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了大佬徒弟的崽(穿书)   作者:红笺七字   文案   一觉醒来,容青玄发现自己穿成了狗血仙侠大作《龙傲九天》中的炮灰师尊容青玄,并且和书中的男主龙篱困在了幽都不死城。   摆在容青玄面前的有两条路——   一:参照原文,允许龙篱以牺牲性命为代价杀出一条活路。   二:借龙篱神魔之体双修,冲破元婴,杀出重围。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容青玄果断选择了后者。   苦练七日之后,容青玄携不死城城主之头回到苍青山,一时间名声大噪。   师兄弟纷纷前来询问容青玄进阶之法,容青玄微微一笑:“保密。”   ————   侥幸躲过一劫的容青玄决定自救。   他要拔除原装货留下的隐患,修复原装货留下的裂痕,掩盖原装货不可告人的秘密,抱稳男主大佬的大腿。   后来——   拔除隐患失败了,没办法,只得献身安慰。   修复关系也失败了,没办法,只得献身安慰。   想守住的秘密被曝光了,没办法,只得献身安慰。   献着献着,容青玄发现自己怀孕了……   他摸着自己逐渐圆润的肚子,无语地望着强势黑化,在六界掀起腥风血雨的小徒儿:“孽徒,你对为师做了什么!”   龙篱微微一笑:“保密。”   【食用指南】   1:疯批病娇腹黑攻VS矜贵傲娇微万人迷美人受   2:糖中含一丢丢刀   3:生子,不喜勿入   4:攻原身为银龙,受原身为玄蛇   内容标签:生子仙侠修真穿书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容青玄,龙篱┃配角:白锦年,玉无欢┃其它:妾身的专栏大王临幸下可好   一句话简介:为师的肚子怎么大了   立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第一章   容青玄望着躺在石床上的青涩少年,正在做最后的思想斗争。   少年生的无比俊美,他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神色之间带着一丝我见犹怜的破碎感,完美的诠释了何为鬼俄若玉山之将崩。   此刻,这个眉目间凄凄楚楚的少年正惊恐而不安地瞪着容青玄。   “师尊……”少年颤声道,“就、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容青玄回眸瞧了瞧倒悬在结界外,欲时刻冲进来将他们师徒两个撕成碎块的巨型血蝠,默默的叹了口气。   一个小时前,容青玄还是个和朋友在一起寻欢作乐的富二代,一个小时后,他便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此处是《龙傲九天》一文中描述的幽都不死城,书中的反派师尊容青玄别有用心地带着他的男主小徒弟龙篱来到不死城,本想挑唆不死城城主霜傲天杀害自己的小徒弟,没成想那霜傲天不走寻常路,一道天雷掌击在了容青玄的丹田上,将他的灵核震了个稀碎。   小徒弟龙篱拼尽全力带着容青玄杀出魔宫,将他带到魔山下的血蝠洞藏了起来,却被尾随而至的血蝠堵上了门,随时面对着被血蝠吞噬,以及被魔兵发现行踪的危险。   容青玄穿来的时候,原装货已经作完死了,全等他来收拾烂摊子。按照原著,此时的容青玄会冷笑着将龙篱的灵核挖出来换到自己身上,任由血蝠将龙篱吞噬而大笑而去,并告诉龙篱父债子偿,这都是他爹欠他的。   这样做的后果是,龙篱死后在三生石旁了解了自己的前世今生,明白了师尊容青玄对自己的欺凌迫害,继而触发重生技能,金手指大开,化身复仇王子华丽归来,将容青玄在内的所有反派虐了个死去活来。   容青玄清清楚楚记着这位和自己有着相同名字的恶毒师尊的下场——被男主挖走灵核,摘了眼睛,割了舌头,断了手脚,服下了不死丹,扔到人间受尽苦难,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崩溃发疯。   啧!就挺吓人的。   容青玄宁愿自己死在血蝠洞里也不愿龙篱死,男主的金手指太可怕了,他一条命根本不够男主玩的。当然了,容青玄也想在这个世界好好的活下去,所以,他机智地想到了第二个办法。   和男主双修。   作为一本仙侠文的男主,没有点说出来吓死人的背景是说不通的,本文中的男主背景同样争气,爹是九天应龙,娘是魔宫少主,一正一邪,生下来个可毁天灭地的玩意。龙篱的神魔之力虽被封印着,可他的神魔之体已成,只要与其双修,可在短时间内功力大增。   咳,所以呢,真不是他容青玄瞧着人家男主长得好看想占人家便宜,实在是情况危急,事急从权。   “阿篱莫怕,双修对你我师徒皆有益处,那合欢宗为何在短短几年光景内迅速崛起,不就因为习了这双修之法嘛……”   容青玄一边给龙篱洗脑,一边淡定的扒龙篱的衣裳。   龙篱不敢反抗,只紧紧的皱着眉头,艰难道:“可、可您是徒儿的师尊啊,徒儿怎可与、与师尊行、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徒儿此言差矣,做人呢要学会变通,不能拘于教条。师徒怎么了,那《玉女心经》不也给师徒练了?再说了……”容青玄望着少年精健的身躯倒吸了一口冷气,“若再不想办法杀出去,你我师徒怕是要死在不死城了。”   少年的身子一颤。   箭已在弦上,容青玄却没想好用什么方式发。   上了男主吗?不不不,那原装货已经将男主折磨的够够的了,若他再添一把火,给男主造成难以磨灭的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伤害,之后被男主记恨报复怎么办?   让男主上的话,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就在容青玄为上下位置而犹豫不决时,龙篱突然坐了起来。   “师尊!你将弟子的灵核挖出来吧!师尊元婴之体定能战胜霜傲天从不死城杀出去!师尊!”龙篱攥住容青玄的衣袖,“师尊对龙篱有救命之恩,龙篱愿以命相报!”   容青玄听罢两眼顿时一黑,差点晕过去。这哪是报恩啊,这分明是索命啊!   “阿篱……”   “师尊!”龙篱红着眼道,“请成全阿篱的一份心。”   便松开容青玄的袖子,跪在了容青玄的面前。   “师尊,动手吧!”   容青玄望着恭敬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主,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说不通就不说了,直接行动。   他敛了敛神色,肃道:“既是如此,阿篱,你躺在石床上罢。”   “是,师尊。”龙篱看了容青玄最后一眼,阖目躺在了石床上。   容青玄默默褪去衣衫,爬上石床,打量着龙篱精健的腰身。   少年的衣服已经被他扒了个七七八八,他顺利的摘下少年的腰封,伸出罪恶之手   龙篱猛地睁开眼睛:“师尊,你!”   “别动。”容青玄缓缓推进,“你别紧张,很快就好了。”   龙篱惨白着一张脸望着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师尊,惊惧的浑身颤抖起来。   “师尊……”   “师尊……”   别叫了别叫了。容青玄紧紧闭着眼睛,不敢去看龙篱的脸。   他万万没想到龙篱的家伙有这么大!   大也没办法,和性命相比,吃点苦头算什么。容青玄假装淡定道:“抱守元一,四海归田!”   龙篱不敢犹豫,忙按照容青玄的话做了。   灵流在体内交汇的时候,二人皆是一颤。   少年好看的眉头紧紧皱了住,肩膀轻轻打着颤,似在承受着难以言说的痛苦,容青玄也没比龙篱好到哪去,他忍了忍,笑着对龙篱道:“你、你别这么紧张。”   他试着去调整两个人之间的节奏,终于,难耐的痛楚被充盈的灵流所冲散,随之而来的是灵力在体内游走的快意。容青玄敏锐地察觉到了龙篱体内渐渐涌起的神秘力量,便毫不客气地汲取了过来,为己所用。   而龙篱,则始终一声不响,闭目不语。   运转了四个小周天后,容青玄停下了动作。   他像一个穿上裤子就跑的负心汉一样将龙篱晾到一边,独自修炼起来。而龙篱则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抱着衣服,缩在了一边。   调息片刻后,容青玄察觉出丹田内那枚碎裂的灵核已经修复了大半。   这还不够,想要整死霜傲天那个老怪物,必要冲破元婴之体,进阶为虚神才行。   想到这,容青玄不由自主看了他的小徒弟龙篱一眼。   龙篱本在迷茫地望着容青玄,见容青玄望过来了,忙穿好衣服,直挺挺跪在了容青玄的面前。   “师尊……”龙篱带着哭腔道,“待杀出不死城后,师尊便杀了阿篱吧。”   怎么这男主就这么想死呢?   急着来报复他还是咋地?!   容青玄只能一脸平静地将龙篱扶了起来,劝道:“阿篱,你没有错,若真要论对错,也是师尊的错。”他温柔抹去龙篱额头上的汗水,“若不是师尊擅作主张将你带到不死城,你我二人何至于此。”   “师尊……”龙篱眼看着就要哭了出来,容青玄忙制止他,“好了,又不是被人占了便宜的小姑娘,哭什么哭?”小子,刚刚被撕的人明明是我好嘛!容青玄腹诽了一句,松开龙篱指着结界外悬挂着的血蝠道,“试试看能不能将那些臭蝙蝠杀死。”   龙篱本在懊恼与自己的师尊行了不齿之事,听到容青玄命其杀血蝙蝠,立刻跳下石床,扬手劈出一道灵光。   金灿灿的灵光在半空中炼气成兵,穿过结界,顷刻间灭去半数血蝠,剩下的血蝠见机不妙,吱吱喳喳的叫着逃出了血蝠洞。   龙篱望着奔逃而出的血蝠,惊诧地举起自己的双手:“师尊,我……”   “不错,不错。”容青玄笑道,“徒儿你已是金丹之体。”   “金丹?”在此之间,容青玄不过是小小炼气期的弟子,他虽勤勉,可时时受师兄弟纠缠骚扰,想练功也不能,且无师长点拨,这才毫无精进。   如今,他居然进阶金丹之体。   要知道,寻常弟子想要进阶都需渡劫啊。   “师尊,弟子真已修成金丹之体?”少年俊美的面容上写满了不相信。   容青玄和蔼一笑:“当然,为师还能骗你不成?”他肃了肃神色,又道,“只是为师的灵核尚未修复完全,阿篱,接下来的几天至关重要。你且心无旁骛,一心与为师认真双修。”   “啊?”龙篱当下便笑不出了,“还、还要双修?”   那表情,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偏偏他又带着些凌虐破碎的气质,三分的委屈经他演绎,生生有十分的效果。容青玄哭笑不得,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怎么?对着为师的这张脸,做不下去?”   龙篱怔怔望了容青玄片刻,脸一白,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容青玄知道龙篱心虚了。   作为有钱有颜的资深富二代,容青玄单凭一张脸就能呼风唤雨,而原装货亦顶着修真界第一美男的称呼,是以,容青玄觉得与自己双修不该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   “阿篱,情况紧急,我们继续吧。”容青玄故意表现的很轻松,以缓解龙篱紧张的情绪,“若为师计算的不错,最多七日,我们便可以从不死城逃出去了。”   他不由分说拉着龙篱上了石床,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顺利许多,师徒二人同时运转灵力,缓缓闭上双眼。   偌大的血蝠洞内,渐渐被朦胧的金色光辉所照亮。   金辉在半空中炼化成丝,将石床上相对的二人一层层包裹了住,掩盖下一切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   七日后,当魔兵找到血蝠洞时,赫然发现了一个巨型金茧。   那金茧顶天立地,横亘在一张石床上,似随时都要爆裂开来。   “暮苍山贼子出来!”领头的魔兵道,“尊主已知你师徒二人藏身于血蝠洞中,若肯乖乖出来受死尚可让你们师徒留有全尸,否则的话,被百鬼吞噬尽骨肉便是你二人的下场!”   吵死了。   金茧内,大功告成的容青玄缓缓睁开了眼睛。   身前,是与他大战七天的徒儿龙篱。   龙篱还没有苏醒过来,他闭着眼睛,盘膝而坐,双手结印放在膝头,整个人在金芒的照耀下温柔像一片羽毛。但容青玄知道,当一片羽毛发起狠的时候,通常是会要人命的。   他原本六日便可出关的,却因被龙篱折腾的太狠,摇散了一身骨头架子,不得不休养了一天。容青玄也不知道事情为何发展成了这样,明明一开始这小少年还委屈的梨花带雨,修了两日后似得了要领,火力全开反客为主,再也不在乎身下之人是他师尊这件事了。   放纵自我的后果是,二人的修为高歌猛走,不知修炼到何种地步了。   还真是……令人苦恼。   “暮苍山贼子!”领头魔兵仍在叫嚣,“再不出来,老子可不客气了!”   “老子?”隔着金茧,容青玄朝魔兵所立方向看了一眼,“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阁下是何方神圣。”   他缓缓抬起右手放在金茧之上,正欲运力,一双骨节分明的纤长大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容青玄微微一愣,回眸,瞧了那只手的主人一眼。   龙篱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面色依旧苍白,眼底依然涌动着不安的情愫,可语气却是冰凉且坚定的:“师尊,让弟子来。”   话落,只听“轰”的一声响,身披灵光的龙篱破茧而出,杀向重重魔兵。 第二章   带领魔兵找上血蝠洞的正是霜傲天的左护法,熔城。   那熔城见飞来的人是龙篱,不屑一笑,扬起三叉戟刺了出去,龙篱手中本无兵器,却在与三叉戟相击的一瞬幻化出一把厚重无比的玄刀来,生生将三叉戟压弯在地。   对此毫无准备的熔城不由愣了住,等他反应过来,龙篱抬脚将其踹了出去。   紧接着,便见龙篱飞快的舞着玄刀,将一众魔兵打得节节败退,容青玄则好整以暇地跟在龙篱身后,微笑的望着一脸难以置信,早已慌了阵脚的魔兵。   “怎、怎么可能?”被龙篱一脚踢出心头血熔城难以置信地望着龙篱,“此人,此人怎地变得这般厉害……”   “这位大人,您不是扬言要杀了我们师徒吗?我们师徒两个现下就在这里,您倒是动手啊?”跟在龙篱身后的容青玄冷笑着道。   熔城见鬼似得盯着毫发无伤的容青玄:“容青玄!你明明被尊主震碎了灵核,你那徒弟也受了伤,怎么会……”   “啧!大人,您答非所问了。”容青玄打断对方的话,“给您机会您不动手,如此,在下只能让小徒儿送你上路了。”   不用容青玄再多做授意,龙篱已是凝聚灵力在掌心,朝退至洞口的魔兵飞掷了出去。   整个血蝠洞都因龙篱释放出的灵力而震了震,被灵焰直击面门的熔城惨叫一声,凌空而出。   就在容青玄以为熔城厮会掉下山崖,摔个粉身碎骨时,一身穿烫金玄袍的诡面男子凭空而现,用一团黑色的火焰将下坠中的熔城接了住。   霜傲天?!   容青玄双眸一觑,暗道一声不妙。   “熔城,你怎么这么不中用?”霜傲天紫红色的眸子定定望着容青玄师徒,“你怎么能让这么两个杂碎似得东西打成这样呢?”   “尊、尊主。”熔城颤声道,“是下属无能,还望尊主网开一面。”   霜傲天神情淡淡看了熔城一眼:“网开一面?”   他轻抬了一下佩戴着蛇头戒指的食指,裹挟着熔城的火焰登时燃烧起来,霎时间便将熔城烧成了灰烬。   整个山谷都在回荡着熔城的惨叫声,霜傲天却似听不着一般,淡定摩挲了下右手食指上的蛇头戒指,傲慢道:“容青玄,你越俎代庖了,本座的人只能本座杀,轮不着别人动手。”   说罢,用那双毒蛇似得眼睛似笑非笑地看了容青玄一眼。   容青玄目光一沉。   霜傲天,《龙傲九天》一文中的主要配角之一,男主龙篱的亲舅舅。   霜傲天和他那倒霉的姐姐一样,都是魔。不同的是,霜傲天一生都在和龙族掐架,他姐姐却认贼作夫,和龙族的二皇子谈了个恋爱,生了个娃。   恋爱的后果是,二皇子生母大怒,一道天雷劈死了霜傲天的姐姐,带着儿子和儿子的娃回了盘龙谷。姐姐遗孤被夺,霜傲天岂能咽下这口气,带着人就杀到了盘龙谷,而原装货则是趁着霜傲天大闹盘龙谷时浑水摸鱼,将尚在襁褓之中的龙篱偷了出来。   原装货之所以假借寻找师弟丹阳子之名带着龙篱杀到幽都不死城,就是想借霜傲天之手杀了龙篱,待龙篱死后再告诉霜傲天,死在他手上的少年便是他找了一辈子的亲外甥。   为了救回龙篱,霜傲天一定会带着龙篱前往盘龙谷,教其生父以龙族圣宝九龙珠为其续命,而龙篱的身上早已经被原装货下了血亲毒蛊,只要其父与其有肌肤相触,便会中了那血亲毒蛊,毒发身亡。   如此,原装货便成功取得了龙篱生父的性命,大仇得报。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原装货虽计划周详,霜傲天偏偏不上他的当,只追着他打,压根没动龙篱一根手指头。   灵核碎裂的痛感犹在,与霜傲天之间的积怨亦未了,容青玄心中一盘算,怕是有一场硬战要打啊。   “城主大人大驾光临,该不是特意来和容某说这些废话的吧。”容青玄站出来道,“容某携徒儿来不死城,为的是救出我那不成器的小师弟丹阳子,城主既说丹阳子不在不死城,放我师徒离去便好,为何要咄咄相逼呢?”   “哼,你究竟是来找人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你心里清楚。”霜傲天扬起右手,右手蛇头宝戒的口中缓缓吐出一根杀气腾腾的黑色长鞭。   “擅闯我不死城者,必死无疑。容青玄,你可以说遗言了。”   话音掷地的瞬间,霜傲天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紫色惊雷,直劈容青玄而去。   “师尊!阿篱保护你!”龙篱提着玄刀迎向霜傲天,却被容青玄扬袖拦了住。   “阿篱退下。”拦着龙篱的手中滑出一柄软剑,“此人,为师亲自对付。”   便化作一缕白烟,朝着飞来的紫色惊雷迎了过去。   惊雷卷携着浓重的魔物,轰鸣不止,气势汹汹,容青玄手中软剑如绸,蛟蛇一般缠上惊雷,以强大的灵力压制着惊雷无法再前逼近半步。   霜傲天见状一愣,愣神间容青玄已化去惊雷之力,召回本命法宝斩风剑,背手傲立于云端之上。   “霜城主,承让了。”容青玄笑道。   霜傲天觑了觑眸:“你的灵核修复了,功力也精进了。”   “是啊是啊。”容青玄一脸骄矜的微笑,“岂不闻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在下与城主你可是整整七日未见呢。”   “少废话!”霜傲天将手中的长鞭对着容青玄含笑的脸,“本座倒要看看你的功力精进到了何种地步!”   说罢,纵身朝容青玄飞了去。险些死在霜傲天手中的容青玄岂敢轻敌,注灵于斩风剑上,跳下云端。   一剑一鞭当空对击的瞬间,整座幽都都颤了一颤。   昏暗的天空被一白一紫两道灵光所照亮,一些等级较低的魔畜因受不了两件灵宝散发出的强大灵力而七窍瀑血,昏死在地。站在血蝠洞外默默观战的龙篱焦急不已,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容青玄,生怕容青玄有半分闪失。   纵得虚神之体,可面对六界第一大魔头霜傲天,容青玄依旧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与其打个平手纠缠个三天三夜尚可,若想将对方打败,只怕没那么容易。   就算他与龙篱联手将霜傲天打败了,还有这一整座城的妖魔鬼怪呢,这得与他纠缠到何年何月去。不行,他得赶快想个办法脱身才好。   正经办法没有,损招倒是召之即来,容青玄忽而一笑,一边应对着霜傲天的鞭子一边道:“霜傲天,你姐姐霜傲雪的忌辰是不是快到了。”   霜傲天与龙篱之母感情极佳,一听容青玄提及霜傲雪的名讳,一张脸立刻冰了下去:“容青玄,打便打,你提我姐姐做甚?”   “没什么。”容青玄用斩风剑缠住霜傲天的惊雷鞭,“可能是我眼花了吧,适才看到了个霜雪般的美人站在你身后,那美人与霜城主长得极为相似,许是霜城主的姐姐霜傲雪也说不定呢。”   “容青玄,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的了!”霜傲天挑开容青玄的斩风剑,“告诉你,这招对本座没用!”   话音刚落,一把软若绸缎的长剑已是架在了霜傲天的脖子上。   那剑剑锋极为锋利,因主人体内灵力的流转而嗡嗡作响,容青玄手执宝剑立在霜傲天身前,笑道:“霜城主,你输了。”   霜傲天难以置信,垂眸盯着颈间的长剑:“怎么可能?”容青玄分明在一丈之外与其对招,怎么可能顷刻之间逼近眼前!   “怎么不可能?”容青玄笑道,“适才陪霜城主聊天的,是在下的分身,如今用剑抵在你脖子上的,才是本人。”   霜傲天闻言一颤:“什么?!”   “虚神之体?”他万分不相信地盯着容青玄,“你已是可以分化分身的虚神之体?!”   容青玄笑着点点头:“不错,并且,是后虚神之体。所以呢,请霜城主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不然你的脖子怕是会断掉,届时脑袋和身子分了家就太过难看了”   霜傲天抖了抖眉毛,刹那间面如死灰。   “城主,如此可将在下与在下徒儿放出不死城了吗?”容青玄凑上前来道,“只要我们师徒安然离开不死城,咱们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了,容某也不会再追究城主毁我灵核之事,不过呢,日后城主见到我们师徒,需客客气气的问个好,道个安,这才不枉你我相识一场的交情。”   “问安?道好?哈!哈哈哈!”霜傲天仰头大笑,“容青玄,请你谨记着这一天,千万不要得意忘形,将今日所说所做之事忘了!”   说着,竟是主动靠上斩风剑,斩风剑察觉到霜傲天的异动,立刻横穿过霜傲天的脖子。   转瞬之间,霜傲天的头已经和身子分了家,鲜血横流的脖颈垂直坠下,消失在茫茫黑雾中。   这便,死了?   容青玄接过颤巍巍飞回自己的斩风剑,雪白的剑身上,尚且流淌着霜傲天的鲜血,那血红得瘆人,似可随时随地会幻化成魔,冲出来要了容青玄的命。   “师尊!”龙篱冲破云霄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容青玄,“师尊,你怎么样?”   “我……”容青玄冲着身侧的绝色少年笑了笑,双目一阖,昏了过去。 第三章   “师尊!师尊!”龙篱按住容青玄的脉门,将体力的灵力源源不断的输送了过去。   “师尊,你醒过来啊!”   陷入昏迷的容青玄一动不动。   彷徨中,闻到血腥味的魔众已是围了上来。   “是他们杀了尊主。”奇形怪状的魔众亮出兵器,“杀了他们,为尊主报仇!”   “杀了他们!”   黑压压呈覆倾之势的魔众排山倒海而来,龙篱双目一觑,用衣袍卷住霜傲天的头颅,抱着容青玄朝不死城城门飞了过去。   因有霜傲天头颅在手,城门结界感应到主人血脉,主动向龙篱打开了。龙篱一鼓作气飞出结界,用尽全身力气劈出一道剑气,将结界重新封印了住。   追来的魔众一个个拍在了结界上,挥舞着手中兵器,冲着龙篱又喊又叫。龙篱置之不理,飞速而去。   如此不知疲倦的飞了许久,才来到了距离暮苍山不远的一个镇子上。   龙篱背上背着霜傲天的人头,又带着引人注目的容青玄,并未敢出现在镇子上,而是将容青玄带到了一条不见人烟的小溪前。他将容青玄靠在一棵大树上,用叶子捧了溪水来给容青玄灌下,轻声呼唤着:“师尊,师尊……   然而无论他怎么呼唤,容青玄就是闭着眼睛,不理他。   龙篱莫名就慌了,他忽然认为,是他七日的放纵无度才会害得师尊这样。   他的师尊是谪仙一样的人物啊,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身份卑贱,来历不明的废柴弟子,居然、居然也配和师尊,和师尊……欢好……欢好也就罢了,竟还上了瘾,迷了心,发了疯……   龙篱回想起与容青玄欢好时的景象,回想起容青玄在自己身下痛苦呻吟的样子,懊悔的肠子都要青了。可是有什么办法?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再也无法改变了。   “师尊……”龙篱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容青玄惨白的脸,然而下一秒他便被自己无意识间的这个动作惊到了。   他要干什么?他居然还想碰师尊。   他……他……   就在龙篱纠结的一塌糊涂的时候,容青玄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龙篱立刻从伤春悲秋中回过神来,扶起容青玄道:“师尊,师尊!”   “师尊,你听得到龙篱的声音吗?”   “师尊!”   容青玄在一声声的焦急呼唤中睁开了眼睛。   模糊的视线中渐渐出现了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庞,如画的眉眼,白嫩的肌肤,神色疏离而又凄凄楚楚。那令人心生垂怜的小模样真真叫人心动,容青玄糊里糊涂的就把手搭在了那人的腰上,将他往身前一带。   “你是谁?”容青玄上下打量着对方,“跟谁混的?”   “师尊,我是龙篱啊!”龙篱急红了眼睛,那双墨翠般明亮乌黑的眼眸染上红丝变得莫名妖冶起来,“师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你的小徒弟,龙篱!”   龙?篱?!!   靠!   容青玄瞬间就清醒过来了,松了龙篱的腰,一双眼睛瞪成龙眼大。   “龙篱?”他慌张地望着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待在一片林子里,靠在一棵大树上。天,他还当自己是从什么酒局轰趴上清醒了过来,身边守着的是朋友叫来的小明星。   容青玄缓和了好一会才从“富二代容青玄”的身份中抽出,进入“人渣炮灰容青玄”的身份里,他抚了抚额,冲着龙篱道:“我昏过去多久了。”   “得有一个时辰了。”龙篱忧心道,“师尊,你被霜傲天伤了哪里,怎地就昏过去了。”   容青玄闻言一愣,他昏过去的理由很简单,就是晕血了,但这个理由说出来委实丢人,便道:“没什么,就是奋战了七日,累着了。”   此言一出,二人皆沉默了下去。   回想起那又痛苦又销魂的七日,容青玄的心不禁荡了荡。   他觑了眼龙篱,见对方小脸都白了,神色凄楚,可怜兮兮的,不由在心中将自己狠狠暗骂了一番。虽然他是被干的,毕竟,咳,毕竟是以大欺小,占了人家少年人的便宜。   便赶快换了个话题:“龙篱啊,咱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龙篱恍惚了一下,忙道:“徒儿带着霜傲天的头颅冲破了不死城结界,又将结界封印了住,这才带着师尊逃了出来。”   边说边将身上的小包裹递给了容青玄。   容青玄差点被包裹中散发出的血腥味送走,别过脸,难以置信地望着龙篱道:“你背着这个东西走了一路?”   龙篱点点头:“嗯,徒儿不知该如何处理,便一直带着。”   啧,这孩子背着自己亲舅舅的脑袋一路狂奔啊。容青玄忧愁地揉了揉太阳穴,心道该怎么办啊。   原著中,原装货挖了龙篱的灵核回到暮苍山后,隐瞒了龙篱的死因,假装伤心了几天便继续研究他的复仇大计去了。结果计谋研究了一半龙篱便杀了回来,在霜傲天的帮助下血虐仙门百家,对原装货进行了一系列报复行动。   眼下一切悲剧都没有发生,不如……   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顺便将龙篱身上的毒蛊拔出来。   那毒蛊留在龙篱身上定是隐患,早日拔出,早日心安。   就这么办!   “阿篱,咱们不回暮苍山了,先找个地方休息。”   “啊?”一心想回到暮苍山的龙篱愣了一下,却不敢违逆容青玄的意思,“好,都听师尊的。”   容青玄笑笑,腰一挺站了起来,回眸一瞧龙篱还背着霜傲天的脑袋,好气又好笑:“你还背着这个东西干什么,多不吉利啊!”   龙篱一脸窘迫:“那,师尊的意思是……”   容青玄用脚在地上扒拉了扒拉:“埋起来算了。”   “哦。”龙篱立刻刨出了个土坑,将霜傲天的头埋了进去。   成功搞定了霜傲天的脑袋后,师徒二人快步离开了小树林。全然不知土坑内早已是空无一物,土坑上方的柳树上,摇摇晃晃挂着件浸满了鲜血的衣袍。   小镇不大,却极为热闹,容青玄奢靡惯了,硬是将小镇上最好的客栈找了出来,这才拉着龙篱住了进去。   从未被容青玄如此亲密对待过的龙篱战战兢兢,杵在客房里,坐不敢坐,站不敢站。容青玄哭笑不得,望着龙篱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为师点了一桌子的菜,快吃啊。”   虽然暮苍山弟子入门之初皆已辟谷,可美食当前,哪有不为所动之理。   再说了,他可特意点了几道补肾的好菜,龙篱不吃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   “来啊。”容青玄亲手盛了一碗甲鱼当归汤,“试试这汤好不好喝。”   “是,师尊。”龙篱只得乖乖的坐在了桌子前,接过容青玄手中的汤。   “喝吧。”容青玄笑盈盈地摇着在镇子上买来的小扇子,“多喝一点。”   龙篱眸色闪动了一下,仰起头,一饮而尽。   容青玄心满意足,夹了许多菜在龙篱盘中:“来,吃菜吃菜,吃完了,咱们还有要紧事办呢。”   龙篱瞧了瞧碟子里堆成小山包似得菜,很是惶恐不安道:“师尊,您有什么需要龙篱做得只管开口便是,龙篱粉身碎骨也会替师尊办到。”   容青玄见状忙放下筷子:“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些来。”   “师尊!”龙篱忽然跪在地上,“徒儿亵渎师尊!不配在活在这个世上,还请师尊赐徒儿一死!”   容青玄:“……”   男主大大怎么还在纠结这件事啊。呀!会不会龙篱直男心性,便是做了攻,仍觉得无法接受啊。   想想原著中男主的豪华后宫,容青玄心中顿时没底:“阿篱,你和师尊说实话,你之所以介怀双修之事,是因为你双修的对象是我,你的师尊,你觉得坏了伦理纲常。还是因为你不愿与男子亲近,觉得……觉得恶心。”   实际上容青玄也是第一次办那事,他不喜欢女人,更不喜欢主动往他身上扑的男人,最多聊骚一番就把人踹了,若不是碰见这场意外,他还是一个纯洁的处男呐。   龙篱显然被容青玄问懵了,瞪着眼睛,仔细将容青玄的话琢磨了一番后讪讪道:“弟子、弟子只是懊恼亵渎了师尊……”   呼,不是膈应和男人上床就好。容青玄长舒一口气,又问:“那么阿篱,为师问你,是你要求双修的还是为师要求双修的?”   龙篱头也不敢抬地说:“是、是师尊。”   “既然是我,那便是我逼迫了你,是我这个当师尊的占了自己徒儿的便宜。若按你的道理,为师是不是也该去死啊?”   龙篱一下子便慌了:“师尊!徒儿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好了。”容青玄合住扇子打断龙篱的话,“你的心意,为师都明白。阿篱,为师要求你不要再计较发生在不死城的事。你我所为,是为离开不死城,为了活下去。你现下这般寻死觅活的,岂非违背了当初双修时的本心。”   龙篱懵懂青涩的面庞上荡漾开一抹释然之色:“师尊说得是,是徒儿错了。”   那可怜见的模样看得容青玄心中一软,情不自禁摸了摸龙篱柔软的头发,温声道:“阿篱,师尊知道之前待你不好,令你在青竹峰受了不少委屈。你放心,来日方长,师尊会好好补偿你的。”   龙篱似倍感触动,长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谢师尊。”   “不谢不谢。”容青玄趁机拉起龙篱,“可吃饱了?”   龙篱小猫似得乖乖点了点头:“回师尊的话,徒儿吃饱了。”   “嗯。”容青玄笑道,“那便将衣服脱了吧。”   龙篱闻言一愣。   “脱、脱衣服?”他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红了红脸,容青玄见状用扇柄在他脑袋上一敲,“想什么呢?我让小二烧准备好了洗澡水,就在里间放着呢。你瞧你,浑身脏兮兮的,不得洗个澡啊。”   龙篱紧皱着的眉目立刻舒展了些:“多谢师尊,师尊不洗吗?”   “你先洗。”容青玄笑眯眯道。   龙篱望着容青玄的笑颜红了红脸,进了里间,开始脱衣服。   不多时,里间便传出了窸窸窣窣衣服落地的声音,本在饮酒的容青玄不经意间抬头一看,恰好看到了龙篱倒映在屏风上的颀长身影。   他肩膀开阔,背脊挺直,腰细而精健,腿长而笔直,高高的长马尾坠在脑后,发尾在腰间一扫一扫的,引得人不由得将目光定在那勾人的腰窝上。   回想起双腿夹在龙篱劲腰上的滋味,容青玄的心便飘了起来。   他眨眨眼,忙将头低了下去。好在龙篱总算钻进了浴桶,结束了这场视觉酷刑。   估摸着龙篱泡的差不多了,容青玄这才走了进去。   龙篱正在闭目养神。   说是闭目养神,龙篱的眉心却是紧紧皱着,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也正因他分神想着别的事,是以连容青玄走了进来也不知道。   容青玄便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龙篱的身后。 第四章   以容青玄所在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龙篱的第三节 脊柱上有一颗豌豆大小的,状若蜘蛛的红印,那便是天下第一毒蛊——血亲毒蛊的下降之地。   此蛊之所以被唤做第一毒蛊,一是因其毒性歹毒,发作时皮肤寸寸溃烂,百蛛穿心,百蜈蚀骨;二是因其可与血亲之人相连发作的特殊性,许多中蛊之人为了不将蛊毒传染给家人,避之山林,不敢视亲,在无边的痛苦绝望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化成一摊血水,苍凉离世。   而龙篱的体内,正被原装货种着这种蛊。   此蛊种蛊时需在冰天雪地,拔蛊时则要灼气热流,是以,容青玄特意嘱咐小二将水烧得热些。眼下龙篱白皙的皮肤泡得都有些发红了,正好动手。   容青玄掌心结出一道雀蓝色的印笳,缓缓朝龙篱推进。   察觉到身后有灵力再流转,龙篱猛地睁开眼睛。   “别动。”容青玄沉声道,“是我,别怕。”   “师尊?”龙篱侧眸望向容青玄,却觉脊上一凉,紧接着,刺骨的寒意便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住。   “师尊……”龙篱轻喘一声,将双手按在的桶缘上,容青玄望着龙篱微微颤抖着的双手,加注灵力在掌心,紧紧贴上了龙篱紧绷的肌肤。   “呃!”龙篱筛糠似得颤抖了起来,冒着热气的水面渐渐凝结成冰,便是龙篱的发上,眉上,都结出了霜。   “师尊……”龙篱艰难地转过头,痛苦地望着容青玄,“师尊是要、是要杀了我吗?”   容青玄万万没想到龙篱会这么想。   亏他才向男主打了一通感情牌,又是帮男主疏通心事,又是许诺日后会好好对男主的。搞来搞去男主还是这么的不信任他,惧怕他。   算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好印象也不是一天能树立起来的,谁让原装货造了那么多孽呢。容青玄换了个手势继续替龙篱拔蛊:“胡说八道,为师是助你修炼,怎么是杀你!”   他自然不能说是在拔蛊啦,不然如何解释得清。   “修炼?”龙篱半信半疑,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咬牙承受着寒冰彻骨的痛楚。容青玄无奈,只得胡诌道:“你以炼气之体猛然间进阶金丹,只怕内元无法消受,若不及时化解开来,恐有爆体之嫌。”   容青玄垂眸望着那枚越发鲜红的血印:“阿篱你再忍忍,很快便好了。”   “师尊……”仿佛被千万把冰刀切割着血肉,痛得他生不如死,“师尊……”   龙篱一声一声地唤着容青玄,血管暴起的身体忍不住在浴桶内扭动起来。   容青玄同样急得满头大汗。   “阿篱,忍忍,不要动。”容青玄望着渐渐脱离龙篱身体的血印道,“快好了,就快好了。”   哪知,那血印越是快要拔除,龙篱所感受到了痛楚便越大。   “啊啊——”龙篱仰头嘶吼嘶吼起来,流窜的真气震翻了立在了身侧的屏风,“师尊!师尊!!”   容青玄在龙篱的呼喊中紧闭住双眼。   若他再这么喊下去,非把左右邻居招来不可!无奈,容青玄只得板过龙篱的脸,以口封唇。   布满血丝的乌眸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望着吻着自己的人,松懈了紧绷着的身体。   龙篱的放松无疑是对容青玄最好的鼓励,容青玄忙再接再厉,在龙篱的薄唇上施展着自己举世无双的吻技,不多时便吻得龙篱双目迷蒙,轻喘不止。   好不容易稳住了龙篱,容青玄忙凝结掌心灵力,继续拔蛊,就在他看看将整颗蛊虫拔出体外之时,一条粉色长绦轰开了里间的屋门。   长绦飞入的瞬间,容青玄松开龙篱召出斩风剑,一剑将长绦斩为两段。那长绦虽未伤了他,却结结实实坏了他为龙篱拔蛊的要事!   功亏一篑的容青玄气得发抖:“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啧啧,好大的脾气啊,青玄仙师,许久不见连我的法器都认不出了吗?”   只见一长腿细腰,芙蓉面庞,额间缀着一颗朱砂痣,身穿淡粉色长袍的男子款步走了进来。他虽是男子,却比女子还要妩媚风骚,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一股浪荡娇媚之态。   容青玄眉毛一跳:“傅笙潇?”   合欢宗的宗主,霜傲天的狗腿子傅笙潇?!   “对,就是我。”傅笙潇一步三扭地走向容青玄,“半年前,东皇山下,傅某还与青玄仙尊有过绮梦一场,如今竟是忘了傅某了么?”   容青玄被傅笙潇展示出的妖娆媚态搞得浑身不舒服。   原主与他一样,都很浪。   不同的是,容青玄本人向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原装货却是万花丛中过,能摘一千朵。此人仗着自己年轻貌美有地位,没少惹桃花债,便是男主的心上人他也染指过。   即便如此,面对傅笙潇的勾引,原装货从未心动过,傅笙潇口中的绮梦不过是为容青玄制造了一场与自己欢好的幻境,实际上二人什么都没做过。   原装货之所以这么讨厌傅笙潇,原因很简单,他一向喜欢干净的,而合欢宗的人淫乱不堪,他嫌脏。   “是你?“容青玄不悦道,“你来做什么?”   傅笙潇却是不答,一双眼睛不住着昏迷在浴桶中的龙篱。   “啧啧啧,早就听说青玄仙师坐下有一漂亮的不得了的小弟子,想必就是这一位吧。”傅笙潇眼中露出垂涎之色,“衣服都被青玄仙师扒了,人也昏过去了,看来本座来得正是时候呢。”   “放肆!”容青玄长剑抵在傅笙潇心口,“我门下的弟子也是你能肖想的?傅笙潇,识相的话便赶紧滚!”   傅笙潇笑笑,假装吃惊地望着容青玄道:“呦,青玄仙师这是生气啦?”傅笙潇指尖缠住剑尖,笑得勾魂摄魄,“或者,我们三人一起呐?快乐加倍,功法亦加倍,哈哈哈!”   妈的!   没完了!   容青玄不再与其废话,挽出一道剑花朝傅笙潇刺了出去。   包含灵力的剑气炸响在傅笙潇身侧,傅笙潇甩动长绦飞上房梁,居高临下瞪着容青玄道:“姓容的!我实话告诉你,你杀了尊主,今日必死无疑!”   原来是给霜傲天报仇的,容青玄淡定一笑:“好啊,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杀了我!”   “哼,姓容的,乖乖受死吧。”傅笙潇长绦一抖,旋风般呼啸而下,容青玄正欲应战,只听“轰”的一声响,身后的浴桶竟炸裂开来,紧接着,仅穿着一条薄裤的龙篱飞身而起,当空接了傅笙潇一掌。   又是“轰”的一声巨响,石木累搭的房顶竟是被二人击出的罡气轰去了半边,傅笙潇讪讪落地,望着龙篱难以言语。龙篱则飞至容青玄身前,阴沉着一张俊脸瞪着傅笙潇。   屋外,渐渐响起了混乱的脚步声,似有人朝他三人所在房间跑了过来。傅笙潇侧耳听了片刻,阴恻恻一笑:“今日便放过你们师徒,他日再会!”   说罢,从屋顶飞了出去。   “师尊。”傅笙潇一走,龙篱便失了力气,歪在了地上。容青玄扶着龙篱,焦急道:“阿篱?你怎么样?”   龙篱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阿篱?” 第五章   焦灼中,几个身穿暮苍山剑服的弟子冲了进来。   “师尊!”   “师叔!”   容青玄抬头看了那个叫他师尊的弟子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追合欢宗妖孽!”   “是,师尊!”弟子闻言忙带着人去追傅笙潇了。   其余弟子走到容青玄身旁,将他围了住。   容青玄脱下自己外袍披在龙篱身上,掌心贴在龙篱的百会穴上,将体内灵力输送了过去。   可无论他输送多少灵力过去,龙篱都没有反应,气海之内一片空虚,像是被人掏尽了一样。   容青玄无奈撤掌,想着龙篱身上的毒蛊,暗道这次拔蛊不成,下次再找机会动手便难了。   “有人带着凝真丹吗?”容青玄道。   “我带了。”立刻有弟子取了装有丸药的玉葫芦出来,奉予容青玄。   容青玄打开盖子,一股脑将丸药灌进了龙篱的嘴里。龙篱绝不能死,龙篱一死,他就完了——除非他有办法炸了奈何桥边的三生石!   又替龙篱输送了几回灵力后,龙篱体内的气海总算充盈起来,呼吸亦渐渐平稳。容青玄长舒一口气,起身对围着自己的弟子道:“叫小二收拾间新屋子出来,将龙篱送过去,快。”   “是,师叔。”弟子们忙按照容青玄的吩咐去办事了。   一切收拾妥当后,容青玄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不顾弟子们的阻拦执意守在龙篱身边,等着龙篱醒过来。   弟子们不懂,容青玄哪里守得是一名小弟子,而是守着他的命数啊。   想着龙篱适才奋不顾身来救他的举动,容青玄心里既温暖又愧疚。毕竟他对龙篱的好是别有目的,龙篱对他的好确实一片赤诚。   实际上,龙篱在黑化前一直对原装货一片赤诚,便是被原装货剜走了灵核心中都未曾怨恨原装货半分。他视原装货为救命恩人,为人生中唯一的光,压根不知道容青玄一张绝世面皮下,藏着一颗多么污糟的心。   他单纯地认为,是自己出身不好,天赋低,这才被师尊厌弃,直到死后在三生石前知道了所有因果,才知晓多年来的一片冰心都是错的。   他敬重了一生的师尊,原是他悲剧一生的缔造者。   这如何能忍……   容青玄一想起这些纠纠缠缠的恩怨就脑袋疼,他习惯性的揉了揉太阳穴,忽然,一身穿白衣的貌美公子轻轻将房门推开了。   容青玄抬眸一瞧,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暮苍山兰竹峰的峰主玉无欢,原装货的相好之一。   玉无欢人如其名,是个玉一样通透莹润的美男子,一双绝美桃花眼勾魂摄魄,摘得无数佳人芳心。然而就是这么一位叱咤情场的芳心纵火犯,最爱的人却是自己的师弟,容青玄。   容青玄风流,玉无欢也风流,不同的是容青玄只愿流连花丛却不愿为任何一朵鲜花驻足,玉无欢却一边风流一边期待着能与容青玄双宿双飞,做一对眼中只有彼此的神仙眷侣。   一人只想潇洒浪荡过一生,一人却期待着浪子回头。   这位痴情的风流儿在容青玄死后暴怒黑化,为给心上人报仇孤身一人杀上了魔宫,最终被龙篱一掌击碎了天灵盖,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孽,都特么是孽啊。   “青玄。”已经踏入房间的玉无欢见容青玄只顾着望着自己发呆,便道,“你怎么了?怎地看起来神不守舍的。”   容青玄忙咧着嘴角笑了笑:“我没事,无欢,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无缘无故的,兰竹峰和青竹峰的弟子怎么会出现在暮苍山下的这座小镇内。   “前日收到华阳宫的消息,说是东皇山下惊现大批魔徒,杀人剥皮,闹了个天翻地覆。掌门师兄忧心不已,便让我带着两峰弟子前去看看。后有弟子禀告发现合欢宗弟子行迹,便尾随至此,没想到竟是碰到了青玄你。”玉无欢道。   容青玄闻言点点头:“原是如此。”又道,“东皇山下每隔几年便要闹闹幺蛾子,真是叫人心烦。”   玉无欢嗤笑:“谁说不是呢。东皇山的是,要去看过才知道,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不死城城主霜傲天死了。”   容青玄:“……”   可不就是死了嘛,人还是他杀得呢。   “这霜傲天一死,魔界必将大乱,只怕还有祸事要发生呢。”玉无欢熟稔地坐在容青玄身旁,“青玄,你倒说说你怎么与你的小徒儿出现在这镇子上,你悄悄下山这么多天,都干什么去了?”   容青玄便简明扼要地将近日来遇见的事情给玉无欢讲了一遍。   即简单告诉玉无欢,他是去不死城找丹阳子了,人没找着却撞上了霜傲天,和霜傲天打了好几天,好不容易从不死城逃了出来,结果又遇上了傅笙潇那个神经病。   至于砍了霜傲天脑袋,和龙篱大战七日什么的,只字未露。   玉无欢淡定的听完了容青玄的话,听罢,狐疑地“啧”了一声:“你是元婴中期,你那徒儿不过是个炼气期的弟子,仅凭你们两个如何打得过霜傲天那条天魔九阶的魔头呢。”   “都说了是略施小计逃出来的嘛。”容青玄糊弄道,“那妖蛇厉害的很,我怎么可能打得过。”   暂时还不能将霜傲天是被他宰了的这件事说出来,不然定会被人追究为何一夜之间功力大增,届时他与龙篱双修的事便隐藏不住了。   他对此倒是无所谓,可龙篱心思敏感脆弱,只怕承受不住别人的指指点点。   容青玄想着想着便又走起了神,玉无欢觑眸打量了打量容青玄,担忧道:“青玄,几日不见,你似乎憔悴了许多。”   “啊?”能不憔悴吗?你连干七日试试,“许是,许是没睡好的缘故。”   容青玄避开玉无欢审视的目光,低头去看熟睡中的龙篱。   睡梦中的龙篱乖巧可爱,小刷子一样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令人看着就想伸手摸一摸。相较于自己,想必龙篱更加疲惫吧,毕竟,咳,毕竟龙篱付出的更多……   玉无欢顺着容青玄的目光瞧了龙篱一眼:“你一向不喜欢这个小徒弟,如今怎的待他这样好了?”   容青玄温然一笑,淡淡道:“龙篱这孩子品行端正,心地善良,是我之前有眼无珠,忽视了这块璞玉。”   “被你忽视的何止这块璞玉。”玉无欢的声音莫名冷了下来,他凑到容青玄耳边,低吟道,“还有我。”   耳边的拂过的微风蛇似得钻进衣领里,激起了容青玄一身的鸡皮疙瘩。   “青玄。”玉无欢缠上容青玄的腰身,“多日不见你可想我?”   玉无欢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中,情欲倾泻。   原著中,容青玄和玉无欢没少折腾。   有一次二人在青竹峰胡来,正是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之时,龙篱冒冒失失出现了,撞破了二人的好事。容青玄大怒之下抽了龙篱三十鞭,将其倒吊在山崖下数日,直至龙篱七窍渗血才命人将他放下来。   而疯狂的读者们为了为男主报仇,盖楼要求容青玄被玉无欢狠草,草死了最好,容青玄十分头疼,他私以为眼下再不将玉无欢推开,怕是真的要挨草了。   便推开玉无欢那只不安分的手,站起来道:“玉师兄,我们何时回暮苍山。”   玉无欢愣了愣,似没想到容青玄会推开自己,转念一想又觉得对方是在和自己玩欲拒还迎的小把戏,便一把将其抱了回来:“急着回去做什么?客栈里的空房间多的是。你若怕打扰到你的小徒弟,咱们换一间屋子便是……”   玉无欢边说边勾魂摄魄地笑,那笑容怕是比合欢宗的合欢散还要惑人心智,饶是容青玄在欢场上厮杀数年,面对这么个妖孽似得男子仍旧有些扛不住。   “玉师兄,你想多了。”容青玄冷漠道,“你松开我,咱们有话好好说。”   再不松手,老子可要揍你了!   “青玄,你可真狠心。”玉无欢哂笑着将怀中的容青玄抱的更紧,“啧,你身上的味道怎么变了?这不是我喜欢的气息……”   容青玄:“……”   敢情这玉无欢生了一只狗鼻子。   龙篱的身上确实有一股淡淡的,很是凌冽清幽的香气,原著中形容那香气为“兰蝶”香,招蜂引蝶的效果一流。   他和龙篱缠缠绵绵了七日,想必身上也沾染上了这股淡淡的清香味。   “无欢。”容青玄耗尽耐心,“你再胡来,我要恼了!”   话音刚落,龙篱“腾”地一声坐了起来。   “师尊!”他声嘶力竭的高喊了一声,然后便看到自己的好师尊正和玉无欢缠缠绵绵地相拥在一起。   并且还是在自己的床前。   三个人便齐齐愣住了。 第六章   容青玄的大脑大概短路了那么两三秒后,飞快地将玉无欢推开了。   “阿篱?”容青玄坐回床畔,“你醒了?”   龙篱既惊又怕的看了看容青玄,又看了看站在容青玄身旁的玉无欢,一张小脸骤然变得惨白。   他慌慌张张爬下了床,跪地拱手道:“弟子见过玉师伯。”   “嗯。”玉无欢垂眸望着面前的俊美少年,“起来吧。”   龙篱头也不敢的抬的站了起来,瞄了容青玄一眼,便是要闪人。   容青玄一愣,心道这小子居然想溜,便将龙篱唤了住:“阿篱,你要去哪?”   龙篱忙躬身立住,嗫喏道:“弟、弟子已无大碍,恐打扰到师尊、师伯清修,便先,先行退下……”   一席话说得容青玄哭笑不得。   清修?这小子想说的是双修吧!   他一睁眼便看到自己与玉无欢纠纠缠缠的,脑子里指不定回忆起了什么不和谐的画面。   容青玄好不头疼,一句妈卖批憋在心里愣是不知该骂谁,“退什么退!”容青玄不悦道,“这是你的房间,要出去也是别人出去!”   身为“别人”的玉无欢立刻反应了过来,温和一笑道:“龙篱,你师父还有许多体己话要对你说,乖乖躺回来罢。容师弟。”玉无欢回眸望住容青玄,“容师弟,我便不打扰你们师徒两个谈心了,你若有事便到我的房间找我,我先走了。”   容青玄忙就坡下驴:“有劳师兄挂怀,师兄慢走。”   玉无欢浅笑着深深望了容青玄一眼,旋身离去。   房门关上的瞬间,容青玄瞪住龙篱道:“还愣着干什么?等为师将你抱回在床上吗?”   龙篱神色间依旧有些恍惚,不知是被玉无欢吓到了,还是被容青玄吓到了,亦或被他们两个同时吓到了。   “师尊……”他挪步至容青玄身边,拘谨地坐在了床上。   橘红色的烛光柔和了龙篱的半张侧脸,放大了龙篱眉目间不经历流露出的破碎感,容青玄望着眼前这张魅惑却又楚楚可怜的面庞心神一荡,情不自禁暖了语调:“阿篱,身上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龙篱静静地望着容青玄,墨翠般黑亮的眼珠里写满依赖:“多谢师尊关心,弟子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容青玄照旧摸了摸龙篱的头。   龙篱像只乖巧安静的小兽一样任由容青玄在自己的头发上没有章法的揉了揉,待容青玄收回了手,这才问道:“师尊,玉师伯怎么会在这里?”   “哦,东皇山有乱,你玉师伯奉命带领青竹峰和兰竹峰的弟子前往调查。”   “东皇山有乱?”龙篱想了想道,“那我们是不是也要去东皇山。”   容青玄闻言沉默了片刻,不开心地点了点头。   若按照原著剧情,此时的龙篱正在阴曹地府里回血,回血成功后便杀回暮苍山,宰了容青玄,杀了曾经欺负过他的歹人。   此等欺师灭祖的行为自是招来诸多非议,加之龙篱一夜之间修为激增,且和霜傲天时时混在一处,自然成了所有修真门派的眼中钉,肉中刺。而龙篱则凭借着强大的金手指和主角外挂将这些门派一个个攻陷,收为己用,最后带领这些门派杀上盘龙谷,给亲娘报了仇,将一直与自己作对的亲弟弟拨筋抽骨,坐上了人界至尊之位——仙皇的位置上。   而如今,因为既定剧情的改变,怕是要出现许多“三无”副本。   即无剧透,无预判,无方向。   总之两眼黑。   容青玄对于这种“前路不明”的事有一种本能的恐惧,所以,他一点也不想去东皇山。悲催的是玉无欢已经把青竹峰的弟子带出来了,他身为青竹峰的峰主,怎能不一同前往。   “是要去。”沉默了许久的容青玄道,“去边去吧,多加小心便是。”   龙篱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了,你身子虚,赶快休息吧。”容青玄推着龙篱躺在床上,站起来,帮他将被子盖好。   躺在床上的龙篱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容青玄,容青玄的眼睛,容青玄的鼻子,还有容青玄的嘴……   瞬息之间,他突然想起了与容青玄的那个吻。   那个冰凉却又炙热,疏离却又缠绵的吻。   血蝠洞里,他与师尊相合相融,虽然热烈缱绻,却没有吻过对方,可就在刚刚师尊居然吻了自己。   就因为他痛,因为他挣扎,因为他的哭喊。   龙篱望着容青玄的目光一闪,叠放在腹上的手指忽然抽动了一下。   “怎么了?”察觉到异样的容青玄按住龙篱的手道,“可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没有。”龙篱软软一笑,“师尊,我真的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因为在梦里,所以,他的师尊才会对他这么、这么、这么好。   好得令他迷茫,令他如履薄冰,生怕有朝一日会失去这份爱,掉入无边悬崖之中。   “傻孩子,又开始胡言乱语了。”容青玄松开龙篱的手在他脸上捏了捏,“不许东想西想了,赶快睡觉,明日还有要事要办。”   “嗯。”龙篱扬着嘴角甜甜地笑了笑,乖乖闭上眼睛。   容青玄心满意足,便回了自己房中沐浴洗漱,殊不知他一走,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便睁开了。   龙篱痴痴地望了头顶的床幔片刻,抬起手,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   他的手指上沾染了栀子花的幽香,他知道,那是容青玄身上的味道。   ————   次日清晨,容青玄早早穿衣起身。   即便如此,当他出现在一楼饭厅里的时候,所有弟子已用膳完毕了,齐刷刷坐着等着他这位大爷。容青玄当大爷是当惯了的,便不慌不忙走下了楼,坐在了玉无欢的对面。   玉无欢换了件墨绿色的水锈长袍,飘飘然若世外谪仙,举手投足间怎一个雅字了得。容青玄打量了玉无欢一眼,笑道:“玉师兄早。”   “容师弟早。”玉无欢已然恢复了平日里儒雅温润的模样,自在从容,仿佛昨夜的事压根没发生过,“容师弟睡得可好。”   “好得很。”容青玄一边打哈欠一边瞧了瞧桌上的食物,“啧,怎么都是油饼包子米粥咸菜,这如何吃得?”   “就你娇气,你当这是在青竹峰么?百样美味任你挑选。”玉无欢嘴上虽嫌弃着容青玄,人却已站了起来,不知从什么地方端来了一碗飘满了辣油的羊肚汤,“特意叫人给你买来的,磨磨蹭蹭半天不下来,热了七八遍了。”   玉无欢一边嘀咕一边羊肚汤放在了容青玄面前:“来,趁热吃吧。”   容青玄望着红艳艳的羊肚汤犯了难。   原著中,原装货爱吃辣不错,可他这个穿越货却一点辣都吃不了。   他也不是嫌弃油饼包子廉价,而是想吃甜的。   什么慕斯啊,蛋挞啊,马卡龙啊,哪怕是糖三角呢,只要是甜的就好。   这辣油羊肚……   容青玄很是有些崩溃,若按他平日里的性子,这羊汤一上桌他就摔桌子走人了,可如今之光景,并不允许他耍什么大少爷脾气。   便干笑着摇了摇小折扇,咳嗽了一声道:“这汤闻着可真香,只可惜我近日来上火了,不敢食辣。”   “哦?是吗?”玉无欢眼中的神色不可谓不失望,“既是如此,便不要吃了。”   容青玄继续干笑,奋力地将折扇摇了摇,东张西望了一圈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龙篱呢? 第七章   所有弟子都在这里,怎么偏偏缺了龙篱?   容青玄又望了一圈,确定龙篱不在饭厅后叫过大徒弟沈梦清:“梦清,你小师弟龙篱呢?”   沈梦清忙道:“回师尊的话,龙篱去套马车了。”   套马车?这不是奴才干的活吗?龙篱怎么去了?容青玄目光一沉:“他去之前用过早膳吗?”   沈梦清微微一愣:“似、似乎没有。”   什么似乎没有,是肯定没有。   原装货对龙篱这个仇人之子态度异常恶劣,青竹峰的弟子上行下效,就没有一个对龙篱好的。尤其是沈梦清,仗着自己大弟子的身份,与容青玄亲近些,没少僭越逾礼,对龙篱多加苛待。   容青玄二话不说,站起来便往外走。   客栈外,马车已经备好。   有资格坐马车的,自然是他与玉无欢,亲近弟子侍候在旁,余下弟子则跟在马车后。容青玄张望了一圈,却仍没看到龙篱的身影。   人呢?   容青玄道:“不是说龙篱在套马车吗?我怎么没有看见他。”   “龙师弟好像去买什么东西了。”玉无欢座下的一名女弟子道,“走了有一小会了,应该快回来了。”   容青玄定睛将那女子一瞧,呦,这不是龙篱后宫团成员之一,江玉婉嘛。   原著中形容江玉婉生的明眸皓齿,倾国倾城,如今一见果真是个明艳动人的美人。她暗恋龙篱多年,却苦无表白的机会,直至仙魔一战中为龙篱献身挡剑龙篱方知自己一直被江玉婉爱慕着,便想尽办法将江玉婉救了回来,娶进魔宫。   嫁入魔宫的后果是,她被自己的师父玉无欢一剑穿心,落了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容青玄对原著中与自己一样下场惨烈的配角都有一股莫名的惺惺相惜之情,便一脸温和的对江玉婉笑了笑:“原来如此,江姑娘有心了。”   江玉婉闻言脸刷地变红了,玉无欢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出发吧,你那徒弟会跟上来的。”   玉无欢说罢便上了马车,容青玄略略磨蹭了一下,也爬到了马车里面去。   才在马车里坐稳了,便听有人在后面吵了起来:“偷懒便是偷懒,居然还在这里狡辩!我今日若不好好教训你,就不配做青竹峰的大师兄!”   是沈梦清的声音。   容青玄挑开车帘一瞧,果然看到沈梦清正对着个小弟子吵吵嚷嚷,那小弟子不是别人,正是归来的龙篱。   只见龙篱紧蹙着双眉,小脸泛白,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那么多弟子围着他,却没一为他说话,只帮着沈梦清道:“龙篱,你还不快认错!”   龙篱无奈解释:“大师兄,我真的没有偷懒。师兄们的行李我都收拾好了,药品吃食也准备好了,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沈梦清不依不饶,气恼地白了龙篱一眼,“少摆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我不是师尊,不吃你那套!”   容青玄:“……”   有被内涵道。   便将脑袋伸出窗子,朝那不知所措的人儿一唤:“龙篱。”   包括龙篱在内的所有弟子都朝容青玄望了过来,继而齐齐行礼。   “师尊!”   容青玄瞧也不瞧沈梦清一眼,冲着龙篱招了招手:“你过来。”   龙篱垂着的眸子一颤,抬眼看了看容青玄,确定容青玄是在叫自己后这才在众弟子不解嫉妒的目光中走向了容青玄的马车。   “师尊。”龙篱站在马车前嗫喏道,“师尊叫徒儿前来可是有事吩咐徒儿去做?”   容青玄伸出扇柄在龙篱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上车。”   龙篱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还愣着做什么?”容青玄收回扇子,“快些吧,咱们已经耽搁很久了。”   龙篱这才反应了过来:“是,师尊。”   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爬进了容青玄的马车,和容青玄坐在了一处。   车帘缓缓放下,遮去了一切惊诧的目光与议论。   容青玄不以为意,一边摇着折扇一边打量着龙篱。他头发稍稍有些凌乱,白色的发带像是有些松了,剑服也皱皱巴巴的,全然不像其他弟子那样飘逸白净。若不是一张小脸顶顶漂亮,真是要泯然众人矣了。   容青玄低头瞧了瞧自己所穿的精工细作的冰蓝色暗花浮影钿绣袍,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不过就是一个做尽缺德之事的炮灰,凭什么穿得这么好。   日后有机会定要好好将龙篱打扮打扮才是,不能白白浪费了这张傲人的小脸。容青玄笑眯眯摇着扇子:“阿篱,一大早的你干什么去了?”   龙篱拘谨地坐在马车一角,双腿夹紧双手整齐放在膝盖上,老实的像个见到班主任的小学生:“回师尊的话,我、我去集市上买了点东西。”   “买东西?”容青玄好奇地眯了眯眼睛,“买什么了?”   龙篱怔怔地望了容青玄许久,这才不好意思的摸进怀里,取了个小小的油布包出来。   “这是?”   “是芡实糕。”龙篱一点点打开油布包,将三块白花花的糕点捧到容青玄面前,“我听沈师兄说,师尊身子略有不适,不愿食辣,想吃甜食,便赶去买了一点。只是小镇上的甜食并不多,阿篱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个……”   龙篱越说声音越低,而容青玄的眸色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原来龙篱偷偷摸摸地离开是给他买点心去了。   容青玄心中一暖,将芡实糕接了过来。   四方白胖的芡实糕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被龙篱保护的好好的,形状完整,一点都没有散坏。容青玄拣了一块尝了尝,不由赞道:“嗯,很是香甜可口。阿篱,你也尝一块。”   “啊?”龙篱摆摆手,“我不吃,师尊吃。”   “你也吃!”容青玄硬塞给了龙篱一块,“你都没吃早饭,总不能空着肚子打妖怪吧!”   听了容青玄的话,龙篱先是愣了愣,手指在芡实糕上轻轻地蹭了几下,这才点点头道:“弟子多谢师尊关怀。”   容青玄照例揉了揉龙篱的头发,师徒两个慢条斯理地将三块芡实糕分食完毕。   日暮之时,一行人终于到了东皇山。   东皇山虽是华阳宫的地盘,却因其西面与蜮魔山相接,是以时常受邪魔骚扰。华阳宫宫主庄奉贤是个硬骨头,本着自家的地盘不能被外人占去一寸的原则,硬生生在鸟不拉屎的东皇山西面架起一道结界,抵挡着邪魔入侵。然而即便架起了一道通天结界,却依然挡不住想要要人间作祟的妖魔鬼怪。   距离东皇山越近,鬼祟的血腥臭味便越重。   负责接应容青玄一行人的是华阳宫少宫主庄殊,那庄殊少年老成,与容青玄玉无欢二人寒暄了几句便将人带到了别院,便走边交代:“那剥皮挖心的妖魔专挑月圆之夜行动,且喜欢进攻修为较高的独身修士,所以,晚辈特意给两位前辈准备了套间,如此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庄殊边说边推开了一扇房门,房中陈设一应俱全,只是多了一张碍眼的双人床。   容青玄望着那张喜气洋洋的双人木床,眉心跳了跳。 第八章   庄殊这样安排,容青玄可以理解。   毕竟容青玄与玉无欢的关系世人皆知,为一对道侣准备一张双人床没有什么不妥。   可问题是,他可不是和玉无欢有勾搭的原装货!   啊啊啊!   庄殊见容青玄神色有异,忙问道:“容前辈,可是晚辈有什么地方准备的不周到?”   不周到?呵呵,周到,这可太周到了。容青玄脸上笑嘻嘻,心中mmp,便皮笑肉不笑的转过身来道:“庄贤侄这是说得哪里话,恰恰是因太周到了,容某才倍感惶恐。”   “容前辈言重了。”庄殊笑着将容青玄和玉无欢往房里引,“夜已深,容前辈与玉前辈早些休息吧。”   “好。”玉无欢顺势便要带着容青玄进屋,容青玄望着那张双人床,隐约已经想到入门后的景象,便跳出门外道,“玉师兄,你先睡吧,我想与庄贤侄连夜调查鬼祟之事。”   杵在门内的玉无欢幽幽望了容青玄一眼,眸珠一转,又瞧了瞧站在容青玄身后的龙篱。龙篱一双眼睛则直勾勾地望着容青玄,眉目的神色复杂难言,像是在心头压了无数事。   玉无欢不动声色地收起打量着龙篱的目光,微笑地走到容青玄身旁:“既然如此,我便陪着容师弟一起调查鬼祟之事。”   容青玄干笑着摇了摇扇子,算是接受了玉无欢的要求,庄殊闻言却是犯了难:“容前辈,玉前辈,实不相瞒,那鬼祟来无影去无踪,没有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出现在何处,且作案后不留丝毫痕迹,便是寻魔尺也查不到他们的去向踪迹。华阳宫的弟子日日巡夜,查遍东皇山各个角落,却只见死尸,不见魔踪。”   “还有这样的事?”容青玄吃惊道,“寻魔尺也查不出他们的去向踪迹吗?”   那寻魔尺灵敏的很,便是百里之外有鬼蜮妖魔的行迹都可探查出方向,没道理在东皇山失灵了。   “是。”庄殊死气沉沉地点了下头。   瞧瞧,好好一个青年才俊,硬是让鬼祟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容青玄胸中莫名激昂起来:“庄贤侄莫要颓丧,我等既然来了定然要助贤侄将那鬼祟揪出来。”容青玄抬头看了看天边圆的不能再圆的月亮,“今夜便是月圆之夜,按照惯例,那些鬼祟定会现行。若守株待兔之法行不通,不如换做请君入瓮吧。”   庄殊眼睛豁然一亮:“容前辈的意思是?”   容青玄刷地打来折扇,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解释了一番。   他的办法很简单,那鬼祟不是专挑独身在外且修为较高的修士下手吗?便选出一名中阶修士做诱饵,其余之人潜藏起来,待那鬼祟现身之时一拥而上,来个瓮中捉鳖。   庄殊听罢略路思忖了片刻,认为此计可行,只是派谁去做这鱼饵呢?   计谋是容青玄出的,人当然也要从青竹峰的弟子里选才是,他的目光飞快地从几个低阶弟子前掠过,又忽视了几个女弟子,在龙篱的身上稍稍停顿了一下,最终落在了沈梦清的身上。   沈梦清,筑基后期,资质身手都不错,实乃上佳之选。容青玄笑着冲一脸懵逼的沈梦清招招手:“清儿过来,为师有事交代与你。”   待容青玄将具体工作内容细细告知沈梦清后,沈梦清脸色顿白。   即便内心打翻了五味瓶,沈梦清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是,师尊。”   “嗯,速速去准备吧,你放心,师尊会在暗中保护着你的。”   沈梦清道了声谢,便退下了。   月色渐渐朦胧,容青玄等在庄殊的安排下,藏身在东皇山山腹内的一个小山洞中。   虽说是个暗无天日的小山洞,庄殊却叫人收拾的妥妥帖帖,且又贴心且自作主张的给容青玄和玉无欢准备了情侣雅座,此等行为,直教容青玄怀疑这小子是容青玄和玉无欢的cp铁粉。无奈,容青玄只得和玉无欢肩膀挨着肩膀,胳膊蹭着胳膊坐在一起,略有些绝望地盯着单晶镜内的景象。   玉无欢的身后站着他的心腹弟子江玉婉,而容青玄这边则站着二徒弟林蔚,没办法,大徒弟被他打发去当肉盾了,龙篱又不够格,只能叫林蔚来撑撑场面了。   然而事实上,只怕整座暮苍山也找不出比龙篱修为更高的弟子来。   想起龙篱,容青玄这才意识到自从到了华阳宫还没和男主大大说过话呢,便回头问林蔚:“龙篱呢?”   林蔚回眸张望了一番:“许是和其他小弟子侯在洞外吧,又或者去看护阵眼了。师尊,需要弟子将龙师弟叫过来吗?”   倒也没什么事要和男主大大交代的,容青玄摇摇头:“不用了。”   他定神望着平静无波的单晶镜,掐算着鬼祟出现的时机,一旁玉无欢却冷不丁道:“你倒是时时刻刻惦念着你那位小弟子。”   这是玉无欢第二次意有所指的提起龙篱了,容青玄苦笑了一下,心道能不惦念嘛,他的身家性命可在龙篱身上挂着呢。   正待回话,忽听庄殊道:“快看,单晶镜中有人出现了。”   容青玄忙聚精会神地看向单晶镜。   原本只显现着几棵枯树和一片乱石的单晶镜内,清清楚楚地显示出了一个人影,那人身披黑袍,手执长剑,飞快地在乱石上跳上跳下,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容青玄放出去的鱼饵,沈梦清。   沈梦清出现之地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鬼祟现身,可沈梦清已在东皇山下晃荡了大半天了,仍旧没有可疑之人出现。   难不成,这个诱饵不够诱人?又或者,对方识破了自己的把戏?   就在容青玄迷茫无解之时,一团黑雾忽然在单晶镜中,那黑雾浓稠灵动,像一条黑色巨蟒一样悄悄尾随在沈梦清之后,伺机而动。   来了!   容青玄打起精神,屏息凝视,只见黑雾缓缓伸出一只触角,触角渐化为人手的模样,朝沈梦清心脏所在的位置探去。   果然是要挖心!   魔手渐渐逼近,沈梦清却毫无察觉,继续向前奔袭着。忽然,那道魔气又幻化出两只人手来,一左一右抓住了沈梦清的脚腕。   修长的身形骤然一顿,想要转身却被脚上的两只魔手钳制得动弹不得,挖心之手看准时机,呼啸着缠上沈梦清的上半身,沈梦清后仰避过,拔出腰间佩剑斩断魔手飞身而起,落在了身后的巨石上。   斗篷飞起的瞬间,容青玄清楚的看到了掩藏在兜帽之下之人的庐山真面目。   龙篱?!! 第九章   居然是龙篱?!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是龙篱去当诱饵了!   