《小太阳》作者:谢亦   文案:   楼衡活了两辈子,无心情爱,直到——   少年站在全班同学面前,说:“我叫辛朝阳。辛是辛苦的辛,朝阳就是早晨升起的那个朝阳。我喜欢摄影,喜欢听书,喜欢音乐,喜欢游泳,喜欢很多东西,最喜欢楼衡!”   同学们礼貌地沉默了一秒,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   站在讲台上的辛朝阳:“???”   坐在最后一排的楼衡:“…………”   关键字:   1、高岭之花又宠妻狂魔·古穿今侯爷攻VS害羞又坦荡·温暖美人受   2、上帝视角,偏主攻。   3、古穿今,攻重生。   欢迎砸花!欢迎非礼!欢迎爪印!欢迎轰炸!欢迎抱养!(*8*)   内容标签:古穿今 重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楼衡,辛朝阳┃配角:高志坚,杨星星,辛宇,约瑟,辛北城,王璐┃其它:互宠,谢亦,主攻   一句话简介:愿我们永远向着太阳,逐光而行。   立意:向着太阳,逐光而行。       第1章 楼衡   “大哥,左边!对,往前两步,没错,你再往前走一下——”   楼衡在黑暗中一脚踩空,耳边是年幼的弟弟哈哈大笑的声音,“哈哈哈哈,大哥,你笨死了!又上当了吧!”   那声音笑着笑着,倏忽又变成了阴森的哭泣。   “大哥,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既然是个瞎子,为什么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当个废物,为什么就是要跟我抢?”   “都是嫡子,凭什么你这个瞎子一出生就是世子,加冠就是一品侯!我哪里比不得你!”   “躲?哼,你躲得了吗?”   阴冷的声音逼近身后,有谁重重地推在他背上。   楼衡在黑暗中坠落,听见成年的弟弟对他说:“大哥,走好。”   楼衡从床上惊坐而起——   嗡,嗡,嗡。   还没来得及整理被前世梦境弄得一塌糊涂的情绪,他拿过震动的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和时间,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接起道:“喂,爷爷?”   另一头传来老人精神矍铄的笑声,“小衡啊,是不是还没起床?爷爷吵醒你了吧?”   楼衡一边下床,一边说:“没,本来也要起来了。爷爷,您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楼老爷子说:“也没什么,这不是你今天开学嘛,我打过来问一下。小衡,你们那边考京城大学,可不轻松啊,你真不考虑转学回来?”   楼衡微笑,“也还好,没那么难。”   楼老爷子不满意地哼了一声。   他知道孙子最重承诺,当初说好留在那边陪三年,就一天也不会少。   只是事关孙儿的前程,这么紧要的关头,还要被不懂事的人拖后腿,他就是心里不痛快。明知劝不动,也要多几句嘴。   楼衡安慰道:“爷爷,高考结束我就回来了,很快的。”   楼老爷子没办法,嘱咐他照顾好自己,缺了什么,想要什么都和他说。听楼衡一一答应了,才不舍地挂了电话。   八月三十一日,星期一。   高三开学第一天。   楼衡跨上单车的时候,听见熟悉的拖鞋拖沓声从楼道上传来。   他停了下来,没有急着离开。   不一会儿,他妈妈趿着拖鞋,蓬头垢面地跑出门,看到他还在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难为情地看了眼儿子,少年一脚踩着自行车脚踏,另一只脚着地,双腿修长,面容是渐渐脱离少年人青涩的俊朗。哪怕一身普通的蓝白运动校服,背着黑色书包,就那么坐在自行车上,都带着与众不同的清贵气质。   和这个老旧的小区,显得格格不入。   郑秋兰晃了晃眼,内疚和惶恐再一次涌上心头。   “妈?”   楼衡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小衡,对不起,对不起,妈妈睡过头了。昨天还说起来给你做早饭的,你看我这……”   她一叠声道歉,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红钞票,顿了顿,又抽出一张,拿了两百块钱递给他。   “我记得你们学校门口有一家面店,装修很不错的。小衡,你去那儿吃,别吃路边的,不干净。”   她絮絮叨叨,说话的时候表情带着局促和小心。   楼衡接过钱,说了一声谢谢,这才道:“厨房里还有粥和小菜,妈,您吃点东西再睡吧。”   其实,他已经做好早饭,也吃过了。   郑秋兰非常尴尬,看到楼衡把钱收进书包,才感觉好受一点,连声答应说:“妈妈知道了,回去就吃。晚饭妈妈做好了在家等你啊,你想吃什么,妈妈都给你做。”   楼衡顿了下,说:“晚饭就不用了,今天学校占用晚自习考试,来回不太方便。您做份排骨汤吧,我晚上回来吃。”   郑秋兰这才想起十一中的开学传统,这一天到晚都要考试的。   她更感内疚和尴尬,听楼衡后面的安排这才高兴起来,“好好好,妈做好了在家等你。小衡你骑车路上慢些啊,看着点车……”   在这样殷切的嘱咐下,楼衡骑上单车,对她挥手离开。   相比起这对客气有余、亲近不足的母子,在宁市的另一边,辛朝阳被父母送上车。   他妈妈亲昵地捏捏他的耳朵,连番叮嘱:“小太阳,新学校你先处处看,要是适应不了,一定要告诉妈妈。”   “如果谁欺负你,千万别忍着,妈妈饶不了他。”   “眼药水妈妈给你放在包里,你记得用。要是眼睛不舒服马上给妈妈打电话,知道吗?”   “妈妈之前都打听好了,十一中这两年开始搞什么入学摸底考,烦得很。宝贝不用紧张,正常发挥就行。十一中里都是书呆子,特长就是考试,咱们不跟他们比啊。”   他爸爸打着呵欠在旁边听着,见她越说越没谱,再看看坐在后座上听一句点一下头的乖儿子,解围道:“好了好了,你再说下去,小太阳过去都能直接拿毕业证了。”   他伸手拍拍儿子的头,让他系上安全带,对司机说道:“老张你开车注意着点,咱们不赶时间啊。”   老张之前是老辛总,也就是辛朝阳爷爷的司机。   他为辛家服务的时间,比辛朝阳的年纪都大,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对眼前这一幕早已见怪不怪,笑呵呵地答应着:“辛总放心,我警醒着呢。”   辛妈妈还有一肚子话没交代,但看了看时间,也只好作罢,只最后检查了一下辛朝阳的手表,交代他洗手也不要取下来;又让他中午要是吃不惯那边的饭菜,打电话告诉她,她派人送餐过去,可不能委屈了她的宝贝。   如此这般,车子才启动。   辛朝阳乖巧地对爸妈挥着手,“我先走啦,爸爸妈妈再见。”   “宝宝再见。”   夫妻俩含笑目送车子离开,转过头就变了一副脸孔。   王璐看着辛北城,说:“这次儿子学校的事你少插手!看你之前选的什么垃圾学校,狗屁的明星学校,贵族教育。小太阳被人那样欺负,你这个当爹的就跟瞎了一样,屁都不知道放一个。”   一句话的功夫,她就冷笑了三声,显然不满到了极点。   辛北城挠了挠头,“大明星,别张口垃圾,闭口放屁的行不行?那些在网上喊你女神的,听见要脱粉了啊。”   王璐嗤了一声,扭头就走了。   辛北城看着自己漂亮老婆的背影,沉默半晌,才又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地跟了上去。   时针走过早晨六点三十分。   在这个城市的不同的方向,学生们踩着自行车,骑着电动车,坐着私家车,公车,朝本市重本升学率连续五年蝉联第一的冠军学校——十一中,汇聚而来。   楼衡家距离十一中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到的时候,学校车棚里已经停满了车子。   他推着车过去,来到平时停车的地方,发现那里挂着一个牌子。   醒目的绿色荧光笔写着大字:男神专用,学弟学妹请自觉绕行。   下面还跟了一行粉色小字:楼衡,新学期一起加油哦。比心~   楼衡好笑地摇了摇头,把自行车停好,随手把荧光写字板翻到背面,就走了。   去班级的路上,隔着几步距离,楼衡看到一个拿着手机左右张望的少年,迎面撞了人。   被他撞到的人正好在吃战斗早餐,豆浆撒了一手,顿时恼火道:“你瞎啊!”   楼衡对这个字眼有些敏感,又朝那边看了一眼,只见那少年面红耳赤,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对面那人看他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抱怨了一句晦气,甩着手上的豆浆走了。   楼衡本未在意,只是错身而过时,那少年突然叫住他。   “同学,不好意思……请问一下,三省楼怎么走?”   对上他的视线,楼衡敏感地注意到他的左右眼有些不协调。   他没有多看,转开眼时瞥到他捏着的手机,意外地发现,手机屏幕上是一副导航地图。   ……原来,他拿着手机,是跟着导航找地方。   然而,他要找的地方和他走的方向,一南一北,完全不对路。   可见,导航也没能拯救对方的路痴。   楼衡给他指了正确的路线,道:“你朝这个方向往前走,过两个小路口会看到一株红枫,在那里左拐,就能看到三省楼在你右前方的位置,直走下个楼梯就是了。”   听他说的这么仔细,辛朝阳感激道:“太谢谢了!”   楼衡看他一脸得救的表情,摇摇头说:“不客气。”   到了班上,同桌高志坚看见他就大笑起来。   “哎哟哟,这是谁来啦。”   高志坚掐着嗓子说:“楼衡,新学期一起加油哦,比心~~~”   他双手比心,还夸张地朝楼衡噘嘴送了几个响亮的飞吻,惹得其他同学哈哈大笑。   十一中学习抓得紧,早上七点到七点半安排了半小时早自习。   这会儿还有几分钟才打铃,一个暑假没见的同学们凑在一处侃天侃地,闹哄哄的。   高志坚这么一通骚操作,倒是让班上一大半人都朝楼衡看过来。   不清楚情况的,听别人分享了信息,顿时起哄的人更多了。   “我也看到了!楼哥,新学期你还是这么招小姑娘喜欢,可喜可贺啊,哈哈!”   坐的稍远的副班长王思远还凑过来,搭着高志坚的肩,一起看楼衡的热闹。他也是单车党,当时看到那个少女心十足的牌子,差点没在自行车棚笑抽过去。   楼衡淡定地走到位置上,和他们道了声早。   高志坚朝他挤眉弄眼,说:“老楼啊,想不想知道那个blingbling的爱心牌,是哪个美女给你写的呀?”   他一脸“快问我快问我”,眼睛皮咔皮咔闪着八卦之光。   楼衡微笑,“不想知道,谢谢。”   高志坚仰天长呼,拍着桌子说:“兄弟你怎么这样!麻烦按照导演的剧本表演,OK?”   王思远一边笑一边拍他的肩膀,“好啦,高导,想让我们楼大佬配合你,你出的起片酬嘛?淡定,淡定。”   倒是前桌的杨星星很感兴趣地问道:“身残,是谁啊?不会又是莫小秋吧?”   楼衡长得又高又帅,一进高中就打败了原高二高三的校草班草,毫无争议地跃居十一中首席校草的位置,和他稳居年级第一的成绩一样,从未被超越。   学校里的迷妹不要太多。   杨星星说的莫小秋,就是其中非常高调的一个。当着不少人的面说过喜欢楼衡,写过情书表过白——学校贴吧里的楼衡表白HOT帖,就是她搞出来的。聚集一堆披着马甲的小姐姐,每天打卡,人气非常高。   “这回不是她,是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高志坚笑嘻嘻的,正要和她讲自己刚打听到的惊天八卦,班长姜辰欣就走了进来,拍拍手道:“来两个人,去赵总那帮忙拿各科试卷。高身残,别看了,有你一个,快点去。”   高志坚大感扫兴,道:“怎么就是我了?我这儿忙着呢。”   姜辰欣丢给他一个无情的呵呵,“你犯事了你知道吗,身残同学?赵总点名让你过去,估计有一垃圾桶的话等着你呢。”   高志坚惨叫一声,哭丧着脸,拖着王思远出去了。   姜辰欣笑着走过来,“星崽,王初雪这学期转学到文科班去了,你知道吧?”   杨星星点头,瞄了眼她偷偷看向楼衡的小眼神,打趣道:“知道啊,班长你要做我的新同桌吗?”   姜辰欣听出她的取笑,瞪了她一眼。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刚刚赵总告诉我,咱们班要来一个新同学,刚好你旁边空着,就让他和你一起坐。赵总原话是,杨星星同学热情开朗,一定能和新同学好好相处,帮助他尽快适应新的环境。你懂了吧?”   杨星星哦了一声,“这样啊。哪个班转过来的?不会是冲着咱们楼大佬来的吧?”   姜辰欣摇头,“别的学校转过来的,听说是个男生。”   说着,她转头看向正在擦拭桌椅的楼衡,笑道:“楼衡,赵总还说新同学成绩不太乐观,如果你方便的话,平时多关照一下。”   楼衡依旧态度温和,“好的。”   杨星星诧异道:“这都高三了,怎么还转学啊?还是成绩不怎么样的……不对!成绩不咋滴还能转到咱们大十一中?这里头有故事啊!别是赵明明第二吧?!”   她口中的赵明明,是十一中一霸,也是转学生,特别不是东西。   姜辰欣摆了摆手,“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人今天就来了,你想听故事还不容易?”   杨星星对新同桌充满了好奇,挨了一早自习训诫回来的高志坚满足了她的好奇心。   他偏科严重,平时又爱玩闹,打游戏更是一把好手。假期班主任没少看到他在朋友圈晒游戏记录,这才将他喊去,好一番苦口婆心。   不过,这会儿他兴致勃勃的,倒是看不出一点沮丧了。   “星妹,你完了。”   高志坚人还没坐下,张口就是这么一句。   杨星星翻了个白眼,“有屁就放,不吃你这套。”   高志坚挤眉弄眼的,“你猜我刚刚在办公室看到谁了?”   不等杨星星回应,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说:“我们班要来一个新同学了你知道吧?老赵安排和你坐一起的。”   杨星星顿时来了兴趣,“怎么样?”   高志坚呵呵笑:“比你白,比你瘦,长得比你好看。啧啧啧,你天天跟人家坐一块,可不得自卑死哟。”   杨星星疑惑,“不是说是男的吗?”   高志坚一拍手,“对啊,没错,人家一男的都把你比成如花,你不戳心啊!”   “呸,你才如花!”   杨星星tui了他一口,对新同桌更多了一分期待感。   第一节上课铃打响,果然就看到班主任赵文川带着一个少年走进来。   “哇,美少年~”   杨星星见着人,倍感惊喜,低呼了一句。   高志坚形容的,还真是半点没夸张!   少年没穿着校服,简单的白色连帽卫衣蓝牛仔,身高腿长冷白皮,还有那堪称精致的五官,别提多惹眼了。   赵文川扬声道:“同学们,静一静。上课之前,先说一件事,今天有一位新同学加入我们七班的大家庭,希望大家以后好好相处,也多多照顾新来的小伙伴。来,辛朝阳同学,你过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吧。”   他对辛朝阳招了招手,后者走上讲台。   楼衡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地发现这是之前和自己问路的那个少年。   他站在上面脸红红的,楼衡听见前桌的杨星星捂着嘴小声叫了一句:“好可爱啊!”   辛朝阳看着有些害羞,说话却是落落大方。   “大家好,我叫辛朝阳。辛是辛苦的辛,朝阳就是早晨升起的那个朝阳。我喜欢摄影,喜欢听书,喜欢音乐,喜欢游泳,喜欢很多东西,最喜欢楼衡——”   “啊?”   “谁?!”   “楼衡???”   “哇,牛逼了!”   “我操,现在的小迷弟都这么直接的吗?”   “……好嚣张啊……”   班上突然喧哗起来。   高志坚举手,大声道:“同学,麻烦再说一遍,你刚才说你最喜欢谁来着?”   被打断的辛朝阳愣了一下,不过他的男神并不是什么广为人知的公众人物,别人没听说过他也不觉得奇怪,反而认真道:“是楼衡楼先生。”   “他才华横溢,书法国画和音乐造诣登峰造极,作品在京城华夏传统文化馆有专栏展出。他很有爱心,专注慈善事业,为了失明的孩子学习盲文,将很多著作翻译成盲文,造福了很多人。他很低调,却充满了正能量。他是我最崇拜,最喜欢的人!”   “……”   他一脸认真,眼睛里的尊敬和崇拜几乎要溢出来,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真诚。   然而但是……   同学们礼貌地沉默了一秒,然后,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站在讲台上的辛朝阳:“???”   坐在最后一排的楼衡:“…………”       第2章 朝阳   替辛朝阳解围的,是响彻校园的《运动员进行曲》。   赵文川拍了拍辛朝阳的肩膀,匆匆给他指了位置,又对大家做了简短的动员。   “好了,大家都别笑了。新的学期,新的开始。已经高三了,相信我不说,你们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好好努力吧,同学们!多的我也就不说了,开学仪式要开始了,大家动作快点。”   辛朝阳放下书包,有些不知所措。   幸好他同桌是个热心人,拍拍他的手臂说:“同桌,跟我走。”   “哦,谢谢!”   辛朝阳连忙答应了。   杨星星不但是个热心人,还是个急性子,在前面走得飞起,时不时回头招呼一声。辛朝阳在拥挤的人群里左支右绌,被人撞了好几下。   高志坚在后面看着都替他着急,转头对楼衡说:“哎,新同学看起来有点软啊——怎么了?”   看到楼衡的眉头忽然一皱,高志坚也连忙看过去——   这一看可气炸了!   原来,辛朝阳被人挤了一下,一个趔趄撞到了前面的人。   那人好死不死,就是校霸赵孟明!   赵孟明反手就把辛朝阳推开,少年猝不及防地撞到敞开的窗户上,露出一个吃痛的表情。   而推人的赵孟明还不罢休,竟然还要伸手。   “赵明明你干什么呢?!”   高志坚大喝一声,比他更快一步的是楼衡。   他上前捏住赵孟明的脉门——   挥出的手停在当口,赵孟明痛的表情一阵扭曲,整只手都麻了。   这时候,高志坚冲过来,骂道:“赵明明!这是我七班的人,你敢动一个试试!”   楼衡也看着他,眼神微冷,带着无声的警告。   赵孟明心里发憷——如果说,整个十一中他还有怕的人,非楼衡莫属。   他没理高志坚,对楼衡示弱道:“楼哥,是他先撞的我,我这不是没反应过来嘛……嗐,早知道这是你的人,我肯定不还手。”   楼衡松开手,朝他笑了一下,语气温和道:“离他远点吧。”   赵孟明表情变了变,还是陪着笑脸说:“知道了。”   楼衡不再管他,走向辛朝阳,低头问他:“还好吗?”   辛朝阳脑子还懵着,见到是早上给自己指路的同学,心里一松,放下按着左肩的手,说:“没事没事,谢谢你啊同学,你又帮了我一次。”   “不用谢。”   楼衡伸手推上半敞着的窗户,拍拍辛朝阳的手臂说:“走吧,去操场。”   “哦,好的!”   辛朝阳赶紧跟上他。   看着小孩亦步亦趋的样子,被彻底遗忘在原地的高志坚摸了摸脑袋,嘿声道:“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还不配有姓名了?”   高三教学楼距离操场有一段距离,一大波人还没踏进操场,就听见教导主任催促的声音:“高三的,动作快一点,慢吞吞的干什么呢!”   赵文川也催了一声,招呼大家入方阵排好队。   辛朝阳是新来的,赵文川自然给他做了安排。   他个子不矮,全班比他高的也就两个。   高志坚追上来,攀着楼衡的肩膀说:“楼哥,那孙子是真的怕你啊。你就和我说说嘛,你到底做了什么,把他吓成这狗逼样儿?”   楼衡拨开他的手,没给答案,只说:“集合了。”   高志坚不满地哼了一声,转头看到站在自己前面的乖乖牌小少爷,顿时乐了。   他自来熟地拍了拍辛朝阳的右肩,笑嘻嘻的。   “朝阳同学,认识一下,我是你的后桌,叫高志坚。是意志坚定的志坚,不是身残志坚的志坚。”   辛朝阳见他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刚才还帮了自己,露出一个笑,正想道谢,就见高志坚往后一指,说:“这个,我同桌,姓楼名衡。万丈高楼平地起的楼,平衡的衡,楼~衡~~~”   一个名字,他重音还上扬,说完朝辛朝阳眨眨眼睛,满脸都是笑。   “什、什么?!!”   太过吃惊,辛朝阳的桃花眼都变成了圆圆的猫眼。   惊愕之后,他终于明白同学们哈哈哈的原因,脸刷地就红了。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高志坚见状哈哈笑起来,还要调侃两句,后领子被人提了起来——   楼衡把他扯到后面,和他换了一个位置,低头对辛朝阳说:“不用理他。”   高志坚在后面吹了个口哨,“哟,这就护上啦~”   辛朝阳招架不住,窘迫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他不了解楼衡在班上的人缘有多好,也不清楚他的性格如何。但换做自己,被人连累叫同学取笑,肯定不会高兴,所以心里非常过意不去。   “没关系。”   楼衡说。   看着少年红扑扑的脸,和几乎要滴血的耳朵,他想到少年之前崇拜的言论,颇感微妙。   少年不知道这是他崇拜的“楼衡先生”当面,但听了少年的描述,楼衡基本可以确定,少年口中说的楼先生就是他本人。   这还真是……   两世为人,楼衡都不曾遭遇如此直白的推崇和仰慕。   不过,这感觉不坏。   而且,他看看少年与人交流时不自觉侧过来的身体,和他没有焦点的左眼,心中多少有数了。   ——能够熟悉盲文的少年人,恐怕也有一番不同寻常的经历。   这孩子的左眼应该是看不见的……   不过,看他真诚柔软的性情,不论是什么样的经历,并没有给这孩子留下太多阴暗,反而将这块璞玉琢磨得更加澄净透彻。   是个好孩子。   辛朝阳的触角感受到他的善意,不自觉放松下来,朝楼衡笑了笑,说:“真的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高志坚手搭在楼衡肩膀上,探头过来说:“哎呀,不要在意,谁也不知道会这么巧的嘛。我们也不是要笑你,就,有点好玩,哈哈哈。”   他说着,又是一阵笑,被楼衡推开了。   王思远就站在辛朝阳前面,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闻言也回头说:“是啊,你哪儿想得到我们班也有一个楼衡。同名同姓,同音同字,哈哈,这可真是神一般的缘分,多难得啊!”   辛朝阳想想是这个道理,忍不住也笑起来,“是啊,真是没想到……”   说着,他看向两人颇为郑重地道:“刚刚谢谢你们,高志坚同学,还有楼、楼衡同学。之前两次都是,非常谢谢你。”   叫出这个名字,他还是有些不自然。   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同学竟然会和自己的男神撞了名。   就在刚才,他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么大声地说喜欢楼衡,真是……   不能想,一想,他都恨不得原地蒸发了。   “不客气,以后有什么也可以问我。”   楼衡看他有些拘谨,就多说了一句,换得少年更加感激的眼神。   “什么两次呀?”   高志坚好奇心旺盛,一听这有故事啊,抢在王思远前头问道:“老楼,你们以前认识?”   “早上来的时候,见过一面。”   楼衡没说细节,倒是辛朝阳尴尬地把自己在学校里迷路的事情说了,又对楼衡再三道谢。   楼衡有些无奈道:“不用谢。”   高志坚也觉得新同学太客气了,说:“我们老楼人美心善,以后要谢他的时候多了去了,今天咱就到这儿吧。来来来,朝阳同学,你给我们讲讲你那位楼衡先生呗~这么难得的事都叫我遇上了,可得好好听听是哪位大佬和我同桌这么有缘!”   辛朝阳正要回答,楼衡提醒道:“要升旗了。”   说着,又拍了拍辛朝阳的手臂,笑着说:“站好吧,开始了。”   “哦哦!”   辛朝阳连忙站好了,站得笔直,和旁边懒懒散散的老生完全不同。   高志坚忍不住嘀咕:“这也太乖了吧。”   又对楼衡说:“老楼,你小心你班宠的地位不保哦。我看要不了几天,赵总眼里最疼爱的人,就要换人喽。”   楼衡压低了声音,“别欺负他。”   高志坚咧了咧嘴,“哪儿能啊,他可是你的小迷弟。最喜欢楼衡~~~~”   他学了句腔,辛朝阳听在耳朵里,整个人已经僵硬成了一块烫熟的石膏像。王思远也听到了,一边忍笑,一边说:“高身残,我劝你善良。”   说话的功夫,运动员进行曲已经停了。   一阵话筒的电流音响过,操场安静下来。   开学仪式千篇一律。   升旗仪式之后,是校长发言,对新学期好一番展望,也欢迎了新入学的高一新生们,邀请新生代表讲话。   一通流程下来,花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   解散后,辛朝阳站在原地没动。   楼衡伸手拍了拍他,正想提醒他可以走了,却见他闭着眼睛,脸色不太对,忙道:“你怎么了?”   辛朝阳抬手挡着阳光,睁开眼睛,还是不舒服地眯着。   他对楼衡笑了笑,说:“我没事的,就是太晒了,有点头晕。”   楼衡却留意到他的眼圈发红,有轻微的发炎症状。不过,辛朝阳明显不愿意让别人看出他眼睛的问题,楼衡便也没有点破,说:“我先带你到阴凉的地方休息一下。”   说着,他试探性地伸手握住辛朝阳的手臂,见他没有抗拒,才带着他走。   杨星星过来问了下,辛朝阳说自己没事,又有楼衡照看着,就很放心地拉着小姐妹跑了。   高志坚没她这么缺心少肺,跟在后面问:“要不要去医务室瞧瞧?等会儿还有考试呢,要是不舒服,可怎么行。”   姜辰欣着急地跑过来问出了什么事,听了辛朝阳的情况,也说最好去医务室看看。   辛朝阳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就像楼衡猜测的那样,他的左眼确实不中用了,经过长达十年的治疗,也只能勉强感受到光。他的右眼虽然视力恢复了正常,也比一般人敏感得多,畏光畏风。   刚才在太阳底下站了那么久,要不是他后面一直闭着眼睛,恐怕就麻烦了。   不过现在,他用一点眼药水就行。   他连说不用,高志坚和姜辰欣还要劝,楼衡开口了。   他先对高志坚说:“这里有我,你不是还没吃早饭么,再晚,烤肠没了。”   小卖铺的烤肠是高志坚的最爱,闻言,和辛朝阳确认了一下他真没问题,撒腿就跑了。   至于姜辰欣,楼衡则说:“班长,我先带他回教室了。你忙你的。”   他眼神示意了一下等在不远处的,姜辰欣的朋友。   辛朝阳看见了,连忙说:“谢谢班长,我没事的,你去忙吧。”   “我……”   姜辰欣想说自己没有其他要紧事,可以和他们一起走,但楼衡已经带着辛朝阳离开。   她咬了咬嘴唇,到底没有追上去。   楼衡带着辛朝阳走林荫道,一路避开阳光,稍微绕了点路。   两人回去时,高志坚已经先一步回来了,正在走廊狼吞虎咽。看见他们走过来,嘴巴还塞得满满当当,只朝他们挥挥手。   辛朝阳的桌子围着几个女生,杨星星正应付着央她拍美少年照片的小姐妹,见他回来了,赶紧赶开人,“都走都走。”   女生们临走不忘叮嘱,“别忘了啊。”“记得发给我呀。”   杨星星嗯嗯嗯,“忘不了。”   又朝辛朝阳高声喊:“同桌,来坐。”   辛朝阳忙加快了脚步,但没等他坐下,楼衡就提起他的书包放在自己原先坐的、靠窗的位置上,又把高志坚的书包放在了辛朝阳的桌子上。   辛朝阳回头看他,楼衡说:“你和我坐。”       第3章 考神   辛朝阳大为惊喜,“可以吗?”   楼衡点头,说:“我等会儿和赵老师说一声就行。”   不为别的,就为他口中的“楼衡先生”,楼衡觉得自己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放着这孩子不管。   少年的情况异于他人,性格又太软和。别说赵孟明那样的,班上嘻嘻哈哈没轻没重的少年人,他也未必能应付得来。   杨星星粗枝大叶的,照看不好这孩子,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为好。   辛朝阳立刻高兴起来,毫不犹豫地换了座位。   杨星星有些失望,美少年还没捂热乎呢,这就离她而去了。   亏得她还打算近水楼台先得月,骗一张少年的美照再说呢,这下隔了一层,却不大好开口了。   但最难以置信的,是高志坚。   他就吃了俩包子,怎么回来他同桌就不是他同桌了?   更可恶的是,这件事还是他同桌主动提出来的!   “嘤,你这个狠心的男人,你没有心!”   高志坚一手捂着心口,一手翘着兰花指,指着楼衡在颤抖,伤心得要晕过去的样子,把辛朝阳吓了一跳。   他站起来,紧张道:“我们换回来吧,你不要生气——”   杨星星大乐,“他就是个戏精,搞笑呢,别理他。”   高志坚的良心不允许他欺负老实人,演不下去了。   把书包往桌洞里一塞,他坐下来转头朝辛朝阳眨眨眼睛:“玩呢。”   辛朝阳发现自己小题大做了,不好意思地对他们笑了笑。   其实,高志坚心里是真的有些介意。   他和楼衡坐了两年的同桌,从高一入学就坐在一起,这一乍然分开,他心里还真的不是滋味。   只是楼衡做了决定,谁也更改不了。   高志坚深知这一点,所以一句不提座位的事。   他问楼衡:“楼哥,你不表示表示?难道你就一点都没有不舍得我吗?”   楼衡说:“没有。”   高志坚:“……”   高志坚心梗,在杨星星哈哈大笑的声音里悲伤地唱:“知道分手后,你不难过,你比从前快乐。那祝福的话,让我如何能够说得出口。”   “哈哈哈!”   杨星星笑得更厉害,辛朝阳看着,也觉得这位同学说话做事太有趣了。   这时,赵文川踩着第二节课的预备铃进了教室。   一眼扫到这边的改变,他愣了下,也没说什么,只拿起放在讲台上的语文试卷,道:“同学们都坐好,发试卷了。”   试卷分派到每一组的第一桌往下传,很快就传到了最后一桌。   高志坚秉承男人能干的事,绝不让女人动手的原则,接手了分试卷的活计。试卷自然也就从他手里,转到了坐在他正后方的辛朝阳手里。   辛朝阳才给手机关机,正在取钢笔,怕耽误了楼衡考试,匆匆把试卷往旁边一递。   楼衡看他慌慌张张的,自己的试卷都忘了拿,心里不由有些好笑。   他抽出一张试卷,等辛朝阳拿好东西,挂好书包,才放到他桌上。   “你的。”   辛朝阳忙说:“谢谢!”   顿了下,他加了一个称呼:“同桌。”   楼衡莞尔,回道:“不用谢,同桌。”   这个称呼仿佛拉进了彼此的距离,辛朝阳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觉得自己来到新的学校,第一天就能认识这么好的人,真是太幸运了。   楼衡见他看着自己,神情满是感激,竟然觉得有些吃不消,拿出笔道:“坐好,准备考试吧。”   辛朝阳乖巧地应了一声,坐正了身体,将试卷摊开。   高志坚一直关注着后面的情况,将这一来一往看在眼里,他忍不住回过头说:“老楼,我可算发现了,你对你的新同桌也太好了吧。身为你的前同桌,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借口,我要闹了啊。”   话带着几分玩笑意味,但高志坚心里是真纳闷。   楼衡虽然为人谦善,待人温和,看着非常好相处。其实,他性格慢热得很,分寸感很强,相处时很有距离感。作为两年的同桌,高志坚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可是今天,他居然对一个刚刚认识的新同学这么照顾,态度简直能称得上温柔细致,实在太奇怪了。   难道……   “哦,我知道了!”   高志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释怀道:“老楼,原来你也看脸!啧啧啧。”   楼衡懒得理会他,倒是赵文川朝这边看过来,咳了一声提醒道:“好了同学们,不要交头接耳。这次考试两个半小时,都抓紧时间看看试卷印刷有没有缺漏,好好审题,认真作答。”   辛朝阳正被高志坚说得又害臊,又想笑,听班主任这么说了,赶紧开始检查。   等正式上课铃打响,考试也开始了。   不一会儿,辛朝阳就听见身边钢笔写字的沙沙声。   速度好快!   辛朝阳实在惊讶,忍不住转头瞄了一眼,就发现自己还在看第二题的题干,楼衡已经做完选择题,朝诗词填空下手了。   辛朝阳:“……”   辛朝阳倍感压力,立刻绷紧了神经,加快了答题的速度。   然而,不论他怎么努力,都追不上对方的节奏。   等到楼衡写完作文,套上钢笔笔帽,发出咔哒一声脆响的时候,辛朝阳看看自己还停留在第一道阅读理解题的卷子,心态有点崩。   十一中的学生,都这么……变态吗?   辛朝阳擦了擦鼻尖上冒出的汗,继续答题。   倒是楼衡看他一头是汗,紧抿着嘴的样子,关心道:“你不舒服?”   “……”   辛朝阳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说:“没有的,谢谢同桌。”   楼衡看他的表情有点奇怪,但见他不是眼睛难受,就没有再问,翻过试卷,开始检查起来。   检查一遍过后,楼衡将试卷折起,钢笔放在卷子上,以示停笔。   随后,他从书包里取出一本书,开始看起这本明显不属于高中课本的书。   赵文川也没管,对此习以为常。   只有辛朝阳这个萌新不了解状况,被楼衡这一番举动,弄得更紧张了。   他握着笔的手心冒汗,想起妈妈说的,十一中的学生特长就是考试。   事实已经证明,这句话真是太正确了。   但是……妈妈没有告诉他,十一中的学生这项特长这么恐怖呀!   两个半小时在紧张的情绪中倏然过去,辛朝阳的作文才刚写完,还没来得及检查,班主任就喊交卷了。   试卷往第一桌回传,辛朝阳交了卷子,人就趴在桌子上了。   高志坚转头正要喊楼衡一起吃饭,见他这副模样,忙问:“咋滴啦?中暑了?”   “怎么了?”   楼衡也叫他唬了一跳。   杨星星本来要走了,见状也关心道:“没事吧?”   辛朝阳抬起头,一脸的解脱。   他对三人摇摇头,然后,对楼衡说了一句他妈妈的口头禅,“同桌,你不是人。”   楼衡一怔,这话怎么说?   曾几何时,高志坚也体会过这种弹簧拉崩了的疲软感,看他模样,顿时同情道:“我说小辛同学,你刚刚不会和老楼比考试吧?”   杨星星瞪大了眼睛,看着辛朝阳说:“朋友,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楼衡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看少年满头满脸的汗,整个人都要被掏空的样子,楼衡心下失笑,问他:“你还好吗?”   “不好。”   这次辛朝阳没有再装作没事人一样,坦白道:“同桌,你和我不是一个智商区间的人,我再也不要跟你比了,不然我一定会得考试焦虑症的!”   说着,他一脸的后怕。   显然,刚才一场考试,给他留下了非常大的心里阴影。   高志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哥都明白。我刚和他当同桌的时候,也像你这样怀疑过人生。”   辛朝阳和他眼对眼,确认了眼神,都是被考神刺激过的人。   杨星星看着觉得好笑,不过对于新同学的心情,她非常能理解。别说他们班,就是整个十一中,谁没被楼男神刺激过呢?   见辛朝阳一副虚脱的样子,杨星星从包里掏出一包巧克力,递了一块给他,说:“来,吃点甜的,压压惊。”   “谢谢。”   辛朝阳也觉得自己需要一点甜食的安慰。   高志坚拿了一块,在手上抛了抛,笑话吃得正开心的新同桌:“星妹,悠着点,你看看自己都胖成什么猪样了。”   这话可触了杨星星的逆鳞。   她能坐在倒数第二排,身高自不必说,是全班女生里最高的。其实她长得很可爱,五官有几分秀气,不过,她体态圆润,人又高,看着就有些显胖,最听不得别人这么说。   “高身残,你找死!”   她气得猛一拍桌,把辛朝阳吓得一呆。   他咬着巧克力,眨了眨眼睛,很不赞同地看了高志坚一眼。   怎么能这么评论一个女士的身材呢。   姜辰欣走过来,对高志坚没好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可闭嘴吧。”   高志坚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开个玩笑嘛,怎么还当真了。星妹,你最美,你最瘦,好不好?”   杨星星气咻咻地哼了一声,姜辰欣拍拍她,说:“别理他。”   而后,说了她过来的目的。   姜辰欣对辛朝阳说:“你今天刚来,对学校还不熟悉。赵总早上交代我带你逛逛学校,认一认地方,等下我先带你去食堂吧?”   辛朝阳听了,下意识地看向楼衡。   楼衡说:“我带他吧。”   姜辰欣眼睛一亮,忙说:“那就一起吧,人多热闹。你觉得怎么样,辛同学?”   辛朝阳哪里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不擅长拒绝的他当然是点了点头,说:“谢谢班长,麻烦你了。”   杨星星看看姜辰欣,再看楼校草,觉得有戏,可不舍得走了。高志坚也说要凑热闹,还把王思远叫了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食堂。   路上,见新同学还没有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同是天涯沦落人,高志坚特别亲热地拍拍辛朝阳肩膀,说:“别丧气,哥给你看点好东西,保证药到病除,一点心理阴影都不会留。来,我们先加一下微信。”   他这次拍的是辛朝阳之前撞到窗户的左肩,有点疼。不过辛朝阳领受他的好意,没表现出来,和他一起拿手机。   杨星星见状,眼睛一亮,觉得自己要照片的机会来了,凑过来也要加好友。   姜辰欣和王思远也没冷落新同学,辛朝阳和他们都加了好友,转头看他同桌。   楼衡早已点开二维码,将手机递给他,“你扫我。”   “好!”   辛朝阳更感开心,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失落的情绪了。   这时,高志坚给他发了信息,朝他说:“点开看看。”   辛朝阳点开,发现是一个论坛帖子的链接,标题赫然是:   【考神成绩单,持续更新中……】   后面跟着一个活泼的红色Hot字眼。   辛朝阳一看就笑了,觉得十一中的同学真会玩,完全不像他妈妈说的书呆子。   然后,他毫无准备地看到了一张令他瞠目结舌的成绩单。   是高一入学考试成绩:   第一名,楼衡。   语文(150),英语(150),数学(150),历史(100),政治(100),地理(100),物理(100),化学(100),生物(100)。   “总分1050分!!Jesus!!!”   辛朝阳惊呆了。       第4章 暗恋   “总分1050分!!Jesus!!!”   辛朝阳霍地扭头看楼衡,脱口就是一连串英文。   “How did you make that?It\'s so amazing!Unbelievable!Just,like a miracle you know?!(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也太吓人了!不敢相信!简直是奇迹!)”   比起少年之前对“楼衡先生”的推崇,这番言论不算什么,楼衡接受良好,莞尔道:“过奖了。”   杨星星哇了一声,说:“小辛同学,你口语很可以呀!”   辛朝阳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一时激动忘了说中文,便解释道:“我有亲人是英国人,我小时候和他一起生活,英语算是我的第二母语了。”   “哇!”   杨星星大感羡慕,“好棒!我也想去看看,听说欧洲那边风景特别美,人也特浪漫。”   “风景的话,各有各的美。如果你喜欢,我的朋友圈里有一些我以前拍的照片,你可以看看。人的话,就我所知,确实很浪漫。”   辛朝阳笑着说。   “那我可要好好看看。”   杨星星很感兴趣,二话不说就点进朋友圈了,和姜辰欣挨在一起看。   辛朝阳也低头——他对同桌的成绩单充满了惊奇,很想膜拜一番。   楼衡看已经走出林荫道,想起这孩子之前被太阳晒得难受的样子,拍拍他的手臂,说:“要下楼梯了,别看手机。”   食堂的地理位置偏低,辛朝阳一看这长长的楼梯,赶紧收起手机。   下了一半长梯,就到食堂了。   午饭时间,食堂里人挤人,饭菜香和消毒清洁剂的气味混在一起,有些刺鼻。辛朝阳忍耐地没有表现出不适,好奇地左右张望。   好多人!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集体吃饭的大场面,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壮观!   这时,身高脚长的高志坚指着一个方向,兴冲冲道:“老楼你快看!”   楼衡没接茬,高志坚不罢休地催他,“快看嘛,早上不是还没说是谁给你做的“一起加油,比心~”吗?喏,在那儿呢!”   楼衡不感兴趣,杨星星三个却是非常想知道的,连忙伸脖子;就连不太清楚状况的辛朝阳也感到好奇,朝他指的地方看过去。   “初雪?!”   杨星星惊呆了。   那独自一人占了一张长桌的人,不正是这学期才转去文科班的王初雪,杨星星的前前同桌吗!   王初雪也看到了他们,站起来招手道:“星星,班长,快来,我占了位置。”   ……这么看的话,她占的位置可有些多了。   杨星星扬声应了一个好,回头拍了高志坚一下,“身残,你搞错了吧?”   高志坚哼哼声道:“星星同学,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不能怀疑我的专业。我怎么可能搞错,不然,你自己问问她?”   两句话的功夫,已经走近了。   杨星星摇摇头,语速飞快地说:“别,回去再说。”   辛朝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并不是很懂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敏感地注意到姜辰欣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只能求助地看向楼衡。   楼衡没多解释,让他把书包放在椅子里,说:“我们先去打饭。”   又对其他人道:“我带他去看看,你们自便。”   王初雪看了他一眼,脸有些红,拉着杨星星的手说:“我们也去吧。”   一行人去打饭,楼衡没急着排队,带辛朝阳看了大致的摆放。   食堂的汤和饭是自助的;菜则是隔着窗口,由食堂的阿姨装盘,打好后刷校园卡付账;吃完饭后,餐盘则有专门回收的地方,还有洗手的水槽。   大致看过一遍,两人取了餐盘,辛朝阳亦步亦趋地跟在楼衡身边。   “想吃什么,和阿姨说就好。”   楼衡细心地带他站在最左侧的队伍,避开来往的学生,交代道。   辛朝阳看着一盘接一盘的菜式,直到轮到他们了,也没做出决定,迟疑道:“我能和你选一样的吗?”   “可以。”   楼衡答应了,打好了饭菜后递给辛朝阳,拿过他手里的餐盘,让他在旁边等着,重新点了一份,才带着他往回走。   他们回来时,其他人早已入座了。   高志坚打趣道:“哎呀,我们楼爸爸带着辛宝宝回来了啊。”   辛朝阳:“……”   楼衡放下餐盘,说:“多吃饭,少说话。”   高志坚还是笑,也不知道是在乐什么。   王初雪看了看楼衡,再看辛朝阳,心里也惊讶楼衡对这个新同学的照顾,开口道:“你是星星的新同桌吧?我叫王初雪,以前是星星的同桌,现在转班去文科了,不然我们还能当同班同学呢。”   辛朝阳忙也说了自己的名字,和她问了好,而后说:“我现在和楼衡同学同桌,杨同学和高同学坐在一起。”   王初雪明显惊讶了下,去看杨星星。   见她点头,王初雪笑起来,状似好奇道:“辛同学和楼哥以前认识吗?从来没见楼哥这么照顾人呢,好羡慕哦。”   辛朝阳眨了眨眼睛,品出些滋味来了。   他瞄了眼淡定自若的楼衡,有些不自在地说:“楼衡同学人很好的。”   姜辰欣赞同道:“是啊,大家都说楼衡是暖男。”   王初雪有些惋惜道:“以后我就暖不到了。哎,真不想离开七班,就是物理拖了我的后腿,我恨呐。”   姜辰欣笑说:“不在一个班,大家也是同学,和以前也没什么不一样呀。”   辛朝阳嗅到一点修罗场的味道,见高志坚王思远杨星星三个看戏下饭吃得喷香的模样,捏着筷子不知道从何下口。   王初雪还要说什么,楼衡开口了:“吃吧,下午还要考试。”   这话,是对辛朝阳一个人说的。   辛朝阳暗自松了一口气,忙低头吃了起来,同时在心里对自己的新同桌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愧是考神,果然是做大事的男人。   饭后,一行人领着辛朝阳逛校园。   “食堂上面这两层是体育馆,有室内篮球场,羽毛球场,乒乓球场,还有一个网球场,想玩什么看自己喜欢,老师没要求的。   前面那一栋是图书馆,早上八点半开门,一直到晚自习下课才会关,周日不开馆,周六也可以来这里温书。还可以借书回去看,一张学生证一次能借五本书……”   姜辰欣走在辛朝阳的右侧,时不时给他介绍学校的建筑和风景,说得很细致,后者听得也很认真。   楼衡走在两人后面,没怎么开口。   王初雪也来了,和杨星星走在一起,拿着手机在微信上说悄悄话。   杨星星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最闪的星崽:姐妹,自行车棚……是你伐?   Snow:你知道啦[囧]   最闪的星崽:真是你!!!   最闪的星崽:[牛逼·大拇指给你!]   Snow:[害羞]   最闪的星崽:你怎么突然……这么敢了?我真不敢相信,这不像你会做的事啊!是什么改变了你,还是你被穿了?!   王初雪暗恋楼衡的事,杨星星和她当了两年同桌,心里门儿清。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十一中里偷偷喜欢楼校草的女生不要太多,只是敢说出口的却没有几个。   杨星星原来以为莫小秋就是最大胆的那个,没想到一向文艺矜持的王初雪居然这么头铁。   王初雪脸红,看了眼楼衡的背影,在手机上继续输入。   Snow:发生了一些事……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表哥的事吗?   最闪的星崽:当然记得!   王初雪的表哥也是十一中毕业的,他自己创业,已经是上市公司董事长,真·青年才俊。   他们高一的时候,对方还曾作为毕业生代表来参加过母校的五十周年庆。   学妹们对优秀学长的感情状况少不得有些好奇,杨星星曾听王初雪说过,他表哥虽然单身,但有一个从高中就暗恋到现在的人,一直没有结婚,就是为了等那个人。   Snow:他喜欢的那个人上个月生病去世了……其实那个人对他也有好感的,只是我表哥一直没动作,对方怕会错意,也没开口。后来对方家里把一些遗物给了我表哥,他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互相喜欢着。我表哥都崩溃了,后悔没有早点说出自己的心意,后悔当初为什么这么胆小,后悔没能把对方的名字记在自己配偶栏上,他们连墓碑都与彼此无关……   杨星星听说,心里难受得厉害,“怎么会这样……”   王初雪摇了摇头,点了点手机,示意她在上面说。   Snow:这事之后,我就想明白了,有些事情不管结局是不是你想要的,说出口,争取过,才不辜负自己和别人。   最闪的星崽:你说的对。[兔兔抱抱]   两个女生心情低落,另一边,高志坚和王思远嘻嘻哈哈个没完,拿着手机讨论游戏。   王思远说自己上学期期末考进了前五十,他妈妈奖励了一笔钱,叫他买了全套英雄皮肤。高志坚羡慕坏了,抢了他的手机要看。   两个人追着闹,差点撞到辛朝阳。   楼衡上前两步,走到了辛朝阳左手边,隔开了追逐的两人。   辛朝阳转头看他,楼衡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建筑,“三省楼,认得吗?”   辛朝阳看看那栋楼,再看看楼衡背后的大红枫树,咧嘴一笑,“认得!”   楼衡也笑了下,“看路。”   辛朝阳乖乖应了。   姜辰欣在二人之间来回看了眼,对他们之间的熟稔感到诧异,问道:“三省楼怎么了吗?”   辛朝阳便把早上同楼衡问路的事情说了,听得姜辰欣连连笑说:“辛同学,你太好玩了。话说,我们刚刚走的路,你还认得吗?”   辛朝阳摸了摸鼻子,没什么信心道:“差不多记住了。”   楼衡安慰:“多走几次就好了。”   王初雪从三人身上收回视线。   Snow:楼衡真的很关照我们的新同学啊……好难得看他这样子。   杨星星耸耸肩,回复:我前同桌这么甜,谁会不喜欢呢。   Snow:这么快就我前同桌了,我这个前前同桌已经没有位置了吗?你这个负心的女人!   最闪的星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捧腹大笑.JPG]   杨星星的心情轻松了一些,想了想,问道:既然你决定了,为什么转班了?   Snow:我现在还不够优秀……星崽,我准备参加艺考了,努力一把,文化课的分数凑一凑,说不定可以和他进同一所大学。   其实她更擅长文科,当初文理分班坚持留在七班,只是为了不敢宣之于口的暗恋,想给自己的青春多留下一些回忆罢了。   而现在,她决心努力一次,想要做更好的自己,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最闪的崽:[拍肩]雪儿,你长大了。   杨星星暗暗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楼衡的背影,心说:楼哥,你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第5章 先生   十一中占地并不算大,二十分钟后该看的地方也都看过了,下午还有两场大考,一行人便回去了。   文科一班和理科七班不在一个楼层,几人和王初雪在楼梯口分开,回了教室。   教室里有不少同学趴着睡觉,也有人拿着书复习。   辛朝阳坐下来,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继续刷考神的成绩单。   高志坚和杨星星也趴在他桌子上,和他一起看,时不时小声讨论,满口都是感慨。   楼衡坐在一旁,把之前看的书翻开,接着看起来,并不参与他们的讨论。   高一入学考试,只是一个开始。   楼衡这两年来,在十一中创下了太多前无古人,后恐怕也没有来者的记录。   从高一入学到高二期末,期初摸底考,月考,期中考试,期末考试,省竞赛,全国竞赛,大大小小近三十场考试,无一例外都是第一。   分文理前从不下于1040的总分,就读理科后750,,747,749……没有一次低于740的分数。   那一份份成绩单,辛朝阳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他吞了吞口水,转头看楼衡,眼睛里闪烁的,是崇敬的光。   ——他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楼衡同学就是他第二个崇拜的人了!   高志坚笑着问他:“现在是不是觉得神清气爽?老楼不是人,认清这个事实,眼前就是一片光明。”   辛朝阳抿嘴笑,忍不住也玩笑着感慨,“我觉得,天都晴了。”   高志坚被他逗得笑出声来。   见他还想继续刷帖子,高志坚想起一件事来,说:“对了,朝阳同学,你还没说你的楼先生呢。我好奇死了,快给我讲讲呗~”   辛朝阳左右一看睡着的人,现在讨论这个不好吧?   他怕自己激动起来,控制不住音量。   高志坚摆摆手,“没事,还有十分钟就上课了,正好叫他们起来,醒醒脑。”   杨星星也说:“是啊,你说说吧,我也想听。”   楼衡翻书的手指一顿:“……”   并不是很想听。   经过刚才的相处,辛朝阳对他们的脾气多少有些了解,也不再对早上闹出的乌龙感到难为情,痛快地答应了。   说起自己的偶像,他的话多了不少。   ——他巴不得喜欢楼先生的人更多一些,让更多的人知道楼先生的事迹,明白他是怎样好的一个人。   “我加入了盲人公益基金会,才认识楼——我是说老先生,已经快十年了。我是听着他的曲子长大的……”   坐着没吭声的楼衡:“……”   老先生???   高志坚还在一边说:“那你先生是有点年纪了。”   他打开手机搜索,【楼衡】这个关键词倒是检索出不少内容。   “是这个吗?看起来不像啊。”   高志坚瞧着一个年纪不小的男院士,点开他的百科介绍。   辛朝阳摇头,“不是的。老先生很低调,网上找不到多少关于他的信息。不过他成立了盲人公益基金会,上面有一些他的介绍,还能找到他的作品呢。”   辛朝阳熟练地打开收藏夹里基金会的网址,果然有成立人的资料介绍。   杨星星凑过去看,失望道:“照片没有就算了,连出生日期性别籍贯这些都没,这也太低调了。”   人物简介是真·简介,只有一个名字和对方建立基金会的初衷和期许。   高志坚就好奇了,“朝阳同学你这么迷恋他,见过你偶像没有?”   “不是迷恋,是尊敬。”   辛朝阳纠正他的用词,而后摇头道:“我没有见过,不过,我每年都会给他写信,他还给我回过信呢!”   说起这个,他就像被翻牌的小粉丝,激动得不行。   哪怕,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楼衡听到这一句,蓦地回忆起某个细节,也在刹那间想明了一些事。   那些事让他心中错愕,忍不住转头看向辛朝阳。   这孩子,难道是——   辛朝阳忙问他:“同桌,你要看吗?”   “……不了。”   楼衡指了指自己手里的书,示意自己在忙。   辛朝阳也没勉强,继续和高志坚杨星星说自己的男神。   而楼衡的视线重新落回书上,却再也没心思看了。   姓辛,眼睛不好,与他同龄,还和他通过信。   这些细节,足够楼衡拼凑出少年的身份。   他应该就是当年辛家那个出事的孩子了……   楼衡带着前世记忆轮回,生而知之。   三岁之前,他养在外公家。   而他外公郑临丰和辛家老先生交情匪浅,当年说是亲如一家都不为过。   虽然因为一些缘故,两家已经不再来往,但在他外公去世之前,楼衡也时常接触辛家人。   他记得,辛家那孩子他还曾见过一面。   ——是在外公的葬礼上。   那孩子被他爷爷带着来祭拜,还听他爷爷的话来安慰哥哥,让他不要难过,说要带他回家……   思及此,楼衡忍不住又看向辛朝阳。   这一次留了心,他很容易就在少年脸上找到了小时候的痕迹。   辛朝阳长得偏于精致,大概是随了妈妈的基因,但那双眉眼,却是辛家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的嘴角微微下陷,虽没有酒窝,笑起来也像浸了糖;还有他左耳耳垂的那颗痣,也和他记忆里一模一样。   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是他的头发。   楼衡还记得,那个说话软软的,手指软软的,握着他的手说“你要哭吗?我抱着你,大人就看不见了。”的孩子,有着一头软软的卷发。   长大了,头发看着还是那么软,却是直的。   还有他的名字。   楼衡记得那孩子不叫朝阳,大概是出事之后,辛家人给他改了名字吧……   “同桌?”   “老楼,你盯着小辛同学看什么呢?”   辛朝阳和高志坚的声音惊醒了楼衡,他才发觉自己看着辛朝阳出神了。   “没什么,走神了。”   他对辛朝阳歉意一笑。   高志坚稀奇地看着他,心里直犯嘀咕,说:“老楼,你不对劲啊。”   楼衡笑笑,没说什么,只是心里复杂难免。   这孩子长大了,经历了许多人不能承受的磨难。万幸的是,他还保留着最柔软美好的一面,还是当初那个在葬礼上见他没有哭,反而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团子。   楼衡心下慨叹,更坚定了之前的决定。   虽不知这孩子怎么会转学来宁市,但只要他在这里一天,定护他一天。   辛朝阳对此一无所知,见楼衡不是要和自己说话,又把注意力放在了男神身上。   网站上关于创建人的个人信息几乎为零,但这位楼先生的成就却没被一笔带过。   杨星星点开下拉框,看到了一段长长长的事迹。   -2008年,楼衡先生建立盲人公益基金会。【截止到目前为止,基金会注册成员已达103万人,受益成员已达27.8万人。】   -2009年,楼衡先生在京市建立第一所公益小学,发起第一次盲人教学公益活动。   -2010年……   类似的事迹之余,还有他的一系列作品,有盲文著作、音频、书法、绘画等等,整整□□页。   加载出一张图片,杨星星叹为观止,“哇!”   高志坚也惊叹,“这画带感啊!没想到盲人也能画出这样的画,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看的是一副孤峰迎日山水画,哪怕拍摄进手机,装在小小的屏幕方框里,也无损它浩荡磅礴的气势。   即使是不懂画的人,也为之心折。   辛朝阳连忙解释:“老先生不是盲人,他只是专注于盲人公益。他的书法和画都是公认的大家,很多收藏家想求一副他的字画都不得呢,只有在基金会举办的慈善拍卖会上才有作品流出。拍卖所得,老先生都捐出来,用来做慈善的。”   “原来是这样,不过,大佬厉害是真厉害。”   高志坚把头凑得更近,去翻看那些字画照片,连连叹说这一手字也牛逼大发了,一字千金本字。   杨星星拍开他的手,“我还没看完呢,你就划走了。”   两人一边看一边赞,辛朝阳还在一旁说:“除了书法和国画,老先生在音乐上的造诣也非常深。你们看下面这些曲子,都是老先生弹奏的,大部分是古琴曲,还有古筝,洞箫,箜篌等等,这些乐器老先生都是国宝级别的大家。光是听这些曲子,你就能感受到老先生真的是一位心胸开阔,德高望重,淡泊名利,特别特别特别好的人!”   他对“楼老先生”的敬爱是发自肺腑的,说起对方时,满眼都是星星一样的光。   楼衡:“……”   楼衡有些坐不住了。   他咳了一声,提醒道:“要考试了,收起来吧。”   杨星星正听得心潮澎湃,有些可惜道:“我还想听一下呢。”   她也是古风音乐的爱好者。   高志坚也有点兴趣,问辛朝阳:“可以分享吗?”   辛朝阳摇摇头,“这些都是老先生的私人作品,也算作是基金会的福利之一吧,不提供转载的。你们想听的话,可以注册一个基金会会员。除了老先生的作品,还能看到很多公益活动的视频和照片,满满都是正能量,非常值得一看哦。”   “有APP吗?”   高志坚问。   辛朝阳说:“没有,我把网址发给你们可以吗?”   高志坚和杨星星一口答应,辛朝阳看向楼衡,意思很明显了。   楼衡心里叹气,面上微笑,“给我也发一份吧。”   辛朝阳开心地笑起来,一边发一边说:“真的很棒,你们看过就知道了。”   高志坚说:“是不错,看起来很正规的样子,回头我也去捐点小爱心。”   又对杨星星说:“星妹,你也是。这个比什么明星发起的爱心活动靠谱多了,你与其花钱给你偶像打慈善榜,还不如花在这里实在。”   杨星星皱皱鼻子,“我女神的人品也很好的好嘛。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慈善榜都是那些搞事的黑粉弄出来的,和明星本身没什么关系。不过,你说的也不是不可以,应该也没规定要捐多少吧?”   她看向辛朝阳。   辛朝阳忙说:“这个随意就好。行善不在钱多钱少,心意最珍贵!而且我们这儿很正规的,捐的钱花在哪里都是明明白白的,有专业团队管理,还有视频放在网上,随时可以追踪。”   “听起来确实不错。”   杨星星听得直点头。       第6章 暖男   成功安利的辛朝阳心情大好。   下午接连考了两场数学和理综,四个多小时下来,虽然考得一塌糊涂,他的状态比上午也要好得多。   晚休时,高志坚他们约着去打球,便只有楼衡带着辛朝阳去校门口的几家餐馆转了转,选了一家装修清爽的面店,吃了一碗杂酱面就是晚饭了。   饭后,楼衡说要带他去宿舍。   辛朝阳惊讶,“你不是走读生吗?”   下午考完第一场,休息时间他就听高志坚科普了“自行车棚爱心公告牌”事件,这么说的话,楼衡应该和他一样是走读。   楼衡说:“晚上不住校,不过我在宿舍有床位,中午可以休息,平时换洗什么也方便。”   “还可以这样!”   辛朝阳敲了敲额头,懊恼道:“早上主任老师还问我要不要办个住宿名额,我给拒绝了。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楼衡笑了笑,“不要紧,你如果想要床位,随时可以办。”   顿了顿,他道:“我的宿舍还有空床,你愿意的话,可以让主任安排在那里。”   “那太好了!”   辛朝阳觉得再好不过,要不是教务处已经下班了,他都恨不得现在就去办理。   十一中的住宿条件不错,男女各一栋楼,六层楼。   寝室是单排,四人间,装有空调,还带一个小阳台和卫生间。每层回廊处有一排盥洗台,放着一台投币洗衣机。   辛朝阳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一路走一路看,一连上了五楼也不觉得累。   楼衡的宿舍在五楼,503室。   开了门,里面很干净。   宿舍的床是上下铺,大概是新学期才开始的缘故,显得有些空荡,只有一个下铺围着蚊帐,显示有人使用,另外三张床都是空床板。   唔,也不是完全空的。   还有一张上铺放了篮球,羽毛球拍,堆着一些半新不旧的作业本。   床和窗台之间有一片活动空间,摆放着立式置物柜,两张长书桌相对而立,上方各有一排书架。   辛朝阳看到,一张桌子上放满了书,试卷,台灯,还有小盆栽仙人掌。另一张桌子却很干净,干净得什么也没有。   楼衡看窗户关着,便开了空调,接着拉开空桌下的一把椅子,招呼辛朝阳:“坐。”   辛朝阳立刻锁定了这个方向的床,带着点小兴奋问他:“哪一张是你的床?”   楼衡指了指空着的下铺,然后指着自己的上铺,说:“这张没人,你住的话,把上面的杂物清理一下就好。”   “好呀。”   辛朝阳也很乐意和他选一边的床,但还是好奇地看了看另一张空床。   听楼衡的意思,这张床是有人的,不知道是不是和楼衡一样是走读生,没来得及收拾。   没等他问,楼衡从置物柜里拿出一个医药箱,打开,取出一瓶跌打药水。   他对辛朝阳说:“看你考试的时候一直揉肩膀,衣服脱了,我看看撞得厉不厉害。”   辛朝阳怔住。   “你带我来是……是要给我上药吗?”   辛朝阳大受触动。   早上被人推到窗户上,左肩撞了一下,虽然有些疼,他自己都没放在心上。没想到楼衡发现了他的异常,还记在心上,要为他上药。   “嗯。”   楼衡看他感动的样子,微微一笑,拍拍他的头说:“好了,等会还要回去考试,我们得快一点。”   “嗯!”   辛朝阳的回应带了点鼻音,是真的被楼衡暖到了。   他脱了卫衣,楼衡看到了他肩膀上的伤。   少年皮肤很白,就是太白了,那一块青紫显得尤为刺眼。   楼衡皱了皱眉,放下药水,仔细检查了他的伤,上手按了几下,问他疼不疼。   “还行,嗯,有一点疼了。”   辛朝阳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很有和医生打交道的经验,看楼衡的手法和问法,像是专门学过,心里有点好奇。   他一时走神,楼衡这次用的力道大了点,冷不防疼得他嘶了一声。   楼衡收回手,告诉他:“就是磕碰了,没伤到骨头。淤青揉开,过几天就好。”   他将药水倒在自己手心,揉热了,才按住辛朝阳肩膀,开始按揉。   “有点疼,忍一忍。”   “不疼的。”   辛朝阳因为眼睛的缘故,长这么大没少磕磕碰碰,耐疼度很高,虽然身体因为疼痛绷得有些紧,但还能忍受。   楼衡见状,就没有收着力度。   按揉再三,等到淤青处发红,楼衡收回手,交代他说:“晚上洗了澡再处理一下,你在家上点云南白药或者热敷都行。”   “同桌,谢谢,太谢谢你了!”   辛朝阳一边穿衣服,一边感激道。   楼衡勾了勾嘴角,从隔壁桌子上抽了张纸巾擦手,说:“谢谢是你的口头禅?”   “啊?”   辛朝阳一时没会意。   楼衡笑着说:“这一整天,你一直和我说谢谢。”   辛朝阳想起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挠了挠头,惭愧道:“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   楼衡说。   辛朝阳动了动肩膀,上面热热的,仿佛还留着楼衡手掌的温度。他不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说:“楼衡同学,你真是个好人。”   不等被发了好人卡的楼衡说什么,又听他由衷地感慨道:“果然,叫这个名字的人都是天使!”   楼衡:“……”   楼衡不怎么想继续这个话题,从储物柜里拿出一套校服,对辛朝阳说:“等我五分钟,我去冲个澡。你在这里多看一看,再决定要不要住进来。”   “好,你去吧,不用管我!”   辛朝阳坐下来,表示自己可以自便。   楼衡点点头,交代他:“要是口渴,饮水机里的水可以喝,我柜子里有一次性杯子。”   辛朝阳应了,看他去了浴室,才好奇地在宿舍里仔细看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上下铺的床,看着眼热,趁着没人还脱了鞋爬了床侧的楼梯。   空调,饮水机,衣柜,书桌,还有阳台上的晒衣杆,养的绿植,每一样他都看了。   当然,辛朝阳最感兴趣的,还是楼衡的储物柜。   只是主人家不在,他的教养让他伸不出手去窥探,哪怕楼衡之前说过他可以从里面拿东西。   楼衡还怕他久等无聊,没用五分钟,就出来了。   没曾想,辛朝阳不在房间里吹空调,反而蹲在阳台的角落,看泡沫箱子里种的东西。   “没见过这么养的?”   楼衡以为他是对泡沫箱种植感到新奇。   辛朝阳抬头,指着一样东西问他:“这些水仙种得这么挤,不会影响开花吗?”   楼衡一顿,忍不住问他:“旁边那个箱子里的,认识吗?”   这边种了四个箱子,辛朝阳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个,就老实地一一说了:“芦荟,仙人掌,还有葱。”   楼衡忍俊不禁:“你见过谁家水仙和葱种在一块的?这是蒜,不开花。”   辛朝阳:“……”   辛朝阳的脸腾地红了。   啊啊啊啊啊!   他太蠢了!   都认出葱了,怎么还能蠢得以为这是水仙啊!!!   楼衡知道他脸薄,没忍心笑话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发现还早,就说:“你急着回去吗?不急的话,再坐一会儿,我把衣服洗了。”   辛朝阳被转开注意力,兴冲冲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你不嫌热的话,当然可以。”   楼衡说。   比起吹空调,辛朝阳对于考神洗衣服这件事更有兴趣,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楼衡索性关了空调,开窗通风,而后拿上装在盆里的脏衣,又拿了一个桶。辛朝阳见了,忙把桶接过来,拿在手上。   楼衡也不拒绝他帮忙,带他去了走廊一头的水槽。   辛朝阳看他拧开水龙头,这是要亲手洗了,不由看了眼不远处的投币洗衣机,问他:“不用洗衣机吗?”   楼衡想了想,和他说了实话:“没有几件衣服,随手就洗了,我不习惯用公用的东西。”   辛朝阳倒不觉得这个习惯有什么,只是之前没想到这一点罢了。   试想一下,换做是他,也不会喜欢用不知道洗过谁的衣服的洗衣机洗衣服,只是……   “为什么不带回家洗?”   辛朝阳不懂,也就这么问了。   楼衡没和他说起自己的母亲,笑笑说:“带来带去的麻烦,不然买床位的意义何在?”   辛朝阳恍然,“说的也对哦。”   楼衡一看就是经常洗衣服的,打上肥皂,利索地搓洗之后,放进盛了水的桶里漂洗,再放进换了水的盆子里。   看他做了一遍,第二次漂洗的时候,辛朝阳忍不住跃跃欲试道:“我可以试一下吗?”   还真是个好奇宝宝。   楼衡看出来他之前都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生活方式,也不扫他的兴,让开了位置,“来。”   辛朝阳兴冲冲地上前,学着楼衡的样子,把衣服抖开,放在水里来回摆动,提起来,再放回去摆弄几回,开始拧水。   他本来以为很简单,但拧了好几下,校服上衣还是湿哒哒地滴水。   “怎么办?”   辛朝阳看楼衡。   楼衡接手,衣服在他手上转了一圈,就拧干了。   辛朝阳上手摸了摸,发现真的没有再滴水,不由赞叹:“同桌,你力气好大!”   没有对比不知道,这一比较,也太明显了。   这一天相处下来,他对楼衡已经没有那么见外了,直接上手捏了捏他的胳膊,“真的有肌肉!你也太厉害了吧!”   楼衡又被他逗笑了,“这有什么厉害,你没有吗?”   “……你自己看。”   辛朝阳握拳,用劲曲了曲手肘。   他的上臂再用力也挤不出多少肱二头肌,和楼衡完全不能比。   楼衡这才注意到少年虽然长得高,但体态单薄,骨架也显小。   见他不满意的小表情,楼衡安慰道:“你还小,再长长就有了。”   辛朝阳轻哼一声,“我应该礼貌地相信一下吗?”   楼衡心下好笑,但也不愿他不高兴,转开话说:“还洗吗?”   “洗!我来。”   辛朝阳兴致不减,如法炮制地漂洗了校服裤子,不过这次他没有自不量力地拧水了,直接交给楼衡。   楼衡拧干之后,随手将剩下的清洗好,倒了水。   辛朝阳看见那是袜子和……黑色内裤,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转开了视线。   这样子,倒是让楼衡觉得有些好笑。   这孩子,也太害羞了。       第7章 小绅士   辛朝阳帮着楼衡一起晒了衣服,才心满意足地回了教室。   教室里非常热闹,远远就听见大笑声。   原来是有人从家里带了好吃的来班上,和同学们分享。   高志坚打球回来,见他们吃得满嘴油,顿时叫道:“大侠,有好吃的你居然不叫我,太不够意思了!”   外号大侠的张山峰推开扑过来的人,大笑道:“滚滚滚,都是汗!”   又从书包里拿出一包花生和一食盒卤味,“我还不知道你们这群牲口,吃吧,见者有份。”   他家里是做卤肉生意的,带的是泡椒鸡爪,卤猪蹄,椒盐花生这一类的食物,吃起来又香又辣,特别过瘾。   张奶奶手艺一绝,他家卤肉店在宁市有口皆碑,好这一口的都知道他家。   不过,张家在市下的一个小镇上,轻易吃不着。   张山峰又不肯收钱,两三次后,除非实在嘴馋了,大家也不和张山峰开口,心里都惦记着。   这次放了暑假回校,张山峰特意带了不少,让大家高兴高兴。   “啊啊,大侠,我爱死你了!”   高志坚一把将张山峰抱起来,转了个圈,惹得后者大叫:“放我下来!”   旁边王思远趁机一手一个猪蹄和鸡爪,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一起打球的男生围上来,几个吃过的也没放过,等高志坚杀进包围圈,只抢到一把花生和一个鸡爪,气的大骂牲口啊,张山峰笑他活该。   一时间热闹极了。   辛朝阳看着,都忍不住笑。   这样嬉笑肆意的画面,温暖有爱,是他憧憬里的青春。   张山峰看见他们,举手招呼道:“楼哥来啦,还有辛同学,我给你们留了好吃的,一起来吧!”   辛朝阳转头看楼衡,楼衡对他点点头,带着他过去了。   高志坚哼哼声说:“大侠你偏心,还单独给老楼留。”   张山峰把凑过来想蹭食的家伙推开,“去去去,我不是也给你留了,是你自己手慢,怪谁?再说了,楼哥是我舍友,你要也是,我也偏心偏心你。”   高志坚委屈巴巴,“不带这样的啊,大侠,你这是结党营私。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懂不懂?”   张山峰翻了一个白眼,“你语文这么优秀,赵总大概要哭了。”   楼衡拉开一个凳子,让辛朝阳坐着吃。   他对张山峰说:“张奶奶最近怎么样?身体都还好吗?”   听他问起,张山峰心里一暖。   “奶奶很好,就是舍不得用电,不肯打空调,上次还中暑了。我说了她也不听,下回楼哥可要帮我说说她。”   辛朝阳抬头看了看他,有点好奇。   一是听说这是楼衡的室友,二是他和楼衡说话的态度,有着和高志坚、和其他同学不一样的情分在里面。   辛朝阳猜的不错。   张山峰的父母很早就离世了,他是奶奶一手带大的,祖孙俩相依为命,感情很亲。   高一的寒假,张山峰邀请同学们回家去玩。   楼衡在那时候见过张奶奶一面,这之后就时常问候,还给老人家送了泡脚暖身的药材和除风湿的药膏,这两年冬天张奶奶都没怎么生过病。   张山峰感激在心,待他自然和旁的同学不一样。   楼衡点头,说:“正好也要谢谢她老人家,你打电话的时候叫上我。”   张山峰咧嘴笑,“成!”   楼衡上手吃了,辛朝阳就也拿了一个凤爪。   才入口,他的眼睛就是一亮。   味道真的很好,又香又辣,肉又嫩又弹,好吃极了,简直停不下来。   楼衡吃东西很有分寸,见辛朝阳逮着凤爪吃了三个还要伸手,拦了他,“时间差不多了,给大家分分,我们吃不完。”   他说着,对其他人招了招手。   “谢谢楼哥!”   “楼哥万岁!”   大家一哄而上。   辛朝阳站起来,对张山峰说:“谢谢,很好吃。”   张山峰对这位新同学印象很不错,何况楼衡明显对他照顾有加,便笑道:“不谢,喜欢下次再给你带。”   辛朝阳没有不合群地拒绝,又说了谢谢,然后说:“你和同桌同寝,那以后我们也是舍友了,请多多关照。”   张山峰怔了一下,道:“你不走读吗?”   “我和同桌一样,晚上不住宿的。”   辛朝阳说了自己的情况。   张山峰看了楼衡一眼,才笑道:“那太好了,欢迎!我是张山峰,不是武当张三丰,是长树长花的山峰。”   这时,晚自习的预备铃打响,围在一起吃得喷香的同学们纷纷和张山峰道谢,心满意足地回座位去了。   最后一科考的英语,是辛朝阳的强项。   他答题顺利,还有时间查缺补漏,总算上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考完试,是晚上八点半,距离晚自习结束还有一小时,不过学校松松手,剩下的时间允许他们自由安排。   楼衡问他:“你怎么回去?”   辛朝阳说:“有人来接我。不过我提前放学,他应该还没到,我在校门口等等他。”   楼衡便道:“那就一起走吧。”   于是,辛朝阳有幸见识到了高志坚口中的“爱心告示牌”。   他叹服道:“同桌,你真受欢迎。”   楼衡开了钥匙推车出来,“他们闹着玩的。”   辛朝阳不信,“才不是。星姐给我安利了你的表白帖,我没来得及看,不过,她说那帖子有八千多楼了!十一中猫猫狗狗加起来都凑不齐两千,足可见你十一中男神名至实归,移动的荷尔蒙就是你本人!”   这一听,就是杨星星的原话。   楼衡好笑道:“她还和你说这些。不过,你管她叫姐?”   辛朝阳摸了摸鼻子,“她要我喊姐姐,不然就哭给我看。”   楼衡说:“让她哭。”   辛朝阳不赞同道:“这怎么行。”   “好吧,小绅士。”   楼衡也不勉强。   辛朝阳不喜欢这个称呼,“我不小了,很快我就成年了!”   楼衡心说,还说不是孩子。   不过他理解孩子总想长大的心,点头道:“那很不错。”   辛朝阳问道:“你呢?我是七夕那天生日,我们谁比较大啊?”   他有心想打听一下楼衡的生日,今天受对方太多照顾,借生日礼物的名义就可以好好谢谢他。   “我。”   楼衡想也不想说。   辛朝阳追问:“你是哪天?”   楼衡勾了勾嘴角,“不管是哪天,刚才的问题都只有一个答案。”   辛朝阳起先还没明白,等走出一段路猛地会过意来,顿时就是一阵面红耳赤。   “你,你,你怎么——”   见他这样反应,楼衡笑出声来。   辛朝阳咬咬嘴唇,明知说不过他,还是不甘心道:“你怎么就知道是你那什么,我肯定不比你差!”   楼衡看他,“那我们比比?”   辛朝阳脸更热了,“你们还比这个?”   那也太……   他对集体生活的美好幻想要裂开了。   楼衡不意他会这么问,失笑道:“当然不是,我随口说的。”   他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人说起这样的话题。   也许是少年的反应太有趣,忍不住想逗逗他;也许是浸染新生的气息太久,刻在骨子里的为人处世早已潜移默化,一着不慎便露出痕迹来。   不过,楼衡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哦……”   辛朝阳都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才合适了。   楼衡说:“你看起来,似乎很失望。”   “怎么可能!”   辛朝阳一口否认,随后说:“我以前上的学校和这里不太一样,你别戏弄我,你说的,我会当真的。”   看他满脸严肃的认真样,楼衡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头,含笑说:“好,我知道了。”   辛朝阳笑起来,正要说什么,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喊他:“朝阳!这儿!”   辛朝阳循声看过去,果然是他爸爸,正站在车门外朝他招手。   辛朝阳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们已经到校门口了。   “爸爸!”   辛朝阳答应一声,回头对楼衡说:“我爸爸来接我了。你……”   “去吧,我也回去了。”   楼衡长腿一跨,上了车。   辛朝阳有些不舍,和楼衡待在一起实在太愉快,他还是第一次拥有这样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不过,辛朝阳已经不是哭闹着什么都要如自己意的小娃娃,没有表现出来,笑着挥挥手,“那我走啦,明天见!”   “明天见。”   楼衡看着他奔向车边的男子,直到车子离开,才低叹了声。   他认得辛北城,如此,辛朝阳毫无疑问就是当初那个孩子了。   确认了这一点,他心里反而不轻松。   此时此刻,楼衡才发现,原来他私心里还抱着一点奢望,希望自己认错了人。   打住这些无谓的思绪,楼衡骑车离开。   “妈妈,你怎么也来了。”   辛朝阳上了车,发现他妈妈也来了,惊喜道。   王璐第一时间就闻到他身上药水的气味,脸色一变,张口就要问,被辛北城用眼神阻止了。   王璐只好先忍下,笑着接过辛朝阳的书包放到后头,说:“妈妈这两天都没有通告,有时间当然要来接我们小太阳了。宝贝,怎么样,今天在学校还好吗?一整天都在考试肯定很累吧?眼睛疼吗?妈妈看看。”   她把儿子搂进怀里,上上下下地看着他。   十一中校风很好,王璐自己就是从这里毕业的,对环境观感极佳。就是近些年越发严格了,她怕宝贝儿子吃不消。   中午和傍晚打电话时,只匆匆说了几句,她这一整天都牵肠挂肚的。   现在,儿子身上居然带着伤,让她不由怀疑起自己之前的决定。   难道是她毕业太久,记忆中千好万好的母校已经失了初心么……   辛朝阳不知她心中所想,笑着摇头说:“一点也不累,眼睛也没事,我按时用眼药水了。”   辛北城吩咐老张开车,一边给儿子系安全带,一边问:“宝贝,刚刚那是谁?我怎么看见他摸你头了?”   王璐一听这话,也忙关心起来。   她因为工作原因,不方便露面,并没有看到之前的一幕。   辛朝阳说:“是我的同桌。爸爸妈妈,你们肯定想不到,他叫什么名字!”   “哦?”   看他开心得甚至有些兴奋的样子,王璐和辛北城都笑起来,很捧场地问对方叫什么。   “他叫楼衡,和楼先生同名同姓!是不是很巧?今天我还在全班面前说我最喜欢楼衡先生,他们都笑疯了!大家都在笑我,太尴尬了!”   俩家长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也差点笑出来。   “是吗?那也太巧合了!”   王璐拿出了演员的职业素养,惊讶得真情实感。   “是啊,特别巧!”   辛朝阳急于分享,没有注意到爸妈眼里的笑意,说道:“幸好楼衡同学和先生一样,都是特别好的人。早上我在学校迷路,是他帮了我,后来还带我认识学校,陪我吃饭。而且他学习特别厉害!你们知道吗,他入学考试居然考了全科满分……”   王璐听他一路都在说他新同桌的好,眼看就要到家了,很想问问他的伤是怎么回事。   之前阻止她开口的辛北城,这会儿比她还沉不住气,先开了口。   “好了小太阳,爸爸知道你的同桌是天才学霸了。不过,你是不是有什么忘了告诉我们?比如,你身上的药味。”       第8章 大天使   王璐也急切道:“宝贝,你哪里受伤了吗,快告诉妈妈。”   见瞒不过,辛朝阳不想父母着急,忙说:“就是撞到窗户了,我同桌已经给我上了药,现在都不疼了。”   其实还是有点疼的,但不严重,他就没有说实话。   王璐心疼地摸摸他的肩膀,“真的?不是有人欺负你?”   辛北城说:“你不说,爸爸就自己去查了。”   辛朝阳无奈道:“真的没什么。我先撞到人,那个同学脾气不太好,推了我一下,刚好窗户开着,我就撞上去了。爸爸妈妈,我自己能处理的。而且我同桌已经教训过他了,让他离我远点。”   王璐眉头皱起来,“十一中还有这样的学生?”   辛北城沉吟道:“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辛朝阳不愿他们草木皆兵,就说:“爸爸,妈妈,我自己可以应付的。你们相信我,好吗?”   辛北城叹气,“我们还不信任你呀?就是太相信你了,你在之前的学校差点挨人打。那次我可被你爷爷和你妈妈骂成狗,再有一次,你爷爷能把我逐出家门,你信不信?”   王璐打了他一下,“怎么说话呢。”   辛朝阳笑出来,保证道:“我肯定不会再犯之前的错误了,如果有什么我自己应付不了的事,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车子已经在家门前停下来,辛北城拍了拍他的头,说:“就再信你一次,儿子,你可要说到做到。不然,你爷爷不打我,爸爸的心脏也受不了。”   辛朝阳笑着点头,“谢谢爸爸。”   王璐下了车,回头说:“就谢谢爸爸?”   “也谢谢妈妈!”   辛朝阳跟着她下车,说:“学校很好,我也很好,爸爸妈妈不用担心我,真的。”   王璐和辛北城相视一眼,都笑道:   “宝贝开心就好。”   “等爸爸给你开家长会,请你同桌和你同学吃饭,好好谢谢人家。”   听了这话,王璐嫉妒地哼了一声。   ——她的工作性质,注定她没办法像一个普通的妈妈,出席儿子的家长会。   进了家门,管家见辛朝阳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这一天过得很不错,不由笑道:“小太阳回来了,书包给我吧。你爷爷之前打电话来,还担心你不适应新的学校。现在看起来,他可以放心一些了。”   闻言,辛朝阳的笑容更灿烂了,“我这就去给爷爷回电话。”   他匆匆和爸妈道了晚安,就往楼上跑。   辛北城吃味道:“有了爷爷,爸爸就不香了。”   王璐工作忙,对教养儿子长大的老爷子充满感激,也不会做这种自取其辱的比较,嗤笑道:“你该有点自知之明了。”   辛北城跟在她身后脱了鞋,不乐意道:“我怎么就没有——”   “爸爸,妈妈,你们在吵架吗?”   辛朝阳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夫妻俩抬头,脸上已经全是温柔美好的笑容。   “怎么会,妈妈和爸爸开玩笑呢。”   王璐说。   辛北城吊儿郎当的,直接搂过王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打是亲骂是爱,你还小,不懂。”   又关心道:“宝贝,是忘了什么吗?”   辛朝阳见他们并没有生气的样子,眼里的担忧褪去,笑着对当壁纸的管家说:“里尔爷爷,书包里有我的校服,明天我能穿它上学吗?”   “没问题,”管家说,“我会洗好,放在你的衣帽间最显眼的位置。”   “谢谢您。”   辛朝阳开心道,又和家长说了再见,并不知道他一转身,他妈妈就狠狠给了爸爸一手肘,疼得后者直弯腰,龇牙咧嘴还不敢发出声音。   辛朝阳回了房间,第一时间打开iPad,和远在英国的爷爷视频。   “晚上好啊,小太阳。”   出现在视频里的并不是辛朝阳的爷爷,而是他的伴侣——一个英俊又浪漫的英国男人。   辛朝阳和他很亲,与对方隔空做了贴面礼,说:“约瑟,午安,我很想你。”   约瑟笑起来,“我也想你,我的宝贝。”   “最近好吗?抱歉,我这个月参加封闭式会议,你知道的,今天回家才听阿宇说你已经换了新的学校。感觉怎么样,同学们好相处吗?”   约瑟是眼科医生,也是辛朝阳的主治医生,辛朝阳的爷爷就是因此邂逅了比他年轻近二十岁的爱人。   “特别好!约瑟,我觉得我遇到了第二个天使!”   辛朝阳眼睛亮亮的。   “哦?”   视频中出现了另一个人。   他有着一双和辛朝阳如出一辙的桃花眼,笑起来时,眼角的鱼尾纹为他增添了许多成熟的魅力。虽已年近六十,但看起来一点也不显老。   正是辛朝阳的爷爷,辛宇。   他走过来就听见宝贝孙子激动的宣言,放下给爱人冲泡的咖啡,倾身问道:“是什么样的人?该不会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吧?”   他打趣地眨眨眼睛。   “爷爷。”   辛朝阳亲热地喊了声,摆摆手说:“不是的,是个男孩。他的名字也叫楼衡,实在太令人意外了……”   他事无巨细地和两位长辈分享自己这一天的经历,滔滔不绝,惹得两位长辈时不时发笑。   辛朝阳对他们全无隐瞒,连被人推倒,肩膀撞伤的事情也说了。   不过,他的重点在于他的同桌是怎么仗义出手,一个眼神就吓得那个嚣张的男同学怂成狗。   两位大家长听了,虽然心疼,但并不像孩子爸妈一样大惊小怪。   他们俩手把手带着辛朝阳长大,最初几年,辛朝阳两只眼睛完全看不见的时候,摸索走路时,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受过多少伤。   相比起来,一点磕碰真的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伤。   不过,约瑟还是让辛朝阳脱了上衣,在视频里仔细看了他受伤的肩膀。   看过之后,他完全放下心来,对辛宇点点头,说:“轻伤,不碍事,而且处理得很正确——小太阳,你记得和你同桌说谢谢哦。虽然你的伤不严重,但要不是他帮忙,也要多疼好几天的。”   辛朝阳穿回衣服,笑眯眯地说:“我会想个好主意,谢谢他。”   约瑟笑道:“那你好好想。”   又交代他:“洗澡之后,再让里尔给你擦药,还是要揉一揉的。洗完澡后血液循环快,散淤效果最好,记住了吗?”   “嗯嗯,我知道的。约瑟,爷爷,我今天还去了我们学校宿舍参观。那里很好,我打算也要一个床位……”   他说起自己的计划,直说得忘了时间,约瑟提醒他药敷,辛朝阳这才想起来。   他拉开抽屉,取出固体药膏装进眼部按摩器里,戴上一边敷眼,一边和他们说话,完全不耽误。   辛宇看着孙子蒙着的眼睛,眼里浮现浓浓的心疼。   时间没有冲淡他的自责,相反,看着孙子一天天长大,越来越优秀,他就越痛恨自己当年没能保护好他们的小太阳。   约瑟握住他的手,无声地安慰他。   辛朝阳对此一无所察,继续说着学校里的经历,还和他们分享了没有说给爸爸妈妈听的悄悄话。   “同桌真是太受欢迎了,我今天认识了三个女生,两个都喜欢他!他还有专门的表白帖,每天都有人打卡向他表白,暗恋他的女生绕十一中一圈都站不下!我还听杨星星同学说,每年情人节他收到的巧克力,都可以开店了。爷爷,约瑟,你们想象得到吗?”   约瑟大笑道:“宝贝不用羡慕,你也会的。”   辛宇也说:“我们小太阳生的这么好,多讨人喜欢。说不定,今年情人节这位楼同学要屈居第二了。”   辛朝阳听得脸红,连连摆手说:“太夸张了。”   直到一个小时的药敷结束,辛朝阳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他说:“大家都很可爱,我觉得以后还会发生很多好玩的事情,到时候,再和你们分享哦。”   “好。”   “我很期待!”   辛宇和约瑟非常捧场。   辛朝阳笑起来,说:“那我该睡了,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呢。”   约瑟道了晚安,辛宇则笑道:“爷爷给你寄了礼物,宝贝明天放学回家就能看到了。”   辛朝阳期待地问:“是什么?”   辛宇卖了个关子,“宝贝自己拆礼物吧,你会喜欢的。”   辛朝阳嗯嗯点头,彼此道了安,才结束通话。   看时间已近晚上十点了,辛朝阳忙去洗澡了。   另一边,楼衡早已到家。   意外的,他家里竟然有客人在。   “妈妈妈妈,我也要喝汤,我也要嘛!”   “不行,这是郑阿姨做给楼哥哥吃的,你想吃,妈妈回家就给你做好不好?”   “是呀,这是给哥哥的。东东要喝,下回阿姨给你做,好不好?”   “我不!我现在就要喝!我就要!哇——”   楼衡还没进门,就听见孩子吵闹的声响,一个陌生的女声和他妈妈一起劝哄着。   听着那小男孩一言不合就嚎啕大哭,楼衡开门进屋。   “妈,我回来了。”   楼衡说着,看向屋里的客人。   他对那位妈妈问了一声好,随即看向哇哇大哭的小男孩。   ——比他以为的年纪要大一些,应该有七八岁大了。   那孩子在他进屋的时候,就跑到他妈妈身后了。这会儿正抱着他妈妈的腿,一边哭,一边偷偷看他。   接触到楼衡的视线,不知怎么的,小男孩缩了缩脖子,立刻就闭了嘴,再没有发出哭声。   “小衡回来了,妈妈炖了汤,这就去给你端来。”   郑秋兰兴冲冲地跑进厨房,完全忘了客人的存在。   楼衡对自己吓到一个孩子的事情仿佛一无所知,朝他笑了笑,俯身说:“怎么哭了?把眼泪擦一擦。”   郑月桂对于儿子哭闹的事情很尴尬,扯着笑说:“楼衡回来了啊。我是住在49栋的业主,刚搬来咱们小区不久,你大概没有见过我。我以前学跳舞的,和你妈妈说得来,就过来坐坐。那什么,你妈妈给你做了汤,你上学也累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她说着,朝厨房喊了一声:“秋兰姐,我先带东东回去了啊。”   郑秋兰此刻心里只有给儿子的汤,在里头应了一声好,人都没出来。   楼衡对他妈妈的待人接物早已习以为常,见郑月桂更不自在,便将母子二人送出门,说:“您慢走。”   还和小男孩说了声再见。   郑月桂扯着孩子,让他和哥哥说再见。   东东不搭腔,气得他妈妈拍了一下他的背,数落:“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礼貌。”   那孩子是受不得委屈的,当场就哭了。   郑月桂连忙抱起儿子哄,见楼衡看着他们,心下更觉得不自在。   ——其实她一向自视甚高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楼衡面前,就摆不出姿态。偏偏儿子还不给她争气,见面这几分钟一直给她丢人。   亏她还想让儿子在楼衡面前得个好,让楼衡教教儿子呢。再待下去,别说什么好印象了,恐怕楼衡都要厌上他们。   郑月桂想到这里,也不忙着哄儿子了,和楼衡说:“不好意思啊,这孩子被我宠坏了。我先带他回去,你别送了,我坐电梯下去,很快的。”   楼衡本也没有再送一程的意思,点点头说:“您路上小心。”   郑月桂听了,只觉他真是有礼貌,不愧是小区里人人交口称赞的楼衡。   她满意地走了,却不知,楼衡对他们却不怎么待见。   否则,以他的处事,绝对不会让一个母亲带着孩子走夜路回家,而不去送他们到距离不远的楼底下。   只这一点,足可见他心中的不喜了。       第9章 长安侯   倒不是刚才孩子的哭闹,或孩子妈妈不得体的教导,坏了印象,让楼衡对他们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他不喜对方,完全是因为自己的母亲。   郑秋兰这两天明显焦虑过度,已经转好许多的失眠又复发了——昨天她就是吃了安眠药睡的,早上才没起得来做说好的早餐。   楼衡见过这对母子,就知道是为的什么了。   郑秋兰对屋子里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欢欢喜喜地端了汤出来,招呼楼衡来喝。   “怎么样?会不会很难喝?”   郑秋兰紧张地询问。   楼衡喝过了,才点头说:“很好喝,谢谢妈。”   郑秋兰高兴道:“那妈下回再给你做。”   楼衡也笑了笑,将汤都喝了,才按住着急忙慌收拾桌子的郑秋兰,说:“妈,先放着,等会儿我来洗就好。”   “这怎么行!”   郑秋兰一口反对,反应有些过于激动了。   她说:“别人家妈妈从来不让孩子动手的。我以前做得不好,家里烧饭洗碗都是你在忙活,我没有照顾好你,不是一个好妈妈。可是,可是,我会改的,我会学着做一个合格的妈妈,真的!小衡,你相信妈妈!”   说到后来,她忽然哭了起来。   楼衡心里叹了一声。   郑秋兰出身很好,曾经也是天之骄女。   这半生,少年骄纵,青年荒唐,中年失意,她承受不了巨大的落差,在第四段婚姻结束后,就患上了抑郁症,伴有严重的焦虑症,情绪很不稳定。   楼衡因此来到她身边,悉心照顾了她两年,她的病情已经缓解了很多。   没想到,却因那一对母子的出现,让她不安了,陷入无法自我调节的自责和自我厌弃的情绪里。   楼衡不是第一次应付情绪失控的母亲了。   他坐到郑秋兰身边,轻拍着她的背,安静地等着这一阵情绪过去。   郑秋兰哭了一会儿,慢慢停了下来。   她尴尬道:“小衡,对不起,妈妈……哎,你看我这,真是的,又吓着你了吧?”   “没有。”   楼衡温和地说:“妈,您很好。今晚第一次做汤,您就做得很好,我很喜欢。”   郑秋兰听了,总算有了点笑模样。   她接过楼衡递来的纸巾擦了眼泪,说:“那是郑月桂教我的,你刚刚也见到了,就是她。”   楼衡问:“您在和她学厨艺吗?”   郑秋兰点头,“她生了孩子之后就没有再工作了,全职在家照顾孩子。那孩子你看到了,让他妈妈养得白白胖胖的。人家一看,就知道他妈妈有多宠他了——”   “太吵了。”   听她又开始对比,楼衡打断了她,语气刻意带上嫌弃。   郑秋兰听了直笑,“是吵了点。你要是不喜欢,下次你下课之前,妈妈就让他们回去,不打扰你。”   楼衡没有拒绝这个失礼的主意,他并不愿意郑秋兰和那对母子过多接触。   他说:“您不用羡慕别人,我和那孩子走出去,谁都知道是谁的儿子养得好。您或许不是一个完美的母亲,但绝对是一个成功的母亲。”   这话听得郑秋兰通体舒畅,压抑不住地笑,嘴上却还说他:“你这孩子,都不知道谦虚。”   楼衡见她情绪不错,便和她说些道理。   “您应该知道,溺子如杀子。照她这样养下去,以后这孩子有一点不如意,都不会想着怎么自己处理,只会把问题丢给他的父母。如果父母也处理不好,他不会认为自己有错,只会责怪甚至怨恨父母。你想,是不是这样?”   “哎呀,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个理。”   郑秋兰原来还觉得郑月桂孩子养得好,事无巨细地照料着孩子,什么都给他最好的。她以为,郑月桂那样的,才是合格的好妈妈。   可听了楼衡这番道理,怎么看怎么不对。   幸好,她的楼衡不是那样的孩子。   见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再多可能要惹郑秋兰多想,楼衡便起身收拾了碗筷。   郑秋兰抢过来,自己进了厨房,说他考试一天已经很累了,催他去休息。   楼衡没走开,站在厨房门口陪她洗碗。   虽没有动手,但这样的陪伴让郑秋兰很开怀,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停下来。   郑秋兰问他考试累不累,听他说不累,笑着说:“也是,你最不怕的就是考试了。”   接着,又问他明早想吃什么。   楼衡神色微顿。   见她还没有放弃这个念头,他下了一剂猛药。   楼衡笑着说:“妈,您是真的喜欢做饭吗?我不希望您为了我,勉强自己做这些。如果是这样,外公会怪我的。这些事,从前他一个手指头都不舍得您碰,我不能让您委屈自己。”   听楼衡提起自己的外公,郑秋兰洗碗的动作一滞,随后笑笑说:“我不会的,就是为了你外公,我也不会委屈自己。”   楼衡的外公是母子二人心头的一道疤,永远也无法愈合。   郑秋兰发热的脑袋总算冷静下来。   她沉默地想了很久,才重新露出笑容,对楼衡说了自己的决定。   “妈妈是真的喜欢做饭,你爱吃,我也开心。就是要委屈小衡吃几天难吃的饭菜了,不过妈妈会努力学的,一定很快就学会。”   楼衡听了,没有要求她放弃,支持道:“您喜欢,那就去做。”   随即,他道:“不过,妈妈也不要麻烦人家郑阿姨了。她带着孩子,恐怕很忙,不好耽误她时间。”   “是吗?可是月桂说——”   “妈,您可以和王奶奶学做鱼吗?”   楼衡没有给郑秋兰犹豫的机会,打断她道:“她上次做了酸菜鱼请我去吃,我很喜欢,一直想再尝尝,只是不好再三麻烦她老人家。您要是学会的话,我在家里就能吃到了。”   郑秋兰果然将郑月桂抛在脑后,“你是说住在16栋的王老太?我记得,她家孩子好像出国了,家里就她和她丈夫。我去打扰的话,会不会不好?”   “不会的。”   楼衡说:“王奶奶很喜欢我,总让我上她家玩。她还说她孙子生在国外,养在国外,连中国话都不会讲几句。他们通个电话,都不知道对面在讲什么,拜托我给她当翻译呢。您要是去的话,王奶奶肯定很欢迎您。”   郑秋兰听得点点头,“他家也是有意思的。那我明天就过去问问看——小衡,你说,我要不要带点东西上门?要请她教我,总要像点样子,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失礼。”   楼衡对此自是赞成,给她出主意道:“您带一点碧螺春和玫瑰花茶吧,家里都有。王奶奶和她先生都爱喝茶,王奶奶喜欢花茶,秦爷爷独爱碧螺春。”   “这个好!我等等就去找出来。”   郑秋兰兴致很高,又说回前题:“说了这么多,小衡,你还没说你明天有什么想吃的呢。妈妈定个闹钟,这次一定不会晚了!”   她保证道。   楼衡想了想,说:“还是喝粥吧,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郑秋兰连声答应,把手里的碗冲洗一遍,回头说:“你快去忙吧,都这么晚了,妈妈不耽误你。我也很快就洗好了。”   楼衡看了看时间,温声道:“那您早点睡,晚安。”   “你也晚安。”   郑秋兰满脸是笑。   楼衡回房洗了澡,换了一身长袖睡衣。   这个时代生活便利,寒暑不侵,他便一直保留着前世的习惯,在家中很少穿短袖。   随后,楼衡推开一扇嵌入墙壁的门,下了地下室。   这里是楼衡的私人空间——同住一个屋檐下,郑秋兰一次都没有进来过,连打扫都是楼衡自己动手。   他喜静,搬过来时,他爷爷特意让人改造了这栋楼下的地下车库给他使用,隔音效果很好。   楼衡的空闲时间,大多消磨在这里。   灯白如昼,楼衡燃了香,在案上铺开纸,开始研墨。   这是他近些年养成的习惯,每天都会写上一篇日记,记录当日种种。   为练字,也为修心。   只是今天对他来说,有些特别。   提笔,笔锋顿了许久,才落下。   【庚子,七月十四,惊梦醒转,忆往昔种种,余心怅然。思,岁安长宁,远遁纷扰,幸甚……】   前世之事,早隔云梦,楼衡已经很少想起。   但有些事,不去在意,仍让人介怀,尤其是死于亲弟弟之手,只因那有名无实的侯爵之位。   弟弟不知,他那世子之位是用一双眼睛换来的。   前世,楼衡胎中受毒,出生后眼睛便不好了。   那时他视物颇为勉强,却总算不影响他进学习字。及至九岁,楼衡因敏思勤学,得了天家召见,有意点为皇子伴读。却不想让殿中熏香激起他体内余毒,双目失明,再不得见,成了一个彻底的废人。   弟弟也不知,因他先天有损,太医曾言那胎毒有碍寿数,老侯爷从没有想过让长子继承侯府。   否则,在老侯爷不喜嫡妻的情况下,也不会有嫡次子的出生了。   奈何天意弄人。   那熏香是一味慢性奇毒,楼衡无意间替皇帝挡了灾,又失了一双眼,天家才许以世子之位作为补偿。   圣旨已下,老侯爷自不再提原本的打算,只将希望放在将来的孙子身上,难免冷落这个次子。   楼衡当时未曾留心,重活一世方才醒悟,或许就是这冷落让弟弟意难平,埋下了恶毒的种子。   而随着他年岁渐长,老侯爷权柄越盛,天家忌惮侯府,他这世子之位就坐得越发稳当了。   直至老侯爷战死,楼衡顺理成章成了侯爷。   一个瞎子,自然不适合掌管兵权,侯府世袭三代的兵权尽归帝王之手。   所以,不论他弟弟如何不甘,皇帝和他的继任者都不可能允许文韬武略都声名远扬的侯府嫡次子上位。   事涉天家秘辛,他双目失明之事对外只说是残毒复发。   他弟弟不知前因,对于侯府看似繁花似锦其实如履薄冰的处境,自负可以扭转乾坤;更不知,他因体内带毒,从未想过娶妻生子,这侯府的一切将来只会属于弟弟的儿孙,甚至是弟弟本人。   只一味地嫉恨他嫡长子的身份占尽了好处,又是残废连累侯府失势,不复往日荣光,最终竟对兄长痛下杀手……   想起临死前,弟弟疯狂的言行,楼衡笔锋又是一顿。   【罢,往事已矣,多思无益。且随他吧。】   写下这一句,楼衡不再去想。   【近日,郑氏为人所扰,心生对比,则焦躁难安。已抚其心绪,闻其有心侍弄羹汤,使其请师王慈,望郑氏能得王慈一二开阔心怀,足矣。事尚未毕,当观其后效,再作处置。】   简单几笔便写完了关于他妈妈的事,字里行间都透着生疏,甚至不愿称之为母。   就连小区里的王老太太,他都肯用一个慈字尊称对方,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楼衡停笔,再度磨了磨墨,正思忖今日经历,看到纸上的行书,思绪却是一错。   不期然的,一个声音闯进脑海。   “老先生!”“特别特别特别好!”“叫这个名字的人都是天使!”   这还罢了。   还有那句——“最喜欢楼衡!”   脑中浮现少年亮晶晶的眼眸,想到少年的身世,楼衡失笑的同时,也不免感慨,落笔写下这对他来说,也十分新鲜的体验。   【今,遇一舞象少年,蕙质澄明,言受助于慈善一事,待吾敬之重之,言若神祗,余心有愧,不敢受。后忆及辛子身世,乃故人之子,家翁与其祖亲如兄弟,吾亦受惠良多,未及报答,愧疚更甚。再思小儿幼逢坎坷,一目已失,孱弱堪怜。其秉性至纯至善,无有不喜,余心爱之,愿护小子羽翼,盼其安康……】       第10章 表白帖   写完日记,楼衡记起一事,拿过手机来。   看时间已近晚上十点,这个时候他爷爷已经睡了,不便打扰,只好作罢。正要放下手机,楼衡看到联系人第一位的新好友,想了想,点进对方的朋友圈。   对于辛朝阳,不论是因为对方的敬重还是他的眼睛,他的身份,楼衡待他多少有几分异于常人的在意,也起了一些探究之心。   少年和他不同,朋友圈动态频频,文字内容不多,但有很多照片。   全是风景图,有城市街景,有山光水色。   楼衡认出来,拍摄于最近三日的照片都是宁市的景物。   构图很有想法,景物吸睛又别有一番意境,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的。   想起少年说自己喜欢摄影,楼衡暗暗点头,这孩子果然表里如一,也愿意上进,很不错。   他继续往下翻看,一时入了神,等到手机设置的睡眠闹钟响起,才被提醒了时间。   楼衡收起手机,收拾了一下桌案,起身离开。   在楼衡准备入睡的时候,辛朝阳洗了澡,管家里尔给他处理肩膀的伤。   他爸爸妈妈在一边看着,心疼得要命。   王璐还掉了眼泪,怎么都忍不住,父子俩使劲浑身解数才算让她重展笑颜。   等他们离开,辛朝阳也准备睡了。   他先做了每天睡前会做的一件事。   只见他取过床头柜上放着的一个相框,轻放在枕头上。   里面装的不是照片,而是一张明信片,用玻璃装裱,保存得非常小心。   ——正是楼先生写给他的回信。   上面用盲文写着:祝小太阳早日康复,平安喜乐。楼衡。   辛朝阳手指来回抚摸着凸点,将这句话反复“看”过几遍,然后像以往的每一天入睡前一样,跪坐起来,双手交握抵在下巴。   “先生,今天很顺利,也很开心。”   顿了顿,他笑着说:“先生,我遇到了一个和您一样,名叫楼衡的同学。是个非常好的人。希望我们以后,都能像今天一样相处愉快,成为很好的朋友。今年给您写信,我想我会和您说起他。先生,请您继续给我勇气吧。”   他闭上眼睛,手抵在眉心,安静而虔诚地祈祷了一会儿,才结束了今天的祷告,小心翼翼地把相框放回原位。   顺手拿过手机,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十六分了。   “这么晚了!”   辛朝阳踢开拖鞋,钻进被子里,将手机关机,关了灯也准备睡了。   但不知是不是太兴奋,他翻了几次身,都没有丝毫睡意。   在枕头上趴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还没有问到楼衡的生日,一下坐起来,开了小夜灯,又将手机开机了。   点开微信,他看了看时间,又有些犹豫。   “他会不会已经睡了……”   怕打扰对方,辛朝阳将编辑好的“同桌”删掉,戳开楼衡系统默认的头像,兴致勃勃地戳进他的朋友圈——   【对方还没有发表任何动态哦~】   “呃……”   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辛朝阳有些失望。   不过,很快他就打起精神来,点开了杨星星给他分享的校园网地址。   注册,登录。   果然,就像杨星星说的那样,#楼衡,我喜欢你!#HOT,就在醒目的第一位!   辛朝阳一乐,迫不及待地打开。   开楼就是一张照片。   很明显是偷拍,像素不高,拍照人的手法也不及格,但这些,都无法遮掩照片中人的风华。   背景是有些哄乱的教室,阳光打下树影,楼衡一身蓝白校服,坐在位置上看书,修长的手指堪堪翻开一页。   配字:这世间纷扰,都与你无关。   辛朝阳深有同感,楼衡真的是一个特别能让人安下心的人。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   辛朝阳先是窘迫,后来直接折服在对方的人格魅力之下,紧跟着又被考神光环闪瞎了,对楼衡的相貌反而没有过多关注。   此时此刻,他才有了直面的感受。   “真的很帅啊……”   辛朝阳对他的颜是服气的。   楼衡的五官和他不一样,不是偏于惊艳的精致,而是深邃英俊的,剑眉星目,薄唇挺鼻,很有……嗯,男子气概!   哪怕他温润的气质和优雅的教养,淡化了眉眼间的锋芒,还是特别高大伟岸。   让人很有安全感。   看了好一会儿,连楼衡校服领子的折痕都膜拜了一遍,辛朝阳这才往下划去,随即惊喜地发现,1楼是楼衡的个人资料,非常详细。   辛朝阳边看边念:“楼衡,男,民族汉,出生日期2003年2月14日——咦!”   辛朝阳不免有些惊喜。   ——他们竟然都是情人节宝宝!   就是可惜,楼衡今年的生日已经过了。   “不过,这么说起来,他还真的比我大一点……”   想到楼衡之前开的玩笑,辛朝阳有点囧,赶紧往下看。   “净身高186.47,体重68.29。唔,比我高6厘米,还比我重了19磅……星座是双鱼座。皮埃斯,双鱼座的男孩脾气好,善良,神秘;对于爱情,不擅于主动,却绝对专一……嗯,说的很对。”   然后,他一眼看到了下一楼。   2#莫小秋(楼主):楼衡!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   3#楼衡女朋友:啊啊啊,老公,看我!!!   4#匿名:老公,比心心~   5#楼衡mua:老公,我已经想好我们孩子的名字了~~~   6#=3=:老公,快来认领你老婆啦!()   “!!!”   辛朝阳瞪大眼睛,随即,笑倒在床上。   “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看,津津有味。   一直刷到最后一楼,他忍不住学杨星星的口吻感慨道:“同桌,你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说着,把自己都逗笑了。   *   第二天,辛朝阳差点爬不起来。   王璐给他在面包上刷果酱,担心道:“宝贝,妈妈帮你请假,你在家好好休息?”   辛朝阳连忙摇头,“不用了妈妈,我想去学校。”   辛北城坐在旁边吃油条泡豆浆,给儿子也递了一个。没等辛朝阳伸手,王璐就拍开孩子爸的手,不许他给儿子吃。   辛北城也不在意,反手塞进嘴里,安慰道:“都考完试了,放松点。”   他和王璐都以为儿子是因为考试的缘故,压力太大才没睡好。   辛朝阳摸了摸鼻子,羞愧道:“不是的,我昨天玩手机忘了时间,很晚才睡……”   是真的很晚,他关上手机时都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辛北城一听就乐了,难得他儿子有点青春期小男孩的样子,高兴得揉揉他的头,说:“这有什么,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拿手电筒躲在被子里看武侠小说呢。”   王璐担心儿子用眼过度,有心说些什么,听做爸爸的这么不靠谱,将面包递给辛朝阳,没好气地推开他,“去去去,别教坏我儿子。”   辛北城对儿子委屈,“宝贝,你看,你妈妈凶我。”   辛朝阳咬着面包,笑眯了眼睛。   另一边,楼衡比平常提前半小时起床了。   不为别的,他妈妈五点不到就起来给他准备早饭,厨房里不断有厨具碗碟碰撞的声音传出。   楼衡索性起来,给他一向早起的爷爷打了电话。   “你要那些孩子寄给你的信件?”   听了楼衡的请求,老爷子很惊讶。   办基金会的时候,楼衡年纪还很小,日常事务都是楼老爷子和他的学生宋展鹏在处理。他本人关注其实不多,今天忽然问起来了,老爷子自然过问。   楼衡也没瞒他,“爷爷,您还记得辛家么?”   “辛家?你是说——”   楼老爷子蓦地放下浇水壶,急声道:“他们来找你妈妈了?”   “不是,和她没关系。”   楼衡知道老爷子为什么着急,实在是当初两家闹得太不愉快了。   “不是就好。”老爷子松了一口气,“小衡,你怎么突然说起他们家来了?”   楼衡轻叹一声,“我遇到辛叔叔的独子了。他转学来十一中,现在和我同班同桌。”   “你是说小太阳?!”   老爷子吃惊不小,刚松的一口气又提起来了,连声道:“他不是在京市念书吗?我记得他和你一样读高三,怎么这个节骨眼转学了?他现在还好吗?”   “小太阳……”   楼衡低低地念了一声,许多沉睡的记忆,随着这个亲昵的称呼被唤醒。   爷爷的声音在耳边模糊远去,一些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   “小梧,来,看看,这是小太阳,是不是很可爱?你是哥哥,要疼弟弟知道吗?”   外公抱着未满周岁的他,指着手机视频里刚刚满月的小婴儿,笑着哄他。   “小太阳不是说喜欢哥哥么,把爷爷分给他一半,好不好?”   外公的葬礼上,辛家爷爷蹲在地上,和小小的孩子说话。   那孩子在爷爷的鼓励下跑向他,亲了他的脸颊一下,软软地说:“哥哥,小太阳喜欢你。”   不等他反应过来,那孩子对他露出甜甜的笑,凑在他耳朵上小声说:“爷爷不能分给你,你要是害怕,我把小太阳给你好不好?”   “……呜,哥哥,你哭吧,我抱着你,大人就看不见了。呜呜呜呜呜……”   他没有哭,那孩子却哭得伤心极了,最后被他抱在怀里,拍着背哄,还打着哭嗝,说:“哥哥,你不要害怕,我带你回家。我是太阳,你抱着我,就不怕黑啦。”   画面一闪,哭泣的孩子变成了微笑的少年,对他说:“是楼衡楼先生。他是我最崇拜,最喜欢的人!”   “……小衡,小衡你在听吗?”   爷爷的声音惊回了楼衡的思绪。   他坐回床上,一时只觉得五内陈杂。   “爷爷,我在听。”   楼衡屈指揉了揉眉心,答了一声。   楼爷爷催他,“快和我说说,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楼衡不答反问:“爷爷,你怎么知道他之前在京市读书?”   那件事之后,辛家就将这孩子的消息完全封锁了。按理说,他爷爷不应该比他还清楚。   楼爷爷又是叹,又是笑,说:“这事说起来,也是巧了。”       第11章 告示牌   当初年幼的辛朝阳遭遇绑架,被救出来之后,一直没消息。   也是机缘巧合,辛家加入了盲人公益基金会,楼老爷子才听说了一些。   “两年前小太阳回国,他爸爸托人打听你来着,你宋叔叔知会了我,我才知道他在京市。   说起来,你大概不知道,那孩子特别崇拜你!你还是他那什么——对,偶像来的!没想到,你们居然成了同学!哈哈,这可有意思了!”   楼衡心说,我已经知道了。   他笑了笑,道:“您怎么从来不和我说?”   楼爷爷叹气道:“你这孩子记事早,你母亲和辛家闹的事,你心里有数。小太阳又遇到那样的事,忌讳别人探问,我就没提。他回京市来,我倒是想和你说,这不是你妈妈跑来找你吗?你跟她去了宁市,我这还怎么和你说?万一你那妈脑子一热,去找辛家不痛快,别说我这罪过大了,你外公在下面都不安生。”   楼爷爷不是一个说人是非的人,但楼衡是他的逆鳞,郑秋兰的所作所为实在触及他的底线。   且不说她曾经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实在不像话——楼衡外公当年还算硬朗的身体,就生生是被她气垮的。   都要四十的人了,一天没照顾过孩子,反而缠上他孙子,要他照顾一个情绪随时可能失控、还不知道有没有暴力倾向的人。   老爷子怎么能不恨得牙痒痒?   所以,当着楼衡的面,楼爷爷也没给郑秋兰留情面。   楼衡对此不发一词,只说了他在意的事。   “爷爷,那孩子现在还不错,性子也好。”   “那太好了。没让那件事困住一辈子,真是个好孩子!”   楼爷爷语气满含欣慰。   楼衡沉默了一下,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爷爷,您知道吗?”   楼衡外公去世的时候,他只有三岁。   虽他有着成熟的灵魂,却完全无意插手外公留下的偌大基业,早早离开那个圈子,和爷爷一起生活。   连辛家独孙出事,他都是隔了很久才听说的。   楼老爷子叹了口气,“我也不大清楚,只听你宋叔叔提了几句。”   “您说。”   楼衡认真听。   楼爷爷又是一阵叹气,语气满是痛惜。   “那孩子也是无妄之灾,谁能想到人心就那么坏呢。”   他所知,真的不多。   只知道辛朝阳打小生的可爱,又聪明又乖,辛北城特别稀罕这个孩子,常在一些社交平台发孩子的照片,视频,分享孩子的趣事。   那时候,很多人都知道辛家有这么一个受宠的孩子,还是独子,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后来,辛家一个竞争对手破产,竟然丧心病狂绑架了辛朝阳,用他威胁辛北城索要巨款……   哪怕那孩子被救回来了,但伤害已经造成,从此再没有出现在人前。   楼老爷子也没想到,有一天会从孙子口中听说那孩子的消息。   “哎,”老爷子长叹一声,“小太阳比你还小一些,当年还没有八岁吧,真的是……”   楼衡眉头深锁。   竟然是这样……   “那绑架他的人呢?”   楼衡知道他爷爷打听不到绑架期间发生的事,只问结果。   楼爷爷果然清楚,恨恨道:“死了!那混账东西,被特警追到的时候,还把小太阳丢进水里,想趁机逃跑。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归小太阳被救了回来,绑架犯摔进海里,捞上来已经没气了。哼,他死了倒是落了个干净,可苦了那孩子了。”   丢进水里……   楼衡蓦地想起辛朝阳说自己喜欢游泳,心口缩了缩。   当年他未能联系到辛家人,再听说那孩子的消息,还是他每年按惯例给十个受助人回信时,他爷爷特意让他给对方写了一张。   说是那孩子眼睛不好了,在接受治疗,小孩很喜欢他弹的曲子,他的长辈在基金会里托关系求一封信,希望能给孩子一些鼓励。   楼衡写了,但已经想不起当时写了什么,只记得大概是祝福对方早日康复的话。   他又哪里想到自己不在意的一件事,对方会那样珍惜,提起来时满满都是感激和欢喜。   电话那头,楼老爷子说道:“小衡啊,既然小太阳在你身边,你平时可要多照顾人家一些。不说你外公那边,这些年我们也承了辛家不少情呢。”   “嗯,我会的。”   楼衡本就如此作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又重提了寄信的事。   老爷子何其了解孙子,闻言大笑道:“看来,那孩子是真的很喜欢你。都让你心有不安了,哈哈!”   “爷爷。”   楼衡无奈地喊了声。   老爷子笑个不停,“好好好,爷爷不笑话你。等会儿我收拾收拾,都给你寄过来。”   “嗯。”   楼衡应了声。   这时,门外响起试探性的拍门声。   “小衡,你起来了吗?”   是他妈妈。   老爷子哼了一声,很不乐意听郑秋兰的声音。楼衡便和爷爷道了别,过去开门。   郑秋兰看他穿戴整齐,忙问:“吃早饭吗?妈妈做了粥,还有蛋,肉松。”   楼衡自然应允。   粥是煮的白粥,肉松是超市买的,蛋则是水煮蛋,没有熟透,蛋黄还是流质的。   郑秋兰一看,急道:“怎么没有熟呢,我煮了十分钟的。小衡,这个不要了,妈妈再放回去煮一会儿。”   她端起碗就要去,楼衡拦住她,“没关系,可以吃的。”   “我,我……”   郑秋兰低下头,自责道:“我太没用了,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楼衡将鸡蛋吃了,安慰道:“没有人拿起铲子就是厨师。妈,您和王奶奶学一阵,一定会有进步的。”   “我等等就去!”   郑秋兰勉强打起精神来。   楼衡吃了早饭,听她问起晚饭想吃什么,想了想,说:“您和王奶奶学了什么,就做什么给我吃吧。”   郑秋兰连连答应:“好好好,妈妈一定好好学。”   楼衡嘴上鼓励着,心里却不怎么放心她办事,出门后特意绕道去王奶奶家,和她说了他妈妈想过来学做饭的事。   “王奶奶,给您添麻烦了。要是她哪里做的不好,您给我打电话。”   王老太太睇了他一眼,“我还不知道你妈妈?和你比啊,她才是小孩,我还能跟她较真怎么的。人在我这儿,你只管放心就是了。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回头多给我当几次翻译,我和他爷爷是真老了,报班学了大半年也就会个嗨,哈喽,根本讲不来。”   楼衡笑道:“如果是这件事,奶奶倒不用迁就我的时间。我妈以前出国留学过,虽然几年不用,日常说话还是没问题的。你只管找她,就当交学费了。”   “哎哟,你妈妈还留过学呀!这可了不得。”   一直不大待见郑秋兰的老太太顿时刮目相看。   *   在楼衡告别王老太太,赶往学校的时候,辛朝阳也从家里出发,先他一步到了学校。   看时间才六点四十分,离早自习还早,辛朝阳没忍住绕了路,去自行车棚看了眼。   令他失望的是,楼衡的车不在。   不过,他昨天停车的地方现在正站着一个陌生女孩。   辛朝阳到时,就看到她把原来挂着的告示牌丢在地上,换上一个更大的,硕大的漆红色字迹夺人眼球。   【楼衡,LOVE U(づ*3*)づ!!!】   辛朝阳:“……”   这时,一阵铃铃声在他身后响起。   辛朝阳赶紧避让开,来人骑车过来,一边叫道:“大小姐,你在这干什么呢?”   “哟吼!”   高志坚跳下车,一眼看到那个醒目的大告示牌,顿时怪叫起来。   “楼衡,LOVE U!抱抱,亲亲,MUA!莫小秋,2020-9-1。”   他大声朗诵,连(づ*3*)づ也没放过,随即捧腹大笑,“俗,太俗了!你能有点创意吗大小姐?还LOVE U呢,噫~~~”   高志坚搓了搓手背,一副被恶寒到的样子。   莫小秋抬了抬下巴,“我高兴,你管我?”   “不敢不敢——”   高志坚笑嘻嘻的还要调侃,忽然看到被她丢在地上的粉色小告示牌,怎么看怎么眼熟。   认出那是昨天王初雪挂的牌子,高志坚卧槽一声,收了嬉笑:“大小姐,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莫小秋哼了一声,“它自己掉在地上的,关我什么事。”   说着,还一脚踩上去,盛气凌人道:“掉在地上的垃圾,我就是踩了又怎么样?”   “……明明是你扔掉的,而且,那不是垃圾。”   辛朝阳忍不住了。   车棚里两人都朝他看过来。   “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小辛同学,原来是你!”   高志坚一乐,“换了身校服,我都没注意。”   说着,他一边停车,一边朝莫小秋挑眉道:“大小姐,你不能因为人家说了句实话就撒泼,小心吓着我们小同学。”   莫小秋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下辛朝阳,“你是昨天和楼衡一起吃饭,那个新来的?”   