容青玄气恼不已,然而眼下却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因为单晶镜中的龙篱已然被鬼祟纠缠了住!   那鬼祟不知何时分化裂变,变出了数十道分身,分身个个凶残,挥舞着白骨利爪围着龙篱抓来刺去。   身披黑色斗篷的龙篱身如鬼魅,仿若一团游离难觅的黑色雾气般游来飞去,虽无法战胜黑雾,却也教黑雾对其无从下手。   容青玄越看越着急,且不论龙篱一死他也就跟着完蛋了,关键这男主大大明明已经是金丹修为,为何像个未出嫁的大姑娘似得扭扭捏捏放不开手脚,一味的隐忍逃避呢!   一同观战的玉无欢淡淡道:“不是提前备下了阵网么?怎么不见拉下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啊!鱼儿已经现身了,他们提前准备好的网呢?哪去了?   容青玄隐隐觉得不好,站起来正要说话,忽见几个华阳宫弟子踉踉跄跄跑了进来:“少宫主,不好了!负责镇守阵眼的弟子尽数被鬼祟剜心剥皮了!”   那弟子话音刚落,已是有人将被剥了皮剜了心的弟子抬了上来。那些弟子身披染满了血的白布,胸口处像被人捣了一拳一样深深塌了下去,只剩一个鲜血淋漓的血洞。   容青玄只看了那宛若被剥了皮的血红兔子一样的尸体一眼便觉得眼睛发黑腿发软,摇摇晃晃便是要摔在地上。玉无欢见状忙将容青玄揽在怀中,关切道:“青玄,你没事吧?”   这厮还真是逮着空便来占他便宜,容青玄忙从玉无欢的怀中挣脱:“我没事,多谢师兄关怀。”   他边说边忧心忡忡地望向单晶镜,看罢,险些真的晕过去。   龙篱的斗篷已经被鬼祟抓破,身上似乎也挂了彩。   即便如此,龙篱仍旧只守不攻,便是玄刀也不曾召出。   这特么的是什么情况?找死吗?   容青玄暴怒而去,赶在华阳宫和两峰弟子之前赶到了东皇山下。   当他飞到龙篱身边时,围攻龙篱的鬼祟已由几十变成了几百。   几个从阵眼处跌落的弟子就摔在龙篱脚下,龙篱却视而不见,一心一意地与鬼祟周旋,便是容青玄现身也不曾察觉。容青玄也不搭理龙篱,当空击出一团赤色灵焰,瞬间灭去大半包围着龙篱的鬼祟。   漆黑的暮夜被赤红的灵焰所点亮,龙篱蓦然回眸,这才发现容青玄就站在自己身后。   赤红暮色下,容青玄一张秀雅清隽的脸冷的可怕,龙篱心中莫名一慌,颤声唤道:“师尊……”   “别叫我师尊?”容青玄被龙篱的不作为气的肝疼,“我没有你这么畏首畏尾的徒弟!”   龙篱一双比三千星河还闪亮的眸子立刻暗淡了下去。   “师尊……”   龙篱委屈巴巴的嗫喏着,眼圈隐隐都有些红了。容青玄却仍旧生气,龙篱爆增的修为是通过他二人的辛苦双修得来的,既然收货了劳动果实,为何不用?   这真是令人费解的行为。   容青玄却运用的得心应手手到擒来,弹指之间便将那些鬼祟都剿灭了,连个渣渣都没留。他不解瞪着龙篱:“阿篱,你为何不出手?”   龙篱为难的望着容青玄,似有难言之隐。   容青玄被龙篱这副欲说还休的模样搞得浑身难受:“说啊。你我之间有什么好隐瞒的。”   龙篱一愣,似被容青玄的话语打动,正要解释,玉无欢和庄殊出现了。   庄殊瞧了瞧一地的鬼祟碎渣,惊道:“容前辈,你将它们都杀了?”   看!这小晚辈被他的战斗力惊到了吧!容青玄得意的挑了下眉:“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   庄殊的表情却变得非常难看,一点为容青玄庆祝的样子都没有:“容前辈,这些烟雾不过是鬼祟派出捕获修行者的爪牙,真正的鬼祟并未现形,如今你将它们都杀了,无异于打草惊蛇……”   啊这……   也没人告诉他这烟雾不是鬼祟本体啊。正僵持着,空中忽然响起一阵桀桀怪笑之声。   那笑声从四面八方而来,方向不明,却无孔不入,暴虐地蹂躏着众人的耳膜:“哈哈哈,就凭你们这些小喽啰,也想抓我?”   鬼祟本体?!   说曹操曹操便到,还他妈是自爆。   弟子们纷纷亮剑,呈八卦阵式分列开来,严阵以待。   现在阵中的容青玄眯了眯眼睛,这鬼祟的声音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   “阁下既已现身,何不露出庐山真面目!”庄殊持剑喝道。   “庐山真面目?呵呵,你们想看本座的庐山真面目,可以呀!”   那怪音忽地逼至众人身前,紧接着,一道白色气旋飞转着出现在半空之中,一只白的看不出血色的手从气旋中探了出来。   那手妖娆非常的舞动了几下,骤然在半空握成虎爪,紧接着,一名华阳宫的弟子飞身而出,被虎爪紧紧抓住了身子。   “住手!”玉无欢与庄殊呵斥一声,几乎立刻追了出去,然而那怪手却消失不见,仿佛不曾将天幕扯开一般。   玉无欢与庄殊扑了个空,脸色别提多难看了,正要骂街,距二人不远之处,竟是又凭空多出一只手来。   那只手血淋淋的,指尖勾着一张人皮,手掌托着一颗人心。   “最后一颗心了,修为虽低了些,倒也能用。”血手松了人皮,只托着心道,“多谢庄少宫主将这么多弟子奉到本座面前任本座挑选,他日大业得成,定不忘庄少宫主这份功劳。”   “你闭嘴!”一向稳重自持的庄殊被气得浑身发抖,“不敢示人的龌龊东西!还我弟子命来!”   庄殊提剑杀了过去,然而半空中哪里还有那鬼祟的影子。   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且空气中未留有半分魔气,便是想用寻魔尺追踪也不能。   不过,容青玄隐约猜到那人是谁了。   他识得那人的声音,更认得那人的手,且对那人爱说废话的习性十分了解!   这鬼祟,他捉定了。   “无欢,你且带庄少宫主回华阳宫,我去去便来!”   容青玄甩下这句话,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十章   一场杀戮,使得天边的皎月隐隐泛了红。   容青玄踏着诡谲的红色月光飞至东皇山下的一片乱石林中,孤影只翼走进了石林后所伫立的山洞。   那山洞洞口极小,只容一人通过,洞中一片漆黑,不时传来怪物的痛吟之声。容青玄燃点火折,接着微弱的灯光向洞里探寻,只见洞中倒悬着无数蝙蝠,冰凉的山泉水顺着石缝一滴滴落下,渐汇成一指宽的水流向内流去。   容青玄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山洞里,磕磕绊绊走过一段羊肠小路后,洞身总算宽阔了些,又往里走了一段,冷不丁踩上了一个软绵绵湿润润的东西,心里咯噔一下,便不敢再往前走了。   不用看,他踩倒的指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知者不怕,权当什么都没发生好了。容青玄一不做二不休,灭了火折,盲人过河般继续往前走,一步,两步,几乎每一步都踩在了湿滑黏腻的东西上,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那湿乎乎的东西渗进他的鞋子,浸湿他的鞋袜,像一条条冰冷的小蛇般缠上他的身体。   容青玄被这古怪的感觉搞得浑身鸡皮疙瘩起起落落。   他硬着头皮,生生死扛过了这段泥泞的湿路,好不容易落在了一块干净的石头上,愕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山洞的尽头。   悲催的是,他居然一无所获。   这个打击未免太大了点,容青玄心情略糟,便重新点燃了火折想寻一寻路,火光点燃山洞的瞬间,容青玄的目光不可控制的落在了那段湿滑的小路上,登时呼吸一滞,差点就这么过去了。   那些湿哒哒软绵绵的东西,是一张又一张的人皮。   他们被人乱七八糟的扔在山洞里,或完整,或残缺,或已污糟不堪,或新鲜血白,各式各样,姿态万千。   容青玄灵魂出窍般盯着那些人皮看了一会,别过头,捂着嘴呕吐起来。   真他妈恶心!   不过,这些人皮的出现印证了一件事——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那剥皮剜心的孽畜就藏在这山洞中!   只是,他都一条道走到黑了,为何没发现那妖孽的洞府呢?   容青玄百思不得其解,便借着火光在崖壁上这摸摸那摸摸,《龙傲九天》的作者是个感情流写手,每次写到闯关剧情时总是崩,尤其时密室中的钥匙,写来写去都是什么“凸起的异样石头”,“书房里正中摆放的兽首”,反复使用,没有创新。容青玄在崖壁上摸了半天,总算摸到了传说中的”凸起的异样石头”便毫不犹豫地拍了下去。   事实证明柔软的茄子大大诚不欺他,一巴掌拍下去后整个山洞剧烈震颤起来,被容青玄拍了一巴掌的崖壁上崩裂出一条条深长的裂纹,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崖壁炸裂开来,而容青玄则被一股狂风卷携而去。   那狂风携沙卷石,粗粝的石子剌得容青玄脸颊生疼,被迫被狂风带着在半空中飞了几圈后,容青玄潇洒落地,胸膛一挺站了起来。   展现在容青玄面前的,是一座类似于祭坛的建筑。   祭坛高约八丈,通体乌黑,光可鉴人,坛顶一只赤红鬼纹眼,坛身贴有八道魔符,另有八条漆黑铁链斜倾而下,被筑台上的八只玄武牢牢咬在口中。筑台平阔,四角堆满祭祀之物,正中央则摆放着一只巨鼎,鼎中黑火熊熊,妖冶的火舌随风乱舞,如海底疯长的海草一般。   这是……   复活坛?   容青玄记着这个东西,此乃小说后段出现的,龙篱试图复活其生母霜傲雪时所用的禁术。   书中描写想要启动此禁术,需用一百零八颗修士之心做魂引,将已死之人的魂魄从阴间引出。设定没问题,只是此时的龙篱压根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更没有黑化,又怎会启动复活坛呢?   既然不是龙篱启动的复活坛,那会是谁?毕竟,这门禁术是龙篱本人无意之间在一本魔教古籍上发现的啊,除了龙篱,以及他这个顶包货,没人能知晓。   真是奇了!究竟是何人所设的复活坛,又想复活谁?   难道……这群妖魔想复活的是霜傲天?   容青玄倒吸一口冷气。   是啊,作祟的人是魔族,魔族想救的人除了霜傲天还能有谁!   卧槽,这霜傲天可他妈不能活过来啊,霜傲天活了不得磨刀霍霍找他来报仇啊!容青玄磨了磨牙,袖中滑出斩风剑,足尖一点朝坛顶飞了去。   只要将坛顶的那只鬼纹眼毁掉,这祭坛邪术便破了!   容青玄越想越激动,便又在足下灌了道灵力,试图飞得再快些,谁知那灵力竟在脚底板拐了个弯,悲伤逆流直冲容青玄心脉而去,容青玄直觉得心脏剧烈一缩,浑身灵脉便自行封闭了住,生生教他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容青玄被摔了个眼冒金星骨头打颤,百般痛楚之中不忘思索一个问题——他为何无法运灵了!   容青玄不信邪地搓了搓手指,然而手指肚都快搓红了,半点火星子都没打出来。就在他惶恐无措,不知自己遇到了什么见鬼情况之时,一粉衣玉貌,姿态妖娆的男子带着数百魔兵走进来道:“呦,这不是容仙师嘛,我们又见面啦。”   傅笙潇?   容青玄冷笑着打量了傅笙潇两眼,并没有显现出多么的惊奇:“傅笙潇,我就知道是你在捣鬼。”   “我倒是没料到容仙师竟还记得当初在东皇山下与傅某的一夜春情,竟认出我来,找到了这里。”傅笙潇妖娆一笑,“容仙师,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容青玄嗤笑。   “傅笙潇,你少絮絮叨叨的跟我磨嘴皮子。你剜了那么多修士的心,是为了复活霜傲天吧?”   “不错。”傅笙潇干脆利索的认了下来,“容仙师还知道些什么,不妨都说出来。”   容青玄冷笑着将傅笙潇身后的魔兵打量了一圈:“怪不得来去无踪,怪不得留不下半分踪迹,你们披着人皮行动,掩盖去一身的魔气,便是悄悄混入人群之中也不会被发现,真是好精细的算计!”   他们都以为那鬼祟剥取人皮是为了震慑挑衅,却没想到是被魔徒拿去使用了!   “哇哇,容仙师又说对了呢!”傅笙潇夸张地眨了眨眼睛,继而委屈巴巴地绕着胸前垂着的发丝道,“哎,傅某也是没办法,东皇山有魔气,适宜建造祭坛,可镇守在东皇山的华阳宫太过讨厌,总是对我们喊打喊杀的,我不想出披人皮杀人的办法如何躲得过华阳宫的围捕呢?”   “不过如今大计已成,只要将这最后一颗心放进鼎内炼化,尊主便可醒来了。”傅笙潇笑着朝容青玄抛了个媚眼,“容仙师,你放心,我会替你向尊主问好的。”   傅笙潇说罢便仰头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娇喘轻吟。容青玄冷冷望着傅笙潇:“合欢宗虽被中原修真界所不齿,好歹也是人修,你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好好的宗主不当,竟心甘情愿的给魔族当走狗了?”   傅笙潇闻言缓缓止住笑声,“哎”了一声道:“什么走狗不走狗的,容仙师,你说话未免太难听了。良禽择木而栖,容仙师怎知日后不会被我这只走狗打得屁滚尿流呢?”   妩媚的眸子在容青玄面上化了两眼,故作疑惑道:“咦?容仙师怎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呢?是不是受伤了?”   容青玄双眸一觑,静待傅笙潇后面的话。   果然,傅笙潇见容青玄不搭理自己,便自顾自道:“哦,我想起来了,回到山洞时发现有外人闯入,便赶紧启动了机关。容仙师不妨抬头看一看,你瞧那鬼纹眼是不睁开了?”   容青玄便依着傅笙潇的话瞧了那鬼纹眼一眼,果然,适才紧闭着的鬼纹眼居然睁开了,幽蓝色的眼珠滴溜溜地在眼眶里转动着。   容青玄望着鬼纹眼中射出的诡异蓝光:“那,那是……”   “那是在下最新淬炼出的毒物。”傅笙潇缓步走到容青玄身前坐下,用手指勾住容青玄的下巴,逼得容青玄不得不与自己对视,“这毒名叫碎骨销,中毒者不仅会法力尽失,还会感受到筋骨寸断,销魂噬骨的美妙滋味。容仙师可是第一个品尝碎骨销的修士呢,怎么,现下感觉如何呀?”   傅笙潇迷蒙的眸子骤然燃起一簇火光,紧接着,容青玄的身体里像是爬满了蛆虫一般痛痒起来,逼得他四肢缩紧,捂着胸口剧烈喘息起来。   傅笙潇望着痛苦挣扎的容青玄,笑得别提多得意了:“如何?这百鬼噬体的感觉是不是很销魂呢?容仙师,实不相瞒,但凡是我合欢宗炼制出的毒药,只要行双修之术都可压制,用不用在下帮你疏解一二啊?”   傅笙潇笑得轻狂,边说边勾住容青玄的衣角,试图将他的腰带扯下来。容青玄身上本就痛痒的很,偏偏傅笙潇又缠了上来,故意撩拨着他,教他愈发的难受。   “想要吗?嗯?”傅笙潇轻轻地揉搓着容青玄的腰,“能与容仙师这般仙人一样的人儿双修,在容仙师的身体上索取快乐,是傅某做梦都想做的事情。如今容仙师好不容易落到傅某手上,便成全在下一回吧。” 第十一章   说罢,便开始熟稔的扒容青玄的衣裳。   容青玄痛苦的愤怒着。妈的,是因为他做富二代的时候造孽太多,所以才会在这个世界被各路人马反调戏,受此孽报吗?   不!   容青玄猛地睁开双眼,指尖捏决拍地而起,将一串暴烈的灵珠撒向傅笙潇。   闪耀着火光的灵珠围着傅笙潇炸裂开来,轰轰作响,傅笙潇以袖掩面飞下祭坛,恨声道:“容青玄!”   容青玄旋身立在一道高阶上,狼狈却孤傲地瞪着傅笙潇。   “你竟能反制碎骨销的毒性?!”傅笙潇难以置信,“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容仙师,你总是能给傅某许多惊喜!”   “是吗?”容青玄不羁笑笑,“傅宗主也总能刷新容某的三观。”   傅笙潇眯了眯眼睛,很显然,他没有搞懂容青玄口中的三观是个什么意思。二人正僵持着,一道脆生生的女声响起:“傅笙潇,你不赶紧着去做正经事,反倒与正道狗打情骂俏腻腻歪歪,你是想讨打吗?”   说话间,女子已走了进来,她身着一身如火红裙,手执红鞭,发间缀满了红色的羽毛与柳叶,整个人妖娆娇俏,艳光四射。   这是……   龙篱后宫成员之二,霜傲天的女儿,龙篱的表妹,幽都不死成少城主,霜飞儿!   霜飞儿凭借动人的美貌,暴戾的性格,残忍的手段,常年稳居“最想让作者发盒饭的女配角”一榜的榜首。当然也有不少男性读者支持龙霜cp,原因很简单,霜姑娘穿得少,放的开,会玩,也敢玩。有霜飞儿出现的剧情,必定是酸爽高能,撸点满格,令人直呼过瘾。并且,咳,并且霜姑娘是表妹来着,那种禁忌感带来的刺激,是其他后宫成员无法给予的。   容青玄望着这位争议颇高的后宫成员,感觉很头疼。   因为霜飞儿出现的剧情不仅黄暴,而且会死人,且一死就是好多人。   原因无解,大概是这姐姐自带衰神体质。   这边容青玄盯着霜飞儿头脑风暴,那边霜飞儿却在盯着冒着蓝火的大鼎:“最后一颗心呢?”   傅笙潇拍了拍手,立刻有魔兵将盛放着新鲜人心的玉盘捧了上来。   “少城主,人心在这里。”傅笙潇指着那颗仍在砰砰跳动着的心道,“只是献祭的时辰还未到,少城主不如稍安勿躁,与奴才在此等候一会。”   “嗯。”霜飞儿应了一声,轻吁了口气,“若真的救回我爹,便放了那小孽畜,不然的话,将他一片片切了,当着他的面喂我养的饕狗。”   “是,都听少城主的。”傅笙潇赔笑道。   霜飞儿冷哼一声,转过身来,认真研究起容青玄:“他是谁?”霜飞儿看向傅笙潇,“你把他草了?”   容青玄身子一歪,这霜姑娘还真是豪迈,姑娘家家的,张口草闭口草,成何体统。   傅笙潇似十分惧怕霜飞儿,小丫鬟似得站在霜飞儿身后,老实道:“奴才本来是要用这厮的身体修炼的,不过,还未得手……”   霜飞儿闻言一哼,绯红的眼眸中闪出一丝不屑之色:“你们合欢宗的人可真会图省事,自己不好好修炼,需要灵力时便去草人或者被人草,一边逍遥一边获取灵力,只需努力干上几晚便可抵过他人数年的修行。”   “少城主,话也不能这么说。”傅笙潇红着脸解释,“双修一事也是有风险的,若无法控制住对方的心智,或被对方压制反吸灵力,很有可能走火入魔的。”   “那又怎样?”霜飞儿不屑道,“爽都爽过了,还在乎命么?”   容青玄:“……”   傅笙潇:“……少城主说得是。”   怼赢了傅笙潇的霜飞儿满意地撇了撇嘴角,晃荡着傲人的双峰走到容青玄面前,用猩红的手指甲勾了勾容青玄被傅笙潇扯得歪歪斜斜的衣服:“这人长得可真好看,杀了怪可惜的,这样,回头你教一教我双修之术,让我吸干他身上的灵力。”   容青玄:“……草!又来一个想上他的,还他妈有完没完了!”   “呃……”傅笙潇为难地搓了搓手,“少城主,不是奴才不肯照办,只是……”   “只是什么?”霜飞儿柳眉一竖。   “只是,此人便是杀害城主之人,若只是简单吸走他身上的灵力,似乎便宜了他……”   霜飞儿闻言一愣:“你说什么?”抬眼瞪住容青玄,“你说此人便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   傅笙潇点头道:“正是。”   “好啊,原来是你!”霜飞儿手中的红鞭“滋滋”作响起来,“你敢砍去我爹的头,我便将你的四肢砍下来,在剥开你的后脑,将五毒虫塞进去,让你尝尝被吞噬脑髓,吸干鲜血的滋味!”   嚯!好个心狠手辣的小丫头!容青玄粲然一笑,镇定道:“霜姑娘,你先别生气,也别因一家之言便急着杀我。怎么说呢……嗯,你爹确实是死在我的剑下,却不是我杀得他,而是他脾气太暴躁,输了比试直觉伤自尊,主动在我的斩风剑上抹了脖子……”   “你闭嘴!”霜飞儿厉声打断容青玄的话,“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说谎话来哄我?哼!我霜飞儿做事一向是宁杀错不放过,既然有人说我爹是你杀的,那不管是不是你动的手,你都得死!”   说罢,亮出手中的红鞭,朝容青玄甩了出去。   容青玄早有准备,在红鞭亮出的一霎便朝后飞了去,只是他一直用全身的灵力压制着体内的毒气,此番松了气门,一直被他强压着的毒气便呈排山倒海之势飞速的冲向容青玄的各个灵脉,在他的筋骨上翻腾叫嚣,一寸寸将他吞噬,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哦,他中了碎骨销了。”霜飞儿望着表情痛苦,难耐地在自己身上抓来绕去的容青玄,喜滋滋道,“我之前给一个小狐狸精喂过这种毒,那小狐狸当下浪的跟什么似得,连街上的乞丐都不放过,最后还是冲到勾栏之地,对着十来个彪形大汉主动献身,这才聊解其苦。小仙师,你觉得你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霜飞儿媚眼一翻,瞧了瞧侍立在侧的魔兵们:“不如就让我的这些手下替你解毒吧,你说呢?小仙师?”   她话音刚落,密闭的禁室内发出一声巨响。 第十二章   轰——   随着巨石的纷纷落地,以玉无欢与庄殊为首的暮苍山华阳宫弟子浩荡而来,将禁室围了个水泄不通。   援兵来了!   容青玄激动道:“玉师兄!我在这里!”   “师尊!”龙篱从人群中挤出来,急慌慌便要往容青玄身边跑,却被玉无欢抬手拦了住。   “青玄,你可有受伤?”玉无欢道。   容青玄摇摇头,睨了霜飞儿和傅笙潇一眼:“就是这两个人在捣鬼,他们摘取人心为的是复活不死城城主霜傲天!玉师兄,咱们万不能教这魔人得逞!”   两门弟子闻言,齐齐将剑尖对准了霜飞儿与傅笙潇。   魔兵早已是护在了霜飞儿身前,将手中五花八门的法器高高举起,与玉无欢等对峙着。面对异变,霜飞儿分毫不怕,不慌不忙地从魔兵身后走出来,扫了玉无欢与庄殊几眼,不屑道:“又来了两条装模作样的正道狗,还带了一群不成气候的小狗,你们的狗鼻子可真灵,居然闻着味儿找到这儿来了。”   玉无欢皮笑肉不笑的召出单晶镜:“我已请大悲寺与逍遥谷的修士前往幽都不死城,你若识相便自行毁了这祭坛,随玉某回华阳宫请罪,不然的话,幽都不死城将变成一片废墟。”   “哈哈哈!区区一座不死城,你们要灭便灭吧。整个魔域不知比你们修真界大出多少倍,只要我爹复活了,大可以再建他千百个不死城。倒是你们这群正道狗,既然擅闯了我魔族禁地,便为我已死的魔族将士陪葬吧,能死在圣坛,死在我爹面前,是你们的荣幸呢。”   “大言不惭。”玉无欢心知谈判失败,便收了单晶镜,亮出了宝剑。   一旁的容青玄早就等不及了,见二人念课文似得将自己的词哔哔完,赶忙切回正题道:“玉师兄,毁了坛顶的鬼纹眼,如此便……呃!”   痛痒难耐的苦楚之感顷刻间侵蚀了容青玄的四肢百骸,容青玄歪在地上,恨恨地瞪住施展法术的傅笙潇。   “傅!笙!潇!”   老子早晚宰了你!   傅笙潇指尖捏诀,幽幽一笑:“容仙师,好端端的,你多什么话呀。”凉凉扫了玉无欢等一眼,愁容满面地说,“哎,早知道我就多准备些碎骨销了,如此,便能邀请少城主观看这群正道狗的丑态了。”   “碎骨销?”玉无欢双目一瞪,“你给我师弟下了毒?”   龙篱闻言一震,紧紧盯着容青玄的眼中写满担心。   “是啊,我是对容仙师下了些有意思的毒药。”傅笙潇风骚地挑了挑眉,“若不是你们闯了进来,现下我与容仙师正快乐逍遥着呢。”   “找死。”玉无欢手中长剑灵力爆闪,“本座今日便了结了你!”   白芒当空一闪,玉无欢人已是杀到了傅笙潇身前。   傅笙潇早有准备,在白芒亮起的瞬间便甩出长绦,缠住身前的立柱飞了起来,白芒擦着傅笙潇的衣角气势汹汹飞向祭坛,将东北角上的一只玄武石兽轰成了碎片。   傅笙潇见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尚来不及反应,第二道剑芒又是劈了过来,他慌忙又手中注满灵力的长绦去接,然而与剑芒相接的一瞬,长绦便化成条条碎步落在了地上。   而傅笙潇本人则被剑气划出一道三寸来长的伤痕,粉衣之上瞬间绽放出无数梅花。   “呃……”傅笙潇痛吟一声摔在地上,无助地望向霜飞儿,“少主……”   “蠢货!”与庄殊缠斗在一处的霜飞儿瞪了傅笙潇一眼,仰头吹了一记口哨。   只听“嗬嗬”几声怪响,十余只膘肥体壮的饕狗冲进禁室,直扑玉无欢而去。   魔族养出的饕狗单是一只便可与修真界上品灵兽一较高下,霜飞儿竟一鼓作气召来了十几只,饶是玉无欢再厉害一时间也被这长牙利爪的饕狗缠了住,姑且杀不得傅笙潇。   傅笙潇落荒而逃,躲在了一众魔兵之后,而霜飞儿则继续与庄殊缠斗。   庄殊打起架来面无表情不说且丝毫没有绅士风度,一把长剑快如闪电,下手狠厉,完全不给对方反攻的机会。霜飞儿咬牙相抗,一条红鞭耍的虎虎生风,边和庄殊打便叫骂个不停,全是下三路的脏话。   两门弟子则与千奇百怪的魔兵激动正酣,魔兵有高有矮,有胖有矮,有的像个人,有的完全看不出是个什么玩意,好在弟子们都已习以为常,沉稳有序的应对着。   所有人都在拼命,除了龙篱。   龙篱依旧拿捏着他不慌不忙的调子,使用着不急不缓的招数,一点金丹修士的魄力都没有,全然像个菜瓜。容青玄真的抑郁了,他不理解明明拥有了金丹之体的男主大大每每打架时为何总是瞻前顾后,舍不得贡献输出,娇气地宛若一吹便倒的林妹妹。   他眼睁睁看着龙篱迂回着迂回着,小心翼翼挪到角落,继而趁着别人不注意时劈开一条石道,迂回地出现了容青玄身旁。容青玄望着从石道里钻出的龙篱,难过道:“龙篱,你究竟想闹哪样?”   鬼祟鬼祟你不抓,魔修魔修你不打,你修来一身修为是为了种蘑菇的嘛?   龙篱神色纠结,眼神中却是一派浓浓的关切担忧之意,他蹙眉望着容青玄的脸:“师尊,你怎么样了?”   怎么样?骨头上像有千万只蚂蚁爬来爬去啃来啃去,怎一个销魂了得。   容青玄正待说话,一头顶脓疮,三目阔耳,体型硕大却配着短小四肢的魔修冲了过来,挥动着手里的大斧子便要砍容青玄。那魔修眼珠赤红,浑身魔气缭绕看起来修为不低,若真一斧子砍下来,容青玄一身骨头怕是要碎了。   就在容青玄纠结着是释放压制着碎骨销的灵力对付魔修,承受百蚁噬骨的痛楚,还是压制着碎骨销,承受骨头被拍碎的痛楚时,龙篱总算幡然醒悟,一击暴击打在那魔修的身上,将其炸成了肉段。   容青玄望着面前纷飞的血肉松了口气,欣慰地看了一旁的龙篱一眼:“阿篱,这才对嘛!”   动手啊!揍他们丫的!   龙篱一脸讪讪,谨慎打量了弟子们一眼,发现无人注意到自己释放出的一记暴击后拉住容青玄的袖子道:“师尊,我背你逃出去。”   容青玄摇摇头,逃,他可不能逃,他得亲眼看着祭坛被毁了才行。   “阿篱,你看到坛顶的那只鬼纹眼没有?”容青玄反握住龙篱的手腕道。   龙篱抬头瞧了那只熠熠生辉的鬼纹眼一眼:“看到了。”   容青玄轻轻点了下头,袖中滑出斩风剑,干脆利索地交到了龙篱手上:“去,用为师的剑毁了它!”   “师尊!”龙篱双手轻颤,哪里敢接容青玄的本命法宝,“师尊,我……”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容青玄逼着龙篱握住了斩风剑,“快去!”   “是。”龙篱站了起来,担忧地看了容青玄一眼,提剑而起。   轻盈的身影掠过众人头顶,直奔复活坛而去,被庄殊缠得无法脱身的霜飞儿尖叫一声道:“傅笙潇,快!快将最后一颗心放进鼎炉里!”   捂着一身伤痕,颤颤巍巍躲在魔兵身后的傅笙潇小心翼翼地将心拿了出来。   他看了看被霜飞儿放出的几只饕狗缠住了的玉无欢,一路躲躲闪闪冲向了鼎炉,混乱之中,几乎没人发现他的身影,除了一直默默观战的容青玄。   眼看着傅笙潇离鼎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容青玄缓缓捏决,击出一道刺目灵焰。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炉鼎被炸成了两半,而傅笙潇则被灵焰散发出的余威震飞了出去。   没有什么比亲手毁掉他人唾手可得的希望更爽的事了,即便他付出了被碎骨销反噬的代价!容青玄正得意着,然而下一秒他便得意不起来了。   那傅笙潇好死不死的,竟是落在了他身前。   “容仙师……”傅笙潇狞笑着望着再一次被碎骨销折磨得白了脸的容青玄,“您倒是再击出一道灵焰叫傅某看看呐?”   容青玄:“……”   他妈的。   龙篱闯过重重阻拦,终是飞到了坛顶。   就在他扬起斩风剑,意图将那只散发着幽幽蓝光的鬼纹眼毁掉的时候,忽听傅笙潇道:“都别动!不然,我立刻杀了容青玄!”   斩风剑在龙篱手中一颤! 第十三章   人魔齐齐住手,傅笙潇用长绦紧紧勒着容青玄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玉仙师,你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啊。”傅笙潇紧贴着容青玄的后背,露出一双眼睛阴笑着望着玉无欢,“只要傅某稍稍一用力,容仙师的脖子可就要断了。您也别指望着容仙师能自救,他现在可承受着百蚁吞噬的苦楚呢,灵力难聚,不过是俎上鱼肉。”   “青玄。”玉无欢白了脸,提剑指着傅笙潇,“你快将我师弟放开,不然我带人挑了你的合欢宗。”   “玉仙师,这个时候来威胁我可是不聪明的做法哦。”傅笙潇猛地一用力,拉紧了容青玄脖子上的长绦,容青玄直感觉自己脖子都快要断了,血液凝固在头顶不上不下,似随时都要爆裂来开。   更可恨的事,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在压制住体内的碎骨销。   真他妈妈的……   “师、师兄……”容青玄咬牙切齿,“别、别管我,杀了他们!”   玉无欢紧攥长剑,周身灵力爆闪。   僵持间,一抹白色灵光骤然出现在傅笙潇身后,“轰”地一声响将其炸飞了出去。容青玄被傅笙潇挟持,自也受了这场无妄之灾,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随着傅笙潇一并飞了出去。   堪堪在半空中横旋了数圈,忽被一双大手用力揽住了腰身,带着他飞向复活坛。   “龙篱?”   “是龙师弟!”   人群中有人在呼喊。   容青玄强忍着周身密密麻麻的痛痒,定睛瞧了身侧之人一眼,果然看到了龙篱那张俊美无双的脸。   “师尊!”龙篱见容青玄恢复了意识,欣喜道,“师尊,你要不要紧?”   容青玄勉力摇了摇头,望住近在咫尺的鬼纹眼:“阿篱,毁了它!”   “是!”龙篱扬起注满灵力的斩风剑,风驰电掣逼近了坛顶。霜飞儿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快!快将那人给我拦下来!”   厮杀声再起,容青玄敏锐地察觉到有一团浩瀚魔气朝他们师徒二人追了过来,他不予理会,镇定催促道:“快!”   斩风剑划出一道白光,直逼鬼纹眼而去,那鬼纹眼似是察觉到外敌逼近,诡异的赤色眼珠飞快转动起来,散发出的蓝光越发地耀目。   “龙篱!”容青玄再次催促,“快!”   斩风剑破风而出,稳准狠地插进了疯狂转动着的鬼纹眼中。   耀目的蓝光一瞬间化为无形,诡异的红色眼珠闪动了几下后缓缓失去了光芒,随着鬼纹眼的闭合,整个禁室都昏暗了下去。厮杀声骤止,静的针落可闻,气氛陡然间变得诡异起来。   这、这是怎么了?   这该死的复活坛,可是毁了?   就在容青玄不明所以,胡思乱想之时,闭合着的鬼纹眼豁然睁开,射出一道凛凛蓝光。   刺目的蓝光瞬间将师徒二人的身形点亮,龙篱下意识的护在了容青玄身前,任那蓝光穿过自己的眉心,射了出去。   “龙篱!”容青玄忙将龙篱拽了回来,然而下一秒,整座复活坛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斜挂在坛身上的八条玄铁链“咔咔”作响,含咬着铁链的石玄武呜咽起来,似在哭诉,又似在泄愤。   只听“轰轰”几声炸响,巨大的石玄武一只接着一只炸成了碎块,摆脱了束缚的玄铁链疯狂摔动起来,在崖壁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大窟窿。   “不好!”不知谁大声喊道,“复活坛要塌了!”   话音刚落,整座复活坛像倾倒的大山一般覆盖而下,敌我不分地砸向了祭坛前的人群。   “逃!快逃!”   大地剧烈颤动起来,似有意阻拦奔逃的人群,石块如雨点般落下,沙土翻腾而起,须臾之间,恢弘瑰丽的复活坛已成人间炼狱。   “师尊!”龙篱紧抱住容青玄,穿过重重沙雾落在一道石壁前,扬手便是一掌。   坚硬的石壁硬生生叫龙篱轰出个大洞来,龙篱便一边轰山洞,一边往容青玄体内灌输灵力,替他压制体内的碎骨销。   “师尊,你千万坚持住!”龙篱掌中的灵焰一团接着一团击了出去,硬生生炸出一条生路来。容青玄已然被碎骨销折磨废了,歪在龙篱身上,眯着眼睛看着他的小徒儿不要钱似得往外甩暴击。   这小子……总算……想起来自己是个金丹修……士了。   混混沌沌中,容青玄如是想。   不知煎熬了多久,容青玄总算离开了可怕的山洞,见到了稀薄却饱含希望的日光。   由于是临时轰出了一个逃命山洞,是以师徒两个根本不知自己到了哪里,龙篱将容青玄放在一片枯草坪上,跪在他身前哽咽道:“师尊,师尊你怎么样?”   容青玄一张俏脸都灰了,精美的蓝袍上落满了尘土,头发也散了,龙篱倒是精神抖擞,除了胳膊上的伤痕有些碍眼,余处完好无损。   “你……”容青玄只说了一个字,便蜷缩起四肢,在地上打起滚来。   挺不住了,真的挺不住了。   每一寸骨头似乎都酥掉了,碎掉了,他痛得撕心裂肺,痒的几欲发疯,身体不受控制,灵魂也飞到了三界外,整个人混混沌沌,又迫切的渴望着什么,真真的生不如死!   不愧是合欢宗调制出的淫毒,真他妈够劲!   容青玄咬紧牙关,皱着眉头,胸膛剧烈起伏,喘息个不停。热,太热了,他似乎快要被融化掉了!几乎丧失理智的容青玄解开腰带,胡乱扒着自己的衣裳。   “师尊!”龙篱赶忙按住容青玄的手,却被其掌心传来的热度激得浑身一颤,“师尊,弟子该怎么办?”   容青玄双目迷离,反客为主攥住龙篱冰凉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好、好舒服。   他披散着头发,衣衫凌乱,雪白的皮肤约隐约现的露了出来,偏偏整个人又稀里糊涂的,全然不知自己散发出的魅态,只是抱着龙篱的手,烦躁的扭动着腰身,低吟轻喘。   龙篱手足无措地望着因碎骨销发作而陷入混沌的容青玄,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师尊,师尊……”   好吵。   容青玄用力将龙篱往身前一带,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扣住他的后脑,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唔!”龙篱双目陡然瞪圆,难以置信且惶恐害怕地望着容青玄,却未做反抗。双唇相抵的瞬间,那股令人摧心剖肝的痛痒之意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放大了数倍,容青玄再难控制,扯去二人的衣裳,翻身将龙篱压了住。   “阿篱……”容青玄目光几近涣散,似喝醉了一般,糊里糊涂,却因那张清新俊逸的脸而显得落拓迷人,“为师,为师再借你的身体一用。”   说完,不管龙篱愿意不愿意,一把撕去了龙篱的中衣。 第十四章   身体相合的瞬间,容青玄灵魂出窍。   蛊毒依旧在他身体内叫嚣着,他却早已忘了自己是谁了,跌跌撞撞之间,他感觉自己时而在天上,时而在地上,时而百爪挠心,时而飘飘欲仙。淫毒的痛痒渐渐被另外一种感觉所替代,虽然也痛,却痛得痛快!   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师徒二人在渺无人烟的枯草地上,荒唐了一回又一回。   龙篱依旧是先被动,后主动,且一旦主动起来便似忘了自己与容青玄间的师徒关系,做得那叫一个猛。容青玄眼睁睁的看着天亮起来又黑了,星星一颗一颗爬出来了,可身上的小徒儿似乎还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便哑着嗓子提醒道:“啊、阿篱……可、可以了……”   再做下去,老子的命就没了。   龙篱紧箍着容青玄青紫斑驳的腰,紧闭着眼睛不说话,他的脸上湿湿嗒嗒,不知是泪还是汗。容青玄隐约记得龙篱起初似乎哭来着,虽然他不理解龙篱为何哭,但总归是哭了。   妈的,被人草成这样,想哭的是他好嘛?   还有,他的毒已经解了,怎么龙篱还做个没完,他们两个到底是谁中毒了,怎么看起来更像是龙篱中了碎骨销,而他则是替龙篱拔毒的炉鼎。   “阿篱……”无奈,容青玄只得微微躬起酸胀不堪的腰身抗议,“停,停下吧……”   龙篱这才睁开了眼睛,定定望了容青玄一眼,猛地将他推回地上,覆身压了下去。   都是男人,容青玄十分理解龙篱的行为,便咬牙承受了最后一击,灭顶的战栗缓缓消逝之后,容青玄彻底颓了,泥娃娃似得瘫在地上,幽怨地望着龙篱。   尽了兴的龙篱总算清醒了过来,轻吞着口水惶恐地望着容青玄,战战兢兢道:“师、师尊……”   说罢,眼圈一下子便红了。   “师尊,我、我……”龙篱哽咽起来,像受惊的小兽一般无助道,“我居然、我居然又做了这般畜生不如的事!”   容青玄:“……”   你发狠草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容青玄心中咬牙启齿,面上只能默默叹了口气:“阿篱,别哭,你先……先出来……”   龙篱闻言一惊,低头看了一眼,这才慌慌张张的离开了容青玄的身体。   “师、师尊……我……我……”龙篱裹上斗篷,跪在地上便开始哭。容青玄好不容易才合上颤颤巍巍的双腿,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无语地望着自己的这个小徒弟。   还真哭了?   龙篱哭得伤心欲绝,肩膀抖动个不止,手背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容青玄大致分析了一下龙篱哭泣的原因,无非就是觉得自己又欺师灭祖了,上了师尊了,猪狗不如了,便叹了口气道:“阿篱,别哭了,是师尊叫你做得,你没错。”   “不,我有错!”龙篱奋力地摇着头,睁着绯红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容青玄,“若是我能保护好师尊,师尊就不用受碎骨销之苦,不用受……”   龙篱卡壳了片刻:“不用受这份……屈辱……”   容青玄:“……”   你情我愿的事,屈辱个屁啊!   容青玄心中叹气,这小孩的脑回路怎么九曲十八弯的,一点痛快劲都没有。   “阿篱,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屈辱?谁告诉你为师觉得屈辱了?倒是你,你是不是委屈自己献身于为师,感觉屈辱啊?”   “没有没有!”龙篱忙解释,“龙篱只是觉得、觉得委屈了师尊。”   龙篱说得诚意拳拳,想来是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容青玄,玷污了容青玄,容青玄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叹息着揉了揉龙篱的脑袋:“好了,师尊不觉得委屈,师尊只会感激你,你不许多想了啊,乖!”   妈的,为什么每次被草完,都要给草他的人做心里辅导啊!   容青玄一边撸着龙篱的脑袋一边腹诽。   龙篱的情绪在容青玄的安抚下渐渐平复了下去,擦擦眼泪,一脸担忧地问:“师尊,你身上的毒解清了吗?”   解清了吗?容青玄也说不好,谁知道傅笙潇那个死娘炮下的毒药药性几何。   “应该解清了,待回了暮苍山再让你钟师叔瞧瞧,问题应该不大。”   龙篱闻言乖乖地点了点头,找来容青玄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替他穿上。   拜龙篱所赐,容青玄的肩膀上、锁骨上、腰上、腿上,青青紫紫一大片,随便一戳便能疼得他嗷嗷叫。龙篱看都不敢看那些伤痕一眼,紧咬着牙关替容青玄穿衣,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看起来难受极了。   饶是龙篱再小心,手指也免不了碰触到一些脆弱的地方,容青玄不禁“嘶嘶”倒吸着凉气,却又觉得尴尬,便找了个话头道:“龙篱,为师问你,东皇山下,复活坛前,你为何不肯出手?”   龙篱为容青玄穿衣的手一顿:“师尊……此话何意?”   容青玄侧头垂眸:“你明明是金丹的修为,却宁愿被那鬼祟抓伤也不肯显示真实的实力,龙篱,你在怕什么?”   龙篱跪在容青玄的身后,温柔地替他披上外衣,道:“师尊,龙篱不是怕,龙篱是担心师尊。”   “担心我?”容青玄眉毛一挑。   “嗯。”龙篱道,“龙篱原本只是个炼气期的弟子,若被人发现忽然之间拥有了金丹修为,定会被追究调查的……”   容青玄蹙了蹙眉,转瞬便明白了过来:“你是担心被人发现你我双修之事。”   龙篱轻轻点了点头,惶恐却坚定地说:“阿篱一无所有,不怕再失去什么。可师尊不行,师尊的清誉绝不能毁在阿篱手上……”   容青玄沉默了去。   搞了半天,龙篱是为了守住师徒双修的秘密而畏首畏尾,是为了维护他的清誉。   话说回来,除了合欢宗那群淫徒,习双修术法之人大多是夫妻或是道侣,他们师徒双修,说出去确实是不大好听。   容青玄一向是逍遥惯了的,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一层,说白了他不大在乎,可龙篱却替他在乎着。   一时间,容青玄的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柔柔看了龙篱一眼,淡淡道:“此事暂且不论,我再问你,我明明是叫梦清去做诱饵,怎地变成了你。”   这一次,龙篱没有回答他。   可即便龙篱不说容青玄也能猜得到:“是沈梦清教你去的对不对?他生怕遭遇叵测,便将你推了出去对不对?”   龙篱在容青玄身后支支吾吾:“是沈师兄瞧得起我……”   “什么瞧得起你!他明知道你修为低下,却还把你推了出去,明明就是想害你!”容青玄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龙篱的脑袋,“阿篱,你虽是小师弟,却也是大丈夫,凭什么被人这么欺负?你就不懂得还击回去吗?”   “还击?”龙篱摇摇头,他在青竹峰被人欺负惯了,蔑视惯了,哪里想过,哪里敢还击。   能留在暮苍山,留在青竹峰,待在容青玄的身边,他已经很知足了。   “师尊,我不怪沈师兄。”龙篱道,“我是暮苍山的弟子,理应为师门效力。”   容青玄望着乖得匪夷所思的龙篱说不出话来。   这孩子怕不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原装货也好,沈梦清也怕,整个青竹峰上就没个对他好的,他居然以德报怨,还感激起他们来了。   哪有光被欺负不懂还手的道理啊,这事往好听里说是善良,往难听里说是窝囊,在容青玄这里便是不可理喻。   他揪过龙篱的耳朵,谆谆教导:“阿篱,过往不论,从现在起为师要你记得,别人拿了你的你要抢回来,别人吃了你的你要让他吐出来!做人固然要懂得知恩图报,却也要懂得有仇必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记住了吗?”   龙篱满眼震惊地望着容青玄,过了许久方郑重其事的应道:“是,师尊,徒儿一一记下了。”   “嗯。”容青玄心满意足地拍了拍龙篱的肩膀,想要起身,却发现双腿压根用不上力。   他幽怨地瞪住龙篱,龙篱则愧疚地望着容青玄,师徒两个正大眼瞪小眼,打山下冲上来一群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玉无欢与庄殊,两人一样的狼狈,头发上衣服上全是土,跟在他们身后的弟子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都像刚从土里面刨出来的一样。   “容前辈!”庄殊率先跑到容青玄面前,忧心忡忡道,“容前辈,晚辈总算找到你了!容前辈您怎么样?可有受伤?身上的毒怎么样了?”   容青玄摇摇头,扶着龙篱站了起来。   “贤侄放心,容某很好,身上半点伤痕都没有。”容青玄看了看庄殊,又瞧了瞧玉无欢,“傅笙潇和那魔女呢?可抓到了?”   庄殊闻言一叹,不愉道:“教那两个魔头趁乱逃掉了,晚辈已经派人去追,不知能不能追得到。”   逃掉了?也罢,当时境况混乱,两派弟子能逃出来已属不易,又如何能抓得到人呢。   “贤侄宽心,天不藏奸,总有一天我们能手刃仇敌,为死去的无辜之士报仇。”   庄殊点点头,一脸恭敬地朝容青玄和玉无欢拱了拱手。   东皇山一事勉强画上句号。   拒绝了庄殊的留客之请,容青玄与玉无欢稍加休整后齐齐上路。   更换了衣装的玉无欢神清气爽,只是神色恹恹,看起来不大欢畅,容青玄见状道:“玉师兄,你怎么了?”   自相逢起玉无欢望着自己的眼神便怪怪的,一副欲言又止痛心疾首的模样,光是望着他也就罢了,偏偏看向龙篱的眼神也是这般,这就令容青玄有些不安了,少不得问出来,弄个清楚。   玉无欢倒也痛快,见容青玄主动询问,便道:“青玄,你身上的毒是如何解得?”   容青玄微微一愣。   都是□□湖,玉无欢自然知道合欢宗下得是什么毒,需用什么样的办法压制。   怪不得目光古怪地望着他们师徒两个,症结原来在这,容青玄笑笑:“玉师兄,你想到哪里去了,师弟用三清真气拼命化解了一晚上,这才逼出残毒捡回了一条小命。”   容青玄晃了晃手腕,气息奄奄地说:“待回了山门,还得叫钟师弟帮我瞧瞧,千万别留下什么病根才好。”   玉无欢闻言不语,眯了眯眼睛,与容青玄一并走向马车。   马车外,龙篱正按着太阳穴,表情痛苦地撑着车辕。   “阿篱?”容青玄见状忙快步走了过去,“你怎么了?”   龙篱一听到容青玄的声音,立马将头抬了起来,小脸惨白地朝容青玄笑了笑:“师尊,我没事。”   “没事?”容青玄打量着龙篱的面色,“没事为何脸色如此苍白?”   “师尊,弟子真的没事。”龙篱轻晃了下头,“大概,大概是着了风,有些头疼……”   容青玄目光沉沉地望着精神萎靡的龙篱,心道该不是给男主大大累着了吧……   便心虚地揉了揉龙篱的肩膀:“这几日辛苦你了,待回了暮苍山,师尊给你放几天假。”   龙篱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出手扶着容青玄上马车,抬腿登梯的瞬间,身体的某个部位撕裂般狠狠坠疼了一下,容青玄浑身一凛,紧紧攥住了龙篱细嫩的手腕。   “师尊……”龙篱蹙眉望着疼出一头冷汗的容青玄,“师尊,那碎骨销可是又犯了?” 第十五章   “没事。”容青玄硬生生扛了过去,鲤鱼似得滑进了马车。   “阿篱,吩咐下去,出发吧。”隔着垂帘,容青玄的声音若有似无地传了出来。   “是,师尊。”龙篱闭着眼睛按了按太阳穴,漆黑的眼幕前忽然闪现出一张阴鸷冷峻的脸,那人冲他咧嘴一笑,一阵风似的穿过他的眉心。   龙篱大惊失色,猛地睁开眼睛,愕然发现那张阴鸷的面庞已经消失了。   怎么回事?   龙篱惊恐地攥紧双拳。   坐在马车里的容青玄不停地更换着坐姿。   身体的某个部位依旧又涨又酸,隐隐还有些疼。容青玄不禁有些佩服自己,他昨夜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被龙篱各种姿势各种折腾,几乎一夜未停,居然还能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不过转念想想血蝠洞内的那七日,容青玄瞬间又觉得昨晚的事不是事了。   虽说是走肾不走心,可几次亲密接触下来,容青玄发现自己对龙篱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喜欢的,不像之前那些为着他的钱和资源来倒贴他的小明星,他玩过了就不想搭理了。可龙篱不同,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烦龙篱,顶多会在龙篱草自己草得太狠时有些生气,其余时间,他还是很待见自己的这个小弟子的。   为什么会如此呢?   大概是因为龙篱长得太好看了吧。   他依稀记得昨晚做得欲生欲死之时,混沌间睁开眼睛瞧过龙篱几回,回回都被龙篱那张惊为天人的俊脸摄去了心魂,更何况这张脸的主人正在奋力的干着自己,那种难以言说的兴奋与满足是任何人都给予不了的。   清柔的月光倾泻在他美好的躯体上,松松散散的高马尾有规律的在他背后晃来晃去,凌乱的刘海遮挡住了黑曜石般幽深明亮的眼睛,他的神情依然懵懂单纯,瞳仁里却翻腾着噬人的欲念,近乎虔诚地凝望着容青玄,身下却毫不留情的施展着酷刑。   正是这份撕裂感将容青玄击打的粉碎。   哪有这样的,表情看起来委屈巴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眼神却恨不得吞噬你,身下的凶器更是要要了你的命!   人啊,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物。   不知颠簸了多久,马车总算在一座高耸入云,仙气飘飘的山门外停了下来。   走过九百九十九阶登云阶,便到了暮苍山正门登云台,穿过登云台便可见瑰丽宏伟的暮苍山十二峰,十二峰高低错落,各据一山主脉,宛若十二道顶天柱伫立在茫茫山野之间。容青玄一边欣赏着书中所描写的暮苍山盛景一边与玉无欢进了暮苍山正宫道清宫,座下弟子则先行回到各峰,整合休沐。   道清宫内,除了生死不明的丹阳峰峰主丹阳子,十二峰峰主尽数到场,容青玄将日后戏份较多的那几位认了认脸,与玉无欢一并拱手,向坐在主位上的暮苍山掌门白锦年道:“拜见掌门。”   白锦年白衣胜雪,人亦是冷冷清清的,全然一副世外仙人的样子,好在一双凤眸温柔如水,为他冰冷出尘的外表渡上了一层薄薄的烟火气。   “二位师弟辛苦了。”白锦年声如流水溅玉,与他的模样一并的冷冷清清,“此次东皇山之行,危机重重,幸好容师弟急中生智将复活坛毁了,否则霜傲天复活归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容青玄本在打量白锦年的模样,听其言语间提到自己,忙垂首道:“除魔卫道乃我辈弟子肩上重责,青玄义不容辞,掌门师兄谬赞了。”   白锦年淡淡一笑,冲着容青玄抬了抬手,一旁奇草峰峰主钟厌九眯着眼睛在容青玄面上来回扫了扫:“容容,我瞧着你脸色有些不对啊。”   容青玄微愣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这声“容容”叫得是自己。   他略带忧愁地抬起头,望住钟厌九。   如果说暮苍山掌门白锦年是一朵深山百合,那奇草峰峰主便是一株九天奇葩。   十二峰峰主虽然脾气秉性各不相同,装扮上却与掌门白锦年一眼,极简素雅,暗藏奢华,这钟厌九却不走寻常路,整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姹紫嫣红的,宛若被人打翻了的调色盘,怎一个色彩缤纷了得。   如此庄重的场合下,钟峰主硬是穿了三层纱衣,最里面是明黄色,中间夹着层烟绿色,最外面却是深褐色,这让他看起来活像一尊饱和度极高的唐三彩,富贵逼人却又傻里傻气。   好在钟厌九的脸是好看的,单纯无公害,笑起来还有个小酒窝。   容青玄眨了眨被钟厌九身上散发出的宝光刺晕的眼睛,瑟瑟道:“我这身子确实有些不适,劳烦钟师弟一会帮我瞧上一瞧。”   “好说好说。”来活了的钟厌离开开心心地应了下来。   这边二人刚交流好病情,那边玉无欢便道:“掌门师兄,合欢宗接连作乱,与魔修沆瀣一气企图扰乱我修真界,师弟以为,或该联合各大门派将合欢宗剿灭。”   白锦年闻言垂了垂眸,似陷入沉思。   坐在白锦年左侧的绛珠峰峰主蓝束心道:“合欢宗修习之法虽令人不齿,可毕竟源自正道,也算是名门正派。没想到一日落到傅笙潇的手上,竟自甘堕落,和魔族勾搭在了一起,要我说灭就灭了吧,总之留着也是祸害。”   “可我总觉得傅笙潇依附魔族之事似乎另有隐情,动手之前合该调查清楚的好。”   白锦年虽是温声细语,却饱含威仪,蓝束心闻言忙道:“便听掌门师兄的。”   白锦年“嗯”了一声,眼眸看向容青玄:“容师弟,你此次前往幽都不死城,可寻到丹阳子下落?”   容青玄面皮一紧:“回掌门师兄的话,青玄无能,并没有找到丹阳子师弟的下落。”   “那你可知晓霜傲天的死因。”白锦年紧接着道。   容青玄这下不仅面皮紧了,头皮也紧了。   他敢忽悠玉无欢,却不敢忽悠白锦年。   这位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青年可是天下第一大门派之主,武力值智商值都不是闹着玩的,万一人家早就知道了霜傲天的死因,他却不知死活的撒了谎,岂非当众打脸?   “这……”容青玄头脑风暴了一番后选了个折中的法子,“霜傲天之死确实另有隐情,待师弟调查清楚后亲呈掌门师兄。”   “也好。”白锦年倒也没为难他,“好了,外人的事先放一放,半月后便是祭剑大典了,诸位峰主需打起精神办出一场热热闹闹的庆典才好。”   十二峰峰主闻言齐齐起立:“是,峰主。”   白锦年等人走后,容青玄便随钟厌九回了千草峰。   奇草峰内到处都是药草的香气,闻起来倒也神清气爽,容青玄晃晃悠悠的跟随钟厌九进了个劈空了半座山的大石窟,坐在了石窟前的玉座上。   石窟内宛若蜂巢一般,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无数壁龛,壁龛内则放着一盏盏古铜色圆形长明灯,灯烛明亮耀眼,远远望去宛若三千星河,蔚为壮观。   容青玄先是找到了青竹峰,在青竹峰历代峰主里面找了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又在青竹峰第三十九代弟子的花名册里把龙篱翻了出来,确定二人的长明灯都燃得好好的,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看什么看啊,你又没死,长明灯怎么会灭。”钟厌九拎着个与他一样斑斓的药箱走了过来,“你还是瞧瞧丹阳子的长明灯吧,他那灯三天明两天灭的,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在阴阳之间来回蹦跶,都快把人吓死了。”   容青玄便眯着眼睛将丹阳子的长明灯找了出来,果然,丹阳子的长明灯暗得很,看上去似乎要灭了。   容青玄在心里默默同情了丹阳子一回,将手挡在石枕上道:“祭剑大典后,务必要将丹阳子师弟找出来。”   “鬼知道上哪找哦。”钟厌九将两根纤长的手指搭在容青玄的脉上,学着城隍庙外的算命先生般摇头晃脑起来。   约莫快要晃出脑震荡的时候,钟厌九把眼睛睁开了。   他脖子僵硬双目无神地转过头来,用见鬼一样眼神盯着容青玄。   那眼神似乎再告诉容青玄,他余下的生命要用秒计算了。   “怎么了?”容青玄急道,“我是要死了吗?”   钟厌九继续用那种分分钟能把人送到阎王爷面前报道的眼神盯了容青玄一会,这才道:“容容,你又和玉师兄上床了是吗?” 第十六章   容青玄两眼一翻差点死过去。   什么叫又?他和玉无欢没上过床好嘛?那都是原装货干的好事!   容青玄黑了脸,不悦道:“此话怎讲?”   钟厌九贱兮兮地哼哼了两声,按着容青玄的脉门不撒手,凑近容青玄小声嘀咕道:“容容,你中了合欢宗至阴至邪至淫至烈之毒,非与人交合不能压制,你此行又是与玉师兄在一处,除了他还有谁能替你解毒?”   容青玄:“……”   钟厌九神情暧昧地打量了沉默不语的容青玄两眼,权当他是心虚了,无言以对,便啧啧了几声,意味深长地叹道:“怪不得玉师兄的神情看起来那般幽怨憔悴,像是熬了好几夜未曾安眠过的样子,定是为容容你付出太多,掏空了身子。哎,看来我得叫弟子给玉师兄送些养精补肾的良药了,不然只怕扛不住啊……”   忍无可忍。   容青玄猛地抽出手来,一把揪出钟厌九的耳朵:“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和玉师兄连彼此的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怎么可能上床!”   “不是玉师兄?”钟厌九一边龇牙咧嘴一边莫名兴奋,“那是谁?柳兄?高兄?陆兄?或者……他们一块?!!”   容青玄:“……滚!!!”   他揪过钟厌九狠揍了一顿,把人打服了之后道:“还能不能老实治病!”   “能。”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钟厌九坐回自己的位置,“不是就不是嘛,干嘛揍我。”   容青玄默默吐了几口浊气,皱着眉头道:“我问你,我身上的毒怎么样了?解清了吗?”   钟厌九痴呆似得摇摇头:“只是暂时被压制了住,没解清,也解不清。”   “你说什么?”容青玄惊了,“这究竟是什么毒,怎么会解不清呢?”   难不成一毒发便要找人啪啪啪吗?   钟厌九叹了口气,无奈望着容青玄道:“容容,我刚才说啦,你中的是合欢宗至阴至邪至淫至烈之毒,所谓至阴,是指此毒极为阴损,一旦中毒便是下毒之人都无可解之法,是打定了主意要让中毒之人难受一辈子;所谓至邪,是指此毒阴晴不定,你不知道他何时何地因何缘由而发作,毫无规律可循;   所谓至淫,咳,就是这个毒的毒性嘛会令人失去理智,欲火焚身,定要寻了人来交合;所谓至烈嘛,咳咳,就是毒性强烈嘛,不大战上个七八九十回,换上七八九十个姿势,怕是疏解不了……”   “够了!”领略过此毒之烈的容青玄果断打断了钟厌九的话,“也就是说,我要终身受此淫毒的折磨了?”   钟厌九撇撇嘴角:“倒也不至于,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定也有可克化此毒的宝贝。只要容容你坚强的活下去,师弟我总有一天能将解药研制出来的。此毒眼下虽不能拔除,却也有办法压制,你从明日起日日到千草峰来拔毒就是了。”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容青玄无奈点了点头,钟厌九贼眉鼠眼地打量着容青玄:“容容啊,到底是谁帮你解得毒啊,功力很深厚嘛,非金丹之身不可为。我刚探了探,他至少帮你压制住了三成的毒性,保你半月不发,你要感激人家啊……”   容青玄在钟厌九的碎叨声不禁又回想起了昨夜与龙篱做爱时的情景。   身体的某个部位忽然紧了紧,容青玄面色一青,轻咳一声严肃道:“厌九,你这里可有能解血亲毒蛊的灵药。”   “血亲毒蛊?”钟厌九眉毛一跳,“谁被下了血亲毒蛊这种缺大德的玩意!”   容青玄:“……一个朋友。”   “朋友?”钟厌九眼珠子转了转,“没有,这种蛊只能拔,不能解,且只有种蛊之人才能拔得出,那蛊认主。”   容青玄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宣告破灭。   “好吧,既是如此,容某便不多做打扰了。”容青玄起身拱手,“碎骨销的事便有劳钟师弟了。”   “哎呀,什么有劳不有劳的!你我之间还客气个什么劲嘛!”钟厌九似便秘又似胃疼地搓了搓手,执着地问道,“那个容容啊,能否告知师弟我……究竟是那位兄台替你解得毒啊,此等英勇坚挺之人师弟我很想结识一下……”   容青玄:“……你真的想知道?”   容青玄目光幽冷地盯着钟厌九道。   钟厌九被容青玄千山暮雪般的眼神盯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摇摇头:“不想,容师兄,你慢走。”   容青玄又是无奈又是无语又是生气地离开了奇草峰。   果然一件好事的后面总会跟着一件坏事,他在血蝠洞内苦练了七日,好不容易从元婴晋升虚神,实力超群,可偏偏又中了合欢宗的邪毒碎骨销,有此邪毒在体内,他施展术法是少不得要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打也打不痛快。   傅笙潇……容青玄在心底反复咂摸着这个名字,早晚有一天,他要将傅笙潇千刀万剐!   青竹峰内,竹林如海,飞花如瀑。   容青玄摇着扇子走过竹子搭建成的悬桥,来到了自己与弟子们的住处望月台,还没来记得欣赏欣赏望月台中的风景便听一弟子尖声尖气道:“瞧你这模样,是不服了?”   “沈师兄,我已经将所有师兄的衣服都洗干净了,为何还要再洗一遍?”   是沈梦清和龙篱?   容青玄眯了眯眼睛,挥袖一拂,眼前立刻飘出一团雾气,雾气中央则是望月台中的情景。   只见沈梦清带着七八个小弟子正堵着龙篱问话,龙篱脚边则放着五个大木盆,里面堆满了浣洗过的剑服,其余弟子三五成群,站在不同的位置看热闹,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龙篱说话。   沈梦清在一众弟子间个子最高,嗓门最大,家世最好,性格也最是霸道,伸手指着龙篱的鼻子骂道:“叫你洗便洗哪来那么多废话?别以为师尊厚待了你一些你便能再青竹峰肆意妄为了!你不过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罢了,根本就没有资格拜入暮苍山,我肯许你做些杂役的活已是对你格外关照,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面对沈梦清的当众羞辱,龙篱的神色始终淡淡的,他半垂着眼睛,平和却坚定道:“沈师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可以避着你,远离你的视线,但我不会再受你差遣。这些衣服我已经洗干净了,若你觉得不满意,自己再去洗一遍便是。”   说罢,绕过沈梦清抬脚便走。   “你去哪?”沈梦清斥道,“你给我站住!”   龙篱理都不理。   沈梦清恶狠狠地盯着龙篱的背影,啐道:“呸!狗娘养的!”   已经走远了的龙篱缓缓猛地停下脚步。   “你说谁是狗娘养的?”   沈梦清得意一笑:“谁有娘生没娘养便说得是谁!”   他提着剑晃晃悠悠走向龙篱,阴阳怪气地嘲讽道:“哼,也不知怎样的爹娘能生出你这样的东西,仗着有几分皮相,便想以此媚上邀宠,我猜你那娘不是个妓女便是个娼妇……”   “你!”龙篱的目光迅速凝结成冰,双手攥拳,指间灵力流转。   沈梦清望着龙篱手指间闪烁不止的灵光道:“哎呦?狗娘养的东西,你还敢打我不成?”   话音刚落,沈梦清整个人便飞了出去,被一根竹棍挑住后衣领挂在了半空中。   弟子们俱是一惊,齐齐看向龙篱,龙篱则有些迷茫地看着在半空中苦苦挣扎的沈梦清,呢喃道:“不是我……”   “龙篱你这个畜牲!”沈梦清的脸被后扯的衣领勒得紫红,“你快放我下来,不然我定让师尊杀了你!”   “龙师弟,你赶快将大师兄放下来啊!若是闹开了你也得跟着受罚!”林蔚在一旁焦急劝道。   龙篱无奈:“林师兄,真的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那是谁?”   正说着话,容青玄一道真气轰开竹门,气定神闲地走了进来。   “师尊?”   “师尊!!”   弟子们见容青玄来了,纷纷跪地行礼,大气也不敢出。   而龙篱,则愣在了原地,盯着容青玄的脸看了好久才慌慌张张跪在了地上。   “徒儿拜见师尊。”   容青玄轻摇着折扇,虚望着空中一点:“起来吧。”弟子们闻言纷纷站了起来,却又听容青玄道:“我只让龙篱起来,其余之人给我跪着!”   刚刚起身的弟子们慌忙跪回在地上,将头埋得低低的。   龙篱鹤立鸡群般站在一众跪着的弟子中间,迷茫无措,只能静静地望着容青玄,望着这世间唯一肯维护自己的人。   容青玄目光幽幽地打量了在半空中筛糠般颤抖着的沈梦清,泠泠一笑,道:“梦清,你胆子不小嘛。”   只一句,便要沈梦清紫红的脸瞬间白了下去。   “师尊恕罪!师尊恕罪!弟子知错了,知错了!”沈梦清语带哭腔,求饶道。   “哦?”容青玄合上扇子,“你倒说说你错哪了?”   沈梦清一愣,毕竟,他打从心里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千错万错都是龙篱的错!   “弟子……弟子不该胡言乱语,不该……”沈梦清不甘地看了龙篱一眼,“不该与龙师弟发生争执。”   容青玄闻言一哼,心道这小子可真会避重就轻:“梦清,我问你,当日我明明叫你去东皇山做诱饵,为何最终出现在东皇山下的人是龙篱?”   沈梦清语塞:“这……这……”   容青玄又是一哼:“别这啊那啊的了,我问你,你是当为师眼睛瞎了,还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不需再听为师的话。”   容青玄的口气渐次冷了下去,直教沈梦清骇得当场哭了出来:“师尊!师尊弟子没有!弟子不敢!师尊你饶过弟子这一遭吧,弟子日后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容青玄面无表情地望着在半空中哭泣的沈梦清。   沈梦清敢如此嚣张,皆是原装货惯养出来的,这对师徒狼狈为奸,几乎害得龙篱在青竹峰断了气,若他不趁此机会敲打敲打,正一正青竹峰的风气,只怕日后还有人敢找龙篱的麻烦。   便冷了面孔,肃然道:“梦清,你身为青竹峰大师兄,嚣张跋扈行为不检,欺辱同门胆大妄为!从即日起,褫夺你青竹峰大弟子的身份,让出首席搬入柴房,自行去戒律堂领丈三十!其余之人……”   容青玄回身环视着瑟瑟发抖的弟子们:“你们既不知何为礼,何为仁,何为义,何为善,何为同门情谊,便去将《易经》抄写三百遍,再将暮苍山门规背写一千遍!现在就去!”   “是!师尊!”弟子们赶忙磕头应下,呼啦啦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容青玄吐了口浊气,冲着龙篱一挥衣袖:“龙篱,你来。”   “是。”龙篱惶恐地跟着容青玄进了休舍,屋门关上的刹那,只听“砰”地一声响,悬在半空中的沈梦清摔在了地上。   容青玄也不管沈梦清地死活,只兴致盎然地在自己房中溜达着,这看看,那瞧瞧,宛若刘姥姥进了大观园。龙篱则拘谨地站在窗前,很是不自在的样子,容青玄顺手从百物架上取了把折扇,望了龙篱一眼:“站着干什么?随便坐啊。”   “师尊……”龙篱怯怯地望着容青玄,“师尊不怪龙篱么?”   “怪你?”容青玄笑着放下折扇,“错是他们的,我怪你做什么?”   龙篱闻言似惶恐又似害羞地抿了下唇角:“多、多谢师尊维护。”   “傻孩子……”   师徒二人正说着话,门外有人敲了敲门。   “师尊,钟师叔派弟子送来了个锦盒,说是给师尊的。”林蔚站在门外道。   钟厌九?他有什么东西要送给自己的?莫非是压制碎骨销的灵丹妙药?   “龙篱,瞧瞧你钟叔叔送来了什么。”容青玄命道。   “是,师尊。”龙篱开门接过锦盒,依言将盒盖打开,仔细将锦盒里的东西端详了端详。   这一端详不得了,少年如玉的面庞顿时红成了火炭,墨翠般的黑眸如被风吹乱的烛火般摇晃起来。   “怎么了?”容青玄赶忙走到龙篱身边,定睛一瞧,几欲吐血。   只见那精工细雕,隐隐散发着檀木香气的锦盒中,赫然躺着一只通透水润,栩栩如生的羊脂玉势。 第十七章   头一次见到古代情趣用品的容青玄眉毛一跳。   玉势下,押着一张小小的纸笺,纸笺上书一行小楷:“孤身在外,总有不便,若遇毒发,可以此物纾解。勿谢。”   容青玄:“……”我谢你七舅姥爷。   锦盒的最下面,则是放着两封没有信封的信。   一封洋洋洒洒三千余字,写得是玉势的使用说明,有图有真相,讲解的那叫一个详细。另一封则是压制碎骨销功法,简单来说就是叫一个金丹期以上的修士为自己注灵,二人合力压制毒性,那功法弯弯绕绕,讲究颇多,一时半会也研究不清楚,便先放下了。   “师、师尊……”龙篱显然被钟厌九送来的这个大家伙吓坏了,“这、这……”   容青玄看似淡定实际崩溃地挥了挥袖子:“放起来吧。”   “是。”龙篱忙找了个地方,将这块烫手山芋放下了。   放好玉势后,龙篱小丫鬟似得在容青玄的房间里忙乎来忙乎去。   容青玄望着龙篱忙碌的身影,不禁想起沈梦清羞辱龙篱的话,在原装货的刻意引导下,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龙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来历不明的杂种孤儿,却不知其真实身份何其尊贵,若不是被原装货偷了来,此时的龙篱怕是已经做了盘龙谷的太子了。   容青玄打从心里同情龙篱,却也打从心里不敢令龙篱知道自己的身世,血淋淋的真相一旦揭开,定会叫他们师徒二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容青玄回想着原著中原装货的下场打了个寒颤,叫过龙篱:“阿篱,别忙了,过来和师尊说会话。”   龙篱依言放下了鸡毛掸子,小猫似得伏到容青玄身旁:“师尊。”   容青玄垂首望着龙篱,温和道:“阿篱,为师问你,他们那样说你,你心中可怨恨?”   龙篱墨翠般的眸中闪过一丝哀伤,不过瞬间便消散了去:“师兄弟们不喜欢我,我一向都明白的,我也知道有些事注定强求不来,便做好自己,但求无愧于心。”   容青玄欣慰又心疼地吁了口气:“好,好个懂事的阿篱。”   龙篱腼腆一笑,仰着头,小心翼翼道:“师尊,阿篱有个问题想问你。”   容青玄:“你说。”   “我爹和我娘,就那么讨厌我吗?”龙篱道。   容青玄神色微滞。   龙篱十二岁的时候,曾在容青玄的生辰礼上问过原装货有关自己亲生父母的问题。   彼时原装货喝得烂醉,正打算与玉无欢去后山快活,却被龙篱绊住了腿。他越看这个容颜肖似其父的仇敌之子越不顺眼,一脚将其踢翻出去,呵斥道:“你爹是个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你娘是个瞎了眼的无知蠢妇,他二人苟且生下了你这个怪胎,悔不当初,扔下你便跑了。若不是为师将你捡回来,你早成了豺狼虎豹的口中餐了,哪还有机会到为师跟前来碍眼,滚!”   压在心头十二年的身世之惑,竟是得到如此残忍的回答。   六年后,龙篱再次问起了亲生父母的问题,只是这一次的提问对象是容青玄。   深知内情的容青玄无比纠结,一会捏鼻梁一会揉太阳穴,焦灼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龙篱见状忽地压住容青玄的手,劝道:“算了,师尊不必说了,阿篱的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容青玄:“……”得,男主大大一准误会了。   他定是以为自己的亲生父母是真真切切的讨厌自己,而容青玄则不知该如何替那二人美化开脱,所以在这般纠结痛苦。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容青玄张了张嘴正欲解释什么,龙篱忽然直起身子抱住了容青玄的腰:“阿篱能得到师尊的爱护,已是三生修来的福气,阿篱不敢再奢求什么,只求能永远陪伴在师尊身旁,做师尊的好徒弟。”   容青玄的心瞬间变得和自己的腰一样软,摸摸龙篱的头,动容道:“以前是师尊不好,总是冷落你,欺负你。以后不会了。”   “师尊。”龙篱将容青玄抱的更紧了些,“师尊为何忽然对阿篱这么好?阿篱真的很惶恐。”容青玄在心中轻叹了一声,继续抚摸着龙篱的头:“师尊以前被猪油蒙了心,璞玉在侧却视而不见,如今见到了,自然倍感珍惜。”   “师尊!!”龙篱忽地哽咽起来,将头埋进了容青玄的怀里。   容青玄饱经蹂躏的腰哪里禁得住龙篱这么抱,便忍痛推开龙篱的手:“好了好了,去准备些酒菜,陪师尊畅饮一番。”   “好!”龙篱一抹眼泪站了起来,“阿篱这便去!”   抬桌、摆酒、上菜、入座,一切准备好后,夜已经到来了。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撒到师徒二人的身上,将二人宛若天人的容貌照得那般明亮。容青玄笑着将酒碗端起:“来阿篱,先饮下一碗解乏酒。”   龙篱不敢犹豫,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生平第一次饮酒的龙篱脸瞬间就红了。   “慢点喝慢点喝。”容青玄嘴上这么说,手却干脆利索地将另一碗酒端了起来,“第一次喝酒定要喝痛快了,不然的话日后见到酒便会发憷。来,再喝一碗。”   他笑成黄鼠狼的模样,眼睁睁的看着龙篱将第二碗酒喝了下去。   很好,照这么个喝法,三碗准上头。   被容青玄成功的灌下第三碗酒后,龙篱倒在了案上。   他闭着眼睛,一脸痛楚道:“师尊,我喝不下了,浑身燥热的厉害。”   容青玄一边饮酒一边觑目望着脸和脖子都烧成了碳的龙篱,意味深长笑了笑。   这酒,是他专门命弟子下山买来的仙人醉,度数高,酒性烈,一碗酒入肚便可浑身发烫,龙篱足足喝了三碗,够他动手了。   是的,他又要替龙篱拔除血亲毒蛊了。   此蛊一日不除,容青玄一日便不得安寝。泡热水澡的法子已经用过了,且不大好用,容青玄想来想去才想到了灌酒拔蛊的这个法子。   他不动声色地挪到龙篱身后,扒下他的上衣,果见那枚血蛊印记亮了起来。   “师尊……”贸然被容青玄扒了衣服的龙篱迷茫道,“师尊,你干什么?”   少年精健的腹肌紧绷着,脖颈也挺成了一条直线,被扒下来的衣服松松散散的挂在腰上,将落未落,甚是诱人。   容青玄不敢多看,生怕看多了心生杂念,误了正事。他将龙篱推到矮木榻上,扒净上衣,将注满灵力的右掌按在了龙篱滚烫的腰身上。   “呃!!”龙篱痛得躬起了身子,攥紧着褥子,颤声道,“师尊,你、你在干什么?”   “阿篱,乖,忍忍,忍忍便过去了。”容青玄将心一横,缓缓抬起右掌,以掌心灵力倒吸着那枚牢牢嵌在龙篱内体的毒蛊,“阿篱,别看,千万不要回头看,好了,马上就好了。”   “师尊!”龙篱的眼睛一瞬间便红了,眉心紧蹙指尖发颤。痛,真的好痛,仿佛有一把滚烫的铁钩钻进了他的皮肤,生生要将他的脊梁从他体内抽出去,“师尊,师尊……”   龙篱一声又一声无助地呼唤着容青玄,忽然,他的脑中闪过一缕蓝光,蓝光如烟花般炸裂开来,轰去了他所有的意识。   “他要杀你!”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叫嚣着。   “快起来反抗啊。”   不!师尊不可能杀我!不可能!龙篱霍地瞪大双眼,猛地翻过身来,将在他身后施法的容青玄压到了身下。   再一次功亏于溃的容青玄气得脑袋发麻。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了!   “你干什么!”容青玄用手肘抵住龙篱的肩膀,“都跟你说了马上就好了,你没听到吗!”   “师尊,我、我好疼,头也疼,身子也疼……”龙篱伏在容青玄身上,委屈的要哭了,“师尊,你救救我,救救我……”   真是……   容青玄气得要死,正欲训话,忽觉心口一紧。   紧接着,一股痛痒酸麻的奇异感自心口处散开,游蛇般向四肢百骸滑去。   这是……碎骨销??!!   妈的!钟厌九不是说他半月之后才会发作吗?怎么……   容青玄痛吟一声,摔回在地上。   “师尊?师尊?”人依旧有些迷糊的龙篱抱起容青玄,“师尊,你怎么了?”   容青玄被龙篱滚烫的身子烫得打了个颤,一抬眼,刚好看到了被龙篱端端正正摆放在百物架上的紫檀锦盒,便挥袖将其轰在了地上,权且泄愤。   锦盒“咣”地一声掉落在地,玉势脱盒而出,与纸笺一并轱辘到容青玄眼前。   借着明亮的月光,容青玄清楚地看到纸笺的背后另写有一行字——切勿饮酒,后果自负。   容青玄“咯咯咯”地咬着银牙,如果可以,他想现在就冲到奇草风,将钟厌九的头发薅光。   “阿篱……”被毒蛊咬酥了一身骨头的容青玄歪在龙篱怀里,“快,快……”   他本欲说快习得注灵之法,助他运功压毒,龙篱却顺着容青玄的目光望着纸笺旁的玉势:“师尊要用钟叔叔的法子,压制毒性?”   “是!”容青玄已然有些撑不住了,“快将为师扶到床上去。”   龙篱咬了咬下唇,弯腰捡起玉势,将容青玄放在了床上。   躺在床上的容青玄痛苦难耐,紧攥着帷幔催促:“龙篱,可看会了?”   “会了……”龙篱爬上床,认真而又紧张地对容青玄说,“师尊,我要开始了……”   “好。”容青玄勉力聚集灵力,强撑着自己等待龙篱的注灵,谁知等了半日也没等来龙篱的支援,倒是被一股微凉的寒意渐渐侵蚀…… 第十八章   “阿篱?!”容青玄用力攥住龙篱按在自己腰上的手腕,“你在干什么?”   龙篱脸上乍青乍白,睫毛抖动个不止,手也微微颤动着:“师、师尊……是这样吗?”   “你!”滚烫身子渴极了,几乎贪婪地包裹着那冰凉,容青玄心底无比排斥,却拗不过身体的反应,狠狠掐了龙篱一把,便软在了枕席上。   “师尊……”龙篱颤抖地伸手出去,在容青玄紧蹙着的眉心上点了点,容青玄痛吟了一声,握住了龙篱滚烫的掌心。   “阿篱……”容青玄痛楚的呢喃着,“阿篱……”   龙篱浑身一颤,感觉容青玄一声声在呼唤着自己的灵魂。   迷乱中,龙篱感觉自己的头又疼了起来。   仿佛有两根锋利的银针插进了他的太阳穴里,一点点击碎他的理智,他的意志,呼喊叫嚣,将他吞噬殆尽。   龙篱的呼吸瞬间凌乱了,指尖顺着容青玄的玉颈狠狠滑下,勾住了他松散的衣领。   羊脂般的肌肤在他指下若隐若现,龙篱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滋味,心一横,将那碍眼的衣衫勾了去。   “阿篱?”容青玄被龙篱的动作惊到了,“你、你干什么?”   龙篱染了血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容青玄:“师尊,咱们不用那劳什子了,用我,师尊,你还有我……”   便不由分说扒净了容青玄的衣服,将自己化为祛毒的工具。   “呃……”容青玄惨叫着推开龙篱,便是要逃跑,却被其扯了回来,紧箍在怀中。   “师尊,你别跑,阿篱会帮你解毒……师尊……”龙篱在容青玄耳边沉沉喘了口气,“师尊别怕,马上就不疼了,马上就不疼了……”   “呃……”锥心的痛楚逼红了容青玄的眼角,神智也稍稍清醒了过来,他定睛望了龙篱一眼,愕然发现龙篱正用一种他从来都没见过的目光盯着他。   那目光中几分狠厉几分邪佞,分明是走火入魔了的模样。   容青玄登时便慌了:“阿篱,你……”   下半句话尚未说出口,便被龙篱狠狠吻住。   容青玄本能的避了避,奈何体内的碎骨销太过嚣张,他抵抗碎骨销都来不及,哪里有力气应对龙篱,一时失守,便教龙篱攻城落地。   次日清晨,日上三竿,容青玄却窝在被子里不肯起。   他睁着眼睛看着昨晚被自己抓烂了的帷幔,以及塌陷了的矮床,苦恼地思索着一个问题——他怎么又和龙篱滚到一块去了。   并且还越滚越猛,越滚越上头。   他明明是想借着龙篱饮酒身热的功夫替龙篱将血亲毒蛊拔除的,结果非但没有拔除血亲毒蛊,他的碎骨销反而犯了,借着酒劲和毒性,愣是把床都折腾塌了。   犹记得昨晚床板塌陷的一霎,二人重力下沉,容青玄几乎喊破了嗓子,即便如此龙篱硬是没有放过他,将他抱在另一张床上,继续“拔毒”。   昨晚的龙篱,真的很疯。   容青玄摸了摸肿痛不已的唇瓣,冷不丁想起昨晚龙篱盯着自己的那个眼神。   那个阴鸷狠厉,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成龙篱遭到了血亲毒蛊的反噬,亦或者酒精中毒?   就在容青玄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龙篱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容青玄忙闭眼躺好,安静挺尸。   “师尊?”龙篱小心翼翼地呼唤着容青玄,“师尊您醒了吗?”   我没有,我死了。容青玄心道。   见容青玄没有回答,龙篱便杵在门口,小声地哭泣起来。   屋子里只有他们师徒两个人,又是那般的安静,便是容青玄聋了也能听到龙篱的哭声。那哭声软软绵绵,猫叫似得,莫名的抓挠着人的心肝,容青玄故作坚硬的心瞬间就软了,缓缓坐了起来,看了龙篱一眼:“好端端的,哭什么?”   “师、师尊?!”龙篱似乎被忽然醒来的容青玄吓了一跳,愣愣望了容青玄片刻,这才端着食盒跑到容青玄近前,跪了下去。   “师尊,我……”   “好了。”容青玄抬手拦住龙篱的嘴巴,不用想他也知道龙篱要说什么,“不要与为师道歉,亦无需自责,昨晚的事……”   容青玄恨恨瞪了被龙篱放回百物架上的紫檀木盒一眼:“全是意外。”   “师尊……”龙篱的眼眶依旧红红,局促不安地将容青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师尊,你还好吗?”   好?换你被草翻了试试?   容青玄无奈点头:“为师很好,体内的碎骨销也被压制下去了。”   “那就好……”龙篱咬了咬下唇,似有难言之隐,终究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默默地将食盒摆在容青玄面前,“师尊,我给您做了一些小点心,要不要尝尝看?”   “点心?好啊!”做爱可是个体力活,累瘫了的容青玄饥肠辘辘,正寻思着叫人弄点吃的来呢,他的小徒儿便送来了。   龙篱欢欣鼓舞地打开了食盒,一边摆碟子一边介绍:“这是桂花糖糕,这是枣泥酥,这是牛乳饼,还有一碗芋头甜汤,师尊你想先吃哪个?”   这么多甜食啊!容青玄搓搓手:“先来一块桂花糖糕吧。”   “好。”龙篱将桂花糖糕放在碟子里,递给容青玄。   容青玄含笑咬了一口,心满意足地直点头:“嗯!好吃!”   “师尊若是喜欢,龙篱日日给师尊做。”龙篱望着品尝着糕点的容青玄,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唇角。忽然间,容青玄的身影在他眼前剧烈一晃,紧接着,那股熟悉的刺痛感涌上头顶。   “呃……”龙篱以手撑地,痛苦地甩了甩头。   “阿篱?”察觉到异样的容青玄忙将龙篱扶了起来,“阿篱,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龙篱挣开容青玄的手,“师尊,您先用早膳,阿篱练晨攻去了。”   说罢,急慌慌冲容青玄行了个礼,逃也似的离开了容青玄的休舍。   龙篱一路跑下青竹峰,来到位于青竹峰山底的小月湖。   “谁!是谁!”龙篱冲着湖对岸,几乎崩溃的呼喊着,“是谁在装神弄鬼!滚出来!给我滚出来!”   惊天动地地嘶吼声震得湖中迸发出无数道水柱,龙篱周身灵力爆散,衣带翻飞,双目沁血,状若疯魔。终于,那道诡异的声音又在他的脑海中响了起来:“年轻人,你是在叫我吗?” 第十九章   “是!”龙篱颤抖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在我的身体里!”   “我是谁你自己看一看不就知道啦?哈哈哈……”   看一看?龙篱缓缓低下头,看向湖面。   只见其眉心正中赫然闪动着一抹蓝光,蓝光中的面孔清晰可见,不是别人,正是被容青玄斩了脑袋的幽都不死城城主,霜傲天。   “是你?!”龙篱双手死死抱着头,难以置信地望着霜傲天的脸道,“你为何在我的身体里?!”   “我为何在你的身体里?哈哈哈!你忘了,是你一剑刺穿了鬼纹眼,是你主动挡在了容青玄的身前,我不寄生在你身体里,又该寄生在谁的身体里?”   “什么?”龙篱瞳孔剧颤,原来……原来是鬼纹眼射出的那一缕蓝光!   蓝光穿过他的眉心时他并未感觉到任何不适,没想到霜傲天的魂魄竟是趁机在他的体内寄生了下来。   怪不得他时时感到头疼欲裂,怪不得他会发疯!   想想昨晚对容青玄做的事,龙篱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他用力的拍打着自己打的脑袋:“你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哈哈!哈哈哈!你们师徒不是很嚣张吗?不是要灭了本座吗?”霜傲天狂妄的在龙篱的脑海中大笑着,“小子,你这身体甚合本座的口味,好好将养着,待本座重生于世,定会好好感激你的,哈哈哈哈……”   妖冶的蓝光渐渐收于眉心化成针尖般大小,继而消失不见。   “霜傲天!”龙篱朝着湖面击出一团灵火,“你别走!你给我出来!滚出来!”   “阿篱!!”容青玄从天而降,双手按住龙篱的肩膀,将他的身子掰了过去,“阿篱,你在干什么?你清醒一点!”   龙篱的三魂七魄在容青玄的声音中一一归位。   “师尊?”龙篱怔怔望着容青玄的脸红了眼眶,“师尊……”   他喃喃叫着师尊,却不知该说什么。   “阿篱,发生什么事了?”容青玄焦急道,“你为何急慌慌离开了青竹峰,又为何对着湖水发疯?阿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男主发疯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必须及时干预,对龙篱的状况了如指掌!   “说啊!”容青玄催促,“快告诉我!”   “师尊,我……”   龙篱攥紧双拳,正欲将霜傲天寄生于自己身上之事告诉容青玄,忽听霜傲天在他脑中道:“别冲动,若你的好师尊知道你的身体内寄生着一个魔头,定会将你赶下山的,你想离开暮苍山,离开你的师尊吗?”   离开师尊……离开师尊……   “不!”龙篱莫名其妙喊了出来,将容青玄吓了一跳。   “不?”容青玄按紧龙篱的肩膀,“什么不?阿篱,你到底再说些什么?”   龙篱凌乱的喘息着,眉心唇角抖动不止,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容青玄,眨也不眨一下,仿佛只要他眨一下眼睛容青玄就消失不见了似得:“师尊,我……我……我昨晚梦到我娘了。”龙篱扯谎道,“我娘她说她讨厌我,不愿意养我,要我离她远远的!”   龙篱越说越委屈,含泪的目光像一把碎琉璃撒在了容青玄心上,扎得他生疼。   原来是是这样。   定是昨日之事困扰了龙篱,令他纠结于出身,纠结于自己的父母为何对他生而不养。   都是原装货造的孽啊!容青玄神色一软,一把将龙篱拥入怀中:“阿篱,不哭了。放心,你还有师尊,师尊会好好待你的,再也不教你受委屈。”   “师尊……”龙篱紧紧环住容青玄的腰,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师尊,求你永远都不要抛弃阿篱……”   “不抛弃不抛弃,阿篱这么乖,师尊怎么会抛弃你呢?”容青玄被龙篱抱得有些喘不上气,龙篱瘦瘦高高,力气却大,容青玄被龙篱这么霸道的抱着,不禁又想起了被龙篱按在床上“拔毒”时的悲壮场面,便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好了好了,不闹了。”   龙篱却不听话,依旧紧紧抱着容青玄。   剧烈起伏的胸膛硌的容青玄骨头胸骨生疼,饱受摧残的腰身被龙篱紧箍着,几乎要断了,容青玄无奈地将下巴搁在龙篱的肩颈上,扯了扯他的白发带:“喂?你可是在为师身上睡着了?”   龙篱忽地一动,松开容青玄,双目染红地望着他的眼睛。   容青玄被龙篱瞧得各种心虚,便不住地摸着他的头以示安慰,龙篱出神地望了容青玄一会,忽然俯下身,轻吻住了他的唇瓣。 第二十章   容青玄后脊一僵。   这是龙篱第一次主动献吻,这感觉当真,当真是说不出来的荒唐……   然而容青玄也不敢怎样,万一一时不慎刺激到了龙篱引得他暴走失控,就得不偿失了。   反正龙篱的唇柔软冰凉,倒也蛮舒服的,咳、就、就让他占点便宜吧。   “咳咳咳,哎呀,我是不是来的不巧啊。”   师徒二人正黏呼着,钟厌九摇着折扇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那钟厌九今日穿了件明黄色的外袍,里面的束衣却是正红色的,腰束湖绿色腰带,令他看上去活像一只得道成仙的红腹锦鸡。容青玄一把推开龙篱,无语的打量了钟厌九两眼:“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容容你一起去掌门师兄处议事啊。”钟厌九跳到容青玄师徒身前,先是色眯眯地瞧了瞧龙篱,吓得龙篱赶忙行礼问安,又贼兮兮地瞧了瞧容青玄,“啧啧”了几声,夸张道,“呀,容容你的嘴怎么肿裂成这样了啊?可是上了大火?!”   容青玄确实很上火。   他向龙篱递了个“退下”的眼神,扯过钟厌九道:“废什么话?要走赶紧走!”   钟厌九却不肯走,依依不舍地望着龙篱远去的背影:“容容,你们两个刚刚在……”   钟厌九兴奋地手舞足蹈,看上去活像一只磕了药的彩色鹌鹑。   容青玄白了他一眼没吱声。   “这是你门下的弟子?”钟厌九搓了搓手,“长得好生漂亮啊,将你都比下去了呢,可不可以介绍……”   “不可以!”容青玄打断钟厌九,“你到底走不走!”   “走走走!哎呀呀,上火的人就是脾气大啊。”   钟厌九老老实实跟上容青玄的脚步,边走边觑着容青玄,容青玄被他诡异的目光看毛了:“你有病啊一直盯着我看!”   钟厌九“嘿嘿”一笑,刷地打来扇子,遮在二人面前道:“容容,看你这神色似乎已经用过……”   容青玄:“……”   钟厌九兴奋的直跳眉:“使用感怎么样?是不是比人工拔毒方便快捷多了!”   容青玄:“……”   他一把扯过钟厌九的耳朵,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揍。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老子能栽跟头吗?写东西也不写清楚,正面几句反面几句,就不能写在一起吗?我打死你!”   容青玄拳如雨下,打得钟厌九嗷嗷直叫:“什么正面几句反面几句?我分明将注灵之法写在了一张纸上!”   容青玄:“???”   “搞来搞去,你说得是注灵之法?”   “不然呢?”钟厌九站了起来,愤怒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袖,继而一愣神,兴奋而猥琐地盯住了容青玄,“哦哦哦!容容!你你你、你用了玉势!”   容青玄头晕了晕,挥起拳头,又将钟厌九狠揍了一顿。   与钟厌九等一起到道清宫内听完白锦年的训话后,容青玄便开始为祭剑大典事团团转了。   相传千百年前,暮苍山只是一座毫无灵气的荒山,创派祖师灵无邪以无邪剑劈出深藏在暮苍山下的灵脉,这才使名不见经传的暮苍山灵力鼎沸,成为仙门百家之首。   而祭剑大典所祭之剑,正是灵无邪所用的无邪剑。   祭剑大典对于暮苍山的意义不言而喻,对于半路出家做了青竹峰峰主的容青玄更是意义重大,因为,原著中龙篱死而复生,单挑暮苍山一众高手,血虐了容青玄的事发之地正是暮苍山祭剑大典。   苦遭师尊欺瞒身世十六年,一朝重生,血洗苍芎,多么带感的情节!如今,却成了容青玄心头悬着的利刃。   好在龙篱未死,好在所有的秘密都藏得好好的。   殚精竭虑的忙碌了半个月后,祭剑大典到来了。   天未亮,容青玄便与白锦年等人齐齐出现在祭剑台,迎接各大门派的掌门。认识的,不认识的,想不起来是谁的,容青玄全部报以微笑。其中不乏一些青年才俊,或是某派掌门的弟弟,或是周游四方的游侠,总会暧昧地多看容青玄几眼,亦或是朝他头来幽怨缠绵的目光,容青玄仔细想了想,哦,那些都是原装货丢下的桃花债。   好,真他妈好。   他假装没事人般转过身,朝台下的弟子望了望,雪海茫茫,那么多身穿白色剑服的暮苍山弟子,可他还是一眼找到了龙篱。   原因无他,只因其样貌出众,远远凌驾于一众皆为人中龙凤的暮苍山弟子之上。   容青玄陡然升出一种老父亲般的骄傲感,轻轻按了按袖口,不觉一笑。   那里,放着他为龙篱精心挑选的礼物。   祭剑台下,龙篱同样仰望着容青玄。   虽被一众气质出尘,容貌绝世的仙门魁首包围着,容青玄依然是最耀眼的那一个,他手持折扇,笑迎来客,漫不经心却又面面俱到,不动声色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龙篱不禁有些嫉妒,嫉妒那些仙门魁首可以和容青玄站在一起谈笑风生,俯视天下,他多么想有一天也能这般光明正大的站在容青玄身旁,陪着他说说笑笑,谈古论今。   只是,会有那么一天吗?   陪着白锦年迎客的容青玄脸都要笑僵了。   好不容易将最后一波客人安排妥当,几个小弟子匆匆跑上来道:“禀告掌门,盘龙谷三太子与玲珑公主来了。”   “什么?”本靠着钟厌九有气无力地扇着扇子的容青玄立刻支棱了起来,“你说龙三太子与玲珑公主来了?”   小弟子点点头:“是。”   容青玄倒吸一口冷气。   盘龙谷,修真界的至尊所在。   谷中在位者被称为仙帝,妻子被称为仙后,继位者则为太子,在整个修真界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与地位。   其地位超凡的原因十分的简单粗暴,盘龙谷,谷如其名,谷中皆为龙之后裔。   相传盘龙谷首位仙帝本是要坐在凌霄宝殿的宝座上的,却为爱让出了至尊之位,甘愿据守人间,只为送给心爱之人一个太平盛世。   如此出身,岂是小小修真道士惹得起的。   如今,盘龙谷的太子爷来了,小公主也来了,这二位一个是龙篱同父异母的弟弟,一个是同出一脉的堂妹,若这三人碰上了……   怕是要出事啊!   深感陷入修罗场的容青玄头疼不已。   “怎、怎么把盘龙谷的人也请来了?”容青玄怼了钟厌九一下,“你下的请帖?”   钟厌九眼珠一瞪,还没说话便听白锦年慢悠悠道:“我请的,怎么,有何不可么?”   容青玄被白锦年凉嗖嗖阴森森的声音搞得透心凉,忙摇摇头道:“可,可,掌门师兄怎样都可。”   白锦年回眸扫了容青玄一眼,起身迎向盘龙谷诸人,好生虚与委蛇了一番,这才引着两位上宾入了正座。   那龙三太子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日后是要当仙帝似得,打扮的比钟厌九还要招摇,浑身金灿灿的,就差把“老子是王”这四个字刻脑门上了,玲珑公主也好不到哪去,样貌虽也娇俏,却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下巴始终高昂着,宛若犯了颈椎病。   “这玲珑公主长得倒是不错。”钟厌九贼眉鼠眼地在两条龙身上打量着,“听闻这兄妹两个总是黏在一起,该不会是一对吧。”   容青玄心中叹气,没错,此二人确实是一对,不过待龙篱认祖归宗后,玲珑公主便移情别恋,抛弃了龙三太子嚷嚷着非龙篱不嫁了。   不过,在他的干预下,龙篱只怕没有认祖归宗的那一天。   一想到这些缠人的问题,容青玄便又纠结又愧疚,便不再去想,且安心观看大典。   一声穿天鹤鸣伴随着激昂的鼓声响彻山野。   祭剑台前云雾飘飘,云雾之后乃是一座流水潺潺的锥形山崖,那山崖漂浮于半空中,宝光绚烂,耀目非凡。吉时至,云雾徐徐散开,硕大的供台凭空而现,四只仙鹤头顶香台立于山崖前,收回双翅,垂首立地。   又是一声穿天鹤鸣响起,锥形山崖霍地迸现出一道横贯天地的白光,白光消逝的刹那,一把漆黑如墨,灵光流转的宝剑显现而出。   无邪剑!   本被些许云雾遮盖的天空忽然间霞光大振,引得休憩于山林中的神鸟振翅而出,一边鸣叫,一边围着无邪剑徘徊飞旋。六名引礼弟子则在鸟鸣声中飞上祭剑台,各人手执两面剑旗,引十二峰弟子摆阵祭剑。   所谓摆阵祭剑,便是由十二峰弟子摆出祭剑阵,手执暮苍山弟子统一佩剑整齐划一的打出祭剑诀。十二峰弟子浩浩荡荡,远远望去犹如雪海,舞起剑来姿态若仙,行云流水却又不失少年阳刚之气,甚为养眼。   “好!好!”龙三太子龙云暄兴奋拍手,“不愧是暮苍山的弟子,有气势,着实有气势!”   白锦年微微一笑,点头示谢,玲珑公主则不屑一笑,不以为然。   祭剑阵结束后,便是祭剑大礼最激动人心的环节——诸峰会剑。   说白了就是各峰弟子派代表到比试台上打一架,赢了的人便是当届的诸峰会剑魁首,赛制为车轮战,想要在如此赛制下赢得比赛,实力与运气缺一不可。   稍稍准备后,赛事官将装有弟子名签牌的锦盒交给了容青玄。   容青玄抱着锦盒,感觉头有千斤重。   他抽中了谁,谁就要第一个站上去接受挑战,这种决定他人命运的事他一点都不想干。   “快拿啊,看看是这么好运第一个上比试台。”钟厌九在一旁催促道。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容青玄的身上,无奈,容青玄只能将手放进锦盒中,搅合了半天才取了张名签出来。   他默默念了句佛,定睛一看,差点将锦盒掀翻。 第二十一章   只见光滑如镜的白楠木上赫然写着两个字——龙篱。   “龙篱?”钟厌九眼疾手快夺过容青玄手中的名签道,“请龙篱前往比试台。”   安静站在人群中的龙篱一愣。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头一个上比试台。   容青玄更是傻在原地,他一没想到竟是抽中了龙篱的名字,二没想到钟厌九这个天杀的居然把龙篱的名字念了出来。   “谁让你念出来的!”容青玄想都没想,暗戳戳踢了钟厌九一脚。   “怎么了?”钟厌九一脸迷茫,“不该念出来吗?”   “你!”容青玄和钟厌九说不清楚,便狠狠瞪了他一眼,忧心忡忡的望向青竹峰弟子所在的方向。   一身白衣的龙篱自人群中走出,坦然走上了比试台。   站在比试台上,面对众人的刹那,他情不自禁朝祭剑台上的那个人望了一眼。   人海茫茫,师徒二人遥遥相对,俱是心中一颤。   龙篱,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容青玄齿间倒吸着冷气,在钟厌九的催促下又取了张名签出来。   他小心翼翼的亮出名签,生怕翻出哪一峰首徒的名字,只是手中的名签虽不是哪一峰首徒的名字,却也令他格外头疼。   容青玄深深觉得老天爷今儿准备亡了他,不然他为何抽出的是白锦年的亲妹妹,白如梦的名签呢!   “是谁呀?”钟厌九凑上前来问道。   容青玄心情复杂的将名签亮出来:“绛珠峰,白如梦。”   须臾,一身穿黛色剑服,眉目间与白锦年像足了七成的清冷女子登上了比试台。   容青玄望着站在比试台上的俊男美女,陡然升出一股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力感。   是的,原著中,白如梦也是龙篱的后宫成员。   与江玉婉对龙篱见色起意,一见钟情不同,白如梦是后期与白锦年征讨魔族时,被龙篱强制爱后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爆发,深深爱上了龙篱。其实说来倒去还是龙篱器大活好,身份尊贵,容貌倾城,这才使得这些小娘子们动了心,若换成个麻子脸的叫花子,再怎么强制爱也强制不出感情的。   就在容青玄对这个看脸的世界倍感失望时,比试台上传出了动静。   率先亮剑的白如梦,白如梦剑招冷峻,与她生人勿进的冰冷气质一般无二,大有十招之内必将龙篱斩下比试台的气势,龙篱以守为攻,虽被白如梦逼得无路可退,却也未叫白如梦打到要害地方,跌下比试台。   龙篱仍旧再让,容青玄是知道的。   在东皇山时便是如此,为了守住师徒双修的秘密,便是被鬼祟伤身也不肯出手,容青玄摩挲着折扇,心道这可怎么办啊。   若龙篱输了,势必在青竹峰更难立足,若是想赢,必然要使出高于白如梦的功法,据他所知,这位与其兄长并不亲近的白姑娘,年纪虽轻却已是筑基后期的修为。   而龙篱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个炼气期的废柴弟子。   容青玄越想越头疼,忽然间,不知是谁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便看到白如梦撞断拦带,摔下了比试台。   就在众人惊诧于白如梦输了比赛时,一道白影从比试台上飞下,挽住白如梦的肩膀,将她稳稳带到地上。   容青玄目瞪口呆,恍惚中听钟厌九大笑道:“哈哈哈!果然严师出高徒,容容,你言传身教,座下的弟子很懂得怜香惜玉嘛!”   钟厌九如此一说,许多人便跟着笑了起来,便是白锦年也朝容青玄投来似赞许又似审视的目光,容青玄干笑着应付了一番,便听赛事官道:“第一局,青竹峰龙篱,胜。”   容青玄忙带头给龙篱鼓起掌来,虽不知龙篱是怎么赢的,但既是光明正大的赢了便是可喜可贺,然而贺着贺着容青玄便贺不出来了,因为第一名挑战者已经登上了台。   除了开场的两位弟子是通过抽签抽取出来的,其余弟子皆是以挑战者的身份登上比试台,一轮接着一轮,直至无人再挑战,留在台上的弟子则为当届魁首。容青玄今个倒霉,龙篱则更倒霉,因为他面对的第一个挑战者居然是江玉婉。   大媳妇打完二媳妇打,嗯,老天爷今天定是想给男主大大当红娘。   容青玄照例揉了揉太阳穴,心道便是龙篱将江玉婉打趴下了别人也会说他赢了两个姑娘胜之不武,内心竟期待着下一位挑战者定是个男子才好。   “容容,你这小弟子很有女人缘啊!”钟厌九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多,“到底是美少年,就是招人稀罕!”   “闭上你的嘴!”容青玄不耐烦地怼了钟厌九一句,却冷不丁对上玉无欢幽幽的目光,便尴尬一笑,别过了脸。   比试台上,龙篱于江玉婉打得难分难解。   江玉婉剑招并不凌厉,却很是纠缠,往往一招化解了去,另一招便又缠了上来,龙篱耐心应对,见招拆招,心平气和。二人过家家般你来我往对了上百招,终究是江玉婉体力不支,不慎露出破绽,被龙篱一剑挑出比试台。   与白如梦一样,龙篱在江玉婉飞出比试台的瞬间便追了上去,拉住江玉婉的手臂,将她稳稳带到地上。祭剑台上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人人都夸容青玄的教出来个斯文儒雅的好徒弟。   容青玄依旧干笑着应下,绷着脸望着与江玉婉拜礼的龙篱,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再这么救下去,一山的女弟子都得被他收进后宫!   容青玄正是闷闷不乐,然而更叫他闷闷不乐的事紧接着便发生了。   许是老天爷可怜他,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唤,这第三位对站者果然换成了男的。   只是,这位男弟子是沈梦清!   守擂者与挑战者皆是青竹峰的弟子,一时间,容青玄又成了众人的重点关注对象。一早被容青玄忘却,搞不清楚是哪个门派的老头道:“刚才那两位女弟子大约都是筑基期的修为,那男弟子却是炼气期的样子,炼气赢筑基,且连赢两场,真真少见。只是不知眼下这一位男弟子又是何修为。”   这个问题显然是冲着青竹峰峰主容青玄来的,容青玄轻声一笑,淡淡回道:“梦清乃是筑基后期的修为,至于阿篱……”容青玄故弄玄虚的顿了顿,“有人一味冒进,筑基过了便想结丹,金丹后便忙着进阶元婴,其实若将一阶法门练得炉火纯青,未必就不能越阶胜敌。”   如此一番见解纯属瞎扯,奈何容青玄说得言之凿凿,又是外人眼中的元婴期宗师,少不得对他的话信了几分。   信不信的容青玄倒也不甚关心,他此刻关心的是台上的龙篱。   沈梦清上台,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厮没安好心。   果然,赛事官才退下比试台,沈梦清便飞身而起,灵力灌入手中长剑直劈龙篱而去,龙篱一记漂亮的云卷堪堪躲过,却仍被灵力迸发的余威震翻在地上,险些掉下了比试台。   “龙篱!”沈梦清用长剑对准龙篱的脸,恨声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又是几声巨响,比试台上,已是落下数块被沈梦清击打下的巨石。   那些巨石无一不是冲着龙篱而去,龙篱小心避让,硬是从地上爬了起来,飞过乱石落在沈梦清面前,沈梦清二话不说,提剑便刺。   龙篱忙用佩剑相挡,然而他手中的凡铁剑哪里是沈梦清手中灵光闪动的宝剑的对手,只听“铮”地一声脆响,龙篱手中的铁剑崩裂成数段,擦着龙篱的手腕胳膊倒飞而去。   白袍上的血珠子瞬间染红了容青玄的眼,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甩出藏在袖中的佩剑:“龙篱,接剑!” 第二十二章   银色长剑划破长空,落入撑着伤口半跪在地的龙篱的手中。   “破云剑!”钟厌九忍不住道,“容容,你将破云剑给了那小子?!”   “是。”容青玄异常淡定,“有何不可吗?”   钟厌九扯着面皮笑了笑:“可,非常可。容容你便是将斩风剑送给那小子都可,我只是觉得……”   “厚此薄彼。”一直默默听着二人谈话的玉无欢道,“青玄,你此举未免太过偏向于你那位小弟子。”   “玉师兄此言差矣,青玄正是为了公平才将破云剑交给了龙篱。”容青玄目光灼灼望着重新站起来的龙篱,“梦清手中的剑可是沈家的家传宝剑,啸天剑,威力与破云不相上下,有两把灵力相当的剑在手,比赛才算公平。否则的话,只能让他们赤手空拳得打。”   诸峰会剑岂能无剑,玉无欢当下被容青玄堵得无话可说,其余之人皆被容青玄的“公平论”唬了过去,且认真观战。   龙篱紧握破云剑的手微微颤抖着。   青竹峰历代的规矩是,峰主配斩风剑,继位者配破云剑,待继位者成功上位便接过上一任峰主手中的斩风剑,将破云剑留于新的继位者。   容青玄正值盛年,虽有沈梦清这个大弟子,却未传下破云剑,如今竟是将破云剑交给了他。   这叫他如何不震动!   沈梦清同样震动,他死死地盯着龙篱手中灵光闪耀的破云剑,咬牙切齿道:“师尊居然将破云剑交给了你!你究竟给师尊灌了什么迷魂汤!令师尊如此优待你!”   龙篱垂眸不语,压制住心头的震动,定定道:“沈师兄,你我同出青竹峰,还是点到为止吧。”   “谁要与你点到为止!”沈梦清提起啸天剑,“我要杀了你!”   又是一道轰鸣声响起,落在比试台上的乱石齐齐腾空,砸向龙篱。   龙篱猛地抬眸,接连踢飞两块乱石后旋身挥剑,扇形剑芒瞬间将逼近而来的乱石击成了碎块。二人同时足尖点地飞跃起身,在半空中对起招来。   沈梦清乃是筑基后期的修为,甚是霸道勇猛,然而无论他怎么进攻,始终无法攻破龙篱的防范,何况龙篱有破云剑在手,宝剑本就会因主人的灵力高低而展现出不同的威力,是以,龙篱虽施展的是炼气期的术法,可破云剑释放出的威力却远高于沈梦清。   双剑相击的剑花如雨般落下,沈梦清一个晃神的功夫,龙篱的剑已是抵在了他的心口上,沈梦清一惊,愣在原地瞪着龙篱,咬牙不语。   只要将沈梦清挑下比试台,龙篱就赢了。龙篱是要赢,因为容青玄给了他破云剑,可龙篱并不愿将沈梦清打下比试台,因为沈梦清也是容青玄的徒弟。   “沈师兄,到此为止可好?”龙篱哑声道。   沈梦清额上冷汗簌簌而下,咬着牙,狠命一哼:“想要我向你一个狗杂种认输,做梦!”   便挑开破云剑,朝着龙篱的心口刺了过去。   龙篱蹙了蹙眉,手腕翻转倒提着破云抵住了啸天剑,灌出一道灵力,沈梦清只觉得虎口一震,紧接着半个膀子都麻了去,不得已松开了啸天剑,却被龙篱再一次抵住了心口。   啸天剑的剑柄就挂在破云剑的剑身上,一动不动,宛若已臣服于破云剑,龙篱稳稳握着破云,再一次道:“师兄,停手吧!”   沈梦清目眦欲裂,召回啸天后撤半步,冷冷一笑:“狗娘养的东西,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龌龊手段吗?”   龙篱闻言两道剑眉蹙得更紧:“沈师兄,你说什么?”   “我说的自然是……”沈梦清压下声音,“你对师尊做下的大逆不道之事……”   龙篱瞳孔猛地缩紧,然而下一秒,啸天剑已然刺破他的剑服,捅进了他的心口。   偷袭?!!   不待那锋利的宝剑穿过自己的胸膛,龙篱浑身一震,利用暴击的灵力将沈梦清与啸天剑一并震了出去。龙篱顾不得心口上的伤,追上沈梦清将他押在半空中道:“沈师兄!你把话说清楚!你所指的大逆不道之事是什么?!”   沈梦清早已被龙篱释放出的灵力震得五感尽失,待他好不容易缓和过来,愕然发现自己竟被龙篱提溜在半空,便愤恨交加的骂道:“狗杂种!把你的脏手拿开!”   龙篱哪里肯放手,狠攥着沈梦清的衣领逼问道:“沈梦清,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沈梦清不觉一愣,他本是想转移龙篱的注意力所以才说了些不干不净的话,没想到龙篱的反应居然这么大,莫非……   莫非他无意间从玉无欢与白锦年口中听到的话都是真的?   深感捏住了龙篱七寸的沈梦清阴恻恻一笑:“龙篱,你做下的事你自己清楚,还用我多说吗?你果真与你那当妓女的娘一样下贱,靠着出卖色相上位!你这淫徒也配拥有破云剑?可笑,简直可笑至极……”   “你……”龙篱双手微微颤抖起来,他小心翼翼藏在心中的秘密竟被人这般大喇喇的说了出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龙篱,我要你现在就将我放下去,主动摔下比试台。日后在青竹峰见到我时要喊我一声爷爷,并且自称为小贱种!”沈梦清上下打量着龙篱,“还有,我要你夜夜到我的休舍来,雌伏在我身下,被我操弄!我倒要看看你这身皮肉究竟是何滋味,怎的就将师尊迷了住……”   龙篱漆黑如墨的双眸在沈梦清的话语中一点点变得血红。   脑海中紧绷着的弦忽地挣断,灭顶的痛意直冲天灵盖而去,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   只要杀了沈梦清,所有秘密便仍旧是秘密!   破云剑在龙篱的掌心中灵光大盛。   那光芒刺痛了容青玄的眼睛,他定定望着僵持在半空中的二人,心道:出了什么事?   同样瞧出猫腻的钟厌九道:“容容,情况有些不对啊。”他用扇子遮挡住自己与容青玄的半张脸,“你不是说你那徒儿是炼气期的修为吗?这瞧着哪是炼气啊,分明是……”   钟厌九话未说完,便见龙篱将沈梦清摔在了比试台上,提着破云剑俯冲而下,锋利的剑尖正对着沈梦清的心口,便是要夺他命!   杀招?!   龙篱竟要杀沈梦清?   容青玄不安地攥紧扶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第二十三章   他眼睁睁的看着快若闪电的龙篱直逼沈梦清而去,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比试台下的基石生生崩裂开来,一时间,飞沙走石,尘土漫天,一层层将台上二人的身影包裹起来,当众人再次看清比试台上的情形时,龙篱已将沈梦清钳制了住。   他用剑柄对着沈梦清的心口,剑尖朝上,正对蓝天。   绯红的眼睛随着龙篱纷飞的头发颤动不止,他缓缓仰起头,打量了面色惨白,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的沈梦清一眼:“我不杀你,杀了你,师尊会生气。”   说罢,一脚将其踹下了比试台。   龙篱在诡异的寂静中撑剑站起,遥遥向容青玄一望。   天地茫茫,万籁静寂。四目相对,容青玄长舒了一口气,紧攥着的手微微松开了。   “厉害,厉害。”一片肃静之中,龙云暄突兀鼓掌,“暮苍山果真是藏龙卧虎之地,一场比试精彩纷呈,直教本太子看花了眼。”   众人闻言忙附和起来,鼓掌的鼓掌,大笑的大笑。唯有容青玄闷闷不乐,心事重重。   适才龙篱定然起了杀心,好在最后悬崖勒马放过了沈梦清,不然的话便是他有八张嘴也替龙篱辩解不得弑杀同门之举。   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容青玄想。   沈梦清被人抬下去后,迟迟未有弟子再上比试台。   “还有弟子前来挑战吗?”赛事官一连催了好几声,这才有弟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容青玄定睛瞧了那弟子一眼,一颗才放下的心倏地又提了起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届诸峰会剑的魁首,玉无欢座下大弟子,江盛。   江盛人高马大,见了龙篱先是一拱手:“龙师弟,请教了。”   龙篱轻叹了口气,还之一礼:“江师兄,请。”   “请。”江盛亮出宝剑,化成白闪飞向龙篱。   二人登时斗在一处。   台上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台下亦暗流涌动,四伏危机。玉无欢率先道:“青玄,你这小弟子何时炼成了金丹期的修为,如此大事,怎的我与掌门师兄皆不知晓呢?”   容青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比试台的方向:“我早就与玉师兄说过这孩子石块璞玉,只是未经细琢尚未成器,殊不知他日后还能取得怎样耀目的成就,姑且拭目以待。”   “你师兄分明在问你那小子何时练得金丹,你避重就轻的说了些什么东西?”一黑衣黑脸的黑大汉道,“容青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和稀泥的本事一点没减啊!”   容青玄冷冷瞧了那黑大汉一眼,想了半天才想起此人是谁,便轻哼一声道:“二老黑,这么多年,你那挑拨离间的功夫亦是与日俱增。”   “你!”黑大汉被怼了个脸红,正欲回嘴,却被一旁的玄衣之人一个眼神制止了住,那人抬头看向容青玄,然而容青玄一双眼睛却盯在比试台上,便自哂一笑,默默喝酒去了。   龙篱已经和江盛打了百十来个回合。   龙篱是金丹,江盛亦是金丹,龙篱有宝剑破云在手,江盛亦有宝剑灵枢在手,虽未握有胜券,龙篱却不住地告诉自己——赢,他一定要赢!   他可以输,但破云剑绝不能输!   两把宝剑再次相击在半空中,震出砂石无数,破云剑擦着灵枢剑剑身滑向江盛,便是要刺江盛的心口,江盛忙将灵枢横于胸前相抵,却慢了一步,手腕一震便是被龙篱挑去了灵枢剑,当他反应过来时,龙篱已将灵枢剑攥在了手中。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右手,继而抬头瞪向龙篱:“你……”   龙篱神色淡淡,并未因夺下灵枢而开怀,他小心将破云收回袖中,双手捧起灵枢剑,递还于江盛。   “江师兄,得罪了。”   江盛怔立片刻,面无表情地接过灵枢,将龙篱那张俊美纯净的面庞打量了许久叹气道:“是我输了。”   赛事官敲响金锣,大声宣布:“第四局,青竹峰龙篱,胜!”   稍稍的停顿后,场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江盛败后,又有三个弟子上台挑战,皆败于龙篱手下,终于,没人再敢挑战这位名不见经传,初出茅庐便一飞冲天的小弟子,心有不甘地看着赛事官举起龙篱的手宣布:“本届诸峰会剑魁首,青竹峰,龙篱!”   青竹峰的弟子率先欢腾起来,余下十一峰弟子或真或假也跟着拍起了手。容青玄则在各位峰主的祝贺声中淡定起身,笑眯眯的摇着扇子,嘴里不断重复着:“哪里哪里,过誉过誉,侥胜而已……”   而龙篱,则在漫天的花海和掌声中,脚底虚飘地走向祭剑台,走向他的师尊。   他赢了,光明正大的赢了,他拥有了鲜花与掌声,不再是暮苍山最卑微的存在,而这一切都是他的师尊给他的!   “师尊!”龙篱双膝一软跪倒在容青玄面前,颤抖地将破云剑取出,高捧于头顶奉于容青玄道,“师尊,弟子前来归还破云剑。”   掌声渐熄,容青玄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向龙篱,一把将其搀扶起来。   “傻孩子,归还什么,这破云剑是你的了。”   龙篱浑身一颤:“师、师尊……”   容青玄抚慰地拍了拍龙篱的肩膀,摇着扇子与白锦年道:“掌门师兄,师弟我想趁此机会宣布一件小事。”   “你说吧。”白锦年道。   容青玄回眸望住龙篱:“从今日起,龙篱便是我青竹峰大弟子,获赐破云剑,青玉冠。”   他话音刚路,林蔚已是将青玉冠奉至二人近前。   除了龙篱,青竹峰的弟子皆戴青玉冠。   只因龙篱无父无母,已至十六岁却无人为其行冠礼,便是原装货这个师父也不闻不问,故而一直戴着根凄凄惨惨的白发带。   如今,龙篱既是做了自己的徒弟,他定不能再叫龙篱受委屈。   容青玄接过青玉冠,解下龙篱头上的白发带,亲手绾了个发结将青玉冠戴在了龙篱头上。他打量了戴着青玉冠的龙篱两眼,甚是满意,如此才能配得上男主大大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嘛。   “好了。”容青玄笑道,“别跪着了,起来吧。”   龙篱却不肯起身,默默凝望了容青玄许久,闭住眼睛,狠狠磕了三个头。   “弟子!谢、师尊!”   声音略带哽咽,怕不是又哭了,容青玄忙柔声相劝:“好了好了,回去再哭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像什么样子……”   师徒两个正状若无人的腻歪着,坐在黑大汉身旁的玄衣公子道:“你待外人可真是好,为何对待自己家人时便那般心狠手辣呢?” 第二十四章   说话的乃是坐在次正位上的寒虚谷谷主,容青遥。   这位装扮得雍容华贵的容谷主正是容青玄的堂兄,之所以能坐在次正位上,乃因容氏一族祖上为双翅螣蛇,与女娲娘娘沾亲带故。如今螣蛇一族早已落寞,后代与其他蛇族交媾,纯血螣蛇已然绝迹,例如容青玄,他的真身乃是一条九天玄蛇,而容青遥则是一条巴蛇。   即便如此,有女娲娘娘这块招牌在,寒虚谷在整个修真界依然是仅此于盘龙谷的所在。   虽是堂兄弟,容青玄与容青遥的关系却只能用糟糕二字来形容,只因早年间容青玄力挫容青遥的亲弟弟容青远当上了青竹峰的峰主,而容青远则郁郁寡欢,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后竟是撒手而去了。   至此,容青遥便将容青玄当做了杀弟仇人,前来青竹峰接走容青远时放下一句狠话,此生不允许容青玄再踏进寒虚谷半步。   不踏就不踏呗,穿书而来与原装货家族没有一丝感情的容青玄压根不在乎,他漫不经心地摇着扇子,觑了容青遥一眼:“容谷主,你这话说得不对,龙篱是我的嫡传弟子,不是家人胜似家人,怎会是容谷主口中的外人。”   “哦?是么?”容青遥凉凉道,“容青玄,你少在这里表演师徒情深,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清楚。”   容青玄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咱们修真界一直有这样一句话,天下美男子众多,或高贵儒雅,或清冷出尘,或艳丽多姿,但论灵动飘逸,当属暮苍山容青玄。”人群中有人道,“在下与贵派青竹峰峰主容青玄相识多年,视其为知己,以为得遇良人,却不知蛇性本淫,自己眼中的情深义重不过是对方的一场逢场作戏。容谷主,你不是好奇容峰主为何对他那小徒弟那么好吗?或许在下可以给你一个答案。   说话之人一身紫衣清秀朗俊,正是逍遥谷的谷主,柳梦笙,原装货的情债债主之一。   柳梦笙的身旁站着个眉目间愁云惨淡,气质十分哀愁的俏公子,这位俏公子姓陆名昭,乃是柳梦笙的表弟,也是原装货的情债债主之一。   不要脸的原装货见着美男子便招惹,玩腻了就跑,除了玉无欢与他人相交均不超过三个月,然而这些被原装货招惹过儿人却对容青玄念念不忘,或因爱生恨,或抱憾终身,很明显,柳梦笙与陆昭都是前者,是憋着劲来报复容青玄的。   容青玄揉了揉太阳穴,恨不得将原装货拉出来鞭尸:“柳谷主,你似乎对容某存有些许误会,不如到青竹峰小酌一番,将误会化解化解。”   “柳谷主。”容青遥当然不给容青玄开脱的机会,“你倒是说说看,我这堂弟为何对他的徒弟那样好。”   柳梦笙凉凉一笑,旋即道:“数日前,因受贵派兰竹峰峰主玉无欢所托,在下率领门下弟子与大悲寺僧众前往幽都不死城,破城杀魔,意外得知不死城城主霜傲天竟是被容青玄杀死的!”   一言既出,四下哗然。   柳梦笙洋洋得意,望着状若失魂的容青玄继续道:“柳某听到这个消息后着实难以置信,霜傲天修为已至天魔九阶,岂是容青玄一个元婴宗师杀得了的!后经细细探询终于得知,容峰主为求自保,与其徒儿龙篱在血蝠洞内苦修七日,这才冲破元婴,以虚神之体堪堪战胜霜傲天!容青玄……”柳梦笙咬牙切齿,“你乃正派宗师,居然与座下徒儿行此有悖伦理道德之事,你还有何颜面面对苍生,有何颜面坐在青竹峰峰主的位置上!”   柳梦笙的话如一道惊雷在祭剑台上炸响。   众人三五一群交头接耳,或是对容青玄和龙篱指指点点,或是含义莫名的垂眸微笑,龙篱早已白了脸,怒视着柳梦笙,整个人剧烈颤抖,连站都站不稳了。   “如何?无言以对了吧?”柳梦笙笑笑,“诸位如果信不过在下大可以去问大悲寺的诸位高僧,我柳梦笙可能说谎,但大悲寺的高僧绝无可能说谎!”   被柳梦笙点名的大悲寺诸僧纷纷低头念佛,似并不想参与到这场纷争中来。坐在柳梦笙身旁的庄殊起身道:“柳谷主,此事事关容前辈清誉,绝不能因他人一面之词而妄下结论。许是魔族故意设下的奸计也说不定啊!”   “奸计?”柳梦笙冷笑两声,瞪住庄殊道,“庄公子,亏你还向着容青玄说话,若不是他杀了霜傲天魔族宵小怎会在东皇山偷建复活坛,若不是因那复活坛需要一百零八颗人心做法祭,你华阳宫弟子怎会接连丧命,遭受无妄之灾!”   “可是……”庄殊蹙眉瞧了容青玄一眼,继而又看了看玉无欢,显然,这位容玉cp的粉头子陷入了迷茫。   “精彩精彩。”容青遥含笑鼓掌,“看来你不光心狠手辣,更是个道德败坏,无视纲常的龌龊小人。”   “欺人太甚!”龙篱提剑跳了出来,“不许你们再侮辱家师!任何人对家师又任何不满,大可以冲我来!”   “冲你?”一直幽怨哀婉默默凝望着容青玄的陆昭不阴不阳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龙篱双目微颤,手中破云灵力爆现,引起狂风阵阵,容青玄见状微微一笑,拍了拍龙篱的肩膀拦在其身前道:“阿篱,这么激动干什么,退下。”   他不给龙篱反驳的机会,摇着扇子走到众人中间,云淡风轻道:“真是愧疚,好好的祭剑大典因容某人与柳兄间的一点小矛盾变成了撕逼大会。呵呵,柳兄,你控诉容某的罪责容某都听清楚了,容某只问一句,你可有证据?”   “你要什么证据?”柳梦笙瞪着容青玄道,“不死城中的魔修亲眼看到霜傲天死于你的剑下,至于你与你那徒儿双修……”   “你在一边看见了?”容青玄怼道。   柳梦笙脸“唰”地红了下去:“我如何能看到?即便无人看到,你那徒儿短时间内功力大增就是最好的佐证!哼!要不是这场祭剑大典,你们师徒间的龌龊事不知要藏到什么时候去!”   “说了一堆,你还是没有证据啊。”容青玄淡定合扇,款款道,“霜傲天确实死在了我的斩风剑下,怎么了?他一个魔族头子不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吗?况且谁说元婴就打不过天魔九阶啊,凡事总有例外,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巧言善辩,信口雌黄!”容青遥倏地站出来道,“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修为!若真乃虚神,我看你还如何狡辩!”   说罢化成一道黑风,直扑容青玄而去。   “说来说去原来是想打架啊。”容青玄幽幽一笑,“好啊,容某奉陪便是。” 第二十五章   容青玄手中折扇在掌心轻轻一搭,扇身抽长,化成斩风剑。   容青玄提着斩风剑迎向来势汹汹的黑风,一道剑气劈下,硬生生将黑风斩成两段。黑风如妖蛇缠上容青玄的腰身,诡异的飞转几圈后合聚在一起,变回容青遥的模样。   二人站在翻腾的云雾的中凉凉对望一眼,提剑杀到一处。   两位宗师级的修士打斗起来的动静可谓是惊天动地,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相残杀的容家兄弟上,唯有柳梦笙与陆昭紧盯着龙篱不放。   “龙公子,不如你说说你那师父是如何威逼利诱,逼得你献身的,你放心,只要你将实情说出来,我们这些长辈会为你做主的。”柳梦笙循循善诱道。   “我师尊从未逼迫我做过任何事。”龙篱收回紧盯的容青玄的目光,恨恨瞪着柳梦笙,“柳谷主,家师如何得罪你了?你为何咄咄相逼?”   “咄咄相逼?呵呵,我犯得上对他咄咄相逼吗?不过是看不惯他的作为罢了!小子,你本是大好少年,如今被你那师父玷污了身子辱没了清誉,背上了师徒乱伦的丑闻,你就不恨吗!”   “行了啊,左一个乱伦右一个乱伦,乱你家的伦了?”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坐在椅上喝茶的钟厌九插话进来道。   柳梦笙闻言瞪圆了眼:“钟峰主,请你说话客气些!”   “你在我暮苍山的地盘上都这么不客气,我与你客气做什么?”钟厌九将茶碗放下,摇着扇子道,“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气不过被我容师兄甩了这件事吗?要我说强扭的瓜不甜,既然没有缘分走下去,体面分手最好,他日再见还能做个朋友。你这般纠纠缠缠,好似个怨妇般泼皮耍赖,不怕说出去丢人吗?”   “你!!”   被当众揭穿了心事的柳梦笙一张脸紫胀成茄子,然而不待其回嘴,钟厌九继续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说:“还有,据我所知你师叔才娶了你师父座下的大弟子过门,师叔娶师侄,如此怎的没见你说是乱伦啊?这做人呢不能太双标,别说我容师兄和龙篱没什么,便是真有什么又碍得着你柳梦笙什么事?师叔师侄都能结成道侣,师徒凭什么不行?”   明明是在强词夺理,却将一众人等说得心服口服,不知哪一派的小掌门悄声嘀咕道:“对呀,师叔师侄都能在一起,师徒为什么不行?况且人家二人修习为的是杀掉霜傲天……”   舆论翻转,众人再一次纷纷议论起来,陆昭略有不安的扯住柳梦笙的袖子:“表哥……”   “没事。”柳梦笙狠狠瞪了眼钟厌九,“会有人替咱们收拾他的!”   半空中,容青玄依旧与容青遥打得难解难分。   容青遥招招狠厉,是铁了心要逼容青玄亮出虚神期的法术,容青玄小心应付,便是受了些轻伤亦不肯叫对方如愿。   他倒是想豁出去打一场,好好教训教训容青遥,奈何龙篱心性过于脆弱,若真被风言风语包围只怕会扛受不住。   哎,做人难,做龙篱的师尊更难。   “容青玄,你还不肯出手吗?你苦苦修得的本事呢?展示出来叫我们看看呐!”迟迟达不成目的的容青遥烦躁道。   容青玄收剑敛身,将胳膊上的血痕轻轻拭去,气定神闲地说:“我就这么点本事,虽杀不得你,却也不会被你杀了,你若感兴趣咱们便这么缠斗下去。”   “缠斗?我可没功夫与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缠斗!”容青遥倏地扬起手中长剑,将一道灵力灌入剑身之中。   耀目的白色灵流抚过剑身直冲云天,引得大地震颤,乌云密布,一道惊雷透过乌云与灵流相接,在半空中轰轰作响,蓄势待发。   雷灵神功?   这容青遥为了逼他使用虚神期的法术,居然请来了天雷,此雷若是化解不下,轻则散去一身修为变成废人,重则魂飞魄散。   真他妈很,容青玄攥紧斩风,一动不动地盯着头顶的天雷。   “师尊!”龙篱显然也意识到了天雷的恐怖之处,挣扎着便要冲向容青玄,却被钟厌九狠狠拉住。   容青玄垂眸瞧了站在祭剑台上的白衣少年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龙篱啊龙篱,为了你,为师可付出太多了。   “怎么?还不肯出手吗?”容青遥扯动天雷,“那你便给远儿陪葬去吧!”   轰隆隆的雷鸣声震得整座暮苍山都颤抖起来,白色的巨闪倏然而至,刺痛了容青玄的眼,狂风中,容青玄衣袂翻飞,神情坦然,掌心灵力爆闪,斩风剑却晦暗无光,一副束手就擒之态。   “师尊!!!”   随着龙篱声嘶力竭的嘶吼,一只头生四角,形如狮,貌如鹿的雪白神兽忽然从云雾中冲了出来,咆哮着奔向直劈容青玄而去的天雷,张开大嘴,硬生生将天雷吞进了肚子里。   “吞雷兽?”有人呐喊出声,“是吞雷兽。”   容青玄望着那雪白神兽微微一笑,将斩风收在了袖中。   吞食了一道天雷的吞雷兽兴奋地扬了扬前蹄,转身望向引动天雷的容青遥,显然,吞雷兽宝宝没有吃饱,他急需更多的天雷来填肚子。   “它、它是从哪冒出来的?”被吞雷兽死死盯着的容青遥慌乱道,“容青玄是你在搞鬼对不对?”   话未说完,吞雷兽发出一声怒吼。   那吼叫声震耳欲聋,比之雷鸣声有过之而无不及,等不到天雷的吞雷兽急躁地朝容青遥扑去,便是要抢他手中的天雷剑。   容青遥本体乃为巴蛇一条,面对比自己大出数倍不止的神兽有着本能的害怕,他慌忙之中连退数步,狼狈躲避。吞雷兽几番扑腾下来没有夺下天雷剑,震怒不已,扬起前蹄便朝容青遥拍了下去。   锋利兽爪抓向容青遥的瞬间,容青玄从天而降扯住容青遥的衣袖将其推向祭剑台,与此同时,兽爪凶蛮而至,重重拍在了容青玄心口上。   五脏六腑被震碎了似得剧痛起来,容青玄痛吟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他暗骂了句畜生,若断了线的风筝般从半空中落下。   “师尊!!”   失去意识前,容青玄听到龙篱在呼唤自己。 第二十六章   他笔直坠向大地,以为要摔个粉身碎骨,却被一人拦腰抱住,稳稳放在了地上。   “师尊!”精纯罡正的灵力通过龙篱的双掌传达到容青玄全身,“师尊!师尊!你不要吓唬阿篱,你醒过来!”   容青玄在龙篱一声声的呼唤中缓缓睁开眼睛:“阿篱……”   “师尊!”龙篱泣声道,“师尊,你怎么样……”   “别哭,为师没事。”容青玄捏了捏龙篱的肩膀,靠着龙篱盘膝而坐,一边调息运气一边打量着祭剑台上的人。   吞雷兽已不见所踪,徒剩一地被其震碎的乱石,容青遥惨白着一张脸,在其手下二老黑的搀扶下颤声道:“容青玄,谁让你救我的!”   容青玄冷哼一声:“谁稀罕救你!若非你今日是以暮苍山客人的身份出现在祭剑大典,便是被吞雷兽扒皮抽筋了我也不管你!少自作多情了!”   “你!”容青遥被吞雷兽吓得不轻,心脉受殒,激动不得,只能恨恨瞪着容青玄,用眼神来表达心中的愤怒。   容青玄不以为意,淡然一笑,继续疗伤。忽然,太阳穴蓦然一紧,容青玄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晃了晃,全身寒毛便竖了起来,悉的百蚁蚀骨的痛麻直骨头缝中一缕缕散出,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呃!”   容青玄瞬间便拧紧了眉毛,舒展的五指紧攥成拳,眼底沁血般泛起了红。   “师尊!”此情此景龙篱再熟悉不过,虚揽着容青玄的肩头,低声道,“师尊,可是那碎骨销又犯了。”   容青玄忍痛点了点头,距离上次拔毒已过半月,可不就是到了碎骨销发作的时候。   “师尊,我们……我们怎么办?”龙篱颤颤巍巍地握紧了容青玄的肩膀,靠近也不是不靠近也不是,就在师徒二人被碎骨销折磨得肝肠寸断之时,钟厌九凭空而现,弯腰将手按在了容青玄的背上。   他保持着这么个拔萝卜似得姿势,暧昧地朝龙篱抛了个媚眼,继而与容青玄秘密传声道:“容容,你那毛病又犯了?”   容青玄半阖着双眸回应道:“你眼瞎?看不出来?”   “看出来了,再不替你压制下去,只怕大家伙都看出来了。”钟厌九将另一只也按在了容青玄的背上,不多时,容青玄的脑袋顶便冒起了白烟。   “你说你这个人,年纪不大怎的这般好逸恶劳,我给你两个办法,你偏只有简单暴力的那个。现在怎么办?还得现学注灵之法……哦对了,原来替你压制碎骨销的壮士是龙篱啊,真是少年英雄,年少有为……”   容青玄:“……你他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跟我说这些废话吗?”   “怎么会是废话呢?”钟厌九继续传音,“容容,你跟我说实话,柳梦笙说得话是不是真的。”   容青玄犹豫了一下:“是。”   钟厌九闻言一笑:“还真是?这般畏首畏尾可不是你一向的行事作风啊……”   容青玄自然明白钟厌九所说的是自己分明与龙篱双修,却敢做不敢说,想要遮掩过去一事,心中狠狠一揪,叹道:“我没事,但阿篱不行。”   “原来如此,果真……师徒情深!”   容青玄:“……你给老子闭嘴!”   得到答案的钟厌九乖乖闭嘴,继而将一套诡异心法秘传给了容青玄,容青玄飞快领会,与钟厌九共习注灵之法。   三人在台下忙个不停,其余人等则在台上纳罕不已,龙三太子不禁问道:“白掌门,他们在干什么?”   白锦年淡淡道:“容峰主受伤了,钟峰主正在给他疗伤。”   白锦年话音刚落,玉无欢也飞到了容青玄身旁。   “厌九。”玉无欢语气温和,眼中却盛满了凉意,“青玄他怎么样了?”   钟厌九尚未回答,便听柳梦笙一脸兴奋地呼喊道:“怎么?他要死了吗?那可真是大快人心!”   钟厌九无语地瞧了柳梦笙一眼,秘密传音给遭受着蚀骨之痛的容青玄:“容容,委屈你先装一会死,师弟我演场戏,打发了那伙烦人精。”   说罢,不待容青玄回应,便将一道命符打进了容青玄的身体里。   容青玄只觉得浑身血液在命符打进的瞬间逆行翻涌,直逼得他吐出一口血来,闭紧双眼,昏死了过去。   “师尊!”龙篱疯了般摇晃着容青玄的肩膀,“师尊!你醒醒!醒醒!”   玉无欢蹙眉望着面色惨白的容青玄,隐隐攥紧了双拳。   钟厌九则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摆,揣手道:“柳谷主,你要是眼没瞎的话应该看到了,我容师兄可没有什么虚神期的修为,不过就是元婴而已。他之所以侥幸杀了霜傲天,不过是用了我送与他的还灵丹,有此仙丹在,便是金丹也能杀得了天魔九阶。”   “还灵丹?”柳梦笙哪里肯信钟厌九的话,“哼,你说给他吃了还灵丹便吃了?证据呢?”   “吃还灵丹之人骤然间灵力暴涨必遭反噬,你若不信……”钟厌九看向大悲寺主持玄悲大师,“玄悲大师可来验测一番,看看我钟某人说得话是不是真的。”   众人闻言便齐齐望向了玄悲大师,玄悲大师淡然起身,果真将一道灵力注入容青玄的体内验了验:“容施主体内确有经脉逆行之状,应为还灵丹反噬所致。”   “多谢大师。”钟厌九冲着玄悲大师欠了欠身,继而笑望着柳梦笙等人道,“如此,诸位还要因为这点芝麻大的小事与我容师兄闹下去吗?”   “这……”柳梦笙与陆昭对视一眼,脸上皆是讪讪的,很是有些难看。庄殊趁机道:“本就不是了不起的大事,要我说,我们不仅不该为难容前辈,反而应该贺赏其诛杀魔头之举。柳前辈,依晚辈看来,你该向容前辈道歉。”   “我向他道歉?我……”   “不用你道歉!”一直半跪在地,默默守护着容青玄的龙篱豁然起身,“谁都不用道歉,凡事伤害了我师尊的,拿命来偿便是!” 第二十七章   破云现形而出,龙篱提剑而起,飞向祭剑台。   “这孽畜想干什么?”柳梦笙不过喊叫了一句,便被一道凛冽剑气击翻了出去,陆昭慌忙扬剑来挡,剑灵未现便被龙篱一掌劈下了祭剑台。   破云因主人的震怒而剧烈颤抖着,不用龙篱下令,自行对准容青遥刺了出去。   龙篱用意念控制着破云剑,追着容青遥发泄般乱砍乱劈,虽毫无章法可言,却凭借强大的灵力压制得容青遥躲避不及。少年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瞪着在半空中左躲右闪的容青遥,只恨不得一片片割下他的肉,以解心头之恨!   “好好好!好一场为师报仇的好戏,看来这位龙少侠适才在比试台上还是隐藏了真实实力,不然的话,只怕只需半柱香的功夫便能摘得此次祭剑大典的魁首了。”龙云暄看热闹不嫌事多,一边观战一边阴阳怪气的自言自语。   玲珑公主亦冷笑一声:“没以为会看一场没什么意思的典礼,想不到居然有这么多重头戏,倒是不虚此行。”   兄妹俩相视一笑,一旁白锦年却面无表情地坐着,一双眼睛只盯着龙篱。   “掌门师兄,不能再教那龙篱混闹下去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岂非失礼!”蓝束心忍不住开口道。   白锦年点点头,云袖一甩,天边已是多出一道白鞭。白鞭缠绕住龙篱与破云剑,不由分说将那一人一剑扯下半空,带到了祭剑台。   龙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瞪着眼睛,不甘地望着白锦年。   白锦年一脸不愉:“龙篱,你还有没有规矩。”   “掌门,我……”   龙篱正要说话,龙云暄“啧”了一声道:“白掌门,你将他拽下来干嘛?教他们二人接着打啊,本太子正看在兴头上呢?”   听到龙云暄说话声的龙篱缓缓抬起头来,看了龙云暄一眼。   只一眼,便教龙篱浑身剧颤,一双黑瞳变得血红。   霜傲天的声音在龙篱的脑海中响起:“杀了他!”   龙篱中邪了一般点了下头。   坐等看戏的龙云暄见状一愣,然而下一秒龙篱已是挣开了白鞭提剑朝龙云暄刺了过去。   龙云暄瞬间白了脸,骤变之下反应不及,竟是连躲闪都忘了,只难以置信地瞪着龙篱。眼看着破云剑的剑身就要没入龙云暄的心口,白锦年如风而至,一掌将龙篱打了出去。   摔下祭剑台的龙篱被戒律堂的弟子飞快包围了住,龙云暄倒抽了一口气歪在玲珑公主怀,颤抖地抬起手来指着龙篱,咬牙启齿道:“白掌门,此事若不给本太子一个满意的交代,本太子定与你暮苍山没完!”   —————   容青玄醒过来的时候,距离祭剑大典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天。   碎骨销虽已被压制了住,但那份歇斯底里的痛楚早已烙进了容青玄的骨头里,光是回想一番便觉得浑身发冷四肢无力,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唤道:“阿篱……”   “来了来了来了。”穿着件紫红大袍的钟厌九端着药碗屁颠屁颠跑到容青玄床前,“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到端午节去呢,来,把药喝了吧。”   容青玄打量了钟厌九一眼,却不喝药:“阿篱呢?”   钟厌九撇撇嘴:“怎的梦里也找阿篱醒来了也找阿篱。你那小徒弟下山砍柴去了,一会就回来。“   边说边将药碗凑到了容青玄面前,容青玄将头一歪,避开了。   “你在撒谎。”容青玄无情戳穿了钟厌九,“你一说谎就撇嘴,这点骗不了我……”   “哎呀,我没骗你!”钟厌九又撇了撇嘴,“你那小徒儿真的下山砍柴去了,你把药喝了,我带你去找他还不行?”   “你见过有人五月烧柴吗?”容青玄面无表情,“阿九,你跟我说实话,龙篱到底怎么了?”   钟厌九的眉心肉眼可见的跳了跳:“没怎么,他好好的。倒是你,被吞雷兽狠狠拍了一巴掌伤得不轻,来,赶紧喝药。”   容青玄望着钟厌九闪烁个不住的眼睛,掀开被子跳了起来。   出事了,一定出事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将容青玄包围了住,他随意披了件衣服,轰开休舍的大门便往外面走。   “你干什么去?”钟厌九急吼吼叫住容青玄。   “去找龙篱!”容青玄撑着胸腹,头也不回地说,“你不是说他下山去了吗?”   “哎呀,风这么大,你出去容易伤风的!”钟厌九急得直跺脚,容青玄却一意孤行,偏要下山,钟厌九见状心一横道,“容容,你别去了,你那小徒儿没了,你找不到他的!”   已踏入风中的容青玄足下一个趔趄。   “你说什么?”他仿佛没听清般转过身去,定定望着钟厌九,“你说阿篱怎么了?”   钟厌九皱着眉,不忍道:“他没了。”   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   容青玄的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沉默了许久才明白过来钟厌九口中的“没了”是什么意思,他自我安慰似得笑了笑:“不,不可能,阿九你在骗我……”   钟厌九无奈摇头:“真的没了。当日你昏迷过去后,你那小徒扬言要替你报仇,光是打了柳梦笙与容青遥便也罢了,偏偏狂性大发要杀龙三太子。