辛朝阳皱了皱眉,提醒她:“你的脚。”   “你说什么?”   莫小秋明知故问,又踩了踩脚下的板子。   辛朝阳已经很不高兴了,见状更是忍无可忍,严厉道:“你把先生和楼衡同学的名字踩住了!拿开!”   别说莫小秋,高志坚都让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   一辆自行车快速驶来。   刹住车,楼衡脚着地,坐在车上,看向气红了脸的辛朝阳。   隔了一段路他就听见少年的声音了。   那么大声讲话,实在不是他印象里小孩会做的事。   “同桌,你来啦!早安!”   辛朝阳气势顿消,惊喜地喊了一声。   “早。”楼衡朝他点点头,视线落到高志坚身上,“在闹什么?”   高志坚一摆手,“别看我,这儿没我的事啊。”   不等他解释,莫小秋已经跳开一步,连连说:“没事没事,我们闹着玩呢。”       第12章 小少爷   辛朝阳两步跑上前,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告示牌。   看到【楼衡】两字上的脚印,他不高兴地抿了抿嘴唇,从书包里拿出纸巾擦拭污迹。   楼衡看在眼里,微微蹙了下眉,再看惹眼的大告示牌,大概了解发生了什么。   他对莫小秋说:“把私人物品带走,这样会影响别的同学。”   莫小秋脸色一变,“楼衡,你生气了?”   楼衡没回应,随意在一个空位停了车,对辛朝阳和高志坚说:“走吧。”   莫小秋眼睛一红,大声道:“楼衡,你是不是和王初雪在一起了?!”   楼衡皱眉,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还是答道:“没有。”   “那凭什么她的牌子可以挂在这里,我就不行?这不公平!”   莫小秋不服气。   高志坚一阵无语,“大小姐,这有什么公不公平的。差不多得了,再闹就难看了啊。”   莫小秋不理他,只盯着楼衡看。   楼衡拍拍辛朝阳,“走吧,别迟到了。”   说着,已经率先走了,辛朝阳赶忙跟上去。   “楼衡!”   莫小秋不甘心地喊,见楼衡头也不回,又急又气,哭着跑了。   高志坚哎呀一声,“大小姐,你东西忘拿了!”   “滚!!!”   莫小秋恨不得堵住这贱人的嘴,一把撞开他,跑得更快了,一边跑还一边抹眼睛。   高志坚被撞了一个踉跄,抓住辛朝阳的左手才免于一摔,“这可真是,城门失火,我这池鱼容易么。”   辛朝阳吓了一跳,转头看是高志坚抓着自己才松了口气,不安地看向楼衡:“她哭了……”   “没事,不用在意。”   楼衡说。   高志坚松开手,站直了,说:“是啦是啦,别在意。反正,大小姐也不是第一次被咱们冷酷无情的楼大佬气哭了。哭完还来!多看几次,你肯定就和我一样铁石心肠,完全无感了。啧啧,大小姐也是够执着的,男神虐我千百遍,我待男神如初恋,嘿嘿。”   辛朝阳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还是犹豫地问楼衡:“这样好吗?”   “让她冷静冷静也好。”   楼衡说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不说这个,刚才怎么了?她惹到你了?”   辛朝阳见那么骄傲的女生说哭就哭了,哪里还记得告状,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倒是高志坚想到刚才辛朝阳疾言厉色的样子,扑哧一下笑出来,说:“可不是惹到我们小少爷了嘛!你说她干什么不好,竟敢把我们小少爷男□□字放在脚下踩,可不把我们小少爷气坏了。老楼,我敢打赌小少爷这辈子都没用那么大的声音跟人说过话,哈哈!”   辛朝阳说:“别这么叫我。”   高志坚伸手来搂他肩膀,“别这样嘛,这样叫多亲切。”   辛朝阳往旁边躲,撞到楼衡身上。   楼衡让他小心点,对高志坚说:“别动他肩膀,昨天撞到了。”   高志坚想到赵孟明推他那一下,连忙收了手,问:“没撞坏吧?草他丫的赵明明,下回看见我非削他!”   辛朝阳连连摆手说没事,认真地对高志坚说:“你叫莫同学大小姐,叫我小少爷,好像我和她在一个维度,而你们在另一个维度里。我不喜欢这样。”   高志坚听完一拍掌,“好有道理!那该叫什么?小王子?”   辛朝阳:“……”   辛朝阳不理他了,提了提手里的告示牌,问楼衡:“这个,该怎么办?”   “在你手里,自己决定。”   楼衡没有帮忙的意思。   辛朝阳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不知道……”   楼衡勾了勾嘴角,还是说:“自己想。”   高志坚在一边出主意,“要不放到失物招领?”   辛朝阳无语地看了看他,想了想,说:“还是物归原主吧。”   到底该怎么处理,只有王初雪自己能做决定。   高志坚一听,立刻说:“我给你带路。”   辛朝阳拒绝了。   他觉得这个牌子对王初雪意义很特殊,应该不愿意被人围观。尤其是大嘴巴高身残——是的,一天的接触下来,足够辛朝阳认识到这位人形喇叭的属性了。   高三教学楼一共三层,理科七班在二楼,王初雪所在的文科一班,则在三楼。   三人走到楼梯口,楼衡说:“包给我。你上去吧,一班在你左手边最里面那间教室,别走丢了。”   辛朝阳把书包递给他,乖乖地点头,“好。”   目送他上了楼,两人往班上走,高志坚忍不住嘀咕:“还不许我喊小少爷呢,瞧瞧他这怜香惜玉的心肠,比宝玉哥哥都软三分。”   楼衡提着书包,看了他一眼。   高志坚会意,在嘴上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手势,“这话我肯定不当着他的面说。”   楼衡送给他六个字,“多读书,少说话。”   高志坚哀嚎一声,“楼哥,我再也不是你的小宝贝了,朝阳宝宝才是!”   “呕!高身残,你没睡醒呢吧?就你,还小宝贝?是不是想恶心死我,继承我的快乐水啊!”   在走廊吃早饭的杨星星正好听见,表示要吐了。   高志坚笑嘻嘻地凑上来,“星妹,大早上的,喝什么可乐,不怕长肉啦?不如我帮你分担分担!”   杨星星拍开他伸向可乐的手,眼神指了指走进教室的楼衡,“那不是美少年的书包吗?他人呢?怎么是楼大佬提着?”   “这,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高志坚还是把可乐抢到了手里。   杨星星也没同他争,一摆手说:“长话短说。说得姐姐高兴了,它就是你的了。”   “谢姐姐赏~”   高志坚抛了抛可乐,痛快地说了这一早上一波三折的经历。   杨星星听得直骂脏话,“靠,莫小秋也太欺负人了!过分!”   激动起来,她愤愤地拍了一下水泥护栏,看得高志坚都替她疼。   他安抚道:“她这不是让老楼教训了嘛,都哭了呢。咱不跟她一般见识。”   杨星星哼了声,“我看大小姐就是缺少社会的毒打,以为宇宙中心就是她呢!”   “就是啊。”   高志坚和她同仇敌忾,正附和,忽见楼衡出门,忙问:“老楼,你上哪儿去?马上打铃了。”   “不去哪儿。”   楼衡摆摆手,往楼梯上走。   高志坚这才注意到辛朝阳还没回来,哭笑不得道:“不是吧,就这一上一下的还能迷路?”   楼衡才上楼,就看到辛朝阳两手撑着楼梯扶手,眼睛闭着,脸色很不好,还带着冷汗。   “辛朝阳,你怎么了?”   楼衡快步走向他。   “同桌?”   辛朝阳循声转过头,睫毛颤了颤,没能睁开眼睛。   “是我。”   楼衡握住他的手臂,给予他支撑,关切道:“站得住吗?哪里不舒服?”   辛朝阳摇摇头,朝他扯了一个笑,“我没事,等一下就好。”   几分钟前,辛朝阳很顺利地找到王初雪,把告示牌还给对方。   王初雪自然问怎么回事。   辛朝阳没把莫小秋牵扯出来,只说自己看到它掉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带还给她了。   “谢谢你啊。”   王初雪把告示牌往书包里一放,说我去看看,转身就跑了,速度快得辛朝阳都叫不住她。   辛朝阳想着与其让她毫无准备地看到车棚里的情况,不如自己说了,好让她有心理准备,免得和莫小秋一样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只是没想到追了两步,意外地被敞开的玻璃窗上反射的阳光扎了眼,当下眼前一片花白,差点摔下楼梯,幸好及时抓住了扶手。   时间还早,阳光并不激烈,辛朝阳本来以为很快就能好转,但直到楼衡找来,他还连眼睛都睁不开,头晕得厉害。   这时,辛朝阳有点后悔昨晚太任性了。   要不是看了几个小时手机,眼睛过度疲劳,还没睡好,也不至于被光刺一下,就这么狼狈。   就在楼衡出现之前,他很不好过。   生理上的难过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在陌生的地方遭逢意外,尤其是在目不能视的情况下,那种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孤独无援,才最致命。   幸好,楼衡来了。   楼衡哪里看不出他在逞强,直接道:“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我没事,真的!”   辛朝阳反应有些激动,松开一只手去抓楼衡。   “辛朝阳。”   楼衡没躲他,只是语气重了一点。   辛朝阳缩了缩脖子,也顾不得暴露自己眼睛有问题了,说:“我带了药,在书包里。我自己处理一下就好了,不用去医院,真的。”   楼衡看他闭着眼睛,苍白着脸的小可怜样,心里一软。   “先听你的。如果用了还不好,我请赵老师通知家长了。”   “……”   辛朝阳立刻老实了。   这时,早自习的预备铃已经打响,不少学生用冲刺速度上楼。   楼衡怕人撞到他,转身,将辛朝阳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说:“上来,我背着你走。”   “我……”   辛朝阳有些手足无措。   “抓好。”   楼衡没给他犹豫的时间,蹲下身,抱着他的大腿,一下将人背起来。   辛朝阳很紧张,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子,听到楼衡笑了一声,说:“手表抵在我喉结上了,放松一点,不会摔着你的。”   “哦哦,对不起。”   辛朝阳连忙松开手,摸索了一下,扶住了楼衡的肩膀。       第13章 叫哥哥   楼衡背着一个身高腿长的少年,自然引人注意。   辛朝阳感觉这一路上有很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更觉不自在。还有认识的人询问,“楼衡,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帮忙?”   楼衡只说不用。   辛朝阳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眼睛的异样,低下头,额头抵着楼衡的肩膀,藏好了自己。   很快,辛朝阳就感觉楼衡停下来,熟悉不熟悉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这是?”   “不是摔到了吧?老楼,要不要搭把手?”   “楼衡,怎么回事?”   感觉有人靠近,辛朝阳紧张起来,小声说:“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楼衡没放下他,对跑出来的高志坚说:“不用,辛朝阳低血糖犯了,我带他去宿舍休息一下,把我和他的书包拿给我,帮忙和赵总说一声。”   “……”   辛朝阳抓着楼衡衣服的手一紧,又缓缓松开,心里涌起的是满满的感动。   他同桌真的……太贴心了。   杨星星担心道:“怎么会这样!要不要去医务室,挂点葡萄糖什么的?”   姜辰欣和王思远两个班长也走过来了,还有舍友张山峰,都问要不要帮忙。   高志坚已经拿来他们的书包,说:“你们这样怎么拿,我陪你们过去吧。”   张山峰说:“还是我去吧。宿舍我比你熟,还能帮帮忙。”   楼衡都拒绝了。   他接过书包挂在一边肩膀上,反手把辛朝阳搂结实了。   辛朝阳埋着头,一直走出了高三楼都没听见他说话。   楼衡侧头问他:“很难受吗?”   辛朝阳摇了摇头,停了一会儿,才抬起头说:“没有……你们太好了,我怕我会哭。”   事实上,他的声音已经带着很重的鼻音。   只可惜,他的泪腺在当年的事故里受到了严重损害,虽然后来修复了,但碍于心理原因,再也哭不出来。   就像现在,他鼻子酸酸的,一抽一抽,早已破了泪点,可眼睛却是干涩的,流不出半滴眼泪。   这模样,看着实在令人心软。   楼衡把他往上托了托,转过头目视前方,一边走一边说:“想哭就哭吧,我不看你。”   辛朝阳破涕为笑,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摸到他肩膀上的书包带子说:“我来拿吧。”   “没事,不重。”   新学期的书还没发下来,书包里只有一些私人物品,加起来也没多少重量。   高三楼距离宿舍有一段不短的路程,更要爬五层楼,辛朝阳心里过意不去,一直问楼衡累不累,他可以下来自己走。   楼衡说:“你需要对我的体力多点信心。”   辛朝阳抿着嘴笑,趴在他肩膀上说:“谢谢你啊,同桌。”   楼衡笑着说:“你要是不习惯叫我的名字,可以和他们一样,喊我哥。”   辛朝阳小声逼逼,“我看她们都喊你老公才对。”   两人离得近,楼衡听得一清二楚,眉峰微微一挑,说:“你要是想这么喊,我不介意。”   “我才不想!”   辛朝阳反驳,忍着笑问他:“你不喜欢我喊你同桌么?”   楼衡说:“如果你只想要一个同桌的话,也不是不行。”   辛朝阳一下子就听出里面的区别,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叫:“哥哥哥!”   楼衡被他的反应逗得笑出来。   辛朝阳的手腕碰到了一点凸起,他下意识地摸了摸,乐滋滋道:“楼哥,你的喉结好凸。”   对于现在眼睛看不见的他来说,凹凸的触感很戳他,忍不住摸了又摸。   楼衡痒得躲了躲,教训他:“老实点。”   “哦!”   辛朝阳乖巧地收了手,趴在他肩膀上笑,乐了好一会儿,才凑到他耳边说:“楼哥,你真好。谢谢你。”   楼衡笑着回应:“不用谢。”   一口气上了五楼,辛朝阳听他连气都没喘一下,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被楼衡放下来的时候,还拍着他的肩膀叹道:“现在,我对你的体力毫不怀疑。楼哥,为什么你做什么都可以这么优秀?”   “天生的。”   楼衡说。   开了门,他牵着辛朝阳进屋。   “进来,走慢点。”   带他在桌前坐下,楼衡打开他的书包,发现里面有一个小型的医药箱,放着不少不同包装的药水。   “用什么药水,长什么样的?”   顿了顿,楼衡道:“你联系得到医生吗?最好问清楚了再用。”   辛朝阳知道这不是任性的时候,点头说:“帮我拿一下手机,在书包第一层。”   楼衡拿给他,辛朝阳指纹解锁,通过语音助手给约瑟发去视频请求。   “小太阳,我的宝贝,你怎么了?”   “谁的电话?”   英国那边已是凌晨,约瑟见是辛朝阳的来电,连忙翻身坐起,打开灯,惊醒了一旁的辛宇。   听见是孙子,辛宇也紧张起来,“宝贝,你还好吗?”   辛朝阳歉意道:“爷爷,约瑟,对不起,吵醒你们了。”   辛宇道:“先别说这个小太阳,告诉爷爷,你怎么了?”   辛朝阳揪了揪裤子——这是他心虚的表现,“我……昨天晚上看多了手机,刚刚被玻璃反光刺了一下,现在有点不舒服,眼睛睁不开了。”   “你这孩子。”   辛宇数落一句就住了口,拿来手机,打算问问那对夫妻怎么照顾的孩子。   “小太阳,你现在在哪里?身边有人吗?”   约瑟顾不上教训他,看着陌生的背景环境,急声问道。   “有的,我的同桌,楼衡。我昨天说过的。”   辛朝阳说。   约瑟松了口气,道:“麻烦你的同桌拿一下手机,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给我吧。”   楼衡从辛朝阳手里拿过手机,点了扩音,切换镜头,用外置镜头对准他,问道:“这样可以吗?”   “再靠近一些,对准他的右眼。好的,这个距离可以,再往下一点,很好。谢谢你了,小同学。”   约瑟的中文带着浓浓的外国腔,但并不影响交流。   “您客气了。”   楼衡手很稳,举着手机。   约瑟一边看,一边询问辛朝阳的感受。   辛朝阳老老实实地说了。   “早上起来只是有点干,滴了眼药水很快就好了,我以为没什么的……被反光刺到之后,白花花的,闭上就睁不开了。之前有点头晕,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约瑟认真听,问他是否有刺痛感和灼烧感,听他说没有,又请楼衡将镜头换到左眼上。再问他这样的状态持续多久了,昨天究竟看了多长时间手机,具体做了什么,睡了几个小时。   辛朝阳朝楼衡的方向偏了偏头,脸红道:“就……关注了一下学校的贴吧,大部分是文字,还有一些图片。可能是两三个小时,凌晨两点多才睡的……”   辛宇听了哭笑不得,“小太阳,手机里到底藏着什么让你这样着迷?”   楼衡听见,眼中生出一点笑意,低头看向辛朝阳。   果然,少年的耳朵都红了。   约瑟仔细看过他两边眼睛,松了一口气,问道:“宝贝,你带着药吗?”   “带了。”   辛朝阳答道。   辛宇急切道:“怎么样?”   约瑟说:“别紧张,问题不大,只是引发了轻微炎症。我先看看宝贝带了什么药,再来处理。”   楼衡忙把镜头切换到医药箱。   辛朝阳带的药很全,约瑟指导楼衡先取药用精油在他睛明穴和太阳穴的位置揉开,五分钟按摩之后,再用电热敷眼眼罩给他做十分钟舒缓。   楼衡一一照做。   看他手法很专业,穴位也找得极准,约瑟问了一句:“这位同学学过医吗?昨天你给小太阳处理伤,就处理得非常棒,真是太感谢了!”   辛宇心中担心,只盯着小太阳看,闻言才忙感激道:“谢谢你啊同学!多亏有你在,不然我们都不在身边,还不知道这孩子现在该怎么办。”   楼衡让他们不必如此,细心地给辛朝阳戴上眼罩,说:“家里有做中医药生意的长辈,和他们学了一点皮毛,没有帮倒忙就好。”   “你太谦虚了。”   约瑟说。   内行看门道,这孩子手很稳,心态更稳,比他带过的实习生都出色。   有这样一个人在小太阳身边,再好不过了。   十分钟后取下眼罩,约瑟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辛朝阳吐出一口气,说:“很舒服,有点想睡觉了。”   约瑟半是笑话半是教训道:“熬夜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请楼衡将镜头再对准辛朝阳的眼部,道:“现在,试着睁开眼睛。不要着急,慢慢来。”   辛朝阳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辛朝阳眼睛里血丝明显,看起来红通通的,有些触目惊心。   约瑟忙问:“看得清吗?有没有黑白斑感?”   辛朝阳眨了眨眼睛,展颜笑起来,“没有,看得很清楚。”   麻烦楼衡调整镜头,约瑟又仔细看了他左右眼的特写,终于放下心来。   还不待他说什么,打完跨洲电话的辛宇走回来,看到孙子红通通的眼睛,心疼极了。   “怎么这么严重!”   说着又忍不住骂,“那两个混账东西,我就不该相信他们能照顾好你。”       第14章 男伴侣   辛朝阳紧张道:“爷爷,你告诉爸爸妈妈了吗?”   “宝贝,你不舒服,他们必须知情。本来我只是让你爸去接你,没想到他们倒好,一个两个把你丢在陌生的城市,去忙他们那点狗屁倒灶的破事去了!到底什么事情比你还重要!”   辛宇没说他刚才在阳台把辛北城痛骂了整整十分钟的事,忍怒道:“我真后悔让你离开我们身边。”   辛朝阳无奈,“爷爷,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楼衡把手机递给他,“你爸爸来的电话。”   辛朝阳忙接过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自己那双红眼睛。   ……很难看。   他下意识捂了捂眼睛,随即想到楼衡已经看他很久了,现在遮丑也来不及了,悻悻地放下手,说:“爷爷,爸爸找我。”   辛宇重重地哼了一声。   约瑟说道:“你的眼睛需要休息,小太阳。去睡一觉,睡醒再给我打电话。”   辛朝阳忙说:“我放学之后再打给你。”   “不,我需要第一时间知道你的情况。”   约瑟知道他不想打扰自己睡眠,但还是道。   辛朝阳接起他爸爸的电话。   “宝贝你怎么样了?你现在在学校吗?爸爸让张叔和里尔接你回家,爸爸马上回来,你别怕啊。”   才一接通,辛北城焦急的声音就传过来。   辛朝阳知道他今天要回京市开会,忙说:“爸爸,你在飞机上吗?别担心,我已经好了,你不用特意回来的。”   又问:“妈妈不在家吗?”   辛北城懊恼道:“你妈妈临时有事,飞一趟海城和人谈事情,下午就回来了,所以没告诉你。她现在还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要是她知道了,不知道该有多担心。宝贝,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辛朝阳说:“我和约瑟通过话了,现在已经没事了,真的。爸爸,你先别和妈妈说,别让她担心。”   说着,他捂住话筒,小声问楼衡:“我可以在这里睡一会儿吗?”   比起同样不熟悉的新家,他更愿意待在这里。   “当然,睡我的床吧。”   楼衡自然不会拒绝他小小的请求。   辛朝阳开心地对电话那头说:“爸爸,你回去工作吧,也别让里尔爷爷和张叔来了。约瑟说我睡一觉就好了,我就在宿舍睡一会儿,还不耽误下午上课。”   辛北城听了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宝贝,你可以不要这么热爱学习吗?像爸爸一样做个快乐的学渣,回家继承百亿家产,不好吗?”   “不好。”   辛朝阳被逗乐了。   听他笑了,辛北城也笑了,说:“你去睡吧,爸爸给你约瑟爷爷打个电话。”   辛朝阳提醒他:“爸爸,约瑟不喜欢这个称呼。”   辛北城哼了一声,“知道了。”   父子俩说了再见,辛朝阳收起手机,抬头才发现楼衡已经铺好床了,忙站起来道:“楼哥,太麻烦你了。”   “没什么。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楼衡问道。   辛朝阳说:“我没事了,现在感觉特别好。”   楼衡看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也没反驳,只说:“你睡吧,四件套都是新买的,我还没用过。”   “那你呢?”   辛朝阳看了看时间,“早自习快结束了,现在过去正好上课。”   楼衡摇了摇头,并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待在这里,说:“我在宿舍偷会懒,你睡你的。”   辛朝阳不相信,“学霸也会想偷懒?”   楼衡笑道:“为什么不会?做个偷懒的学霸,回家继承百亿家产,不是很好吗?”   辛朝阳的脸腾地红了,“你都听见啦?我爸爸他开玩笑的。”   楼衡可不认为这是玩笑,但他没说什么,只拍拍辛朝阳的背让他去睡,自己则坐下来,拿出手机。   果然一副要偷懒的样子。   辛朝阳脱了鞋,动作很轻地上了楼衡的床,刚躺下来,就嗅到了被子上好闻的阳光味道。   他不由深吸了一口,转头对楼衡说:“你晒了被子,味道真好闻。”   说来也奇怪,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上别人的床,甚至睡别人的被子,还是仅仅认识了两天的人,竟然不觉得别扭,反而很安心。   辛朝阳不能否认,他很享受和楼衡的相处,想和他一直一直做朋友。   楼衡头也不抬,“是我妈晒的。”   “你妈妈真好。”   辛朝阳感叹。   楼衡这才朝他看过来,好笑道:“为什么羡慕,你妈妈没有给你晒被子吗?”   依他看来,辛家对这孩子有些紧张过头了,母子关系应该很亲密才对。   辛朝阳说:“我妈妈也特别好!不过,我以前都和爷爷住在一起,就是你刚才见到的那两位绅士。”   说着,他小心地打量了下楼衡的表情,显然话有所指。   楼衡见状,放下手机,“你想说什么?”   辛朝阳捏着被子,有些紧张道:“你刚刚看到了吧?他们是伴侣。”   “嗯。”   楼衡点头。   大半夜的,两个男人从一张床上醒来,他想看不出来都难。   “他们是举行过仪式,交换过戒指的合法伴侣。虽然和别人有些不一样,但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辛朝阳满是恳切地说。   辛朝阳并无意和别人过度分享自己的家事,但楼衡既然看见了,他也希望能说清楚,不让对方因此疏远自己,或是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   楼衡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他是真的觉得没什么。   前世,楼衡身居高位,高门内帷里出格的事屡见不鲜。   那时,南风虽为法理所不容,在高门却也只是寻常事。甚至于,还有人豢养男色,做待客之用。   楼衡前世未娶妻不纳妾,有不近女色之名,世人误他好南风。   有那等攀附权贵之人向他献媚谋私,还有那等看不起他这有名无实侯爷的皇亲国戚想邀他行“风雅之事”,就连皇帝都往侯府送过男侍。   相比起来,那两个因为相爱结成眷属的男人,没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   见辛朝阳如此在意,楼衡起身走过来,俯身拍拍他的头,说:“我知道了。看你的眼睛,还不快睡。”   见他眼中没有厌色,辛朝阳会心一笑,说:“就是看着有点吓人,其实没什么的。”   顿了顿,他道:“楼哥,我的眼睛……”   看他又小心翼翼地看自己,楼衡心下一叹,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说:“嗯,你左眼的视力比右眼差很多,是弱视吗?怎么没有佩戴眼镜?”   辛朝阳摇摇头,“不是弱视……我的眼睛小时候受了伤,左边眼睛只能看到一点光,右边眼睛也比较敏感,不过只要不接触强光就不会有事的。”   他垂了垂眼睛,不敢去看楼衡,怕在他眼里看到异样。   不论是惊愕还是同情,又或者是……反感。   然而楼衡没有。   他只是伸手揉了揉辛朝阳的头,轻声道:“我们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会先到来。你只是经历了一场意外,没有做错任何事。”   辛朝阳心脏一颤,蓦地看向他,“楼哥……”   他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真奇怪,明明只是刚刚认识的人而已,却给他带来太多太多的温暖,让他体验到另一种有别于亲人的亲近和信赖。   楼衡收回手,含笑问他:“又想哭吗?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辛朝阳有再多感动都哽住了,郁闷地瞪了他一眼,闭上眼睛说:“我要睡觉了!”   “嗯,睡吧。”   楼衡拉上窗帘,坐回桌前。   他在手机里看了两分钟地质科普视频,察觉辛朝阳没有发出声响,悄声走过去,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还真像个孩子。   看他乖巧的睡相,楼衡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   这时,他听见走廊有几道脚步声,正朝自己的寝室靠近。   怕惊醒少年,楼衡率先开门出去。   果然是来找他们的,打头的就是班主任赵文川。   “楼——”   楼衡打了个手势阻止了赵文川的询问,关上门,将他们引到走廊拐角。   楼衡低声说:“辛朝阳已经没事了,刚刚睡着。”   “那就好!”   赵文川也压低了声音,“吓我一跳。辛同学是什么问题?他家长也没提前知会我一声,不然我也不至于一点都搞不清楚状况,出了事我都没点准备。”   这么说着,他已经下定决心,回去就联系辛朝阳家长,把学生的情况做个详细的了解。   楼衡说:“辛朝阳自己可以应付,您不用担心。”   高志坚后怕道:“太吓人了,我们辛宝宝不仅有宝玉哥哥的心肠,还有林妹妹的身体,这可不妙啊。”   楼衡瞪了他一眼,“别乱说。”   赵文川也说:“志坚啊,楼衡说得没错,不要乱开玩笑。你也是男孩,应该知道男孩子都不喜欢被人这样说。”   高志坚捂住嘴,认错道:“我的错我的错,我一定管住这张嘴!”   “你做得到才好呢。”   王思远特别不信任地说。   张山峰把偏题的谈话拉了回来,“楼哥,朝阳他吃过东西了吗?我那还有好多吃的,等他睡醒了,给他吃点。”   楼衡道:“等他醒来再看。”   说话间,赵文川的电话响起,他赶紧接起来。   说了两句,他的脸色明显轻松了很多。   第15章 见家长   挂断电话,赵文川说:“辛朝阳的家长来了,就在校门口。”   听电话里紧张的语气,辛朝阳的家长至少不像他设想的那样不负责任,他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思远,你和志坚去接他们过来,我在这儿守一阵。”   高志坚和王思远自然没二话。   赵文川再对楼衡和张山峰说:“你们回去上课吧,这有我在就行了。”   楼衡摇摇头,“我等他家长过来,也和他们交代一下辛朝阳的情况。”   赵文川一听也是这个道理,点点头,看向张山峰。   张山峰说:“我也等一等吧。朝阳要住进我们宿舍呢,我看他这情况够呛,我和楼哥得向家长表示一下,也好让人家放心把辛同学交给我们不是?”   赵文川哭笑不得地拍了他一下,“怎么说话的,搞得跟结婚宣誓似的,我看你是被志坚带坏了。”   张山峰咧了咧嘴,无声大笑。   高志坚两人很快就带了人过来。   赵文川忙迎上去,“是辛朝阳的爸爸和爷爷吗?”   他看着两人的年纪打招呼。   老张连连摆手,“我是小少爷的司机。”   里尔也说:“您好,我是管家里尔,朝阳爸爸正在赶回宁市的路上,麻烦您照顾我们小少爷了。现在能请您详细和我说一说小少爷的情况吗?”   两人说话都很轻,在路上已经听高志坚他们说过小少爷正在睡觉了,并没有急着去见他,先了解事态再说。   赵文川:“……”   高王张三人:“……”   真·小少爷???   活的·豪门???   还是赵文川先稳住了。   他干巴巴地说:“辛朝阳同学的情况是这位同学帮忙处理的。楼衡啊,你给两位先生讲一讲。”   楼衡点点头,见二人朝自己看过来,便道:“约瑟先生指导我处理过了,现在已经没有大碍。等他睡醒,再联系约瑟先生,他会进一步处理。”   他没有透露辛朝阳的病况,里尔和老张听了之后,却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有约瑟先生和老辛总把关,再好不过。   里尔欠了欠身,感激道:“太感谢您了,楼衡同学。”   楼衡避让开,摇头说:“您言重了。”   里尔心下有些惊讶,只看这少年待人接物,展现出不逊于辛朝阳的教养,怕是来历并不简单。   他没有再多道谢,只记在心里,回头和小辛总说明就是。   转头,里尔对赵文川道:“也谢谢您,今天给您添麻烦了。小少爷这里我们会照看好,您先去忙吧。”   赵文川咳了一声,“您客气了。那我先走了,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给学生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一起走。   倒是老张犹豫地看了看楼衡,楼衡心中有数,对赵文川说:“老师,您和山峰他们先回去吧,我带他们进去。”   “好。”   赵文川没多想,带着三个学生先行离开了。   走出宿舍楼老远,高志坚才操了一声,仰天长叹:“牛逼了,我的小少爷!”   赵文川被逗得一笑,无形中绷紧的气氛荡然无存,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王思远搭上高志坚的肩膀,告诫道:“什么你的小少爷,人家可跟你没半毛钱关系,别瞎逼逼,吓着人有你受的。”   张山峰没说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宿舍的方向,垂了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文川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心里一阵叹气,拍拍手,扬起笑容说:“好了,辛朝阳同学不管是谁家的小少爷,他在十一中,在七班,都是我的学生,你们的同学,和大家都一样。”   高志坚听得直点头,“那倒是。比起莫大小姐,朝阳宝宝简直不要太甜!”   张山峰想到之前的接触,也放松下来,脸上重新绽开笑容,说:“你把朝阳和莫大小姐放在一块,埋汰谁呢。”   王思远不能更赞同:“就是啊!”   赵文川忍笑教训道:“别这么说,莫同学怎么说也是女生。”   高志坚笑嘻嘻地说:“我说赵总,你过来不是要叫老楼去教导主任那里认领莫小秋和王初雪的吗?”   赵文川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   他懊恼了一下,摇头说:“算了,这事和楼衡也没关系,我替他去一趟吧。”   这厢,楼衡并不知道自己险些被请去教务处喝茶,引着里尔和老张进了门。   里尔轻手轻脚地用耳温枪给熟睡的辛朝阳测了体温,见温度正常,才彻底放下心来。   一旁,老张轻声对楼衡说:“楼同学,能麻烦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吗?小少爷很喜欢你,昨天放学在车上一直说你的好。我和里尔都是刚调来照顾小少爷的,他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又生着病,等他醒来,要是看到你在,肯定会很开心。”   他说的恳切,里尔却不赞同地对他摇了摇头。   他道:“已经很麻烦楼同学了,不好再耽误您学习。这边有我们,您先回去吧。今天真是太谢谢了,回头,朝阳爸爸也一定要亲自向您道谢才是。”   老张的目光闪了闪。   他不算敏锐,但里尔的态度让他察觉到了什么。   ——这位同学,恐怕不是一般人物。   他刚才的话对于普通同学来说,虽有居高临下之嫌,也不算失礼。但若是对这样的人物,仅仅因为小少爷的喜欢就提出陪伴的要求,就是一种冒犯了。   想到这里,老张满是歉意地看向楼衡。   他为辛家工作多年,可不愿因为一时之失,让对方误会辛家的作风,或是对小少爷产生不好的观感。   楼衡将这些都看在眼中,摇摇头说:“您太客气了,我本也有意在这里等他醒来。”   他坐回椅子里,重新拿出手机,向二人指了指对面的两张椅子,说:“您自便。”   说罢,便继续看视频去了。   里尔和老张对视一眼。   老张明显松了一口气,里尔则更多了几分赞许和重视。   里尔细心地给辛朝阳戴上了降噪耳机,打铃和广播体操的声响都没有惊动对方,直到补眠的辛朝阳睡的饱饱的,自然醒转过来。   迷糊了一会儿,辛朝阳想起睡前楼衡还在,转头去寻,意外地看到了里尔和老张。   “里尔爷爷,张叔,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辛朝阳立时清醒了,一边麻利地起床,一边歉疚道:“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的,还要麻烦你们来回折腾。”   里尔说:“为您服务是我的本职。小太阳,这些都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只要你开心健康,就是对我的工作最大的肯定了。”   “是啊。”   老张看了看他的眼睛,发现还有残留未退的一点血丝,忙问:“小少爷,你没事吧?还有不舒服吗?”   辛朝阳说自己很好,已经没事了,又无奈道:“张叔,您别这么叫我。”   这时,洗手间传来冲水的声音,随后,楼衡开门走出来。   他看向辛朝阳,“醒了。”   辛朝阳眼睛一亮,惊喜道:“楼哥,你没有走!”   里尔在一旁笑道:“楼同学一直在这里等你呢,小太阳。”   辛朝阳的笑容更大了,很开心,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说:“太耽误你了,楼哥。”   楼衡摇摇头,对他说:“先联系医生吧,确认一下你恢复的情况。”   “哦!”   辛朝阳连忙拿出手机,给约瑟打电话。   里尔将他们的相处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了计较。   辛朝阳恢复得很不错,虽然眼睛里血丝没退干净,但今天内就能自然消退了,不用做多余的事。   约瑟确认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辛朝阳看出约瑟和爷爷之前都没睡着,满是内疚道:“对不起爷爷,约瑟,我以后再也不熬夜了。”   他这么乖,辛宇反而更心疼。   “小太阳,爷爷相信你有分寸,这件事也不全是你的错。”   辛宇对儿子儿媳还有气,对管家说:“里尔,你好好照顾小太阳。他爸妈,我是不敢指望了。”   里尔可不想参与父子俩的官司,只恭敬地答应会好好照顾小少爷。   “爷爷。”   辛朝阳莫可奈何,不赞同地唤了一声。   辛宇哼了一声,约瑟笑着对辛朝阳说:“生气的小老头总是不可理喻的,小太阳,别理他。”   辛宇抱住爱人,“亲爱的瑟,你嫌弃我老了吗?”   “你是全世界最帅的老头,好吧?”   约瑟笑着亲了亲他的脸颊,辛宇心情大好,回应了一个亲吻。   辛朝阳看得发笑,当撞见楼衡的视线,忙侧了侧手机,提醒道:“爷爷,约瑟,我同学在呢。”   二人当即收敛了言行,辛宇道:“是楼衡同学吧?小太阳,你将手机给他,爷爷要和人家说一声谢谢,今天你可给楼同学添麻烦了。”   辛朝阳忙把手机递给楼衡。   楼衡接过来,率先问候:“您好。”   辛宇郑重地同他道谢,楼衡笑道:“辛朝阳已经谢过很多次了,您不用这么客气。”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视频里的人,和记忆里那个穿着长款风衣,风度翩翩的高大男人几乎没有不同,看起来完全不老,只有岁月在他眼角沉淀了成熟的魅力。   若是外公见到这样的老友,一定还会像以前那样笑骂他:“怎么贿赂的老天爷,就独你不长岁数,也教教我!”   想到这里,楼衡微微一笑。   不过,他没有和辛宇相认的意思。   除了外公,他与辛家之间还隔着一个郑秋兰,隔着许多对错难辨的往事。   他无意再回那个圈子,也不愿他和辛朝阳的关系掺杂太多不单纯的东西。       第16章 小太阳   辛宇并没有认出他来,只笑道:“真是好孩子,难怪小太阳这么喜欢你,昨天回家一直夸你呢。”   “爷爷。”   辛朝阳喊了一声,不要他再往下说了。   楼衡看他脸红,笑着说:“承蒙夸奖,不胜荣幸。”   辛朝阳的脸更红了。   辛宇和约瑟都笑起来——没有看到,他们也能猜到小太阳现在的反应一定很可爱。   辛朝阳抢回手机,说:“不说了,我要回去上课了。”   “等等,”辛宇忍住笑,“小太阳,你把爷爷和约瑟的联系方式分享给楼衡同学,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请他直接联系我们。”   这样说着,他又对楼衡歉意道:“小太阳要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楼衡说:“我会的,您放心。”   约瑟则交代了两句保持用眼的好习惯,才结束通讯。   辛朝阳看了看时间,“第四节课还没下课。楼哥,我们……?”   他询问地看向楼衡。   楼衡说:“这节是体育课,你想去的话,我们可以直接过去。”   辛朝阳开心地点头,把还想劝他回家的里尔和老张打发回去了。   离开宿舍,走了好一阵,辛朝阳看着有些眼熟的林荫道,疑惑道:“楼哥,这是去体育馆的路吗?”   他可算是发现了。   楼衡忍俊不禁,“你觉得呢?”   辛朝阳不知他在笑自己,认真地想了想,迟疑道:“这好像是去三省楼的路。”   看他迷糊的样子,楼衡笑出声来,“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说着,他抬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叹息道:“你啊,什么都不问就跟我走了。怎么这么没心眼呢,小太阳。”   “我也不是谁带都跟着走啊。”辛朝阳反驳了一句,才反应过来,“楼哥,你怎么也这么叫我……”   “不可以吗,小太阳。”   楼衡低头看他,眼角带着笑。   “当、当然可以。”   辛朝阳只是觉得害羞。   看他泛红的耳朵,楼衡眼里笑意更深,说回前事:“先去三省楼办理住宿手续,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直接去食堂,正好避开高峰期。”   辛朝阳欣然点头。   有楼衡带着,辛朝阳很顺利就办好了手续,成了503寝室的一员。   辛朝阳开心极了,将收款存根看了又看,“这样就可以了吗?不需要再做什么?”   “不用,你把一些生活用品带来,整理一下就能住了。”   楼衡说。   辛朝阳迫不及待:“我明天就带!”   还没有下课,食堂完全不像昨天那样热闹,但也有一些同样早退了体育课的学生。   高志坚眼尖地看到他们,抬手喊:“老楼!朝阳宝宝!这里!”   辛朝阳看过去,一看那阵容,顿时乐了。   那一张长桌上,阵容和昨天几乎一样,只是王初雪变成了张山峰。   他对楼衡小声说:“我还以为我又看到修罗场了。幸好不是。”   楼衡哪里不知他在取笑自己,揉揉他脑袋,说:“走吧,今天自己打饭。”   “好!”   辛朝阳兴致勃勃地跑到窗口,看什么都想点。   听他一连要了四个菜,打饭阿姨舀起第四个菜没往他餐盘里放,指指玻璃上贴着的标语,说:“你还要吗?”   辛朝阳看过去,就见上面写着:【食物珍贵,请勿浪费。】   辛朝阳顿感惭愧,正要说不用了,楼衡递上自己的餐盘,“给我吧。”   又对辛朝阳说:“还想要哪个?”   辛朝阳一喜,“我给你点?”   “嗯。”   楼衡看他玩的正高兴,就当哄孩子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三岁小孩的辛朝阳伸长脖子看了又看,选了一道油红金黄相称的香肠炒蛋,一道冒着热气的番茄鱼,才心满意足地和楼衡去了位置上。   高志坚招呼他们快坐,说:“等你们好久了,我吃完了都。”   又问:“小辛宝宝,你没事了吧?”   辛朝阳忙说:“都好了!”   楼衡笑着说:“吃完了不耽误你说话,不是正好。”   高志坚哈哈一乐,“老楼,还是你了解我!”   楼衡把餐盘和辛朝阳的放在一起,低声交代他想吃什么就夹,见辛朝阳点头说着谢谢,却拿着筷子看高志坚,一副等着听八卦下饭的样子,心中好笑。   这么快就学会了。   他难得给高志坚捧场,道:“说吧。”   高志坚张口就是:“老楼,你早上没来,逃过一劫了,你知道吗!”   楼衡低头吃饭,辛朝阳紧张地问:“早上怎么了吗?”   高志坚朝他挤挤眼睛说:“就是早上那事,现在这是续集!我们的两位女主角,被陈法海痛下杀手,咔嚓咔嚓,掐断了青春的萌芽!”   辛朝阳眨了眨眼睛,没太听明白,楼衡跟他说了,他才会过意来。   原来,十一中教导主任姓陈,抓过不少早恋少男少女,高志坚说得陈法海,就是他。   “啥?”   一旁坐着的杨星星顾不上吃东西了,“你是说大小姐和初雪?真的假的,怎么我半点风声都没听说啊?”   姜辰欣敏感地看了眼楼衡,问道:“莫小秋和王初雪?她们两个怎么扯在一起了?”   高志坚知道姜辰欣也是《楼校草风云录》里想成为女主角的一员,完全不介意给她分享情敌的情报,还特别给她说了前情提要。   “早上大小姐在车棚搞事,把【楼衡,新学期一起加油哦,比心~~~】的小牌子扔了,换成超大号的【楼衡,LOVE U,么么哒~~~】。老楼让她把东西拿走,她还气哭了呢。然后重点来了!”   几个听众竖起了耳朵。   高志坚声情并茂,手舞足蹈,描述他道听途说的消息,仿佛自己亲眼看见了一样。   “小雪花去自行车棚一瞧,大小姐也在。   这不,哭完了,大小姐一抹眼泪,还是乖乖听男神的话,去拿私人物品了嘛。   我们小雪花就和大小姐讲道理了,你LOVE U你的,我加油我的,都流不到一个海里,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大小姐要是讲道理那就不是大小姐了,就讽刺一朵小雪花也敢和带刺的玫瑰比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搞笑了。   小雪花也是脾气见长啊,两个人你怼我一句我还你十句,车棚都要被掀翻了。   结果就是那么巧!   嘿!陈法海今天亲自来抓迟到的学生,她俩这戏台子搭在车棚里,可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嘛!这不,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法海爸爸提溜走了。”   杨星星紧张地问:“那后来呢?”   姜辰欣也道:“这又关楼衡什么事?”   高志坚抬手搭上楼衡的肩膀,笑嘻嘻地说:“谁让我们楼哥蓝颜祸水,祸国殃民呢。陈法海都不用问,一看她俩手上那牌子,就知道前因后果了,气得一个电话打给赵总。就说,把你们班楼衡给我叫来,给她们讲讲学生的本职是什么!”   赵文川接电话的时候,高志坚刚好在旁边和他说楼衡辛朝阳请假的事,听了个正着,现在也将教导主任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   “你们听听,狠还是陈法海狠!   居然让我们男主角亲自出手,劝她们回头是岸,不留一丝幻想。   啧啧,也就是老楼忙着陪辛宝宝,没空陪她们演这一出,不然……嘿嘿,不管是小雪花还是小玫瑰都要枯萎喽。”   听罢,几人反应各异。   楼衡微微皱眉。   他并不是张扬的个性,很不喜将私事放在台面上。虽然这件事与他关系不大,但这比起以前那些女孩有分寸地示好,闹得有些难看了。   辛朝阳见没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丢掉紧张的情绪,认真吃饭。   王思远和张山峰听得心满意足,也吃得心满意足,终于舍得放下筷子。   杨星星说:“陈法海真是辣手摧花啊,太狠了。”   姜辰欣道:“这就剧终了?”   “哪儿能啊。”   高志坚说:“赵总替老楼跑了一趟,一班和三班的班主任也都在,开了个讨论会。陈法海让她们的班主任和家长沟通,让他们教会孩子——别把学校当情侣餐厅的道理,还罚她们一人三千字的检讨呢。”   姜辰欣笑了笑,“主任说的没错。喜欢谁是自由,但也不必让全校来给他们当群演,给别人带来困扰就不好了。”   高志坚听她踩着两个对手给自己刷分,暗暗给她竖起一根大拇指。   可惜,楼衡一点表示都没有,姜辰欣只有落寞吃饭。   杨星星在微信上问了王初雪一声,王初雪还在上课,她没等到回应,倒是想起另一件事来。   “朝阳宝宝,你朋友圈里好多照片啊!拍得特别好,特别有感觉!我昨天看了好久,要不是实在太困了,我能把它从头看到尾!”   她对辛朝阳说。   高志坚掏手机,“有这么夸张吗?我看看。”   杨星星拍胸脯打包票,“你看就知道了。辛宝宝,同九义何汝秀!像你这么会拍照的男生我还是第一次见!”   辛朝阳被她夸得有些脸红,“我喜欢摄影,专门学过的。还有,你们为什么都叫我宝宝?”   这个称呼,也太羞耻了。       第17章 楼求败   “那不是正好,以后我们班级活动,再也不怕被拍丑照了!就是有点可惜,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你的照片,全都是风景。”   杨星星完全忽略了外号问题,拍拍他说:“朝阳宝宝,你手机里有照片吗?给我发一张呗~”   辛朝阳听了这话,也不和她讨论什么宝宝不宝宝的了,犹豫道:“你要我照片?”   “嗯嗯!”   杨星星点头,直接说了目的:“其实也不是我一个人要。你长得这么好看,拍照又是专业的,我们小姐妹都想珍藏一张你的美照,给我们美好的青春添加一点不一样的色彩。”   高志坚调侃:“加点黄色吗?”   被杨星星瞪了,他哈哈笑了下,对辛朝阳说:“你还别说,拍得确实不错!回去我也好好观摩一下我们辛宝宝的作品。”   辛朝阳说:“我手机里没有照片……”   不等他说完,杨星星就说:“那晚上回家发给我也行啊。”   “呃……”   这要是其他事,辛朝阳早就答应了。   只是,照片这件事在他们家有些敏感,他爸爸至今都无法原谅自己,发照片这种行为就更是禁区了。   正不知该怎么拒绝,楼衡替他开了口:“辛朝阳家长管得严,别为难他了。”   “???”   什么玩意?   杨星星有点懵。   高志坚听出点意思,想到辛朝阳真·豪门小少爷的身份,帮着说道:“你就直接和你的小姐妹说你办不到,也别偷拍辛宝宝照片,他家里人不高兴。”   “……是这样吗?”   杨星星还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可不高兴的,不过,看辛朝阳为难的样子和楼衡高志坚明确的表态,便没再纠缠,遗憾道:“那好吧。”   辛朝阳有些歉意道:“不好意思啊。”   杨星星摆摆手,“这有什么,虽然你们神神秘秘,肯定藏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不过,漂亮小姐姐保持魅力的秘诀就是不该做的不要做,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要说。我都懂的~”   高志坚说:“听起来,这个漂亮小姐姐嫁了个有钱的老头儿,活的跟提线木偶一样。”   杨星星怒道:“你不跟我唱反调会死啊!”   “星妹息怒,你永远都是对的,行了吧?”   高志坚讨饶。   杨星星这才满意。   高志坚道:“说起来,我昨天没看朋友圈,倒是刷了一晚上基金会网站。还真别说,全是干货!重磅推荐!不看可惜了!”   “你看了呀!”   辛朝阳本来看他们你来我往的,觉得很下饭,听他这话,顿时整个人都亮了!   高志坚点头,“我还听了你安利的曲子,我的妈,听完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升华了。我高志坚都不是原来的我了,而是被开过光,受过点化的高·心如止水·志坚!”   “是吧!我就说老先生特别厉害!特别好!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辛朝阳与有荣焉。   杨星星被吊了胃口,说:“我也去听!”   王思远好奇地问是什么,高志坚就和他们讲了讲,给他和张山峰都推了网址,还现场编了一套广告词:   “想知道把我们辛宝宝迷的五迷三道的楼衡先生是什么人吗?想知道这位楼衡先生和我们楼哥哪个魅力更大吗?盲人公益基金会,你值得拥有!”   辛朝阳听得直笑,见王思远和张山峰也被成功安利,开心地夹起一块炒蛋,满眼期待地看向楼衡——   楼衡能怎么办?   他只好亮出拖字诀:“我还没来得及听,回去听听看。”   “楼哥,你一定要听呀,很棒的!”   辛朝阳心满意足地把鸡蛋送进嘴里,认真地吃起来,没再开口。   见他这么乖的吃相,楼衡心里的那点微妙也散开了,也夹了一块炒蛋。   姜辰欣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原本辛朝阳朝楼衡碗里伸筷子的时候她还皱了下眉头,现在看楼衡完全不介意,惊讶的同时,也忍不住多看了辛朝阳一眼。   楼衡对这位新同学也太好了,连她,都要忍不住嫉妒了……   说着笑着,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   食堂里热闹了又散,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午休时间已经快结束了,一行人直接回教室。   没成想,刚坐下,张山峰就被人叫走了。   王思远问了一声,听他说了事,顿时有些憋气。   等张山峰出去了,王思远跑到高志坚这边抱怨:“大侠又被那谁叫走了。真是的,就不能独立行走吗,有事没事都来烦他!”   高志坚叹口气,说:“人家一个初中上来的,交情不一样嘛。大侠都没说什么,你就别逼逼了。”   辛朝阳听得云里雾里,高志坚热心科普,就对他说:“是大侠的初中同学,他们中学就他们两个进了十一中,那家伙有事没事就找大侠。估计这次是没考好,又找大侠哭鼻子呢。”   “哦……”   这种事,辛朝阳一个萌新不好评说,就好奇道:“你和副班长是一个初中的同学吗?”   两天不到的时间,他就看出来高志坚和王思远在班上比其他人都亲近一些。   高志坚一乐,“可以啊,朝阳宝宝观察挺到位的嘛。”   王思远点头说:“我们初中就同班。哎,苦啊,我怎么就摆脱不了这个大喇叭呢!”   高志坚翻白眼,“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听八卦的时候就问你苦不苦?”   王思远撇嘴,“你也就这点用处了。”   辛朝阳看得直笑,转头问楼衡,“楼哥你是哪个初中毕业的?”   不等楼衡说,高志坚就道:“不是,老楼是京城人,以前在那边上学的,高中才过来。”   “在京市上学?”   辛朝阳惊讶,问楼衡:“那是哪所初中?等等——楼哥,你该不会是京市那一届的中考状元吧?”   高志坚抢着说:“这有什么不会?老楼考试,那必须第一啊!”   辛朝阳:“……”   辛朝阳倒吸一口气,瞪大眼睛看着楼衡,一副醍醐灌顶又错愕纠结的表情,别提有多复杂了。   “怎么?”   楼衡难得没有衔接上他的思路。   辛朝阳长吐出一口气,惊叹道:“原来他们说的是你!学!神!楼!求!败!”   “……嗯?”   这种称呼,楼衡还是第一回听说。   高志坚喷笑:“什么玩意儿?朝阳宝宝你快说来听听!”   王思远也催:“快说快说!”   就连埋头和王初雪微信的杨星星都抬头看过来。   辛朝阳脸上浮现红晕,激动道:   “我以前也在京市念书,我那一届市中考第二名和第三名都被我们学校招收了。就是后来我们年级的第一名和第二名。   有一次我听见他们吵架,年级第一说第二是万年老二;年级第二说第一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说要是楼神在,他还不一定有这个荣幸做万年老二呢。   后来有一次,年级第二趁第一睡觉的时候,把楼神的中考成绩单贴在他头发上,上面用大字写着【但求一败!】。   年级第一都气疯了!   两个人打了一架,被全校通报。然后……我们都知道了年级第一的噩梦——学神楼求败!”   辛朝阳盯着楼衡看,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用叹咏的语气说:“原来是你啊,楼哥!”   “…………”   哪怕是楼衡,也有点暴躁了。   “哈哈哈哈哈!”   难得看他不淡定的样子,四人大乐!   辛朝阳越想越乐不可支,笑得停不下来,抱着肚子前俯后仰的,要不是楼衡拉住他,都要摔地上去了。   高志坚兴奋地猛拍桌子,忍着狂笑大喊:“大家别睡了!号外号外!特大号外!!!我们老楼终于有外号啦!哈哈哈!学神楼求败!求!败!哈哈哈哈哈!笑死爸爸了!”   全班人都看过来。   高志坚笑得话都讲不清楚了,反倒让杨星星抢了机会,对大家科普了一回学神楼求败的故事。   “学神楼求败???哈哈哈!”   “楼求败!但求一败!哈哈哈哈!”   “楼求败是个什么鬼哟!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七班发出一阵丧心病狂的笑,惊动了整个教学楼。   大家太欢乐,辛朝阳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楼哥对他这么好,他怎么能带着别人笑话他呢。   太不应该了。   他忙忍住笑,但抬头对上楼衡“我只想静静思考人生”的眼睛,好不容易才忍住的笑又破功了。   “哈哈哈!”   辛朝阳索性趴在他身上,笑了个够。   楼衡听着他放肆的大笑声,扶着他笑得直抖的身体,没忍住也笑了出来,心里的一点郁闷如遇阳光,烟消云散。   哈哈哈还在继续,踩着预备铃进教室的化学老师吓了一跳。   他是个暴脾气,把一沓试卷答案往讲台上一摔,吼道:“上课了,没听到铃声吗?都回位置上坐好!!这次考试我对你们很失望,除了楼衡同学,你们其他人考的都是什么玩意儿!笑笑笑,还有脸笑!就不能向楼衡同学看齐,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教室静默了一秒,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8章 小迷弟   引爆了笑点的化学老师根本控制不住场面,还是隔壁六班和八班的老师跑过来看情况,敲打了一番,才总算让大家冷静下来。   化学老师一边让课代表发答案,一边教训他们,高三了还这么不懂事,就会惹老师生气。又说给他们五分钟时间,抓紧把试卷批改好,他再开始给他们讲题。   底下的学生耳朵听得要长茧子了,全当耳旁风,时不时还有憋不住的低笑声传出。   辛朝阳也没留心听。   他倒不是不给老师面子,而是杨星星趁机把早上已经评讲完的英语试卷交给了他。   “朝阳宝宝,你牛逼大发了你知道吗?这次英语考试,你全班第二名!就比楼哥少两分!就这,赵总居然还担心你成绩跟不上,简直没天理!”   十一中的学初考试,时间紧任务重。   按照一贯的惯例,在一天之内考完试后,老师并不会批改。而是在评讲时,发还给学生相互批改,统计分数。   各科老师复核过后,下个星期一才会出成绩单。   早上是两节英语大课,一节生物课,一节体育课。辛朝阳缺席,他的英语试卷杨星星就给他收好了。   至于理综的卷子,因为还没有评讲完,没有拿回,现在还不知道在谁手里。   辛朝阳打开一看,鲜红的148分。   他有些高兴,听杨星星吹捧,赧然道:“我就英文还过得去。”   “就这还只是过得去?大佬,你们学霸的想法我不懂。”   杨星星叹气。   辛朝阳觉得自己侮辱了学霸这个词,正要说什么,就见高志坚转过来,说:“喏,求败哥,你的试卷。”   辛朝阳:“……噗。”   化学课代表正好走过来,就说:“喏,求败哥,你的答案。”   楼衡:“……”   杨星星差点笑死,辛朝阳忙捂住嘴,肩膀抖了又抖,露出来的眼睛笑眯成了两条弯弯的线。   他不知道的是,七班的后门一侧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看着他。   正是赶回宁市的辛北城。   他看着神情快活的儿子,眼里的担忧慢慢褪去,只留下满满的笑意。   多久了,他的小太阳多久没有在人群里,露出这样轻松愉快的笑容了。   辛北城看着看着,鼻子有些发酸。   站在他身后的助理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低声道:“辛总,要请小少爷出来吗?”   辛北城摇摇头,“让他玩。”   他转身离开,并不知道楼衡转头看他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才收回视线。   辛朝阳也分到了一份理综卷子,生物的部分杨星星已经帮他批改好了,他忙展开答案,学着杨星星之前的批改痕迹,评断对错。   才进行到三分之二,辛朝阳就听见一个女生说:“哇,楼哥果然又是满分!”   他循声看过去,还没找准人,就听见另一个男生说:“叫什么楼哥,请称呼求败哥好吗?”   教室里顿时一阵笑,惹得化学老师教训:“都改好了吗?改好了我们开始讲题!”   几个同学连忙说没有呢老师,化学老师没好声气,“那还不搞快点。”   辛朝阳抿唇忍住了不厚道的笑,转头去看楼衡,后者已经改好自己那份试卷,抬头问他:“怎么了?”   辛朝阳真情实意地道歉,小声说:“哥,我错了。”   那努力严肃的认错表情,看得楼衡忍俊不禁。   伸手捏了捏辛朝阳还带着红晕的脸,楼衡说:“你哈哈哈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辛朝阳嘴角又往上翘,忙绷住脸,说:“下次不敢了,真的。”   楼衡说:“没有下次了。”   他两世为人,不像脸皮薄的少年人,对这样的玩笑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   但这种“哈哈哈”,还是免了吧。   前面化学老师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大嗓门喊道:“都安静,现在我们来说第一道题……”   “坐好。”   楼衡拍拍他的背,辛朝阳赶忙坐直了。   “这道题的答案是B,这么明显的事就不用我说了吧?如果连这都能选错,我建议你们也别高考了,回去把初中课本学好了再来。再看第二道题,这个知识点考的是……”   辛朝阳:“……”   他仿佛记得,自己选的是C?   下午五六节都是化学课,一节课听下来,辛朝阳感觉自己又被掏空了。   杨星星发现自己对这样的美少年已经见怪不怪,拿出一包芒果干递给他,“来,补充点能量。”   “谢谢。”   辛朝阳有气无力。   高志坚说他:“怎么搞的年轻人,一脸肾虚的样子可要不得哟。”   辛朝阳咬着芒果干瞪了他一眼,吃完了嘴里的果肉才说:“刚刚老师说的,我都没怎么听懂。”   高志坚吃着东西,没心没肺道:“他刚刚有说什么吗?不都是中国话。”   这时,姜辰欣走过来。   她递给辛朝阳一个不透明的文件夹,“我们换一下吧。”   顿了下,姜辰欣表情一言难尽地说:“我觉得,你对着自己的卷子听讲,更能找到知识盲点。”   辛朝阳脸红,赶忙接过文件夹,把桌上的卷子递给她。   杨星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搞什么呀,地下党接头呐,这么神秘?”   姜辰欣从她手里拿走一块芒果干,说:“别问,问就是友尽。”   这么严重?   杨星星不问了。   高志坚也看出来了,辛朝阳这理综成绩恐怕真有点感人,怕他尴尬,转开了话题道:“好了好了,星妹你和小雪花说了那么久,有什么收获没有?她们家长来了吗?”   杨星星瞪他,“就你话多。”   很快,又到了上课时间。   辛朝阳看到走进来的化学老师,只觉得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   艰难得取出文件夹里的试卷,看到生物卷和化学卷上,只在对的题目上打了√、看起来很清爽的卷面,辛朝阳觉得班长真的有一颗玲珑心,实在太善良了!   杨星星到底没忍住好奇,回头瞄了一眼,然后:“……”   13分?!!   她有些不敢相信,“这……确定不是减的分数?”   辛朝阳说:“我也希望是QAQ。”   痛苦的化学课终于结束了,接着是十分钟眼保健操时间,做完之后才是课间休息。   听说下一节是物理课,辛朝阳就像被抽掉骨头的鱼,趴在桌子上,沮丧道:“我不想看到这张卷子了。”   杨星星听见,回头安慰他:“也不可能比化学更糟糕了,开心点。”   “不,”辛朝阳说,“比起物理,化学是我的强项。”   杨星星:“……这种话,你怎么说的出口哦。”   再差一点,总不会是个位数吧?   所以兄弟,你是为什么想不开来学理科啊!谁给你的勇气?静茹姐姐都带不动好吗!   楼衡伸手敲了敲桌子,“起来,走动一下。”   “哦,就来!”   辛朝阳把试卷塞进桌洞,跟着楼衡出去了。   高三楼前有一颗大榕树,枝繁叶茂,绿意盎然。   楼衡注意了一下反光问题,让辛朝阳站到一个安全位置上。   辛朝阳却不安分,掏出手机,跑前跑后,从取景镜头里看那株榕树,时不时比划一下构图,兴冲冲道:“这棵树长得很有个性呀,我之前都没留意。”   看他满血复活,楼衡也不拘着他,说:“嗯,就是招蚊子。”   “不怕,我有这个。”   辛朝阳拉了拉裤腿,露出藏在脚踝的驱蚊脚环,对楼衡说:“用了就不怕蚊子了,非常好用,明天我带一个给你试试吧?”   楼衡看他白得惹眼的脚踝,视线微顿,听见有女生低呼说好白,让他把裤子放下。   “要吗?”   没得到回答,辛朝阳又问了一声。   楼衡其实没听清他刚才说什么,看他期待自己点头的表情,便笑着说了好。   辛朝阳笑起来,这一高兴,又想起之前没说完的话题。   “楼哥,你回去一定要听呀!这些曲子真的非常棒!我从小听到大,完全不会腻!我可以听一辈子!”   “……”   躲不过的话题最是致命。   楼衡认清现实,只好说:“课间听了一首,很不错。”   “是吧是吧!先生真的好厉害!”   辛朝阳明亮的右眼又露出那种崇敬的光。   “我不是说他的技巧有多么高超,又或者曲子有多么好听——当然,也是超级好听的。是那种心态!那种意境!   淡泊,高远,开阔,豁达。   感觉,先生经历过很多很多事情,他的心就像海洋,能包容一切,不论是风和日丽,还是海啸暴雨。   真希望,我也能变成他那样的人——能够带给别人勇气和信念的人。”   楼衡:“……为什么这么肯定?你从没有见过他,不是吗?或许,真正的他,并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你说的对。”   辛朝阳的回答出乎楼衡的预料。   见楼衡惊讶的样子,辛朝阳咧嘴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人活着,不仅有琴棋书画,更多的是柴米油盐。一种米养百样人,先生是立体的,性格除了美好的一面,肯定也有不完美的地方。”   楼衡听了,竟然觉得有些欣慰。   辛朝阳双手向后撑着走廊,正对着楼衡,说:“神之所以是神,是因为他们坐在高高的神台上,俯瞰众生。先生在我心里,就是神。我不需要去追究先生现实生活里是一个怎样的人,我信仰他,也不是因为他完美无缺,而是,抬头仰望他,知道他的存在,我就觉得充满勇气。楼哥你能明白吗?”   楼衡看着他。   阳光穿过树叶缝隙,落在少年脸上,却不及他眼里的光芒。   那样惊艳。   那样灼热。   楼衡觉得自己的心被烫了一下,晃了晃神,不自在地转开视线,一时竟不敢对上这样的目光。   他说:“不太明白,不过,你愿意就好。”   “嗯!”   辛朝阳重重地点了下头,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怕幻想破灭。所以,我爸爸以前说能想办法,让我见先生一面,我拒绝了。我就想啊,我要努力长大,变成一个可以不优秀但一定要像他一样温暖、能帮助很多人的人。等我老了以后,去他的墓碑前,给他献上一捧花,和他说说话。我就满足了。”   楼衡:“……”   大可不必。       第19章 爱别离   因为有了心理准备,物理再刷新低的成绩,也没有影响辛朝阳的好心情。   下课后,辛朝阳兴冲冲地问楼衡:“楼哥,我们去吃什么?”   楼衡拿书包的动作一顿,有些歉意地对辛朝阳说:“我回家吃,和我妈说好了。”   高志坚凑了一嘴,“朝阳宝宝跟哥走吧,别管老楼了。他晚饭都不在学校吃,昨天才是特殊情况。”   “啊,这样啊。”   辛朝阳虽然失望,但也没不懂事地要求什么,挥挥手说:“楼哥再见,路上小心哦。”   楼衡点点头,先走一步了。   没想到,才走出教室不远,就听身后有人追出来,“楼哥,等等我!”   楼衡停下脚步,教训道:“跑什么。”   辛朝阳开心地笑,“我爸爸来了,就在学校外面。我和你一起走。”   楼衡还没说话,跟在后面的高志坚哎哎叫道:“朝阳宝宝你好无情,眼里只有楼衡哥哥,我要心碎了。思远,我只有你了,嘤嘤。”   王思远推他,笑骂:“滚滚滚。”   辛朝阳被逗得直笑,四人一起下了楼分开。   辛朝阳陪楼衡去取车,居然看到车棚里悬挂了一个标识:【公共场地,请勿张贴!】   “……不愧是你,陈法海。”   辛朝阳感叹。   楼衡拍拍他的头,“别学他们说话。”   辛朝阳不好意思地笑,“就,有点好玩。”   这话,又是学的高志坚。   楼衡笑着摇摇头,倒也没再说教了。   出了校门,辛朝阳一眼就看到他爸爸的车,和楼衡道了再见。   辛北城一身惹眼的霸总打扮,这次就没有下车接宝贝儿子,坐在车里帮他开了门。   辛朝阳一上车就被他抱住了。   “宝贝,你可吓死爸爸了,快让我看看。”   辛北城捧起儿子的脸,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   经过一天的休养,辛朝阳眼睛里的血丝早就褪干净了,完全看不出早上狼狈的痕迹。   即使如此,辛北城还是自责不已,“爸爸早上说的话你就当没听过,以后晚上可不能再这么玩手机了。”   辛朝阳乖乖点头,“再也不会了,爸爸。”   辛北城听了,心里反而憋了一口气,难受得厉害。   ……如果,他儿子也能像个普通的中二少年,厌学滑板打游戏,肆无忌惮,该有多好。   辛北城忍着没在儿子面前露出自责神色,转头让助理开车去餐厅,对辛朝阳说:“你妈妈回来了,在餐厅等我们呢。宝贝,等会儿你妈妈要是打我,你可要救救我啊。”   想到之前电话里,王璐质问自己凭什么不告诉她儿子出事了,语气非常糟糕,他真有些头疼。   辛朝阳爱莫能助,“爸爸,你不是说打是亲骂是爱嘛。男子汉大丈夫,自己扛,别怂!”   辛北城睁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你学坏了,小太阳。”   辛朝阳乐得笑出声。   辛北城见状,心情一阵轻松。   短短两天,他儿子都学会这么说话了。看来,十一中真是来对了。   *   到了餐厅,王璐并没当着儿子的面发作,只是心疼地抱着他不放。   辛朝阳看她眼圈红红的,显然哭过了,有些手足无措地说:“妈妈,对不起。”   辛北城见状,拍拍妻子的背,“好了好了,别把妆哭花了,吓着宝贝。”   王璐瞪了他一眼,也不愿意自己的情绪影响儿子,拉着辛朝阳坐下,把菜单拉过来,“宝贝想吃什么?喜欢什么就点。”   说着,她眼里又流露出难过。   她很爱儿子,却忙得没时间照顾他,连他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辛北城一看她这样,忙转开话题道:“你那边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谈好了吗?”   王璐叹了一口气,“合同都签了。林默急着出国,什么条件都没说。”   辛北城诧异,“这么急?”   王璐感慨:“他整个人的状态就不对。哀莫大于心死,我真担心他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辛朝阳抬头看过来,“爸爸妈妈,你们在说什么?”   王璐也没瞒他,说:“妈妈公司老板出了一点事,不想再办公司,把熊猫娱乐转让给妈妈了。”   辛北城一边给儿子倒果汁,一边道:“林默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一点预兆也没有啊。”   王璐叹息:“雨晨不在了,他哪还有心思做这些。”   辛北城惊讶,“他们?”   那两个人竟然是一对?   这事,他真没听说。   王璐摇了摇头,“他们没有在一起过……哎,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妈妈?”   辛朝阳听得迷糊。   王璐就给他说了前因后果。   林默和刘雨晨都是王璐的高中同班同学,和她一样毕业于十一中。   上学的时候,王璐和他们只是泛泛之交。后来,林刘二人进了娱乐行业,共同创建了熊猫娱乐。   王璐当时已经是一线顶流,告别了老东家,以股东身份加入了刚刚建立的熊猫娱乐,拥有10%原始股。   双方的关系才走得近了。   而今,王璐成了双料影后,熊猫娱乐也做的越来越成功。公司除了王璐这个影后,也培养了不少王牌,尤其是熊猫直播,更是深受年轻人追捧。   一切都那么好,可就在上半年,刘雨晨罹患癌症,更在上个月急症去世,林默自此一蹶不振。   王璐说:“他们高中的时候感情就特别好,那时候我们女生都爱闹他们,说雨晨是林默的小媳妇什么的。雨晨很腼腆,有一次还急哭了,让我们不要胡说。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林默才不敢说出自己的心意,怕他讨厌自己。可是现在回头想想,如果雨晨不是喜欢他的话,也不会怕这些玩笑话,反应那么激动了。”   阴错阳差,他们就这样对自己的感情守口如瓶。   从高中,大学,到一起创业,事业有成,成了别人眼中最好的朋友,最亲的兄弟。   直到意外,突如其来。   刘雨晨去世的时候,王璐正好在宁市,全程参加了葬礼。   火化的时候,林默疯了一样不许别人靠近刘雨晨,抱着他冰冷僵硬的身体不肯撒手。   “别碰他,你们别碰他!”   他状若疯癫,刘家人都被吓坏了,几个亲戚的眼神当时就不对了。   王璐有心想劝他,让雨晨安心走吧。可这样的话对林默来说,太残忍了,她说不出口,只能无力地看着,无力地哭泣。   林默伤心过度,几夜未眠,最后还是被人掰开了手,拉开了刘雨晨身边。   “不要!”   “放开他!”   “还给我!你们把他还给我!求求你们——不!不要!!!”   “小晨!小晨!小晨……”   他想把小晨抢回来,但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雨晨的遗体被推入火化炉。   他疯了一样往前冲,要不是好几个人死死拉住他,都要跟着刘雨晨一起,投入火化炉了。   火化炉关上的时候,林默彻底崩溃了。   他跪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你们怎么能这样,小晨最怕疼了……你们怎么能这样……”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刘家的亲戚小声打听怎么回事,听说这个疯子是刘雨晨的老板,两人认识二十几年了,当下就犯嘀咕了。   “哎哟,难怪雨晨一直不要结婚……”   “就是啊,我还给他介绍了好几个人呢,他都不肯。我还以为他是眼光太高,没想到……”   “原来是这样……”   “造孽啊,老刘家眼看要绝后了。哎,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搞什么不好,非要……”   “姨妈可怜了,就雨晨这么一个孙子,还连个孩子都没留下……”   刘雨晨的家人听着,又气又恼。   骨灰装盒之后,刘家人不许林默碰,刘奶奶反应尤其激烈,甚至不允许他继续参加葬礼。   林默跪在他们面前,当着刘雨晨的骨灰发誓,“我们没有在一起过,从来没有。小晨他不知道,是我,是我错了……奶奶,叔叔,求你们,求求你们,别赶我走……”   林默的父母对儿子的心意早有了解,这么多年了,再不能接受,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现在刘雨晨就这么走了,儿子的痛苦也让他们难过,哪里舍得再责怪于他?便也跟着乞求刘雨晨的奶奶,好不容易才劝得她松口。   即使是这样,葬礼过后,他们就要林默离开。   林默给他们磕头,眼睛里已经流不出眼泪,只说:“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孙子,儿子。小晨该做的事,我来替他。”   刘奶奶激动道:“我们不稀罕!你走!走!”   林默终究还是被带走了。   “……哎,怎么就让他们摊上这种事呢。”   辛北城和这二人没什么交情,听了心里也难受。   王璐更不好过。   她想起火化时,林默声嘶力竭的疯狂,黑色西装都被扯烂了,还要往前冲;想起火化炉关上的时候,他的眼睛失去焦距,痛苦到哭不出来;想起林默跪在地上乞求刘家人,卑微的样子,就忍不住热泪盈眶。   辛朝阳赶忙给她递纸巾。   “老天怎么就这么不公平!雨晨那么好的人,还那么年轻,就要带走他。”   王璐都无法释怀,更别说林默了。   她擦了擦眼睛,忍着哽咽说:“林默那个样子,谁还能不明白他的心意呢?”   “后来,雨晨的爸爸整理遗物的时候,撬开他床头暗格的锁,见到藏在里面的日记本,才知道雨晨对林默也有一样的感情。他把日记本给了林默……哎,我这次见他,发现他老了好多,头发都白了一片。”   之前,她在电话里和辛北城发那么大的脾气,除了担心儿子心里着急之外,也是因为这件事,心里压抑,才控制不住情绪。   辛朝阳听得很难过,鼻头发酸,担心道:“那他该怎么办?”   王璐摇了摇头,“不知道啊……他说雨晨的梦想就是环游世界,只是以前太忙了,他们连旅游都没怎么去过。现在他把公司卖了,说要带着雨晨到处看看。”   辛北城叹气,忍不住说:“他们两个,实在太傻了。”   “是啊。”   王璐收拾了一下心情,对父子俩说:“所以,做人还是要像你爷爷一样,对自己坦诚,对别人坦荡。辛北城,你以后也别说爸爸了,他要是藏着话不说,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如愿以偿。”   “是啊,他是如愿以偿了,还老牛吃嫩草,啃了一根年纪能当他儿子的洋草。”   辛北城哼哼声说。   话是这么说,听了刚才的事,他心里的芥蒂确实少了几分。   稍微想一想老头也活的像林默和刘雨晨那么循规蹈矩,什么苦都往自己肚子里吞,辛北城就觉得窒息,宁愿老头一生放荡不羁爱嫩草。   辛朝阳想起楼衡说的话,伤感道:“我们谁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会先到来,所以,不管喜欢什么事,喜欢什么人,都要趁现在去做,让对方知道。”   王璐听了,总算露出一个笑容,“我们小太阳长大了。以后你喜欢了谁,一定要带给妈妈看看。”   辛北城忙说:“还有爸爸呢。千万别学你爷爷,先斩后奏,证都领了才想起来通知我。”   辛朝阳也坦荡,点头说:“一定会的。”       第20章 吃醋了   辛朝阳和父母说话的时候,楼衡也到了小区。   他先去了一趟物业——楼爷爷寄过来的快件已经到了。回家后,发现他妈妈没有在家,就去了王奶奶家。   王老太太家在一楼,附带一个小庭院,她和先生在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草,养了一只大橘。   这猫精乖得很,趴在篱笆上懒洋洋地甩着尾巴,见人来了睁眼看了一眼,飞起肉感十级的身体,扑开了锁,落到楼衡身前。   楼衡俯身抱起它,挠了挠它的下巴,“谢谢橙汁。”   “喵~”   猫大爷被挠得舒服,赖在楼衡身上不动了。   “小衡来啦。”   秦老先生听到开门的声音走出来,见是楼衡,顿时笑起来。   “秦爷爷。”   楼衡同他问好。   秦老先生招呼他进屋,说:“来找你妈妈吧?你王奶奶也是,饭没像样子教一道,倒是拉着你妈妈织什么围巾去了。”   “哎哟,小衡下学啦?”   王老太太和郑秋兰正在沙发上织毛线,闻声看过来。   “都下课了?”   郑秋兰连忙放下手里撑开的毛线团,站起来道:“妈妈现在就回去做饭!”   看她慌慌张张的,王老太太拉住她,“回什么回,就在这里吃一口。来,你跟我来,正好教教你,免得某些糟老头子又要说我不干正事了。”   说着,王老太太瞪了丈夫一眼。   秦老先生一摆手,“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啊,请尊重事实说话,不要放大言论,也不要揣测观点。”   “瞧瞧,又开始显摆他那一套了。秋兰啊,我们快走,不然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王老太太拉着郑秋兰去了厨房,时不时还能听见她们的说笑声。   “来,我们到外面坐。”   客厅里只剩下老先生和楼衡,老先生嫌弃沙发乱糟糟的,带着楼衡到小院里的桌子坐下。   老先生伸手逗了下楼衡怀里的猫,这老伙计依旧不待见他,一爪子就拍开了,窜到了楼衡左边肩膀上,尾巴蜷着,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尾巴尖撩着楼衡的右肩,像在撒娇。   老先生哼了声小没良心的,又对楼衡说:“你小子就和这猫似的,鬼精鬼精的,就见了一面,一点不耽误就带你妈妈躲到你王奶奶这儿来了。”   楼衡看了看桌上的茶,见是刚泡开的碧螺春,就给他倒了一杯,笑道:“您又知道了?”   老先生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就咱们小区这一亩三分地的,能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来,我还想着你要怎么打发那对烦人精,没想到,你小子居然玩了一招釜底抽薪!”   老先生是消息通——和高志坚这移动的人形喇叭不一样,人家是专业的,退休前是报社二把手,年轻时专跑社会新闻。   郑秋兰还没进他家门,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老先生就看得透透的。   楼衡没有否认,只朝他打听道:“那位阿姨已经在茶话会里有名有姓了吗?我听说她才刚搬来。”   “就是刚搬来,才显得人家本事啊。”   老先生呷了一口茶,美滋滋地回味了一下,才弹了弹茶杯,说:“要不是冲这个,我还不愿意你王奶奶和那家的打擂台呢。”   楼衡失笑道:“秦爷爷抬举他们了。”   老先生哼了一声,“有道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家就是这样。”   “女的吧,看着是个牌面上的人,但不会教养,对内逆来顺受,对外又偏要昂着头。   男的吧,越过顶头上司把部门里的篓子捅到了上司对头那里,拿了钱,升了迁,搬了家,拍拍屁股丢下干到一半的项目跑去对头那了。   他现在的领导,特别欣赏他有眼光,老婆娶得好。他就带着他老婆去聚会,每回跳个舞唱个歌换点掌声。   啧,骨头轻,品行不好,不好。”   他连连摇头,放下茶杯,说:“这样两个人养出的孩子,根上就差了点意思。才来小区,就抓猫往水里丢,被猫挠了,他妈妈叫人满小区抓流浪猫。我家橙汁都被逮上车,差点就见不着了。真是升官发财,不得了哦。”   说着,老先生伸手捏了捏猫的耳朵,“你这笨东西,都不知道往家跑,怎么这么笨呢。”   “喵!”   猫大爷生气地拿肉垫子拍他,跳下楼衡肩膀,跑进了屋。   楼衡听了郑月桂一家的行事,明白这家人有多不得人心了。   不说别的,橙汁差点被当流浪猫抓走,这可是动了两老的命根子,老先生心里还憋着气呢。   楼衡没提这些,转而问道:“我妈妈今天没有给王奶奶添麻烦吧?”   “她们玩的好呢。”   老先生笑着说:“你妈妈会配色,会挑衣服,还会讲英语,你王奶奶还同我说,以前看错了。能有你这个儿子,当妈的也差不了。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我看着呢。”   楼衡说:“谢谢秦爷爷,下回我给你带一袋子碧螺春,是洞庭的老人家炒着自家喝的,给您尝尝。”   老先生一乐,“就等你这句话了。”   王老太太煮了面,两家人吃过后,老太太留了郑秋兰说话,让楼衡下课回来再接他妈妈回去,他放心地离开。   到了学校,楼衡还没坐下来,高志坚就说:“求败哥哥,赵总把你家孩子叫走了,还说你来了也去一趟呢。”   楼衡怔了下。   他自然看到辛朝阳不在,还以为他爸妈带他回家了,没想到是让班主任喊去说话了。   他点点头,“我去看看。”   高志坚啧啧称奇,“老楼,你对辛宝宝是真不一般,我都要吃醋了。”   楼衡没理他,直接走了。杨星星不在,没人抬杠,高志坚不禁觉得有点寂寞。   辛朝阳在教师办公室聆听班主任的教诲。   赵文川语重心长地说:“老师之前和你爸爸谈过了。”   “他的意思呢,希望你在学校交一些朋友,每天开开心心的,其他方面都没有要求。老师知道以你家里的情况,确实不需要过高考这条独木桥,和别人竞争。只是老师觉得,你这个年纪还是要多学一点东西,不要浪费了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所以,老师也想听一听你的想法。”   辛朝阳想到他爸爸那番学渣理论,不由脸红,忙说:“谢谢老师,我也想好好学习的。”   赵文川相信他的话,但也不大看好——毕竟有那么一群家长在后面拖后腿呢。   不过,辛朝阳这么乖巧,他觉得特别欣慰,态度更温和了几分。   “很好,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们慢慢来,成绩什么的还是其次,学到的知识才是最重要的。”   “嗯,您说的对。”   辛朝阳非常赞同。   赵文川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他,告诉辛朝阳这是他的语文和数学卷子。   他说:“老师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担心同学们爱开玩笑,有时候可能把握不好分寸,让你难过。这事也怪我,没想仔细,还好你们班长提醒了我。”   姜辰欣是个负责任的班长,之前特意找过赵文川,建议他最好把辛朝阳的试卷还给他。   之前的理综卷子幸好是发到她手里,如果是在哪个爱闹腾的同学那里,把他的成绩宣扬开,很伤自尊心的。   辛朝阳明白他们的好意,感激道:“谢谢老师,还有班长。”   赵文川觉得这孩子未免太乖了,也难怪他家长担心他在学校受欺负,千请求万拜托的,请他看顾好辛朝阳。   他现在都有了一点同样的心情,柔声对辛朝阳说:“班上的同学都很好相处的,就是爱玩爱闹了点。要是他们欺负你,你来找我,我替你收拾他们。”   辛朝阳抿嘴一笑,“谢谢老师,他们都很好的。”   楼衡进来,就见他们一个柔声细语,一个乖巧听话的样子。   想到赵文川每次对高志坚恨铁不成钢地瞪眼睛,和后者大呼小叫的场面,两厢一对比,心下觉得有些好笑。   “赵老师,您找我。”   见辛朝阳转过头,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楼衡对他点点头。   “楼衡你来啦。”   赵文川朝他招招手,对辛朝阳说说:“楼衡同学你很熟了,他功底扎实,他的成绩我们老师都不敢居功的。你以后学习上有什么困难,要是找不到老师,可以直接找他。”   又对楼衡说:“你多费费心,关照一下新同学,好吗?”   “我知道了,老师。”   楼衡自然答应。   走出教师办公室,辛朝阳不好意思道:“又要麻烦你了,楼哥。”   楼衡摇摇头,问他手上拿的什么。   辛朝阳说了,又和楼衡说起姜辰欣特意关照的事,感慨道:“班长真的好贴心啊。她是我见过,除了我妈妈之外,最体贴的女孩了。”   楼衡见他感动莫名的样子,眼神闪了闪,语气平常道:“那你应该谢我。”   “嗯?”   辛朝阳不明白他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楼衡说:“她本来可以只做三分,但现在,她做到了十分。你觉得,是为什么?”   辛朝阳眨了眨眼睛,“你是说——不会吧?!”   “你觉得不会?”   楼衡反问他。   辛朝阳:“……”   辛朝阳觉得自己的智商快跟不上了,“这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你们的世界太复杂了吧!”   有些事情真的经不起追究,一深究就变了味道。   楼衡没点破之前,辛朝阳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现在一想,姜辰欣对他这么照顾,连他的情绪都顾及到了,应该就是看在楼衡的面子上。   更甚至,是想通过他,给自己加分。   就辛朝阳和姜辰欣的接触来看,这还真是对方会做的事。   不见在刚才,他就在楼衡面前说她的好话了么?   辛朝阳停住脚步,看着他,说:“楼哥,你知道小明的爷爷为什么过的那么开心吗?就是因为难得糊涂啊。你干嘛要说破嘛,我什么都不知道多好。”   楼衡莞尔,“谁让你这么好骗。长点心眼吧,小太阳。”   ——可别再因为一点小事,就感动得对人掏心掏肺了。   辛朝阳鼓了鼓嘴,一脸丧气。       第21章 他害怕   回到教室,辛朝阳还是第一时间去和姜辰欣说了谢谢。   不管姜辰欣是否抱着其他目的,她对自己的帮助是实打实的,辛朝阳心里还是感激的。   就是,见姜辰欣说“不用谢”的时候还转头看了眼从身旁走过的楼衡,辛朝阳心里就有点复杂。   比起王初雪和莫小秋,这位小姐姐,真的让他觉得有点厉害了。   很快,晚自习的铃声打响。   楼衡让辛朝阳把试卷给他,辛朝阳痛快地给了。   学神楼求败的成绩单摆在那里,他虽然羞愧,但更期待能够得到学神的指点。   先看的英语试卷。   辛朝阳写的一手漂亮的花体,楼衡发现他很习惯用简写和连笔,扣了两分都是因此,被当做错别字了。   辛朝阳紧张地等他说话,忽然有好几个人抬着东西进教室来,他忍不住看过去。   几个男生把东西放在地上,砰砰作响。   王思远直起身,就喊:“高身残,还坐着干嘛呢,过来帮忙发书!”   又打发其他人回座位上,说这里交给他就行。   “你可真是会给我找事做。”   高志坚抱怨着站起来,问辛朝阳:“朝阳宝宝,一起?”   辛朝阳觉得新奇,有点跃跃欲试,就看楼衡。   楼衡点点头,“去吧。”   辛朝阳就跟着高志坚去了。   王思远给他俩一人递了一把裁纸刀,对辛朝阳说:“很简单,把包装拆了,每组数出十八份放在第一桌,让他们自己往下传。”   “哦,我明白。”   辛朝阳接过小刀,跟着忙前忙后。   忙了小半节课,总算都搞定了。   新学期的书本、练习册还有新校服,加起来,每个人的桌上都堆起一座小山。   地上留下了一堆包装垃圾,高志坚没让辛朝阳动手,让他先回去。   辛朝阳也没坚持。   他一面走,偶然一瞥还看到一个男同学在包书皮,大感惊奇。   “辛朝阳。”   眼看他要撞到桌角,楼衡喊了他一声。   这一声在安静的自习教室很引人注意,辛朝阳和其他人一起看向他。   楼衡说:“过来。”   “哦!”   辛朝阳对于刚才的危险一无所觉,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楼衡给他递了一张湿巾让他擦擦汗,将试卷摊开——这半个小时,他已经将辛朝阳的四张卷子分析过一遍,对辛朝阳的基础有所把握了。   在他擦脸的时候,楼衡低声和他说了英语考试的情况。   “你这张试卷老师复核的时候,会把你的分数改回满分。你的卷面很漂亮,如果不是你考了满分,还能加3-5分的卷面分。”   “真的吗?”   辛朝阳有点小开心。   “嗯。”   楼衡点点头,先夸了他,然后才道:“不过,有一些书写习惯要注意一下。简写和连笔在高考这样的考试里,并不受欢迎,如果被扣分,申请复查会很麻烦。”   顿了下,楼衡说:“如果你不参加高考,就不需要考虑这些。”   辛朝阳把湿巾折叠整齐,放在一边,说:“我想试试。”   他认真地对楼衡低声说:“我觉得高考是一个不能错过的体验和经历,我想和大家一起,做普通的、大家都会做的事。”   普通这个词,对于辛朝阳而言是可望不可即的奢侈。   楼衡很能明白他的想法。   曾几何时,他也奢望过自己拥有普通的身体,普通的身份。而他很幸运,拥有了实现它的新生。   楼衡点点头,将英语放到一叠试卷下面,露出理综试卷。   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卷子,“那你需要加油了。”   辛朝阳一看那惨烈的分数,羞愧难当,连忙点头:“我尽力!”   楼衡揉揉他的头,说:“你的基础很差,先告诉我之前两年你在京市都学了什么?”   辛朝阳摸了摸鼻子,凑近楼衡耳边,小声说:“我的眼睛是三年前才治好的,之前都学盲文,还跟爷爷和约瑟学钢琴口琴什么的,其他就没怎么接触过。回国前一年我在学英文,回国之后忙着学中文,在京华也是艺术生。其他科目,我现在……才学完初一的知识。”   楼衡了解地点头,低声问:“你在和家教学习?”   辛朝阳说:“之前是,前几天刚搬到宁市,还没有请老师。”   “那这些你不需要看了。”   楼衡把桌上的试卷收起来,随手拿过一本全新的作业本,一支钢笔,对辛朝阳说:“跟我来。”   辛朝阳一呆,“去哪儿?”   楼衡没应他,对忙着给新书署名的杨星星说:“我带辛朝阳去图书馆自习,帮忙和赵总说一声。”   “哦哦。”   杨星星一脸懵逼地目送楼衡带着辛朝阳离开,等高志坚过来问,她才反应过来。   杨星星咬着拳头,激动道:“啊啊啊,楼哥这是要给朝阳宝宝开小灶吗!嗷,我也想听!”   这下,连她都羡慕嫉妒恨了。   高志坚不敢置信道:“老楼都到这份上了?他这是爸爸的瘾没够,还当起老师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杨星星拍着他的肩膀叹气:“都是当同桌的,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怎么就差这么一大截儿呢。”   高志坚也有点怀疑人生,好半天才摸着自己的国字脸说:“难道,真的是因为脸?”   杨星星噗嗤一乐,“你终于承认自己长得丑了吧!”   “我丑你胖,这不正好?”   两个重组的同桌开始了互相伤害。   这边,楼衡带着辛朝阳到了图书馆二楼的阅览室。   这里装了隔音玻璃,摆着一方长桌,书架上全是字典一类的工具书,是专门为学生讨论而设,可以自由说话,不必刻意控制音量。   楼衡拉开椅子让辛朝阳坐下,自己也坐到他身边,翻开作业本,对辛朝阳说:“距离高考只有一年,按部就班地学,肯定来不及了。考试的知识点都有脉络,我稍微给你讲一讲吧。”   “那太好了!”   辛朝阳终于反应过来,学神这是要亲自教自己,又是惊喜,又是感激道:“楼哥,你太好了。”   楼衡用笔点点他额头,“认真听。”   “嗯!”   辛朝阳坐的笔直笔直的。   楼衡看得失笑,“你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吗?小太阳,放松点,不用这么紧张。”   辛朝阳不好意思地笑,但还是端坐如松,楼衡没再说他,直接开始讲了。   他从辛朝阳最薄弱的理综入手。   “理综,其实就是格物致知。所谓格物,就是研究某一样东西,弄清楚它的构成和规律。致知,就是记录它的构成和规律,量化它,复制它,利用它。”   楼衡在纸上画了一个圈,写上【物】;在这个圈下,再画了两个圈,分别写上【结构】,【运动】。   他在这三个圈上点了点,说:“这世界上所有存在的东西都可以数据化,只是有的我们目前的知识和技术还做不到。一样东西,它是什么构成的,它活动的时候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会给其他东西造成什么影响。这就是理综要学习和研究的。”   “生化物三门科学,其实都在用同样的方式做同样的事,只是各有针对。   生物研究的是活的东西,人,细菌,动植物这一类。   化学研究的更多的是我们看不见的东西,称之为元素,比如氧气。   物理研究的就是我们看得到感受得到的东西了,比如声音,光,磁场。   再比如我手里的笔,它静止状态下,本身的大小,重量;如果它掉在地上,会产生多大的力,用什么样的速度,在什么时候会落地。”   楼衡就用他手里的笔,为辛朝阳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教学。   辛朝阳听得入迷,课间休息也没顾得上。   等楼衡手把手地教会他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测量大小,测算重量,算得笔从各种高度落地时的力量,速度和时间,辛朝阳只觉得神清气爽,自信心前所未有地高涨:“我竟然可以这么厉害,好棒!”   “是啊,朝阳宝宝,你好棒棒哦~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下课了,你手机响了都。”   高志坚不知什么时候和王思远出现在阅览室门口,手里正提着辛朝阳和楼衡的书包,调侃道。   “谢谢。”   辛朝阳这才注意到时间,连忙接过书包取出手机。   楼衡站起来,道:“不是着急回家玩游戏,怎么特意跑来送书包?”   王思远说:“你前同桌非要亲眼看看你对现同桌的宠爱能到什么地步,哈哈。身残,看过了,感觉怎么样啊?”   他看高志坚,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样子。   高志坚说:“嫉妒使我面目全非。求败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呜呜。”   说着,他掩面,还发出一阵抽泣声。   戏才演上,一道强光照过来——   “干什么呢?”   是打着手电筒过来喊闭馆的管理员。   楼衡怕辛朝阳眼睛受刺激,伸手替他挡了挡,随即感觉他的身体僵硬极了。   “怎么了?”   楼衡低声问他。   辛朝阳抬手,将他的手掌按在自己眼睛上,感受着楼衡手心的温度,才慢慢放松下来。   “……没事,我没事。”   辛朝阳深深地呼吸。   他在黑暗中,听见高志坚和管理员说话。   “老师,我们这就走。”   “快点啊,要闭馆了。”   “哎好好,老师辛苦了。”   “辛苦什么,嘴这么甜。行了,我去别的地方看看,你们搞快点。”   管理员离开的脚步声响起,伴随一声手电筒关闭的咔哒声。   辛朝阳猛地握紧拳头,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诶,你俩干什么坏事呢?”   打发了管理员的高志坚回头就看到楼衡把辛朝阳挡住,不知是在干什么,顿时好奇起来。   王思远问道:“怎么了吗?”   辛朝阳赶紧拉下楼衡覆盖在眼睛的手,说:“没什么,我的车到了,张叔等我呢,得走啦。”   他拿起书包,迟疑了下,指着桌上的草稿,说:“楼哥,我可以把这些带回去吗?”   “……拿吧。”   少年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异常,如果不是自己手背沾上的冷汗,楼衡都无法确定在刚才短短几秒的时间里,这孩子曾陷入恐惧的情绪中。   手电筒……   为什么这样普通的东西,会让他如此害怕?       第22章 车后座   楼衡没有答案,也不会去问,只记在心里。   去车棚的路上,高志坚对辛朝阳说:“朝阳宝宝,你晚上睡觉可要小心点喽。”   “为什么?”   辛朝阳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高志坚笑嘻嘻道:“你和男神都私奔了,求败哥哥的小迷妹能答应?就连班长这一晚上,都回头看了你们的桌子好几次。我猜,她们回去肯定要画小圈圈诅咒你,你晚上小心做噩梦哟!”   辛朝阳纠正:“不是私奔,是学习。”   “这是重点吗,弟弟?”   高志坚看他认真的样子就乐,“你不怕她们顺着怨念爬进你梦里,揍你啊?”   辛朝阳咧嘴一笑,“不怕,我有护身符!先生的信就放在我床头,诸邪不侵!哦,还有楼哥的作业本!回去我就给它放在枕头下面,什么也不怕。”   王思远大笑:“你是认真的吗?哈哈!”   高志坚拍拍楼衡,戏谑道:“老楼你在朝阳宝宝这,都能和他先生相提并论了!厉害厉害,恭喜恭喜!”   辛朝阳点头,“楼哥特别厉害,他在我这里也是男神,排第二!”   高志坚噗嗤笑,“这么说的话,你的男神第一名叫楼衡,第二名也叫楼衡。好玩!”   辛朝阳一想也是,忍不住也笑了起来,看向楼衡。   楼衡说:“我的荣幸。”   高志坚哈哈笑道:“求败哥哥你也太没志气了,你应该力争第一,当我们朝阳宝宝唯一的男神!”   王思远不知想到什么,嚷嚷道:“完了完了,楼哥你好不容易败了,居然输给了一个也叫楼衡的人。你这但求一败的愿望,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哦!”   “噗。”   “哈哈!”   辛朝阳和高志坚都乐开了花。   楼衡无奈,说:“并没有这样的愿望,谢谢。”   三人一听,笑得更厉害了。   一行人在校门口分开。   因为辛朝阳晚饭时说了,不想麻烦父母再来接自己下课,所以只有老张来接他。   回到家,辛朝阳果然看到了他爷爷昨天说的礼物。   是一副画。   ——楼衡先生的孤峰迎日图!!!   “啊啊啊啊啊!!!先生的画!太棒了!爷爷万岁!”   辛朝阳惊喜地跳起来,抱着画爱不释手,小心地装回盒子里,还连连亲了几口。   他兴奋到了极点,迫不及待地找他爷爷,王璐和辛北城只能眼巴巴地目送他上楼。   这回,连王璐都有点嫉妒了。   可谁让他们送不了这样的礼物呢?   “小太阳,你已经好了吗?”   辛宇笑着问他。   辛朝阳说自己完全好了,开心道:“爷爷,我收到画了!谢谢您,我太爱您了!”   辛宇心里熨帖极了,笑着回应:“爷爷也爱你。”   辛朝阳问他从哪里得到的画,“我记得这副画被别人买走了!”   辛宇见他眼睛亮晶晶的,装满了开心,不见一点血丝残余,也很开怀,说:“那个收藏家去世了,他儿子把他的遗产拿出一部分拍卖,这副画就在里面。爷爷就买来送给你了,小太阳喜欢吗?”   “喜欢!特别喜欢!”   说着,辛朝阳孩子气地皱皱鼻子,“那个人太没眼光了,现在也好,我会好好珍惜先生的画的。”   辛宇失笑道:“谁说不是呢。”   辛朝阳特别激动,和他爷爷说了好一会儿画怎么怎么好,才想起来问道:“约瑟在忙吗?”   他发起的是多人视频,约瑟那边却一直没有接通,也不在爷爷身边。   辛宇说:“他今天有两台手术,这个时间应该还没有从手术室出来。怎么了小太阳,你找他有事吗?”   “没有,”辛朝阳说,“我只是想他了。”   辛宇笑起来,“他知道的话,一定很开心。”   “那您记得替我转达哦。”   辛朝阳笑得很甜。   另一边,楼衡也在拆礼物。   基金会开办至今,已经有十三年。   每年都有几百上千封感谢信写给他,积累起来,数量不少。好在楼爷爷做事仔细,每年的信件装在一个盒子里,贴着标签写明年份。   楼衡席地而坐,从最早的年份开始寻找。   他没有拆开看信的内容,只是在翻看信封时,按照地域和姓氏简单地整理了一下。   找到第四个箱子时,他终于看到了想找的信。   信封上,成熟凌厉的笔锋写着寄信人的信息,显然出于辛家长辈之手。   楼衡拆开信,发现里面还有一张信封,封面上用不熟练的盲文,歪歪扭扭地写着:   【给楼衡先生】   楼衡不自觉微笑起来,打开了信。   仍是用盲文书写,内容也不多。   【亲爱的先生,您的曲子很好听,我现在在跟着您的书学盲文。谢谢您,我太喜欢您了!】   楼衡手指摩挲着凸起的点字,仿佛听见稚嫩的声音,一字一顿,认真地诉说着。   过了半晌,楼衡才小心地将这封信单独放在案几上。   这之后,楼衡在每个信箱里都能找到一封来自小太阳的感谢信。   【亲爱的先生,我收到您的回信了!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礼物,我把它放在我的床头,一直陪着我。我每天都对它说话,就像和先生在说话一样。非常感谢您,希望您也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摩挲到最后这几个字,楼衡的指尖微顿,再三“看”过,他确认这是自己的笔迹。   平安喜乐……   楼衡一下子想起他给那孩子回的信。   【祝小太阳早日康复,平安喜乐。】   看得出来,那孩子很用心地模仿过自己的回信,字迹和他写的已有九分相似。   这么一想,楼衡就觉得手里的信沉甸甸的。   他接着往下看。   【亲爱的先生,我学会了触摸辨物,还学了堆造。我在沙滩堆了您的名字,请爷爷拍了照片,送给您……】   楼衡看到信封里附加的照片,因为没有妥善保管,照片已经泛黄,暗淡了很多,但还是能看到照片里的阳光沙滩,和用中文与盲文分别写下的【楼衡】。   他的目光不自觉柔和下来,盯着手里的照片看了很久,才放下。   【亲爱的先生,我能看到光了。听爷爷说,您的书法和国画特别棒,真期待能够亲眼看见它们……】   【亲爱的先生,我很想像您一样弹琴,可惜我太笨了,一直学不会。我学了吹口琴……】   【亲爱的先生,我能看见了,您的画真的很棒!还有您的字,我太喜欢了……】   【亲爱的先生,我回国了,在文化馆参观了您的作品,好开心……】   【亲爱的先生,新年好……】   【亲爱的先生……】   信件不多,只有9封,内容也不多,但楼衡却反复地看了很久。   直到闹钟铃声提醒他到了睡觉的时间,他才从字里行间满满溢出来的崇敬和欢喜里回过神来。   楼衡笑了笑,“这孩子……”   如此待他,叫他何以为报?   楼衡找了一个木盒,将这些信妥善安放。   末了,他在案几上摊开宣纸,回忆今日种种,只在纸上落下这样一句话。   【自惭不是梧桐树,安得朝阳鸣凤来。】   第二天,抱着礼物睡了一晚上的辛朝阳神清气爽,连他妈妈说要回去工作也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   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老张忽然说:“诶,小少爷,你看前面那个是不是楼同学?”   辛朝阳正看着自己拍摄的孤峰迎日图,闻言立刻看过来,“哪里?”   老张指给他看,辛朝阳一看,在非机动车道口的人可不正是楼衡!   辛朝阳一阵惊喜,眼看就要绿灯,连忙解开安全带,扑到右边,一边按下窗户一边喊道:“楼哥!楼哥!”   楼衡回头,就看见辛朝阳半个身体都探出车窗了,还兴冲冲地朝他挥手。   楼衡眉头一皱,给他打了一个回去的手势,高声说:“危险!坐好!”   辛朝阳听话,缩回去了,只是还趴在窗户上,眼巴巴地看他。   楼衡退避到绿化带边,给别的车子让路。原本是想等辛朝阳的车过来,教训他一句,没成想,辛朝阳自己就下了车,跑到他身边来。   “楼哥,早呀!”   老张着急地喊:“小少爷,快回来!”   楼衡也让他吓了一跳,但看他笑眯眯的样子,到底没在马路上说教他。   离学校也没多少路了,楼衡跨上车道:“上来。”   他骑的不是山地车,带着后座。   辛朝阳惊喜,“可以吗?”   这么问,身高腿长的他已经一屁股在后座坐下来了。   楼衡好笑,把两侧的小脚踏弄下来让他把脚放上,又对满头汗的老张说:“我带他走,您跟着。”   “诶诶,好!”   老张对楼衡还是放心的。   楼衡回头对辛朝阳说:“抓好。”   “哦哦!”   辛朝阳抓住了他的校服,一点没自觉地笑:“楼哥,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里遇到你!”   楼衡看了眼红绿灯,第二次绿灯就要来了,他伸手调整了下辛朝阳的手,让他抱着自己的腰,说:“别说话,担心吃风咳嗽。”   辛朝阳这会儿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他抱着楼衡的腰,反应慢了好多拍。等楼衡带着他骑出好一段路,才感叹:“楼哥,你的腰好细,我抱着刚刚好。你还有腹肌!这是腹肌吧?”   辛朝阳怕眼睛着风,闭着眼睛趴在楼衡背上,这无限放大了他手指的触觉。   他的手掌贴着楼衡的肚子,起伏的肌肉线条戳着他的点,让他都想伸进去摸一摸了,现在只能隔着衣服过过干瘾。   楼衡莫可奈何,“别闹我,当心把你摔下去。”   “你才不会!”   辛朝阳有恃无恐,自以为隐蔽,其实非常明显地用手指摸他的腹肌。楼衡没有吸气,腹肌幅度其实不明显,但那浅浅的沟壑就已经让辛朝阳流连忘返了。   楼衡现在只庆幸距离学校只有一小段路了。   在校门口下了车,辛朝阳还意犹未尽,“楼哥,我明天早点出门,能早点遇到你吗?”   这是还没摸够?   楼衡屈指敲了敲他的额头,教训道:“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       第23章 楼直男   “老师有没有教过你,乘车时不要伸手出窗户,不要在马路当中下车?”   楼衡沉声教训他。   老张也下车过来了,搭腔道:“是啊小少爷,你可吓死我了。”   早知道就不和他说起楼衡了!   这下好了,白白受一场惊吓不说,回去还得扣工资。   ——这事老张可不敢瞒着,还得让辛总教他好才行。   楼衡下手可不轻,辛朝阳吃痛地捂着额头,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太高兴了嘛……下次肯定不会了!”   楼衡看他这样就心软,点到为止地说:“走吧。”   辛朝阳抬脚就跟上去了,老张赶紧喊住他,“小少爷,你的东西!”   他从后备箱拿出一个行李箱,“我送到你宿舍去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张叔您先回去吧。”   辛朝阳赶紧接过行李箱。   楼衡看了看时间,距离早自习还有十多分钟,就说:“我带他过去。”   老张登时笑了,“那就谢谢楼同学了!”   他放心地离开,辛朝阳拖着行李箱跟着楼衡去了车棚。   停好车,楼衡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走吧,先去宿舍放东西。”   辛朝阳忙说:“楼哥,我自己拿就行。”   楼衡没和他争这个,只问他:“什么事这么高兴?”   说起这个,辛朝阳还是特别兴奋,道:“我爷爷送了一副画给我,是先生的孤峰迎日图!”   他也顾不上行李箱了,掏手机给他,“你看,就是这副!”   一时激动,他的脚踩着楼梯打了个滑,楼衡忙伸手扶住他,“小心点,看路。”   说着,从少年手里接过手机。   辛朝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忍不住激动道:“楼哥你看,是不是特别棒!我要把它裱起来,就挂在我卧室墙壁上,每天都看一遍!”   “嗯,很不错。”   楼衡这个原作者只会比小迷弟更熟悉这幅画,但他还是认真看过一遍,才把手机还给他,说:“拍的也很好。”   “嘿嘿,我拍了一个多小时呢,怎么也要配得上先生的画才行呀。”   辛朝阳说:“楼哥,什么时候你来我家吧,我带你看原画,比照片还要赞一百倍!我还有一些先生的书法和其他画作,一般人我都舍不得给他们看呢。不过,楼哥来的话,我就很欢迎。”   看他像个只和亲密的伙伴分享玩具的孩子,楼衡领情地答应了。   去宿舍放了东西,他们也没耽误,直接回教室。   高志坚又站在走廊上囫囵吞枣似得吃早饭,见了他们,笑嘻嘻地招呼了声,“哟,我们楼爸爸带着朝阳宝宝来上学啦。怎么样,朝阳宝宝,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做噩梦?”   辛朝阳抬手挡了挡光,笑着说:“我抱着护身符,什么梦都没做,睡得非常好。”   高志坚哈哈大笑,“你,咳咳,你还真这么干了啊!咳咳咳!”   他一口呛住了,辛朝阳想去帮帮忙,被楼衡一把拉住,带着往教室走,说:“不用管他。”   高志坚朝他的背影竖起一根中指,说:“你这个没有心的男人!”   辛朝阳看他不咳了,边笑边跟着楼衡走。   这天早上是两节数学和语文的大课,总算把学初考试的试卷都讲完了,辛朝阳大感解脱。   午饭的时候,又遇上王初雪。   她端着餐盘,主动坐在辛朝阳旁边,和他打了招呼。   辛朝阳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话,看了眼楼衡旁边和对面都空着的位置,顿时觉得来者不善,捏着筷子朝她问了声好。   王初雪果然有话说,笑着问他:“听说朝阳同学早上坐楼哥的车来的,你现在在十一中出名了,你知道吗?”   “啊?”   辛朝阳没听出重点。   王初雪笑话他:“楼校草的车后座,十一中的小姐姐谁不盯着呀,没想到让你第一个坐上去了。你可要小心了哦,上次莫小秋趁楼哥不在,坐上他车后座拍照打卡,第二天楼哥就换了一辆车,她气哭了一个星期呢。你小心她不高兴,找你麻烦。”   辛朝阳想到那个气势汹汹的大小姐,不由头皮发麻。   “……不至于吧?”   楼衡看他如临大敌的样子,给他夹了一筷子排骨,低声说:“食不言。”   辛朝阳不觉得怎么,王初雪的脸刷地红了,匆匆吃了一点,就说吃饱了。   看她走的飞快,辛朝阳咬着筷子回头看楼衡,楼衡问他:“怎么?”   辛朝阳赞叹:“不愧是你,楼直男。”   楼衡失笑,“这又是什么称呼。”   辛朝阳咧嘴笑,“直男——少女心杀手,说得就是你呀,楼哥。”   吃完午饭,辛朝阳要去宿舍收拾,楼衡自然陪着。   张山峰看他们走出食堂,对身旁人说自己要先走。   李森森拉住他,“我还没吃完呢。”   张山峰和他讲道理:“我宿舍来了新舍友,他今天搬进来,我去帮帮忙。”   李森森一听他要回宿舍,把他抓得更紧了,阴阳怪气地说:“你是去帮忙吗?别是为了见什么人吧?”   张山峰脸色微变。   王思远远远看见他们拉拉扯扯的,大喊一声:“大侠!还不走,就等你了!”   张山峰忙说我先走了,端起餐盘离开。   李森森气得摔了筷子。   王思远看得一乐,“身残,和他一比,你简直太可爱了。”   高志坚翻个白眼,“和他比,你也可爱。”   等上张山峰一起走出食堂,王思远问:“你们刚刚干嘛呢?”   张山峰笑了笑,“他没考好,心情不好,让我陪他吃饭。我有别的事就先走了,他不高兴。”   王思远啧了一声,“小公主吗,还要人哄他。”   高志坚搭着张山峰肩膀,问他:“你不是一向对他有求必应,他说东你不往西的吗?怎么今天转性了?”   张山峰就和他们说了辛朝阳搬宿舍的事,高志坚听说,也不去和王思远打球了,跟着凑热闹。   “求败哥,你不够意思啊。辛宝宝乔迁之喜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和兄弟说一声。”   高志坚对503宿舍熟得很,就跟自己家一样自在。   楼衡没替辛朝阳动手,口头指导他怎么给空调被套被套,对高志坚说:“既然来了,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把床擦了。”   那张床上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篮球和杂物,就是高志坚的。   “我来吧。”   张山峰提着桶就出去打水了。   辛朝阳把四角塞好,去看楼衡,楼衡带着他一起甩被芯。   平甩,折叠甩,辛朝阳玩的开心,连甩了好一阵。   楼衡都怕他手酸,叫了停,“可以了。”   高志坚在一边看得一直笑,“朝阳宝宝,你怎么这个也能玩的这么开心。”   “很有意思呀。”   辛朝阳抱着被子,乐呵呵的。   张山峰手脚麻利,已经擦好床板,拿干布再擦一遍。   高志坚把篮球,羽毛球拍,作业本随手塞进张山峰上面那个空置的储物柜里,边说:“你还真是不知道人间疾苦。像我,就五六岁的时候陪我妈套被子,钻进去钻出来,玩的可开心。那之后我妈一套被子就喊我,现在干脆全家被子都要我来装,我是看见就想哭啊,还玩个屁。”   辛朝阳听了直笑。   “可以了,把床垫递给我。”   张山峰在上面招呼了声。   楼衡从辛朝阳手里接过被子,说:“让他自己来。”   高志坚一乐,朝张山峰招招手,“大侠快下来。辛宝宝这辈子第一次铺床,我们就别和他抢了,让他玩的开心。”   张山峰好笑,果然下来了。   辛朝阳面露赧色,但爬楼梯上上铺的时候,谁都看得出他很兴奋。   楼衡站在下面给他递东西,辛朝阳又是铺床垫,又是铺床单,干的不亦乐乎,在空调房里都忙出了汗。   等把被子和枕头安置好,楼衡上来帮他一起把蚊帐挂起来,就大功告成了。   “楼哥,你的蚊帐也要挂吧?我帮你!”   辛朝阳兴致勃勃。   楼衡笑他,“还没玩够?”   辛朝阳傻笑。   楼衡从现在已经属于辛朝阳的储物柜里拿出蚊帐和……   “这是什么?”   辛朝阳指着几块木头,好奇道。   高志坚一看就喷笑了,“你不知道了吧,这是老楼的棺材板。”   “啊???”   辛朝阳没听懂。   高志坚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张山峰喊他:“别笑了,来帮忙。”   四个大男生手脚麻利,很快就把该装的都装好了。   成果看起来很不一般。   楼衡没用网状蚊帐,而是挂上挡光的青色布幕。   此外,他的床前后两面都有格挡,是浅褐色木质镂空雕花的,侧面还有一块同款的推拉格挡。   辛朝阳把他床侧的格挡拉开,发现只在床尾留了一个可供一人出入的空隙,整张床几乎被包围。   虽然是镂空的,没有完全阻挡光线,但——   “这个看起来,有点……”   辛朝阳斟酌措辞。   高志坚笑哈哈地点破他的想法,“是不是看起来像棺材?妈呀,老楼刚这么开始搞的时候,我们看着都瘆得慌。还有人怀疑他是不是吸血鬼,更好笑的是,居然有人当真了!有回老楼在食堂点了一道蒜蓉粉丝,那家伙还来问他,你能吃这个?哈哈哈,笑死爸爸了!”   辛朝阳听得忍俊不禁,“是有点特别。”   张山峰笑道:“朝阳太会说话了。”   楼衡不理他们笑话,见辛朝阳看过来,才解释道:“我不太习惯旁边空着。”   他家里睡的床,也是旧式拔步床。   一切搞定,楼衡拍拍辛朝阳,让他到床上试试。   楼衡说:“先适应一下,要是不习惯,你换到下铺来。”   辛朝阳摇头,“我觉得很棒。”   他坐在狭窄的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楼衡,感觉十分新奇。   高志坚打趣,“求败哥,谁要睡你的棺材板啊。”   楼衡只当没听到,拿着东西去浴室冲澡了。   辛朝阳发现他真的很爱干净,毕竟楼衡比起他来,都不怎么流汗的,一天却要洗三次澡。   别问他怎么知道。   早上他就闻到楼衡身上刚刚洗过澡的、还带着湿润的淡淡香味了。   高志坚问张山峰:“赵明明不回来吧?我借他床打个盹。”   张山峰说:“他这学期还没进过寝室,应该不回来了。”   高志坚问张山峰要了一个草席,一床薄毯,脱了鞋上了上铺,啧了声说:“他永远别回来才好,免得带坏了你和我们朝阳宝宝。”   张山峰笑了笑,没反驳。   辛朝阳听得有些好奇,“赵明明同学也是我们班的吗?”   “不是,他是隔壁八班的。”   张山峰和他说:“朝阳,他叫赵孟明,你别学老高喊赵明明。他脾气不太好,听了要不高兴。”   不等辛朝阳答应,高志坚就说:“何止是脾气不好,他人品就不行。”   他对听得迷糊的辛朝阳说:“你见过的,就那个把你推到窗户上的王八蛋。”       第24章 璐女神   张山峰皱眉,“他没事推朝阳干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辛朝阳说:“开学仪式的时候我不小心撞到他了——”   “朝阳宝宝不用替他说好话。”   高志坚截住了话头,“就赵明明那做派,谁不知道?简直是我们十一中之耻!风评被害!”   “他做了什么?”   辛朝阳问道。   高志坚摆摆手,“那可多了去了。我都不想多说他,咱们就长话短说吧。”   “嗯嗯。”   辛朝阳捧场地点头。   高志坚说入正题:“赵孟明和你一样也是转学生,高一下学期转过来的。他家在海城,有钱有势,当然,应该是比不上你们家——”   张山峰打断他,“你干嘛一直用朝阳和他做对比?”   高志坚一拍嘴巴,“我的错,朝阳宝宝你别介意啊。”   辛朝阳摇摇头,他没觉得有什么。   但听到高志坚后面的话,他也完全不想和对方当对照组了。   在高志坚口中,赵孟明就是那种特别讨人厌的富二代。   ——还未成年,就因为非法驾车,把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撞得截肢了!   高志坚说起来都义愤填膺。   “那么小的孩子,人生都还没开始,就因为他变成这样。   凭什么啊!   他倒好,仗着家里给他兜着,赔了钱,自己屁事没有。   他原来的同学看不惯他这种人——换了我,我也看不惯。他同学在网上说了一句他的不好,被他找出来,打了一顿,把人家头都砸破了。   他家人又赔了钱了事,原来的学校把他劝退了,给塞到我们学校来了,还当了个什么体育特长生——我他妈的想骂脏话!”   赵孟明来了十一中也不安分。   球场上抢地盘跟人打架,带头欺负一些老实的同学都还是小事,高二那年居然搞大了一个初三女学生的肚子!   “那女孩才十五岁,他还真干的出来!要是再小一岁,他就能直接进局子里了!他那父母也不行,又给他花钱摆平。照他们这么惯下去,迟早赵孟明要弄个大的。”   高志坚露出厌恶的表情。   楼衡换洗出来,闻言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高志坚嘿嘿一笑,“朝阳宝宝又不是真的宝宝,总要让他知道人心险恶,不然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辛朝阳也说:“楼哥,我想听的。”   楼衡就随他们去了。   高志坚接着说:“那女生家长来学校闹,但那毕竟是校外的事,警察都拿他没办法,何况校长。”   “学校就给赵明明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他还不安分,我们十一中也要不起这样的学生。   他现在倒是不在学校搞事情了,上学期成天旷课,和校外不良青年混在一起,飙摩托车打游戏泡妹妹找刺激。   新学期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等我了解一下最新消息,再跟你们说。”   张山峰说他:“你还说长话短说呢,话这么多。”   高志坚嘿嘿了声,说:“是男人就要长长长!”   “去你的。”   张山峰笑骂。   只有辛朝阳一脸茫然,高志坚看见只觉得乐,说他:“弟弟,这你都不懂吗?哥跟你说——”   楼衡打断了他,“行了,休息吧。”   高志坚吹了个口哨,“楼爸爸,你这就没意思了。我们朝阳宝宝是大孩子了,应该知道点大人的事啦。”   楼衡警告地看他一眼,伸手拍拍好奇的辛朝阳,“睡吧。”   “哦……”   辛朝阳躺下来,自己琢磨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   辛朝阳:“……”   男生寝室话题都这么刺激的吗?   *   午休后,回到班上辛朝阳就看到自己座位那一角着男男女女,杨星星兴奋的叫声时不时从包围圈里传出来。   辛朝阳顿时好奇起来,不等他有表示,高志坚已经跑上去叫道:“干啥呢?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   杨星星大叫道:“身残哥,我女神她变身霸道总裁了!嗷嗷嗷,不愧是我女神!我梦想的人生巅峰已经被她踩在脚下!”   她一般不叫高志坚哥的,可见此时有多高兴了。   高志坚惊讶,“她开工作室了?这种时候?”   “屁嘞,你也就这点出息了。我女神现在可是她们公司的这个!娱乐圈第一造星航母的掌舵人!熊猫娱乐的董事长是也!”   杨星星双手竖起了大拇指。   高志坚大感惊讶,“真的假的?”   杨星星举着手机说:“新闻发布会都开了,还能是假的?你看!”   “我看看。”   高志坚凑过去看视频。   辛朝阳愣了一下,转头问楼衡:“她的女神是……?”   楼衡说了一个名字,辛朝阳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满含骄傲道:“星姐很有眼光!”   楼衡眸光一动,试探道:“你?”   辛朝阳在他耳边轻声说:“王璐女士是我和爸爸的女神。”   说着,对楼衡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王璐是自己妈妈这件事,是不能公开的秘密。   不过,楼衡已经见过爷爷和约瑟,辛朝阳对他又有着天然的信任和亲近,才没有避讳。   楼衡明白了。   他有些意外,毕竟那位女士对外一直是单身状态。   楼衡对辛朝阳点点头,也放低声音说:“你的女神很棒。”   辛朝阳笑眯了眼睛。   好不容易一群人散去,辛朝阳才有机会和杨星星交流女神的事。   杨星星兴奋未退,听辛朝阳问起,就给他看自己的手机屏保。   照片上的王璐穿着一身白裙,戴着花冠,发丝吹散,十足十的小仙女,非常美。   “是不是很漂亮?”   小迷妹的狂热比起当日的辛朝阳半点不差。   “辛宝宝,我跟你讲,我女神也许不如你男神多才多艺,但人品绝对不比他差,特别好!而且我比你幸运,我见过我女神!她比电视上还漂亮,特别有气质,又香又美又善良!就是我心中女人美到极致的样子!”   辛朝阳追问:“你见过她?”   “是呀!其实我们十一中很多人都见过女神的。”   杨星星给他科普,“女神就是我们学校毕业的!我念高一的时候,我们学校不是五十周年庆吗?女神这么大牌,学校一请她就来了,当时还上了热搜呢。”   “不过我粉她,不只是因为她感恩,也不是她美,而是她人真的好好哦。   那天我在她面前摔倒了,好丢脸,她还来扶我。   我手蹭破了,她就从包里拿湿巾给我洗手,给我贴创可贴,说女孩子要小心,留疤就不好看了。”   她捧心状,满眼的小星星,“女神真的好温柔,人美心善小天使,我爱她一辈子!”   辛朝阳不便透露他和妈妈的关系,但见她这么喜欢自己的妈妈,还是由衷地感到开心和骄傲,点头说:“她真的很好。”   “是吧!”   杨星星见他满脸赞同,眼珠子一转,说:“朝阳宝宝,要不要加入我们麋鹿的大家庭?我跟你说,只要你了解我女神,一定会越来越喜欢她的。”   辛朝阳乐意至极。   杨星星立刻招呼他拿手机,还把高志坚赶到靠走廊的位置,自己坐到靠窗这边,方便和辛朝阳说话。   微博关注,超话,粉丝群,贴吧,加了一圈,杨星星还教他怎么签到打榜,带他认识几个粉头的管理号,给他科普应援的常识,好不忙活。   高志坚在边上看着,辛朝阳实在太乖了,杨星星让做什么做什么。   他摇了摇头,对楼衡说:“你家孩子就这么被带入□□了,你也不管管?”   楼衡转头看了眼,辛朝阳在笑,眼睛里都是细碎的光,暖融融的。   这样子,让看着他的人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楼衡说:“你不是一直说他是大孩子了吗?”   高志坚不赞同道:“你小心现在种下一个小乖乖,明天收获一个葬爱少年。”   楼衡勾了勾嘴角,“让他玩。”   临要上课了,两人都没说完,杨星星干脆和高志坚换了座,霸着不走了。   高志坚一边搬书一边抱怨:“之前让你换你不换,嫌里面挤得慌,现在搞这么麻烦。你们还不如重新做同桌呢,不耽误你们迷妹迷弟的大事业。”   杨星星还没说话,辛朝阳就说:“不要。”   高志坚嘿地乐了,“看吧?女神算什么,根本撬不动楼求败的墙角。”   辛朝阳忙说:“这不一样。”   杨星星哼了声,“高身残,你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身在曹营心在汉,回楼之心不死?休想挑拨我和朝阳宝宝,加入麋鹿的孩子都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弟,不是你能分裂的!”   辛朝阳也说:“死心吧,楼哥是我的!”   高志坚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就看楼衡:“求败哥哥,你就看这对异父异母的姐弟联手对付我呀?”   楼衡笑着说:“我不看着,你想挑战1V3?”   杨星星哈哈大笑,高志坚趴在桌上哭嚎:“这日子没法过了,嘤嘤嘤。”   辛朝阳看着,乐得不行。   上课铃声打响,楼衡递给辛朝阳一个文件夹。   “这是什么——”   辛朝阳打开,发现是一份知识点总结,图文并茂,重点分明,一目了然。   他感动道:“楼哥,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楼衡把资料翻到最后一页,对他微笑:“先做题。”   辛朝阳:“……”   辛朝阳看着楼衡,鼻子不酸了,脸也不红了,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楼衡伸手揉揉他的头,告诉他:“哪里不懂,微信上问我。”   辛朝阳见他把手机放在桌上,又拿出自己的书看,知道这是没法撒娇了,就收回了委屈巴巴看他的眼神,乖乖地拿笔开始做题。   读完题后,辛朝阳心里就是一松。   楼衡给他出的题看着多,但都是昨晚手把手教过的。   虽然他计算速度慢,但好歹有思路,一节课下来,就做完了,还认真检查了一遍。   楼衡看在眼里,夸他:“这个习惯很好,继续保持。”   辛朝阳抿嘴笑,“好呢。”   楼衡没急着给他讲题,课间休息过后,让他接着看自己昨晚临时整理的一部分初中数学和理综的知识点了,直到晚自习时间,才带着辛朝阳去图书馆给他讲题目和纸上的知识点。   高志坚看在眼里,直叹气:“老楼这是动真格的了啊,我现在都有点好奇辛宝宝的成绩到底有多感人了。”   杨星星一听,瞬间不酸了,心有戚戚地说:“那是相当感人。”       第25章 不舍得   当天晚上回去,辛朝阳难得没有奔向爷爷的怀抱,而是拉着辛北城在客厅沙发坐下,手把手教他怎么当好一个好粉丝。   辛北城乐得给儿子捧场,都顾不上教育他交通安全问题,跟他脑袋挨着脑袋,享受着父子时间。   “娱乐圈第一冻龄美女……第一美女我赞同,冻龄就有点夸张了啊。”   他实话实说。   辛朝阳瞥了他一眼,“爸爸,你想睡书房?”   辛北城:“……”   辛北城立刻改口:“你妈妈还是这么美。那些小姑娘站在她身边,就像萤火和太阳,根本不能比。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有勇气和你妈妈同框的。”   辛朝阳听他包装过后的修辞,无奈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爸爸,一位绅士不应该评价女士的年龄,你只需要赞美她就好。她想要自己是小仙女的时候,就是小仙女。她想要自己是女王的时候,就是女王。Get it,dad?”   辛北城忍笑回应:“Yep,sweet。”   辛朝阳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在照片上点赞。   忽然看到一张姿态有些亲密的宣传照,辛北城身体往前倾了倾,问道:“这个人……也是你妈妈公司的?”   辛朝阳点头,“妈妈上一部电影的男主角。”   辛北城撇了撇嘴,“这么油腻的小男生,撑得起戏吗?”   辛朝阳看了他一眼,继续往下滑,辛北城越来越不淡定,最后忍不住骂道:“林默当你妈妈是奶牛啊,奶这么多人!就不能让他们独立行走吗?”   辛朝阳拍了拍爸爸的肩膀,“爸爸,你要知道,现在已经不是你给女神氪金升级的时候了。”   辛北城:“……”   扎心了,儿子。   接下来两天,辛朝阳都跟着楼衡学习,一晃眼就到了周五。   因为住宿生要回家,周五晚上学校没有安排晚自习,放学铃声打响的时候,辛朝阳特别舍不得。   “这么快就下课了啊……”   他慢吞吞地收书包,想磨蹭一会儿。   楼衡笑着看他,学了一句辛爸爸的话:“你可以不这么热爱学习吗,小太阳。”   最后这个称呼,他是在辛朝阳耳边轻轻说的,带着笑。   辛朝阳耳朵一热,见他退开了,也没顾得上追究自己错了一拍的呼吸,特别认真地看着楼衡说:“我不是热爱学习,我是热爱你。楼哥,我——”   话没说完,就见高志坚夸张地捂住眼睛,叫道:“嗷!我这是听见了什么虎狼之词!我的耳朵不纯洁了!”   杨星星说他:“纯洁个屁。再说,你耳朵脏了,捂眼睛干啥?”   高志坚据理力争:“我是怕我的眼睛也被荼毒,防范于未然,你懂不?”   杨星星乐,“搞得好像楼哥和朝阳宝宝下一秒就要演小电影似得,至于吗?学学我,就大大方方看,大大方方听。来吧,姐姐承受得住!”   辛朝阳:“……”   辛朝阳的脸红了,忙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舍不得楼哥。”   “噢噢噢舍不得!”   高志坚闭上眼睛,然后捂着耳朵,夸张道:“别说别说,我怕被楼求败灭口。”   杨星星大笑,踢了他一脚,“差不多得了。惹急了辛宝宝,信不信求败哥打你?”   楼衡看辛朝阳耳朵都要滴血了,站起来说:“走吧。”   辛朝阳赶紧背上书包,亦步亦趋地跟他走了。   高志坚在后面吹了个口哨,和杨星星打趣:“你瞧,咱们辛宝宝像不像老楼的小媳妇?”   杨星星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说:“我想起一个词——父慈子孝。”   “???”   辛朝阳一个趔趄,撞到楼衡背上了。   后面,高志坚直接笑成傻逼。   “哈哈哈哈哈!神他妈父慈子孝!星妹你太优秀了,这局我输了,哈哈哈!”   眼看他们要走远了,高志坚赶紧忍住笑,喊道:“等等,朝阳宝宝,哥这儿有好东西给你看呢!错过就没有了啊!”   又朝王思远喊了一嗓子,“思远,走了,磨蹭什么呢!”   辛朝阳原本加快的脚步慢了下来,“楼哥……”   “想看?”   楼衡侧头看他。   “嗯……”   辛朝阳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楼衡笑了下,揉揉他的头说:“你呀,近墨者黑。”   “谁黑了,我们辛宝宝白着呢。”   高志坚拖着王思远跑过来,嘿嘿笑道:“求败爸爸你就别操心了。”   辛朝阳问他:“什么好东西呀?”   “还是弟弟你懂事~等着啊,哥这就给你涨涨姿势,看好喽。”   高志坚掏出手机给辛朝阳分享了一个帖子。   辛朝阳在微信上接收了,打开一看——   “What?!!”   楼衡看他震惊的样子,也拿了手机,看高志坚发了什么。   高志坚哈哈笑,心满意足地朝王思远说:“我就说要当面说才有意思,你看朝阳宝宝的反应,多好玩?”   王思远也觉得有意思,但他不说,还劝高志坚:“你可悠着点,小心楼哥真揍你。”   辛朝阳顾不上听他们说什么了,他实在是太——他没法形容,用杨星星的话说,就是太卧槽了。   高志坚给他看的帖子名叫:#我老公后面坐的是我!#   也不知道是谁拍了辛朝阳坐在楼衡后座、一起上学的照片,放到了校网上。跟帖的人纷纷伸出魔爪,把后座的辛朝阳P成了狗。   真·狗。   他的脑袋直接贴了一个狗头。   什么柴犬,金毛,哈士奇,藏獒,京巴,斗牛……   应有尽有,越来越丑。   辛朝阳继续往下翻,发现不只是狗,把他P成什么样的都有。   Hello-Kitty,草泥马,向日葵……   还有大胆的,把他整个抠走了,换上自己了。   以上都不算什么,甚至有一张把他抠走了不算,还把他放到了照片的角落,贴上了哭哭脸,含泪目送自己和男神的。   “……”   辛朝阳一脸的一言难尽。   高志坚凑过来看,哈哈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哥给你看个厉害的。”   他直接戳开了某一楼,只见上面,坐在楼衡后座的“辛朝阳”没被抠走,但是,脑!袋!没!了!   “!!!”   辛朝阳只觉脖子一凉。   ……太可怕了吧。   楼衡也看到了。   他眉头一皱,把辛朝阳手机从高志坚手里拿过来,说:“别看了,我请老师把帖子删掉。”   高志坚正乐呵呢,闻言道:“没这必要吧老楼,就是闹着玩。”   辛朝阳也说:“没事没事,开个玩笑而已,他们总不会真的跑来打我。”   楼衡没听他的,直接给负责校网的老师打电话。   辛朝阳感动坏了,王思远用手肘顶了顶高志坚,说:“瞧瞧,货比货得扔,人比人丢人。你这两年,还比不上人家一个礼拜呢。”   高志坚翻了一个白眼,“你懂什么,老楼这是养儿子呢。他要是这么对我,我一定——跪下来哭着叫爸爸,嘤!”   王思远被逗得哈哈大笑。   等他们走出校门口,#我老公后面坐的是我!#已经是查无此帖状态了。   老张等在老地方,和高志坚两人道别,楼衡送辛朝阳上车。   见他依依不舍的样子,楼衡伸手揉揉他的头,问他:“明天要来学校自习吗?”   辛朝阳眼睛一亮,“要要要!”   楼衡笑起来,“快回去吧。”   他替辛朝阳关上车门,辛朝阳总算不再拿小眼神勾着他不放了,等到分别的路口,还笑吟吟地朝他挥手,“楼哥,明天见。”   “明天见。”   楼衡骑着车,拐到了回家的路口。   因为这个约定,辛朝阳心情特别好,回了家还兴冲冲地和里尔说准备一些蛋糕和饮品,他明天要带去学校。   没成想,吃过晚饭不久,他就接到楼衡的电话,说明天不能准时赴约了。   “啊……没事的楼哥,你忙你的,我没关系的。我在家也会好好看书,肯定不偷懒。”   辛朝阳特别懂事,只是声音里装满了失落。   楼衡听得失笑,他哪里是怕他偷懒。   他道:“不问问我为什么失约?”   辛朝阳说:“那肯定是必须要去做的事啊!如果不是这样,楼哥你答应我的事,肯定会做到的,对吧?”   “对。”   楼衡笑起来,主动和他说了事情的原委。   他说:“明天要陪我妈做指甲头发,可能还会逛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开。”   “咦?”   辛朝阳满是意外。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过类似的经验呢,顿时有些羡慕又有些慨叹道:“楼哥,你真贴心,我还从来没和我妈妈一起出去过呢。”   楼衡想到他妈妈的情况,不想他眼馋,说:“如果可以,我并不想去。”   “啊?为什么呀?”   辛朝阳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楼衡又笑了下,和他说:“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各自再婚了,我和爷爷一起生活,初中毕业之前,都没有见过他们。我妈她生病了,想我陪她,我才转学过来的。”   辛朝阳心口猛地一堵,“她怎么这样!”   话出口才觉得不妥,他抿了抿嘴,不太情愿地维持了社交礼貌,问:“那,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她的病好了吗?”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楼衡听出他的口是心非,心下失笑,继续道:“不过,她最近认识了一个朋友。那个人教她,一个合格的好妈妈,就要在家做饭洗衣拖地,给孩子买买买,孩子的任何事情都要第一时间知道并引导他做出正确的判断和选择。”   “靠,她有毒吧!”   辛朝阳脱口就是杨星星的口头禅,着急道:“你妈妈明天是要和这个人约会?”   “嗯。所以……对不起小太阳,我食言了。”   楼衡也是没想到。   晚上在王奶奶家吃饭回来,听郑秋兰说起明天和郑月桂有约,他才知道她们还没有断了往来。       第26章 蚂蚁窝   说来也不巧,明天王老太太要带橙汁去宠物医院。   郑秋兰对医院有强烈的心理阴影,即使是宠物医院也不肯踏进一步。恰好郑月桂约她去美容,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楼衡不能让这两年的努力付之东流,只能对辛朝阳失约了。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   辛朝阳这会儿哪儿还顾得上计较这个,满心都是对楼衡的心疼,为他着急。   “哥,你明天可得盯好,千万别让你妈妈被人洗脑了。”   说着,他没忍住,愤愤道:“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种不知所谓的人。”   这话,于朝阳宝宝而言,已经是非常重的话了。   楼衡无声地笑,哄他:“别生气,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怎么是小事?!万一你妈妈被她教坏了,真对你无微不至,什么都要问,什么都要管,那还不——总之,哥你可不能放松警惕,不然蚁穴不掘,后患无穷。”   辛朝阳忍着没说楼衡妈妈不好,把矛头对准了她的坏朋友。   楼衡听了,没忍住笑出声来,夸他:“成语用的不错,有进步。”   辛朝阳着急道:“哥你还笑呢,我和你讲认真的。”   “嗯,我知道。”   和这孩子说话,楼衡总是很放松,听辛朝阳不放心地交代了好些,才挂了电话。   看了眼长达45分钟的通话时间,不禁摇头失笑。   辛朝阳却是真替他着急,和他爷爷视频的时候就没忍住抱怨楼衡的妈妈。   他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不靠谱的妈,亏他上次听说楼衡妈妈给他晒被子,还羡慕过呢。   现在想想,一个对儿子忽视十几年的人,突然献起殷勤来,恐怕那时候就有点被人洗脑了,想要插手楼衡的生活。   “……爷爷,约瑟,我现在真是细思极恐。楼哥他太不容易了,怎么就让他遇到了这样的父母。妈妈真没说错,老天真是不公平!”   他义愤填膺。   辛宇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到底没说出口。   约瑟都没发现他的欲言又止,笑着问辛朝阳:“小太阳,你在心疼他?你是不是喜欢他了?”   “我当然喜欢他——”   接触到约瑟打趣的眼神,辛朝阳蓦地反应过来,连忙摆手说:“不是,约瑟,不是那种喜欢。”   “我说的是对朋友的感情,你知道的,楼哥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还从来没有过这么亲密的朋友。我当然是喜欢他的,但绝对没有别的意思,那也太冒犯了。”   看他这么着急上火的,约瑟没有提醒他脸都害羞得烧起来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笑着安抚他:“好好好,我知道他是你最亲密的朋友,不开你玩笑了。”   但挂断通讯后,约瑟却是忧心忡忡的。   他对爱人说:“阿宇,那个楼衡同学魅力太大了,我真担心小太阳会对他产生朋友之外的感情。不,这几乎就是必然的事了。你看他现在,每天都在和我们说他的楼哥怎么怎么样……他大概没有发现,自己对这位同学的在意已经超过了朋友的定义。宇,我真怕他失望,怕他难过。”   辛宇抱着他,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只是这样,倒没什么。我更怕……他会受伤害。”   “怎么会?”   约瑟诧异,“据我所见,那是一位真正的绅士。即使拒绝小太阳,也不会做出过分的事的。”   “你不知道……”   辛宇沉默了一会儿,亲亲爱人的嘴唇,低声说:“我请国内的朋友查了楼衡的背景,没想到他竟然是当初那个孩子。”   “嗯?”   约瑟没听明白。   “我和你说过的,”辛宇又是一阵叹气,“就是那孩子的妈妈,差点成了小太阳爸爸的妻子。”   “什么?!”   约瑟脸色大变。   *   辛朝阳完全不知两位亲人为他愁得吃不下饭,一觉醒来,他把丢掉工作要在家带孩子的辛北城送去了机场,然后让张叔送他去学校。   虽然楼衡不能来陪他自习了,但他也想好好看看学校。   为此,还特意带了相机。   令他失望的是,学校今天大装修,校门口出入的都是大货车,吵吵嚷嚷的。就连图书馆都闭馆,也在清洗玻璃呢。   风景是没法看了,辛朝阳出了校门,给楼衡发信息,告诉他学校大兴土木,幸好他们今天没来自习。   楼衡问他:你去学校了?是去自习?   辛朝阳:……哥,在你眼里我到底有多热爱学习啊?   辛朝阳打字慢,楼衡在【对方正在输入……】时,反复看了这句话,勾了勾嘴角。   辛朝阳:当然不是了,我就是想好好看看我们学校。我还带了相机呢。   楼衡了然,又问他:那你现在回家吗?   辛朝阳:我爸爸妈妈都不在家,不想回去。我想在学校附近逛一逛,之前太匆忙了,都没留心看过。我想,这里应该有很多等待我发现的惊喜。   楼衡想肯定他这个主意不错,见辛朝阳重新输入,就等他说完。   辛朝阳:楼哥,你现在在哪里,出门了吗?   楼衡放过前题,回他:嗯。她们在贴指甲,我在看孩子。   辛朝阳:……   辛朝阳:[宝宝的头发都竖起来了.jpg]凭什么要你看熊孩子,她付钱吗?保姆时薪都有10英镑呢!   楼衡看着这表情包就想笑。   正想安抚他别为了这种事坏了心情,不料一个错眼的功夫,东东踩着他的小滑板车直接撞到柜台上了,摔了好几瓶指甲油。   他自己也跌倒了,吓得哇哇哭。   郑秋兰两手平放在光疗机下,正烤着指甲,见状哎呀一声,忙招呼店员:“快去看看,别撞到了。”   郑月桂就顾不上指甲了,跑过去抱起孩子,“宝宝,疼不疼?不哭不哭,都是妈妈不好,不哭啊。”   “哇哇,妈妈,哇哇哇……”   东东哭得更厉害了。   楼衡过来问:“没摔着吧?”   郑月桂抱着儿子,脱口道:“不是让你看着他吗?你看他都撞成什么样了,你还在玩手机。”   郑秋兰脸色一变。   楼衡说:“抱歉,同学问我一些问题。他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等郑月桂说话,郑秋兰就站起来说:“哎哟,东东没怎么样吧?指甲什么时候都能做,小孩子摔倒可是大事,赶紧带他去看看吧。”   郑月桂心知刚才说错话,见郑秋兰这是要和自己生疏了,想道歉挽回,但楼衡先开口了。   他说:“是我不好,没照顾好东东。”   郑秋兰推推他的手臂,低声说:“关你什么事。”   她对郑月桂扯了个笑,“你看,我家楼衡学校里也有事,我就不跟着添麻烦了,快带东东去医院吧。”   说罢,拉着楼衡就走。   郑月桂在后面喊“秋兰姐”,她也不回头。   到路上招了车,回去的时候,郑秋兰没好气道:“本来以为她是个好的,没想到……哼,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楼衡说:“妈,您别生气。也是我不小心,阿姨担心东东才会这样。”   这话郑秋兰可不乐意听。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她请的保姆怎么的?还敢凶你!她怎么不说她家孩子在人家店里滑那个破车,把人家东西都撞了,有多不礼貌。就这种家教,难道还指望你替她教她儿子道理啊?哼,我算是看透了,她就不是个好的!”   楼衡笑了笑,没反驳。   郑秋兰拉着他的手说:“你听妈的,以后她找你别理她,路上看见了,也别跟她说话。”   楼衡对她的为人处世早不抱希望了,不管怎么说,这个结果也是他想要的,便点点头说:“我听您的。”   郑秋兰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到了小区门口,碰上抱着猫的王老太太才高兴起来。   “王姨,已经去过医院了吗?橙汁没事吧?”   王老太太打量了母子俩一眼,笑说:“没事,它比我老太婆都好着呢,就是不知道在外头偷吃了什么东西,回家才不爱吃饭了。不说它了,你今天不是和那个……那个谁出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郑秋兰一路上都忍着没对儿子抱怨,这下可是找着机会了。   “别提了,你不知道郑月桂有多讨厌。他儿子在人家店里滑滑板,把人家东西都撞了,反过来还怪我们楼衡没给她看好孩子,还要小衡给她伏低做小,给她道歉呢。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王老太太瞧了楼衡一眼。   楼衡朝她眨眨眼睛,老太太就明白了,顿时同仇敌忾起来。   “她竟然还怪小衡?数数这宁市,哪个孩子有我们小衡懂事贴心啊?她怎么不说是她自己孩子淘气呢?”   王老太太趁机把郑月桂一家刚来小区闹的事说了,特别是橙汁都被当流浪猫抓走的事情。   她说:“哎,你不知道当时多惊险,差一点,我家橙汁就见不到了。一想到啊,我这心里就跟猫抓一样,好几天晚上没睡踏实。哼,到现在我都不高兴看见那一家子呢。”   郑秋兰震惊,“还有这回事?”   老太太叹气,“小区里谁不知道这件事?你和她走得近,是朋友,大家才不好在你面前她的不是,不然我早就告诉你了。就怕你嫌我老太婆多嘴。”   郑秋兰忙说:“王姨说的哪里话!你要是早告诉我,我就不和她一块了,没得别人还以为我跟她是一路人呢。”   她心里对郑月桂的观感更差了,本来只是闹脾气,这时却是真的不愿意和对方往来了。   她怕丢人。   楼衡没插嘴,一路送她们到了王老太太家,见老太太招呼郑秋兰忙活起来,才脱身。   他拿出手机,看到辛朝阳给他发了几条信息。   10:07:06   辛朝阳:太不像话了,她要是照顾不过来,别带孩子出门就是啊。   10:10:03   辛朝阳:楼哥?   10:15:00   辛朝阳:哥,你在忙吗?   10:20:01   辛朝阳:哥,你忙完了跟我说一下。   楼衡看着间隔的时间,看着字里行间溢出的关心,只觉得这孩子实在太乖了。   他给辛朝阳回了一个电话,刚接起来,那边就着急道:“楼哥,没出什么事吧?”   楼衡笑起来,“等着急了?”       第27章 你喜欢他   “嗯……有点。”   辛朝阳听他笑,就知道没什么事了,放下心来。   楼衡把在美甲店发生的事告诉了辛朝阳,后者听得直冒火,“她还骂你?!我——我可以骂脏话吗,哥。”   楼衡听了直笑,“不用骂,我故意的。”   “啊?”   辛朝阳满肚子的怒火一滞,迟疑道:“什么意思?”   楼衡靠在秦家小院外的树上,想了想,说了实话。   “那个孩子在店里玩车的时候,我就可以提醒他妈妈,或者阻止他,我没有;   那个孩子撞到柜台的时候,我可以护住他,但我没有;   我猜到她会着急,会说错话,她也果然开口指责我。   本来她还可以道歉,我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我还在旁边一直道歉,说是我的错,我妈受不了我低姿态,更生气了。   我还请小区的老太太给我妈说那个人的不好,说那个人有多不受欢迎,暗示她,和对方走在一起,别人会把她们混为一谈,觉得她们一丘之貉,是一件特别丢人的事。”   楼衡笑了笑,“你看,一点小摩擦被无限放大,以后对方想挽回就要耗费无数倍的精力和心思才能弥补。当然,我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辛朝阳听得叹为观止,“哥,你太厉害了!好像我妈妈演的宫斗剧,高智商女主,有心机有手段还不动声色!”   楼衡忍俊不禁,“过奖了。”   辛朝阳也乐,“楼哥你做的没错,我一听说她们闹翻了,就觉得神清气爽。总算是把这个蚂蚁窝给挖掉了,真是太好了!”   这话听得楼衡都笑出声来。   他和辛朝阳说:“不说这个了,你现在在哪儿?有找到你想要的惊喜吗?”   “啊……这个……还没有呢。”   听他吞吞吐吐的,楼衡心下一动。   他收了笑,站直了身体,放轻声道:“小太阳,你刚刚是在等我吗……这四十分钟,一直在原地,在等我的信息吗?”   辛朝阳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担心你嘛。”   楼衡好一会儿没说话。   只要想到,这么长时间,这孩子一直乖乖等在原地,又或者会为他着急得团团转,楼衡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楼哥?”   见他不说话了,辛朝阳有些担心地唤了一声。   楼衡缓缓笑起来,渐渐笑出声音。   他又唤了一声,“小太阳……”   辛朝阳:“嗯?”   楼衡说:“你这么乖,我以后都不用担心你走丢了。”   辛朝阳以为他在笑话自己,反驳道:“谁会走丢啊?哥,你真当我三岁小孩儿吗?”   顿了下,他又不高兴地说:“下星期我必须和高身残说了,不许叫我宝宝。听多了,都以为我是小孩子呢。”   “嗯对,你不是宝宝了。”   楼衡说着,笑个不停。   这孩子,实在太招人疼了。   辛朝阳强调:“哥,我说认真的,你不许笑我。”   “没有笑你。”   楼衡忍住笑,和他说:“好了,先不说这个。小太阳,你在学校哪个门?”   “北门,有很长楼梯那个。”   辛朝阳乖乖回答,又问他怎么问这个。   楼衡说:“你现在正面对着北门,然后往你左手边走,过两个红绿灯,右拐。那条小巷里有一家猫咖书店,他家的小森林盆栽和猫很不错。你在那里玩一会儿,我过二十分钟就到。”   “楼哥,你要来找我吗?”   辛朝阳顿感惊喜。   “嗯,和你一起吃午饭,顺便带你买几本参考书。”   楼衡说。   辛朝阳高兴坏了,“那我马上就去!”   楼衡忙说:“不用急。看着车,当心点。”   辛朝阳嗯嗯嗯,“我知道啦。”   挂了电话,楼衡打算回屋说一声就走,刚收起手机,却听见一声咳嗽声。   楼衡转头,就看见秦老先生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个鼻烟壶。   “秦爷爷,您回来了。”   楼衡见他站在那里没动作,便走了过去,“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老先生说:“在你说自己怎么收拾郑月桂的时候,我就到了。”   他瞧着楼衡,满眼打趣,“楼衡啊,刚刚电话里是谁啊?平时精得跟只猫似得,这回我在这儿站了好半天你都没发现,光看你在那儿笑了。”   说着,老先生压低了声音,悄咪咪说:“你这孩子不局气,交了女朋友也不吭声的。怎么,还怕我给你爷爷通风报信啊?那不能,谁不知道我老秦这张嘴是最严谨的。”   楼衡一家搬来小区那天,秦老先生去凑了热闹,意外认出了楼衡的爷爷。   ——他年轻的时候,曾经跟着前辈采访过对方。   二人寒暄几句,一个有心叙旧,一个牵挂孙子在宁市的情况,当场就交换了联系方式。楼衡和他家老伴走得近了,秦老和楼爷爷联系也随之频繁起来。   楼衡好笑道:“让您失望了,我没交女朋友。”   秦老先生拿鼻烟壶点点他,“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你小子可要下手快点,当心让别人抢喽。”   楼衡眸光一闪。   老先生没点破之前,他还真的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他下意识否认道:“您想多了。”   秦老先生啧了一声,“怎么?还想拿什么“就是普通同学”之类的话糊弄我?哄谁呢。喏,你自己瞧瞧,仔细瞧瞧,再跟我说这话。我看你小子,怎么说得出口,哼。”   老先生直接给他看了手机,上面是一段视频。   ——正是刚刚楼衡在白玉兰下和辛朝阳讲电话的视频。   楼衡眸光一深,赞他:“您还真是宝刀未老。”   不愧是跑新闻的。   秦老先生洋洋得意,“老头子这手艺没退步吧?看,一点没糊,你眼睛里的笑都瞧的真真的。”   楼衡看见了。   “小太阳……”   视频里的楼衡在笑。   他从不知道自己对着辛朝阳的时候,是这样笑的。   多一分无奈,三分怜惜,五分温柔,七分放松,十分好心情。   仿佛他两辈子,都没有这样活过……   楼衡按了暂停键,并不愿意和别人分享关于辛朝阳的事情,也无意让人窥见自己的心思。   他没抬头,点开分享好友,问秦老爷子:“您有云盘吗?”   秦老爷子正得意呢,听见就说:“有啊,不过外面网络不行——等等,你想做什么?”   楼衡已经把手机还给他,该做的都做了。   “您替我和奶奶还有我妈说一声,我今天不在家吃饭了。”   秦老爷子打开图库一看,果然,视频不见了。   他气得朝楼衡的背影喊:“小混蛋,有种别回来,看我不揍你!”   看他走得没影了,秦老爷子气咻咻的表情一收,嘿地一笑,“臭小子,教教你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他摸摸口袋,拿出一样东西。   ——却不正是一支录音笔!   秦老爷子把鼻烟壶往兜里一揣开始摆弄起来,不多时就点开了微信,发出一条语音:“楼老哥啊,快来快来,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一边给楼衡爷爷发音频,老先生一边得意地想:小猫崽子,这回你可落在我手里了,嘿嘿。   楼衡到家骑上车,就往学校赶。   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他忍不住拿出手机,打开了那个视频。   “小太阳,你刚刚是在等我吗?这四十分钟,一直在原地,在等我的信息吗?”   隔着屏幕,楼衡都能感受到自己当时受到的触动。   难道,我真的……   楼衡摇了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又忍不住笑。   不可能的,这也太荒唐了!   那,还是个孩子呢……   *   辛朝阳到了楼衡说的猫咖书店。   一进去,他就被趴在玻璃桌上晒太阳的波斯猫吸引了注意力。   老板娘在柜台里打咖啡,抬头见一个美少年踏光而来,只觉得眼前一亮,笑道:“同学进来吧,随便坐。猫也可以抱的,只要它们不凶你,别伤着它们就行了。”   辛朝阳忙说谢谢,上前去,试探性地摸了摸那只波斯猫。   好软,毛好多。   猫懒洋洋地睁眼看了看他,一双蓝色和金色的鸳鸯眼像是盛着水,好看极了。   “喵~”   它没有拒绝辛朝阳的靠近,懒懒地动了动尾巴。   辛朝阳小声问它:“我可以抱你吗,小甜心。”   等了一下,见猫没躲,他欢欢喜喜地把猫抱起来。   老板娘去给一桌送了咖啡,走过来,就见他把猫抱在膝盖上,揉得那猫软成一滩水,不由乐道:“小同学也养猫吧?手法真不错,我们伊丽莎平时最高冷了,哪有这么乖。”   辛朝阳笑容微顿,垂眸说:“以前养过一只猫,还有一只狗。不过,它们都老了。”   老板娘一听这话,赶紧转开话题,问他想喝什么。   辛朝阳点了两杯咖啡,停了下,又说:“先要一杯吧,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喝咖啡。”   老板娘笑道:“小同学这是在等人啊?”   辛朝阳说是,老板娘让他安坐,去柜台里给他倒咖啡了。   有猫陪着,辛朝阳都忘了时间,接到他妈妈的电话才停了撸猫。   辛朝阳走到店外,才接起电话。   他妈妈说自己明天会回来一趟,下个星期一要飞伦敦,顺便去拜访他爷爷和约瑟,问他有没有什么要带给他们的。   辛朝阳高兴道:“有的妈妈,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王璐说:“妈妈明天下午就到家啦,可以陪宝贝一起吃晚饭。小太阳高兴吗?”   辛朝阳听她还拿自己像小时候一样哄,有些无奈,但还是开心道:“当然高兴。妈妈,你多休息,别太累了。”   “好好,听见宝贝的声音,妈妈什么疲惫都没有了。”   王璐亲昵地说。   辛朝阳还要说话,忽然听见一阵吵架的声音。   他听着声音有点耳熟,不由留了心,等他妈妈问了两声才回过神。   “妈妈,我在听。”   王璐听见汽车鸣笛声了,问他:“宝贝,你不在家啊?”   “嗯,我和楼哥约好了一起吃饭,他快到了。”   听他朝气满满的声音,王璐都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便也笑道:“那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啊,妈妈不打扰你们的同学时间了。明天见,小太阳。”   “妈妈,明天见。”   辛朝阳也道了再见。   挂了电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吵架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滚开!说了不去,你听不懂吗?”   “……小秋,给我点面子……”   “哈哈,明哥你不行啊。”   “就是啊。”   “要不算了吧,人家根本看不上兄弟,没意思。”   走近了,辛朝阳就听得更清楚了。   他探头一看,心里就是一惊。   果然是莫小秋!   她正被好几个男生堵着!   辛朝阳认识站在最前面那个,就是那天推他的人,高志坚和张山峰都让他不要接近的校霸赵孟明!   辛朝阳捏紧手心,有点慌。   但看赵孟明伸手拉莫小秋,后者生气地推开他,喊着:“别碰我!”   他无法坐视不见,跑出去道:“你们干什么?!”       第28章 朝阳受伤   “你们干什么?!”   巷子里的人都朝来人看过去。   “是你?”   “怎么是你?”   赵孟明和莫小秋的表情都不大好看。   赵孟明看到辛朝阳就想到被楼衡警告的事,没好气道:“这没你的事,赶紧滚!别以为楼衡护着你,我就不敢动你!”   莫小秋听了,表情更难看。   她就听不得这话。   尤其想到自己坐楼衡后座,他就换车,辛朝阳就能随便坐,她心里早就憋着火了。   辛朝阳哪里知道她在心里骂自己,鼓足勇气,扬起手机道:“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孩子,太过分了吧?快走,不然我报警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下,微信消息提醒响起。   辛朝阳猜是楼衡来的信息,赶紧去看。   果然是楼衡:我到了。   辛朝阳一喜,正要回信,就被人抢了手机。   赵孟明一行人以为他真要报警,有人上来抢了他手机摔在地上,一口呸了烟,恐吓道:“识相的快滚!”   辛朝阳一看自己的手机黑屏了,心道坏了!   他急得要去捡手机,就听莫小秋没好气道:“谁要你假好心?”   吼完他还不够,她对赵孟明说:“你不是要约我吗?你把他给我打一顿,我就跟你走。”   辛朝阳:“???!!!”   赵孟明也懵了,“打他?”   莫小秋冷嗤一声,“怎么,不敢?哼,就你这怂样也好意思和楼衡比,我不喜欢他,难道还喜欢你这种窝囊废?!”   赵孟明哪里受得住激,当下就道:“谁说我不敢!”   他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辛朝阳转身想跑,但被赵孟明的人拦住,赵孟明杀到,一把就把他狠狠推到了地上——   “辛朝阳!”   楼衡在路边停了车,没想到才走进小巷,就看到前面网吧的巷子口里,辛朝阳被人推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他脸色丕变,看到追着辛朝阳出来的赵孟明,眼神一寒。   “楼、楼哥……”   触到他的眼神,赵孟明就是一缩,不敢再上前。   楼衡扶起辛朝阳,紧张道:“怎么样?伤到了吗?有没有哪里疼?”   “哥……”   辛朝阳简直委屈死了。   他心里打鼓呢,硬着头皮才见义勇为一下,居然被见义勇为的对象坑了,这是什么道理?   “疼?”   看他都快哭了,楼衡更着急。   他仔细看了看辛朝阳,见他两只手心多处擦破皮,沾了脏东西,右手手肘更流了不少血,眉眼一沉。   辛朝阳说:“我没事,不疼,就是我的手机。”   他还想去捡手机,刚一动作就嘶了一声,尴尬地捂住屁股。   ——刚才他那一摔,真的是屁股都摔成了八瓣,疼死了。   楼衡看见地上的手机,“我去捡。”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这时候,他无比庆幸自己还保留前世的习惯,随身带着手帕,不惯用纸巾——在辛朝阳手臂上绑了一道,让他按压止血,这才走开几步,捡起地上的手机。   屏幕全碎了,可见刚才摔手机的人多凶狠。   楼衡看向赵孟明,冷声道:“我说,离他远一点。你听不懂吗?”   “我——”   赵孟明想说他不是故意的,可他的伙伴没给他机会。   一个纹了两条大花臂的青年走过来,阴阳怪气道:“哟,小子很狂啊?还想我们明哥听你的?你算老几?”   他说着,一拳头就挥过去了。   “楼哥小心!!!”   “楼衡——”   辛朝阳和莫小秋都被吓到了。   但结局和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楼衡一抬脚,那个人就被踹飞了。   真·飞!   大花臂离地飞行两米远,撞到墙壁上,摔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停下来。   辛朝阳呆了一下,反应过来,狂喜地鼓掌:“Cool!!!楼哥干的漂亮!帅爆了!”   顾不上止血,手拍疼了都没停下来。   “大哥!”   之前砸了辛朝阳手机的人惨叫一声,跑了过来。   见大花臂翻着白眼,一副气都喘不上来的样子,少年吓得又哭又骂:“你们都是死的吗?就这么看他欺负我哥啊!”   “别别别,都别动手!”   赵孟明疼得感同身受——想当年,离地飞行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赶紧喊停,冲楼衡陪笑脸,“楼哥,误会,都是误会。”   其他人却不答应做孙子。   赵孟明毕竟是学生,在这堆不良青年里是半路加进来的提款机,说话跟放屁一样,谁肯听。   “淦,你找死呢!”   “大家一起上!”   “操他丫的!”   十几个人一拥而上。   “别啊!!”   赵孟明快哭了。   辛朝阳不鼓掌了,大惊失色道:“楼哥快跑!!!”   莫小秋也急了,“你们干什么,别打,不许打——啊!!!”   她话没说完,一个人朝她飞过来,就砸在她面前半步的地方,吓得她尖叫出声。   ——人群的包围里,楼衡闭上了眼睛。   当风带来所有人的行动,楼衡一击带走一个人,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若是有人了解他,就知道,此时此刻,他认真了。   楼衡前世出身勋武侯门,哪怕因为中毒不能习练武功,因为眼睛不能书写,但鲜有人知他的文韬武略不逊于任何人。   不能书画,他却遍听群书;不能练武,他便听声辨位,一手暗器如臂使指,反应迅捷敏锐。   只是皇家对侯府的忌惮,让他只能当一个不通军事,整日操琴弄月的风雅人罢了。   重活一世,他这些年从未疏于武术,更是自小跟着爷爷在军营里操练大的,对付十几混混,手到擒来。   辛朝阳原本一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万万没想到,他才冲过来两步,校霸的同伙一个个都被踹趴下了。   包围圈被清空,只剩下一个校霸惨白着一张脸,傻站在原地。   楼衡睁开眼,缓缓看向他。   “楼,楼哥……”   赵孟明被他毫无温度的眼神吓得腿软。   楼衡走向他,“哪只手推他的?”   “楼哥,我、我们有话好说,有事好商量啊……”   赵孟明不断向后退,眼泪都出来了。   “不说?那就不要说了。”   楼衡出手如电,抓住赵孟明的左手向后就是一拧——   “啊!!!!!!”   赵孟明几乎叫破了嗓子,疼得浑身冷汗。   他到底是有点脾气的,痛得大骂:“楼衡我`操`你`妈!”   楼衡眼睛一眯,在赵孟明左手手肘上一敲。   咔。   骨头断裂的声音,随着赵孟明的惨叫响起。   “啊!!!楼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放了我吧!饶了我!求求你——啊!!!!!”   楼衡听见辛朝阳向自己跑来,动作更快地卸了赵孟明的右手臂,丢开他,看向辛朝阳。   “哥!”   楼衡忙扶住他,“跑什么,不疼了?”   “不疼,一点都不疼!”   辛朝阳早就兴奋地忘了疼这回事了,喘着气问:“你有没有怎么样?”   楼衡原本还担心吓到他,见他仰头看着自己,满满都是关心,心头一软,说:“没事。”   “太好了!”   辛朝阳放下心,这才去看其他人。   他扫了一圈趴在地上的人,就连莫小秋都软得跪在地上哭了,抱着头,生怕楼衡看见她。   待看到痛哭流涕的赵孟明,辛朝阳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楼哥,他……他的手?”   赵孟明看起来太惨了,两只手垂着,像是骨头都被打碎了一样。   他哭得更是声嘶力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满口都是“杀人了”“救命啊”。   楼衡见他吓到了,安抚道:“脱臼而已,接回去就好。”   辛朝阳对他是无条件信任的,仰头说:“哥,你太帅了!刚才那是什么,传说中的Chinese Kung Fu?!”   他眼睛亮晶晶的,全是光。   说着话,还忍不住比划了两下,疼得连嘶了几声。   楼衡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按住他的手,看了眼他还没完全止血的手肘,说:“我先带你去医院。”   “医院?不用,回家包扎一下——”   辛朝阳话没说完,就听见一阵警笛声。   辛朝阳脸色一变,抓着楼衡就要跑,“糟糕!楼哥快跑!”   “跑什么。”   楼衡把他抱回来,哭笑不得:“你又没做错事。”   “可是,可是你怎么办?”   辛朝阳着急地指着地上哀哀叫唤的人,这可说不清啊!   他还想拉楼衡走,但出警的警员已经冲进来了,把小巷口封锁得严严实实,插翅都难逃。   一看里面这情况,两个警员就冲现场唯一站着的两个人来了,其他人则去看地上的人。   “蹲下!快点!”   辛朝阳被吼得一哆嗦,就要往下蹲,楼衡扶着他,没让。   “楼哥?”   辛朝阳贴着他,心脏嘭嘭跳,慌得一批。   “没事,别怕。”   楼衡安抚他。   过来的警员听见了,没好气道:“怎么没事了?打了人,你还挺嚣张啊,小子。”   “不是的,是他们——”   “谁是辛朝阳?”   辛朝阳正要解释,就听见人问,连忙应道:“是我。”   刚走进小巷的人明显官高一级,快步朝辛朝阳走来,道:“辛同学是吧,是你父亲报的案,你没事吧?”   他把还在通话状态的联络器,递给辛朝阳,“快和你爸爸说说话,别让他担心。”   警队队长不清楚辛朝阳和他父亲是什么来路,但辛北城报案后,是省里直接下达的行动命令,他自然不敢怠慢。   “爸爸?”   “儿子你怎么样?他们打你了?混蛋!老子今天非得弄死这些狗东西!”   辛北城气恨的声音传来。   辛朝阳在手机被砸的时候就知道不好了。   他的手机安装了特殊的安全芯片,在非正常情况下关机就会自动录音,并向他的紧急联系人发出警告。   辛朝阳忙说:“没事没事,爸爸别怕,楼哥来救我了!他把他们都打趴下了!爸爸你不知道,楼哥太厉害了……”   在辛朝阳兴奋地给他爸爸说楼衡的丰功伟绩的时候,一个警员也在和队长汇报情况。   “三个晕了,十二个失去战斗力,还有一个……两只手折了。”   队长看向楼衡,见他和辛朝阳站在一起,就收了审问的态度,打量着他说:“小兄弟,身手不错啊。”   “您好。”   楼衡看是辛北城报的警,就不再做多余的事,主动和他们交代了自己的身份,还有动手的原因。   末了,楼衡说:“晕过去的是吓的,其他人只是打中了麻经,过几分钟就能动了。”   至于赵孟明的手,他就无意多说了。   队长听说他是辛朝阳的同学,今天就约在这里见面,心里就有数了。   他注意到辛朝阳手肘流了血——在家长看来,这必须是特别严重的伤了。   他这位同学虽然有出手过重之嫌,但怎么说辛朝阳没受更大的伤,免去了他们出警不利的排头,也是帮了他们的忙。   队长点点头,转头看辛朝阳还在跟他爸讲他同学怎么“刷刷刷”,踹得那些不良青年贴地飞行的,等了一会儿,还是上前和辛北城先说了这边的情况。   辛北城听说,当即要和楼衡道谢。楼衡接过联络器,打了声招呼:“辛叔叔,我是楼衡。”       第29章 给他疗伤   “楼衡呀!太谢谢你了,不然今天小太阳就不止摔一下了!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辛北城满是感激。   这次可是吓坏他了。   接到警报的时候,辛北城刚刚开完会,才说散会,他的手机就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辛北城起先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之后,慌手慌脚地接收录音。   一点开,他就听见一个特别尖锐的女声说:“谁要你假好心?”“你不是要约我吗?你把他给我打一顿,我就跟你走。”“怎么,不敢?窝囊废!”   又来一个男的在吼:“谁说我不敢!”   他当时就觉得不妙,然后在一通吵闹声里听见有人喊“辛朝阳”。   辛北城头上都是汗,砸了桌子骂:“我他妈的!敢动我儿子!!!”   他都顾不上人还没走,朝特助吼:“报警!定位小太阳的手表,让人过去,立刻,马上!”   特助都吓到了,连忙打电话安排。   辛北城急步往外走,再回头听,没想到听到儿子一顿叫好声。   “Cool!!!楼哥干的漂亮!帅爆了!”   辛北城打了个跌,差点摔个跟头。   “辛总!”   特助又被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他,也顾不上电话那头是省厅一把手了,朝手机吼:“您快别问了!十万火急!我们辛总都走不了路了,你们搞快点!千万快点!”   辛北城:“……”   辛北城对吼得脸红脖子粗的特助说:“定机票,马上回去。”   此时,他人就在赶往机场的路上。   刚刚听儿子好一通夸楼衡,他都难得没吃醋,心里只有感激和庆幸。   万幸,楼衡赶到了。   不然,一群被女人撺掇的中二病发起疯来,他真不敢想儿子会怎么样。   楼衡说:“您太客气了,本来也是我约了小太阳在这里见面,才让他遇到危险。我很抱歉。”   “嗐,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都听见了,就是那女的不识好歹!小太阳见她被那么多男的围着,怕她被欺负。她倒好,居然怂恿人打我儿子!这都什么人啊!我非得和她家长讨个说法不可!”   辛北城说起来就是一肚子的怒火,这次决不会姑息。   楼衡还不知道有这一出,回头看了眼被女警扶着,哭得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莫小秋,微微眯了眯眼睛。   队长在一旁说:“情况我都清楚了,您放心,该在的跑不了。”   辛北城又对他一番感谢。   楼衡见队长还想说客套话,对辛北城道:“叔叔,我先带小太阳去医院吧。您记一下我的联系方式,我们在手机上说。”   “对,是要去医院!”   辛北城也不敢耽误了,说:“你们去中心医院,我让老张和里尔也过去。上上下下的,你们两个小孩子不好办。对了,还要给小太阳做个CT,别伤到骨头什么的。算了,我一并交代里尔,他会安排好的,你们人过去就行。”   楼衡应了好。   警队队长说:“我派个人开车送他们吧,路上方便些。等小同学的伤处理好,顺便也让他给他们做个笔录,开个伤情鉴定什么的,不用麻烦两个小同学再跑一趟了。”   “那再好不过,太谢谢您了。”   辛北城领情。   队长忙说:“您瞧您说的,太客气了,都是为人民服务,当不起一个谢字。”   楼衡看向辛朝阳,低声说:“该走了。”   “好哦。”   辛朝阳冲联络器说:“爸爸,我们得走了。”   辛北城放不下心,挂断之前还说他给里尔打了电话,马上就联系他。   那边,莫小秋见他们要走,自己却要和这些混混一道进局子,彻底慌了。   她哭着朝楼衡喊:“楼衡救我,我不要去警-察-局,我不要!”   楼衡置若罔闻,倒是辛朝阳回了头。   莫小秋还想追,被女警抓着,一边挣扎一边哭喊。   “放开我!”   “楼衡,呜呜,楼衡,你不能不管我……”   “呜呜呜,楼衡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辛朝阳犹豫道:“楼哥,她……”   楼衡没让他说下去,低声道:“宽恕不是受害人的事,是她父母的事。小太阳,你替她求情,我会生气的。”   “唔……”   辛朝阳见他说真的,赶紧闭紧了嘴。   楼衡摸摸他的头,“上车吧。”   刚上警车,辛北城的视频就打过来了。   辛朝阳这会儿兴奋劲过去了,手疼得厉害,楼衡替他拿着手机。   辛北城看了儿子手心手肘的伤,虽然已经快止血了,但那手帕上都是血,看着特别惨烈,可把心疼死了。   着急心疼之余,也有气,辛北城忍不住教训他:“宝贝,你怎么就这么愣呢?”   “他们那么多人,你就这么傻傻地冲过去了?   你完全可以先报警,再不济,你给你同桌打个电话,等上他一起也行啊。   做什么孤胆英雄?   爸爸妈妈有没有教过你,替别人出头之前,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上回你就是这样,差点让人打了。   这次更好,都伤成什么样了!   还跟我拍胸脯保证说你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呢?这下可好了,我背一捆藤条去伦敦,让你爷爷挨个儿抽得了……”   辛朝阳都找不到插嘴的空隙,只能老实地听教训。   一直到了医院,和里尔两人接上头,辛北城才停下来,让楼衡把电话给里尔,交代事情去了。   老张看得心疼,自责道:“我该陪着你的,我就不该回去。”   辛朝阳反过来安慰他,说:“张叔,我没事的,就摔了一跤。”   “摔了也疼啊。”   老张唉声叹气。   里尔都安排好了,给辛朝阳做了一个CT检测,确定骨头没伤着,才去了单人病房,处理身上的伤。   主任医生看了辛朝阳的手,说:“没事,就擦破了皮。消下毒,注意别碰水就行。右手手肘这里严重一点,虽然血止住了,还要用一段时间药才行,疼几天免不了。”   又对辛朝阳说:“裤子脱了,我看看后面摔得怎么样。”   辛朝阳迟疑了下。   他摔的位置太尴尬了。   以前受伤,都是约瑟给他处理的,他还真不习惯让不熟悉的人检查。   他下意识看向楼衡,医生以为他害羞,催着屋里的人出去。   辛朝阳抿了抿嘴唇,到底没说让楼衡留下陪自己的话。   倒是楼衡开口说:“我给他看吧。”   医生好笑道:“你怎么看——”   楼衡拿手机,给他看了自己的医师执照。   医生:“……”   ——主任中医师,都和他同级了!   医生纳罕地看了楼衡一眼,拍拍他的肩膀,服气道:“小兄弟厉害啊,得,那我先出去。”   他看出来了,比起自己,那小少年明显更信赖这个年轻人。左右也没什么大伤,他就不留下来讨嫌了。   等医生和里尔老张都出去了,辛朝阳才红着脸说:“哥,我又麻烦你了。”   楼衡叹口气,“真怕我麻烦,下回遇到这种事,能走多远走多远。”   他把里尔带过来的衣服放在床上,从手推车里取来剪刀,将辛朝阳的圆领衫剪开,又将裤子并内裤都剪了。   ——他伤了手,脱换衣服难免弄疼他。   而且,虽然辛朝阳说他只摔了那一下,楼衡还是不大放心,要将他全身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别的地方伤到才好。   辛朝阳也不扭捏,一边看他动作,一边说:“我怎么知道她会反咬我一口嘛。要是我走了,万一她出了什么事,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楼衡把他的裤子连同内裤一起丢开,少年修长白皙的腿映入眼帘,还有……   他不敢多看,移开目光说:“到床上趴着。”   “哦,好。”   辛朝阳乖乖趴下了。   楼衡一眼看到他屁股上两块青紫,皱了眉。   上手碰了一下,辛朝阳躲了躲,又嘶了一声。   楼衡忙问:“很疼?”   “不是……”   辛朝阳抬抬自己的手,“那里不疼,刚刚是蹭到被子了。我就是……不好意思。”   被楼衡碰到了,他才终于意识到现在自己是什么状态,太难为情了。   楼衡拍拍他的腰,“老实点。”   “哦……”辛朝阳满心不自在,蜷了蜷手指,脸烫得不行。“太奇怪了,楼哥。早知道就让医生给我看——啊,轻点轻点,哥,好疼啊。”   楼衡收了力,笑着看他:“别人来,你就不脸红了?”   “那我又不认识他。”   辛朝阳反驳了一句,扭头看他,“哥,你以前也给人看过伤?感觉你很熟练的样子。”   “嗯,看过。”   楼衡点头,给他捏了捏脚腕,又捏了捏肩膀,仔细摸索他的脊椎,从颈椎到尾椎,一一细查。   万幸,没有别的伤。   辛朝阳被他摸得有点痒,心里也痒痒的,趴在枕头上说:“真的是啊……那你也给人看过这里?”   “哪里?”   楼衡扬起嘴角,明知故问。   “就这里啊。”   辛朝阳反手指了指自己的屁股。   “别乱动。”   楼衡轻笑,把放着药品的推车拉过来,一边取药一边说:“我爷爷是当兵的,退伍之后在国防大学教书。我跟着他长大,从小就跟着军校生一起训练,这种跌打损伤的情况都是相互处理的。”   “难怪你打架这么厉害!”   辛朝阳说起这个就激动,爬起来道:“哥,你实在太帅了你知道吗!他们根本连你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趴下了!就像李白诗里写的侠客——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太酷了,比你考全科满分都酷!”   “诗读得不错,感情饱满,抑扬顿挫。下次,该让赵老师点你起来朗诵。”   楼衡说着,让他趴好。   辛朝阳被他说得耳朵都烫了,趴回去说:“千万别!要是到时候我再念一句,岂日无衣,与子同袍。他们还不笑死我。”   楼衡听了,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就是昨天发生的事。   《岂曰无衣》是诗经里难得没有多少生僻字的,又朗朗上口,楼衡特意为他节选了这篇,让他背诵。   不成想,辛朝阳把【曰】,看成了【日】。   楼衡坏心眼地没有提醒他,听他念完了三段的“岂日无衣”,才告诉他错了,闹了个大红脸。   说着话,楼衡给他擦酒精。   “……有点凉凉的。”   辛朝阳觉得自己心跳得太快了,怕被楼衡听见他的心跳声,就想说话。   楼衡说:“这是一道物理题,会解吗?”   辛朝阳:“……”   辛朝阳无语一秒,只觉心头的小鹿被楼·大力士·衡按住了两只角,哼哼声说:“酒精挥发,会有降温效果嘛。就和下雪之后气温会降低一样,因为雪融化的时候,吸走了热量,所以下雪不冷化雪冷。我说的对不对?”   “嗯。答得很对,满分。”   楼衡把棉花丢开,收起镊子,取来药水在手里揉热。   辛朝阳被他夸得心情大好,看他这番眼熟的动作,忍不住说:“楼哥,你上次就是这么给我揉肩膀的。”   楼衡看他,数落道:“肩膀才刚好,又伤到了,你应该反省一下自己。”   “我——”   楼衡热烫的手贴了上来,辛朝阳一下消声了。       第30章 转学原因   楼衡仿佛没有察觉辛朝阳的不自然,双手用力揉着他受伤的地方,问他:“你什么?”   “我,我……我忘了要说什么了。”   辛朝阳趴在枕头上,不敢让楼衡看见自己发烫的脸,却不知道他滴血的耳朵已经暴露在楼衡眼前。   楼衡笑了一声,“要我提示一下吗?我说,让你反省一下自己。”   辛朝阳脑子乱糟糟的,后面被揉来弄去,他没有感到一丝疼痛,只觉得热,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含糊道:“反省啊……我不知道……”   楼衡说:“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翻译一下。”   “什、什么?”   辛朝阳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就听见冲击耳膜的心跳声了。   楼衡给他重复了一遍,还附带了翻译,出处与典故,说的再清楚明白不过。   辛朝阳:“…………”   辛朝阳只觉一盆冷水泼下来,心里的小鹿不趵蹄子了,身体也不僵硬了。   他长叹口气,整张脸沉进枕头里,闷闷道:“楼老师,你就非得挑这种时候给我讲课吗?”   “这样,你才印象深刻。”   楼衡见淤青揉开了,收了手,直起身来。   他离开,辛朝阳发热的脑子彻底冷却下来,抬头说:“是啊是啊,您的教诲我肯定记一辈子。”   楼直男,不愧是你!╭(╯^╰)╮   楼衡只当不知道他在腹诽自己,洗了手,用酒精擦了擦,又拿医用棉花浸了酒精,说:“把手给我。”   没曾想,一回头就看到辛朝阳跪坐在床上,向他伸出两只手。   特别乖巧,还……没有穿衣服,白的晃眼。   楼衡:“……”   楼衡的心跳漏了一拍,咳了一声,说:“举着不累吗?”   他不敢把视线往下放,让辛朝阳把手放下,拉起他的一只手,盯着手肘的伤势,认真地处理起来。   辛朝阳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看着他给自己消毒,上药;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拉着纱布,一圈又一圈地缠上自己的伤口,耐心又细致。   辛朝阳心里暖暖的,抬头看楼衡低垂着眼睛,认真的侧脸,一时失了神。   楼衡给他缠好纱布,对上他的视线,笑问:“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辛朝阳让他眼里的笑烫了一下,忙移开眼睛,“没有,就是……”   他定了定心,又仰头看楼衡,感动道:“楼哥,你太好了。除了家里人,我没想过我还能遇上你这么好的人。看来爷爷说的是对的,你遇上多坏的人,就会遇见多好的人,命运也是遵守能量守恒定律的。”   楼衡眼中笑意微顿——他说的坏人,是当年绑架他的人吗?。   无意提起这样沉重的事,他转开话题道:“你爸爸说你之前也差点被人打了,怎么回事?”   说起这事,辛朝阳就想叹气。   “就是我之前的学校,它是私立学校,和十一中完全不一样。   大部分学生都是像我这样混毕业证的,读两年出国留学的也不少,剩下的就是学校招进来撑升学率的。   有几个家境特别好的,爱搞小团体,总是聚在一起在学校搞些有的没的。无聊了,竟然还从家境不太好的同学身上找乐子!   和他们比起来,赵孟明都得靠后。   毕竟他们一个停留在生理方面的伤害,另一个却是精神层面的折磨。虽然都不是好人,但后者性质更恶劣。   他们是在毁灭一个人的人格,楼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所以,你又见义勇为了?”   楼衡已经猜到后面的事了。   辛朝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算吧……”   楼衡将他手心摊开,用棉球小心清理,见他被酒精刺激得疼了,还给他吹了吹。   风拂过手心,是那样温柔。   这样的楼衡,让辛朝阳特别有倾诉欲,和他说起过去的事都不觉得丢人了。   “我也不是爱管闲事,要伸张正义什么的。就是他们欺负的是我的同班同学,他以前还帮过我的,都欺负到我面前来了,我总不能当看不见吧?我就把他们凶走了——”   “凶走了?”   楼衡挑眉,低头问他:“怎么凶的?像上次凶莫小秋那样?”   辛朝阳害臊得不行,“哥,你别笑我啊!”   “没有笑,你接着说。”   楼衡没笑出来,只眼里带着笑,给他手心抹药膏。   辛朝阳乖巧地继续:“你知道我以前跟着家教上课,不经常在学校的。我怕他们还欺负我同学,就和校长反应了下情况——那个校长是我爸爸以前的同学,我爸带我和他吃过饭,还留了联系方式,我就给他打电话了。”   “嗯,然后呢?”   楼衡给他贴了一道敷贴,又取来纱布,简单地缠上两道,免得他又擦碰到哪里,弄疼了手。   辛朝阳说了后来的事。   “那些人就被学校批评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是我告的密,等我去学校那天堵了我,还把我同学拖过来。   ——是真的拖!   就在地上,在很多人面前把他拽过来,推到我脚边。   楼哥,你不知道他们有多过分!   更过分的是,他们自己不动手,就让那个被欺负的同学来骂我,还要他打我,他们在旁边看戏。   实在太坏了!   要不是我刚好落了东西在车上,我爸爸来找我,不然……”   辛朝阳想起当时的场面,还是觉得太可恨了。   怎么能那么欺负人呢!   楼衡皱眉,“你那个同学骂你了?还和你动手?”   说话的功夫,辛朝阳的左手已经处理好了。他摸了摸鼻子,把右手递给楼衡,尴尬道:“他是迫不得已。”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不在学校的时候,他们变本加厉地欺负我同学,把老师批评的怒火都发泄在他身上了。   而且他爸爸,就在欺负他的人的爸爸公司上班。他们就威胁他不照办的话,就要辞退他爸爸,让他爸爸找不到工作,在京市混不下去什么的。   他就骂我了。   哥,我没法怪他,你不知道他多可怜。   他骂我的时候,还一直哭,一直说对不起。而且,他最多也就说我多管闲事什么的,因为他不肯骂难听的话,那些人还拿蓝球砸他。   他们真是太过分了!   以别人的痛苦为乐,看他哭了,还笑得特别大声,还拍视频。   我简直——我简直不敢想象,他们走出学校,步入社会之后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就你会体谅别人的难处。”   楼衡熟练地给他处理伤口,问他:“你认为,你那个同学就没有错吗?”   辛朝阳闻言,一腔愤懑都噎在了嗓子眼里。   他抿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妈妈也问过我这句话。”   “她说,为什么学校这么多人,他们别人不欺负就欺负他。我听了之后,就很不高兴。受害者有罪,这是什么道理?就算他性格软弱,好欺负,这是他的错吗?他被恶魔亲吻,就是他的错吗?”   辛朝阳看着楼衡,想要一个答案。   楼衡轻叹一声,对上他带着些倔强的眼睛,说:“软弱不是错,但逆来顺受就是了。”   楼衡给他包扎好手肘,拿过内裤帮他先穿上,又将衬衫披在他肩膀上,这才在床边坐下来,一边给他右手手心清洁,温和地同他讲道理。   “听你说来,你的这位同学已经被霸凌很长一段时间了。他有反抗过吗?他求救过吗?为什么他身边的人对他的遭遇视而不见,只有你这个偶尔才到学校的人,对他伸出援手?”   辛朝阳被他问住了,“这……我不知道,我没想这么多。”   “那我们不讨论这些,就说说你同学本身吧。”   楼衡对他充满耐心,抽丝剥茧地和他分析:“他处于弱势地位。第一,他家境不好,欺负他的都是家境好的孩子。第二,他父亲受人掣肘,随时可能丢掉工作。”   “对,就是这样。”   辛朝阳点头。   “我们先说第一。”   楼衡给他吹了吹手心,让酒精挥发得更快一些。   “起点,不代表终点。   他的成绩能被你们学校特招进入学校撑台面,至少说明他的智商没有问题。   私立学校的重点培养,他日常接触的同学,有很多途径可以让他改变自己的人生。他做不到,反而和同学关系一团糟。   这是他能力不足。”   辛朝阳忍不住说:“能力不够也是错吗?”   楼衡也不在意他打断自己,温声说:“能力不够,却想要自己能力范围外的东西,还为此连累别人,就是错了。或许,你可以去了解一下,最开始的时候,是他先接触的那个小团体,还是那个小团体主动找他的麻烦。”   听了辛朝阳的描述,楼衡对那个少年人的品性保留态度。   “你是说?!不可能,他怎么会——”   话没说完,辛朝阳想到什么,脸色有些变了。   “怎么?”   楼衡趁他分心,给他涂抹碘伏。   “嘶……”   辛朝阳疼得回过神,但这会儿也顾不上了,急声说:“楼哥,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一些事。那些家伙被校长抓去办公室的时候,一直骂齐言骁是贱骨头,还说他之前跟狗一样跪舔他们的时候,怎么不说欺负他了……还骂了很多难听的话。齐言骁一直哭,我就……”   “你就护着他,觉得他是正义的一方?”   楼衡拿纱布给他缠上。   辛朝阳复杂地叹口气,把头磕在楼衡肩膀上,郁闷道:“难道他真的……哥,我还是没办法把他想得那么坏,要是误会了怎么办?”   楼衡给他缠好纱布,伤就都处理好了。   抬手撸了撸辛朝阳软软的头发,他说:“先不管是不是误会,我们来说第二点。小太阳,你说,如果他爸爸知道孩子因为自己受人威胁,被自己老板的儿子这样欺负,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会怎么做?”   “啊……”   这一点,辛朝阳都没有考虑过。   楼衡有点想叹气了,捏捏他的脸,说:“如果他爸爸为了自己的工作,宁愿儿子给别人当狗,你再可怜他不迟。”   他站起来,帮辛朝阳套上袖子,给他扣衣服扣子。   辛朝阳闷闷不乐,说:“哥,我没办法反驳你的判断。”   “之前,我爷爷觉得学校风气太差,让我爸给我办了退学。   我走之前还问过齐言骁的情况。   我爸说他得了那几家的赔偿,已经出国留学了,会有一个好的发展,让我别再管齐言骁。我妈妈就是那时候问我那句话的……   他们当时,可能就在暗示什么了。”   楼衡说:“那就回去问问你爸爸妈妈。”   他并不赞同辛家家长的隐瞒。   只是隔离双方的接触远远不够,哪怕会伤害到辛朝阳的情绪,也应该对他说出真相。   否则,这个亏不是白吃了?   辛朝阳丧气道:“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楼衡笑了笑,没有说错或没错,只告诉他:“小太阳,他不是你的责任。别人的人生,好与坏,都是自己的选择。你明白吗?”   辛朝阳摇了摇头,“不是很明白……哥,如果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我想,我还是没办法沉默。”   楼衡闻言,会心地笑起来。   少年失了一只眼,却看不到黑暗,心性至纯至善。   这再好不过。   他只愿,这孩子能永远向着太阳,逐光而行。       第31章 喜欢上他   辛朝阳看不懂楼衡的眼神,却感受到一种别样的温柔。   他忍不住也笑起来,问他:“哥,我是不是太幼稚了?”   楼衡帮他把裤子也穿上,而后直起身,抬手敲了敲他的额头,说:“楼老师再教你一句话——不在其位不谋其职。”   “你的同学在学校有老师负责,你当时看到他被欺负,应该当场给校长打电话,让他直接到现场处理,而不是自己出面。你只是同学,能做的很有限,同意吗?”   “同意。”   辛朝阳点头。   楼衡接着说:“比如今天。莫小秋的安全有警-察负责,有她家长负责,甚至是学校老师,都有一定责任。但你没有。你找该负责任的人来做这件事,就是尽了义务了。”   辛朝阳忙说:“我知道要报警,就是怕来不及嘛。”   “为什么来不及?”   楼衡面露无奈,“出事的地方在商业街,时间是上午十一点,他们即使有妨碍莫小秋人身自由之嫌,也没有堵住她的嘴,只要莫小秋喊一声救命,就能惊动十七八个人。你觉得,他们来得及做什么?”   辛朝阳:“……”   好有道理。   楼衡继续说:“而且,我不是很理解,是什么让你认为莫小秋是好欺负的?只因为她是女生?她可是一句话,就让你挨了打。”   “…………”   辛朝阳羞愧难当,讨饶道:“哥,我知道错了,真的!你就别教训我了,你再说,我得找条地缝钻下去了。”   楼衡张了张口,愣怔住了。   须臾,他笑叹道:“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可以这么多话。小太阳……你吓到我了。”   他摸了摸辛朝阳的头,心有余悸道:“一想到,如果我来晚一点,我就慌。”   辛朝阳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后,他忍不住笑了,笑眯了眼睛。   他踮脚,仰头用额头贴上楼衡的额头,用鼻尖蹭了他的鼻尖三下,才退开说:“Don’t be afraid,everything is OK。”   楼衡:“……”   楼衡缓缓找回心跳,问他:“这招,跟谁学的?”   辛朝阳笑眯眯地说:“我小时候被吓到,约瑟都是这样安慰我的。”   “哦……”   楼衡难得有些无所适从,左右看了下,才说:“我,先去洗个手。”   辛朝阳完全不知自己刚才撩乱了一池春水,挥挥缠着纱布的左手,说:“楼哥你去吧,我喊里尔他们进来。”   楼衡到了洗手间,将水龙头开到最大。   听着水声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低咒一声:“我疯了吗?”   *   出了这档子事,午饭当然是没法一起吃了。   拒绝了辛朝阳去他家做客的邀请,目送他上车离开,楼衡在大街上站了一会儿,转身去了书店。   他比计划中给辛朝阳挑了多三倍的练习题册,才回了家。   辛朝阳受伤的事惊动了一家子人。   辛宇和约瑟的跨洋电话,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打了过来。   得知楼衡为了救他,孤身对上了十几个不良青年,辛宇愣了一下,有些着急地问:“那孩子没受伤吧?”   辛朝阳骄傲地说:“完全没有!他们连我楼哥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被踹飞了,根本不配做我楼哥的对手!爷爷,约瑟,你们没有看到,楼哥真的太酷了!简直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以一敌百不在话下!”   “哦?”   辛宇喝了口咖啡,说:“听起来,他很有打架的经验。”   辛朝阳听出点别的意味,连忙解释道:“不是的爷爷。楼哥的爷爷是军人,在军校任职,楼哥和他爷爷一起生活,从小接受训练,才会这么厉害。”   辛宇听了,心下一宽,笑道:“是吗?那很不错。”   约瑟也欣慰道:“他保护了你,小太阳。”   辛北城没听出他们话里隐藏的机锋,跟着夸道:“这孩子是真不错,能文能武,文武双全。要不是有他在,我还真不放心小太阳继续留在宁市。”   他和王璐的事业都不在这里。   这三番两次的,儿子出事他们都不能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辛北城都后悔之前没有考虑周全了。   当天下午,王璐中断行程,着急忙慌地赶回来,又是好一番关怀和教训。   等辛朝阳给楼衡发信息的时候,都已经到睡觉时间了。   辛朝阳:楼哥,你睡了吗?   听到信息提示声,楼衡睁开了眼睛。   他身边是一地的【静】字,然而写了一下午的静,他也没能静下心来。   索性罢手,闭目静思。   他习惯在黑暗中思考问题,这能让他摒弃杂念,头脑清明。   这几个小时,他都在想,自己是怎么生出这么荒唐的念头的。   楼衡自知,他一开始就对辛朝阳有着别于他人的关注和照顾。   但这是因为愧对那孩子的敬重;因为幼时的渊源,因为辛家的恩情,因为他的眼睛,因为他在经历大难之后仍保持一腔赤诚……   因为很多顺理成章的原因。   总之,楼衡待他,就像待一个孩子。   可他自认,绝不会对一个孩子生出不韪之心。   更别说,还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沦陷至此,不能自拔……   楼衡想了很久,都没能得到答案。   直到现在。   在他拿过手机,回复信息的刹那,他脑子里浮现少年的身影。   他的嘴角微微下陷,像是浸着糖。他的眉眼弯弯,满含崇敬和仰慕的碎光。   他说,先生是我的神。   他喊他哥哥,出现在视线里,每时每刻,比太阳都耀眼。   楼衡蓦地反应过来——   那孩子……   笑起来太好看。   他眼里的光,令人心口发烫。   原来,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他只是不能免俗而已。   “……”   楼衡怔忡片刻,想起少年还在等他的回复,忙继续输入:没有。你伤口换药了吗?   辛朝阳:换了。   辛朝阳:楼哥,你在做什么呀?   楼衡看着满地的【静】字,有些头疼。   总不能告诉小孩,他在想自己发了什么疯,竟然想对他做那些不堪言说的事。   在他想着怎么回复的时候,辛朝阳来了新消息:哥,我想和你通话,可以吗?   楼衡勾了勾嘴角:当然可以。   不过,他没想到,辛朝阳直接发来视频通话。   楼衡接通视频,先问他:“还疼吗?”   “疼,疼死了。”   辛朝阳趴在床上,枕着一只大狗玩偶,和他撒娇:“约瑟让我晚上趴着睡,我都没有这样睡过,不知道能不能睡得着。”   “困了就会睡着。”   楼衡说。   辛朝阳听了,学了一句高志坚的话:“楼哥,我再也不是你的小宝贝了吗,嘤。”   楼衡听得笑起来,回他说:“你是。”   辛朝阳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怔了一下,蓦地脸红了。   “……那什么,楼哥你准备睡了吗?你现在在房间里?”   本来是想揭过话题,但一说起来,他就忍不住好奇楼衡的房间是什么样的。   “没有。”   楼衡说:“在书房。”   “书房?”   辛朝阳更来了兴趣,“楼哥你还有书房?我还以为只有我爷爷我爸爸那一辈的才用书房呢。”   这话触碰了楼衡某条敏感的神经,“我老了?”   辛朝阳喷笑,“怎么可能,你才大我几个月啊。不过,说真的楼哥,你是真老干部——爱喝茶,随身带手帕,喜欢穿长袖,好多习惯连我爷爷都没有呢。”   楼衡:“……”   辛朝阳不知道这话根本就是在“楼老先生”的敏感神经上拉二胡,抒发了感慨就兴冲冲道:“楼哥,你书房什么样的,让我参观一下吧~”   楼衡四下看了眼。   就不说这一地乱糟糟的宣纸,中间的书案博古架倒还罢了,左边的乐器,右边的兵器,甚至是枪械,还有墙上挂的书画,都不是能让小孩看的。   ——他变了心思,就更不愿意让辛朝阳知道,自己就是他想去墓碑前献上一捧花的老先生了。   他正犹豫,辛朝阳看出来了,笑着打趣:“哥,你书房还藏着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呢?那好吧,本来,我打电话过来是有别的事要说的。”   楼衡失笑,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事?”   辛朝阳一声叹气,脸埋在狗狗身上滚了滚,才说:“我问过我爸妈了,原来真是齐言骁先去找的他们,而且找的就是他爸爸老板的儿子,跟人家套近乎。”   楼衡对此并不意外,“之后呢,他们怎么闹翻了?”   “说是齐言骁在日记本里写他们的坏话,说他们就是仗着家世,不做人。如果不是有个爹,他们算个什么东西。总有一天会把他们踩在脚下之类的。那日记本被人翻出来,传到当事人耳朵里,才有了后来的事。”   辛朝阳郁闷死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说:“我妈妈说,虽然那些家伙不做人,但后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齐言骁也有不小的责任。先撩者贱,他是自找的。”   “嗯,你妈妈说的对。”   楼衡点点头。   辛朝阳:“我爸还说,齐言骁一家拿钱移民,都去国外了。”   “现在,他在新学校混得风生水起的,还总拿他在国内被霸凌的事博同情。   他那些同学都说我们国家教育不行,他还捧那些人的臭脚,说确实不如他们什么的。   啊啊啊,想想我就生气!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他这是一出去,就不认自己是中国人了?我妈就说他,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忒不是东西。”   楼衡听得笑起来,“令堂此话精辟。”   辛朝阳反应了一下才听明白,“我爸爸说她这是职业病,台词说多了。哎呀楼哥,你就别夸我妈妈了,她也听不见。你还是快安慰安慰我吧,我都要心梗了。你说,他怎么这样啊?”   楼衡:“……”   楼衡被他戳破了某种心思,咳了一声,安慰他:“吃一堑长一智,不是坏事。”   辛朝阳把iPad扣下,学着杨星星朝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表示自己的无语,才重新对着屏幕说:“哥,你和我妈说的一样,她说吃亏是福,让我下次长进点。可是……我就是心情不好嘛。”   楼衡也没有让他心情好起来的好办法,想了想,说:“那,做题吗?”   “哈???”   辛朝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等一下。”   楼衡起身,往房间走。   辛朝阳看他走上好长一段旋转梯,好奇道:“楼哥,你书房在哪里啊?看着好像电影里那种地下图书馆,秘密基地。”   “是在地下。”   楼衡和他说:“这里原来是一个地下车库,我爷爷替我改造成书房了。”   他推开门,进了房间,还让辛朝阳看了看镶嵌在墙壁上的旋转门。   “哇,这也太酷了吧!”   辛朝阳的眼睛都要贴在屏幕上了,“哥,我有生之年能去你的书房探险吗?”   看他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楼衡笑起来,说:“会有那一天的。”   辛朝阳不知他在一语双关,听他答应了,正高兴呢,想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去,就见镜头一转,对上——堆成小山高的书本?!   辛朝阳感到一阵窒息。   “楼哥……这是什么?”   楼衡把手机固定在书桌上,对准了书山。   他蹲下来翻了翻,拿出一本中考语文习题册,说:“早上不是说要带你去书店买书吗?”   辛朝阳咽了咽口水,“这些……难道……都是给我买的?”   千万别是啊!   然而,楼衡戳破了他的幻想。   “嗯。”   楼衡说:“地上的都是。”       第32章 他下凡啦   “!!!!!”   辛朝阳想哭,“哥,你不能这么对我,呜呜呜!”   楼衡拿起手机,看到他脸埋在玩偶身上打滚,浑身都写着拒绝,不由笑出来。   他撕掉习题册外包装的透明塑料袋,随手翻开一页,在沙发上坐下来,道:“来,听题。”   “……哦……”   辛朝阳不情不愿地抬起头。   楼衡就开始读题了:“曹操,《观沧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辛朝阳一听是自己会的,立刻打起精神来,快速抢答。   “嗯,一字不差。下一题,李白,《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   “这个我会,星姐还给我听过这首歌。哥,你等等啊,我想想。”   辛朝阳回忆着旋律,还唱了出来,“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对,是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楼衡莞尔,“唱的不错。”   辛朝阳也不谦虚,“是楼哥你懂得欣赏,嘿嘿~”   楼衡轻笑,接着念:“李清照,《如梦令》。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上一句。”   “啊……上一句?”   这可难住了辛朝阳。   他用手背蹭了蹭额头,琢磨了会儿,朝楼衡傻笑:“哥,你声音真好听。”   楼衡听得啼笑皆非,说:“阅卷老师不接受彩虹屁,扣一分。”   “别啊哥,你再让我想想,这个我背过的。”   辛朝阳企图耍赖。   楼衡笑出声来,说:“听着,小太阳,老师教你,在考场上遇到不会做的题就跳过,先做下一题。要知道,没有这一分,还有无数个一分在等你。”   “哦!”   辛朝阳从善如流,“那下一题。”   楼衡摇头失笑,“现在可不是在考试。有疑必究,才能进步。”   辛朝阳一听他这口吻,就道:“老师,你现在要给我上课吗?”   “嗯,给你讲讲李清照。你开夜灯,闭上眼,带着耳朵听就好。”   楼衡怕说久了,他的眼睛受不了。   “哦……”   辛朝阳不大想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但他一向乖巧听话,只有慢吞吞关灯的动作表示了他的不情愿。   等关了灯,辛朝阳把iPad靠在床头,自己趴在狗狗身上,闭上了眼睛。   “可以了,楼哥。”   光打在他脸上,将他的睫毛都衬得分毫毕现,细腻白皙的皮肤仿佛都能将光线折射进楼衡的眼睛里。   楼衡的目光,也渐渐肆无忌惮起来,隐隐有晦涩的光影浮现。   但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平缓。   “那我们来说李清照。她写过两首《如梦令》,一首就是刚才的常记溪亭日暮,另一首你应该更熟悉,是昨夜雨疏风骤。”   他将两首词都念了一遍。   辛朝阳笑起来,“原来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我就说我背过,就是要倒回去填空,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不过,楼哥,李清照好喜欢喝酒的样子,你看又是沉醉不知归路,又是浓睡不消残酒。感觉……不大像那些循规蹈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豪饮的时候洒脱,喝闷酒也有一种特别的慵懒。   我想,她一定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   “嗯,确实,她是个很有故事的女人。   李清照生于北宋,死于南宋,在被金兵攻打南逃、她丈夫赵明诚死之前,即使嫁了人,她也是被捧在手心的小姑娘,天真烂漫。   但那之后,她的人生天翻地覆,逃离故土,家庭破碎,不论是生活还是心境,都再回不到从前。   你看她写的第一首《如梦令》,游船吃酒,嬉笑玩闹,很快活。可是第二首词,已经完全不同……”   楼衡从历史,从词人生平,为辛朝阳讲词。   辛朝阳一开始还在感怀李清照的不幸,为那满纸寂寥而伤感,但听着听着,他的声音渐渐变成了小小的咕哝,呼吸渐渐变得绵长……   他睡着了。   楼衡收了声,安静地看着他,移不开眼睛。   直到睡得不安分的少年翻了个身,又不舒服地翻动,把iPad翻倒在床上,只能看到昏暗中的天花板,才回神。   他仔细听了听那边的动作。   ——辛朝阳没有醒过来,因为不舒服呢喃几声,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楼衡松了一口气,随即,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竟然提着一颗心,只是因为怕他磕碰了手,弄疼自己。   “……”   沉默片刻,楼衡哑然失笑。   真是魔怔了。   楼衡靠在沙发上,一边听着手机里浅到不费心捕捉都听不到的呼吸声,一边想着心事。不知过了多久,传来开门的声音——   “这么安静,应该是睡着了。”   “小点声。”   “好好,我当心着呢……”   是辛朝阳的父母。   楼衡匆忙挂断视频,做完之后才反应过来。   “我在做什么,做贼心虚么?”   说着,他忍不住笑起来。   “还真是做贼……”   偷的,还是人家捧在手心的稀世珍宝。   由不得他不承认。   认了栽,楼衡这一整天起伏不定的心反而有了着落,再没有之前静不下心的烦闷,起身洗了澡就睡了。   及至,从凌乱的梦里醒来。   楼衡坐起来,脑子里还是一团糟糕的画面。   跪坐在床上,乖巧地向他伸手的少年。   趴在床上,扭头和他撒娇,说疼的少年。   踮起脚,触碰他的额头和鼻尖,对他眯着眼笑的少年……   楼衡浑身燥热,身体的反应很诚实。   低咒一声,他掀被下床,急步进了浴室。   冰冷的水流哗哗而下,他站在水下闭着眼睛,重回了熟悉的黑暗。   但这一次,黑暗也没能让他找回冷静的头脑,反而,放大了在脑海里徘徊不去的某些画面。   和理智拉扯了一刻钟,楼衡妥协了。   他在脑子里做了某些时刻,他很想做的事。   他把跪坐在床上仰头看他的少年抱进怀里,他吻住贴着额头和他说别害怕的少年,他俯身向趴在床上耳朵通红的少年——   “疼,疼死了……”   少年的声音在楼衡心尖一荡,他蓦地睁开眼睛。   冰冷的水冲刷着他,带走了一些不该留下的东西。   楼衡看了看自己的手——分明执炬迎寒,手掌的记忆却停留在某个时刻,只有满手的柔软。   半晌,他的声音混着水声响起。   “……楼思梧,你枉读圣贤书。”   从浴室出来,楼衡看了时间,是凌晨四点二十分。   没心思再睡了,楼衡下了书房想写字静静心。但别说静下心,他竟然连注意力都无法集中,提笔许久都没有落下。   这对楼衡而言,是前所未有的状态。   索性不为难自己,他靠在凭几上,揉了揉眉心。   须臾,他拿起手机,点开了上次没有看完的朋友圈。   这一看,就是一天。   于是,辛朝阳在晚上收到定制手机,登录微信就看到——   【你有999+新消息】   点开↓↓↓   【楼衡】   【楼衡】   【楼衡】   ……   全是楼衡点赞了你的朋友圈!   辛朝阳不敢相信,截图发给楼衡:哥,你的手机成精了还是被外星人绑架了?!   几乎在信息发出去的下一秒,楼衡的回复就到了。   楼衡回了他语音:“不可以是我点的?”   他在笑,声音里有种别样的磁性,听得辛朝阳抓了抓耳朵。   他也语音:“天惹噜,我怕不是在做梦,您什么时候下凡啦?”   楼衡心说:喜欢你的时候。   楼衡:“拍得很好,我很喜欢。”   “——嗷!!!”   高兴得飞起,辛朝阳忘了伤,扑到在床上打了个滚——   痛die。   *   星期一。   辛朝阳火急火燎地跑上车,和追着让他小心点的爸妈挥手,“爸爸妈妈,我走了。”   又朝老张喊:“张叔,快走。”   老张笑呵呵地说:“不着急的,时间还早,迟不了。”   辛朝阳说:“不早了,再晚就遇不到楼哥了。”   辛北城过来正听见这一句,顿时心梗。   瞧着儿子是听不得唠叨了,他莫可奈何地和老张摆摆手,“去吧,路上小心点。”   车一走,王璐就问:“什么情况?辛北城,你儿子对他楼哥是不是……过火了点?”   辛北城看着已经跑没影的车,撇撇嘴说:“何止,亚马逊雨林都要着火了!”   “……”   王璐倒吸一口气,“这——你也不说说他?就这么看着那谁在你家放火啊?”   辛北城反问:“那你怎么不说?”   王璐噎了一下,哼声道:“我就不该指望你嘴里能吐出象牙!算了,这事跟你说也没用,得和你爸说。他老人家火眼金睛,金科玉律,一句能顶你一百句!我在这儿跟你费什么口舌,浪费我感情。”   她趿着拖鞋,风风火火地走了。   辛北城跟后面喊:“喂,你骂狗干嘛,狗招你惹你了?”   他人才走回门口呢,王璐已经拖着行李箱,踩着恨天高,越过他就出门了。   辛北城还想抱抱她,被拍开了手,只能摊摊两只手擦了擦裤腿,“又剩我一个了。得,我也走。”   辛朝阳没如愿遇见楼衡,但路上收到一个惊喜让他心情大好。   进了高三楼,辛朝阳注意到公告栏上张贴了荣誉榜,急匆匆的脚步一顿。   是这次学初考试的前一百名。   楼衡的名字就列在最醒目的位置,上面还有他的照片——穿着校服的半身照,清雅温润的气质与出众的容貌引人注目。   辛朝阳掏手机,聚焦拍了好几张特写才心满意足地走开,心情好极了。   到了班上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更是喜笑颜开。   “楼哥!”   楼衡回头,辛朝阳飞奔过来,人还没坐下呢,就兴冲冲地朝他说:“先生发布了新曲,你听!”   他拿下一边耳塞,递给楼衡。   楼衡接过来,说他:“跑什么,不疼了?”   “一点都不疼!”   辛朝阳大言不惭,催促他:“快听嘛。”   楼衡拉他坐下来,塞上了耳机,辛朝阳把播放进度条拖回最开始。   明快的古筝跃入耳朵,带着交叠的愉快,一发入魂。   楼衡侧过头,见辛朝阳正凝神听,满脸专注和欣喜。   嘭的一声。   高志坚放下书包的动静惊动了他,楼衡回神,收起外露的目光。   “我的老天鹅!怎么两天不见,我们学校就换了身行头?这还是我们号称古典美的十一中吗?!鸟枪换炮啊!求败哥,朝阳宝宝,你们看到没有?我早上来还以为我走错地方了!”   高志坚满头是汗,扯着校服下摆擦汗,嘴里嘚啵个不停。   半天没等到后面搭个腔,他回过头,就看这俩用着一副耳机,正听着什么。   高志坚拍了拍桌子,“听啥呢,给我也听听呗。”   辛朝阳抬头,这才注意到他来了。   听他问话,兴奋道:“先生出新曲子了,特别赞!而且这一首和以前的都不一样,身残哥你也听听看吧?”   高志坚一乐,“冲你这声哥,那我也必须听啊。”   他果然掏出手机。   辛朝阳看见,开心地笑起来。   听耳边的曲子到了尾声,他转头看楼衡,期待地问:“怎么样?”   他设置了单曲循环,楼衡听着又一次响起的旋律,没有取下耳机,就这样和他戴着同一副耳机,听着同样的音乐。   楼衡嘴角带着一点浅笑,不答反问:“你呢,听出什么了?”   辛朝阳斟酌了一下,惭愧道:“我说不好,形容不来。不过,先生弹这首曲子的时候,肯定心情很好,我听了也很开心。就,听着听着,忍不住就笑起来了。”   楼衡眼里笑意更深,缓缓说道:“我想,他可能……在想他喜欢的人。”   “对,就是这个感觉!”   辛朝阳不能更赞同了。   楼衡想问他,听着曲子笑的时候,有没有想着哪一位。   还没开口,就听见高志坚“哇哦”一声,拍手说:“何止是喜欢!我听着,怎么像老房子着火了——欸,辛宝宝,你先生该不会搞黄昏恋,恋上哪位小姑娘了吧?”   楼·老房子着火·衡:“……”   眼里的笑一僵。   “你才搞呢!”   辛朝阳听不得他先生一句不好,生气道:“什么老房子着火?老先生德高望重,人品端方,才不是这样的人!”   楼·老先生·衡:“…………”   笑容渐渐消失。       第33章 你最好了   见辛宝宝闹脾气,高志坚一拍嘴巴,痛快承认错误:“瞧我这张破嘴,朝阳宝宝别生气,我说错了。你先生怎么可能搞“一树梨花压海棠”这么时髦的事,我猜,他应该是看到老照片,想起他的初恋了。”   “初恋?”   辛朝阳没听出来这一层。   高志坚把耳机拔了,把音乐往回放,说:“你这是迷弟滤镜太厚了,没听到精髓。你听——”   他等着古筝的前奏放完,一拍桌子,笃定道:“听出来了吗?这火急火燎的——不是,我是说这仓促里带了点小激动,急躁之后又有点小踌躇,只有初恋的小男生才会这样嘛。还有,你再听——”   高志坚闭上嘴,等着高`潮部分结束,接着说:“听着是不是像在傻笑?想着不应该,又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宠得要命。你说,哪个男人把对象搞到手了,还能有这份心?绝对是初恋,过去未完成时态,错不了!”   辛朝阳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像很有道理。”   “不要好像,信我没错的弟弟,哥哥我这雷达就没出过错——诶,求败哥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有点吓人啊。”   高志坚正夸夸其谈,忽然见楼衡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顿时得意不起来了。   楼衡朝他笑了下,语气温和地说:“没什么,你继续。”   高志坚缩了缩脖子,“别这样老楼,我害怕。”   辛朝阳转头看楼衡,完全看不出他的表情有什么不对,好奇地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眼,问:“怎么了吗?”   楼衡抬手揉揉他脑袋,笑着说:“没怎么,他戏瘾发作了,不用管他。”   “哦……”   辛朝阳应了声,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他看高志坚,高志坚打了个哈哈,站起来道:“我想起来我还没吃早饭呢。”   看他急吼吼就出去了,辛朝阳提醒他:“你的早饭。”   高志坚跑回来,把搁在桌子上的包子提走了。   辛朝阳好奇的要命,转头想问楼衡他们在打什么机锋,就见他拿了一个文件夹放在自己面前。   “……”   辛朝阳都有点习惯成自然了,主动翻开到最后一页,意外地发现没有要做的题。   他看楼衡,楼衡:“手不疼了?”   辛朝阳恍然,笑眯眯地说:“楼哥,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然而,等他简单地翻看了这一天的知识点,发现全是需要背诵的硬货,顿时笑不出来了。   “我收回之前的话。哥,你是天底下最狠心的哥哥……”   楼衡捏捏他的脸,“想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的狠心吗?”   “不不不,我一点都不想,这样就挺好的!”   辛朝阳冲他笑,连忙翻开文件夹,和以前一样用手心推着封皮折起来——   “嘶。”   楼衡伸手来拦他都晚了,听他疼得叫出声,眉头一蹙,抓过他的手看。   辛朝阳的手没有再缠着纱布了,只贴了一道创可贴,还有一些小伤口没有被贴上。   “这样不行,不防水,容易感染。”   他从桌洞里拿出一个小医药箱,打开取出医用敷贴,把创可贴撕了,重新消毒上药,仔细地给他的手掌贴上敷贴。   辛朝阳看着他的动作,凑近他说:“哥,你桌子里怎么多了一个药箱子啊?”   楼衡让他把另一只手给自己,“你说呢?”   辛朝阳当然猜到是为什么了,他咧了咧嘴,忍不住拿脸蹭楼衡的胳膊,说:“哥,你最好了!”   楼衡勾了勾嘴角,“现在不是天底下最狠心的哥哥了?”   辛朝阳立刻说:“这句话谁说的,我没听过!”   “傻子。”   楼衡笑起来。   “你俩干嘛呢?”   高志坚在走廊就看到他们腻在一起,好奇心一上来就把楼衡之前那个,用高·CPU·志坚都分析不出来、只觉得危险的眼神抛在脑后,凑到窗边来。   这一看,他就哎哟一声,问道:“朝阳宝宝,两天不见,怎么还光荣负伤了?”   辛朝阳今天穿了件长袖防晒衣,遮住了手肘的纱布,高志坚没瞧见,这才打趣他。   杨星星正好来了,听见就往辛朝阳手上看,惊道:“辛宝宝,你手怎么这样了?怎么搞的?”   “不小心摔了一下,没什么事。”   辛朝阳一语带过,然后坐直了身体,看着他们认真道:“商量一下,别叫我宝宝了,行不行?”   “宝宝不好吗?挺好的呀,叫着多亲啊。”   高志坚说。   辛朝阳当然觉得不好,想反驳,一口气刚提上来呢,就见杨星星一摆手,说:“这个等会儿再议。我跟你们说,今天真是奇了怪了!就刚刚,我和初雪在路上遇上莫大小姐了,我还想着要不要带初雪躲着点这个炮仗,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了?”   高志坚被吊了胃口,包子也不吃了。   辛朝阳听她说起莫小秋,也提起了心。   杨星星一脸神奇地说:“她迎面过来看见我们,居然低着头就这么走了,连哼都没哼一下!你们说奇怪不奇怪?大小姐欸!她低着头的样子,你们想象得到吗?高身残,你能想象吗?”   “不能。”   高志坚附和道:“这不是大小姐的风格啊,她是不是姨妈来了?”   “去你的。”   杨星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懒得看他犯蠢,就转头对着辛朝阳,继续说:“更可怕的事在后头!我听初雪说,她今天去表白贴打卡的时候,居然找不到地方了。莫小秋,她竟然把楼大佬的表白帖删掉了!!!”   “啥?!”   “什么?!”   高志坚和辛朝阳这下是真吃惊了。   高志坚咬住包子掏手机,辛朝阳也拿书包,楼衡拦着他。   “别乱动。”   又对高志坚说:“回来。”   “哦!”   高志坚秒懂,跑回来把打开校网的手机放在辛朝阳的桌子上,“来,一起瞅瞅。”   杨星星也只是听说,还没亲眼看到,这会儿也凑了过来。   三个人脑袋挨着脑袋,看得楼衡一脸无奈。   “真的没有了……”   辛朝阳失落到了极点。   杨星星倒吸口气,瞪大眼睛说:“竟然是真的!大小姐疯了吧?她还真下得去手啊!”   高志坚就敏锐多了,转头问楼衡:“老楼,你怎么刺激到她了?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快说快说!”   楼衡说:“和我无关。”   高志坚不信,“不可能,只有失恋的女人才会做出删微博撕照片这种事。虽然她没恋过,但这次没有哭一鼻子了事,绝对不简单。”   辛朝阳想起那天莫小秋哭喊着“楼衡你不能不管我”的样子,难道是,真死心了?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看楼衡。   高志坚看到了,立刻说:“你瞧,连咱们朝阳宝宝都觉得是你的锅!”   楼衡眯了眯眼睛,问辛朝阳:“你这么觉得?”   辛朝阳一下子感受到了高志坚刚才后脖子一凉的体验,一口否认道:“没有没有,那是她自己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嗯。”   楼衡赞许地点点头,强调了一句:“我和莫小秋没有任何关系,知道吗?”   “知道知道,明白明白!”   辛朝阳点头如捣蒜。   楼衡满意地移开视线,看向高志坚。   高志坚一缩脑袋,双手发誓状,说:“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必须的!”   杨星星看得好笑,“干什么呢你们?”   接着,她也疑惑道:“既然和求败哥没关系,那莫小秋发什么疯?难道是被黑客入侵了?”   “那谁知道呢。”   高志坚看出楼衡是真的不想听到莫小秋的事,知机地转开话锋,说:“不说她了,我这一早上紧赶慢赶骑着飞车过来,就是有一个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们。”   说着,他也不管早自习的铃声已经打响,抬手朝一边喊:“思远,大侠,你们快过来!”   “干嘛呢,上课了!”   王思远坐着没动,还拉住了站起来的张山峰。   “哎呀!出大事了,快来!”   高志坚喊。   王思远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哦。”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拉着张山峰过来了,“到底什么大事啊?”   高志坚把他俩按下来,压低声音对几人说:“你们知道吗,赵明明被学校退学了!”   “什么?!”   杨星星王思远张山峰异口同声。   姜辰欣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们围在一起,楼衡都被挡住了,就兴趣缺缺地收回视线。   辛朝阳没露出意外的神色——他爸爸虽然没明说,但从警-局回来,就告诉他以后安心读书。   他当时就猜到,他不会再见到赵孟明了。   说起来,莫小秋今天还来上学了,这件事才让他惊讶。   楼衡也没什么表示。   张山峰追问:“怎么回事?老高你知道多少?”   王思远也说:“这块狗皮膏药两年都没撕下来,怎么这会儿撕掉了?他这是又犯了什么事?”   高志坚已经憋很久了,快言快语道:“就周六那天,我本来要去网吧打个装备,结果网吧那条街七八辆警车在那里堵着。十几个人套着黑色头套被扶出来了,还有三个是被抬出来的。妈呀,那场面你们是没见到!”   “你没夸大吧?这么大的事,怎么朋友圈都没声音的?不应该啊。”   王思远表示怀疑。   “你说到重点了兄弟!”   高志坚拍了下桌子,“事情大就大在这儿了。”   “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当时在现场想拍照片,被警`察叔叔制止了,不允许拍照录像。回去我发了个朋友圈,想和你们说说这事,结果怎么着?发出去就被秒删了!网警叔叔都出动了,你们说,这还能是小事?!”   张山峰问道:“这里面有赵孟明什么事?”       第34章 有钱弟弟   王思远也觉得不应该,“赵明明也就是个窝里横,欺软怕硬的,他能搞出这么大的事?”   高志坚说:“前因后果我不清楚,不过,其中一个被抬出来的家伙化成灰我都认识。”   “就那个大花臂,思远你记得吧?   我们以前在大街上看到过的,和赵明明混在一起的不良,是不是有一个两只手纹了紫色大龙,点四个龙眼大的金眼睛?   就那个品味,全宁市找不出第二个,肯定是他没跑了。   当时我还不确定里头有没有赵明明的事,不过,第二天我特意找八班班主任打听了一下,原来昨天真有他。   他们班主任都上局子去了,校长和陈法海都在,出来就说要给他退学了。   今天我在校网里查了查,他的名字都灰了,可见不是说着玩的。”   高志坚和八班班主任住在同一个小区,很说得上话,这才得到了第一手消息。   他啧啧了声,“我说什么来着?就冲他爸妈干什么都砸钱摆平的做派,迟早赵明明要给他们来个大的。你看这次,兜不住了吧?”   杨星星突发奇想,“欸,你们说,莫小秋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高志坚顿时看她,“星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杨星星说:“我就是觉得,没出大事,莫小秋肯定不至于这么丧。连楼哥都不香了,你想想这事能一般吗?咱们宁市就这么大点地方,这么短的时间发生两件大事的概率太小。再说,赵明明不是一直哈着大小姐吗?我就合理推测一下嘛。”   赵孟明追求莫小秋的事,就和莫小秋倒追楼衡一样,不是秘密。   他还曾经放话说,整个十一中只有莫小秋这朵带刺的玫瑰配得上自己。又傲又美,脾气够辣,家境不差,讨回家当老婆都使得之类的浑话也没少说。   所以他们俩同时出事,杨星星难免犯嘀咕。   高志坚切了一声,“还以为你有什么内部消息呢,白高兴一场。”   辛朝阳也放松下来,白紧张了,还以为她真知道了什么。   这时赵文川走进教室,冲这边喊:“思远,山峰,你俩不回位置上坐着,开什么会呢?”   王思远两个赶紧回去了。   赵文川背着手绕着教室走了一圈,看学生们都安安分分地早读,满意地点点头。   走到高志坚这儿,忽然被拉住了手,赵文川吓了一跳,抽回手道:“干什么,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高志坚朝他笑,偏过身体问:“赵总,八班的赵孟明退学了,这事你肯定知道吧?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呗?”   赵文川面露惊讶,随即拍了拍高志坚桌上叠着的书,告诫道:“好好读书,别成天整这些有的没的。你要把这份心用在学习上,什么大学你上不了?”   高志坚满口是是是,把语文书翻开,装模作样地念起来。   等赵文川出去了,他嘿地一笑,跟杨星星说:“等着吧,赵总肯定出去打听了。我就等着收割胜利的果实吧~”   杨星星忍着笑骂他:“就你一肚子鬼心眼。”   辛朝阳看着,用文件夹挡着脸,侧过身小声问楼衡:“哥,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   楼衡也侧过头,同样小声回他:“不用好奇,你爸爸昨天就告诉我了。”   “我爸爸?”   辛朝阳声音抬高了点,见高志坚回头看自己,连忙竖起文件夹压低声音道:“我爸还给你打电话了?”   “嗯。”   楼衡说:“他说谢谢我,让我不用担心会追究我动手的责任,还和我说了他怎么收拾的人。”   “他都没和我说呢……”   辛朝阳倾着身体,靠楼衡更近了,“哥,你和我说说呗。”   楼衡没瞒他:“赵孟明的朋友按程序,拘留罚款留了案底。辛叔叔单独和赵孟明、莫小秋的父母聊了聊。”   “赵孟明父亲知道你爸爸是谁,按着赵孟明认错,承诺把他送出国,十年之内不会回来了。   至于莫小秋,辛叔叔没把她怎么样,就是她父母在的公司最大的项目是和辛叔叔的朋友合作的,现在项目黄了。   公司老板知道是莫家人闹出来的事,把他们辞退了。他们身上有合同,三年内不能从事同一行业。   中年失业,从头再来……我想,这次他们会重视女儿的教育了。”   莫小秋的父母,是一家外资企业的高管。   上有老下有小,银行有贷款,双双失去工作,面对这样的落差,不可能等闲视之。而罪魁祸首的莫小秋,会遭遇什么,不难想象。   辛朝阳若有所悟,“这么说的话,那个帖子可能是她爸妈删掉的。”   他猜的不错,帖子确实是莫小秋妈妈逼着女儿删掉的。   原本还要给她转学,大哭大闹的莫小秋说:“我不要!不在十一中我就不去上学了!”   哭着跑回房间,反锁了门。   “你看她像什么样子?”   “还不是你惯的!”   “你没惯着啊?”   夫妻俩吵起来,牵扯出很多鸡毛蒜皮的事,吵了半天,才发现莫小秋一直没出来,闹绝食不肯吃饭了。   莫爸爸到底心软,答应了不给她转学,这才让她走出房间。   莫妈妈更加生气,和父女俩冷战起来,家里气氛很僵硬。   这些事辛朝阳和楼衡自然不知,听他叹气,楼衡失笑,问他:“这么在意?后悔没在上面跟帖,说你热爱我吗?”   辛朝阳听得脸热,“什么啊,你就坐在这儿,我用得着后悔——不是,我就没想跟帖!谁热爱你了!”   看他急了,楼衡轻笑道:“你说的,这么快就忘了?”   辛朝阳瞪他一眼,“哥,我很认真和你讲话。”   楼衡忍笑说:“我在听。”   辛朝阳又叹口气,说:“我就是觉得那不是莫小秋一个人的帖子,还有好多人青春的回忆呢,删了多可惜?”   他还记得自己躲在被窝里刷帖子,笑得直打滚的事。   以后再也看不到了,他都觉得有点难过,更别提那些每天在表白帖里打卡的女同学了。   “没什么可惜的。”   楼衡完全不以为忤。   辛朝阳瞧了他一眼,放下文件夹坐回去了,嘴里嘀咕:“楼直男,你没有心。”   楼衡伸手过来捏了捏他的脸,“你从哪里得到的结论?”   他有没有心且另说,但他很确定,直男就真的是无稽之谈了。   辛朝阳没听出他这话里的重点,刚想说难道不是吗,就撞上高志坚看戏的眼睛,吓了一跳。   “身残同学,你干嘛突然凑过来?”   “你们说完悄悄话了没?我有事问你呢,辛宝宝。”   高志坚刚才就想偷听,楼衡在桌下踢了他,他才管住耳朵的。这会儿看他们说完了,就着急凑上来了。   “什么事?”   辛朝阳问了一句,然后说:“别叫我宝宝,谢谢。”   高志坚假装没听见,掏手机给他看了一张照片,“认识不?”   辛朝阳接过来一看,愣住了。   那照片上的是一大行人,校长,副校长,主任,学校里排得上号的有一个算一个,簇拥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虽然没拍到正面,但辛朝阳一眼就认出来,走在最前面的不是他爸爸是谁?   “你——这哪里来的?”   高志坚嘿地一乐,猫着身体走到辛朝阳的位置后面,招呼他也俯下身,跟他小声嘀咕:“我就说我没猜错,这是你爸爸吧?”   杨星星弯腰看桌底下,“你们干嘛呢?”   高志坚朝她摆摆手,“这是男人之间的对话,女士避让。”   杨星星切了一声,“我还不稀罕听呢。”   看他们不继续说了,确实不方便听,她就坐了回去。   辛朝阳小声问:“你怎么会有这照片?”   高志坚和他说了:“就上周二,你和老楼请假那天下午,有个上体育课的哥们看到了,拍下来的。我当时还以为是哪个领导巡查呢,今天一来学校,看到这些……”   高志坚前后左右指了指,“我能不联想吗?”   他到学校的时候,原本是要第一时间到班上分享关于赵孟明的重磅消息,一瞧学校的改变,就绕着学校逛了一圈,这才搞得满头大汗的。   辛朝阳惊讶:“就这,你就联想到我爸了?”   这思维是不是太跳跃了?   高志坚给他掰手指:“你看啊,第一,你请病假,他来学校了。第二,你撞到窗户,他就把学校窗户都改成推拉的了。还给每间教室装了空调,更换了多媒体,听说连实验楼的设备都里里外外换了一套。我的老天鹅,这得多少钱啊!我就认识你这么一个土豪,不联想你,难道还联想老楼啊?”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高志坚一把抱住辛朝阳的腿,“有钱弟弟,我可以做你的腿部挂件吗?”   他仰着脸,眨巴眨巴眼睛,朝辛朝阳卖萌。   辛朝阳一阵恶寒,转头就朝楼衡说:“哥,救命,有变态。”   楼衡问高志坚:“自己走,还是我送你?”   高志坚还没来得及做选择,赵文川就从后门走进来了。   一眼看到他这副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做什么呢!太不像话了!”   高志坚麻溜地爬起来,“赵总,您这就回来了啊?”   赵文川瞪他,然后问辛朝阳:“这小子人来疯,没吓着你吧?”   辛朝阳忙说没有,“老师,我们闹着玩呢。”   高志坚不乐意了,“老赵你不能这样啊,对朝阳宝宝就是春风般温暖,对我就是那秋天的台风,冬天的暴雪,夏天的雷阵雨。我要闹了啊。”   赵文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打了一下他的背,赶他:“回去读你的书去。比喻用的这么溜,下次语文考试不上一百二,看我不收拾你。”   高志坚苦着一张脸,念念叨叨地回去了。   令高志坚失望的是,关于赵孟明的事,赵文川也没打听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来。倒是学校焕然一新的装备,引起了一番热议,走到哪儿都能听见讨论“金主爸爸”的声音。   辛朝阳都在午休的时候给他爸爸打了电话,说:“爸,你怎么都没提前和我说呀?”   不仅是学校的设备,学校的每一扇窗户,都换上了无反光玻璃,就是铁质会反光的栏杆都贴了一层防光膜,特别用心了。   辛北城笑道:“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等你自己发现吗?怎么样,小太阳,爸爸是不是特别霸道总裁?”   辛朝阳听得直笑,正要夸他爸爸几句,就见楼衡拿着手机出去了。   他忙说:“楼哥等等我!爸爸,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啊。”   辛北城:“……”   霸道爸爸心塞塞。   “楼哥,你去哪里,怎么不叫我?”   辛朝阳追上了楼衡。   楼衡说:“太阳太晒,就没叫你,我去一下就回来了。”   辛朝阳好奇:“是有什么事吗?”   楼衡直接告诉他:“王初雪给我发消息,说她在楼下,让我下去一趟。”   辛朝阳脚步一顿。   “啊……这样啊……”   辛朝阳看了看楼衡,犹豫道:“那我跟着,是不是不太合适?”   楼衡问他:“你想跟着吗?”   辛朝阳当然想了,只是他的教养让他没办法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沮丧道:“那我还是在宿舍等你吧。”   楼衡也不勉强。   辛朝阳在宿舍坐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他回来,倒是午饭时候被李森森拉走的张山峰,先回来了。   见楼衡不在,他有些惊讶道:“楼哥出去了?”   辛朝阳也惊讶,“你回来的时候没看到他吗?”   “嗯?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张山峰奇怪道。   辛朝阳蜷了蜷手指,到底还是没忍住,跑出去在走廊上探头看了看,又去走廊两侧瞧了眼,没看见人,还到宿舍阳台看过一遍。   前后左右,都没找着人。   楼衡不在,王初雪也不在。   他们……一起走了?       第35章 你疼不疼   张山峰看他一脸的失魂落魄,问他怎么了。   辛朝阳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啦,就是楼哥他刚才说下楼一趟就回来的,你不是没看见他吗?我就找了找,还真不在,应该是出去了。”   张山峰笑道:“既然楼哥说会回来,那就肯定会回来的。朝阳你先去睡吧,下午还要上好长的课呢。”   “嗯……你也睡,午安。”   张山峰回了句午安,拿了盆去洗手间洗脸。   辛朝阳顿时蔫了,没精打采地往楼梯上爬,才上到一半,就听见开门的声音。   他蓦地转过头,果然看到楼衡。   “楼哥!”   辛朝阳脸上霎时绽出笑,就要往下跑。   楼衡叫他吓了一跳,两步过来,单手抓着他的腰把人带下来,教训道:“跑什么,不怕再摔了。”   辛朝阳被他凌空抱起又放下,不由叹道:“你力气也太大了吧。”   他捏捏楼衡刚才抱自己的手臂,转眼看见他另一只手上提着一个袋子,问道:“这是什么——该不会,是王同学给你的吧?”   楼衡还收了?   他从来不随便收女生的东西的,难道……   想到某些可能性,辛朝阳就笑不出来了。   楼衡看他的表情晴转多云,抬手敲了敲他的额头,“给你的。”   “啊?她给我送东西?为什么啊?”   辛朝阳错愕。   楼衡默了默,叹气道:“我给你的,想什么呢。”   辛朝阳一下子高兴起来,“哥,你刚刚是出去拿这个吗?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楼衡笑着问他。   以为你跟她走了。   辛朝阳嘿嘿傻笑了下,没回答这个问题,又问:“楼哥,这是什么?”   楼衡也没揪着不放,告诉他里面装的是药膏。   张山峰洗了脸回来,听见这一句,忙问:“朝阳除了手,还伤到别的地方了?”   楼衡说:“祛疤的药。”   张山峰一听就笑了,“是得抹点。朝阳生的这么好,留了疤就太暴殄天物了。”   辛朝阳被他说的很不好意思,楼衡拍拍他的背,说:“到我床上去,我给你换上药膏。”   “好呀。”   他熟门熟路地钻进楼衡床上——因为好奇床边的推拉门,他上星期就在这张床上玩了好一阵的。   楼衡打开置物柜,拿出今天重新添置的药箱,对张山峰说:“你去休息吧,我给他处理一下就好。”   张山峰虽然有些好奇,但见帮不上忙,就回了自己床上。   