龙三太子派人来递了话,龙篱不死,此事不完。掌门师兄也是没有办法……”   容青玄周身血液在钟厌九的话语声中一点点凉了下去。   龙篱……死了……   他小心翼翼呵护着的男主,死了……   最害怕的事情居然这么突兀的发生了,怎么会,怎么可以……   “不,我还是不相信。”容青玄倔强的近乎偏执,“我要去看长明灯!不见长明灯,我绝不相信阿篱已经死了!”   他几乎疯了一般跑到奇草峰,站在摆满了长明灯的石窟前。   一排排的长明灯看得他眼花缭乱,他明明见到过龙篱的长明灯的,为何找不见了呢?   长明灯呢?龙篱的长明灯呢?   “青玄,你在找什么?”一道声音突兀地在容青玄耳边响起。   他猛地回过头去,却见玉无欢面无表情的站在自己身后,他的手中赫然捧着一盏长明灯。   容青玄浑身一颤——他认得那盏灯!   那是龙篱的长明灯,一盏已经熄灭了的,长明灯…… 第二十八章   临近端午节的时候,容青玄院子外的栀子花开了。   花香盈门,容青玄却似闻不到似得,只呆愣愣坐在矮榻上,望着桌台上的一盏长明灯出神。   那张昏暗无光的长明灯是容青玄从玉无欢的手里抢来的,他还和玉无欢打了一架,自那以后便将自己关在了青竹峰,什么事也不管,什么人也不见,便是白锦年来了也不好使。   他近乎执拗地将自己封闭起来,日日将自己放空,只是脑海中总是不自觉拂过龙篱那张俊美凄楚的脸,令他倍感揪心。   龙篱现在应该已经踏过了奈何桥,见到了三生石,了解了自己的前世今生了吧。   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敬爱有加的师尊不过是一个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害得他与家人分离,凄凄惨惨度过了一十六年。   还有……还有那血亲毒蛊……   容青玄不敢再想下去。   照理说,他该找个地方藏起来保命的,可奇怪的是他竟然一点也不想躲,他期待着与龙篱见面,却又害怕与龙篱见面。届时他该说什么呢?告诉龙篱一切恶事与已无关?祈求龙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他一马?   不知道,不知道……   容青玄脑子乱极了,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保命么,为何当龙篱死后竟是这般消沉,连应对后事的法子都不愿意想了。   大概,是真的很伤心吧。   容青玄想。   一袭清风拂过窗扇,钟厌九探身进来,笑盈盈望着歪在榻上的容青玄道:“容容,我可以进来吗?”   容青玄看也不看钟厌九一眼。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允许我进来喽。”钟厌九推门而入,粘豆包似得紧挨着容青玄坐下,却被披头散发,面色苍白的容青玄吓了一跳。   不过一个月,容青玄整个人竟是瘦了一大圈,薄唇毫无血色,平日里灵动潋滟的双眸若枯井一般,干涸无神。   “啧啧啧,什么叫如丧考妣我今日算是见识了。容容,你就这么在乎你那小弟子吗?为着他人也不理,饭也不吃,怎么着,你是打算殉情吗?”钟厌九老妈子似得念叨道。   容青玄本打算连钟厌九一并不理的,奈何此人脸皮太厚,别人吃了闭门羹便讪讪离去,钟厌九吃了闭门羹却夺门而入,赖着不走,次次打着给容青玄看病的旗号,一赖便是大半天,病不好好治,废话倒是说了好几箩筐。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预感到自己又要被钟厌九磨耳朵的容青玄气息奄奄道。   钟厌九眼睛亮亮地盯着容青玄:“也没什么事,不过是受掌门师兄所托来看看你,谁叫你除了我谁都不肯见呢。”   说罢,自以为是的冲容青玄抛了两个媚眼,见容青玄不为所动,便尴尬的咳了一声,继续道:“容容,你还生着掌门师兄和玉师兄的气呐?”   容青玄垂了垂眸,未置可否。   钟厌九见状叹了口气:“要我说你真真怪错了人,掌门师兄和玉师兄是气你与你那徒儿暗通款曲,但既是你情我愿,掌门师兄也不会怪罪你们什么。若是他真怪罪了,你被容青遥刁难时怎会召出吞雷兽来帮你脱困。”   容青玄垂着的眸子动了动,他如何不知那吞雷兽是白锦年召唤出来的助他脱困的,只是还未来得及向白锦年道谢便发生了龙篱的事,是非对错纠缠在一起,一下什么都说不清楚了。   钟厌九接着道:“都是那龙三太子,心胸狭隘仗势欺人,逼着掌门师兄杀了你那徒弟,可……”钟厌九说着说着顿了住,觑了目光涣散的容青玄一眼,“容容,你还在听吗?”   容青玄的思绪早已飘到了一月前,得知龙篱离世的当天。   那日,他与玉无欢大闹了一场,夺过龙篱的长明灯后闯进了道清宫,质问白锦年为何背着他处置了龙篱。   白锦年好言相劝,容青玄却难以平静,他要求白锦年交出龙篱的尸体,再见龙篱一面,白锦年却拒绝了容青玄,并命人将容青玄请出了道清宫。   他不肯屈服,守在道清宫外与白锦年僵持着,白锦年却始终没有见他,耗到最后干脆闭了关,谁也不见。   他想不通,他不过只想再看龙篱一眼,为什么白锦年就是不答应。   他更想不通,好端端的,龙篱为何去攻击龙云暄。   心头抽起了冷风,容青玄皱了皱眉头,紧紧闭住双眼。   “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钟厌九娴熟地搭上容青玄的手腕,容青玄靠在枕头上,由着他诊。   总之他体内的碎骨销是解不了的,龙篱复生归来后又十有八九会杀了他,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便爱咋咋地去吧。   “你这身子也太虚了点,等我给你抓些药好好补补。”钟厌九将容青玄的手放回被子里,纠结地望了容青玄片刻,踌躇道,“青玄,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变了。”   “是么?”容青玄道。   “是,不光我这么想,玉师兄,蓝师妹还有其他几位峰主都是这么觉得的。你出身好,天资高,样貌出众,一向是多情逍遥,无拘无束,没心没肺的。可自打从不死城回来后,便多愁善感起来,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你在想什么。”   闻言,容青玄总算睁开了眼睛,若有所思的看了钟厌九一眼。   钟厌九花蝴蝶似得挥了下绚烂的衣袖,继续道:“我倒是无所谓,总归是你的朋友,你变成什么鬼样子我都受得住。可玉师兄不一样,他视你为挚爱,你们两个之前又那般亲密,你忽然变了心,他很难接受……”   容青玄一想到对他苦苦纠缠的玉无欢便头疼,忙打断钟厌九的话:“好了阿九,别说了。”   钟厌九不甘闭嘴,挑挑眉毛,道:“感情的事我也不懂,总归是你们的私事,你们自己看着折腾吧,别折腾出人命就行。”又从袖子里翻出个玉葫芦放在容青玄枕边,“这是我为你新制的药,那碎骨销犯了便喝一颗,大概能撑过一个时辰。”   容青玄道了声谢,钟厌九不厌其烦地絮叨了些几大门派的纷争与奇葩轶事后,便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屋子里重归平静,容青玄揉了揉太阳穴,情不自禁又想起了龙篱。   若非那场祭剑大典,他们师徒花前月下,过得该有多逍遥自在。   那些将龙篱,将他们师徒两个推入深渊的刽子手,太过……可恨……   容青玄神色倏地一冷,扬声道:“唤梦清进来。”   侍奉在外的小弟子忙去叫人,不多时,沈梦清便出现在了容青玄的面前。   “师、师尊……”沈梦清跪倒在地,“不知师尊唤徒弟前来所谓何事。”   容青玄以手支颌,打量了沈梦清一眼,淡淡道:“当日在比试台上,你对龙篱说了什么。”   沈梦清一下子便慌了,低着头怯怯道:“弟、弟子当日不过胡言乱语了几句,没想到龙师弟居然当、当真了……师尊,弟子不是有意激怒龙师弟的,真的不是有意的!”   容青玄不耐地闭了闭眼睛:“你都胡言乱语什么了?”   “弟、弟子不过是听到了些风言风语,便、便有样学样,说龙师弟勾引师尊,做下大逆不道之事,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容青玄冷道。   沈梦清脸色蓦地一白,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没、没了,没有其他的了……”   “你的风言风语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是弟子无意间从掌门和玉师伯的口中听来的。”沈梦清小心翼翼地望了紧闭着眼睛的容青玄一眼,“玉师伯向掌门告状,说龙师弟对师尊心思不纯,恐已引诱师尊做下败坏门风之事,为保师尊清誉,建议掌门将龙师弟秘密处置了……”   容青玄静静地沉默着,分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却令沈梦清害怕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师尊!弟子只知道这些,弟子不是有意与龙师弟作对的!师尊……师尊开恩呐!”   容青玄面无表情地睁开了眼睛。   他将拢在被子里的手拿了出来,不含一丝温度地说道:“当日龙篱本想杀你的,后手下留情饶了你一命。我也不杀你,但你所作所为着实可恶,这样,从今日起你便到后山去照料那些从百兽谷捉来的妖兽吧……”   沈梦清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百兽谷捉来的妖兽何等凶残,要他去照料妖兽,不等于要他的命吗?   “师尊!不要啊师尊!”沈梦清不住磕头,连声哀求道。   容青玄瞥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沈梦清一眼:“整座青竹峰,为何只有你被为师打发到后山去?梦清,种什么因食什么果,此话,你我师徒共勉。”   他挥挥手,命其他弟子将哭嚎不休的沈梦清抬走了。   打发走了沈梦清,容青玄有些乏了。迷迷瞪瞪似要陷入梦境之时,一道俊逸白影从他面前飞过,似有若无地唤了他一声“师尊”。   容青玄陡然睁开双眼,若从一个噩梦中惊醒般发了一身冷汗,他翻身下床,四处查看,奈何除了那盏长明灯,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怅然若失,被焦虑、害怕、懊悔、心痛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感情搅得心力交瘁。   茫然间,房门被人叩响了。   林蔚的声音传了进来:“师尊,是弟子,弟子做了些小粽子,师尊要尝一尝吗?”   自打龙篱不在后,林蔚便主动肩负起了给容青玄做点心的重责,只是不知为何,分明是一样的点心,容青玄偏对龙篱做出来的念念不忘。   “拿来吧。”容青玄道。   “是。”林蔚轻手轻脚的进了屋,放下粽子后朝容青玄鞠了个躬,又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林蔚心灵手巧,包出来的粽子十分娇小可爱,容青玄心不在焉地拿起了一个,却见粽子的下面似乎压着个油布包。   他放下粽子,好奇地将油布包取了出来,层层打开,直到六块白花花的芡实糕显现在眼前。   容青玄望着手中的芡实糕恍惚了一下,扔下芡实糕,疯了似得冲出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放一根辣条,等待龙篱归来 第二十九章   正在院中挂彩灯,分粽子的弟子们被忽然杀出的容青玄吓了一大跳。   “师尊?!”   众弟子慌忙跪拜在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容青玄也不理人,没头苍蝇似得到处乱找乱晃。弟子们惊诧狐疑,却又不敢吱声,林蔚胆子大些,小心翼翼凑到容青玄近前:“师尊,你在找什么?”   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的容青玄一把揪住林蔚的袖子:“蔚儿!你那粽子是谁给你的?”   “我亲手做的啊。”林蔚一脸紧张地望着容青玄,“怎么了师尊?是徒儿送去的粽子有问题吗?”   “芡实糕!”容青玄嗓子里似塞满了石子一般硌得他生疼,“芡实糕是哪里来的?”   “芡实糕?”林蔚更紧张了,“我只做了粽子,没有做芡实糕啊……”   “不是你做得芡实糕……”不是林蔚,定是龙篱!容青玄失魂落魄跑回休舍,将掉在地上的芡实糕捡了起来,捧在掌心近乎崩溃的呼喊:“阿篱,是你吗?”   呼喊声苍苍凉凉飘向蓝天,然而回复他的只有清风。   是空欢喜了一场吗?可这芡实糕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他面前啊!   是龙篱回来了吗?可他人呢?为何不见影踪?还有他的长明灯,为何还熄着……   容青玄呆呆愣在原地,灵魂出窍一般。   弟子们仍整整齐齐跪在院中,林蔚小心翼翼来到休舍外,关切地望着容青玄:“师尊,您还好吗?”   容青玄兀自出神许久,叹了口气,将芡实糕放在了桌案上。   回来也好,没回来也罢,总之他相见的人并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恍惚中,几片栀子花瓣打着旋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了容青玄雪白的衣袍上。   那白色近乎刺眼,容青玄盯着那花瓣,冷不丁道:“这花的颜色太不吉利了,换了吧。”   林蔚似被容青玄突如其来的要求吓了一跳,愣了愣,瑟瑟问道:“换成什么呢?”   容青玄想了想:“你可知有一种花叫兰蝶?”   林蔚点点头:“知道的,弟子家便种着兰蝶花。”   “就是它了。”容青玄回忆着龙篱身上的清幽香气,“就种兰蝶花吧。”   林蔚办事利落,端午节的时候,整座青竹峰都开满了兰蝶花。   气质若兰,貌如蝴蝶的兰蝶花殷红绚烂,霎是好看,林蔚每日都会摘几朵开得最大最鲜艳的兰蝶花送给容青玄,而容青玄也只有在摆弄兰蝶花的时候才会显示出几分活力。   是夜,白锦年亲自给容青玄下了一封帖子,请他到道清宫用晚膳,共度端午佳节。容青玄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带着林蔚前去赴宴了。   夜深人静,道清宫内张灯结彩。   除了依旧下落不明的丹阳子与绛珠峰峰主蓝束心,十二峰峰主尽数到齐,白锦年很是高兴,一连带着大家喝了好几杯酒,容青玄什么都没说,默默喝酒,降低存在感。众人知道容青玄近日来心情不好,也不招惹他,只说一些有趣的事情来解闷,容青玄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一颗心飘飘荡荡,虚无的很。   “容容,你是要把自己灌醉吗?”钟厌九在一旁蹙眉道,“虽有我的灵丹妙药替你暂压着碎骨销的毒性,但你再这么喝下去,我可不敢保证那毒不会犯啊。”   容青玄没事人似得继续喝,那套注灵之发他与钟厌九练得炉火纯青,若是毒性发作,拉着钟厌九解毒便是。   “哎呀别喝了,和大家说说话,近日来可是发生了许多大事呢。”钟厌九作势要夺容青玄的酒杯。   容青玄继续喝酒,一副天塌下来也和他没关系的样子:“蓝峰主呢?她怎么没来?”   “呦!难得啊,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容峰主居然关心起人来了。”钟厌九调侃了容青玄一句,自行添了盏酒道,“和你一样,因为徒弟的事受了刺激,避不见人了。”   “徒弟?”   “对啊,就是掌门师兄的亲妹子白如梦,这位白小姐不知做了什么错事惹怒了蓝师妹,气得蓝师妹病倒在床,一个月了都没爬起来呢。”   容青玄闻言一愣,绛珠峰一向安稳,没想到竟是出了这样的事,并且还是出在白如梦的身上。   “白如梦犯了什么错事?”容青玄道。   毕竟是龙篱的后宫成员,他理应关心一下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钟厌九朝与玉无欢说话的白锦年努了努嘴,“上面封了口,不许人乱说。”   容青玄蹙了蹙眉,好奇心使得他朝白锦年望了一眼。   许是感受到容青玄的目光,白锦年与玉无欢一并朝容青玄看了过来,三人目光对接,表情皆有一瞬间的尴尬,“容师弟。”白锦年率先开口,“你身上的伤可好了?”   容青玄表情复杂地望着白锦年。   便是有盘龙谷刁难,龙篱终归是白锦年处死的,此事宛若一道利箭横亘在自己与白锦年之间,教二人如鲠在喉,亲近不得。   其实原著中也好,现实中也罢,白锦年对容青玄一向是优待有加的。   容青玄垂了垂眸,淡淡道:“已然痊愈了,多谢掌门师兄关怀。”   “那就好。”白锦年似是舒了口气,“这几日千万别下山,端午节前后,民间多见雄黄,恐撞了你的身子。”   容青玄心头蓦然一紧。   他几乎都忘掉了自己原身是一条蛇这件事,难得白锦年细细记得,温言提醒。   容青玄坚硬地扯了下唇角:“是,青玄记下了。”   白锦年笑笑,与其他峰主说笑去了,至于玉无欢则一直出神地望着容青玄,容青玄与其对视一眼,低下头,继续喝酒去了。   一直闷头干酒的后果是,他很快便醉了。   扯了个慌离开道清宫,幽魂似得在暮苍上飘来飘去。夜晚的暮苍山静得吓人,容青玄却不害怕,一路摇摇晃晃,不知不觉间竟是晃悠到了兰竹峰。   兰竹峰内遍地幽兰,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酒亦醒了几分。恍惚中,容青玄看到一个女弟子朝自己跑了过来,屈身行礼道:“容师叔,您怎么到兰竹峰来了?”   容青玄定睛将来人一瞧,哦,是江玉婉。   “是你?”容青玄冲江玉婉笑笑,“你怎么在这?”   “我……”江玉婉被容青玄问得哭笑不得,“弟子是兰竹峰的弟子啊……”   兰竹峰,哦,对。容青玄感觉自己真是喝多了,糊涂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容师叔,您没事吧?”江玉婉忧心忡忡地望着醉眼迷离的容青玄。   容青玄摇了摇头。   江玉婉咬了咬唇,蹙着秀眉望着容青玄,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她兀自纠结了片刻,忽地拉住容青玄的衣袖:“容师叔,弟子想跟你说一件事……”   “事?”容青玄脚下打了个踉跄,看起来快要站不住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竟是被人轻轻揽住了肩膀。   玉无欢那张秀美绝伦的面庞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二人面前。   “师尊?”江玉婉慌忙松开容青玄的袖子,“弟子拜见师尊。”   玉无欢揽着容青玄,冲江玉婉道:“下去吧。”   “是。”江玉婉怯怯觑了容青玄一眼,转身离开了。   “青玄。”江玉婉一走玉无欢便将容青玄整个人抱在了怀里,“你是来兰竹峰找我的吗?”   容青玄无力地在玉无欢怀中挣了挣:“你松开我。”   玉无欢却将人抱得更紧了,身体贴了上来,嘴巴纠缠在容青玄耳边:“青玄,你看看我,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回来找我。”   “你放开我……”   “我不。”玉无欢报复似得狠狠箍紧容青玄的腰,“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青玄,玩够了闹够了便回到我身边吧,我什么都不追究,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肯一心一意的跟着我,便是要我为你铲平盘龙谷我也愿意……”   “玉无欢!”容青玄驱散酒气,蛮横地挣开玉无欢的怀抱,“我要你放开我,你听不到吗?”   玉无欢望着面色铁青的容青玄愣在原地:“青玄,这么久了,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容青玄习惯性的揉了揉太阳穴,面无表情道,“我是无意之间走到兰竹峰的,既是与你碰见了,便一次性把话说开吧。”   放下手,略带忧愁地望住玉无欢:“玉师兄,我知道你对我有意,我亦曾经对你有心。只是时移世易,我早就不是以前的容青玄了。”   “从今往后,你只是我师兄,我只是你师弟。像刚才那样的浑话,千万不要再说给我听了。玉师兄……”容青玄朝玉无欢拱了拱手,“夜已深,早些休息吧。”   说罢,飞快转身,便是要走。   “呵呵,说来说去,你还不是为了你那小徒弟!”玉无欢轻笑一声,恨声道。   容青玄足下一顿,身上密密麻麻渗出一层冷汗。   “被我说中了对不对?”玉无欢默默靠近容青玄,“什么时移世易,什么早就不是从前的你。说来说去,你怎的就不肯承认是自己移情别恋,爱上了你那小弟子!”   他一鼓作气走到容青玄身前,逼视着容青玄的双眼:“青玄,你知道当我知晓你与你那小徒弟双修数日的心情是怎样的吗?你知道我眼睁睁的看着你为你那小徒弟失魂落魄茶饭不思的心情是怎样的吗?你不知道!因为你的一颗心早就被那龙篱勾引了去!”   容青玄瞳孔一震,气道:“你闭嘴……”   “那小子哪里好?”玉无欢非但没有闭嘴,反而得寸进尺的圈住了容青玄的肩膀,“我玉无欢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哪里配不上你这条九条天玄蛇了?你为何对我视而不见,转而为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要死要活!”   玉无欢越说越激动,原本温柔缱绻的桃花眼中盛满了冰霜,冷得令人心尖发颤。“你说够了吗?”容青玄莫名冷静了下来,哂笑着拂开玉无欢的手道:“你干脆直接说我对龙篱情根深种非君不可好了。可无论我们两个是鹣鲽情深还是师徒情深,都是我二人的事,与尔等何干?”   “青玄!”玉无欢发狂般吼了容青玄一声。   “我告诉你,我之所以对龙篱的死耿耿于怀,至今都放不下,是因为压根就不希望他死。这种感觉就好比你希望一个人去死,可那人却怎样都死不了,始终好端端的活在这个世上,碍你的眼。这种滋味是不是憋屈的很,不甘的很……”容青玄继续道。   “你、你的意思是你根本无意于你那小徒弟?”玉无欢仿佛看到救命稻草般双眼明亮了起来。   “这不重要。”容青玄摇了摇头,“玉无欢,你既然与我掰扯起龙篱的事,我便也问一问你,龙篱的死是不是你一手促成的!”   玉无欢眼中才燃起的火光瞬间便灭了。   “你既心中有数,又何必多此一问。”   “果然是你!”容青玄咬牙切齿。   “你那徒弟不该死吗?”玉无欢冷笑,“我不过是替掌门师兄拿定了主意而已,青玄,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以为你很了解你那小徒弟吗?你知不知道,其实他……”   “你闭嘴!”容青玄懒得再听玉无欢说半句废话,“我只问你,龙篱的尸体呢?”   玉无欢双目悲戚地望着容青玄。   “尸体?呵,呵呵,真是可笑,我究竟在痴心妄想什么?”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了起来,在容青玄的脖颈上轻轻摩挲着,“你永远都见不到你那小徒弟的尸体的,永远……”   “你……”容青玄心头蓦然蹿起了一道火,挑开玉无欢的手,甩出一记暴击。   玉无欢旋身躲避,望着炸响在身边的火光难以置信地瞪着容青玄道:“你居然向我出手?”“玉无欢,我再问你一次,龙篱的尸体到底在何处!”   “你就这么喜欢他。”玉无欢狠厉的笑容里透着丝丝寒气,“好啊,你若能用虚神之力打败我,我便告诉你。”   容青玄双目一觑,登时与玉无欢打在了一处。   二人刚过了几招,忽然,一道黑影从山间飘了出来,鬼魅般掠过月影,容青玄与玉无欢齐齐停手,看向黑影道:“谁?”   黑影在半空中回眸,定定望了容青玄一眼,飞向青竹峰。   龙篱?   是龙篱!!   容青玄撇下玉无欢,化成一道白闪追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哈! 第三十章   容青玄杀回青竹峰的时候,黑影已经不见了。   容青玄近乎疯狂地踹开休舍的大门,闯了进去,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道:“阿篱,你在哪里?!不要装神弄鬼,赶紧给为师滚出来!”   无人回答,别说人了,鬼影都没有一只。   “阿篱?”容青玄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一声声呼唤着龙篱的名字,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又是空欢喜一场?容青玄心灰意冷,无力地坐在了床榻上。忽然,窗子被一道冷风吹开,一股粽子的清香味幽幽飘了进来。   容青玄抬眼朝窗边望去,只见窗前的花架上,赫然多出了一只竹篮。   容青玄一怔,飞身跃至花架前,将竹篮抱在怀中。   青蓝色的竹篮中整整齐齐摆放着六只小粽子。   容青玄灵魂出窍般望着那六只小粽子,从头到脚麻了下去。   龙篱,一定是龙篱!   妈的!倩女幽魂也不是这么玩的!这小子到底是阴魂不散还是重生归来亦或是诈死还阳,总要搞个清楚不是!   容青玄扔下竹篮,发狠地冲出了房门,却与钟厌九撞了个满怀。   “哎呦呦,容容,大半夜的你不睡觉瞎晃悠什么?”钟厌九恶人先告状。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又在折腾什么!”容青玄烦道,“别挡着我,我还有正事要办!”   “巧了,我这里也有正事要办。”钟厌九将容青玄挤回房门,托起手中的一盏长明灯,“看,丹阳子的长明灯又亮了。”   容青玄绷着脸望着钟厌九手中的长明灯:“所以呢?”   “所以我们要把他找出来啊!”钟厌九大呼小叫,“这厮的长明灯一会着一会灭,太吓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奇草峰闹鬼了。容容……”   钟厌九一脸委屈地拉住容青玄的手:“你帮我将他找回来好不好。”   容青玄:“……”   不动声色推开钟厌九的手,举起竹篮道:“我可以帮你找回丹阳子,不过你得先告诉我,龙篱到底死没死。”   钟厌九:“……”   “容容。”钟厌九痛心疾首,“你是真的疯了。”   被钟厌九狠狠浇了一桶冷水后,容青玄冷静了下来。   钟厌九浇冷水的方式简单粗暴,便是将龙篱的长明灯捧在手里,与忽闪忽闪的丹阳子的长明灯做对比。   容青玄望着一明一暗的长明灯,再次颓丧。   没死也好,重生也罢,只要他以龙篱的身份出现在这个世上,那盏属于龙篱的长明灯便该是亮的。   可那盏长明灯却暗得刺眼。   “容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还是开看些吧。”钟厌九坐在容青玄身旁,添堵道。   容青玄揉着太阳穴,姑且认命:“要找丹阳子为何不去求掌门师兄,找我来干什么?”   钟厌九闻言叹了口气:“找过了,掌门师兄也没办法才来找你的。”钟厌九凑近了些,“我查过了,丹阳子师弟的现灵之地,在蛇灵山。”   容青玄两眼一翻,总算明白钟厌九为何来找自己了。   蛇灵山,顾名思义,只有蛇能进入的仙山。   只是那蛇灵山是寒虚谷的地盘,若要进去,怕是要费一番功夫。   “容容,你就帮我一次吧。要不是我撺掇着丹阳子到不死城帮我找九死一生花,他也不会落个生死不明的下场。容容……”钟厌九扭股糖似的朝容青玄撒娇,“你就帮帮我吧……”   容青玄被钟厌九恶心的够呛,用一根手指戳开钟厌九:“行行行,帮帮帮!”   “太好了!”钟厌九抱住容青玄吧唧亲了一口,“我就知道容容是这个世上最心软的人了!”   容青玄无语地闭上了眼睛。   次日清晨,容青玄与钟厌九整装出发。   钟厌九望着精神抖擞的容青玄格外欣慰,直觉是自己赋予了容青玄新生。容青玄心中却跟明镜似得,此次出山,一是为了找寻丹阳子,二是为了龙篱。   虽然被钟厌九泼了一头冷水,可容青玄仍旧对龙篱重归于世一事抱着一丝希望——那可是男主大大,在他身上,一切皆有可能!   御剑向南飞了约莫两个时辰后,蛇灵山到了。   郁郁葱葱的蛇灵山高耸入云,远远望去犹如一条硕大雄健的青蛇昂首吐信,盘卧天地之间。钟厌九仰望着蛇灵山倒吸一口冷气,将丹阳子的长明灯交给容青玄道:“这灯察觉到丹阳子的生魂便会闪烁不停,你一直跟着它走便是。我在这等着你,你自己万事多小心。”   “知道了。”容青玄望了难得一本正经的钟厌九一眼,“若遇蛇妖打不过便赶紧逃,千万别逞强。”   钟厌九嘿嘿一笑:“放心吧容容,我早有准备。”   便从从袖子掏出一大包雄黄,洋洋得意的在容青玄眼前晃了晃,容青玄倍感不适,白了钟厌九一眼,闯进蛇灵山结界。   蛇灵山内,雾气昭昭。   山中长满了不明植物,或高或矮,或浓密茂盛或枝叶稀疏。地皮湿哒哒的,像是才淋过一场雨,滑腻的令人心中发毛。容青玄提着衣角,捧着丹阳子的长明灯艰难地在蛇灵山中穿行着,走了许久也没见长明灯闪一下。   期间,无数大蛇小蛇从容青玄眼前滑过,容青玄怕得不得了,然而那些蛇似乎更怕容青玄,往往容青玄还没看清楚来蛇长得是什么样呢,那些蛇便急匆匆跑掉,躲起来了。   也对,这具身子的原身是一条九天玄蛇,乃为这些不入流的小蛇的祖宗,怕他是应该的。   如此想着,容青玄的心情竟是放松了许多,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了。   又闷头前行了许久,忽然,手中的长明灯闪烁了一下。   容青玄忙停下脚步,谨慎地望了望四周,奈何除了各种奇草花木什么都没有看见。   看花眼了?不会啊……容青玄试着问道:“丹阳子师弟,是你吗?”   他的声音一荡一荡传了出去,终于,半空中响起一记阴冷的笑声:“哈哈哈,容青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入了我蛇灵谷再别想活着出去!”   说话间,一张蛇皮大网铺天盖地而来。   容青遥?   认出容青遥声音的容青玄双眸一觑,召出斩风剑刺了出去。斩风剑死死抵着蛇网,奈何蛇网灵力太盛,斩风剑根本压制不住,强撑了片刻后倒旋而下,落入容青玄手中。   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容青玄已成瓮中之鳖。   “哈哈哈!”容青遥现形而出,洋洋得意的望着困在蛇网中的容青玄道,“容青玄,你胆子可真够大的,明知道这蛇灵谷是我的地盘仍敢闯,你是活腻味了吗?”   容青玄好整以暇地笑望着容青遥:“你还真是死性不改,早知道我便让吞雷兽撕了你,省得你跳出来作妖。”   容青遥一想到祭剑大典上发生的事便来气:“容青玄,你少来恶心我!你假惺惺的在吞雷兽爪下救了我,却又叫你那徒弟来杀我!像你这般虚情假意惺惺作态的阴狠小人,我杀一万次都不解气!”   说起龙篱,容青遥又笑了起来:“对了,听说你那徒弟死了,你伤心欲绝,把自己关在青竹峰谁也不见,几乎也丧命了呢。”   容青遥越说越开心:“容青遥,你也有今日呵!青远在天有灵看见你这副尊容一定很开心。”   “你说完了吗?”容青玄一脸不耐,“碎嘴婆子似得唠叨个没完,到底是杀还是剐,给个痛快。”   “你想死可没那么容易。”容青遥双眼一瞪,“来人,将容青玄押下冰牢,待我想出折磨他的办法再叫他死。”   “是!”二老黑迫不及待冲到容青玄身前,押着他走向位于蛇灵山山顶的水晶宫。   冰牢位于水晶宫的最底层,这里终年积雪,寒气森森,目之所及到处都是结着冰霜的冰块。容青玄被老二黑押到一座圆形牢笼内,捆在了笼中的冰柱上。   容青玄手脚早就被冻僵了,冷气透过骨头缝嗖嗖地往外冒,吹得他心尖发颤。为防止他脱逃,容青遥特意用锁魂钉封住了他的八大要穴,现下的容青玄真真是俎上鱼肉,生死全在容青遥一念之间。   然而容青玄却一点也不害怕,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牢笼外倒悬着的冰锥,像是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牢笼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阿玄。”来人情意绵绵地呼唤了容青玄一声,“是我,我来看你了。”   声音不大相熟,容青玄皱了皱眉,抬头将那人一望。   只见来人披着一袭雪白的裘袍,唇红齿白,气质哀愁。容青玄颇为意外:“陆昭?”   陆昭点了点头。   容青玄望着陆昭直出神:“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陆昭径直走到牢笼前,手一挥,锁链便断了。   他拉开牢门走到容青玄身前,摘下了帽子。   陆昭五官阴柔,眉目间凄凄楚楚,活脱脱就是个男版的林黛玉。眼下这位病弱哀愁的贵公子正眷恋缠绵地盯着容青玄,怨道:“瞧你,若非执意与我和表哥作对,何以落得这个下场。”   容青玄不屑一笑:“我容某人的下场,与你陆公子有关吗?”   陆昭哂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抚上容青玄的面庞:“阿玄,别说这样的话来气我。眼下只有我们两个人,只要你答应我日后对我百依百顺,再不离开我,我便带你走。好么?”   容青玄无语凝噎。   “陆公子,我想你误会了。”容青玄不带任何情绪地说,“无论我之前与你有过什么,如今,你我只是仇人。仇人你懂么?”   “我不懂,也不要和你做仇人!”陆昭忽然攀住了容青玄的身子,容青玄奈何不得,只得由着陆昭抱住了自己。   “我知道你在生我气,但祭剑大典上的事是表哥执意要做的,我并不想那样逼你。”陆昭松开了容青玄,眸光一闪,手指勾上了自己的裘袍,“可你若今日不肯答应我,我只得用我的方式得到你,青玄,你知道我的原身是什么的,不要逼我……”   容青玄心中一紧,一时间还真就想不起来陆昭的原身是个什么东西。陆昭看着病弱,行动起来却疯癫异常,三两下扒去自己的衣裳,便要来扒容青玄的。   “你干什么?容青玄惊道。   “阿玄,你别怕。”陆昭温柔地在容青玄额上落下一个吻,“我会让你想起来和我在一起时多快乐的……”   锋利的指尖自容青玄胸前划过,轻而易举的将容青玄的外袍割成碎片。   “滚!”妈的!千算万算没算到会遇见陆昭这个疯子,就在容青玄痛苦不已,以为自己要栽在陆昭手上时,一道黑影闪入牢笼,狠狠地掐住了陆昭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哦吼!三更结束!洗洗睡觉! 第三十一章   骨头断裂的脆响声撕破冰牢中的宁静,陆昭甚至没来得及多看那黑衣人一眼便瘫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解下外袍,将衣衫不整的容青玄裹了住。   容青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身前的黑衣人,感觉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黑衣人却未抬头看容青玄一眼,他戴着张人皮面具,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余处遮挡的严严实实,生怕被别人认出似得。可任他如何遮掩容青玄也认得出,眼前这个沉默不语,出手狠辣的神秘人便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徒弟。   “阿篱?”容青玄齿间打着颤,试探着叫住替他解绑的黑衣人,“是不是你?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摆弄着捆仙锁的手一顿。   纤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继续替容青玄松绑。   他不答,容青玄便也不再问,终于,捆仙锁被黑衣人成功解开,如蒙大赦的容青玄死鱼一般滑向地面,却被黑衣人眼疾手快捞在怀中。   那怀抱炙热异常,瞬间便将容青玄包裹了住,黑衣人也不客气,紧箍住容青玄的腰身,抱着他飞出牢笼。   “小心那些冰锥!”容青玄出声提醒,“那恐是冰牢内所设的机关。”   黑衣人点了下头,正欲带着容青玄避过那些冰锥,大地忽地一颤,紧接着,整座冰牢都摇晃起来。   倒悬在崖壁上的冰锥渐渐崩裂,一根接着一根簌簌落下,朝试图逃离冰牢的二人刺了出去。   黑衣人双目一觑,狠厉地劈出一道灵焰。   灵焰在半空中化成一团巨大的火球,轰地一声炸裂开来,将硕大的冰锥炸成了雪花般的冰茬。黑衣人再一次将容青玄抱紧,试图冲出冰牢,奈何却被听到动静赶来捉囚的狱卒挡住了去路。   带领狱卒来拿人的正是容青遥的心腹大将二老黑,二老黑吃惊地瞪着容青玄二人,喝声道:“将这两个贼人给我拿下!”   “是!”狱卒一拥而上,气势汹汹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黑衣人似笑非笑地望着冲向自己的狱卒,缓缓闭住双眼,继而猛地睁开。   积落在二人身后冰雪蓦然飞起,在半空中凝结成一把把锋利的冰剑。   修长的手指向前一挥,冰剑便刺了出去。   嚎叫声铺天盖地而来,凛冽的冰牢中顿时充满了血腥味。   二老黑望着一个接着一个倒在血泊中的狱卒傻在原地,踉跄后退几步便是要去叫人,只是人尚未跑出冰牢便被一把冰剑一剑穿胸,跌倒在地。   容青玄见血便晕,正欲作呕,双眼被一只冰凉的大手轻轻抚住,继而身子一轻,被那人拦腰抱起,带入空中。   二人一路飞下蛇灵山,找了个隐蔽的山洞躲了起来。   洞中幽冷无比,昏暗萧索很是有些吓人。黑衣人将容青玄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块巨大平滑的石头上,将他的外袍褪了下来。   纵使光线幽暗,他依然看清了容青玄身上的八根锁魂钉。每一根锁魂钉都有人小指般粗细,根根刺在容青玄的要穴上,意图夺走容青玄的命。   他的心忽然就不跳了,忽然之间,他升出了想要将这个世界毁灭的冲动。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挪到容青玄身后,帮他逼出了第一根锁魂钉。   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   容青玄全程一声不吭,紧咬着牙关,耐心等待八颗钉子拔出。替他拔钉的人双手却抖个不住,每逼出一颗钉子便会将自身的灵力渡给容青玄一些,帮他加快愈合伤口。   待八颗销魂钉尽数逼出体外,容青玄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好在丹田之内灵力重聚,虽然觉得冷,身子却不再虚弱,他含笑望着半跪在自己身前的黑衣人,温声道:“阿篱,累坏了吧。”   黑衣人眸色一闪,避开容青玄的目光,将用内力烘干的衣裳披在了容青玄身上。   容青玄木偶人似得由着黑衣人替自己穿衣,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笑意。适才他默默观察,将身前之人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他的震怒,他的心疼,他的依恋,他通通看到了。   还有他掌心传来的熟悉无比的灵流,无一不证明着他的身份。   容青玄自然是开心的,但他又不敢完全开心,因为他不知道龙篱是以什么身份回来的,是先前那个单纯善良,依赖着自己的龙篱,还是已经知晓身世,黑化重生的龙篱。   想想龙篱诛杀陆昭及寒虚谷诸人时的狠辣,容青玄的心不禁一紧。   可是、可是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明明还是那么的干净虔诚。   管不了那么多了……容青玄生平第一次将生死置之度外,趁着黑衣人专心致志给自己穿衣服的功夫,扬手便要夺下那张人皮面具。   指尖触碰到面具的瞬间,手腕便被面具的主人紧紧攥了住。   容青玄也不挣扎,由着对方紧攥着自己的手腕,微微前倾了身子,哑声道:“芡实糕,小粽子,都是你送来的吧。”   黑衣人默默望着容青玄,一句话也不说。   “不肯出声?”容青玄轻笑,“怕我听出你的声音是吗?可是阿篱,你我是那般的熟悉。你的眼睛,你的双手,你的气息,无一不在出卖着你。阿篱……”   容青玄恳求道:“别再自欺欺人,别再与为师玩躲猫猫的游戏。我有太多话想对你说,也有太多问题想问你,卸下你的伪装好吗?”   黑衣人怔怔地听着,未了,缓缓松开容青玄的手腕,抚上容青玄的腰身。   容青玄眉心一颤,一双眼睛牢牢将那只不安分的手锁定了住。   他的衣服尚未穿好,衣领松松垮垮,外袍虚挂在肩膀上,随时都要脱落。那只手羽毛般在他的腰上滑过,指尖勾住他的腰带,轻轻一扯……   容青玄瞳孔倏地缩紧,就在他以为对方欲做下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时,那只手离开了他的腰身,将一枚青色玉简掷出洞外。   那是暮苍山弟子独有的传声玉简,为与同门通信所用,容青玄颇为意外的望着飞出山洞的玉简,道:“阿篱,你要干什么?”   黑衣人不说话,而是飞快地将容青玄的衣衫穿好了。   “阿篱!”发现无法左右龙篱的容青玄有些乱了,“你说话!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黑衣人手中一顿,抬起头来,那双幽深明亮的眼眸依依不舍地注视了容青玄片刻,起身走向洞外。   “龙篱!”容青玄有些生气的呼唤着龙篱的名字,然而那黑衣人却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外走,一副决绝坚定的模样。   “你……”容青玄扶着墙壁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只说了一个字便软在了地上。   双膝落在地面的一霎,那道黑影总算飞了回来,将他的身子撑了住。   容青玄原本虚弱涣散的眸子倏然一亮,紧扣住对方的手腕,趁着下坠之势将其拉入怀中,压在了身下。   须臾之间,那小东西已成了自己的笼中之物,容青玄洋洋得意,跨在其腰上,将他的两只手扳到头顶死死按住,勾唇一笑道:“翅膀硬了啊,蛇灵山说闯就闯,人想杀就杀,便是师尊的话也不愿意听了!”   黑衣人目光凌乱地望着笑着得意的容青玄,用力挣了挣双手,却被容青玄更加用力地握了住。   “想反抗是不是?你再厉害也是我养的,还想在我手上反天不成?”容青玄惩罚似得用膝盖在其腰上狠狠撞了一下,终于,对方松了力气,认命般老老实实躺在地上,不再反抗。   “这还差不多。”容青玄笑笑,逼视着人皮面具下的那双黑眸道,“若非接连使出两次苦肉计,我还奈何不了你小子了!待日后回了暮苍山,看我怎么收拾你!”   原本黑亮闪烁的眸子在听到“暮苍山”三个字的瞬间晦暗了下去。   片刻后,那双眼眸再一次明亮了起来,带着几分惊诧,几分难以置信,几分怀疑的目光盯紧了容青玄。   容青玄笑笑,毫不心虚地说道:“是,你没听错,为师是用了苦肉计。”他将衣领松开,指着锁魂钉留下的伤痕道,“若不是被容青遥抓住,被他打下锁魂钉关入冰牢,你如何肯现身相见?小子,师父我为了见你一面可是下了血本,你居然还想丢下我跑,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   黑衣人继续用那种复杂的目光望着容青玄,容青玄轻挑了下眉,半是惆怅半是幽怨地说:“阿篱,你忘了在不死城发生的事了?为师拜你所赐,已得虚神修为,若非我主动被俘,你当那容青遥能抓得到我……”   黑衣人瞳孔颤了颤,悄无声息地望着容青玄,望着望着,眼底居然泛起了红。   容青玄洋洋得意的心一瞬间便慌了,笑容僵在唇角,松了对方的手腕不安道:“阿篱,你怎么哭了?别哭,师尊跟你闹着玩的,师尊……”   话未说完,容青玄突觉眼前一黑,紧接着四肢发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当他恢复意识,从黑暗中清醒过来时已是失去先机,被黑衣人反压在了身下。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还有一章~ 第三十二章   釜底抽薪?!!   容青玄终是察觉到两根冰冷的手指点在自己的檀谷穴上,充沛的灵流自穴海涌出,传至四肢百骸。   “龙篱!你当真要反了?!”容青玄气急败坏,奈何对方已经得手,便是自己有本事冲破穴道,却也得小半柱香以后了!   这段时间足够龙篱逃了!   “龙篱!”容青玄咬牙切齿地威胁道,“你若是敢跑,日后便不要再来见我!”   黑衣人双手撑在容青玄耳边,目光哀婉地望着容青玄,迟迟没有回应。   “龙篱!”容青玄当真慌了,他眼下动弹不得,更奈何对方不得,只能多多拖延时间,待冲开了穴道再朝对方下死手,绝不令其再有逃脱的机会便是!   “龙篱,你听为师说……”容青玄尽量让自己冷静下去,“你不是想了解自己的父母究竟是怎样的人吗?师尊可以告诉你,只要你听话,你乖,你不要乱跑……”   他絮絮叨叨的东拉西扯着,边分散着对方的注意力,便凝聚灵力冲击着穴道。眼看着便要成功,山洞外忽地传来一声呼喊:“容容,你在这里吗?”   洞中二人皆是一愣。   “容容?容容?”那人继续道,“这山上好多蛇,吓死人了!你快出来见我好不好?”   是钟厌九?想必钟厌九收到了容青玄的传声玉简,这才找到了这里。   不行,钟厌九一来只怕龙篱逃得更快,容青玄张了张嘴,正欲说什么,忽然,身上之人覆倾而下,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保重。”   那人在他耳边丢下两个字,化成一道黑风飞出洞外。   “龙篱!”容青玄歇斯底里地呼喊。   他分明听到了那声呼喊,却不敢回应,更不敢停下,只固执地向山下飞去,孤零零落到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溪旁。   溪水中游弋着几条小青蛇,见有人来了,不满地吐了吐信子,游上岸,藏进树林中。   龙篱面无表情地走到溪水边,将人皮面具摘了下来,丢入水中。   平静的河面瞬间荡漾起层层涟漪,涟漪散去时,一张俊美却布满红色妖纹的脸显现在水面上。   龙篱望着河水中的自己浑身剧颤起来。   他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顶着这副鬼样子如何面对容青玄,如何面对他最爱的师尊!   “不!”龙篱抱住头,发狠地大叫起来,“不!!!”   平静的河面若被天雷击中一般轰轰作响,炸出数道冲天水中,发泄够了的龙篱若泄了气的皮球般半跪在河岸旁,气喘吁吁地望着水面中的自己,直到他的额间凝聚中一抹蓝光。   蓝光若疯狂生长着的海草般漫出他的额顶,铺撒在水面上,渐渐幻化出一张邪魅狠厉的面庞,那张脸咧嘴一笑,阴沉沉道:“不是见到你的师尊了吗?怎么还是这么不开心,乱发脾气。”   “你不死,我如何能开心?”龙篱目眦欲裂地瞪着那张脸,“霜傲天!我要你将我变回原来的样子!”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变成这样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霜傲天几乎同情地望着龙篱,“傻孩子,你师尊那样疼你,便是你面目全非他也不会嫌弃你的。”   “可是我嫌弃我自己!”龙篱发疯般朝河面劈出一道道灵焰,霜傲天闭起眼睛由着他发泄,待其出够了气这才道,“别傻了,你这样做无异于自戕,非但伤不到我分毫反而会因灵力暴走而走火入魔。哦,不对……”   霜傲天倏地睁开眼睛:“我说错了,你本就是魔……”   ——————   容青玄憋着一肚子的火,在蛇灵山上乱闯乱逛。   他一味地往前猛冲,凡遇挡路之物便甩出一记灵焰尽数化去,便是与他同宗的灵蛇也不放过。   钟厌九抱着雄黄瑟瑟缩缩跟在容青玄身后,被心狠手辣灭杀同类的容青玄吓得敢怒不敢言。待容青玄又震碎了一条碗口粗的大蛇后,钟厌九总算撑不下去了,痛苦的捂着脸道:“容容,蛇蛇虽然可怕,但毕竟是你的同类啊,你真的要将它们赶尽杀绝吗?”   容青玄淡定撤手,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钟厌九一眼。   钟厌九被容青玄不含一丝温度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哆嗦,相识多年,他头一次感受到容青玄作为一条九天玄蛇的威慑力。   “我、我也是为你好啊……”钟厌九晃了晃手中装有雄黄的小布袋,“弑杀同类会遭天谴的,你若不喜欢它们,咱们用雄黄将它们驱走便是,何必杀了它们呢?”   钟厌九支支吾吾,边说边转眼珠子,看也不敢容青玄一眼,容青玄冷冰冰道:“你还找不找丹阳子了?”   “找、找……”钟厌九缩了缩脖子,“容容,你淡定点。”   容青玄没法淡定。   他苦心孤诣,冒着被人强的风险,付出了被钉锁魂钉的代价,好不容易将龙篱引诱了出来,却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跑了,这种又气又恼又悔又恨的感觉谁能懂!   他还真小看了龙篱了,乖乖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腹黑的心,该示弱时示弱,该用强时用强,将他这个做师尊的算计的游刃有余!早知如此便该一早折了他的双腿,封了他的灵脉,教他使坏,教他跑!   如今,他又该到哪里去找寻龙篱的下落!   容青玄越想越生气,戳在原地,恨不得将方圆百里的活物屠尽了!钟厌九被容青玄眼中的勃勃杀机吓得后退一步,指着他的脸道:“容容,你的眼睛怎么变成了竖瞳!”   “你胡说什么。”容青玄看不到自己,自己不知道钟厌九所说的竖瞳是什么,钟厌九哼哼了两声,从怀中摸出一块铜镜,丢给了容青玄。   “你自己看。”   容青玄不耐烦地蹙了蹙眉,对镜一照,果见自己的那双棕眼珠变成了青色,瞳孔拉长,变成了冷血动物特有的竖瞳。   从未见过自己这副尊容的容青玄又是好奇又是震惊,便暂放下被龙篱戏耍的事,细细打量起镜中的自己来。忽然,一双绯红色的竖瞳显现在铜镜之中,紧接着,数条长着犄角的白蛇出现在了铜镜里,一个个吐着血红的信子,幽冷地将容青玄望着。   “容、容容……”钟厌九颤声道,“好、好多好多蛇,很大很大的蛇……”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更新完毕!晚安啦! 第三十三章   容青玄收起铜镜,徐徐转过身去。   数不清的大蛇一条接着一条冒了出来,或是挂在树上,或是匍匐在地,诡异的竖瞳一眨不眨,直勾勾地望着容青玄与钟厌九两个。容青玄觑了觑眸,瞳孔倏地拉成一条细细的直线,继而涣散开来,变成正常人的模样。   “装神弄鬼。”容青玄背着手不屑道,“滚出来。”   身披一身华贵玄袍的容青遥从白蛇身后走了出来。   他带着百十余个寒虚谷弟子,手中拎着一根黑网长蛇,怀中抱着一只黄鸟,眼底蕴火地望着容青玄:“容青玄,你想跑?”   “你杀了陆昭,杀了我最忠心的手下,还想跑?”   原来是陆昭和二老黑的原身尸体……容青玄不由哂笑,怪不得陆昭说自己的原身可怕,黄鸟是玄蛇的天敌,若真落在陆昭的手上,只怕他这条小命就要玩完了。   “容青遥……”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地撒的容青玄阴恻恻勾了勾唇角,“你来的正好,我有账跟你算。”   “我也有账跟你算!”容青遥目光一厉,“我说过,你既来了蛇灵谷便别想活着出去!你若肯立刻束手就擒,看在你也姓容的份上我赏你个全尸,否则的话,我便将你碎尸万段!”   “哦?是吗?”容青玄缓缓亮出斩风剑,“容青遥,话别说得太满,你不是一直想见识见识虚神期的实力是怎样的吗?我今日便成全你。”   话音刚落,容青玄已是杀到容青遥身前。   他不再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肆意施展着虚神期的法术。容青遥起初还能接得住几招,十招过后便只有挨打的份,压根没有反攻的机会。   一心想将容青玄俘获的容青遥瞬间傻眼,目光由起初的愤恨不屑变成惊诧惊慌,继而变成心悸惧怕,终于在被容青玄一掌震出心头血后崩溃出声:“容青玄!你这卑鄙无耻之徒!”   容青玄甩出一道灵鞭困住容青遥,夺下天雷剑,加注灵力对准其命门道:“容青遥,要不要我当着你这些弟子们的面将你的真身劈出来?”   “你!”容青遥气息奄奄地飘在半空中,不甘地攥紧双拳,看了眼躲在山石后仰头观战的钟厌九道,“此人不是说你之所以能杀得了霜傲天是还灵丹的功劳吗?容青玄,你们骗人!”   “骗你怎么了?”容青玄冷笑,“只许你们趁机发难还不许我们随机应变了?”   他将剑尖刺进容青遥的皮肉,觑了觑眼:“你真以为用一张破网几颗破钉子便能奈何了我?还说什么此生不许我容青玄踏入寒虚谷!我告诉你,踏不踏入寒虚谷全看我的心情,我若想去,你当你能拦得住我?”   “你!!”容青遥牙尖打着颤,修长的脖子上青筋迸现,气得不住发抖。容青玄冷哼了一声,再次推动天雷剑。   “啊!!!”容青遥惨叫一声,猛地握住天雷剑道,“容青玄!你究竟想怎样!”   容青玄目光幽冷地睨着容青遥:“撑不住了啊?你当日逼迫我与我徒儿时不是挺嚣张的吗?”   容青玄惩罚似得转动着天雷剑,待将容青遥面上流露出的痛苦表情欣赏够了,心头的气撒够了方道:“说!丹阳子在哪里!你最好痛快些回答,不然我立刻送你到地府去,与你那忠心不二的下属团聚!”   容青遥面如死灰,双目涣散地望着容青玄:“什么丹阳子?我不知道。”   容青玄目光骤变:“不说是吧!”   “我真的不知道!我寒虚谷与暮苍山无冤无仇,为何要囚禁暮苍山一峰之主!容青玄,你要杀便杀,不用巧立名目与我在这里浪费时间!”   容青遥说得言之凿凿,倒不像是在唬人,容青玄皱了皱眉:“你确定?”   容青遥抿了抿苍白的双唇,恍惚中想起了什么,便道:“前些日子有一白毛怪物闯入蛇灵山,被我关在了琅嬅洞,许是、许是你们要找的人?”   白毛怪?琅嬅洞?容青玄沉吟片刻,拔出天雷剑撤去灵鞭,松了容青遥道:“看在你我都姓容的份上,我今日便放你一马,若你死性不改还来招惹我,我便端了你的寒虚谷。”   说罢,飞身跃到看呆了眼的钟厌九身旁,拉着他飞向琅嬅洞。   二人赶到琅嬅洞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钟厌九将装满了雄黄的小袋袋挂在脖子上,受气小媳妇似的跟在容青玄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唯恐惹恼了这位蛇祖宗,继而遭受暴打。容青玄被钟厌九瑟瑟缩缩的样子搞毛了:“你躲着我干什么?”   钟厌九打了个激灵,伸出两根手指在胸前绕啊绕:“容容,你、你冷静点。”   “我哪里不冷静了!”   容青玄张嘴便吼,吓得钟厌九后退两步,举起脖子上挂着的雄黄道:“容容,你、你别这样!我……”   钟厌九说着说着不敢说了,因为容青玄已经飞了过来,将他的脖子勾了住。   “好啊你!我冒着风险来帮你找丹阳子,你居然想用雄黄对付我!”   钟厌九一张俏脸瘪成苦瓜:“我也不想啊,可是容容你真的把我吓到了,你我相识多年,我从未见过你如此暴虐凶残,实在是……实在是……怕了……”   容青玄:“……”   嫌弃地松开钟厌九,白了对方一眼:“出息!你见过有人和颜悦色的打架吗?”   “没有。”钟厌九老实道,“虚神之体果真霸气,容容,你以后要多罩着我这个金丹废柴一点。”   “我才不管你!”   二人正胡扯着,琅嬅洞内忽然发出一阵古怪的声响。   那声响刺耳的很,仿佛巨木在地面上摩擦时发出的声音。钟厌九浑身寒毛立刻竖了起来:“容容,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废话!”容青玄掌心托出一道灵焰,“我耳朵又不聋。”   “要死了,丹阳子怎么会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啊!”   钟厌九一边跟着容青玄往山洞里面走一边翻出了丹阳子的长明灯,昏暗之中,丹阳子的长明灯如萤火虫一般闪耀着,光芒虽弱,却令丹阳子激动地大叫起来:“容容!丹阳子的长明灯有反应了!他就在这里!”   容青玄回眸看了丹阳子的长明灯一眼,正要说话,一道镇妖结界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想必是容青遥担心擅闯蛇灵山的妖物逃跑才设下了这道结界,容青玄收起掌心焰,召出斩风剑刺了出去。   无形无色的结界在斩风剑刺入的刹那霞光大盛,紧接着便化成了一道道烟雾,漫入灵光闪耀的剑身中。借着斩风剑散发的光辉,容青玄清楚看到一全身长满白毛的怪物倒悬在一棵枯死的榕树上,榕树的枯枝缠满那白毛怪的腰身,令其看起来活像一只被五花大绑的大闸蟹。   “丹阳子?”钟厌九大喊一声,跑到那白毛怪身前三两下将他解救了下来。   容青玄稳稳托着掌心焰,淡定地走了过去。   白毛怪虽浑身长满了白毛,脸上脖子上却是干干净净的,看得出来是个小帅哥。那小帅哥将钟厌九看了看,又将容青玄望了望,没有什么表情地说:“容青玄?钟厌九?”   容青玄闻言皱了皱眉,隐隐觉得这人的反应有些奇怪,钟厌九却大哭起来,情绪激动得宛若见到了起死回生的亲儿子:“是我!是我!丹阳子师弟啊,我终于找到你了,好端端的你怎么就失踪了啊,还被关在这个鬼地方!”   丹阳子颇为嫌弃地瞥了钟厌九一眼:“能不能换个地哭?”   说换便换,三人离开琅嬅洞,共同跳上斩风剑,连夜赶回暮苍山。   一路上,钟厌九都很激动。   他研究着丹阳子身上的白毛,好奇道:“丹阳子,你怎地变成了这样?又为何困在了蛇灵山啊?”   丹阳子抱着手站在容青玄身后,一副生人勿进的高冷模样:“身上的白毛是吃错了东西长出来的,因听人说蛇灵山上有可医治各类奇毒的仙果,这才找了去。”   “哦。”钟厌九又问,“那九死一生花呢?你找到了吗?”   丹阳子一张脸瞬间冷了下去。   钟厌九识时务地闭了住,愧疚地抓了抓丹阳子的肩膀:“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要你到不死城寻找九死一生花,你也遇不到这些事……放心,我会把你的病治好的,让你的肌肤重现光泽,光滑细嫩有弹性。”   容青玄与丹阳子在钟厌九的聒噪声中齐齐回头。   钟厌九望着同款冰块脸的二人眉心跳了跳,撇撇嘴,假装欣赏天边的美景去了。   世界重归平静,容青玄收回注视着钟厌九的目光,淡淡望了丹阳子一眼。   丹阳子亦在望着容青玄,未了,冷不丁问道:“你那徒弟呢?”   容青玄不由一愣:“你说龙篱?”   “嗯。”丹阳子应道。   容青玄望着丹阳子陷入沉默,这人可真是奇怪,死里逃生却一点都不激动,对关系亲近的钟厌九爱答不理,倒是关心起他的徒弟来了。   “你认识龙篱?”   “嗯。”丹阳子又问,“他人呢?”   “咳咳咳!”钟厌九在丹阳子身后委婉而不失做作地咳嗽起来,“丹阳子,容师兄痛失爱徒,伤心劲还没过呢,你不要揭人伤疤。”   丹阳子挑了挑眉毛:“死了?”   钟厌九:“……”   容青玄笑笑:“丹阳子师弟似乎对龙篱很是关心,只是不知是何缘由呢。”   丹阳子忽然别开眼睛:“随便问问罢了。”   容青玄幽幽打量了丹阳子片刻,转过身来,专心御剑。   日出之前,三人总算赶回了暮苍山。   失踪多日的丹阳子甫一现身便被丹阳峰的弟子包围了住,钟厌九则闹着要带丹阳子去见白锦年,容青玄什么也不管,自顾自走向青竹峰,一心琢磨着如何收拾龙篱那个小东西。   才走出去百步远,忽然,一道倩影闪至眼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容师叔。”来人施施然行了一礼,容青玄定睛一瞧,不由一愣。   “江玉婉?”容青玄意外道,“你怎么在这里?”   江玉婉谨慎地望了望四周,很是鬼鬼祟祟地样子:“容师叔请与我来,弟子有极重要的事要告诉容师叔。”   “怎么了?”容青玄依言跟上,江玉婉却不再说什么,而是带着容青玄朝戒律堂的方向走去。   “玉婉,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容青玄焦急询问,江玉婉却什么都不肯说,容青玄心下着急,旋身拦在江玉婉的身前道:“玉婉,先把话说清楚。”   江玉婉满头大汗,急得脸都白了,揪着手绢将周围观察了一番,心一横道:“容师叔,龙篱没有死,他还活着!”   容青玄闻言一怔:“你怎么知道?”   江玉婉继续道:“容师叔,当日你昏了过去,并不知道发生在戒律堂的事。我听我哥哥说,当日戒律堂内,龙篱受了笞刑,师尊命其交代发生在不死城的事,他却什么都不肯说。后掌门来了,询问龙篱刺杀龙三太子的动机,龙篱只说不知道。师尊格外生气,出手训了龙篱,龙篱起初忍受着,后忽然发了狂,挣开禁制和师尊打了起来!”   “师尊震怒非常,却打不过龙篱,掌门见状竟是请出诛邪剑,便要处决了龙篱。千钧一发之际,白师姐闯了进来,拦下掌门,护佑龙篱逃了出去!”   容青玄傻在原地。   “你说什么?!”   “容师叔!弟子说得千真万确,你若不信一会亲自问问至今仍被关押在戒律堂的白师姐便知。”江玉婉眼睛一亮,猛然间想起了什么般激动道,“对了,还有长明灯!容师叔,你见到的长明灯是假的!师尊想叫你对龙篱死心,故意制出了个假的长明灯来骗你!”   容青玄紧紧咬住牙根,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龙篱没死,他的好徒弟不是重生归来,而是在这个万恶的人间做着孤魂野鬼!   怪不得不让他见龙篱的尸体,怪不得不许任何人向他透露白锦年处置龙篱的细节,原来这当中藏着这么多猫腻。   白锦年,玉无欢,还有那个狡猾的钟厌九……到底有多少人在骗他,在朝他说谎。   “容师叔,咱们快走吧!我哥哥一会就下值了,再想见白师姐就难了!”江玉婉扯了扯容青玄的衣袖,又猛地松开手,原地打了个激灵道,“师、师尊……”   容青玄乱跳不止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他缓缓转过了身,果真看到了一袭青衫,面若桃花的玉无欢。   玉无欢冷笑着打量着容青玄江玉婉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特意跑到这么僻静的地方。”   江玉婉面上顿无血色,膝下一软,跪在了地上:“师、师尊恕罪……”   玉无欢继续冷笑着:“恕罪?你何罪之有啊?”   江玉婉伏地颤抖不止,容青玄上前一步,护在江玉婉身前道:“玉无欢!你居然敢骗我!”   玉无欢目光凌凌瞟了跪在地上的江玉婉两眼:“青玄,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实在是为那徒儿失了智,我不愿看你越陷越深,所以才……”   “不要和我说这些废话!”容青玄化扇成剑,“把龙篱的长明灯交出来!”   ——————   蛇灵山以西一百里,有一小镇,名唤未安。   时值正午,小镇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龙篱紧扣着头上的帷帽,低着头窜行在人群中,漫无目的的流浪着。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能去哪里,只知道要逃,赶紧逃,千万不要被容青玄抓到。   即便他是那般的思念容青玄。   暮苍山……他注定是回不去了。只要霜傲天还在他的体内,只要他的脸还是这副鬼样子,他便无法堂堂正正的做人!   恨!他真的好恨!他恨老天爷不肯放过的捉弄着他!更恨自己奈何不得这该死的命数!   “包子,刚出炉的包子,皮薄馅大的大肉包子嘞!”小贩的叫卖声一叠叠传入龙篱的耳中,数日不曾进食的龙篱忍了忍,终是忍耐不住走向包子摊,“包子怎么卖?”   “两文钱一个。”小贩笑道。   “两文……”龙篱蹙了蹙眉,别说两文了,他连半文钱都没有。   小贩见龙篱磨蹭半天也没拿出钱,立刻变了脸:“滚滚滚,没钱吃什么包子!丑八怪,别拦着我做生意!”   说着便用驱赶蝇虫的蒲条轰他。   龙篱攥了攥拳,正要走,一缕蓝光从其眉心处射出,炸翻了包子摊。   小贩惨叫着摔了出去,路人们听到动静纷纷赶来,好奇的张望着。   “你干什么!”龙篱在眉心处重重一点,将那道可恶的蓝光逼了回去。   霜傲天却在他脑海中冷笑着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替你出手训一下,你怎么还生气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龙篱系好帷幔,走到小贩身前将他扶了起来。   “你没事吧?”   小贩瞪着眼睛望着龙篱,犹豫了一下,一把揪住龙篱的袖子道:“是你掀翻了我的摊子!好啊!随我去见官!”   “你误会了,不是我动的手。”   “不是你还能是谁!”小贩死拽着龙篱不放,“你这个丑八怪穷光蛋!吃不起包子便打人掀摊子?你当这天下没有了王法不成!去见官!跟我去见官!”   “对!带他去见官!”   “大白天的遮着脸,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送他去见官!”   “说得对!”   围观百姓纷纷加入进来,对龙篱指指点点。   龙篱不敢相信地望着将他包围起来的百姓,明亮的双眼渐渐晦暗。   “看吧,这便是人性。”霜傲天的声音再次响起,“是非黑白总是可以轻易颠倒,只有强者才配掌握话语权!”   “你闭嘴……”   龙篱自残般疯狂地压制着霜傲天,霜傲天痛哼一声,气道:“小子!你压制我定会反噬你自己!你不想活了吗?“   “是!”龙篱红着眼睛道,“总之我无颜面对师尊,已无意活在这个世上,不如拉着你一块去死!”   话音刚落,一身穿飘逸蓝袍之人忽地飞到他面前。   那人轻摇折扇,神色间一派云淡风轻,笑得天地失色:“好徒儿,我们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肥章~ 第三十四章   “师尊……”龙篱瞳孔倏地缩紧,微张着嘴望着容青玄,后倾半步。   容青玄斜睨着龙篱,似笑非笑摇着折扇道:“师尊?你叫我吗?真是令人感动,我还以为我那好徒儿不愿认我了呢。”   龙篱的双眸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   容青玄凝望着那双泛着红的眸子,缓缓合上折扇,走了过去。   龙篱一瞬不瞬地盯着容青玄,只觉得容青玄每一步都踩在了自己心上,他不敢再多看容青玄一眼,攥紧双拳,转身便要逃。   “阿篱!”容青玄厉声叫住龙篱,“你我师徒才见面,你一句话不说又想跑?”   龙篱侧眸望了眼越来越近的容青玄,心一横,飞向蓝天。   容青玄顿时僵在了原地。   还真跑了?心特么够狠的!容青玄难以置信且隐隐有些兴奋地盯住龙篱消失的方向,合上折扇,在百姓惊骇不已的目光中化成一道白闪追了出去。   龙篱一口气飞出五十里,在一片树林中停了下来。   他近乎自虐的消耗着灵力,然而无论他怎么做,消耗掉的灵力都会快速回填恢复,充盈他的内海丹田,消耗得越多,恢复得便越快。   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灵力耗费不尽的怪物,霜傲天却说他是什么天魔。   天魔?修真界与魔界积怨已久,势不两立,若容青玄知道他是天魔,还会认他这个徒弟吗?   他不孤独,但他害怕他唯一在乎的师尊不要他,他不怕死,但他害怕送他上黄泉路的人,是容青玄。   他不要做什么天魔,他只想做一个普通人,能留在容青玄身边的普通人。   “师尊……”龙篱低吟着这两个字,回忆着适才与容青玄相见的画面,无力地靠在了身后的大树上。   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容青玄的身边,什么时候才能做回容青玄身边的那个毫不起眼的小弟子。   他所求不多,余生只盼能陪伴在容青玄左右,陪他看细水长流,护佑他一生平安。   可就是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老天爷都不肯成全!   “师尊……”龙篱闭紧双眼,颤抖的用后脑撞了撞身后坚硬的树干。   “怎么?预备撞死自己吗?”   头顶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那声音龙篱再熟悉不过,他猛地睁开眼睛,果真看到了容青玄那张风华绝代的脸。   “师尊?!”龙篱仰着头,又惊又惧的大叫了一声,足尖一点跃了出去,落在距离容青玄三丈远的地方。   容青玄也不追,斜倚着柳树道:“又想跑是吧?好啊,你可以继续跑,总之你的长明灯在我手上,只要你生魂不灭,便是躲到阎王老子那里我也能把你揪出来!”   边说边将龙篱的长明灯拿了出来。   这玩意是他和玉无欢狠斗了一番才逼得玉无欢交出来的,他当然要展示展示。   “师尊……”龙篱显然被容青玄手中的长明灯惊住了,他不敢想象,为着他,容青玄都做了什么。   他越想越心虚,越想越觉得亏欠容青玄。   他根本不值得容青玄对他这般上心。   容青玄全打量着龙篱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中莫名有些痛快,他把玩着龙篱的长明灯,幽幽道:“龙篱,你可以继续跑。但是有些事为师要问明白,有些话为师要说清楚。待为师问清,说清了,你想跑到哪里去便跑到哪里去,便是不认我这个师尊都没关系,我自会成全你。”   “师尊!”容青玄的话若一把寒刀插在了龙篱心上,“师尊,阿篱怎会不认你?你对我那么好,护佑我周全,送我斩风剑,立我做青竹峰大弟子。一桩桩一件件,弟子都铭记在心里,只望来世衔草结环当牛做马的报答师尊,师尊……”   “好了好了。”容青玄皱着眉毛打断了龙篱的话,“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了,我不稀罕听。”继而“啧”了一声:“原来你这小没良心的什么都记得哈?来世?我等不到什么来世,我要你现在就给我说清楚!”   他飞身而下,背起手来瞪着龙篱道:“阿篱,为师问你。你当日为何刺杀龙云暄,又为何狂性大发和玉无欢打了起来。你离开龙苍山后都做了什么?为什么一直遮着脸,不敢见人!还有……”   容青玄双眸一觑:“你的修为为何增进了那么多……”   龙篱在容青玄一叠声的询问中僵在原地。   容青玄一早便料到龙篱会是这个反应,其他问题倒也罢了,打架嘛,杀人的事龙篱都干了打架算什么!他最想知道的是,龙篱的修为何时达到了碾压玉无欢和陆昭的地步。玉无欢乃是元婴后期大宗师,陆昭虽为金丹,原身却是黄鸟,无论如何都不该那般轻易地死在同为金丹期的龙篱手下。   除非,龙篱的修为早就突破了金丹了……   之前龙篱修为猛增,是因他二人双修,互相成全,如今……   莫不是他体内的神魔之力觉醒了?   可偏偏龙篱未死,既没有在三生石旁黑化重生,突破封印,又为何会获取神魔之力?   奇怪,太奇怪了。   容青玄越想越困惑,忍不住道:“阿篱,回答为师的问题。”   龙篱静静地望着容青玄,眼神忽然就变了。   原本依恋中带着不舍和愧疚的眼神忽然冰冷不堪,甚是还有几丝嘲讽与抵触。   “阿篱?”察觉到这丝变化的容青玄蹙眉道,“你说话啊,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师尊在想什么?以为阿篱与别人双修过吗?”龙篱寒声道。   容青玄一怔,一时间竟没能明白龙篱的画外音。   双修?龙篱居然以为,他之所以质疑他修为突进,是怀疑他与其他人双修过了……   容青玄一下子有些哭笑不得,撑着腰朝前走了两步,龙篱却冷不丁道:“师尊,你觉得阿篱会与别人双修么?”   这是什么魔鬼问题,容青玄眨眨眼,尚未回话,便听龙篱自言自语地说:“阿篱这辈子都不会与别人双修的,我这副身子,只有师尊能碰。”   闻言,容青玄倒吸一口冷气。   什、什么?龙篱的身子只有他能碰?那、那些后宫成员呢?江玉婉、白如梦、玲珑公主、霜飞儿……岂不是都要守活寡?   男主大大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叫他如何消受得起……   这感觉,有点怪啊。   容青玄纠结了片刻,强撑着气势道:“阿篱,你想多了,为师不是那个意思。”   龙篱一动不动。   隔着厚厚的帷帽,容青玄几乎看不清龙篱的脸,却可以透过那双明亮的眸子读出了几分委屈与幽怨。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问题了。”容青玄让步道,“阿篱,你且说说你为何要杀龙云暄。”   “我并未想杀龙云暄。”龙篱道,“我也从未想过与玉师伯动手。当日在戒律堂,我甚至想以死谢罪……”   “可是我忽然就控制不住自己,莫名其妙刺杀了龙云暄,失去理智与玉师伯动手,我……”龙篱痛苦地按住太阳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师尊,我也不想变成这样……”   “被迫离开暮苍山后,我无数次想要见师尊。奈何山中戒备森严,我冒了好几次险都没能成功。后来,我好不容易偷偷溜了进去,看到师尊那般伤心,更加不敢见师尊了……”   “我知道师尊改种了兰蝶花,知道师尊在找寻我的下落。蛇灵山上相见,阿篱是那般激动,可是、可是阿篱不得不离开师尊,师尊……”   龙篱哽咽道:“阿篱也无比想念师尊啊!”   “阿篱……”容青玄望着龙篱痛苦的样子心碎了一地,他缓缓走向龙篱,这一次,龙篱终于没有躲开。   他张开双臂,轻轻将龙篱抱了住。   虽然那少年生的比他还高,肩膀比他还宽阔,但他依然认为自己是可以给别人安全感的那个,便老父亲般拍着龙篱的背道:“阿篱,别怕,师尊会保护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师尊都会在你左右。”   龙篱枕在容青玄肩上,闭着眼睛不说话。   容青玄在龙篱的蝴蝶骨上揉了揉:“乖,告诉师尊,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失控的。”   他循循善诱,只盼龙篱和盘托出。   龙篱的额上迅速闪过一缕蓝光,他悄无声息地将体内躁动的魔气压下,低声道:“师尊,原谅阿篱现在无法将所有的事告诉你。待阿篱解决好一切后自会到青竹峰领罪,师尊……”龙篱猛地将容青玄带到自己怀里,“请师尊相信阿篱。”   二人的胸膛突兀的撞在了一起,近得能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心跳。容青玄一下接着一下抚着龙篱的背,心道兔崽子真鸡贼啊,都这个时候了,还骗他呢。   什么回青竹峰请罪,他刺杀了龙云暄,得罪了玉无欢与白锦年,暮苍山岂会再容他。   “阿篱,无论你发生了什么事,为师与你一起面对便是了,你为什么一定要隐瞒为师呢?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容青玄不死心地问。   龙篱苦笑了一下:“师尊,你就听徒儿一次吧。”   容青玄抚在龙篱身上的手一顿,将他推开了。   “好吧,你不说为师也不逼你。”容青玄指了指龙篱的帷帽,“将这个东西拿开,让为师看看你的脸。”   龙篱低着头,迟迟未动。   容青玄不由皱了眉毛:“怎么?看看你的脸也不行?”   龙篱叹了口气:“师尊,徒儿这张脸没什么好看的。天眼看着便要黑了,若师尊没有别的事,徒儿先行离开了。”   “你还是要走?”容青玄惊呆了,他废了这么半天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差抱着龙篱痛哭流涕了,龙篱居然还要走?   “师尊……”龙篱将头埋低,闭着眼,令容青玄看不出他的表情。   容青玄咬牙哂笑,好,真好,坎坎坷坷折腾了一圈,非但没能将龙篱身上的秘密挖出来,反而要看着煮熟的鸭子再跑一回。   容青玄心中似打翻了个五味瓶,说不出什么滋味:“罢了。”他自嘲般笑了笑,“强扭的瓜不甜,你要走,便走吧。保重。”   说罢,潇洒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师……”龙篱急追了出去,却无奈停下了脚步,望着容青玄消失的方向紧紧攥住双拳。   怒火攻心的容青玄走得那叫一个快。   他潇洒恣意地活了二十多年,何时像今日这般憋屈过!为着个随时可能黑化暴走,要了自己小命的男人,他付出这么多值当的吗?   再一再二不再三!既然对方两次舍弃了自己,他便成全他好了,从今往后各不相干,他龙篱爱上哪去上哪去!   容青玄越想越气,脑袋里乱成浆糊,感觉哪哪都不对。   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保命么?大不了就找个地方藏起来,管他龙篱黑不黑化,受不受苦,他安安生生做一条得道老蛇不就得了。   总之这天下是龙篱的,他一个炮灰跟着忙乎什么。   乱七八糟想着许多,无意之间,竟是回到了未安镇。   夜晚的小镇祥和宁静,街巷内站着些说闲话的老人,不肯早睡的孩童在河边跑来跑去。容青玄望了望天边的皎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夜已深,他这个孤家寡人该到何处过夜。   正寻思着要不要找一个客栈对付一宿,几个喝多了个大汉勾肩搭背,从容青玄的面前走了过去。   他们哼着不知从何处学来的小曲,摇摇晃晃走进一座挂满了红灯的小楼中。   小楼外站满了衣着清凉,浓妆艳抹的女子,个个腰细腿长,肤若凝脂。几个眼尖的看到了容青玄,立刻挥舞起手中的丝帕:“公子,来玩啊。”   容青玄挑了挑眉,当真停下了脚步。   “公子,快过来呀。”一老鸨模样的妇人一路小跑到容青玄面前,二话不说拽着他便往小楼里面走,“公子孤身一人多寂寞,到馆子里来与姑娘们热闹热闹。我手下的姑娘啊个个身怀绝技,保证将公子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容青玄含着浅笑,便这样被老鸨带进了青楼。   许是看出容青玄身份非凡,老鸨特意将容青玄带到了二楼最精致的雅间里,叫来了最红的姑娘。容青玄端坐于莺莺燕燕之间,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摇着扇子,吃着姑娘递来的葡萄,笑着听老鸨介绍各位姑娘的绝技。   “这是盈盈,一手琵琶绝技天下无敌,公子若爱听琵琶,便将盈盈留下。”   “这是红红,腰若韧柳,舞姿倾城。”   “这是百合,声如黄鹂,魅音柔骨。还有绾绾……”老鸨将姿态最为婀娜,神情最为浪荡的一位黄衣姑娘推进容青玄怀里,“这可是我万红楼最红最厉害的姑娘,她今日本不愿接客,因见公子俊美非凡故而春情大发,这才出来见客……”   老鸨说罢,姑娘们纷纷大笑起来。   容青玄淡定赔笑,打量着伏在他怀中,玩弄着他发丝的绾绾姑娘,故作好奇道:“哦?殊不知这位绾绾姑娘的绝技是什么呢?”   老鸨尚未答话,绾绾姑娘蛇一般攀上容青玄的身子,附在他的耳边柔声媚语地说:“我的身子便是的绝技,无论公子想用什么玩法,绾绾都能配合,必定会让公子终生难忘。”   容青玄目光一闪。   即便绾绾姑娘身上的胭脂味极为厚重,依然掩盖不住狐狸精特有的骚臭气。   再瞧或坐或倒,大笑着打打闹闹,坦胸露乳的姑娘们,无一例外都带着几分妖相。那身假面皮偏偏刚入门的术士便也罢了,如何能骗得了他。   “既然每个姑娘都身怀绝技,便都留下来吧。”容青玄将一枚金锭子仍在桌上。   “呦!公子好生大方!”老鸨将金锭子收了起来,兴奋道,“姑娘们,今晚定当把公子侍候爽了。”   “是,妈妈。”姑娘们一拥而上,黏着容青玄,或灌酒,或夹菜,或扒衣,容青玄照单全收,游刃有余地应付着。   “公子,待一会是一个一个的来,还是我们姐妹们一起上啊。”仅剩一剑肚兜的绾绾姑娘抱着容青玄的脖子,难耐地在他膝上晃动起来。   容青玄虚揽着绾绾姑娘的腰,迷离一笑:“我都可以,不知绾绾姑娘你喜欢怎么玩啊?”   说着,缓缓低下头,定定望住了怀中媚眼如丝的姑娘。   明亮的瞳仁墨染般涣散开来,一瞬间又凝聚在了一起,在眼眶中拉出一条竖线。   “啊?!”那姑娘一愣,挣开容青玄的怀抱飞了出去,跪伏在地上。   其余几人见状立刻亮出真身,将容青玄包围了住。   容青玄不慌不忙,整了整衣服,端着酒盏打量着眼前的“佳丽”们:“会弹琴的蜘蛛,会跳舞蝎子,唱歌很好听的蜈蚣,还有你……”   容青玄朝跪伏在地的绾绾姑娘扬了下头:“床技一流的狐狸。”   他笑着张开怀抱:“姑娘们,还愣着干什么?来啊。”   “上!”婠婠姑娘喝道,“撕了他!”   众妖露出狰狞面貌,朝着容青玄杀了过去。   容青玄竖瞳闪动,寒气毕现,正要出手,一身穿玄衣头戴帷帽的修士闯了进来,一剑将涌向容青玄的妖精们尽数斩出窗外。   翻涌的灵力引来阵阵狂风,容青玄衣衫凌乱披头散发的坐在酒桌前,目光幽冷地将那修士望着,淡淡道:“姑娘都被你打跑了,长夜漫漫,谁来陪我?”   来人顿了一顿:“我。”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嗯,嗯嗯。 第三十五章   “你?”容青玄挑眉一笑,魅人的眉眼妩媚滑过指尖的酒盏,“你是哪个?”   来人手中长剑一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屋内狼藉一片,橘黄色的灯烛摇摇晃晃,带动着人影亦飘摇起来。夜风从摇摇晃晃的窗子闯入,肆意拉扯着床幔布席,将屋中二人的衣衫头发缠缠绵绵系到一处,容青玄垂着双眼,看着来人伏在自己光裸的足前,抖着声音道:“师尊,是我,阿篱。师尊……阿篱错了……”   “阿篱?”容青玄勾唇一笑,幽幽道,“我的好徒儿阿篱啊。你不是走了吗?不是要跑吗?我许你跑了,你又回来找我做什么?”   龙篱跪在地上不说话。   容青玄轻哂,慵懒靠上软垫,揉了揉太阳穴。   这小倌里的酒还真是烈,一壶下肚,竟是有些醉了。   醉了不可怕,若是被酒起带起碎骨销的毒可就麻烦了。   他掏出钟厌九送给他的玉葫芦,吞了几粒丸药在腹中,压制体内残存的毒性。   看到容青玄在喝药,龙篱忙倒了盏茶,奉与容青玄面前。   他做得熟练自然,俨然已经重复了这个动作无数次,然而容青玄却不肯接过他手中的茶,只是目光幽幽地望着他。   龙篱高举着茶碗,感觉腿都跪麻了。   “为什么回来?”容青玄以手支颌,驾着半遮半掩的长腿道。   龙篱头也不敢抬地说:“阿篱知道师尊动了气,不放心,所以跟来了。”   “不放心?”容青玄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玉葫芦,竖瞳中朦胧的醉意如月色般迷人,“我一个虚神期的修士,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师尊……”龙篱将头压得更低了些,“徒儿当真是身不由己,还请师尊原谅徒儿这一遭,万不要与徒儿生气。若师尊实在生气,打我骂我都好,万不要……”   “万不要什么?”容青玄几乎预料到了龙篱后面的话。   龙篱踌躇片刻:“万不要与自己过不去。”   “你想说的是饮酒纵欲吧?”容青玄笑笑。   龙篱胸腔蓦地收紧:“师尊,你的身子不宜喝酒。碎骨销……你是知道的……”   “亏你还记得为师的碎骨销。”容青玄眯了眯眼,“与被自己的徒儿舍弃相比,区区碎骨销算得上什么?”   “师尊……”龙篱紧收着的胸腔剧烈起伏起来。   容青玄自嘲一笑,垂在龙篱身前的赤足缓缓抬起,将他头上的帷幔勾了住。   龙篱猛地挺直了后脊,将容青玄的赤足攥在手中。   “怎么?还要反抗?”容青玄语带不悦。   龙篱沉默不语,一手握着容青玄的赤足,一手将帷帽摘了下去。   一张布满缠枝红纹,诡异却俊美无双的脸显现在容青玄面前。   容青玄登时便愣住了。   那些红纹从耳后伸出,对称地攀向额头,形若细柳,状若蛛纹。虽然诡异,奈何龙篱那张脸实在太过俊美,便是爬上的红纹亦是夺目非常,俊美中凭生出几分妖娆邪魅。   容青玄看着便看呆了,全然忘了自己的眼眶中乃是装着一对青色竖瞳。   龙篱本以为自己的这个样子会吓到容青玄,奈何当他抬起头去看容青玄时,反倒被容青玄眼眶中的竖瞳吓了一跳。   清俊秀雅的脸上偏生了一双冰冷邪恶的竖瞳。   这种强烈的反差带来一种难以言说的勾魂摄魄之感,龙篱喉间滚了滚,望着容青玄的青色竖瞳道:“师尊,你的眼睛……”   容青玄一怔,这才想起仓促之中未来得及变回正常人的模样。   既然被看到了就不变了,总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容青玄便用那双诡异幽冷的竖瞳笑望着龙篱,抬手将他的下巴挑了起来,缓缓靠近。   “这样不好吗?你变成了丑八怪,为师也变成了丑八怪,不是正相配?”   龙篱瞳孔剧烈一颤。   正相配?   “师尊,你胡说什么?”   容青玄冷冷一笑,收了手,将脚腕一点点从龙篱的掌中抽了出来。   那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妖娆媚态,令龙篱呼吸一滞。   “你说要陪我,打算怎么陪啊?”   他歪在席垫上,自顾自喝了一杯酒。   龙篱紧攥着的双拳松开,按住了容青玄手中的酒杯。   容青玄偏不松手,就着与龙篱手腕交抵的动作,哂笑道:“呵?敢来夺为师的酒杯了。”   “师尊,徒儿说了,饮酒对身子无益,若是碎骨销发作了就麻烦了。”龙篱两指夹住杯身,将酒杯从容青玄的手中夺了下来,容青玄反应飞快,用膝盖在龙篱手肘上轻轻一点,逼迫着龙篱松了酒杯,歪在地上。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接住从天而降的酒杯,潇洒添了一盏酒,灌入口中。   龙篱双肘撑在地面,仰面望着半幅胸膛都露了出来,却云淡风轻望着自己得意微笑的绝美男人。   “小东西,在我面前也敢猖狂。”容青玄弃了酒杯,举起酒壶大口大口吞咽起来。   龙篱的双眼忽然便红了,掌心拍地跃了起来,朝容青玄飞了过去。   容青玄一愣,正欲还手,龙篱已逼至面前,将他压在身下,夺走了他手中的酒壶。   灵力爆泄下的龙篱几乎是无法反抗的,容青玄挣了挣,意识到自己若想挣开龙篱的束缚必要将这座青楼震翻了不成,便老实躺在龙篱的身下,笑道:“阿篱,你是要亲自喂为师酒喝吗?”   “师尊定要喝酒吗?便是碎骨销犯了也不怕?还是……师尊的碎骨销已经犯了,所以才神志不清,百般纠缠。”龙篱紧扣着容青玄的肩膀,指尖几乎要扣进他的皮肉里。   容青玄却不觉得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底杀气翻涌的小徒弟:“你觉得为师的碎骨销犯了么?”   龙篱不答,深邃的黑眸望进容青玄诡异的竖瞳里,眼底的杀气渐渐生成可以燃尽一切的欲火。   “如此,龙篱便陪着师尊饮一晚的酒好了。”   龙篱扬起头,张开嘴,将酒壶中的酒一股脑灌入口中。   冰凉的酒水顺着龙篱的唇角滑下,溅落在容青玄纤长的锁骨上,容青玄浑身一颤,抬手欲去想龙篱手中的酒壶,龙篱却将他的手反扣在头顶,紧接着覆倾而下,撬开容青玄的下颌,将口中的酒水送了进去。   诱人的酒香随着龙篱身上特有的兰蝶香一并涌入容青玄的口中,他瞬间便迷醉了,主动仰起头接过了龙篱口中清甜的酒水,龙篱抱住容青玄的头,在他耳边轻轻唤道:“师尊……”   容青玄没有回应他,只想饮更多的酒,只想身前的人将他抱的更紧些。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吻得难解难分。   他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被龙篱揉碎了,偏偏被他辖制着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由着那小畜生将他的唇舌寸寸吞进,百般缠绕,便是他急声气喘,近乎窒息也不肯松开他。   “阿篱……唔……阿篱……”胸口发闷的容青玄试着躲开龙篱骤雨一般的吻,却被龙篱狠狠掐住了脖子,掰了回来。   龙篱惩罚似得在容青玄唇上狠狠一咬,血腥气顿如弥散的毒烟般在二人的喉呛中荡漾开来。   窗外惊雷闪过,盖过了小楼中声嘶力竭的惨叫。   恍惚中,容青玄跌入了火海。   肆虐的火舌紧紧包裹着他,缠绕着他,任他如何反抗都逃不掉烈火的吞噬,他的骨头碎了,灵魂碎了,一切意识与理智都碎了。   他在烈火中融化,沉沦,快乐……   被烈火摧残了一晚上的后果是,容青玄动弹不了了。   他幽怨地躺在床上,双腿虚软,腰部乏力,嘴唇胀胀得发疼,便是耳垂也有些肿木,显然是被人撕咬的狠了。   而始作俑者,他的好徒弟龙篱则跪在床上,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师尊……”龙篱红着眼,“你杀了我吧。”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龙篱,你觉得这样有意思么?”容青玄动了动,想着坐起来好好教训教训这逆徒,然而身上某处传来的剧痛立刻令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师尊,你别动。”龙篱忙扑到容青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师尊,你想干什么跟我说,我去做。”   容青玄面无表情地横了龙篱一眼:“少来这套,你师尊我啥事没有,就是让徒弟草狠了。”   龙篱一听,一张小脸瞬间便青了。   他自然知道自己昨夜如何对待了容青玄,可他偏偏控制不住自己,尤其一想到容青玄与自己分手后竟是来青楼寻欢作乐,那股莫名的恼火便更盛了。   “师尊……”龙篱眼含泪花,“阿篱对不起师尊,阿篱就是个畜生……”   “好了好了。”容青玄听着直皱眉,“你到底要为师说多少次,这种事你情我愿,哪里有谁对谁错之分。”   “可是……”   龙篱还要说,容青玄干脆锤了他一拳:“你给我闭嘴!”   龙篱目光闪了闪,凑近容青玄一些,忧心忡忡地望着他恢复正常的双眼道:“师尊,你身上的碎骨销……”   容青玄闻言一顿,未了,无奈一笑。   “为师昨晚上喝了药,碎骨销未犯。”他佯怒的瞪了瞪眼,“小东西,为师上都让你上了,你还想把锅甩给碎骨销不成。”   龙篱轻抽了口气,慌忙解释:“阿篱不是那个意思,阿篱只是担心师尊体内的碎骨销有没有发作,没有发作最好。”   “真的吗?”容青玄目光逡巡,“看你一脸甩锅不成很失望的样子。”   阿篱摇了摇头,缄默片刻,道:“昨晚……昨晚阿篱真的很想要师尊。”   嗫喏的语气,偏偏目光一派镇定。   容青玄回想了一下昨晚被龙篱连连撕裂的情景:“感受到了。”   一时间,师徒二人双双沉默了,容青玄脑海中翻涌过的全是昨夜瓢泼的大雨,以及在风雨中飘摇的自己,还有龙篱那副烙铁般滚烫的身子……   至于龙篱在想什么,容青玄就说不好了。   他昨晚压根没睁几回眼,因为只要他一睁开眼睛,龙篱的速度和力度便会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那感觉真正是十分的要命。   “师尊,你说我们之间算什么?”忽然,龙篱开口道。   这个问题同样在困扰着容青玄。   果然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肉体上一旦有了牵绊,许多事情便说不清,理不清了。   更何况他们两个是恩怨情仇积攒了三寸厚的孽缘师徒。   大概就是对对方身体有着蜜汁依恋的固定炮友外加纠葛复杂,是敌是友尚不分明的师徒吧。   容青玄想。   “为师也答不上来你这个问题,你若实在纠结,便将昨夜的事当做一次双修吧。”   龙篱沉吟片刻,接受了容青玄这个说法。   “阿篱,现在可以告诉为师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吗?”妈的,他身都献了,若这小子还是什么都不肯说拔腿就跑,他立刻把他杀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好在龙篱良心未泯,略略犹豫了片刻后,终于道:“师尊,你还记得复活坛上的那只鬼纹眼吗?”   “鬼纹眼?”那只会冒蓝光,差点害得他们师徒丧生于复活坛的眼睛?容青玄点点头,“记得的,你继续说。”   龙篱正要说,容青玄腰间的传声玉简亮了起来。   钟厌九的声音悠悠转转的往外冒:“容容,你在附近吗?我和丹阳子师弟与你有要事相商,方便的话出来一见啊。”   容青玄望着那一闪一闪的传声玉简直皱眉,这钟厌九,什么时候出现不行,偏偏这个时候找了过来。   “师尊,钟师叔来了,我还是先避一避吧。”龙篱紧盯着容青玄手中越来越明亮的传声玉简,不安道。   容青玄心知龙篱处境艰难,不便与钟厌九丹阳子二人见面,便应道:“好,只是不要与我离得太远,莫让暮苍山与盘龙谷的人发现了行踪便是。”   “是,师尊。”龙篱捏了捏容青玄的掌心,戴好帷帽,化成一道黑烟飞出窗外。   龙篱前脚刚走,钟厌九后脚便推门走了进来。   “呀!容容,你还真在这儿啊!这下可赶巧了!”钟厌九边说边往里冲,却被一地的瓜果点心绊住了脚,再一看虚虚弱弱靠在床上的容青玄,不禁倒吸冷气,“容容,你该不会被妖精采阳了吧。”   容青玄翻了个白眼。   “这里是来过妖精,并且有许多只。”丹阳子捡起个酒盅闻了闻,摇摇晃晃走到窗边,向外看了看。   窗外阳光明媚,丹阳子的脸却冷得瘆人:“与容师兄共赴春宵的妖精已经跑了吧。”丹阳子朝窗外扬了下头,“就从这跑走的。”   容青玄含笑打量着丹阳子不语。   虽然开口叫了他师兄,但自从相识起,容青玄便感受到了丹阳子对他,对龙篱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   丹阳子也不掩饰这份敌意,他眉目狭长,冷峻高挑,别人穿长袍,他却是一身青黑色的劲装,不像修仙的,倒像是江湖上的侠客。   他那一身白毛,还真就让钟厌九治好了。   “丹阳子师弟好眼力。”容青玄故意混淆视听,“是有妖精通过窗子逃了出去,不过不是一个,是十来个。”   “是吗?”丹阳子讽刺道,“那容师兄可真是身体硬朗,这么多妖精竟也能吃得消。”   “好说好说。”容青玄见招拆招,打蛇棍随上,“下次有机会,定让丹阳子师弟与那些妖精亲自过过招,丹阳子师弟年轻气盛,修为卓绝,定比容某强上许多。”   丹阳子怼不过容青玄,冷哼一声,别过脸,不再说话。   “真是见了鬼了,你们两个怎么跟乌眼鸡似得斗上了。”钟厌九讪讪坐在容青玄身旁,瞧了眼他青紫一片,布满爱痕的脖颈,吸了口气道,“容容,这、这是哪一门子的妖精,好生狂野……”   容青玄面上一僵,无语地将衣领压压紧:“废话少说,你且告诉我,你们两个怎么到这来了。”   钟厌九叹了口气:“何止是我呀,玉师兄和蓝师妹也来了。”   “束心?”容青玄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此事说起来已经发生了半月了,你那时将自己关在青竹峰里伤春悲秋所以不知道。”钟厌九愁容满面地说,“容容,百兽谷的封印破了。”   “什么?”容青玄惊道,“百兽谷的封印,破了?”   那里面关着各式各样的妖魔鬼怪,封印一破,人间岂不是要完蛋。   “对,破了。也不知道是谁办下的缺德事,总之咱们有的忙了。这不有百姓传信至山门,说在这未安镇发现了妖精,且数量庞大,破坏力惊人,掌门师兄一听便让我们三个带着人来了。”   “你们、三个?”容青玄瞟了眼戳在窗前的丹阳子。   “哦,丹阳子师弟自请来帮忙的,原本掌门师兄是要他好好呆在丹阳峰,休养身体的。”钟厌九道。   容青玄点了点头。   “容容,所以,你真的遇见妖精了吗?”   容青玄望了钟厌九一眼,翻身下床,对着那二人道:“去找这青楼的老鸨,那些妖精都在她手下办事。”   说罢,率先下了楼。   昨日还宾客盈门的青楼小倌,今日已然空空荡荡。   容青玄大步走出青楼,刚好看到几个官兵模样的人在告示牌上贴告示。   百姓们见状纷纷围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杀人犯?”   “这个人是杀人犯呐?”   “嘿!这杀人犯我见过!他吃我的包子却不肯给钱,我不过说了他两句他便掀了我的包子摊要打我!幸好一位神仙似的公子及时出现,把他吓跑了!”   容青玄闻言一愣。   他定睛看向那张告示牌,这才发现告示上画着那个身穿黑衣头戴帷帽之人,竟是有些眼熟。   容青玄恍惚了一下,正欲走过去看个清楚,却见不远处的房檐上掠过一道漆黑如墨的身影。   容青玄倒吸一口冷气,感觉浑身肌肉都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碎骨销:“我明明没有发作,不背锅。” 第三十六章   他这个时候出现,岂不要和万红楼内的那两位碰个正着?   容青玄忙朝黑影挥了挥手,黑影会意,转瞬消失不见。   容青玄这才舒了口气气,敛敛衣衫,再三确定画像上的人就是龙篱后,缓步走了过去。   卖包子的小贩正绘声绘色的讲述着龙篱的行凶经过,见容青玄来了,眼睛一亮道:“就是这位神仙公子救得我!公子,你定当还记得告示上所绘的这个恶人吧!”   众人闻言忙好奇的望住了容青玄。   容青玄面无表情地盯了那画像一会:“你说他吃不起你的包子,便掀了你的摊子打你?”   “对呀!”小贩点点头,“当时好多人都看到啦!公子你也看到了的啊!”   “我只看到你摔在地上,他想拉你起来,你却吵着闹着要带他去见官。”容青玄环视众人,“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你们总不会因为此人的三言两语便相信他所说的话吧。”   比之那獐头鼠目的小贩,众人自然更相信一身正气,气质超凡的容青玄,立刻有人点头道:“是啊,事情未查明前不好下定论啊。”   “是啊,是啊……”   眼看舆论逆转,小贩顿时朝容青玄发起火来:“诶?你这个人看着跟神仙似的,怎么帮着杀人犯说起话来?他就是打我了,就是掀我摊子了!他还是杀人犯,他不得好死……”   “啪!啪!”   小贩话音未落,脸上便挨了两个大巴掌。   小贩被抽得在地上滴溜溜转了个圈,继而捂住肿胀的脸,愤恨交加地指着容青玄:“你打我?”   容青玄觑了觑小贩高高扬起的手指,眼中寒气毕现。   “是我打的你。”   钟厌九带着丹阳子不慌不忙从青楼走了出来:“你要是不服,便找我来算账吧。”   小贩看了看钟厌九,又看了看跟在钟厌九身后罗刹似得丹阳子,后腿了两步,逃也似的跑了。   钟厌九看都没再看那小贩一眼,径直走到容青玄身前道:“容容,你生气了?一个庸人而已,与他计较干什么。”   容青玄饶有兴致地盯着帮他出气的钟厌九:“为何出手帮我?”   钟厌九笑笑:“那庸人惹你生气便是惹我生气,你我兄弟一心,我自然帮你。”说着朝容青玄身后的告示望了一眼,“只是不知这上面画着的公子到底是谁,居然能得我家容容为他开口说话。”   “谁是你家的。”容青玄嗔了钟厌九一眼,回身盯着龙篱的画像,微微蹙起了眉。   他绝不相信龙篱会对一个平民动手,更不相信龙篱会是什么杀人犯。   他没杀人,杀的是……妖……   “可有人知道这杀人犯杀了谁,尸体又在哪啊?”容青玄摇着折扇问。   一衣着体面的妇人立刻回道:“听闻杀了万红楼的几个妓子,尸体被衙门的人拉走啦。”   容青玄闻言一愣。   “万红楼?”钟厌九抬头看了看身后小楼的招牌,“容容,你昨晚不就在万红楼里吗?”   容青玄含笑不语。   这小小的未安镇,还真是不得安静啊。   “既然如此,便往衙门走一趟吧。想必咱们要找的那位老鸨此刻便在衙门里。”   容青玄所料不错,当他三人找到衙门来的时候,老鸨正跪在地上,对着六具女尸哭得泣不成声。   “青天大老爷做主啊!民妇这六个女儿死的惨呐!若不能为她们讨回个公道,民妇也不要活了啊……”   许是哭得太久,老鸨的嗓音喑哑不堪,比之乌鸦叫还不如。   县太爷大人苦着一张脸,心不在焉地揉搓着惊堂木,半点想要为民做主的感觉都没有,他为难地看了看左右:“不知两位仙师有何高见。”   玉无欢与蓝束心端坐于县太爷身侧,一个低头喝茶,一个闭目养神,县太爷见状冷汗都流了下来:“仙师,这……”   “你说那杀人犯行凶的时候,屋子里有一个男人?”玉无欢忽然道。   “是。”老鸨擦擦眼泪,“是一个与大人你一样英俊的男子,我这几个女儿便是伺候那位爷的时候遇难的,我当时吓坏了,着急带着人报官,也不知那位恩客有没有遇害。”   “多谢关心,在下安泰的很,并未遇害。”   说话间,容青玄已是带着钟厌九和丹阳子走了进来。   五人彼此过了个眼便算打过了招呼,丹阳子保镖似的戳在了玉无欢身后,钟厌九则继续陪着容青玄。   老鸨见来人是容青玄后先是一愣,继而又哭又笑地说道:“我只当是眼花了,原来真是公子!公子真是福大命大,不像我这几位女儿倒了霉!”   老鸨说罢又嗷嗷大哭起来,哭得那叫一个伤心,仿佛地上躺着的这六个是她的亲骨肉。   “公子也是来报官的吗?不知公子可知那贼人的去向?若知道的话,劳烦公子告知一二,好叫大人将那贼人抓回来!”老鸨一叠声地问。   容青玄并未答话,瞥了那老鸨几眼,走到尸体前,将蒙在身体上的白布扯了下来。   除了那位床技一流的狐狸绾绾姑娘,其他几位尽数在这里了,她们俱被人一剑封喉,死相并不难看,甚至连衣服都是齐整干净的。   容青玄将白布重新蒙上,缓缓起身。   这六名女子是昨天的妖,也不是昨天的妖。   准确的说,她们是被妖精夺了舍的普通人,龙篱一剑斩下后,那些妖精弃舍而逃,或死或伤,或逃去了别处。   龙篱的剑气俱是冲着妖灵去的,若非意外,绝不会伤到人,如今这六名女子却死了,只能说明有人趁机要加害龙篱,这才在暗中下了黑手。   是谁?是谁在背后布这个局,要置龙篱于死地。   容青玄沉思着,忽然,他朝老鸨跃了出去,一把掐住了老鸨的脖子。   正在痛哭的老鸨被容青玄吓得“啊”的大叫了一声,容青玄死死盯着老鸨的眼睛,正要出手,一直默默望着容青玄的玉无欢道:“青玄,我已经验过了,这位杨妈妈确实是个妈妈。”   玉无欢言下之意,这个老鸨是个平民,并未妖。   容青玄闻言立刻松开了老鸨,老鸨干咳几声,朝后挪了挪身子。   “不知老身哪里得罪了公子,竟引得公子出手夺命。”老鸨哆哆嗦嗦道。   容青玄冷漠道:“我没想杀你,杨妈妈,你说昨夜事发后便赶着去报官了?”   “是。”杨妈妈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容青玄道,“我昨夜一直在万红楼里,若你案发之时便去报官,官兵应该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便赶来了,结果呢,直到清晨才贴出了抓凶告示。”   杨妈妈闻言攥了攥手绢,眼珠转的飞快,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周县令忙道:“这妇人撒谎,她明明一早才来报的官。”   容青玄冷冷一笑:“原来如此。那么敢问杨妈妈,事发后你不赶紧去报官,又在忙些什么呢?”   “我、我……”杨妈妈咕哝了两句,忽地两眼一闭,昏在了地上。   居然装死?容青玄便要将这心里藏奸的老货打起来,玉无欢见状道:“好了青玄,有什么事等她醒来再问吧。你过来,我和蓝师妹有别的事跟你说。”   容青玄摇了摇折扇,跟着玉无欢进了内院。   衙门不大,却是五脏俱全,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周县令在玉无欢面前是一点官威都没有,鞍前马后伺候的那叫一个周到。   没办法,谁叫玉无欢的亲爹是当今的皇帝陛下。   与容青玄钟厌九这样天生便有仙灵护体的灵修不同,玉无欢与蓝束心,包括阴阳怪气的丹阳子都是普通人,不过是比普通人多了一道灵根,这才有了修道成仙的机会。至于像玉无欢这般出身高贵,又生有灵根的人,则是少之又少。   打发了周县令之后,玉无欢开门见山道:“青玄,你怎么扯到这个案子里来了。”   容青玄抬头看了玉无欢一眼。   他二人才因龙篱的事打了一架,弄了个不欢而散,这么快便又碰在一处了。   只是玉无欢看上去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已将旧事翻篇,欲与容青玄重归就好。容青玄心中虽还膈应着玉无欢针对龙篱之事,到底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将火气压了下去,淡淡道:“意外卷进来的,我也蒙着呢。”   “蒙”玉无欢尚未说话,蓝束心便道:“先是将自己闷在青竹峰里一个月,出关后便私自下山,到处惹是生非!容师兄,你未免也太放纵了吧!”   容青玄被蓝束心怼了个脸白,尴尬的摇了摇扇子:“蓝师妹,你似乎对师兄我意见很大啊。”   蓝束心恶狠狠地白了容青玄一眼:“没错!我看见你便想起你那个该死的徒弟,想起你那该死的徒弟便想起我那不争气的徒儿!我越想越气。”   “别气别气,气坏了身子怎么办?”容青玄赔笑道,“都是师兄我的错,还请蓝师妹看在我那小徒儿已经死了的份上饶过他这一遭吧。”   玉无欢闻言猛地抬头看了容青玄一眼,容青玄亦看向他,奇怪的是,丹阳子也朝他们两个看了一眼。   “青玄。”玉无欢开口道,“你昨夜真的见到那个杀人犯了?”   “嗯。”容青玄走到玉无欢对面坐下,“那人确实在房间里动了手,不过杀得不是人,是妖精。”   “妖精?”蓝束心坐直了身子,“你是说从百兽山逃出来的妖精?”   “是不是百兽山的我也不清楚,不过确实是妖精。那些妖精夺下的舍已变成了尸体,眼下便摆在衙门大堂里。”   蓝束心闻言顿了顿:“这些妖精到底想干什么。”   容青玄笑着摇了摇头,除了那个老鸨,眼下什么线索都没有,光琢磨是琢磨不出结果的,便换了个问题:“百兽山是怎么一回事?”   玉无欢道:“封印被破,不知道什么人干的。”叹了口气,又道,“现下比较棘手的问题是,敬奉给仙后的血菩提被几只妖精抢走了,我已经查过了,动手抢血菩提的妖精此刻就在这镇上,只是不知藏在哪里,与你昨夜碰到的是不是同一批妖精。”   血菩提?传闻可再造人筋骨血肉的血菩提?容青玄道:“仙后要血菩提干什么?”   “听说是美容养颜,活络筋骨。”蓝束心阴阳怪气道,“仙后年年都催着要,偏偏这世间只有一棵能结出血菩提的菩提树,且果实一年比一年结得少,真不知她老人家再过几年该怎么办哦。”   玉无欢:“……”   容青玄:“……”   丹阳子:“……”   钟厌九喉头梗了梗:“这么多妖精啊,偷血菩提的,杀人的,从百兽谷逃出来的……这镇子才多大,放得下这么多妖精吗?”   “放不下他们也来了!”蓝束心站了起来,“赶紧想办法应对吧,不然盘龙谷派来的那群蠢货天天催,搅催得我三魂七魄都快散了。”   说罢,蓝束心扬长而去。   钟厌九望着蓝束心潇洒离去的背影竖了竖大拇指:“连仙后派来的人都敢骂,蓝师妹果真神勇。”   是夜,负责抓妖的弟子们赶了回来,将抓获的几只小妖拿给容青玄等人看。   然而抓来的都是些修为尚且的小妖,精元早就散了,不过是死物一个,无奈,只得出去接着抓。   容青玄几人在院子里支了两张小桌,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弟子们的消息。   衙门的人显然将他们几个当成真神供着,侍候在外,大气都不敢喘。当然了,人家并不是害怕他们这几个修仙的,而是害怕拥有生杀大权的玉无欢。   晚膳后玉无欢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折腾他的单晶镜去了,容青玄则和钟厌九你一颗我一颗的嗑着瓜子,边磕边欣赏在月下舞剑的丹阳子。   丹阳子一套剑法行云流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招势漂亮,身形亦漂亮,容青玄朝房梁上的黑影扬了下头:“他的白毛治好了?”   “哪里那么容易啊。”钟厌九咬牙切齿地磕开一颗瓜子,“与容容你体内的碎骨销一样,只能压制,难以祛除,麻烦的紧呐。”   “是吗?”容青玄很是有些幸灾乐祸,“也就是说他还是个白毛怪。”   “嘘!”钟厌九慌忙比了个禁声的手势,“丹阳子师弟此次归来变了许多,脾气古怪的很。你小点声,被他听到了就不好了。”   容青玄冷笑着点点头,打量了贼眉鼠眼的钟厌九一眼,试探地问:“阿九,你就不问问我在蛇灵山上碰见谁了?”   “碰到谁了?”钟厌九皱皱眉,“不就是你那可恶的堂兄吗?”   他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神情自然的不能再自然。容青玄心道,许是这家伙真的不知道龙篱未死的事?   二人正大眼瞪小眼,玉无欢走了过来。   钟厌九立刻起身:“我去睡会,你们聊。”   玉无欢冲钟厌九点了下头,坐在了容青玄对面。   气氛忽然间有些尴尬,玉无欢苦笑了一下,淡淡道:“青玄,还生我气呢?”   容青玄不自在地动了动:“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没有为难玉婉吧。”   “没有。”玉无欢挑了下眉,“那丫头喜欢你小徒弟,你不吃味?”   容青玄愣了愣,轻嗤一声:“玉师兄,你就别打趣我了。”   玉无欢笑了出来,垂了眼眸,有些酸涩地问:“你找到他了吗?”扬眸,目光凛凛地望住容青玄,“我在想,你在青楼见到的那个人,那个杨妈妈口中的杀人犯不会就是龙篱吧。”   容青玄面上一顿,半晌,肃然道:“龙篱他没杀过人。”   玉无欢哂笑着点了点头:“你对他真是好,真是信任。罢了,人心难留,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我明明还是我,你忽然就变了。”   容青玄心头一抖:“玉师兄……”   “别说了。”玉无欢抬手拦下容青玄的话,神情近乎破碎,“我以后也不会再说。”   容青玄望着玉无欢,不知该说什么。   正尴尬着,几个小弟子冲进来道:“师尊,容师叔!城隍庙内发现多个被抽干了精血的精壮男子!”   “什么?容青玄与玉无欢一并站了起来,对视一眼,随着小弟子冲了出去。   城隍庙外,鬼影森森。   许是因才死了人的缘故,小镇的夜景看起来萧瑟许多,乌鸦在染了血的月空下飞来飞去,喑哑鸣叫个不停。   九名精壮男子均三十岁上下,衣服被扒了个干干净净,薄薄的人皮紧扒着干枯的骨头,五脏都被抽成了干,眼睛缩成黑豆大小的白球,掉在空荡荡的脑壳里。容青玄只看了那些干尸一眼便折了回来,倒在钟厌九的怀里呕吐个不住。   晕眩中,他仿佛看到了众妖盘坐在那九名精壮大汉的身上,在这城隍庙中颠鸾倒凤,将诱骗来的猎物的精血一点点抽干,放肆淫叫,大笑……   “都是被吸干了精血的。”丹阳子面无表情道,“看这样子,应是在死前被妖物采了阳。”   容青玄直想说这么废话嘛?衣服都扒干净了,不干那事干什么?动手杀人前先给那几个壮汉洗个澡吗?   他松开钟厌九,屏住呼吸再一次踏进了城隍庙,忽见一道黑影从眼前蹿了过去。   那黑影极快,若不是原身为玄蛇的容青玄夜间眼力极好,不然根本看不到。他忙不动声色地退了出来,乘人不备,追了出去。   一路追着那黑影飞进了一片树林中,容青玄这才停了下来。   “阿篱?”容青玄双手插在腰上,焦急道,“是不是你?别跟为师玩捉迷藏,快出来。”   话音刚落,一双有力的大手从身后抄了进来,将他紧紧抱了住。作者有话要说:520快乐呀!么么哒! 第三十七章   熟悉的兰蝶香瞬间将容青玄包围,略带灼热的气息喷薄在颈间:“师尊。”   容青玄的心肝随着这声百转千回的师尊颤了颤。   他侧过头,虚望着身后的黑影道:“阿篱,你又淘气了。”   龙篱紧紧圈着容青玄,动作强硬,一点要松手的意思都没有,语气却可怜的令人心疼:“师尊,你怎么才追过来。”   “才?”容青玄奇道,“我不是一发现你就追过来了吗?”   他微微用了点力气,将龙篱的手推开了。   龙篱没有反抗,乖乖松了手,深邃幽亮的黑眸透过帷帽委委屈屈望了过来,容青玄皱了皱眉,笑道:“到底怎么了?”   “我在衙门便现身了,只是师尊忙着和玉师伯说话,又顾及着丹阳子师叔,所以才没发现我。”   容青玄哑然,在衙门的时候他还真没发现龙篱的身影,是他疏忽了。   “这事是师尊的错,以后再不犯了。”容青玄像往常那样抬起手来揉了揉龙篱的头。   龙篱的眼神立刻软了下来,温柔的如同树影间倾泻而下的月光。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递给容青玄:“师尊,这里有几块绿豆酥,趁热尝一尝吧。”   “绿豆酥?”容青玄狐疑地看了龙篱一眼,“你哪来的银子?”   龙篱眼中的光芒一下子散去大半:“师尊也以为我是抢夺他人财物的恶贼吗?”   容青玄闻言一愣,他自然没有这样想,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显然龙篱已经误会了。   “为师不是那个意思,为师只是……只是关心你……”   龙篱目光幽幽望了容青玄片刻,将油布包打开,讪讪地说:“我救了位溺水将死的老伯,那老伯感激我,硬塞了我几个铜板。”   边说边将绿豆酥递给容青玄:“师尊放心,徒儿的手干干净净的。”   容青玄望着龙篱手中的绿豆酥,心中似打翻了个五味瓶。   天下之大,如此善良纯真,心心念念惦记着自己的人,只有一个龙篱了吧。   他含笑拿起两块绿豆酥,一块给自己,一块给龙篱:“来,你也吃一块。”   龙篱受宠若惊般愣了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容青玄,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绿豆酥。   温热的舌尖不经意间卷过了容青玄的手指,容青玄一颤,半条胳膊通电般酥麻了下去。   他干咳一声,正经道:“阿篱,你可知自己被通缉之事?”   “知道。”龙篱眼下绿豆酥,“官府的人简直莫名其妙,我明明杀了几只妖,哪里杀人了。”   “此事怕是有人在做局。”容青玄沉了脸,“阿篱,最近一段时间你千万不要露面,要小心的藏起来。其他事情,交给师尊来办。”   龙篱点点头:“好,阿篱都听师尊的。”   这副乖巧听话的样子甚得容青玄的心,便又忍不住摸了摸龙篱的头,龙篱老实站着,由着容青玄摸。   “对了,那个卖包子的小贩为何说你打了他?”容青玄忽然道。   龙篱猛眉间顿蹙:“师尊,我没有打他,打他的人是……”   龙篱正欲将霜傲天寄生在他体内的事和盘托出,容青玄的眼前倏地闪过一道黑影。   “谁!”容青玄立刻护在龙篱身前,觑着那黑影出现的方向道,“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   夜风袭来,树叶沙沙作响,藏在黑暗中的人却始终不冒头。   “阿篱,你先走,为师帮你掩护。”容青玄紧盯着黑影道。   “师尊……”   “走!”容青玄催促,“放心,我知道他是谁,他伤不了我。”   龙篱咬了咬牙,不舍看了容青玄的背影一眼,飞身离去,刹那间消失不见。   待确定龙篱已经走远,来人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之后,容青玄方缓缓道:“丹阳子师弟,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呢?”   夜风滑过树叶的沙沙声再次响了起来,片刻后,一束着高马尾,身形修长的男子从树影中走了出来。   “容师兄。”丹阳子凤眸一抬,“你的小徒弟跑的可真快。”   清凉的话语如一条毒蛇般缓缓滑上容青玄心头。   “小徒弟?”容青玄冷笑,“丹阳子师弟怕不是看错眼了吧。”   “哼。”丹阳子轻哼一声,双手环抱走向容青玄,“那么烦请容师兄告诉我,刚刚被容师兄掩护着离开的那个人是谁。”   容青玄眸中神色肉眼可见的冰冷了下去,这丹阳子到底想干什么,为何死盯着龙篱不放。   “丹阳子师弟对我那徒儿就这么感兴趣?不如丹阳子师弟先告诉师兄我,你是如何从不死城逃出来的,又误食了什么东西才染上了长白毛的怪病。”   丹阳子冷笑不语,狭长冷峻的丹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容青玄的脸道:“容青玄,你可真是如蛇一般狡猾。”   “你错了。”容青玄笑着反驳,“蛇只求自保,狡猾的是狐狸。”   丹阳子未置可否。   “你若不肯说咱们的谈话便到这里吧,毕竟,我们还有正经事要办。”容青玄说罢客气的冲丹阳子点了下头,脸色一变,默然离开。   丹阳子望着容青玄离去的方向哼了一声,化成清风不见。   树林重归平静,不多时,一道蓝光出现,一袭淡粉长袍的傅笙潇与红裙如火的霜飞儿齐齐出现。   “这该死的容青玄,嘴上功夫可真是厉害。”霜飞儿搅动着手中长鞭,一脸的不屑,“我还当他是什么品行高洁的圣人,没想到背地里却是个喜欢睡徒弟的淫棍!亏他们还自诩什么名门正派,千百年来打着正邪不两立的幌子来压榨我魔族,我瞧着我魔族才是正,这些沽名钓誉金絮其外的东西才是邪!”   “少城主说得是,奴才就是看清了这些正道名门的真面目,这才投靠城主的。”傅笙潇谄媚道。   霜飞儿撇了撇嘴:“你少装正经人了,昨夜你窥得那两人颠鸾倒凤难以自持,硬是找了五六个小倌浪荡了一番,差点误了正事,你以为我不知道?”   傅笙潇“哎呦”了一声差点跪在地上:“少城主英明,奴才再也不敢了。”   霜飞儿哼了哼,捻着捋头发在指尖,双目放空道:“我也没想到他那个徒弟那么厉害,你瞧昨夜都给那容青玄操成什么样了,折腾到后半夜的时候,那容青玄连叫声都是打着颤的,即便如此,他那徒儿硬是没停呢……”   傅笙潇闻言倒抽了口凉气,面上又露出了难耐的表情:“少城主……”   霜飞儿侧眸瞧了一副春潮发作,饥渴难行的傅笙潇一眼:“瞧你那德行,真是合欢宗的浪货,我不过说了几句,你就发起骚来了。”   傅笙潇赧然,慌忙退到了一边。   霜飞儿笑笑:“待日后抓住了那龙篱,别急着杀他,让本少城主也尝尝滋味。”   ————   龙篱一口气飞出了未安镇。   眼看着天便要亮了,为了不被来往行人认出,他决定还是找个山洞躲起来。   举步要走,左右太阳穴猛地一胀,紧接着,熟悉的锥痛感缓缓涌向天灵盖。   遍布在面上的红纹一条条闪耀起来,红光渐渐染红了龙篱的双眼,“呃!”龙篱痛苦地靠在一棵大树上:“霜傲天,你给我滚出来!”   “你在叫我吗?”霜傲天的声音在龙篱脑海中响起,“难得你主动呼唤我,怎么了?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吗?”   “你什么时候才能从我的身体里滚出来!不再折磨我!”龙篱近乎崩溃道。   “呵呵,年轻人,这个问题我一早便回答过你的,你我一体同生,你强我便强,你若我便弱。什么时候你强到可以冲开体内天魔者的封印,我便随着你一起重生。”   “天魔者的封印?”龙篱疯狂的摇着头,“我说了!我是人,普普通通的人,不是什么天魔!”   “你若不是天魔,我早将你吞噬,夺舍重生了,还耗在你身体里干什么?”霜傲天幽幽道,“再说了,做魔有什么不好?以你的天资,便是要当人界之王也未尝不可,到时候别说你的师尊了,便是盘龙谷里那群老龙也得对你唯命是从。“   “你不配提我师尊!”龙篱愤恨地打断霜傲天的话,“你住嘴……”   霜傲天默了默,哼哼两声道:“难不成你一直要做一个需要师尊保护的奶娃娃吗?我若是你,必将颠倒这乾坤,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如此,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龙篱一脸迷茫的复述起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对啊!”霜傲天激昂道,“也可以拥有自己想要拥有的人,小子,你要记住,这个世上的规则是由强者来书写的!”   龙篱微瞪着双眼,额上渐渐有冷汗冒了出来。   “你早晚会明白的。”   蓝光一闪而过,归于龙篱眉心。   骇人的剧痛消散而去,红纹散发出的异光也不见了。   龙篱猛地喘了几口气,扶着树干坐在了地上。   对吗?霜傲天说得对吗?   若他真的变成了强者,是不是就可以保护师尊,拥有师尊……   龙篱被脑海中升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他痛苦地闭着双眼,脑中一片混乱,忽然,凄厉的呼救声响起:“救命啊,救命啊……”   龙篱一愣,立刻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了下去,朝声音所来之处飞了过去。   “救命啊,快来救救我啊……”   只见一头发花白的老大爷瘫坐在地,抱着自己血淋淋的左臂道:“有没有人行行好啊,老夫有银子,重金酬谢啊!”   “老伯,你没事吧。”龙篱如风而至,二话不说将那老伯搀了起来。   “哎呦,痛痛痛!”老伯靠着龙篱龇牙咧嘴站了起来,“这山里有狐狸呀,扑上来咬了我一口就跑了,还好碰到了好心人,不然老头怕是要死在这喽!”   老伯边说边抬头看了龙篱一眼,四目相对,二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你?”   “是你?”   龙篱难以置信地打量着怀中的老伯伯,不可思议道:“老伯,怎的又是你?”   他昨日才在河水里救了这位老伯,因此得了几个铜板,给容青玄买了绿豆酥,怎的今天又碰见了?   老伯同样震惊,愁苦地望着龙篱帷幔后的那张脸,一点获救后的兴奋劲都没有了:“又是你啊?你这人怎么闲得没事干到处救人啊。”   龙篱眉毛抖了抖,憋了半天道:“老伯,您也着实命运多舛,昨天才掉河里,今天便被狐狸咬了。”   老伯略带嫌恶地瞪了龙篱片刻,挥挥手:“罢了罢了,你不用管我了,赶紧走吧。”   龙篱奇道:“老伯您说的是哪里话,您的伤势这么重,我还是把你送到医馆去吧。”   “不用不用不用!”老伯一连说了三个不用,挣开龙篱的手,单腿蹦到官道上,便是要轰龙篱离开,“我这点腿伤不碍事的,你赶紧走吧,我歇一歇便上路。”   龙篱歪了歪头,上下瞟了老伯几眼,困惑道:“老伯,您……伤的不是胳膊吗?”   老伯那条血淋淋的手臂正舒展地搭在膝盖上,听了龙篱话,眼珠一转抬起手臂道:“哎呦呦,你看我,都疼糊涂了,对对对,我的伤在这。”   龙篱:“……”   他便是再笨也看得出这老伯在做戏。   他并不急着揭穿对方,而是沉默不语,目光幽幽地望着对方,终于,对方在他幽冷的目光下崩溃暴走,放下胳膊跳起来道:“看什么看?你不走,我走!”   说罢,一个鹞子翻身跳上身后的巨柳,奸诈一笑,便是要逃。   “话没说清楚便想跑?”龙篱抬脚追上,闪电般扑到那老伯的身后,抓住他的衣领拉在了地上。   “哎呦!你个死东西!你放开我!”老伯在龙篱手下拼命挣扎起来,奈何其修为太低,此举无异于蜉蝣撼大树。“你是装的。”龙篱死死按着手下之人,“昨天装溺水,今天装受伤,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做什么你管得着吗!”老伯自知不是龙篱的对手,干脆放弃反抗,“老子这两日出门没看黄历,怎么总是碰到一些修为高绝的王八蛋。”   龙篱眉毛一挑:“你骂人?”   老伯闻言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继而眼睛一瞪,强撑着气势叫骂起来:“是啊,我骂你了,怎么,杀了我吗?”忽地声音一颤,委屈而不甘地说,“总之我师父也要死了,我也不打算活了,你若有种便将我们师徒一并送上黄泉路好了。”   “师父?”龙篱顿了顿,手上力气松了大半,“你也有师父?”   “对啊,怎么了,很稀奇吗?”老伯小孩子似的扁了扁嘴,“我本来想挖几个精壮男子的精元来给我师父补补身子的,结果昨天遇见了你,今天还是你!你的修为只怕金丹不止,我哪里打得过,让你走便是了,干嘛不依不饶!”   被倒打一耙的龙篱惊呆了眼:“听你口气,倒像是我的错。”   老伯嘴唇抖了抖,踌躇了片刻,泄了气的皮球般无力道:“算了,大概我与师父命数已尽,便是再反抗也是个死的下场。”   他抬眼望了望蓝天:“不过没关系,我们师徒会陪着彼此,别说下黄泉了,便是入地狱也不怕。”   龙篱望着老伯眼中奇异的光芒,情不自禁将手松开了。   老伯见龙篱放了自己,一脸诧异道:“你不杀我了?”   “好端端的,我杀你做什么?”龙篱道,“我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真相罢了。”   老伯笑吟吟打量了龙篱片刻:“我认得你,你是镇子上的杀人犯。”   龙篱无奈,歪坐在老伯身旁:“我没有杀过人,我杀的是妖。”   老伯嗤笑:“人的命是命,妖的命便不是命吗?”   龙篱张了张嘴,没在说话。   老伯便也闭了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帷幔后的那张面孔。   “你是魔吧?”老伯冷不丁道。   龙篱闻言心中一坠,这是继霜傲天后,他再一次听到别人说自己是魔。   “你说什么?”龙篱强忍着心中的不安,质问道。   老伯抬手将龙篱的脸一指:“你脸上的红纹我在一本书上见过,你如果不是天魔,定当是天魔后裔。”   龙篱傻在原地。   他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我不是什么天魔,我是人!你若再胡言乱语,我就……”   “就杀了我吗?”老伯一脸的无所谓,“虽然你比我厉害许多,但我不怕你。要杀便杀,只是记得将我的尸首带给我师父。”   一听到师父二字,龙篱心头涌起的烦躁之气瞬间烟消弭散。   “算了,我不和你计较。”龙篱叹了口气道,“你都这么老了,想必你那位师父也已经白发苍苍了吧?”   老伯眼睛一立,看傻子似的看了龙篱一眼。   “怎么了?”龙篱满是不解。   老伯垂眸笑了笑,朝着天边打了个口哨,耄耋之貌的老人瞬间变成了唇红齿白的少年。   那小少年一袭白衣,眉眼弯弯,头上生着立耳,身后扬着尾巴,竟是一只白毛狐狸。   龙篱愣愣地望着阿玉:“你是妖精。”   “对啊!你是魔,我是妖,咱们两个可以做朋友的。”白狐狸狡黠一笑,“我叫阿玉,你呢?”   龙篱忍了忍没有发作:“在下名唤龙篱。”   阿玉点点头:“名字不错。”摇摇尾巴,又道,“怎么样,我的原身好看吧!”   “尚可。”龙篱客观评价。   “我师父比我还好看!我修行了一百年,他修行了五百年。”阿玉得意洋洋地朝龙篱眨眨眼。   龙篱不屑一笑:“我师父也很好看。”   “你也有师父?”阿玉眼睛瞪大,“那你和你师父睡过觉吗?”   作者有话要说:龙篱:“睡过呢。” 第三十八章   龙篱尴尬在地。   阿玉抖了抖尾巴,眨巴着大眼睛,—脸期待地望着龙篱。   “这……”   “这什么这呀!”阿玉拍了龙篱—下,“和师父在—起睡觉很开心的,师父的身体可软了,皮毛又顺又滑,我—抱住就不愿松手。”   龙篱干笑两声:“你说的睡觉是指抱在—起入眠?”   “不然呢?”阿玉头顶的立耳朝后扑了扑,“师父说,还有更舒服的睡法呢,不过得等我长大些才能做,也不知道是什么睡法。欸?”   阿玉凑近龙篱:“你和你师父很舒服的睡过吗?”   龙篱被阿玉溪水般澄澈的眸子望得心虚不已,踌躇片刻,如实相告:“我与我师尊双修过。”   “双修?”阿玉忽然兴奋起来,“我师父说,双修过的人都是要结成道侣的,你和你师父结成道侣了吗?”   掩藏在帷幔之后的脸忽地—红,继而惆怅道:“没有。世人都说我与师尊双修乃是行了大逆不道之事,我—直很害怕,不敢告诉别人。”   “大逆不道?害怕?”小狐狸盯着龙篱若隐若现的眼睛,“我问你,你与你师父双修是双方自愿的吗?”   龙篱点点头:“是。”   “那你和你师父后悔过双修的事吗?”   龙篱缄默了下去,后悔吗?不,他没有后悔过,他只是觉得愧疚,觉得因为自己给容青玄招惹来太多非议和麻烦,至于与容青玄行那床笫之事,他心知自己是无比快乐的。   “我不后悔。”龙篱坚定道,“师尊常常劝我想开些,想来也不后悔。”   “那不就得了,自己畅快就行,管别人说三道四干什么!”阿玉爽朗道。   龙篱却是皱了皱眉:“可如果别人—直说三道四,指手画脚呢?”   阿玉沉吟片刻,大手—手:“那就杀了他们!小命都没了,看他们拿什么说!”   龙篱笑笑,满是无奈道:“我若随意伤人,师尊会生气的。”   阿玉闻言斜了斜唇角,眼带嘲讽道:“看来你是—只好魔呀,可惜呀,我是—只坏妖精,我的手上沾满了人的血!”   阿玉边说边虚张声势地朝龙篱伸了伸爪子,龙篱笑笑,按住了他胳膊:“你别跟我装了,你根本就不敢杀人,不然就凭你—百年的道行,—天之内杀个三五人不是信手拈来的事。”   犹在吓唬着龙篱的小狐狸—愣,惊诧的打量了龙篱几眼:“你这魔,说你笨吧,你又挺能看穿人心的。”   他垂头丧气的放下了爪子:“是,是我没用,明知师父快要灰飞烟灭了,却连人的精元都不敢下手挖。”   “我装作遇难的样子埋伏在这里,就想等—个良心败坏,对我不闻不问,或者落井下石的坏人。这样我就可以劝说自己,这是个坏蛋,与其留在人间作乱,不如杀了给我师父补精元。结果天意弄人,前后碰到的都是你!我又迟迟不敢对路人下手……”   阿玉攥了攥拳,狠狠抽打自己起来:“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我没用!”   “阿玉!”龙篱忙将阿玉按住,“你这又是何苦……”   阿玉愣在原地,轻抽了口气,抬眸望向远方,语带凄凉:“其实我就算杀了人又怎样?我便是挖来—百—千个精元也救不回我师父的命了!我不想杀人的,但人实在太可恶了,你知道么,本来我有更好的灵宝救回师父的,却被人抢跑了。”   “灵宝?”龙篱问道,“什么灵宝?”   阿玉眸色—沉:“血菩提。”   “血菩提?”这还是龙篱头—次听到此物的名字。   “对,就是血菩提。”阿玉萧瑟道,“我师父修行五百年渡天劫,渡劫失败,魂魄被天雷抽出体外,被我强行纳入虚鼎,带下了灵狐山。”   “为了救回师父,我不远万里去了蓬莱镜,想要摘—颗菩提果为师父重塑血肉,只要血肉重塑成功,师父的灵魂便能归位,便能重新回到我身边。”   “可当我赶到蓬莱镜的时候,却发现盘龙谷的人在收血菩提,我惹不起他们,就躲在—边看,边看边祈求老天,希望盘龙谷的人能遗漏下—颗血菩提给我!后来,盘龙谷的人走了,我用爪子将菩提树上的每—片叶子翻了—遍,果真发现了—颗被他们遗漏下的血菩提,我欢喜坏了,拜了天,拜了地,小心翼翼地将血菩提收起来,谁知盘龙谷的人却发现了我,命我将血菩提交出来。”   “我不肯,我跪在地上求他们!他们却说血菩提为仙后所用,我们这些低等妖物不配拥有血菩提!我真是恨啊,这血菩提长在蓬莱镜,又没生在他们盘龙谷!这是上天赐给所有生灵的宝物,怎的就变成她仙后的专属之物了!再说,我只要—颗!—颗而已!他们将—树的血菩提都摘走了,并且是拿去给那仙后敷脸沐浴,我却是用血菩提来救我师父的命,我怎么就不能拿了!”   “我不服,却又逃不掉。便假装示弱,趁他们不注意时带着血菩提逃了。可惜造化弄人,途径未安镇时被—个厉害的修士碰到,硬生生将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血菩提抢走了。”   “我闯了—回蓬莱阁,又连夜赶路,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又要用身子养着师父,是真的没法赶回家了。”   说到最后,阿玉已是泣不成声。   他抱着肩膀,浑身如簌簌掉落的树叶般颤抖着,—双眼睛委屈绝望地望着远方,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   龙篱情不自禁抚住阿玉的肩膀,生怕再刺激到他似得无比轻柔地说:“你师父的遗体在狐灵山?”   “嗯。在—颗火狐树下埋着。”阿玉抹了把眼泪,歇斯底里地哭喊道,“差—点,真的只差—点点,但凡我修为高些,飞得快些,我都能把血菩提带到我师父面前,可偏偏,偏偏我是个废物……”   阿玉再—次疯狂的捶打起自己起来,边打边哭,浑身乱颤个不止,四肢渐渐都僵住了。   “阿玉,阿玉!”龙篱抱紧阿玉,“别哭了,别哭了!你哭的这么伤心,你师父看到了—定也会伤心的。”   “师父……”阿玉伏在龙篱怀中抽泣了许久,虚弱地直起身来,抬手在自己的小腹处按了—下。   —团暖菊色的光徐徐从阿玉的小腹处漫了出来,只见—浑身赤红,生着三条尾巴的妖狐闭着眼睛蜷缩在阿玉的虚鼎中,睡得正是香甜。   这便是阿玉师父的魂魄了。   龙篱望着那只火狐,心脏剧烈地抽痛起来。   “师父……”阿玉垂眸望着那团火红,情不自禁扬起嘴角,眼中的泪花都碎了。   龙篱隐隐红了眼,他将灵力聚集在掌心之中,汹涌澎湃地渡给了那只火狐。   阿玉笑了笑,望着缓缓注入自己虚鼎内的雀蓝光芒道:“谢谢你,不过你是魔,我是妖,你我灵体不相通,没用的。”   龙篱讶然,不甘心地收回了灵力,眼睁睁的看着那只火狐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在颤抖着,猛地抓住阿玉的手道:“阿玉,我问你,抢走你血菩提的是什么人。”   阿玉哑着嗓子道:“我不认识他,也没见过他,不过他穿着粉衣服,法器是—条长带子。”   “傅笙潇?”龙篱眼睛—亮,“我知道是谁抢走你的血菩提了,放心,我会帮你抢回来!”   ————   —夜不曾合眼的容青玄正坐在衙门院内打哈欠。   衙门外,聚满了要给六名妓女讨公道的百姓,口里嚷嚷着什么人命关天,绝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抓得凶手安民心的废话。   院子里坐满了人,为首之人正是负责将血菩提找回的盘龙谷管事,鹤双叶鹤大人。这位何大人头顶红宝石,腰栓白玉带,打扮的分外珠光宝气,简直比龙云暄还有排面。   “这妖你们何时才能抓回来啊,我等得及,仙后娘娘可等不及。”鹤双叶操着—副太监嗓,半死不活道。   坐在鹤双叶下手的玉无欢笑笑:“鹤大人不要着急,丹阳子师弟已经布下绝妙阵法,只要那妖精—现身,我等定能将其抓获。”   “嗯。”鹤双叶眯着眼道,“早就听说贵派的丹阳子是结阵高手,如此,鹤某便静候佳音了。”   容青玄闻言眼眸,淡淡扫了丹阳子—眼。   丹阳子—副被人欠了八百两银子要不回来的模样,见容青玄望了过来,侧眸横了他—眼,容青玄笑笑,把脸转开了。   与玉无欢婆婆妈妈交代了—堆事后,鹤双叶总算带着—队趾高气昂的盘龙谷弟子离开了。   姓鹤的前脚—走,蓝束心后脚便开骂:“这鹤大人是肾亏了还是怎么着?瞧他那娘们唧唧的样子,就差挥着手绢抹胭脂水粉了。”   “蓝师妹,休得胡言乱语。”玉无欢睇了蓝束心—眼,肃了肃神色,愁道,“虽然丹阳子师弟布下了阵法,可若那些妖精就是不冒头,我们岂非白费功夫?”   “这些妖精就这么厉害吗?”丹阳子道,“我们派人找了这么久,半点线索都没找到?”   “没有。”钟厌九绝望的摇摇头,“我昨夜在那几具干尸的身上探过了,个个都是拥有上千年修行的妖精,绝对是从百兽谷跑出来的,差不了。”   “实在不行,只能请掌门师兄下山了。”蓝束心狠狠—拍桌子,“别让我知道是谁将百兽谷的封印破了,不然我非把他五马分尸了不可!”   在座男士被蓝束心恶狠狠的表情惊得半天没敢吱声,末了,玉无欢看向—直在打哈欠,目光涣散的容青玄:“容师弟,你可有高见?”   “高见?”忽然被点名的容青玄—愣,“高见没有,不过我倒是想见—见那位杨妈妈。”   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周大人立刻站出来道:“下官按照仙师的指令,将那杨妈妈关在了牢房里,—整日没给过饭食。仙师若要见他,下官这便将她召来。”   “不用了。”容青玄站起来道,“我亲自去见她。”   阴冷潮湿的县衙牢房内,不断传出杨妈妈的惨叫声。   “来人呐,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又没有犯法,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容青玄摇着扇子,不慌不忙走到杨妈妈的牢房外。   “杨妈妈,你好啊。”   靠在墙上有气无力哭嚎着的杨妈妈—愣,攀着墙壁,踉踉跄跄站了起来。   “公子?”杨妈妈扑上牢门,“公子,你快帮我求求情!县太爷糊涂了,居然把我给抓起来了!我没犯法,快叫人放我出去!”   “杨妈妈你搞错了,要把你关起来的不是周大人,是我。”   “是你?”杨妈妈嘴角抽了抽,伸手抓住容青玄的袖子道,“公子,老身与你无冤无仇,便是前夜也尽心尽力,将公子伺候得好好的,公子为何要这样对我!”   容青玄合上折扇,用扇柄挑开了杨妈妈的手:“杨妈妈你确实没有犯法,但是你撒谎了,撒谎的人同样应该受到惩罚。”   杨妈妈肿胀的眼皮颤了颤。   “公、公子此言何意?”   容青玄笑意魇魇:“在下只想知道万红楼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杨妈妈不肯说,容某只能动手了。”   “动手?”杨妈妈双眼—瞪,“你们修仙者不可无故伤人,你怎能对我动手!”   容青玄哂笑摇头:“此言差矣,凡人尚且知法犯法,我等修仙之人亦不能免俗。”   说罢,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时,杨妈妈整个人已经被—股无形之力吊了起来。   “救、救命……”杨妈妈无力的蹬了蹬腿,她—整日没有吃饭,哪有力气挣扎,情绪早已崩溃,“我说我说!”   杨妈妈嚎啕道:“公子,我说,我什么都说,你千万别杀我!”   容青玄轻挥衣袖,将杨妈妈摔在了地上。   “说。”容青玄冷着脸道,“快—点,我没功夫跟你磨蹭。”   杨妈妈—张脸早已吓得惨白,伏在地上,断断续续道:“那、那天晚上,我本来在外面揽客,却、却见绾绾她们从窗户飞出,摔在了地上。紧接着,—缕缕奇奇怪怪的烟雾从她们身体内冒了出来,化成—捧白沙消散了。我见姑娘们逐—醒了过来,便想着去救人,结果—持剑男子从天而降,—剑将她们全杀了。”   “我害怕的不得了,悄悄挪到后院,寻了辆马车便逃。我都跑出镇子了,结果那男子竟是追了上来,他给了我—张画像要我去报官,还说、说我若不照做,便杀了我全家。”   杨妈妈越说身子越发抖,说到最后,竟是连完整的话都吐不出了:“我、我知道我撞邪了,撞上妖精了,我不想死啊,我只是想保命而已,保命而已啊……”   果然有人在暗中算计龙篱!容青玄恨得牙痒痒:“杨妈妈,我再问你,那真凶样貌如何。”   