楼衡把挂帘放下来,上了床,反手拉上了格挡。   “外套可以脱了。”楼衡坐在他旁边,打开药箱,“然后趴着,我看看。”   辛朝阳乖巧照做,趴在床上,枕着楼衡的枕头,侧过脸看他,小声说:“那里也要看吗?”   楼衡一本正经地点头,“嗯,我看看淤青散得怎么样。看你今天坐着很安分,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就一点点疼,不动就没太大感觉。”   辛朝阳说着,感觉楼衡把他裤子拉下来,他都没来得及害羞一下,又拉回去了。   楼衡拍拍他的腰,让他坐起来,说:“情况不错,不用擦药了。我等会儿拿热毛巾给你敷一下,你晚上再敷一次就好。”   “哦……”   辛朝阳蹭了蹭楼衡的枕头,赖着没动。   楼衡也由着他,拿起他的右手,给他拆纱布,含笑说:“你看起来……还想我给你揉揉?”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辛朝阳否认三连。   楼衡笑了一声,不逗他了。   拆了纱布,楼衡看到他手肘上的伤。   过了两天,伤口消了肿,擦伤的地方也结痂了,却还是淤青严重,看着触目惊心的。   楼衡活动了一下他的手,问他:“疼不疼?”   “不怎么疼。”   “这样呢?”   “有一点……”   辛朝阳看着他,忽然笑起来。   楼衡问他笑什么,辛朝阳说:“楼哥,你知道我学会的第一句英文是什么吗?”   “嗯?”   楼衡拿酒精棉签给他消毒,听他说。   “就是“Are you hurt?”。”   辛朝阳笑道。   楼衡擦拭的动作蓦地顿住,低头看向他。   辛朝阳小声说:“我不是说过我小时候受了伤嘛?当时醒过来就在国外的医院了,医生和护士都问我“Are you hurt?”。一见我就问,每次都问。我当时受了惊吓,好几天都说不出话。那天我就听见我妈妈哭,我很着急,就学着人家医生问她“Are you hurt?”,我妈听了可哭惨了。其实,我当时根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楼衡能想象得到当时的画面。   这孩子一直都是这么乖,当时他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了,循着声音,问哭泣的母亲:“你是不是疼了?”   别说是他妈妈,就是楼衡自己听了,也受不了。   看他侧着头看自己,眼睛里还带着笑,楼衡俯下身,摸摸他的脸,轻声说:“Are you hurt,Sweet?”   辛朝阳脸刷地红了。   他眼神有点慌,“楼哥,你干嘛学我说话?”   楼衡不想吓到他,退开说:“这样,是不是更像一个医生了?”   “……不像医生。穿白大褂的,只有约瑟会这样问我。”   “可我不是约瑟。”   楼衡可不愿这孩子再给他贴上一个“亲人”的标签。   他把辛朝阳伤口上的药水仔细清理干净了,取过刚刚才送到他手里的药膏。   辛朝阳对此十分好奇,也不说话了,就看他动作。   袋子里是一个看着很精致的圆盒子,有点像他妈妈的化妆品盒,但材质看着有点特别。   “这好像不是瓷,看着像玉。”   他伸手碰了碰。   楼衡干脆递给他,辛朝阳拿到手里摸了摸,惊讶道:“真的是玉!而且还是一块上好的玉。你居然用这个来装药膏?太奢侈了吧。”   他都有点好奇楼衡的家世了。   至少,他自己在家就没有见过这种玉盒子装的药。   楼衡拿回来,拧开药盒,和他说:“玉性温和,不会坏了药性。”   “哦……”   辛朝阳对这方面一无所知,只能听个新鲜。   随后,他就看到楼衡嗅了嗅药膏,还用手指刮了一点放到嘴里。   辛朝阳睁大眼睛,爬起来,跪坐在楼衡面前,问他:“哥,你吃这个做什么呀?不苦吗?”   楼衡尝了尝药,“我看看他调配得对不对。”   “就闻一下,舔一下,就能知道对不对了?”   辛朝阳大感惊奇,说:“我就在电视里看过太医这么干过,我还以为是演着好玩的,原来是真的吗?不是,这不重要,哥,你还会这么神奇的技巧呐?你怎么什么都会呀,太厉害了!”   他完全不怀疑楼衡是做样子,眼里满满都是崇拜。   楼衡失笑,“学过就会了,不是很难。”   “你说不难不算数……咦,凉凉的,好舒服呀。”   辛朝阳抬起自己的手闻了闻,“还是香的。”   乳白色的药膏抹上皮肤就化开了,非常舒服,完全没有碘伏的刺激,味道也是淡淡的香气。   楼衡说:“这是中药,很温和。袋子里还有一盒,你拿回家去,晚上记得涂。”   辛朝阳没和楼衡客气,只好奇道:“哥,你刚才说这是祛疤的药?”   “嗯。消炎祛瘀,却邪除痕。”   见辛朝阳听得一脸懵,楼衡笑出声来,点了点他的额头说:“这是宫廷秘药,古代皇宫的妃子用的,她们比谁都怕留疤,用的药是当世最好的。”   这么说辛朝阳就懂了,也更好奇了:“哥,你哪里来的这种药?”   楼衡没瞒他,“家里的,我家现在有做中药方面的生意。”   他脑子里有很多前世带来的秘方,都是现如今失传的方子。这些年,他尝试融入这个新世界,并没有平白埋没了它们。   辛朝阳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楼衡家里肯定不止做这一个生意,他的家境大约不比自己差。   不过,辛朝阳没有深入这个话题,只凑到他耳边,说:“哥,有件事我特别好奇。”   “什么?”   楼衡继续给他清理药水。   辛朝阳轻声问:“你那天给医生看的是什么呀?就是他夸你厉害那个。”   “想知道?”   楼衡给他手心抹上药。   “可以说吗?”   辛朝阳简直好奇死了,就怕不能问。   楼衡想了想,拿手机点出证件照,递给他:“自己看。”   辛朝阳拿过来,他不认得这证件,但上面【医师执照】【主任中医师】的字眼,他还是懂的。   辛朝阳轻抽了口气,“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厉害!主任医师呀,那不是都是老头子才能考的医师资格吗?你才多大,都没满十八,就是主任医师了?”   楼衡不爱听什么老头子不老头子的,无声一叹,提醒他:“是中医。”   “那更厉害了好嘛!这种应该是白头发白胡子的老爷爷才能评得上的吧——”   楼衡打断了他的“老爷爷论”,说:“涂好了,等药吸收了,再贴上敷贴防止感染就可以了。你在这儿坐着慢慢看,我先去给你拿条热毛巾。”   楼衡打了热水回来,先替他贴了敷贴,自己退出去,把热毛巾递给他。   “自己敷,会吗?”   “会会会。”   辛朝阳接过来,趴在床上,自己脱了裤子敷热毛巾。   楼衡靠在床尾,估算着时间,提醒他换毛巾。   如此再三,热敷一刻钟才罢。   楼衡接过毛巾,端起水盆和他说:“你今天就在这儿睡,我睡上铺。”   他是真怕这孩子再把自己摔了。   辛朝阳眼睛一亮,“太好了!我早就想试试这棺材板睡起来是什么感觉。”   楼衡:“……”   楼衡教训他:“别学高志坚说话。”   辛朝阳嘿嘿笑,拉过楼衡的被子钻了进去。   楼衡收拾了一下,洗了澡,上了上铺。才躺下,就感觉辛朝阳在下铺翻了几次身,很不老实。   他拿来手机,问他:疼?   辛朝阳不翻身了。   辛朝阳:不疼,我睡不着。   楼衡想问他怎么了,就见【对方正在输入……】。   这个提示出现又消失,反复三四次,看他一时半会斟酌不出说辞,楼衡先去改了备注。   好一阵,辛朝阳才说:哥……我能不能问一下你和王初雪说了什么呀?   楼衡眼中顿生笑意。   楼衡:我还以为你不好奇。   小太阳:好奇好奇,我太好奇了!   小太阳:哥,可以说吗?   楼衡:你想知道,就可以。   辛朝阳看了就是一喜,见【对方正在输入……】,又紧张起来。       第36章 他的爷爷   楼衡:她上周日约我见面,我拒绝了。今天来找我,邀请我参加她这周六的生日聚餐,说原来七班的同学她都邀请了。   他在这里停了,辛朝阳也顾不上他是不是正在输入了,超常发挥地打字。   小太阳:你要去吗   楼衡:不去   楼衡:我说,很抱歉,周末我要给辛朝阳讲课,不能赴约。   辛朝阳差点笑出声,忙捂住了嘴。   楼衡感觉他又在床上打滚了,俯身敲了敲下铺的格挡,低声催他:“快去睡觉。”   “嗯嗯!”   辛朝阳把手机放到一边,拉上被子。   楼衡等了一阵,见他没再乱动,才直起身。   放下蚊帐的时候,看到张山峰朝这边看了一眼,楼衡动作微顿,也没说什么。   张山峰:“……”   他拉起被子盖过头,只当自己这半个小时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   晚上,辛北城和王璐都不在家。   辛朝阳也不劳动里尔,自己给手肘上药,和他爷爷跟约瑟叽叽喳喳地说他楼哥今天又刷新了他对“优秀”这个词的认知。   约瑟听说楼衡小小年纪竟然就是主任中医师了,非常惊讶。   “我还以为他只是接触过医学,没想到……我太低估他了。”   辛朝阳涂着药,兴冲冲地和他们说:“这个药特别好用,好舒服,一点都不疼。楼哥说这个是宫廷秘药,就是古代皇帝妃子用的那种。是不是特别神奇?”   “是吗?”   辛宇笑呵呵地说:“那爷爷可要好好看看。小太阳,你拿起来让我瞧瞧。”   辛朝阳不疑有他,对准摄像头来了个特写。   辛宇看清了玉盒上刻的花样,表情变了变,听辛朝阳问是不是很特别,忙笑着应了。   等挂断通讯,约瑟担心地看着他,“宇,你怎么了?”   辛朝阳没有察觉他爷爷的情绪变化,约瑟却是感受分明。   辛宇叹了一口气,“我还是低估那孩子了。”   “怎么这么说?”   约瑟明白他指的不是楼衡的医师证书,而是其他。   辛宇说:“小太阳这孩子真是一点心眼都没有,他那楼哥给他药,何止是给他用的。大概,也是要告诉我,他知道我在查他了。”   约瑟还是不明白,辛宇调出了刚才截频的药膏玉盒特写,指着上面的花纹,问他:“认得出来吗?”   约瑟之前没留意,这次留心细看,才觉得眼熟。   “这是梧桐花——等等,这是云中楼的标志吗?”   “没错,就是云中楼。”   辛宇脸上满是复杂之色。   云中楼是这四五年间兴起的度假村,其最大的特色就是中医养护。   因为秘方有奇效,刚开放就在国内上流风靡,在医疗界更是名声大噪。   去年,伦敦也开了一家云中楼度假村,引得唐人街名流争相追捧。   约瑟之前参加眼科医学会议,会上就有讨论“云中楼中医-眼科护理”的专题。   他对此非常感兴趣,回来就和辛宇说想去云中楼度假村住几天,行程就安排在这个星期。   只是没想到,云中楼会和楼衡有关。   约瑟问道:“宇,你查到什么了?”   辛宇心道,他才刚查到楼衡的楼和云中楼的楼是同一个楼,人家就自报家门了。   他对爱人说:“那孩子太不简单了。瑟,你知道吗,云中楼开盘的时候,他才只有十三岁。”   “你的意思是?!”   约瑟大吃一惊,正想追问,辛宇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到视频邀请人的姓名,辛宇怔了一下。   约瑟也看到了,惊讶道:“楼衡同学?他怎么主动联系你了?”   辛宇心里有些想法,笑了笑,说:“接起来就知道了。”   他将视频通话投放到墙上的会议投影,二人在沙发上坐下,才点了接听。   楼衡的身影出现在大屏幕上。   他率先问候道:“辛爷爷,约瑟先生,下午好。”   伦敦现在是午后时间。   辛宇对他笑道:“刚刚还听小太阳说起你呢,楼衡同学。没想到,现在就接到你的电话,真是让我意外。是有什么事吗?”   楼衡说:“我看时间,小太阳也该睡觉了,才冒昧打扰您。”   顿了顿,他接着道:“之前我爷爷告诉我,有人在查我的信息,我猜到是您……辛爷爷,这么多年不见,还没有问您身体怎么样,一向可好吗?”   辛宇并不太意外他认得自己,“看来,你也查了我。”   楼衡却摇了摇头,“不,我记得您。外公和您的照片,我还留着。”   辛宇听了,笑容真心了些,“所以,你见了我,就知道小太阳是谁了。”   楼衡再一次摇头。   他没有提起公益基金会那边的渊源,只说:“他转学那天,辛叔叔来接他下课。我认得辛叔叔,他和您一样,这些年都没怎么变化。”   辛宇心里骂了一句蠢儿子,无奈道:“你这么早就知道了。楼衡——或许,我应该叫你思梧。你这孩子,打小就这么聪明。我记得那时候,老郑总怕你太聪明了,我就说他杞人忧天。你看现在,不是很好吗?”   “您习惯怎么叫都可以。”   楼衡三岁之前养在外公家,随外家姓郑,名思梧——这也是他前世的表字——到了爷爷家才改回父姓。   他前世便姓楼,索性改回了前世姓名。   辛宇道:“那还是叫楼衡吧。一直听小太阳楼哥楼哥的叫你,我都听得耳朵要长茧子了。”   楼衡笑起来,没说话。   辛宇主动道:“孩子,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楼衡问道:“不知道,小太阳有没有和您说过,我有医师执照的事?”   “说了。主任中医师,你可真让我惊讶,太厉害了。”   辛宇笑着赞了声。   楼衡没有和他绕弯子,直接道:“我给小太阳处理伤口的时候,顺便给他把了把脉。小太阳这些年吃了不少药,用过一些放射性光线的治疗手段吧?”   一直旁听他们讲话的约瑟闻言,点头道:“是的。”   他把辛朝阳的病历简单地提了提,作为小太阳的主治医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了。   楼衡说:“是药三分毒,放射性治疗对生理的伤害也不小。那孩子——我是说小太阳,我看他身体有亏,体内淤毒,需要好好调理一下。所以,想给他食补,这要征求辛爷爷您的同意。”   “食补?”   辛宇没想到是这件事。   他有些动心,“就像云中村的药膳调理,那样吗?”   据他所查,云中楼的云,是楼衡外婆的姓氏。   云中楼的一应秘方,据称就是楼衡继承自他外婆的遗产。   辛宇与郑临丰相交甚笃,郑临丰的的妻子他自然不陌生。   对方也是外籍华裔,甚至云家移民的时间比辛家还早上百年。只是比起扎根海外开枝散叶的辛家,云家几代传承下来,只剩下楼衡外婆一个人了。   辛宇从没听说云家对中医方面有涉略,但云中楼中医理疗有口皆碑,效果是实实在在的,药方怎么来的,也不必追根究底。   “嗯,差不多。小太阳吃的,是我特别给他配的方子,请一位老师傅到家里,一日三餐,为他调理。您看如何?”   楼衡询问道。   “这……太麻烦你了。”   辛宇心里有些顾虑,没有一口答应。   “不麻烦的。”楼衡说,“药方我手里就有,京市云中楼那边的包师傅我已经和他商量好了,您同意的话,他随时动身来宁市。”   “包师傅?你是说做国宴的那一位?”   辛宇怔住。   “嗯,是他。”   楼衡点头。   这下,辛宇是真的惊讶了。   医厨相通,真正的大厨自然不是做出的菜好吃就可以成就的。   然而中医断层,菜谱失传,把许多厨师拦在大家的门槛之外。   云中楼恰恰弥补了这种缺陷,因此,云中楼开盘之后,吸引了诸多名厨,大师云集。   而包大师,是这些大厨之中最有分量的一个。   辛宇盯着楼衡看了一会儿,才笑着说:“包大师可是京市云中楼的金字招牌,你这孩子当真舍得?”   楼衡也同他说笑,“京市那边熟人太多,包师傅推辞不过,早就烦了。听说有外办的差事,恨不得立刻就走呢。”   辛宇听得笑起来,微一沉吟,就点了头,说:“那就谢谢你了,小衡。”   这若是其他事,他当然不愿意受人情,但事关小太阳的身体,再大的人情,他也得接下来。   楼衡说:“您太客气了。只是药膳也是医疗,如果小太阳在吃别的药,可能会有冲突。所以,还要和约瑟先生确认一下才好。”   约瑟忙道:“小太阳现在已经停止口服药物了,只有每天敷眼睛的固体药膏,还有滴眼药水。你都见过的,就是他上次用的那些。”   楼衡了然地点头,“那先让小太阳吃一段时间看看效果,再看后期需不需要配合针灸或其他手段。不过,我需要确定他的眼睛是因为什么……才受伤的,好将药方调整成最适合他的。”   听他问这个,约瑟没开口,转头去看辛宇。   辛宇对楼衡有所保留,斟酌道:“小衡,你有心了。只是……你为小太阳做的实在太多了,远远超过了一个同学、一个世交朋友的情分,我心里不安啊。”   楼衡自然知道他在顾虑什么。   ——他的生父生母曾经做过的事,很难让辛宇不猜度他的人品是否也有瑕疵。   他笑了笑,说:“您是外公最信任的人,也是他最亲的兄弟。当年如果不是您,临丰置业早就被人吞并,外公一生的心血都会付之东流。我当时太过年幼,但您的帮助,我都记在心里,一直很遗憾没能将我的感谢和外公临终前的歉意带给您。”   顿了下,楼衡继续道:“当年小太阳出事的时候,我没帮上忙已经很过意不去了。现在他就在我身边,我能为他做的,为什么不去做?我想,外公只会责怪我做得太少。”   “老郑啊……他走的太早了,不然,看到你现在这样出色,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想起楼衡的外公,辛宇就是一阵唏嘘。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辛宇也不和他玩虚的,直接道:“希望楼衡你不要介意,小太阳出事之后,我非常自责,对那孩子的安全是草木皆兵。我见他这么在意你,也想确认你不会伤害他,就查了查你的身份。知道你是老郑的外孙,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呢。你现在是和你妈妈在一起吗?你爷爷他……?”   “爷爷很好,只是我母亲生了病,我过来看顾她几年。”   楼衡解释道。   “她病了?”   这辛宇倒是真不清楚,忙问道:“什么病,要不要紧?”   楼衡没有隐瞒,“抑郁症。”   辛宇一听,就沉默了。   倒是约瑟皱眉,不赞同道:“你还是个孩子,怎么能让你独自照顾一个抑郁症病人?这太危险了。她没有去医院接受治疗吗?”   楼衡笑笑说:“医院带给她很多不好的回忆,她不愿意去,这对她的病情也没有好处。而且,心病只能心药医,这世上大概也只有我这一味心药,能治她的病了。”   后面的话约瑟没听太明白,辛宇对他摇了摇头,让他不必再劝了。   郑秋兰的事,他这些年虽然从不插手,但也没断了关注。   那孩子,实在过得糊涂了些……   万幸楼衡是个心清眼明的,有他看着,再怎么也比从前荒唐度日强。   辛宇道:“孩子,你妈妈的事,我很抱歉。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只管和我说。”   楼衡点点头,“多谢您。”   “是我该谢谢你才是。以后,小太阳这孩子要多麻烦你了。”   辛宇将辛朝阳眼睛受创的原因说了。   “小太阳当时还太小了,又受了惊吓,很多事情他记不清楚,也说不太明白。   那个王八蛋死了,那几天究竟发生过什么,没有人清楚。   不过,他的眼睛是因为……   那混账在那几天一直用医用手电筒和医用照明灯对着他的眼睛,不许他闭上。就算小太阳昏迷了,还用那玩意儿刺激他的眼睛,让他醒过来。”   楼衡蓦地握紧拳头。   他想起来了,那个绑架犯破产,就是因为生产的医用手电筒出了多起质量事故。   所以,辛朝阳才会那么怕手电筒么……   “……所以,小太阳回来之后就看不见了。”   辛宇的声音唤回了楼衡的理智,他勉强笑了笑,说:“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辛宇叹着气说:“这孩子,幸好是随了老郑,没像他爸妈——欸,瑟,你拿行李箱做什么?”   约瑟过来亲了亲他,“亲爱的,我不能再等了,今天就去云中楼。我得亲自体验一下他说的食疗和针灸有多神奇,不然,我怎么放心把小太阳交给他。”   辛宇一听,立刻道:“那我也去。”   约瑟好笑道:“你不工作了?明天不是还有股东会议,难道要放那几位绅士鸽子?”   “谁在乎那些老头子,”辛宇抱住他,“没有什么比你和小太阳重要。”   约瑟一下笑起来,“这话,可不能让小辛总听见了。”   辛宇说:“听见就听见,他也长大了,应该活的清醒点。”   约瑟听了,笑得停不下来。   第37章 坐他背上   关于楼衡和爷爷的接触,辛朝阳一无所知,只是第二天放学回来,发现家里住进来一位胖乎乎笑呵呵的包爷爷,做的饭好吃极了。   周三中午,辛朝阳就兴冲冲地拉着楼衡一起到校门口接了老张送来的食盒,要和他一起吃饭。   这饭不适合拿去食堂吃,楼衡带他去了别处。   枫林,十一中最具代表性的风景——红枫。   这一株枫树已有百年树龄,比十一中的办校时间都长,长得很高,亭亭如盖。   学校在红枫四周圈出了独立的一角,养护的同时,也在四周种了许多或高或低的常青树,而红枫所在的地势又高,需要上一段小坡才能到达,是个寻清静的好去处。   大枫树前后有两个石桌,树后挡风,就将饭摆在了这里。   楼衡吃上了一口,见辛朝阳咬着筷子看自己,不由笑起来,“不吃饭,看我做什么?”   辛朝阳喜滋滋地问他:“哥,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吃?我没夸张吧?”   “嗯。”   楼衡在京市吃惯了这一口,但见他这样问自己,很给面子地点头说:“很不错。”   “是吧是吧!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包爷爷真是太厉害了!   你知道吗,他是真·御厨,以前做过国宴的,就是厨师界的比尔盖茨!听说我爷爷把他请来家里,我爸都不敢相信,见了包爷爷之后,还觉得在做梦呢。   早上他还特意给我妈妈打电话,和她炫耀今天的早餐,把我妈妈气得,拿他的照片做恶搞表情包,发在我们家群里,可好玩了~   等会儿我拿给你看呀。”   辛朝阳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的,有美食,还有楼衡陪着,幸福指数快要爆表。   楼衡听他说话,就知道他爷爷没有向他和辛北城提起自己。   虽不知他老人家是出于什么用意,但稍一想,楼衡觉得这样最好。   别的不提,辛北城要是知道自己是郑秋兰的儿子,恐怕之前累积的好感会瞬间清零——他可不想现在就挑战地狱模式。   听到后面的话,楼衡心下一动。   他脑子里闪过几张未问世的美容养颜方子,表面不动声色,给辛朝阳夹了一筷子蕨菜,说:“叔叔阿姨感情真好。”   辛朝阳笑嘻嘻地说:“是的。”   “我觉得吧,他们的感情状态,与其说是老夫老妻,不如说还停留在谈恋爱的时候。   可能他们都太忙了吧,在一起的时间不多,每次重聚就有新鲜感。   而且,你知道吗楼哥,我爸特别怂我妈。   怂吧,又爱撩她生气,但每次吵架都他输。   他们还以为我不知道呢,每次在我面前装成结婚几十年都没红过脸的模范夫妻。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他们在一起说话超过三句,就要怼起来……”   楼衡耐着性子听了,时不时回应几声。   辛朝阳说尽兴了,才反应过来,楼衡的父母缘分浅,他说这些好像在炫耀似得。   他小心看了楼衡一眼,“那个……楼哥,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楼衡失笑,“是怕我烦你,还是怕我难过?”   辛朝阳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都有点。”   楼衡笑起来,停了筷子拿出汤盅,说:“我已经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了,朝阳宝宝。”   “你不介意就好,我就是怕你觉得我在炫耀——等等,楼哥,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在暗示我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啊?”   辛朝阳反应过来了。   “阅读理解有进步,加一分。”   楼衡把汤盅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笑意一顿。   辛朝阳还要和他讲道理呢,看他这样,又好奇起来:“哥,你干嘛呢?”   楼衡放下手里的苁蓉牛骨汤,把另一盅汤拿起来抿了一口,确定了药性,放到辛朝阳面前说:“你喝这碗。”   “咦?两个不是一样的吗?”   辛朝阳看了看,自己这碗是鱼汤,喝了一口,味道还是那么棒。   “楼哥,你那碗是什么?给我喝一口——哥,你这么快就喝完啦?”   他有些失望。   楼衡就没想让他碰这碗壮阳补肾汤,放下汤盅,微笑着说:“很好喝,回去之后替我谢谢你家厨师。”   “好呀,我也要谢谢他,真是太好吃了!”   辛朝阳完全没作他想。   等到回家转达了楼衡的谢意,包大师笑得连茶都洒了,他才发觉这里面有自己不知道的故事啊。   可不管辛朝阳怎么问,包大师都不肯说另一碗是什么汤,只拍拍他的小脑袋说:“替我告诉你同学,不用客气。他要是喜欢,下回我还给他做。”   说完了,又是一阵憋不住的哈哈笑。   辛朝阳眨了眨眼睛。   包爷爷和楼哥……认识?   不过,既然他们两个都没明说,辛朝阳也就不寻根究底了。   小半个月后,辛朝阳的气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喜得辛北城连说要请楼衡吃饭。   辛朝阳却高兴不起来。   不为别的,学校要月考了。   辛宇都感受到了他的焦虑,好笑道:“一场考试而已,为什么这么紧张?小太阳,我从不知道你有这么重的得失心。”   辛朝阳叹着气说:“爷爷你不懂。人家都说,名师出高徒。我要是考不好,就要连累楼哥跟我一起丢脸,那我也太对不起他了。”   辛宇:“……”   他可太懂了。   暗叹一声孩子大了,辛宇笑呵呵地说:“你为什么这么想,是楼衡同学跟你说什么了吗?”   “当然不是了。”   见爷爷误会,辛朝阳忙说:“楼哥没说什么,他就说,我这是考试考太少了,等到了考场上,拿起笔我就没时间紧张了。”   这就是今天中午说的话。   当时辛朝阳正坐在楼衡背上背《离骚》,楼衡在做俯卧撑。   ——自从楼某人动了心思,他对小孩的学习抓得更紧了,周六日都返校补课。   楼衡锻炼的时间随之骤减,索性用每天中午的碎片时间活动一下身体,以免筋骨僵化。   辛朝阳头一次看到他在寝室打开垫子,做卷腹和俯卧撑时,简直稀奇坏了,跃跃欲试地想往上坐。   楼衡也纵容他,就让他坐在自己背上,很轻松就将他驼了起来,完全不影响动作。   辛朝阳看他背着自己就像背着一片叶子那么容易,兴冲冲地替换了楼衡。在瑜伽垫上撑了两下,觉得不是很难,扭头让楼衡也坐上来。   楼衡不驳他的兴致,跨坐上来,没敢坐实。   就是这样,也让辛朝阳趴在垫子上,废了半天劲都没撑起来,投降道:“不来了,不来了,哥,你快起来。”   楼衡骑着他没动,笑看他像只翻了身的乌龟徒劳地划拉着手和脚,直到张山峰回来才放过他。   辛朝阳累了个半死,报复性地骑在他身上,还发出幼稚的驾驾声。   玩上了瘾,后来辛朝阳每次看他俯卧撑都眼馋,楼衡索性让他坐在背上,考他几句背诵或公式。   今天也是一样。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鞿羁……楼哥,你快帮我看看,我写的对不对。”   辛朝阳在他背上写字,楼衡让他弄得有点痒,撑起来和他说:“老实点。”   辛朝阳摸摸他随着身体起伏凸显的蝴蝶骨,哀叹:“这几个字也太难写了,万一考到这一句,我写不出来怎么办?”   楼衡继续俯卧撑,说:“那就下一题。”   辛朝阳生气地在他背上晃了两下,“我跟你说认真的。”   楼衡忍着笑说:“你就是考得太少。等到了考场上,拿起笔就没时间紧张了。”   说起他取笑的话,辛朝阳抱怨:“爷爷,你听听,他就是个莫得感情的考试机器。”   辛宇听得直笑。   辛朝阳叹口气,说:“不说这个了,爷爷,约瑟又不在吗?我都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他最近很忙吗?”   “……”   这话可戳到他爷爷的痛脚上了,低骂了句:“还不都是你楼哥干的好事。”   “什么?”   辛朝阳没听清。   辛宇没说约瑟去了云中楼就不回来了,住在那边说要请教老师傅,跟他们学中医。   楼衡打了招呼,那边的老先生还真拿他当学生教,这会儿一个教一个学,正热乎着呢,家都不回了。   他只道:“瑟最近有新课题,很忙,都没时间回家了,连换洗的衣服都是我开车给他送过去的。”   辛朝阳关心地说:“这么忙啊,那你记得提醒他好好休息,可不要累坏了。”   辛宇点头,“我会的。”   *   果然就像楼衡说的,在考场上拿起笔,辛朝阳就不紧张了。   月考相对入学摸底考要正式得多,模拟高考的形式,有两天时间——周四考语文和数学,周五考理综和英语。   就是时间不凑巧,刚好撞上了国庆长假。   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已经考完试,迎来7天大长假了,高三的学习节奏拉得紧一些,占用了两天假期,只放五天假。   不过这对辛朝阳来说,不是什么值得抱怨的事。   因为约瑟最近在忙,他们约好了圣诞假期,约瑟和他爷爷回国来看他,这次假期他会留在宁市和楼衡学习。   于他而言,放不放假其实没所谓。   比起上一次一塌糊涂的考试,这次考完了,辛朝阳一点都不慌,兴冲冲地问楼衡:“楼哥,你怎么不问问我考的怎么样啊?”   楼衡说:“不用问,我给你估了分。”   辛朝阳瞪大眼睛,“还能这样?你有千里眼,还是什么特殊异能?”   如果楼衡说他有,辛朝阳肯定就信了。   楼衡让他逗笑了,“你的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呢?你是我教出来的,你会什么,不会什么,我心里有数。只要你该拿的分数没丢,误差就不会很大。”   辛朝阳嘿嘿一笑,说:“那我肯定不会砸了你神算的招牌。”   楼衡认下了突如其来的神算人设,揉揉他的头说:“我知道你不会。”   “总算考完了。”   高志坚把笔袋往书包里一丢,凑过来说:“朝阳宝宝,明天一起出去玩?”   “请不要叫我宝宝,谢谢。”   辛朝阳无奈地重申了一句——是的,经过三个星期的努力,他还是没能摆脱这个外号,随即道:“我要跟楼哥学习,就不去了。”   高志坚说:“学什么习啊,这好不容易考完了,还不放松一下?劳逸结合,懂不?再说,之前喊你去唱歌,你就没去。”   上个周末,七班几个要好的同学约出去吃饭唱歌,因为KTV的灯光刺激性太大,楼衡就替辛朝阳拒绝了。   辛朝阳没考虑这么多,但想到王初雪和姜辰欣都在,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朝阳宝宝,你这样可不行啊,也太不合群了。”   高志坚伸手过来搂他,被楼衡挡下了也不介意,笑嘻嘻的。   “星妹和班长攒这个局,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欢迎你加入我们七班的大家庭,你这个主角怎么可以不出镜?而且就出去两天,回来还有三天假,也不耽误你学习啊。”   “这样啊……”   听他这么说,辛朝阳都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他看楼衡,楼衡问道:“去什么地方,定了吗?”   “定了,就宁溪自然村!”   高志坚说:“这地方好啊,有山有水,能爬山能野炊。要不怕累,还能帮着农民伯伯割稻子呢。而且宁溪边上好大一片彼岸花,现在开的正好,超有看头。那边还有一山头的果树林,什么橙子,葡萄,柿子,芒果,现在都熟了,都可以摘的。对了,我们还可以下到溪里抓鱼。不是钓鱼,是真下水里拿簸箕踩水草赶鱼,朝阳宝宝,你肯定没这么玩过吧?”   “没有,好像很好玩的样子……楼哥?”   辛朝阳被他说得蠢蠢欲动。   楼衡问道:“要在那边过夜?”       第38章 上帝之手   高志坚不清楚楼衡妈妈的病,但他知道楼衡从不在外面过夜,即使有这样的活动,他也会当天折返,当下道:“求败哥你就去嘛,到时候你有事提前走就行了。不过,朝阳宝宝你可不能带走哦。”   “不行,我要跟着楼哥。”   楼衡还没说话,辛朝阳就开口了。   楼衡嘴角微勾。   高志坚好笑道:“辛宝宝,你是求败爸爸的腿部挂件怎么的?他去哪儿你去哪儿?晚上要不要跟他回家呀,小朋友?”   辛朝阳皱了皱鼻子,“别叫我宝宝。”   楼衡听得笑起来,和辛朝阳说:“想去吗?”   辛朝阳摸了摸鼻子,“想……”   比起学习,他当然更愿意去玩耍。而且听高志坚形容的,真的很有意思。   楼衡揉揉他脑袋,说:“那就去吧。”   辛朝阳一下子高兴起来,“太好了,楼哥万岁!”   “喂喂喂,他好什么呀?是我邀请你的好不啦,朝阳宝宝。”   高志坚不依了。   辛朝阳冲他呲了呲牙,“说了别叫我宝宝,谢谢。”   高志坚笑哈哈地接了一声:“不谢,朝阳宝宝。”   辛朝阳想和他讲讲道理,忽然想到一件事,看杨星星已经走了,就问:“王同学也去吗?”   “哪个王同学——哦,你说王初雪?”   高志坚反应过来,嘿嘿一笑,“辛宝宝,你怎么突然关心起王同学来了?难道~~~”   他露出贱兮兮的笑。   辛朝阳急道:“我不关心,我是替楼哥关心一下。”   高志坚摆摆手,说:“那你这关心可太多余了。”   “你家楼哥啊,那就是珠穆朗玛峰顶的雪莲,根本不在乎高温还是雪崩。上上回小雪花生日,人请了一堆,就你家楼哥没去。上回去唱歌,小雪花还特地来了,看到你楼哥没在,别提有多失望——等等,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高志坚突然一拍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辛朝阳忙问:“你明白什么了?”   高志坚嘿地乐了,“我就说星妹好端端的怎么提起来要去玩了,肯定是小雪花在背后做军师呢!她这是一计不成又出一计,一环套一环啊。难怪班长这次这么积极,她肯定是猜到什么了,将计就计。哇塞,这一出大戏绝了,我竟然现在才发现!”   辛朝阳的好心情去了一半,“你是说,这次班建是王同学安排的?”   高志坚没把话说死了,“明天你看她来不来,不就知道了?”   “啊……说的也是。”   辛朝阳看了看楼衡,有点后悔自己太贪玩了,和楼哥一起学习不香吗?   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高志坚已经手快地把他们的名字在班级群里报上去了。   第二天,星期六。   辛朝阳一如往常的时间来到学校。   ——他们约定早自习的时间在班级聚头,再一起出发。   辛北城在后座一边给儿子检查带的东西,一边打呵欠。   他昨天很晚才到家,原本想在家陪儿子两天顺便休息,没想到宝贝儿子扇着翅膀飞走了。   他干脆把行程提前,打算先带着包师傅做的美容养颜茶,去给窝在剧组大半个月没回家的老婆探个班,再飞国外出差。   “宝贝,防蚊手环也戴上,那边蚊子可凶,咬一口就是一个大包。还有晕车贴,是贴耳朵后面吧,爸爸现在给你贴上,免得等会忘记了。”   辛朝阳乖乖侧过头。   没想到一转头就看到楼衡骑着自行车过来,他急忙按下窗户,扑过去叫道:“楼哥!”   辛北城:“……”   楼衡骑车过来,俯身对车里的辛北城道:“辛叔叔,早安。”   “楼衡来啦……”   没等辛北城也道个早,辛朝阳已经把副驾驶上的书包拿过来,对他挥挥手,“爸爸,我先走啦。你在飞机上好好睡,不要看文件了。”   辛北城一听,也顾不上他丢下老父亲推门走了,叫道:“晕车贴!”   辛朝阳这才想起来,从他手里拿过东西,说:“楼哥会给我贴的,爸爸再见,张叔再见。”   心梗的辛爸爸扯着笑和楼衡说:“麻烦你了楼衡,看着他点,别玩疯了。”   “我会的,您放心。”   楼衡答应了,拉住想往学校跑的辛朝阳,目送辛北城的车子离开,回头对辛朝阳说:“……看起来,一顿打可能不够。”   辛北城表面笑嘻嘻,内心MMP的样子,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若有生之年有幸能称一声“岳父”,那一关恐怕不好过。   辛朝阳没听明白,“什么意思,谁要打谁?”   楼衡笑起来,没给他解释,拿过晕车贴给他贴好,推着车带他走了。   等要去的人集合起来,大家一起上了包的大巴车。   辛朝阳和楼衡坐在一起,凑在他耳边说:“被身残哥说着了。”   王初雪果然来了,就和杨星星坐在他们后面的位置。而旁边的座位上,姜辰欣和高志坚坐着。   还没出发呢,辛朝阳就有一种自己身处修罗场的感觉。   楼衡伸手把挡光拉下来,取下他的鸭舌帽,低声和他说:“那你可要保护好我,小太阳。”   辛朝阳一下笑出声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哥,你放心,我肯定誓死守护你的清白。”   楼衡好笑道:“誓死就不必了。”   他给小孩拿了手帕,让他擦一擦鬓角和后脖子上帽子闷出来的汗。   姜辰欣点了人数,请师傅发车。   她做了个简单的动员,说:“同学们,这是我们这学期第一次团队活动,有三十七个人参加,能来的都来了。”   “高三了,出去一次少一次,这样聚在一起的机会真的不多了。希望大家好好玩,玩的开心,不要留下遗憾。   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至少要两个人一起行动,走远了请一定要在群里说一声,或者给我打电话。   多的我也就不说了,过四十分钟才到宁溪,大家自便。要是谁不舒服一定要说,我带了晕车药和解暑药。”   “知道啦。”   “谢谢班长~”   大家笑着答应了。   高志坚站起来,拍拍手说:“有开黑的没有?四十分钟呢,够操他两回合了!”   王思远第一个响应,几个男生换了位置,聚到后头打游戏去了。   杨星星站起来,拍拍辛朝阳的座椅,递给他一包葵花籽,“朝阳宝宝,嗑瓜子吗?”   辛朝阳连忙接过来,说:“我也带了吃的。”   他要去拿包,那包很有点分量,楼衡帮他拿了,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超大号的食盒。   “这什么呀,看起来好高级的样子。”   杨星星好奇。   辛朝阳让楼衡把食盒放在巴士车前头的台子上面,将食盒的三层抽屉拉开,里面装着一个个造型小巧精致的水果蛋糕。   “哇!!!”   杨星星惊叹,“这也太好看了吧!”   辛朝阳问她:“你想吃哪一个?”   杨星星兴冲冲地拉着王初雪上来挑选,辛朝阳对楼衡说:“楼哥,我现在可以把这个分给大家吗?”   “当然可以。”   车子有些摇晃,楼衡没让他动手,回头喊了高志坚。   高志坚一听是这差事,把还在组队的游戏丢给王思远,兴冲冲地提着食盒挨个分,还说:“来来来,尝尝我们辛宝宝带的蛋糕,这可是在米其林都吃不到的好东西。”   “唔,好好吃!”   已经吃上的杨星星瞬间爱上了这个味道,连在减脂的王初雪吃了一口也停不下来,说:“很好吃,谢谢辛宝宝。”   蛋糕获得一致好评,满车厢都是谢谢“辛宝宝”“朝阳宝宝”。   辛朝阳感到一阵绝望,“可以不叫我宝宝吗?拜托。”   这话逗得大家大笑起来。   杨星星边笑边说:“朝阳宝宝你还没放弃挣扎呐?”   姜辰欣指点他:“朝阳同学,你越不让他们叫,他们越要叫。淡定就好。”   高志坚一语道出了真相,“辛宝宝,你每次说“可以不叫我宝宝吗,谢谢!”的时候,特别让人有快感,你知道吗?哈哈哈!”   杨星星举手:“高身残我怀疑你搞黄色,而且我有证据!”   “哈哈哈哈!”   车上顿时笑成一片。   辛朝阳:“……”   辛朝阳转头朝楼衡告状:“楼哥,他欺负人。”   楼衡还没怎么样,高志坚就叫起来了,“朝阳宝宝不带你这样的啊。我们幼儿园的宝宝吵架从来不叫爸爸的!都是大孩子了,自己扛!”   这话一出,又引起一阵大笑声。   辛朝阳自己都没忍住笑出来。   说着笑着,四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下车的时候,一群大男生还没打完一局,抱着手机不撒手,嘴里大呼小叫的。   楼衡拎着两个包先下了车,拦着辛朝阳,不许他学杨星星那样往下蹦跶,“走路老实点。”   辛朝阳下了车,放眼看过去,开心道:“楼哥你看,彼岸花!好多啊,好漂亮!”   宁溪自然村依山傍水,一条溪流环村而过,溪边种满了石蒜。   正是开花的季节,像是一条红色围巾绕过整个村庄,非常好看。   “哇!这也太好看了吧!”   杨星星惊喜大叫,把还想等楼衡一起走的王初雪拖去了溪边。   辛朝阳看见,停住脚步,对楼衡说:“哥,我们先去放行李吧?”   楼衡问他:“不想去看看?”   “想,等会儿再看也不迟嘛。”辛朝阳凑到他耳边,“我可是要保护你远离修罗场的。”   楼衡失笑,单肩背着两个包,拉着他的手说:“走吧。”   姜辰欣扫了眼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笑着招呼道:“定的农家乐就在前面,大家跟我来。”   高志坚贡献了人头,一下车就看到楼衡和辛朝阳,顿时喷笑道:“老楼,你们这是幼儿园小朋友春游吗?还手拉手?”   辛朝阳冲他哼了声,“你才是小朋友。”   说着,不给高志坚还口的机会,拉着楼衡跑了。   旅馆房间在班级群里都讨论好了,楼衡自然和辛朝阳住一间。他带着辛朝阳拿了房卡,到房间放下东西就出门了。   辛朝阳的宝贝相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调整了下镜头,对准楼衡,笑着问他:“哥,我可以拍你吗?”   “你拍。”   楼衡自然不会拒绝。   辛朝阳刚按下快门,就听见杨星星大叫一声,朝他冲过来,“朝阳宝宝你简直是天使!快,我们去彼岸花海拍照,刚刚高身残拍的什么玩意儿,根本不能看!”   她把包丢给高志坚,一手拉着王初雪,一手拉住辛朝阳,扭头就跑了。   高志坚跟后面喊:“喂,我是拎包的工具人怎么的?”   辛朝阳都跑不过杨星星,回头喊:“楼哥。”   楼衡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提醒他:“看路,小心脚下。”   几人回到花海,辛朝阳连拍了十几张,等杨星星过瘾了,才停下来。   杨星星凑过来看回放,更加惊喜,“好棒!辛宝宝我太爱你了!”   王初雪也很开心,拍得实在太美了。   辛朝阳问她们:“要哪张?我发给你们。”   他的相机连着手机数据网,APP即时共享,现在就可以把照片发给她们。   “要要要,都要!”   两个女生一张都舍不得删掉。   杨星星自己美了还不够,把照片往班级群里一发——   一大波人飞奔而来,辛朝阳立刻陷入女生的重围,就连姜辰欣都不能免俗。   “好美啊,辛宝宝你简直是上帝之手!”   “朝阳宝宝你把星崽拍的超美,我也想要。”   “辛宝宝,拜托你啦。”   “求求你啦,朝阳宝宝。”   “辛宝宝……”   辛朝阳一脑门的汗,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高志坚放了包出来,一看这阵仗,顿时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笑,还朝楼衡喊:“楼爸爸,快救救孩子吧!”   楼衡往那边看了一眼,招招手让高志坚过来。   高志坚听他说了,顿时乐不可支,“老楼,你这是围魏救赵啊。高!大拇指给你!”   他竖起两根大拇指,楼衡催他:“快去。”   “得嘞~”   高志坚兴冲冲地跑开了。       第39章 楼哥救命   高志坚问农家乐老板借了几个竹编簸箕,水桶,招呼了男生们过来。   路过时,他朝着又蹲又跑忙着拍照的辛朝阳喊:“朝阳宝宝,抓鱼去喽!”   辛朝阳一听,顿时没心思拍照了,“等等我!”   “啊……我还没拍到呢。”   “辛宝宝,你别管他们,抓鱼有什么好玩啊。”   “朝阳宝宝,我还想要一张……”   女生们不愿他走,楼衡走过来替辛朝阳解围,“先到这儿吧。”   几个没拍到的女生顿时一阵失望,听辛朝阳保证之后再拍才又笑起来。   辛朝阳收了相机,兴奋道:“楼哥也去抓鱼吗?”   楼衡点头,“抓到了,请老板做现成的,午饭就能吃到。”   “那太棒了!”   辛朝阳充满期待。   沿着溪水走了一段,自诩经验丰富的高志坚找了一处水流不急,水草茂密的地方,高声招呼大家下水。   王思远说:“小声点,鱼都吓跑了。”   辛朝阳脱了鞋,学着他们把裤脚挽得高高的,杨星星在一旁看见,惊叹道:“我去,辛宝宝你这也太白了吧,比女生都白。腿毛都没几根,太让人嫉妒了!”   辛朝阳正不好意思呢,忽然被她伸手摸了一下。   杨星星瞪大眼睛,“卧槽,好滑!又滑又嫩!辛宝宝你怎么做到的,快教教我!”   “!!”   她还想摸,辛朝阳吃不消,吓得往楼衡身后躲。   楼衡有点不开心,说:“贵重物品,请勿触碰。”   高志坚看得大乐,朝杨星星说:“星妹,你还是不是女的?怎么能随便摸男生的腿,你这是性骚扰你知道吗?”   杨星星看吓到辛朝阳了,挠挠头说:“我一定管住我的咸猪手,别害怕。”   辛朝阳忙摆手说:“没事没事。”   楼衡让他把相机放下,一手拿着簸箕,一手牵着他走进水里。   “苔藓很滑,小心点。”   “哥,水都被晒热了。”   辛朝阳抬脚拨了拨水。   楼衡说:“里面水深,过去就凉快了。”   那边,高志坚已经开始踩水草了,踩得特别卖力,还说:“宁溪鱼特别多,随便踩踩就有了,等着看吧。”   王思远说:“别把鱼踩死了。”   “那不能。”   高志坚收回脚,把簸箕从水里抬起来,边说:“看我搞个大的——呃。”   王思远伸脖子一看,顿时喷笑:“你踩了个寂寞啊!”   ——簸箕里就几根草,啥都没捞着。   另一边也有人起箕了,有女生惊喜道:“鱼!真的抓到鱼了,星崽你好厉害!”   高志坚顿时起了好胜心,换了一处水草重新开始。   这一滩水草上挤了三十几个人,踩水草的声音交相响起,还有人不慎摔进水里,惹来一阵大笑。   辛朝阳也去踩了,踩得满身汗,结果簸箕拿起来,就看到一条长条状的东西在里面扭动——   “help!!!”   慌张地把簸箕扔掉,他整个人一个起跳,就挂到楼衡身上去了。   “楼、楼哥,有蛇啊!!!”   “啊!有蛇吗?!”   “什么!”   “快跑!!”   女生们吓得大叫,扭头就往岸上跑。   高志坚飞奔过来,捡起簸箕一看,哈哈大笑:“辛宝宝,别喊你楼楼哥了,人家黄鳝宝宝都要被你吓死了好吗?”   他把黄鳝捏起来,朝辛朝阳晃了晃,笑得直弯腰。   见状,水里的,岸上的,正往岸上跑的,都笑坏了。   王思远提着桶跑过来,把黄鳝装走了,笑嘻嘻地说:“等会儿让大厨做了,端给朝阳宝宝吃,让它吓唬人。”   “我不要吃……”   辛朝阳又是害臊又是心有余悸,从楼衡身上下来。   全场只有楼衡没笑,心疼地摸摸他的头,说:“别怕,我在这儿,有蛇也咬不到你。”   辛朝阳顿时安全感爆棚,又兴冲冲地跑去踩水草了。   踩得正高兴呢,就听一个女生尖叫:“蛇啊!!!”   高志坚头都没抬,“泥鳅吧?别自己吓自——”   王思远一下抓住他,“真是蛇!它过来了!!!”   高志坚抬头就是一声“我操”,和王思远飞也似的跑了。   辛朝阳好巧不巧就在他们下游,一看那蛇以S形游过来,拽住楼衡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叫:“楼哥救命啊啊啊!”   楼衡差点笑出来,一伸手把他扛到肩膀上,大步往岸上走。   “啊啊啊啊!!”   “大家快跑!!!”   一时之间,尖叫声夹杂着哗哗水声往岸上涌,还有女生都吓哭了。   “吓死了……”   “真的有蛇!”   “妈呀,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蛇刚好游过杨星星身边,她直接吓哭了,“呜呜,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高志坚安慰她:“别哭别哭,蛇这不都被你吓跑了嘛。”   “滚你丫的,敢情被吓的不是你啊——啊哈哈,辛、辛宝宝,哈哈哈哈!”   杨星星正骂呢,一抬头看到辛朝阳被楼衡扛着跑回来,顿时破涕为笑,指着他们笑得说不出话来。   高志坚回头看了眼,给她拿纸巾,看她噙着眼泪的笑脸,好笑道:“又哭又笑的,神经病啊。”   他们这边动静闹得太大,都惊动了村民。   有人跑过来看情况,说:“不用怕,咱们这里的蛇没毒的,有毒的,牙也咬不到人。放心玩。”   女生们说什么也不肯再下水了。   高志坚几个跑回去捡了簸箕和水桶,也不大愿意待了。   村民看他们就捞着鱼苗三两只,就指点他们去水稻田里摸田螺,说:“这个时候,田螺肥,好吃嘞。你们就往我家田里去,昨天刚割了水稻,不怕坏庄稼。”   他给指了地方。   “谢谢叔叔!”   “谢谢伯伯!”   一通乱谢,少年少女们很快就收拾了被惊吓的心情,兴冲冲地转移了阵地。   下水田的时候,高志坚还吓唬杨星星:“这种地方有很多水蛭的,你小心待会儿腿□□,上面趴着一二三四五六只。噫,想想就吓死人了。”   杨星星被他形容的画面恶心到了,气得抬脚踹他,“你才一二三四五六呢!”   高志坚灵活地往旁边一躲,贱兮兮地说:“踢不着~”   杨星星气得追他,“别跑!”   王思远摸着一个大的,正想找高志坚炫耀呢,就见他和杨星星你跑一个我追一个,在那儿演“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尤其高志坚笑得跟个傻逼一样。   王思远一脑门问号,“什么情况???”   扭头,他又看见辛朝阳抬手擦汗,结果抹了一脸的泥巴。   楼衡用湿巾给他擦掉泥巴,让他小心点别弄到眼睛里了。   辛朝阳仰着白嫩嫩的脸蛋,朝他笑,“楼哥,你看我摸到了两个!”   他摊开手给楼衡看自己的战利品,楼衡换了手帕给他擦干净脸,夸他:“很厉害。”   哄孩子似得。   王思远确定是自己鼻子坏掉了,不然怎么闻什么,都觉得嗅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王初雪和姜辰欣不小心撞到了一块。   两人对视一眼,发现对方刚才都在看楼衡,才不自觉地走到了同一个地方。   王初雪冲她笑了笑,“班长,有摸到吗?”   姜辰欣说:“还没有呢。”   王初雪说:“我摸到了几个,那班长加油啊。”   姜辰欣笑笑,没说话。   辛朝阳正巧看见这一幕,伸脚点点楼衡的小腿,“楼哥,你看,像不像宫斗剧现场?眼神对上就是一场厮杀,刷刷刷。我离这么远都感觉到刀气了。”   “刀气?”   楼衡朝那边看了眼,就收回视线。   辛朝阳凑近了点,忍笑说:“笑里藏刀。”   楼衡忍俊不禁,把刚刚摸上来的一个田螺给他看,“要吗?”   “要要要!这个超大,King of the field snail,田螺之王非它莫属!楼哥,你怎么摸到的?”   辛朝阳拿过来,顿时把什么宫斗剧忘得一干二净。   这一上午,鱼没抓着几只,倒是摸了两大盆的田螺。   农家乐的老板娘教他们用盐水给田螺吐泥,说:“就这么放着吧,晚上就能吃了。”   辛朝阳拿相机给田螺拍视频,在取景框里看它们吐泥巴吐得欢,还问楼衡:“哥,它伸出来的是头,还是它的嘴啊?”   “头。田螺的厣、嘴巴、眼睛、触角都长在这里,壳子里面是内脏囊,还有脚。”   楼衡从盆里拿起一颗田螺,给他解说。   “那它——”   辛朝阳压低声音,“那它的繁殖器官也长在壳子里面吗?这……壳子是密封的吧?怎么生小田螺?”   “不是,”楼衡回答他,“田螺的繁育器官长在触角上。你看这只,就是雄螺。”   他给辛朝阳指了指触角上的生`殖`器,后者看得惊奇,说:“真方便,都不用脱裤子了。”   楼衡听得失笑,把手里的田螺放回去,说:“田螺孕期有一年那么长,在母体里长成小田螺才会生出来。生产的同时,母螺就会怀上二胎,来年三四月接着生,一直重复这个过程。”   辛朝阳惊叹:“都不用中场休息的?这也太厉害了吧!”   楼衡含笑说:“田螺能治疗目赤肿痛,就是眼睛发红肿痛。”   辛朝阳听了,就说:“那我可要多吃一点。”   楼衡摇摇头,“还是别了。他们大概会放很多辣椒爆炒去腥,上火。”   老板娘招呼一群孩子去洗脚准备吃午饭,回头看他俩蹲在盆前说个不停,笑呵呵地说:“你们城里的孩子,看什么都新鲜。”   午饭桌上有不少河鲜,香煎毛蟹,螺蛳粉,响油黄鳝,红烧鱼。   黄鳝做得尤其地道。   高志坚安利,招呼女生们大胆地伸筷子,“黄鳝而已,怕什么?我大中华儿女,无所畏惧!”   楼衡尝了一口,给辛朝阳夹了一筷子,让他尝尝。   辛朝阳想到早上的事,手臂爬起鸡皮疙瘩,咬着筷子看楼衡,“真要吃啊?”   “真的。”   楼衡给他夹的是白生生的肉,其实看不出原形,辛朝阳鼓足勇气放进嘴里,随即眼睛一亮,“好吃!”   “那就多吃点。”   楼衡给他夹了一大块,撕了外面的黑皮,把肉放进他碗里。       第40章 直接拒绝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的。   吃完饭,片刻没休息,一行人就风风火火上了果山,又是摘桔子又是剪葡萄,在山上看了日落才折返。   回去的路上还帮着一个老奶奶收了晒在屋顶的柿子。   老太太稀罕辛朝阳长得标志,又乖又讨喜,临走还特别给他塞了一袋子柿饼,让他带回去吃,可羡慕坏了一群人。   晚上吃了炒田螺,果然像楼衡说的,下了重料爆炒,又香又辣。   辛朝阳辣得嘴巴都肿了,看得高志坚哈哈大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干什么坏事了呢。”   姜辰欣说:“多喝水,很快就好了。”   楼衡从后厨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水杯,拧开递给辛朝阳,“喝这个。”   辛朝阳喝了口,发现不只是水,咂咂嘴没品出来,问他:“这是什么味道?”   楼衡说:“我看老板娘有晒干的金银花,就问她要了点,清热解毒。”   姜辰欣笑着说:“楼衡,你对同桌也太好了。”   辛朝阳忙捧着保温杯喝花茶,表示自己很忙,说不了话。   高志坚哼哼声:“他哪儿是对同桌好啊,我这个前同桌还在这儿呢。我们楼楼哥啊,眼里只有辛宝宝,我嘴巴上还长了个泡呢,他怎么不给我也弄点?”   楼衡说:“你自己找老板娘要去。”   高志坚还想抱怨他偏心,杨星星跑进来说:“有萤火虫,好多,外面都是!大家快来看啊!”   高志坚忙应了声:“来啦!”   撒腿就往外跑了。   辛朝阳眨眨眼睛,和楼衡说:“哥,身残同学他不对劲。”   楼衡拍拍他的头,笑道:“观棋不语。”   辛朝阳懂了,把保温杯扣上,说:“我们也去看吧,我只在电视里见过萤火虫呢。”   两人出去了,被遗忘在原地的姜辰欣:“……”   看完萤火虫回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辛朝阳先洗了澡,捧着相机说要看今天拍的照片。   等楼衡洗好澡出来,就看到他抱着相机,倒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楼衡放轻了脚步,走过来,俯身看了看他。   空调开得有些低,辛朝阳大概是冷了,整个人缩在一起,抱着手臂。楼衡把自己那张床的被子掀开,取走他手里的相机,将他抱起来。   辛朝阳惊醒了下,看到楼衡,浑身放松下来。   “楼哥……我刚刚梦见早上那条蛇……它朝我游过来……唔,我正要找你在哪里呢,睁开眼睛就看到你了,嘿嘿。”   他还有些迷糊,被楼衡放下来,盖上被子,还眯着眼睛朝他傻笑了下。   楼衡摸摸他的头,学着他的做法,低头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蹭了他的鼻尖三下,温柔地说:“Don’t be afraid,everything is OK。”   辛朝阳闭上眼睛,也蹭了蹭他的鼻子,咕哝了声:“Goodnight,Joseph。”   人又睡过去了。   只留下被认成约瑟的楼衡,满心无奈。   半晌,他才伸手摸了摸辛朝阳的脸,道了声:“晚安,小太阳。”   楼衡关了灯,躺到另一张床上。   他没有急着睡觉,而是打开手机,查了查家里的监控。   这是两年来,他第一次在外过夜。   虽然郑秋兰有王老太太陪着,这一天也没打来电话,楼衡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郑秋兰没有在房间,而是在厨房,正一边回忆着王老太太的教导,一边手忙脚乱地炒一道红烧肉。   “加水,对要加点水……酱油……盐放半勺,哎呀,这个勺子好像不一样大,那该放多少?……闷锅等收汁……嗯,等三分钟就可以了。”   楼衡看她拿着锅铲守在灶台前,盯着手机上的计时器瞧,却忘了将大火关小一点,就知道三分钟后她会收获一锅糊锅的红烧肉。   心中暗叹一声,楼衡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出了屋,到安全楼梯那里给郑秋兰打了个电话。   郑秋兰看到他电话,赶紧把火关了,丢了锅铲,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接通。   一通忙活下来,她气息都不匀称了。   “小衡啊,你还没睡呀?今天和同学玩得怎么样,累不累啊?”   楼衡笑着说:“不累,您今天过得怎么样?和王奶奶学了什么吗?”   郑秋兰和他说,今天王老太太教她煮红烧肉,等他回来就做给他吃。   楼衡自然说好。   郑秋兰又说:“也没干别的了。就是中午橙汁又不回家吃猫粮,我陪王姨在小区到处找它,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王姨可着急了,都要上物业去查监控。我们都到物业门口了,秦叔打电话来,说橙汁自己回家了。   小衡你不知道,我看你王奶奶是真着急,眼睛都湿了,真是把那只猫当成儿子来养。   你说他们这是怎么想的?又不是没有亲生的。”   楼衡没接这话,说:“您上次不是说,要谢谢王奶奶,又不知道该送什么吗?不如,给橙汁买些吃的用的,王奶奶肯定高兴。”   “这个主意好,我怎么没想到呢!”   郑秋兰大感赞同。   楼衡就说等他明天回来,陪她一起去买。   郑秋兰顿时高兴起来,问他:“你明天几点到家呀?午饭要回来吃吗?”   楼衡说:“不了,午饭在这边吃了回去。您快去睡吧,我明天下午就回来了。”   郑秋兰忙说:“欸,好好。妈这就睡了,你也早点睡啊。”   挂了电话,楼衡看她把红烧肉倒进垃圾桶,左右看看脏乱的厨房,干脆丢开不管,洗了手回屋了,一边还念叨着明天要早早叫家政阿姨过来打扫。   楼衡看她关了灯躺回床上,才收起手机。   拉开安全楼梯的门正要回去,就见王初雪靠在门旁的墙壁上,看他出来,忙站起来。   “楼哥。”   王初雪朝他笑了笑。   楼衡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王初雪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要听你讲电话,就是下楼买东西刚好看到你出来。我……那个……楼哥,我有话想跟你说,可以吗?”   “我并不想听。”   楼衡淡声道。   “啊?”   王初雪错愕地抬头看他,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楼衡说:“我大概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很抱歉,我从来没有把你,或是十一中的任何一个女生列进我未来的计划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说着,他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躲在房间门后的姜辰欣蓦地后退,贴到了墙壁上,伸手轻轻推上了门。   王初雪眼睛一热,慌忙低下头。   楼衡都这么说了,她怎么可能不明白?   她忍着没在楼衡面前丢脸地哭出来,还是不甘心地问道:“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吗?”   “不会。”   楼衡笃定道。   王初雪眼眶一红,低头说:“对,对不起。希望我最近做的事,没有给你造成困扰……”   “没关系。”   楼衡表示了宽容,但言外之意却是,她最近的行为确实给他造成了一些困扰。   王初雪听明白了,匆匆说了一声再见,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楼衡等她进了房间,才回去。   一进屋,他就敏锐地发现辛朝阳的鞋变了位置,再看辛朝阳的睡姿,也和他走之前不一样了。   楼衡挑了挑眉,关上门走到辛朝阳床边,俯身看他。   辛朝阳紧紧闭着眼睛,企图装睡。   楼衡看他无意识地憋着气,紧张得都忘了呼吸,不忍心闹他了,捏捏他的鼻子说:“好了,我不问你偷听的事,快吸气,别憋坏了。”   辛朝阳懊恼地嗷了一声,翻身坐起来,“楼哥,你怎么知道我没睡啊?”   楼衡伸手开了灯,然后指了指他刚才胡乱踢掉的鞋,“作案痕迹很明显。”   辛朝阳摸了摸鼻子,朝楼衡笑:“对不起啊楼哥,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楼衡莞尔:“刚刚王初雪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辛朝阳一听,急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半梦半醒的,忽然想起来约瑟不在我身边,是楼哥你和我说话,然后我就醒过来了。”   “我也没想到你半夜不睡觉,又让王同学叫出去说话了嘛,看你不在我就想出去找你,才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就没出去了……我也没听到多少,就听到你委婉地拒绝了她,然后她跑掉了。”   “不委婉。我认为,我的拒绝很直接了。”   楼衡纠正了一下他的用词,然后说:“不是她约我的。我出去给我妈打电话,她之后才来的。”   “原来是这样……”   辛朝阳揪了揪被子,有些话想问,却又问不出口,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楼哥,她好像哭了——哥,这是你弄哭的第二个女生了。不要紧吗?”   “怎么,你还想敲她房门关心一下?”   楼衡低头看着他。   辛朝阳立即反驳,“怎么可能!”   楼衡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头,说:“好了,到底想说什么?”   “你看出来啦?”   辛朝阳不好意思地笑,拉着楼衡的手让他坐到床边来,问他:“你刚才说,你未来的计划里没有她们。你都已经计划好自己的未来了吗?”   “没有。我对未来没什么计划,连大学考什么学校,考什么专业都没想过。”   楼衡的回答出乎辛朝阳的意料。   “啊?那你骗她的啊?”   辛朝阳瞪大了眼睛。   楼衡笑起来,说:“没有骗。我很确定,我的未来不会有她的位置。”   “哦,这样啊……”   辛朝阳抿了抿嘴唇,觉得自己如果现在笑出来的话,对人家女生很不礼貌。但不能否认,听见楼衡这么说,他心里特别高兴。   楼衡看他嘴角往下陷,想笑又忍着的模样,心里好笑。   他捏了捏辛朝阳的脸,含笑说:“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问完了,就去睡觉。”   “有有有!最后一个问题!”   辛朝阳问他:“哥,我刚刚没有亲你吧?”   楼衡:“……”   楼衡问他:“你会给约瑟先生晚安吻?”   “嗯,亲他脸颊两下。”   辛朝阳伸出两根手指,“我刚刚睡迷糊了,没对你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吧?”   就是因为想到这个,他才惊醒过来的。   楼衡缓缓吐出一口气,说:“没有,你睡着了。”   他现在体会到,高志坚说的错过一个亿,是什么感受了。   辛朝阳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说:“还好还好,吓死我了。”   楼衡没表现出遗憾,只问他:“就这么怕我?就算你真亲了,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辛朝阳钻回被子里,说:“我不是怕你,而是把你当约瑟亲了,这件事本身就很吓人好吗?”   他把被子拉过脸,只露出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对着楼衡笑得弯弯的,说:“楼哥,晚安。”   楼衡心里的郁闷顷刻间消散一空。   他笑起来,揉了揉辛朝阳的头。   “晚安,小太阳。”       第41章 太招人了   天亮不久,高志坚就闹腾着叫大家起床了。   简单吃了早饭,一行人带上农家乐提供的道具和食物,兴冲冲地到溪边摆弄烧烤。那一片的彼岸花开得也很美,辛朝阳不可避免又让女生们拉去拍照了。   他留意了王初雪的表情,但令他想不通的是,哪怕是从取景框里看,王初雪的笑容也是明媚灿烂的,仿佛昨天发生的事还不如摆哪个姿势更美来得重要。   辛朝阳观察半天,都没看出强颜欢笑的痕迹。   等吃上烧烤的时候,他偷偷和楼衡说了自己的发现。   楼衡笑笑,告诉他:“没什么好奇怪的,我想我一贯的态度,不会让她产生自己有机会的错觉。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辛朝阳咬着烤肉想了想,摇头说:“要是换成是我,听见你那么说,我肯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难过死了。”   楼衡说:“你永远不会听见我这么对你说话。”   辛朝阳没忍住笑起来,拿起一块烤肉递给他,“哥,你吃。”   楼衡接了,说:“少吃点,你已经有点上火了。”   “哦哦。”   辛朝阳吃得正开心,随口应了一声,忽然听见坐他后面的王思远骂人,忙扭头去看。   原来,王思远正在和张山峰视频。   张山峰因为不放心奶奶,每个周末都回家,这次也没来参加活动。   王思远正和他炫耀烧烤的场面呢,就看到对面换了个他特别讨厌的人,还说:“谁稀罕啊,烤的那么丑,当心吃了拉肚子。”   王思远气不打一处来,“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又朝张山峰喊:“大侠,把电话拿回去,我不想和这种没断奶的巨婴讲话。”   “你说谁巨婴呢?你才幼稚,吃个烧烤都要讲,奶奶给我们炖牛肉我都没炫耀呢。”   李森森得意地说。   “哎哟我去。”   王思远一看自己手里的烤串,再看那边的牛肉锅,输了个彻底,气道:“大侠,他怎么又去你家蹭饭啊,他还真是好意思。”   张山峰好笑道:“你还和他较真呢?”   李森森笑嘻嘻地说:“奶奶喜欢我,你管不着。”   说着,还跑到厨房里找张奶奶,问她:“奶奶,你是不是最喜欢我了?”   张奶奶在里头就听见他们吵嘴了,笑呵呵地说:“是是是,最喜欢你。”   还对电话那头说:“是不是思远啊?改天和小峰回来,奶奶也做你喜欢的烤羊肉给你吃。”   王思远顿时高兴了,一迭声地答应。   辛朝阳看他不断变脸,觉得很好玩,对楼衡说:“我都有点想认识一下这位李同学了,副班长根本不是他对手。”   王思远刚挂了电话,正听见这一句,登时叫道:“谁不是他对手了?我这是不跟他计较,就他那种粘人精,幼稚鬼,要不是怕大侠难做,我早收拾他了。”   辛朝阳对他笑笑说:“嗯嗯,我就礼貌地相信一下吧。”   “嘿,朝阳宝宝你这是被高身残带坏了啊。”   王思远扭头去找高志坚,结果就看见他特别殷勤地给女生们烤肉送吃的,又惊又讶,“他脑子没坏吧,搞什么呢?”   辛朝阳也看见了,感慨道:“这,就是青春啊。”   楼衡听了好笑,拦住了他伸向烤肉的手,站起来说:“不是说想捡石头带回去么,走吧。”   辛朝阳听见,也不要吃的了,欢欢喜喜地跟着跑了。   这么疯玩了半天,大家心满意足地踏上回程。   在校门口分开,辛朝阳回家整理了这两天拍摄的照片,简单处理之后,放到了班级群里。   看了照片顿时有不少人后悔没来参加,接着把辛朝阳好一顿夸。   尤其是女生,彩虹屁不要钱地撒。   高志坚艾特了楼衡:我说什么来着,求败哥哥你班宠地位不保哟~   辛朝阳忙说:楼哥才是最棒的!   高志坚:哎哟哎哟,我们求败哥的小迷弟来啦~大家快来,让朝阳宝宝感受一下班宠的地位。来,跟着我排好队——朝阳宝宝棒棒哒,么么哒|( ̄3 ̄)|   杨星星:朝阳宝宝棒棒哒,么么哒|( ̄3 ̄)|   张山峰:朝阳宝宝棒棒哒,么么哒|( ̄3 ̄)|(下次朝阳出去一定叫上我啊,拍的太好了!)   姜辰欣:朝阳宝宝棒棒哒,么么哒|( ̄3 ̄)|(谢谢辛同学,把我拍的这么好看,[笑脸])   王思远:朝阳宝宝棒棒哒……   辛朝阳又是害羞又是开心。   辛朝阳:完全感受到了!谢谢大家,不要再刷啦。   这话刚发出去,就有一条新消息出现。   楼衡:【手气红包:朝阳宝宝棒棒哒,么么哒|( ̄3 ̄)|】   群里顿时炸了,连赵文川都跟着抢了个红包。   辛朝阳看着一堆谢谢老板的表情包,兴冲冲地也抢了一个,然后更高兴了。   他截图发给楼衡,语音:“哥,我抢了欧皇!我是运气王,嘿嘿。”   楼衡直接给他回了一个视频电话。   辛朝阳接起来,看到楼衡本人,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说:“楼哥,你怎么也和他们一起笑我。”   “没笑你,喊你做题。”   楼衡说。   辛朝阳:“……哈?”   楼衡说:“明天要补课了,老师怕你玩野了,给你收收心。”   说着,还真给他发来一个Word文件,辛朝阳僵硬地打开。   ——真的是一张卷子!!!   “求败老师……你一定要这样吗?QAQ”   辛朝阳脸上写满了拒绝。   楼衡说:“我陪你写。”   “真哒?”   辛朝阳一下高兴起来,把Word发送到iPad上面,来到书桌前。   传送文件的时候,恰好看见高志坚@他:人呢?   辛朝阳就说:楼老师喊我做题。   高志坚:[哈哈哈哈哈,笑死宝宝了.gif]   高志坚:求败哥哥太坏了,谴责,强烈谴责!   辛朝阳假装没看到他笑得满地打滚的样子:是吧qwq   这话才发出去,他就听见楼衡笑着问他:“我坏?”   辛朝阳忙赔了个笑脸,把手机放在支架上,坐下来说:“哪有啊,没有的事。做题,做题。”   楼衡给他出的是全科卷子,总结了之前的知识点,都是辛朝阳学过的。他越做越顺,信心爆棚,专心刷起题来。   期间,里尔接到辛宇电话,问他小太阳手机怎么一直占线。   里尔过来一瞧,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和辛宇说了情况,还夸小少爷热爱学习。   辛宇啼笑皆非,“他热爱的是哪门子学习啊。”   分明是陪他学习的人。   *   国庆假期结束回到学校,班上还是各种讨论宁溪两日游的声音。   高志坚这几天都说得不想再说了,借口吃早饭躲到走廊上,看辛朝阳一来就往楼衡那里奔,喊住了他:“朝阳宝宝快来,哥给你看个好东西!”   “稍等。”   辛朝阳没有停下奔向楼衡的脚步,“楼哥早安!”   “早。”   楼衡看他不打算坐下了,伸手接过他解下来的书包。   辛朝阳说:“书包里有水果罐头,包爷爷让我给你带的。”   交代完了,他就跑去看高志坚的好东西了。   看他们两个又挤在一起看手机屏幕,楼衡笑着摇摇头,从辛朝阳书包里取出水果罐头。   ——是他爱吃的荔枝罐头,一看就是出自包大师之手。   楼衡尝了一个,拿手机给包大师发了个888红包。   对面回复了信息,楼衡正要看,就见辛朝阳乐颠颠地跑回来,“楼哥!你看,你有了新的表白帖!”   他把手机递过去,楼衡还没看清呢,他就收回去了,乐滋滋地滑着照片,一张一张重新看,嘴里赞个不停:“楼哥,你长得也太好看了吧!哇,这张笑得太招人了!你看下面全都在喊——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偷走了我的心。哈哈哈!”   楼衡:“……”   楼衡把他拉到位置上坐下,侧过身和他一起看。   #你不知道的学神楼求败!#HOT   [楼衡站在彼岸花海.jpg][楼衡弯腰摸田螺.jpg][楼衡背靠大石头看落日.jpg][楼衡捧着萤火虫.jpg]……   一连发了十六楼,都是楼衡的照片,而且很明显是从七班的班级群里偷渡的、辛朝阳拍摄的团建活动照。   每一张,楼衡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莞尔的,开怀的,温柔的,愉快的,无奈的……   尤其是捧着萤火虫那张。   当时他们找农家乐老板娘要了透明的保鲜袋,将萤火虫装在里面,打了结,就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小灯笼。   临走要放生的时候,辛朝阳说要拍照留念,让楼衡帮忙捧着。   可当镜头对准楼衡,他就忘了其他。   楼衡看着他,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比夜晚的星空还要温柔。   辛朝阳按下快门键,留下了这一张照片。   要不是回去之前杨星星他们拿了他的相机看,点名要这张照片,辛朝阳都舍不得公开。   发帖的人只是想分享照片,但照片一发出来,底下就涌进来一群小迷妹,毫无悬念地接收了表白帖被删后,无处安放的青春。   辛朝阳点开评论,满屏都被熟悉的“老公老公老公”塞满了,顿时笑出声来。   他转头朝楼衡眨眨眼睛,“勾魂使楼无常,你好棒棒哦~”   楼衡有点想叹气了。   这孩子眼睛里都是笑,没有一点不开心。   他对自己没有属于情爱的独占欲……   这还真是让考神都犯愁。       第42章 心跳如鼓   早自习的时候,月考的全科试卷都发下来了。   辛朝阳找回了点考试之前的紧张,把卷子一股脑塞给楼衡,郑重道:“哥,你帮我看,借考神之手开个光。”   楼衡笑他:“傻子。”   但还是接过了试卷。   杨星星回头说:“朝阳宝宝你怕不是个小傻瓜哦,找考神开光这种事,不应该在考试前吗?”   “就是啊,”高志坚附和,“羊都死光了,再来修房子有什么用?”   “不怕,羊还在。”   楼衡把卷子平整地放在辛朝阳桌上,夸他:“进步很大,超过了我的预期。”   “真的吗!”   辛朝阳本来被前面两个说得有点丧,闻言立刻活了过来。   他翻着试卷看分数,杨星星和高志坚也伸长脖子来瞧。   生物63,化学51,物理48,数学72,语文96,英语147。   总分477分!   尤其是理综,总分162分!   杨星星想起他上一次惨不忍睹的13分化学,7分物理,简直刮目相看。   “弟弟,你这是进步神速啊。真棒,为你鼓掌!”   她说着,还真的鼓起掌来,拍的特别卖力。   高志坚这个万事通,早就打听到辛朝阳之前感人的成绩单了,也忍不住为他高兴,拍手道:“朝阳宝宝棒棒哒~”   “都是老师教的好!”   辛朝阳总算没有高兴地飘起来,转头对楼衡说:“哥,你简直是神匠,雕工举世无双!”   听他把自己形容成朽木,楼衡忍笑说:“如果我是神匠,那绝对是因为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块像你这样优质的璞玉了。”   辛朝阳被他夸得直笑,抚平卷子的折痕,也忍不住夸了一句自己:“我真棒!现在就是让我坐在高考考场上,我都不虚!”   他原来想要参加高考,只是想和同学们拥有一样的体验,觉得那是人生的重大里程碑,他也要去打个卡。   至于成绩,从不在他的考虑之列。   但现在,他的想法变了,是真的想奋战一次,不留遗憾。   辛朝阳喜滋滋地给试卷拍照发送到家庭群里,第一时间和亲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楼衡含笑看着。   自信是一切成功的基石,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不枉他为了押题,费心研究了几个晚上。   收获几个“6666”“8888”大红包的辛朝阳抬起头,迎上他带着笑的目光,都忘了想要说的话。   还是楼衡问他:“怎么了?”   辛朝阳这才回过神。   他不好意思地说:“哥,我能不能拍一下你的卷子呀?我爸妈真是太飘了,必须给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实力派,不然他们都要脱离地球表面了。”   楼衡犹豫了下。   他深知热灶泼冷水,实非明智之举。但他也没办法拒绝这孩子亮晶晶的眼睛,还是点了头。   辛朝阳根本没想那么多,拍了照,怀着满腔迷弟的骄傲和得意,发了出去。   【辛·家庭群】   辛朝阳:[月考试卷JPG]   辛宇:【文字红包:小太阳真棒!】   约瑟:【表情红包:[崽,你是全家的骄傲!JPG]】   辛北城:【专属红包:儿子!你是最棒的![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双手双脚点赞!】   王璐:【语音红包:宝贝棒棒哒!mua!妈妈必须请剧组吃米其林,好好庆祝一下!】   辛朝阳:[楼衡试卷JPG]   生物100,化学100,物理100,数学150,语文150,英语150。   再现满分学神!   ……   群里安静了三秒。   辛北城把要发给楼衡的666红包删掉了:啊哈哈,楼老师也很厉害啊。   王璐把助理喊回来,米其林大餐瞬间换成了哈根达斯:啊哈哈,楼老师也很厉害啊。+1   辛宇:[微笑]   约瑟:请务必转达我们对楼衡同学的谢意,小太阳。[微笑]   辛朝阳笑盈盈地抬头,“哥,他们都说谢谢你,你超厉害!”   把一切尽收眼底的楼衡:“……”   孩子,为何你的阅读理解如此优秀?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次考试点燃了辛朝阳对学习的热情,就是楼衡给他出的题量加了一倍,他都没闹小情绪。   吃的好睡的好学的好,辛朝阳觉得自己过着神仙日子,美滋滋。   要说还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不能和楼哥一起吃晚饭吧。   这天,又是星期一。   楼衡照常回去陪他妈妈吃晚饭,骑车出小区的时候,一只大橘突然跳上他的车把手,吓了他一跳。   “橙汁?怎么了吗?”   楼衡紧急刹车,见是很久没见到的橙汁,有些惊讶,双手将它抱了起来。   “喵~”   猫大爷用尾巴扫了扫他的手腕,跑下车,钻进灌木丛之前回头看楼衡,又喵了一声,像在催促。   见状,楼衡把自行车停在路边,跟了上去。   绕了半个小区,橙汁在一栋楼角的灌木丛停下,钻进去再出来,嘴里叼着一只棕黄色的小猫。   楼衡一惊,拨开草丛——看到了一窝小猫。   *   “哥,你终于来了!”   晚自习已经过了半节课,辛朝阳在图书馆阅览室里做着题,有些心不在焉的,看到楼衡推门进来,立刻站起来迎上去。   “楼哥,你今天怎么——咦,这是什么?”   他从楼衡的校服上摘下了一小撮橘黄色的毛,惊喜道:“你养了猫?”   “不是,邻居奶奶养的。”   楼衡怕他久等,来的有些匆忙,都没注意身上沾了东西。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见没有其他不妥,把书包放在桌上,和辛朝阳讲了大橘猫带他看小猫崽的事。   原来,橙汁当爸爸了!   难怪,这段时间总是不着家。   楼衡找了秦爷爷和王奶奶,帮他们把母猫和小猫都带回家去,这才来晚了。   楼衡还特意拍了照片带给他,“你看。”   “这也太可爱了吧!”   辛朝阳拿着他的手机,放大照片看草丛里挤在一起的小猫和眼神有点凶的母猫。   母猫是灰蓝背白腹的中华田园猫,和大橘生下的小猫崽毛色有些杂,都还没睁开眼睛,挤在母猫身边,看着就软乎乎的,特别可爱。   “这就是橙汁吗?好胖哦,抱起来肯定特别舒服!”   辛朝阳把几张照片来回看,恨不得钻进屏幕里吸几口。   楼衡笑问他:“喜欢猫?”   辛朝阳嗯嗯点头,眼睛还看着小猫的萌照,头也不抬地说:“我家里以前也养过猫,是一只毛很长,特别漂亮的布偶小姐。还有一只狗……”   停顿了下,辛朝阳抬头对楼衡说:“它叫Lion,是一只金毛,特别英俊的绅士。它跑起来就像一只小狮子,所以叫这个名字。”   “它之前的主人生病去世了。   他没有亲人,走的时候只有医生律师和Lion陪着他。   我和他说过话,只见过一次,他在临终前竟然请约瑟把Lion——他最珍贵的遗产转交给我了,说Lion可以当我的眼睛。   Lion不止是我的眼睛,楼哥你知道吗?它就像我另一个父亲一样,总是护着我。每次出门它都贴在我的脚边,就是一只蝴蝶朝我飞过来,它都要凶走。但它对我特别好,特别特别好。”   看他眼睛里溢出难过,楼衡知道结局并不太好。   他摸了摸辛朝阳的头,温柔地看着他,安静地等他调节好自己的情绪。   辛朝阳深吸一口气,对楼衡笑了笑,说:“它年纪太大啦,来到我身边的时候已经十岁了。”   “四年之后的一天,它趴在我膝盖上,一直舔我的手。约瑟告诉我,Lion要离开了,让我和它说晚安,祝福它做个好梦。我还和约瑟生气,说他骗我。那是我唯一一次和约瑟吵架。我抱着Lion,摸它的头,摸它的肚子,他的呼吸和肚子的起伏就慢慢停止了。我叫它,它也没有回答我……”   想起当时发生的事,辛朝阳心里还是一阵难过。   楼衡也很心疼。   那时,这孩子的眼睛还看不见,抱着渐渐失去呼吸和心跳的导盲犬,该哭得多伤心。   这次,楼衡却没有猜对。   辛朝阳根本哭不出来。   哪怕伤心到了极点,但他就是流不出眼泪。   也许,比起哭泣更难过的,就是想哭都哭不出来吧。   辛朝阳叹了口气,“更糟糕的是,Lion走了没多久,Amy也离开了我们。就是我刚刚说的猫。”   “它是约瑟上中学的时候就开始养的猫,是一位特别爱粘人的小公主。   那时候我爷爷还没有追求到小艾米的主人,他说为了方便照顾我,就和约瑟先生做了邻居。   我和Lion还有Amy,每天都在一起,它也特别喜欢我。不过,它和Lion一样,都老了……   约瑟特别伤心,就是那时候,我爷爷趁虚而入——咳,我是说,他们在那之后不久就注册结婚了。”   说到最后,辛朝阳差点就没管住嘴,把他爷爷的小心机暴露了。   他连忙住了口,对楼衡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楼衡不想他沉浸在难过里,便笑着转开话题:“辛爷爷把你和约瑟先生照顾得很好。”   “才不是。”   辛朝阳听了直摇头,“都是约瑟在照顾我们。”   “楼哥,你不知道,他追求约瑟的时候,为了表现自己成熟可靠,还夸口说自己会做饭,请约瑟来家里吃华国家常菜。   其实他做的可难吃了!   我就吃了一口,一整天都在喝水,咸死了。   等到了约定那天,他就偷偷请了厨师在家里做饭,然后赶走人家。还专门等约瑟来家里,才把最后一道菜从锅里盛起来,装作是自己做的。   他让我千万不要和约瑟说,这是我和他的小秘密。   后来约瑟问他有没有再给我做过饭,他就说太遗憾啦,工作很忙什么的。   他们在一起之后,有次约瑟特意买了菜回家,要和他一起享受cooking time,结果,就暴露了。   那次,我爷爷睡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客厅沙发,哈哈哈!可好玩了!”   他大笑起来,像阳光冲破阴霾,也照亮了楼衡的世界。   等到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铃声打响,辛朝阳才注意到这一节自习课都没好好学,连忙拿起打印的题目继续做起来。   楼衡也拿出自己的书,等他做完题再给他讲解。   他们都没料到的是,距离晚自习结束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头顶的灯泡一闪,而后熄灭。   整个图书馆陷入黑暗。   “停电了?”   辛朝阳伸手抓住楼衡的手,楼衡反手拉住他,说了声:“别怕。”   辛朝阳一乐,“哥,我怎么可能怕黑啊。我是怕你怕黑——”   一道强光照进来,辛朝阳的声音刹那间僵在了嗓子里。   令他恐惧的记忆刚刚冲上脑子,他就感觉楼衡抱住了他,温热的大手从他的后脑勺缓缓顺到脊背。   楼衡说:“别怕,我带你出去。”   “……”   辛朝阳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通知要停电一个多小时啊,同学们,提前下课了。都快回家吧,别在外面逗留。”   图书馆管理员催他们离开,说了什么,辛朝阳都没听清,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用力地冲击着胸膛。   第43章 陪你回家   楼衡半抱着辛朝阳站起来,一手抱着他的头,遮住他的眼睛,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给他安全感;另一手将桌上的东西快速收进书包里,和他说话。   “不要怕。”   “闭着眼睛,我背你出去。”   他快速收拾了书包,缓缓松开了捂着他眼睛的手。   “……嗯。”   辛朝阳忘了该怎么说话。   仿佛有一股热意从心脏涌向他的五官,让他喉咙发干,鼻子发酸,眼睛发热。心跳像擂鼓,冲击着耳朵。   身体离开地面,他用力抱住了背起他的人,紧紧的,不想放开。   楼衡以为他害怕,加快了脚步。   走出图书馆,整个校园都关了灯,只有地面上的应急指示灯还亮着。   天上的星星躲在云层里,月光也被雾霭阻拦,让四周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楼衡看到前面教学楼晃着一道道光线,那是手机照明灯打出来的光。   脚步一顿,楼衡转身,走下长长的楼梯出了学校,避开人群。   “楼哥?”   辛朝阳感觉到他们一直在下行,有些不安地问了一声。   楼衡说:“我们从北门出来了,你和张叔说一声,让他过来接你。”   “那你——”   “我陪你回家。”   辛朝阳听了,连最后一丝害怕都丢掉了,摸到手表,给张叔打电话。   老张已经找到学校里,听楼衡说了他们的位置,连声说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辛朝阳才想起来问他:“你的车?”   “放着吧,丢不了。”   楼衡不在意地说。   老张很快就把车开过来,楼衡背着辛朝阳走到车门旁,才放下他。   半个城市都在停电,路灯熄灭了,只有往来车辆的探照灯照着前路。   楼衡不知道他怕不怕探照灯,捂着他的眼睛,送他坐到后座上,自己跟了进去。   “楼哥。”   辛朝阳摸索着他的手。   “我在呢。”   楼衡坐下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老张钻进驾驶座,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急声说:“小少爷别怕啊,我们这就回家,很快就到家了。”   楼衡安抚他:“您别急,慢开车。”   “诶诶,我看着路。”   老张警醒。   车子行驶着,辛朝阳试探伸手,抱住了楼衡。   楼衡轻拍着他的背,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只和他说:“你现在很安全,小太阳。”   辛朝阳心尖一颤。   他收紧手,更用力地抱着楼衡,脸埋在他肩窝,带着点鼻音说:“楼哥,你太好了……”   好到,他都不想放开手。   进了东城区,视野就亮了起来。   路灯照常工作,驱散了黑暗,老张高兴道:“小少爷,有电了,你看!”   “……哦。”   辛朝阳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楼衡,坐直身体。   楼衡还捂着他的眼睛,说:“我放开,你慢慢睁开眼睛,别着急。”   “好。”   辛朝阳睫毛颤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所见,是楼衡的手。   他的手掌还挡在辛朝阳眼前,等他的眼睛适应了光亮,才收回。   辛朝阳微微仰头看他——在穿梭进车厢的霓虹里,楼衡眼带关心地看着自己,那么好看,那么温柔。   楼衡揉揉他的头,笑道:“怎么这么看我,不认识了?”   辛朝阳有点慌,赶忙收回了放肆的目光,问他:“楼哥,你知道我在怕什么?”   “嗯。”   楼衡柔声说:“上次在图书馆,你就很怕。后来……我就问了你爷爷。”   “他告诉你啦?”   辛朝阳非常意外。   他家人很忌讳这件事,楼衡开口问,他爷爷不仅没有生气,还告诉他前因后果,这太不可思议了。   楼衡微微笑起来,“辛爷爷拜托我照顾你。他们很关心你,小太阳。”   辛朝阳心里一暖,脑子里总算能够思考一些楼衡之外的事情。   “是我太让他们担心了……”   正说着,老张停下车说:“小少爷,到家了。”   里尔已经迎上来,手里拿着一个iPad。   “宝贝,快让妈妈看看你!”   刚靠近,王璐的声音就传过来。   “妈妈,我没事。”   辛朝阳下车,接过iPad就看到屏幕上不止是他妈妈,他爷爷和爸爸也打来了视频电话。   “爷爷,爸爸。”   辛北城看他好好的,松了一口气。   “你们学校太不靠谱了,怎么还能停电呢?宝贝你吓到没有?也怪我,上次怎么没想到这个,回头爸爸就让人放台发电机过去,以后再也不会停电了。”   辛朝阳无奈道:“爸爸,你太紧张了,我真的没事。”   辛宇道:“发电器还是有必要的,停电太危险了。小太阳,刚才都顺利吗,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辛朝阳笑起来,说:“没有,爷爷。楼哥就在我身边,他护着我,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还送我回家了。”   他把镜头转向了楼衡。   楼衡对三人问好,自又得了一番感谢。   送辛朝阳进了家门,看他们一家人有话说,楼衡没有打扰,提出告辞。   辛朝阳跟了出来,“楼哥,你怎么回去?”   老张在一边说:“我送楼同学回去吧。”   “麻烦您了。”   楼衡没有拒绝。   老张笑说麻烦什么,忙去倒车了。   辛朝阳跟在楼衡身边,不舍得他走。   但这次,他却不像以前那么坦荡,可以大方地说出自己舍不得他了。   等楼衡上了车,他还趴在车窗上,一副想说话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   楼衡摸摸他的头,“回去吧。”   “楼哥……哦,对了。”   辛朝阳总算有话讲了,“你明天怎么去上学?你的车不是还在学校吗?要不——明天我去接你吧?我们还能一起吃早饭!好不好?”   “好。”   楼衡答应了,辛朝阳立刻开心起来。   “那敢情好,明天我多做点,让你们带去学校吃。”   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包大师笑呵呵道。   楼衡对他点了点头,“麻烦您了,给小太阳做一碗压惊茶,让他喝了再睡。”   胖大厨挥挥手,“知道知道,这还用你小子说呀。”   目送车子驶离,辛朝阳收回视线,有点失魂落魄的。   忽然,他手里传出一声咳嗽声,吓了他一跳。   看他吓到了,王璐没好气道:“辛北城你干嘛呢?!”   辛北城:“我这不是提醒你儿子,这儿还有几个喘气的吗?”   嘀咕完了,他也有点后悔,问儿子:“宝贝,没吓到吧?”   辛朝阳:“……”   辛朝阳脸热得不行,欲盖弥彰道:“我刚刚在想之前没做完的题……”   “哦。”   三位家长同时微笑,假装自己相信了。   约瑟错过了里尔的通知,两个小时后看到信息才忙打来电话。   “小太阳,亲爱的,你还好吗?”   约瑟紧张地问道。   辛朝阳已经洗了澡准备睡觉了,捧着先生的回信,却没能像往常一样静下心祈祷。   抚摸着上面的凸字,好半天才有了动作。   他倒在床上,把相框贴在额头上,小声说:“先生,我该怎么办?如果我和楼哥说,我想和他……他会不会被我吓到?肯定会的吧?”   正心乱如麻的,约瑟的视频通话就到了。   辛朝阳爬起来,将回信放回床头柜上,和约瑟说:“我很好,约瑟,你不要担心。”   约瑟看他动作,放下心来,笑道:“今天的祷告做完了?你要睡了么,小太阳?”   辛朝阳说:“我和先生说了几句话,不过……我还不想睡。约瑟,感觉好久都没见你了,爷爷说你一直在忙,你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呀?”   约瑟一听,就知道辛宇隐瞒了他一些事,关于楼衡的事。   他也没有提起,只道:“是有点忙。八月份我参加了一次会议,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辛朝阳把iPad架在支架上,抱着狗狗靠在床头和他说话。   约瑟说:“会议上提起了中医在眼科方面的成就,和西医比较起来,它很神秘,也有神奇的效果。我很有兴趣,现在在和一位出色的中医老师在学习。”   “中医吗?”   辛朝阳有些惊讶,随后眯着眼笑说:“那你的老师肯定是一个学问很多,头发很少的老先生。”   约瑟:“你猜的没错,是一位快八十岁的绅士。”   辛朝阳笑出声,“我就说嘛,不然爷爷肯定要变成腿部挂件,二十四小时挂在你身上了。你知道的,这方面,他特别小心眼。”   “哈哈,小太阳,你真是了解他。”   两人笑了好一阵,辛朝阳好奇地问他学中医都要学什么,约瑟就简单和他讲了讲,说自己现在正在背书,还给他看了文字。   “五脏心肺脾肝肾,心主血脉神志跟。肺气宣降调治节,脾运统血升清能……”   辛朝阳凑到屏幕前,跟着念了几句,念得磕磕巴巴的,只觉得头都大了。   “我的天啊,这也太难了,我都看不懂它说了什么。约瑟,你可以理解吗?”   约瑟说:“是很难。我学它的时候,还要把我以前学过的中文再学一遍。”   辛朝阳说:“我记得你的中文老师就是爷爷,他教不了你这个吧?”   “是的。我重新请了一位专业的中文老师,是个嗯……刚刚离婚的年轻女教授。”   约瑟对他眨眨眼睛,“所以,你爷爷每节课都来旁听。”   辛朝阳被逗得笑起来。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快挂电话的时候,约瑟掩不住担心道:“小太阳,你真的,一切都好吗?”   “怎么了约瑟,为什么这么问?”   辛朝阳愣了一下。   “说了这么久……”   约瑟看了看通话时间,“27分钟了,可是小太阳,你一句都没有和我说起你的楼哥。这不像你,我的宝贝。”       第44章 占为己有   辛朝阳:“……”   辛朝阳趴在狗狗身上,沮丧道:“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约瑟笑起来,“不,应该不是。至少,你爷爷还没有给我打电话,说你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辛朝阳松了口气。   他坐起来,想了想,把iPad取下来拿在手里,对约瑟说:“亲爱的约瑟,我和你讲,你不要告诉爷爷哦。”   约瑟忍着笑点头,“好的宝贝,接下来你说的话,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辛朝阳在他面前很放松,“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约瑟包容地看着他,“那就慢慢想,不着急的,接下来我的时间都属于你。”   “我真是太爱你了,约瑟。”   辛朝阳听了,忍不住对他撒娇。   约瑟也笑着回应,“我也爱你,小太阳。”   “嗯……”   辛朝阳想了想,说:“楼哥以前和我说,一个人想要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东西,还为此连累别人,是在犯错。我想,我现在就在犯错,这很危险。约瑟,我太贪心了。”   “嗯?为什么这样说?”   约瑟诧异,收起了听青春期男孩烦恼的笑容,认真听他说。   辛朝阳说:“你知道吗,今天学校停电,我和楼哥在图书馆里。管理员来喊我们回去,他拿着手电筒——”   “什么?!你害怕吗宝贝?”   约瑟还不知道有这个细节,立刻紧张起来。   “我还没来得及害怕。”   辛朝阳露出害羞的笑,“楼哥他捂住我的眼睛,把我抱在怀里,说他带我走……我都没感受到害怕,光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约瑟松了一口气,随即笑起来,“我能想象那个画面,很浪漫,也很……怎么说呢,我想任何人处在这个场景,大脑都会分泌超标的多巴胺,让你心跳加速,让你的理智离家出走。”   辛朝阳摇了摇头,“不止是这样,约瑟。”   直到此时此刻,辛朝阳脑子里还一直回荡着楼衡的声音,重复地听他说:“别怕,我带你出去。”   “……他和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潜伏在我脑子里的某些画面就像被敲碎的镜子,一瞬间碎开了。就算是光直射进我眼睛,我想,我也不会再怕得在原地不敢动、不敢发出声音。我会向他求救——我想要他在我身边。如果他在的话,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约瑟怔住了。   他是辛朝阳的眼科医生,同样的,也是他的心理辅导医生。   他比谁都明白辛朝阳对手电光线的恐惧,到了什么地步。   约瑟做过许多努力,让辛朝阳克服了对水的恐惧,克服了对密闭空间的恐惧,克服了对灯光的恐惧,只有手电筒,还是一个无法抹除的创伤。   但现在,治愈他的药出现了。   约瑟谨慎起来,看着辛朝阳的眼睛说:“小太阳,你不再畏惧那件事,可是,你还在害怕。你在怕,他不愿意来到你身边,你怕他会离开你,是吗?”   “……嗯。”   辛朝阳坦白道:“约瑟,在我听见他说要带我走的时候,我就知道糟糕了。”   “在这之前,我也喜欢他……但那不一样。   我喜欢他,就像我喜欢先生,就像凡人仰望神,只是因为我们向着光的本能。   他太优秀了,让我的目光不能不追逐着他。我欣赏他,崇拜他,喜欢他,可我从来没想过要将他占为己有。你明白吗?”   “我明白。”   约瑟伸手碰了碰屏幕,像在抚摸他的脸颊,温柔地说:“现在,你想拥有他了,是吗?”   “是的,我想拥有他。”   辛朝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他背着我离开图书馆的时候,我很清楚地感觉到,我的心好像有一颗种子发芽,它吸走了我发酵的情感,一瞬间就茂密生长。它长出很多很多密密麻麻的触须,它们想要涌向楼哥,把他缠起来,拖进我的世界里……这太危险了,我自己都吓到了。约瑟,这是不应该的,对吗?”   约瑟却说:“不,这很正常,孩子。”   辛朝阳怔了一下,随即道:“你是在安慰我吧,约瑟。”   约瑟摇了摇头,对他笑着说:“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我也常常有把你爷爷缠起来,拖进我的世界的想法,特别是……make love,you know。我会包裹住他的全部,不愿意放他离开。”   “!!!”   辛朝阳的脸刷地红了,“约瑟……”   看他害羞的样子,约瑟大笑起来,说:“这也是秘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哦。”   辛朝阳一口保证:“我绝对不说!”   约瑟笑着说:“小太阳,别害怕,你只是长大了。”   “是这样吗?”   辛朝阳还是有点迟疑。   约瑟点头,肯定道:“你要知道,爱情是排他性的。它和欣赏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占有欲。爱一个人,你就想独占他,不允许别人来分享。恭喜你,小太阳,你恋爱了。”   听了他的话,辛朝阳放松下来,展颜露出一个笑,摆摆手说:“这有什么好恭喜的,我根本就不敢告诉楼哥。他对我那么好,我这样……也太不知好歹了。”   “这不是不知好歹,喜欢一个人是很自然的事。再说,如果他不对你好,你也不会喜欢他,不是吗?”   约瑟劝解道。   辛朝阳摇了摇头,“要是给他造成困扰,那就糟糕了。你不知道,楼哥在这方面特别冷静,也特别果断,一点余地都不会留。就我所知,他已经弄哭两个女生了。”   “是这样吗……”   约瑟惊讶,“我以为,他是一位温柔的绅士。”   “他是温柔没错,但也很理智。他和我说,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大概,不给人失望的机会,也是一种特别的温柔吧。”   辛朝阳说着,叹了口气。   约瑟听了,也觉得前途渺茫。   他担忧地看着辛朝阳,问他:“那你想怎么做呢,小太阳?”   “我不知道啊……不过,我肯定不会轻举妄动的。其实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不想要有任何的改变。”   辛朝阳说。   约瑟听了,心里却是不安。   爱情是世界上最难琢磨的情感,这一秒觉得满足,下一秒却又冲动起来,大脑根本不受控制。   听完了辛朝阳的倾诉,约瑟一个人思考了很久,直到辛宇打来电话。   “亲爱的,我猜你应该打完电话了,你之前手机一直占线。”   视频一接通,辛宇就说道。   约瑟笑了下,“你是想问我刚才在和谁打电话吗?”   辛宇是要这么问的,但看到约瑟的表情,他就收了吃醋的小心思,认真道:“怎么了宝贝,你看起来不开心。”   约瑟叹了一口气,“阿宇,我刚刚在和小太阳说话。”   辛宇一怔,“怎么了吗?”   “我答应他,不会告诉你他在烦恼什么。”   约瑟说。   辛宇一听就明白了,长叹口气,说:“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顿了顿,他打趣道:“这孩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粘着你,有什么悄悄话,都只愿意和你说,根本想不起我。”   约瑟瞪了他一眼,“你还有心思计较这个?”   “那不然怎么办呢?”   辛宇耸耸肩,“小太阳总要长大的,不是楼衡,也会是别的人。不管怎么说,小太阳的眼光很不错,随我。”   约瑟听他趁机还要表白一下自己,顿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办,你想过吗?”   “安静地等待玫瑰开放吧,瑟。”   辛宇说:“我们不可能扶着他,走完这一生的。”   *   第二天,辛朝阳早早就起来了,带着包大师准备好的食盒,去接楼衡上学。   他到的时候,楼衡已经等在小区门口。   “楼哥!”   辛朝阳朝他欢快地挥手,楼衡教训道:“上次教过你什么?再敢往窗户伸手,老师就让你背诵并默写交通规则全文。”   “……老师你好凶哦。”   辛朝阳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就不能先说了早安,再说我嘛。”   楼衡坐进车子的动作一顿,笑了起来,捏捏他的脸说:“早安,小太阳。”   “楼哥早安!”   辛朝阳刚笑起来,就听见楼衡说:“现在,我可以继续了吗?”   “啊啊啊,哥我知道错了,没有下一次,我保证!你就饶了我吧!”   辛朝阳把脸贴在他肩膀上打滚,楼衡揉他的头发,笑出声来。   老张看着也笑了,不过还是提醒道:“小少爷坐好哦,出发了。”   “……哦。”   辛朝阳慢吞吞地坐直了身体,想起什么又开心起来。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袋,一本书,在楼衡面前晃了晃,“你看这是什么?”   楼衡自然认得,这是自己的东西。   昨天收东西收得急,误放到辛朝阳的书包里了。   “给我吧。”   楼衡朝他伸手。   辛朝阳有点小失落,楼衡的反应也太平淡了。   他看到的时候偷偷开心了很久,因为这完全不是楼衡会出现的失误,由此可见他当时有多紧张自己。   ——或许恋爱就是这样,以前觉得寻常的小细节,都变成了糖,甜到人心里。但一点点小事,又让人患得患失起来。   楼衡收了东西,看他不满意的小表情,抬手捏捏他的脸,说:“昨天太急了,没注意。”   听他这么说,辛朝阳立刻笑起来,“哥,你这么着急呀~你是不是特别紧张我?”   楼衡点头,“对,特别紧张你。”   辛朝阳可甜坏了,笑得像正午十二点的太阳一样灿烂。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高兴,但楼衡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视线落在他微微下陷的嘴角,问他:“昨天睡的好吗?”   “不大好,不过,我心情好~”   辛朝阳笑眯眯地说。   “嗯?”   楼衡问他:“为什么?”   辛朝阳说:“我一晚上都在做梦,梦见超人打怪兽。哥,超人就是你,不过你穿着校服,没有内裤反穿,你放心。”   楼衡莞尔:“那我赢了吗?”   “那必须赢了啊,大获全胜!”   辛朝阳想起来还很兴奋。   因为亲眼见过楼衡打架的样子,他的梦,场景特别具体。   他梦回了被绑架的时候,那个在光圈里看不清长相的男人凶狠地瞪着他,捏着他的眼皮要他睁开眼睛,逼迫他直面强光的照射。   他只觉心悸。   但就在这时候,楼衡出现了。   他一脚,就踹得那个大胖子贴地飞行,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辛朝阳和楼衡描述了自己的梦,说:“他真的飞出去好远好远,还发出那种在地面摩擦的声音。他还在惨叫,就像那天赵孟明那样叫,特别惨。你把我抱起来,说“别怕,我带你出去”。然后我就变成了两个我,一个小小的,在你怀里特别兴奋的鼓掌。还有一个长大的我,就在旁边看着你们。”   “嗯,然后呢?”   楼衡听了他的梦,也忍不住笑了。   辛朝阳摸了摸鼻子,“然后……我就醒啦。”   事实上,他在梦里特别嫉妒被楼衡抱着的“小小太阳”,想把他抓下来,换上自己塞进楼衡怀里。   但怎么都抓不到。   他就是这么被急醒过来的。   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和楼衡说呢?   “这个梦很不错。”   楼衡摸摸他的头,说:“下次我舞剑打枪给你看,让你多开发一些动作戏。只踹一脚,太便宜怪兽了。”   辛朝阳眼睛锃地一亮,“哥,你还会舞剑打枪呐?”   “想看吗?”   楼衡问他。   “想想想!我恨不得现在就看到!”   辛朝阳兴奋起来。   楼衡完全不介意在他面前多展现自己,笑着说:“现在恐怕不行,等周末吧。顺便再带你去看小猫,你不是喜欢吗?”   “那太棒了!”   辛朝阳简直太期待了。       第45章 云中楼主   到了学校,他们提着食盒去老地方吃饭。   早晨六点半的枫林,还有露珠未干,辛朝阳看到树叶上的露珠折射着五彩的色泽,拿了手机来拍。   楼衡摆好了饭,等他拍满意了,才喊他来吃饭。   辛朝阳没急着开动,咬着筷子将今天的早饭仔细看过一遍,说:“楼哥,包爷爷说他做了你爱吃的,是哪一道啊?”   包大师准备的早饭是两碗小粥,一碟四个装的小花卷馒头,三道爽口小菜,还有一个切开的咸鸭蛋。   看着很普通的早餐,但味道绝不普通。   楼衡指了指一道爽口菜,说:“酸辣萝卜头。”   “萝卜头?”   辛朝阳盯着那道菜看,看着一片一片的,和他印象里的萝卜找不到丝毫相似之处。   “是萝卜和叶子相连的地方,青色的,很硬,口感辛辣,很少有人拿这个做菜。包大师用它做成爽口菜,味道很特别,你尝尝。”   楼衡夹了一片碧玉般的脆萝卜头放在辛朝阳的碗碟上。   辛朝阳咬了一口,很脆,酸辣适中,非常好吃。   “味道是很特别,不过……楼哥,包爷爷怎么知道你喜欢吃这个啊?这个,是他的独门手艺吧?”   辛朝阳觉得自己有点管不住嘴,想要知道更多关于楼衡的事。   楼衡筷子一顿,含笑看他:“我以为你不会问了。”   辛朝阳呆了一下,反应过来道:“哥,你在等我问你吗?”   “嗯。”   楼衡点点头,“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明显了。”   “你们是表现得很熟稔没错,但我以为……这是大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社交方式。我不知道你是想我问你的嘛。哎呀,不说这个,楼哥你就快告诉我吧,我太好奇了。”   辛朝阳催促道。   楼衡说:“我在京市的时候,经常吃他做的菜。”   “哦!是在云中楼吗?”   辛朝阳吃了起来,边问道。   楼衡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   “嗯。”辛朝阳点头,“前段时间我爸看到你给我的药膏了,他说那是云中楼的VVIP才能用的盒子。他就给我讲了云中楼,还说难怪爷爷请得动包大师到家里来,应该是托了你家里的关系,还要我谢谢你呢。”   “那你怎么不来谢我?”   楼衡问他。   他知道辛宇或辛北城总会和他说些什么,一直不见辛朝阳开口,他还担心这孩子真的对自己的事,一点都不好奇呢。   辛朝阳说:“那不是你家里的产业嘛。我是想,我和楼哥你交朋友,又不是要和你家长交朋友,问那么多干嘛?况且我爷爷肯定已经谢过你和你家长了,我不想我们之间搞得太复杂。大人的社交,我才不想参与。”   听他说着孩子话,楼衡笑起来,说:“你说错了,没有家长。”   “嗯?”   辛朝阳没听明白,咬着花卷馒头用大眼睛看他。   楼衡说:“你不是好奇,我和包大师为什么这么熟么。大概是因为……我是他的老板。”   “啊???”   辛朝阳嘴里的小花卷掉了他都顾不上,追问道:“楼哥,你说你是包爷爷的老板?是你,不是你爷爷或者其他什么人?我是说——”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楼衡听懂了,肯定地点点头,“是我。”   辛朝阳轻抽一口气,说:“哥,我是不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了?”   楼衡哭笑不得,“我说你听,怕什么?”   辛朝阳朝他傻笑了下,“我太惊讶了……楼哥,我实在想象不出来,你过去这十几年是怎么过的。明明你和我一样大,我连初中的知识都没学会,你就又是主任医师,又是霸道总裁了。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怀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有问题。”   “是我的智商有问题。”   楼衡说。   “what?”   辛朝阳叫他吓了一跳。   楼衡放下筷子,说:“小太阳,你知道高智商自闭症吗?”   “听过……楼哥,你怎么说起这个?”   难道……   辛朝阳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楼衡:“我一两岁的时候,对周围的反应很冷漠,还不肯说话。我外公就带我去看病,医生确诊是高功能自闭症。直到我外公病危,我才开口说了这辈子第一句话。”   事实上,楼衡不是冷漠,而是警惕。   出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这里是死后的世界,直到被生父生母送到他外公身边,见识了一些事,他才有新生的认知。   他不愿被人发现自己的异常,只能沉默以对,尽全力吸收这个世界的一切,让自己适应新生。   “你外公他……”   辛朝阳迟疑道。   楼衡说:“外公是笑着走的。走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说,我太聪明了,聪明得走不进别人的生活,也不许别人走进我的世界。他一直担心,没有人能理解我在想什么,这是最可怕的孤独。现在,我终于愿意和这个世界和解,他可以放心了。”   老人倒下是毫无预兆的,突发性的脑溢血。   楼衡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是刚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老人。   明明上了全身麻醉,却还是在看到他之后,才肯完全闭上眼睛陷入昏睡。   外公醒来后,楼衡握着他的手,第一次开了口。   他喊:“外公。”   老人非常惊喜,“孩子,是你说话了吗?”   “嗯。”   楼衡哽咽,“以后我每天都和您说话,外公,您一定要好好的。”   然而,一次手术成功,也没能挽回老人的生命。   在那之后不久,他还是去世了。   “楼哥……”   回忆起老人去世之前的殷殷教诲,楼衡仍是满心怅然。   迎上少年满含担心的眼睛,楼衡微微笑起来,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说:“我没事的,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简单说了说自己以前的事。   “外公去世之后,我就被爷爷接走了。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学医,出师之后,我在国防大学附属军医院坐诊,执照也是那时候特许考取的。   后来有一次,我们医院接待了一个身份很特别的病人,我和几位老师关在屋子里抢救了好几天,才把他救回来。   如果救不回来,经手的医生是要负责任的。   那次我爷爷吓坏了,他说我还小,不应该承受这些压力。态度强硬地替我递了辞呈,把我塞进初中学校读书了。”   “那你当时是不是很难过?”   辛朝阳无法感同身受,但试想一下,让一个大学生坐在幼儿园里听课,那肯定不是愉快的体验。   “那倒没有。因为我发现,我其实对医学兴趣不大,想尝试一些新的东西。”   楼衡解释道。   他当初一门心思学医,只是心怀亏欠,对外公的离世无法释怀。   他总想着,若是当时自己能够将外公救回来,就不会这样遗憾了。   再加上他前世久病成医,也时常请教太医,便往中医这方面深造。   但越学医,他越明白,人力无法驱赶死亡的道理。   医者,能治病,不能治命。   渐渐的,就释怀了。   辛朝阳听出了重点,“新的东西?”   楼衡点头,“嗯,什么我都愿意去学,去尝试。法律,经济,心理学什么的。”   “你都有这些职业的从业执照吗?”   辛朝阳听得都激动起来,眼睛发光。   楼衡说:“那倒没有,毕竟我还没成年。不过,以后如果要考,也不是不行。”   “楼哥,你真是太秀了——等等,所以楼哥,云中楼也是你尝试的新东西?”   “嗯。”   楼衡肯定了他的话。   他学中医,手里又有前世带来的方子,再加上他外公留下的临丰置业,做的就是地产生意。   天时地利人和,便有了集合休闲度假村和中医疗养院为一体的云中楼。   “哇哇哇!”   辛朝阳实在太兴奋了,忍不住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学着高志坚的样子说:“有钱哥哥,我能做你的腿部挂件吗?”   楼衡笑起来,“腿上挂不住,挂身上吧。”   “哈哈!”   辛朝阳听得大乐。   兀自激动了一会儿,他忽然叹了口气。   楼衡问他怎么了,辛朝阳坐回去说:“我是在想啊,难怪你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你十七岁就做完了人家七十岁要做的事,没有目标,肯定没有计划啊。”   确实如此。   楼衡点点头,道:“不说我了,你呢?”   “我?”   辛朝阳被他问的一愣,说:“我也没想很多,你知道,我就不是一个有计划性的人。”   “没想很多,那就是想过一点了。”   楼衡问他是什么。   辛朝阳害羞地笑了笑,说:“我喜欢摄影,我喜欢从取景框里看风景,那很安静,一只眼睛就能看到没有盲区的世界……我想过高考之后,就报摄影专业。不是拍电影电视剧,我想拍那种纪录片,森林大海雪山,蚂蚁飞鸟迁徙的动物群,我觉得我必须好好看看。不然,岂不是很对不起老天爷让我重新看到这个世界?”   楼衡赞同,“那就去做。”   辛朝阳摇了摇头,看了楼衡一眼,说:“也不是非要这样不可,我还要再想想呢。”   比起实现这个愿望,他更不愿意和楼衡分开。   楼衡还想劝他放手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时早自习的铃声打响。   辛朝阳这才注意到光顾着说话,早饭还没吃几口呢,赶紧端起碗说:“快吃,要迟到了。”   楼衡拦住他,“没事,慢慢吃。早自习不去也没什么,赵总问起来我和他说一声就好。”   辛朝阳咧嘴一笑,“这是考神的特权吗?”   “嗯。”   楼衡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附和他:“有恃无恐。”   辛朝阳听得笑起来,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下面传来一阵吵嘴的声音。   “高身残,你干嘛呀,上课了!”   是杨星星的声音。   “就说几句话,跟我来。”   高志坚的声音随后传来。       第46章 残哥星妹   辛朝阳眼睛一亮,猫着身躲到枫树后面,对楼衡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别出声。   楼衡看得失笑,索性也站起来,来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八卦现场。   “到底要说什么呀,非要在这时候。”   随着杨星星的抱怨,两人走上羊肠小道,上了枫林。   杨星星甩开高志坚的手,“行了,快说吧,还要回去上课呢。”   “那行。”   高志坚转身面对她,低头说:“我问问你,这两天躲我干什么?”   “谁躲你了,没有的事。”   杨星星反驳。   高志坚啧了一声,“你没躲我,那我星期天约你出来你干嘛不来?不来就算了,还骗我你跟王初雪出去逛街了,回头人家王同学就发朋友圈,说她妈妈给她买了什么什么。哦,你这街还和人家妈妈一起逛的啊?还有昨天,一下课你就往别人的座位跑,话都不跟我说一句。就这,你还说没躲呢?”   杨星星说:“你脑洞太大,想多了吧?再说,就算我真躲你,就是不乐意看见你,不行啊?”   “行啊,那你脸红什么?”   高志坚笑起来,双手插兜,弯腰仔细看她的脸。   杨星星往后退了一步,慌了一会儿,瞪他道:“天太热不行?好了,你说完了吧?那我走了。”   “别啊。”   高志坚拉住她,“话才刚开头呢,你跑什么。”   杨星星甩他的手,“拉拉扯扯的干什么,高身残,我警告你别动手动脚啊。”   高志坚松开她,乐呵呵地说:“星妹,你以前可不会这么跟我说话。你肯定知道了吧?”   “我知道什么了我,莫名其妙。”   杨星星脸更红了。   高志坚说:“你肯定知道我喜欢你了,我想追你做我女朋友。”   杨星星:“!!!”   辛朝阳:“!!!”   哇,身残哥太酷了!   杨星星吓得不轻,脱口骂道:“我操,高身残你脑子没坏吧?”   “我不就想跟你搞对象吗,怎么就是脑子坏了?”   高志坚朝她走了一步,吓得杨星星往石桌一侧跑,抬手警告他,“说话就说话,你靠这么近想干嘛?”   高志坚哭笑不得,“我能干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好好好,我就站这儿不动,好吧?”   杨星星面红耳赤,手足无措了一会儿,说:“你刚儿说什么来着?”   高志坚笑了一声,“没听清啊?那我再说一遍,你听清楚了。我说,我——想——做——你——男——朋——友——”   “我……去。高身残你没病吧?不是,你怎么突然就这么想了?咱俩做了两年前后桌,一个月同桌,这不是一直好好的吗?你突然发什么疯?”   杨星星又是害羞又是惊讶,实在想不明白。   高志坚挠了挠头,说:“也没多突然,我不是一直挺喜欢你的吗?”   “我呸。”   杨星星信了他的邪了,“你一直喜欢我?你就没把我当女的看过!所以你现在是干嘛,找我搞基啊?”   辛朝阳一把捂住嘴,差点笑出来。   “谁跟你搞这个了。”   高志坚差点没气死,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   “是,没错,我以前是拿你当兄弟看的。这不是那天,我看你被蛇吓哭了,还想心疼心疼你,结果你一转眼就被老楼和辛宝宝逗得哈哈大笑。我当时看着吧,就觉得这姑娘……有点可爱。”   杨星星倒吸一口气,“你不是还骂我神经病?我都听见了!”   高志坚打了一下自己闯祸的嘴,说:“别在意这些细节,说咱们现在的事。杨星星同学,刚刚我的提议,你同意了吧?”   “刚刚什么提——不是,我怎么就同意了,你别胡说啊!”   