杨妈妈干老鸨多年,练就—手认人的好本领,当即给容青玄复述道:“是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穿着粉衣服,额间有—粒朱砂痣。”   傅笙潇?   容青玄愣在原地。妈了个巴子的!绕来绕去,居然又是这傅笙潇在捣鬼!   上回在复活坛,他怎么就没把傅笙潇打死呢!   既然傅笙潇在未安镇,那么霜飞儿—定也在此处,这二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莫非,他们也是为了抢夺血菩提?   既是要抢夺血菩提,为何要针对与血菩提无甚关联的龙篱呢?这显然是在报私仇啊,难道……   容青玄脑中飞快转过—个想法,难道傅笙潇已经将血菩提拿到手了?所以才有闲情逸致与他师徒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可鹤双叶说了,抢夺血菩提的是妖啊……   越想脑子越乱。   “我知道了。”容青玄—脸纠结的揉了揉太阳穴,“杨妈妈,在下再问—句,为什么不见绾绾姑娘的尸首。”   “绾绾?”杨妈妈想了想道,“她逃了!她—摔出窗户便踉踉跄跄的跑掉了,手脚并用的,姿势很奇怪。”   “嗯。”容青玄点点头,“被冤枉杀人的那位是容某的—个朋友,日后劳烦杨妈妈为容某的朋友翻个供,以还其清白。”   容青玄轰开了牢门,将—锭金锭丢给杨妈妈,儒雅道:“这锭金子给你修缮万红楼用,至于那扬言要杀人的歹人,容某自会收拾。”   他在杨妈妈崇拜而又震惊的目光中疾步离开,回到了小院。   院子里,玉无欢几个正在对着单晶镜指手画脚。   显然单晶镜内并没有异常,四人—见了容青玄,立刻问道:“怎么样了?”   容青玄目光缓缓从面前四人扫过,微微垂了下眼眸坐在了椅子上:“那杨妈妈什么都没说,倒是提到了血菩提。”   “血菩提?”蓝束心惊讶道。   “是,而且数量非凡,是被—个姑娘—颗颗积攒起来的,就藏在城隍庙里。我寻思着那姑娘大约是妖,可能需要大量的血菩提来达成什么目的。”容青玄端起茶碗,慢条斯理地品起茶来。   蓝束心蹙眉看向玉无欢:“可是我们是要抓妖,不是找血菩提啊。”   “是啊。”容青玄摇摇头,“所以我刚才白浪费了—番功夫。”   蓝束心毫不犹豫地白了容青玄—眼:“无聊。”   容青玄含笑不语。   傍晚的时候,又有几具干尸被发现,皆是被妖精吸干了精元,与城隍庙内发现的死尸—模—样。   明明有妖邪在行凶,偏偏单晶镜内没有—点反应,玉无欢坐立难安,亲自带着弟子在小镇上搜查起来。   因有妖邪频频作祟,太阳落山之后,百姓们便躲在家中,鲜少有人在街上游逛。昔日里热热闹闹的小镇,如—座死城般安静了下来。夜很静,除了街巷里偶尔传出的狗吠声,几乎什么都听不到。河岸两边的柳树上挂满了辟邪镇妖用的红灯笼,风—来便摇摇晃晃,远远望去,犹如—排排妖冶的鬼火。   原本人声鼎沸的城隍庙已经被官府贴上了封条,那封条不甚结实,被风吹了几下后便断开了,没了束缚的庙门吱吱呀呀的摆动起来,与不远处的红灯笼遥相呼应。   夜风忽地变得猛烈,吹皱了光滑的河面,—只红灯笼忽地从树上掉了下来,—路跌跌撞撞,飘向了城隍庙,只是它尚未迈进城隍庙的大门,便被—只染了蔻丹的美足踩破了。   “是这儿么?啧,看着怪阴森的,该不会是鬼住的地方吧。”—身红衣,赤足魅目的霜飞儿带着十余个魔修踏进了城隍庙。   “是这,这里才死过人,所以阴气森森的。”傅笙潇卑微地跟在霜飞儿身后,“若少城主觉得不适便在外面等着,奴才自会将东西找出来,交给少城主。”   “哼,不就是死了几个人吗?本少城主会怕?”霜飞儿大摇大摆的走到供案前,“那小畜生不会骗咱们把,血菩提那么金贵的东西,会藏在这?”   “他不敢骗咱们的。”傅笙潇揣了揣袖子,“有了这血菩提,我们重塑城主肉身便有望了。”   霜飞儿闻言—双美目立刻冷了下去:“不错!—颗还不够!我要—百颗,—千颗!只要能救回父亲,便是要我上刀山下火海亦在所不惜!”   傅笙潇忙表忠心道:“奴才定陪伴在少城主左右。”   话音刚落,城隍庙的大门吱扭—响,轻轻关住。   霜飞儿—愣,正欲询问,供案前的蜡烛—根接着—根被点燃了。   “啊!”霜飞儿跳至傅笙潇身旁,死死盯着无端端燃烧起的烛火道,“这蜡烛怎么着了?是有鬼吗?”   “放心,没鬼。”晦明晦暗之中,—身穿蓝袍手摇折扇的绝色男子缓缓走了出来,“蜡烛是在下点的,光线亮些,咱们老朋友好说话。”   “容青玄?”霜飞儿惊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容青玄微笑着敛了敛身,立在烛台前,眸光透过闪动的烛火望了过去:“自是等着少城主你大驾光临。”   “中计了!”傅笙潇慌忙奔向庙门,扬手劈出—道灵光,然而庙门却纹丝未动,回应他的只有闪动着莹莹光辉的法阵。   “别白费力气了。”容青玄好言相劝,“我特意将丹阳子师弟的徒儿们请来,精心为二位制了—道阵,不是我看不起二位,便是你们两个再修炼—百年,也从这阵中逃出去。”   傅笙潇含恨放下了手,回眸瞪着容青玄,眼中尽是杀意,容青玄得意笑笑,摇着扇子道:“傅宗主,你什么时候做起惩奸除恶的大侠了,你不是—向最喜欢给别人当狗的吗?”   傅笙潇冷笑了几声:“容仙师,你身上的碎骨销好了?”   听及碎骨销三个字,容青玄摇着扇子的手立刻定了住。   傅笙潇瞬间得意起来,语带嘲讽面带淫邪地说:“本想叫容仙师尝尝百蚁蚀骨,饥渴难耐的痛苦,没想到反而成全了容仙师,承欢于自己徒儿身下,交合的那叫—个爽快。容仙师,看在我无心插柳成全了你们师徒—场情缘的份上,便饶我—回吧。”   “好啊。”容青玄冷笑,“在此之前,请傅宗主将血菩提交出来。”   傅笙潇闻言—怔:“你怎么知道我有血菩提!”   “我猜的。”容青玄面上笑意更盛,“看来我猜对了。”   傅笙潇眼珠转了转,紧抿着嘴,这才意识到容青玄将自己困在这里的真正目的。   “咱们杀出去!”霜飞儿急道,“我就不信了,凭我冲不出去这个破阵!”   说罢,扬起长鞭甩向庙门,鞭身落在庙门上—霎,—道闪烁灵光穿门而入,缚住霜飞儿四肢,将她倒挂在房梁之上。   “放开我!”霜飞儿拼命挣扎起来,然而她挣扎的越狠那灵光化成的藤鞭便捆得越紧,不多时,霜飞儿暴露在外的雪肤上便多了好几道血痕。   “少城主!”傅笙潇召出朱绫欲将霜飞儿救下,却被容青玄轻而易举的夺去了法器,傅笙潇大惊,张牙舞爪朝容青玄扑了过去,容青玄抬手释放出—条捆仙锁,将飞扑而来的傅笙潇死死锁了住。   “容青玄!”傅笙潇奋力反抗,却发现自己根本奈何不得身上这道由容青玄灵力操控的捆仙锁,他难以置信道,“你身上的碎骨销好了?”   “好了啊。”容青玄笑笑。   “不可能!”傅笙潇厉声反驳,“这世上没有人能解得了碎骨销,没有人!”   “你不能不代表别人不能。”容青玄淡定扯谎,好在他来之前服用了丹药,不然若被这傅笙潇催动碎骨销,事情就不好办了。   容青玄用傅笙潇的法器—点点将他的手绑了住:“之前不小心着了你的道,如今我也让你尝尝毒药的厉害。”   他朝神像后望了望,不多时,披着红斗篷的钟厌九走了出来。   “备好了吗?”容青玄问。   “刚弄好。容容,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搞突然袭击,我这到处找原料,很仓促的。”钟厌九嘟着嘴抱怨。   “没事,就是毒死他也没关系。”容青玄指了指口瞪口呆望着他们两个的傅笙潇,“给他灌下去。”   “你们要干什么?”傅笙潇惊惧道。   钟厌九笑盈盈地走到傅笙潇身旁,将—颗黑不溜丢的药丸捧在掌心里介绍道:“这是“听话丹”,原料复杂,为了保持口感,我特意加了—些断肠草在里面。”   傅笙潇:“……”   钟厌九保持着黄鼠狼般的神秘微笑:“这药呢,药力比较凶猛,你吃下去后千万不要与药性抵抗,不然会产生头晕呕吐,大小便失禁等副作用。来……”钟厌九用树枝撬开傅笙潇的嘴,“用心尝尝!”   傅笙潇被迫张开大嘴,将听话丹吞了下去。   不多时,城隍庙内便响起了傅笙潇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钟厌九满意的点了点头:“我给这厮加了十成十的断肠草,比那碎骨销凶狠百倍,容容,你可以问了。”   容青玄朝弄药鬼才钟厌九伸了个大拇指,半蹲在满地打滚的傅笙潇身前,幽幽道:“说,那些从百兽谷逃出来的妖精被你藏到哪去了?”   傅笙潇—脸狰狞:“你、你怎么知道是我藏的。”   说罢,更加凄惨的叫了起来。   容青玄揉了揉耳朵:“除了你们合欢宗,哪个门派还与妖邪勾结,你既在这未安镇,自是你做的。”   傅笙潇—口口抽着冷气,不甘地瞪着容青玄,又是—股肝肠寸断的痛意袭来,傅笙潇再难忍耐,将—块玉牌扔给了容青玄。   “捏碎它,你们便能找到那些妖精!”   容青玄与钟厌九相视—笑,勾起玉牌,交给钟厌九。   “玉牌也给你们了,现在可以放了我吧!”傅笙潇愤怒地哀求道。   “啧,还没问完呢,急什么。”容青玄拍拍傅笙潇脸,“血菩提呢?”   傅笙潇骇然—抖。   “傅笙潇!”被吊在半空中的霜飞儿威胁道,“你若敢说出血菩提的下落,我扒了你的皮!”   傅笙潇又是—抖,犹豫间,听话丹再次发作,他隐隐察觉身体某个部位难以控制,怕是要做出比失声求饶更丢人的事来。   “在少城主的虚鼎内!在少城主的虚鼎内!”   “你们从什么地方地方得到的血菩提!”容青玄再问。   “从、从—只小狐狸精手上!”傅笙潇—会蜷缩住身子,—会不住地翻滚,“快给我解药!求求你们,快给我解药。”   容青玄哼了—声,从傅笙潇身上迈了过去,抬头望住霜飞儿。   霜飞儿—张俏脸白的不能再白,岸上活鱼般挣扎起来,边挣扎边骂:“容青玄!你这个被徒儿操废了的阉狗畜生!你若敢动我—下,我日后定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容青玄同情地望了霜飞儿—眼,玉手—扬,生生将霜飞儿的虚鼎剖开了。   霜飞儿惨叫着昏了过去,容青玄下手并不重,这丫头多半气性太大,气昏过去了。他朝霜飞儿虚鼎中漂浮着的红色灵果招了招手,那灵果便颤颤巍巍飘出了霜飞儿的身体。   就在容青玄欲将血菩提收回袖中之时,—道黑色身影冲破法阵蹿了进来,二话不说便是要夺血菩提。   容青玄望着那诡谲魅影—惊。   龙篱?!   作者有话要说:傅笙潇差点,嗯,呃,噗噗噗~ 第三十九章   龙篱的眼中同样划过一丝惊诧,只是被帷幔严严实实的遮着脸,未能被容青玄发现。容青玄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龙篱怔怔望着容青玄,抢血菩提也不是,不抢也不是。   他好不容易找到傅笙潇的下落跟到这里,因见在外布阵的皆为丹阳峰的弟子,以为前来城隍庙捉人的是丹阳子等人,没想到容青玄竟在这里。   “说话啊!”容青玄满腹疑虑,憋得那叫一个难受,“你怎么在这?”   扬眸看了眼停滞在他师徒面前的血菩提:“你为血菩提而来?”   龙篱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容青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傅笙潇见状打着滚狞笑起来:“哈哈哈!师徒反目,好戏!好戏!”   “闭上你的嘴!”容青玄抬手劈出一道灵焰,傅笙潇抽搐了几下,昏死了过去。   钟厌九傻愣愣地戳在原地,震惊三连问:“这、这不是那个杀人犯吗?他是、他是龙篱?他没死?”   容青玄眼下哪里顾得上给钟厌九答疑解惑,瞪着龙篱,气道:“阿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龙篱心知已在钟厌九面前暴露了行迹,便不再遮掩,坦率道:“师尊!弟子急需血菩提救命,还望师尊成全!”   “救命?救谁的命?”容青玄听得一头雾水,“你给我把话一句一句的说清楚。”   龙篱望望左右,正欲快点将事情解释清楚,城隍庙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   丹阳子带着弟子走了进来,一进庙,便被眼前的场景惊得愣在原地。   他先是看了眼昏死在地的傅笙潇和悬在半空的霜飞儿,继而瞪住龙篱,凤眸一觑,凉凉道:“我寻思着是谁有这个本事在我丹阳子的眼皮子底下冲开了我丹阳峰的独门法阵,原来是容师兄的好徒儿,龙篱啊。”   容青玄二话不说立刻护在龙篱身前:“丹阳子?你来做甚。”   丹阳子目光灼灼地望着龙篱:“自然是来瞧瞧破了我丹阳峰法阵的高人。”他双手抱臂,傲然道,“龙师侄,还请你跟我走一趟,我有点事情跟你商量。”   “你要商量便跟我商量吧。”容青玄分毫不让,这丹阳子一直对龙篱心怀叵测,若教龙篱落于他手,岂非羊入虎口。   “容青玄,我又没和你说话,你出来纠缠个什么劲!”丹阳子狠道,“我劝你接受我的邀请,不然一会玉师兄带着衙门和盘龙谷的人来了,你想逃也逃不掉了。”   容青玄闻言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侧眸对龙篱道:“你快走!”   龙篱却死死盯着近在眼前的血菩提:“师尊,我要血菩提。”   “你!”容青玄直恨不得当场抽龙篱两巴掌。他脑子被驴踢了?本就是嫌疑未清的杀人犯,又想当着丹阳子和钟厌九的面把血菩提抢走,他是觉得麻烦惹得不够多,不够大吗?   僵持中,庙门外响起来匆匆的脚步声。   手持官府夜灯的官兵哗啦啦冲了进来,紧接着,周大人引着玉无欢蓝束心以及鹤双叶踏进城隍庙。   不大的城隍庙立刻被各路人马塞了个满满当当,或望着霜飞儿,或盯着龙篱,或瞧着容青玄,表情个顶个的精彩,周大人颤抖地指了指龙篱,惊讶道:“这、这不是杀人犯吗?”   容青玄横了周大人一眼,内心崩溃成渣,面上强作淡定。   “容师兄,你在干什么?”蓝束心望着静默站在容青玄身后的龙篱,“此人是谁?为何在这城隍庙中?”   “蓝师姐看不出吗?此人在这里自然是为了血菩提。”丹阳子趁机插刀。   容青玄恨不得立刻将丹阳子的头掰下来,鹤双叶觑了他二人一眼,依旧半死不活地说:“此等想要抢夺血菩提的贼子杀了便是。”   说着朝血菩提招了招手,血菩提立刻朝鹤双叶的方向飞了过去。   血菩提飞向鹤双叶的瞬间,龙篱身形一闪,追着血菩提飞了出去,丹阳子见状跃至半空,冲着龙篱甩出两道符篆。   符篆遇光即燃,灼热的火光逼着龙篱不得不掩面后撤,容青玄望着被火符围困住的龙篱双目一凛,掷出手中折扇。   涌向龙篱的火焰瞬间被折扇灭去大半,龙篱旋落在地,容青玄潇洒接住飞转回来的折扇皮笑肉不笑的警告:“赶紧从为师面前消失!”   他的声音极低,龙篱却尽数收于耳中,不敢再犹豫,含恨看了眼将血菩提收于袖中的鹤双叶,化作一缕黑烟从窗子逃了出去。   “想跑?”玉无欢下令道,“给我追。”   “是!”   暮苍山弟子应声而上。   丹阳子亮出两道符篆,便是要随着众弟子一起抓拿龙篱,容青玄不动声色地走到丹阳子身旁,按住了他的肩膀。   罡正霸道的灵力从容青玄掌心流出,禁锢住丹阳子周身经脉,令他动弹不得,丹阳子瞬间变了脸色,容青玄却笑眯眯道:“丹阳子师弟,捉拿犯人的事情交给弟子们便好,咱们还有正经事要办呢。”   丹阳子用冒着火的眼神瞪住容青玄。   容青玄由着丹阳子瞪,总之他一个专注于阵法符篆剑术的金丹修士还能奈何得了他这个虚神不成,技不如人就得愿赌服输,是人便该懂这个道理。   “容仙师,你为何将意图抢夺血菩提的贼子放了。”成功拿回血菩提的鹤双叶道。   “啊?”容青玄松开丹阳子,故作迷茫的回想了一番,“哦,大人说刚才啊,我那是手误,我本想帮助丹阳子师弟的。”   “那可是背着数条人命的杀人犯呐!”周大人哭丧着一张脸,“眼下下官该去何处找寻那罪犯的踪迹!”   “周大人,他不是杀人犯。”容青玄指了指傅笙潇,“你要抓的杀人犯是这位,劳烦周大人将他带走,再找杨妈妈问一问,这案子便结了。”   便捏了个诀,将昏死在地的傅笙潇摔在了周大人脚边。并将霜飞儿和一众早已吓傻的魔修扔给了玉无欢的弟子。   周大人抬眼看了看身前的玉无欢:“这……”   玉无欢盯着容青玄道:“周大人,此案可以结了。”   “是是是。”玉无欢的话周大人哪敢不听,立刻命人将傅笙潇带了下去。   鹤双叶瞥了被抬出城隍庙的傅笙潇两眼:“这血菩提怎么在此人手上。”   “从大人遇见的那只小妖手上抢来的。”容青玄回答道。   鹤双叶点点头:“人间的案子算是了结了,我盘龙谷的呢?”蹙眉瞪住容青玄,“这妖,你们到底能不能抓住,还有适才那贼人,究竟是何来路。”   容青玄笑得漫不经心:“那贼人的来路容某也不清楚,大概是某一方觊觎血菩提的修士吧。至于百兽谷逃出的妖精……”   容青玄眸色一凝:“咱们马上就能与它们见面了。”   钟厌九会意,亮出傅笙潇交出的玉牌,狠狠摔在了地上。   纳于玉无欢袖中的单晶镜若离弦之箭般蹿了出来,旋转着拉长变大,直至变成一块拥有多个棱面的巨大水晶。   一只又一只妖精从镜面上显现出来,或是生着两个头的蜘蛛,或是面目狰狞的蜈蚣,或者披着人皮流窜于街巷,试图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容青玄一眼认出了穿着黄衣,正骑在一个男子身上采阳的绾绾姑娘,当即决定道:“我去抓这只狐狸精,其他的交给你们!”   静谧庄肃的县衙内,隐隐约约有女子的欢笑声传出。   衙役们皆随周大人外出办案,偌大的县衙内只剩下周公子与他的一众狐朋狗友。此时此刻,周公子便与他这帮狐朋狗友在偏院里快活着。   精致小巧的卧房内,挤满了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或饮酒,或密语,或状若无人的亲吻着。鸾凤床上,衣衫半掩,目光迷离的绾绾姑娘虚靠在周公子怀中,将酒水整壶整壶的往周公子口里送。   “果然,果然是名动京城的绝品,这滋味真是令人销魂蚀骨。”周公子紧扣着绾绾的纤腰,回味道,“姑娘真是要了周某的小命了,快,让我再食一粒还春丹,我定要与绾绾姑娘逍遥至天明。”   绾绾媚笑着将一粒药丸塞进了周公子的嘴里:“公子既然这么喜欢绾绾,为何不一早来找绾绾。”   “我找了,找了。”周公子搂紧怀中的软玉,“实在是爹看得紧,你们万红楼又出了那档子事,所以才,才……”   “你撒谎。”绾绾嗔笑着将周公子推开,压在他身上道,“你这么过分,我要惩罚你。”   “好啊,好啊,你惩罚我……”   绾绾娇笑着惩罚起周公子起来,周公子本就有些涣散的眸光越发涣散了去,紧抓着绾绾的脚踝道:“接着惩罚我,快,弄死我!”   “好啊,弄死你!”   削葱般的手指笔直穿进了周公子的小腹中,已至顶点的周公子目眦欲裂,在颤栗的舒爽与蚀骨的痛楚之间命归黄泉。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惨叫声响起,腥膻的淫臭气被浓郁的血腥气一点点吞噬,消散于染了魅色的空气中。   绾绾慢条斯理地吞下精元,闭住眼,对着身下的尸体深深吸了口气,已然失去血色的尸体忽地浮了起来,鲜红的血雾缓缓涌入绾绾的口鼻之中,皮肉寸寸缩紧,干瘪,最终化成一张枯皮紧扒在骸骨之上。   地上的妖精亦在复现着绾绾的动作,绾绾心满意足的望着她的孩儿们,放肆大笑起来。   “哈哈哈……”   笑声尚未传出偏院,便被门板炸裂的声音掩盖了下去。   绾绾忙止住笑声,与一众狐狸精定睛望住房门的方向:“谁?”   “是我啊,绾绾姑娘。”容青玄缓缓走了进来,对着伏在床上的美人一笑。   绾绾猛地觑起眼睛:“是你?”   “对,就是我。”容青玄展开扇子摇了摇,“没有被绾绾姑娘采了阳,绾绾姑娘是不是很失望。”   绾绾撇嘴一哼:“阁下是蛇,我们是妖,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何故为难!”   “非也非也,我是灵蛇,你是妖狐。我行侠仗义,你霍乱人间。这中间的区别大了,怎可相提并论。”容青玄环视众妖,“你说你们好不容易从百兽谷逃出来,不找个地方好好修炼,急匆匆来吸纳凡人精元干什么?都是千年的妖修,怎么这点操守都没有?”   “你懂什么!大封既破,证明天有异象,我等妖修若不抓紧时间多多积攒精元,待到末日之时如何逃过天劫!”   “异象?天劫?”容青玄沉吟着合上折扇,“听绾绾姑娘的意思,百兽谷的封印是自己破的。”   “你以为呢?”绾绾哼笑一声,“老娘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老妖蛇,你让不让?不让的话老娘可要扑上去撕了你了!”   话落,一众狐妖亮出利爪,扑向容青玄。   容青玄召出斩风剑,灵光闪动,御剑如风,不消片刻便将一众千年狐妖打出了原形,绾绾望着倒地哀嚎的孩儿们龇了龇,甩出九条狐尾,缠上了容青玄。   九尾狐妖?!   容青玄一记飞卷跃至半空,绾绾猛地扭动腰肢,九条狐尾若抽长的柳叶般在半空中舒展拉长,将容青玄团团围住。   浓烈的狐臭味呛得容青玄几欲窒息,屏气弹出一击暴击,将施展着妖术的绾绾震翻在地。绾绾一连打了几个滚,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渐渐露出狐狸真身。   藏在美人皮下的是一只通体金黄的黄狐狸,与其他需要夺舍俯身的狐狸精不同,绾绾是一只可以在本体和人体间自由转换的妖精,这可是个大本事,非将要炼化成仙的妖精不可得,容青玄不由叹道:“怪不得当夜别的狐狸精都被龙篱打了个魂飞魄散,你却跑了,原是只有仙缘的厉害狐狸。”   黄狐狸笑笑:“可惜我破了戒,这辈子都成不了仙了。”   “没事,不还有下辈子嘛,大不了从头来过。”   容青玄轻咤一声,提剑刺向黄狐狸的眉心。   黄狐狸喝道:“撤!”   九尾化成一团黄色烟雾将容青玄笼罩了住,当容青玄挣脱烟雾跳出偏院,那群狐狸已不知所踪。   “可恶!”   容青玄叱骂一声,消失在茫茫月空之中。   整个未安镇都被笼罩在一层厚重的血色里。   厮杀声此起彼伏,一次又一次划破夜空的宁静。覆盖在未安镇上空的阵网不时闪动着,想来有困在镇上的妖孽试图冲破阵网逃出生天。   但他们注定在做无用功。   随着阵网闪动的频率越来越低,容青玄知道大部分妖孽已经被玉无欢他们搞定了,眼下最为棘手的便是那群狐狸。   妈的,他居然无意之间选了个最厉害的对付!容青玄磨了磨牙,加快了飞行速度。   循着空气中流动着的狐臭味,容青玄追到了一片树林里,林中树影婆娑,月光若被搅碎了般零零散散的投射了下来。   容青玄站在斑驳的月影下,淡然道:“出来吧,你们逃不掉的。”   “蛇仙哥哥,就不能放我们一马么?”   “是啊,放我们一马。”   “就放我们一马吧。”   狐妖的叫声鬼魅般一叠叠传出,在茂密的树林中荡来荡去,由近至远,由远至近,拉扯纠缠,久久不散。容青玄的心忽然乱跳起来,肩部以上沉重不堪,双腿却失去知觉,渐渐无力。   “魅声术……”后知后觉的容青玄身子一软,天旋地转之间倒进了一人怀抱之中。   “师尊!”来人惊呼道。   “阿篱?”容青玄堪堪睁开眼睛,看了龙篱一眼,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骂道,“你个兔崽子!你还敢回来!”   龙篱一手紧抱着容青玄,一手将自身灵力源源不断渡了过去,容青玄倒在龙篱怀里调息了片刻,舒缓了过来。   “师尊,你怎么样?”龙篱焦急道。   容青玄猛地直起腰,气恼地抓住龙篱的手腕:“阿篱,你抢血菩提干什么?”   “我……”   龙篱正要说,一双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从他身后冒了出来。   那对狐狸耳朵的主人好奇地望着容青玄:“龙篱,这就是你的师父吗?他好凶哦。”   容青玄:“……!!!”   “阿篱!”容青玄望着亲密站在龙篱身后的小狐狸精惊呆了,“你怎么和妖狐混在了一起?”   “我……”   龙篱这下彻底解释不清了,偏偏阿玉一脸兴奋问个不住:“他真的是你师父吗?”   “长得还怪好看的!”   “他有毛吗?”   “你们在一起睡觉的时候,谁枕着谁啊?”   龙篱要疯了。   容青玄同样要疯了,他惊恐地望着阿玉:“阿篱,你是为这小狐狸精抢血菩提?”   “对呀。”阿玉抢答道,“龙篱是好人,龙篱的师父父一定也是好人,请龙篱的师父父帮阿玉杀了那帮坏蛋,将血菩提夺回来!”   容青玄心碎了一地。   “你知不知道各大宗门在追拿百兽谷跑出的妖孽!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还背着命案!你知不知道一味和盘龙谷作对意味着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容青玄快要被龙篱气断气了,“阿篱!你想气死为师吗?”   “师尊,师尊你听我说,阿玉不是百兽谷的妖孽,阿玉他……”   龙篱话音未落,林中便响起妖畜惨叫的声音。   不多时,那些惨叫声便消失了。玉无欢丹阳子等人带着暮苍山的弟子,以及盘龙谷诸人走进树林,与容青玄等遥遥对峙。   隔着重重树影,双方都有些看不清对方面上的表情,玉无欢率先开口道:“容师弟,你是将那贼子抓拿归案了吗?”   容青玄仍旧握着龙篱手腕的手一僵。   他看了看帷幔后那张惨白无色双眼通红的脸,转过身道:“玉师兄,此人并非什么贼人,这当中有一些误会,容师弟我稍后回禀。”   “容仙师似乎很维护这个贼子啊。”鹤双叶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不知容仙师与此人是何关系呢?若关系实在亲密,鹤某会看在容仙师的面子上放他一马的。”   容青玄冲着鹤双叶哼笑了一下,正待回话,龙篱身后的小狐狸不安的动了动。   “嗯?”鹤双叶立刻发现了阿玉的存在,“那是何物?”   立刻有盘龙谷的弟子拿着火把围了上去,一瞬间,阿玉的形貌无可循形的显现在众人眼前。   “是你?”鹤双叶立刻认出了阿玉,“小狐妖,你可叫我好找,在蓬莱镜没能弄死你,今日必要了你的小命。”   “这便是盗取血菩提的小妖?”蓝束心惊道,“容师兄,你为何与这小妖混在一起?”   “看来这贼子和小妖是一伙的,容仙师,你能否解释一下你和他二人的关系。”   解释个屁!容青玄还等着龙篱跟他解释呢!   “别冲动,大家都别冲动。”已知龙篱身份的钟厌九站出来道,“这事一定有误会,不如咱们换个地方慢慢说清楚。”   “你们想找个地方聊便去聊吧。”鹤双叶身后忽地亮出一对白翅,“这小妖的命我先拿走了。”   眨眼之间,鹤双叶已是飞至阿玉近前。   鹤双叶速度之快,便是容青玄也望尘莫及,然而龙篱的反应更快,将阿玉从鹤双叶掌下救了下来,扬手接了鹤双叶一掌。   鹤双叶被龙篱掌心爆现的灵力震得倒飞至半空中,龙篱撤了掌,正欲去寻阿玉,忽然,一道剑影从眼前掠过,他虽及时避闪了过去,却仍被剑气震去了头上的帷幔。   龙篱那张布满红纹的俊脸,猝不及防显现在众人面前。   空气骤然安静了下去,所有人都在注视着龙篱的那张脸,唯独容青玄闭上了眼睛。   FUCK!   “这、这不是龙篱吗?他居然还活着?”蓝束心难以置信道。   玉无欢冷着一张脸,丹阳子则略带兴奋地盯着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的龙篱,鹤双叶扭了扭长脖子,回眸瞪住玉无欢:“龙篱?此人冒犯了龙三太子,不是被白掌门下令处死了吗?怎会好端端出现在这里!”   玉无欢倒吸了一口冷气,迟迟未语。   “怎么回事?”   “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的议论声瞬间将龙篱吞噬,他又惊又惧,又恨又怕,无措间,一细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篱,我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一直追评,投雷,灌营养液的宝宝!笔芯!周日愉快!周一加油!感谢在2021-05-22?22:32:04~2021-05-23?22:3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魈柒柒?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姗姗?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章   阿玉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虚弱地望着龙篱。   “阿玉!”龙篱提剑飞向阿玉,阿玉张了张嘴,面上一皱,吐了口血出来。   “阿玉!”龙篱飞快将阿玉捞在怀中,阿玉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小腹,哽咽道,“阿篱哥哥,我不能死,我死了,师父便也活不成了。”   “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你和你的师父都会好好的!”龙篱将阿玉背在身上,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阿篱!”被眼前复杂情形折磨的太阳穴直跳的容青玄道,“你已身陷囫囵!走!剩下的交给我!”   “师尊……”龙篱紧握住破云,心口若坠了一块石头。   “那妖狐中了我一掌,活不了啦。”鹤双叶缓缓收起翅膀,“容仙师,本官劝你一句,你若再包庇你那孽徒,只怕会受其牵连,自身难保啊。”   龙篱瞪着洋洋得意的鹤双叶,眼底倏地变得血红。   他猛地抬起右手,在众人惊愕错乱的目光中将鹤双叶吸入自己怀中。   扇骨般的玉手死死扣住鹤双叶的喉咙,抬眼看了朝他涌来的人群:“都别动。”   “龙篱!”蓝束心厉声呵斥,“你这孽畜!还不将鹤大人放了!”   彭拜汹涌的灵力在龙篱身边形成了一道龙卷风,引得两旁树木剧烈摇晃,枝干断裂的声音一浪接着一浪传了出来,龙篱将话都说不出的鹤双叶抬高了些,瑟瑟道:“劳烦丹阳子师叔将阵网撤了,放我出去,待龙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会放了这位鹤大人。”   边说,边掐紧了鹤双叶的脖子。   容青玄望着不断翻白眼,在龙篱手中抽搐不止的鹤双叶,感觉自己也快窒息了。   “丹阳子师弟,打开阵网,放他离开。”玉无欢面无表情下令道。   丹阳子望了玉无欢一眼,二话不说,扬手画出了一道赤色光阵。   他将光阵推向夜空,刹那间,黑色夜幕下出现了一张渔网般的金色巨网,巨网正中裂开了一个人眼状的巨缝,龙篱背稳阿玉掐紧鹤双叶,朝那巨缝飞了过去。   容青玄只觉得面前拂过了一阵若有似无的兰蝶香,龙篱的身影便不见了。   “玉师兄!咱们还不追吗?”蓝束心望着龙篱消失的方向道,“若鹤大人在那孽畜手上有个三长两短,你我该如何向掌门师兄,向仙帝仙后交代!”   玉无欢桃花般的美眸闭了闭,睁眼,走到面如死灰的容青玄面前,冷笑道:“青玄,瞧你收得好徒弟。”   ————   龙篱寻了个隐蔽的山洞,将鹤双叶丢了进去。   被龙篱封住周身经脉的鹤双叶僵尸一般笔直的撞在了崖壁上,撞得鼻骨断裂,血流不止,他咬牙启齿地骂道:“你们这群暮苍山的贼子,居然敢如此对本官,你们给我等着,给我等着!”   龙篱看也不看鹤双叶一眼,而是小心翼翼地将阿玉放在了干草上。   阿玉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紧捂着小腹,一脸痛苦的颤抖着,龙篱半跪在阿玉身前,冷着脸道:“把血菩提给我。”   “血菩提?”鹤双叶翻了翻他的下三白眼,“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要血菩提?”   “把血菩提给我!”龙篱暴躁道,“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便甩出一条灵力聚成的细鞭,将鹤双叶的脖子缠了住。   “呃……”鹤双叶痛苦呜咽起来,却仍不肯示弱,“你这贱、贱奴,居然也敢肖想血菩提?你、你做梦!”   龙篱闻言咬了咬牙,催动着细鞭勒破了鹤双叶的脖子。   “啊啊!”鹤双叶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   “你交不交!”龙篱恨声道。   “阿、阿篱哥哥……”   气息奄奄的阿玉用尾巴扫了扫龙篱的脸:“我、我是不是快死了?”   龙篱瞳孔一颤,加注灵力催动着细鞭,温柔安抚着阿玉:“没事的阿玉,你坚强些,我们马上就能拿到血菩提了。”   “他不会给我们的。”阿玉绝望地笑了起来,“在盘龙谷人的眼中,我们、我们都是贱奴……贱奴是不配,不配拥有血菩提的……”   “谁说咱们是贱奴!”龙篱紧握住阿玉渐渐失去了温度的手腕,“卑贱的人是他们!是他们!”   他撤回灵鞭召出破云剑,对准了鹤双叶的一对招子:“将血菩提交出来!”   鹤双叶满面是血,被龙篱折磨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不甘望了龙篱一眼,点点头:“你先将我的穴道解开,我才能拿给你。”   龙篱立刻将鹤双叶身上的穴道解了:“快!”   鹤双叶阴恻恻笑了笑,亮出双翅,从右翅下取下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红色仙果。   “血菩提……”阿玉狡黠的狐狸眼亮了起来,试着朝血菩提伸出手,却痛得浑身一抽,摔了回去。   “阿玉!”   龙篱接住阿玉,便要去拿血菩提,鹤双叶却将血菩提攥在了掌心里:“想要啊?呵呵,我就是毁了这玩意也不会叫你们如愿的。想要血菩提?你们配吗?”   说罢,五指收紧,将血菩提攥成了碎末。   “不要!!!”   阿玉撕心裂肺的呼喊起来,挣开龙篱扑向鹤双叶,却眼睁睁的血菩提的红芒在鹤双叶的掌心中一点点消散。   阿玉眼中最后一丝光也散了。   “阿玉!”龙篱慌忙将瘫软在地的阿玉抱在了怀里,轻晃着他的身子,明知于事无补,却依旧将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的渡了过去。   阿玉在龙篱的怀中吐出了两口血,无力地笑了笑:“我的心脉碎了,又失去了血菩提,阿里哥哥,我真的要死了……”   “阿玉,阿玉!”龙篱疯狂的呼唤着阿玉的名字,仿佛这样便能将阿玉的命唤回来。   阿玉盯着空中莫名一点,轻轻的抚了抚自己的小腹:“阿篱哥哥,没事的,阿玉不怕,阿玉会和师父死在一起,我们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   “阿篱哥哥,阿玉很笨的,保护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师父。你那么厉害,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你师父……”   小小的人儿在龙篱怀中抽了抽,化成白毛雪狐,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白狐的前爪依旧紧紧捂着自己的小腹,那里,保护着它此生最爱的人。   “阿玉?”龙篱将怀中的白狐摇了摇,“阿玉?”   白狐一动不动,在微风中化成丝丝白雾,消散离去。   “阿玉!阿玉!”龙篱发了疯般去阻拦那些白雾,白雾温柔地划过龙篱的指尖,飞向洞外璀璨的夜空。   龙篱仰望着夜空,声嘶力竭地呼喊:“阿玉!!!”   恍惚中,他听到有人甜甜叫了他一声:“阿篱哥哥。”   “阿玉……”   龙篱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为什么?   他们不过只想要一颗血菩提而已,老天为什么就不肯成全呢?   便是毁了也不叫他们拥有,因为他们不配?   不配?他们凭什么不配?   “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那小狐妖是想用血菩提救它师父啊,这下好了,两个一块死了!活该,活该!”鹤双叶松开捏碎了血菩提的右手,挑衅地望着龙篱的背影道,“你若识相便立刻跪在我面前,说一句爷爷我错了,再让爷爷我在你身上捅上一百零八个窟窿,这事便算完了,不然的话,爷爷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龙篱轻笑了两声,缓缓站了起来。   雀蓝色的细闪自脚底蹿出,徐徐布满全身,紧闭着的双眸猛地睁大,眼中寒光迸现,面上的红纹星光般闪动起来。   破云剑铮鸣着飞回龙篱的手中,龙篱提剑转身,朝着鹤双叶走了过去。   笑得正是得意的鹤双叶望着龙篱幽寒的双眸一愣,抬起手,指着龙篱的脸威胁道:“你想报复本官?狗东西!本官可是盘龙谷的人!仙后是我的姨娘,太子殿下是我的表哥!你若敢伤我,盘龙谷定将你挫骨扬灰!”   龙篱歪了下头,鬼魅一笑,一剑刺向鹤双叶的小腹。   鹤双叶慌忙出手抵抗,聚集灵力于腹前,却眼睁睁地看着破云剑一寸寸刺了进来。   “你!!”鹤双叶慌了,双手攥住剑身,调动周身灵力来抵挡,却依旧奈何不得龙篱。   龙篱面无表情地盯着鹤双叶,不慌不忙的,慢条斯理地将破云剑穿过了鹤双叶的小腹,进而又一点点抽了出来。   鹤双叶全程惨叫着挣扎,血水早已浸湿了他的官服,手掌也被割出了骨头,他终于意识到龙篱是真的要杀自己,且自己根本不是龙篱的对手!   鹤双叶傻了,慌了,怕了!可怜卑微地望着龙篱,浑身剧颤道:“别杀我……别杀我……有话好商量,你想要什么跟我说,我什么都能给你的。”   龙篱提着剑,淡淡道:“我想要,你的命。”   说罢,凌迟般在鹤双叶身上左一剑右一剑的划起来。   待容青玄找到龙篱的时候,刚好看到龙篱挥剑削肉的一幕。   他顾不上满地鲜血带来的晕眩感,震怒地叫住龙篱:“龙篱!住手!”   听到容青玄声音的龙篱果然停下了动作,转过头,看了容青玄一眼。   只一眼,差点让容青玄跪倒在地。   原著中形容的那个阴鸷狠辣,暴虐乖张的龙族太子,此刻便在眼前。   “你在干什么?”容青玄踏前一步,然而鹤双叶的惨状却逼着他不敢再向前。那位珠光宝气,颐指气使的鹤大人身上已无一片好肉,血淋淋的,若被人刚剥了皮的羔羊,偏偏龙篱的每一剑都避开了他的要害,看着虽惨,却不致命。   被龙篱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鹤双叶怔怔盯着容青玄,张了张嘴,发出一串喑哑瘆人的音节。   容青玄彻底傻了,懵了,他甚至无法确定眼前的龙篱是人还是魔!   “阿篱?”容青玄轻唤道,“你听为师说,这个人,这个人不能杀……”   龙篱望着容青玄,又像没有在望着容青玄,目光迷离飘忽,偏偏又锋利如刀。   他转过头,将破云对准鹤双叶的心口,干脆利落地推了进去。   不要!   容青玄猛地闭住眼睛,当他重新将眼睛睁开时,鹤双叶已经死了。   这位不可一世的大人在临死前,竟是连呼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龙篱站在原地注视了鹤双叶片刻,拔出破云剑,撕下一片衣衫细细将剑身擦净了。他将沾染了血污的衣布摔在鹤双叶死不瞑目的脸上,转身看向面色苍白的容青玄。   “师尊。”龙篱淡淡道,“此人,弟子非杀不可。”   容青玄一句草他妈不知该从何骂起。   他的大脑再一次死机,千言万语化成一句你XX。   他无力组织语言,便沉默着与龙篱两两相望。终于,山洞外又传来了动静,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安静。   发现鹤双叶尸体的瞬间,玉无欢等人齐齐愣住了。   “那、那是鹤大人?”蓝束心难得声音颤抖,一脸惊慌失措。   “不可能吧。”钟厌九嘴角抽了抽,“血淋淋的,谁知道是谁啊。”   已有盘龙谷弟子跳进山洞确认了鹤双叶的身份,继而用剑指着龙篱道:“是你杀了鹤大人?!”   “敢杀鹤大人!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待我将此事禀告仙帝仙后,将你打下十八层地狱!”   龙篱黑漆漆的双眸在盘龙谷弟子的叱咤声中陡然变得狠厉起来。   容青玄暗道一声不好,正要阻拦,龙篱已经出手将来质问他的盘龙谷弟子的脖子捏在了手中。   “龙篱!”玉无欢喝声道,“你要反了?还不将人放下!”   龙篱轻歪了下头,捏断了手中的脖子。   骨头崩裂的声音压抑地从龙篱的掌心中挤了出来,剩余几个盘龙谷的弟子哪还敢刁难龙篱,逃也似的跑到了玉无欢身后。   玉无欢纵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面色铁青,依旧保持着仪态道:“龙篱,你是自己主动走出来,还是要我们前去拿你!”   “玉师兄你还跟他客气什么!此等孽畜将他杀了便是!”蓝束心说罢,带着座下弟子冲进了山洞。   龙篱面无表情地望着朝他杀来的蓝束心。   玉无欢与丹阳子同样是一副蓄势待发,势必将龙篱缉拿归案的模样,他三人随便拎出来一个只怕都是龙篱的对手,但若三个人联手……   容青玄瞧了结阵高手丹阳子一眼,衣衫轻带,朝龙篱飞了过去。   灵力暴走的龙篱俨然已经失去了理智,紧握着破云剑,便是要与蓝束心拼个鱼死网破。容青玄压制住龙篱体内奔腾流走的灵力,跳到龙篱身前,硬生生接住了蓝束心刺来的剑。   锋利的长剑穿过容青玄的掌心,刺进他的心口,蓝束心一见刺中的是容青玄,忙撤了掌力,倒飞出山洞。   “师尊!”龙篱挣开容青玄的压制,将容青玄抱在怀里。   “师尊!你受伤了!”   容青玄看了双目浑浊的龙篱一眼,没有说话。   “容师兄!你疯了??”蓝束心惊道,“你为什么要替那孽畜挡剑,挡便罢了,为何不运灵?你想死吗?”   容青玄笑笑:“蓝师妹说笑了,好端端的,我干嘛要死呢?徒儿犯了错,我这当师父的难辞其咎,便代为受罚,平息平息大家的怒气。”   “青玄!”玉无欢痛心疾首,含恨指着龙篱,“你看不出来吗?你百般维护着的这个徒弟是魔啊!”   蓝束心与钟厌九俱是一愣,丹阳子则静静地望着容青玄。   “他是魔!正因如此掌门师兄才要用诛邪剑杀了他!我先前不肯告诉你,是怕你伤心,如今看来你竟心如明镜,便是看到这孽障如此狠厉的一面亦能淡然处之,置之不理!”   容青玄闻言一愣。   原来白锦年和玉无欢已经察觉出龙篱体内的魔性。   完了,看来这暮苍山龙篱是注定回不去了。   “玉师兄,抱歉,青玄身不由己,日后若有机会,定会向玉师兄解释清楚。阿篱……”容青玄看向目光烈烈盯着蓝束心的龙篱道,“我们走。”   “师尊,她伤了你,我要杀了她……”   “阿篱!”容青玄紧攥住笼里的手腕,生怕他冲动之下再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错事来,忽然,一股如百蚁蚀骨般的痛痒从脚底蹿出,迅速漫至四肢百骸,容青玄痛吟起来,在龙篱怀中哆嗦个不住。   “糟糕!”钟厌九惊道,“容容体内的碎骨销犯了!”   龙篱混沌的目光终于在听到“碎骨销”三个字时清明了些,便放下找蓝束心寻仇的事,将容青玄打横抱起,旋身一转消失于众人面前。   他一路疾行,直到四周渺无人烟才将容青玄放了下来。彼时容青玄已被碎骨销折磨得快要疯掉,胳膊上脖子上都是被他抓出的血道子。   “师尊!师尊!”   龙篱望着痛苦不已的容青玄,一双眼睛立刻就红了。   他慌乱的摸着容青玄身上的伤痕,中邪般不能念叨着:“师尊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要死了?不要,阿篱不要你死,你死了阿篱也不活了。”   “阿篱。”容青玄勉强睁开眼睛看了龙篱一眼,但见对方面上红纹闪耀,双眸难以聚焦,显然是走火入魔之状。   “师尊,师尊,我该怎么救你,该怎么救你……”龙篱颤抖地抚摸着容青玄,忽然,他眼中一亮,像是回想起什么事一般飞快地扒光了自己与容青玄的衣服。   “师尊,你别怕。”龙篱将自己送了进去,“师尊,阿篱来救你……”   作者有话要说:龙篱非救阿玉师徒的原因有三,一是同情这对师徒,二是憎恶盘龙谷,最重要的是由这对相爱的狐妖师徒联想到了自己与容青玄,他希望阿玉能和自己的师父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就像他希望自己能和容青玄光明正大,幸福安乐的度过一生。   愿天堂没有鹤双叶。 第四十一章   容青玄的意识被碎骨销尽数摧毁。   他发着抖,龙篱亦在发着抖,撕裂的痛楚比之碎骨销的滋味好受不到哪去,但体内的那股麻痒痛楚确实被龙篱滚烫的身体镇压了住。   容青玄被烫的不住打哆嗦,感觉有一团火聚集在小腹处,一点点要将他融化。   “阿篱……”容青玄掐着龙篱的手腕,“你、你……”   “师尊,徒儿不会让你死的!不会让你死的!”   龙篱瞪着赤红的双目,发狂般征伐起来,容青玄被小腹中游走的烈火折磨得渐渐失去了意识,瘫在草地上,无力闭住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碎骨销生出的诡异痛楚总算离开了他的身体。   容青玄意识回归,却依旧有气无力,腰部以下虚软不堪,周身过电般一阵一阵的战栗着。   他被那股难以言说的既痛苦又销魂的感觉折腾的半死不活,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嘶哑,嘴唇也破了。   昏迷间,龙篱都对他做了什么?   他目光涣散地望着仍在奋力为他拔毒的小徒弟,久久说不出话,龙篱则压根没有发现容青玄醒了过来,他紧闭着双眼,表情游离于痛苦害怕与享受沉沦之间,呼吸格外沉重。   看这样子,似乎还没清醒过来。   容青玄动了下酸疼的脖子,喑哑呼唤着龙篱。   “阿篱,阿篱,你,你醒醒……”   “阿篱,阿篱,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快、快醒醒……”   龙篱身子猛地一颤。   这猝不及防的一颤激得容青玄蹙眉惨叫起来,龙篱在容青玄的叫声中缓缓睁开眼睛,定定望了容青玄一眼,停下动作惊喜道:“师尊,你醒了?”   容青玄凝视着龙篱总算清澈的双眼,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龙篱就着二人相贴的姿势将容青玄抱在怀中,“阿篱还以为要失去师尊了,阿篱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容青玄心道他要是真的就此嗝屁了,龙篱可就是在奸尸了,若是传出去,只怕六界都要说暮苍山的那条大黑蛇被自己的小徒弟操死了。容青玄越想越悲伤,揉了揉龙篱的肩道:“起来吧。”   龙篱却一动不动。   那根解毒用的宝贝依旧生机勃勃,容青玄无奈叹了口气:“你快一点……”   龙篱幽幽望着容青玄的眼睛,表情忽然变得凝重。   容青玄被龙篱瞧得一头雾水,忽然,龙篱动了,眼睛仍旧一眨不眨地望着容青玄,不知在想些什么。   容青玄筋疲力尽,一心只想早点解脱,便摆出了个无欲无求的表情,冷静则个。起初容青玄还绷得住,面无表情地撑了一会后便咬紧了后槽牙,眼神也变得幽怨起来,又过了一会,幽怨的眼神化成了迷烟,紧抿的唇也微颤着张开了。   龙篱眸光轻闪,俯身吻住了容青玄的唇瓣。   血腥味在二人的口中齐齐蔓延,龙篱紧抱住容青玄,恨不得将容青玄一点点掰碎,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灵魂在地狱与天堂之间穿梭了不知几回后,二人总算依依不舍的分开了。   死鱼一般的容青玄十分后悔对龙篱下达了“快一点”这个指令,他本想得到解放,谁承想竟是又被龙篱酣畅淋漓的干了一回。   “师尊……”龙篱在容青玄耳边呢喃着,双手恋恋不舍地在他身上游走抚摸。   容青玄长出了一口气,闭着眼,等待体内血液的冷却。   “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吗?”容青玄木然道。   他记得离开山洞时天刚亮,而现在,依旧是天微微亮的模样。   “是,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师尊始终昏迷不醒,阿篱吓坏了。”   容青玄抿了抿唇角,他确实昏迷了一夜,意识是断断续续的,回忆也是模糊不堪。他只知道有一个人一直在他耳边呼唤着——师尊,你不要离开我……   那个声音近乎绝望,而当时的他,心情几乎也是绝望的……   容青玄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的脑海中,竟是不自觉浮现出了被龙篱千刀万剐了的鹤双叶。   “师尊,你很冷吗?”   龙篱将容青玄抱紧了些,容青玄靠着龙篱滚烫的胸膛,幽幽道,“这是哪?”   “我也不知道,稀里糊涂就到了这里。”龙篱柔声道。   容青玄垂眸不语,龙篱四下里望了望,猛地将容青玄打横抱起,将他带到了山脚下的一处暖泉。   泉水清澈温暖,容青玄被水流环抱,当真是说不出的舒服,龙篱替容青玄绾好了头发,跪坐在容青玄面前,仰头凝望着他。   “师尊……”   容青玄蹙了蹙眉,以为龙篱又要想往常一样自责道歉,谁知龙篱竟是摸了摸他的脸,温然一笑道:“师尊身上可还有不适的地方。”   这一丝小小的变化令容青玄的心情很是微妙,便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龙篱,也不知在等待着什么。龙篱见容青玄不答也不勉强,缓缓靠近容青玄,吻上了容青玄的心口。   那里,有一道剑痕。   温热的唇吸吮在心口的瞬间,容青玄头皮发麻寒毛倒竖,情不自禁仰起头来,伸手按住了龙篱的后颈。   龙篱专注地舔舐着容青玄的伤痕,小心翼翼地将口中的灵力送了过去。   雀蓝色的灵光自龙篱的口中徐徐飞出,一道道钻进容青玄的伤口,灵光褪去时,那道一寸来长的伤痕已无踪迹。   “阿篱又害师尊受伤了。”龙篱抬手抚摸着剑痕消失的地方,怅然道。   容青玄却不以为意,那本就是他使得一招苦肉计罢了,蓝束心收剑收的那样快,那处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和身上的伤痛相比,龙篱接连对他的内心打击才是要命的。   他的小徒儿已经开始不听他的话了。   “阿篱,你就没什么要跟为师交代的吗?”容青玄面无表情道。   龙篱闻言一怔,看了看容青玄,不知疼地跪在了泉水中的鹅卵石上。   “师尊,你打我吧。阿篱没用,总是给师尊惹麻烦……阿篱知道,阿篱这辈子欠师尊的只怕一生都还不完了……”   容青玄不耐地摇了摇头:“为师不要听这些场面话,我要你告诉我,血菩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龙篱黑眸一闪,眼底飞快涌起一片哀伤,他哀然望了容青玄片刻,目光忽地一凛:“阿玉不过是想用血菩提救回他的师父,我不过是想帮他,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   容青玄紧扣住龙篱的肩膀:“你还记得你都做过什么吗?”   “我记得,记得清清楚楚……师尊,弟子不后悔,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杀了鹤双叶。”龙篱坚定道。   容青玄不解地望着龙篱,良久,无力地松开了龙篱的肩膀。   “先是刺杀龙云暄,后是叛出山门,再是虐杀鹤双叶……阿篱,便是为师有通天的本事也保不了你了……”   龙篱双眸陡然变得火红,慌乱地握住容青玄的双手:“师尊为阿篱做得已经足够了,以后的日子里,换阿篱来保护师尊!师尊不用再为阿篱做什么,阿篱只要师尊平安顺遂。”   “平安顺遂?”容青玄苦笑着叹了口气,“只怕你我师徒已经被盘龙谷下了追杀令了,如何再得平安顺遂。”   龙篱双眸一黯,冷着脸沉吟片刻,道:“总之,阿篱不会教人伤害师尊半分。”   容青玄没有说话,龙篱在容青玄面前静默的跪了片刻,将他抱出暖泉,飞入竹林。   龙篱用两日时间在竹林内建了一座小竹楼。   一切桌椅板凳各种用具皆是用竹子做得,且做得样样精致,容青玄喝着竹杯泡出的茶,心想以后就要过被男主竹屋藏娇的日子了。   但容青玄心里明白,这种安逸的日子不会过太久。   只是眼下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面对这场风波了。   他们师徒二人一个杀人,一个包庇,将盘龙谷得罪了个透透得,除非龙篱认祖归宗,干掉他爹当上仙帝,否则绝无生路。   可龙篱的身世,又万万不能揭开,否则他容青玄就要重蹈原装货那个炮灰的覆辙了。   容青玄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   “师尊,床搭好了,来看看吧。”   龙篱从窗子里探出头来,冲坐在竹林中伤春悲秋的容青玄招了招手。   他的小徒弟又恢复了往日乖巧温顺的模样,可容青玄却隐隐觉得龙篱哪里变了。   他不知道这份变化是不是神魔之力带来的。   事到如今,容青玄已经确定龙篱体内的神魔之力觉醒了,只是不知何时觉醒,为何觉醒。这份觉醒的魔力,会不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师尊?”龙篱见容青玄愣愣地望着自己不说话,便飞了下来,轻盈地落到容青玄身前。   “师尊,你想什么呢?”   龙篱穿着套鸦青色的劲装,墨发高束,瞧着竟有些丹阳子的模样,容青玄则披散着长发,一袭简洁的白衣,飘逸的像个老神仙。   “没想什么,就是觉得你这样打扮也很好看。”容青玄道。   龙篱浅笑着收下容青玄的夸赞,扶着容青玄走上小竹楼,进了卧房。   卧房不大,一南一北搭着两张竹床,龙篱指着南边那张稍大的竹床道:“师尊,你睡这张,来,试试看结不结实。”   容青玄依言躺了上去,左右动了动:“嗯,很结实,便是两个人也睡得下。”   说罢,师徒二人齐齐愣住了。   草,他在说什么啊?这不等于在向龙篱发上床邀请函吗?   自己卖自己也不是这么个卖法……   靠!   容青玄暗暗将自己骂了一番,昨夜里,前夜里,他和龙篱说着说着话便滚到一起了,容青玄后知后觉的发现,龙篱似乎已经睡他睡上瘾了。   他身上的碎骨销发作也好,没发作也好,龙篱都会认真努力地替他拔毒,次次如此,从不懈怠。龙篱的原身可是龙啊,都说蛇性本淫,可龙才是仙灵中最最好淫之物。   容青玄想想日后与龙篱在这竹屋里的生活,隐隐有些腰疼。   “师尊,不如去暖泉泡一会吧。”龙篱聪明地跳过容青玄所说的话,便要带着容青玄去泡暖泉,那暖泉水泡起来当真是神清气爽,容青玄欣然前往,奈何腰间的玉简却亮了。   他飞快将玉简藏在袖中,冲着龙篱道:“阿篱,你先到暖泉去,为师处理点事,处理完了便过去找你。”   龙篱的目光肉眼可见的冷了冷,沉沉凝望了容青玄片刻:“好吧,阿篱等着师尊便是了。”   “嗯。”容青玄心虚地笑了笑,目送着龙篱离开了竹楼。   颀长的身影刚刚从眼前消失,容青玄跃出竹楼,飞至山下。   山脚下,一袭紫袍的钟厌九双手揣袖,热锅蚂蚁般来回踱着步。   “阿九!”   容青玄唤了钟厌九一声,飞落在他身前。   “容容!”钟厌九惊叫着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容青玄:“容容!总算见到你了!”   容青玄由着钟厌九抱了一会,满是不好意思地说:“阿九,麻烦你了,特意来这深山老林里找我一趟。”   “你浑说什么!”钟厌九气恼地推开容青玄,在他肩上锤了一下,“再说这种伤感情的话,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不说了。”容青玄哄小孩似得哄着钟厌九,钟厌九瞥了容青玄一眼,“这还差不多。”   容青玄便笑了笑,钟厌九傲娇的哼了两声,在容青玄身上扒拉了扒拉:“你的伤怎么样了?”   容青玄道:“没事了,蓝师妹下手不重。”   钟厌九叹着气摇了摇头,直起身无奈地望着容青玄道:“为着个小徒弟,你是连命都不要了,真不知道你那小弟子给你下了什么蛊。”   容青玄苦笑不语。   “以后你们就住这了?我查看过了,这里虽然偏僻却是华阳宫的地盘,只怕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钟厌九忧心忡忡道。   “能躲到几时便躲到几时吧,我已然看开,听天由命了。”   钟厌九闻言又叹了口气,从虚鼎内掏出一个大包袱扔给容青玄:“这里面都是些你们师徒能用得到的东西,还有两瓶压制碎骨销的药丸。不过……”   钟厌九欠兮兮地朝容青玄挤了挤眼:“不过你和你那徒儿时时在一处,许是也用不到我的药了呢。”   容青玄脸一白,照着钟厌九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疼疼疼!”钟厌九夸张地蹦跶起来,“人家就事论事,为什么打人家。”   “你欠打。”容青玄将包袱纳入虚鼎,“我问你,山门如何了。”   钟厌九委屈地揉着脑袋:“你猜呢?便是玉师兄有意保你,那么多盘龙谷的弟子都看着呢!添油加醋在掌门师兄和仙帝仙后面前狠狠告了你和你徒儿一状,掌门师兄为了谢罪自请禁闭一月,仙后则对你二人下了追杀令,如今这百家仙门什么都顾不得,可是到处找你们师徒二人的下落呢……”   便是早已想到是这个下场,容青玄的心仍旧沉了沉。   “所以啊,你还是换个地方藏吧,我感觉藏灵蛇山都比藏这里靠谱。”钟厌九认真建议道。   容青玄默了默,忽然想起一事:“对了阿九,百兽谷封印被破的原因查出来了吗?”   “没有啊,我不是说了嘛,大家都忙着找你,没功夫忙别的事。”   容青玄:“……你替我传话给掌门师兄,百兽谷大封无故自破,恐生异象,切莫疏忽。”   “恐生异象?”钟厌九面色一肃,“容容,你是知道些什么吗?”   容青玄摇了摇头,原著中,百兽谷副本是龙篱登上仙帝后进行的,打得那叫一个惨烈,万不该这般提前啊。   “是未安镇发现的狐妖告诉我的,总之让掌门师兄惊觉着些总没错。”   钟厌九蹙了蹙眉,应道:“好。”   微顿片刻,又道:“对了容容,傅笙潇和霜飞儿跑了。”   “什么?”容青玄道,“我不是将他们两个交给衙门和玉师兄了吗?”   “是啊,可偏偏都没影了,莫名其妙的。玉师兄发现后鼻子都气歪了,将座下弟子好一通责骂。”   “莫名其妙地跑了……”容青玄思忖片刻,双眸一抬,警告道,“阿九,你日后要多多提防着丹阳子。”   钟厌九一怔:“丹阳子?”   “对,丹阳子。”容青玄觑起双眼,“阿九,当日我故意扯谎,说城隍庙内有好多血菩提,当晚我们就在城隍庙将傅笙潇和霜飞儿生擒了住。你有没有想过究竟是什么人给傅笙潇和霜飞儿传话,将城隍庙内有血菩提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钟厌九骇然盯着容青玄:“容容,你的意思是……丹阳子?”   容青玄沉声道:“不错。”   “当日你我救下丹阳子时我便觉得有些奇怪,分明是同门师兄久别重逢,他却毫无欣喜之意,反而显得与你我很陌生。他不肯说出逃出不死城的原因,不肯说出为何中毒,阿九,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是有些奇怪……”钟厌九的面色一点点白了下去,“可我一直觉得丹阳子师弟许是在外面受了太多苦,所以才性情大变。”   容青玄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只怕丹阳子师弟早已背叛了师门,他是结阵高手,或许东皇山下的复活坛阵便是出自他的手笔……”   “啊?”钟厌九惊讶地捂住脸,“容容,你、你说得是真的?”   “我还不能确定。”容青玄目光遥遥望着天边的晚霞,“但愿我的猜测是错的。”   钟厌九离开后,容青玄装着满怀心事回到了小竹楼。   竹楼里一片安静,容青玄缓步踏上楼梯,轻唤着龙篱的名字:“阿篱?你在哪?为师回来了……”   “阿篱?”   无人回应。   奇怪,这么晚了,龙篱不在竹楼又会在哪里?   莫不是出了事?   容青玄心脏骤然缩紧,转身扑向房门,却见门外立着一道黑影。   “阿篱?”容青玄望着那道颀长的黑影一愣,“你既在房中,为何不说话?”   黑影缓缓扬起头,睁开了赤红的眼睛。   妖冶的红纹在龙篱的面上隐隐闪动着,鬼魅一般摄人心魄,容青玄心底一惊,好端端的,龙篱怎地又现了魔性。   “阿篱!你在干什么?你说话啊?”容青玄将手背在身上,悄然运灵。   龙篱赤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容青玄,像是一头猎豹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样。   “师尊……”龙篱冷冷开口,“你干什么去了?”   “我……”   容青玄正要回话,龙篱又问:“你见了谁?”   容青玄眉心紧拧。   “你说话啊师尊。”龙篱诡异地转了下脖子,“阿篱在等待着你的回答。”   说罢,缓步朝容青玄走了过去。   容青玄攥紧掌心凝聚的灵焰,谨慎后退:“阿篱,你走火入魔了,你冷静下来,我们好好说。”   “好好说?师尊都要抛弃阿篱了,还有什么可好好说得?”龙篱邪佞一笑,转瞬逼至容青玄身前,将他用力掼在了身后的立柱上。   痛!   容青玄五指大张释放灵焰,龙篱却轻松躲开了,染了血的双眸因容青玄的袭击变得更加血红,抬起容青玄的一条腿,残暴的撕去了他的衣裤。   作者有话要说:幸福生活,嗯嗯嗯。感谢在2021-05-24?18:33:03~2021-05-25?21:3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沉白?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沉白?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二章   容青玄怛然失色。   他一掌劈向龙篱的肩头,挣开他道:“阿篱!你发什么疯!”   龙篱怔怔望了容青玄一眼,像是清醒了一些,眼睛却仍旧是红的:“师尊、师尊不能走,师尊不能离开阿篱……师尊,外面太危险了,你一定要留在我身边……”   “龙篱!”容青玄厉声呵斥,“你看清楚一点,我没有走!我就在你面前!”   龙篱歪了歪头,赤目慌乱地闪烁着,仿佛听不到容青玄的话,看不到容青玄的人一样。   “师尊,我找不到师尊了,我没有保护好师尊……”少年的身体止不住的发颤,眸中的红光烈火般在燃烧,面上的表情渐渐分崩离析。   不好!   容青玄上前一步,用心点住了龙篱的眉心。   精纯罡正的灵流自容青玄指尖飞快流出,涌入龙篱体内。   “阿篱!”容青玄命令道,“醒过来!”   龙篱浑身轻颤着,赤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容青玄,缓缓阖上了眼睛。   耀目的红光终是一点点黯淡了下去,像褪去的潮水般隐藏于枝杈般的红纹之下。   一丝若有似无的雀蓝光辉掠过龙篱的额顶,龙篱闷哼一声,昏厥在地。   “阿篱!”容青玄撤了手,抱着龙篱虚软的身子一并坐在了地上,“阿篱,你怎么样?能不能听到为师的话?”   “阿篱?阿篱?”   “师尊?”许久,龙篱睁开眼睛,虚弱道。   “阿篱!”容青玄抚了抚龙篱的脸,“你怎么样?可还糊涂着?”   龙篱摇摇头,深邃幽亮的黑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容青玄,神色中满是惶恐与不安。   容青玄知道龙篱为何惶恐。   自躲在了这无名山,他们师徒两个聊尽了天下事,却独独对龙篱失控暴走的事避而不谈。容青玄有心提过几次,可龙篱次次避开了这个话题,借故跑掉了。   龙篱避着他的原因容青玄心里很清楚,眼下这小子将自己当成唯一的倚靠,生怕自己知道了他走火入魔的事与他翻脸将他抛弃,可一味逃避有什么用呢,该面对的早晚还是要面对。   “阿篱啊,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容青玄目光幽幽道。   龙篱闻言一顿,愣了愣,缓缓点了点头。   他每次失控时,确实无法控制自己,可却也都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做过事。   “我又做错了事……师尊,对不起,阿篱不是故意的。阿篱看你久久没有回来,以为走了,不要阿篱了……”   容青玄望了龙篱凄楚可怜的样子心中涩了涩:“傻孩子,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知道师尊不会一声不吭抛下龙篱就走,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偏偏要往坏处想,想着想着便、便……”龙篱咬了下唇,“便成了那个样子。”   容青玄回想了一下龙篱每次“便成了那个样子”时的可怕场景,呼吸不由一滞。   “师尊……”龙篱蹙眉望着面色僵硬的容青玄,“师尊,你是不是也知道了。”   龙篱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我、我好像是魔……”   他不笑还好,笑了,容青玄心里更难受了。   龙篱见容青玄没有说话,便自顾自说了下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起初,我被一个坏东西附了身,我拼命地想摆脱掉他,却无济于事。”   “坏东西?”容青玄忙问,“什么坏东西?”   龙篱顿了顿道:“鬼眼纹……师尊还记得鬼眼纹中射出的蓝光吗?它、它在我的身上。”   “什么?”容青玄惊呆了,当时情况危急,若非龙篱挡在了他身前中招的便是他!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道诡异的蓝光居然附着在了篱身上!   “所以,刺杀龙云暄也好,和掌门动手也好,虐杀鹤双叶也罢,都是那束蓝光在捣鬼?”容青玄握住龙篱的肩膀,满怀激动道。   龙篱又是顿了顿,沉吟片刻后缓缓地说:“他确实操纵着我刺杀了龙云暄,但其他的事,都是我失控下做出的……”   容青玄心里“咯噔”一声响,想要捉住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龙篱继续道:“离开暮苍山后没两天,我的脸上便长出了诡异的红纹,我吓坏了,那蓝光却说我是什么天魔,魔力正在我体内觉醒。我慌得不得了,又想死,又想逃,又舍不得师尊。我不肯相信我是魔,一直遮遮掩掩,不敢用真面目示人。后来,我碰到了阿玉,阿玉也说我是魔,所以……”   龙篱凄然一笑,“所以我想我可能真的是魔……”   容青玄望着龙篱凄然的笑容心疼不已:“傻孩子,这些事你为何不一早告诉我?”   龙篱摇摇头:“阿篱一直在纠结,又想把事情告诉师尊,又顾虑良多,不敢说出实情。”   容青玄着实生气:“你有什么好顾虑的?为师不是一早便告诉过你,无论发生什么事为师都会在你左右。难不成为师还会怕你个天魔不成?一听你是天魔就掉头跑了?”   “可魔就是魔,它是邪恶的化身,是被人憎恶的存在。”龙篱惆怅道。   容青玄一秒切换成历经沧桑看破红尘可以为龙篱指引人生方向的大师,语重心长道:“阿篱,世间生灵只有善恶正邪之分,出身本没有那么重要,你行得正坐得端,没有人可以对你指手画脚。”   龙篱眸色一沉:“也就是说,阿篱真的是魔?”   容青玄:“……”   这家伙怎么说话带坑呢?   龙篱挣扎着坐了起来,紧紧盯着容青玄的眼睛道:“师尊,你怎么一早不告诉我?既然我是魔,你何苦将我收于座下,带入暮苍山。”   “这……”容青玄一时半会当真扯不出个理由,“师尊以后再告诉你。”   龙篱笑笑:“原来师尊也有不想让阿篱知道的秘密。”   容青玄摸了摸龙篱的头,未置可否:“身上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了。”龙篱摇摇头,扶着容青玄站了起来,踏上竹楼。   窗外,圆月高悬。   躺在竹床上的容青玄轻闭着双眼,神色间一片从容,然而心中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他万万没想到龙篱体内的神魔之力是因鬼眼纹中的蓝光而觉醒的,更操蛋的是,是他间接使得龙篱着了那鬼眼纹的道。   好在龙篱的身世还藏得严严实实的,便是龙篱时常走火入魔,只要龙篱还认他这个师父,他的处境便不算太艰难,日子将就着还能过。   龙篱固然离不开自己,而他又怎敢离开龙篱,龙篱的命运与他紧密相连,保下龙篱的命,便是保住了自己的命。   胡思乱想中,容青玄沉沉睡去。   待身旁之人呼吸变得缓和平稳,龙篱这才睁开眼睛,翻下了床。   他轻轻走到容青玄身前,眷恋地望了容青玄片刻,化成一缕轻盈的黑雾飞出了竹楼。   他一路飞至山下的小河,将自己泡在了冰冷的河水里。   冰凉的河水迅速涌进他的双耳,漫过他的头顶,水流轰轰作响,强烈的窒息感渐渐将他包围,他却觉得莫名的痛快。   “年轻人,你便是将自己淹死也无济于事了,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鬼魅的声音在河水中响起。   龙篱猛地睁大眼睛,面上红芒大盛,妖冶邪魅至极令人触目惊心。   他跃出水面,旋身落在一块巨石上道:“霜傲天,你搞什么鬼?”   “很好,很好,已经有我魔族的三分气势了,只是还不够。”河面上渐渐浮现出霜傲天分外妖异的面庞,他对着龙篱笑了笑,“年轻人,想要保护你的师尊,光靠这三分气势是不够的,你要有十分。”   龙篱居高临下睨着霜傲天:“我真的可以做到天下第一?   “很高兴你终于明白了强者于这个世界的意义,虽然有点晚,不过还来得及。”霜傲天雀蓝色的魂影忽然从水面跃了出来,浮在半空中,对龙篱遥遥相对。   “好孩子,只要你按照我说得去做,你一定能做到天下第一。”霜傲天温然道。   龙篱神色清冷地将霜傲天打量了打量:“我能相信你的话吗?”   “当然!”霜傲天张开双手,“你是魔,我也是魔,你想变强,我也想变强!我们是最合适的合作伙伴。”   龙篱觑了觑目:“可你若重生于世,势必会找我师尊报仇的。”   霜傲天爽朗一笑:“年轻人,我重生于世的那一天,便是你称霸六界的那一天,便是我有心找容青玄报仇我也不敢啊。”   “说起你这位师尊,不是我挑拨离间,那条九天玄蛇狡诈的很,怕是隐瞒了你什么事也说不定,我劝你别对他那么信任。”   一提到容青玄,龙篱的神色立刻柔软了下去:“便是师尊真的隐瞒了我什么也无所谓,我又何尝对师尊做到了坦诚布公。”   说着眼眸眺了霜傲天一眼:“霜傲天,我这话的意思,你最该明白不过。”   霜傲天含笑不语。   龙篱闭了闭眼,生怕教霜傲天瞧出他心中的慌乱。   乱,他当真乱极了。   容青玄对他好,他会乱;发现霜傲天附身在他身上时,他会乱;被沈梦清点破他与容青玄之间的隐事时,他会乱,被迫离开暮苍山他会乱,发现自己是天魔,他更是乱得一塌糊涂。   几番困顿,百般纠结,迟迟不敢对容青玄吐露心声,说到底,是他怕极了被容青玄舍弃,怕极了因为自己天魔的身份,被世人逼迫与容青玄分离,怕极了容青玄被他连累。   可他如何能将这份心思明明白白的说给容青玄听呢?   他还不配。   他恨死了霜傲天,却也因霜傲天的出现明白了世道艰难人心险恶,明白了所谓的公平,是建立在强劲的实力之上。   为了容青玄,为了他自己,为了他们两个人的未来,他必须做些什么。   “霜傲天,我要你答应我,无论何时都不能在我师尊面前显现出来,待到我冲破封印,我们好聚好散。”龙篱睁开眼睛,决然道。   霜傲天痛快点头:“好。”   二人当空对了个掌,算是结下盟约。   霜傲天笑眯眯地搓了搓与龙篱碰触过的手指,淡淡道:“年轻人,你是否常觉得你的气海丹田与旁人不大一样。”   龙篱没想到霜傲天这么快便开始教助他,一时间竟是愣住了,他的气海丹田确实有异,像一个永远也放不空的水塘一样,无论他消耗多少灵力,都会迅速补充回来。   “是。”龙篱道,“有什么问题吗?”   霜傲天傲慢地哼了一声:“你本是天魔,却修了仙道,此乃极为耗损根源的做法,为了保护你,在你每次运灵结束后,你体内的魔气都会飞快充盈气海丹田,以防你爆丹身亡。”   “什么?”龙篱一脸惊诧,抬手抚住小腹。   “怕了?”霜傲天洋洋一笑,“没关系,只要你按照我说得方法修炼,一切都可以补救回来。以你的天资,不出一年,便可荡平暮苍山!”   便化为一道蓝光飞向夜空,龙篱猛地抬头,足尖掠过水面追了上去。   夜晚的微风一直吹到次日清晨才停了下来。   阳光透过窗子,大片大片撒在了容青玄的身上,使得本想睡个懒觉的他无法安睡,施施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有光晕在闪烁,光晕之后,是一张完美的令人窒息的俊颜。   龙篱?   容青玄坐了起来,揉揉鼻梁迷茫地望着龙篱道:“你怎么醒得这么早。”   “师尊好眠,阿篱却睡不着,一早出去练功了。”   便坐下来虚揽住容青玄的肩膀:“师尊,今天想吃什么?”   容青玄懒洋洋地在龙篱怀中打哈欠:“不拘吃些什么,反正你做的都好吃。”   龙篱闻言一笑:“师尊的嘴真甜。”   说着,竟是勾过容青玄的脖子,在他的唇上落了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仍缠绵在睡梦中的容青玄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等他反应过来,龙篱已经亲完了。   容青玄骤然清醒了过来,望着龙篱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愣住了。   龙篱亲他亲的也太自然了吧!   这种感觉和与龙篱滚床单时完全不一样,他二人抱在一起折腾时,是欲,是渴望,再如何从对方身上索取欢愉,都是受本能支配,是纯粹的欲念。   可是这个吻……   容青玄心里有些毛毛的。   “师尊,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龙篱没有收手,指尖依旧在容青玄颈上缠绕。   “阿篱,你在干什么?”容青玄恼怒且不解道。   龙篱望着容青玄面上的表情僵了僵,手指滑至容青玄的后脑,将他带到自己身前,霸道的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以师徒之名,行夫妻之实,哎,你还没办法拒绝偶~ 第四十三章   容青玄双瞳微微放大,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下意识的便要推开龙篱,然而龙篱吻他吻得那般缠绵悱恻,要融化了他似得,便是闭着眼睛也能瞧得出那份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容青玄瞬间就错乱了,再想去推龙篱时,龙篱已经松开了他。   深邃的黑眸中缓缓荡漾出一抹餍足地微笑,幽幽地望着容青玄:“师尊,你生气了?”   容青玄:“???”   他生气了吗?   倒也没有,就是,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容青玄犹在纠结,龙篱已然半跪在他面前道:“师尊不要生气,阿篱知错了。”   容青玄:“……”   他有说龙篱错了吗?   一大早的,容青玄真的被龙篱搞懵了,便在他的额头上戳了戳:“阿篱,你怎么了?为何一大清早的就发疯。”   龙篱微微一笑:“师尊放心,阿篱清醒的很,没有发疯。”   他扶着容青玄走下竹楼:“师尊先去沐浴更衣,阿篱去做早膳,还摆在竹林里吃吗?”   “日头这么大,自然是进竹林里吃了。”容青玄站在竹楼外望了望艳阳高照的天空,“真是好天气啊。”   “是啊。”龙篱附和道,“希望师尊醒来的每一天,都是好天气。”   好一记有水平的马屁,容青玄侧眸对龙篱笑笑,“阿篱,你的嘴越来越甜了嘛。”   龙篱含羞垂眸:“多谢师尊夸奖。”   用完早膳后,龙篱扛着铁锹进了竹林,开始挖笋。   容青玄则躺在用竹子搭建出的小凉棚里,一边打哈欠,一边吃水果,滋润的一塌糊涂。竹林静谧,风景甚优,又有这天下间数一数二的绝色少年相伴,这日子岂是一个爽字了得。   如果没有仙后下得那两道追杀令,他和龙篱可以在这里安静的修道成仙了。   “师尊!师尊!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龙篱欢欣鼓舞地从竹林中跑了出来,拎着个毛茸茸的东西扑到容青玄身前,献宝似得拿给容青玄看:“师尊,你瞧!兔子!”   容青玄懒洋洋支起头,果见龙篱手中拎着只又大又肥的小野兔:“你抓的?”伸手在小兔子脑袋上挠了挠,“还挺肥!”   “那边的林子里有好多动物呐!”龙篱坐到容青玄身旁,兴奋地问,“师尊今日想吃兔子吗?想吃的话徒儿便将这徒弟洗剥了,架火烤来吃。”   容青玄闻言皱了皱眉,正要甩出经典绿茶语录——兔子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一条蛇忽然从师徒二人面前爬了过去。   那条蛇通体幽绿,被太阳晒的垂头丧气,容青玄看见那蛇的瞬间本能地一抖,蛇则被容青玄吓得愣在原地,竖瞳呆呆地望了容青玄片刻后,鞠了个躬,转身便跑,刹那间无影无踪。   容青玄:“……”   龙篱:“哈哈哈,师尊,你怎么也怕蛇啊?”   容青玄不着痕迹地抹去额上的冷汗:“为师只是好奇怎么会有蛇跑出来,哪里怕了。”   龙篱看破不说破,朝那小蛇逃离的方向指了指:“那蛇走的时候还给师尊鞠了个躬呐,师尊……”   龙篱靠近了些:“师尊的原身真的是一条九天玄蛇吗?”   天气炎热,龙篱这个小崽子只穿了一件薄得几乎透明的中衣,容青玄目光轻轻一扫便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中衣下的那副好身材,偏偏龙篱又挨他挨得那么近,浸染了兰蝶香的呼吸带着钩子不住地往他心里面钻。   容青玄喉咙有点发紧,干咳一声,避远了些道:“是啊,你不是见过为师露出竖瞳的模样吗?”   龙篱眸色微滞,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回忆一般含笑道:“师尊的竖瞳真是漂亮,想必师尊的真身更是漂亮。”   容青玄摇头哂笑,心道一条脑袋是三角形的大黑蛇有什么漂亮的,倒是龙篱,原身是一条熠熠生辉的银龙,放眼九州,无人可夺其风采。   男主就是男主,无论是何形态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你这小子居然敢肖想为师的原身了,龙篱,你真是愈发大胆了。”容青玄似笑非笑。   龙篱嘴角的笑意却凝滞了,乌眸紧盯着容青玄:“那师尊喜欢大胆的徒儿吗?”   容青玄愣了愣,他当真是不会回答这一类的死亡问题。喜欢?他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龙篱已然不是当初那个畏畏缩缩唯唯诺诺的小徒弟了,他还能把他变回去吗?   “你这样也挺好。”容青玄好不容易道,“阿篱变成什么样都好,只要阿篱肯听为师的话。”   龙篱眸中一闪:“师尊放心,徒儿永远都会听师尊的话。”   容青玄满意地点点头,虽然他心中明白,所有的承诺都是空话,都不靠谱。   正午的时候,师徒二人一起动手,把野兔送上了烤架。   容青玄负责添火,龙篱烤制,师徒齐心其利断金,不多时,香喷喷的烤兔便出炉了。   龙篱不怕烫地撕了条兔子腿,放在唇边吹了吹后递给容青玄:“师尊,尝尝看怎么样!”   容青玄从善如流地接了过来,爽快地咬了一大口,喷香的兔肉被龙篱烤的外焦里嫩,一口下去汁水横流,容青玄连连点头:“好吃得很!阿篱,你也吃!”   龙篱却不急着吃,他将兔子放回烤架上热着,独自闷了一碗酒,容青玄见状张手道:“你这孽徒,只顾着自己爽快居然不管师父!酒呢?为师也要喝!”   “师尊还是不要饮酒的好,万一那碎骨销发作了怎么办?”龙篱收着酒壶,笑盈盈道。   容青玄哼了一声,到底将酒壶抢了过来:“怕什么?”弹开酒盖,勾唇冲龙篱一笑,“不还有你吗?”   龙篱笑容一僵,瞳孔若燃烧着的篝火般闪了闪。   只顾着喝酒的容青玄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何其震撼的虎狼之词,他斜倚在地,一手支头一手持酒,神情惬意,姿态风流,眉目被酒水晕染,氤氲着欲说还休的勾人射魄之气。   龙篱怔怔凝望了飘然若仙,魅惑如蛊的容青玄片刻,默默道:“阿篱从未见师尊这么开心过,看来师尊很喜欢这个地方,可惜,阿篱不知这里的名字。”   容青玄两指夹着酒壶,轻晃手腕道:“那有什么?既是不知道名字,这山便叫无名山,这片竹林便叫无名林,那一湾暖泉便叫无名泉,山下的小河便要无名河,如此可好?”   “无名山,无名泉……”龙篱蔚然一笑,“再好不过了。”   话音刚落,竹林中忽地涌进一股狂风。   沙土掠过摇摇晃晃的绿竹扑面而来,容青玄与龙篱一跃而起,盯紧狂风袭来的方向。   便是日子过得再惬意容青玄和龙篱心里也明白,他师徒二人处境艰难,容不得半分懈怠。   “似乎有人在攻击结界。”龙篱低声道,“一会若有危险,师尊万不要理会阿篱,先逃回暮苍山要紧。”   “你要为师逃回暮苍山?”容青玄惊道。   龙篱涩然一笑:“是,师尊并没有犯下什么大错,不过是受徒儿连累罢了。只要师尊回到暮苍山,玉师伯和掌门定会用计保下师尊。”   容青玄讶然,他的小徒弟龙篱果然变了,变得这么通透,通透得令人心疼。   “师尊不躲,不管来人是谁,为师都与你一起面对。”容青玄道。   “师尊……”龙篱一脸动容地望着容青玄,加注灵力在掌心,猛地轰出两团灵焰。   灵焰火舌般卷过竹林,不多时,山下便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几个身穿靛青色剑服的修士提剑跃至容青玄二人面前:“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龙篱已然捏了个诀在指尖,待剑修露面立刻劈了出去,他抓起容青玄的手:“师尊,我们走!”   二人正是要逃,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山下冲了上来:“容前辈,是我!容前辈还请留步!”   容青玄闻言一愣,定睛一瞧,却见庄殊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庄殊?”容青玄松开龙篱飞落在地,谨慎盯着庄殊道,“是你?你怎么来这了?”   庄殊一脸意外地朝容青玄行了个礼:“容前辈,晚辈也万万没想到是容前辈居住在这山上。前几日,有附近村民传信说村中出现了许多蛇,族人生怕是百兽谷中逃出的蛇妖在村中作祟,便请我来看一看,晚辈一路追寻蛇迹找到了这里,不想竟是遇见了容前辈。”   容青玄默了默,九天玄蛇现身之处,诸蛇避让,想必是这无名山中的蛇灵怕惹了他这位蛇祖宗的清修,这才纷纷跑到山下,游蹿到了村子里。   千防万防,居然是被本家害了,真是无语。   “原来如此。”容青玄故作镇定的笑笑,瞥了庄殊带来的弟子两眼,陷入沉默。   庄殊立刻反应了过来,冲着弟子一挥手道:“都下去吧。”   华阳宫弟子齐齐朝庄殊躬了躬身,飞快离开了竹林。   见弟子们尽数散去,容青玄这才松了口气,庄殊则神情复杂地望着冷着一张脸抱胸站在容青玄身后的龙篱,良久,方问道:“容前辈便与龙少侠一直藏在这里?”   容青玄闻言一愣,回眸看了冰疙瘩似得龙篱一眼,缓缓道:“不错。”   庄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近些日子以来,关于容青玄与其徒龙篱间的风言风语愈演愈盛,各种说法五花八门,他起初还不愿意相信,如今见到这副光景,不信也得信了。   容青玄将庄殊面上的变化尽收于眼底,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看来庄贤侄也知道我们师徒的事了。”   庄殊蹙了蹙眉,坦诚道:“是。不过容前辈放心,晚辈不会向别人说出二位的下落的,回去后也会嘱咐手下的弟子,要他们闭紧嘴巴。”   容青玄未置可否,感激地拍了拍庄殊的肩膀:“多谢。”   庄殊摇摇头,一脸恭敬道:“容前辈说得哪里的话,庄殊年纪虽轻,却也知那盘龙谷的作为,龙少侠不会平白无故杀人的,庄殊相信龙少侠和容前辈的为人。”   这一番话听起来着实令人感动,便是对庄殊一脸警戒的龙篱面上亦松了松,凌厉的双眸缓缓垂了下去。容青玄淡淡一笑,道谢道:“多谢庄贤侄体谅,容某想多嘴问一句,如今这百家仙门还紧盯着我们师徒不放吗?”   庄殊为难地点了下头:“是,各门急着在仙后面前立功,自是拼尽全力在找寻容前辈与龙公子的下落,不过,民间亦有支持容前辈的人。”   “哦?”容青玄来了兴致,“支持我?谁啊?”   庄殊回想了一番:“好像是未安镇一家妓馆里的鸨母,她逢人便夸容仙师心胸宽广,风华绝代,智勇无双,还说容仙师若是动手杀了人,定是被杀之人的错。说仙后定是嫉妒容仙师美貌,所以才百般迫害容仙师。”   容青玄:“……”   “她、她这么胡言乱语就没人管吗?”   “没有,她只是个凡人,做得事又没犯法,衙门和盘龙谷拿她都没办法。”   容青玄暴汗。   “容前辈,你们还要在这里躲多久?”庄殊忽然道。   容青玄微顿片刻,哀然叹了口气:“不知道,或许明天就走,或许一辈子都不走。”   庄殊沉默着点了点头,朝着容青玄一拱手:“晚辈急着回华阳宫复命,便不打扰容前辈了。容前辈,龙少侠,在下先行告辞。”   容青玄微微欠身:“不送。”   “师尊。”眼看着庄殊就要走下山,龙篱忽然凑到容青玄近前,凉丝丝道,“师尊真要放他走吗?”   容青玄浑身寒毛都被龙篱口中的冷气吹得立了起来:“阿篱,你什么意思?”   龙篱目光幽冷地望着庄殊离开的方向:“师尊,万一庄少公主泄露出你我的下落,岂非危险?”   “所以呢?”容青玄望进龙篱的双眼,试探道,“你想干什么?”   龙篱面色一沉,眼底杀气毕现。   容青玄悚然一惊:“阿篱,你想灭口?”   龙篱一愣,眼底的杀气旋即消失不见。   可容青玄却明明白白瞧见了龙篱眼中翻涌的杀气,他不是圣母,庄殊意外出现的时候他同样起了戒心,却没想过要杀了庄殊,了不起带着龙篱赶紧逃了便是,可龙篱竟是想杀人!   一瞬间,鹤双叶惨死时的景象清晰的浮现在容青玄眼前,他怒极反笑:“阿篱,是否有一天你也会杀了为师?”   龙篱似被容青玄的反应吓到了,立刻扑上来抱住了容青玄:“师尊,你胡说什么!”   胡说?呵呵,原装货的死相他记得清清楚楚,若不是他苦苦谋划,只怕早就被龙篱宰了八百回了。   “为师想静一静。”容青玄面无表情的推开龙篱,孤身踏上竹楼,身影没入竹楼的一刹,竟是被一缕黑烟掼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师尊吃兔兔,阿篱吃师尊~ 第四十四章   “阿篱!”震怒之下的容青玄周身灵光一阵,逼得黑烟不得不松开了他,滑行至一旁,以跪伏之态显现而出。   “师尊,你不要走!”龙篱一张脸都是白的,“阿篱没有想杀庄殊,阿篱只是害怕……”   “你住嘴……”容青玄强压着怒火道,“你动没动杀机你心里清楚,又何必来与为师狡辩!龙篱,为师是想要你变得强大,却没让你变得冷酷嗜血,凶残暴虐!你适才望着庄殊的眼神,与你虐杀鹤双叶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容青玄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几乎是吼了出来,鹤双叶血淋淋的尸首钟摆似得在他脑海中晃来晃去,他恶心,晕眩,却无法将其从自己的脑海中轰走。   这已然成了他的梦魇。   “师尊就这般在意我杀了鹤双叶?”龙篱委屈而又震惊地望着容青玄,压抑道,“那鹤双叶宁愿毁了血菩提也不愿成全阿玉,害得阿玉与其师父双双赴死,徒儿杀了他,有错吗?”   “或许师尊觉得徒儿下手太狠了,可徒儿当时真恨不得将姓鹤的千刀万剐!师尊,你不知道阿玉与他师父多可怜,我看到他们就仿……”   龙篱说着一顿,闭着眼咽下后半段话:“是阿篱错了,千不该万不该,阿篱不该惹师尊生气,师尊……”龙篱乖乖叩了个头,“阿篱知错了,师尊不要与弟子计较,当心气坏了身子。”   容青玄神情淡漠地望着龙篱,心情逐渐平静。   刚才,似乎有些冲动了……   容青玄揉了揉太阳穴,默默驱散着体内的酒气:“阿篱,你说阿玉师徒怎么了?”   龙篱立刻将阿玉与血菩提之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容青玄。   容青玄听罢亦是恨得牙痒痒,心想若是自己遇上了这档子事只怕下手不会比龙篱轻几分,他们师徒两个一蛇一龙,全是睚眦必报的狗脾气,那位鹤大人撞在龙篱的手上,只能说他是活该。   “师尊,你不生阿篱的气了吧?”龙篱见容青玄的神色缓和了些,小心翼翼凑上前问道。   容青玄睇了龙篱一眼,这还是他们师徒相处以来第一回 吵架,果然吵架伤心又伤身,他这会子是头也疼,心尖尖也一抽一抽地疼。   再一看龙篱那张俊美如画的脸,容青玄的心抽得更狠了。   “师尊没有生阿篱的气……”容青玄弱弱道,“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阿篱,把东西收一收,咱们搬家吧。”   “搬家?”龙篱诧异道。   “是啊,搬家。”容青玄神色渐凝,“庄殊的品行我信得过,但即便他不说什么,保不齐他手下的弟子会急着邀功将你我师徒的下落抖落出去,这无名山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龙篱听罢轻轻点了点头:“好,阿篱这便去收拾,师尊去竹楼小憩片刻,我们即日便出发。”   许是不舍得这对师徒,待龙篱收拾好一切的时候,山中下起了雨。   师徒二人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瓢泼大雨,极为无奈。   “啧,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这会子下雨,阿篱,你说老天爷是不是故意和咱们两个过不去。”容青玄闷着一张脸,不悦道。   龙篱站在容青玄身侧,眸中的神情若绵连不绝的雨水一般氤氲缠绵,他伸出手接了几滴冰凉的雨水:“许是这无名山孤独多年,无人问津,好不容易来了两位客人,便不想教客人离开了。”   容青玄闻言苦笑了一番:“罢了,天意如此,你我师徒便顺应天意,再在这竹楼里住一晚吧。”   直到深夜,这场拦路雨都没停。   师徒二人百无聊赖,起初一人一张床,脸对脸说话,说着说着龙篱便借着给容青玄端水的缘故坐在了容青玄的床上,继而躺了下去,解了衣裳。   一切发生的顺其自然理所应当,容青玄心中坠坠却偏偏挑不出什么毛病来,那件做了不知多少次的事于这场大雨中变得格外缠绵,龙篱用尽了温柔,硬生生将容青玄这条冰冷的黑蛇化成了身下的一滩水。   次日清晨,晴空万里。   空气里满是泥土的芬芳,雨后的清新令人格外神清气爽,容青玄一身白衣立在竹楼外,望着如洗的碧空,郁郁葱葱的竹林,以及龙篱所做的各种小物件,心中的不舍陡然增添了几分。   龙篱亦是如此,背着小包袱站在容青玄身后,恋恋不舍却又分外坚决道:“师尊,我们走吧。”   “走吧。”容青玄用力拍了拍扶梯,一步一顿地下了竹楼。   将将踏入竹林,一道青影映入眼帘。   蓦然相遇,三人俱是一愣,龙篱当机立断召出破云,指着来人道:“谁?”   “龙少侠莫慌,是我,庄殊!”来人摘下斗笠,露出本来面目。   “庄殊?”容青玄拍拍龙篱的肩膀,走到龙篱身前,冲着庄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庄贤侄,你怎么来了?”   庄殊打量了他们师徒两眼:“容前辈是要和龙少侠离开吗?”   行头都背在身上了,没什么好狡辩的,便坦诚道:“不错。”   庄殊面上有一瞬间的尴尬:“容前辈是信不过晚辈么?”   容青玄:“……”   “不是。”容青玄脑中转的飞快,“是我身上的旧疾烦了,需要回蛇灵山休养。”   “原来如此。”庄殊点点头,不再多问什么,而是将身后的包袱递给容青玄,“晚辈今日前来,是想将此物送给前辈,不想前辈已然要走……不过便是去了蛇灵山,此物也对容前辈有益,容前辈还是收着吧。”   容青玄狐疑接过庄殊手中的包袱,打开来道:“这是什么?”   只见包袱里面装着一件金灿灿的,蚊帐似得东西,庄殊道:“这是金丝软帐,有隐蔽之效,日后不管容前辈和龙少侠到了哪里,都可用此物作为结界。不是庄殊说大话,有这金丝软帐在,便是贵派的单晶镜也搜查不到二位的行踪。”   金丝软帐……原来庄殊是来给他们师徒送宝贝的。   容青玄心中一暖,将金丝软帐交给龙篱,拱了拱手道:“多谢庄贤侄。”   庄殊忙回了一礼:“容前辈,晚辈还有要事在身,便不护送容前辈与龙少侠离开了。容前辈与龙少侠一路务必小心,再会。”   庄殊一身精练装扮,步伐匆匆,显然是有要事缠身,容青玄忍不住张口询问:“庄贤侄,发生什么事了?”   庄殊足下一顿,转过身仰望着容青玄师徒二人:“是家父,家父前一阵不知去了何处,回来后便茶饭不思,时时胡言乱语,大吼大叫。近些天已然是神志不清,看样子快要撑不下去了。”   “竟有这样的事。”容青玄对庄老宫主庄奉贤很是有些印象,这个倔老头不屈不挠的和龙篱对抗了一辈子,打到最后打出了感情,成了龙篱最忠心的下属。   “容某记得上次前往东皇山抓鬼祟,庄老宫主便不在宫中,可是那时出的事?”   “不错。”庄殊愁苦道,“只是家父回来后始终神志不清,晚辈无法获悉家父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容青玄闻言点了点头,回眸看了龙篱一眼。   龙篱立刻问道:“师尊,你想去救庄老宫主吗?”   容青玄沉吟片刻,始终觉得袖手旁观非君子之举,便是眼下与龙篱身陷囫囵,也不该见死不救。   “阿篱,你说呢?”容青玄反问道。   龙篱瞧了瞧手中的金丝软帐:“阿篱一切都听师尊的。”   容青玄垂了垂眸,很是有些犹豫:“庄贤侄,你预备去哪?容某可以陪你走一趟。”   庄殊忙摇了摇头:“不用的,晚辈不过是到大悲寺为家父的通灵手串加持法力,以求家父魂灵不散,容前辈还是与龙少侠快快上路吧。”   容青玄抬了下手:“庄贤侄,可否将庄老宫主的通灵手串拿给容某看一下。”   “好。”庄殊毫不犹豫从手腕上摘下一串七彩玲珑的珠串交给容青玄,容青玄拿在手上细细打量了片刻,施了诀在手串上,只见本闪耀着七色光辉的手串忽地爆发出一串显示着骷髅面的鬼火,火光冲天,流星般汇入晴空,进而消失不见。   鬼妖蛊娘?   容青玄唇角轻扬,将手串还给庄殊道:“庄贤侄不用去大悲寺了,这点小事容某能搞定,交给容某便是。”   “容前辈?”   “师尊……”   两个小家伙同时开口,容青玄一时不知该应哪个,庄殊一向稳重老成,立刻朝龙篱笑笑,后退了一步。   龙篱见状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担忧地望着容青玄,似乎有些犹豫。容青玄安抚地握了握龙篱的手腕:“放心,最多两三个时辰为师便能将庄老宫主救回来,举手之劳而已,不碍事的。”   龙篱闻言只得点头道:“师尊做主便是。”   三人一并下了未名山。   庄殊对容青玄十分信任,并未追问救回庄奉贤的办法,而是直接叫来了马车将师徒二人藏了进去,他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小心嘱咐:“容前辈,龙少侠,眼下各处山门都派有盘龙谷的弟子搜查盘问,一会到了华阳宫,二位千万不要出声,一切交给晚辈。”   头戴帷帽的容青玄与龙篱一起点了点头。   马车摇摇晃晃,约莫两个时辰功夫后,总算来到了华阳宫,东皇山脚下。   许久不见人烟的容青玄撩起车帘,好奇的朝外张望着,只见街头巷尾,酒肆客栈,几乎到处贴着他二人的追杀令。那追杀令是盘龙谷下的,制作的那叫一个金灿灿,容青玄望着金箔画纸上的自己,生生升出了几分金榜题名般的骄傲感。   “师尊,你在看什么?”龙篱在一旁问道。   容青玄照旧望着窗外,讥诮道:“阿篱,盘龙谷为了捉拿咱们两个可是下了血本了,那一张张金箔只怕够普通老百姓活一个月呢。”   龙篱一听到盘龙谷三个字便变了脸色:“他们明明是仙族,为什么不到天上逍遥去,跑到人间祸害什么?”   “仙族也有仙族的纠葛啊。”   说话间,几个身穿剑服的修士从容青玄面前飞了过去,另有一门派的几名修士从客栈里走了出来,手执地图,似乎在商量着去哪里寻找他们师徒两个。   这位仙后娘娘当真是撒下了天罗地网来抓他们。   容青玄越看越觉得可笑,哼了一声松开帘子:“仙后不过放出来一块肉,便引得一群狗为她东北西跑,嗷嗷乱叫。他盘龙谷当真是得罪不起啊,人不能杀,东西不能抢,否则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挖出来,杀之后快。”   龙篱在容青玄的话声中默默攥紧双拳,脸上的表情冷得能结出霜。   马车渐渐驶入东皇山山门。   负责在东皇山查寻容青玄师徒下落的盘龙谷弟子围上来道:“车里面是谁?让他们下来。”   口气盛气凌人,即便赶车的人是庄殊。   庄殊面无表情地跳下马车,冷漠道:“车上没人,让开,我赶着回家见我爹。”   “见谁也得先过了盘龙谷的审查。”那弟子抬手一指,“速速把车门开开,不然我便以包庇罪将你抓起来,交给仙后!”   庄殊恨恨瞪了那弟子一眼,走到车门前,用力掀开了车帘。   马车里面空空荡荡,除了一个包袱皮什么也没有,盘龙谷弟子瞪大眼睛看了许久,确定马车里没人后一挥手道:“走吧走吧。”   庄殊也不跟他废话,放下车帘,驾着马车入城。   察觉到马车在行进,龙篱这才把金丝软帐摘了下去。   师徒二人的身形渐渐显现出来,容青玄心有余悸地朝后望了望:“刚才真是吓死为师了,生怕露出马脚,叫那盘龙谷弟子识破。”   龙篱将金丝软帐收于虚鼎:“师尊怕什么,大不了冲出来将他们杀了便是。”   容青玄一听,立刻在龙篱的头上戳了一下:“干什么要打要杀的?这城中高手云集,皆是等着带着你我师徒的尸首到盘龙谷邀功的,若是将他们惊动了,你有几分把握能逃得掉?”   龙篱面色微凛:“阿篱没有把握,不过是拼着一死将师尊救出去罢了。”   容青玄被龙篱认真决绝的模样逗笑了,抚了抚他肩膀,动容道:“为师不要你拼死,待救回庄老宫主,你我师徒好端端的离开,再建一座无名山出来。”   龙篱眸中含笑地望着容青玄,用力点了下头。   许是因庄奉贤重病的原因,华阳宫上下格外安静。   庄殊连衣服都没换,直接将容青玄和龙篱带到庄奉贤的住处,并将一干无关人等都轰走了。   庄老宫主床前只剩一年轻貌美的姨娘与姨娘所生之子庄必,庄必见庄殊来了立刻起身行礼:“大哥回来了。”   “嗯。”庄殊望着气息奄奄的庄奉贤,“爹如何了?”   “才喝了安神药,勉强睡下了。”庄必看了看容青玄两个,“这二位是……”   “是我的朋友,来看望看望咱爹。”庄殊走到跪在庄奉贤床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冯姨娘身前,“冯姨娘这些日子来照顾爹爹辛苦了,不如和二弟回屋歇息片刻,我会守着爹爹的,冯姨娘放心。”   冯姨娘撑着床沿,哭哭啼啼地站了起来:“老爷的通灵手串可加持好了。”   “加持好了。”庄殊面无表情地撒谎,“姨娘放心去吧。”   冯姨娘点点头,梨花带雨地看了容青玄师徒一眼,一边拭泪,一边在庄必的搀扶下离开了。   二人走后,庄殊立刻道:“容前辈,请过来看看吧。”   “好。”容青玄疾步走到庄奉贤床前,将手搭在了庄奉贤的额顶。   四泄的魂气缓缓聚于容青玄指尖,不多时便又散开了。   这老爷子已是强弩之末,不过是拼着最后一口气,苦苦支撑着。   “容前辈,我爹到底怎么了?”庄殊急切道。   容青玄收手敛身:“若容某猜的不错,令尊前一阵是到不死城去了。”   “不死城?”   “不错。”容青玄转过身来,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庄老宫主没有生病,也没有中邪。他只是招惹上了一种蛊,这蛊叫做鬼妖蛊娘,是魔界的一种妖蛊,无形无貌专好夺舍,且中蛊之人大多无法摆脱此蛊的纠缠。若非庄宫主修为高绝,只怕早已被那妖蛊夺舍了。”   “鬼妖蛊娘?”庄殊激动道,“我爹怎么会沾染上这种东西!”   容青玄也很好奇庄奉贤为什么这么倒霉,沾染上了鬼妖蛊娘这种牛皮鲜一般的恶心东西,原著中,鬼妖蛊娘是霜飞儿所有的一门妖物,她因嫉恨龙篱宠姬良多,无法获其专宠,便命傅笙潇炼制了痴情蛊,而痴情蛊中最重要的一味蛊药便是鬼妖蛊娘。   没想到这鬼妖蛊娘居然跑到庄奉贤的身上来刷存在感了,容青玄无奈道:“只能说庄老宫主时运不济,有些倒霉。”   庄殊心疼地握住庄奉贤枯骨一般的手:“容前辈,您可有法子将我爹救回来?”   “当然。”容青玄笑笑,“不然,我带着阿篱随你来华阳宫做什么?”   庄殊感念地望着容青玄,一掀衣袍便是要给容青玄跪下,容青玄忙按住庄殊:“庄贤侄不必如此,与其忙着行这些虚礼,不如赶快容某要求缔结法阵,好将庄老宫主体内的毒蛊逼出去。”   “是,是。”庄殊连忙应道,“不知容前辈要作何法阵?”   容青玄幽幽一笑:“自是投其所好,这妖蛊不是喜欢夺舍吗?便让它夺个够!”   太阳将将落山之时,容青玄头戴帷帽,盘膝坐在庄奉贤所居的太清院内。   碧蓝色的引魔阵若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般悬浮于容青玄面前,容青玄右手手肘抵在膝头,指尖摩挲着下巴,认真端详着阵网中不断变化的阵象。   同样戴着帷帽的龙篱双手环胸站在容青玄身后,修长冷峻的身影引得院中婢女频频观望。龙篱毫无察觉,只望着容青玄的背影道:“师尊,这阵何时起效?”“应该快了吧。”容青玄幽幽道,“看到阵象中不断闪烁的阵眼了吗?那都是潜藏在东皇山附近的妖魔,只要引来一个,咱们就大功告成了。”   “引魔?”龙篱诧异道。   “不错,就是引魔。”容青玄换了只手撑着下巴,“那鬼妖蛊娘毕竟是不死城里的东西,相比于人,更喜欢妖魔。来的妖魔越厉害,等级越高,鬼妖蛊娘现形便越早,所以啊,咱们就盼着这些妖魔早些找上门。”   听得要引妖魔,龙篱的眼眸黯了黯:“师尊,我……”   容青玄一愣,他只顾着讲解引魔的事,却忽视了龙篱的心情,忙冲龙篱笑笑道:“放心,你是剑修,又未习魔道,这引魔阵对你不起效果的。”当然,其实根本原因是龙篱只是个半魔,他体内的另一半血可是神脉。   不知此内情的龙篱听罢,眼中的眸色更加黯淡了。   隔着帷帽,师徒二人皆看不清彼此面上的神色,龙篱顿了片刻,忽然问:“师尊也会布阵吗?”   “我?”容青玄自嘲地摇摇头,“你师尊我就是个半吊子,好不容易才弄出个能用的阵,若是你丹阳子师叔在,只怕早就把妖魔引来了。”   龙篱便随着容青玄的话笑了笑,师徒二人专心致志地观察着引魔阵,等待妖魔的到来。   不远处的凉亭里,冯姨娘与庄必并肩而立,神情复杂地打量着院中的容青玄与龙篱。   冯姨娘一改在庄奉贤面前的悲戚模样,双眼含光道:“必儿,那两个人是谁?”   “孩儿也不知道,看样子似乎是世外高人。”庄必道。   “高人?”冯姨娘飞快摇动着手中的团扇,“不是让你时时盯着庄殊吗?怎地连他何时结识了什么高人也不知道?”   “大哥行踪不定,便是有心派人跟着也总用疏忽的时候啊。”庄必委屈道。   冯姨娘停下要团扇的手,恨铁不成钢地拧了庄必一把:“你呀!什么时候才能成器!”郁郁望了庄奉贤的屋子一眼,“那老不死的眼看着就不行了,赶紧想办法把庄主的位置抢到手,若是叫那庄殊成功上位,你我母子还活不活了!”   “是是,孩儿知道了。”   庄必不住求饶,冯姨娘松开庄必,阴恻恻指着容青玄师徒:“想办法把那两个人的来路查明!”   龙篱五识敏锐,察觉到空气中的寒意,本能朝凉亭的方向看了看。   “阿篱,怎么了?”一心观察着引魔阵的容青玄道。   龙篱收回远眺的目光,正要回话,忽然,一道刺目的红光落入引魔阵。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谁来了。 第四十五章   来了!   容青玄瞪大眼睛盯着陷落在引魔阵中的红光,迫切的想知道是哪一方的妖魔被引魔阵吸引来,成了他为鬼妖蛊娘选的新舍,然而那红光在引魔阵上滚了一圈,竟是缓缓落地,幻化出人形。   那人墨发高束,面容冷峻,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高冷气质,容青玄难以置信地盯了来人片刻,抬手按住了太阳穴。   他忙乎半天,居然把丹阳子引来了!   如今这情形,他宁愿见到霜傲天的魂也不愿意见到暮苍山的人,尤其还是对他们师徒一向不友好的丹阳子,这叫什么?这叫怕死遇上送葬的——倒霉透了!   龙篱亦被忽然出现的丹阳子刺激得不轻,谨慎贴住容青玄,掌心灵力渐凝,随着准备和丹阳子动手。庄殊不明觉厉,忍不住问道:“前辈……这……”   为了保证容青玄身份不被曝光,庄殊特意只称呼容青玄为前辈,此法瞒瞒别人尚可,想要瞒住丹阳子,是绝无可能的。   果然,只听丹阳子冷笑着对容青玄道:“你们俩在这儿。”   容青玄在心里默默问候了丹阳子的大爷,漠然道:“不知这位道友因何闯了在下的引魔阵。”   “引魔阵?”丹阳子回眸打量了灵光闪耀的引魔阵几眼,“一张错漏百出的引魔阵,何时能引到魔呢?”   容青玄:“……草!”   “那依阁下高见,这引魔阵该如何画呢?”容青玄忍气道。   丹阳子双手抱臂,傲慢地端详了容青玄片刻,轻哼一声,开始冲着引魔阵比比划划。   容青玄一愣。   这丹阳子打着什么鬼主意?居然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揭穿他们师徒俩的身份,或是召来暮苍山的弟子将他们师徒两个抓走,而是帮他修补起引魔阵来了。   这是该不会也被夺舍了吧。   庄殊同样是满心疑虑,趁着丹阳子布阵的功夫走到容青玄近前:“容前辈,这位前辈是?”   容青玄暂且忍下心中的不安,向庄殊解释:“这位是我派丹阳峰峰主丹阳子,乃是位布阵高手,得其相助,事半功倍。”   “原来是丹峰主,失敬,失敬。”庄殊吃了定心丸,立刻恭敬地退到一边,默默观阵。   说话间,丹阳子已然修补好了容青玄布下的引魔阵,效果立竿见影,不多时,空气中便有了烂腐之肉的腥臭味。   冲天的臭气呛得一众婢女干呕咳嗽起来,乌云在庭院上空飞快聚集,引魔阵上的红色阵眼若躁动的岩浆般翻滚流淌,丹阳子双手按在阵网上,不知使用了什么法门,只见阵网中流淌的红光忽地聚于一处继而冲向夜空,生生将星河染得血红。   红光洒满大地的瞬间,一红唇雪肤的少女若离弦之箭般冲向引魔阵,挂在了阵网上。   容青玄定睛看了那少女一眼,一颗头胀成两个大。   怎么又双叒叕是霜飞儿!   被引魔阵强势引来的霜飞儿一脸懵逼,本就没有几块布的红裙凌乱的贴在身上,酥胸半掩,长腿尽现,发上的红色羽毛被风吹了个乱七八糟,即便如此狼狈,这位少城主仍旧没忘记飚脏话:“我X你们奶奶的!狗胆包天居然敢将本少城主掳到这里!不想死的便快些将姑奶奶放开!否则的话姑奶奶定将你们这些狗操的东西五马分尸拉去喂我的狗!”   容青玄被霜飞儿骂得连连咋舌,那霜傲天再怎么疯好歹是个高贵优雅的魔,生出来的女儿怎么狂野奔放,正欲回话,丹阳子转过头来问:“魔引来了,你预备干什么?”   霜飞儿这才看清丹阳子的脸:“是你?”奋力在阵网上挣了挣,“你不是被关在白骨洞里吗?你个狗杂种什么时候逃出来的?”   丹阳子绷着脸咬了咬后槽牙,看样子和容青玄一样,被霜飞儿骂得很想动手打人,容青玄目光幽幽地打量了他二人片刻,侧身对庄殊道:“庄少宫主,将令尊请出来吧。”   “是。”庄殊挥了挥手,立刻有下人去将庄奉贤抬了出来。   “你们想干什么?”霜飞儿一脸惊恐地盯着死人般歪坐在轮椅上的庄奉贤。   容青玄隔着帷幔笑了笑:“少城主不要害怕,这位老先生的身体里面住着你的好朋友,在下请她出来和你见一面。”   “好朋友?本少城主没有什么好朋友!你们这群老不死的快把我放开!放开!!”   容青玄着实有些受不了了,指尖捏诀,劈在霜飞儿皓白手腕上。   霜飞儿吃痛惨叫,眼睁睁的看着一缕鲜血从自己手腕中飞出,浮在了半空中,气息奄奄歪在轮椅上的庄奉贤忽地睁开了双眼,整个人僵尸般抬起双手站了起来,一点点跳向半空中的血雾。   血雾若游蛇般在霜飞儿的指尖与庄奉贤的面前来回游动,待庄奉贤靠得进了,便钻进他的七窍中,游荡一番后齐齐退出。   随着血雾的退散,一魔鬼脸面,女子体魄,通体黑紫的妖蛊徐徐从庄奉贤体内钻了出来。   那蛊的头上缀满了滑腻丑陋的触手,触手争先恐后地缠绕着血雾,一点点向前攀爬,霜飞儿望着渐渐朝自己逼近的鬼妖蛊娘,歇斯底里的骂道:“这是什么鬼东西!什么鬼东西!滚呐!滚!”   霜飞儿试着召唤法器,奈何在引魔阵的压制下根本无法施展法术,绝望下,她朝着天际大喊:“傅笙潇!你这个杀千刀的!关键时候你死哪去了!快给姑奶奶滚出来!”   庭院外忽地响起一阵嘈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大门被一群身穿粉色剑服的合欢宗弟子撞开,傅笙潇手持朱绫飞向霜飞儿:“少城主莫慌,属下来了!”   华阳宫的弟子紧随着合欢宫弟子冲了进来,不用庄殊吩咐便与华阳宫弟子打在了一处。   鬼妖蛊娘已然离开了庄奉贤的身体,庄殊将仍旧昏迷不醒的庄奉贤交给下人,厉声道:“保护三位仙师,将合欢宗妖人拿下!”   容青玄大功告成,自是不愿招惹是非,以防在傅笙潇等人面前暴露了行踪,便端坐在原地看着他们打。龙篱站在容青玄身后,望着被鬼妖蛊娘渐渐吞噬的霜飞儿,微微皱起了眉头。   眉心处的蓝光隐隐闪动着。   他不动声色地按了按眉心,示意霜傲天不要轻举妄动。   深受夺舍之苦的霜飞儿惨叫个不住,简直比被容青玄挖了虚鼎时还要惨烈,傅笙潇救主心切,在合欢宗弟子的掩护下冲到霜飞儿身前,生生拖住鬼妖蛊娘的腿,将她从霜飞儿的体内扯了出来。   鬼妖蛊娘被傅笙潇惊扰,龇着獠牙大吼大叫,那声音如同百鬼同哭,直教人头皮发麻寒毛倒竖,滑腻的触手裂变成一颗颗小骷髅,张开大嘴露出白森森的尖牙,疯狂地在傅笙潇身上乱啃乱咬。   不多时,傅笙潇的粉衣上便染满了鲜血,胳膊上的肉也碎了好几块,他不知疼地将鬼妖蛊娘拖在地上,将手中朱绫变成长剑,一剑捅穿了鬼妖蛊娘的脑袋。   更加凄厉的鬼哭狼嚎之音传了出来,震得狂风骤起,砂石乱飞,傅笙潇拼死将霜飞儿从引魔阵上扯了下来,夹在腋下,飞出华阳宫。   庄殊立刻带着华阳宫弟子追了出去,容青玄见状道:“庄少宫主,穷寇莫追,总之咱们目的达到,何苦为一些与已无关的人浪费精力。”   庄殊闻言忙将弟子们拦下,容青玄满意地笑了笑,回眸一瞧,惊愕地发现龙篱不见了。   龙篱呢?   他刚刚还乖巧护在自己身后,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没人了?   “别看了。”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丹阳子幽幽道,“他追着合欢宗的人跑了。”   “什么?!”容青玄蹭地站了起来。   ————   傅笙潇带着霜飞儿一路飞至东皇山。   与不死城仅有一水之隔的东皇山魔气缭绕,十分有利于霜飞儿灵力恢复,傅笙潇将霜飞儿放在一棵巨柳下,将一粒药丸塞入霜飞儿口中:“少城主,你感觉怎么样?”   霜飞儿努力瞪大眼睛,气喘吁吁道:“你怎么才过来!我差点被华阳宫的人害死!”   “是属下来迟了,少城主莫要生气。”一身血迹的傅笙潇赔笑道   “不气?我快要气死了!”霜飞儿泼妇似的甩着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容青玄!现如今唯有杀了容青玄能叫姑奶奶我高兴!”   傅笙潇一边给自己疗伤一边安抚着霜飞儿:“少城主不要心急,眼下各大门派都在搜寻容青玄师徒的下落,便是那条九天玄蛇本事再大,他总有落脚现身的时候,只要他落到盘龙谷的手里,还怕他不死吗?”   霜飞儿却仍旧生气:“那两个戴着帷帽装神弄鬼的人是谁?似乎就是那白衣之人施展的妖阵将我掳劫了去,我要你查清他的身份,不……我要你替我杀了他!”   “要杀他,先杀我。”   头戴帷帽的龙篱缓步踏入月色,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傅笙潇霜飞儿面前。   霜飞儿登时便跳了起来,站在傅笙潇身前瞪着龙篱道:“是你?你们两个见不得人的东西是何来路?胆敢打本少城主的主意,活得不耐烦了吗?”   龙篱微垂着头,压根不理会霜飞儿。掌心滑过额前,召出霜傲天道:“你不是要见她吗?出来吧。”   适才还因霜飞儿被鬼妖蛊娘夺舍而焦躁不安的霜傲天此时却没了动静,过了好一会才徐徐从龙篱眉心处飘了出来。   霜飞儿一脸错愕地望着渐渐浮现于半空中的霜傲天的魂影,浑身轻颤道:“爹……”   “阿篱?”   眼看得父女二人便要相见,容青玄出现了。   龙篱一愣,忙将霜傲天召了回去,霜傲天亦十分配合,乖乖退回龙篱眉心,傅笙潇霜飞儿见机不妙,赶忙躲了起来。   蓝光逝去,龙篱立刻转身飞向了容青玄。   容青玄于半空之中定住,望着朝自己飞来的龙篱道:“阿篱,谁叫你追出来的?”   龙篱乖乖认错:“是徒儿思虑不周,一心想着替师尊索要碎骨销的解药,忘了隐蔽行迹之事。”   容青玄闻言皱了皱眉,环视四周:“傅笙潇他们呢?”   龙篱摇摇头:“被他们逃了。”   “没有追到最好。”容青玄环视四周,确定没有可疑之人的身影后道,“走吧。”   华阳宫内,烛光摇曳,人影幢幢。   容青玄与龙篱在庄殊的带领下踏进庄奉贤的卧房,一进门,便被一股浓郁的药膳味包围了住。   冯姨娘坐在庄奉贤身边,一边低声抽泣,一边给庄奉贤喂药,庄奉贤虽是醒了过来,人却还虚弱着,面色惨白无色,唯有一双鹰目尚算明亮。   见容青玄和龙篱走了进来,立刻推开冯姨娘的手直起身来道:“便是这两位仙师救回老头子的命的吧?”   说着,便要下床给容青玄和龙篱磕头。   容青玄抢先一步捞住庄奉贤的身子,将他扶在床上:“庄老宫主客气了,在下怎能受庄老宫主如此大礼呢?”   庄奉贤听着容青玄的声音一愣,继而朝冯姨娘等无关之人挥了挥手:“你们都先去吧,我和两位仙师有话要说。”   “是,老爷。”冯姨娘细细打量了容青玄与龙篱两眼,然而他二人的面貌皆被帷帽遮了个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冯姨娘不甘离去,合上房门的一霎,庄奉贤笑盈盈道:“容峰主,如此可以畅快说话了吧。”   容青玄闻言一愣,自嘲地笑了笑后,摘下了帷帽。   “庄宫主。”容青玄握了握庄奉贤的手,“别来无恙。”   庄奉贤反握住容青玄的手,苦笑着摇了摇头。   原著中,华阳宫与暮苍山来往极为密切。   因此,庄奉贤与容青玄等几位峰主关系亦十分亲近,想来庄奉贤已经见过了丹阳子,又听出了自己的声音,这才将他认了出来。   容青玄倒也不害怕,庄奉贤父子皆是侠肝义胆之人,断不会做出出卖他们师徒的事。   “容贤弟为何与这位小仙师遮盖着面容呢?可是出了什么事?”庄奉贤好奇地望着龙篱,问道。   容青玄笑笑,立刻便如何得罪了盘龙谷的事简要讲给庄奉贤听。   庄奉贤听罢气得直瞪眼:“他们盘龙谷一向是仗势欺人!要不是他盘龙谷,老夫也不会碰上这倒霉事!”   容青玄闻言拧了拧眉,好奇地问:“庄兄不是着了那鬼妖蛊娘的道,在不死城遇害的吗?怎地和盘龙谷扯上了关系。”   庄奉贤幽幽叹了口气,含恨道:“容贤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夫多年来有一夙愿,便是将已故多年的发妻救回来。十年前,老夫去了一趟盘龙谷,借着封印北妖皇的功劳祈求仙帝赠予九龙珠,仙帝以九龙珠稀少之名拒绝了我,赏了我十颗血菩提。血菩提虽也有重生之效,却需亡人魂灵不散,肉身不腐,可夫人的肉身早已腐烂,我要这血菩提又有何用!”   “后来,我听一位朋友说魔界的九死一生花也有起死回生之效,不过只针对妖魔鬼煞,对人无用。但老夫不死心,偏想摘一朵来试试,结果就遇见了那鬼妖蛊娘!”   原来如此,容青玄无不感慨:“庄兄对嫂夫人的情谊真是令人感动,只是斯人已逝,庄兄还是看开些好,至于那九龙珠……”   容青玄想了想原装货算计龙篱,企图让霜傲天带着龙篱去找仙帝索要那颗金贵无比的九龙珠,继而触发至亲血蛊的恶毒计划,心有戚戚道:“只怕除了盘龙谷的诸位皇子,先帝不会将九龙珠拿给任何人用。”   “罢了罢了。”   庄奉贤嫌恶地挥了挥手,不愿再提遭人恨的盘龙谷,顿了顿,猛地想起一事:“对了容贤弟,此次我到不死城去,遇到了你们暮苍山的人。”   暮苍山的人?   “是不是丹阳子?”容青玄想也不想地问。   庄奉贤笑笑:“若是丹阳子,我不就认出来啦?那人穿着斗篷,脸上戴着面具,根本瞧不出是什么模样。我是通过他腰上的玉简认出是你们暮苍山的人的。”   “是吗?”容青玄大为意外,“那人在不死城做什么?”   庄奉贤思忖片刻:“似乎也在找什么东西,我听与他随性的人叫他雀儿。”   “雀儿?”   这个名字有在书里出现过吗?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容青玄苦苦思索起来,一直默不作声的龙篱适时提醒:“师尊,时候不早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容青玄瞬间对雀儿失去了兴趣,一心只想逃命,庄殊会意,立刻道:“爹,容前辈和龙少侠不好逗留太久,孩儿还是抓紧时间将他们送出去吧。”   庄奉贤旋即反应过来:“呔!只顾着说话了,竟将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说着下了床,冲着庄殊比划道:“把能用的仙器都给你容叔带上,不送到安全的地方不许回来!”   庄殊一叠声的应着,引着容青玄和龙篱走向房门,容青玄与龙篱齐齐向庄奉贤告了别,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房门一开,冯姨娘那张娇媚的脸猝不及防冒了出来,将容青玄狠狠吓了一跳,冯姨娘亦是吓得不清,绞着手绢道:“恩、恩公这便要走吗?何、何不小住一夜,明日用了早膳再走。”   “你偷听!”龙篱在容青玄身侧冷冷道。   冯姨娘打了个激灵,瑟瑟缩缩地说:“什、什么偷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才站在门外……”   庄殊二话不说将冯姨娘扒拉到一边,绷着脸道:“冯姨娘回房去吧,客人的事不用你操心。”   冯姨娘不满地撇了撇嘴角,叽叽咕咕道:“我好歹也是华阳宫的女主人吧,客人的事我怎么就不能管了。”   庄殊懒得搭理她,冲着容青玄师徒二人道:“我们走。”   正要走,丹阳子晃晃悠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双手抱胸,阴阳怪气地笑了笑:“走?走不了了。”   话音刚落,庄必带着百十余名弟子冲进小院,将容青玄等人包围了住。   作者有话要说:吃了好吃的水煮肉片!开心! 第四十六章   庄必手持长剑,目光凛凛,一副对容青玄师徒势在必得的模样,庄殊见状气道:“庄必,你干什么?”   庄必毫不心虚,义正词严地说:“大哥,这两个人是盘龙谷捉拿的要犯!我带人来自是要将他们拿下!”   “你给我闭嘴!”庄殊厉声呵斥,“什么要犯?你听谁胡说的!这二位是爹的救命恩人你不知道吗?赶紧给我滚开!”   庄必不为所动,庄殊见状怒指着庄必带来的人:“你们一个个都不想活了吗?给我滚开!”   庄必带来的弟子虽然不多,却都是他的亲信,自然不会听庄殊的话,庄殊哼了一声,冲着院外弟子道:“还愣着干什么?把庄必的人给我拿下!”   “是!”院外弟子冲了进来,登时便与庄必的人打在了一处。   容青玄皱着眉头,已然等得有些不耐烦,却又想搞清楚到底是丹阳子阴了他,还是庄必母子阴了他,琥珀色的眸子来来回回地在丹阳子和庄必面上逡巡着,迟迟得不出个结论。龙篱又急又气,贴上容青玄,道:“师尊,咱们冲出去。”   “冲?你们想往哪冲?”   容青玄尚未回话,便听适才还避在一旁期期艾艾装可怜的冯姨娘道:“盘龙谷的人马上就到了,除此以外还有各大门派的高手,我劝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省得受皮肉之苦。”   容青玄目光幽幽瞧了冯姨娘一眼:“冯姨娘耳力可真好,怪不得喜欢听人壁角。”   “卑鄙老妇!”龙篱直接开骂。   庄殊亦骂道:“冯姨娘,我看在你是我爹的人的份上不想为难你,赶紧让庄必的人让开,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冯姨娘抬手摸了摸梳得油光锃亮的发髻,斜睨着庄殊,吊着嗓子说:“庄殊啊,不是姨娘说你,你怎么能往家里招贼呢?好在必儿调查清楚了这二人的来历,及时将盘龙谷的人叫了来,不然日后传出后定会被仙后定个包庇要犯的重罪,到时候你爹和我还活不活了!你呀,差点害了整个华阳宫……”   “你!”庄殊气白了脸,“岂有此理!”   冯姨娘白了庄殊一眼,洋洋得意地转着手绢,一副你奈我何的德行,僵持中,庄奉贤拄着拐杖走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乱糟糟的,这是想趁着我老头子病着造反吗?”   庄殊闻言立刻走到庄奉贤的身边,低低唤了声:“父亲。”   庄奉贤目光从容青玄师徒面上扫过:“怎么还没送出去?”   庄殊抬头看向庄必。   庄奉贤顺着庄殊的目光朝外望了望,不由愣道:“必儿,你在干什么?”   庄必目光闪烁,不敢回话,冯姨娘忙扑到庄奉贤身前,甜瓜子似得嫩生嫩气地说:“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必儿已将盘龙谷抓拿的要犯抓获,为咱们华阳宫立了大功!”   “我呸!”庄奉贤鹰眸一立,一拐杖将冯姨娘打在地上,“你这妖妇!居然敢算计老夫的朋友!还有你们!”   庄奉贤瞪着庄必带来的弟子:“你们可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闹到老夫的面前!”   一众弟子被庄奉贤喝得瑟瑟发抖,哪还敢抵抗,纷纷弃了兵器,被庄殊的人押在了一旁。   “容贤弟见笑了。”庄奉贤也不废话,立刻吩咐庄殊,“快,带着他们走!”   “有劳。”容青玄朝庄奉贤点了下头,正要跟着庄殊离开,忽见一举着火把的小弟子冲进来道,“少宫主,不好了不好了,盘龙谷的人杀过来了。”   “什么?”庄奉贤一愣,用拐杖狠狠敲了敲地面,心急火燎道,“殊儿!带着他们从后门离开,前面我挡着,快!”   “是!”庄殊忙引着容青玄师徒与丹阳子前往后门,冯姨娘见状急吼吼扑上来道,“老爷,不能叫他们走!不能叫他们走啊!只要将他们交给仙后,必儿必得封赏,您不能拿必儿的前途开玩笑啊!”   “你给我滚开!”   “老爷!”   隐隐约约的吵架声传入容青玄的耳中。   容青玄顾不上同情庄殊娶了这么蠢的女人做姨太太,在龙篱的搀扶下跳上马车,与丹阳子一并坐在了马车里,庄殊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狭小的马车因为丹阳子的加入而显得格外拥挤,容青玄这才意识到,丹阳子这厮居然选择和他们师徒两个一起逃亡。   三人各守一个方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各怀鬼胎,紧张得气氛一触即发。坐在中间的容青玄实在忍不下去了,掀开帷幔瞪住丹阳子:“丹阳子,你跟着我和龙篱干什么?”   丹阳子一双上扬的丹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龙篱,慢腾腾道:“想跟便跟着喽。”   多么欠揍的答案,奈何情况危急,实在顾不上揍他,容青玄白了丹阳子一眼,看向龙篱,龙篱却只冷冰冰地瞪着丹阳子看。   这二人斗鸡似得瞪着彼此,谁也不肯退让,容青玄头疼欲裂:“真是人生处处有艰险,本以为能顺利离开华阳宫,谁知道竟遇上一对奇葩母子。”   “真的是庄必母子从中作梗吗?”龙篱语气平波无澜,“不知丹阳子师叔在这场纷争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龙篱这话意思再明显不过,就差指着丹阳子的鼻子问是不是你将我们师徒的行踪汇报给盘龙谷了,容青玄与龙篱一条心,便笑望着丹阳子:“是啊,丹阳子师弟,你莫名其妙闯了我的引魔阵,又一意孤行的和我们两个通缉犯挤在一个马车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丹阳子抱着双臂,腰板挺得那叫一个直,不情不愿地解释着:“我本就和玉无欢在东皇山附近搜寻你们师徒的下落,因察觉到了有人施展引魔阵,这才赶去看看,无心插柳柳成荫撞见了你们两个,之所以要跟着你们……”   他轻哼了一声,又一次将目光停顿在了龙篱的脸上:“我早就说过了,我想要一个和龙篱单独谈话的机会,眼看着你们就要被盘龙谷的人抓到手里捏死了,我自然要好好跟着,看看能不能等到这个机会。”   丹阳子不解释还好,解释完了容青玄更是一头雾水,原著中也没写到丹阳子和龙篱有什么特殊瓜葛或者暧昧情愫啊,这位冷面直男为何死盯着龙篱不放。   还单独谈话?谈什么?如何毁灭地球吗?   容青玄一脸困惑地盯着丹阳子,龙篱亦如是,三个人正彼此盯得你死我活,车身猛地一抖。   毫无准备的容青玄直接砸进了龙篱的怀里,龙篱顺势将容青玄抱在怀中,撩开车帘问道:“庄公子,怎么了?”   “没事。”听庄殊的声音很是咬牙启齿,“龙少侠,安全起见你们还是躲在金丝软甲里面的好,咱们快出城了。”   “好。”龙篱坐回马车,将金丝软甲拿了出来。   容青玄望着面色铁青的龙篱,不动声色地挑起车帘朝外面看了看,茫茫夜空下,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是前来捉拿他们师徒的修真者,手持各种法器,一窝蜂地涌向华阳宫,场面蔚为壮观。容青玄讥诮地笑了笑,心想这都是指着用他和龙篱的命来换前程的有志之士啊。   “看来只能等到出了城御剑了,眼下满天都是抓拿你我师徒的高手,一旦露头必被群起而攻。”容青玄苦笑着道。   龙篱沉默着将金丝软甲披在容青玄的身上,二人的身形立刻消失不见。   丹阳子望着原本坐着容青玄师徒的位置上冷笑了一番,挑起车帘,谨慎地望着车外。   马车一路飞驰,终是来到了城门前。   负责看守城门的盘龙谷弟子比之前多了三倍不止,见有马车闯了过来,上前拦截道:“什么人?!”   庄殊露出脸来,异常镇定道:“是我,出城送人。”   说着掀开了车帘,丹阳子那张冷峻锋利的脸露了出来。   “这位是暮苍山丹阳峰峰主,不是什么坏人,可以走了吗?”庄殊撂下车帘道。   盘龙谷弟子摇了摇头,睨着庄殊:“眼下人人都往你华阳宫跑,你身为华阳宫的少宫主却要往外面跑,不是很奇怪吗?”   “我与丹阳子峰主有事前往暮苍山。”庄殊依旧镇定,“这位兄台,麻烦行个方便。”   盘龙谷弟子阴笑两声:“不好意思,还是不行。”他将剑扛在肩上,手扶着腰带在庄殊面前来回踱步,“岚吾君下了令,今夜便是一只苍蝇都别想从东皇山飞出去,庄公子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请回吧。”   庄殊脸色顿白:“东皇山自古以来便是我华阳宫的地盘,我要出去便出去,要进来便进来,凭什么受你们盘龙谷的人指指点点。”   说着驾起马车,便是要夺门而出。   “哎呦呵!你想硬闯还是怎么招?”盘龙谷弟子气势汹汹拦在马车前,“什么东皇山华阳宫,暮苍山怎样?还不是要以我们盘龙谷马首是瞻!识相的便赶紧滚回去!不然的话我可要叫人了,到时候你也好你爹也好,都得到盘龙谷蹲天狱!”   “你!”庄殊攥紧了缰绳,气得说不出话来。尽数将二人对话听在耳中的龙篱道:“师尊,我们怎么办?”   容青玄摇了摇头,正待说话,丹阳子哼了一声:“能怎么办?前后追兵后有猛虎,要我说杀出去完事。”   似乎只能这样了,容青玄一把掀开金丝软甲,结印在掌心,朝堵在城门前的盘龙谷弟子轰了出去。   毫无准备的盘龙谷弟子惨叫着昏倒在地,其余弟子见状惊叫道:“快来人!有人意图强闯城门!”   “庄贤侄,我们走!”容青玄探出车外,一壁攻击着涌上来的盘龙谷弟子一壁催促。   “好!”庄殊驾着马车,朝近在咫尺的城门冲了过去。   “别让他们跑了!追!追上去!”   密密麻麻的盘龙谷弟子涌了上来,一层层将马车包围了住,四人弃了马车跃出城门,与前来围堵的盘龙谷弟子打作一团。容青玄杀红了眼,砍瓜切菜一般将不断涌来的盘龙谷弟子一片接着一片轰晕在地,龙篱与丹阳子下手更狠,但凡出手必要见血,不多时,城门外便血流成河。   眼看着杀戮越积越厚,容青玄格外心悸,心道这要是没逃出去被盘龙谷的人抓走了,他和龙篱八颗脑袋都不够仙后砍的!   焦灼间,被厮杀声吸引来的各派高手飞落眼前。   见过的,没见过,与他容青玄有过过节的,只是点头之交的统统将他们师徒围了住,容青玄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了众星拱月的滋味,只是围着他的这帮星星都想要他的命。   “师尊!”龙篱不知被吓得还是怎样,声音打着颤,神情却格外激动,他提着破云护在容青玄身前,沉声道:“师尊快走!弟子留下来与他们周璇!”   “容前辈与龙少侠快走!晚辈留下来断后!”庄殊抢声道。   容青玄环视着虎视眈眈的人群,哂笑着道:“别争了,先杀出去要紧。”   说罢,亮出斩风,化成一道白闪杀入人群。   寻找到容青玄师徒的修士兴奋非常,也不管身旁之人是何门派,默契联手对付着容青玄与龙篱,边打边不怀好意的劝说着:“容峰主,在下劝你束手就擒,看在贵派掌门的面子上,或许仙后还能留你一条活路。”   “是啊,容峰主,为着名小弟子犯不上让自己身败名裂。”   容青玄挥剑如风,一剑将劝他投降的两名剑修挑了出去。   尚未来得及看一眼龙篱,又是四五个修士冲了过来。   纵使容青玄已是虚神之体,奈何来抓拿他与龙篱的修士实在太多,十之有八都是金丹期的能者,并不好对付。况且容青玄只想退敌不想多造杀戮,故而缩手缩脚,迟迟摆脱不了困境。   “师尊,弟子前来助你!”成功摆脱围困的龙篱冲到容青玄面前,一剑轰去了欲夺容青玄性命的修士。   龙篱甩去剑锋上的鲜血,急道:“师尊,你没事吧?”   容青玄摇摇头,正要说话,忽见两枚流星镖冲着龙篱的后脑飞了过来,他忙将龙篱拉到身后,云袖一甩,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流星镖打入偷袭龙篱的修士的腹中。   “这些人当真是要取你我师徒的命!”容青玄拉着龙篱杀回到庄殊身边,替他解决了几个盘龙谷的弟子,急道,“庄贤侄,你快走!”   “容前辈快走!”庄殊满脸是血,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着,“要不是庄殊一家,容前辈与龙少侠不会困在这东皇山,庄殊死有余辜,只求庄前辈能与龙少侠平安离开!”   容青玄闻言一笑:“别说傻话,什么死不死的,咱们一起逃出去便是。”   说着瞪了与盘龙谷弟子缠斗的丹阳子一眼:“丹阳子,老子不想打了,想个办法带我们走。”   丹阳子收剑跳到容青玄面前,看了眼以一敌百护着容青玄和庄殊的龙篱,冷漠道:“你这徒弟这么厉害,用得着求我吗?”   “求?谁求你了?”容青玄冷笑,“我只是不想杀人,给你这个布阵高手一个在我徒儿面前表现的机会罢了。”   丹阳子嗤了一声:“花言巧语,为我护法。”   容青玄二话不说,在丹阳子周围布施了一道结界。   丹阳子盘膝坐在结界中央,以指为笔在半空中飞快画动着,不多时,一道千里寻方阵便画好了。   容青玄叹为观止地望着悬挂在半空中,金光灿灿,符号密布的法阵,心道这丹阳子哪里是什么金丹废物,明明就是个高级法师嘛。   “准备好了么?”丹阳子将手按在法阵上,“走了。”   话音一落,容青玄三人立刻被一道狂风卷住,带入法阵中。   眼前的景象若流星般飞快穿梭,容青玄头晕目眩,感觉衣服都快要被狂风撕碎了。   何为风驰电掣,他今日算是领教了。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后,四人被一道光圈狠狠甩出,摔在了一座光秃秃的野山上。   头重脚轻的容青玄躺在地上半爬不起来,五脏似乎在肚子里挪了个位置,搅得他好不难受,他半眯着眼睛,迟迟无法聚焦,恍惚中觉得自己完成了一场拉力赛。   庄殊同样不济,躺在容青玄身边,虚弱的连眼睛都睁不开,龙篱摇摇晃晃扑到容青玄身边,扶起他来道:“师尊,师尊你怎么样?”   容青玄悠然转醒,轻轻捏了捏龙篱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为师没事,你呢?”   龙篱摇摇头:“师尊放心,阿篱没事。”   容青玄望着龙篱清澈明亮的黑眸,轻轻点了点头。   无论刚才打得多么惨烈,龙篱都没有显示出魔性,没有在众人面前暴走失控,着实令人欣慰。   “逃出来了,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丹阳子抱着手立在一旁道。   容青玄气不打一处来,直起身瞪着面无表情的丹阳子:“你有病吗?既然有办法逃出来,为什么不一早用千里寻方阵?”   丹阳子一脸不屑:“是你们逃又不是我逃,我着急什么?你若是早点求我,我或许可能会早点帮你。“   容青玄气得脑袋嗡嗡响。   然而毕竟是丹阳子将他们师徒救出来的,他便是有千般不满也无法发作,便闷不吭声地吞了气,看向缓缓苏醒的庄殊:“庄贤侄,你怎么样?”   庄殊晃着头坐了起来:“我没事,容前辈可好?”   容青玄笑笑:“都好。”   庄殊这才放了心,起身望了望四周,但见周围空空荡荡,四下里一片荒原,不禁忧心起来:“容前辈,这是哪?”   容青玄被千里寻方阵折腾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哪里知道这里是哪,便去看丹阳子,丹阳子冷漠道:“暮苍山以北的一处荒山。”   庄殊点点头:“看样子很是安全。”怆然松了口气,“容前辈既已无碍,晚辈先行回华阳宫了。”   容青玄闻言一愣:“你确定要回去吗?你刚才在盘龙谷弟子面前露了脸,只怕已惹上麻烦。”   庄殊一脸忧色:“晚辈心念家父,势必要回去的。”便起身抱拳道,“容前辈,丹阳子前辈,龙少侠,庄殊先行告辞,你们多保重。”   容青玄望着庄殊匆匆离去的身影微微皱了皱眉。   不知为何,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管了一回闲事,惹了一身麻烦,开心了?”丹阳子吊儿郎当靠在一块大石头上。   容青玄哼了一声,靠着龙篱的肩膀仰头望着丹阳子道:“你出手救我们师徒不也是在管闲事?”   丹阳子不羁地瞧了眼天边初升的太阳,未置可否。   “阿篱,看来咱们误会你丹阳子师叔了。”容青玄架起一条长腿,“你丹阳子师叔确实是误打误撞的进了华阳宫,误打误撞地救我你我师徒。”   丹阳子冷笑着横了横容青玄:“容青玄,我也不跟你废话,你到底许不许我和龙篱单独说会话。”   容青玄心头一紧,谨慎打量着丹阳子,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解读出一些信息,奈何丹阳子的臭脸和冰块一样,除了“讨人嫌”和“毒舌鬼”什么都解读不出来。   容青玄立刻放弃了这个自虐的做法,回身瞧了瞧龙篱,龙篱小猫似得窝在自己身后,看着软软糯糯,实则亮着利爪。   他自然知道龙篱也不喜欢丹阳子,便语出刁难:“好啊,只要你告诉我你如何死里逃生,又是如何从不死城逃出来的,又为何被容青遥抓了起来长出一身白毛,我便考虑要不要让阿篱陪你聊一会天。”   “考虑考虑?”丹阳子嘴角扯到了耳朵根,“容青玄,你跟我玩什么文字游戏呢?说了半天你还是不想让龙篱与我单独会面。”   “我没有啊。”容青玄假扮无辜,“你有你的要求,我有我的条件,你不愿拿出诚意我有什么办法?”   继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容青玄故弄玄虚地顿了顿:“你真的是丹阳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冯姨娘就是个憨批,蠢,写得都烦她。 第四十七章   丹阳子凌厉冷漠的目光瞬间变得晦暗莫名起来。   “你这话问得有趣。”丹阳子冷笑,“我不是丹阳子的话,又是谁呢?”   谁?谁他妈知道你是谁。   只是丹阳子此人的行为实在太过古怪,原著中的丹阳子就是白锦年的迷弟加小跟班,花蝴蝶话痨鬼钟厌九的好基友,面冷心热纯真善良无公害。然而眼前这位压根和无公害三个字不沾边,容青玄觉得此人很有害,且非常有害。   除非他和自己一样是个穿越货,或者被人夺了舍李代桃僵,否则绝不该有如此崩人设的作为。   容青玄审视着丹阳子,似笑非笑:“我也不知道你是谁,我只是觉得很奇怪,蛇灵山初见时,你见到我和钟厌九时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的仿佛我们两个对你而言只是陌生人。后来回到暮苍山,你对同门皆是无比冷淡,却独独对我们师徒二人上心,这不是很奇怪吗?”   丹阳子嘴角噙着笑,沉默不语。   容青玄继续:“我呢,本来以为你对我们师徒图谋不轨,甚至以为是你通风报信,把盘龙谷的人引到了华阳宫来抓我们,可显然我猜错了,你非但没有害人,反而成了我们的救命恩人,所以我……”   容青玄眉目轻挑:“所以我很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丹阳子盯着容青玄琥珀色的美眸陷入沉思。   “看来,我得先和容师兄聊聊了。”   容青玄求之不得,回眸与龙篱低语:“阿篱,你去布阵,我和你丹阳子师叔单独说会话。”   龙篱一脸谨慎,不信任地盯着丹阳子道:“师尊,徒儿不放心。”   “没事的。”容青玄笑笑,“他就是布阵厉害,修为还不如你呢,我能在他手上出什么事,去吧。”   龙篱这方磨磨蹭蹭地离开了。   龙篱一走,容青玄便迫不及待地问:“丹阳子,你想说什么,快说吧。”   丹阳子冲着走到不远处便停下不住地朝他二人张望的龙篱望了望,语焉不详地说:“他可真是在乎你,只是你值得他对你这么好吗?”   容青玄双目微微一觑,心知丹阳子话中有话,却猜不出他到底想说什么:“丹阳子,你说话能不能别卖关子。”   丹阳子笑着收遥望着龙篱的目光,轻提了下裤脚半蹲在容青玄面前:“在回答你所有的问题之前,我要你告诉我,龙篱是怎么做了你的徒弟的。”   容青玄再一次被丹阳子问懵了,盯着对方棱角分明的侧脸看了许久:“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丹阳子道,“你如果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那么抱歉,你想知道的一切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   有被威胁到的容青玄心中MMP。   