杨星星想起他说要做自己男朋友的事,有点慌。   高志坚耍无赖,“反正我话都撂这儿了,只有同意,不同意两个选项,你要哪个?”   杨星星瞧了他一眼,试探道:“容我回去想两天?”   高志坚笑道:“还想什么啊宝贝,提前两天消费一个男朋友,这不挺好的嘛。”   “卧槽,你乱叫什么,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杨星星搓了搓手臂,一阵恶寒。   高志坚哈哈笑,“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啊,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杨星星张了张口,到底没反驳他这句话,只是犹豫道:“都高三了……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就你这智商,不搞对象你也上不了清华北大。”   高志坚说。   杨星星冲过来对着他的腿就是一脚,“你大爷,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高志坚没躲,哈哈笑着拉住她的手说:“我大爷以后就是你大爷,关心他老人家的时候多了去了,现在就别问候了啊。”   “你想的美,你大爷就是你大爷,谁关心他了。”   杨星星这么说,这次却没甩开他的手。   高志坚乐颠颠的,“迟早的事。我都想好了,我们俩成绩差不多,大学考在一起没问题。等过了高考我就带你回家,你和我妈先处处,熟悉熟悉。等法定年龄一到,证一拿,咱俩就锁了。”   杨星星翻了个白眼,“您可真会想,我同意了吗?”   “还说不同意,你摸摸你的脸,都红成什么样了。”   高志坚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脸,忽然低头在杨星星侧脸上亲了一下。   “!!!”   杨星星一把推开他,“神经病啊!”   高志坚开怀大笑,杨星星擦擦脸,瞪了他一眼,转身跑了。   “喂,你跑什么啊?”   “回去上课!”   “你不回我一下啊,懂不懂礼貌?”   “滚!!!”   他们跑远了,辛朝阳吐出一口气,感叹道:“身残哥,纯爷们。”   楼衡看着他,忽然有点羡慕高志坚的没脸没皮了。   或许……他也应该直接一点?   *   晚上回家,辛朝阳和他爷爷说了撞见表白现场的事,说:“他们真是太好玩了,身残哥也真敢啊,太厉害了!”   辛宇听他语气难掩羡慕,忽然问道:“小太阳,你今天怎么一直在说别的同学,你楼哥呢?”   辛朝阳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说:“这不是马上就要说到了嘛。爷爷,你是不是知道楼哥是云中楼的老板?你怎么都不跟我说?”   辛宇挑了挑眉,“我不说,他不是也告诉你了吗?”   “那是我太好奇了,问了他才说的。”   辛朝阳叹了口气,“楼哥太强了,非我等屁民可比。”   辛宇听出点别的意思,不忍心看他失落,转开话锋说:“是啊,他是强过头了。云中楼都开到伦敦来了,把约瑟都勾得不愿意回家。”   “咦?”   这事辛朝阳还真不知道。   辛宇说:“瑟他现在就住在云中楼,和那边的老先生拜师学中医。小太阳,你不知道,他现在眼睛里只有那个老头子,根本看不到我了。”   听他抱怨,辛朝阳抿嘴忍笑,安慰他:“爷爷,你可以过去陪他嘛,正好享受一个假期。工作就交给爸爸吧,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霸道总裁了。”   辛宇听得笑起来,“好主意,只是你爸爸会哭的。”   辛朝阳学着楼衡的语气,说:“让他哭。”   辛宇乐得直笑。   *   很快到了周末。   周六辛朝阳和楼衡返校自习了一天,周日楼老师给好学生放了一天假,让他来自己家里玩,履行之前的承诺。   早上九点,楼衡到小区门口接人,意外地接到了一只没精打采的小太阳。   看他忍不住地打呵欠,楼衡问他:“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去了?”   辛朝阳摸了摸鼻子,赧然道:“我这不是太兴奋了嘛,就没睡着……早上四点多才睡的。”   楼衡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捏捏他的脸说:“你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吗?”   “哥,别捏我脸。”   辛朝阳拉下他的手,说:“再捏更胖了。”   楼衡惊讶,“谁说你胖?”   “我妈。”辛朝阳鼓了鼓嘴,“昨晚上我和她视频,她就说我长胖了,怕她给我买的衣服不合适,就让里尔给我测了下。结果真的胖了好多!”   为这事,他早饭都少吃了几口。   现在在楼衡面前,就更介意了。   楼衡说:“不胖,是你以前太瘦了,现在这样才好。”   “真的吗?”   辛朝阳不太相信。   楼衡肯定地点点头,“再增重一点——捏起来,手感更好。”   “楼哥!”   辛朝阳不依地叫了一声,惹得楼衡笑出声来。   两人先去了16栋,王老太太家。   楼衡说:“先看猫。”   辛朝阳自然没意见。   提前就和王奶奶说好了,辛朝阳来的时候,受到了老人家的热情欢迎。   王奶奶一看辛朝阳这孩子就喜欢,白白嫩嫩,又乖又漂亮,特别合眼缘。她心里还琢磨着,这要是个小姑娘,她都以为是看到楼衡往家里领对象呢。   橙汁跑到玄关接人,还蹿上楼衡肩膀好奇地看着辛朝阳,辛朝阳也盯着橙汁看,手痒得很。   楼衡把橙汁抱下来,递给他:“要抱吗?”   “可以吗?”   辛朝阳有些惊喜。   “可以,有什么不可以。”   老太太笑得像朵花,高兴道:“我们家橙汁啊,就是个小色鬼,就喜欢粘着长得好看的人。你看它,就往小衡怀里钻,看都不要看我们家老头子一眼的。你呀,它肯定喜欢死了。”   辛朝阳听得笑起来,伸手抱过橙汁,果然没被拒绝。   他高兴地挠了挠大橘猫的下巴,夸他:“真乖。”   进了屋,楼衡不怎么意外地发现,秦老先生也在家。   “小衡来啦,哎哟,这位就是辛同学吧?欢迎欢迎。”   秦老先生放下茶杯,瞧了瞧辛朝阳,还给楼衡递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楼衡:“……”   辛朝阳没发现暗地里的眉眼官司,乖巧问好:“秦爷爷好,打扰了。”   秦老先生忙说:“不打扰不打扰。小同学随便玩,就和楼衡一样,把这儿当自己家,不要拘束啊。”   王老太太招呼道:“小辛快来,猫窝在这儿呢。”   她带着辛朝阳去看落地窗边的猫窝,猫妈妈带着小猫崽晒太阳,软乎乎,毛茸茸,懒洋洋的,别提多戳人。   辛朝阳开心极了,连说可爱。   老太太喜欢他,和他说了很多小猫的事,听说他也养过猫,两个人干脆围着猫窝坐下来,说起了猫奴经。   楼衡看他们玩得好,就没过去,留下和秦老爷子说话。   “您今天怎么没约人去钓鱼?”   楼衡看他的茶水冷了,给他换了一杯茶。   秦老爷子笑眯眯地说:“钓鱼什么时候不能去。不过,你小子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楼衡笑了笑,“是么,我没看出来。”   “嘿,你个小机灵鬼。”   秦老爷子点点他,“这么大方让我看你小子的热闹,是不是有什么要求我的呀?”   楼衡说:“一事不烦二主。您上次不是和爷爷说我喜欢了谁么,这次,也请您务必第一时间替我转达。”       第47章 见楼妈妈   秦老爷子:“……”   秦老爷子唉声叹气,“早知道,我还不如出去钓鱼呢。”   这事的性质跟之前的玩笑可不一样了,他哪想到这小子的对象居然是个小男孩。   早知道,就管住这张嘴了!   楼衡就问他:“上次的茶好喝吗?”   秦老爷子被噎了一下,瞄了他一眼,哼哼声说:“就那么一点,都快喝完啦。”   楼衡知机道:“明天我再让人给您送来。这次是一位老师傅炒制的碧螺春,是不外传的味道,您一定得尝尝。”   秦老爷子这才高兴起来。   老太太和辛朝阳说的高兴了,非要拉辛朝阳在家吃饭。   楼衡就给他妈妈打电话,他妈妈还说自己汤都炖上了,菜也洗好了,就准备做饭呢。   老太太听了就说:“那有什么,你把汤端来,剩下的,晚饭做给他们吃,也不浪费。”   郑秋兰答应了,楼衡说要过来帮她端汤,她都说不用。   王老太太问辛朝阳喜欢吃什么,见他要帮忙,欢欢喜喜地留他陪自己。但看他洗个菜把衣服都弄湿了,赶紧喊楼衡把他领走了,换了老伴来。   辛朝阳惭愧道:“我太笨了。”   楼衡揉揉他的头,说:“我带你去院子里看看王奶奶种的花。”   辛朝阳立时打起精神来,拉着他往外跑。   郑秋兰来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两个长身玉立的少年。   她儿子站在一旁,另一个少年俯身嗅闻月季花,侧脸映入她的眼帘。   ……辛北城?   郑秋兰恍惚了下。   楼衡看到她手一松,手里的陶瓷汤锅眼看就要摔在地上,怕伤到她,连忙过来扶住了她的手,将汤锅接过去,问她:“妈,您没事吧?”   郑秋兰回过神,忙说:“没事没事,我没事。”   楼衡看她这样,心里一紧。   郑秋兰来的方向在辛朝阳左手的位置,他没看到刚才惊险的一幕,见是楼衡的妈妈,连忙过来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楼哥的同桌,我叫辛朝阳。今天给您添麻烦了。”   “辛朝阳……你姓辛?”   郑秋兰盯着他看。   她的目光有点吓人,辛朝阳憷了一下,下意识看楼衡。   楼衡已经明白了什么,侧过身挡住辛朝阳,说:“妈,王奶奶在等你一起做饭呢。我们先进去吧。”   “哦……好好。”   郑秋兰抬脚走,但眼睛还是看着辛朝阳。   辛朝阳有点紧张,又不好意思问为什么要看自己。   楼衡开了口,他微笑着提醒:“妈,你一直看我同学做什么?”   郑秋兰才发觉不妥,连忙收回视线,说:“没什么,就是……”   她面带笑容地问辛朝阳:“好孩子,你爸爸是不是叫辛北城?”   辛朝阳惊讶,“您认识我爸爸?”   “还真是啊!”   郑秋兰的笑容放大了,楼衡能看出她表情里藏着一丝不正常的兴奋。   郑秋兰说:“我何止认识你爸爸呀。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看看他的孩子,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你还和小衡成了同学。这可是太巧了!”   “什么太巧了啊?”   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进了屋。   王老太太出来迎郑秋兰,正巧听见,随口问道。   郑秋兰走上去亲昵地挽住她的手,笑说:“王姨你不知道,这孩子的爸爸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十几年没见面了,在这儿遇见他的孩子,还和我们小衡玩得这么好,你说巧不巧?”   “咦?还有这种事?”   王老太太看想楼衡和辛朝阳,两个孩子明显都有些意外的样子。   辛朝阳是真意外,楼衡则是没料到他妈妈才打上照面,就认出了辛朝阳的身份。   老太太看在眼里,就问:“不是都十几年没见了,你怎么知道没认错人呀?”   郑秋兰有些激动道:“您不知道,这孩子侧脸看着,和他爸爸十五六岁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刚刚我看见他,还以为回到小时候了呢。”   楼衡的眼睛闪了闪,没想到是这样。   在他看来,辛朝阳除了一双眼睛,怎么看都像妈妈更多一些。早知如此,他绝不会带辛朝阳出现在郑秋兰面前。   ……是他欠考虑了。   辛朝阳惊道:“是吗?我都没注意。”   郑秋兰拉住他的手,把他拉到身边来仔细看,又摸摸他的脸,说:“正面就不像了。你应该……长得更像你妈妈一点。”   辛朝阳被她摸得很不自在。   楼衡上前带开他,说:“王奶奶,妈,秦爷爷在里面催你们了。”   王老太太看出郑秋兰吓着孩子了,笑着说:“我们先去做饭,一会儿慢慢说。”   郑秋兰被她拉走了,还回头看了辛朝阳好几眼。   辛朝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毛毛的,和楼衡说:“没想到是这样……太意外了,我都没听我爸爸说起过。”   楼衡摸摸他的头,低声说:“吓着你了?”   “没有没有。”   辛朝阳连连摆手,看楼衡还是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道:“有一点……不过没关系的,阿姨可能是太惊喜了。”   楼衡心里叹了一声,说:“我这边有点特殊情况,等会儿吃过饭,我先送你回家。”   “楼哥,你……”   辛朝阳听出了点别的意味,想问特殊情况是不是说他妈妈,要不要帮忙,但看楼衡摇了摇头阻止他说下去,也就收了声。   吃饭的时候,郑秋兰还是很兴奋,一个劲地给辛朝阳夹菜。   辛朝阳推辞不过,乖巧地吃了,一直说谢谢。   楼衡看他吃得不自在,放下筷子说:“妈,王奶奶,秦爷爷,等会儿辛朝阳还有家教课,我先送他回去。”   老夫妻俩已经看出点端倪,就没留人。   郑秋兰道:“这么快就走了啊,不去家里坐坐吗?”   “不了,时间快到了。”   楼衡说着,对她道:“妈,您吃好了也先回去吧,我陪您一起收拾厨房。”   “欸,好好。”   郑秋兰答应了。   楼衡送辛朝阳到小区,有些歉意道:“对不起,小太阳。我又对你失约了。”   本来说好要带他看自己练武的,为此,他还特意找人将地下室重新改造了一下,隔离了一些功能区。   辛朝阳说:“没关系的楼哥,你快回去吧,我看阿姨那里更需要你。我等等张叔,他很快就到了。”   楼衡还是陪他一起等到了老张,送他上了车,才折回。   郑秋兰已经回了家,正躺在床上包着被子。   此时的她已经没了在秦家满脸激动的笑,睁着眼睛,表情有点空白。   楼衡回来看见,把窗户关上,打开空调。   放下遥控器的动静像是惊醒了郑秋兰,她猛地翻身坐起来,沉着脸问楼衡:“你就那么怕我接近他?你怕我对他做什么,啊?”   楼衡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郑秋兰激动道:“你知道他是谁对不对?你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辛北城的儿子!你为什么还要和他走在一块,还和他做朋友?你还护着他!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楼衡还是不说话。   郑秋兰急促地呼吸,胸口剧烈起伏着,咒骂道:“你明明知道!你明明都知道!要不是他们家,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们害我啊!你为什么还跟他们混在一起,你是我的儿子!你是我生的!”   郑秋兰捶打着床,失声哭了起来。   楼衡终于开口了。   他说:“辛家没有害过你。你现在是什么样,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郑秋兰霍地抬起头,红着一双眼睛盯着楼衡,恶狠狠地说:“怎么没关系?要不是钱芬琪,我怎么会流产?我六个月大的孩子啊,就这么没了……呜呜,要不是她害我,我也不会,也不会……要不是她,我不会和陈霆离婚,就不会遇到后面的人渣。是她害我!”   楼衡提醒她:“钱芬琪已经死了。”   “那是她活该,她活该!”   狠狠咒骂之后,郑秋兰突然崩溃地哭起来,抱着头说:“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先骂我的,是她拉我的。不是我……不关我的事……呜呜呜,别来找我,别找我!”   她哭得声嘶力竭,直到累了,声音才慢慢弱下去,仓惶道:“爸,爸,你在哪儿啊?你也不要我了吗?你不能这样,求求你,别不要我……”   看她情绪回落,楼衡才走上前来。   他蹲下来,把哭泣的母亲抱进怀里,轻声安慰道:“好了妈,一切都过去了。”   “过不去的,过不去了……”   郑秋兰喃喃说着,用力拽住楼衡的手,仰头问他:“小衡你是不是恨妈妈?你别恨妈妈好不好?别恨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楼衡给她擦眼泪,说:“我不怪你,更不恨你。从来没有。”   郑秋兰却没有感到安慰,她现在神智很清醒,明白楼衡话里的意思。   她哽咽道:“你为什么不怪我,小衡,我宁愿你恨我……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妈妈对不对?你也根本,不需要我对不对?我对你来说,就是个拖累,是个包袱,你恨不得甩掉我对不对?”   “不管我需不需要你,你是我的母亲,你给了我生命,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楼衡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我会代替外公照顾你,在你需要的时候来到你身边。我会赡养你,还你生我的恩情。所以,你不需要害怕,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真的吗?可是,可是你外公说了,不要你管我。他还说,他给你的钱,一分都不许花在我身上。他说过的,他不要我了。”   郑秋兰惶恐极了。   楼衡说:“不用外公的钱,我会用我自己赚的钱照顾你。”   “你的钱?”   郑秋兰还从来没考虑过这一点,稍一想,心里就是一定,连连点头说:“对,对。小衡你这么聪明,比你外公都厉害,怎么可能缺钱。”   她用力攥住楼衡的手,求证道:“你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嗯。所以,你不用怕。只要我还在一天,就会是你的依靠。”   楼衡说。   “那太好了,真好……”   郑秋兰笑了笑,紧绷的情绪放松开,她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楼衡送她回床上休息,给她擦了擦脸,之后也没有离开她的房间。   他在床边地毯坐下,拿手机看辛朝阳有没有给他发信息。   果然有。   13:12:08   小太阳:哥,我到家了,你那边还好吗?       第48章 郑辛恩怨   楼衡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   他回复道: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这会儿,辛朝阳正在和他爷爷通话。   回家之后,辛朝阳越想之前的事越觉得不对,拿手机想联系他爸爸问问情况,但想到郑秋兰提起爸爸时有些奇怪的表现,还是放弃了。   他联系了爷爷,和他说自己今天见到了楼衡妈妈。   辛宇吓了一跳,脱口就问:“她没对你做什么吧?”   辛朝阳眨了眨眼睛,“没有……爷爷,你为什么这么问?”   “哦,那就好……”   辛宇松了一口气,随即有些抱怨道:“楼衡这孩子也是的,好端端带你去见她做什么?”   辛朝阳抿了抿嘴唇,道:“爷爷,我听他妈妈说,她是和爸爸一起长大的。为什么,我从来没听你们说起过?”   辛宇叹了一声,知道瞒不住了。   他说:“既然你遇上了,爷爷必须告诉你,免得你不清楚情况往上凑。”   “嗯,你说。”   辛朝阳坐直了身体,洗耳恭听。   辛宇就和他讲了自己和郑秋兰一家的渊源。   “我和楼衡的外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楼衡的外公郑临丰是建国后最早出国留学的一批人,而辛宇是外籍华侨,当年就和楼衡外公就读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   辛家虽然在战乱时就移民海外,但仍眷恋故土,很重视后辈故国文化的培养。   辛宇对长辈口中描述的家乡充满向往,对家乡人也有一份天然的好感,帮了郑临丰一次,双方就走得近了,很快就成了朋友。   后来,郑临丰选择回国创业,创建了临丰置业,做起房地产生意。   当时国内发展势头正盛,形势一片大好,辛宇就是受郑临丰的邀请回国发展,成立了星宇集团。   辛家祖籍也在京市,两人大学同窗,又先后创业,相互之间多有交流和扶持,共度难关,共迎时机,渐渐成了莫逆之交。   辛朝阳认真听着,心里却疑惑更深。   照爷爷的说法,他和楼衡外公应该是特别亲密的朋友才对。可他长这么大,却从未听爷爷说起过郑家。   这不应该。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辛宇叹声说:“这事怪我。”   “我比老郑小两岁,结婚却比他早一点,先有了你爸爸。   后来,老郑也终于把他喜欢的人娶回家,隔了两年就有了一个女儿——就是楼衡的妈妈。   老郑丧妻之后,守着女儿过日子。两个孩子渐渐长大,我瞧着你爸爸成天没个正行,老郑呢,也怕将来女儿被人辜负。   我就趁机提议,说,要不我们两家亲上加亲,不是正好?”   辛朝阳瞪大眼睛,“啊?!爷爷,你是说?”   “对,就是你爸爸和你郑阿姨。他们以前订过婚,险些就做了夫妻。”   辛宇说。   辛朝阳吃惊不小,纠结道:“那后来怎么……他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   辛宇简单地说了原因:“因为啊,有了楼衡,又有了你,这桩婚事就不了了之了。”   “!!!!”   辛朝阳倒吸了一口气。   他坐不住了,愕然道:“爷爷,你是说,我和楼哥出生的时候,他们的婚约还没有解除?那、那也太——我太意外了爷爷,他们怎么这样?婚约不应该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吗?”   他是真的想不到。   他和楼哥,居然是双方父母出轨的实锤?!   辛宇看着孙子世界观颠覆的表情,心里把混账儿子又骂了一遍。   他揉了揉眉心,说:“我记得,就是楼衡满月那天解除的婚约,过了几个月,你就出生了。我们谁都没占着理,这个婚约,也算和平解除了吧。”   辛宇没提解除婚约的时候闹出的不愉快。   毕竟当时,不论是他还是辛北城都还不知道辛朝阳的存在。   郑秋兰带着孩子,当着辛北城的面提出解除婚约,让辛北城非常没面子,差点就闹得不可收拾。   辛朝阳没想那么多,在他看来,他爸爸和郑阿姨两个都没道理,谁也怪不了谁。   听爷爷这么说了,他了然地点点头,说:“既然和平解除了婚约,爸爸和妈妈结婚了,郑阿姨也有了自己的家庭。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吗?”   辛宇犹豫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辛朝阳心下更感惊讶,问他:“不可以说吗,爷爷?”   “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你也长大了,应该知道一些事了。”   这么说着,辛宇心里有了决定,问他:“小太阳,你还记得你奶奶吗?”   辛朝阳愣了下,摇了摇头,“不太记得了。”   他的奶奶,辛宇的前妻,在辛家又是一个禁忌话题。   她在辛朝阳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而且,在那之前他们也几乎没有见过面。   辛朝阳曾听他爸爸说过一些往事,说他爷爷奶奶是商业联姻,似乎一直不冷不热的。而婚后,爷爷才发现自己更倾向于同性。   辛宇是个对感情很坦白的人,没怎么犹豫,就与妻子开诚布公。   当时,辛北城都已经到了上中学的年纪。   钱芬琪接受不了,她坚持不肯离婚,还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给了星宇集团的竞争对手攻歼的借口,差点将辛宇辛苦打拼的基业毁于一旦。   从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就变得很僵硬,虽没有离婚,但婚姻也已经名存实亡。   因为这种种的不如意,钱芬琪的性格越来越偏激。   辛家人都怕她影响了孩子,更甚至做出伤害小太阳的事——她很看不上王璐的职业,不屑王璐母凭子贵,对孩子也没什么好脸色——一直刻意隔离他们的接触。   所以,辛朝阳对自己的奶奶是真的没什么印象。   听爷爷问起对方,辛朝阳不由道:“爷爷,后面的事和钱女士有关系吗?”   他口中的钱女士,自然就是他的奶奶。   因为他爷爷的态度和约瑟的存在,辛朝阳在两人面前一般都这么称呼对方。   辛宇点头,“是的,小太阳。”   他将之后发生的事,告诉了辛朝阳。   虽然解除婚约闹得不太愉快,但辛北城和郑秋兰各自嫁娶,也都有了下一代。辛宇和郑临丰都是豁达的明白人,两家尴尬了一段时间,也就缓和过来了,并没有影响什么。   郑临丰去世不久后,郑秋兰就和楼衡的爸爸离了婚。   原本,辛宇出于情面,对老友的遗孤是多有关照的。   就像楼衡从前说的,要不是辛家出面稳定住局势,在他外公去世的时候,群龙无首的临丰置业早就被吞并。   但,终归是世事难料。   某天,钱芬琪偶然在商场遇见了再婚之后、怀着身孕的郑秋兰。   钱女士虽然脾性为人诟病,但对自己唯一的儿子却看得比什么都重,一直忘不了郑秋兰带给儿子的屈辱。   这一下,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她们发生了剧烈的冲突,结局非常惨烈。   辛宇沉声说:“你奶奶这辈子最在乎的,除了自己的脸面,就是你爸爸了。解除婚约是秋兰先提出来的,这让她一直怀恨在心。她脾气急,我一直不让她找郑家的麻烦……也是我的疏忽,要是当时就让她把不满发作出来,而不是让她在心里一直记恨着,也许就不会闹到这一步。”   辛宇事后查看过商场的监控,想起当时的画面,心里还是憋闷得厉害。   十三年前,京市商场。   钱芬琪偶遇挺着大肚子的郑秋兰,当下就拦住了她。   瞧着她的肚子,钱芬琪阴阳怪气道:“哎哟,我当是谁呢。哟,肚子这么大了,有点月份了吧?你这又是怀了谁的种啊?我可是听说,你和前头那个才离,这就怀上了?咦——该不会,你又背着你男人偷腥,才让人赶出来的吧?”   郑秋兰脸色难看,感觉周围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向自己,顿时气急道:“你不要胡说,我没有!”   “你没有?这可是你郑大小姐一贯做的事呀。先头和我儿子定了婚,马上要结婚了,居然背着他偷人,孩子都搞出来了。现在又偷,给你那个小三前夫戴绿帽子!啧啧啧,你还真是不甘寂寞啊。咦,说不定你现在肚子里怀的,是哪个小五小六的种呢。像你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幸好是没进我家的门,不然,脏了我家的地!”   钱芬琪朝她呸了一声,嫌恶至极。   郑秋兰大怒,“你,你怎么可以乱说!你太欺负人了!”   “我欺负你?”   钱芬琪不屑道:“到底是谁欺负谁啊?你抱着孩子跪在我儿子面前,说你要跟你的真爱走,说要嫁给野男人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欺负你?哼,像你这种没有廉耻的女人,肚子里出来的也是脏东西!”   “你闭嘴!”   郑秋兰气得浑身发抖,捧着肚子摇摇欲坠。   周围有人紧张道:“孕妇没事吧?”   也有人劝:“老太太,别说了。要是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钱芬琪气道:“你这个小贱蹄子,现在搁这儿装柔弱博同情呢?你在男人床上骚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不经用啊?”   “你太过分了!”   郑秋兰哭起来,扭头就想走。   钱芬琪一把拉住她,“你别走!今天必须把话给我说明白了!”   “你放开我!”   郑秋兰狠狠推开她——   谁也没想到,钱芬琪的高跟鞋一崴,人往后倒去。   惊慌之中,她扯住了郑秋兰,巨大的冲势下,两个人翻过护栏,摔下楼去——       第49章 和他初见   “……她们起了争执,双双失足摔下二楼。”   辛宇沉重道:“你郑阿姨因此流产,失去了生育能力;而你奶奶摔断了脊骨,造成终身瘫痪。医生的判决下来后不久,她就服药自尽了。”   一场意外,郑秋兰失去了一个孩子,永久摘除了子宫。她的第二任丈夫害怕辛家追究责任,决然与她离婚。   郑秋兰因此恨透了钱芬琪,连带着迁怒辛家,再不肯与之往来。   而辛北城失去了母亲,也无法原谅郑秋兰。   两家从此走向陌路。   “……”   辛朝阳浑身僵硬,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辛宇叹了一口气。   当年之事,实非他所愿,但他也无力改变什么,只能看着事情朝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其实当初那件事,主要责任还在你奶奶。”   辛宇客观地说:“我和你爸爸看过事故现场的监控,严格说起来,是你奶奶伤害了楼衡的母亲。只是她无法忍受自己后半生只能躺在床上,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让你爸爸非常痛苦。那孩子——我是说楼衡的妈妈,她也很痛苦,不肯再见我,更不肯接受我的补偿。她说我和你爸爸不去打扰她,就是对她最大的补偿了。所以,我没有再做什么,只暗地里关注她的消息。这些年,她过得不太好。好在还有楼衡,她后半生总归不会老无所依。”   辛朝阳也这样想。   他从刚才耸人听闻的故事里回过神来,点头说:“楼哥会照顾好他妈妈的……爷爷,您别难过。”   辛宇笑了笑,“我也相信那孩子能做得很好。说起来,楼衡那孩子我以前见过几次。第一次是在他很小的时候,那时他还是个小婴儿,你都还没有出生呢。他当时,也不叫这个名字。”   辛朝阳好奇道:“那叫什么?”   “郑思梧,思念的思,梧桐树的梧。是他外公给他取的,他的外婆名字里有个梧字,老郑很爱他的妻子。”   辛宇说。   辛朝阳听了却有点不高兴,小声说:“楼哥就是楼哥,才不是思念谁的道具。”   ——这却是他们误会了。   楼衡的名字,是当时郑临丰抱着小小的楼衡,和他一起翻字典选出来的。   楼衡前世表字思梧,才指了这两个字。   而郑外公想起早逝的妻子,觉得这是上天赐予的缘分,欣然首肯了这个名字。   辛宇失笑,也没说他的不是,继续道:“我见他的时候不多,这孩子一直很安静,不开口说话。当时我们都担心他是不是有什么缺陷,我还陪老郑一起去医院找过医生呢。”   “医生告诉我们,他是太聪明了。他看到的世界,和我们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就让老郑不要着急。等孩子大一点,可以表达自己的观点,愿意告诉别人他眼中的世界了,自然就会开口说话。”   “是高功能自闭症。”   辛朝阳说了一个专业名词。   “对,就是这个。”   辛宇笑说:“你还知道这个呢,小太阳。”   辛朝阳笑了笑,说:“是楼哥告诉我的。他和我说过他的外公。”   “是么……”   辛宇有些意外,而后道:“那孩子小时候是他外公带着的,和他外公特别亲。我最后一次见他,就是在他外公去世的时候。”   “当时他才只有三岁,我在外面出差,赶回去的时候,老郑已经走了。我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只看到那孩子在给他外公洗身换寿衣。”   他眼中露出回忆之色,慨然道:“小太阳,你大概理解不了我当时受到的触动。”   “那么小的孩子啊,在给他外公只剩下一点温度的身体擦拭,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他一样。   别人想要帮忙,他只是摇头,一直到给他外公换上衣服,都没让别人碰他外公一下。   我当时就在想啊,这孩子不像他爸爸,也不像他妈妈,他随了他外公,将来一定会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   果然,他现在这么优秀。”   辛朝阳深受触动。   只是想象一下当时的场景,辛朝阳只觉得感动又心疼。   他鼻子发酸,说:“楼哥特别好,真的。爷爷,他看起来有些距离感,不亲近人,但真的很温柔,很温暖。他长成了特别棒的男子汉!”   辛宇点头,满是赞同道:“是啊,他外公临终前把这孩子托付给他爷爷,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他要是和他爸爸或者妈妈生活,我还真不敢让你和他相处。”   “爷爷。”   辛朝阳不赞成地喊了一声。   辛宇笑着说:“好好好,爷爷不该这么说。不过,说起来,你小时候还见过楼衡那孩子呢。”   “真的吗?!”   辛朝阳睁大眼睛,绞尽脑汁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是正常的,那时候你才两岁多,没满三周岁呢。”   辛宇说。   辛朝阳催他和自己说,“我和楼哥说话了吗?当时是什么样的?”   辛宇想到那时发生的事,忍不住笑出声来,打趣道:“你和他说话了,不仅说了,你还抱着他哭了呢。哇哇哭,眼泪鼻涕一大把,把那孩子的衣服都哭脏了。”   辛朝阳:“…………”   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和爷爷说了再见,辛朝阳心情特别复杂。   一会儿懊恼,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又觉得世事无常,缘分奇妙。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和楼衡之间,还有这样一层渊源在。   ……真说不好,是好是坏。   正满心纠结,他妈妈回来了,果然给他带了很多衣服——两个大行李箱装回来的。   辛朝阳试衣服试得差点累趴下,真是怕了他妈妈,赶紧借口学习逃回房间。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错过了楼衡的信息,急忙给他打电话。   “楼哥,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没看到你的信息。”   辛朝阳解释道。   楼衡说不用道歉,又问他:“刚才在忙?”   辛朝阳说:“我妈妈回来啦,给我买了好多衣服,让我挨个试。我才试了五套,还剩下十几套,我赶紧跑了。而且,你不知道我妈妈有多过分,我给她当穿衣服的工具人呢,她还嫌工具人长胖了。”   楼衡听得笑起来。   那边辛朝阳犹豫了一下,张张口又闭上了。   楼衡看见,稍一想就明白了,问他:“你和你爷爷通过电话了?”   辛朝阳惊讶,“楼哥,你有千里耳吗?这你都知道?”   楼衡笑说:“我猜你不会找你爸爸,问我妈妈的事。”   辛朝阳闻言,忙问:“阿姨那边没事吧?”   “没事,她睡着了,现在还没醒。”   说着,楼衡有些歉意道:“今天让你受惊了。我没想到,她会认出你,是我考虑不周。”   “我没吓到,就是……楼哥,你知道我们两家以前认识啊?那那些事,你也知道吗?”   辛朝阳留意着他的表情。   “嗯,我知道。”   楼衡微微一笑,点头道:“你爷爷和我外公,你父亲和我母亲,我母亲和你奶奶……我都知道。”   “啊……”   辛朝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半晌才说:“那你也肯定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吧?”   楼衡给了对辛宇的答案,说:“我认识你爸爸。那天他来接你下课,我就知道了。”   “那么早!”   辛朝阳佩服,“楼哥你也太聪明了。”   “你才知道么?”   楼衡含笑道。   辛朝阳笑了一下,随后叹气说:“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多复杂的事……要是我爸当初和郑阿姨结婚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楼衡可不认为郑秋兰和辛北城结婚,会有什么幸福的婚姻。   不过,他没对此发表看法,只说:“幸好他们当初没有在一起,否则,现在未必有我们呢。”   辛朝阳:“……”   说得好有道理哦。   要是他和楼衡没有来到这世上,亦或者他们拥有和现在完全不同的人生,变成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只是想一想,辛朝阳就觉得难受得厉害。   他满心庆幸,忍不住说:“哥,我曾听人说,现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终于理解这句话,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对了楼哥,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想起什么,辛朝阳瞬间来了精神。   “是什么事?”   楼衡配合地问道。   辛朝阳笑眯眯地说:“我爷爷说,我们小时候还见过呢!在你三岁,我两岁多的时候。然后,我们在十七岁,再一次遇见彼此。想一想,就觉得很神奇。”   “是很神奇。”   楼衡笑着说:“我记得你那天哭得特别伤心,后来睡着了,还抓着我的衣服不放。还是我脱了衣服,你爷爷把你和衣服一起抱回家了。”   辛朝阳:“!!!”   辛朝阳又是惊讶又是惊喜,“哥,你竟然记得呀?!”   “嗯,印象深刻。”   楼衡眼里满是笑意。   辛朝阳被他看得又开始心跳加速了,问他:“楼哥,你都记得什么呀?”   “我记得啊……”   楼衡回忆起当时的事,那个抱着他掉着眼泪的孩子,此时想起来,只觉得缘分奇妙。   或许冥冥中,真的有命中注定。   他说:“当时你说,要带我回家。还说,要把自己送给我——你让我晚上抱着你睡觉,因为你是小太阳,抱着你,就不会怕黑了。”   辛朝阳的脸发烫,“我这样说?”   “嗯,特别可爱。”   楼衡肯定地点头。   不论是记忆中软乎乎的孩子,还是眼前红着脸的少年,都可爱极了,一举一动戳着他的心。   辛朝阳心里一甜,随即有些害羞道:“我爷爷就说我哭得特别夸张,把你衣服都哭脏了……我还以为,你是这样才印象深刻呢。”   楼衡莞尔,“也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   辛朝阳耳朵都烫了,不等他想法子弥补一下当初的印象,就听楼衡说:“不过主要原因,不是这个。”   辛朝阳忙问:“那是什么?”   楼衡说:“是因为,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二个说话的人。第一个,是我的外公。”   “真的吗?”   辛朝阳激动起来。   “嗯。”   楼衡确定。   辛朝阳急忙追问:“那你和我说了什么呀?”   在他想拥有楼衡之后,他的很多想法也随之改变。   如果是以前,听到这样的话,他会觉得不可思议,也会很开心。但现在,他却感受到了别样的甜蜜。   仿佛,他们是彼此的命中注定。   楼衡回忆了一下,失笑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谁说的,我想知道,我特别想!”   辛朝阳挨着屏幕对他撒娇,“哥,楼哥,你就告诉我吧,求求你了。”   楼衡忍俊不禁,告诉了他答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对你说的第一句话应该是,“你闭着嘴巴哭,鼻涕要流到嘴里了。”然后,你哭得更大声了,抓着我的外套就擦了一把脸。”   辛朝阳:“…………”   辛朝阳想哭,他不想再继续这个不友好的话题了。   他沮丧道:“哥,我们还是说点别的吧……那个,有件事我想不通,可是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问。”   楼衡很愿意为他解惑。   辛朝阳打起精神说:“我就是好奇,你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客观来说,我爸爸这个人虽然私生活有点小瑕疵,但不管是外在条件还是内在条件,也不比谁差,郑阿姨是为什么看不上他啊?难道,真是竹马不敌天降?”   楼衡眸光微微一动,说了原因:“和你父亲无关。”   “我母亲是个感性至上的人,目前为止,她先后有过四段婚姻,择偶只凭感觉。对方的家世,学识,甚至于人品,在她这里都不是必要考虑的问题。”   辛朝阳:“…………”   这句话翻译过来不就是——我妈是个恋爱脑???!!!       第50章 最好的你   楼衡确实是这个意思。   他道:“我父亲,也就是她第一次结婚的对象,是个相貌和野心同样万里挑一的男人。”   “外公只有这一个女儿,他对我母亲展开热烈追求,哄得她不惜背弃婚约,不顾外公的反对也要和他在一起。   甚至……他们带着已经满月的我,逼迫外公同意他们的婚事。   当时,辛叔叔——我是说你父亲,也在那里。”   楼衡生而知之,出生后不久,就被父母留给了外公,企图凭借自己软化外公的态度。   他就这么留在了郑家,对当时发生的事耳闻目睹,比起一无所知的辛朝阳,自然清楚得多。   被郑秋兰这么摆了一道,年轻的、尚且意气用事的辛北城,大动肝火,回去就广发喜帖,宣布婚讯。   新娘当然不是郑秋兰。   虽然这场婚礼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没有办成,但这么一闹——辛北城高调地宣布了自己有孩子的事实,后来还给辛朝阳的满月宴大办特办——两家人面上都不好看。   原本占着理的辛家也没法说郑家的不是。   郑临丰和辛宇这对相识三十年的老友,因为小辈的事,也觉得无颜面对彼此。   楼衡隐约还记得,当时他躺在婴儿床里,听见他们一阵接一阵的叹气声。   “……这些孩子啊。”   “哎,算了吧,随他们吧。”   这两句话,道尽了两位家长心中的无奈。   想起这些往事,楼衡心下也起了些波澜,轻叹道:“本来我外公极力反对她和别人来往,希望我母亲能够回心转意。”   “我父亲看出来了,我外公不是能被我母亲说动的,就想出先斩后奏的办法。   他让我母亲谎称已经分手,去国外散心什么的,结果瞒着外公有了我。   那时她抱着我,向辛叔叔下跪,哭着求他成全自己和她心爱的人,放过她吧……你可以想象,辛叔叔当时的心情。”   “!!!!!”   我屮艸芔茻。   辛朝阳整个人都不好了。   现在他完全理解,他爸爸为什么一句不提有过这样一个未婚妻的事了。   哪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刺激?   何况是他爸爸那样骄傲的人!   不过,想到自己的身世,辛朝阳又觉得他爸爸也没有责怪郑阿姨的立场。   毕竟,咳,他爸爸被戴绿帽子的时候,他也在他妈妈的肚子里发芽了。   这可真是……   看他尴尬的样子,楼衡也想到了这一点,并没有点破,而是道:“我父亲这个人……你知道PUA吗?小太阳。”   辛朝阳眨了眨眼睛。   PUA是什么,他当然有所耳闻,指的是那些不择手段套路女性,骗色还骗财的人渣。   楼哥对他父亲的评价还真是……一针见血。   辛朝阳问道:“那后来呢?”   楼衡说:“虽然我母亲任性妄为,但外公很清醒,他明白,我母亲会做这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父亲引导的。他没有给我父亲施展野心的机会,直接立下遗嘱,否定了我母亲的继承权。”   辛朝阳倒吸一口气,“郑爷爷好果断。”   楼衡也很敬佩,点头道:“确实。”   “刚开始的时候,我父亲还抱有幻想。   毕竟外公只有一个女儿,且他对亡妻情深不改,鳏居多年,什么人都没沾惹,只守着女儿过日子。   他不信外公能舍得。   外公确实不舍得,不过,他临终前越过我母亲,把遗产直接交给了我。并在遗嘱里注明,如果我得到的遗产有一分被证实花在我母亲和我父亲身上,立刻终止遗赠,他所有财产都捐赠给国家。”   “cool!”   辛朝阳脱口而出。   郑爷爷太霸气了!   难怪发生了那么多事,不论是他爷爷,还是他爸爸都没有终止和郑家的合作……   想到这里,辛朝阳惊声道:“楼哥,这么说的话,你已经是临丰置业的董事长了?”   那也太厉害了吧!   楼衡摇头,“外公怕我父亲通过我掌控公司,只给了我分红,另外有专业团队管理公司。如果我要接管,也要等我二十五岁之后。”   “原来是这样。”   辛朝阳了然,而后有些迟疑道:“所以,你父母就分开了吗?”   “根本原因是这样。”   楼衡说:“他们的婚姻只维持了三年。我父亲在我母亲之前,有一个交往多年的女朋友。他在婚姻存续期间,和对方一直有来往,还有一个比我大两岁的男孩,一个比我小一个月的女孩。我母亲发现了这件事,非常伤心,和他争吵起来。我父亲借机提出离婚,她冲动之下就答应了。”   辛朝阳:“……”   他必须得说,楼爸爸真的太渣了!   见他皱着脸,楼衡笑笑说:“你也不必太为我母亲抱不平。其实她很早就发现自己的丈夫除自己以外还有别人,她一方面不愿意接受丈夫不爱自己的事实,一方面又为了报复我父亲,也和别人发展了关系。她的第二任丈夫,就是这样认识的。”   这些事情,楼衡之所以一清二楚,是因为那两个人接听私密电话的时候,从不避开当时还不满周岁的他。   只言片语,足够楼衡拼凑出某些事实了。   而凭辛宇和郑家的交情,这些内情他就算不清楚细节,也知道个大概,楼衡便也直言不讳。   辛朝阳:“…………”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看他一脸三观破裂的表情,楼衡笑笑说:“种因得果,不管谁对谁错,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不用多想。”   辛朝阳讷讷地点头。   楼衡微微叹了一声,笑说:“是不是发现,我和你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辛朝阳摇头,再摇头。   虽然听说了这么多超乎想象的事,但不论楼衡有着怎样的出身,他母亲和自己家有什么样的纠葛,都不会改变他对楼衡的爱慕和欣赏。   相反,发现楼衡有着这样……几乎可以说是糟糕的身世,他对楼衡更加敬慕了。   楼哥能长得这么优秀,真的太不容易了!   出淤泥而不染,说的就是他楼哥啊!   见他又用那种亮闪闪的眼神看着自己,楼衡:“……”   这孩子又在想什么呢。   辛朝阳对自己的情绪外露毫无自知,问出了另一个疑惑:“楼哥,你说过,是因为你妈妈生病了,你过来照顾她,才会来宁市。她……我可以问问,她生的是什么病吗?”   “抑郁症。”   楼衡这次没有避讳,直接说了。   “什、什么?!”   辛朝阳腾地站起来,“那你没关系吗?哥,她刚刚是不是发病了?她是不是骂你了?她有没有打你?你有没有怎么样?”   他一叠声询问,又是心疼又是着急。   楼衡心里一暖,眼里染上会心的笑意。   “别怕,小太阳。”   楼衡说:“就算她想对我做什么,她也做不到。我很好,别担心。”   辛朝阳知道他打架有多厉害,但这并不能安抚他的情绪。   他鼻头酸涩,坐下来道:“那你也会不开心啊。她——她太不懂事了,都没有照顾过你,凭什么把烂摊子丢给你来收拾。”   顾忌着是楼衡的母亲,辛朝阳咽下了激烈的说辞,但十分的不满也表露了七八分。   楼衡笑着安抚他:“别想太多。她现在的病情已经好很多了,情绪失控的时候也只会哭一阵,骂几句,不会做什么的。而且,当初约定我陪她三年。高考过后,我不会留在这里。这之后,我会继续赡养她,给她优渥的生活和安全的环境。但除此之外,我能做的有限。”   “是这样就好。”   辛朝阳松了一口气。   他伸手碰碰屏幕,像在拍楼衡的头,安慰他说:“楼哥,不要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   楼衡笑起来,温柔地看着他,说:“谢谢你,小太阳。”   “谢我干什么……”   辛朝阳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但很快又定了定神,认真和楼衡说:“我根本帮不上忙,是楼哥你自己,太棒了。”   顿了顿,他笑起来,说:“我想,你爷爷一定和你外公一样,是个特别好的人。”   不然,楼衡也不会长成现在,这么温暖的样子。   “嗯,你说的很对。”   楼衡说:“你别看我父亲那个样子,其实我爷爷和他完全不同……我不止一次怀疑,他们拥有的不是相似的基因。”   辛朝阳:“……”   这话说的,对楼爷爷也太不友好了。   看他一言难尽的表情,楼衡笑出声来。   他说:“如果你接触过他们两个人,也会有和我一样的怀疑。他们就像人性的正反两面,我父亲是个极端的利己主义者,而我爷爷这一生却都在奉献。”   楼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从军,虽然是通讯兵,但始终坚守在最前线,几次经历生死。因伤退伍之后,他受聘于国防大学,教授通讯技术。   哪怕如今到了退休年纪,他还接受了国防科研院的返聘,精研通讯。   可以说,他是个工作狂。   他的妻子无法忍受丧偶式婚姻,和他离婚了,还带走了他们的孩子——也就是楼衡的父亲。   “爷爷说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前妻再嫁的时候没有强势一点,要回孩子的抚养权。   他认为人性本善,即便是我父亲,如果不是在新家庭里遭遇了太多的忽视和不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有太多想要抓在手上的东西,想要什么都要去争去抢,不择手段。”   楼衡说。   辛朝阳赞同地点点头,“楼爷爷说的很对,你看,你就这么优秀。”   他也认为家庭和教育,是塑造人格最重要的因素。   “或许吧。”   楼衡不置可否。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辛北城回家,在楼下喊宝贝儿子,辛朝阳才不舍地挂断电话。   晚饭过后,一家三口难得聚在一起聊了聊天,王璐让他们看自己的皮肤,状态特别好,对包大师好一番感谢,和和乐乐的。   之后辛朝阳做了一会儿题,就准备睡觉了。   王璐给他端来一杯牛奶,让他喝了再睡。   辛朝阳乖乖喝了,把杯子还给妈妈,见她要离开,忍不住叫住了她。   “妈妈。”   “嗯?”王璐回头,“怎么了宝贝?”   辛朝阳蜷了蜷手指,犹豫之后还是开口问道:“妈妈,你当初为什么和爸爸结婚?是……因为我吗?”   在听说那一段往事之前,辛朝阳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会在一起。   他以为,所有踏入婚姻殿堂的情侣都是因为爱情。   但,显然是他太天真了。   辛朝阳觉得自己了解的妈妈,不会在爸爸有未婚妻的情况下,还插足其中。他想不明白,也不想用不好的想法猜度父母的过去,才问出口。   王璐有些惊讶,但面对已经长大的儿子,她也没有用什么妈妈喜欢爸爸才会和他结婚这类的话,搪塞他。   “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复杂。”   她放下牛奶杯,坐到儿子身边。       第51章 结婚原因   认真地斟酌了一下措辞,王璐才道:“妈妈和你爸爸认识的时候,大学还没有毕业。”   “妈妈有一个明星梦,只是你外公外婆在世的时候,非常反对我进入这个圈子。我只能自己想办法,莽莽撞撞的。   有一次,我当群演的时候,差点被人欺负,是你爸爸救了我。   你爸爸长得很帅,看起来坏坏的,很讨小姑娘喜欢。妈妈当时还对他有点浪漫的幻想,不过,后来他说可以帮我,给了我一张酒店的房卡——”   “房卡?!!”   辛朝阳瞪大了眼睛。   看他错愕的样子,王璐笑出声来,摸摸他的头,说:“妈妈当时气死了,觉得他们有钱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特别硬气地拒绝了。你爸爸还威胁我,说他一句话就能让我和这个圈子无缘呢。你说他坏不坏?”   “太坏了!”   辛朝阳愤愤地说完,又紧张道:“那后来呢?”   是不是妈妈受他爸爸威胁了?   王璐笑道:“你爸虽然嘴上混不吝的,倒也不会做太过分的事,就是说说而已。妈妈后来还是进了娱乐圈,只是除了一张脸,我什么都没有,就很不顺利。后来,你外公外婆落海去世,妈妈很痛苦。那时候你爸爸听说了这件事,飞来陪我。我太难过了,抓住他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就答应了他。”   想起当年的事,王璐觉得有些害臊,也有点好笑。   看儿子表情纠结,她笑着朝他眨眨眼睛,带着点小女生的俏皮说:“妈妈当时还和你爸爸正儿八经地签了三年合同呢。我就想着,白睡他三年,还能成就一番事业,我也不吃亏呀。”   辛朝阳:“……妈妈。”   看他脸都红了,王璐大乐,哈哈笑起来。   辛朝阳很是不自在,赶紧接下去问:“后来呢?”   “后来啊……”   王璐又摸摸儿子的头,说:“妈妈当时憋着一口气打拼事业,根本没有想过那么早就当妈妈,更没想过给辛北城生孩子什么的……你的到来,完全是个意外。”   辛朝阳紧张地听她说。   王璐叹了一口气,说:“我和你爸爸的关系一直保密,经纪人和助理我都没告诉。”   “那时候,妈妈用褪黑素的瓶子装着避孕药,有一次吃完了,助理就给我装了一些。   她也没特意说,我不知道嘛,那次吃了一颗药,就去剧组工作了。   等半年后我拍完戏,发现自己居然长了小肚子。   当时我还没觉得怎么样,还是经纪人怀疑我怀孕了,追着我问是不是在外面有野男人,我才发现不好。”   “啊……那妈妈那时候是不是很害怕?”   辛朝阳握住了他妈妈的手。   王璐的心被他击中,差点掉眼泪。   她忙撇开头,忍住了这阵冲动,才回头笑说:“害怕倒不至于,就是生气。”   “妈妈身上有很多代言,还有一些合同什么的,要是毁约就惨了。   可是你都快六个月大了,妈妈怎么舍得不要你呢?你那么乖,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很贴心,妈妈怀着你的时候,吃得好睡得香连吐都没吐过两次。   我就打电话给你爸爸,把他臭骂一顿,结果你爷爷就在那边,听见了,问怎么回事。我吓得,啪一下就挂了电话。”   辛朝阳试想了一下那场面,忍不住笑出声来,“爸爸不会挨打了吧?”   王璐扑哧一笑,“那也是他活该。”   笑了一阵,她接着叹息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爷爷要求的,总之,那天晚上他就打电话说要和我结婚什么的,还说他请帖都发出去了。妈妈当时事业正在上升期,不想公开,就没答应他办婚礼,只和他领了证。毕竟,妈妈怎么也不能让你没名没分地出生,对不对?”   辛朝阳大概了解了,点点头,若有所思道:“爸爸应该是被郑阿姨刺激到了。”   “郑,阿,姨?”   王璐的脸色变了。   “……”   辛朝阳大感不妙,小心地看了看他妈妈,“妈妈,你……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什么?”   王璐咬牙切齿地笑。   辛朝阳慌忙摇头,闭紧嘴巴,不敢说了。   王璐腾地一下站起来,“好啊!辛北城!我倒要问问他瞒着我什么事!”   她冷笑着出去了。   辛朝阳连忙追出去,“妈妈,你冷静一下!”   “辛北城!你给我滚出来!!!”   王璐暴怒的声音响彻整个别墅。   辛北城正在书房处理公务,被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   不等他出去,王璐一脚踹开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辛北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王璐连连冷笑,“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   她脱下拖鞋就朝辛北城脸上砸,“辛北城你王八蛋!你居然让我当了这么多年小三!我杀了你!”   她冲了过去,对辛北城拳打脚踢。   “这都什么跟什么?有话好好说,先别动手!”   辛北城一边躲一边叫。   “爸爸,妈妈!”   辛朝阳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辛北城看到他,脸色一变,连忙抱住王璐,抓着她的手说:“冷静,冷静,我们等会儿再说,小太阳还在呢。”   王璐这时候已经失去了理智,完全冷静不下来。   气怒过后,她的心理防线失守了,哭出声道:“辛北城你混蛋,你不是人!”   听她哭了,辛北城心里一慌。   “好好,我混蛋,我不是人,你别哭啊。”   这时候,管家过来看情况,辛北城忙喊:“里尔,带小太阳回房间,帮我关上门。”   里尔一看这架势,赶紧把门关上了。   他对还想进去劝架的辛朝阳说:“小太阳,让大人自己处理。我们给他们一点空间吧,先别去打扰他们。”   “这样好吗?”   辛朝阳担心得不行。   里尔笑了笑,说:“没有人可以一辈子不吵架的,我和我以前的妻子也是这样。如果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可以请教一下你爷爷。”   辛朝阳只好回去找他爷爷场外求助。   辛宇很意外他又打电话来,看他一脸着急,忙问怎么了。   辛朝阳就把他爸妈吵架的事说了,懊悔道:“都怪我,要不是我提起来,妈妈就不会那么生气了。爷爷,妈妈还哭了,都是我不好。”   “这不关你的事,要说不好,也是你爸爸的错。”   辛宇也恼火。   要不是今天这事,他都不知道他儿子连这种事都没和妻子沟通过。   现在当着孩子的面闹得这么难看,真是越大越混不吝!   见辛朝阳求助地看着自己,辛宇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暗下决定过会儿要好好教训那不成器的儿子,口中则道:“宝贝,这是你爸爸妈妈的私事,不论是你还是我,都不应该干预。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哎……也只能这样了。”   辛朝阳叹气。   看他烦恼的样子,辛宇笑道:“小太阳,你躺下来,闭上眼睛,爷爷念书给你听吧,就像你小时候那样。”   辛朝阳闻言,心情总算轻松了一点。   “好!”   他答应着,爬上床,把床头柜上先生的信抱在怀里。正要躺下来,想起什么,让爷爷等一下,他跑下床拿了书包里楼衡手写的草稿本,放到了枕头下。   做完这些,辛朝阳才躺下来,闭上眼睛,对他爷爷说:“爷爷,你要讲什么呀?”   辛宇看了看书架上的书,抽出一本,“《泰戈尔诗集选》怎么样?”   “好的呀。”   辛朝阳闭着眼睛听,他爷爷的声音像最温柔的手,抚平他的焦虑,让他整个人放松下来。   “I heard the echo,from the valleys and the heart……I believe I am born as the bright summer flowers,do not withered undefeated fiery demon rule……   (我听见回声,来自山谷和心间……我相信自己,生来如璀璨的夏日之花,不凋不败……)”   辛朝阳睡着了,辛宇也没有停下轻柔的朗读,直到约瑟回来。   “小太阳睡着了么?”   约瑟听见他的读书声,就知道他在哄孩子。   这一幕就像回到几年前,小太阳还在他们身边时一样。   约瑟只觉得通身的疲惫散去,他放轻动作,走过来,俯身看屏幕里睡着的孩子。   “你回来了,我的大宝贝。”   辛宇坐在沙发里,见他回来,放下书,拥抱住了自己的爱人。   约瑟收回目光,看向他。   他捧起辛宇的脸,眼里带着爱意,轻声说:“宇,你这样真温柔,让我想起很多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这么有魅力,让我怦然心动,我爱你。”   辛宇眼中的笑更加温柔,把他拉进怀里,亲吻他的嘴唇,“我也是,约瑟,我爱你。”   两个相爱的灵魂贴近,忘乎所以。   辛北城好不容易哄好了老婆,过来看儿子,就听见一点不可描述的声音。   拿起落在被子上的iPad,猝不及防看到两个在沙发上交缠亲吻的人,辛北城手一抖,低骂了声操,赶紧挂断了视频通话。   辛北城:“……死老头。”   人到中年、大晚上被老婆赶去书房睡的男人,忍不住嫉妒,亲切地问候了自己的老父亲。       第52章 我就想想   经过一晚的沉淀,郑秋兰的情绪已经完全好转,没事人一样和楼衡去了王老太太家为昨天的失礼道歉,又目送儿子去上学。   楼衡不大放心辛朝阳,骑车的速度比往常快了一倍,早早到了学校。   没曾想,辛朝阳这天早上却迟到了好几分钟。   楼衡问他路上顺利么,辛朝阳有些尴尬,“没堵车,我就是睡过头了。”   他打开书包让他看里面的食盒,说自己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呢。   楼衡拿过他的书包站起来,让他跟自己出去吃。   去枫林的路上,楼衡问他:“昨天没睡好?”   “好极了。”   辛朝阳笑起来,“我本来以为,我会睡不着呢。”   “嗯?”   楼衡侧头看他。   辛朝阳摸了摸鼻子,“昨天我爸妈吵架了……是真的吵架。我妈妈都不知道我爸爸有过一个未婚妻,这么多年,爸爸从来没有说过。我昨天不小心说漏嘴了,她很生气,还很伤心。早知道,我就不说了。”   他不想楼衡误会他妈妈的人品,将她当作插足的第三者,才特意提起来。   楼衡倒没有什么想法,毕竟另一个当事人——他的母亲就没有立场指责辛朝阳的妈妈,更何况他。   楼衡客观道:“你妈妈有权知道,早比晚好。”   辛朝阳又叹了口气,说:“我爸爸他真的太坏了。”   楼衡听了失笑,揉揉他的头说:“好了,别叹气了。比起我父亲,我相信辛叔叔是个好父亲,也是一个好丈夫。”   辛朝阳顿时顾不上郁闷了,“哥,我不应该说这些的,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   “没什么。”   楼衡并不在意。   校园生活充实而温暖,时间安稳地往前推。   又一次月考之后,宁市彻底告别高温天气,秋高气爽,十一中新增的游泳池开放了。   体育老师提前就打了招呼,让同学们准备好泳衣。   辛朝阳本来还挺期待的,但一走进游泳室,看到一群挥洒青春期荷尔蒙的男生,他才意识到一件要命的事。   他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楼衡穿泳裤——只穿泳裤的样子,就觉得又燥又慌,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要闯祸。   而且,他很不愿意别人看到楼衡那个样子。   哪怕游泳室是男女分开的,他也不高兴。   高志坚已经扑通跳进水里了,扬着手招呼岸上的人快下来,看到辛朝阳抓着楼衡的手磨磨蹭蹭的,顿时乐了:“朝阳宝宝,快去换衣服啊,都是大老爷们,还害羞呐?”   辛朝阳表示拒绝。   “楼哥,要不……我们回去吧?”   楼衡看出他是真的不想下水,有些疑惑道:“怎么了?”   因为辛朝阳的眼睛问题,很多运动项目,他都不大适合参与。游泳是为数不多适合他,他也喜欢的运动。   辛北城给学校捐建游泳池,就是为了让儿子玩得开心。   辛朝阳随口找了个借口,“有点冷……我可能有点感冒了。”   楼衡探了探他的脉相,没有拆穿耳朵发红的少年,带他回去自习了。   不过,事实证明大话还是讲不得的。   第二天辛朝阳早上起来鼻子就堵塞了,连打了几个喷嚏。   里尔给他测了测体温,对视频里的约瑟说:“36.8°,温度正常。”   约瑟放下心,说:“那就不用吃药。小太阳,你今天多喝热水,晚上早点睡哦。”   辛朝阳自然答应了。   等他们挂了电话,包大师才说:“等会儿让你同桌改个菜单,中午我给你做了,吃了保准很快就好。”   “好哦。”辛朝阳乖乖点头,“包爷爷,辛苦你了。”   包大师在辛家住了两个月,对这孩子是真喜欢,胖乎乎的手拍拍他的头,说:“吃好睡好,感冒不愁。晚上包爷爷专门给你做点好东西,不分给别人。”   辛朝阳听了,眯着眼睛笑。   楼衡看他戴着口罩,没精打采的样子,不用把脉都知道他不舒服。再一把脉,无奈道:“晚上踢被子了?天凉了,睡觉老实点。”   辛朝阳挽尊,“我睡觉很乖的,就是被子太厚了,热,我才踢它。”   有幸见过他睡相的楼衡笑起来,附和道:“嗯,是被子的错,回去就换了它,让它好好反省反省。”   辛朝阳被他哄得笑起来,心里甜滋滋的。   他今天状态不佳,楼衡就没有给他安排额外的学习任务,只复习了之前学过的知识。   下课时间,楼衡去饮水机给他接热水。   辛朝阳的目光一直追逐着他,等他走远了些,还忍不住拿出手机,聚焦他,眼巴巴地看着。   楼衡站定,饮水机的高度只到他腰间,需要俯身才能接水。辛朝阳看他弯腰,宽松的校服被引力牵着垂落,贴在楼衡背上,衬出了他腰背的轮廓。   楼衡的背脊很宽,他的腰粗细刚好,很好抱。被他背过,也曾抱过他的辛朝阳回忆起感受过的张弛有力,特别想往他背上趴。   再往下——   因为弯着腰,弧度更明显了。   楼哥的屁股好翘啊……   想到这里,辛朝阳的脸蓦地红了,慌忙移开焦点。   楼衡正在接水,修长的手指握着他的保温杯,微微凸显的指关节都好看极了。   镜头再往上,辛朝阳看到楼衡的喉结,手指就已经回忆起触摸它的凹凸感。还有楼衡的嘴唇,有些薄,颜色有些浅。   这样的嘴唇,如果接吻的话,会是什么感觉呢……   辛朝阳脑子里心猿意马,镜头不自觉得往上偏了偏,对上了楼衡的眼睛——   “!!!”   楼衡正回过头,看他用手机对着自己,还以为他是在拍照,对他挑了挑眉。   辛朝阳只觉得自己脑子里的小电影都被他撞破了,啪地扣下手机,尴尬的同时又有一种隐秘的快乐,心脏怦怦直跳,忍不住拿额头撞着桌面,不停自我检讨。   我是变态吗?!   居然偷窥,还瞎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还被发现了……   啊啊啊啊,太羞耻了!   幸好楼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不然……   额头撞击的触感突然发生变化,辛朝阳迟钝地叩了两下才反应过来,睁开眼一看——他撞的竟然是楼衡的手心!   原来,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楼衡走回来了。   看他耳朵和脸红通通的,还窘迫地用额头撞桌面,便伸出一只手垫在桌子上,接住了他的额头。   看辛朝阳终于发现了自己,楼衡一手撑着桌子,俯身看他,笑着问:“做什么坏事呢?”   听见他带笑的声音,看见他含笑的眉眼,辛朝阳只觉得一阵热气冲上脸,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他坐立不安地挪了挪屁股,否认道:“没、没有啊。”   舌头还磕巴了下,就差把心虚写在脸上了。   楼衡怎么也不会想到小孩是真的在脑子里对自己做坏事,还以为他是偷拍自己被抓包才这么害臊,也不逗他了,把保温杯放在他桌上,含笑说:“当心烫。”   辛朝阳捂着发烫的脸点头,都不敢看他了。   食疗很有效果,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辛朝阳的体质被调理得很不错,一场小感冒睡了一晚就完全转好了。   楼衡也不必每节课间都给辛朝阳接热水,后者还有些遗憾。   一晃眼,又将迎来了期中考试。   不过,在考试之前,先到来的是十一中每学年一次的秋季运动会!   高志坚这个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体育委员拿着报名表在讲台上卖力吆喝,可惜响应者寥寥。   “女生八百米,有没有人为班级捐躯?”   一片安静中,杨星星犹豫地举起手。   高志坚看女朋友这么心疼自己,感动坏了,张口就说:“别,把您累瘦了,还不如我变性自己上呢。”   班上的同学顿时哄笑起来,杨星星狠狠瞪了他一眼。   “得,给你们机会不知道珍惜,别怪我辣手无情了。”   高志坚直接点名,“思远,副班长身先士卒的时候到了,1500米就你了,再加一个接力跑和百米冲刺。”   王思远哀嚎:“不要啊!”   高志坚:“抗议无效。”   他填了姓名就向下一个人下手了,“求败哥,3000米有你一个,还想要哪个套餐?一百米,四百米接力,铅球,跳高,跳远,还是以上?”   楼衡:“你看着填。”   “好嘞!”   高志坚没想到他这么给面子,不由大乐,一边填一边喊:“看看求败哥哥,再看看你们,好意思说自己是求败哥的迷弟迷妹吗?”   这一刺激,果然报名的人多了起来。   辛朝阳和楼衡咬耳朵,“哥,铅球第一名非你莫属呀。要不是地球引力不允许,你这一球都能在月球表面砸一个坑了。”   楼衡好笑道:“我应该说谢谢吗?”   “哈哈。”   辛朝阳正乐,忽然听见高志坚点了自己的名。   高志坚:“今年新加了一个游泳项目,朝阳宝宝,你上?”   辛朝阳听说是这件事,也很愿意捧他的场,点头就要答应——   楼衡说:“他不去。”   这一句出人意料,辛朝阳和全班同学一起看向他。   楼衡提醒他们:“他要拍照,没时间。”   这话一出,其他人顿时没二话了,尤其是女生。   比起游泳第一名,当然是美照更重要,说什么也不许高志坚填辛宝宝的名字。   高志坚顺从民意,填上了其他人。   如此这般,总算把参赛人员都安排上了。   辛朝阳看了一眼报名表,发现高志坚真没客气,给楼衡填了五个项目——早上百米冲刺,跳高,铅球,下午三千米,四百米接力。   看那架势,要不是比赛时间冲突,全套套餐都要给他上一遍了。   辛朝阳心疼,“这样会不会太累了?”   不等楼衡说话,高志坚就嘿嘿笑道:“朝阳宝宝,对你楼楼哥的体力多点信心,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楼衡揉揉他的头,说:“不要紧。”   不仅没反对这样紧凑的安排,他点了点报名表上两人三足的项目,还问辛朝阳:“想玩吗?”   辛朝阳:“和你一起吗?”   楼衡点头,“和我一起。”   “想!”   辛朝阳一口应下,忍不住地笑。   楼衡填上了自己和辛朝阳的组合,把报名表还给高志坚。后者犯嘀咕,“辛宝宝不拍照啦?”   楼衡说:“他第一次参加。”   高志坚有些意外,而后笑道:“老楼,你真是越来越贴心了。”   “楼哥最好了。”   辛朝阳笑眯了眼睛,嘴角藏了蜜,心里更甜。       第53章 太偏心了   运动会在星期三如期举行。   这天,天公作美,蓝天白云,秋高气爽。   早自习时间,各个班级就在操场列好方阵,准备开幕式了。   所谓的开幕式,其实还是老三套。   ——升旗仪式,校长讲话,之后就是走方阵入场。   因为举行运动会的场地在距离十一中不远的宁市体育场,大约是五分钟的步行路程,所以惯例是走方阵从学校出发,展示校风校貌。   按十一中学生们的说法,就是——招摇过市,当街卖艺。   高志坚给辛朝阳形容了下踩街的盛大场面:“知道什么叫万人空巷吗弟弟?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每年这时候啊,边上大街小巷一个人都没有,全挤在马路牙子上看我们吆喝了。跟看猴戏似得,还不用门票费!”   辛朝阳只在国外远远见过游行,想象了一下,还有几分期待。   赵文川趁着领导还没来,按照身高调整了阵型,做了一个简短的动员。   他道:“高三了,学习紧,之前都没有排练过,待会儿仔细听志坚的口令,尽量保持同步同调。志坚,你也喊大声一点。”   高志坚在一阵闷笑声中响亮应道:“得令!”   赵文川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节奏有点小瑕疵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你们的精神气!喊口号不要害羞,要喊得整齐,响亮!拿出迎战高考,所向披靡的气势,给学弟学妹们做个表率,也向乡亲们展现我们十一中的风采……”   他说话的时候,高志坚戳了戳站在右前方的杨星星,“笑够了没?”   杨星星回头,还是憋不住的笑,“赵总不喊你,我都忘了你叫什么名儿了。”   听班主任一本正经叫“志坚”,太戳她笑点了。   高志坚一点不生气,笑嘻嘻地回了一句:“别忘了你儿子姓什么就行。”   “卧槽。”   杨星星慌地左右看了眼,见其他人都在听赵总说话,没往她这儿看,才松了一口气,狠狠警告了高志坚一眼,转身站直,不理他了。   辛朝阳在旁边,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戳戳楼衡的手背,小声和他说:“身残哥的骚话,陈法海听了都得原地跪下呀。”   他借了杨星星的话表达了自己的敬佩之情。   楼衡听得哭笑不得,低声教训:“别学她。”   辛朝阳以为他说的是高身残骚话技能,遗憾道:“学不会啊,这个需要天赋的。”   楼衡顿时失笑,也不说教他了,揉揉他的头说:“学这个干什么,闭嘴吃瓜不好么?”   辛朝阳差点笑出来。   害别说,围观身残哥骚话现场,特别快乐。   升了旗,赶在太阳发威之前,校长结束了讲话,宣布入场。   高一新生打头,高三毕业生压轴,几十个班级,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高一一班,永不一般!一班一班,共创辉煌!”   “二班二班,天生不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噗,天天向上可还行?”   “弟弟妹妹们很有创意啊哈哈哈。”   每个走出校门口的方阵都会喊一次口号,一阵一阵,响亮传来。   坠在大后方的老油子们一边听一边笑,挨个点评,还有抱怨自家口号太羞耻的,但一走出去,喊得比谁都大声。   辛朝阳特别新奇,在人群里兀自开心,听到高志坚喊:“三七三七!”   忙用平生最大的音量跟着大部队喊:“未来可期!”   “三七三七!”   “不负自己!”   楼衡侧头看了一眼,就见小孩卖力喊得脸都红了,绷着小脸,走路都透着一股认真,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路两边果然站满了人,辛朝阳个子高,不用转头就看到了黑压压的人群,不由感慨人民群众力量大不是没道理的。   他们班级走过的时候,还有人朝他们地打趣:“小同学,你们口号是什么呢?”   高志坚是个捧场王,大声道:“兄弟们,让这位大哥看到我们的扁桃体,大声喊出我们的口号——”   “三七三七,未来可期!三七三七,不负自己!”   喊得太嗨了,等走完大方阵,宣布运动会开始的时候,辛朝阳只觉得嗓子发干,说话声都有点哑了。   楼衡拧开矿泉水递给他,等他不喝了,把冰凉的湿巾贴在他脸上,给他降温,笑他:“刚才喊那么大声,嗓子疼不疼?”   辛朝阳还很兴奋,说:“哥,我这辈子第一次说话露出扁桃体,哈哈。”   楼衡听得笑出来,正要说话,就听高志坚喊:“老楼,你的一百米来啦!辛宝宝,把你吃饭的家伙带上!”   他已经把辛朝阳的书包送过来了。   广播同时通知,男子一百米冲刺将在五分钟后开始,请参赛的同学立刻前往赛场点名。   辛朝阳连忙打开书包拿相机,楼衡提醒他:“把帽子戴好。”   辛朝阳找了找,没找着,才想起来:“忘在家了。算了,楼哥我们快过去吧。”   他已经等不及要把楼衡跑步的样子拍下来。   那一定很帅!   楼衡去排队的时候,辛朝阳举起相机聚焦他,在安静的取景框里看到他朝自己看过来,露出浅浅的笑,心跳不争气地漏了一拍,等裁判老师吹哨子示意比赛开始,才不舍地从他身上移开焦点。   “预备——跑!”   一声急哨后,第一列队冲了出去。   辛朝阳有心拿他们练练手,免得在拍他楼哥的时候失误,跟着跑了一路,才意识到一件要命的事——他根本跑不过人家啊!   选手的背影都够不着,一个正脸都没拍到不说,还搞得一身汗。   楼衡在他拔腿的时候就喊他了,奈何这孩子蹿得太快,拦都拦不住。   看他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楼衡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小太阳,不用这么拼命。”   辛朝阳沮丧,“楼哥,我肯定追不上你了。”   楼衡笑着说:“不用追,在终点等我。”   辛朝阳没听出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叹着气说:“好叭。”   他乖乖去了终点,架起相机对准正在冲刺跑的人,然后惊悚地发现,冲刺跑的时候,大家的表情都特别——精彩,还有人边跑边嘶吼,一脸要吃人的样子。   辛朝阳在镜头里撞了个特写,差点被吓到。   他心里就忍不住打鼓,不知道楼哥跑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很快事实就告诉他,男神做什么都是帅的。   辛朝阳担心的事情完全没发生,楼衡大长腿一迈,跑起来的时候轻描淡写,但速度非常快,就像一阵风,一下就超越了对手。   全程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不论是实力还是颜值,都把对手比成弟弟。   “楼哥!”   辛朝阳看他衣袂飞扬地朝自己跑来,没被相机挡住的嘴唇都是笑。   “楼哥你好厉害!超棒!好像要飞起来一样!他们在后面怎么都追不上你,哈哈!”   语气骄傲得不得了。   楼衡笑起来,在他面前停下,看他脸上脖子上又出了一层汗,问他:“怎么流这么多汗,很热?”   他换了个位置为他挡住阳光,抬手成扇,给他扇了扇风。   楼衡做的自然,辛朝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仰头和他说:“不是热,是太燃了!你看!”   他抬手给楼衡看自己的手表,刚才那一阵,他心跳都上两百八了,太激动了。   楼衡握着他的手腕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心跳频率,简直被他甜坏了,忍不住地笑:“傻子。”   杨星星一路走过来就看他们亲昵又自然的举动,再看楼衡对着辛朝阳笑容就没下来过,忍不住嘀咕:“学神下凡啦?”   她也不凑过去了,隔了几步喊:“朝阳宝宝,快来!到女生组啦!”   辛朝阳这才想起自己职责在身,忙要过去,楼衡拉住他,把刚撕开的湿巾打开贴在他脖子上,说:“在旁边站好,别跟着跑知道吗?”   辛朝阳嗯嗯嗯,见楼衡不跟自己一块走,问他要去哪里。   楼衡说去买个东西,等他回来的时候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件防晒衣,一个帽子,还有一个握手小风扇。   “哥!”   辛朝阳找了他好一会儿了,看到他眼睛都是光。   “你有没有听到广播,你是男子组第一名哦!九秒五十九!恭喜你!超棒!”   不等楼衡说话,高志坚笑哈哈地说:“老楼,你刚才是没看到,你家孩子听见你拿了第一,高兴得都跳起来了!跳得可嗨,相机都飞起来磕他下巴上了哈哈!”   “是啊!”   “就差原地转小圈圈了!”   “朝阳宝宝太搞笑了哈哈。”   其他同学也看到了,想起那画面就笑个不停。   楼衡没笑,捧起他的下巴看了看,果然有个地方红了,皱了下眉。   辛朝阳不好意思地笑:“我太高兴了嘛。”   楼衡拿他没奈何,揉了揉他的下巴,“小心点。”   辛朝阳说一点也不疼,问他刚刚买了什么。   楼衡让辛朝阳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换上轻薄的防晒衣,再给他戴好帽子,营地的同学们看到都非常惊讶。   楼神也太贴心了吧!   而且,这个画面怎么蜜汁眼熟……?   没等他们想明白眼熟在哪里,就听高志坚就:“求败哥,你还真是把辛宝宝当儿子宠啊——不对,儿子也没这么宠的,得是一只小公举才行吧?”   众人的逻辑一下子被带歪了,哈哈大笑,起哄说:“对对对!”“小公举~~~”   辛朝阳恼羞成怒:“你才是小公举!”   高志坚不要脸地说:“我没说我不是呀~”   辛朝阳撑不住笑了,和楼衡说:“哥,他又欺负人。”   楼衡弹了下他的帽檐,用小风扇给他吹风,笑着说:“我们不和他玩了。”   高志坚喷笑,“哈哈哈哈老楼你看辛宝宝三岁吗!”   大家:“哈哈哈哈哈哈!”   辛朝阳完全气不起来了,跟着傻笑起来。   很快又到了楼衡的跳高项目,大部队跟着转移,跳完了又是铅球,无一例外都是第一名。   辛朝阳跟着他满场跑,开心得不得了。   午休的时候,以杨星星为首的女生们跑过来要照片看,结果一看相机——   跑步的楼衡。   跳高的楼衡。   扔铅球的楼衡。   搬东西的楼衡。   走路的楼衡。   侧头看过来的楼衡……   找了半天没找到自己的杨星星想哭:“朝阳宝宝,你也太偏心了吧……”   楼衡看过来,眼里都是笑。   辛朝阳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第54章 校运动会   镜头的偏爱是骗不了人的。   辛朝阳没法辩解,只能取回相机,凭借记忆力,用快进的方式给她们看自己的工作表现。   于是,去往食堂的路上,一堆女生围着辛朝阳,辛朝阳连击》键几十下,停下来,哦,是女子一百米的照片。   两三张后,再一次狂按》》》,停一下,哦,是女子跳远组的照片了……   重复了十几次》》》,杨星星终于在犄角旮旯里看到了自己。   ……挤在集体休息区里,卑微。   高志坚在旁边看得直乐,手指复制了辛宝宝》》》十连击的操作,嘴里调侃:“欻欻歘(chua),又是楼神小迷弟的一天~”   楼衡嘴角的笑就没落下来过,快到了食堂才把辛朝阳从包围圈里解救出来,“要下楼梯了,回去再看吧。”   女生们这才放过他,手拉手去食堂了。   辛朝阳吐出一口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楼衡拿手帕擦了擦他鼻尖上的汗,笑问他:“急什么?”   辛朝阳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女生们的背影,小声跟他说:“太可怕了……”   刚才被追着问“我在哪里?”“怎么没有我?”“怎么还没有我?”“朝阳宝宝你太伤我心了嘤”,真是亚历山大!   楼衡提议:“那下午不拍我了?”   辛朝阳想也不想就反驳:“不行!”   他的镜头根本没办法离开楼哥啊。   楼衡眼中笑意更深,牵着他的手下楼梯,去了食堂。   在楼梯口等他们半天,被擦肩而过的高志坚:“……”   我是不存在吗???   午休的时候,辛朝阳药敷了眼睛,楼衡还给他做了十五分钟的眼部按摩。   ——今天他在太阳底下活动太久了,又一直在拍照,之前没觉得怎么,滴眼药水的时候酸涩得一直眨眼睛,血丝爬起来,才感到不适。   辛朝阳坐在椅子里,楼衡站在他身后一边给他按摩眼睛,一边说:“晚上还要用一次药,今晚不看书了。”   辛朝阳想起明天的考试,心里不由发虚,“看一会儿没关系的……吧?”   楼衡低头看他。   小少年靠在他胸口,乖巧地闭着眼睛。说话的时候仰起头,后脑勺抵在他心口上,白白嫩嫩的脸好看极了。   视线在他红润的嘴唇停顿了一下,楼衡的声音更柔和了,“我陪你背几篇书,其他的就算了,听话。”   “嗯,我听楼哥的话!”   辛朝阳说。   他的嘴角往下陷了陷,想藏住笑,却是涡了蜜一样甜。   楼衡有些受不住诱惑,头往下凑近了些——   宿舍的门被打开,楼衡抬起头。   张山峰走进来,看见两人亲密的姿态愣了一下,随后才注意到楼衡放在辛朝阳太阳穴上的手。   他无意识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关心道:“朝阳怎么了?头疼?”   辛朝阳忙说:“没事没事。”   楼衡帮他解释道:“一上午跑来跑去的,累着了。”   张山峰表示理解,“是很累人,等会儿好好睡一觉吧……我去洗个澡。”   张山峰进了洗手间。   辛朝阳跟着他的脚步声偏了偏头,等他关上门,才压低声音和楼衡说:“大侠好像……有点奇怪。”   虽然张山峰说话的语气和平时没什么变化,但辛朝阳就是感觉到他不太自然。   而且,张山峰从来不在中午洗澡的。   ……是不是看出他赖着楼哥的小心思了?   做贼心虚的辛朝阳挪了挪屁股,有点不安。   楼衡看出来了。   原本无意多谈别人私事的他想了想,低头凑在辛朝阳耳边小声说:“他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味道?”   辛朝阳没听懂。   楼衡换了一个说法,“他有喜欢的人了。”   “哦……?!”   辛朝阳意外之余,脑子里自然而然就浮现了一个名字:李森森同学。   他没记错的话,中场休息的时候张山峰是被那位同学拉走的。   辛朝阳消化一下这件事,才想起来问楼衡:“哥,你刚才说什么味道?”   楼衡给他按摩的动作一顿,才继续:“大人的事,乖孩子别听。”   辛朝阳:“……”   辛朝阳仿佛懂了什么。   看他的脸一下子红起来,楼衡忍不住笑起来,弄得少年耳朵都烫起来了。   听到这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下午的时候,辛朝阳偶然看见张山峰就忍不住多看两眼。   然后他就发现了,每次看到张山峰,都会看到他身边有一个人。   他猜,这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李森森。   事实证明他猜的没错。   张山峰在班上一直任劳任怨的,拿个衣服,搬个水的,大家都很习惯找他。   几次之后,李森森不干了,冲又招呼张山峰拿葡萄糖水的王思远骂:“你是没手没脚还是肌无力啊,什么事都叫他!”   王思远被骂的一懵,随后也察觉自己太劳动同桌了,不好意思起来。   可是在李森森面前他向来不肯输阵的,立刻回嘴道:“关你什么事,你哪个班的?来我们班干什么?讨水喝请转身直走,没你的份!”   李森森怒道:“你才是乞丐!”   他把张山峰手里的葡萄糖抢过来,朝王思远丢,吓得后者手忙脚乱地接。   王思远抓住了东西,抬头就看到李森森拉着张山峰跑了,“你——”   张山峰回头朝他摆了摆手,这是不让他和李森森计较的意思了。   王思远只好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小声逼逼了句:“粘人精!”   辛朝阳拍下了李森森和张山峰携手狂奔的背影,还有副班长气咻咻的脸,心满意足地放下相机和楼衡说:“哥,他好厉害。”   他对李森森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楼衡挑了挑眉,“想学?”   辛朝阳一下get到了楼老师的说教欲,立刻摇头,“不想,我什么都不想。哥,我喝好水了,我们过去吧,身残哥的比赛要开始了。”   楼衡拿上他没喝完的水,牵着他慢慢走,没让他跑。   三千米长跑和四百米接力赛都安排在暑气褪去的下午四点之后,他就一直跟着辛朝阳跑拍摄。   有他在旁边,本来想找他拍照的女生都不往这边凑了。   辛朝阳没想到这些,只觉得下午的工作特别轻松。   高志坚参加的是仰卧起坐的比赛,辛朝阳正给他拍照呢,突然听到广播:“……真诚地祝愿运动场上的每一个运动健儿都能取得成功。楼衡我喜欢你——卧槽?!”   抑扬顿挫的朗读腔突然被拔高的声音打破,注意到自己念了什么的男播音员吓了一跳。   他旁边的女播音员绷不住大笑出声,“陈,陈平宇你说啥?”   辛朝阳蓦地朝广播台看去。   所有听见的人都和他一个动作,朝主席台转脖子,全体COS向日葵。   仰身的高志坚一下漏了气,笑趴了,“哈哈哈哈哈哈!谁啊!这么敢!”   这时,男播音员解释来了:“对不起对不起,同学们,没审好投稿,我为刚才的失误道歉。另外,请大家不要在上交的稿子里夹带私货,我对楼衡同学也只有纯洁的兄弟情,谢谢!”   最后这个谢谢,他说的咬牙切齿。   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同学们顿时发出一阵爆笑声,整个操场都笑傻了。   “哈哈哈哈哈哈!!!”   “谁啊?太有才了吧!”   “哈哈,楼衡我喜欢你哈哈哈!”   “陈平宇你不纯洁了哈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   仰卧起坐组,随着高志坚的爆笑,其他选手都喷笑出来,倒在垫子上,起都起不来。   裁判憋着笑说:“别笑了别笑了,都收一收,这次不算,重来!”   选手们才发现这一件要命的事,顿时哀嚎出声,“还来?!”“不要啊!!!”   辛朝阳合群地笑了一下,满脸写着不开心。   楼衡看他抱着相机一直扭头往主席台的方向看,心里一软,隔着帽子揉揉他的脑袋,拉回他的注意力,“看什么?”   辛朝阳忙收住了脸上的小情绪,满是不自在道:“没、没看什么啊。”   他忙又给高志坚拍了两张,还是忍不住转头看楼衡。   楼衡还是和之前一样,清冷又温柔,完全没有受到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表白广播的影响。   辛朝阳握紧相机,欲言又止。   楼衡体贴地给他递话头,“想说什么。”   辛朝阳别扭地问:“楼哥……你不好奇刚才……嗯,是谁吗?”   楼衡摇头,“不好奇。”   “哦……”   辛朝阳还是有点不高兴。   楼衡伸手,手指按住他往下垂的嘴角,向上提了提,笑着说:“和我们没关系,不用在意。”   听他说我们,辛朝阳心里一甜,再看着他的笑容,心里的小郁闷立刻散开了,笑起来。   楼衡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慢慢收回手。   没想到,才把小孩哄好了,广播又来了。   “……尽情挥洒汗水吧,我们现在拥有的,就是最好的青春。楼衡同学——”   激情澎湃的朗读,再一次被戳破了。   “又是我!”   男播音员也是哭笑不得,“你们这是调戏楼衡同学还是调戏我啊?饶了我吧!再次强调,我们不是表白道具人,OK?”   操场上又是一阵爆笑。   高志坚好险把仰卧起坐做完了,跳起来,笑哈哈地说:“楼衡同学,采访一下,被这么多人喜欢是什么心情啊?高不高兴?”   辛朝阳:“……”   想打人。   楼衡扫了他一眼,拉着辛朝阳走了。   高志坚感觉到了一点杀气,挠了挠头,“我怎么了我?”   之后是游泳比赛。   是在十一中校内游泳馆举行的,来回有点折腾,但涌去了很多观众。   虽然只有男子组,没开放女子组,还是很有人捧场的。   毕竟是第一届,大家都觉得新鲜。   而且游泳欸,想想就有点小刺激~   辛朝阳当然也去了,但想象中的青春画面完全没发生。   因为……   学校发了统一的游泳装备,泳裤,毛巾,护目镜,特别加分。但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每个班被推出来的游泳健将,都是一水的——小胖子。   站在泳池边,一个个挺着肚子,肉嘟嘟的。   放眼过去,全是球形和脂肪。   荷尔蒙不见了,激情岁月枯萎了,最后来看的反而是谁更胖,谁的泳姿更搞笑了。   抱着暗戳戳想法来的女生别提多失望。   ——这不是我想要的青春!!!   辛朝阳都让女生们的嘤嘤嘤逗笑了,随后注意到很多人拿小眼神往楼衡这边看,他立刻不笑了,取下相机递给他,“哥,你要拍吗?”   楼衡哪里看不出他的小心思,配合地接过相机,遮住脸,“我来吧。”   听到女生们猫猫叹气,辛朝阳心里不受控制地生出一点小得意来。   回了大操场,马上就是三千米长跑。   楼衡脱了校服外套递给辛朝阳,辛朝阳抱在怀里,还没跑呢,就开始紧张了。   “楼哥,你要不要先喝点水?”   “楼哥,这就热身好了吗?”   “楼哥,你等一下慢慢跑,千万不要着急啊。”   “楼哥……”   楼衡就听着小朋友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操心,完全没有打断他的想法。   直到裁判催排队点名了,他才拉着辛朝阳走到一个观赛点,屈指敲了敲他的帽舌,笑着说:“乖乖在这里等我,不许乱跑。”   “……好哦。”   辛朝阳看着他,好多想说的话都忘在了喉咙里。   等楼衡走开好一会儿,终于从人群里挤过来的七班同学看到他就问:“A,辛宝宝你脸怎么这么红?”   辛朝阳捂住脸。   都怪楼哥太犯规了。       第55章 好喜欢你   “哔——”   “三千米赛跑马上开始!大家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得到回应,裁判老师满意点头:“很好,听我哨子,预备——哔!”   跑!!!   “加油!加油!!加油!!!”   在选手们迈开步伐的同时,啦啦队就活跃起来了,加油声响彻整个操场。   辛朝阳也燃起来,紧张得不得了,拿着相机聚焦楼衡,看着他跑,自己在原地跟着转了360度的圈,直到楼衡结束第一圈,转头看向他。   在镜头里四目相对,辛朝阳激动地喊:“楼哥加油!!!”   楼衡对他笑了一下。   他很快跑开了,辛朝阳的视线再次追着楼衡跑。   加油声一直没有间断,有同学跟着在草坪里陪跑打气。   辛朝阳也很想陪着楼衡,但他知道自己的斤两,只能在楼衡再一次靠近时大声为他加油。   站楼衡的人很多,七班的别班的,高一高二的,非常热烈。   他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一片“加油!”“楼衡同学你是最棒的!”“好帅啊!”“楼衡!楼衡!!!”里面。   “楼哥!!!”   辛朝阳不服气地加大了输出,但哪里拼得过女生的高分贝?   他正懊恼输了呢,忽然在镜头里看到楼衡朝自己看过来,抬手点了点喉结。   辛朝阳一下就看明白了,这是让他别喊那么大声,担心喉咙痛。   “……”   他张了张口,没能喊出来。   倒不是因为楼衡的话,而是镜头里的他流着汗,晶亮湿润的汗水裹着凸出的喉结,被楼衡修长的手指碰到的那一刻,一下子戳中了辛朝阳。   楼哥也太好看了吧……   辛朝阳心跳加速,口干舌燥的,完全没了争强好胜的心思,一双眼睛看着楼衡,一分一秒,一丝一毫都不舍得把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   将近四圈的长跑很快就到了尾声,辛朝阳等在终点,看着楼衡第一个越过终点线,忙和大家一起迎了上去。   “老楼你太棒了!”   “第一名第一名!”   “求败哥最强!七班万岁!”   同学们围上来狂欢。   辛朝阳扶住楼衡的胳膊,“哥,不能停下来,我们走一下,对了哥,你要不要喝水?”   看他这么紧张自己,楼衡笑起来,和其他人说:“我去走走,散了吧。”   高志坚把准备好的毛巾给他,也和大家说:“别围着老楼了,给他新鲜空气。下面还有接力赛,都准备起来!”   楼衡反手拉住辛朝阳的手,和他一道走。   拿过辛朝阳怀里抱着的水,拧开盖子,他喝了一口,剩下的往脸上倾倒,冲掉黏腻的汗水。   楼衡喜洁,本来只是随意而为,没什么用心,等用毛巾擦了下脸,睁开眼睛看到辛朝阳呆呆地看着自己,才察觉了些什么。   “看什么?”   他明知故问。   果然,小少年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眼神飘了下,却还是坦诚道:“看你呀!楼哥,你刚才那样好酷哦!”   辛朝阳也在电视上看到过很多运动员做过类似的动作,但没有一个人像楼衡这样随意又帅气。   清水打在他英俊的脸上,弹开时水珠裹上了阳光的色彩,随着他的轮廓滑下楼衡的脖子时,又有着难以言说的性感,吸引人极了。   反正,辛朝阳被撩到了。   看他害羞又理直气壮的样子,楼衡的笑容放大了一些,把毛巾递给他:“帮我擦一下?”   “好呀!”   辛朝阳当然没推辞,接过毛巾给他擦鬓角和脖子上的水和汗。   他动作有些笨拙,不敢用太大的力气,边还说:“哥,我还是第一次看你流这么多汗,很辛苦吧?高身残也真是的,等会儿还要接力跑,他太不做人了。”   楼衡喜欢听他说话,见他不开心了,想和他说自己很好,不用担心,却不想辛朝阳话锋一转,红着脸说:“楼哥,你身上好热啊……我可不可以碰一下?”   之前扶着楼衡,辛朝阳就感受到他身上蒸腾的热气了,还有轻微起伏的胸膛和略微加重的呼吸声。   这样的楼衡和平时很不一样,有着别样的魅力,挠得他心里痒痒的。   楼衡失笑出声,停下脚步说:“来。”   辛朝阳抬手贴了一下他的胸口,又很快收了回来,“楼哥,你的心跳撞在我手心里了……”   他盯着楼衡的胸膛,很想再来一次。   楼衡低头看他,眸色深了深,最后只是克制地捏了一下这个撩拨自己又不负责的小东西的脸,“别闹我。”   “嘿嘿~”   辛朝阳笑起来,还要说什么,就听到广播通报三千米跑的成绩单。   虽然早就知道楼衡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可听到广播报喜,辛朝阳还是非常开心。   “楼哥,你做什么都这么厉害!超棒dei!”   “谢谢小太阳。”   看他一脸小骄傲,楼衡愉悦地接受了他的夸奖。   很快又到了四百米接力跑。   高志坚让辛朝阳瞪了,才有那么一点觉得自己不大厚道,就问楼衡:“求败哥,要不要让人替一下你?”   楼衡摇头说不用。   不过,七班这一次接力跑可谓是状况百出。   女生组有一个女生不小心摔倒,蹭破了膝盖和手,吓得大家赶紧送她去医务点。   男生组有一个男声跑到一半忽然左脚踢右脚,原地踉跄了好几步。   后面的同学好不容易追上来,结果在最后一棒的时候还把接力棒弄掉了,等捡起来再跑,已经无缘前三名。   大家不由都有些丧气,失误的两个男生更是自责。   同学们反过来安慰他们:   “没关系啦!”   “比赛第二,安全第一!”   “你们都是最棒的!”   “大家都尽力啦,不要不开心。”   辛朝阳拍下这样的画面,只觉得心里也暖融融的。   正式比赛过后,就是趣味赛了。   比如辛朝阳和楼衡一起参加的两人三足。   辛朝阳从报名之后就开始期待了,这会儿看着楼衡蹲下来,把他们的左脚和右脚绑在一起,还贴心地给他重新绑了一下鞋带,心里别提多甜了。   楼衡站起来,辛朝阳抬了抬左腿,没抬动。   他看楼衡,后者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不信邪地抬脚,试了几次都没抬起来。   这个画面蜜汁熟悉,当初他异想天开想俯卧撑把楼衡扛起来的时候,就是这种结局,只是当时他趴着,看不到楼衡笑看他的表情,这一次可算是看到了。   楼哥这是拿他寻开心呢!   辛朝阳放下脚,牢牢踩地,挑衅道:“你来。”   楼衡挑了挑眉,一抬脚,轻轻松松就把他的脚带起来了。   辛朝阳又开心起来,“哥,你真厉害!”   楼衡笑了,这孩子。   他带着辛朝阳熟悉了一下两人三足跑的感觉,辛朝阳到这会儿才有点担心:“楼哥,我跑不快怎么办?”   楼衡说:“好好玩。”   辛朝阳笑盈盈地说:“哥,求带飞~”   楼衡笑起来,点头说:“好。”   两人试着跑了一段,配合得很不错,跑得飞快,完全没遇到出错脚或不同调的问题。   辛朝阳信心爆棚,斗志满满地站在起跑线上,结果正式开跑不久,忽然听到左盲区传来尖叫——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差点摔倒的选手,吓了一跳,节奏就乱了,整个人往前扑。   楼衡赶紧抱住他。   后半程,辛朝阳几乎都是被楼衡抱着跑的,看得观众们哈哈大笑。   辛朝阳得了第一,心情飞扬,楼衡解开绑带的时候,他还意犹未尽道:“一百米太短,我觉得我可以挑战马拉松!”   楼衡被他的豪言壮语逗笑了。   高志坚在旁边听见,哈哈大笑:“你很狂啊弟弟。”   杨星星:“马拉松哈哈!楼哥抱不动吧?!”   王思远也说:“得扛着才行哈哈!”   大家正有说有笑的,这时,广播忽然点了楼衡的名。   那是那位男播音员,“打扰一下,占用大家三十秒时间放一个通知。高三七班楼衡同学请注意,解散之前请到广播台把你的稿件带走。有几十份呢,不好当垃圾处理的,请楼衡同学体谅一下我们的工作,谢谢。重复一遍,高三七班楼衡同学……”   大家都朝楼衡看过来。   高志坚憋着笑问:“求败哥哥,你去不去呀?要不,我帮你跑个腿?”   楼衡无可无不可地点头,“谢了。”   说完,他看辛朝阳:“我去换身衣服,你呢?”   辛朝阳心里闪过一个想法,晃了晃相机,“我,我整理一下照片。”   楼衡看出他有点不自然的样子,也没多想,去休息区拿了书包准备去换衣服。   走之前,他习惯性地找了找辛朝阳,结果就看到刚才还在摆弄相机的小家伙已经跟着高志坚往主席台跑了……   楼衡哭笑不得。   高志坚也正笑话他呢:“辛宝宝,是不是也想偷看呀?”   辛朝阳义正言辞,“我不看,你也不许看。”   高志坚说:“我就不信你不好奇。”   辛朝阳还真没多少好奇心。   那些稿子里会写些什么,拜读过表白帖的辛朝阳不用看都能猜到七七八八。   他跟过来,是为了别的事。   两人去了广播台。   广播员陈平宇也是高三生,和高志坚是球友,大家都很熟悉,问了是楼衡同意的,就让高志坚把装在一个盒子里的投稿件拿走了。   “这么多?!”   高志坚忍不住意外。   他当然知道楼衡有多受欢迎,就是没想到胆子大的小姑娘还不少。   这一盒子,少说得有五六十封信了。   辛朝阳伸脖子看了眼,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愧是勾魂使楼无常哦╭(╯^╰)╮。   高志坚朝他摇了摇盒子,稿件在里面发出沙沙的碰撞声,笑嘻嘻道:“真不看呀?那我就独享了!”   辛朝阳把盒子抢过来,“我拿去给楼哥。”   他转身跑了。   高志坚也没追,留下来调侃陈平宇今天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向楼衡表白的壮举,气得陈平宇踹他。   辛朝阳跑下主席台,四下瞧了下没有人,就从相机袋子的夹层里拿出一个便利贴和一只笔,偷偷写下一行字。   【楼哥,好喜欢你!】   急促地写完,辛朝阳心脏砰砰跳,又觉得这样写不好,撕下这一张胡乱塞进裤兜里,重新写。   【楼衡同】   【学】字才写了三个点,他敏感地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果然是楼衡朝自己走过来了!   !!!!!   辛朝阳吓得把便利贴和笔一股脑往相机袋子里塞。   “小太阳?”   隔着几步远,楼衡就看到他背着自己搞小动作了,急急慌慌的样子。   等走近了,看清这孩子面红耳赤的,一副心虚的模样。   这是在做什么?   楼衡有些好奇,也有些想笑。   他停下来,俯身看蹲在地上的小太阳,含笑问:“上面写了什么?”   “啊?”   辛朝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我没偷看,真的!”   他捧起盒子递给楼衡,让他看盒子,还没来得及拆开呢。   楼衡没接,伸手握着他的手腕把人拉起来,笑说:“没有不让你看。你想看的话……”   “我不想!”   辛朝阳赶紧把烫手的盒子塞他怀里了。   看他难为情的样子,楼衡没再逗他,拉着他手说:“可以走了。晚饭有人送过来吗?”   今天运动会,难得的集体活动,中午老张就没给他们送饭,让辛朝阳和同学好好相处,好好玩。   辛朝阳也不清楚,边给老张打电话,边说:“我问一下。”   老张说他已经把晚饭带过来了,问小少爷是送到体育场还是送到学校。   辛朝阳看楼衡,楼衡指了指学校的方向,辛朝阳就应了老张,请他把东西送到学校南门来。   两人走出体育场。   回学校的路上,辛朝阳犹豫几次,还是问出了口:“楼哥,这个……你要拿回家吗?”   楼衡说:“送去主任信箱。”   辛朝阳:“……”   辛朝阳:“!!!”   所以,无处安放的青春,最后的归宿居然是陈法海的收件箱吗?!   辛朝阳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没送出去的信,还是同情盒子里的情书了。   憋了憋,他还是没忍住,说:“不愧是你,楼直男。”       第56章 在他家里   楼衡陪着辛朝阳接到老张的食盒,送他到枫林看他吃完,才骑车回家陪他妈妈用晚饭。   辛朝阳看他骑车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点甜,又忍不住有点小失落。   晚上,下了自习回家,约瑟打来电话关心他眼睛的情况。   辛朝阳说楼衡给他做过两次药敷,还有按摩,完全没有不舒服。   约瑟放下心来,笑着问:“小太阳,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   说完,辛朝阳不好意思地笑,带着点藏不住的小激动说:“还有亿点点刺激~”   “哦?”   约瑟露出非常感兴趣的表情,听他说。   辛朝阳迫不及待地和他分享了自己这一天的经历。   就见他从书包里掏东西。   防晒衣、鸭舌帽、小电扇——“楼哥给我买哒~”   一百米跑奖章、跳高奖章、铅球奖章、三千米奖章,学校特别有心了,给每个项目的前三名安排了金银铜的校徽奖章——“楼哥都是第一名哦!他好厉害!他把这些都送给我啦~”   最后,他从校裤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小心翼翼地打开,看到上面的字眼,脸有点红。   约瑟笑问:“这是什么?”   辛朝阳不好意思地说:“我给楼哥写的。”   他给约瑟看了纸张的内容,上面有些潦草的字迹写着:【楼哥,好喜欢你。】。   看着字眼就能看出写字的人有多紧张,他对那个人的喜欢有多浓烈了。   约瑟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道:“没有送给他吗,小太阳?”   辛朝阳猫猫叹气,“约瑟,我觉得我没有送出去太幸运了。”   “你知道吗?   今天,运动会广播念大家的投稿,有女生在稿子上趁机和楼哥表白,广播员没有看清楚就念出来了,当着全校同学的面说“楼衡,我喜欢你!”。   大家都觉得好玩,就有很多人效仿,给楼哥写表白稿投递过去。   写的人太多了,广播员就让楼哥拿回去收藏,我、我就想偷偷往里面放一张嘛……我猜到楼哥不会看的,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楼哥会把那些情书上交国家!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法海先生吗?他是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我就亲眼看着他,塞满了陈法海的信箱!”   辛朝阳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约瑟:“……”   约瑟差点笑出来,咳了一声,忍笑道:“楼同学,嗯,太让人伤心了。”   “就是呀,他就是少女心杀手!”   辛朝阳哼唧。   约瑟没忍住,笑了出来。   对于没送出去的表白信,辛朝阳舍不得扔掉,特意找了一张全家福,把纸张放到了相片背后,和他先生的信一起放在床头柜上。   第二天,星期四,期中考试紧锣密鼓地到来了。   十一中的期中期末考试更正式一些,学校专门排了考场,随机打乱了次序。   辛朝阳就没能和楼衡在同一个考场,离开班级赴考的时候,有些嫉妒地看了眼不仅和楼衡同在一个班,还坐在他左手边的高志坚。   高志坚看到他的小眼神,嘿地一乐:“朝阳宝宝,你这是什么不知人间疾苦的表情?和考神坐在一起,难道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简直是折磨啊!这次考完,我非得瘦三斤。”   杨星星在旁边听着,鄙视道:“想太多。真有这效果,我早就瘦成一条闪电了。”   倒是辛朝阳回忆起第一次和楼衡坐在一起考试时的心慌气短,冷汗都流了一手心,相当的有压力。   他心有戚戚,拍拍高志坚的肩膀说:“身残哥,保重。”   高志坚顺着杆子往上爬,拉着辛朝阳的手说:“朝阳宝宝,还是你心疼我。不像某些人,就知道哈哈笑。”   说着,还拿委屈巴巴的小眼神瞅杨星星。   杨星星就凑到他耳边大声地“哈,哈,哈!”了三声,搞得高志坚捂心口哭唧唧:“星儿,你不爱我了,嘤嘤。”   杨星星做贼心虚,踹了他一脚,“滚你丫的,没爱过。”   高志坚往她那边挪了挪,脸趴在她的桌上,笑嘻嘻地看着她,问:“真没有啊?”   杨星星满口说没有没有,脸却更红了。   高志坚就在一边笑,跟个傻逼似得。   “……”   辛朝阳表示,他狗粮都吃撑了。   楼衡给他检查了考试用具和准考证,抬手摸摸他的头,说:“考试加油。”   辛朝阳回头看他,瞬间就不羡慕嫉妒恨了。   还是楼哥独美!   嗯,暗恋也超甜dei~   辛朝阳适应了十一中的节奏,两天考试下来,一点都不觉辛苦。   周五考完最后一科,他跑向等在考场门外的楼衡,兴冲冲地说:“哥,明天我爸妈都不在家,你来我家玩吧?”   高志坚在旁边等隔壁考场的杨星星,听见就笑了,“辛宝宝你请求败哥看电影呢?还要挑家里没人的时候偷摸着干。”   “不看电影,看画。”   辛朝阳没听明白,一本正经的回答逗得高志坚哈哈大笑。   辛朝阳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又在戏弄自己,瞪了他一眼,不管他了。   就看楼衡,等他的答案。   楼衡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其实,他面对辛朝阳的父母并不虚。   只是辛家父母太忙,抽时间回家陪孩子不容易,楼衡才体贴地不去打扰。   这样推辞了一次,让小孩误会了什么,才专门挑了父母都不在的时机,再次发出邀请。   辛朝阳高兴极了,一回家就钻厨房,通知了包爷爷这个喜讯,请他明天务必多准备楼衡爱吃的东西。   胖大厨嘴上说管那小子做什么,转天还是起早了一些,给楼衡准备了一份特别用心的早餐。   只是楼衡没怎么吃出滋味。   因为——   “先生的画,面对面看,感觉会很不一样。那种恢宏,那种霸气,那种意境,每个人看到都会有不一样的感悟,最高清的相机也没办法百分百复制出来。”   “哥,你钢笔写的好,肯定懂书法吧?那就更不能错过先生的字了,不然会后悔一辈子的!”   “先生真的好好!哥,只要你真正接触过,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崇拜他了!”   楼衡就着小孩的崇敬下饭,哪儿还品得出第二种滋味?   搁下筷子,辛朝阳就迫不及待地带着楼衡去了自己的收藏室。   这里放着全是先生的东西。   书法,绘画,还有辛朝阳学的盲文书。   “你看这些书,都是先生翻译的。我第一本学的就是这个,《百家姓》。”   辛朝阳取下书,翻开最后一页,手指抚摸着凸字,对楼衡说:“哥,这是楼,你摸摸看。”   初版的《百家姓》里并没有楼这个姓氏,它在补充页里,非常好找。   楼衡抚摸了一下,心里想象着小小太阳稚嫩的手触碰着这些凸字,跟随着书念着字的样子,心里柔软。   他问:“那辛字呢,你在哪里?”   辛朝阳也很快就找到了,指给楼衡看,一边说:“它们中间隔着八十几个姓氏呢,离得好远。”   “你还算过……小太阳,你是不是找过我的姓?”   楼衡忽然问。   辛朝阳心脏咚地一声巨响。   他确实这么干过。   就在这里,坐在书架下的地毯,靠着书架翻着书,找楼衡的姓氏,找他们相距多远的距离。恨不得把中间的姓氏全都抹掉,让他们挨在一起才好。   傻透了。   辛朝阳可不想他知道自己干过这种傻事,大声说:“我找的是先生的姓,才不是你的!”   楼衡看他脸红了,笑起来,说:“一样。”   “那怎么一样。”   辛朝阳反驳了一句,把《百家姓·盲文》从他手里抽回来,放进书架,拉着他去看别的了。   等把收藏室里的东西一一看过,辛朝阳带他去了自己的房间。   楼衡一眼就看到了墙壁上的画。   这孩子还真把那幅《孤峰迎日图》挂上了,就在床头上方,那摆位怎么看,都像是——辟邪???   楼衡被自己的想法弄得失笑,视线错开,就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两个相框。   一个是全家福,上面的辛朝阳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眼睛却是明亮的,应该是左眼恢复后拍下的。   照片上,辛家人脸上都是笑容。   另一个,是那封信么……   辛朝阳引他进来,一边说:“楼哥你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孤峰迎日,是不是很壮观?本来我挂那边墙上的,就是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看。我就请里尔爷爷放到床头这边了,晚上睡觉前,还能站床上看一看……”   他说的正高兴,回头就看见楼衡的视线落在床头柜上。   他先是紧张了一下,然后放下心来——藏在全家福后面的小秘密楼哥怎么可能看到呀。   辛朝阳跑上前,捧起相框递给楼衡。   “这是先生给我写的信!哥,你要看吗?就是约瑟和爷爷,我都舍不得给他们碰的。”   楼衡接过来,笑着问他:“我,你就舍得了?”   “你好不容易来,当然要让你看看我最贵重的宝贝呀!”   辛朝阳说。   “最贵重的宝贝么……”   楼衡伸手抚过纸上的凸字。   【祝小太阳早日康复,平安喜乐。楼衡。】   上面的凸点触感圆滑,一上手,楼衡就知道它被反复地抚摸过。   一日一日,一年一年,被人那样珍惜着。   楼衡只觉自己的心也被他轻柔地抚过,抬头看辛朝阳,问他:“这是你的护身符?”   “嗯!”   辛朝阳用力地点头,说:“我每天睡觉之前,都会和先生说说话。”   他爬到床上给楼衡示范了一下自己每天的祈祷仪式,然后睁开眼睛,冲楼衡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是不是特别傻?”   “不,一点也不。”   楼衡凝视着他。   虽然有些迟了,但他完全接收到了辛朝阳的情感。   ——小太阳日复一日对着他“说话”,从小小的孩子,长成了现在的少年,仿佛他也参与了他的时光。   只要想到,楼衡的心就无法平静。   那情感太过浓烈,炽热的温度,让他的心化成了糖浆,浓稠得让他有些呼吸困难,也甜得让他甘愿沦陷。   辛朝阳被他看得心跳失常,怕露馅,忙转开话题,指着墙上的画说:“加上这副画,我手里先生的字画一共有八副。”   “先生的作品实在太受欢迎了!每次拍卖会上都有好多人抢着拍,我爷爷还有我爸爸每回都参加,五次里能抢到一次就很幸运了。不过,我已经非常满足啦。”   顿了顿,他朝楼衡露出一个充满回忆的笑,说:“哥,你不知道,我在英国住的地方,旁边有个大公园,里面有一片墓地。”   “每次我和约瑟散步路过那里,我就和他说,等我有天埋在地下,我要把先生的东西全部带走,让它们一直一直陪着我。   后来长大了,明白了这些东西真正的价值,我又觉得,这么让它们跟着我埋没在土地里,太暴殄天物了。   所以我改了主意。   如果我离开这个世界,只要抱着先生的信就足够了。   其他的宝贝,都捐给文化馆,让全世界的人都能欣赏先生的才华……不过,现在我还是舍不得给别人看,嘿嘿。”   楼衡:“……”   楼衡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叹气了。       第57章 失明原因   楼衡无奈地笑了下,转开了这个不太友好的话题。   他指了指被子上趴着的大狗玩偶——他和辛朝阳通视频的时候,经常看见——问道:“它是Lion吗?”   “对!”   辛朝阳很轻易就被他转开了注意力,欢欢喜喜地抱起狗狗,举起来给楼衡看,“这就是Lion!”   那是一只等身定制的金毛玩偶,有些年头了,身上的仿真毛已经没有那么柔滑。   但它染上了辛朝阳的气息,看起来非常乖巧,那么讨人喜欢。   楼衡放下相框,辛朝阳把狗狗塞给他,随手把相框摆到了一贯的位置上放好了,才爬下床,拖着拖鞋兴冲冲地往一边跑,说:“还有照片,我拿给你看!”   他拿了书桌上的iPad跑回来,拉着楼衡在床边坐下。   里面储存着辛朝阳从小到大的照片,Lion就有一个专门的文件夹。   那确实是一只威风凛凛的金毛,不过,楼衡的注意力完全在大狗旁边小小的孩子身上。   小太阳抱着大金毛,陪它玩耍,给它洗澡……   他总是笑着,那双眼睛却一直是闭着的。   楼衡看着就心疼。   辛朝阳没发觉,他正专注看着爱宠的照片,还一直问楼衡是不是很帅。   楼衡点头,“嗯,很可爱。”   “可爱吗?”   辛朝阳觉得这个形容词不太适合Lion,完全没想过楼衡说的是自己。   楼衡笑了笑,也没解释。   看到一个视频,他伸手点开。   那是在一个大草坪上,十一岁的辛朝阳正在和Lion玩丢飞盘。   “Lion,are you ready?”   “汪!”   双目失明的孩子准确地捕抓到了它所在的方向,用力将飞盘丢出去。   ——小主人的力气实在有限,飞盘在半路就落地了。   大金毛完全不嫌弃,跑过来将飞盘叼起来,送到小主人手上。   “good job!Lion!”   小男孩夸他,继续和它玩。   “我当时还以为自己扔的特别远,其实半路就坠机了,多亏Lion不嫌弃我。”   辛朝阳看着视频里蹭自己手的狗狗,满满都是喜爱和怀念。   楼衡却一直看着视频里的小男孩,他的眼睛没有焦点,看起来孱弱稚嫩,仿佛一用力就会摧折……   看完了Lion的相册,楼衡忍不住道:“我可以再看看吗?”   “当然可以!”   这是楼衡第一次对自己提要求,辛朝阳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楼衡看的是关于他的照片和视频。   大多还是他小时候、眼睛没有受伤之前的照片,在那之后,只有寥寥几张全家福,差不多一年两张的频率。   看得出来,辛家对拍摄他的照片变得十分谨慎。   果然像楼衡爷爷说的,小太阳小时候又乖又漂亮,眼睛大大的,黑黝黝的,满是灵性。   那之后的全家福,虽然这孩子还是笑着,但脸上的婴儿肥消失了,奶白的皮肤也变得苍白,他的眼睛……更失去了光。   楼衡没忍住伸手摸了摸照片里孩子的眼睛,辛朝阳回头看他,清楚地看到了他眼里的心疼和伤感。   他的心蓦地悸动起来。   “楼哥……”   “当时,很怕吧?”   楼衡摸了摸他的眼角,眼神柔软。   辛朝阳的心被他击中了,脸窝进他掌心蹭了蹭,带着点鼻音说:“嗯,很怕……我那时候,其实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自己被绑架了,就是害怕。”   楼衡太温柔了,温柔得他忍不住翻出伤口,想要得到更多的抚慰和呵护。   他说了自己一直不愿回想的事。   那年,辛朝阳还不满七岁,刚刚告别了幼儿园,成为一名小学生。   那是在一个很普通的星期三,放学的路上,一只猫突然闯出来,惊得司机刹住了车。   谁也没想到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绑架。   就在司机下车去查看猫的时候,一个人突然蹿上驾驶座,开着车带着坐在后座的孩子跑了。   辛朝阳吓坏了,因为那个人开车实在太快了,太急了,车子一直在晃。   他在后座不停地左右摇晃,几次都要摔倒。   他喊停车,那个人回过头,凶狠地骂:“闭嘴!小兔崽子!”   ——辛朝阳已经想不起来那个人长什么模样,却一直记得那个人的眼神。   太阴沉了,像一个疯子。   那个人也的确疯了。   他把车开到自己停车的地方,拉开门就拎着不断挣扎的辛朝阳塞进自己的车,还拿喷雾对着他粗鲁地喷。   那是迷药,辛朝阳躲不掉,很快就昏迷了。   再醒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只知道是一个特别黑特别小的地方。   那个人一直在骂,辛朝阳记不清他都骂了些什么,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个人身边堆着一大堆的手电筒。   被一个个打开,又一个个关上。   “明明都是好的!谁害我,他妈的到底是谁害我!”   又骂又哭,状若疯狂。   发泄一阵后,那个人突然拿着手电筒照着辛朝阳的脸,问他:“你说,它是好的还是坏的?!”   辛朝阳吓得不停哭,一直喊爷爷,喊爸爸妈妈。   “我要回家,回家……”   那个人却执着地要问他给答案,把一个一个手电筒重新打开,挨个照着他,问他是不是好东西。   辛朝阳受不了光线的刺激,一直在躲,那人就抓着他的下巴,把手电筒对准他的眼睛,逼他看。   “你说啊!看啊哈哈哈哈!”   辛朝阳的瞳孔不停收缩,哭闹不止,这反而让绑架犯高兴起来,不断用手电筒光刺激他。   医疗用的手电光更强,更凝聚,强光照射造成短暂失明,辛朝阳很快就看不清他的脸了。   但那个人没有就此放过他,连续不断用手电照他的眼睛,后来……   辛朝阳连光都看不见了。   可是一听见手电筒打开的声音,他的身体,他的眼球就会起剧烈反应,浑身抽搐,一直哭。   那个人很不耐烦,恶狠狠地拿手电筒怼着他的眼睛,“给我闭嘴!再哭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这并不是恐吓。   “……我不敢哭。虽然那时候我还小,但是我也能感受到他精神不正常,情绪很不稳定,他是真的会把我的眼睛抠出来……”   辛朝阳打了个哆嗦,“那太疼了。”   楼衡抱住他,用自己的体温给他驱散不寒而栗的恐惧。   “别怕。”   辛朝阳的心定了下来,他对楼衡笑了笑,说:“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其实不太清楚,因为我几乎都是昏迷的,等清醒的时候已经在爷爷和爸爸妈妈身边了。还有约瑟,他特别好,一直帮助我,鼓励我。要不是他,我现在肯定特别糟糕,我很感激他!”   记忆虽然模糊了,但大脑却还烙印着那些伤害。辛朝阳变得怕手电筒,怕灯光,怕水,怕幽闭空间,也失去了哭泣的能力……   是约瑟带着他走出那个黑暗的世界,帮他征服了恶魔。   而现在,他连手电筒都不再畏惧。   而这,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他喜欢的人。   楼衡点头,“确实要谢谢约瑟先生。”   他对约瑟也充满感激。   辛朝阳笑起来,“还有你,谢谢你,楼哥。”   楼衡怔了一下,“谢我什么?”   辛朝阳摇摇头,没有解释,拉着他往衣帽间走,说:“不说这个啦,带你去看我的宝贝~”   楼衡还以为又是关于“先生”,没想到却是——   “看!”   辛朝阳拉开一扇推拉门,给他看自己珍藏的宝物。   “这些,都是Lion和Amy!是用它们换下来的毛做成的,是不是超级可爱?还有这边,是我捏的。”   玻璃柜里,摆满了小金毛和小布偶猫,大部分是毛绒玩偶,剩下的则是陶瓷玩偶。   两只宠物走的时候,辛朝阳的右眼还未复明,只能从照片和视频上看它们的样子,一直很遗憾。   所以,不管搬家去哪里,他都会带着它们。   楼衡认真看过,视线落在一对等身陶瓷“小狮子”和“小艾米”身上,夸他:“捏得很好。”   “我学过堆造。刚开始的时候特别着迷,不仅是Lion和Amy,我爷爷他们我都给他们捏过。”   辛朝阳从云盘里找出照片给他看,大玻璃罩子里,是一家五口的陶瓷像。   辛宇,约瑟,辛北城,王璐,还有……四个小太阳?   辛朝阳指着四个大人说:“这是我捏的,当时我太矮了,还是站在梯子上捏出来的。眼睛是我眼睛治好之后,画上去的。”   又指了指四个形象各异的“自己”,带着点嫌弃道:“这是我爷爷他们捏的,每个人捏了一个我。”   “你看,是不是特别丑?   有回我们看这张照片,我妈就说,要是当初真把我生成这样,她肯定当场把我塞回肚子里!”   楼衡听得笑起来,将那四个“奇形怪状”的小太阳看了又看,真心实意地说:“也很可爱。”   辛朝阳皱了皱鼻子,找了一个形容词,“丑萌丑萌的?”   楼衡笑出声来。   辛朝阳看着他的笑容,忍不住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哥,我可以也捏一个你吗?”   辛朝阳向他走近一步,殷切道:“不会很麻烦的,只要我摸过一次,我就能完整地复制出来。”   楼衡没有拒绝,只问他:“现在?”   辛朝阳紧张道:“可以吗?”   “可以。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楼衡笑着说。   辛朝阳听着脸热,定了定神,说:“那你站着不要动哦。”   他闭上眼睛,向楼衡伸出手。   他温热的手心从楼衡的头,摸到他的脚,用手掌一寸一寸丈量,确定了大轮廓,才来摸索细节。   楼衡的手指,楼衡的耳朵,楼衡的脸。   楼衡任他在身上摸索,微微低头看着他,眼神专注而温柔。   辛朝阳摸到他的嘴唇,笑了起来,“哥,你在笑吗?”   “嗯。”   楼衡点了点头。   “别动。”   辛朝阳捧住他的脸,又连连摸了几次他上扬的嘴角,心里也跟着快乐起来。   他说:“哥,你的嘴唇真好看。”   他摸上楼衡的鼻子,摸上他的眼睛,有些意外道:“哥,你的睫毛这么长的吗?我以前都没注意。”   楼衡的睫毛不短,只是他瞳孔颜色稍浅,看着有些摄人,让人很容易忽略他的睫毛。   辛朝阳摸上他的眼角,忍不住笑道:“哥,你的眼睛也在笑。”   “摸得出来?”   楼衡眼角的笑弧更深了。   辛朝阳的情绪也跟着上昂,止不住笑地说:“当然可以啦。”   楼衡说:“那我也试试。”   “嗯?”   辛朝阳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道一只温热的手触碰了他的脸,指腹抚摸他的眼角。   辛朝阳一愣,蓦地睁开眼睛,正正对上楼衡温柔的眼眸。   嘭,嘭,嘭……   辛朝阳手指一颤,胸膛里擂着鼓,一下快过一下,一下重过一下。   和楼衡对视着,辛朝阳只觉得嘴唇发干,过快的心跳,带动一股无法压抑的冲动刺激着他的脑子。   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想要触碰近在眼前的嘴唇。   呼吸,在接近——   “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   里尔在门外说:“小太阳,午饭好了,现在吃吗?”   “……”   “……”   辛朝阳蓦地向后退,撞到楼衡的手也没发觉,匆忙应道:“好的,我们就来!”   他不敢看楼衡,头也不回地去开了门,才招呼楼衡,“楼哥,我们下去吧。”   楼衡抿了抿嘴唇,收回了刚才几乎要抱住辛朝阳的左手,低沉地应了一声:“嗯。”       第58章 楼衡妹妹   自从那天在家里发生了未遂的小意外,辛朝阳总觉得自己和楼衡之间的气氛不太一样了。   楼衡看他的眼神仿佛多了点什么,充满侵略性。   相处久了,辛朝阳将楼衡和其他人的相处方式看在眼里,更明白他的楼哥是一个怎样外热内冷的人。   他总是很有分寸,和谁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哪怕因为张山峰的身世而对他和他的奶奶多有关心,但辛朝阳能感受到,那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和礼貌,无关其他。   只除了自己。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在楼衡面前越来越撒野。   楼衡越纵容,他就越能感到自己的失控。   辛朝阳知道这样不对,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脚,在楼衡的世界越跑越远,想试探他的底线在哪里。   日子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里走过,又一次月考过后,进入十二月,天气彻底转冷了。   这天周一,辛朝阳照常吃了一个人的晚餐,就打算回班上拿东西,再去图书馆等楼衡。   回高三楼的时候,他在公告栏上看到一个陌生的女生在拍照。   她没有穿校服,穿着和严谨的十一中格格不入的风衣连衣裙高跟鞋,头发还染成了桀骜的酒红色大波浪,所以辛朝阳一眼就注意到了。   原本他没有放在心上——他满心只记挂着快点见到他楼哥呢,自然不会为别人停留。只是路过的时候,那女孩突然叫住了他。   “欸同学,请问高三七班怎么走?”   听她问的是自己的班级,辛朝阳给她说了地方,而后问道:“你要找人吗?我也是七班的,或许你可以问我。”   “那太好了!”   女孩激动地笑起来。   辛朝阳注意到,女孩化了很浓的妆,不大自然,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   但很快,辛朝阳就无心这些细节了。   因为,他听见女孩问:“你一定认识楼衡吧?我要找他!”   辛朝阳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你找他有事吗?”   “当然啦,快带我去。”   女孩拖着他就跑。   辛朝阳踉跄了两步,连忙叫住她:“等等!楼哥现在不在班上。”   女孩停下来,“那他在哪儿?”   辛朝阳还想问她找楼衡做什么,但看她是真的着急,就先说道:“楼哥回家吃饭了,等会儿才来。”   “那他什么时候才来啊。”   女孩很失望,又对辛朝阳哀求道:“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快点见到他吗?”   辛朝阳避开了她要拉自己的手,说:“如果你有急事的话,我可以帮你打电话给他。”   “不,才不要呢。就是要给他一个惊喜,嘻嘻。”   不知想到什么,女孩突然又开心起来。   辛朝阳:“……”   他抿了抿嘴唇,心里有点不舒服。   因为那女生一直催促,辛朝阳没办法,带她去车棚等楼衡。   没多久就等到了人。   “楼哥!”   辛朝阳看到他骑车而来,顿时笑起来,高声招呼。   楼衡见他等在这里,加快了原本放慢的车速,停在他面前。   “怎么等在这里——”   “楼哥小心——”   楼衡此时眼睛里只看到辛朝阳,警觉性比平时差了许多,突然被人从身后扑了个正着,都没能躲开。   辛朝阳也是如此。   被他忽略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猫在地上,在楼衡停车的瞬间扑了上来,他提醒楼衡都来不及了。   眼睁睁地看到女孩一个起跳,双手抱住楼衡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了楼衡身上,开怀大笑,喊他:“阿衡!猜猜我是谁~”   辛朝阳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车子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幸好楼衡一只脚踩着地才没有翻车。   楼衡双脚落地稳住了车子,才回过头。   听见那个声音的时候,他已经猜到是谁了,此时看见,果然是。   他皱了眉,沉声道:“下去。”   女孩一点都不怕他,笑嘻嘻地从他背上下来,一屁股坐在车后座上,仰头对他笑,“看到我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辛朝阳看到女孩坐在车后座,两只手还抱着楼衡的腰,手指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几乎要冲上去把她扒下来。   但他终究做不出这么失礼的事,抿着嘴唇,沉默了。   楼衡拨开女孩的手,下了车,对还坐在后座的女孩说:“下来。”   “不要嘛。”女孩抱住了车座,赖着不肯走,“阿衡我好饿啊,我还没有吃饭,饿死了。你快带我去吃好吃的。”   她说的理所当然。   楼衡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道:“走着去,你下来。”   “哦……”   女孩这才起来。   楼衡转头看辛朝阳,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对。   他心里一动,也没有急着停车了,走到辛朝阳面前,碰了碰他的脸,问他:“怎么了,不舒服吗?”   辛朝阳看着他一如往常温柔的模样,很想管住自己的嘴,但还是听见自己说:“我、我没吃饱,低血糖犯了。”   楼衡一下子笑起来。   “嗯,低血糖犯了?”   他重复了一遍少年的话,看着他,满眼是笑。   “……不可以吗!”   辛朝阳根本没有低血糖的毛病,还是当初楼衡为了遮掩他的眼疾瞎编的,此时脱口而出了,只能硬着头皮撑起这个人设。   看他有些白的脸色重新染上温热的红,楼衡不逗他了,把车钥匙递给他,说:“停了车,我们就走。带你去吃点甜的。”   看他真要带着自己一起去,而不是单独和女生吃饭,辛朝阳心里多少有些高兴,接过车钥匙,熟门熟路地帮他停了车。   “阿衡,他是谁啊?”   女孩看着他们的互动,一脸稀奇。   在此之前,她都无法想象楼衡会和什么人这样亲密的相处。   面对她,楼衡眼里的笑褪去。   他没有第一时间为她介绍辛朝阳,而是道:“别这么叫我。”   女孩吐了吐舌头,“不叫阿衡叫什么?难道要喊你哥哥啊?我才不要呢,一叫就想起那个讨厌鬼,恶心!”   辛朝阳停了车起身,看她眼睛里全是嫌恶,而楼衡对此毫无表示,不由有些好奇。   “楼哥……”   他其实很想知道女生的身份,但刚才楼衡没有为女孩介绍自己,他也不好询问这是谁了。   楼衡主动为他介绍道:“这是我妹妹,楼宇欣。”   顿了顿,他补充:“我和你说过的。”   辛朝阳愕然,在楼衡和女孩——楼宇欣之间来回看了眼。   这就是楼衡那个同父异母、只比他晚一个月出生的妹妹?!   他们看起来……关系似乎还不错?   这太让辛朝阳惊讶了。   楼衡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了一句:“我们初中在同一所学校上学。”   辛朝阳略一想就明白了。   学神楼求败在哪里都是那么耀眼,有这样一个哥哥——哪怕是同父异母,关系尴尬,也很难不亲近吧。   而以楼衡的为人处世,如果楼宇欣主动示好,还是可以和平相处的。   但是……   他们关系竟然这么好,好到那女孩都可以挂到楼衡身上撒野……   这就是辛朝阳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了。   在他心里犯嘀咕的时候,楼衡和楼宇欣介绍了他,“这是辛朝阳。叫哥。”   楼衡让她喊人,楼宇欣丝毫没犹豫,开口就喊了声:“朝阳哥哥好。”   辛朝阳:“……你好。”   他犹豫了下,到底没提醒这对兄妹,自己比楼宇欣更小的事实。   楼衡没带他们走远,随意在学校旁选了一家饭馆,要了一个包厢。   楼宇欣嫌弃道:“阿衡你就给我吃这个啊?”   她挑拣着碗里的菜,不肯入口。   楼衡没管她,给辛朝阳倒了半杯果汁。   他对辛朝阳的食谱了如指掌,清楚他晚饭吃了什么,怕他积食,只替他点了一份果汁。他自己也没要别的,将剩余的果汁倒进杯子里。   倒是辛朝阳看她把不开心写在脸上,说:“你自己点?”   楼宇欣刚要高兴,就听楼衡否决道:“不用麻烦,饿了就会吃。”   辛朝阳赶紧低头喝果汁,怕自己笑出来。   楼宇欣抱怨道:“阿衡你太狠心了,怎么可以这么对千里迢迢赶过来看你的妹妹。”   “叫我楼衡。”   提醒了一句,楼衡才问道:“京华没放假,怎么来了?”   辛朝阳听他说京华中学,不由多看了楼宇欣一眼。   ——他之前在京市读高中,就是京华私立中学的学生。   楼宇欣不说话了,把拨弄得乱七八糟的菜夹起来送到嘴里。吃了一会儿,辛朝阳突然看到她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吓了一跳。   他忙递上纸巾,“你还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   楼宇欣吃不下了,丢了筷子,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眼泪,脸上的妆晕开,完全不能看了。   她哭着说:“他们居然让我陪一个老头子睡觉!我不愿意,他们就打我!他们打我!”   “???!!!”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辛朝阳受到了惊吓。   倒是楼衡深知她说话爱夸张,十分里只能听个一二分,没把前半句当真,只道:“怎么打你的?”   “我妈打我的脸,打得可狠了,我都毁容了,你看。”   楼宇欣把她那张五颜六色的脸递到楼衡面前。   楼衡推开她,从书包里找了包湿巾递过去,“擦干净。”   “……哦。”   楼宇欣被他的冷漠气到了,撕了包装拿纸巾,擦脸的动作很用力,恶狠狠的。   连擦了三张湿巾,才总算把脸上的妆擦掉。   楼衡看了看,楼宇欣左边脸上留着还未褪的巴掌印,有点浮肿,但不严重。   他出去找老板要了一袋子冰块,让她自己敷脸,重新在辛朝阳身边坐下,道:“说吧,怎么回事?”   刚才生了闷气,楼宇欣的情绪反而没有那么失控了。   她冷哼一声,说:“还不是楼宇翔那个狗东西!”   “他中午说带我出去吃饭,结果那里一屋子全是他的狐朋狗友,还有人对我动手动脚的。   他还在旁边笑,说闹着玩,不要这么娇气。   你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   我要走他还不让!还跟我指了个人,说他对我有好感,我可以接触一下什么的。   我就很生气,回家和我妈说了,结果她居然骂我不懂事,说现在多接触一些优秀的男孩子没什么不好。   连爸都说楼宇翔是好意,他介绍的人年轻有为,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什么的。   我才多大啊,结哪门子的婚?   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把我卖掉?!   还什么男孩子,年轻有为,那个老东西都三十岁了,大我十多岁!我还听说,那个老色鬼交过很多网红女朋友,同时和两三个人一起耍朋友都有。   就这种人渣,他们居然也说好!   还不是看他家有个伯伯升迁,想巴结人家,才把我推过去的?   楼衡,你说他们是不是很过分?”       第59章 给先生写信   确实过分!   辛朝阳作为外人不好评断,心里却是一阵庆幸,幸好楼哥没有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那太可怕了。   楼衡点点头,算是赞同,接着问道:“你妈为什么打你?”   “我——我就说了点客观事实,她心虚,就打我了。”   楼宇欣愤恨的表情染上了一点心虚。   楼衡知道她嘴巴厉害,一不痛快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能让她妈妈当着她爸的面动手,显然是戳中痛处了。   他猜的不错。   又气又委屈的楼宇欣口无遮拦,对她妈妈吼出了“你就是想让我学你,在背地里陪男人睡觉”的话,她妈妈才气急攻心动了手。   但楼宇欣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说的本来也是事实啊!   而且,他们都不顾她的感受,把她当赚钱的工具,她也不用给他们留脸。   楼衡没有多问,只道:“你跑来这里,想做什么?”   楼宇欣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我没想做什么,就是想离他们远点——至少三天之内,我不想看见他们了。楼衡,哥,你能不能收留我几天?”   楼衡一句话把她堵了回去,“我和我妈住在一起。”   “……那我住酒店,总可以吧?”   楼宇欣哼哼声道。   辛朝阳犹豫道:“你一个人住酒店,会不会不安全?”   楼宇欣刷地看向他,“那你家有空房间吗?”   辛朝阳:“……”   他家空房间多的是,可是,带楼衡同父异母的妹妹——三了他爸爸、也三了楼衡妈妈的人的女儿进家门……   简直不敢想象他爸爸知道了会怎么样。   楼衡直接替他拒绝了,“不方便,你回去。”   “我不要——”   “不想回家,就去爷爷那里住几天。”   楼衡打断了她。   楼宇欣瞬间没声音了,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让我和老头——爷爷住,那我还不如回家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多不待见我啊。”   楼衡没有否认这一点,只道:“他会尽义务照顾未成年的你,但不会干涉你,管束你。”   楼宇欣听了,认真地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行性。   最终,她还是同意了楼衡的提议。   趁着时间还早,楼衡和辛朝阳送她上了最近一班的高铁回了京市。   楼宇欣走的时候很不开心,抱怨楼衡冷酷无情,楼衡告诉她自己安排了人等在车站接她去爷爷家,她才高兴了点。   送走她,楼衡和辛朝阳打车回学校。   一上车,楼衡就收到信息。   楼宇欣:哥,刚刚那个人是……我嫂子吗?   楼衡嘴角微扬,难得回复了她的消息:叫哥。   楼宇欣:啊啊啊啊啊!   楼宇欣:真的吗?哥你竟然!!!   楼宇欣:天啊,无法想象你还会谈恋爱!还是男孩子!真不愧是你,楼神!   楼宇欣:那你们怎么在一起的呀?和我说说吧,我太好奇了!   楼宇欣:喂喂喂,人呢???   楼衡没再留意她的信息,直接收起手机。   辛朝阳见了,才把藏在肚子里一路的话问出了口。   “楼哥……你们感情还不错?”   辛朝阳试探道。   “普通。”   楼衡用一个词定义了他和楼宇欣的关系。   他因为前世经历,对“庶妹”这样的存在习以为常,对方愿意亲近他,他也没有恶言驱逐。   只是,真要说他心里有多在意对方,那就是无稽之谈了。   看辛朝阳不太能接受这个说辞,楼衡想了想,解释道:“大概有我这样的哥哥,比较满足她的虚荣心吧。她在人前,会刻意表现得和我关系很亲密,在初中的时候就经常突袭我。如果我发觉的话,不会让她太靠近我。”   “是这样啊……之前还真是吓了我一跳。”   辛朝阳笑了笑。   说实在的,现在回想起楼宇欣扑在楼衡身上的事,他心里还是有点小疙瘩。   之前,一直只有他才可以和楼衡亲密,就连总爱勾肩搭背的高志坚,最近不知道是忙着谈恋爱,还是楼衡刻意保持了距离,都没再挨着楼衡了。   就像被人动了独属于自己的奶酪,哪怕那是楼衡血缘上的妹妹,他还是有些不开心。   不过,他不想楼衡看出自己的卑劣,小心翼翼地藏起了自己的小情绪。   楼衡就没有点破,摸摸辛朝阳的头,笑着说:“她的事就让爷爷烦恼吧。不说她了,时间剩下不多,等会儿我们就回班上,我陪你刷几道题。”   辛朝阳对楼宇欣的事也没有多少好奇心,闻言,果然不再问。   晚上,辛朝阳单独给约瑟打了电话。   他说了自己当时的感受,有些后怕道:“约瑟,今天我第一次明白嫉妒是什么。那真的很可怕,几乎毁掉了我的教养……要不是怕楼哥看到我那么可怕的样子,我真的可能会把她从楼哥车上推下去。”   他靠着床头,抱着自己的腿,有些不安。   “约瑟,你说我该怎么办……如果楼哥真的喜欢了什么人,甚至和谁结婚——只是想象一下,我都要嫉妒疯了。我不知道那时候我还能不能控制住自己,我……我有点怕自己变成那个样子。”   约瑟担心地看着他,建议道:“小太阳,为什么不告诉他呢?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秘密,把它藏起来,是很辛苦也很让人难过的事。”   “我不敢……”   辛朝阳何尝不想?   但他真的没勇气戳破那层窗户纸,打破现状。   约瑟没有逼他,说:“那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先生呢?或许,他可以给你勇气。”   辛朝阳眼睛一亮,随即犹豫道:“可是,今年的信我已经拜托里尔爷爷送出去了。”   “那就再写一封。我想,你的先生不会介意今年收到两封来自小太阳的信。”   约瑟笑着说。   辛朝阳顿时来了精神,“那我这就去写!”   他匆匆和约瑟说了再见,并不知道黑掉的屏幕那头,他爷爷从镜头盲区走出来,拥抱住了忧心忡忡的爱人。   ——他听从宝贝孙子的建议,把工作丢给了儿子,来陪沉迷学习不肯回家的恋人。今天正好到云中楼。   约瑟说:“宇,我们把行程提前吧。我实在不放心小太阳一个人面对这样的难题。”   他提议辛朝阳去和他的先生要勇气,其实他对那位先生是否会回信,完全没抱希望。   他这么说,只是为了暂时稳住辛朝阳,让他不再那么不安。   可这并非长久之计。   辛宇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原本计划圣诞假期回国,现在必须提前了。   至于将问题转交给儿子儿媳,辛宇根本没考虑过。   这边,辛宇忙着安排工作上的事,以便排开行程。那边,楼衡也接到了他爷爷的电话。   “小衡,你还真是会给爷爷出难题啊。”   老爷子略带抱怨地说。   “怎么,”楼衡笑问,“楼宇欣闹了什么不愉快么?”   “那倒没有。她一来就钻房间里玩手机游戏了,就问了我WiFi密码,然后就没话说了。我想问问她遇到什么事,又怕她烦。”   楼衡听得出来,爷爷和这个不常见面的孙女处得很不自在。   不过,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若让楼宇欣按着性子到处乱跑,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来,至少现在不用担心她的人身安全。   楼衡把楼宇欣离家出走的原因说了。   老爷子听了叹了口气,骂道:“那几个混账,越来越不像话了!”   对于那一家子人,老爷子都没什么好观感。   尤其是楼宇欣的哥哥,大概是小时候私生子的经历所致,性格比他爸爸还偏激,做事更不讲究。   楼衡不予置评,说:“您给她吃,给她住,给她网络,就足够了。让她自己冷静几天吧。”   “行吧。那么小的姑娘,我也说不上话。”   楼爷爷是真搞不懂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在想什么。   楼衡笑了笑,转开话题道:“爷爷,今年的信还没有寄到吗?”   按往常的惯例,12月中旬左右,基金会就会把这一年的感谢信整理给他,他会随机回复十封。   算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楼老爷子听了就笑,“臭小子,你以前可从不关心这些事。”   楼衡说:“今年很特别。”   “是很特别……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和那孩子走到一起。”   因为楼衡从小就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对于他喜欢了一个男孩子的事,老爷子受到的震撼还没有他居然喜欢上了别人来得多,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而知道,孙子喜欢的竟然就是辛家那孩子,老爷子感慨缘分奇妙的同时,也为孙子的情路忧心了一秒。   ——辛家可未必想和郑家再续前缘。   不过,很快他就不愁了。   在楼爷爷心里,就没有他孙子办不成的事。   楼衡纠正他:“爷爷,他还没进楼家的门。”   老爷子笑哈哈地说:“这不是迟早的嘛。”   他对孙子充满信心,听楼衡重复了之前的问题,笑得更大声了。   “你也有着急的时候。”   调侃了一句,老爷子也不卖关子,和他说:“我之前就和你宋叔说好,今年的信啊,直接寄到你的地址。他昨天还提起来,说这两天就整理了给你送过去呢。好饭不怕迟,耐心点孩子。”   “我知道。”   楼衡这么答应着,心里的急迫却没有少一点。   他非常期待,今年收到那孩子的信。   不知道……他会不会在信里提起自己。   想到这里,楼衡就忍不住笑起来。   但在楼衡收到基金会送过来的信之前,辛朝阳先请假了。   ——他爷爷和约瑟从英国回来了。       第60章 出车祸了!   “爷爷!约瑟!”   航站楼,辛朝阳看到了等待已久的亲人,激动地扑了上去。   辛宇两手拖着行李箱,约瑟接住了他,热情地抱着辛朝阳转了个圈,亲了亲他的额头,“我的宝贝,我真是太想你了。”   “我也是!”   辛朝阳脸上全是开心的笑。   辛宇把行李箱丢给一脸羡慕的儿子,张开双臂对辛朝阳笑说:“小太阳,不给爷爷一个拥抱吗?”   辛朝阳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爷爷,我好想你。”   辛宇说:“爷爷也想你,我和约瑟计划在国内停留至少半个月,好好陪陪你。小太阳,开不开心?”   “真的吗?太好了!那我要多请几天假,也好好陪陪你们。”   辛朝阳大为惊喜。   约瑟打趣道:“请假那么久,舍得你的同桌呀?”   辛朝阳脸红道:“我可以每天和他视频——学习。我爱学习!”   辛宇和约瑟听了,乐得哈哈大笑。   辛北城拖着两个大行李箱,看前方老头子和他的小嫩草一人牵着宝贝儿子一只手,一路说一路笑,默默地给远在剧组的老婆拍了个视频。   王璐完全听到他心里的一万个卧槽了,心疼地回了一句语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辛北城又是气又是笑。   等到了车位,他千辛万苦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坐进驾驶座,就看到他老爹和约瑟夹着他儿子坐在后座,完全当自己是个开车拎包的工具人,忍不住酸道:“不嫌挤啊。”   辛宇扫了蠢儿子一眼,“挤不着你,话那么多。”   辛北城叫屈,“我才说了一句!”   约瑟没让爱人再挤兑儿子,同他道了迟来的问候,用发音标准了很多的中文说:“好久不见,小城最近都好吗?”   辛北城打了一个激灵,引擎都差点没打起来。   “别别别,千万别这么喊我,Uncle Joseph。”   他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约瑟眨了眨眼睛——这个动作和辛朝阳一模一样,“我的中文老师说称呼爱人的晚辈就是这样的,不对吗?”   辛北城呵呵干笑了声,“那你肯定没告诉她,你爱人的晚辈只比你小五岁。”   约瑟:“……OK,I get it now。”   辛宇听不得这个,抬脚踢了踢驾驶座,“闭嘴,开车。”   辛朝阳倒在后座上捂着嘴,差点笑死。   晚上,楼衡在第二节晚自习上课的时间打来视频,辛朝阳说起来,还哈哈哈得停不下来。   “楼哥,你不知道我爸爸太逗了!”   辛朝阳给他说了“小城”的梗,还把他爸爸发给他妈妈、他妈妈又分享到家庭群的短视频,转发给了楼衡。   楼衡点开。   辛北城拍的是机场单面玻璃上的倒影,前面手拉手亲亲热热的三口子和自己凄凄凉凉拖行李箱走在后头的画面,清清楚楚,对比分明。   王璐还倾情演唱,配上了背景音乐:“我们的亲情像你路过的风景,一直在进行,脚步却从来不会为我而停。明明是四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他没忍住笑出声来,说:“辛叔叔很豁达。”   能在这种场面下拍视频苦中作乐,不得不说,辛北城真是心理强大。   辛朝阳已经很习惯他每次说起自己的父母都要夸两句了,笑嘻嘻地说:“一直都是这样子的。我爷爷说,他早该习惯啦。”   笑过之后,楼衡问他要不要自习,辛朝阳欣然答应。   过了十几分钟,约瑟敲门进来,见他们真的在学习,就笑了。   辛朝阳起身迎他,问他怎么来了。   约瑟说辛宇和辛北城去了书房,有些工作上的事要交流,他就过来了。   辛朝阳闻言,就想中断学习陪他。   约瑟却道:“我在这里会不会打扰?如果不会的话,可以旁观一下吗?我离开学校很多年了,特别怀念这样的画面。”   最后一句他用英文说的,连连用了三个“very”,表示自己是真的相当怀念。   楼衡听了,自然不会拒绝。   不仅如此,在给辛朝阳讲完题,他做下一道大题的时候,楼衡也没有冷落对方。   他和约瑟说道:“听孟老师说,您学得很好,吸收得很快,是他教过最优秀的学生。孟老师还说回国请我吃饭,要谢谢我为他介绍了这么好的弟子。”   孟老就是约瑟在英国拜的中医师父,现在正跟着对方学中医。   约瑟惊讶比惊喜更多,“真的吗?他总嫌弃我笨手笨脚的,眼神还不好,两种药草摆在我面前,我都分不出哪个是哪个。”   “这是他的原话。”   楼衡说:“您知道的,国内的教育传统是怕学生骄傲,他老人家大概也不习惯夸奖他的学生。”   “是这样啊!”   哪怕知道这很可能是楼衡的客套话,约瑟还是听得很开心。   楼衡见状,就问起他学了什么。双方交流起来,约瑟还拿自己遇到的一些问题请教他,说的很投契。   辛朝阳本来一直分心听他们说话,但听他们说的越来越艰深,听都听不懂,索性不为难自己了,专心做题。   等他做完题抬起头,将节奏把握得很好的楼衡刚好抛给约瑟一个问题让他自己思考,接着给辛朝阳说起题来。   就这样,楼老师一个人教两个学生,完全不耽误。   不知不觉就讲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晚自习的下课铃声打响,提醒了辛朝阳时间,他才赶忙喊了停:“哥你快回家吧,路上小心哦。”   “嗯,我会的。”   笑着应了一声,楼衡看向约瑟道:“和您交流医学很愉快,如果您不介意,随时可以和我联系。”   约瑟对他的观感更好了,笑着说:“你太谦虚了楼老师,是我向你学习才对。我想我会继续请教你的,希望不会太打扰你。”   “并不打扰,随时恭候。”   楼衡和两人道了晚安。   结束视频,约瑟忍不住感叹道:“楼先生真是位知识渊博的绅士,无法想象他在这样的年纪就能有现在的成就,我都有点喜欢他了。”   “Oh No No,Joseph!”   “Oh No No,Jo!”   两道语调起伏一模一样的声音同时响起。   辛朝阳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卧室的辛宇表示拒绝。   辛朝阳撒娇道:“约瑟,你不能喜欢他,我要吃醋了。还是双倍。”   他伸出两根手指,示意约瑟喜欢楼衡的话,他会吃约瑟的醋,也会吃楼衡的醋。   辛宇走过来说:“瑟,我会哭的。”   约瑟哭笑不得,“只是欣赏,没有其他。OK?”   “那也不行,你不能关注比我年轻的男孩子。”   辛宇毫不掩饰自己的霸道和在乎。   “好吧,”约瑟亲了亲他,“小气鬼。”   辛宇被他哄得特别服帖,连连回亲了他两下。   被当成壁纸的辛北城忍不住道:“注意影响,这儿还有两个喘气的呢,控制点好吗?”   辛宇说:“你也可以和你的partner这么亲密,我们不介意……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辛北城心梗,“爸,您的刀子嘴能消停会儿吗?这才是第一天呢,拜托维持一下父慈子孝的假象,共建和谐家庭,从你我做起?”   “既然你都这么恳求了,那行吧。”   辛宇耸了耸肩,表示如他所愿。   辛朝阳又请了两天假,在家陪两位亲人满足地吃了一顿包大师的菜,就出去玩了一天,还在外面过了夜。   去的不是别的地方,就是宁溪自然村。   约瑟看过辛朝阳拍摄的班建活动照片,对这里的风景有些向往,就想去看看。   已经入冬,和十月时来的风景大为不同,但也别有一番趣味。   辛朝阳还在午休时间给楼衡打了视频,给他看十二月的宁溪。   “哥,这里是宁溪海拔最高的那座山,我们之前见到过的。我现在在半山腰,这里的枫树还没有落叶,你看,一大片红枫,好看吧?”   楼衡肯定了他的审美,而后说:“来年枫林的枫红,我们未必能看到了。”   那时候,他们已经毕业了。   辛朝阳说:“没关系的,我已经把它最美的样子拍下来了。回去我就发给你哦~”   楼衡自然答应了。   辛朝阳继续说:“我们现在在往上走,山顶在下雪呢。村民伯伯——就是上次教我们摸田螺的伯伯,他还记得我!他跟我说,山顶上有个山洞,洞里面有个水池,这时候还能捞到很多虾皮,可以带回家炖汤喝,特别鲜。我们带了工具,准备给包爷爷带回去一些。”   楼衡听见山洞,首先担心里面光线不好,辛朝阳又不能用手电筒,有心想阻止。但想到约瑟和辛宇就在他身边,到底不忍扫他的兴,就说:“到时候给我看看你们的战利品。”   “好呀!”   辛朝阳瞬间斗志满满。   不过很可惜的是,他们那天什么都没捞到。   辛宇往里面走了走,发现洞里的水池其实是条浅浅的小溪流,石头上全是密集到发黑的苔藓。别说辛朝阳,连他和约瑟都无法安全地走进去。   最后,辛宇给辛朝阳摸了两个裹着苔藓的石头,算作是战利品了。   从宁溪回来,辛朝阳还有半天假期,就提议带他们去学校逛一逛。   约瑟看出他是有点想念自己的同桌了,索性也不是很累,拉上有点吃味地嘀咕孩子长大了的辛宇一起出了门。   他们谁也没想到,路上竟出了车祸!   ——一个人在人行道闯了红灯,辛宇紧急踩了刹车,急转方向盘,冲进了绿化带里。       第61章 你受伤了吗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事发的前几秒,等绿灯的空档,车上还在温馨地说话。   辛朝阳一路上都在给约瑟介绍自己的学校,他是真的很喜欢十一中,给他推荐了很多值得一看的地方。   辛宇回头说:“我准备去拜访一下你的班主任,听你爸爸说他很照顾你,应该向他当面道谢才是。正好,小太阳你可以趁这个时间去和你的楼哥见上一面。”   辛朝阳知道自己喜欢楼衡的事不可能瞒得住他,听他直白的打趣,无奈道:“爷爷,你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不说话可以,但是真君子……小太阳,你可是为难爷爷了。”   辛宇玩笑道。   前面的车辆停车灯熄灭,绿灯来了,辛宇继续开车,还抬头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和他们说:“瑟,你要和我一起去,还是和小太阳去——”   “Watch out!”   “爷爷有人!!!”   约瑟和辛朝阳当先看到闯红灯的路人,吓得大叫。   辛宇慌忙掉转方向盘,踩下刹车——   因为他在国外开惯了右驾驶的车,下意识向右转,直接冲上了隔离绿化带上,半辆车都卡进去了才总算停止了冲势。   辛宇被安全气囊弹回来,急忙向后看。   辛朝阳紧紧抱着约瑟,惊慌失措地问:“约瑟你受伤了吗?”   约瑟捂着头,一时没有回答。   “瑟!”   辛宇吓得不轻,“你怎么样?”   辛朝阳带着哭腔道:“爷爷,约瑟好像撞到了。”   他坐在后座左方,绑了安全带,约瑟坐在中间的位置方便和他说话,就没有绑安全带。   事故发生的瞬间,他整个人就向前撞去,辛朝阳匆忙抱住他的腰,才没让他冲到挡风玻璃上。   但车子闯上绿化带的时候剧烈起伏了几下,约瑟人往上弹,撞了两次头。   很大声。   辛朝阳不敢确定他撞得怎么样了。   辛宇听了更是心慌,开门就要下车,被安全带扯回来才想起来解开它。   太过着急,他下车的时候扭了下脚,但此刻哪里顾得上,急忙打开车门让辛朝阳先出来,自己抱住约瑟,紧张地拍拍他的脸,“瑟,约瑟,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这时有车主过来问情况,问要不要帮忙叫救护车。   辛朝阳这才想起来该做什么,连忙打了120。   那边护士询问出车地点,他举目四顾,周围突然变得好陌生,根本说不出来,幸好有好心人帮忙讲了地址。   挂断电话,辛朝阳才注意到这条路上停了好多车子,人行道上聚集了好多人。   他听到有人议论说“死了吗”,“起不来了”,之类的话,浑身一颤,心慌地问:“爷爷,约瑟怎么样了?我叫了救护车,它很快就到了,要等三分钟或者五分钟。”   他有些语无伦次,很怕这三五分钟,就会让他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些人。   “我没事,别怕小太阳。”   回答他的是约瑟。   他拍拍辛宇,示意他可以放开自己了,说:“我们快下去看看。”   约瑟已经注意到左前方不同寻常的情况了。   辛宇和辛朝阳特别紧张,连连问他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   约瑟朝他们笑了笑,说:“可能有点脑震荡,但不要紧,别担心。我们先去前面看看。”   见他们还不安地看着自己,辛宇的眼睛里还带着未干的眼泪,而辛朝阳的眼睛爬满血丝,是想哭哭不出来憋的。   他一时心疼,安慰他们:“真的没事,头骨非常坚硬,不会轻易磕坏的,相信我!”   身为医生,约瑟对自己的症状还是有把握的。   只是之前那一下撞得有点狠,才疼得他没能及时回答他们,害他们受惊了。   辛宇紧紧握着他的手,满手的冷汗,“我们去医院,必须马上去医院。”   他看了眼排成长龙的车,交警还没有到达现场,但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就要穿过绿化带,想带他们去旁边的车道拦车。   约瑟拉住他,指了指围着的人群,“那边好像有点糟糕。”   辛宇这才注意到,皱眉说:“我没有碰到那个人。”   他非常确定。   “那也过去看看吧。”   约瑟说。   虽然事故是那个闯红灯的人全责,辛宇也确信自己没有擦碰到对方,但如果对方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不可能不在意。   辛宇和辛朝阳一人扶着约瑟一边手臂,走了两步,约瑟发现辛宇走路一脚深一脚浅的,忙问他:“你受伤了?流血了吗?快让我看看!”   “没有流血,就是下车的时候扭了一下脚,完全没事,别怕。”   说着话,他们已经到了人群外围。   有车主看见他们,大声喊道:“撞人的来了,大家快让让!”   辛宇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人群分开一条道,他们三个走进去,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辛朝阳害怕地握紧了约瑟的手,约瑟见周围没有血迹,拍拍他的手让他别紧张,又让辛宇扶着自己蹲下来。   他检查了一下那个人的头,确定没有流血的痕迹,又看了看他的眼睛和舌头,最后还给他把了把脉,算了一下心跳,也用微薄的中医实操经验加强了之前的判断。   “应该是饿晕了,没有受伤。”   饿晕了???   辛朝阳正觉得惊讶,听见周围人议论:“饿晕了?”“真的假的?”“别是想推卸责任才这么说的吧?”“装的还挺像样子的。”   辛朝阳听了很不高兴,维护约瑟道:“这个人还有呼吸,他没有死,请看清楚再说话。无端造谣,损害他人名誉,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周围的人顿时讪讪。   听他词色锋利,原本站起来后一阵头晕的约瑟没忍住靠着辛宇笑起来,和他说:“小太阳真的长大了。”   辛宇也是老怀欣慰。   这时,交警和救护车先后赶到了。   辛宇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见昏迷在地的人被抬上了救护车,而他们还被要求留在原地查看完事故监控才能离开现场,心里满是不悦,给辛北城打电话找人疏通。   他在国外多年,只有京市和海城两处的关系网还维系着,像宁市这样的小地方还真找不到说得上话的人。   辛北城一听他们出了车祸吓个半死,再听那边还叽叽歪歪地要拉老爹儿子看什么监控,而不是赶紧把人往医院送,又气又急,赶忙去打电话。   如此这般,总算进了医院。   幸好没受什么大伤——约瑟有轻微的脑震荡,辛宇崴了一只脚,辛朝阳胸膛被安全带勒出了一道淤青。   等里尔赶过来把病房和手续都处理妥当,老张去和交警沟通事故的处理,暂时安稳下来,辛宇才想起来问那个闯红灯的家伙怎么样了。   里尔已经和老张了解过情况了,说道:“您放心,他没大事,饥饿过度才会晕倒的。医生还在他的血液里查出了安眠药的残余成分,应该也没睡好,才会在马路上恍惚成那样。已经确认事故责任不在我们,老张去办车子的报损和保险了,等那位先生醒了,再协商这件事。”   辛宇放下心来。   辛北城从京市机场赶回来多花了一点时间——他之前在家里办公,还是看他们三口子嫌他碍事,连逛学校这种事都不带着他玩,才气哼哼地说要回京市开会。   那里也确实有一大堆工作在等他。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意外,他哪里还顾得上闹小脾气,着急忙慌地往医院赶,还通知了王璐。   王璐吓得浑身一软,一下子就坐在地上了,助理都没拉住她。   剧组里的人都吓坏了,忙着赶进度的导演听她要请假,都没敢留她。   不过,等辛北城赶到的时候,约瑟的脑震荡都好了,头也不晕了,人也不想吐了。倒是他老子的脚脖子肿了一大块,还不是因为车祸,而是自己吓出来的。   他整个人放松下来,脸上还带着冷汗呢,就有心情开玩笑了。   摸了一把老父亲的脚,辛北城假哭道:“爸,您怎么搞成这样了!这么严重的伤,得吃几筐猪蹄才能补回来啊。”   “滚,不孝子!”   辛宇用完好的那只脚踹他,约瑟按住他的腿,不许他乱动。   看老头子耍不了威风,辛·不孝子·北城乐得哈哈笑。   回头看见儿子也抿着嘴笑,他呼噜呼噜儿子的头发,心疼道:“宝贝,没吓到你吧?”   “我很好爸爸,之前担心约瑟都没顾得上害怕,现在已经没事了。”   辛朝阳说。   辛北城听了就放下心来。   直到晚休吃饭的时间,楼衡打电话来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辛朝阳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害怕,好半晌都没说出话。   楼衡没等到他回应,心里咯噔了下,直起身说:“小太阳,你在听吗?”   “……楼哥,我在听。”   辛朝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带着很重的鼻音,有些哽咽。   楼衡心一沉,问道:“你在哪里?”   辛朝阳蹲下来,抱着膝盖,对电话那头的楼衡说:“我在医院,楼哥,下午我们出车祸了——”   “什么?!”   楼衡大惊失色,“你受伤了吗?在哪家医院?你现在怎么样?”   平生第一次,他急得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郑秋兰从冰箱里拿出一包排骨,出来想问是要喝萝卜排骨汤还是玉米排骨汤,只看到他匆匆跑出门的背影,电梯都不等,就钻进安全楼梯了。   她连忙问:“小衡你去哪儿?”   楼衡不知听见没有,没有答应,郑秋兰还想喊他,人就已经不见了。          第62章 小太阳的信   这天下午,楼衡其实也不在学校。   他请了假,回了一趟家。   不为别的,快递信息提醒他,他的快件已经在派送中。   辛朝阳不在,他不愿空等到傍晚放学时间,索性请假回了家。   很顺利地接收了包裹,楼衡直接下了地下书房。   宋展鹏没有动里面的信件,原封不动地给他寄过来了。   今年的信件比往年还多一些,楼衡找了一阵,才找到来自小太阳的感谢信。   他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先生,又是新的一年,不知您是否一切安好?   今年经历了很多事,但最想和您分享的是——我喜欢了一个人。   很巧合的,他和您一样,也叫楼衡,是一个特别特别特别好的人!   在步入成年的十七岁,我遇到了想要珍惜一生的人……我想,这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您说呢?   希望您一切都好,祝您和您的另一半新年快乐,平安喜乐。】   楼衡的手指在【我喜欢了一个人】这一句盲文上反复摩挲着,嘴角眼角溢出满满的笑意。   将这封信看了又看,他坐在桌案前笑出声来,“祝我的另一半新年快乐么……承你吉言了,小太阳。”   愿他在新年之前,拥有他的另一半。   楼衡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走过的,他根本没发觉。   想着这个时间郑秋兰差不多该从王老太太家回来了,楼衡把刚才翻乱的信件整理起来。   收拾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一个眼熟的信封。   楼衡挑拣出来,意外又惊喜地发现,这封信竟然也来自小太阳!   他忙拆开信,映入眼帘的凸点让他怔了好半晌,而后,空旷的书房里响起了满是愉悦的笑声。   信上说:   【先生,请您赐予我勇气吧。如果今年能够收到您的回信,我就向我喜欢的人表白!我很期待也有些害怕收到您的回信,希望没有给您造成困扰。再次祝您和您的另一半,新年快乐!】   楼衡反复看了好几遍,才铺开纸,开始写回信。   但因为太过激动,手不稳,他怎么写都不满意。正有些懊恼,他抬头就看见了挂在屏风上的一副字。   正是那副:【自惭不是梧桐树,安得朝阳鸣凤来。】   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楼衡定了定心,在纸上打上凸点,用盲文写道:   【新年快乐,小太阳。望你心想事成。楼衡。】   他找来一个木匣子,将那副字取下来,连同这封信一起放了进去,而后叫了快递。   “……小太阳,你可要说到做到啊。”   *   郑秋兰还是在快递小哥上门取件的时候,才发现楼衡在家,忙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楼衡笑着说:“一点私事。”   郑秋兰听出他不欲细说,但难得见他这么高兴,忍不住问道:“什么私事让你这么高兴……小衡,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她熟悉楼衡刚才眼睛里的笑,那是只有想到自己喜欢的人才会露出的模样。   楼衡没有否认,说:“如果他喜欢刚才的礼物的话,应该快了。”   郑秋兰笑起来,又是惊讶又是好奇:“是谁呀?是你们学校的女同学吗?”   楼衡微微一顿,摇头说:“不是女生。”   “什么意思?不是女生难道还能是男——”   话音顿住,郑秋兰突然想到男生也不是不可能的,惊愕道:“小衡,你刚刚是说……?”   “嗯,就是您以为的意思。”   楼衡说:“我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   他不确定自己的性向是否是单纯的同性恋,但他很确定,自己喜欢辛朝阳。   郑秋兰猝不及防地听到儿子出柜,呆在原地,好一阵都没反应过来。   等她终于明白了楼衡说的是什么,张口就想反对,但看着神态坦荡、完全不在乎她是否同意,是否生气的楼衡,蓦地反应过来。   ——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立场插手儿子的感情生活。   哪怕她是楼衡的母亲。   郑秋兰顿时有些讪讪,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尴尬道:“这样啊……小衡,你是真的确定自己喜欢男孩子吗?”   “嗯。”   楼衡肯定地点头。   “哦……那是个什么样的男孩子啊,能说给妈妈知道吗——”   郑秋兰的声音蓦地顿住。   楼衡亲近的男孩子,她还真知道一个,也只知道那一个。   郑秋兰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下,突然不敢面对了,岔开话道:“妈妈想起来,该做晚饭了,你想吃什么?”   她转身往厨房走,楼衡却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   他站在原地,对郑秋兰说:“妈,我喜欢辛朝阳,会喜欢到我生命停止的那一天。”   郑秋兰浑身一颤。   她回过头,扯着一个僵硬的笑,说:“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没有谁能保证自己能喜欢谁一辈子的,感情的事,总是当时想得很好,可到后来……还不是说散就散了。你看妈妈,哪一次不是很认真?可是现在,只有你陪着我。”   楼衡笑了笑,说:“我比您幸运,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人。”   “你懂什么?!”   郑秋兰激动道:“谁一开始的时候,不是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个好人!没有真正在一起,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东西!何况,那还是辛北城的儿子!他们辛家就没有一个专情的,冷血薄情,他爷爷是这样,他爸爸也是这样!”   “您说的不对。”   楼衡和她说客观事实,“辛叔叔成婚十八年,从未背叛过他的妻子,据我所知,直到现在他们的感情还是非常好。辛爷爷虽然有过一段婚姻,但他没有对不起自己的亡妻,现在也有了相守后半生的伴侣,非常爱他。”   “那只是表面光鲜而已!谁知道内里是什么样子?”   郑秋兰冷笑。   “当年辛北城和我有婚约,还不是背着我玩小明星?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还有辛宇,他就是个变态同性恋!结婚十几年了,还要离婚去找男人过日子!你说他有什么好?”   楼衡淡淡道:“我也是变态同性恋,妈。”   郑秋兰的声音一滞。   察觉到楼衡生气了,她有些无措道:“小衡,我不是那个意思,妈妈是怕你被人骗。怕你像我这样,付出再多真心,也得不到回报。以后,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   楼衡说:“即使最后酿出的是苦果,我也不后悔。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我唯一想要拥有的人。能够遇见他,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   郑秋兰怔怔地看着他。   她感受到了楼衡的决心,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本来,也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郑秋兰心里有些难过,又有些悲哀,呐呐道:“为什么,偏偏是他,偏偏是辛北城的孩子……”   楼衡走向她,在她三步距离之外停下,说:“妈,您应该走出来了。”   “我和辛朝阳已经长大,十七年了,您沉浸在过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外公已经不在了,您不再是临丰置业董事长的女儿,您只是楼衡的生母,只是您自己。您明白吗?”   “…………”   郑秋兰怎么会不明白呢?   她只是不想明白而已。   但现在,楼衡戳破了她内心深处的隐秘。   她总在幻想,如果她还活在少年,如果她的父亲还在,如果她没有遇到楼文博,没有遇到陈霆,没有遇到后面的那些人……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该有多好?   她捂着嘴哭起来。   楼衡静静地看着她,看她哭着哭着就憋住了,擦着眼泪对自己笑了下,说:“要是你外公还在,该有多好。要是我当年能懂事一点,不把他气病了,该有多好。他身体一直很好的,他可以活到很长很长的……”   楼衡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自责:“外公死于突发性脑溢血。这是一种急性病,谁也预料不到。和您无关。”   “怎么会没关系呢……我都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郑秋兰撑不住地坐下来,说出了一直藏在心里,未曾对人言的事。   “那天我就在医院外面,我就在那里。   我想去看他的,可是我怕他看到我会生气,我怕他不肯原谅我,我不敢进去。   后来,爸爸的秘书给我打电话,说他不在了,让我去医院送他走……   我不肯相信,我不敢相信啊。   我就想,只要我不走进医院,只要我不去,爸爸就没有离开,爸爸就不会走。所以我逃走了……我没有去……我不孝啊!我连为他送终都没做到,我不配做他的女儿!”   她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悔恨得恨不得杀了当时的自己。   楼衡的眼神闪了闪。   他一直以为郑秋兰对医院的强烈阴影,是因为流产摘除子宫的事,没想到,真正的根源在这里。   是因为内疚,是因为不敢面对。   郑秋兰哭了一阵,抓着楼衡的手说:“后来,后来我就检查出有了孩子。”   “这孩子来的时间太刚好了,就在你外公走的时候。我就想啊,是不是爸爸放心不下我,又来到我身边了。   我知道不可能,但我就是忍不住这样想。   我特别宝贝这个孩子,可是,他也离开我了,就像你外公一样……   所以我恨钱芬琪,我恨辛家……   其实我知道的,那件事就是个意外,我们谁也不想的,可是它彻底断了我的念头。我从来没有那么清醒地明白,你外公是真的离开我了。   他不会再对我生气,也不会再抱着我,让我不要害怕了……   小衡,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你外公那么好,为什么偏偏要带走他?   他走的时候,才四十六岁啊,还那么年轻,还有一半的人生没活完。   如果早知道,早知道他会那么早离开我,我绝对不会惹他生气的,我会听话的!他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郑秋兰抱着儿子哭起来,口中不断地说着:“爸爸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都是我不好……”   楼衡轻轻拍着她的背,心中有些叹惋。   他为郑秋兰调理了两年的心理,直到此时此刻,楼衡才发现自己以前都没摸对脉门。   郑秋兰的抑郁症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婚姻不幸,感情不顺,因为摘除子宫而自卑。但更多的,却是因为失去了她最坚实的依靠。   因为郑临丰的离世。   郑临丰去世之前,她是被宠坏的女儿;郑临丰走之后,她把自己活成了被宠坏的女儿,假装父亲还没有离开。   楼衡之前一直刻意避开关于外公的话题,只当那是一剂猛药,但现在他却知道自己做错了。   他对郑秋兰说:“外公走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门口。我知道,他是在等你,只是他没有等到你。”   也是因为外公含恨而终,甚至未能瞑目,楼衡才对郑秋兰有着那么深的芥蒂。   在他为郑临丰合上眼睛的时候;在他在葬礼上从白天等到深夜,都没有等到郑秋兰的时候,他就当自己没有母亲了。   哪怕来到郑秋兰身边,照顾了她两年,他心中对对方依旧生疏,仅仅是出于义务和外公临终前的嘱托。   此时听说郑秋兰当时的所思所为,楼衡虽无法原谅,但到底释怀了一些。   至少,郑秋兰没有不孝到真的不在乎外公的死活。   至少,外公的心意没有被完全辜负。   郑秋兰听了他的话,哭声停了下来——太过痛苦,她已经哭不出声,只捶着自己的胸口,徒劳地悔恨。   楼衡接着道:“外公最后对我说,“看着你妈妈,别让她受欺负。”其实这些年,我知道你过得不好,但我没有想过要帮你……我对外公失诺了。”   “不用你帮,那些都是我该受的,都是我活该!”   郑秋兰不断摇头。   楼衡没有说什么,等她哭累了,才开口道:“妈,明天您回一趟京市吧。去外公的坟墓看看,陪他说说话。”   郑秋兰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我……”   只是一个提议而已,就让她慌得满身冷汗。   “我不敢去见他,我没脸见他……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她不断找着借口,楼衡却不肯再让她逃避,握着她的肩膀道:“外公一直在等你。他死的时候没有等到你,连眼睛都不肯闭上,你知道吗?十四年了,你真的忍心,让他一直等下去?”   郑秋兰的眼睛滚出眼泪,发出一声近乎尖叫的哭声。   随后,她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瘫软下来,嘴里却呓语一般说道:“爸,我好想你……我想见你,做梦都想啊……爸……”   情绪过激之下,她不一会儿就昏睡过去了。   楼衡心里一叹,知道把她逼得太紧了,送她回了房间。   让他意外的是,不到半个小时,郑秋兰就醒过来了,还记挂着要做晚饭的事,笑着去厨房给她做吃的。   ……她像是忘了不久之前发生的事,忘了那些对话。   楼衡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重提前事,只沉默地答应了。   看她进了厨房,楼衡难得地感到了一丝疲惫。   以前他以为自己很好地把握着郑秋兰的心理状态,可现在他才明白,人心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   哪怕朝夕相处,哪怕他心思缜密,也无法窥知人心。   此时此刻,楼衡突然很想辛朝阳。   想要少年陪在他身边,或是和他说说话也好。   所以,楼衡给辛朝阳打了电话,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对方出了车祸的消息!       第63章 表白√初吻√   楼衡赶到医院的时候,只在病房里看到了辛宇。   辛宇看到他有些惊讶,随即笑道:“你来找小太阳吧?”   楼衡点点头,“他不在吗?”   辛宇告诉他:“他陪约瑟去复查了,应该快回来了吧。要不你下去找找,就在这栋楼,三楼。”   楼衡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辛朝阳确实像他在电话里说的那样,没受什么伤。   他定了定心,也没提出离开,而是道:“我在这里等他回来就好。”   楼衡走向辛宇,关切道:“您没事吧?我听小太阳说,您伤到脚了。”   辛宇:“没什么大事,就是扭了一下。”   “您不介意的话,我给您看看,可以吗?”   楼衡问道。   辛宇笑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这孩子有心了。而且,我一直听小太阳和约瑟夸你,说你医术特别好,正好有这个荣幸见识一下。”   “您过誉了,我——”   “楼哥!”   楼衡蓦地打住声音,回头看去。   辛朝阳推门进来,看到楼衡在,顿时惊喜。   他小跑进来,但楼衡的速度比他还快,两步上前就将他抱进怀里——   紧紧地,用力地抱住。   辛朝阳愣住了。   他呆呆的,忘了回应,只听到了杂乱而剧烈的心跳声,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楼衡的。   楼衡没有抱太久,松开他,上上下下摸了摸,确定他完好无损,才松了一口气。   他摸了摸辛朝阳的头,说:“还好你没事。吓坏了吧?”   “嗯……楼哥……”   辛朝阳的心被击中。   仿佛某条断开的神经终于衔接上了,他反应过来,就是鼻子一酸。   “吓死我了……”   辛朝阳抱住楼衡,就像停靠在最安心的港湾,直到现在,才真正能放心地害怕。   他抽噎着说:“那个人突然跑出来,爷爷差点就撞上去了,太可怕了。然后一切都失控了……”   “我想喊爷爷,可是来不及说话,就看见约瑟要飞出去,吓死我了!幸好我把他抓回来了,不然……我真不敢想……呜呜……   还有那个人,他躺在地上一动都不动,我还以为他死掉了,吓死我了!谁知道,呜呜,谁知道他就是饿晕了……你说他怎么会忘记吃饭?   都那样了,干嘛要出来吓人,差点就真的出事了。   幸好没事,万一爷爷和约瑟怎么样……呜呜呜……我都不敢想……”   他哭得委屈极了,把楼衡心疼坏了。   他上下顺着辛朝阳的脊背,哄他:“已经没事了,你爷爷和约瑟都很好。别怕,不要哭。”   话刚出口,就听见约瑟激动地叫道:“NONONONO!Don’t stop!!!”   辛宇也反应过来了,顾不上脚上的伤,翻身下床道:“小太阳你哭了?!太好了!”   “……呜?”   辛朝阳愣住,“我哭了吗?”   他从楼衡怀里退出来,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摸到了一手的湿润。   他瞪大眼睛,随即陷入了和约瑟、辛宇一样的惊喜,“我真的哭了!这是眼泪,我流泪了!约瑟你看,爷爷,楼哥——”   把手递到楼衡眼前时,辛朝阳才反应过来,缩回手说:“那个,楼哥,我……”   楼衡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看了看辛朝阳湿润的手,又摸了摸他的眼睛,擦过未干的泪痕,随即看向约瑟,问道:“他的眼睛……?”   约瑟摇头说:“不是眼睛的问题,是心理问题。小太阳的泪腺受过破坏,后来修复了,他却再也流不出眼泪,好像丢失了哭泣的本能。十年了,这是他第一次掉眼泪。太好了!”   他抑制不住地欣喜。   不仅仅是作为一个亲人的喜悦,也有一名主治医生的成就感和如释重负的舒畅。   楼衡想起小孩和他说过的“他说再哭就挖掉我的眼睛”“那太疼了”“我不敢哭”,明白他哭不出来的原因,心里沉甸甸的。   辛宇高兴过后,则心疼起来,摸摸辛朝阳的脸说:“爷爷太粗心了,没想到你这么担心我们。”   约瑟听了,也很是自责。   他记挂着辛宇的伤,竟然没有及时疏导小太阳的心理,安抚他的恐惧,实在太不应该了。   辛朝阳却只剩下高兴,兴奋道:“我哭了啊,原来眼泪真的是咸的!”   他憋了憋,随即有些沮丧道:“我哭不出来……我好像又忘了该怎么哭了,怎么办?”   约瑟听了直笑,“宝贝,你摸摸你的额头,问问自己是不是已经不害怕,也不难过了?这样,怎么会流泪呀。”   辛朝阳还真用手贴了贴自己的额头,然后傻笑着说:“还真是啊……”   这模样,看得屋内三人都笑了起来。   楼衡又是心疼又是心喜又是心软,复杂得很,看着他的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辛宇无意间看到这个眼神,心下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   他看看只顾着傻乐的孙子,咳了声说:“好了小太阳,楼衡特意来看你,你也好好招待一下人家,别光顾着高兴了。”   辛朝阳这才想起来,拉着楼衡的手喜滋滋地问他:“哥,你特意来看我呀?”   “嗯。”楼衡又揉了揉他的头,“担心你,过来看看。”   辛朝阳心里一甜,忍不住又傻笑起来,还带着眼泪的眼睛微微眯着,亮晶晶的。   辛宇看得直想叹气。   这小傻瓜,都给他创造机会了,也不知道把握。   约瑟和他很有默契,开口道:“这里乱糟糟的,你们去隔壁病房说话吧,顺便也让小太阳休息一下。从刚才就陪着我上上下下的,肯定很累了。”   “我没事的——”   辛朝阳想说自己不累,不需要休息。楼衡看出两位长辈的用意,笑着道:“那我不打扰了。虽然有惊无险,不过,辛爷爷应该也有很多话想和约瑟先生说。”   辛朝阳听了,恍然大悟。   是哦!   之前那么惊险,简直是生死一线了,他爷爷肯定要黏着约瑟撒娇好几天,才罢休啊。   自己在这里,太打扰他们交流感情了。   辛朝阳当即拉着楼衡往外走,边说:“爷爷你们慢慢说,我会帮你们挂上免打扰的牌子的。”   出去之后,他特别体贴地为他们关上门,挂上了【正在休息,请勿打扰】的牌子。   约瑟:“……”   辛宇:“……哼,一肚子坏水。”   这说的,却是楼衡了。   分明是他自己想和小太阳独处,非得倒打一耙——好吧,也不算胡说,辛宇是真的有很多话想和爱人说。   他从背后抱住约瑟,埋在他肩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抬头说:“瑟,我也吓坏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约瑟贴着他的脸蹭了蹭,低声说:“我也是。亲爱的,你要好好的,我没法想象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你知道吗?”   “嗯,我知道。”   辛宇向他承诺,“我会好好的,长长久久地守着你,不给年轻的小白脸一丝机会。”   约瑟听了,啼笑皆非。   *   辛朝阳带着楼衡去了隔壁病房。   宁市中心医院的VIP病房就一层楼,四间房。原本都空着,现在辛宇和那个闯红灯的人各占了一间。   因为辛宇要住院一晚上,辛北城将剩下的病房也定了,准备留夜看护。   进去之后,辛朝阳还没想好先要说什么呢,就见楼衡锁了房门。   他怔了一下,随即脑子里控制不住地想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有些紧张道:“楼哥,关、关门做什么?”   楼衡说:“衣服脱了,我看看。”   “脱、脱衣服?”   辛朝阳的脸刷地红了。   楼衡怔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   他挂心辛朝阳的伤,根本没想太多,现在看少年又羞又臊,都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心里就又是柔软又是欢喜。   他走过来,低头看了紧张兮兮的辛朝阳一会儿,直看得他耳朵都烧起来了,才伸手敲了敲他的额头,含笑道:“我是说,看看你的伤。想什么呢?”   “……我没想,我什么都不想!”   辛朝阳简直臊死了,赶紧把外套和毛衣脱了下来。   看到他胸膛上一道刺眼的勒痕,楼衡没了玩笑的心思。   ——强烈而急促的挤压导致毛细血管破裂,勒痕上一块接一块的血淤印子,在白皙的皮肤上异常扎眼。   楼衡皱着眉,看他肩膀和腰侧都有一块血瘀,轻轻一碰,少年就发出“嘶”的吃痛声。   楼衡也不敢碰他了,只擦了一点他用的药,嗅闻过后,就道:“我让人送药过来。”   他拿手机就开始联系人,不仅要了跌打散淤的药水,还说了一系列的药名,让人现在就从距离最近的海城云中楼急调来宁市。   挂断电话后,他见辛朝阳看着自己出神,不由又笑起来,数落他:“看着我做什么,快把衣服穿上,别感冒了。”   辛朝阳迟钝地拿起毛衣,说:“哥,你刚刚皱着眉的样子,特别迷人。”   他眼睛里还有着未褪的迷恋。   实在是他很少看到楼衡皱眉的样子,有着一种独特的,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让他都忘了移开眼睛。   楼衡问他:“那,迷住你了吗?”   “……啊,什么?”   辛朝阳装傻,把毛衣套上去,脑袋从圆领中钻出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楼哥,你刚刚说什么?”   辛朝阳以为他会体贴地揭过话题的,楼衡却看着他,又说了一次:“我说,我迷住你了吗?”   辛朝阳的脸顿时不争气地红了,眼神闪躲了下,复又理直气壮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被你迷住啦!我本来就是你的小迷弟,全十一中都知道!”   这不是楼衡想听的答案。   想起少年写给他的信,想起他说自己喜欢了一个名叫楼衡的人,想起他说如果收到回信就向他喜欢的人表白。   楼衡原来满心期待小孩对自己表白的画面,现在却不肯再等了。   多一秒,他都不想等。   他一步站在辛朝阳跟前,低头看着他,那眼神看得辛朝阳心跳嘭嘭跳,有点慌。   “小太阳,我——”   “爸,儿子,你们肯定想不到那个饿晕的家伙是谁——欸,小太阳呢?”   楼衡话才刚开口,辛北城咋咋呼呼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我,我爸爸找我了。”   辛朝阳绕开他跑向门口,手才碰上门把手,却有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手上。   楼衡站在他身后,几乎贴在他背上,将他困在胸膛和门板之间狭窄的空间里。   太近了……   辛朝阳不敢动了,呐呐地唤了声:“楼哥?”   辛朝阳想提醒楼衡靠太近了,可他的心却为这样的距离而感到甜蜜和眷恋,怎么也说不出让他离远些的话。   叩叩叩。   有人在外面敲门。   “小太阳?你在里面吗?”   是辛北城。   “我——”   楼衡捂住他的嘴巴,在辛朝阳耳边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说话。   叩叩。   “儿子?你在不在?”   “敲什么敲,让他休息一会儿。”   辛北城被辛宇叫走了。   “……”   辛朝阳感觉楼衡松开了捂着他的手,提着的一颗心刚刚落下,又被楼衡之后的动作弄得悬起。   楼衡将他的手从把手上拿下来,握在手里,另一只手将他的身体扳过来,让他正面对着自己,随后撑在他左肩一侧的门板上,完全将他封锁在自己的怀抱里。   “哥……”   辛朝阳心跳快要爆棚了。   他望进楼衡的眼眸,那里,仿佛藏着很多神秘而炫目的光影,令人着迷。   对视越久,辛朝阳感觉体温越高,心脏过快的搏动,带着一股热血冲上脑子。   他又感觉到了失控的冲动,不,是比之前更强烈的渴望。   辛朝阳紧紧捏住拳头,拼命拉住想要触碰他嘴唇的自己。   楼衡凝视着这样的辛朝阳。   他很紧张,身体在自己怀里微微僵硬,也在微微颤抖着。   他的脸很红,眼神从一开始的闪躲陷入沉迷的恍惚。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楼衡感觉自己也被他带入了一个迷乱的世界。   他微微低下头,低声问辛朝阳:“小太阳,你想做什么?”   “我……楼哥……”   辛朝阳掐了掐手心,还企图清醒过来。   楼衡却靠的更近了,仿佛只要轻轻一仰头,他就能触碰渴望已久的东西。   他听见楼衡问自己:“要亲我吗?”   辛朝阳睫毛一颤,微微睁大眼睛,心里想着是不是他听错了,但嘴巴却拦不住地问他:“可、可以吗?”   楼衡嘴角上扬,“你想吗?”   辛朝阳用实际动作回答了他!   他仰头在楼衡嘴唇上碰了一下——真正触碰到柔软的皮肤,辛朝阳才猛地睁大眼睛,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惊地向后退,但根本退无可退,惊惶地撞到门板上了。   楼衡怕他撞到头,伸手在他后脑上垫了一下,就不再放开了。   他轻笑起来,追问辛朝阳:“为什么亲我,嗯?”   辛朝阳抿了抿嘴唇,像在回味刚才的触感,又像在挽留即将消失的属于楼衡嘴唇的温度。听到楼衡这么问,他又羞又臊还有点慌,结结巴巴地说:“是、是你让我亲、亲你的……”   楼衡没否认,说:“我喜欢你,所以让你亲我。”   “!!!”   辛朝阳呆住了。       第64章 戴了口罩呢   “楼、楼哥,你说什么?”   辛朝阳怕自己听错了。   楼衡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带着笑:“我说,我喜欢你,所以让你亲我。”   “!!!!”   心花怒放,辛朝阳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楼衡看他的眼睛染上以往从未有过的光,就好像直面太阳一样,烫得他心脏一缩,随即整个人也被辛朝阳点燃了。   他实在爱极了这样的少年,受到了莫大的引诱,几乎都没耐心等他的回答,就想吻住他。   但才刚低下头,辛朝阳就仰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   辛朝阳抓着他腰后的衣服,紧张地说:“楼哥,我,我还想亲你。”   都亲过了,才这么说。   楼衡被他逗得笑起来,说:“不给我名分就想亲我……小太阳,你说我该不该答应,嗯?”   “……名分?”   辛朝阳都要化在他的笑容里了,手指蜷了蜷,脑子缺氧无法思考,只能迟钝地重复他说的话。   楼衡循循善诱,“我只会让我的男朋友亲我。小太阳,你要吗?”   “要!要要要!”   辛朝阳听明白他话里的双层含义——不管是做楼哥的男朋友,还是亲吻他——他都想要!   他激动得忘乎所以,楼衡松开握着他的那只手,他就迫不及待地抱住了楼衡的腰,仰头问他:“真的可以吗,楼哥?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可就是做梦,他也想象不出这样甜的场景,这样情绪外露的楼衡。   “当然。”   楼衡低下头,没有主动亲吻他,只是笑着提醒他:“现在,你可以亲吻你的男朋友了,小太阳。”   辛朝阳激动地嗷了一嗓子,吧唧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然后喜滋滋地重复了一个称呼,“男朋友。”   他笑着,嘴角仿佛藏了蜜,诱惑人采撷。   楼衡低头亲吻他的嘴角,浅尝一口,只觉甜到了心里。   他停在那里,低声问辛朝阳:“可以吗?”   辛朝阳用力抓紧他的衣服,害羞又期待,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楼衡就吻住了他。   不同于辛朝阳青涩又单纯的亲吻,楼衡的吻霸道又深入。   他感受了片刻柔软,就撬开少年的嘴唇闯了进去。   湿热柔软的东西伸进口腔,辛朝阳就像被撬开的蚌,浑身剧烈收缩了一下。   那是……   楼哥的舌头么……   少年喉咙里滚出一声低低的惊呼,随即,呼吸变得急促而剧烈。   他没有推开楼衡,反而更用力地抱住了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这无限放大了他的感官。   好烫……   嘴唇像在发烧,嘴里好像含了一口滚烫的开水,让他慌乱地想推出侵入的对象,但一触碰到对方,就放弃了所有抵抗。   哪怕会被烫伤,都不想放开他。   辛朝阳感受到了楼衡的呼吸打在脸上,他的舌头缠住自己的,吮吸和搅动,让他的舌根有些疼,他在让他浑身过电一样暧昧的啧啧声里急促地吞咽着口水,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楼衡退了出来,稍稍放开他。   辛朝阳睁开眼睛,桃花眼里雾气蒙蒙的,眼神热度未退,像在问他为什么走开。   他也确实这么说了:“楼哥……不,不继续了吗?”   他仰头贴回楼衡的嘴唇,催促他回来。   楼衡疼爱地亲了亲他,把笑声和提醒的话一起送回他嘴里,“别忘了呼吸。”   辛朝阳总算知道之前为什么觉得有些窒息。   但就是知道了,一旦投入其中,他还是会忘记呼吸。   楼衡断断续续地亲吻他,教了他好多次,可他就是学不会,最后懊恼地趴在楼衡胸口滚着脸,“我怎么这么笨啊。”   楼衡一直在笑,抱着他,亲吻他的脸颊,“多学几次就会了。”   “那再来!”   好学生辛朝阳誓不罢休。   教学的成果喜人,就是……   辛朝阳看着手机自拍镜头里的自己,嘴唇又红又肿,根本不能见人了。   他捂着嘴巴,红着脸问楼衡:“怎么办呀?”   又有些嫉妒地盯着楼衡的嘴巴,“你怎么就一点点红……还说力是相互的,物理骗我!”   楼衡听得笑出声来,揉揉他的头,亲昵地说他:“小傻子。”   但这样确实不好见人,尤其,屋外头还有大家长等着。   楼衡想了想,半抱着他在病床床头柜里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了一包医用口罩。   辛朝阳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很奇怪?”   他觉得他现在戴口罩就在上演成语故事:掩耳盗铃,欲盖弥彰,做贼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陪你。”   楼衡率先把口罩戴上了。   辛朝阳立刻高兴起来,一边戴口罩,还夸他:“楼哥,你戴口罩的样子都好看。”   说着,隔着口罩又亲了下他的嘴唇,疼地捂住嘴,还眯着眼笑个不停。   活像只偷了腥的猫崽子。   楼衡只觉得他身上有一种非常特殊的磁场,无时无刻不在勾着他,吸着他靠近,几乎不愿意放他出去了。   但这显然不可能。   在他们亲得忘乎所以的时候,辛北城又来敲过一次门,楼衡还听见了王璐的声音。   当然,这个细节辛朝阳完全不知道就是了。   所以,在他爷爷病房外听见他妈妈的声音,辛朝阳惊讶之后,下意识就往楼衡身后藏了藏。   “是楼衡啊,快进来。”   辛北城先看见楼衡,然后看到猫在他身后,抓着楼衡的袖子亦步亦趋地走进来,一副小媳妇样的儿子,不由奇怪道:“小太阳你躲什么?还戴个口罩,这是干什么去了——”   话音蓦地顿住。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屋里的说话声突然停住了,三双眼睛盯了过来。   辛宇:“……”   约瑟:“……”   王璐:“……”   辛北城腾地一下站起来,瞪着楼衡简直要喷火,“你——”   灭火器·王璐一脚踹开了他,笑呵呵地迎上来说:“哎呀,妈妈的宝贝回来啦。快让妈妈看看,伤到了没有?”   “我很好,妈妈。”   辛朝阳露在外面的耳朵红透了,一双眼睛也装满了害羞和心虚,都不敢看他妈妈了。   楼衡说:“阿姨您别担心,他身上有一道勒痕,没有其他伤。我已经让人送特效药过来,用过之后能让他好受一点。”   “……哦,这样啊。挺好的,挺好的。”   王璐的笑容微微僵硬,觉得自己演员的职业素养受到了莫大的挑衅。   她根本不能想,这小子是怎么给他儿子看的伤。   一想到他脱宝贝儿子衣服,还把他弄得只能戴个口罩见人的场面,王璐就恨不得抡起灭火器砸在楼·纵火犯·衡头上。   辛宇也有点喘不过气,拿过爱人手上的咖啡闷了一大口。   他得缓缓。   现场唯一比较淡定的就是约瑟了。   看辛朝阳粘着楼衡的样子,就知道他们的关系已经更进一步,只为小太阳感到高兴。   约瑟说:“包叔叔做了晚饭,里尔拿过来了。你们也饿了吧,拿过去吃一些吧。”   “过哪里去,就在这儿吃。”   辛北城瞪着一双死鱼眼,浑身都是低气压。   王璐推了推他,小声骂:“你闭嘴。”   随即对窘迫得不行的儿子扬起一个笑,轻声细语地说:“小太阳,你和楼衡同学去吃饭吧,别饿着了。”   “……谢谢妈妈。”   辛朝阳羞耻得脚趾抓地。   楼衡看得笑起来,摸摸他的头,随后提起食盒,泰然自若地向四位长辈告辞,“那我们先走开一下。”   等他们出了屋子,辛北城就炸了。   他指着门,手指都在颤抖,骂道:“太嚣张了!你们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在我家里放了把火,他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嘿,小子够狂啊,看我不——”   “我看你很不怎么样,有种你大点声啊。”   王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原来,辛北城气急败坏的时候,还没忘了压低声音,根本一点气势都没有。   辛北城气焰顿消,满是不自在道:“我这不是怕小太阳尴尬嘛。”   想起害羞得不要不要的儿子,再想起楼衡那副淡定自若的做派,他就觉得心梗。   辛宇把咖啡都喝完了,放下杯子说:“行了。小太阳第一次谈恋爱,我们只需要祝福就好。要是楼衡那小子敢欺负他……呵。”   最后一声,泄露了一点杀气。   “不是,爸,你就这么看着?”   辛北城还指望老子能找回场子呢,怎么听着这意思是不会为难楼衡了?   就这么让这臭小子把他们的心肝宝贝拐走?!   太便宜他了吧!   辛宇啧了一声,没好气道:“不这么着,难道你还想让你儿子抱着火柴,跑人家家里烧啊?”   辛北城:“……”   约瑟笑着打圆场,“我们应该为小太阳高兴,他长大了。”   辛北城一听这话,更坐不住了。   “放屁——我儿子还没成年呢!不行,我得去瞧瞧,要是他敢对我儿子干什么坏事,我非撕了他!”   他气势汹汹地开门出去了。   王璐不放心地跟上来,结果就看到刚刚气焰滔天的家伙猫着腰,贴着墙壁,鬼鬼祟祟地向隔壁病房前进,耳朵贴在门上偷听。   怂得一批。   王璐翻了个白眼,也不过去了,在他后头掏手机拍他猫腰做贼的样子。   辛北城什么也没听到,心里正挠着呢,忽然听到身后的门打开,吓了他一跳,忙回头看。   刚要走出门的人也被他吓了一跳。   看了看扒着门的家伙和举着手机拍的人,他问道:“璐姐,辛总……你们在干什么?”   辛北城打了个哈哈,“林默,你醒啦——”   咔哒。   身后的门打开了。   辛朝阳探出头来,感受到奇怪的气氛,眨了眨眼睛,“爸爸?”   辛北城:“……”   得,这下齐活了。       第65章 你就招我吧   说来也巧,闯红灯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林默——熊猫娱乐的前董事长,王璐的前老板。   还是王璐这个最后赶到的人,最早发现这件事。   不,应该说,是神通广大的网友第一个发现的。   王璐在片场软到在地,被有心人拍了照片传播了出去。   她本身就是话题人物,这件事很快就上了热搜,纷纷猜测女神是为了什么事这样失态。   很快,就有人扒出了远在宁市发生的车祸现场照片,指出躺在地上的人就是熊猫娱乐的前董事长林默。   两件事就牵扯上了。   王璐在赶回来的路上接到经纪人的电话,才知道有这回事。   她忙联系辛北城,问他车祸的另一方当事人,是不是林默。   辛北城还真不知道,自己跑下楼去看了。   ——躺在白色病床上,看着没几□□气的家伙,不是林默是谁?   这下好了,辛北城也没法埋怨罪魁祸首,反而被他这样子吓个半死,着急忙慌地让医生重新整治一番,详细地做了全身检查,还帮着转了VIP病房。   楼衡赶到医院的时候,他正忙着销案,通知警方不必追究林默的责任。   累死累活地折腾完了,辛北城掏手机还想和老婆邀功呢,结果第一眼就看到了微薄推送:   #璐女神神秘男友,竟然是他![图]#   辛北城点进去——   好大一张图,可不正是林默的正装全身照!   ……差点气死。   辛朝阳拒绝了家人让他再休息一天的提议,第二天照常销假回了学校,还没来得及和新鲜出炉的男朋友说声早安,就见杨星星和高志坚凑在一起讨论女神的新闻。   高志坚满口说:“星儿,你女神这是好事将近了呀!”   辛朝阳:“……”   “可我总觉得不大自然,女神一直说和林默是朋友的,他们俩看着就没有CP感啊。”   说着,杨星星看到辛朝阳,顿时眼睛一亮,问他:“辛宝宝,你觉得呢?”   “……我不觉得。”   辛朝阳想起他爸爸心梗的样子,有点心疼,不想参与这个话题了。   高志坚却拉着他说:“朝阳宝宝,你再仔细看看。”   他把手机塞进辛朝阳手里,让他看八卦小编放的料。   辛朝阳看了,写得特别精彩,一一举例女神和林董的感情经历。   1)女神和林默高中同学三年,青梅竹马。[高中毕业照JPG]   2)在林默刚刚创建公司的时候,跻身一线顶流的王璐女神毅然告别老东家,加入了当时一文不名的熊猫娱乐。[签约现场握手JPG]   3)他们一起将熊猫娱乐发展壮大,塑造了娱乐圈最大的造星航母,女神也成了不老女神,实力影后。事业是最佳拍档,生活也一样拥有默契,常常晒聚餐的照片。[熊猫娱乐全体员工聚餐现场JPG]   4)林默出了车祸,女神着急得在片场几乎晕倒。[女神软倒在地GIF]   5)据小编合理推测,林默将熊猫娱乐转让给女神,根本就是给女神的聘礼。简直就是霸道总裁本总,太浪漫了!   辛朝阳:“……”   要不是他是他妈妈亲生的,他都要信了。   默默地把手机还给高志坚,他选择尿遁,拉着楼衡的手说:“哥,一起去洗手间?”   楼衡说:“好。”   看他们出去了,高志坚在后面乐着说:“辛宝宝你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吗,上个厕所还要人陪,还手拉手呢,幼不幼稚啊?”   辛朝阳做贼心虚,听了就想把手抽回来,楼衡握紧了些,没让他拿开。   辛朝阳抿嘴忍着笑,只觉得糖浆里混了一点气泡水,又甜,又有点小刺激。   楼衡当然没真带他去上厕所,而是带他回了宿舍。   掀开校服看了看他的伤,虽然比昨天看起来还要惨烈一些,但好在淤青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楼衡轻轻碰了碰他,“好点吗?还疼不疼?”   “疼,”辛朝阳蹭了蹭他的肩膀,撒完娇,就心满意足地说:“不过比昨天好很多了,哥,你给的药特别好用。”   楼衡笑起来,“我让人再送一批常备药过来。”   说着,他放下辛朝阳的衣服,叹了口气,捏捏小孩的鼻子说:“一眼没看着你,就弄了一身伤,让人怎么放心得下。”   辛朝阳凑在他面前,问他:“哥,你是不是特别心疼我呀?”   “嗯,心疼你。”   楼衡亲了亲他的嘴唇,含笑道:“贵重物品已出售,请妥善保管。能做到吗?”   “能!”   辛朝阳笑眯了眼睛。   两个人在宿舍待了一会儿,不期然早自习的下课铃声就打响了。   辛朝阳有些惊讶,“这么快?”   楼衡说:“回去吧。”   辛朝阳有些不情愿,磨磨蹭蹭地站起来,说:“我都没有给你早安吻呢……”   楼衡眸色深了深,指腹抚摸着他的脸,低声和他说:“我忘了准备口罩,怎么办?”   辛朝阳的脸刷地红了,“谁要戴那个了!”   在至亲面前还好,至多有些害羞。要是在同学们面前露了陷,那也太尴尬了!他以后该怎么面对他们。   辛朝阳仰头在楼衡嘴唇上吧唧了一口,“这、这样就可以啦。楼哥,早安。”   顿了顿,他又甜滋滋地说了一句:“男朋友,早安。”   楼衡露出一个会心的笑,低头嘬着他的嘴唇含了一会儿,才放开他,说:“早安,男朋友。”   辛朝阳更不想走了。   他抱着楼衡,脸在楼衡肩膀上打滚,恋恋不舍地说:“哥……我好想亲你……”   滚了一会儿,他凑到楼衡耳边,小声说:“我想要你的舌头伸进来。”   说完,他自己羞得耳朵都红了。   楼衡被他撩拨得难以自持,低下头就要吻他。   “唔。”   辛朝阳一把捂住嘴巴,让他的嘴唇落在了手背上。   “不行不行,没有口罩呢。”   他一边摇头一边笑,露在外面的眼睛弯成了两只小月牙。   楼衡爱他这样的淘气,在他手背上亲了亲,无奈地说:“你就招我吧。”   辛朝阳抱着他笑,直到第一节课的预备铃打响了,才发觉他们又忘了时间,怔了一下后,相视一眼都笑了。   慢了一步回到班上,见是楼衡和辛朝阳,英语老师问都没问就招手示意他们进来了,继续讲课。   高志坚回头,小声打趣道:“你们这趟厕所去的够久的啊,我还以为你们掉进去了……”   “咳,同学们认真听课啊。”   英语老师的眼神杀向了高志坚,堵住了这只人形喇叭,也成功让辛朝阳摆脱了尴尬。   楼衡不为所动,把一个文件夹放到辛朝阳桌子上。   辛朝阳:“……”   辛朝阳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低头猫在桌洞里给他发信息:哥,你昨天回去还给我准备了这个啊。。。。。。   六个点点道明了他的拒绝。   楼衡勾了勾嘴角,回他:不是,之前准备的。   辛朝阳转头看他,见他还没有停止输入,连忙又盯住了屏幕。   楼哥:前两天你不在,我想你了,就给你备课。   楼哥:足够讲到下个月了。   辛朝阳差点笑出声来。   抿着嘴忍笑,他甜滋滋地回复:那你想我想的有点多啊~   “多吗?”   楼衡贴在他耳边,低声问。   辛朝阳忙坐直了,把文件夹打开,摇头小小声说:“还可以更多一点点。”   楼衡轻笑了声,那笑声里有着别样的磁性,温柔得不可思议,惹得杨星星诧异地回头看了眼。   辛朝阳很想认真学习,但他真的做不到。   看着眼前的文字,他脑子里想的全是楼衡,他笑的样子,皱眉的样子,还有亲他的时候浸着温柔的眼眸,还有回忆起来就让他身体酥麻的吻……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吸引了辛朝阳的注意力。   他凑过去看——   楼哥:在想什么?   辛朝阳扭头看楼衡,迎上他带着笑意的目光,感觉自己被他看透了,顿时脸热起来。   他做了个口型,说自己什么都没想,竖起资料装模作样地看,但好半天都没翻开一页。   辛朝阳放弃了。   他放下文件夹,看楼衡在书上写着什么,很专注的样子,抿了抿嘴唇,有点小情绪。   他又猫进桌洞里,发信息。   小太阳:哥……我好想你,你都不想我。[你乖巧的宝宝要离家出走了JPG]   楼哥:谁说我不想你?   小太阳:╭(╯^╰)╮不信。   楼衡就把自己的书,放到了他面前。   辛朝阳一看,才发现一本正经介绍岩石演化的文字里被写上了1234567的数字。   他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这是乐谱!   他从来不知道楼衡还会乐器,但这似乎不需要太意外——楼神总是无所不能的。   辛朝阳忍着激动,去看他谱的曲子。   楼衡看他嘴唇微张,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嘴边,辛朝阳这才注意到自己差点就哼出来了。   他忙绷了绷神经,在脑子里默唱了一遍。   是一首非常简单的曲子,欢快的曲调不失缠绵,哪怕只是半阙,也满满都是甜蜜。   辛朝阳笑得更甜,一边在手机里输入,还不时抬头看楼衡,以致于打字的速度更慢了。   楼衡也不急,笑看他动作。   小太阳:这是写给我的吗?   楼衡没有在手机上回复,直接在书上写道:你说呢?   辛朝阳看见,也不要发信息了,接过他手里的笔,在他后面写:肯定是我^v^   楼衡无声地笑,没有接过笔,而是直接握着他的手,在书上继续写道:所以,你现在知道我有多想你了。   辛朝阳简直要被他甜化了,也带着他的手写字,在他书上画小心心,画满了两页纸,直到再画不下了,才写道:现在,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了!   楼衡笑起来,在下课铃声中,在辛朝阳耳边说:“我也是。”   辛朝阳开心得不行,高志坚回头说:“你俩干嘛呢,一整节课就看你们搞小动作。”   辛朝阳立刻绷住脸说:“学习!”   高志坚呵呵了声,“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他还想玩笑两句,转头看见杨星星趴在桌子上,一副蔫儿吧唧的样子,忙问:“咋啦,之前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不会是你女神真要结婚了?”   “结什么婚!我女神独美!”   杨星星义正言辞,一脸想哭的样子。   别说高志坚了,辛朝阳都让她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杨星星叹口气,“没啥,我就是觉得世事无常……你们别再给女神和林总裁组CP了,他们没那种关系。都是小编一张嘴,瞎说的。”   高志坚有些纳闷。   CP拆了就拆了,至于这么难过吗?况且,他家姑娘不是一直不站这对CP的吗?   他拍拍杨星星的头,说:“好啦,那都是他们神界的事,我等凡人看看就算了,别太当真。”   杨星星推开他的手,丧气道:“你不懂……”   高志坚不服气道:“那你倒是说啊,你都不说,我懂个寂寞。”   杨星星却说什么也不肯说。   事实上,就在上课之前,她和高志坚意见不统一,就找好姐妹王初雪问她怎么看女神的绯闻。   怎么也没想到王初雪会给她投了一个深水鱼雷。   Snow:假的。   Snow:林默是我表哥。       第66章 楼哥暗恋我   杨星星一直忘不了关于王初雪表哥的故事。   此时再看新闻里林默车祸现场图,照片里那个憔悴不堪的男人,心里很不好受。   不过,杨星星是怎么也不会将对方的隐私说给大嘴巴高身残听的,哪怕这位现在已经是她男朋友,她也信不过那张没把门的嘴。   杨星星这个小迷妹不讨论女神的CP了,辛朝阳顿时耳根清静——虽然他心不清静,一整天都无心学习,沉迷恋爱去了。   周四最后一节课是体育。   午后下起了雨,大家就在体育馆活动,还有一部分人提前去了食堂。   辛朝阳心不在焉地转着笔——这是自诩转笔高手的高志坚传授给他的,看着窗外的雨,想他楼哥陪他吃晚饭。   楼衡看出来了,说:“我给我妈打个电话。”   辛朝阳听出他言下之意是要留下陪自己,顿时高兴起来,欢欢喜喜地目送他出去打电话。   哪想到,楼衡回来时微微皱着眉,对他露出一个歉意的笑。   不须他开口,辛朝阳就明白了。   教室里还有其他人自习,辛朝阳拉着他走到外面,低声问:“阿姨怎么了吗?”   楼衡没瞒他,说:“我联系不上她,查了下才知道她乘高铁去京市了,手机也没带……小太阳,我需要回一趟京市。”   他刚才给郑秋兰打电话,没接通,就查看了家里的监控,发现她的手机落在客厅的沙发上。   再联系王奶奶,老太太说从早上就没见她来,楼衡就心知不妙。   查了一下,郑秋兰独自去了京市。   ……她果然没有忘记之前的对话。   只是,昨晚不见她有异常,楼衡还以为她会继续逃避下去,没成想,会这么毫无预兆地离开。   她的状态明显不稳定,楼衡不可能任由她一个人出行。   辛朝阳已经和约瑟了解过抑郁症,自己也上网查过,听说郑秋兰一个人走了,楼衡还明显不知情,比他都着急,赶忙道:“那你快去!我让张叔送你去机场。对了,还要拜托里尔爷爷帮忙订机票。”   他说着就要打电话。   楼衡拉住他,说:“机票我自己买就好。”   辛朝阳也没跟他纠结这个,点点头说:“那我让张叔马上来。”   楼衡说:“我打车去——”   “不行,”辛朝阳一口否决,“我送你去机场。”   楼衡听了,不再反对。   老张取了辛朝阳的晚饭,正在送过来的路上,接到电话连说自己马上就到了,又问他:“小少爷,你去机场做什么?你要去哪儿,可要和辛总商量好哦。”   不然他可不敢贸贸然送小少爷走。   辛朝阳说:“不是我,是楼哥要去京市。”   老张听了才放下心。   车上,辛朝阳还是很紧张,问楼衡:“哥,你几点到那边?”   楼衡告诉他自己的航班信息,四十分钟后起飞,晚七点就落地。   “这么久啊……阿姨不是早上十点就到那边了吗?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她一个人也太危险了。哎,怎么都不跟你说一下,你陪她去也好啊。”   辛朝阳忧心忡忡。   楼衡看他为自己的事着急,心里满是柔软,摸摸他的头说:“她是大人了,不会走丢的。何况,真出了什么事,我早就接到警局的电话了。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别担心。”   辛朝阳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   那语气和他妈妈数落他爸爸的时候,一模一样。   楼衡有幸听过,不由笑起来。   辛朝阳发现他是真的不着急,进了机场候机室,还不忘让老张把食盒摆上,陪他吃饭。   辛朝阳满心复杂,等送楼衡上了飞机,他也没想法回学校自习了,直接回了家。   家里人看他提前回来有些惊讶。   看小太阳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辛宇和约瑟对视一眼,取笑道:“这么快就和你男朋友吵架了?”   “才没有吵架!”   辛朝阳反驳了一句,随即叹气道:“是楼哥的妈妈。阿姨她自己跑去京市了,都没和楼哥说,手机也没带。楼哥去京市找她了,不知道怎么样……但愿不要发生什么事才好。”   辛宇一听是郑秋兰的事,心里也有些不安。   但他也做不了什么,叹息道:“等会儿问问你楼哥,告诉他如果需要帮忙,不要和我们客气。”   “嗯!”   辛朝阳用力点头,随后抱了抱坐在沙发上的爷爷,“谢谢你,爷爷。”   辛宇拍拍他的头,好笑道:“我们才是一个户口本上的,现在还轮不到你替他谢我。”   辛朝阳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约瑟看他们心情都不大轻松,拍拍手说:“好了,相信楼衡会处理好那些事的。小太阳你快来,今天有一份特别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   “什么礼物?约瑟,你今天还和爷爷出门了?”   辛朝阳有些惊讶。   约瑟摇摇头,“不是我们送你的——你自己看。”   他把一个快递盒子递给辛朝阳。   “什么呀……咦,楼哥给我送东西了?他没说啊——难道是先生!!!”   辛朝阳看到寄件人的信息第一个想到楼衡,随即才反应过来。   他惊喜过望,看向辛宇和约瑟,“是先生给我的回信吗?!”   辛宇笑着说:“拆开不就知道了。”   辛朝阳满脸喜悦,一迭声喊里尔爷爷给他找拆箱的小刀。   小心地拆开箱子,里面是一个古味十足的长匣子,雕刻着精美的梧桐花,预示着这是一份不寻常的礼物。   辛朝阳打开匣子,里面竟然放着一卷宣纸,还有一封信。   他摩挲着上面的盲文。   “新年快乐,小太阳,望你心想事成。楼衡……”   辛朝阳激动得眼睛都湿润了,捧着信激动难耐道:“真的是先生!这是先生的字!我和先生说,如果我收到回信就给楼哥表白的,先生竟然真的给我回信了!他还祝福我心想事成!啊啊啊啊,先生怎么可以这么好!”   约瑟笑道:“虽然来的迟了一点,但先生也给我们小太阳带来了很多幸运。”   “嗯!先生就是我的幸运星!”   辛朝阳简直开心坏了。   辛宇提醒他:“礼物还没拆完呢。”   辛朝阳忙把宣纸取出来,将线拆开,发现是一卷很长的宣纸,就说要拿到收藏室去看。   那里有专门悬挂字画的地方。   辛宇钟情古玩字画,自然不肯错过“楼衡先生”的作品。   他翘着一只脚,被约瑟搀扶着,也跟着上了楼。   收藏室里,辛朝阳将宣纸一轴挂到悬钩上,缓缓打横拉开,将尾端挂在另一端,露出笔墨挥洒的全貌。   【自惭不是梧桐树,安得朝阳鸣凤来。】   三人跟着念出,辛朝阳深受触动,辛宇也有些惊异。   约瑟没看懂,忙问:“这是首诗吗?说了什么?”   辛宇就给他解释了一番,这说的是凤凰只会在梧桐树上栖息停留,自己不是梧桐树,没有那么高洁的品格,怎么能得到凤凰一样不凡的人青睐呢?   用在这里,则该是我这样不如梧桐高洁的人竟然得到了凤凰儿的青睐,实在让人惭愧的意思了。   “老先生这是说,我们小太阳像小凤凰那样热烈又讨人喜欢呢。”   约瑟仍然似懂非懂的。   他也不纠结这个,只笑道:“朝阳,那不就是小太阳的名字?真巧,这首诗和我们小太阳很配。”   辛朝阳被笔触所摄,看得有些痴迷,听他这么说才注意到这个巧合,更钟爱这幅字了。   他对辛宇说:“爷爷,你发现没有?这幅字和先生从前外传的字都不太一样……好像没有那么锋利的气势,气场更柔和一些……唔,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就是看到这幅字的时候,我心里暖融融的,好像真的看到太阳升起,有凤凰迎着朝阳张开火焰色的翅膀,飞向梧桐树一样。感觉,这些墨迹都像要活过来了,它们拥有自己的生命!”   “嗯,看得出来,你先生写这副字的时候投注了很不一样的感情。”   辛宇当然也看出了不同。   这副字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比这位先生从前拍卖的作品还要更出彩一些。   这要不是他孙子的宝贝,他都想抢回去私藏了。   辛宇笑道:“看来,老先生很喜欢我们小太阳呀,这么珍贵的字都送给你了。小太阳,你可要珍惜,回头让你爸爸找人好好装裱起来。”   “嗯嗯!”   辛朝阳也是这么想的。   三个人继续欣赏这幅字。   约瑟完全当作绘画艺术来看;   辛朝阳这个诗文造诣不过关的,专门上网查了原诗,正专研释义呢,就听见他爷爷“咦”了一声。   他抬头看过去,约瑟先问道:“怎么了?”   辛宇指了指落款,“这不是楼先生惯用的私章……小太阳,你来看看。”   “我看看。”   辛朝阳收了手机,凑近前细看,一眼就看出不同了。   因为他先生的落款只有三个字:楼衡字。   而这个落款,却是四个字的。   “楼……思……梧……字……”   辛朝阳一字一字地念了出来。   “楼思梧?”   辛宇露出思索之色,总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约瑟不懂这些,凑过来看了看,指着印章整体的花样说:“这个是梧桐花吗?和云中楼的标记看起来好像。”   云中楼?!   一语惊醒梦中人。   辛宇失声道:“楼思梧,郑思梧?是他?!”   辛朝阳一呆,随后诧异道:“难道这个是楼哥写给我的,不是先生?”   他跑下楼,重新拿了快递纸箱看上面的寄件人信息,看清了地址,顿时又是惊喜又是哭笑不得。   辛朝阳跑回楼上,把纸箱上的信息递给他们看,说:“我们搞错了,这是楼哥送给我的新年礼物啊!你看这个地址,这是楼哥家,我去过的!楼哥都不提前和我说,我还以为真的是先生给我回信了……哎,不过,是楼哥我也很开心,哈哈!”   辛宇一言难尽地看着孙子,一语点破道:“小太阳,你再看看那封信,看看这书法,这字迹,是谁的?”   辛朝阳在上楼的时候就想到这个问题了。   他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说:“肯定是楼哥模仿先生的!”   “他看过我这里所有关于先生的东西,还有先生写给我的盲文信。他知道我最喜欢先生的!他居然偷偷为我学这个,我都想象不出来,他会做这么浪漫的事……约瑟,这个超级难学的!不过,楼哥好厉害啊,学的这么像!我差点就被他骗到了,哈哈!”   说着,辛朝阳又把信件和字幅认认真真地看了几遍,感慨道:“真的好像啊……不知道楼哥练习了多久。你们说,楼哥会不会是在嫉妒先生,吃先生的醋,才这么努力?想当我心里唯一的男神?”   他激动得不成样子,还在原地跳了两下,对约瑟和爷爷说:“原来他那么早就喜欢我了,嘻嘻。”   辛宇:“……”   约瑟:“……”   辛宇心里还是有点别的想法,提醒乐得没边的孙子道:“你还是问问你楼哥,是不是他送的。”   辛朝阳正有此意,“没错,我必须得问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份礼物的,嘿嘿~”   他兴冲冲地给楼衡打电话,得到对方关机的提示才想起来,这会儿楼衡还在飞机上呢。       第67章 爸爸不开心   辛朝阳一点都没有失望感,将那副画和信看了又看,一边计划着要将他摆放在自己房间的什么地方,一边念叨着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礼物了。   辛宇都没眼看傻孙子,索性牵着约瑟给他介绍小太阳收藏的字画,给他科普一些华国传统文化知识。   两方得宜,时间过得飞快。   晚上十点半,辛北城风尘仆仆地回了家。听说那三口子窝在收藏室半天都没出来,叹了一口气,自己回屋去了。   倒是里尔看出他状态不对,去收藏室找了辛宇。   辛宇听说儿子回家都没来找他们插科打诨两句,而是一个人回了房间,也觉得不对。   辛朝阳也从“他和楼哥竟然是双向暗恋”的甜蜜里抽身出来,和他爷爷一起去找了他爸爸。   约瑟则体贴地等在门外。   一进去,爷孙两个就看到辛北城一个大字倒在床上,外套都没脱,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一副丧到不行的样子。   辛宇上前踢踢儿子挂在床边的脚,问他:“又被你老婆打了?”   辛北城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见他没回嘴,辛朝阳就知道事情真的很糟糕。   他趴在床边,担心地问:“爸爸,你怎么了?”   辛北城看到他,只觉更心痛。   他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只对他挥挥手,语气悲哀道:“宝贝,让爸爸一个人静静。”   辛朝阳看他爷爷,辛宇瞧了瞧儿子,觉得天应该还没塌,就拉起他,说:“让你爸爸一个人待会儿吧。”   辛朝阳迟疑地跟着他走了。   辛宇嘴上没说什么,出了门还是给王璐打了一个电话。   这个时间,王璐还在剧组补昨天落下的进度呢,听说是太上皇来的电话,吃惊不小,连忙进了化妆间接听。   听他问起辛北城,还问他们今天是不是闹矛盾了,王璐更惊讶了。   “我们今天分开之后还没联系过呢。爸,他怎么了吗?”   能让辛宇亲自打电话问她,这事可不小。   王璐也担心起来。   辛宇就将辛北城的反常说了,王璐一脸纳闷,说:“我先问问他。”   挂了电话,她就给辛北城打了视频。   “老婆……”   辛北城还在床上半死不活的。   王璐看他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还有力气和自己撒娇,当即放下心来,没好气道:“是今天天气太好吗,辛总您又出来作妖啦?”   辛北城听了更委屈了,给她讲了今天遇见的、接二连三的心塞事。   王璐听罢,“…………”了好一阵。   最后她绷着脸说了一句:“你容我缓一缓。”   她扣下手机。   然后,辛北城就听见了一阵丧心病狂的“哈哈哈哈哈”。   辛北城:“……”   盯着一片漆黑的屏幕,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熄灯了。   另一边。   辛朝阳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给妈妈打了电话,得到正在通话中的答案,很是放心不下。   这时,楼衡打了电话过来。   他一下子打起精神来,“楼哥!你那边怎么样了?阿姨还好吗?”   说着,辛朝阳和辛宇约瑟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离开了。   辛宇点点头,辛朝阳就跑回自己房间了。   “她一切都好。”   楼衡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问他:“在和你爷爷他们聊天吗?我打扰你们了?”   “没打扰,我们刚刚是在我爸爸门外。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开心,爷爷和妈妈说了,我妈正打电话哄他呢。”   简单说了这边的事,辛朝阳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说:“阿姨她人平安就好,你们现在在哪儿啊?”   “在酒店。她在睡觉,我在阳台上守着她,和你说说话。”   楼衡说。   辛朝阳有些疑惑道:“阿姨又在睡觉啊……好像她睡得比较多?”   他已经不止一次听楼衡提到他妈妈在睡觉了。   楼衡隔着屏幕碰了碰他的脸,说:“情绪大起大落容易疲惫。她情绪过激之后会陷入一阵虚脱状态,身体进入休眠,可以说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在运行吧。”   他没有故作轻松,在辛朝阳面前露出了一点疲惫,看得后者心疼极了。   辛朝阳也隔着屏幕摸摸他的脸,还凑过去亲了亲,说:“辛苦你了男朋友,回来之后,请包爷爷给你做好吃的哦。”   楼衡听得笑起来,说道:“不说她了。辛叔叔已经到家了吗?他看起来……只是一点不开心?”   辛朝阳没听出这话里额外的意味,叹气说:“可能要多一点点点,很不开心吧……”   “楼哥,我跟你说,他今天好奇怪啊,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好像经历了狂风暴雨的蔷薇花。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肯说。”   楼衡屈指敲了敲眉心,忍着笑说:“大概,是真的经历了狂风暴雨吧。”   “嗯?”   辛朝阳这次听明白了,有些惊讶道:“楼哥,你知道我爸爸为什么不开心呀?”   “因为我。”   楼衡说。   “因为你?!”   辛朝阳更吃惊,翻身坐起来,着急地问:“哥,你在京市见到我爸爸了?”   “嗯。”   楼衡就给他说了之前发生的事。   就在三个半小时前,楼衡下了飞机,还没出京市机场就接到辛北城的电话。   一接通,他就听辛北城冷淡地说:“你妈在我这儿,赶紧找人把她弄走。”   楼衡一惊,“辛叔叔,她做了什么吗?”   辛北城冷笑了下,“什么都没做,就对着我哭,现在哭晕过去了。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对她做了什么。”   说着,他实在忍不住怒气,硬邦邦地说:“没想到你居然是郑秋兰的儿子,真是失敬了啊。”   不等楼衡说话,辛北城咬牙切齿道:“楼衡,你知道我们两家的事吧?就这样你还敢搞我儿子,小子,你胆子不小啊!”   楼衡早料到他不会接受自己的身世,听他语气还算控制得住情绪,就说:“辛叔叔,我对辛朝阳是认真的,交付一生那样的认真。”   “放屁!就你身上这基因,我敢放心把我儿子交给你?你做梦!”   辛北城气笑了,声音特别冷。   楼衡说:“辛叔叔,我们当面谈吧,这不是可以在电话里讨论的事。我现在刚出京市机场,您在哪里,我来找您。”   辛北城听见他冷静平稳的语气就来气,听说他人就在京市,当即给他说了地方,接着二话不说挂断电话,以示自己的不满。   楼衡和出租司机说不必去墓园了,给了他新的地址。   在后座思索片刻,他给墓园的管理打了电话,询问今天是否有他外公的访客。   墓园给了肯定的回答,还说:“登记的信息是郑先生的女儿,是你妈妈吧?以前倒是没见她来过。”   楼衡每年都会去墓园给他外公扫墓三四次,十几年下来,和墓园管理很熟。   他请对方帮忙查了监控,要到了郑秋兰来时和离开时所乘车辆的车牌号。   随即,楼衡联系了他爷爷。   原本他并不想用这些事麻烦他爷爷,但现在郑秋兰跑去找了辛北城,事情的性质就不同了。   他必须掌握郑秋兰的行踪,了解她今天都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才好把握事态。   楼老爷子听说郑秋兰独自回来祭拜郑临丰,还稀奇道:“这可是天上下红雨了!难道是我今天没注意,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楼衡无奈道:“爷爷,您快帮我查查吧。刚刚辛叔叔给我打电话,说她现在人就在辛叔叔那里,哭晕了。”   楼老爷子一听可不得了。   他孙子这才刚刚和小太阳好上呢!可不能让那个不懂事的搅黄喽!   暗骂了一声搅屎棍,楼爷爷说:“你别急,我这就让人查。”   他有不少学生在公安系统,也是熟门熟路,很快就给了楼衡反馈。   ——郑秋兰早上九点五十分出了高铁站,打车去了墓园,在里面待到下午三点,随后就去了临丰置业总公司。   而辛家的星宇集团总部,和临丰置业就隔了一条街。   大路的监控显示,郑秋兰在临丰置业大楼下停留了四十几分钟,并没有进门,直到保安来询问,才仓惶离开。   随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去了星宇集团。   且这次,郑秋兰没有踌躇,直接进了星宇大楼。   那之后发生什么就查不到了,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楼爷爷气恼郑秋兰给孙子添乱,忍不住骂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可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才好。”   要是闹出什么难看场面,他孙子多难做人?   想他孙子好不容易才喜欢上一个人,好难得,那孩子也喜欢他孙子。   要是辛家人不满意楼衡,就算他和辛朝阳能长久在一起,那根刺也会一直横亘在他们余生里。   不疼也恶心人。   越想,楼爷爷就越气,真恨不得给孙子换个妈才好!   楼衡轻叹一声,说:“爷爷,您别生气,我会处理好的。”   楼爷爷没再说丧气话,只道:“要不行,你就告诉我,爷爷和他家长说,一定说得通的。都是上一辈的事,可不能你们两个孩子来受这份罪。”   楼衡笑了笑,没有推拒爷爷的好意,答应了。   晚上七点四十分,加班的白领都走得差不多了,白日里熙来攘往的写字楼群只有孤零零几个格子间还亮着灯,显得有些冷清。   楼衡到了星宇集团,顶楼此时倒还热闹。   辛北城的一个特助两个助理三个秘书都在,正和老板一起围在会客室的桌子吃外卖。   楼衡看见这场面,心下一定。   他敲了敲玻璃门,“辛叔叔,晚上好。”   辛北城咬着披萨瞧了他一眼,摆摆手让起身要待客的特助坐回去,人都没站起来,没好声气地说:“人在那儿呢,赶紧带走。一根头发都没少,要有什么毛病可别赖我!”   他指了指会客室的沙发,郑秋兰正躺在上面,身上盖着一条薄毯。   楼衡过去拿了她的手,把了把脉,确定她没什么问题,只是情绪抒发之后,心绪疲惫才睡着了。   楼衡自然不会就这么带郑秋兰离开。   他走回辛北城身边,看他们把披萨都吃完了,才开口。   “辛叔叔,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   辛北城听到他这平静的语调就上火,扯下一次性手套摔在披萨盒里,冷笑道:“好啊,你说谈谈,咱俩今天就好好谈谈。”       第68章 爸爸会哭吧   辛北城站起来,招呼其他人回去,只留了特助和一个女秘书在会客室看着郑秋兰,随后带楼衡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辛北城率先走向落地窗旁的桌椅,嘴上还说:“就不用我给你倒水了吧?”   楼衡听他话里有气,摇头道:“辛叔叔不必客气。”   辛北城冷呵了声,“我不客气着点,回头你跟我儿子说我对你怎么怎么不客气了,让他跟我闹,我找谁说理去?”   楼衡说:“不会的,小太阳是最讲道理的。”   辛北城坐下来,随手给他指了对面的位置,说:“别跟我说小太阳,今天,在这儿,没有我儿子的事。我们就说说你。楼衡,你知道我跟你妈妈的恩怨吗?”   楼衡点头,“我知道。”   “你好胆啊。”   辛北城嗤了一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不说了,就说我和你妈,你和我儿子之间,隔着一条人命,隔着他奶奶的命!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同意我儿子和你在一起?”   他看着楼衡,眼神很冷。   楼衡纠正他的说辞,“我和小太阳之间,没有任何阻隔。如果您不愿意,我想,有辛爷爷和约瑟先生参加我和小太阳的婚礼,也不算失礼。”   辛北城:“!!!”   辛北城气得差点当场去世。   不仅是为自己没吓唬住楼衡,反而态度这么刚,更为他话里透露出的另一层意思——原来,他亲爹早就知道楼衡这小子的身世,早知道他是谁的儿子!   就这,竟然还允许他接近小太阳,甚至将他宝贝儿子交付到这混账小子手上!   辛北城简直不知道是该向老爹喷火,还是向楼衡喷火了。   当然,现在辛宇不在他面前,他面前的是楼衡,辛北城瞬间就集中了火力。   他狠狠一拍桌子,满是怒气道:“婚礼?做你的春秋大梦!我告诉你,我绝对不同意,你想都不用想!”   楼衡无奈道:“辛叔叔,当年的事对错难辨,我置身事外也无法说什么。但我和小太阳与这些事无关,您同意吗?”   辛北城噎了一下,随后道:“别跟我搞这套,我现在不是在和你谈判,我是在通知你——不,我是在警告你,离我儿子远点!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楼衡无奈笑道:“您要怎么对我不客气?”   辛北城又被他噎住了。   他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个小年轻并不是普通高中生。   换个身份,他是云中楼的幕后老板,临丰置业的未来当家人,论起高低,都能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辛北城又不是小说里日天日地的霸道总裁,一言不合就让人天凉王破,再说,楼衡他爷爷背景硬,云中楼发展势头迫人,也不是他说搞就能搞的。   楼衡唯一的软肋就是他儿子了,但这同样是辛北城自己的软肋。   他不可能为了过去的事,伤害自己的儿子。   这么一合计,他还真不能把这小子怎么样。   越想明白,辛北城就越生气。   他冷冰冰地盯着楼衡,刺他道:“小子,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和小太阳认识才几天?半年都不到,能有多深的感情,不见得吧?如果我这个爸爸坚决反对,你觉得他是会选我,还是选你这个野男人?”   楼衡闻言,表情严肃起来。   他沉声道:“辛叔叔,把问题抛给小太阳……您认为这合适吗?”   辛北城:“……”   辛北城捶了一下桌子,愤愤道:“你怎么就是郑秋兰的儿子!”   说着,他恶狠狠地盯住楼衡,“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小太阳是我的儿子?你是不是故意接近他,故意对他那么好,让他爱上你?我告诉你楼衡,如果你玩弄小太阳的感情,用这个来报复我,就算星宇破产,就算辛家倒了,我也一定弄死你!”   楼衡听了,无奈道:“辛叔叔,您误会了。”   “我误会?你看看你妈,看看你爸!我觉得我的怀疑很有必要!”   辛北城嗤之以鼻。   “不,”楼衡解释道:“您误会的是,郑女士在我心里还没有那么重的分量。说我要为了她去报复你……这件事本身就不成立。”   辛北城听了有些惊讶,随即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说的好听,哼,你们姓楼的一贯就是嘴上功夫了得,你父亲我可是亲自领教过的。你比他,可是青出于蓝呐。”   楼衡说:“我从来没有受过他的教导。”   辛北城不屑道:“可你身上流着他的血,这你总没办法否认吧?”   楼衡摇了摇头,“我身上也流着外公的血,流着爷爷的血。如果您认为一个人的品性是靠基因决定的,那我只能说,这太过武断了。您看我的父亲,看我的母亲,不就是基因无法决定人性最好的证明吗?”   “……”   辛北城没话说了。   他不知道楼衡的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还清楚得记得楼衡的外公是怎样好的人,也记得他的外婆是怎样一个温婉聪慧的女子。   他小时候甚至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自己的父母是他们,该有多幸运。   所以,他一直不能理解,郑秋兰怎么会长成那么没脑子的样子。   见他沉默了,楼衡继续道:“您也不必担心我母亲会对小太阳做什么,我们以后不会生活在一起。按照当初的约定,我只会在她身边,照顾她三年。”   辛北城迟疑了下,开口道:“你妈……不太对劲。”   这么说都是轻的,今天他见到的郑秋兰可真是吓了他一跳。   虽然她什么过分的话都没说,什么过分的事也没做,但看着就瘆得慌。   楼衡心下一沉,问道:“她做了什么失礼的事吗?”   “她的出现就够失礼了。”   辛北城不客气地说了一句,随后道:“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找来,前台说有个姓郑的女士要见我,我起先都没想到会是她。后来见了面,她就盯着我看了几秒钟,说了一句“你都这么老了”——操,老子年轻着呢好吗?!哪里老了?!!”   他说起来还是气不顺,忍不住骂出声来。   楼衡心下失笑,语气温和道:“她还做了什么吗?”   “没了。就说了这一句话,然后就蹲下来哭,一直哭,哭了得有两个小时吧?我的天,简直要把我哭疯了!她是不是有病啊!搞得好像我把她怎么样了一样,这要不是我助理就在旁边看着,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我!”   辛北城想起郑秋兰哭个不停的样子,心里还发毛。   郑秋兰不是歇斯底里的哭,而是那种抽抽噎噎,有气无力的哭法,特别柔弱无助。   辛北城看着别提有多腻歪了。   这要不是还顾念着郑家叔婶的情分,他都要请保安把人拖出去。   “她确实生病了,抑郁症。”   楼衡说。   “什么?”   辛北城是真的没想到,随即不可思议道:“抑郁症?就她?她这种没心肝的人,还能得这种病?这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哈。”   辛北城对郑秋兰真的不剩一点好的记忆了,听说她得了这种病,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可笑。   楼衡解释道:“她结过四次婚。”   “第一次和第二次您都知道,第三次是个外国人,性生活比较开放,还带她去参加同好朋友的聚会。她吓坏了,匆匆离婚逃回国内。   第四次是一个二婚教授,有个儿子,算是比较普通的家庭,这段婚姻持续了五年。   对方父母比较传统,二胎政策出来后,就要求她生个孩子,听说她……不太能接受。   他们相处得很不愉快,那个教授的儿子心理比较脆弱,受不了家庭气氛,患上了自闭症。那位先生就和她提出离婚了。”   辛北城听完,沉默了一阵,才呵呵干笑了下,说:“那她是得抑郁啊,就她那脑子,除了男人也装不下别的了。”   他可是亲身领教过郑秋兰的恋爱脑,简直有毒。   楼衡摇了摇头,“我本来也以为这是主要原因,最近才知道不是。”   辛北城摆摆手,“不用告诉我,我不想知道,更不关心。”   楼衡说:“或许您听了之后,就明白她为什么来找您,还对您说那样的话了。”   听他这么说,辛北城就耐着性子听下去。   楼衡把郑秋兰对父亲的死讯的逃避和自责说了,而后道:“在见您之前,她去过外公的墓地。这十四年,第一次祭拜,所以情绪难免失控,还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辛北城这次沉默了更久了。   半晌,他才说:“郑叔太宠她了……”   才把郑秋兰养成这么天真自我的样子,失去了父亲的依靠就无法独立行走。   楼衡点点头,有些叹惋道:“外公也这样说过,他不止一次对外婆的遗像自责自己没有教养好女儿。可他想狠下心管教了,老天却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   辛北城想起郑临丰的离世,心里也沉甸甸的,“……你的外公外婆,真的可惜了。”   说完,辛北城蓦地反应过来自己被楼衡带了节奏,跟他一起怀念起郑临丰的好来。   可现在,在他正念着郑临丰的时候,再要他对楼衡疾言厉色,那些话还真的说不出口了。   狡猾的臭小子!   辛北城心里咬牙切齿,想想还是不甘心,起身掰了掰手腕,说:“小子,你这张嘴果然能耐啊,都把我带进沟里了。成,我们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跟我来。”   楼衡也没问他要做什么,老实地跟着去了。   没想到,辛北城会带他来到星宇负一楼的运动区——拳击室。   辛北城扔了一副拳套给他,“老听小太阳说你怎么怎么厉害,打架怎么怎么能耐,咱俩比划比划,敢不敢?”   ——“啊???你们打架了?!”   辛朝阳听到这里,完全坐不住了,“楼哥,你真和我爸打了啊?他没怎么样吧?”   楼衡失笑道:“他将来也是我的父亲,我怎么敢把他怎么样。”   辛朝阳脸一红,没有否认他的说法,关心道:“那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楼衡忍着笑说:“他没有给我把他怎么样的机会,也没有把我怎么样……辛叔叔最近大概是工作太忙了,没怎么活动过,一下出手太猛,闪到腰了。”   “哈?!”   辛朝阳吓了一跳。   楼衡忙安慰他,“我给他扎了两针,贴了药膏。避免剧烈运动和工作疲劳,三四天之后就会痊愈的。别担心。”   辛朝阳:“……”   辛朝阳不担心了,他捂住嘴,眼睛弯弯的,小声说:“哥,我现在要是笑出来,是不是太不孝了?我爸爸会哭的吧?”   楼衡挑挑眉,“那你要去安慰一下他吗?”   辛朝阳还是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说:“他肯定不愿意让我知道,自己猛兽出笼结果闪到腰——噗,不行,哥,想象一下那画面,我就忍不住!哈哈!”   楼衡想到辛北城气势汹汹地朝自己挥出拳头,结果一个踉跄,半跪在自己面前捂着腰嗷嗷叫的场面,也有点想笑。   但他这个未来时的半子,是真不敢笑话老丈人,继续忍着。   辛朝阳越想越乐,央着楼衡给他具体描述了一下现场,跑出去给他爷爷和约瑟简单提了提前情提要,接着重点复原了楼衡转述的场景。   然后,刚听完老婆“哈哈哈”的辛北城,突然听见门外一阵充满恶意的三重奏——   “哈哈哈哈哈哈!”       第69章 小太阳超甜   笑过之后,辛宇看到辛朝阳的手机还处于视频通话状态,就给他指了指收藏室的方向,无声地提醒他:信。   辛朝阳立刻想起来,对他爷爷打了一个OK的手势,又乐颠颠地回了屋。   他扑到床上,拉过狗狗Lion抱在怀里,一脸是笑地对楼衡说:“哥,我今天收到一份特别的礼物,你猜猜是什么?”   楼衡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了,但还是配合地问他:“是什么?”   辛朝阳嘻嘻笑起来,瞅着他说:“装,你还装。”   “嗯?”   这个反应是真的出乎楼衡的意料了。   辛朝阳笑眯了眼睛,满怀藏不住的甜蜜,说:“还不承认呢。今天那副【自惭不是梧桐树,安得朝阳鸣凤来。】是你寄到我家的吧?别想否认啊,快递箱子上的寄件地址已经完全暴露你了楼哥,你知道吗?”   楼衡学着他的样子眨了眨眼睛。   这一次,他是真的没跟上辛朝阳的逻辑。   楼衡发件的时候就做好了被辛朝阳发现,掉马甲的准备。   可小太阳的反应,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辛朝阳:“哥,你偷偷学先生的笔迹多久啦?还有那个毛笔字,不下功夫,根本写不出来……楼衡同学,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要送我这份新年礼物的呀?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偷偷喜欢我了?”   楼衡:“……”   楼衡终于明白了故事发展。   他笑起来,满是无奈。   这孩子……阅读理解还是一如既往地优秀。   这个剧情被他一曲解,竟然该死的甜!   楼衡看他眼睛里装满了开心,也不想解释这个突如其来的美丽误会了,说:“你说的对,也不对。”   辛朝阳紧张道:“哪里不对了?你不喜欢我么?”   “喜欢,没有偷偷。”   楼衡说:“我以为,我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   “有吗……”   辛朝阳回忆了一下自己和楼衡的相处,猜测道:“是那天你来我家之后开始的吗?”   楼衡摇头,“再猜。”   辛朝阳又是惊讶又是惊喜,“比这个还早吗?……那是什么时候呀?哥你就说嘛,你一直都对我特别特别好,可是我感觉得到,你看我就跟看个小孩子似得。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看我的眼神,就跟我爷爷看我差不多。”   楼衡:“……”   楼衡忍不住反驳:“也没有那么慈爱吧?至多就是辛叔叔看你,宠爱,明白?”   辛朝阳听他计较这个,乐得在床上打滚,“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你快说快说~”   楼衡无奈地笑起来,给了迫切的他答案。   “具体什么时候喜欢你的我也不清楚,我意识到的时候,是那天你被赵孟明欺负……我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一个人。”   顿了顿,他提示了一个具体时间,“就是你嫌我话多的时候。”   “那么早啊~~~”   辛朝阳简直要化身快乐的小傻子,又滚了滚,凑在屏幕上“MUA”了一口,笑嘻嘻地说:“我才没有嫌弃你话多,我不知道多喜欢听你说话!哥,楼哥……你怎么这么好啊,我太爱你了!”   楼衡笑起来,眼神染上独属于辛朝阳的温柔。   他说:“那你呢小太阳,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了?”   “我一直喜欢你呀!第一次见你,就注意到你了。”   说着,辛朝阳忍不住骄傲道:“我喜欢你肯定比你喜欢我早呢!”   ……就是胜负欲,都这么可爱。   看他一脸小骄傲的样子,楼衡含笑说:“喜欢我,所以喜欢看我的表白帖,喜欢看别人喊我老公,还夸我很棒?”   辛朝阳:“……”   辛朝阳想起自己当初干过的蠢事,一把捂住脸,哀嚎道:“我错了楼哥!你快忘掉它,把它从你的记忆云盘里删掉,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恐怕有点难。”楼衡双眸含笑,“你知道的,我记性很好。”   辛朝阳听了又高兴起来,也不尴尬了,喜滋滋地对楼衡说:“那不是正好吗,我的记性就特别差,我们刚好互补呀。等我们老了以后,在公园里散步,你还可以给我讲讲年轻的时候干过什么蠢事,我说不定会把假牙都笑得掉出来。”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只觉得心里特别美。   楼衡也是如此。   听他说他们未来的样子,心里就只剩下柔软。   楼衡点点头,郑重道:“那我一定好好记着,一件都不忘。”   辛朝阳脸红红地看着他,有些害羞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一直一直在一起,你也不会烦我吗?”   “你在我心上,会住到我心跳停止的那一天。我很确定。”   楼衡说。   辛朝阳听了,简直甜坏了,“哥,你是说,我是你的心上人?”   “对。”   楼衡看着他抿唇忍笑,又害羞又快活的样子,只觉得什么烦恼都散了。   辛朝阳回味了一下,甜滋滋道:“这个说法好特别,我喜欢!”   说着,他对楼衡说:“哥,你也是我的心上人。”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有些傻气地说:“欢迎光临。”   楼衡眼里也浸着笑,配合他说:“谢谢。”   辛朝阳开心得不行,乐呵了一阵,想起一件事来。   他从床上爬起来,对楼衡说:“我也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等着哦。”   “好。”   楼衡看他乐颠颠的样子,提醒他:“小心点。”   辛朝阳嗯嗯嗯地应着声,速度也没有慢一点,一路飞奔下楼进了琴房。   他掀开钢琴,把手机放在琴谱架上,然后闭上眼睛,抚了抚琴键。   “你听哦。”   他的手指按下琴键,清脆而愉快的旋律就响了起来。   很短的一段曲调,辛朝阳弹了三遍,在满室甜蜜的回响中睁开眼睛,问楼衡:“哥,你听出来了吗?这是你今天写的曲子,真好听!”   “你弹的好听。”   楼衡看他闭着眼睛投入弹琴的样子,只遗憾现在没有在他身边。   辛朝阳不谦虚道:“哥你写的很棒,我也弹的很棒~”   随即,他又弹了一遍,有些可惜道:“就是还没有写完,我好想知道它之后是什么样子的。我想,那一定很美。”   楼衡说:“等我回来,我们一起把它谱完。”   “好呢!”   一口答应了,辛朝阳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从来没试过自己谱曲,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楼衡笑看他,说:“没关系,老师教你。”   辛朝阳龙心大悦,捧着手机隔空给了他好几个么么哒,夸赞:“求败老师,你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   “过誉了。我想,世界上最好的老师不搞师生恋。”   楼衡谦虚不受。   辛朝阳听了大笑,身体挨着琴键带出了一阵凌乱却又轻快的琴声。   楼衡也忍不住笑起来,还要说什么,就听见屋里有了动静。   他回头看——   郑秋兰醒了,正四顾看着陌生的环境,看到他才放松下来。   辛朝阳看到了他回头的动作,忙问:“阿姨醒了吗?”   “嗯……”   楼衡有些舍不得说再见。   辛朝阳懂事地挥挥手,“哥你快去看看吧,也要注意休息,别太累哦。对了,我爷爷还说,如果要帮忙,你一定要说。”   楼衡隔着屏幕摸摸他的脸,说:“我会的,替我谢谢你爷爷。”   辛朝阳笑着答应了,楼衡让他早点睡,两人互道了晚安,结束了视频。   辛朝阳哼着歌,出来就看到他爷爷和约瑟正坐在客厅喝红茶,忙问:“爸爸他怎么样了?”   辛宇指了指楼上,“还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见人呢。”   辛朝阳咧嘴一笑,“我去看看他。”   他上楼敲了门,问:“爸爸,我可以进来吗?”   辛北城还没忘了他的“哈哈哈”,但他一向不会拒绝儿子,当然应了好。   辛朝阳进屋,看他还躺在床上,就跟着他趴下来,伸手摸摸他的头说:“爸爸,别难过。楼哥说你的伤不要紧的,休息三四天就会好的。”   辛北城郁闷道:“他跟你都说什么了?”   辛朝阳忙给他楼哥说好话,“楼哥没说什么,就很担心你,问你心情好不好——”   “哼,不提他我心情好得很!”   辛北城气咻咻地打断了他。   辛朝阳叹了口气,“别这样嘛爸爸,楼哥每次说起你,都夸你的。”   辛北城不怎么领情,瞄了他一眼,“他夸我什么?”   辛朝阳回忆了下,说:“就夸你和妈妈感情很好,夸你是个好父亲好丈夫,还夸你豁达——爸爸,你不知道,只要我一说起你和妈妈,他就必须夸你们两句,都成习惯了。我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在讨好你们呀。那么早就开始做准备了……真是未雨绸缪!不愧是楼神,嘻嘻。”   辛北城:“……”   辛北城心梗,挥挥手把闹心的小崽子赶了出去。   辛朝阳完全不介意,跑下楼和他爷爷还有约瑟分享了自己的新发现,听得两个长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另一边,楼衡给郑秋兰倒了一杯温水。   郑秋兰坐在床上,握着水杯,满是不自在道:“楼衡你来了……妈妈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您没事就好。”   楼衡刚得到消息的时候是有些动气,不过,现在是真的不在意了。   有件事他没有告诉辛朝阳。   在他给辛北城处理腰伤的时候,对方和他说了很多过去的事。   大概是觉得在楼衡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摆不了大家长的架子,很多话反而说得出口了。   辛北城说起楼衡的外公外婆,说自己小时候常往郑家跑,一天三顿饭,得有两顿是在他外公家吃的。   “我这辈子吃的第一碗长寿面,是云姨给我煮的。穿的第一件手织的毛衣,是云姨给我织的。郑叔也是,我小时候骑自行车,骑马,都是他手把手教我的。”   相比起沉迷买买买,和小姐妹吃下午茶SPA弄头发的钱芬琪;忙到连儿子的生日都能忘记的辛宇,辛北城是在郑临丰和他的妻子身上,才感受到那种看得见摸得着的父爱和母爱。   “郑叔特别喜欢小孩,一直宠着我们。   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偷偷开老头的车,把他刚提回来的车给撞破头了,追着我打了一顿。   我那时候哪知道怕?   就很不服气,心想着你打吧打吧,下次我把车库的车全祸祸给你看。   郑叔就不教训我,很耐心地教我开车。   等我学会了,他的道理我也都听明白了,我开车上路不仅对我自己不负责,也是对人家的生命不负责任。   你看,都是当爹的,别人家的爸爸怎么就这么好呢?   我那时候心里跟猫抓似的,升了高中,紧急联系人那一栏我偷偷写我爸是郑临丰。结果学校喊家长,就把他叫来给我收拾烂摊子了……”   辛北城说起来,眼睛都有些发热。   “哎,就是因为这件事,他们开玩笑说,干脆让我给郑叔当儿子得了。话赶话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回头就问我愿不愿意和你妈订婚……”       第70章 郑辛的始末   两老对辛北城是真的好。   辛北城那时候还总想着,长大了要把他们当亲生父母孝敬。   还有郑秋兰。   他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相反,他们曾经是最亲近的兄妹。   郑秋兰知道他泡过的妞,打过的架,装过的逼,挨过的打,做过的蠢事;   辛北城知道她喜欢过什么人,甚至她第一次和别人越界,不敢告诉家里人,还是他戴着摩托车安全帽给买的避孕药,然后把那个狗屁学长暴打了一顿。   后来,长辈提出给他们订婚,问他们的意见。   辛北城和郑秋兰认真讨论过了,才同意的。   “我跟你妈,我俩之间没因爱生恨那回事。”   辛北城说。   “那时候,云姨不在了,你外公看她跟眼珠子似的。   从她嘴里听到一个男同学的名字,都要紧张半天,把人祖宗十八代都摸一遍。   你妈哪受得了?   我家老头,别看他自己啃根嫩草贼洋气,其实双标得很。   老觉得我眼光不行,不稳重,哪儿哪儿都有他挑刺的地方。   要是我到了年纪,敢不结婚,他能一天三次给我安排相亲,比吃饭都勤快。   我和你妈一合计,就说,先应着,挡个十年八年的,免得他们一天到晚盯着我们,操心这个,操心那个。   等我们到了三十岁,要还没遇到那个想走进坟墓的人,就凑合在一块得了……”   他们约定,订婚后一切照旧,不干涉对方自由,但必须对彼此坦白,好给对方打掩护,免得穿帮;   也约定,如果遇见真正想共度一生的那个人,随时可以提出解绑。   那时,他们还没领教过一个词,叫事与愿违。   订婚后,他们就在长辈的安排下,一起去英国读大学了。   那四年,他们果然履行了对彼此的承诺,处在一个很安全的关系里,都觉得很舒服。   毕业之后,家里催婚,他们两口一词,都说没准备好,不着急。   家长们也没奈何。   不想,回国之后,情况却急转直下。   辛北城开始接手星宇,毫无准备地遇见了王璐。   而郑秋兰自己创业,遭遇失败和挫折之时,楼文博出现在她身边。   第一次,他们没有和对方交代另一个人的存在。   辛北城扭头和给自己擦药的楼衡说:“小太阳他妈妈对我来说很不一样,我这辈子对女人耍的心机,都用在她身上了。”   “不怕说句肉麻的话,她得是我的初恋了。   那时候,我不是没想过和你妈说拉倒,可我总怕过了这一阵心动脑热的,有一天会后悔。   你应该知道小太阳爷爷奶奶的事吧?   一个死活要离婚,一个死活不肯离。一个说大人的事你别管,一个逮着我就问要你妈还是要你爸?   我夹在里头没一天好日子过。   那时我就发誓,宁愿不结婚,也不会让我儿子将来做这种选择题。”   所以,他慎重再慎重,没有急着告诉郑秋兰王璐的存在。   “你妈可比我能耐多了,我知道有你爸这个人的时候,连你都一块儿见着了。”   辛北城想起当年第一次见楼文博的场面,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知道你妈回头怎么和我解释的吗?   她说,她真爱不容易啊。   姓楼的想光明正大娶她,拿了全部的积蓄想搏一把,为了能给她一个体面,加班到凌晨两点,吃不好睡不好。   他要证明给你外公看他女儿看上的人,虽然没他们家有钱,但肯为你女儿拼命。   可是创业失败,三十岁了还一件事没办成,你外公不会把宝贝女儿交到他这么废物的人手里的。   废物不见得吧?   都能骗得你妈没名没分给他生孩子,还觉得自己是为爱奉献,呵呵。   我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我还怕我横刀夺爱?   她居然跟我说,姓楼的是怕大舅哥吃醋会打断他的腿——我要一早知道有这么个人,何止打断他的腿!   还说他自卑,你妈有我这么一个什么也不用干就继承百亿家产的未婚夫,选了他,别人会笑话你妈,说她闲话。   你妈跟他说我俩不是那么一回事,他就换了一套词,说要是两家退了婚,破坏了公司的合作,还让你外公生你妈的气,他会内疚死的。   还真是什么都为你妈考虑啊——我呸!   我辛北城混了半辈子,真没见过像他这么厚颜无耻的狗贼!   就姓楼的那点道行,也就糊弄糊弄你妈了。   第一眼见那孙子,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生米没煮成熟饭,敢让我和你外公见他才怪!”   辛北城真是被楼文博恶心坏了。   不过,虽然当时很没脸,很生气不假,但回头听说王璐有了自己的孩子,辛北城不知道多兴奋,终于下了决心,顺水推舟解除了婚约,和王璐锁了。   抹不开面子是一回事,闪婚,大办满月宴什么的找找场子,也没真想要怎么样。   后来冷静下来,辛北城私下还劝过郑秋兰。   可她脑子坏了,说一句楼文博的不好,她就哭,说:“你也不理解我!”   “……”   辛北城无话可说。   不欢而散了几次,他也懒得管了,心想着等她受了罪,就知道好歹了。   只是没想到,郑秋兰没把自己作死,反而是郑临丰先倒下了。   郑临丰去世的时候,辛北城非常自责。   “我这辈子没多少对不起的人,你外公外婆算一个。   我跪在他坟前,想起他们生前待我的好,心里真不是滋味。   云姨对我和亲生儿子也没差了,走的时候还拉着我的手,和我说,以后不开心了给郑叔打电话,不要委屈自己。   我那时候还和她说,我会帮她看着你妈妈,谁欺负她我揍谁。   哎,我没做到。   要是当初我多关心一下你妈,也不至于让楼文博得了手,搞成后来那个样子。”   郑临丰的葬礼过后,辛北城去找过郑秋兰一回,想问她为什么不去见郑叔最后一面,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拉她去郑临丰的坟前磕个头。   结果看见她和陈霆那种货色搅和在一起,两个人忙着挑母婴用品呢。   他冲过去,怒声怒气地喊了一声郑秋兰,问她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郑秋兰当场就捂肚子,一副动胎气的样子。   陈霆抱着她,说:“兰兰怀着孩子呢,不能受刺激。”   两人一对苦命鸳鸯的模样。   辛北城差点被气死,失望透顶,话都不想跟她说一句,转身走了。   之后几年,他们没再见面,也算相安无事。   哪想到,他妈怀恨在心,和郑秋兰对上了,更发生那样的意外……   这一次,他是真的没办法想开了。   辛北城对楼衡说:“我心里知道,这事怪你妈没道理。可我替我妈收尸的时候,是真的心寒。”   “那几年,我想到我妈,想到郑叔和云姨,就恨不得开个车到她跟前甩她两巴掌,问问她脑子是不是被狗吃了!   一个狗男人就把她玩成这样,没见过男人还是怎样?   但也就是想想,我是真见不得她。   老死不相往来,就算我们给彼此留的最后的情面了。   一晃眼,这么多年了……看她把日子过成这样,虽然是她活该,我这心里还真没法痛快。”   沉默了好一会儿,辛北城最后道:“要我说,你妈这个人,就是矫情。一手好牌打烂成这样,还好意思哭?四十岁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十四岁的小公主吗?”   虽然语气很糟糕,但楼衡看得出来,辛北城在试着放下了。   放过郑秋兰。   也放过自己。   虽然郑秋兰今天的举动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但能解开辛北城多年心结,楼衡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所以,他没有和郑秋兰秋后算账的意思。   郑秋兰心里却很不安,犹豫地看着楼衡。   见她有话要说,楼衡拿了椅子在床边坐下来。   郑秋兰确实有很多话想要倾诉,但张口又不知从何说起。   半晌,她才说:“妈妈今天去看你外公了……我看到他和你外婆的照片,才发觉他们和我记忆里的样子都不太一样。你其实长得挺像你外婆的,我以前都没发现。”   楼衡问道:“你和外公外婆说什么了吗?”   “也没说什么……”   郑秋兰想起自己抱着父母的墓碑哭得不像样子,不大愿意提起,只说:“我和他们说,我过的挺好的,你把我照顾得很好,让他们不要担心我。”   楼衡听了,有些欣慰道:“这很好。”   郑秋兰对他笑了笑,喝了半杯水,才有些讪讪道:“后来我就去见了辛北城……妈妈不是有心给你惹麻烦的,也没有说你和他儿子的事。我、我就是想看看,看看他是不是也和我记忆里的样子不一样了。”   “嗯,您看出来了吗?”   楼衡语气如常地问道。   郑秋兰叹了口气,唏嘘道:“我记忆里,他一直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和辛朝阳——那孩子是叫这个名字吧?”   看楼衡点头,她接着道:“那时候他和那孩子很像。现在看,他们除了一双眼睛还真找不到多少相似的地方了……他老了,我也老了。”   郑秋兰满是慨然。   她少年时期联系最紧密的人,也只剩一个关系尴尬的辛北城了。   见了他的改变,郑秋兰前所未有的清醒,真正意识到时间真的不可能倒流,再不可能回去了。   哭了那一场,她反而浑身轻松。   她看着楼衡,看了好久,才在楼衡略带疑惑的眼神询问下,笑笑说:“你都这么大了……我刚刚醒过来看见你,就在想啊,我是不是……也该放下了。”   楼衡问她:“您愿意放下吗?”   郑秋兰没什么信心,叹气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但是我想……我应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第71章 我太想你了   “您的意思是?”   楼衡有些意外。   郑秋兰说:“我大概真是老了吧。都说落叶归根,重新回到这里,我才知道在外面流浪那么多年,我的家,我的根还在这里。我想留下陪陪你外公外婆,也想留在这里,找找以后的路……我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靠你一个孩子养活我啊。”   楼衡没有考虑她是否能做到,如若她愿意走出第一步,就是最好,他自然赞成。   楼衡最后确认道:“你不回宁市了吗?”   “……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郑秋兰最后一任丈夫是宁市人,她在那里生活了几年,留在那里也只是因为不甘心罢了。   可是站在父母的坟前,她突然明白,那样委屈自己的活法,实在太对不起父母将她带来这个世上,如珠如宝地养大。   郑秋兰再不想见到那一家人——原本,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楼衡点点头,“那您洗个脸,休息吧。明天我带您看看房子,再请一位阿姨照顾您,您看呢?”   郑秋兰同意了。   她也不敢保证自己独自生活就不会出问题。万一发病的时候身边没有人在,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郑秋兰没想到的是,楼衡竟然会带她来到郑家。   ——她自小长大的地方。   郑秋兰看到熟悉的红顶洋楼,院子里的绿植和花卉仍然井然有序,看得出来它得到精心的照顾和打理,并没有因为主人家不在而荒废。   她眼睛蓦地湿润了,有些不敢踏进去。   楼衡在旁边安静地等她做决定。   是往前踏一步,还是后退回到原点,只看郑秋兰的选择。   郑秋兰踌躇道:“我进去没关系吗?这是你外公留给你的,他说……他说过给你的东西,一样也不能用在我身上。”   楼衡说:“没关系。我已经将这处房产买下了,产权在您名下。”   那花的自然是楼衡自己的钱,并不违背郑临丰的遗嘱。   郑秋兰闻言,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房产证归你,不用给我。”   楼衡摇了摇头,“立世当先立身。你要在这里扎根,必须有一个属于您的地方。您如果介意,我给您换一处。”   “……不,这里就很好。”   郑秋兰到底没把儿子的好意往外推。   她回头看这座房子,深吸一口气,推开铁门,走了进去。   楼衡看她身体微微颤抖,但脚步却没有任何迟疑,看她从阴影里走向阳光,终于露出一点笑容。   楼衡在京市待了三天三夜,把郑秋兰的生活妥善安排好,见了他爷爷一面才回到宁市。   周日晚七点,飞机落地。   辛朝阳早就等在出站口,见到楼衡拖着一个行李箱走出来,快跑上去。   “楼哥!”   辛朝阳几乎要冲进他怀里,但顾忌着场合,在距离楼衡一步之遥的时候停了下来,只仰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你回来啦!”   楼衡听见他这么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落了地。   “嗯,我回来了。”   他伸手抱了抱辛朝阳,随后摸摸他的头,问他:“晚饭吃了吗?”   “吃过了,你呢?一定没吃好吧?我请包爷爷另外给你准备了宵夜,就在车上。”   辛朝阳一迭声地说。   “谢谢小太阳。”   楼衡觉得很温馨,他喜欢他的体贴,也喜欢被他照顾的感觉。   “不谢~”   辛朝阳满脸是笑,伸手要去拿他的行李箱,楼衡没让,说有些重。   老张知机地过来帮忙拿了行李箱,让他们好好说话。   辛朝阳拉着楼衡的手腕,问他一切都顺利吗?   楼衡就给他说了自己这两天在京市做的事。   他安顿了郑秋兰,托他爷爷的关系请来了照顾她的阿姨,还给她租了一处店面。   郑秋兰四处看过后,想先试着卖衣服——她原来学的是设计专业,服装搭配算是她的强项。   辛朝阳听了直点头,“做自己喜欢的事,这很好呀。”   心里却琢磨着要拜托他爷爷安排人去光顾郑阿姨的新店,免得生意太冷清,打击她的信心,不利于她养病。   说话间两人上了车,楼衡给辛朝阳系上安全带。   辛朝阳环住他的脖子,亲了一下他的脸,小声问他:“楼哥,你想不想我?”   楼衡勾起嘴角,回亲了他一下,说:“当然想,想你会不会又在哪儿磕碰到了,总放心不下。”   辛朝阳听了,又是甜蜜又想叹气,皱皱鼻子说:“我不是小孩子啦。不说这个,楼哥我好想你啊……”   辛朝阳还想亲他,听见后备箱关上的声音,张叔已经要走回来了,心虚地缩回手,忙坐好了,还露出一个特别遗憾的表情。   楼衡被他这一番动作逗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老张上车,发动了车子。   楼衡不再说郑秋兰的事,转而问他这几天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学习。   辛朝阳自信满满道:“我把你整理的资料看完一半了,随时可以接受检阅。”   楼衡有些惊讶,“这么自觉?”   “不是自觉……”   辛朝阳凑到他耳边说:“你不是说,那是我不在的时候,你想我才整理的知识点吗?我想你嘛,就想看看你是怎么想我的,不知不觉就看了这么多。”   楼衡随口考了他几句,辛朝阳果然对答如流,说着话,很快就到了楼衡家楼下。   老张虽然一早就得了辛北城的吩咐,不能让楼衡和小少爷待在视线范围之外,但他也没没眼色地跟上去,只和楼衡委婉地说:“辛总交代说,天气冷,小少爷最好在九点之前就到家。”   楼衡会意地点点头,和他道谢之后,一手牵着辛朝阳,一手推着行李箱和食盒回了家。   楼衡让他先进门。   辛朝阳对上次没来成的楼衡的家充满好奇,刚进玄关,还没找到灯的开关,他整个人就被楼衡抱起来,一个转身就按在了门上。   门随之关上,室内骤然陷入完全的黑暗。   随后,炙热的吻就落了下来。   辛朝阳微微睁大眼睛,仓促地叫了一声哥,在楼衡闯进来的时候,紧张地抓住他的衣服。   楼衡的吻还是那么烫人。   辛朝阳在黑暗里非常敏感,听着越来越明显的水啧声,只觉整个人浸泡在温泉里,泡得越久,心和身体都在发软,只能牢牢抓住抱着他的人,将楼衡的衣服越捏越紧……   楼衡稍稍退开了些,低头看着又忘了呼吸的少年,柔声说:“我太想你了……小太阳,再戴一次口罩好不好?”   辛朝阳心尖一颤,抬手抱住他脖子,喘着气说:“你陪我吗?”   楼衡笑起来,“那你可要加油了。”   “少小看人了。”   辛朝阳不服输,主动吻上了他。   最后,两个人果然都很需要戴口罩,尤其是楼衡。   因为辛朝阳莽撞的吻,咬破了他的嘴唇,楼衡没说,还是辛朝阳尝到了血腥味才发觉的。   辛朝阳急忙要开灯看他有没有怎么样,楼衡抱着他不动,温柔地阻止他:“先别开灯。”   辛朝阳后悔自己没轻没重的,小心碰了碰他的嘴唇,摸到了两个牙口子,心疼道:“哥,你疼不疼?”   楼衡把他抱离地面,将他整个圈进怀里,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亲昵地蹭着他的鼻子。   “……那里不疼。”   他低声说。   他身体向前倾,辛朝阳突然感受到一个明显的热度贴在大腿上。   意识到那是什么,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楼、楼哥。”   “别怕。”   楼衡轻抚了下他的脸,黑暗中,看着他的眼神有着和充满侵略性的身体完全不同的温柔。   辛朝阳面红耳赤,在他怀里紧张得身体微微僵硬,却还是鼓足勇气说:“我,我可以帮你的。”   楼衡轻笑出声,抱起害羞得脚指头都蜷缩起来的男孩,在黑暗中走回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把少年抱坐在腿上,让危险的作案工具离他远了些,顺着辛朝阳的脊背轻抚,在他耳边说:“别管它,让我抱抱你。”   “这样……好吗?”   辛朝阳蹭了蹭他的肩膀,觉得自己手心在发烫。   他其实……特别好奇那会是什么样的触感。   “嗯,我更想听你说说话。”   楼衡亲了亲辛朝阳的耳朵,又说了一次,“我很想你,小太阳。”   辛朝阳打住脑子里有点糟糕的想法,抱住他,在黑暗中听着楼衡的呼吸声,说:“我也想你,特别特别特别想你。”   说完之后,他见楼衡不说话,只是亲吻自己的侧脸和耳朵,有些无措道:“楼哥……我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怎么办?”   楼衡轻笑了声,主动说起一个话题:“我这次回去还和爷爷见了一面,他托我向你问好。”   辛朝阳一听,顿时没心思想其他事了,紧张道:“哥,你爷爷知道我们……?你跟他说了吗?”   “嗯,他很早就知道了。”   楼衡给他说了秦老先生通风报信的事。   从他喜欢了一个人,到他喜欢了一个男孩子,到这个男孩叫辛朝阳,他爷爷都是第一时间就得到第一手资讯。   说着,楼衡忍不住笑道:“之前他就一直催我,嫌我动作太慢。每次打电话,都问我什么时候才能把小太阳带回家。”   辛朝阳高兴起来,“楼爷爷真的这么说呀?”   楼衡点点头,说:“他还说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看他,他一定亲手给你做一道他拿手的红烧肉,还问我你喜欢吃什么,他都提前准备好。”   辛朝阳在他腿上扭了扭,搂着他的脖子,害羞又坦荡地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   “小太阳等不及了?”   楼衡打趣道。   辛朝阳哼哼声:“我才不急,我是怕你着急。”   楼衡低头磕了下他的额头,特别痛快地承认了:“嗯,我急。”   辛朝阳没忍住笑出声来,“那你想怎么办呢?”   楼衡就问他家春节在哪里过。   辛朝阳说:“这两年都在京市过的,不过,也只有除夕那天会在一起吃年夜饭。爷爷和爸爸有很多朋友要聚,他们不往家里带人,就出去应酬,过年只有我和妈妈还有约瑟在家。约瑟要是忙的话,初二就会回英国了。妈妈也忙,最多只能陪我到初五。”   楼衡点点头,说:“我家只有爷爷和我。或许,今年年夜饭辛爷爷不介意家里添两双筷子?”   辛朝阳听了大喜过望,“爷爷一定会欢迎,他一直说他想认识你爷爷!”   “那我请爷爷和辛爷爷商量这件事。”   楼衡说。   两家一起吃年夜饭不是简单的会面,不能少了礼数,自然由长辈开口更郑重一些。   辛朝阳压根想不到这些,听楼衡说初一之后就可以带他回家,他陪他过年,开心得恨不得时间立刻拨到春节才好。   楼衡等他高兴够了,才说:“我给你带了礼物,不过,今天恐怕来不及给你看了。”   “为什么?”   辛朝阳还高兴着呢,没跟上话题转换的节奏。   楼衡亲了亲他,轻笑说:“我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可能是你爸爸催你回家了。”   辛朝阳啊了一声,趴在楼衡身上小声抱怨:“爸爸怎么这样啊。”   他根本舍不得走。   楼衡把他抱起来,辛朝阳伸手摸了摸,发现自己坐在他的手臂上,不由有些惊奇,“哥,你的力气好大。”   楼衡笑说:“以后,你就会更具体地了解我的力气到底有多大了。”   辛朝阳耳朵一热,抱着他害臊又藏着小期待地说:“求败哥哥,我怀疑你搞黄色,而且我有证据。”   楼衡听得失笑出声。   他抱着辛朝阳走回玄关,先把食盒取下来放到置物架上,随后把行李箱拖进客厅,这才放下他,打开行李箱从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   辛朝阳在黑暗中摸索着他的背,在蝴蝶骨上停了下来,摸了好几下。   听着那些动静感知他在做什么,辛朝阳实在忍不住好奇,趴在他背上问他:“哥,你怎么一直不开灯?”   楼衡顿了一下,诚实道:“我怕自己控制不住,吓到你。”   “你怎么会吓到我。而且,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辛朝阳没听懂,也就这么问了。   前世之事,太过离奇,便是伴侣也无法诉诸于口。   楼衡想了想,告诉他:“我喜欢在黑暗里思考,它让我脑子清醒。”   这个习惯于楼衡而言算是很私密的事了,他与自己分享,辛朝阳心里特别甜,整个人都挂到他身上,双腿圈住他的腰,笑嘻嘻地说:“你刚刚想对我做什么坏事?”   楼衡反手圈住他,在起身的时候就将他整个人换到身前抱着,拍拍他的屁股说:“老实点。”   辛朝阳在他怀里扭了扭,不服气道:“明明是你先不老实的,楼哥,你这是混淆视听,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   “词汇量见长,不错。”   夸了他一句,楼衡把木盒放下,抬手捂住他的眼睛,说:“要开灯了。”   辛朝阳心里更甜,和他说:“开吧,我不怕这个。”   楼衡开了灯,替他挡了挡光线,等他适应了室内的亮度才放下手,拿出外套口袋里的手机。   辛朝阳凑过来看,就看到5条未读信息,全部来自辛叔叔。   20:30:07   辛叔叔:[楼衡家到辛家导航路线·预计用时12分钟JPG]   20:35:08   辛叔叔:[室外气温6℃JPG]   20:40:00   辛叔叔:[死亡凝视JPG]   20:42:19   辛叔叔:[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Д]!!JPG]   20:43:01   辛叔叔:我让老张上来了!   辛朝阳:“……”   敲门声响了起来,老张果然上来了,在外面试探道:“小少爷,辛总的电话。”   辛朝阳深吸一口气,朝门外喊:“稍等一下张叔!”   辛朝阳按着语音,在楼衡微信里回复他爸:“爸爸,妈妈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对。”   辛北城很快就回复了:“什么话?不是,儿子,你什么时候回来?”   辛朝阳回复:“妈妈说,你就是个棒槌!”   棒打鸳鸯的棒!   楼衡听了,差点笑出声。   辛朝阳不去看他爸爸又回复了什么,委屈巴巴地看着楼衡,“哥,我舍不得你。”   楼衡亲亲他的脸,不怕事地说:“那就留下来。”   辛朝阳咧了咧嘴,忍着笑说:“不行,我再不走,我爸真的会拎根棒槌杀过来。”   “哈哈。”   楼衡这次没忍住,大笑出声。   他在玄关的置物柜里找出口罩给少年戴好,随即笑道:“你这么回家,估计你爸爸不会高兴。”   “哥,自信点,把估计去掉。”   辛朝阳露在外面的眼睛笑眯眯的。   “哥,你嘴唇怎么办——咦,等等,有了!”   他看着楼衡嘴巴上的伤口,灵机一动,掏出手机对着楼衡拍了一张,说:“我爸要是骂你,我就给他看照片,告诉他,是我糟蹋了你。”   楼衡:“……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72章 我梦到你了   一夜过去,新的一天到来。   楼衡没想到自己会收获一只红着脸不敢看自己的小太阳。   当时他正被高志坚几个围着,啧啧称奇地瞧他那据称是被自己咬破的嘴唇。   辛朝阳进门的时候就听见高志坚说:“……求败哥哥我读书少,你别骗我啊,这牙口子的角度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自己咬出来的。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嘿嘿嘿。”   他眉飞色舞,笑得别提多浪。   杨星星在一边助阵,“哇哦,咬成这样……得是一颗小辣椒吧!”   张思远感慨,“求败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求败哥哥~”   辛朝阳抬头一看,发现楼衡没有戴口罩,嘴唇上的血痂一览无遗,特别扎眼。   迎上楼衡看过来的目光,他脑子里闪过某些画面,脸一热,着急忙慌低下头,不敢看他。   楼衡眉峰微动,对其他人道:“散了吧。”   “朝阳宝宝来啦。”   “辛宝宝早啊。”   高志坚他们发现辛朝阳来了,给他让出个位置,但是没走。   高志坚指着楼衡的嘴唇说:“朝阳宝宝快看看你同桌,你站自为还是人为?”   说着,还朝辛朝阳挤眉弄眼。   辛朝阳这个“人为”的当事人,脸上的红要爬到耳朵了,满是不自在地说:“我刚刚来的时候,看见赵总了。”   他才说完,赵文川就进了教室,朝这边喊:“同学们,早自习要开始了!”   大家这才意犹未尽地散了。   辛朝阳坐下来,装作没发现楼衡一直在看自己,把书包挂起来,掏出笔袋和文件夹放在桌上。   楼衡看他耳朵彻底红了,侧过身问他:“怎么脸这么红,哪里不舒服吗?”   语气满含笑意。   辛朝阳转头瞪了他一眼,然后瞄了眼在讲台上坐下来不打算走动的赵文川,做贼一样猫进桌洞里发信息。   小太阳:怎么没带口罩?   楼衡的回复几乎同时到了。   楼哥:小太阳,你还没和我说早安,也没给我早安吻。   辛朝阳回头看他,握着手机不说话了。   楼衡被他看得心头发软,伸手揉揉他的头,收了玩笑的心思,又在手机上输入。   楼哥:男朋友留给我的印记三天之内不会过期。不可能一直戴着口罩,他们总会看到,不如趁早。   看够热闹,也就散了。   辛朝阳懂了,觉得他的考虑很有道理,给予肯定。   小太阳:[机智·大拇指给你!JPG]   楼衡勾了勾嘴角,又问他:你怎么了?   辛朝阳侧过头看他,迎上他带着关心的温柔眼眸,手指蜷了蜷,还是告诉他了。   小太阳:昨天回去之后,约瑟给我上了一堂生理课……   楼衡怔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   让小太阳这样害羞,他大概了解课上说了些什么知识点了。   被辛朝阳瞪了,楼衡忍着笑问他:然后?   辛朝阳回过头,半晌没回复,只是耳朵越来越红。   楼衡看在眼里,只觉心都让爱意填满了,贴在他耳边低声问:“之后呢,嗯?”   辛朝阳实在不好意思说,推开他,翻开文件夹小声说:“多看书,少说话。”   那语气已经掌握楼神九分精髓,随意,淡漠,优雅又真诚,听得楼衡直笑。   辛朝阳果然投入在知识的海洋里,一早上都没多看男朋友一眼,就差把“我爱学习”写在脸上了。   楼衡看他一整节课都没翻动一页书,也没提醒他。   下了课,楼衡屈指敲了敲他的桌子,“一起去洗手间。”   辛朝阳张口就想拒绝,就看到手机亮了起来。   楼哥:好想你。   辛朝阳心里一甜,忍着害羞站起来说:“那就走吧。”   两人走出教室,却很快脱离人流,来到枫林。   楼衡把围巾解下来放到石桌上,掐着少年的腰将他抱起来,坐在围巾上,倾身亲了亲他的嘴唇,“想不想我,嗯?”   “想~”   辛朝阳抱着他,把之前欠下的早安和早安吻一并补上了。   亲过了,辛朝阳把脸埋在他胸口滚了又滚,才红着脸吐露了让他别扭了一早上的事。   “我梦到你了……一整个晚上都在想你。”   楼衡心尖一荡。   感觉辛朝阳揪了揪他的衣服,还有话没说完,便轻抚着他的背,耐心地等他开口。   感受到那无声的温柔,细细密密地包裹着自己,辛朝阳仰头看他,下巴在楼衡胸口磕了几下,才继续。   “我,我早上起来……把睡裤丢在垃圾桶,不知道里尔爷爷会不会发现。”   辛朝阳说起来还满是窘迫。   他以前从来没想过那些,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这是第一次。   早上醒来发现弄脏了裤子,他都没来得及多害羞一下,只顾着慌张,想该怎么毁尸灭迹。   最后,他只想到这么一个笨办法。   怕里尔整理垃圾桶的时候发现,他还亲自动手把垃圾袋取了出来,额外多套了一个黑色垃圾袋,还在上面打了个结。   不能更做贼心虚。   楼衡看得笑起来,听男孩抗议不许笑话自己,忍俊不禁地低头亲了亲他,安慰道:“早上我也洗了澡。”   “嗯?”   辛朝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惊喜道:“哥你也梦到我了吗?”   “没有做梦。”   “啊……”   听到否定的答案,辛朝阳非常失望,脸上的热度都退了一点。   楼衡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想着你,洗了三十分钟澡。”   今早起来,他原本有心接他的小太阳一起上学,就是因为这个,才耽误了。   楼衡说的很慢,辛朝阳顺着他的引诱想象了一下他洗澡时做的事,顿时耳朵都烫了。楼衡咬了一下他的耳垂,他浑身一颤,体温骤然飙升。   “楼哥……”   辛朝阳抬眸,对上楼衡的视线。   也不知道是谁主动的,嘴唇已经黏在一起。   辛朝阳被他迷得神魂颠倒,根本不知今夕何夕,直到刺耳的上课预备铃冲击缺氧的脑子,叫回了他的神智。   他睁开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双眼迷蒙地看着楼衡,急促地喘着气。   楼衡退出他的口腔,指腹轻轻擦拭他湿润的嘴唇,眼神是不加掩饰的侵略,烫人得很。   辛朝阳被他看得心脏都蜷缩起来,有些不知所措道:“要上课了。”   “嗯,我知道。”   这么说,楼衡却没有放开他。   辛朝阳稳了稳呼吸,匆忙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圈在楼衡腰上的两只腿放下来,站起来说:“快回去吧。”   他说着就走,楼衡等他走了两步,见他是真的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从背后抱住他,忍笑说:“现在恐怕不行。”   “嗯?”   辛朝阳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肿了吗?”   楼衡听得笑出声来,搂着他的腰,手指在他肚脐下方轻轻划了一下,提醒他:“小太阳,我想你可能需要冷静一下。”   辛朝阳顺着他的手低头一看——   “!!!”   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蹲下去了!   楼衡被他的反应逗笑了,跟着他蹲下来,把小少年圈在怀里,脑袋枕在他肩膀上,笑个不停。   辛朝阳并住腿,慌张地捂住他的眼睛和嘴巴。   “不许看我,不许笑!”   “好,不看你,不笑。”   楼衡答应了,但辛朝阳还是感受到他贴在背上的胸膛在震动。   但现在完全顾不上计较这个了。   他感受着身体不同寻常的坚硬,还有之前看到的不礼貌的突兀,简直恨不得原地消失。   “哥你别笑了,都上课了,我,我怎么办呀?”   “那就不上课了?”   楼衡真心地提议。   辛朝阳气得捏了捏他的嘴巴,“不行。”   被他捂着眼睛的楼衡认真地想了想,“那……背一篇《劝学》?”   全文1987字,应该够了。   辛朝阳:“……”   辛朝阳气得想咬他,“不愧是你,楼求败!”   煞风景也是第一名!   不过,他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还是忍气吞声地背诵了全文,最后垂头丧气地被楼衡牵回了教室。   《劝学》的后劲十足,这一上午辛朝阳都处于贤者状态,沉迷学习,效率高的飞起。   直到中午吃了饭回宿舍休息,他爷爷发来信息,才摆脱了后遗症。   他趴在护栏上,俯身和下铺的楼衡说:“哥,爷爷说他和你爷爷商量好了!”   他们可以一起过年了!   除夕还会一起吃年夜饭!   太棒了!!!   辛朝阳只要一想,就化身快乐的小太阳,阴云什么的瞬间被驱散。   楼衡收起手机,“爷爷和我讲了,他们刚刚通完电话。”   说着,他下了床,站在床前扶住他的肩膀,“坐好,当心摔下来。”   “才不怕,你会接住我的。”   辛朝阳笑眯眯的,丝毫不担心。   楼衡听得笑起来,不过安全问题不能退步。还想教他两句好,辛朝阳的手机又响起了信息提示声。   这下,不用他说,辛朝阳就迅速退回去拿手机了。   看过之后,他的好心情却落下来不少。   “怎么了?”   楼衡问他。   辛朝阳叹了口气,说:“爷爷说他和约瑟定了晚上八点的飞机,今天就走,不要我去送……明明说好至少要陪我半个月的,现在还不到十天呢,他们不讲信用。”   他像个孩子一样斤斤计较,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楼衡捏捏他的脸,说:“你问问辛爷爷,过年准备在家待多久。”   他认为辛宇不会无缘无故改变行程,十之八`九和他爷爷的通话有关。   辛朝阳打电话问了,果然又开心起来。   “爷爷说,他们今年过年会提前回来,还要过了元宵节才会回去上班。   他还说,约瑟的老师交换回国,从下个月开始就担任京城云中楼的医师。约瑟回去之后要申请来华深造,继续跟他学习中医。   如果顺利的话,会在国内停留几个月,甚至一整年!”   辛朝阳都不敢想象会有这种好事发生。   他俯身抱着楼衡的脖子,笑嘻嘻地说:“哥,你老实说,是不是你搞的鬼呀?”   他问的是约瑟的老师回国就职的事。   楼衡没承认,淡淡笑道:“正常的人事变动。”   “好吧,我信了,嘻嘻。”   辛朝阳心情好,不深究这个,说了另一件同样让他开心的事。   “约瑟刚才说让我不要难过,他给我准备了一份临别礼物,走之前就会送给我……不知道会是什么?听他的语气一定是很特别的东西,我太期待了!”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收到这样一份礼物。   彼时,辛朝阳和楼衡正在枫林吃晚饭。   这是距离开学那天之后,他们第二次一起吃晚饭,辛朝阳胃口大开。   吃着美食聊着天,还有赏心悦目的男朋友在身边,不知道有多享受。   一顿饭吃了很久,端起汤正要喝,辛朝阳和楼衡的手机先后响起信息提示声。   楼衡看到是约瑟来信,当先放下汤盅查看起来。   看清上面的内容,饶是楼衡都有些不淡定了。   看他的表情有些奇怪,辛朝阳咽下嘴里的汤,问他:“谁的信息?”   “约瑟。”楼衡没有抬头,还在看着手机,只道:“他也给你发了。”   辛朝阳非常好奇,也要去看,楼衡伸手把他手上的汤盅接了过去。   辛朝阳没留意,点开手机,就看到——   约瑟:[红包:恋爱愉快!]   约瑟:【链接:某国际安全用品品牌官网】   约瑟:【链接:云盘·500G教学视频】       第73章 约瑟的礼物   辛朝阳:“……”   辛朝阳怀揣最后一丝侥幸,问楼衡:“他,他给你发了什么?”   楼衡已经恢复坦然,说:“9999赞助红包,道具链接,教学视频。”   辛朝阳的脸刷地红了,叫道:“约瑟真是——”   “太体贴了。”   楼衡接过了他的话。   辛朝阳又是害臊又是无奈,“哥,你就别夸了,约瑟也听不到。”   “听得到。”楼衡笑着说,“我和他说了。”   “啊?你回他什么了?”   辛朝阳没忍住好奇。   楼衡直接把手机递给他,让他自己看。   然后,辛朝阳就看到↓↓   [你已领取“Joseph”的红包]   楼衡:非常感谢您的慷慨与体贴,祝您和您先生旅途愉快,一帆风顺。   Joseph:不客气。   Joseph:小太阳十八岁之前,禁止使用!   这后面一句,一看就是辛宇说的。   辛朝阳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默默地把手机还给了楼衡。   晚上依然在图书馆自习。   辛朝阳一直静不下心,看着楼衡发呆,脑子里总想着约瑟的礼物——那500G学习资料。   楼衡被他看得也集中不了注意力,索性问他:“很想看?”   他点了点手机。   辛朝阳惊回神,一口否认:“我是在想这道题怎么做!”   楼衡失笑,也不拆穿他,起身走到他身边问:“哪一道,老师看看。”   辛朝阳抿唇忍着笑,随手指了做了一半的题。   楼衡扫了眼题目,是一道函数题。   这确实是辛朝阳的弱项,便借机又给他讲了一遍知识点,借此巩固。   辛朝阳听他真的一本正经地讲起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恨不得堵上他的嘴。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仰头就在楼衡嘴角亲了一口。   楼衡话音一顿,看着眼里藏不住得意的辛朝阳,缓缓说:“男朋友,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嗯哼?”   辛朝阳等他说。   没想到,楼衡会给他砸下一个地·雷。   “图书馆有监控,小傻子。”   楼衡指了墙头上闪着一点绿光的监控探头,用事实说话。   辛朝阳:“……”   辛朝阳一下竖起文件夹挡住自己和楼衡的脸,“我没注意。这个后面,没有人吧?”   楼衡看他心虚的样子,笑出声来。   辛朝阳急地瞪了他一眼,“别笑了。”   楼衡揉揉他的头,回答他:“没有。只是,你刚才亲我的样子会在学校数据库里存留两年。”   “两年啊……”   辛朝阳觉得这个删除频率风险太大了。   楼衡安慰他:“被看到也没什么,大不了请家长。”   辛朝阳一听就放心了,放下资料夹笑起来,“说的也是呀。”   他最不怕的,就是请家长了。   看他精神抖擞,楼衡点点他的习题,“继续听课?”   辛朝阳鼓了鼓嘴,说:“我想继续刚才的事。”   楼衡俯下身看他,“真的想?”   “想!”   辛朝阳害羞又坦荡。   楼衡笑起来,拉起他说:“跟我来。”   他带着辛朝阳去了角落的书架群,抱着靠在书架上的男孩亲吻。   亲完了,辛朝阳才红着脸说:“不是说有监控吗?”   楼衡早就踩过点了,“坏了。”   辛朝阳抬头找了找,果然看到一个指示灯熄灭的摄像头。   他一下子放松下来,抱住楼衡道:“还要还要~”   话刚说完,楼衡的轻笑声就被他吃进了肚子里。   两节晚自习课,两人在这片书架群找了四次书,最后一次直接找进了厕所,直到下课铃打响才从里面出来。   出来的时候,辛朝阳手心烫的厉害,脑子里不断弹出楼衡的数据,CPU过载,脑袋快要冒烟了。   楼衡牵着他到了车棚,骑车带他出了校门。   听到老张的声音,辛朝阳才总算回过神,意识到要和楼衡分开了。   他松开抱着楼衡的手,磨蹭着不想下车。   楼衡把他的手又放回原位,对老张说:“张叔您先走,我带他回家。”   “那怎么行,这天多冷——”   “不冷!我一点都不冷!”   辛朝阳一口打断了老张,抱着楼衡的腰催他:“走啦走啦。”   生怕楼衡后悔似得。   楼衡勾了勾嘴角,也不听老张再说什么,果然驱车带他离开了。   就这样,他们在前面自行车开道,老张开着车慢吞吞地跟了一路。   寒冬夜晚迫近零度的风也没有吹冷辛朝阳心尖的火热,到家的时候,整个人还冒着热气。   自行车停下来,他只觉得学校和家这段路太短,赖在车上想磨蹭一会儿,他爸爸没给他机会。   辛北城因为腰伤,今天就在家休养,一早就得了老张的通风报信。   “哎哟,我的宝贝,没冻坏吧——”   辛北城早就在嘀咕俩小年轻瞎搞浪漫,有车不坐吃西北风。本想借机刺楼衡几句,看到他嘴上的牙口子,顿时消了音。   “爸爸。”   “辛叔叔。”   辛朝阳瞧见棒槌老爸很是失望,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不情不愿地下了车;楼衡则是一派坦然。   辛北城看在眼里,更气闷了,呵呵干笑道:“楼衡啊,谢谢你送小太阳回来。你也快回去吧,大晚上怪冷的。”   楼衡不敢太得罪他,笑着说:“谢谢叔叔关心。”   辛北城咬咬牙,谁关心你这臭小子了。   辛朝阳拉着楼衡的羽绒服袖子,依依不舍地说:“哥,你现在就回去吗?要不……进来喝杯茶?”   辛北城瞬间就脑内了“不请我进去喝一杯咖啡吗”之后的午夜场情节,一双喷火的眼睛盯住楼衡,仿佛在说:你敢答应试试!   楼衡没答应。   他揉揉辛朝阳的头,说:“明天给张叔放假,我接你上学。”   “真的吗!”   辛朝阳眼睛亮起来,满满都是惊喜。   楼衡笑着说:“乖乖在家等我。”   “嗯嗯!我超乖的~”   辛朝阳只剩下笑了,哪里还有半点失落?   辛北城心塞,仿佛看到超乖的宝贝儿子投进了大灰狼的怀抱。   楼衡和辛北城说了再见,后者赶苍蝇一样地摆手让他赶紧走。   他踏上车,辛朝阳却没放开他的衣服,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笑着同他说:“晚安楼哥,路上小心。”   楼衡心里一暖,只觉冬日生花,恨不能现在就把他的小太阳带回家。   他顾不得辛北城杀气腾腾的目光,低头在辛朝阳额头落下一吻,“晚安,小太阳。”   “可算走了!”   等楼衡的身影看不见了,辛北城像是送走瘟神似得松了一口气,拉着儿子就要往家走。   “辛总……”   老张叫住了他。   “明天我还跟着小少爷吗?”   老张的心塞没比老板少半点,仿佛遇见了自己将来的职业生涯。   辛北城刚浮起的笑脸僵住,恶狠狠地说:“跟!”   辛朝阳在一旁乐得笑出声。   辛朝阳洗了澡,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机,三分钟前,楼衡给他留言。   楼哥:我到家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辛朝阳心里一甜。   他在床边坐下来,回复:我洗好澡,现在要和先生说话啦。   等了一会儿,没见楼衡回复,辛朝阳便拿起了先生的信,开始每天的祷告。   “先生……”   开口就觉得羞耻了,但辛朝阳还是和先生说了今天经历的那件让他直到现在还脸红心跳的事。   “我摸了楼哥……他好……大啊。”   说完,他的脸都烧了起来,滚进枕头里,害臊又激动。   滚了几下,手机响起微信视频通话的铃声。   是楼哥!   他忙接起来。   楼衡一眼看到他红通通的脸,不由笑起来,到嘴边的要说自己刚才在洗澡所以没有及时回复信息的话,变成了:“小太阳,你和你先生说了什么吗?脸这么红。”   这么说着,他向屏幕靠近了些,手指在他脸颊的位置摩挲几下,仿佛都能感受到他发烫的温度。   辛朝阳害羞死了,抱着相框小声说:“就……夸你。”   “夸我什么?”   楼衡声音带着笑,听得人耳朵都要怀孕了。   辛朝阳更害臊了。   但夸奖的话他之前当着楼衡的面已经说过了,并不别扭,很诚实地说:“huge and……”   (巨大和……)   楼衡听得小腹一紧,喉咙有些发干,声音都低了几度:“和什么?”   “我还没有说呢,就接视频啦。”   辛朝阳说。   楼衡柔声哄他:“那说给我听,好不好?”   “不好不要不行~”   辛朝阳把先生的信放回床头柜上,一本正经地说:“我要睡觉啦。”   楼衡笑起来,没为难他,“好吧。”   辛朝阳钻进被子里,听他那边传来电脑开机的声音,不由问道:“楼哥,你不要睡吗?”   楼衡一边在电脑上捣鼓,一边说:“还不困,学习一下再睡。”   “学习什么——”   突然意会学神要补课的内容,辛朝阳猛地翻身坐起来,“楼哥,你……”   他今天经历的已经超乎想象了,心内余温未退,一时把约瑟送的礼物忘在脑后了。   现在被提醒,顿时心里像被羽毛挠了一样,又有点馋了。   而且,楼哥居然要当着他的面学习吗……   楼衡已经动作很快地把学习资料从云盘开始下载了,并打开了约瑟用心整理的目录,念了出来。   “primary school(小学),middle school(初中),highschool(高中)college(大学),more than learning(这部分超纲了)……约瑟先生很贴心,对不对小太阳?”   辛朝阳:“……”   辛朝阳已经是被煮熟的小太阳了。   他放弃矜持了,掀开被子,说:“哥你等我一下,我,我也要学习,我爱学习!”   楼衡笑出声来。       第74章 一起学习吧(捉虫)   辛朝阳拿来ipad,也进入了约瑟的云盘分享。   “楼哥……你想从哪里开始学啊?”   辛朝阳跪坐在床上,努力端正态度。   学习。   没错,就是学习。   “我看看。”   楼衡爱他脸红,也喜欢和他做那些私密的事情,但说实在的,他小心眼得不愿意辛朝阳看别的男人。   就算是视频里的。   没让他为难,约瑟的学习资料满足他一切要求。   【小学】里,都是严谨的教学,视频里只有仿真道具人和动图,旁白讲解,没有一个真人出镜。   楼衡选择了第一个名为【国际标准】的视频,和辛朝阳同时点开。   满怀小激动的辛朝阳:“……”   楼衡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他,看他把失望写在脸上,忍笑道:“小太阳,你不喜欢?”   辛朝阳:“这个……我看过了。”   昨天约瑟给他上课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视频。   “那,我自己看?”   楼衡说。   活了两世,楼衡对这些并不关心,虽然知道大体是怎么操作的,但对细节一无所知。   他说学习,是真的为了学习。   辛朝阳不愿意,立刻说:“我陪你。”   “好。”   楼衡欣然应允。   然后,以为自己会心如止水,回忆着约瑟的教导,打算给楼衡做课外辅导的辛朝阳,被自己打脸了。   因为他发现,和楼衡一起看,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辛朝阳和约瑟一起看的时候,虽然有点不自在,但听约瑟用医生口吻交代一些需要注意的事,他态度端正,完全不觉得不好意思。   还不如凌晨做的梦,让人害羞。   此时此刻,视频里还是那个一口严肃的性`冷`淡画外音,还是那个丑得伤眼睛的硅胶假人,可辛朝阳就是听得面红耳赤,都不敢多看。   ……器官的名字,准备动作的说明,基础的操作讲解,突然变得烫耳朵。   尤其是,辛朝阳脑子里不由自主地代入了楼衡和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他别过脸——   在手机视频上撞到了楼衡的视线。   楼衡也在看他。   或者说,楼衡一直在看他。   “哥……”   辛朝阳的心脏狂跳起来,脸部充血。   “嗯。”   楼衡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干干的。   “我,我……”   辛朝阳有反应了,双脚蜷起来,抱着膝盖说:“楼哥,我想亲你。”   “我也是。”   楼衡说着,拇指在嘴唇上碰了碰,贴在屏幕上。   辛朝阳凑过去,隔着屏幕接住了这个吻。   “不嫌脏啊。”   楼衡说了他一句,自己却也贴上屏幕,用嘴唇亲了亲他。   辛朝阳看着他,身体越来越热了,有些无助地喊楼衡。   那一秒,楼衡都冲动地想骑车到他家去,拥抱他,含住他的舌头吻他,做今天做过的事,或者更过分的……   他闭了闭眼睛,按下了这样的冲动,低声说:“小太阳,把灯关了。我想听你的声音……好不好?”   辛朝阳咬了咬嘴唇,很乖地关了灯。   楼衡让他把iPad反扣在枕头上,他也听话地做了。   黑暗让两个曾经拥抱过极夜的人都放松下来,套在身上的枷锁被打开,释放出最诚实也最热烈的自己。   视频还在播放,旁白直接又冷淡的讲解仍在继续,夹杂着模糊而轻微的气音……   辛朝阳带着手机钻进被子里,楼衡拔了电脑的电源,坐在电脑椅里。   他轻声哄着,辛朝阳把之前没来及对先生说的夸奖全都说了。   最后开灯的时候,小少年眼睛红红的,鬓角带着汗,忍不住委屈地说:“楼哥,我好想你啊……要好久才到明天。”   楼衡也想他在自己身边,但现在时间已经快到零点了,小孩再不睡的话,明天眼睛会不舒服的。   “乖,明天我早一点来接你,好不好?”   “好……”   辛朝阳听他担心自己的眼睛,虽然舍不得,但也没有再撒娇了,隔着屏幕亲了亲了他,“楼哥,晚安。”   “晚安,宝贝。”   楼衡说。   各自洗漱,辗转反侧到睡着。   第二天,楼衡果然早早就来接他的小太阳,还在辛家吃了早饭。   辛北城被闹钟叫醒,早上六点半还不到,儿子却早就和野小子远走高飞了。   他老大不高兴,确认老张一路“护送”去的,这才气哼哼地回了屋。   里尔瞧着直乐呵。   两人出发得这么早,没想到快到学校的时候,竟然碰见高志坚带着杨星星在校门口的早餐店买早餐。   看见楼衡带着辛朝阳骑着自行车过来,后头还跟着一辆慢吞吞的黑轿车,这对准备在早自习前,来一场漫步晨间校园的清新约会的小情侣,顿时乐了。   两人都顾不上付账,匆匆跟老板说下课来付钱,上车就追了上去。   一前一后到了车棚。   高志坚兴冲冲地问:“你俩什么情况啊?我可看见了,我们小少爷的司机都要哭了。”   杨星星没说话,探究的眼神在辛朝阳和楼衡之间来回看。   楼衡没管他们,拒绝了辛朝阳帮忙停车,说:“冷。”   辛朝阳接过他取下来的手套,笑着和两人打招呼,“身残哥,星姐,早呀。”   “早早早。”   高志坚应着,一边停车一边问他八卦:“朝阳宝宝你就告诉哥哥呗,这一早上又发生什么故事了?”   楼衡先停好了车,瞥了高志坚一眼,起身对杨星星说:“十一中都是他弟弟妹妹。”   杨星星抬脚就往高志坚屁股上踹了一下,“十一中哥哥,锁好车没?”   高志坚哎哟一声,朝拉着辛朝阳转身的楼衡叫道:“老楼,什么仇什么怨!”   辛朝阳被逗得直笑。   杨星星本来以为约会要泡汤了,没想到走在前面的楼衡和辛朝阳并没有去教室,高志坚见状,乐呵呵地拉着女朋友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杨星星频频回头看,高志坚掰过她的脸:“诶诶诶,你男朋友在这儿呢,这儿!”   杨星星拍开他的手,人却又挨近了两步,小声说:“高身残,你有没有觉得……”   她指了指楼衡和辛朝阳离开的方向,然后对了对手指。   用意不言而喻。   高志坚翻了一个白眼,“把你脑子里的腐朽倒一倒!知道你在歪歪谁吗?学神楼求败!你第一天认识他啊?谁都可能早恋,老楼?不可能。”   “也对哦……”   杨星星被他说服了。   枫林,高志坚认证不可能早恋的楼衡正把他对象压在树干上亲吻。   思念和缠绵发酵了一个晚上,没有降温,反而越发炽热,嘴唇碰在一起就分不开了,甚至比第一次接吻还兴奋。   一吻毕,看着小太阳雾蒙蒙的眼睛和红润的嘴唇,楼衡怜爱地亲他的眼睛,亲他的额头,亲他的鼻子,等他慢慢将呼吸喘匀。   辛朝阳仰头看着他,舔了舔嘴唇,眼神直白地告诉楼衡,他还想要继续这样的亲密。   楼衡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含笑问他:“上课不能戴口罩,怎么办?”   辛朝阳顿时失望,“不亲了吗?”   “亲你。”   楼衡轻笑出声,“亲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就好了……”   等上课预备铃声打响的时候,辛朝阳的锁骨热热的,还有点疼。   回到教室,早自习还没开始,高志坚就和辛朝阳分享了一个特大喜讯。   ——“朝阳宝宝,恭喜你拥有百栋高楼,在十一中撑起一片天啦!”   “什么楼?”   辛朝阳正在桌洞里悄摸摸地抚*弄楼衡骨骼完美的手指和手腕,脑子没转过弯。   “CP楼!”   高志坚大声宣布,问他:“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楼衡在十一中本就是焦点人物,虽然他们来的很早,但早上还是有不少人看到他们一起来上学的事。   原本就攒了一堆素材的、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楼主再也忍不住,冒着被砸西红柿的危险,开了这栋楼。   高志坚把手机放在辛朝阳桌上,辛朝阳也没拿——舍不得松开楼哥的手,就伸脖子去看。   楼衡失笑,正在写字的手丢开笔,把手机拿起来,方便他看。   #我什么都不说,你们自己看!#   0楼:我真的忍不住了啊啊啊啊!   1楼:[今早楼衡载着辛朝阳上学的照片]   2楼:[辛朝阳坐在楼衡自行车后座的照片*九宫格]   3楼:[楼衡陪辛朝阳在图书馆晚自习]   4楼:[运动会上楼衡和辛朝阳的甜蜜互动*九宫格]   5楼:……   辛朝阳明白了。   他张口就问:“谁是TOP?”   “噗——朝阳宝宝你还有这志向?!哇哦,真敢想,我可太服气了,哈哈哈!”   高志坚吃惊过后,大笑出声。   杨星星都意外地看过来,忍俊不禁道:“辛宝宝你想啥呢?楼大佬万年总攻好伐,就你还想压他?”   楼衡放下手机,看他,笑问:“TOP?”   辛朝阳满脸通红,强撑着瞪他,“不行吗!”   “这个么……”   楼衡认真地考虑了三秒,摇头,“恐怕不行。”   “哈哈,老楼你居然还需要考虑这么久?”   “求败哥哥人设不倒啊!”   高志坚和杨星星都以为他们在开玩笑,乐得不行。   辛朝阳同样认真地考虑了三秒,点头,“好吧……看在你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   高志坚听得哈哈大笑,朝楼衡挤眼睛,“学神,恭喜你喜提一只迷弟。”   楼衡:“只是因为脸?”   桌洞里的手包裹住了辛朝阳的手。   辛朝阳认真地点头:“始于才华,忠于颜值。”   “哈哈哈,人间真实!”   高志坚乐不可支。   杨星星忍着笑感慨:“这看脸的世界,没有一张帅脸,学神求败哥都混不下去了。”   辛朝阳一听这话,忍不住也跟着笑出来。   时间一晃又到了周四,这天还是12月24日,平安夜。   最后一节的体育课,上到三分之一突然下起雨,一群学生吵吵嚷嚷地回了教室。   高志坚抱着球,招呼几个大男生去体育馆再战,响应的没有几个,都想拿了伞就去吃饭。   再问杨星星,杨星星说和小姐妹约好了买苹果,不方便带他。   “又是哪个小姐妹?平安夜呢,一点眼色都没有。”   高志坚抱怨了一句,转头看见后座桌上堆满了装苹果的各色包装盒——他探头瞧了眼,好家伙,连辛朝阳的桌洞都堆满了!   “这场面,比前两年还壮观,是咱们求败哥行情看涨,还是迷弟迷妹最后的疯狂?”   高志坚还在里面看到了几封小粉红,更乐了。   果然是最后的狂欢,连情书都敢送了。   为壮士喝彩。   高志坚期待楼衡的反应,左右找了找,没看到人,不由问道:“他人呢?今天怎么没带辛宝宝在教室自习?”   杨星星也刚回来,“不知道啊。”   “我问问。”   高志坚掏手机。   走到门口的张山峰见状,阻止了他:“他们可能……有事要忙,你别打扰他们了。”   “忙什么?”   高志坚意外,“还下着雨呢,有什么好忙的?”   张山峰笑了笑,“不知道啊。”   他垂眸走出教室,想起楼衡发给自己的“回宿舍提前告诉我”、潜意思不希望他在这段时间出现在宿舍的短信,心里不可避免地多想了一些事。       第75章 喉咙痛不痛   张山峰有过很多猜测,却怎么也没想到,他回到宿舍的时候,还能见到没有离开的楼衡和辛朝阳。   在这之前,辛朝阳“学习”累了,在楼衡身上睡着了。   直到晚自习下课的铃声打响,楼衡给睡得迷糊的少年穿好衣服,才叫醒他去洗手间冲洗。   他拉开窗帘,打开门窗通风,将一团糟的被子和床单直接收进一个行李箱里,打算带回家。   耽误了些时间,张山峰回来的时候,正好换了楼衡在洗手间换洗。   看到楼衡床边立着一个大行李箱,再看楼衡床上阻隔视线的幕布和格挡,开着的门窗,阳台上滴着水、显示运转了很久刚刚才停下来的空调,还有辛朝阳戴着口罩,和自己打招呼时有点沙哑的声音,不敢看自己的眼神。   张山峰:“……”   他仿佛知道的太多了。   楼衡从浴室出来,看到他在并不意外,神态自若地和他打了声招呼就道了别。   “……拜拜。”   张山峰目送楼衡一手牵着辛朝阳,一手拖着行李箱离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一秒,他特别想李森森。   拿起手机,冲动地想给他发个信息,答应他之前说的想来他宿舍做题的要求,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摸了摸对方微信背景图上的照片,张山峰有些内疚,又有些莫名的焦虑。   半晌,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不愧是楼哥……”   他这样瞻前顾后的人,大概永远,也不可能变成楼衡和辛朝阳那样光明正大又理直气壮的人了。   走出宿舍楼,脱离了返宿的人流,辛朝阳才尴尬地说:“大侠好像看出来了……”   “嗯。”   楼衡不关心张山峰怎么想,只担心走路的姿势有些不自然的小孩,现在已经错开了人群,就问他要不要背。   辛朝阳大腿内侧还火辣辣的,却羞于承认,直说不要,又在路灯下仔细看了他的表情,叹服:“哥,你真不害羞。”   他也太淡定了。   楼衡不管他倔强,单手把他背起来,一只手拖着行李箱往前走,笑着说:“放心,吓不着他。”   “什么意思?”   辛朝阳觉得他话里有别的意思,却分析不出来。   楼衡就问他:“你以为他这几天午休为什么都不回来?”   “他不是因为和李森森同学在一起?难道是……?!”   辛朝阳想到某种可能性,顿时耳朵都烫了。   楼衡笑着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说:“此子堪为俊杰。”   辛朝阳脑子转了个弯才听明白,这是在夸张山峰特别识时务呢!   还真的是为了不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啊……   果然是大侠同学,虽然总是不动声色,但做的事就很不一般。   辛朝阳并不怕被张山峰看出自己和楼衡的关系,只是确信张山峰肯定看出来他们之前在宿舍里做坏事了,窘迫道:“我以后怎么见他啊?”   楼衡轻笑出声,辛朝阳不高兴地额头磕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还笑呢。”   楼老师指点他:“一切照旧。你紧张的话,他反而不自在。”   “哦……”   辛朝阳趴在他肩膀上,有些泄气道:“我恨我没有你这么天赋异禀的脸皮。”   楼衡失笑出声。   走出校门口,辛朝阳才反应过来,“哥你的车——哦,你是不是累啦?”   辛朝阳嘻嘻笑起来。   楼衡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眼神有点危险,辛朝阳顿时不笑了,“我什么也没说。”   楼衡见老张已经迎上来,提醒他:“装睡。我和张叔说你学习太努力,很困了。”   辛朝阳还不知道有这回事,赶紧收了声,闭上眼睛。   老张压低声音说:“小少爷睡着了啊?”   “还没有,就是犯懒。”   楼衡说。   辛朝阳不满地哼哼声。   老张看他要睡不睡的样子,接过楼衡手里的行李箱,心疼道:“小少爷读书太辛苦了。”   看把孩子累得。   “……”   辛朝阳抿住嘴,差点笑场。   拒绝了老张的帮忙,楼衡把辛朝阳放进后座,见辛朝阳安稳落了座,老张才放心地去放行李箱了。   听他走开,辛朝阳睁开眼睛,在楼衡耳边小小声说:“求败哥哥,你连撒谎都这么厉害。”   “谁让我的脸皮天赋异禀呢。”   楼衡借了他的话说,把辛朝阳逗笑了,看老张关上后备箱回来,才赶紧憋住了,趴在楼衡肩膀上不动了。   车子开了一会儿,辛朝阳才明白楼衡为什么要他坐车回家了。   因为他“睡着”老张开车比平时更慢更稳当,但就是这样,偶尔过减速带的时候,车子震动还是让他的大腿有些不舒服。   这要是换成自行车,就不止一点不舒服了。   想明白了,他摸了摸楼衡的手,在他手背上用盲文敲击凸点:   哥,你真好~   也不管楼衡懂不懂,自己藏着甜蜜,躲在他肩窝里笑。   楼衡摸摸他的头,柔声说:“安心睡吧。”   辛朝阳却不老实,在老张不注意的地方,摸他的指节,摸他的掌纹,反反复复自得其乐。   直到车子停在门口,他才“秒睡”,耍赖要楼衡抱他下去。   楼衡也纵着他,直接将他抱下了车。   辛北城在客厅里接工作电话,打眼瞧见楼衡像抱孩子一样,竖着把儿子抱进来,吓了一跳。   匆忙和电话那头说了等会儿联系,他走过来问道:“怎么了这是?”   楼衡说:“他睡着了。”   辛北城松了口气,把手机递给里尔,说:“给我吧。”   楼衡对他笑了笑,“我送他回房间吧,别弄醒他了。”   辛北城咬了咬腮帮子,扶着腰,倔强地跟着他们上了楼。   看姓楼的小子熟门熟路地把儿子送回房间,放到床上脱了鞋和外套,又轻柔地摆好腿和枕头的位置,盖上被子,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   等他做完了,辛北城立刻说:“走吧,别吵醒他。”   这是用楼衡的话堵他了。   楼衡在辛朝阳手背上用盲文敲下了:   晚安。   辛朝阳在他手心勾了勾手指,楼衡微微一笑,起身离开。   出了房门,辛北城夸张地捂着腰,说:“我这伤还没好利索呢,就不送了啊。”   不等楼衡说话,就对等在门外的里尔说:“替我送送楼同学。”   里尔忍着笑答应了。   等两人下了楼,辛北城嘿地一乐,关上门去看儿子睡得怎么样,结果就看到儿子坐在床头,正抱着他的宝贝狗仔子瞎乐呢。   “爸爸吵醒你了?”   辛北城其实怀疑他根本就没睡,只是没拆穿儿子。   辛朝阳却很诚实,笑嘻嘻地说:“我没睡,我就想他抱我。”   辛北城:“……”   辛北城真不知道该心塞,还是该夸儿子是个机灵鬼了。   辛朝阳看到楼衡放到枕头边的外套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亮,知道肯定是楼衡给自己发的信息,无视了辛北城一腔父爱,朝他摆摆手:“爸爸你回去工作吧,我要洗澡了。”   不等辛北城开口,又说:“帮我关上门哦~”   辛北城没好气道:“有男朋友没爸爸,你真是得了你爷爷真传了。”   辛朝阳朝他傻笑了下。   等他一走,辛朝阳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   果然是楼衡的信息。   楼哥:[药膏包装照片*2]   是让他分别涂抹腿部和嘴角的药膏,嘱咐他别忘了擦药。   楼哥:我拜托包老给你泡了糖梨,记得喝。   辛朝阳好奇地问他:糖梨?   楼哥:嗯,喝了明天喉咙就不痛了。   辛朝阳的脸刷地红了。   楼衡在车上一连接到三条来自小太阳的信息。   ——求败老师,你居然和包爷爷要这个!   ——[你的脸(--)这么大,地球都要装不下了!JPG]   ——[你乖巧的宝宝原地自燃了!JPG]   楼衡嘴角上扬,安抚要自燃的乖孩子:糖梨水败火治肿痛,我和他说,你上火了。   辛朝阳这才松了一口气。   胖大厨果然很快就送来糖梨水,还感慨说:“年轻人就是火气重,明天包爷爷给你做点清淡的补补。”   辛朝阳:“……”   清淡的,补补?   辛朝阳总觉得他老人家话里有话,但他当自己没听出来,乖乖朝包爷爷笑,说了晚安。   洗完澡擦了药出来,辛朝阳捧着他先生的回信做了每日一次的祷告,看手机上还没有新信息,就给楼衡打了视频。   对面很快就接了起来。   “哥你到家怎么没发信息给我——咦,你在做什么?”   辛朝阳多看了眼,镜头确实是对着天花板的没错。   楼衡把擦头发的毛巾挂起来,拿起衣服说:“刚洗了澡,在穿衣服。”   将手机带进浴室是楼衡从前绝对不会做的事,但自从有了一个又甜又粘人的小男朋友,怕错过他的电话和信息,楼衡的很多习惯也在改变。   辛朝阳立刻贴到了屏幕上,“哥,我想看~~~”   楼衡失笑,把手机放在推拉门的把手上,镜头对准自己。   只能看到上半身,但楼衡匀称的胸肌和勾人的腰线和人鱼线,已经让他非常满足了。   “哥……好可惜哦。”   辛朝阳看着看着,忽然说。   已经特意放慢速度的楼衡看过来,问他:“可惜什么?”   辛朝阳伸手在屏幕上点了点,隔空摸了摸他的胸肌,说:“听说胸肌咬起来会弹牙,我今天忘了试验一下,是不是真的了。”   楼衡听得笑起来,“随时恭候。”   辛朝阳咧嘴笑,看楼衡穿了长袖的睡袍并不觉得意外,但看他绑睡袍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不由好奇道:“哥,你的睡衣怎么要绑两道?”   楼衡拿起手机出了浴室,将镜头对准镜子让他看自己的全身,说:“这是深衣,亵裤。”   他对辛朝阳科普了这两样东西。   辛朝阳听明白了,不无感慨道:“哥,你真的好喜欢这种古风的东西,比如你的床,现在连老人家都不这样睡了。”   楼衡家里的拔步床他之前就在视频里见识过,当时真是大开眼界。   听到最后一句,楼衡笑容微顿,重复了三个字:“老,人,家?”   辛朝阳早就发现他对“老”这个词特别敏感了,每次听他斤斤计较的口吻都觉得特别有意思,这次也不例外。   楼衡看他笑眯眯的样子,心下无奈,转开话题问他:“要睡了吗?”   “嗯。”   辛朝阳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没有一点要睡的意思。   楼衡看他不掩恋慕的眼神,眼里笑意更深,再问他:“和你的先生……说过话了?”   辛朝阳想起之前倾诉的内容就有点小羞耻,但他对楼衡从来没有隐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可以对他说。   在狗狗身上滚了滚脸,他说:“我和先生说,我今天离长大又近了一步……我还说,我好喜欢你今天的样子,喜欢你今天对我做的事,还有……”   楼衡眼里早已浸满笑意,低声笑着问他:“还有呢?”   辛朝阳捏了捏狗狗的耳朵,犹豫了一下,还是忍着害臊小声说:“我就问问先生,我应不应该申请英国国籍。”   楼衡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英国公民法定结婚年龄是十六岁,而且,英国婚姻法允许同性结成伴侣。   楼衡看着他,目光柔软得不可思议。   “小太阳……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第76章 打结婚报告   辛朝阳脸埋在狗狗身上,露出一双通红的耳朵,害羞了好一阵,才抬头说:“哥,难怪你连语文都能考满分,阅读理解太优秀了!”   楼衡心里还有着被触动后的余震,目光温柔地锁着他,说:“你也很优秀。”   辛朝阳摸了摸鼻子,问他:“我是不是想的有点多啊?”   楼衡摇头,再摇头。   “不多,是我考虑得太少了。”   楼衡心中歉疚,前所未有清醒地意识到自己重活一世后从不考虑未来——这个缺点必须要改了。   因为他的未来有了小太阳,再不应该得过且过。   他应该为他考虑,方方面面,事无巨细才对。   辛朝阳感受到他的歉意,心里一突,把想问他是否答应自己的求婚的话咽了回去,扯了别的话题。   他从床头柜上拿过一个木盒——是周日那天晚上楼衡从行李箱拿出来的,说是给他从京市带回来的礼物之一。   他一边打开盒子,一边说:“哥,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带给我的礼物啊?”   他非常钟爱盒子里的礼物,对于那满满一行李箱等待拆封的礼物,更是期待非常。   楼衡早有准备,说:“周六来我家自习吧,顺便拆礼物。”   “好呀好呀!”   辛朝阳的眼睛亮起来,就连左眼都仿佛有光落在里面。   看他这样,楼衡就知道这孩子阅读理解又偏题了,忍不住笑起来。   “虽然我很不愿意让你失望,但是小太阳……”   楼衡含笑看着他。   “嗯?什么?”   辛朝阳特别迷恋他的眼睛,尤其是浸着笑意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让人脚指头都要卷起来了。   “马上就要考试了,你需要补课,宝贝。”   “……???!!!”   辛朝阳整个人都拉直了,坐起来,瞪着楼衡说:“楼哥,你的小宝贝被你气死了,这里只有一只和学神门不当户不对的学渣了!”   发小脾气都这么可爱,楼衡一直在笑,哄他:“学神说,他喜欢他的学渣小朋友,想把他带回家,好不好?”   辛朝阳抵抗不了他的温柔,又抱住了狗狗,身体软和下来,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撒娇。   “可是学神哥哥,你的学渣小朋友不想自习,一点都不想……”   辛朝阳已经不是之前沉迷学习的小太阳了。   谈恋爱不香吗?   做什么题!   楼衡故作叹息:“学生厌学,一定是我这个老师太失败了。如果小太阳真的不想学的话,老师不会勉强你的。”   “…………”   辛朝阳认输了,“楼哥,你在套路我!”   “聪明的孩子。”   楼衡没否认,还夸他。   辛朝阳被他夸得特别开心,凑到屏幕上亲了他一下,“被你骗到了,哥哥。”   这一声哥哥,触动了楼衡。   看着屏幕里的男孩,突然后悔大好的周末浪费在学习上。   或者,他可以再教他的学生一些课本以外的东西……   辛朝阳完全不知道老师自己反悔了,说:“自习可以,别忘了我的礼物哦。”   楼衡点头,“不会忘。”   但愿他的小太阳不会被那份“礼物”吓到才好。   辛朝阳取出一枚印章——盒子里一共有两个印章,哈了一口气,然后印在手背上,递到镜头前,兴冲冲地说:“你看~”   楼衡看到了。   那是一枚梧桐花印章,上面用楼衡前世的文字刻着【楼思梧】三个字。   另一枚印章则是太阳形状的印章,同样用古字刻了【辛朝阳】的名字。   都是楼衡在京市时亲手雕刻的。   辛朝阳很喜欢这对印章,“一直忘了问你,这是不是你的名字,楼——思——梧?剩下那个是不是我的名字,辛——朝——阳?”   他不认得上面的文字,只是凭感觉猜。   楼衡肯定了他的猜测,但辛朝阳问他这是什么文字写成的,楼衡只能回答:“这是古文,属于一个已经遗失在历史书里的国度。考古学家在墓地里发现了一些文字流传,我喜欢它的写法,恰好楼思梧和辛朝阳六个字,都在其中。”   他说的是实话。   楼衡来到新生,却也无法斩断过去,不可能不关注这方面的信息。   前些年,却是有云国的一些文物出土,在考古学上引起了一番热议。   只是到现在,关于那些文物属于哪个民族,哪个国家,还没有定论。   而楼衡,也不可能告诉考古学家,它们属于云国,一个在战马上建立,也在马蹄下消失的国度。   辛朝阳了然地点点头。   他并不在意这些文字的由来,把手背凑向镜头,甜滋滋地和楼衡说:“你在我身上盖了章,开不开心?”   “开心。”   楼衡笑起来,之前的话题带来的一点怅然便就散了。   辛朝阳说:“那我把我的印章送你好不好?你喜欢的话,可以在身上留个章,这样会睡得特别好。”   他传授经验,楼衡却听出了重点。   他含笑说:“小太阳,你这两天都带着我的盖章睡的吗?”   辛朝阳滚了滚脸,嘴上说:“为了辟邪。”   楼衡配合地点头,“我的荣幸。”   辛朝阳听得笑起来,两人约定了回赠印章的事,楼衡问他:“小太阳,你爷爷见过这个章吗?”   “没有,怎么了吗?”   辛朝阳不意他会这么问。   “没什么。”   楼衡但笑不语。   辛朝阳觉得他的笑容里藏了点什么,笃定道:“肯定有什么,你从来不说废话……到底是什么呀?”   楼衡没回答,辛朝阳发起撒娇攻势:“你说嘛,说嘛,就告诉我嘛~”   “小太阳,你再这样,我会忍不住告诉你的。”   楼衡很吃他这一套,看着他可爱的模样,心思浮动,快要扛不住了。   辛朝阳眨了眨眼睛,“不可以说吗?”   “不。”   除了重生这件不可用常理解释的事,楼衡是不愿意对他藏着事的。   他笑着说:“只是我原本准备,周六的时候,让你自己来拆开这份惊喜的。宝贝着急的话,我现在——”   “我不着急!我一点都不急!”   辛朝阳一下子咬住了钩,“哥,我要自己来,你不许告诉我。”   楼衡笑出声来,“小太阳,你不怕长胖吗?”   自从交了一个语文满分的男朋友,辛朝阳的文学逻辑已经非昨日可比。   楼衡说完,他脑子里就自动翻译出了【食而言肥】这四个字。   辛朝阳自信满满地说:“就算我变成小胖子,楼哥也能把我一只手抱起来,才不怕~”   楼衡笑得越发开怀。   两人又说了好久,那些甜蜜的话仿佛天生长在嘴里,张口就能说出来。   直到楼衡看见已经过了他爷爷睡觉的时间,才不得不和小孩说了再见。   “小太阳,我要给爷爷打一个电话,你早点睡,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上学。”   “这么晚了!楼哥你快点打吧。”   辛朝阳先应了一声,然后才想起来问:“对了,哥,你的车不是在学校吗?”   楼衡笑着说:“还有别的车。”   辛朝阳凑在屏幕前“MUA”了一口,“那楼哥晚安,明天见。”   “晚安,小太阳。”   楼衡让他先挂电话,等小孩依依不舍地按了挂断,他在原地整理了一下措辞,联系了爷爷。   楼爷爷在这个时间接到他的电话很意外,脱口就问:“小衡啊,是不是你妈妈那边有事?”   楼衡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今天还没给郑秋兰打过电话。   “不是,爷爷,是我的私事。”   楼衡说。   楼爷爷一听这话就笑了,“我今天和他爷爷聊了小半个小时,很投机。他对我很客气,我听得出来,小太阳爷爷很喜欢你,你就放心吧。”   他以为孙子是来探口风的。   这次,他又猜错了。   楼衡说:“的确是我和小太阳的事……爷爷,我想问您,我打报告的话,可以和小太阳结成合法伴侣吗?”   “……结、结婚?”   楼爷爷愣在当场,震惊之下,舌头都撞到了牙齿。   “嗯。”   楼衡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多惊人的事,又问了一次:“可以吗?”   楼爷爷明白孙子不是开玩笑的,迟疑道:“小衡,这是不是早了点……而且,辛家那边同意吗?”   楼衡的对象是男孩子,虽不为婚姻法允许,但也不是没有操作的空间。   但年龄问题却是个硬伤。   另外,辛家的意思也是必须要考虑的因素。   可不能孙子剃头担子一头热。   楼衡没和他分享小太阳隐晦地向自己求婚的事,只道:“英国那边法定结婚年龄是十六岁。您知道的,小太阳在那边住了很久,他的家族又在那里扎根,转英国籍很容易。我需要问清楚,好安排之后的事。”   楼爷爷听明白了,孙子这是着急把人带回家了。   他对此非常赞同,不过,让英国法律承认孙子的婚姻却不大像回事。   毕竟楼衡的档案挂在系统里,不能在国外久居,他们后半生到底还是要在国内过日子的。   老爷子想了想,说:“你先打报告,爷爷替你问问看。”   “谢谢您。”   楼衡难得露出一点开心的笑。   “和爷爷还客气什么?你能早点把小太阳带回来,我才高兴哩。”   楼爷爷笑呵呵地说。   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孙子会这么着急,没过十分钟就把写好的报告传真给他了。   得,老爷子也没心思睡觉了,也不管现在已经快晚上十点了,看过报告就给自己最出息的学生打电话。   那边接起来就听自己的老师说:“小邱啊,小衡那孩子有对象了。我把他的结婚报告传给你,你看着给办了吧。”   电话那头:“???”   他没记错的话,老师的宝贝孙子还没成年吧?!   结婚???   确定不是他没睡醒?!       第77章 楼·老男人·衡   辛朝阳对楼衡和楼爷爷的通话内容一无所知,一觉醒来,心里还记挂着昨天晚上没能问出口的话。   他一向不是藏得住话的性子,午休在枫林吃饭的时候,就看了楼衡好几眼,犹豫该不该开口。   楼衡察觉到了,从善如流地问他:“想说什么?”   辛朝阳咬着筷子看了看他,迟疑了下,还是问出了口:“哥……你觉得我昨天的提议怎么样呀?”   楼衡一听就笑了。   昨晚没听这孩子深入那个话题,他还以为少年只是一时兴起,不敢逼得太紧。   现在看小孩有些别扭的样子,楼衡才知道是自己想错了。   他故作不知,给辛朝阳夹了一筷子败火又补血的藕片,逗他:“什么提议?”   辛朝阳的眼眸暗了暗,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藕片,才说:“就是,我转国籍的事啊。”   楼衡自己吃了包大厨特意做的败火苦瓜,“这件事啊……不急,等等再议。”   辛朝阳现在要是还看不出他是在逗自己,也枉费和楼衡朝夕相处这些日子了。   他瘪了瘪嘴,有点小情绪了。   辛朝阳现在可不是被楼衡逗弄一下,就含羞草附体的小太阳了。   他已经学会了反击。   瞪了楼衡一眼,辛朝阳哼声说:“是不急,等到你牙齿掉光的时候再议也不迟。”   见他是真的介意,楼衡收了玩笑的心思,伸手捏捏他的脸,道:“倒也不用那么久。快则下周一,慢则下下个星期一,就能有答案。”   “……楼哥,你还要考虑这么久啊?”   辛朝阳这下是真的迷惑了。   只是他该不该换国籍而已,需要考虑很多吗?   还是说,楼哥他并没有做好准备,和他发展进一步的关系——   楼衡看小太阳眼睛里的小星星都不闪了,有点无奈,又有点想笑。   他这下,不敢再卖关子了。   “我打了结婚报告,审核需要一些时间。”   楼衡说:“如果没有通过的话,我们再考虑转国籍的事……”   他倾身过来,亲了一下辛朝阳的耳朵,带着笑哄他:“好不好,宝宝?”   辛朝阳脑子里一下子就想起,昨天楼衡喊他“宝宝”的时候做的事了。   楼衡看他的耳朵和脸顷刻间染上红晕,忍不住笑出声来。   辛朝阳不肯认输,装作自己完全没有想什么糟糕的画面,严肃着小脸说:“结婚报告是什么——楼哥,你和你爷爷说我们要结婚吗?!”   突然想到这一点,辛朝阳整个人都呆住了。   楼衡看他这个样子,笑得更是开怀。   辛朝阳特别着急,“你真说了啊?那、那爷爷没有同意吗?楼哥,爷爷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楼衡都被他问的心软了,不忍心再闹他了。   他俯身捧着辛朝阳的脸,摸摸他因为紧张而绷紧的嘴角,柔声说:“怎么可能不喜欢小太阳呢?爷爷特别高兴,还夸我争气。我拜托他把结婚报告递上去,爷爷很关心,应该不用一个星期就能给我们答复了。”   “啊……?”   辛朝阳眨了眨眼睛。   ……完全没听懂。   看小少年茫然的样子,楼衡也怔了一下。   这孩子,并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些人确定结婚对象,是要国家同意的吗。   楼衡之前还真没料到。   毕竟他们这样的家庭出身,对这方面多少都需要了解一些。   但想到小太阳那么小就去国外接受治疗,因为眼睛的关系,最熟悉的恐怕就是医院和自己方圆一里的地方。   大人没有讲,他又哪里会知道?   楼衡忍不住心疼起来,掰开来说:“是军婚报告。”   “我的身份从属军人,小太阳,你知道军婚吗?如果你和我结婚的话,只要我不同意,你这辈子在法律上都是我的爱人,永远不可能离婚……你怕不怕?”   这句,辛朝阳秒懂了。   “cooool!”   辛朝阳脱口就道。   楼衡:“……”   楼衡一下子笑出声来。   这孩子的反应,怎么可以这么——可爱?乖巧?稚气?奇妙?   楼衡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文学素养太欠缺了,完全找不到词语,能够形容小太阳此时的样子。   只是不由自主地感到愉快,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孩子,真的有让他心动的天赋,让他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么喜欢一个人,恨不得把他抱在怀里,藏起来。   “楼哥你笑什么呀?哎呀,你快说快说,你居然是军人?我都不知道。”   辛朝阳被他笑得脸更红了,自己忍不住傻笑起来的同时,又催促起来。   他实在太好奇了。   是的,辛朝阳其实还没听太明白楼衡说的话。   不过,有一点他听明白了。   ——楼哥也是愿意和自己结婚,也在为这件事认真考虑,甚至已经行动起来了。   明白了这最重要的一点,甩掉坏情绪的辛朝阳只觉得空气一下子都热了起来,阳光普照,照得他楼哥帅得不行!   他喜欢死了!   可是,他和楼哥怎么就是军婚了?   结婚报告又是怎么一回事?   楼衡爱极了他这个模样,掐着他的腰,就把小少年抱起来,坐回石凳的时候,将辛朝阳整个人都安放在自己腿上了。   亲密至此,他犹觉心口热意难消,低头在少年嘴唇上亲了一下,才说:“不着急,小太阳想知道的,老师都会说给你听。”   “……哥。”   辛朝阳简直要在他怀里化掉了。   楼衡又亲了亲他,这才耐心地给他解释了整件事。   楼衡从前专研中医,九岁出师,十三岁之前在军医院就职。   理所当然的,也和他爷爷一样入了军籍。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辛朝阳之前就听楼衡说过的,他和几位大拿在手术室里为某位领导人实施抢救。当时情况有些惊险,因为这样,楼爷爷才插手干预,让楼衡回归校园,上了初中。   但现在听楼衡说了细节,辛朝阳才知道那惊险,完全超出了他贫瘠的想象。   当时,楼衡他们抢救病人的时候,几百号人持枪把整个医院都保护起来了。直到对方脱离生命危险,这些人才撤走,只留下病房里外的十来个人。   不过,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楼衡和几位主治医生都得在医院值守,密切关注病人情况的同时,也不得离开监视范围。   这是怕泄露消息。   连他们的手机,都被上缴了,还得佩戴信号屏蔽器,每一次进出病房都要接受检查,谨防夹带。   好在,最后病人平安出院。   楼衡在手术室里呆了多久,楼爷爷在外面就跟着心惊胆战了多久。   楼衡多久没回家,楼爷爷就有多久放心不下。   就是这件事之后,楼爷爷和楼衡进行了一次祖孙的谈话。   “你应该做十三岁的孩子该做的事,过十三岁的孩子该过的生活,小衡。”   楼爷爷温柔又坚定地说。   “……爷爷是对的。”   辛朝阳只是听楼衡简单几句的描述,就已经紧张得手心冒汗了,何况是旁观在侧的楼爷爷,该有多担心啊。   楼衡揉揉他的头发,说:“嗯,我很庆幸听了爷爷的话。不然,我就要在很久以后,才会遇到你了,小太阳。”   辛朝阳心里一甜,“你就知道我们一定会遇上呀?”   这么说着,他嘴角眼里的甜蜜却怎么都藏不住。   楼衡说:“你舍得我孤独终老么?”   辛朝阳这次,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楼衡话里的意思。   ——楼哥是说,如果没有遇见他,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别人。   “楼哥……”   辛朝阳恨自己嘴拙,说不出这样动听的话,但他不知,自己本能的反应让楼衡动心极了。   他抱着楼衡的脖子,仰头亲了一下他,只是轻轻撞了一下柔软的嘴唇就分开了。   他满心满眼都是楼衡,说:“哥,我好爱你啊,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   怀里的小少年就像冒着气泡的糖水,眼神纯净而明媚,直白又热烈,又甜又软,无知无觉地吸引人。   楼衡在这一秒,真切地感受到了心脏的悸动。   他甚至都舍不得用热烈的拥吻,用男人的情`欲,打扰少年眼睛里干干净净的喜欢。   楼衡只是低下头,抵着辛朝阳的额头,温柔地蹭了蹭他的鼻子,回馈少年给他的爱慕和欢喜。   “我也爱你,小太阳。”   楼衡说。   冬日正午的的阳光穿过重叠的树枝,在他们脸上留下一些光影,可他们眼里只有彼此。   那样纯粹又热情的感情,把十二月贴近零度的气温都暖化了。   楼衡抱着辛朝阳,少年跪坐在他腿上,整个人都被纳进他怀里。   他们没有怎么说话,视线黏在一起,脑袋挨着脑袋,只是简单地碰一下嘴唇,又或者蹭一蹭鼻子和脸,都感受到了空中的太阳一样的幸福。   暖融融,懒洋洋的。   一时沉迷,他们甚至连时间是怎么走过去的都不知道,直到下午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声都打响了,才发觉午休竟然就这么结束了。   惊讶之余,他们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这么快就要上课了啊……”   辛朝阳还舍不得放开他楼哥。   楼衡其实才是那个更留恋的人,把抬起屁股,已经准备下到地面的男孩又抱了回来,说:“不回去了。”   “啊?”   辛朝阳一愣。   然后,他就看到学神楼求败掏手机,特别任性地给这一节的任课老师和班主任发去信息,说自己带着同桌自习。   都不等那边回复,就随手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楼老师,你居然带我逃课?!”   不可思议的同时,辛朝阳又很兴奋。   说真的,他刚才被楼衡苏到了。   虽然楼衡没有一句霸道总裁语录,可透露出的学神高冷和一点漫不经心,真的特别杀他。   楼衡一本正经地说:“学习什么时候都可以,可是小太阳,你忘了,我们现在在讨论终身大事。这件事,不值得逃课吗?”   “……值!特别值!”   辛朝阳不停点头,眼神带上了点小心虚。   不敢告诉楼衡,他刚才真的没想起来之前在讨论什么了。   楼衡哪里看不出来?   额头嗑了他一下,轻轻放过了这个小迷糊蛋,继续了终身大事的讨论。   楼衡自军医院离职之后,虽然注销了军籍,但因他个人的能力和从前做过的贡献——以他外婆云女士遗产的名义,为国家捐献过的止血、治疗暗伤的古方,以及侯府对士兵的某些特殊训练方法——他的名字仍在系统里。   享受一些特殊的权利,同时也要遵守内部的一些规矩。   比如他结婚的程序,就多了打报告这一道。   辛朝阳似懂非懂。   他也没急着搞明白楼衡身上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而是问了一个切身相关的关键问题:“国内不是不允许同性结婚吗?”   楼衡点头,说:“没有那张结婚证,你也可以是我户口本上的合法伴侣,拥有和我同等的权益,享有第一顺位继承权。”   “……不是很明白。”   辛朝阳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真是太笨了。   楼衡倾身过来亲了亲他的嘴唇,揉揉他的头,笑着说:“不用太明白,交给我来处理就好,如果行不通,我们再考虑移民的事。”   辛朝阳对他有绝对的信心,当即放松地笑起来,“好,我听你的。”   他笑得太乖了,楼衡这次没有再控制自己的欲念,低头吻住了他。   辛朝阳张开嘴巴,乖巧地让他进来。   楼衡吻他吻得有些急,带着几乎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的急躁,辛朝阳一时都没办法招架。   但他好像真的天生就知道该怎么安抚楼衡,被吸吮得舌根发疼了,他也没有丝毫抗拒,反而软软地任他施为,只是抱着楼衡的脖子,轻轻摸着楼衡低头亲吻他而凸显出来的颈椎骨。   在承受到极限时,他停下了抚摸。   楼衡就真的,没有再继续了。   “小太阳……宝贝……宝宝……”   楼衡微微喘着气,舌头退出来,嘴唇却还不肯和他分开,贴在他被打湿的唇瓣,忽轻忽重地研磨着,叫辛朝阳的名字。   辛朝阳捏了捏楼衡的耳朵,抿着嘴唇笑了一下,扑到他怀里,语气撒娇又带着骄傲,笃定地说:“哥,你真的好喜欢我呀!”   “对,喜欢你。”   楼衡笑出声来。   两个少年抱在一起,又不自觉地忽略了一切,腻在一起挨挨蹭蹭的。   直到警觉性丢掉99%的楼衡突然听见有人穿过羊肠小道的灌木,走上枫林——   他下意识地扣着辛朝阳的脑袋按在怀里,看向来人。   看清来人是谁,楼衡松开了手。   辛朝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抬起头问楼衡怎么了,看到楼衡的视线落在前方,也跟着看过去——   “林、林叔叔?!”       第78章 林默刘雨晨   走上枫林的人,正是林默。   林默也没想到,自己和王璐的家人这么有缘分。   上次他想回母校看看,结果路上因为厌食少眠,晕倒在路上,连累了开车来十一中的辛朝阳爷孙仨。   这次,他刚刚出院,继续未能成行的母校之行,竟然又碰上了辛朝阳。   ……还是这么尴尬的场面。   “林、林叔叔!”   辛朝阳呆了一下。   林叔叔怎么会在这里?!   他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随即,才明白眼前是什么状况。   辛朝阳的脸腾地红了,慌慌张张地从楼衡腿上跑下来。   可即使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他的手还紧紧捏着楼衡的衣摆,没有丝毫放开的意思。   楼衡莞尔,又被他可爱到了。   他笑着用手贴了贴小孩发烫的脸,也对林默问候了一声:“林叔叔。”   林默看他坦然的样子,冷不丁就想起当年,他和王璐第一次被狗仔拉郎配对的时候,辛北城在车库堵了他,把自己和王璐的结婚证怼他脸上的事了。   一时之间,心里还真有点五味陈杂。   刚才,楼衡和辛朝阳坐在枫树后的石桌,林默心神不属,上来的时候都还没发现他们,是突然被冷冽的视线盯了一下,才本能地看了过去——   就会看到两个男孩抱在一起的画面,其中一个男孩还用无比亲密的姿态,坐在另一个腿上。   惊了他一下。   而后,他更意外地发现,其中那个以保护的姿态遮住男孩的脸、冷着脸看向自己这个突然闯进二人世界的人,他还见过一次。   楼衡。   和王璐的儿子是很好的朋友。   林默当时心里就打了个激灵,陡然就有了一个猜测。   果然,另一个男孩就是辛朝阳。   ——王璐和辛北城的儿子。   确认了这一点,林默反而没有那么惊讶了。   他露出一点笑,温和地和两个少年打招呼,“是小太阳啊……还有楼同学。”   见辛朝阳很不自在的样子,他有些歉意道:“抱歉,打扰你们了。不用害怕,我不会和你妈妈说的。”   听他这么说,辛朝阳心里那种被认识的长辈撞见和男朋友亲密的尴尬散去了不少,说道:“谢谢林叔叔。我爸爸妈妈,他们知道的。”   说着,他转头看了看楼衡,对林默说:“上次没有和您介绍,林叔叔,这是我的男朋友,楼衡。”   他这一番介绍,不仅让楼衡眼睛浸满笑意,也让林默愣怔了一下后,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   “这样啊,那很好……”   林默看着两个少年,恍然想起他和雨晨初相识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年纪,也在这个学校,眼里生出无限的感伤。   林默和所有大人一样,不愿意在年幼的后辈面前露出自己的脆弱,撇开头收拾了一下情绪,才回头道:“恭喜,叔叔祝福你们。”   “谢谢叔叔。”   辛朝阳和楼衡连忙道谢。   辛朝阳对这位算不上熟悉的长辈多了几分好感,见他双颊凹陷,带着浓浓的黑眼圈,忙请他在另一张石桌旁坐下,关心道:“您最近还好吗?我记得妈妈说,您至少要住院一个月……您提前出院了吗?”   林默笑了笑,说:“是的,今天刚出院,就想过来看看。”   他的病,医院治不好。   住着不过是浪费医疗资源,索性离开吧。   辛朝阳从他妈妈那里听说过这位叔叔的事,知道他和他喜欢的人,也曾是十一中的学生。   林默回来看什么,不言而喻。   辛朝阳心里也不好受,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看林默眼睛灰蒙蒙的,午后强烈的光线都照不进他的世界,难过的同时又有些不安。   楼衡收拾了桌上的碗筷,走过来安抚地揉了揉辛朝阳的头。   他代为开口,对林默说道:“还请林叔叔保重自己。毕竟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您,不会再有第二个人那样珍惜刘先生了。我想您也不希望,往后几十年,都没有人为刘先生扫墓吧?”   这话直击要害,成功让林默的脸色变了。   楼衡并不是无的放矢。   林默作为车祸一方的责任人,辛家人对他的态度却有几分不同寻常,他难免多了一分关注。   而林默在宁市是名人,他在刘雨晨葬礼上闹出的风波,虽然没在网络上宣扬开,也不难打听到。   楼衡还了解到,两个月前,刘雨晨的父亲拿着刘雨晨留下的遗产,做了代孕,已经成功孕育了一个男孩。   林默知道后,在刘家闹了一场不愉快。   辛朝阳不知内情,但看林默脸色更差了,拉了拉楼衡的手,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林默注意到两个少年之间的亲密,对他们的关系有了几分明悟,思及自己和刘雨晨,心中怅然的同时,生出几分倾诉欲来。   他对辛朝阳笑了笑,“不要紧,楼同学说的很对……有时间的话,不知道你们介不介意听一听我和小晨的事。”   辛朝阳和楼衡自然愿意倾听。   “我和小晨,就是从这里毕业的……”   林默抬头看着只剩下一点枯叶的枫树,一如他枯槁的心。可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他和刘雨晨在这里午休的场景。   那时他耍赖把头枕在雨晨腿上,假装睡着醒来,看见刘雨晨拿枫叶为他遮住光线,低头对他笑,说:“你醒啦。”   那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   林默和刘雨晨是十一中97届的学生。   那年九月,正值香港回归母亲的怀抱不久,大街小巷上都在唱:“一百年前我眼睁睁地看你离去,一百年后我期待着你回到我这里。”   入学后的第一个星期六,林默偷偷骑了他父亲继承自爷爷的传家宝——一辆二八大扛,赶去音像店租武侠片。   他就在音像店旁的小巷子里,遇见了正在和人吵架的刘雨晨。   是的,刘雨晨在和人吵架。   对方还是三个穿衬衫不扣扣子、带着粗金链子的社会人。   刘雨晨以一对三,不仅怡然不惧,词色锋利,还在气势上完全压倒他们。   林默和刘雨晨同班一个星期,从没说过一句话,印象里对方是一个特别腼腆,文静得像个小姑娘的男同学,这一下真是惊到了。   吃惊过后,林默起了好奇心,也不着急租片儿了,听他们吵什么。   听了一阵,他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这三个社会青年都是一家工厂的工人。   现在那家工厂引进了港商投资,整顿工厂,把这些走后门进来还不干正事,败坏风气的员工都辞退了。   这些人心怀不满,难免抱怨。   今天,他们和平时一样蹲在巷子里喝酒打屁。   “1997年,我悄悄地走进你——走进个屁!成天唱,烦死了!”   “那些香港人成天舔洋人屁股,只会对咱们耍威风!根本没把我们当自己人!”   “就是,他们就不应该回来!继续让他们给洋鬼子当孙子去!”   刘雨晨恰好路过,听见这样的说法,就挺身而出,和他们讲道理:“你们这样说不对。香港是中国的一部分,从古至今都是自己人。我们好不容易才让香港回来,为此付出了几十年的努力,终于成功了第一步,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那三人心里正窝火呢,听个小屁孩教自己道理,当然就吵了起来。   “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懂个鸡8。”   “滚回你妈怀里吃奶吧!”   “再逼逼揍你啊!”   他们满口脏话,刘雨晨却没退一步。   他从历史讲到政治,给他们上了一节思想教育课,听得三人一脸恍惚,想发火又本能地胆怯,愣是没能开口打断他。   林默来的时候,刘雨晨已经说完香港这片土地曾经经历的苦难史,只听见他说:“……经过长达22轮的谈判,终于在1984年12月19日我们和英方签署了《中英联合声明》。”   “从1997年7月1日起,中国在香港成立特别行政区,开始对香港岛、界限街以南的九龙半岛、新界等土地重新行使主权和治权。   这是震惊世界的外交胜利,也是我们中国人在全世界面前昂首挺胸,自信自豪的民族姿态!   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为此感到骄傲,也该为此感到庆幸。   不仅如此,1987年4月13日,我们也争取回了澳门的主权,将在两年后,1999年的12月20日,迎接回另一个我们失落的亲人。   这是先辈的努力,不让他们的心血白费,是我们后一代人的责任。   就算我们做不了什么贡献,也必须热情欢迎我们的亲人,而不是把他们往外推。   维护国家领土主权,维护华夏同胞,从你我做起!”   林默大受触动,顿时对自己这位“小姑娘一样”的同学刮目相看。   那三个人还很不服气,却怎么也说不出“香港人跟我们不是一路人”的话了,只是瞪着刘雨晨,不肯认怂。   林默走过来,气势汹汹道:“你们想对我同学干什么?我喊人了啊!”   他体格高大,衣着体面,三人看他不好惹,说也说不过,悻悻地走了。   刘雨晨当然认得林默。   他和自己不一样,入校之后因为成绩好,长得帅,篮球打得漂亮,还有亲人在香港和国外,经常给他寄一些新奇的东西,他也愿意和同学们分享,特别受欢迎。   没想到他会帮自己,刘雨晨感激道:“谢谢你林默同学。”   “嗐,客气什么。都是华夏同胞,我还能看你被人欺负?”   林默自来熟地搂住他的肩膀,“我刚刚都听见了,说的真好!看不出来啊雨晨同学,你刚刚舌战群儒的英姿,就跟诸葛亮一样,牛逼坏了!佩服佩服!”   刘雨晨被他说得脸红了。   看他不自在,林默哈哈一笑,不调侃他了,问他:“你怎么在这儿呢?”   刘雨晨脸更红了,不过他对林默印象很好,就和他说了实话。   他喜欢听歌,只是家里条件不好,他没有钱买唱片,就趁周末带了家里老旧的录音机和不用的磁带,偷偷等在音像店外。   等他们放了自己喜欢的歌,偷偷录下来带回家听。   林默听得直笑,说:“那不用在这儿等了,我就是来买卡带的,还没挑好呢。让我看看你的眼光怎么样,要是我也喜欢你听的歌,等我买了,你直接到我家录好了。比这儿人来人往乱糟糟的背景音,好多了!”   他不由分说就拉着刘雨晨进了音像店,完全忘了租影片的初衷,挑了好几个唱片带,刘雨晨拦都拦不住。   从店里出来要回家了,林默才想起被自己忘在外头的传家宝——好像忘了锁!   他吓得跑出去一看,哪儿还有二八大扛的影子?       第79章 刘雨晨林默   那天,林默丢了一个传家宝,却遇到了此生最珍惜的珍宝。   他不知道自己对刘雨晨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开始的时候,他们的交往非常单纯。   林默那时,根本没想过两个男人会发生别的感情,只是不由自主地关注刘雨晨。   越是了解越觉得投缘,就愿意亲近他,每天待在一起也不腻。   刘雨晨是和林默完全不同类型的男孩。   他很文静,喜欢看书不擅长运动。   他会收集邮票,会将报纸上值得纪念的事剪下来保存好,会在笔记本里抄写他喜欢的歌词,会听着歌看着窗外发呆,会在语文书的空白处写随笔,一首诗,或是几句散文。   他很习惯听从,除非触及底线,从不反驳或是拒绝人,哪怕别人的要求有时候令他也很为难。   林默呢?   他就不是一个静得下来的人,还非要把刘雨晨从他安全的小壳子里挖出来,拉进自己吵吵闹闹又五彩纷呈的世界。   他教刘雨晨打球,总是笑话他学得慢。   可若是谁多嘴说他一句笨,就记仇得在球场上专门找那人麻烦,让对方屡屡失球,得到嘘声一片。   然后和刘雨晨说:“你比他有天赋多了。”   他会在刘雨晨教他唱歌的时候,故意唱错调或是记错词,让刘雨晨一遍一遍教他,也一遍一遍听他唱。   他还会在刘雨晨藏着自己的散文诗时,偷偷给校刊投稿,在校刊发行之后向他邀功,结果气得刘雨晨红了眼睛,几天不和他说话。   林默急的一次一次在放学路上堵他,缠着他原谅自己。   他也会在刘雨晨偶然说起羡慕画画好的人时,央着他爸爸请家教,然后抱怨着:“老头子就是望子成龙,我哪是画画那块料啊。小晨你陪我一起听吧,不然这钱就浪费了,学不出来还得挨我爸打。”   把刘雨晨带回家。   他会在文理分班之后,总往文科班跑,交好刘雨晨的同学,拜托他们好好照顾自己的哥们。   使劲太过了,还曾让刘雨晨误会他和别人更亲近,偷偷不开心了好几天。   就这样,他们过了高中三年。   他们感情好,一直有人开他们玩笑,说刘雨晨是他的小媳妇。   他那时心怀坦荡,总是听得哈哈笑。   刘雨晨总是脸红,有一回还急哭了,请他们不要开玩笑,私下还找了林默不许他瞎说。   林默赌咒发誓再不闹了,才平息这件事。   直到临近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分别到来,林默才慌了。   也是那时候他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对刘雨晨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他不想和他分开。   林默是被宠坏的孩子。   他从小长到大,拥有太多的宠爱,一向觉得世界上没有自己不敢做的事,没有不能对人说的话。   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他父母常挂在嘴边说的那一句,“等你哪一天碰着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有了必须藏起来的话,你就长大了”,就是在发现自己喜欢了刘雨晨的时候。   林默不敢表现出来,怕吓跑他,只等着刘雨晨上交了志愿表后,偷偷在办公室找出来照着填了一份。   后来他们如愿上了同一所大学,在之后,出了学校,各自工作了两年。   林默忍受不了聚少离多的相处,在某次约刘雨晨出去玩而他说和别人有约之后,冲动地辞了职,做下了开公司的决定,半诚恳半耍赖地拉上刘雨晨来帮忙。   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是在熊猫直播上市,在圈子里站稳一席之地的庆功宴之后。   那天他们喝了很多酒,却知道彼此都没有醉。   他靠近,刘雨晨没有拒绝。   那天晚上他激动得发抖,抱着他说了很多次喜欢,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花开。   清晨醒来,他向他表白,雨晨却告诉他,“不可以。”   林默几乎从天堂跌落地狱。   他问为什么,刘雨晨说:“没有开始,就不会结束。我们就在原来的位置,好不好?不往前走,就不会迷路,就不会分开。”   林默并不懂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的伤感。   对于苦守多年,终于得见日月的林默来说,恨不得昭告天下,怎么甘心这样?   ——他们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非得藏着?   闹了几次脾气,林默都没能说服刘雨晨,只好按照他说的来。   他们一起生活了十五年。   他们把房子买在顶楼的两个单元,按照刘雨晨古怪的坚持,单日在林默家住,双日在刘雨晨家住。   可他们的生活用品从来不会混用。   刘雨晨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扫房间,不管他偷偷把自己的东西藏在他房子里的哪里,都会被他找出来,连同他一起打包送回隔壁。   林默甚至买了一座岛。   在某次他急了,又一次问刘雨晨到底要怎么样他才肯相信自己的时候。   刘雨晨告诉他:“如果世界上有一个地方,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那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可是我们活在人群里,握紧手里有的东西,保护好它就足够了,为什么非要邀请别人来欣赏它?你不知道那有多危险。”   林默赌气地买了一座岛,说要把刘雨晨关起来。   刘雨晨却说:“我求之不得。”   刘雨晨实现了他对林默的承诺,在岛上任他为所欲为,他们甚至在那里举行了一场婚礼,一场只有两位新郎的婚礼。   可离开的时候,林默发现他居然把结婚戒指留在岛上了,气得想从船上跳下去。   就这样别别扭扭地过了这些年,哪怕关起门来,他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但在外人眼里——哪怕是王璐这样的朋友眼中,他们都是规规矩矩的,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他的很多想法总是古古怪怪的,很没道理,让人气得想打他,可心里又觉得他可怜又可爱,让人放不下。”   林默仰头看着阳光,说起那个人,嘴角带着一点浅浅的笑容。   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说起他和刘雨晨的感情。   他没想到,是对着两个和他完全不熟悉的、甚至只是孩子的少年人。   “他总说啊,他是一只蚂蚁,特别贪心,要举起比他重几百倍的东西。   可只要举起来了,带回家里,就要偷偷藏起来,谁也不给。   尤其是我,他要把我藏得严严实实的,这样谁也抢不走了。   开始,是我拖着拉着他走出他的洞穴,后来,是他拖着拉着我和他一起活在洞穴里。   他说外面的世界很好很好,可他不喜欢。   蚂蚁就应该活在地底下,走到地面,就要避开人群,否则,随时可能被踩到。   哪怕踩他的人不是故意的,只是看不见渺小的蚂蚁为了活着有多努力……   是不是很奇怪?”   林默笑了下,眼睛已经变得湿润。   “我以为,我以为是我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声音突然变得哽咽,林默握紧拳头,忍了很久才继续。   “我一直很努力想要证明我爱他。但是不行,这一次,他不想从他的洞穴走出来。   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他看着很软和,但实际上真的很拧巴。   我拿他没办法……年轻的时候没有,到了四十岁,我都不愿意折腾他了。   我陪着他,我想,等到我给他足够多的爱,等有一天,他能够很幸福很笃定地告诉我们所有认识的人,我们相爱着……”   可是,他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他从来没想过,他们的结局会是生离死别。   “有时候我真恨他的懦弱,一直到小晨生病,直到他离开,我才真正懂得,他为什么一直有这样奇怪的坚持。不是我们不够相爱,而是我太自以为是,从来不懂他在害怕什么……”   刘雨晨住院之后,林默才开始频繁接触他的家人。   见面的时候其实不多,大部分都是从护工嘴里听说的。   就雨晨刚生病的时候,他家里人来照顾了一段时间,可坐在病床前,不是哭就是唉声叹气,埋怨老天爷,说自己命苦,说老刘家要绝后了。   别说雨晨一个病人,就是护工和医生都要让他们逼得抑郁了。   雨晨一直沉默,很习惯家人这样的“照顾”。   还是医生受不了,找各种借口把陪护和探视的时间尽可能减少。   林默刚知道的时候,眼前就是一黑——被焦虑和恐惧逼得开始失眠的他,听到护工的转述,差点气晕过去。   他心疼死了,却不敢表现出来,怕刘雨晨难过。   但又怎么能瞒得过他呢?   “不用和他们生气,没必要。”   那天刘雨晨对他笑了下。   他没有哭,林默却泣不成声。   他真的想象不到,世界上怎么能有这样的父母,这样的亲人呢?   他们没有恶意,他们也是爱这个儿子的,可是这样的爱,真的让人窒息。   雨晨走的那天,紧紧捏着他的手说:“林默,答应我的事情你要做到哦。我,我想让你干干净净的,永远干干净净的。”   一句“干干净净”,让林默心碎。   后来葬礼上发生的种种,更是击垮了林默。   在他不被允许参加葬礼的时候;在他跪下来,说出那一句“我和小晨从来没有在一起”,换得送雨晨下葬的机会时,他才真正明白雨晨为什么要活的那么小心翼翼,为什么要把他藏在洞穴里才有一丝安全感。   雨晨的父亲把他的日记本交给林默的时候,无意中说的一句话,让他心痛到崩溃。   他说:“这东西一直藏在他床匣子里,要不是这次……我都不知道他还放了这种东西在家里。你收着吧,要是让他奶奶看见,怎么受得住?”   那本日记,是刘雨晨高中的时候写的。   他在上大学之前,将它留在家里,留在床头的推拉柜里。   林默能想象到小晨当时的挣扎和期待,他害怕也渴望,家人会有一天打开它,看到他内心的世界。   可过了二十三年,这本日记才被他的父亲看到,还把它当成一个烫手的垃圾,匆匆丢给了自己。   ……小晨每年回家,看到这本日记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的家人,从来没有想过了解他。   他们只要他争气,只要他活着,只要他能给他们传宗接代……   林默握着日记本,通体生寒。   “我一直知道他和家人关系不好,一直试图缓解他们的关系。   小晨知道之后很生气,那是他第一次和我生气,甚至说要搬走,我不敢再做什么了……我恨我太蠢了,一直不知道他真正在害怕什么。如果我早知道,早知道……”   林默仰头看着枫树,眼睛里已经没有眼泪,哭不出来。   刘雨晨走后的这半年,他去了国外。   小晨曾说等他们都老了以后,就去国外,找一个小农场养老。   或者可以种种花,或是种一片葡萄树,最好附近有一个湖泊,随时可以在湖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他那时候,不知道他眼睛里的憧憬背后,藏着那么多沉甸甸的东西。   他走过几个国度,终于找到这个地方。   那里有一片很大的湖泊,有一个葡萄庄园,有很大很大的土地,只有一处两层楼高的小住宅,住两个人刚刚好。   可那又怎样?   看着曾经梦寐以求的风景,他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欣赏,最脆弱的时候,他甚至整个人都走进湖泊里。   但沉下去之前,他想起来,这里距离小晨太远太远了。   如果死后真的有灵魂,他该怎么找到小晨?   他回到了人间,订了回国的机票。   回国的那天凌晨,靠着安眠药入睡的林默梦见了小晨,梦见他们穿着校服,在大雨里顶着一件外套笑着奔跑。   醒来之后,他看到刘雨晨的日记里说:从那一天起,我再不带着伞出门。可那傻子却再也没有用外套替我挡雨,反而说我粗心,在书包里常备两把伞。我一次一次把伞忘在家里,他一次一次地给我买伞……什么时候,他才知道,只需要一把伞就够了呢?   林默抱着日记泣不成声。   回国之后,他开始安排自己的后事。   ……他真的受不了这样活着了。   可当他去拜访刘雨晨的奶奶和父亲,看到的却是,刘家已经走出失去小晨的悲伤,请了阿姨,准备了婴儿房,买衣服买玩具,忙着迎接新的生命。   林默心中剧痛,当场就失态了。   他指责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小晨,刘家奶奶却更痛恨他,用嫌恶的眼光说:“要不是因为你,小晨也不会做那种丢人的事!他要是结婚,有了孩子,何必现在还要他爸爸来忙活?”   刘雨晨的父亲唉声叹气,希望他能体谅,“我们刘家,不能就这样绝后了啊。”   林默心里空落落的,愤怒和心痛都没了着落。   ——小晨都不在了,这些事发生不发生,没有任何意义。   他去了墓园,看着墓碑冷冷清清地立在那里,看着照片里微笑着的刘雨晨,不敢死了。   如果他不在了,还有谁会记着小晨,记着来看看他,陪他说说话呢?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人真的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   说完这一句,林默沉默了很久,最后郑重地和他们道谢,谢谢他们愿意听他说这些。   也衷心地祝福了他们,愿他们在阳光下,无病无灾,永远相爱。   辛朝阳早已哭红了眼睛。   楼衡心中亦是唏嘘,却并没有劝说什么。   人人都劝人往前看,殊不知,停在原地才是他人真正想要的?       第80章 楼衡的书房   因为这场偶遇,夜里辛朝阳从梦中惊醒。   凌晨三点,他在床上辗转了好一会儿,难得任性地给楼衡打了电话。   楼衡还没有睡。   事实上,他才刚刚和辛宇结束通话不久。   因为辛朝阳晚上情绪不太好,和他爷爷日常通话的时候,辛宇一眼就看出来了。   看他明显哭过的样子,辛宇拧着眉头问:“小太阳,你怎么了?是不是和楼衡有什么不开心?”   “不是的爷爷。”   辛朝阳连忙摇头,犹豫了一下,才说:“我今天遇到林叔叔了,和他说了一会儿话……”   他没有细说,看着辛宇,认真道:   “爷爷,我一直都没有说,谢谢你这么爱护我,谢谢你们祝福我。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真实地意识到,我好幸运。”   辛宇对林默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一些,见状,就明白他的情绪为什么这样低落了。   听小太阳这么认真地说谢谢,辛宇心里暖融融的同时,又忍不住感叹,时间过得真快,他们的小太阳真的长大了。   他笑着说:“那是因为我们小太阳,值得世界上最好的喜欢。”   “爷爷,我太爱你了~”   辛朝阳捧着iPad,和他隔空做了一个贴面礼。   辛宇一直笑,哪想到最后要挂断通话的时候,辛朝阳突然问他:“爷爷,如果我和楼哥结婚的话,你和约瑟会祝福我们吗?”   辛宇愣了一下。   迎着辛朝阳有些害羞又饱含期待的目光,他点头,说:“当然,等到那一天,我和瑟会牵着你踏上红毯,走向你想要共度一生的那个人。可是小太阳,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辛朝阳嘴角微微下陷,涡着满满的甜蜜。   他说:“爷爷……其实,楼哥今天和我求婚了。”   辛宇:“???!!!”   挂断视频后,辛宇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宝贝孙子说了什么。   他给约瑟打电话,又是不可思议又有点生气,“十七岁呢,结什么婚?!”   约瑟意外之后,忍不住笑:“宇,只是求婚而已,你不用这么焦虑。而且,我们国家的法律,十六岁就可以结婚了。他们在法律上,已经是可以负担起责任的行为能力人了,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该怎么走。”   辛宇:“可是在这个岁数结婚的有几个?能走到最后的有几个?”   约瑟花了不少时间安抚自己的伴侣,直到不得不继续工作。   辛宇一个人冷静了半天还是没冷静下来,也顾不上国内时间已经到凌晨了,就给楼衡打了电话。   楼衡把自己申请结婚报告的事情,仔细地向辛宇说明。   辛宇没有心脏病,但他觉得自己需要一颗速心丸。   闷了一口冷咖啡冷静了一会儿,辛宇认真地问道:“我相信你不是一时兴起,但是楼衡,你怎么能保证,你对小太阳的感情能长长久久地维持下去?”   “不要和我说你有多喜欢他。”   辛宇让楼衡先听自己把话说完。   “我的孙子我知道,他有多讨人喜欢,你喜欢他一辈子我也不会有任何意外。   但是你们这个年纪,真的太小了。   十七岁就决定往后七十年的事,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我不想你们以后为今天的决定后悔,也不愿意小太阳为了分开难过。   失恋和离婚,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   楼衡说。   他没有用单薄的言语打动辛宇,拉开抽屉,将一样一样东西摆在视频里。   ——他上一次回京市,特意带来的东西。   身份证。   银`行`卡。   房产证。   股权书。   医师执照。   国家荣誉证书。   一等功勋章。   ……   桌子都要摆不下了。   辛宇的表情从惊讶到恍惚,最后根本就麻木了。   他僵着脸打断了楼衡:“够了,你可以停下了!”   楼衡重新把镜头对准了自己,对对面绷着脸的辛宇说:“爷爷,我已经把七十岁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往后的七十年甚至更久,我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陪着他。爷爷,请你相信我,我可以照顾好他。”   “……这声爷爷等你们结婚那天再喊吧。”   辛宇啪的一下挂了电话。   楼衡忍不住笑起来,看来,好像是让辛爷爷受到了一点惊吓。   不过,笑过之后,楼衡收起东西,却是认真地考虑起将来。   他想得很仔细。   明年该考哪个大学,什么专业,住的房子该选在哪里。   他看了好久的地图,圈出国内导演专业前十(辛朝阳说过他想报考导演专业)的大学,附近的大学城和住宅区,都一一看过。   有了粗略的目标,他想着周六——不,周六大概不能够了——周日或者下星期,和小孩一起讨论一下,看他想去哪里。   唔,还有结婚的事。   小太阳明年8月14日(农历七夕),才成年,那时候才好过户口,举行婚礼。   在那之前,他们可以先办一场订婚……   这时,手机响起。   见是小太阳,楼衡连忙打住思绪,接了起来。   “怎么了小太阳?怎么醒了?”   辛朝阳睡觉前,他们通过电话,楼衡看着他睡的。   辛朝阳看见他,闷闷不乐的心总算放晴了些,“哥,我刚刚做噩梦了。”   楼衡隔着屏幕贴了贴他的额头,“Don’t be afraid,I\'m around you all the time。(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辛朝阳笑起来,“楼哥,你改台词,约瑟答应吗?”   看他笑了,楼衡也笑起来,柔声问他:“梦见什么了?”   辛朝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忘了。”   楼衡失笑,“忘了就忘了吧。刚刚是因为这个才不开心?”   “不是。”   辛朝阳叹了口气,对他说:“哥……我就是在想啊,如果我们像林叔叔他们那样,突然有一天,你或者我先离开了,会怎么样……一想这个,我就睡不着。”   楼衡没有让他不要胡思乱想,而是仔细考虑之后,说:“小太阳,你提醒了我。”   “什么?”   辛朝阳没会意。   楼衡说:“我需要联系我的律师更改遗嘱。如果我先离开,你就会继承我的遗产。”   他原来的遗嘱,是完全上交国家。   现在,他决定交给辛朝阳全权安排。   辛朝阳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谁要你的遗产了,我也不会缺钱。”   说着,他叹气道:“我又输了,我好像没有遗产给你花……”   他现在吃的用的,花的都是爷爷和爸爸妈妈的钱呢。   楼衡莞尔道:“这无关紧要。如果你不在了,我也不需要花钱了。”   “……哥,你不要吓我啊。”   辛朝阳心里一紧。   “想什么呢。”楼衡说,“我不会殉情的。”   听他这么说,辛朝阳又不高兴了,哼哼了声。   楼衡手指点在屏幕上,碰了碰他的脸,温柔地说:“我这条命是老天给的,我没有中止它的权利。但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会在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了此余生吧。”   辛朝阳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就想哭,连连摇头道:“肯定不会有那一天的,我肯定会活的特别久,健健康康地陪着你!我还想看你变成小老头了,是不是还像现在这么帅呢。”   楼衡会心一笑,“你说的对。”   “楼哥,我想你一直开开心心的,什么烦恼都不要有。”   辛朝阳凑过来,隔着屏幕亲了亲他。   楼衡回亲了下,“我也是。”   辛朝阳笑起来,心情好了很多,却还是跟他撒娇,“我不想这个了,可是我还是睡不着怎么办?”   “那来背书?”   楼衡提议。   辛朝阳:“……”   辛朝阳气得在床上打滚,“不背不背我不背,求败老师你再这么皮,会失去我的你知道吗!”   楼衡无奈道:“我背,你听。”   “你背呀?”   辛朝阳顿时来了精神,他还没见楼求败背过书呢!   “嗯。”   楼衡让他把灯关了,手机放到一边,自己背书给他听。   辛朝阳这才知道他是要哄自己睡觉,有些不舍得地说:“我好想你……”   楼衡说:“再不睡觉,明天来我家怎么自习?”   “我是去拆礼物的!”   说完,辛朝阳想起明天还有正事要做,也愿意乖乖睡觉了。   关了灯,他把手机放在枕头上,躺好闭上眼睛,问他:“你要背什么?”   “《诗经》,如何?”   楼衡问他。   “多少字呀?”   辛朝阳还记着他上次让自己背《劝学》的事呢。   楼衡轻笑着回答:“全文三万九千字。”   “这个好!”辛朝阳特别满意这个篇幅,“那就开始吧。”   楼衡就开始背了:“诗经,国风,周南。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楼衡的声音很好听,背诵也如朗读一样,情绪和停顿都把握得很完美,语气不自觉地温柔,特别让人舒服,辛朝阳却打断了他。   “你没有淑女可以求啦,下一首。”   楼衡忍俊不禁,纵容地开始了下一首:“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   诗经极富韵律,尤其辛朝阳大多听不懂,不费心去想,很快就睡着了。   楼衡背到《桃夭》,想着【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也不太适合小孩听,正想跳过,就听见对面轻缓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楼衡听了一会儿他的呼吸,无声地笑起来。   翌日,辛朝阳精神抖擞地起床,完全看不出半夜里说着睡不着的模样。   楼衡照例来接他,两人在辛家吃了包大师做的早餐。   辛北城出差还没回来,辛朝阳态度坚决地拒绝了老张的“护送”,去楼衡家的路上还喜滋滋地和他说:“这下不用怕张叔来敲门了,开不开心?”   “嗯,谢谢小太阳。”   楼衡很捧场,感谢了特意打发走电灯泡的男朋友。   “不谢~”   辛朝阳抱着他,心情特别好。   到了楼衡家,进门的时候,辛朝阳眼珠子转了转,说:“你走前面。”   楼衡明知故问,“为什么?”   辛朝阳认真说:“今天有正事要办,不能耽于儿女情长。”   楼衡被他逗笑了。   等进屋换了鞋,门刚关上,说着不想被儿女情长耽误的辛朝阳跳起来就往楼衡背上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打卡,男朋友早安。”   楼衡反手抱住他,回头想亲他,辛朝阳笑嘻嘻地躲,催他:“快走快走,我已经等不及了。”   楼衡就背着赖在身上的小孩走进屋。   “东西我放在书房了,确定现在要看?”   辛朝阳正四处张望,听他这么问,想也不想就道:“当然啦!”   “行。”   楼衡背他进了自己的卧室,辛朝阳一看他的拔步床,又不急着拆礼物了,指挥他绕着床走,摸了又摸。   楼衡全由着他。   楼衡的卧室东西不多,但光是那张拔步床和古味十足的衣橱就让辛朝阳稀罕地看了很久。   待看到在视频里见过的那面墙,辛朝阳从他身上跳下来,兴冲冲地跑上去敲了敲,“哥,你的秘密基地就藏在这后面吗?”   楼衡点头,辛朝阳问他怎么开门,楼衡就给他示范了一下。   和辛朝阳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门竟然是虹膜感应锁!   一道光落在楼衡脸上,很快就【验证成功】,门咔哒一声,往墙内移动了一下。   楼衡将门推开,门后的感应灯照亮了一道狭窄又深邃的旋转楼梯,神秘又现代感十足。   “cool!”   辛朝阳对在楼衡书房的探险生起了无限热情。       第81章 马甲脱掉脱掉~   “我可以进去吗?”   辛朝阳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楼衡。   楼衡笑道:“当然可以。等上来录入你的指纹和虹膜,你想什么时候进去都可以。”   他原先设置这么复杂的门锁,主要是为了防止郑秋兰发病的时候破坏自己的东西,但对辛朝阳就不需要有任何顾虑了。   辛朝阳高兴极了,扑过来吧唧了他一口,不等楼衡回应,就往门里跑了。   楼衡连忙跟上去,喊他:“慢点,注意脚下。”   “知道啦!”   这么应着的人已经蹬蹬蹬地绕着旋转楼梯快跑没影了。   楼衡家在九楼,距离负一楼的地下车库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旋转楼梯很长,辛朝阳跑了一会儿才到。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很大的空间,地面铺了厚厚的石板,留着错综复杂的、不知是什么造成的划痕。   等看到墙壁上挂着的剑和□□,辛朝阳大概知道,这些痕迹是怎么来的了。   除此之外,墙上还挂着大小不一的三菱刺和刀片。   “哥,你真的会中国功——”   辛朝阳转身问他,倏忽看到自己身后居然有一个大玻璃隔间,那里面的墙壁竟然挂着好几把——   “枪?!”   辛朝阳瞪大了眼睛,消化了两秒才道:“哥,你现在告诉我你是神枪手,兵王回归什么的,我也不会惊讶的。”   楼衡好笑道:“想什么呢。我有持枪证,不犯法的,放心。”   辛朝阳这才放松下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就是意外,我还以为你只偏爱古典的东西。”   比如另一边的剑,就很符合楼衡的气质。   楼衡解释道:“我爷爷喜欢。他有一屋子的枪,从最古老的到最新的,什么品种都有。我从小跟他学,不想荒废了,才加了一个练习室,偶尔练练。”   辛朝阳赞道:“爷爷真酷,真想去看看!”   “过年就可以看到了。”楼衡满足了他的期待,“对你,他不会吝啬的。”   “那我一定要去!”   辛朝阳笑起来,左右张望了下,还是对传统武器更感兴趣,跑上前看。   “你上次说要舞剑给我看,是这个吗?”   他把长剑从墙上取下来,不由惊讶:“好沉。”   “当心。”   楼衡从他手里接过来,“这是真家伙,开了锋的。”   他退开两步,把剑□□,让辛朝阳看这把剑真正的样子。   剑峰与剑鞘擦出声响,辛朝阳感受到金属又冷又锋利的质感,新奇极了。   看他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楼衡把剑柄送到他手上,自己站在他身后,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握着他的手,说:“感受一下。”   楼衡借着他的手,挥剑一斩——   飒!   辛朝阳听见了空气被割裂的声音,哪怕没有任何参照物,也完全体会到了这把剑的锋利。   他跃跃欲试,“我来。”   辛朝阳举剑挥动,却完全没有楼衡刚才那一剑的气势。   他的手劲太小了,抬剑很勉强,姿势软绵绵的,挥不起来就算了,差点被剑带倒。   楼衡抱着他直笑,辛朝阳被他笑得又害臊又想笑,“它好重啊……”   “嗯,它太重了。”   楼衡边笑边说。   辛朝阳不满道:“你又笑我!”   “不笑你。”   楼衡亲了亲他,又带着他挥剑、劈剑、刺剑,做了几个基本动作,还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哄得少年眉开眼笑。   “好帅!”   辛朝阳心动不已,问他:“楼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兑现之前的承诺啊?”   他说的是,楼衡从前答应要舞剑给他看的事。   楼衡说:“如果你不急着拆礼物的话,现在就可以。”   辛朝阳想起来,往前方看了看。   楼衡的书房原本是一处地下车库,空间非常非常大,虽然他把隔离门拆了,辛朝阳也没能看清全貌,只看到三排对立的大博古架将空间分割成了四片区域。   “就在这里吗?”   “在前面。”   听了楼衡的答案,辛朝阳完全不着急了。   礼物又不会跑,看楼哥舞剑才是赚到了。   这么想着,他笑盈盈地说:“那我要看,慢慢看~”   楼衡微笑起来,满足了他。   不仅舞剑给他看,还给他耍了一套枪法,看得少年激动得把手掌都拍红了。   辛朝阳还想学,奈何他连剑都握不住,那柄重量更实在的枪更是扛都扛不起来,只能遗憾作罢。   楼衡不忍他失望,就带他试了试枪。   辛朝阳摸着枪,像个孩子把玩新玩具。   “哥你会拆装吗?电影里那种,刷刷刷,两三秒就好了。”   楼衡还真的会。   他在辛朝阳面前不吝表现,当场给他演示了神枪手操作,看得辛朝阳叹为观止,脱口就是高志坚的话:“求败哥哥你注定孤独,这手速单身狗自愧不如!”   楼衡:“……我应该说谢谢?”   辛朝阳嘿嘿笑,缠着他教自己。   玩得忘了时间,直到老张打电话说午饭送来了,才发觉已是中午。   吃了老张送来的午饭,辛朝阳迫不及待地继续探险。   不舍地看了眼射击室,他去看了第一排博古架上的东西,意外地看到了好几本盲文书。   辛朝阳激动地往楼衡身上扑,笑嘻嘻地亲了他一口,“哥,你居然还为了我学盲文吗?你怎么这么好!”   楼衡终于如愿亲到他的嘴唇,忍俊不禁道:“虽然很不想让你失望,但,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呀?”   辛朝阳甜甜地问。   楼衡说:“我很早以前就学过盲文了,比你还早。”   “……哦。”   辛朝阳倒不觉得失望,只是好奇道:“比我还早,那是什么时候?”   楼衡给了答案:“四岁。”   辛朝阳瞪大眼睛,“这么早!楼哥,你好端端的学这个做什么?”   楼衡摸了摸他的头,抱着他说了原因。   “我那时刚到爷爷身边不久,沉迷学中医,天天捧着砖头那么厚的书。他怕我自闭症复发,每天想方设法引起我的兴趣,比如超人模型,拼图,堆长城什么的。”   ……这可真是充满童心的兴趣,哈哈。   辛朝阳想着楼爷爷绞尽脑汁地给缩小版的楼哥安利这些,后者无动于衷的样子,就想笑。   他也确实没忍住,笑出来了。   楼衡扬起嘴角,继续说:“正好那时候,我外公的秘书问我是否要继续资助他生前资助的福利院。那里收容的都是先天残疾的儿童和老人,我就顺水推舟,和爷爷说我想学手语和盲文。”   “……爷爷好失望哦。”   辛朝阳想象着老爷子的反应,肯定特别有意思。   “是有点。”楼衡说,“他还偷偷跟着学,生怕我哪天又不想说话了,跟他打手语他都不懂是什么意思。”   辛朝阳听了,满是感动,“爷爷真好!”   “嗯,我很感激他。”   楼衡也是这么想的。   听了故事的辛朝阳心满意足地从他身上下来,继续看博古架上摆放的东西。   第一排第一个架子上除了盲文书,还有很多地质类,医学类,字典等工具类的书,每一本都很厚。   辛朝阳对此兴趣不大,跑去看右手边的博古架。   上面放的全是茶叶!   他好奇地从博古架的空隙往里面看,前面是一个大茶海,放着茶壶和茶杯,还有一些煮茶的专业工具。   “哇!我爷爷肯定喜欢这里。”   辛朝阳说。   辛宇喜欢喝咖啡,但特别喜欢看人煮茶,他有个白人助理还专门去学过,每次都表演泡茶给大BOSS解压。   辛朝阳绕过博古架去看,发现茶壶下的炭火还没完全熄灭。   “哥,你不用饮水机?”   这么烧水,不麻烦吗?   楼衡听得好笑,想起他这一上午都没喝过水,中午的汤也没几口,索性坐下来,给他煮了一壶茶。   他煮茶是专业的,那手法简直行云流水,比辛朝阳在电视里看到的都赏心悦目,撇去第一道茶汤,第二道茶汤倒入杯中时,茶叶还弄出了茶花的形状。   茶叶散开的同时,茶花盛放,漂亮极了。   辛朝阳痴迷地看完才懊恼刚才没有拍下来。   “你想拍,什么时候都可以。”   楼衡把热茶递给他,“小心烫。”   “那我下次把相机带来——好香!”   辛朝阳吸了一口茶香,吹了吹,就等不及地抿了一口。   随即,眼睛一亮。   “好喝!”   他形容不出这个滋味,把整杯茶都喝了,赞叹道:“真该让爷爷喝一口,让他知道茶艺不止是表演,比咖啡好喝多了!”   楼衡给他换上第三道茶,笑着说:“下次请他喝。”   “唔,这个也好好喝,味道和刚才有点不一样!”   辛朝阳以前对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从今天开始,他真正爱上这个味道,也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会痴迷喝茶了。   楼衡给他喝了两杯就不再给他倒了,自己也喝了一杯,起身道:“等会儿再喝。”   辛朝阳完全没意见,他还想看这里还藏着多少惊喜在等自己。   辛朝阳转身,在他另一手边是高一阶的大木台子,上面放着一方长案,桌上摆着一个古典的香炉和笔墨纸砚。   那一侧的博古架上就放着很多备用的宣纸和笔墨,几个盒子里则装着不同味道的香。   辛朝阳刚想上去看,就听见了流水声。   他好奇心起,绕过一个放着几块玉石翡翠的博古架,看到茶海旁边是假山流水,还有一片小型植物森林。   假山池水旁还有一片雕刻区。   一块水头极好的玉石放在那里,旁边还放着工具和没有处理干净的玉屑,显示主人之前在这里雕刻过,且未完工。   “这是什么?”   辛朝阳蹲下来捡起一块切割成手指那么细、打磨光滑的软玉,不由有些可惜。   “哥你是在学雕刻吗?用这么好的玉……”   有点浪费啊。   辛朝阳没明说,但眼神明显表达了这个意思。   楼衡看着被他拿在手里把玩的玉指头,咳了一声。   辛朝阳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以为他也意识到自己糟蹋了好东西,没有多想。   楼衡俯身,把指玉从他手里拿走了,说:“现在还不能用,等浸泡药水,凝出药脂才能用。”   “玉也能入药?”   辛朝阳更好奇了。   楼衡顿了顿,摸摸他的头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什么呀,这么神秘……”   辛朝阳看他不会说答案了,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站起来指着博古架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石和翡翠,问他:“这些都要拿去泡药水吗?”   “不是。”   这次楼衡的回答痛快多了,他说:“雕点小东西送给你。”   “送我?”   辛朝阳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惊喜。   “嗯。”楼衡点头,“像之前的印章,喜欢吗?”   “喜欢!”   辛朝阳开心地抱住他,“哥你怎么这么好!我好爱你!”   他在楼衡脸上一连亲了好几口,把他男朋友亲得笑起来,两个人交换了一个长长的吻。   亲完了,辛朝阳一抹嘴,红着脸说:“我就说吧,会耽误事的。”   被他用过就丢的楼衡哭笑不得。   辛朝阳继续探险,在他左手边同样是高一阶的原木台子,上面全是乐器。   古筝,古琴,箜篌,一侧的博古架上还摆着埙,长箫,笛子等等。   玉质的,竹质的,陶瓷的,一眼看过去有几十个。   辛朝阳惊叹,近前去,拨弄了几下古筝,“楼哥,你真的好喜欢这些复古的东西啊。这些,你都会吗?”   “会。”   楼衡带他来这里,就没想过藏拙。   “cool!不愧是你,楼求败!”   辛朝阳啧啧称奇。   楼衡挑了挑眉,“就这样?”   辛朝阳撩了一下箫的玉坠,笑眯眯地说:“你连中国功夫都会,还会泡茶,雕刻,哦,你还会书法!再会什么神奇的东西,我一点都不惊讶。”   说着,他还美滋滋地说:“我男朋友,就是优秀~”   “……”   这孩子,还真是……   完美规避了他所有提示。   楼衡简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头疼了。   他无奈道:“不看礼物么?”   “哦,我都忘了。”   辛朝阳看得目不暇接,都没想起来。   这里的一切,对辛朝阳来说,都是那么新鲜。   他看得很用心,这些,都是他不曾了解的楼衡。   楼衡带他来这里,就是将自己一点一点摊开在他面前。   辛朝阳察觉到了他的用意,心里暖融融的,当然不急着看礼物了。   听楼衡提起,辛朝阳才跑下琴台穿上拖鞋,左右一看,指着前面说:“在那里?”   再往前已经是书房的尽头,一整面弧形墙上都是嵌入式的博古架,左手边摆满了书,蔚为壮观。   而他右手边,零星摆着三十几个木盒子,还有几个装裱的相框,只占了五分之一不到的位置。   辛朝阳觉得那些木盒子很眼熟,定睛一看,果然和楼衡之前送给自己的【自惭不是梧桐树,安得朝阳鸣凤来。】用的匣子一模一样。   他兴奋地问楼衡:“这是给我的吗?”   “嗯,都是。”   楼衡的目光在被忽略的相框上掠过,笑着给了肯定的回复。   “这些?都是?!”   辛朝阳大为惊喜,抽出一个长匣子,打开看到了一卷宣纸。   左右看了下,他见博古架上有挂钩,踮脚把一端挂上,小心地展开。   ——是一幅画。   画的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画上的辛朝阳双手撑在栏杆上,笑着看向画外人,眼睛里仿佛有光。   辛朝阳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这样面对楼衡,说过那些令人动容的话,却一眼认出来,背景就是他们班级的走廊,角落那棵树就是高三楼前的大榕树。   “画的好好!哥,你的画都不输给先生了。”   这是辛朝阳能给出的最高赞誉。   楼衡:“……”   楼衡哑然失笑,道:“再看看别的?”   小太阳这个反应,他心里真的剩不下一点紧张,满满都是无奈。   “好呀!”   辛朝阳非常期待,转身又从架子上抽了一个木匣子,但就在他要回过头的时候,突然看到架子上摆着的相框里的东西有点眼熟。   第一眼,他只注意到那是盲文。   但第二眼,他就察觉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哥……这是什么?”   辛朝阳迟疑地问。   他总算发现了。   楼衡站在原地没动,“自己看。”   辛朝阳完全没想其他,抱着木匣子就凑过去细看,发现这一排架子上放的全是盲文信件。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但他一时又说不出熟悉在哪里。   他伸出一只手,抚摸第一篇盲文。   【亲爱的先生……】   辛朝阳指尖一颤,瞳孔骤然收缩。   这、这是?!   他不敢相信,仓促地继续往下摸,【您的曲子很好听,我现在在跟着您的书学盲文。谢谢您,我太喜欢您了……】   “这是我写给先生的信?!!”   辛朝阳看了看楼衡,又急切地转回头,把架子上的每一封信都看过。   当看到最后两封——   【……今年经历了很多事,但最想和您分享的是——我喜欢了一个人。很巧合的,他和您一样,也叫楼衡……】   【……如果今年能够收到您的回信,我就向我喜欢的人表白!我很期待也有些害怕收到您的回信……】   他的脸刷地红了,动作比脑子更快一步——把它们抢进怀里藏起来。   “它们怎么会在这?这明明是我写给先生的!”   辛朝阳不敢置信地看着楼衡。   楼衡缓缓笑起来,“你觉得呢?”   辛朝阳眨了眨眼睛,随后失声道:“你认识先生?哥,难道你见过先生本人?!”   楼衡:“……”   楼衡笑不出来了,叹着气感慨:“小太阳,你可真是个逻辑天才。”   “不,不是吗……”   终于意识到什么,辛朝阳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抱紧手里的木匣子和信,干笑道:“总不可能……你就是先生本人吧……哈哈。”   楼衡走到表情一片空白,笑容变得干涩的恋人面前,俯身摸了摸他的脸,低声说:“小太阳,我是。”   “我是楼衡。”   “——你的,先生。”       第82章 太阳坏掉了   “我是楼衡,你的先生……”   给爷爷打电话的时候,辛朝阳脑子里还不断回旋着这句话。   辛宇正在公司办公,打断了助理的汇报,第一时间接通了视频,没想到会看到一脸恍惚的孙子。   “小太阳你怎么了?”   辛宇紧张起来,摆摆手让助理离开,看着陌生的视频背景,问他:“你在哪里?”   “我?我在楼哥家里……”   辛朝阳魂不守舍,迟钝地回答。   辛宇一听他在楼衡家,心就放下了一大半,打量了一下小太阳不像是不开心,好笑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神魂颠倒的样子——”   话音一顿,辛宇猛然有了一个猜测。   这两个孩子,不会偷偷干坏事了吧?!   看着宝贝孙子有点白的小脸,额头上还带着点汗,辛宇的笑容僵了僵,在心里狂骂楼衡言而无信,无耻狂徒!   才刚开个头,就见辛朝阳抬手给他看手背,问他:“爷爷,你认识这个吗?”   辛朝阳根本不知道爷爷误会了什么,回过神,赶忙说了自己打电话的目的。   他给辛宇看的是留在手背的印章。   他昨天睡觉前又给手背盖了章,今早醒来,并没有洗掉,印记依然清楚鲜明。   辛宇多看了两眼,认出来了。   “这不是楼先生作品的防伪标识吗?小太阳,你哪里来的这个?”   “防伪标识?”   辛朝阳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看着自己的手背呆了一会儿,呐呐道:“……我都不知道。”   辛宇笑道:“我和你爸把着关呢,你当然不需要知道这个了。”   “对哦……”   辛朝阳垂下头,想到楼衡问他有没有给爷爷看过这个印章,还有更早之前,楼衡给自己送的字画和回信;想到自己信誓旦旦地说那是高仿,想到自己脑补的、把自己甜坏的剧情……   不,还有更更早之前的——   “是楼衡楼先生。他是我最崇拜,最喜欢的人!”   “先生在我心里,就是神。”   “等我老了以后,去他的墓碑前,给他献上一捧花,和他说说话,我就满足了。”   “如果我离开这个世界,只要抱着先生的信就足够了。”   “…………”   辛朝阳捂住脸,大写的不堪回首。   他以后还怎么面对楼哥,面对先生啊!!!   看孙子更受打击的样子,辛宇奇道:“小太阳,这个标识有什么不对吗?还有楼衡呢,他不在你身边?”   “……我把楼哥关在地下室了。”   辛朝阳说。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之前的情况,落荒而逃。   辛宇:“?!!”   关,关在地下室?!   他怎么不知道他养大的宝贝还有这爱好?   辛朝阳完全不知道他爷爷受到的惊吓,绷着脸说:“爷爷,你知道吗?”   “嗯?什么?”   辛宇也严肃起来,洗耳恭听。   辛朝阳说:“楼哥说,他是楼衡。”   辛宇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哭笑不得道:“他不是楼衡还能是谁。”   辛朝阳木着脸说:“他说他是楼衡先生。他是……先生。”   “……哦。”   辛宇脑子转了两道弯,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辛朝阳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爷爷,你不意外吗?”   “意外啊。”   辛宇干笑了声。   “可是,你也太冷静了!”辛朝阳激动地说,“我吓死了!楼哥他、他怎么可能会是先生?!”   他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   辛宇叹了口气,“上次他往家里送那副字,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是你没往那方面想。”   还非说那是他小男朋友特意为他学的高仿,把自己甜坏了。   辛朝阳想到自己还为楼哥吃先生的醋暗爽了很久,简直不能更害臊。   他想哭,“爷爷,你都不提醒我。”   辛宇讪讪,他这不也是被孙子带沟里了嘛。   说起来,还是楼衡那小子太坏了!   孙子说他是高仿,他居然没否认!   咳了一声,辛宇拉回话题道:“那你现在怎么确定他就是了?他主动说的?”   “楼哥带我去了他的秘密基地……”   辛朝阳回忆起之前的所见所闻,只觉得自己实在蠢得无可救药。   盲文书,笔墨纸砚,古琴箜篌……   几乎一步一暗示,可他愣是没看出一点不对劲来。   “我在他书房看到了我写给先生的信——我还问他他是不是认识先生,我居然以为那是他问先生要到的!啊啊啊啊,太丢脸了!我怎么这么笨!爷爷,我怎么办啊?我给他写的信他都看到了,我还说如果他给我回信的话,我就跟他表白——天呐,我该怎么面对楼哥?!”   公开处刑不外如是。   太羞耻了!!!   辛宇早被他逗笑了,见他求助地看着自己,赶忙憋住了笑。   “别怕,小太阳,拿出你把他关在地下室的魄力来。”   辛宇真诚道。   辛朝阳刷地站起来,惊恐道:“我、我把先生关起来了?!”   他冲进楼衡的卧室,想开门,可抬起手又放下了。   他不敢……   辛朝阳的额头顶着门撞了撞,沮丧道:“我没脸见他……爷爷,我还是没办法相信,这简直像在做梦——”   话音一顿,他突发奇想,“爷爷,我会不会就在做梦?”   辛宇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不过,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缓解辛朝阳的情绪。   这还得靠专家来。   暗自决定要联系约瑟想个办法,辛宇嘴上安抚道:“小太阳,不如你去睡一觉,睡着了就知道是不是在做梦了。”   辛朝阳居然觉得这个毫无逻辑的主意很对,瞧了眼楼衡的拔步床,毫不犹豫地钻进被子里,准备睡一觉。   ——今天的剧情太刺激了,他得缓一缓。   辛宇看他闭着眼睛,还是一脸的失魂落魄,显然没那么容易睡着。   正想着要不要给他念个睡前读物,就听咔哒一声响——   是门开的声音。   辛朝阳也听见了,瞬间,他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楼衡从门后走出来,看到躺在自己床上的小太阳,收起手机,走上前去。   他假装没发现辛朝阳在装睡,拿起他落在枕边的手机,对屏幕那边的辛宇喊了声:“爷爷。”   “楼衡啊……”   辛宇看到他也不大自在。   说起来,他也是楼衡先生的书画粉,对那位“老先生”的欣赏只比孙子少了点狂热。   怎么也没想到,神交已久的知己会变成孙子的小男朋友。   这体验,真是非一般的神奇。   楼衡表示体谅,说:“您先忙,我看着他就好。”   辛宇:“……也好。”   不好!!!   辛朝阳内心的呼唤并没能阻止爷爷很没义气地丢下自己的行为。   感觉楼衡俯下身看自己,辛朝阳捏紧手心,更紧张了。   就在他又窘迫又慌张的时候,突然一个温热的吻落在他额头,随即落在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   最后停留在嘴唇上,一下又一下,轻轻地触碰。   ……这是楼衡亲他最温柔的一次。   辛朝阳的手越捏越紧,呼吸和心跳不可自控地急促起来,睫毛颤了又颤,就是不敢睁开眼睛。   看他这样,楼衡忍不住笑起来。   “小太阳……宝贝,怎么这么乖。”   楼衡满心都是柔软。   之前,面对落荒而逃的小太阳,他也慌了。   在他说出自己是楼衡,是他的先生这句话之后,辛朝阳傻了好一会儿,突然说:“别动,你别动。”   逃也似的跑了。   楼衡听话地站在原地看他跑远,听着他慌张地踩上楼梯,最后消失在听觉里……   第一次,楼衡感到不知所措。   在突然放大的安静里,他待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家里的监控。   拿出手机查看,发现小太阳还没有走,就在客厅里,楼衡蓦地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才注意到小太阳的表情不太对。   监控里的小少年对着客厅的沙发发呆,脸越来越红,转头看到玄关的时候,耳朵都红了。   楼衡愣了一下,才明白这孩子在想什么。   那天晚上他曾在黑暗里,在玄关按着他亲吻,男孩在他怀里微微颤抖,仿佛还能听见他害羞地叫自己哥哥的声音。   看辛朝阳捂着脸蹲下来,露出一双红通通的耳朵,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害羞,楼衡彻底放松下来,手指隔着屏幕触碰他,忍不住微笑起来。   辛朝阳消化了好一阵,脸不红心不跳了,一脸恍惚地给爷爷打电话的样子,楼衡在监控里也都看到了。   他看着他的嘴唇,读着他在说什么,只觉满心欢喜。   看少年跑回房间,他也忍不住顺着旋转楼梯,来到门前。隔着那扇门,看着门后一脸沮丧的少年,心里又暖又甜。   直到他迷迷糊糊地钻进自己的被子里,楼衡实在压不下心里翻涌的冲动——想要将他抱在怀里的冲动,走了出来。   他轻吻少年,抚摸他发烫的脸颊,看着他的睫毛在颤抖,急促的呼吸打在自己脸上,感受着他的紧张,心生怜爱。   他一下接一下亲着少年的嘴唇,不深入,只是很单纯的亲吻,但却像落在辛朝阳心尖上。仿佛有羽毛一下一下撩拨他的心脏,让他又痒又燥。   “哥……”   辛朝阳终于忍不住发出声音。   “嗯。”   楼衡低声应着,含笑问他:“还有呢?我是谁,嗯?”   先生……   辛朝阳叫不出口,脸更热了。   楼衡追问:“我是你的谁?”   “男、男朋友。”   辛朝阳闭着眼睛,小声说了另一个正确答案。   “满分。”   楼衡笑起来,肯定了这个答案。   他把少年从被子里抱出来,抚摸他的僵硬他的脊背,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在他耳边说:“不管我过去是谁,现在和未来我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辛朝阳的男朋友,辛朝阳的丈夫。”   丈夫这个词刺激到了少年,他终于睁开双眼,带着点血丝的眼睛看着楼衡,“哥,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楼衡听得笑了一声。   没有和他讨论梦不梦的问题,他把少年抱起来,重新下了旋转楼梯。   越往下走,辛朝阳就越紧张。   他抱着楼衡的脖子,想阻止他,又开不了口。   楼衡到底还是把他抱回了书房,抱到了琴房,抱着他在古筝前坐下,弹了一段辛朝阳再熟悉不过的古筝前调。   ——楼衡先生发布的作品,那首被高志坚点评为“为初恋所写”的曲子。   辛朝阳听着熟悉的旋律,想到这首曲子发布的时间,就在楼衡说发现喜欢他的第二天;想到当时楼衡说,“我想,他可能在想他喜欢的人。”   ……原来那时候,楼哥是在对他表白。   辛朝阳仿佛听见心花盛放的声音,再顾不上害臊了,红着脸说:“哥……这个,是写给我的吗?”   “当然。”   楼衡收回手,捏捏他的脸说:“一首《老房子着火了》,送给我的小太阳。”   “——噗。”   辛朝阳憋不住笑了,“什么呀!”   楼衡也笑起来,“总比“一树梨花压海棠”好。”   “噗,哈哈哈!”   想到自己和高志坚在楼衡面前讨论这首曲子的情形,辛朝阳大笑出声,边笑边说:“身残哥的嘴,真的,开过光吧,哈哈哈哈哈!”   楼衡抱着他,就让他在自己怀里放肆地笑。   笑过之后,辛朝阳再看他,总算没有那么尴尬了。   他看了看楼衡,小小声说:“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楼衡擦了擦他笑得有些湿润的眼角,解释道:“一开始,我只想做你的同桌,世交的兄长,没必要告诉你这些。”   辛朝阳心里一甜,“那现在有必要了?”   “嗯。”   楼衡点头,非常认真地说:“我必须告诉你——我不老。请不要称呼我“老先生”,谢谢。”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辛朝阳再不为男朋友=男神烦恼了,差点笑死。       第83章 我和先生……   辛朝阳这一次在秘密基地的探险,直到晚上九点才结束,收获巨大。   辛北城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家门口停着一辆面包车,儿子加上里尔,老张和包大师,都忙着把车里的东西往家里搬。   “这是干什么呢?”   辛朝阳看到他,就兴冲冲地招呼他:“爸爸快来帮忙!”   于是,没有得到答案的辛北城先做了搬东西的工具人。   来回好几趟,终于把车上的木箱子和木盒子都搬到了辛朝阳的收藏室。   看着占了一地的盒子,辛朝阳由衷地对他说:“爸爸,我需要一个更大的收藏室。”   “行。”   辛北城:“现在可以告诉爸爸了吧,这都是什么?”   “楼哥给我的礼物!”   辛朝阳兴奋不减。   辛北城哦了一声,无法理解道:“现在小年轻谈恋爱,礼物都是一车一车的送了?”   这是什么凡尔赛爱情?   “你不懂。”   辛朝阳丢给他爸一个无知的眼神,给他爷爷打了电话。   辛宇一听地下的盒子都是楼衡给的,反应和辛北城截然不同,放下咖啡,迫不及待道:“快打开,让爷爷看看!”   辛朝阳就把手机塞给一脸懵逼的爸爸,让他帮忙拍。   他抱起一个盒子就开始拆——虽然在楼衡家已经享受过一次拆礼物的快`感了,第二次,依然很快乐。   等辛朝阳把里面的字画一幅幅挂起来,不说辛宇,辛北城都有点要疯。   “这些……都是楼先生的作品?”   辛北城眼力也不差,看着眼前多达三十六副的书法和绘画,惊道:“那小子好大的手笔!”   光是这些画没有几千万下不来。   而且,有钱也买不到。   “他这是把你先生的库存都搬空了吧……怎么做到的?”   辛北城只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搬空。”   那幅辛朝阳的画像,楼衡就留下珍藏了。   不过辛朝阳完全不在意。   他说,“楼哥说,他在京市还有很多收藏,都是我的!以后他有的,也都是我的!”   楼衡这么说的时候,他简直幸福得要晕过去。   现在说起来,依然兴奋得脑袋缺氧。   “什么意思?”   辛北城听出些别的意味,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辛朝阳心疼地看了他一眼,从地上拿起唯二两个没拆封的大盒子,放到辛北城手上,说:“这是楼哥给你和妈妈的礼物,养生茶,还有妈妈之前一直想买的云中楼美颜药妆。”   顿了下,辛朝阳说:“爸爸,以后对楼哥好点吧。”   为了老丈人的尊严,楼衡提前就说不必特意告诉辛北城真相了,让他摆够岳父的姿态再说。   辛宇不能更嫌弃儿子聚焦都凑合的镜头了,在视频那头说:“小太阳,你把手机拿回去,让爷爷好好看看。”   辛朝阳就把手机从他爸手里拿回来,和他爷爷一起看字画去了。   辛宇看哪个都喜欢,和孙子打商量:“宝贝啊,你看,你的收藏室都装不下了。刚好爷爷的收藏室还空着呢,多出来的爷爷替你收着吧?”   辛朝阳可舍不得,特别没祖孙爱地说:“不行不行,这都是楼哥送我的。爷爷你想要,自己问他拿。”   辛宇先不高兴,但一听后面的话又乐了。   嘿,小太阳说的对啊!   等他们成了一家人,还用愁得不到“楼老先生”的字画吗?   辛北城捧着两个沉甸甸的木盒子,一脸懵地看着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祖孙俩,“……这都什么跟什么。”   转眼就是星期一。   辛朝阳还踩着云端没着地,一上午上课都在看楼衡的手,很早之前他就想知道,什么样的手才能写出那样的字,画出那样的画,弹出那样的曲子。   现在看,这双手比他想象的还要美好。   中午午休的时候,楼衡在宿舍做俯卧撑,他坐在楼衡背上心不在焉地背着《兰亭集序》,背着背着,忽然整个趴在楼衡身上,嗷了一嗓子。   楼衡让他吓了一跳,回头问他:“怎么了?”   辛朝阳捂着脸说:“我居然趴在先生身上,先生背着我做俯卧撑……啊啊啊,我有罪!”   楼衡失笑,“那不趴了?”   “才不要!我就趴,趴一辈子!”   辛朝阳抱住他的脖子耍赖。   晚自习的图书馆,他们又偷偷去书架群找书。   亲着亲着,辛朝阳突然叫了停,转身面对书架,“等等,等会儿……”   楼衡从背后抱着他,咬住他快烫坏的耳朵,“小太阳?”   辛朝阳用脑袋磕书架,“我居然在亲先生的嘴巴……天呐,我简直大逆不道!”   楼衡将手垫在他额前,少年一下一下磕在他的手心,像撞在他心上。   楼衡在他耳边笑,提醒他:“你还咬了先生的舌头。”   “……呜。”   辛朝阳把脸藏进楼衡的手心,小声说:“我还想和先生进厕所……我罪孽深重!”   楼衡就抱着他去了图书馆的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辛朝阳腿软得走不动路,闭着眼睛说什么也不肯睁开了。   睡觉之前,辛朝阳习惯性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明信片。   “先生”两个字才刚开头,他想起来先生已经不是高坐在神台上的陌生人了,而是亲亲摸摸抱抱过、刚刚才送自己到家门口的男朋友,顿时说不下去了。   可是每天晚上的祈祷已经成为辛朝阳生活的一部分,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的本能,少了这个环节,总觉得缺少了什么,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摊了几回煎饼,辛朝阳扛不住地给男朋友打电话,“哥……你赔我先生!”   楼衡好脾气地笑,“好,赔你。”   辛朝阳鼓了鼓嘴,和他说了自己不能正常祷告,不祷告就睡不着觉的事。   他半是抱怨半是撒娇,“怎么办嘛?”   楼衡把镜头翻转,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告诉他:“小太阳,你的先生没有等到你的祈祷,也睡不着。”   辛朝阳笑起来,把手机和回信放在一起,双手交握放在下巴,默默地进行了祷告。   祈祷之后,通体舒畅。   楼衡把镜头调回来,笑着问他:“和你的先生说了什么?”   辛朝阳有些脸红,但还是诚实道:“我和先生说……我比昨天更爱你了,祝先生和你的另一半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嗯,我听到了。”   楼衡说。   辛朝阳心动得不行,滚了好一会儿脸,才听着男朋友背诵的睡前读物——《诗经》,乖乖去睡了,梦里都是甜的。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几天,就连元旦假期之前进行的第三次月考,也没能将他从五迷三道里拔`出来。   直到最后一场英语考试之前,辛朝阳偶然在走廊看到了莫小秋。   对方也明显看到他们了,慌张低下头,避着他们就跑了。   回到班上,辛朝阳发现自己的桌洞里多了一个纸团,打开看见一行字。   ——辛朝阳同学,我知道错了。都是我的错,你想怎样对我都可以,求求你放过我爸妈吧。   “……”   辛朝阳感觉一只脚被拉回人间。   有人将纸团从他手里拿走。   辛朝阳回过神来,就看到楼衡扫了一眼纸上的字,随即团成纸团丢进了垃圾桶。   “楼哥。”   辛朝阳觉得这样做不太好。   楼衡摸摸他的头,低声说:“记得我说过么。原谅她,是她爸妈需要做的事。”   “可是……”   辛朝阳偶尔也会听杨星星提起莫小秋,说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老实得不像大小姐了。   今天亲眼看到,原来那么骄傲的女生变得这么低声下气,还真让他觉得不太能接受。   楼衡说:“她的父母已经重新找到工作,她家的经济条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她的父母对她严厉,不似从前那样纵容而已。这不是坏事。她说让你放过她爸妈,不过是想一切回到从前,想他们无条件无底线地宠溺她。现在,把责任推到你头上……说明她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他的语气有点危险,辛朝阳顿时把那点恻隐之心丢掉了。   “算了吧,我没有任何义务管她。”   他真管了,还说不准楼衡要怎么教莫小秋做人。   楼衡笑起来,“知道就好。”   这件事到底在辛朝阳心里留了一点小疙瘩,有些心不在焉的。   发试卷的时候,楼衡感觉他用笔点了点自己的胳膊,侧过头看他。   辛朝阳小声说:“哥,我发现一件事。”   楼衡:“什么?”   辛朝阳带着十分的惊讶七分的不解和三分的小开心,说:“班长好久没有回头看过你了欸!”   楼衡挑了挑眉,“有吗?”   “有!”   辛朝阳笃定。   楼衡笑了一声,低头对他说:“我是说,她以前有看过我吗?没注意。”   “……哦~”   辛朝阳眼睛一弯,被男朋友哄得不能更服帖了。   考完试,上传试卷的时候,高志坚忽然说:“朝阳宝宝,你不对劲。”   “啊?”   辛朝阳做贼心虚,没搞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就先脸红了。   高志坚把手机递给他,说:“我中午就想说了,你先生发布了新作品你知道吗?”   “一幅字!你看就是这个——自惭不是梧桐树,安得朝阳鸣凤来。写得特别好!上周日就发了,你居然都没给我安利,还是我自己发现的。这不像你啊辛宝宝!难道这么快,你男神就换人了?楼求败上位成功啦?”   辛朝阳:“……”   真不愧是高身残的嘴!   辛朝阳总不能告诉他,那副字就在他家,先生就在他身边,连网上上传的书法照片,都是他亲手拍的。   而男神,已经是他的男朋友啦!   辛朝阳吐出一口气,深沉地对高志坚说:“身残哥,你知道,追星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   追星小迷妹·杨星星抢答:“是摘星手——”   高志坚:“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杨星星瞬间忘了想说的话,喷笑道:“神他妈佛祖心中留,哈哈哈!”   辛朝阳也被逗笑了。   看高志坚志得意满地和女朋友说嘴去了,他忍着笑,悄悄对楼衡说:“正确答案是,大家好,我们在一起了。”       第84章 我太爱你了!   事实证明,沉迷恋爱是要付出代价的。   元旦三天和男朋友每天腻在一起的辛朝阳,在返校的第一天,遭遇了迎头一棒。   ——语文93,数学47,英语136,物理36,化学41,生物45。   总分398。   比上一次期中考试整整下滑了90分!   辛朝阳另一只踩在云端的脚,DUANG地落了地,羞愧道:“哥,我错了。”   楼衡揉揉他的头,说:“没关系。”   辛朝阳的基础太薄弱了,之前能考到450+的分数,是他押题之后填鸭式地帮他攻克了知识点。   这一次没给小孩押题,能考到这个分数已经很不错了。   他越温柔,辛朝阳越自责,保证道:“老师,我以后肯定好好读书,重新做人!”   “好。”   楼衡失笑。   不过,小孩愿意上进,他自然乐见其成。   只是说易行难,辛朝阳管不住自己的心不去想他,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他,只是态度端正了不少。   忙着恋爱,抽空学习,时间过得飞快。   很快就临近期末。   期末考试时间和放假通知下来之后,七班正计划着今年最后一次团建活动。   往年都是元旦春节联欢晚会,不过筹备这个太耗时间了,高三取消了这个项目,不能像高一高二的时候那么玩。   辛朝阳听他们说起往年的活动,看了杨星星安利的晚会照片,大感遗憾。   他这辈子恐怕都不能有类似的经历了。   不能撒开了玩,同学们还是商量着聚一聚,不然总觉得缺了点意思。   在班级群里讨论了很久,一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吃火锅。   不是到店里吃,而是买了食材自己做。   场地由班主任赵文川倾情提供,就在赵老师家。时间就定在2月6日,期末考结束、寒假的第一天。   约定好了,大家都盼着时间快快地过,就连期末考试都不觉得难捱了。   考完试,大家约着明天九点在赵总家见面,相互招呼着住得近的朋友一起走。   辛朝阳看楼衡,楼衡说:“明天我来接你。”   他正高兴,就听见高志坚说:“星崽,明天早点起来,我带你去赵总家。”   杨星星特别独立,“不用你。我家和赵总家就那几步路,你不来找我,我还能多睡半个小时。”   高志坚不开心了,“睡觉比男朋友香,哼,人间真实。”   杨星星一把捂住他的嘴,脸红红地说:“瞎逼逼什么呢,闭嘴!”   高志坚立刻又高兴了。   辛朝阳看得好笑,星姐还当他们是地下恋呢,天真。   高三上学期的最后一天,楼衡把辛朝阳送回了家,辛北城去机场接了媳妇儿。   双方前后脚到的家门。   “是楼衡呀。”   用了美容茶和药妆,气色越来越好的王璐看见楼衡就和亲儿子一样,亲热道:“送小太阳回家呀,别走了,留下一起吃晚饭吧。”   楼衡当然说好。   辛北城用力按下锁车键,在嘟的一声中翻了个白眼,小声骂:“引狼入室。”   晚饭还有点时间,王璐和辛北城回屋换洗,辛朝阳也拉着楼衡回了自己房间。   楼衡发现他床头上挂的“辟邪图”换了一张,正是那幅【自惭不是梧桐树】,难得有点羞耻,问他:“怎么把它挂在这里?”   辛朝阳没发现他的不自在,笑嘻嘻地说:“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我摆在这儿,每天都看一遍。”   “……想法不错。”   楼衡无奈道。   辛朝阳从衣帽间里拿了换洗的衣服,红着脸问他:“哥,你……要洗吗?”   楼衡看他,很心动,但是……   “你爸爸等一会儿要来敲门了。”   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那好吧……”   辛朝阳非常可惜地一个人去洗澡换衣服了。   出来,他看到楼衡正拿着他的相框,摸索上面的盲文,眼神很温柔。   辛朝阳上来抱住他的腰,“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   楼衡侧过头亲了亲他,“你不用可惜带不走你先生的宝贝了。你可以把你的先生,一起带进坟墓。”   “……真的吗?!”   辛朝阳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情话,没有之一!   楼衡笑他小傻子,“当然是真的。”   “我太爱你了先生!”   辛朝阳高兴坏了,整个人往他背上扑,拿脸蹭他的脸。   正笑着,敲门声忽然想起。   楼衡:“……”   辛朝阳:“……棒槌先生来了。”   楼衡让他逗笑了,揉揉他的头,把他抱下来,“我去开门。”   辛朝阳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门外果然是辛北城,看楼衡身上的衣服没多没少,满意地点点头,朝他后面的辛朝阳说:“儿子,吃饭了。”   “好哦……”   辛朝阳搭了个腔,刚好王璐从对面的主卧开门出来,他顿时告状道:“妈妈,爸爸又来敲我的门!上次他还让张叔来敲门!你管管他!”   王璐愣了一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放声大笑:“哈哈哈,辛北城,我怎么不知道你养了个小公主!”   辛朝阳:“……”   有被冒犯到。   转天,楼衡来接辛朝阳去赵老师家,见他面带失落的样子,问他怎么了。   辛朝阳说:“爸爸送妈妈去海城啦,下次见面就要过年了。爸爸有点不开心,说别人家老婆儿子热炕头,他老婆拿家当旅馆,永远在路上……哥,我们以后会不会也和他们一样?”   “不会。”   楼衡肯定道。   辛朝阳抱紧他的腰,“那我不当导演了……不然,就像我爸说的,媳妇儿活在视频里。想想就好心酸。”   他可舍不得楼哥遭这份罪,也舍不得和他分开。   楼衡把车停在路边,侧身摸摸他的头,说:“不会的。不管你去哪里,我都在你身边。”   男朋友=先生,这件事的后劲太大。   小孩这段时间情绪都飘着,又要准备考试,楼衡就没急着和他讨论将来的安排,只是自己私下查了更多资料。   他想给小太阳最好的生活。   尽全力地对他好,却没想过要他牺牲自己的梦想。   他只愿他欢喜安康,无忧无虑。   辛朝阳眨了眨眼睛,“这样好吗?”   “好。”   楼衡把他的围巾往上拉了拉,说:“大学,我会进修地质专业,以后你追逐你的雪山大海,我陪你上天入地。”   辛朝阳听得眼睛发热,感动道:“太委屈你了,你这么好……”   楼衡捂着他被风吹凉的脸,“这是我喜欢做的事。”   辛朝阳抱着他的腰,好一会儿才心有戚戚地说:“哥,我觉得我特别对不起国家。”   对不起国家?   楼衡挑眉,这话怎么说?   辛朝阳:“我居然把日天日地楼求败拐走了……少了你,国家发展要慢十年吧?我简直在拖人类进化的后腿,罪大恶极!”   楼衡听得哭笑不得,捏捏他的脸笑着回应:“承蒙夸奖。”   “嘿嘿~”   辛朝阳笑起来,如冬日暖阳,暖了楼衡的心。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辆车从路边驶过。   姜辰欣回头看,确定路边那两个姿态亲密的少年,是楼衡……和他的同桌。   楼衡捧着少年的脸,少年仰头看他,两个人都在笑。   他们……   姜辰欣的脸色变了变,车子将两人甩出视线也没回过神。   赵文川家是自建的五层小楼,楼顶有一个非常宽敞的平台,火锅聚会就在这里举行。   赵老师的妈妈在这里种了一些草莓,正是草莓结果的时候,红通通的特别诱人。   辛朝阳蹲在地上拍了几张,就被女生们拉着去拍照了,直到火锅开吃的时候才总算回到楼衡身边。   楼衡看他流了不少汗,把他拉到身边坐下,拿手帕给他擦汗,“辛苦了,辛导。”   收起手帕的时候,他注意到有不同寻常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转头看了眼——   姜辰欣连忙避开了视线。   辛朝阳对此一无所觉,心有余悸道:“女生太可怕了。”   说着,他忍不住哭丧着脸:“她们说吃完还要去森林公园参加什么篝火音乐会……我感觉在劫难逃,楼哥,怎么办?”   楼衡没有在意姜辰欣是否发现了什么,给他涮了一筷子肥牛,说:“吃点好的。”   “……”   辛朝阳咬住他的筷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除了装得满满的火锅食材,张山峰昨晚回家后还带了许多熟食来,班主任还准备许多水果拼盘。   一顿火锅吃了将近三个小时,非常热闹。   赵文川不是个会在饭桌上开会的人,很能和学生玩到一起。   他的妻子也是一个特别开朗的人,有一个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女儿,古灵精怪。   小丫头胃口不大,第一个吃好之后,就挨个和爸爸的学生问好,像模像样地请他们关照自己的老爸。   见着长得好看的,就给一朵小红花,笑眯眯地祝福他们高考大吉大利。   她还认得高志坚,让他弯下腰,拍拍他的头说:“你要乖,不要让爸爸加班啦。”   惹得哄堂大笑。   最后,她捧着一杯椰奶,坐在楼衡和辛朝阳中间不走了。   高志坚笑出鸭叫声:“颜狗无疑了!赵总,你快管管。”   杨星星感叹:“吾辈后继有人啊。”   辛朝阳很喜欢这小丫头,见她愿意亲近自己,非常欢迎。   听她说幼儿园里粘人特别爱往家里打电话的小伙伴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还有一年级的老师知道她爸爸是高中老师,就让她当班长,这个拼爹的世界连小学生都不放过。   人小鬼大的样子,逗得辛朝阳一直笑个不停。   楼衡在一边给他做水果沙拉——辛朝阳最近换了清淡的药膳方子,有诸多忌口,只在开始的时候吃了两口麻辣味的肥牛,啃了一个凤爪,再吃了几口清汤菌菇就放下了。   ——实在是舌头让包大师养叼了,比起为难自己,他更喜欢看他们边吃边笑的热闹,在旁边拍集体纪念照。   楼衡怕他饿肚子,就动手给他做些简单的吃食——一边看他跟一个七岁小姑娘聊得那么投机,忍不住地笑。   真像个孩子。   吃了火锅,大家又约着去森林公园。   那里距离赵家有四十多分钟的路程,少年少女们却完全不怕累,都说要步行消食,浩浩荡荡地踩街去了。   辛朝阳起先还精神抖擞,一边走一边拍路边的风景,但走了半个小时就歇菜了。   楼衡把他的围巾解下来,擦拭他潮湿的脖子,叹着气说:“今天开始和我夜跑吧。”   辛朝阳委屈巴巴地看着他,“脚疼……”   楼衡顾不上教训他了,骑来一辆共享单车,让辛朝阳坐在前面的横杠上。   辛朝阳还没这么坐过,大感兴趣,立刻活了过来。   “抱好。”   楼衡把外套脱下来,叠了几层垫在横杆上,掐着他的腰把人放上来,等他抱实了自己的腰,脚一蹬,车子向前驶去,很快就将说说笑笑的同学甩在身后。   辛朝阳看着在城市街道尽头的夕阳,只觉得这样的场景美到不逊于任何动人心魄的自然风光。   他指着太阳,回头和楼衡说:“哥,我们去那里,好不好?”   “好。”   楼衡什么都听他的。   他加快了车速,朝着太阳的方向飞速前进,速度快的风吹得辛朝阳的脸有点疼,却是开心地大叫起来。   “冲鸭——”   “哈哈!”   楼衡的笑声都被风带到了人群里。   高志坚原本在抱怨和小姐妹手拉手丢下自己不管的女朋友,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叹气,小声逼逼:“老楼还真是……嚣张啊。”   张山峰正在给吵着也要来森林公园看篝火音乐会的李森森回信息,听见了,抬头看了他一眼。   高志坚耸耸肩,和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张山峰笑了笑,低声道:“没做亏心事……没什么好怕的。”   他低头看着李森森连续发来的生气表情包,心里一叹,回他:想来就来吧。   看对面立刻从(╬◣д◢)变成了o(≧ω≦)o,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高志坚用手肘推了推他,“大侠,你这是有情况啊?”   他朝张山峰挤眉弄眼。   张山峰说了一个名字:“是森森。”   高志坚瞬间就闭嘴了。   惹不起,惹不起。       第85章 我下次注意   这一晚的篝火音乐会,非常愉快。   和七班的同学,和陌生人,一起围着大大的篝火,几百个人一起唱歌,或者只是单纯地聆听校园乐队唱流行的歌曲或者是他们创作的一些或浅显或令人难以理解的歌曲。   留下了很美好的回忆,直到很多年后的同学会,说起来,依然历历在目。   不过,楼衡对那一晚的记忆,更多的是停留在怀里哼着歌的小少年。   辛朝阳在他身前坐着小板凳,火光映着他的脸。   他的手搭在辛朝阳的膝盖上,少年向后靠着他,跟着人群一起唱歌,又或者哼唱着刚刚学到的旋律。   他还要楼衡和自己一起唱。   楼衡本来是不愿意张口的,可耐不住小孩撒娇,就应景地唱了两句,辛朝阳直接笑倒在他身上了。   辛朝阳却是第一次发现楼衡竟然五音不全!   他简直惊奇坏了。   明明是那么简单的旋律,怎么从他嘴里唱出来,就和原唱脱离母子关系了?   楼衡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五音不全,给他唱了几句戏腔,成功惊艳了辛朝阳的耳朵。   辛朝阳忍着笑说:“嗯嗯嗯,我现在相信你不是五音不全了,你只是不习惯年轻人的唱法。”   楼衡听他内涵自己“老”,又好笑又好气,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   辛朝阳惊得左右看了下,见大家都看着篝火和乐队,快速在楼衡脸上碰了一下,扭头假装自己一直很认真地听音乐会。   只是他们的手一直牵着,没有放开。   音乐会到晚上八点半就散场了,辛朝阳和楼衡和同学们道别,先去了楼衡家。   明天,他们就要返回京市,筹备过年。   和大家长商量好了,楼衡今晚会住在辛家,明早一起从那里出发。   这一趟是去拿行李的。   楼衡在京市不缺什么,只带了已经打磨好的指玉。   “这就弄好了吗?”   辛朝阳好奇地拨了拨盒子里的玉。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他才发现楼衡弄出了好多玉指头,至少有上百个了,只是个头都不大,最大的也只有大拇指那么粗,最长的只有中指那么长。   楼衡说:“带回去泡药水,年后就可以用了。”   “这到底是干什么的呀?”   辛朝阳一双纯澈的眼睛装满好奇,看着楼衡。   楼衡心头一热,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嗓子,说:“用的时候……宝贝就知道了。对了,小太阳,你想不想去云中楼的中药基地看看?”   辛朝阳哪里听不出他在转移话题,但一听这话还是忍不住欣喜道:“想想想!”   楼衡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那就一起去,我刚好需要拿一些药材。”   他打算亲自炮制浸泡指玉的药水。   老张已经等在楼下,等到了辛家,辛朝阳收拾好行李,就被楼衡带出别墅。   起先他还没想到这是要做什么,等楼衡让他活动手腕脚腕热身的时候,终于意识到不对,哭丧道:“哥,你来真的?”   他不想跑步啊!   楼衡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低头轻笑道:“不想和先生一起跑步?”   辛朝阳:“……”   辛朝阳脸一烫,不用楼衡催,扭头就跑了。   夜跑一个小时,辛朝阳最后是被楼衡背回来的。   他浑身是汗,像是脱水的鱼,把里尔他们都吓了一跳。   倒是包大师很赞同,连说:“年轻人,多锻炼没坏处。”   洗了澡,辛朝阳躺在床上,觉得手指都不能动弹了。   楼衡推门进来时,他几乎要睡着了。   辛朝阳迷迷糊糊的,感觉楼衡在脱自己裤子,有气无力道:“牲口啊……哥哥,饶了我吧。”   楼衡失笑,用药水搓热了手,给他按摩。   “唔……”   滚烫的手心落在腿上,一揉开,辛朝阳舒服地呼出口气。   他终于来了点精神,坐起来,看着楼衡半跪在床下给自己揉腿,一颗心沾满了糖,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趴在肩膀上说:“哥,你好好哦。”   楼衡侧头亲了亲他的脸颊,笑问:“现在不是牲口了?”   辛朝阳耍赖,“谁说的,肯定不是我!”   楼衡也不和他计较。   他给小孩做了全身按摩,太舒服了,以致于进行到一半,呢喃着自己上辈子肯定拯救了银河系才遇见他的小少年,就睡着了。   楼衡亲了亲他的脖子,给他穿上睡衣,带着一身浅淡的药味回了客房。   辛朝阳这一晚睡得特别好,早上起来扭扭腰动动手脚,开心道:“一点都不痛,我还以为我今天肯定是一只废狗了。”   楼衡一句话就把他刚刚离开地面飞往云端的脚拉了下来。   “今晚继续。”   “……”   辛朝阳幽怨地看他,企图讨价还价,“今天要坐好久的飞机呢……”   “嗯,你提醒我了。”楼衡说,“还可以上两个小时的课。”   辛朝阳气得扑到他身上咬他。   两个人闹在一起,看得其他人直笑。   今天开始休年假、和他们一起回京市的包大师就啧啧称奇:他老板还有这么活泼的时候,真是想不到哟。   楼衡说到做到,在飞机上还真给辛朝阳补课了。   辛朝阳嘴上说今天不想看见求败老师了,但到家里安置下来,楼衡要回爷爷家的时候,还是特别舍不得,黏着他说:“哥,你忘了把你的腿部挂件带回家啦。”   楼衡也想,但现实不允许。   他摸摸小孩的头,委婉道:“爷爷准备了见面礼,除夕那天给你。”   大家长们已经商量好了正式见面的事,他现在把小太阳带回家,不符规矩,他家长该不高兴了。   辛朝阳也不是不知道人情世故,失望地哦了一声。   楼衡亲了亲他的额头,“明天接你去云庄,我们在那里住两天再回来。”   那时候,辛宇他们就回来了。   辛朝阳眼睛一亮,“就我们两个吗?”   楼衡被他问得笑出来,点头说:“嗯,我和你,没有别人。”   “太好了!”   辛朝阳欢呼。   不远处的里尔和老张听见了,这一刻,特别理解小辛总的心情。   晚上楼衡没法陪着夜跑,辛朝阳却没荒废了锻炼,在老宅游泳池游了一个小时,也给楼衡直播了一个小时,看他眸色加深,看着自己不放,害羞之余又忍不住得意。   不过,第二天辛朝阳就为昨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云中楼的药材基地在郊外,距离京市有整整四个小时的车程,代步的工具是一辆改装过的军用越野车,后箱的空间非常大。   辛朝阳被求败老师教了一路“有事弟子服其劳”的道理,下车的时候戴着口罩,迷糊地问:“这么快就到了?”   楼衡牵着他的手,笑着说:“午饭准备好了,吃了饭再带你去玩。”   辛朝阳拍拍脸,打起精神来,张目四顾。   车子停在一个石板砌成的平地,前后左右都是树,特别高的树。   楼衡告诉他住的地方在山的另一面,需要绕过一道环山栈道才能到。   随行的司机带着行李先走了,两人在后面慢慢走,踩着栈道俯瞰山下的风景,别有一番壮阔。   辛朝阳摘了口罩,山风拂面,带着些微凉意,很舒服,也让他清醒了。   走了一段路,楼衡注意到辛朝阳走路有些别扭,有些担心,“弄疼了?”   辛朝阳面红耳赤,不好意思说。   楼衡又问了一次,他才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有点奇怪。”   那里肿了,走路的时候擦着衣服,不怎么疼,但就是忽视不了。   楼衡想起之前自己是怎么欺负他的,低笑着说:“我下次注意。”   辛朝阳瞪了他一眼,“你还笑。”   楼衡笑得更大声了,将他抱起来,背着走。   不多时,辛朝阳就看到山林掩映间古色古香的山庄。   那一刻,仿佛穿越时光,来到了另一个时空。   山庄占了半个山头,青砖碧瓦,围墙上爬满了青翠的藤蔓,散发着一种特别的香味。   匾额上题“云”字,辛朝阳一眼认出这是楼衡的亲笔。   门前蹲着两只特别威风的石狮子,漆红大门扣着铜环,迈过门槛是一片镂空雕花的墙,楼衡告诉他这叫影壁。   走进去更是一步一景,令人目不暇接。   吃了午饭,辛朝阳都顾不上贴了创可贴的小别扭,拉着楼衡要去看园子。   这处山庄完全是按照楼衡前世的建筑风格所建,从打地基到落成,整整用了两年时间。   于辛朝阳看来,又优雅又神秘,引人入胜。   他一路走一路拍,完全不想休息,等拍累了,也才走完四分之一的地方。   辛朝阳放下相机,感慨:“妈妈肯定喜欢这里。”   “下次请她来。”   楼衡当即说。   “那她肯定挤时间也要来。”   说着,辛朝阳笑起来,朝楼衡挤挤眼睛,“我爸又要画小圈圈了,哥,你小心哦。”   楼衡笑道:“不怕,阿姨护着我。”   “哈哈!”   辛朝阳大笑起来。   连楼哥都看透他爸爸在食物链最底端的真相了。   歇了歇脚,楼衡带他出门。   说是采药,实是游玩。   辛朝阳看到代步工具的时候,非常意外。   ——竟然是一匹高头大马!   “哥,我们骑马去吗?”   他不敢接近,语气却满满都是兴奋,看着大马移不开眼睛。   “嗯。”   楼衡拉着他走到马旁,教他抚摸马的鬃毛,喂它吃松糖,先让他们熟悉一下。   枣红大马对辛朝阳挺客气的,就是对自己的主人没什么好性。   楼衡伸手,它就开始打响鼻,扭头走开两步,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辛朝阳看得惊奇,小心翼翼地摸它长长的鬃毛,不确定地问楼衡:“哥,它在和你生气吗?”   楼衡没否认,“它叫云楼,今年11岁,刚足月就抱到我身边了。这两年没怎么陪它,在闹脾气呢。”   “原来是在撒娇。”   辛朝阳笑起来,对云楼说:“别生气别生气,你的主人不是故意的,他可喜欢你了。”   云楼仿佛听懂了,扭头看楼衡。   楼衡伸手摸它,这次云楼没有拒绝。   “它好乖。”   辛朝阳被它的大眼睛看得心都化了,“它真好看!”   楼衡问他:“想试试吗?”   辛朝阳有点怕,却更期待,“可以吗?”   楼衡拍拍云楼的头,翻身上了马,伸手向他,“来。”   早已换好双人马鞍,辛朝阳踩住马镫,拉住他的手,一下就上了马。   “好高!”   这是辛朝阳第一次骑马,视野一下子拔高,让他很兴奋。   楼衡扶住他的腰,给他调整了坐姿,一手圈着他,一手拍了拍马头,“云楼,走。”   云楼就带着他们往山下走,起先走的很慢,等辛朝阳适应了才开始加速,最后一段路,楼衡夹马一催,云楼扬蹄飞奔,速度完全不逊于超跑。   辛朝阳没准备,吓得大叫出声。   他戴着护目镜,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身体在马上上下起伏,重心不断向前倾,好像随时都要飞起来一样。   “啊!!!”   云楼一路跑,他一路叫,直到几分钟后,云楼在另一座山下停下来,辛朝阳已经满头是汗,倒在楼衡怀里,直喘着气。   “太、太刺激了!”   太过兴奋,辛朝阳脑袋缺氧,有点耳鸣。       第86章 我要订婚了。   楼衡摸摸他红通通的脸,“怕吗?”   “不怕。”   辛朝阳抱住他的手,“再来一次!”   “明天吧?”   楼衡说:“这里施展不开,明天带你去马场跑,现在先去采药。再晚,太阳要落山了。”   辛朝阳也没坚持。   催马上山,楼衡抱着他,喂他喝水。   等辛朝阳恢复过来,楼衡把缰绳交到他手上,自己下了马,减轻云楼的负担。   辛朝阳低头看他,脸上全是笑。   他拿手比划了一下,“哥,我比你高。”   楼衡笑他像个孩子,拍拍他的腰,说:“坐好,老实点,小心摔下来。”   “你在这里,我才不怕。”   辛朝阳有恃无恐。   楼衡笑起来,明显很受用他无条件的信赖。   上到山腰,楼衡才把他从马上抱下来,带他去药田里采药。   来的路上因林木遮挡视线,从小路出来,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辛朝阳这才发现,这片山从山脚到山顶都开辟了梯田药田,种满了药。   这片山林有丰富的地热资源,气候如春,所有药材都是露天种植的,并没有辛朝阳所想象的温室大棚。   闻着药材特有的味道,他放眼看过去,没有一样是认识的,只能感慨:“这么多。”   “这算哪门子多啊。”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辛朝阳回头,有些惊喜道:“包爷爷,您怎么在这里?”   胖大厨笑眯眯地说:“我在这儿也养了东西,好久没回来了,可不得来瞧瞧他们有没有亏待我的宝贝。”   说着,他接着前面的话说道:“这一片山头,方圆几万里都是云中楼的种植基地,就这个小山坡,才多大点地方哩。”   辛朝阳对面积没有概念,但不妨碍他听出一个事实。   他摇了摇楼衡的手,笑嘻嘻地说:“我好厉害。”   “嗯?”   楼衡这一下没跟上他的思路。   辛朝阳说:“我凭本事傍上了有钱哥哥,厉不厉害?”   “哈哈哈!你这孩子真是不谦虚!”   包大师听得大笑出声。   楼衡哭笑不得,揉揉他的头,无奈道:“厉害。”   包大师着急去看自己的心肝宝贝,双方原地分开。   楼衡带辛朝阳下田里采了几种草药,种类不多,数量却很足,每一种都装满一大背篓,让云楼先背回去了。   趁着还有些时间,楼衡带着小孩在山上逛了逛,拍下许多风景,才踏着晚霞落日,回到山庄。   吃了晚饭,楼衡处理采摘的草药,熬煮,调配,混合熬制,最后几筐草药熬成了一盒浅绿色的粘稠药膏,再将指玉分散放好,密封起来。   这么忙了一晚上,才总算忙完了。   辛朝阳就在旁边看着,看他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实在忍不住好奇,再次问道:“哥,这是做什么用的?”   楼衡这次回答了他,“给你用的。”   “我?”   辛朝阳不解。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需要用这个,也想不出这大大小小的玉要怎么使用。   想不明白,他就这么问了。   楼衡微微一笑,将他从蒲团上抱起来,另一手提着密封浸泡的玉,往房间走,口中道:“等你用了就知道了。”   “切,神秘兮兮的。”   辛朝阳揪了揪他的耳朵,表示自己的不满。   不过,他很快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   因为,楼衡只准备了一间房间。   也就是说,他们今晚要睡一间房,一张床。   辛朝阳一下子飘了起来,抱着衣服跟在楼衡身后去泡温泉,脑子里还想着一些糟糕的画面,楼衡停下来都没发觉,直接撞在他胸口上。   楼衡转身等他,还想着他什么时候才能回过神,看他真的撞上来,抱着他笑问:“想什么呢?再往前一步,都要摔水里去了。”   辛朝阳把衣服递给他,“没有!什么都没想!”   楼衡把衣服放在台子上,说:“是么。我想了。”   辛朝阳立即追问:“你想什么?”   “想有个小傻子把我想做坏事写在脸上了。”   楼衡笑话道。   “你才想干坏事。”   辛朝阳害臊得不行,扑过去和他闹,楼衡抱着他直接摔进水里。   扑通一声,砸起好大的水花。   两人站起来,浑身都湿透了。   辛朝阳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狼狈的样子,乐得哈哈大笑。   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楼衡一眼看到他胸口贴着两道可爱的创可贴,小腹一紧,把哈哈笑的少年抱进怀里,吞没了他的笑声。   从温泉池回来,辛朝阳很快就睡着了,起来的时候一脸的懊恼,“我怎么就睡着了。”   亏他还幻想和楼哥同处一室会发生点什么……   白紧张了。   楼衡揉揉他脑袋,“起来,带你去拍万里山川。”   真的是万里山川。   两人乘坐直升机,人工航拍,绕着云中楼药材基地飞行。   迎着日出,凌空鸟瞰,云雾飘渺,阳光在雾霭里穿梭,留下一道道梦幻般的彩色光带。   从这个角度,山河尽收眼底,开阔而峥嵘。   辛朝阳都觉得自己升华了,胸腔里生出万丈豪情。   他转头对拥抱自己的楼衡说:“哥,我想到一句台词,特别适合你!”   “……什么?”   楼衡听见这熟悉的句式,心里有点微妙。   辛朝阳大声说:“看,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楼衡笑出声来,“喜欢吗?”   “喜欢!”   螺旋桨声中,辛朝阳朝着红日大喊:“楼——衡——我——喜——欢——你!!!”   他回头看楼衡,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烫的楼衡心跳漏了一拍。   他由衷地笑起来,说:“谢谢你,小太阳。”   下午在马场跑马,云楼正值巅峰状态,跑起来风驰电掣,比在直升机上看风景还刺激。   辛朝阳又叫又笑,流了一身的汗。   下马的时候,云楼还咬着辛朝阳的骑装上衣,想把他往背上带。   辛朝阳摸他,兴奋未退地说:“哥,你看,云楼舍不得我。它喜欢我~”   不等楼衡说什么,他贴着云楼的脸蹭了蹭,抱着他的脖子说:“云楼云楼,我也喜欢你呀。”   小孩这么开心,楼衡没点破马只是太久没跑得这么痛快,还想继续的事实,含笑在一旁看着他们。   辛朝阳在这里玩得乐不思蜀,要不是爷爷和约瑟回来了,他都舍不得走。   2月10日,腊月二十九,傍晚。   辛朝阳和爸爸在京市机场接到了辛宇和约瑟。   看着前头手拉手的三个人,辛北城拖着行李箱,只觉得历史总是在重演。   好在,这一次王璐也来了,他总算有点安慰。   王璐不便露面,就等在车里,看到儿子和他爷爷、约瑟说的亲亲热热,丈夫在后面推着叠着三个大行李箱的推车,好容易才憋住笑,在辛北城上车后,给了他一个心疼的眼神,“你受苦了。”   “老婆,还是你疼我。”   辛北城顿时满血复活。   可惜,他亲亲老婆的疼爱也仅限于此了,摸摸他的狗头,回头就问儿子:“小太阳,你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妈妈,我在给约瑟看云庄拍的视频。约瑟很喜欢,说初四要和我还有楼哥一起过去玩。妈妈,你也去吗?”   辛朝阳享受着一家人团聚的幸福,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看儿子亮晶晶的眼睛,王璐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笑着说:“我先看看视频,要是不好玩,妈妈可不去。”   “你一定会喜欢的!”   辛朝阳就把视频和照片发到了家族群里。   照片自然是辛朝阳拍的,视频则是无人机航拍的、辛朝阳和楼衡在马场骑马的视频,辛朝阳做了简单的剪辑。   王璐一看就入了迷,风景确实很美,但那段视频王璐却连连刷了四五次。   视频里,枣红色大马背负着两个少年奔驰。   坐在后面的少年穿着稳重的黑色骑装,护着身前的少年,眼角带着笑,有着无限的宠溺和包容;   而前面的少年穿着暗红色的骑装,放声大叫,肆意大笑,比在风里打卷的阳光都快活。   王璐看到这样的儿子,心都要化了。   “拍得棒极了,我想没有一家自然杂志愿意错过这样的照片。”   约瑟翻看着照片,满口称赞。   他和辛宇都知道辛朝阳关于未来的展望,也非常支持。   约瑟也不是闭眼吹,或是滤镜作祟,辛朝阳拍得确实很好。   他的拍摄和剪辑非常有灵性,一眼就能抓住人的眼球。   辛朝阳笑眯了眼睛,“我还舍不得给别人看呢。”   辛宇大笑,说:“这可不行。一个合格的摄影人,可不能吝啬和别人分享最美的风景。”   王璐擦了擦有点湿润的眼角,回头笑着说:“就是呀宝贝!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把这些风景照发到网上去,肯定能圈不少粉丝。在你正式出道前拥有一定的粉丝基础,不是坏事。”   辛朝阳怔了下,“我没想这么多……”   “不需要想,只要你愿意,一切交给妈妈。”   王璐霸气地说。   辛朝阳有点心动,想了想,说:“那我问问楼哥。”   辛北城听着王璐视频里儿子哈哈大笑的声音早就心痒了,听他们满口夸赞,自己只能开车,不能更悲催。   听见这话,强行加入群聊,道:“你自己的事,问他干嘛?”   辛朝阳也不恼他煞风景,笑眯眯地说:“拍的是云中楼的药材基地,当然要楼哥同意才可以发表。”   辛北城也知道这个理,哼哼声,不为了反驳而反驳了。   另一边,楼衡也去见了他妈妈。   郑秋兰气色不错,和楼衡说起自己的店接了几单学生班服和活动服装的单子,才堪堪忙完。   “妈妈的眼光还没老,那些学生都喜欢,还说下回还找我呢。”   她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满是神采,看起来最近过得不错。   楼衡含笑听着。   末了,他才有些歉意道:“妈妈,明天我不能陪您吃饭了。”   郑秋兰愣了愣,随即会过意来。   她虽然难掩失望,却还是笑道:“你也好久没陪你爷爷了,是该好好陪他吃一顿团圆饭,应该的。”   楼衡摇摇头,“不只有爷爷,还有小太阳的家人。”   顿了顿,他微笑道:“妈,我要订婚了。”       第87章 正文完结啦   第二日,除夕佳节,也是两家人约定见面的日子。   年夜饭就安排在云中楼。   云中楼度假村中一律不允许私家车出入,楼衡这个老板也不例外。   辛朝阳一家到的时候,老爷子带着孙子早早就等在了停车场上。   难得的,停车场很空,除了几辆内部员工的车,没有一辆外来车辆。   ——因为订婚宴即将在这里举行,京市云中楼大手笔清场,从除夕到初五,谢绝访客。   辛宇和楼老爷子握了个手,亲热道:“怎么还劳动您,小衡来接我们就够了。”   楼老爷子笑说:“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再说了,我也不是来等你的。”   他看向辛朝阳,“是小太阳吧?真俊!”   “爷爷过年好。”   辛朝阳乖巧问候,表情有些紧张。   “好好,小太阳也过年好。”   老爷子没给他压力,只笑着招呼辛宇四人上了电动接送车,又对忙着从后备箱取礼品盒的楼衡说:“吃饭还早呢,你带小太阳玩去吧。”   楼衡应了一声,没让辛朝阳动手,自己把后备箱里成堆的行礼搬上车,同家长们都道了过年好,目送他们离开。   他回头对辛朝阳说:“我们走走?”   辛朝阳的心思不在这上头,胡乱点点头,有些忐忑道:“哥,你说爷爷他们会说什么啊?”   自然是商量订婚的事。   这件事确定了,其他细节楼衡没有插手,随大家长们摆弄,并不担心。   他捏捏小孩紧张得有点泛潮的手心,提醒他:“小太阳,你还没有说想我。”   辛朝阳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了,抱住他仰头笑,“那你有没有想我?”   “想。”   楼衡诚实道。   辛朝阳在他嘴唇上吧唧一口,“我也想你!”   楼衡笑起来,带着他往度假村中心的大人工湖走,边和他说:“昨天我问了你爸爸,他说今年懒得到处走动了,就在云中楼招待他和爷爷的朋友,准备在这里多住几天。你呢,在这儿玩,还是过了初三就去云庄?”   辛朝阳眨了眨眼睛。   这话听起来,楼哥和爸爸私底下联系还挺频繁的。   “唔……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也没什么,就是住的舒服,吃的好一些。”   楼衡说。   “哪有你这么说自家生意的。”   辛朝阳好笑。   楼衡实事求是道:“云庄更好。”   不论是环境,美食,医生,云庄自然都非度假村可比。   “那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吧,爸爸和爷爷留下,我们带约瑟和妈妈去云庄玩。”   说着,辛朝阳忍不住问道:“哥,你和我爸打电话都说什么呀?他就从来不在我面前主动说起你。”   楼衡想了想,回答:“工作上的事。”   星宇是做医疗器械的,云中楼以中医见长,从前各走各路便罢了,往后关系紧密,自然有很多合作的地方。   “哦。”   辛朝阳听他这么说,就没兴趣了。   楼衡继续说:“还有我们订婚的事。”   “哦——订婚?!”   辛朝阳蓦地停下脚步,“我们要订婚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这是第一次听说!   楼衡也很意外他家长没提起过这事,“约定吃年夜饭之后,就开始准备了……他们没说?”   “没有!一句都没有!”   辛朝阳有些抓狂了,“他们怎么这样。”   楼衡抱住要暴走的小孩,低声问他:“小太阳,你不开心吗?是不是……觉得太快了?”   辛朝阳轻易就被他佯装失落的样子骗住了,立刻说:“没有没有,我超开心!”   楼衡没忍住笑出来,低头亲了亲他,“我也是。”   辛朝阳跟着傻笑起来。   不过,心情再好,风景也是看不下去了。   辛朝阳拉着他火急火燎地回了小楼。   进门看到楼爷爷和爷爷他们说得正开心,他原本想问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倒是楼爷爷看他风风火火地进来,显然有话要说的样子,体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去厨房看看准备得怎么样了。”   他朝几人道了声失陪,背着手乐呵呵地走了。   辛宇当然也看出来了,等他离开,带着点数落的语气道:“你这孩子,怎么毛毛躁躁的。”   辛朝阳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点失礼,楼衡拍拍他的后背,表示不用在意。   辛朝阳的气焰顿时又涨回来了,幽幽地看着他们说:“爷爷……我怎么不知道,我马上要订婚了?”   辛宇一顿,立刻看向了辛北城,“我不是让你问小太阳想要什么样的订婚礼吗?你没问?”   辛北城瞪大眼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当着楼衡的面,他没驳自己老子的话,讪讪地说:“我这不是以为,你问了嘛。”   实在是年底太忙,给忙忘了。   约瑟看出父子俩的官司,再看气鼓鼓的小太阳,忍不住乐。   王璐也有些尴尬,因为她也没想起来要问儿子。   辛朝阳哼唧:“谢谢你们没让我出席订婚宴的时候,才收到这个惊喜哦。”   “……”   家长们讪讪。   楼衡没敢看热闹,出面解围,带辛朝阳回房间看他爷爷准备的见面礼了。   ——是一个子弹壳做成的坦克,特别酷。   辛朝阳一眼就爱上了。   再听说这是楼爷爷年轻的时候亲手做的,退役之后从部队里带出的除了军功章之外,唯一的纪念物,珍藏了几十年。   辛朝阳受宠若惊,跑下去找楼爷爷,嘴甜地说:“谢谢爷爷,这是我收到最最最好的礼物!”   哄得老爷子眉开眼笑。   两家人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彼此之间已经十分亲热了。   年夜饭出自云中楼大厨之手,准备得非常丰盛,就是两家人说着话,不太顾得上美食。   尤其辛北城拉着楼衡喝酒。   一说庆祝他们订婚,圆了老爹和郑叔的愿;   二说庆祝星宇和云中楼联袂合作;   三说小太阳以后就麻烦他照顾了……最后甚至连预祝他明年成为高考状元的借口都抛出来了。   一杯接一杯,想灌醉楼衡的意图昭然若揭。   ——酒后吐真言,辛北城信奉酒品见人品。   当然,也不乏有看楼衡笑话的意思。   辛朝阳看楼衡喝这么多,心疼坏了。   但两位爷爷笑呵呵地说着话,完全没阻止的意思,他也不好说什么。   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最后喝醉的会是辛北城。   他醉迷糊了,还拉着楼衡不让走,嘴里嚷嚷着:“喝,再来!”   王璐简直没眼看。   楼衡把人扶到沙发上,就钻进厨房做醒酒汤了。   等他端着醒酒茶出来,就看到辛北城抱着儿子哭,边哭还边问他:“宝贝,你说,爸爸和姓楼的小妖精掉、掉水里,你先捞谁?”   “爸爸,你别哭啊。”   辛朝阳简直尴尬死了。   旁边几人都被他们逗得笑成一片。   王璐一边笑还一边举着手机拍,“姓楼的小妖精?哈哈我的妈,辛北城你是要笑死我吗?!”   楼衡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忍不住笑出声来。   *   订婚礼就定在初三。   2月14日情人节,也是楼衡十八岁的生日。   原本成年礼楼衡并不打算大办,但订婚他却不愿意委屈了小太阳,趁着假期,邀请了许多人参加。   辛朝阳只在醒来之后匆忙地对楼衡说了一句“生日快乐”,都没时间和他腻在一起,光忙着见人了。   他自己家的亲朋好友就有一大堆,辛朝阳眼睛好了之后也没在人前活动过,所以不论是英国那边的亲戚,还是他爷爷和爸爸的故交朋友,都是长大之后第一次见面。   楼家那边的客人就更夸张了。   光是楼老爷子的同事和学生,加上他们的家属,就有几百号人。   再加上楼衡学中医的老师,他在医院时的同事,临丰置业的管理团队,各地云中楼牌面上的人物,都不曾缺席楼衡的订婚宴。   云中楼这么大的地盘住下他们都有些勉强,可以想象来了多少人。   这也足以表示两家人对这场订婚的重视。   “小太阳都长这么大啦,我是你陈爷爷,还记得我吗?”   “好好好,这孩子眼光真不错!”   “辛哥你可不厚道啊,和云中楼做了亲家,也不提前知会兄弟一声,都来不及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   “辛总,你这亲家……可吓了我一跳。”   “恭喜恭喜!”   辛朝阳腼腆地笑,到了见楼衡这边的亲友,顿时被军人特有的大嗓子门惊到了。   “哎哟,这孩子长得真标志!”   “比楼衡还小哪?哈哈,楼衡你小子可以啊,眼光准下手狠,真没白教你!”   “好好好,像个爷们!”   “这孩子身子骨差了点,这可不行。楼衡啊,回头带这孩子回学校住几个月,保证身体倍儿棒!”   “诶诶,别动手动脚,把老楼的小孙子拍坏喽,当心楼衡跟你急。”   “哈哈哈哈,我还没见过楼衡这小子有着急的时候呢!”   一群大老爷们笑得哄堂响,震得辛朝阳耳朵嗡嗡嗡。   等上台正式开始订婚仪式的时候,他整个人还晕乎乎的。   主持订婚的是楼老爷子的学生,也是通过楼衡结婚报告的人。   他笑着把特许合法伴侣的文件递给二人,“来,在这上面签了字,你们就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人了。不过,咳咳,在这里,当着亲朋好友的面,我还是得走个程序。”   他看向辛朝阳,一本正经地问:“孩子,你是自愿和楼衡楼先生结成伴侣的吗?”   这话一出口,满场都笑了。   辛朝阳在哈哈大笑中,红着脸回答:“当然,我愿意!”   “好!”   现场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司令又看向楼衡,“你小子,就不用我问了吧?”   楼衡还是说了一次:“我自愿和辛朝阳先生结成伴侣。”   说着,他看向辛朝阳,带着浅浅的笑和无限的郑重,道:“我会尊重你,陪伴你,保护你,珍爱你,直到我的灵魂消亡的那一天。”   “嗯!”   辛朝阳当场落泪,感动坏了。   两人在文件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自那一刻,他们绑在一起,谁也无法分割。   见证人也在上面盖上印章,写上自己的名字,将一式两份的文书交给他们,含笑道:“以后好好过日子,可不能改主意了,因为国家不允许。”   一句“国家不允许”,又引得众人哄笑一片,欢呼鼓掌。   有了这份特别的见证书,交换的信物反而不怎么引人注目了。   楼衡给他的是一枚印章——辛朝阳还是很久之后才知道,他交给他的就是云中楼。   这枚印章所认可的决议都是即时生效的,能够决定云中楼的所有事务。   辛宇为辛朝阳准备的信物,则是星宇集团10%的原始股份。   交换信物之后,订婚仪式正式落幕。   之后的交际就不需要两个新人忙活了,楼衡带着辛朝阳离开熙攘的人群。   辛朝阳拉着他到厨房,拿了他请包爷爷特意留的蛋糕,来到了湖边。   夜晚的湖泊很美,美得很安静。   “楼哥,快来。”   辛朝阳拉着楼衡在休闲长凳上坐下,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六寸蛋糕。   蛋糕上面用奶油捏了两个穿着校服的小人,一个小人笑眯眯地趴在另一个小人背上。   正是辛朝阳和楼衡。   一看就是辛朝阳亲手捏的。   前面还有两行字,第一行写着:先生,十八岁生日快乐!   第二行才是:哥哥,成年快乐!   楼衡笑起来,“小太阳,你做的吗?”   辛朝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可是我大概遗传了我爷爷的厨房绝缘体质,做的好难吃还烘焙不出形状。就,请包爷爷帮了一点忙,嘿嘿。”   楼衡完全不介意,“很好看,我很喜欢。”   辛朝阳高兴起来,插上蜡烛,点燃了,对他说:“哥,你快许愿。”   楼衡想了想,认真道:“除了你,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辛朝阳吃了这口糖,脸贴在他肩膀上滚了滚,“哥,你的小太阳要长蛀牙了。”   被他甜坏的。   “是吗?我看看。”   他捧住少年的脸,亲吻他,用舌头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告诉他:“没坏,还可以更甜一点。”   辛朝阳眼睛里全是笑,看着即将燃尽的蜡烛,说:“真的不许愿吗?”   楼衡亲亲他,摇头说:“不可贪心。”   他已经得到世间最贵重的珍宝,别无所求。   辛朝阳把蛋糕捧起来,“那我有话想和你说。”   “嗯?”   楼衡看他。   辛朝阳清了清嗓子,捧着蛋糕,掷地有声道:“哥,我也会尊重你,陪伴你,保护你,珍爱你,直到我的灵魂消亡的那一天!”   重复了楼衡的誓词,他才继续。   “我知道我还太不成熟,很多事都不懂,但我很确定,这辈子我再也不会爱上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一个人了,也再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会让我像此时此刻,这样幸福。”   楼衡太好了。   是辛朝阳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好。   “遇见你,真的太好了。”   辛朝阳的眼睛微微发热,装满了湿润的感动。   楼衡看着他,缓缓笑起来。   “我也是。”   ——因为你,我感激整个世界。   【全文完】       第88章 番外(1)   高三下学期开学第三周,楼衡和辛朝阳被叫家长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十一中高一年级有位家长在这个星期天,拿了孩子的手机,看到了一个“恒星RIO”的群,看到了如下发言:   【求败哥哥今天给小星星摸摸头了,嘤~~~】   【据可靠消息,有姐妹在图书馆看到他们在阅览室……】   【怎么怎么?】   【抱抱了吗?亲亲了吗?还是——】   【哦或或或或或或~~~比这个更刺激!!!!校草小哥哥抽查小星星的课文背得怎么样,小星星耍赖让小哥哥背给他听,小哥哥真的念了!据说声音特好听,偷听的姐妹耳朵反复怀孕!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小星星是趴在小哥哥身上的听的!他的脸,趴在小哥哥放在桌上的手心里!!!下课的时候,还是小哥哥把小星星背到学校门口,一起回家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嗷嗷嗷嗷嗷还有呢还有呢!!!!】   【欲知详情,来这里!还有照片哦~~~】   【这就来!】   【来啦!!!】   【嗷!好甜!!!】   【求求你们在一起吧!!!】   【啊啊啊!有一张小哥哥竟然竟然在给小星星擦嘴角!!啊妈妈我受不了了!杀了我给你们助兴吧!!!!!】   ……   该家长点开链接,然后被安利了热帖,群分享,小人图和同人文等等等等,在看到某篇是自家孩子亲手写的不能过审的小作文之后,该家长怒了。   班主任的私聊和家长群完全不能平息她的怒火,第二天,该家长就杀到了学校,和陈法海来了一场河东狮吼。   主题是:都说你们十一中校风好我才放心把儿子交给你们!可是你们看看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这种败坏学校风气的学生,必须开除!!!   以上↑,来自高志坚的现场播报。   “开除?她是来搞笑的吗?”   “哈哈,她脑子没坏吧?我们十一中就指望求败哥拿一个状元回来呢,她这是在告状吗?她这是在给校长挖坟吧!”   “重点难道不应是,竟然是个儿子?难怪恼羞成怒了。”   “别这么说,男孩子就不能嗑CP了?身残不是男的啊?谁都没他嗑得真情实感。”   “别打岔,所以,咱楼爸爸和朝阳宝宝真被叫家长了啊?”   此话一出,课间时间突然安静了一瞬。   高志坚摸了摸下巴,“还能假的?”   “那位家长昨天先和她儿子班主任撕,上来就问你们学校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带坏我家宝宝怎么办?   呵呵。   班主任跟她讲道理,就是课余娱乐,不能当真的。   气得那位家长哦,把聊天记录都截图发到家长群里了,还要来个万民血书呢。   消息这不就闹开了嘛,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到,昨个儿咱校网论坛微博大扫除,删了个遍,多少人删哭了,群也解散了,家人们就想要她来个死无对证。   没想到人家家长也是牛批,居然会截图打印——据知情人士亲眼目睹,人家有备而来,带了整整一个字典那么厚的证据,非要法海给个说法。   还据说,大课间之后,就有人看到一辆传说是劳斯莱斯的车进了学校了,朝阳宝宝,是你家的吗?”   辛朝阳正在可惜没有亲眼看到CP盛会。   他沉迷恋爱和学习,新学期回来,高志坚也没拿这事和他开过玩笑,辛朝阳早忘了自己和楼哥在十一中是拥有一栋楼的人。   事发之后看到【该帖已删除】【该朋友圈删除】【……已删除】的一地残骸,深感遗憾。   这会儿听到高志坚说那位家长还带了物证来,不由掏手机,问他爷爷能不能把那传说中字典那么厚的证据拿回来。   没等到回答,高志坚就递给他不知道哪位热心同学偷拍的停车照片,让他认个亲。   “应该吧……”   “嗯,是他家的。”   “哦,那就是啦。”   辛朝阳从对辛家车库停了什么车了如指掌的楼衡这里,找到了自信。   两位当事人对于被叫家长的事,都没什么太大反应。   不,应该说辛朝阳觉得很刺激。   辛宇出发之前,他就说了,回家一定要自己做现场转播。   是的,来参加“家长会”的是辛宇。   约瑟随同孟老师来到海城云中楼实习,辛宇把辛北城打发去了国外,自己坐镇国内。   昨天刚好回宁城,原本他打算去海城和爱人相聚,才上高架呢,得了消息又转道回来了。   辛宇在家族群里播报了这一喜讯后,家长们都乐得不行,都想要现场直播。   直播当然是不行的。   跟着过来的里尔来了一段语音通话,满足了他们内心的渴望。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激动的骂声了。   “兴趣爱好要尊重?老师,你是在搞笑吗?这种风气你们竟然还纵容?这种害群之马,你们还留在学校,害了我儿子不够,还害了这么多人,就不怕以后走出去,大家都说十一中的学生是同性恋?不干净!”   “妈你别说了,我求你了……”   男孩泣不成声,情绪已经崩溃了。   “他们做出这种事,还不让人说了?”   “不关他们的事……”   “你给我闭嘴!”   女人咄咄逼人。   辛宇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里尔敲门,里面的人忙让他们进来。   辛宇一走进去,怒骂了四十几分钟的女人一下子没声音了。   没别的原因,辛宇这一看起来就不好惹。   为了去见约瑟,他特意打扮得十分光鲜亮丽,干干净净的皮鞋,一身西装,骆驼色大风衣,格子围巾,就像电视剧里走出来的霸道总裁。   陈主任看到辛宇一怔之后,露出了一点得救的表情,起身道:“您好您好,请问是辛朝阳的爸爸吗?”   听见这话,辛宇绷着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   “我是辛朝阳的爷爷。”   他说。   陈主任愣了一下,忙要应承,就听辛宇接着说:“也是楼衡的家长。”   听到这一句,楼衡嘴角微微一勾。   辛朝阳看向他,点了点他耳朵上的蓝牙耳机,问他在听什么,心情这样好。   楼衡之前怕他听到难听的话,就没有给他听,这下看爷爷这样给力,也不担心他控不住场子,把另一只蓝牙塞进他耳朵里,说:“爷爷来了。”   辛朝阳眼睛一亮,捂着耳朵来听。   高志坚凑过来要听,被楼衡踢回自己位置上了。   其他同学见状,都笑话起来。   办公室里,辛宇环视了一下办公室,掠过了赵文川和另一个班主任,强硬的女人和哭泣的孩子,视线在桌子上宝贝孙子点名要的证物上停了一下,看向陈主任,满是歉意道:“不好意思了,家里孩子给贵校添麻烦了。”   陈主任连忙摆手:“您说的哪里话,请坐请坐。”   待辛宇坐下来,他看了一眼辛宇身后站着的里尔,心里咋舌,嘴上则道:“劳您过来这一趟,这事说起来和两位同学也没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要是他们没点什么,哪里来的这么多照片?老师,你可别因为别的同学家里好,成绩好,就睁眼说瞎话。”   女人听不下去了,激光炮架了起来。   陈主任的表情有些难看,张口想说什么,辛宇就说话了。   “这位女士……”   里尔低声提醒,“姓李。”   “李女士,请问我家孩子是犯了法律的哪一条,校规的哪一条吗?”   他语气温和,女人却没有来得紧张起来。   “他们早、早恋,两个男的早恋,还带坏我儿子!我还不能说了?!”   “妈,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她的孩子痛苦道,其他人看得都很不忍心。   辛宇看这孩子的心态已经崩了,眉头皱得更厉害,说道:“李女士,你说的,我不敢苟同。首先,两个男孩相爱没有触犯任何一条法律。其次,性向天生,如果这让你感到不适,也请不要责怪孩子,因为,如果这件事有错,第一个错的,就是你和你丈夫的基因。干不干净,或许也该请教你的父母。”   “你——”   “再次,”辛宇语气微重,没有让腾地站起来的女人发火,继续道:“我家孩子早恋,是我同意的。怎么了?”   “什么?!”   “啊???”   “噗。”   最后这声是辛朝阳。   他捂住嘴,差点笑出来。   楼衡揉了揉他的头,眼里也全是笑意。   办公室里,吃惊的女人和老师们一时都让辛宇说懵了。   哭泣的男孩也震惊地抬头看过来,脱口就道:“恒、恒星是真的???”   辛宇看他这个反应,心里倒是没有那么恼火了,接着道:“最后,我想告诉这位女士,爱情不应该被法律分开,如果是,那就是法律需要被修改。卡梅伦先生的演讲,你或许应该回去听一听。人活在世上,是不是一个合格的人,不是依据性向,成绩来判断的。只要不触犯法律,他就是一个及格的人。而如果你觉得他不合格……最该检讨并为此负责的,不应该是父母吗?李女士……”   辛宇抬起手,里尔递过来两张名片。   辛宇将名片递给女人,在后者愤怒又戒备的眼神中说:“我的律师,之后的事情,他会找你谈。”   “律、律师?”   女人呆住了,给她这个做什么?   里尔从旁解释道:“关于楼衡同学和辛朝阳同学的名誉受损之事,希望李女士能在法律层面给我们一个说法。”   “你们、你们别吓唬我!我说什么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李女士。”   辛宇把第二张名片翻到上面,说:“这是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我想,你比你的孩子更需要他。作为对这孩子无故受惊的赔礼,一应费用我已经为你预付,希望你能正视自己的认知缺陷。”   女人:“……”   要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