他纳在袖中的手指攥了攥,犹豫片刻后决定引蛇出洞:“好吧,我告诉你,十六年前,我飞升元婴,便在盘龙谷附近找了个仙洞躲避天雷,飞升成功后意外撞见被人丢弃在山野中的龙篱,我看那婴孩可怜,便将他带回了青竹峰,养在身边。”   这是原著中原装货为收龙篱为徒,应付白锦年时所说得话,容青玄虽记得不甚清楚,但大约就是这么个意思。   “捡来的?”丹阳子半信半疑,“九天玄蛇可是冷血得不能再冷血的动物,也有发善心的时候?”   丹阳子嘴毒得令容青玄咬牙切齿:“你管我?我想救就救了,你只知九天玄蛇冷血,竟不知九天玄蛇阴晴不定,脾气古怪吗?”   便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罢了,你不用说了,老子不想听了。”   两眼一闭,便是要入定。   这一招以退为进十分好使,只听丹阳子一声嗤笑,道:“你猜的不错,我确实不是丹阳子。”   容青玄唰地将眼睛睁开了。   “但是我并不打算现在就告诉你我是谁。”丹阳子紧接着道。   容青玄:“……草!”   容青玄沉默下去,一张脸冷得跟什么似乎,眼神几乎能淬出毒来。   这厮是将他当猴耍么!   “你不用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被怒气包围的丹阳子不以为然,“无论我是谁,我都不会做出伤害龙篱的事情,至于你告诉我的事,我会一一查清,如果我发现你骗了我……”   丹阳子冷笑:“我保证会让你悔不当初。”   容青玄亦被气得冷笑出来:“丹阳子,你如此故弄玄虚,该不是真实身份见不得人吧!”   “随便你怎么想,我无所谓。”丹阳子不屑地耸了耸肩。   还真是块软硬不吃的犟骨头!   容青玄故意刺激对方:“你从一开始就紧盯着龙篱,莫不成龙篱是你的亲生儿子!”   丹阳子冰块般做不出什么表情的面皮总算紧了一紧:“龙篱是我的什么人都不要紧,我倒想问你一句,若是有一天你发现龙篱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你会怎么办?”   容青玄眉心一颤,隐约觉得丹阳子这厮知道点什么,继续与对方周璇:“什么想象中的样子?你这话我听不懂。”   丹阳子目光幽幽地盯了容青玄片刻:“听不懂便算了。”   一场无疾而终的谈话宣告结束。   本想搞清楚丹阳子的来历目的的容青玄心里更憋胀了,他怎么有种被丹阳子提防的感觉,仿佛丹阳子才是一心为龙篱着想的亲师尊,而他则是个随时会做出伤害龙篱的事来的歹人。   真是莫名其妙。   察觉到容青玄与丹阳子谈话结束的龙篱走了回来。   “师尊。”龙篱乖乖站在容青玄身后,因见容青玄的神色不太好,看向丹阳子的眼神立刻冷了三分。   丹阳子则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们师徒两个,一点都没受与容青玄之间不愉快的谈话的影响:“容青玄,我可以和龙篱单独聊聊吗?”   “不可以。”容青玄果断拒绝,他尚且都搞不定这个老狐狸一样狡猾的丹阳子,何况龙篱,“你实在想说什么的话,便当着我的面说吧。”   丹阳子无奈,微叹了口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锦袋:“小子,这个给你。”   龙篱将丹阳子丢过来的锦袋接住,狐疑地望向容青玄。   容青玄同样狐疑,可光天化日的,丹阳子总不会疯到当着他的面暗害龙篱吧,便道:“打开看看吧,这是丹阳子师叔头一次送你礼物呢。”   说着不忘挑衅地瞥了丹阳子一眼,丹阳子却直勾勾地望着龙篱,似很期待龙篱的反应。   龙篱犹豫了片刻,打开锦袋,将锦袋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只听“叮铃”一声响,一颗用金色丝线穿引的红铃铛映入眼帘。   容青玄望着那红铃铛一愣。   相思铃?霜傲雪的法器?   这丹阳子到底是谁?为何会有霜傲雪的法器!   不明所以的容青玄坐在原地头脑风暴,一旁丹阳子却淡淡道:“滴一滴血在上面。”   龙篱蹙了蹙眉,低头去看容青玄,见容青玄沉默不语,权当其默许,便刺出一滴血来,滴在了红铃铛上。   血珠落在红铃铛上的一瞬,红芒大作,格外耀眼,龙篱浑身一震,感觉灵魂荡飞九天,便是潜藏在体内的那道蓝光亦颤颤了。   他猛地捂住心口,感觉异常难受。   “师尊……”   容青玄瞬间清醒,正欲起身扶住龙篱,丹阳子已是扑到了龙篱的面前。   “你没事吧?”丹阳子极为克制地搀住龙篱的一条胳膊,关切道。   容青玄莫名恼火,横在龙篱和丹阳子中间,不动声色地将丹阳子挤开了:“阿篱?”容青玄无不温柔道,“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龙篱皱着望着掌心中的红铃铛,那红铃铛缓缓收回光芒,自行系在了龙篱的右手手腕上。   “若是日后遇见了喜欢的姑娘,可以将此物送给她。”丹阳子没头没脑道。   龙篱闻言一愣,眼中的迷茫不解越发浓郁,容青玄更是一塌糊涂,心中对丹阳子真实身份的好奇度徒增了百倍不止。   然而丹阳子那个贱人却始终是一副老子很高贵,你们不配知道老子是谁的逼样子。   “这、这是什么?”龙篱不解地问。   丹阳子抱着手臂,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高冷模样:“是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   说罢,自顾自走到山崖边,双目放空,也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容青玄望着丹阳子萧索的背影,心道,难不成这丹阳子是霜傲雪的旧相识?   如此便能解释得通他为何那般关注龙篱,并在龙篱遇难时施以援手……   可他究竟是谁啊!又为何知晓龙篱的下落,原装货当初行事极为谨慎,压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便是霜傲天和仙帝多年来都未能找到龙篱的下落,丹阳子又是如何做到的?   奇怪,太他妈奇怪了!   就在师徒两个皆被丹阳子搞得一头雾水的时候,龙篱布下的结界猛然一亮。   “有人在破结界?”容青玄惊道,然而下一秒,雀蓝色的结界已然被攻破,化成一片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沙雾纷飞而去。   不好!容青玄心头一紧,登时便召出了斩风剑,便是丹阳子手中也结了法印,三人严阵以待,却见江玉婉带着十几个兰竹峰弟子冲了上来。   江玉婉见到容青玄等人的瞬间便傻在了原地,抬手拦住身后的弟子,小心翼翼道:“容师叔,丹阳子师叔,你们果真在这里!”   一听“果真”二人,容青玄便知麻烦要来了。   “玉婉,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江玉婉支支吾吾,脸虽对着容青玄,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龙篱身上瞟。   “我、我……”   “是我察觉到你们在这里,带着人找来的。”   说话间,玉无欢已是带着弟子走到了江玉婉身前。   容青玄望着容艳骨轻,神采飞扬的玉无欢倒吸一口冷气。   再看玉无欢手中自己的长明灯,容青玄瞬间反应了过来,“你利用长明灯寻查我的行踪?”   “不然呢?”玉无欢珍重地将容青玄的长明灯纳入虚鼎,“除了长明灯,我还有什么办法找到你们么?”   他温柔哀怨地注视了容青玄片刻,忽地看向丹阳子道:“丹阳子,你既已发现他们师徒二人的下落,为何不回禀掌门。”   “我正预备回禀呢,这不你便带人找过来了。”丹阳子一本正经地扯谎。   “玉师兄打算将我们师徒抓回去吗?”容青玄冷着脸,“若是玉师兄觉得打得过我,可以出手一试。”   玉无欢轻哼了一声,满眼疲惫地望着容青玄:“青玄啊青玄,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可以为你那徒弟付出到什么程度。”   容青玄沉默不语。   玉无欢继续道:“你可知仙后大怒,便是挖地三尺也要将你那徒儿挖出来,杀之泄愤;你可知因为你们师徒,暮苍山招惹上了多大的麻烦;你可知你与你那徒儿已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青玄……”玉无欢尾音发着颤,“你好好一个仙门宗师,为着一个小魔头把自己坑害到这步田地,你究竟图什么?”   丹阳子闻言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望住容青玄。   容青玄顾不上搭理莫名兴奋起来的丹阳子,只看着玉无欢道:“玉师兄,这个问题你问了我无数遍了,我的回答始终如一,龙篱是我的徒弟,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舍弃他。”   玉无欢怔怔道:“是吗?”   自哂笑笑:“希望你不要后悔。”   说着,将手伸进怀中。   容青玄望着玉无欢的动作,默默攥紧了斩风剑。   若是玉无欢真的要动手,为保龙篱,只能拼力一战了。   容青玄盯紧玉无欢,然而却眼睁睁地看着玉无欢掏出了一块金灿灿的令牌。   他将令牌递给容青玄:“天下虽大,但既是盘龙谷要抓拿你们,便没有你们可以藏身的地方。这是我的令牌,你们拿着令牌入宫去吧,人皇虽无仙力,却是天帝都不敢招惹的存在,盘龙谷亦如此……”   容青玄愣在原地。   他望着那块金灿灿的令牌半天说不出话,好一会才冷静下来道,“玉师兄,我不能收这块令牌,就像你说的,我已经害了暮苍山,岂能再给皇宫添麻烦,只要你肯放我们师徒离去,我已经很感恩了。”   “你连我的东西都不肯要么?”玉无欢轻嘲道,“难道我们两个之间已经冷淡至厮?”   容青玄沉默着不知该如何答话。   他不怕别人与他作对,最怕别人向他示好,尤其这个人还是玉无欢,一个对他痴心一片的天潢贵胄。   站在容青玄身后的龙篱神色一分一分地冷了下去。   丹阳子将他三人面上的表情一并看在了眼里,唇角勾起一抹淡的不能再淡的冷笑,悄然结阵,将容青玄和龙篱拢在了阵中。   “玉师兄暂且请回吧,丹阳子会照顾好容师兄的!”   一阵狂风后,三人消失不见。   又是一番暴虐的风驰电掣后,容青玄与龙篱丹阳子摔在一片荒山野岭中。   几乎摔出脑震荡的容青玄气不打一处来,瘫在地上,气沉丹田地痛骂:“丹阳子,你走之前就不能说一声?”   丹阳子双手扶在腰带上,晃晃悠悠来到容青玄身前,居高临下的睨着他道:“说了还走的成吗?”   容青玄哑口无言,与龙篱一并站了起来,望了望鸟不拉屎的四周:“这是哪?”   “不知道。”丹阳子理直气壮。   容青玄怒发冲冠,丹阳子却不怕死的凑上来问:“我刚才听玉无欢说,他是魔?”   龙篱闻言面上神色瞬间凝结成霜,目光森然地盯着丹阳子,丹阳子则是一脸轻松,只等待着容青玄的答案。   容青玄回想着适才丹阳子听到玉无欢说龙篱是魔时的反应,故意吊他胃口:“玉师兄说的是小魔头,不是魔,丹阳子,你理解错了。”   丹阳子绷着脸瞟了容青玄几眼,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暮色来临之时,三人躲进了一间破庙。   丹阳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张干饼,便架起了篝火,围坐在一起烤干饼吃。庙外狂风大作,看样子又是要下雨,容青玄无不惆怅:“看样子今晚要住在这里了。”   龙篱对此满不在乎,耐心将干饼烤热后递给容青玄:“师尊,小心烫。”   容青玄接过饼子,没滋没味地咬了一口。   丹阳子目光幽幽地望着眼前的师徒俩:“你们两个没商量要去哪吗?难不成一直这样流亡逃命?”   容青玄闻言叹了口气:“了不起就去蛇灵山躲着,届时将金丝软甲罩在四周,便是神仙来了也找不到我们师徒两个,只是……”   容青玄惆怅地看了龙篱一眼:“只是不得自由,委屈了阿篱。”   龙篱一听立刻摇头道:“师尊说得哪里话,只要能跟师尊在一处,便是吃糠咽菜龙篱亦甘之如饴。”   容青玄笑笑,抬手抚了抚龙篱的头。   丹阳子在一旁默默翻了个白眼,举着干饼别过了脸。   狂风过后,大雨呼啸而至。   容青玄听着庙外的风雨声,脑中乱成一团,他一会思索丹阳子的身份,一会感慨玉无欢对自己的宽容帮助,一会担忧庄殊有没有平安的回到华阳宫。   也不知东皇山下是何情景,庄殊父子可成功的应付了过去。   正胡思乱想着,庙门轰地打开了。   躺在地上小憩的丹阳子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龙篱则蹭地站了起来,护在了容青玄身前。   容青玄瞪大眼睛盯着庙门,掌心灵力流窜,不多时,一个八九岁的小娃娃探头探脑地朝庙里望了望,继而回头大叫:“爷爷,爹,娘,这里有人,咱们在这避避雨吧。”   “好!”   一对年轻夫妻搀着位老者缓缓踏入破庙。   容青玄只打量了那四人一眼便将灵流收了回去,便是丹阳子和龙篱也松了警戒,来人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人,看起来似乎与他们一样,在逃难。   “打扰了,打扰了。”老者一边和容青玄三人打招呼一边坐在了窗下,“你们也是从东皇山逃出来的?”   容青玄闻言一愣,飞快和丹阳子交换了个眼神。   “不是的老人家,我们三个是要到雍州走亲戚,因被大雨所拦所以躲在了这里。”容青玄假笑着道,“听老人家的意思,似乎是从东皇山逃出来的?”   “是呀。”老者叹息道,“我们一家子前日才从外地赶回东皇山,结果隔着老远便看到盘龙谷的人在抓人,城门楼上还悬挂着两具尸体,看着可吓人了。”   “两具尸体?”容青玄眉毛一跳。   “不光是尸体,还有满地满地的血啊,吓得我老头险些一命呜呼!我一瞧这不是在屠城嘛,便赶紧叫我儿子带着我们一家逃命了。”   “屠城?”容青玄与龙篱齐齐惊道。   老者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正欲再说,其子道:“你们别听我爹瞎说,没有屠城,那些血迹是昨夜打斗流下的。老人家怕血,又见城楼悬着尸体,以为有人在屠城便吵闹着要跑出来。”   容青玄听罢一颗心非但没有放下反而更紧的揪了起来:“敢问被挂在城门上的两具尸体是谁?”   那人叹了口气道:“是老宫主的两个儿子,我听人说好像是放掉了什么要犯惹怒了那位岚吾君,所以被刺死了。”   容青玄脑中嗡地一声响,那青年后面说了些什么压根听不到了。   庄殊和庄必……死了……   庄殊……竟然死了……   他怔怔地望着空中莫名一点,血涌心头,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师尊!”龙篱冲上来抱住容青玄,声音微微打着颤,“师尊,你要不要紧?”   要紧?比起已死之人,他有什么要紧的?   他挣开龙篱的手,目光灼灼地望着那对父子:“阁下可知庄老宫主如何了?”   “不知道。”那青年皱了皱眉,“不过估计情况不太妙,你想,儿子都被杀了……”   容青玄骇然失色。   “师尊……”龙篱咬牙切齿,“盘龙谷简直该死。”   容青玄出神地沉默了许久:“不错。”   “所以我们要怎么办呢?”丹阳子摇摇晃晃地走到师徒二人近前,“要杀回去看看吗?”   容青玄紧攥十指:“回东皇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一路追评投营养液投雷的小天使,你们是比奶茶还甜美的存在,木嘛! 第四十八章   仅隔一夜,师徒二人再次回到东皇山。   午夜的东皇山幽静的吓人,嗜血的乌鸦大批大批的落在城门外高矮错落的槐树上,吱吱嘎嘎的叫着,似在等待着新鲜的尸体落入早已干涸的血污中。   高耸巍峨的城门上,悬挂着两具尸体,一具衣装精致,一具朴素无华,没人知道他们在城门上吊了多久,也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总之,他们已经死了……   城门下不知何时搭建出了一个小小的观礼台,一身绣凤紫袍的岚吾君斜倚在美人榻上,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着挂在城门上的那两具尸体。   数百盘龙谷弟子屏息凝神,默默侍立在岚吾君两侧,眼睛都不敢乱眨一下,死一般的寂静中,岚吾君忽然将手中的酒盏丢在了地上,极为不耐却又带着笑意道:“酒喝完啦,本君的耐心也用尽啦,庄老宫主,你想起来容青玄师徒逃到哪里去了吗?”   庄奉贤披头散发,虚弱地跪在岚吾君身前,一动不动。   他的身上被人打下无数道咒印,妖红色的印篆随着微弱的呼吸声隐隐闪动着,左臂拧转到了背上,腹上大大小小七八个窟窿,个个淌着血。   与庄奉贤跪在一处的冯姨娘也好不到哪去,金钗乱七八糟的挂在头发上,面上全是血印,鞋子也不知道丢到哪去了,竟是光着一双雪白的脚。她瑟瑟缩缩地打着哆嗦,双目放空,眼泪不间断地往下掉。   “啧,怎么不说话呢。”岚吾君扫了跪在身前的二人一眼,“本君已经很有耐心,很有诚意了,庄老宫主,您若还是如此倔强,我只能将你的夫人也吊到城门上去了。”   “别、别别别、别杀我……”冯姨娘吓得跪也跪不住了,瘫在地上疯狂地朝岚吾君磕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求大人你放了我,放了我啊……”   岚吾君妖娆的凤眸眯了眯,微微一笑:“冯姨娘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是个大美人,本君一向不喜欢为难大美人,奈何老宫主实在不好说话啊。”   便哂笑地转过头,盯着庄奉贤的脸道:“庄老宫主,您说呢。”   庄奉贤依旧是一动不动。   “啧,庄老宫主,你怎么就是不肯出声呢?你这样令本君很难办诶。”岚吾君抽出腰间的佩剑,调戏小姑娘似的将庄奉贤的下巴挑了起来。   乱发下,是一张苍白无比的脸。   岚吾君盯着庄奉贤厉鬼一般狠厉空洞的双眼笑了笑:“呦,这不是还活着呢嘛,既是活着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罢一剑插进了庄奉贤的肩膀,钻了个血洞出来。   庄奉贤闷哼一声,终是发出了声响。   “痛吧?痛便招了吧!”岚吾君欣赏着庄奉贤露出的痛苦表情,慢条斯理地转动着剑柄道,“看在你封印北妖皇有功的份上,我会考虑留你和你老婆一条小命的,前提是你得乖,你得听话。来,本君再问你一遍,最后一遍,容青玄到底逃到哪去了?”   庄奉贤浑身颤栗地抬起头来。   “我不知道!!!”   他狠狠瞪着岚吾君,目眦欲裂:“你、你们盘龙谷嚣张跋扈,仗、仗势欺人,总有、总有一天会得报应的……”   岚吾君嘴角的阴笑一点点沉了下去。   冯姨娘见状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老爷!你说吧!快说吧!必儿已经死了,难不成你也要我死吗?那容青玄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为何这么维护他?为着一个外人,你要我们全家死无葬身之地吗?”   “你闭嘴!”庄奉贤厉声怒斥,“你、你你、你还敢提必儿?若不是你教唆必儿给盘龙谷送信,我华阳宫岂会遭此大祸!你个无知蠢妇竟还有脸来责怪我!”   “我怎么了?我还不是为了必儿,为了华阳宫好吗?”冯姨娘疯了一般摇头晃脑撒泼道,“要不是你非要放了那两个人,必儿此时都能去盘龙谷领裳了!好端端的一桩喜事硬生生叫你搅和成祸事!你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吗?”   “你还说?你还敢说!”庄奉贤气得左摇右晃,“我庄奉贤一生行的正坐的端,何时做过出卖朋友的事?别说我压根不知道他们师徒二人的下落,便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只恨今生竟娶了你这么个卑劣下作的女人为妻,害得我殊儿命丧黄泉。”   提到庄殊,庄奉贤心口剧烈起伏起来,激得周身伤口血涌不止。   他垂头瞧了瞧身上的伤:“岚吾君,别浪费时间了,动手吧。”   说罢,决绝地闭上了眼睛。   岚吾君笑笑:“早就听闻庄老宫主性子倔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既然如此,本君只能送二位去见两位庄公子了。”   “别!别!”冯姨娘一把扯住岚吾君的衣摆,“你别杀我!别杀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什么都告诉你了呀!我真的是无辜的!无辜的!”   岚吾君无动于衷的拔出了卡在庄奉贤甲骨上的长剑。   冯姨娘望着长剑上淋漓不尽的血几乎崩溃,更加用力地拉扯着岚吾君的衣摆道:“不要!不要!你要杀就杀庄奉贤和庄殊好了!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的必儿?必儿他冒着风险给你们送信!哪里有错了?你们无缘无故杀了我儿子还不够吗?竟然还要杀我?”   岚吾君微微蹙着眉,用一种懵懂无辜地眼神打量着满脸泪痕状若疯癫的冯姨娘:“我也不想杀你的儿子,谁让庄老宫主什么都不肯说呢,我总得找人要挟要挟他呀。”   说着俯下身来,含笑望住冯姨娘的双眼:“其实呀,我原本没打算杀你,可你又吵又闹,还抓脏了我的衣裳,所以我只好让你去死了。”   “噗”地一声响,长剑没入冯姨娘的心口。   冯姨娘半张着的嘴巴颤了颤,睁着眼断了气息。   庄奉贤抬眸看了看死去的冯姨娘,又怆然地闭住了。   岚吾君则用帕子将冯姨娘摸过的地方拍了拍:“庄老宫主,您的夫人已经去了,你想好怎么死了吗?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我允许你挑个自己喜欢的死法。”   庄奉贤复又睁开眼睛,冷笑地望住岚吾君。   “岚吾君,老夫知道你为什么要绝了老夫的门。”   “哦?”岚吾君挑挑眉,“说来听听。”   庄奉贤道:“十年前,仙帝在仙后的引荐下派你前往北渊封印北妖皇,你败了,然而一月后,我却带领华阳宫弟子大胜而归。你自那以后便恨上了我,一心寻找机会想要报复我,如今不过是等到了这个机会,借题发挥。”   岚吾君看了庄奉贤一眼,哂笑着摩挲着剑柄道:“庄老宫主心思倒是精巧。”   庄奉贤满目嫌恶。   “既然话都说到这了,本君不妨让庄老宫主死得更明白点。”岚吾君压低声音在庄奉贤耳边道,“就是因为你,害得姐姐在仙帝面前失了面子,继而生了我的气,直到现在都没让我近过身,我这一腔怒火不撒在你身上又该撒在谁身上呢?”   庄奉贤本不屑一顾地听着,听到最后双目猛地瞪大:“你、你们!”   岚吾君嘴角荡起一抹暧昧不明却又邪恶至极的冷笑:“那……我便割了庄老宫主的头吧。”   握在其掌中的长剑刹那间灵光大震。   庄奉贤格外平静,漠然扫了岚吾君手中长剑一眼,扬头看向悬挂在城门上的两个儿子。   “殊儿,必儿……”庄奉贤泣道,“是爹对不起你们,爹这便来向你们赔罪……”   就在庄奉贤带着对盘龙谷滔天的恨意一心赴死之时,城门上忽然卷起一道狂风。   狂风带走了城门上悬挂着的两具体,继而俯冲而下,朝着岚吾君冲了过去。   岚吾君凤目一厉,跳到狂风前,一剑劈了下去。   “谁?!”   “岚吾君,许久不见,竟是连我都辨别不出了吗?”   狂风渐散,白衣如雪的容青玄显现而出。   “容青玄?”岚吾君一脸兴奋地瞪住容青玄,“居然是你?”   容青玄打开折扇摇了摇:“对啊,是我,岚吾君不是到处找我吗?我体贴你辛苦所以便赶来了。”   岚吾君不再说话,只盯着容青玄冷笑。   容青玄亦在冷笑。   原著中,这位岚吾君与容青玄交手不止一次。   虽然每次输得人都是他岚吾君,但这并不影响他继续向容青玄发出挑战,放眼整个九州,但凡容颜上乘修为绝佳的修士,都被岚吾君当做假想敌。   原因无他,只因这位在盘龙谷身居要职的仙后的亲弟弟太过自大,时时刻刻想在仙后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   “岚吾君,我既然都来了,你可不可以将庄老宫主放了?”容青玄望了望一脸震惊望着自己的庄奉贤。   “那可不成。”岚吾君摇摇头,“我都说了要取庄老宫主的命,便一定要取庄老宫主的命,做人岂能言而无信呢?”   早就料到会被岚吾君这个疯批拒绝的容青玄笑了笑。   “所以呢,你们今天都得死,死了我好回去向我姐姐姐夫交差。”岚吾君轻抚着剑身,“容青玄,叫你那徒弟出来吧,在本君面前有什么好藏的,早死晚死都得死。”   容青玄轻扯了下唇角:“谁说我徒弟藏起来了?”   他望了望天边缓缓升起的骄阳:“别急,他马上就来了。”   容青玄话音刚落,一道巨大的赤金阵网从天而降,金云盖顶一般压在了一众盘龙谷弟子的头上。   “这是什么?“岚吾君仰着头,慌乱而恼怒道。   容青玄缓缓收起折扇:“这叫关门打狗阵。”   说罢,两道白闪自金色巨阵飞下,落在容青玄身侧。   岚吾君难以置信地瞪着站在容青玄身侧的那两个人道:“丹阳子?容青玄的徒弟?”   丹阳子和龙篱沉默不语。   适才他们三人趴在城墙上,将此处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忍无可忍何须再忍?   盘龙谷怎样?大不了以命换命,今日若是救不走庄奉贤,便豁出去拉着盘龙谷的人一起死在这!   “师尊。”早已恨得咬牙切齿的龙篱道,“庄公子的尸体已经收好了。”   “好。”容青玄向丹阳子传声,“丹阳子,阵已布好,你走吧,我们师徒可不想拖累你。”   丹阳子哼了一声传声回来:“走?别了,我还是留下来帮你们师徒两个收尸吧。”   容青玄勾唇召唤出斩风剑:“那可真是谢谢了。”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读出来,那个,嗯…… 第四十九章   剑芒凌空,容青玄指尖捏诀,飞向岚吾君。   “哼,找死。”岚吾君邪魅一笑,化成一道紫色闪电迎了上去。   双剑当空对击,火光漫天。   盘龙谷弟子中间忽地冲出四头凶兽,嘶吼地朝龙篱和丹阳子扑了过去,龙篱提剑而起,迎向最为凶猛的两头,一剑刺入凶兽的眉心。   面容狰狞的凶兽张开血盆大口,喊得地动山摇。   混乱中,金阵嗡地一响,在半空中层层裂变,变成一口金钟的模样。   转动着的金钟嗡鸣阵阵,似在呜咽,似在低吟,盘龙谷弟子人集结于金钟下,飞快布下剑阵,与金钟相抗。   “丹阳子师叔!”不知何时跳到凶兽背上的龙篱急道,“他们要破你的阵!”   被另外两只凶兽缠的无法脱身的丹阳子桀骜一笑:“破阵?呵呵,他们想的美。”   便腾空而起跳出两只凶兽的围困,朝金钟弹出一记灵光,灵光漫入金阵的瞬间,阵中金芒化成利箭如雨而下,锋利的箭羽轻而易举的穿过盘龙谷弟子的身体,却没有一支落在容青玄等人的身上,不多时,整座东皇山便回荡起了盘龙谷弟子的惨叫声。   岚吾君望着一个又一个倒在金箭下的弟子怛然失色,分神之际,斩风剑擦着他的脖子扫了过去。   岚吾君一愣,化成一团紫色雾气从剑下避开,于容青玄十步之外再次现身。   容青玄提剑笑道:“岚吾君小心些,你下次分神容某就不手下留情了。”   岚吾君抬手抹过剑锋扫过的地方,惊见一片血痕,暗暗咬牙抹去了血迹:“容青玄,数年不见,你的修为倒是精进不少。”   “承让承让。”容青玄道,“岚吾君亦令人刮目相看。”   岚吾君哼了一声,瞥了丹阳子与龙篱一眼:“你该不会以为仅凭你们三人和一道破阵,便能从这里杀出去吧?”   “我们没打算杀出去啊。”容青玄一脸悠然,“我们是想拉着你们一起死在这。”   岚吾君一愣,旋即大笑起来:“哈哈哈!一起死?不,你想错了,死的人只会是你们。”   便收起长剑,优雅地拍了拍手。   又是四只凶兽从虚幻之境冲了出来,扑向龙篱与丹阳子,好不容易将两只凶兽制服的龙篱不得不再一次提剑杀了上去。   容青玄望着龙篱与凶兽缠斗的身影,心头蓦然缩紧。   “容青玄,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感受到容青玄的不安,岚吾君越发得意起来,“既是我岚吾君亲自出手,便绝不会失手,便是你容仙师再厉害,厉害过整个盘龙谷吗?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无畏的反抗了。”   “废话少说!”容青玄恨道,“我偏要反抗,你奈我何!”   容青玄捏了个诀,拂袖扬剑,身后立刻幻化出三个分身。   “虚神之力?”岚吾君望着那三个与容青玄一模一样的修士道,“容青玄,你何时进阶的虚神之体?”   容青玄猛地抬起双眼:“刚刚!”   一道分身飞向龙篱,另外两道则将岚吾君围了住。   岚吾君目光一紧,御剑如风,却被容青玄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回击。   狂风之下,岚吾君的表情渐渐狰狞,容青玄却是那样的云淡风轻,眼看着雪色灵焰层层将岚吾君包围,将其禁锢其中,忽然,一条半丈来长的人鱼骨从灵焰中飞了出来,直逼容青玄面门而去。   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人鱼骨散发着比容青玄掌心灵焰耀目十倍不止的光芒,容青玄只看了那人鱼骨一眼便双膝发软,心口发慌,腹中运转灵力的金丹莫名一颤,周身灵力顿然凝滞,法力不再。   他轻哽了一声,从云间笔直坠落。   三道分身随着容青玄灵力消散的瞬间而随风而去,龙篱被骤然消失在眼前的容青玄分身惊得怔在原地,举眸一望,却见容青玄若一片白云飘了下来。   “师尊!”龙篱惊叫一声,闪电般飞向容青玄,将他虚弱的身子抱在了怀里。   他带着容青玄落在庄奉贤身旁,不住呼唤:“师尊!你醒醒!你醒醒啊师尊。”   容青玄紧紧闭着眼睛,仿佛已坠入梦境。   “容贤弟!”庄奉贤悲痛欲绝,“你跑回来干什么?你怎么这么傻!”   制服了容青玄的人鱼骨仍漂浮在半空中,散发着森森绿芒,丹阳子看了那人鱼骨一眼,飞到容青玄抱起双臂道:“你师父被那东西伤过?”   “我不知道。”龙篱摇摇头,慌乱地望着丹阳子,“丹阳子师叔,你有没有办法救师尊?”   丹阳子默了默,指尖捏了个诀,弹入容青玄眉心。   软在龙篱怀中的容青玄倏地绷直了身体,气海处缓缓现出一抹金光,不多时,金光消散,容青玄缓缓睁开眼睛,终是醒了过起来。   “师尊!”龙篱撤开一直为容青玄输送灵力的手,“师尊,你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丹阳子则啧了一声:“容青玄,你在城门上说得信誓旦旦,说和岚吾君打了八百回,这厮绝不是你的对手,怎的就被人家从天上揍下来了。”   容青玄咬了咬牙,靠着龙篱肩头不语。   他是有把握干掉岚吾君,他也差点成功了,谁道那岚吾君居然将人鱼骨拿了出来!   原著中,原装货便是被龙篱他爹用那根人鱼骨打回原形,在仙府中整整休养了十三年才重塑金丹,幻化成人,重归暮苍山。   如今,岚吾君居然又将那根该死的人鱼骨亮了出来。   “哈哈哈!怎么样容仙师,人鱼骨的滋味可好受?”岚吾君一手在前一手在后,笑意魇魇道,“因知要来对付你,本君特意从仙帝那里讨来了这个宝贝,看来容仙师的修为还是不够精进,要不然怎么会折在人鱼骨下两次呢?”   容青玄面无表情地瞪着岚吾君,只觉得原身七寸处隐隐发痛,那里留有人鱼骨的旧伤,相当于被人鱼骨做下标记,但凡人鱼骨现身,那道旧伤便会发作,伺机夺取容青玄的命。   丹阳子望着容青玄渐渐拉长变青的瞳孔,略带惊讶道:“容青玄,你该不会要在这里变回原身吧。”   容青玄紧闭着嘴,额间隐隐冒出了冷汗,龙篱焦心不已,紧抱着容青玄道:“师尊,师尊……”   容青玄看也不敢看龙篱一眼,忽地,七寸处传来一股蚀骨的痛意,搅得他气海翻涌真气逆行,他试着压制体内暴走的灵力却于事无补,紧闭的双唇颤抖着张开,腥甜的血水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师尊!”龙篱紧抱着容青玄的手轻颤着,瞳孔倏地放大,溅落在容青玄雪白衣袍上的血珠若一朵朵血梅在龙篱瞳孔中绽放。   血色将漆黑的双眸晕染,终于,那双深邃幽静的眸子烧得殷红如血,面上的红纹若烈火般燃烧起来。   他布下一道结界护住容青玄,猛地转过头去,盯住浮在半空,洋洋得意望着他们的岚吾君。   “呀,生气了。”岚吾君盯着龙篱红光流转的脸冷笑道,“别气了,抓紧时间和你的师父说两句遗言吧,再晚可就没机会了。”   龙篱松开容青玄,缓缓站了起来。   漫天箭羽随着龙篱的动作齐齐停下,调转箭尖,与龙篱的目光一道对准了岚吾君。   岚吾君一愣,尚未作出反应,金箭穿破空气,笔直朝他射了过去。   “雕虫小技!”岚吾君召回人鱼骨,催动法诀,刹那间在身前结出一道绿色结界。   撞在结界上的金箭颤抖着化成金粉,簌簌而落,不多时,地面上便结出了一层金灿灿的粉霜,岚吾君得意极了,正欲催动人鱼骨折磨容青玄,一把闪耀着雀蓝光芒的长剑穿破结界,刺在了他手中的人鱼骨上。   人鱼骨猛地一震,硬生生从岚吾君的手中挣脱了出来,遭受反噬的岚吾君连连后退,重新运力想要召回人鱼骨,却见长剑之后显现出一俊美少年,那少年目如寒冰,散发着森森杀气,神色苍凛,令人不寒而栗。   “容青玄的徒弟?”岚吾君觑着龙篱赤红的双目,“你是人还是魔?”   龙篱微微扬眸,将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破云剑握在了手中。   一道虚幻的雀蓝身影浮现在龙篱的眉心处:“去!杀了他!”   龙篱在岚吾君惊诧的目光中回应道:“不用你多言,他敢伤我师尊,我必要他的性命。”   便将周身灵力灌入破云,长剑直指蓝天。   碧空如洗的蓝空刹那间乌云密布,狂风乍起,电闪雷鸣。岚吾君无不慌乱地望着头顶飞快聚集的乌云:“魔!你小子是魔!”   龙篱置之不理,在轰鸣雷声中朝着岚吾君挥下破云剑。   雀蓝色的灵焰汹涌澎拜,以蛟龙之姿冲向岚吾君,岚吾君慌忙用人鱼骨来抵,一蓝一绿两道灵焰当空交缠,滔天的灵力震得大地都震颤起来。   岚吾君催动着人鱼骨的手青筋迸现,微微颤抖,龙篱却镇定自若,游刃有余,他猛地扬起双眸,不知催动了什么诀,只见破风剑上涌出八条雀蓝色的灵鞭,灵鞭在半空中纠结缠绕,争先恐后地圈住岚吾君的身子,将他一层层绑了起来。   鼎力催动着人鱼骨的岚吾君分身乏术,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层层蓝光包围,他不甘地痛骂:“容青玄,你居然收了一个魔为徒!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容青玄仰望着将岚吾君吊打的龙篱,心情异常复杂。   也只有龙篱的神魔之力能抵抗人鱼骨,只是,龙篱的魔力何时变得这么强悍了。   他额间不闪耀的那抹蓝色光芒,便是鬼纹眼中射出的那道蓝光?便是一直纠缠着龙篱的“坏东西”?   他曾追问过蓝光的事,想要替龙篱将他体内的“坏东西”引出来,龙篱却说那“坏东西”他能压制得住,这事便不了了之了,如今看来,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容青玄,看来你知道啊……”同样目光灼灼望着龙篱的丹阳子道。   容青玄木着一张脸:“知道什么?”   丹阳子望着龙篱周身的魔气声音一沉:“知道龙篱是魔。”   容青玄沉默不语,眼看着龙篱打掉人鱼骨,提剑朝一动也不能动的岚吾君刺了过去。   容青玄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大脑被抽空,什么事情也无法思索,但见破云剑的剑尖就要穿破层层蓝焰刺入岚吾君的命门,一把熠熠生辉的银色宝剑从天而降,挑开了龙篱手中的破云剑。   不好!   虚弱如容青玄硬是在看清那柄银色宝剑的瞬间站了起来,他不顾危险御剑而起,然而龙篱已是被一条乌黑铁链捆住了手脚,拖向大地。   “阿篱!”容青玄冲到半空接住被拴天链紧缚住的龙篱,与其一并摔在地上。   拴天链奇重无比,硬生生在地面砸出一个巨坑,容青玄躺在巨坑内,感觉周身骨头都裂了。   头顶的钟状金阵缓缓散去,白锦年与蓝束心带着暮苍山诸位峰主从虚空之境走了出来,缓步来到容青玄师徒面前。   白锦年的神色数十年如一日的平静着,只是眼神冷得可怕,仿佛所见之人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一样。他悄无声息地望了容青玄师徒片刻,云袖一挥,化去了束缚着岚吾君的蓝芒。   岚吾君狼狈落地,却是气势不减,傲慢地盯着白锦年道:“白掌门,你来了?好啊,你便亲自瞧瞧你暮苍山教出来的好峰主,好弟子,本君等着你的交代!”   白锦年并未给岚吾君什么好脸色,目光从其面上扫过,定定望住容青玄道:“容师弟,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暮苍山,还有没有我这个掌门?”   “掌门师兄……”容青玄无奈望着白锦年,心知掌门出手,无力回天,“千错万错都是青玄一个人的错,青玄愿意接受一切处罚。”“不!是我杀得人!是我犯的错!”龙篱忍受着拴天链的痛苦折磨道,“是我掳劫走了师尊,是我逼得师尊与盘龙谷作对!掌门,你杀了我吧!放过我师尊!”   “阿篱!”容青玄厉声打断龙篱的话,“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还不快闭嘴!”   “师尊!”   “闭嘴!”   “好了!”白锦年幽幽道,“争什么争?你们闯出这么大的祸,以为还能逃得掉吗?”   容青玄微微一怔,转而自嘲地笑了出来。   是啊,有什么好争的,事到如此,他们师徒谁能逃得掉。   “掌门师兄说的是。”容青玄闭住眼睛,“带我们回暮苍山吧。”   白锦年沉默片刻,冲其身后的护法弟子轻抬了下手:“将容青玄极其孽徒龙篱带回暮苍山!”   ————   暮苍山主峰焰雪峰下建有整个修真界仅次于盘龙谷天狱的牢狱,萤火窟。   虽有个极为浪漫的名字,可这萤火窟却是所有暮苍山弟子最为害怕的所在,此处幽暗阴森,死寂空荡,不见天日,唯一的光芒则是窟外偶尔飞过的萤火虫,故而取命萤火窟。   每个被关在萤火窟中的罪人都要经历漫长的黑暗,无尽的等待,最终在绝望中濒临崩溃,或疯或傻,或爆体自陨,以求解脱。   千年之间,被关入萤火窟的弟子不过百人,皆是犯了重罪,罄竹难书的大恶人,而如今,容青玄师徒便被关押在这里。   容青玄独守一窟,盘膝坐在冰冷的玉砖上,迟迟无法入定。这里睁开眼睛面对的是黑暗,闭上眼睛面对的也是黑暗,时间仿佛在此静止,生命似乎在此停滞,容青玄感觉自己不出三天便会疯掉,与其受此压抑痛苦的心理折磨,他宁愿白锦年一剑了结了他,赏他个痛快。   一想到死,容青玄不觉苦笑,然而脑海中却飞快转过了龙篱的身影,一瞬间,他连苦笑都笑不出了。   也不知龙篱怎么样了,那条拴天链是否还在他的身上。   容青玄越想越揪心,对于他们师徒二人的未来充满了迷茫。   或许他们都会死,只是龙篱死后会重生,而他就真的玩完了,他虽然不想死,可为救庄奉贤求仁得仁,也算没有白死。希望知道身世后的龙篱能看在他所做的善事上少恨他一点,如此,他便满足了。   如此这般的胡思乱想着,忽然,漆黑的窟门前亮起一道光,紧接着两道修长的身影来到了他面前。   容青玄眯着眼睛望住那道光,冲着光后的二人微微一笑:“来了?”   钟厌九和丹阳子齐齐摘掉斗篷上的帽子,半蹲在容青玄面前。   容青玄所在的窟外都是水,是以格外阴冷潮湿,钟厌九忍不住道:“掌门师兄也太狠了,那么多窟,为何偏偏选了这么远,这么阴气的一道给容师兄。”   容青玄毫不在意,冲着钟厌九和丹阳子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会来看我。”   钟厌九期期艾艾了一会,解开斗篷披在了容青玄的身上,他抿着嘴戳了戳容青玄头顶若隐若现的掌门法印:“还加了一道印,这是怕你逃了吗?”   “应该是吧,总之我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掌门师兄再怎么对我都是应当应分的。”容青玄道。   “应当应分?”钟厌九冷笑,“庄老宫主昨夜在掌门师兄那里待了一整夜,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给了掌门师兄,便是你与你那徒儿百般是错,他盘龙谷便什么错都没有吗?不过是一颗小小的血菩提,且还是仙后驻颜之物,若不是他盘龙谷太过跋扈专横,事情何以发展到这步田地。”   “可杀人就是杀人了,得罪了盘龙谷就是得罪了。”容青玄淡定道,“我与我徒儿所做之事不后悔,纵然有错,也认了。”   钟厌九诧异而震惊地望了容青玄片刻:“你倒是潇洒,只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容师兄,这一回只怕掌门师兄有心保你也保不下了。”   容青玄挑了下眉:“处决结果出来了?”   钟厌九咬了咬唇,艰难道:“三日后,祭剑台,诛邪剑。”   短短九个字,容青玄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也就是说,三日之后,白锦年会亲执诛邪剑送走他们师徒。   面对这个可以预料的结果,容青玄显得分外平静,又或者是这个打击太大了点,大脑接受无能,宕机了,然而钟厌九却难过的哭嚎起来:“容师兄,掌门师兄为你说尽了好话,开出一串优厚的条件,只求能保你一命。仙后本有松口的迹象,然而那岚吾君实在可恶,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硬是要仙后改变了心思,命掌门师兄杀了你们两个,容师兄……”   钟厌九嚎啕:“这可怎么办啊……”   容青玄一颗心被钟厌九哭得一揪一揪的,他叹息着将钟厌九扶了起来:“好了阿九,不哭了,死有什么的?不过是一闭眼的事情,总之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活够了。”   他将钟厌九面上的泪痕擦了擦,温和地说:“阿九,你替我转告掌门,他的心意我都记在心里了,只是万不要再我做出得罪盘龙谷的事了,容青玄甘心赴死,没有遗憾。”   “容师兄……”钟厌九抽泣的扑进容青玄的怀里。   容青玄轻轻拍着钟厌九的头,就像平日里安抚龙篱那样,丹阳子始终神情冷漠的望着他们两个,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可他既然和钟厌九来了,定然是有话与自己讲。   容青玄瞥着丹阳子,扶起钟厌九道:“好了阿九,我有些话要对丹阳子师弟讲,你帮我放风好不好?”   钟厌九猜到容青玄要和丹阳子说小话,点点头,依言避开了。   容青玄望着钟厌九离去的背影忧伤的叹息了一声,继而平静地看向丹阳子:“阁下,看在容某快要死了的份上,可否告知阁下的真实身份?”   丹阳子不羁地笑了笑,大喇喇坐在容青玄身前,挠了挠下巴。   容青玄上下扫了丹阳子两眼:“你很在乎龙篱,明知重回东皇山有风险,为着龙篱,你还是跟来了。难不成你真是龙篱的亲生父亲。”   容青玄故意用龙篱的身世刺激丹阳子,因为他真的好想知道丹阳子的真实身份,若是不将这个问题弄清,他会死不瞑目的。   “你这个人,我都跟你说过了我不是龙篱的爹,你怎么还这么说?”丹阳子撇了撇嘴,“实话告诉你吧,我是霜傲雪的徒弟,杉泽。”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你们为什么不评论了,我好慌…… 第五十章   “杉泽?”容青玄蹙眉想了想,待想起杉泽其人之后,险些昏死在地。   杉泽??!!   那个随霜傲雪一起去见了阎王的魔族四公子之一的杉泽?   他怎么还阳了!   “你、你是杉泽?”容青玄十分地难以置信。   丹阳子点了点头。   容青玄傻了,脑海中不由自主响起了聊斋的片尾曲。   杉泽的一生,与龙篱亲娘霜傲雪紧密相连。   起初的杉泽与霜傲雪,那真是杨过与小龙女一般的存在,只是霜傲雪这位小龙女后期被龙篱他爹那条貌美如花的真龙天子给勾引走了,只剩杉泽一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然而即便被背叛,杉泽依旧对霜傲雪不离不弃,敬爱有加,一点因爱生恨的架势都没有,后霜傲雪被龙篱他奶奶追杀,杉泽一直保护在侧,便是与霜傲雪一并赴死也无怨无悔。   原著中被杉泽感动这份无怨无悔的痴情打动的读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哭着喊着求作者救回来,妈的,还就真救回来了。   容青玄按下心中的咆哮,强作淡定道:“原来是魔族四公子之一的杉泽君,失敬失敬。只是传闻杉泽君与霜公主身陨于无妄海,怎的……”   怎的你妈的又活了!   丹阳子出神地沉默了下去,许是想起了过往不开心的事,半晌,幽幽道:“或是我执念太深,又或是命不该绝,总之我的灵魂飘回了不死城,并在不死城遇到了真正的丹阳子。”   “丹阳子?”容青玄眼睛亮了。   “对,就是钟厌九心心念念寻找的那个丹阳子,他当时被霜飞儿折磨的半条命都快没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见到我之后便求我杀了他,我没有杀他,而是夺了他的舍,借他的身体回到这个世上。”   果然,真正的丹阳子已经死了……容青玄问道:“然后呢?”   丹阳子道:“然后我就逃了呗,霜飞儿留下折磨丹阳子的饕狗认出了我,夹着尾巴就跑了,我顺利离开不死城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我师父儿子的下落。”   容青玄闻言眉心一跳:“你去找龙篱。”   “是。”丹阳子沉默的瞥了容青玄一眼,继而道,“我那时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记得他被盘龙谷的人抢走了。可当我带着我师父留下的相思铃赶往盘龙谷时,相思铃却没有任何反应。”   “我意识到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简单,便回到不死城,向枯象之井询问了那孩子的下落。”   “枯象之井?”传闻知道人世间任何事,但想获得答案必要承受代价的枯象之井?   “你、你问了枯象之井?”容青玄惊道。   “没错。”丹阳子平静道,“而枯象之井中显现出的答案,正是暮苍山青竹峰,你容青玄身边的一个小弟子。”   容青玄倒吸一口冷气。   怪不得丹阳子一见到他就向他追问龙篱的下落,怪不得他听到钟厌九说龙篱已死时是那样的反应。   “所以,你付出的代价是?”   “就是那一身的白毛啊。”丹阳子微叹了口气,“我被象枯之井中显现出的异象迷惑了心智,昏死在了象枯之井旁,醒后发现自己被象枯之井传送到了蛇灵山,随后便被容青遥关押了起来,直至遇见你和钟厌九方得以逃脱。”   讲述完一切的丹阳子自嘲地笑了笑。   容青玄莫名同情了丹阳子片刻,虽然将要嗝屁的他没资格同情任何人。   “你既以丹阳子的身份回到了暮苍山,见到了龙篱,为何没有向龙篱讲明自己的身份来历呢?”容青玄好奇地问。   丹阳子望着容青玄的目光微顿,审视了容青玄片刻后冷笑道:“你觉得呢?”   容青玄摇摇头,他疲惫至极,懒得思考一切问题。   丹阳子继续冷笑:“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你不给我机会说。我若要与龙篱说出自己的来历身份,势必要讲明龙篱其母是魔,龙篱身上有一半天魔血这件事。而你却是灵修,是暮苍山的峰主,是所谓的正,你若是知道座下弟子是魔,你会放过他吗?”   容青玄恍然大悟:“所以你一直在忌惮我,害怕我知道了龙篱的身世后对龙篱不利?”   “是。”丹阳子意味深长的觑了觑眸,“不过看起来你早就知道了,并且似乎对龙篱的身世也了如指掌。”   容青玄微怔:“杉泽君何出此言?”   丹阳子轻声一哼:“适才我说我要去找我师父的儿子,你脱口而出我要去找龙篱,你的反应未免也太快太敏锐了些。”   容青玄默默垂眸,凉凉道:“你想多了,我不过是顺口一说罢了。”   “或许吧。”丹阳子目光凛凛地望着容青玄的双眼,“总归希望你是真的对龙篱好。”   容青玄笑了笑。   二人沉默地对望了许久,忽然,丹阳子道:“是你将龙篱从盘龙谷偷出来的吗?”   容青玄心跳蓦地漏跳了一拍,面前却一派镇定:“你说什么?”   丹阳子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容青玄,窟中灯火幽暗,容青玄的面前又遮瞒了乱发,他面上的表情,他又如何能看得清呢?   “你不用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即便真的是你将龙篱从盘龙谷偷出来我亦不会怪罪你,相反的,我会感谢你,感谢你没让我师父的孩子在那个恶心的地方长大。”   容青玄沉默不语,丹阳子也不理他,自顾自道:“说起来,那个孩子还真是像我师父,热血,冲动,嫉恶如仇,天不怕地不怕的。我曾陪着我师父恣意洒脱的闯九州,如今,便也陪着他。”   说罢,丹阳子丢掉火折站了起来,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会把龙篱救出来的,你……安心上路吧。”   撂下这句话后,丹阳子扬长而去。   “等等!”容青玄厉声唤住丹阳子。   “怎么了?”丹阳子转身道。   容青玄停顿了片刻,沉声道:“白毛怪,你打算怎么救龙篱?”   丹阳子被容青玄这个问题问得脸色有些难看:“我还没想好。”   容青玄嗤笑:“只有三天了,你确定你能想得出办法吗?”   丹阳子:“……想不出办法也得想。”   萤火窟重归寂静。   容青玄在黑暗中闭了闭眼睛,内心如海浪般在翻涌。   他不能如此消沉,合该与丹阳子一样想出个办法救龙篱才是。   虽然即便不救龙篱,龙篱也会以王者之姿回到这个世界上,可是,可是若能掩藏下那些不堪的秘密,让龙篱心中无恨地活在这个世上不是更好吗?   他总归还是不愿意被原装货拖累,总归还是想在龙篱的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   再说了……死多可怕啊,便是他不怕死,却也不想死……   容青玄不停的头脑风暴着,忽然,一身穿黛色剑服的女弟子提着灯笼走了进来,跪在容青玄身前。   “容师叔……”   容青玄借着烛光将那女弟子定睛一看:“你是?”   “弟子江玉婉,容师叔认不出了吗?”   江玉婉?   容青玄慌忙抬手将江玉婉扶了起来:“原来是江师侄,不知江师侄到萤火窟来所为何事?”   江玉婉急匆匆道:“容师叔,我是来替龙篱传信的。”说着将一柄巴掌大小的玉如意交给容青玄,“容师叔,你拿着它便能和龙篱对话了。”   容青玄狐疑地接过玉如意,来不及多问什么,紧张地冲着玉如意道:“阿篱?”   不多时,玉如意中传来了龙篱的声音。   “师尊……”   容青玄的心随着一声师尊蓦然收紧。   攥着玉如意的手止不住地抖了起来,容青玄强忍着心中翻涌着的血气,尽量平静地问:“阿篱,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龙篱的声音说不出的苍凉悲戚,“师尊,你还好吗?”   “师尊很好。”容青玄喉中渐渐哽咽,“阿篱,你不要害怕,师尊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   玉如意那边的龙篱忽然沉默了下去,容青玄慌了:“阿篱?阿篱?”   “师尊……”龙篱小声抽泣,“是阿篱,是阿篱害了你……”   容青玄浑身一颤,手指几乎要嵌入冰凉的玉体内。   “你胡说什么?你害为师什么了?发生的哪一件事不是为师甘愿做得?阿篱,师尊不许你胡思乱想,你听到了吗?”容青玄咬着牙道。   “是,阿篱听到了。”龙篱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些,声音却还是那么微弱,“师尊,阿篱不想你死……”   容青玄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了。   他亦不希望龙篱死。   容青玄对着玉如意沉默下去,明明知道龙篱还在等待着他的回话,心情却沉痛的无法作答。   侯在一旁的江玉婉早已泣不成声,她晃了晃容青玄的袖子:“容师叔,你说哈啊,龙篱还在等着你……”   容青玄喉结上下滚了滚,重新抬起头道:“你放心,师尊不会死,阿篱也不会死,我们师徒都会好好的活下去。”   然而这一次,龙篱却没了反应。   容青玄手执玉如意近乎崩溃:“江师侄,龙篱为什么不说话了?”   江玉婉忙将玉如意拿回手中看了看:“没有反映了,怕是白师姐那里遇到了什么意外,带着玉如意离开了萤火窟。”   “白师姐?”容青玄沉吟片刻,“你是说白如梦?”   江玉婉点点头。   原来是白锦年的妹妹在暗中操作,怪不得江玉婉这样的小弟子能成功进入萤火窟,出现在自己面前。   “有劳两位师侄了。”容青玄动容地说,“你们赶快离开萤火窟吧,若被掌门发现就不好了。”   江玉婉又是点了点头,冲着容青玄拜了拜道:“容师叔,你不要担心,师尊已经再想办法救你们了,相信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   容青玄一听,本欲叫江玉婉替他带个话给玉无欢,不要再为他付出无谓的努力,然而江玉婉已经离开了。   黑暗渐渐将容青玄的身影吞噬。   时间一分一秒悄然而过,不知潮汐日落的容青玄时而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时而又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   也不知具体过了多久,萤火窟的结界再次被打开了。   假寐着的容青玄缓缓睁开眼睛,只当是钟厌九来看望自己,不想竟是执法堂的弟子走到他身边,将他头顶的掌门金印除了去。   “已过去三日了吗?”只当要被拉出去行刑的容青玄道,“龙篱呢?也被带走了吗?”   执法堂弟子不语,一左一右扶起容青玄,将他带出了萤火窟。   容青玄满心狐疑,虽然他这两日精神不济,可怎么掐算也不该已过去了三日,况且,为什么是执法堂的弟子带他赴刑,他容青玄再怎么说也是暮苍山一峰之主,好歹应有其他峰峰主同行啊。   难不成白锦年已经嫌恶他到这种地步,连最后的已是体面也不肯留给他?   想着想着,容青玄已经在执法堂弟子的带领下走出了萤火窟。   阳光猝不及防的透过半开的结界撒了进来,照耀在容青玄虚弱的身子上,在黑暗中呆惯了的容青玄一时无法适应如此刺目的光芒,慌忙闭住了眼。   他微微眯起一道眼缝朝外看了看,却见红红绿绿的钟厌九与玉无欢一前一后站在窟外,正静静等着他。   玉无欢神情淡然,勾人的桃花眼中几分心疼几分笑意,钟厌九则哭得惊天动地,仿佛容青玄已经死了。   这二人反差太大,一时间竟是将容青玄搞蒙了,他揉着太阳穴走到那二人身前,无力道:“玉师兄是和钟师弟前来送我一程的吗?”   玉无欢静静打量了容青玄片刻,从弟子手中接过一顶帷帽,扣在了容青玄头上。   呦,这是嫌他做出来的事丢人,不许他以真面目示人了。   容青玄木偶似得由着玉无欢摆弄,却冷不丁听玉无欢道:“回青竹峰之后好好休息一下,再叫弟子服侍着你洗个热水澡,冲一冲这一身的晦气。”   容青玄一愣。   “玉师兄,你说什么?”容青玄抬头道,“什么回青竹峰?你们不是要带我去祭剑台么?”   玉无欢温柔地替容青玄系好帷帽上的绦带:“不用去祭剑台了。”   不用?难道那仙后改变心意,不要他与龙篱的命了?   容青玄浑身凝滞的血液重新燃烧起来,他一把掀开帷帽,扯住哭哭啼啼的钟厌九道:“阿九,发生了什么事?”   钟厌九抹了把泪花:“容、容师兄,你、你没事了……仙后放、放过你了……”   “真的?”容青玄立刻追问,“那龙篱呢?他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钟厌九鼻子抽了抽,瞥了玉无欢一眼,继续哭去了。   容青玄被钟厌九哭得真气逆行,正待逼问,玉无欢将他揽在怀中道:“好了青玄,你先回青竹峰,剩下的事我们慢慢说。”   “可是……”   “听话。”   玉无欢语带不悦。   容青玄咬牙在玉无欢与钟厌九的面上扫了扫,心知事情有异,且从玉无欢口中问不出什么,便暂且按下心中的疑虑,依言回到了青竹峰。   入夏后的青竹峰,兰蝶遍地,鸟语花香。   弟子们分列两侧,屏息凝气,恭迎容青玄重归青竹峰,早已将一切准备好的林蔚兴奋地围着容青玄跑来跑去:“师尊,您是先休息还是先沐浴,亦或是先吃点东西呢?”   容青玄看了看身旁的玉无欢,淡淡道:“先休息吧。”   “是。”林蔚忙推开房门,将已点好的安神香放在了容青玄床前。   房中一切如故,只是少了龙篱的身影,自打祭剑大典结束后,他的这位座下大弟子,便再也没有光明正大的踏上青竹峰过。   玉无欢无限温柔地扶着容青玄坐在床上,替他解下帷幔,柔情似水道:“青玄,我和掌门师兄还有事情处理,你先歇着,我晚一点来看你。”   容青玄很想问问玉无欢仙后为何改变了主意,赦免了他,可玉无欢既是急着要走,定然是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容青玄便也不勉强,笑笑道:“玉师兄有事便去忙吧,我没事的。”   玉无欢笑着揉了揉容青玄的肩膀,起身走出房外。   玉无欢一走,容青玄便炮仗似得蹿了起来。   “林蔚。”容青玄冲着窗外道,“去把你钟师叔请来。”   “来了来了,我一直跟着你们呢。”钟厌九小贼似得跳进房门,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关上,蹑手蹑脚地走到容青玄身前,“容容你喊什么喊哦,若是被玉师兄听到了折回来该如何是好?”   容青玄单刀直入:“仙后为什么赦免了我?”   钟厌九小脸一白,为难地望着容青玄,支支吾吾起来:“哎呀,这、这这这……”   “这什么这!”容青玄急得直瞪眼,“你快说啊!你要急死我吗?”   钟厌九又是鹌鹑似得扭捏了一会,这才道:“容容,我说可以,你、千万撑住啊……”   “说吧!”死他都扛住了,还有什么扛不住的。   钟厌九做作地清了下嗓子:“仙、仙后之所以答应赦免你,是、是因为玉无欢师兄说、说……”   “说什么!”容青玄恨不得把钟厌九的舌头扯断。   “说说说、说你是他的未婚妻……”   容青玄大脑空白了三秒,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卧槽啊!!!   这个世界敢再诡异离奇一点吗?未婚妻?玉无欢的未婚妻?   容青玄惊得双目发直,后槽牙“硌硌”打着颤,钟厌九一抽一抽道:“容容,你稳着些,我知道你和你那小弟子情投意合,早就有了夫妻之恩,可为保你性命这是唯一的法子!玉师兄也是顶了好大的压力,才说通了他父皇母后,答应了与你的这门亲事……”   容青玄脑袋快炸了。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盯着钟厌九,半天说不出一个字,钟厌九语无伦次的胡侃起来:“其实,其实这样也挺好啊,咱们暮苍山日后就多出一个王妃了,若是日后玉师兄登上了人皇之位,容师兄你便是皇妃了,皇妃虽不及仙后威风,却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威风啊。”   “你闭嘴!”容青玄气道,“给你个皇妃当你当不当?”   钟厌九一噎:“这、这玉师兄也没看上我啊……”   容青玄:“……靠!”   钟厌九屁股一扭一扭地凑到容青玄身旁,扒拉着他的刘海:“容师兄,你看开些吧,玉师兄待你多好啊,说句不中听的,追在玉师兄身后的仙家贵女多着呐,可他的心始终都在你身上。若不是仙后肯卖人皇之子一个面子,你这次啊死定啦!”   钟厌九越劝容青玄心里越烦,他宁愿死掉也不想被别人操控命运、   “龙篱呢?”容青玄暂且放下将要成为玉无欢妻子这件事,“他还是要死对不对?”   钟厌九扒拉着容青玄刘海的手一顿:“呃……是的……”   容青玄呼吸一滞,刹那间心如死灰。   钟厌九望着容青玄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便将做好的丸药递给容青玄:“这里面是我新制的药丸,既能压制你体内的残毒,也能助你入眠。容容,你好生休息几天吧,后日祭剑台,还是不要去了。”   容青玄的心咯噔一声响。   他面无表情地盘坐在床上,直至深夜。   夜晚的凉风携带着兰蝶花的香气扑到容青玄的面前,容青玄一颤,神游在外的三魂七魄缓缓归位。   房门外有人影闪过,他只看了那人影一眼便道:“进来吧,白毛怪。”   丹阳子破门而入。   冷峻的面庞上乌云密布,进了门便道:“容青玄,你倒自在。”   容青玄云袖一甩关上房门,一手撑在膝上,一手张开揉着两侧太阳穴:“有话直说吧。”   丹阳子一掀衣袍坐在容青玄对面,抱臂道:“你马上就要做王妃了,当然逍遥,龙篱呢?他后天便死了!”   “看来杉泽君并没有找到救助龙篱的办法。”容青玄仰起头,“既然你没有办法,那便听我的。”   丹阳子闻言一愣:“你有办法?”   容青玄淡淡一笑。   他当然有办法,且一早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快考试了啊?怎么小可爱都不见了~ 第五十一章   只是之前他以为自己要与龙篱一并赴死,虽有办法,却无法使用,如今他不用死了,这个办法便可正式启用。   “不错,我有办法救下龙篱,可如何能让龙篱活下去全靠你。”   “我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让龙篱活下去!”丹阳子急道,“你且说说你的办法。”   容青玄垂下眼眸,缓声道:“后日祭剑大典,我会请求掌门师兄许我亲手杀了龙篱。”   “什么?”丹阳子听到一半便惊了,“你要亲手杀龙篱?”   容青玄无视丹阳子的惊讶,继续道:“在杀他的时候,我会用的分身替他挡下诛邪剑的威力,并喂他吃下假死药,你只需将龙篱从坟墓中挖出来,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你要用分身去挡诛邪剑?”丹阳子再一次震惊。   “对。”容青玄笑着搓了搓手指,“我这不用经历雷劫便得到手的虚神之力全拜龙篱所赐,如今拿来救他,权当还人情了。   容青玄开了个不冷不热的玩笑,丹阳子却一点要笑的意思都没有:“如此,你势必会被诛邪剑反噬。”   容青玄自然知道用分身抵挡诛邪剑的后果:“管不了那么多了,诛邪剑是一切妖魔的天敌,东皇山下你也看到了,诛邪一出,便是龙篱体内的神魔之力也阻挡不了,也唯有我这条九天玄蛇的仙灵能抵挡一二。”   丹阳子闻言皱了皱眉,面上似有不忍。   容青玄继续道:“你将龙篱救走后,要想办法为他续命,我虽能挡下诛邪剑,但诛邪剑威力巨大龙篱势必会受重伤,到时候全靠杉泽君你了。”   丹阳子顿了顿道:“你放心,我会带龙篱回不死城,去找九死一生花。”   容青玄摇摇头:“九死一生花没用的,那玩意只对妖魔有效,龙篱只有一半天魔血,对他无效。”   丹阳子一听一双凤目立刻吊了起来,欲言又止地看了容青玄片刻,又垂下眸去。   容青玄懒得猜测丹阳子想说什么,想了想自己交代的还算全面,便换了个问题道:“白毛怪,所以一直帮霜飞儿的人是你对不对?”   “帮霜飞儿?”丹阳子觑了觑眼,“我何时帮过霜飞儿?”   “不是你吗?”容青玄一脸诧异,“告诉霜飞儿如何布复活阵,未安镇上将他二人放走,不是你做的?”   “我看上去很闲吗?”丹阳子冷道,“我和霜傲天一向不和,他家的闲事我可不管。”   “是么?”容青玄又问,“那你可知雀儿是谁?”   丹阳子摇头:“不知道。”   容青玄不禁陷入沉默,他知道丹阳子不会骗自己,可若一直在暗中对霜飞儿等施以援手的人不是丹阳子又会是谁呢?   罢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待替龙篱挡下诛邪剑,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呢。   “便这样吧,我没什么要交代的了。”容青玄重归平静,“杉泽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丹阳子绷着脸沉默了好一会,终是忍耐不住:“容青玄,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对龙篱这么好。”   他逼近了些,悄声在容青玄耳边道:“难不成真像外面所说的那样,你对龙篱情根深种?”   情根深种?   容青玄不由哂笑,看来大家都很好奇他对龙篱的感情。   容青玄认真的思索了片刻,沉声道:“哪有那么花哨,我只是不想欠他,不想有愧于他,不希望他想起我这个师尊时寒心罢了。”   说完,诚恳地朝丹阳子露出了一个微笑。   丹阳子盯着容青玄的双眼愣了愣,猛地站起来,转身朝向房门。   “容青玄,我代我师父感谢你。”   说罢,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容青玄的休舍。   熬过了两个漫长的夜晚后,容青玄沐浴更衣,在青竹峰弟子的簇拥下前往祭剑台。   庄严肃穆的祭剑台前,白锦年与岚吾君并列而坐,其他峰主则列坐在二人身后,个个敛容屏气,正容亢色。   容青玄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踏上玉石长阶。   白锦年见容青玄来了,立刻看向玉无欢,玉无欢起身道:“青玄,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在青竹峰好好休养几日吗?”   容青玄道:“既是我青竹峰的弟子惹出的祸事,我这个做师尊的,怎能置之不理?”   说着向白锦年问礼道:“青竹峰峰主容青玄见过掌门。”   白锦年淡淡瞥了容青玄一眼没有说话,岚吾君趁机道:“容仙师不在绣房里准备嫁妆跑到祭剑台来干什么?一会又是天雷又是血雨的,冲撞了你与玉仙师的喜事怎么办?”   容青玄凉凉瞪住岚吾君:“多谢岚吾君关怀,岚吾君管好自己的事便好,容某的事不劳您费心。”   说罢,面无表情地坐在了钟厌九的身旁。   钟厌九十分应景且难得的穿了一件灰袍子,见容青玄坐了过来,紧张地问:“容容,你还真来了?”   容青玄没有急着回话,而是看了坐在钟厌九身后的丹阳子一眼,丹阳子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举眸看向远方。   容青玄便也收回了目光,压着声音对钟厌九道:“我要的东西呢?”   钟厌九双眉紧蹙:“你先告诉我你要假死药干什么?”   “既是求假死药自然是求活啊。”容青玄好言好语地说,“阿九,你带来了吗?”   “带了带了。”钟厌九犹豫了一下后将一粒樱桃大小的药丸塞进容青玄的手中:“容容,药给你,你可不许乱来啊。”   容青玄小心珍重地将假死药纳入袖中:“放心,我绝不乱来。”   “还不开始吗?”岚吾君似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这容仙师都来了,他的徒弟呢?怎么还不带上来?”   白锦年遥望了下天际,冲着执法长老白迟镜道:“时辰已到,带人上来吧。”   “是。”白迟镜对身旁的弟子耳语了几句,不多时,只见两名执法堂的弟子带着龙篱踏上祭剑台。   龙篱颀长清俊的身影自白玉长阶后一点一点显现而出,数日不见,龙篱似乎消瘦了许多,本就棱角分明的脸上骨骼的轮廓异常清晰,乌目清亮,神色疲倦,高束的马尾松松垮垮,凌乱的碎发随风飘在面前,使那张原本就带着三分破碎感的俊颜更加摄人心魄。   容青玄在见到龙篱的一瞬便白了脸。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龙篱,十指紧攥,指节泛白,眼中一丝表情都没有,思绪亦像是神游到了九天之外,木然僵硬,仿若被摄了魂的醒尸一样。   钟厌九望了魂飞魄散般的容青玄一眼,幽幽叹了口气。   身缚拴天链的龙篱有气无力地走到祭剑台前,无神的目光自台上诸人面上扫过。   不过是漫不经心的一扫,不想,却是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无比思念的身影。   龙篱一愣,只当自己思念太甚以至于出现了幻觉,便定了定神,小心地抬起眼来,朝那个身影出现的方向细细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龙篱轻颤着向后退了半步。   他难以置信却又激动无比滴望着容青玄,无神的双目中,光华重现。   “师尊?”   龙篱颤声呼唤。   声音乘着清风吹入容青玄的耳中,搅得他心肺生疼。   “师尊!师尊!”龙篱发狂般朝容青玄扑了过去,执法堂弟子见状飞扑而起将龙篱踹倒在地,用两把长剑将龙篱叉在了地上。   拴天链似被龙篱的举动激怒,闪动着灵光缩紧了半圈,隔着数丈远的容青玄清晰地听到了龙篱骨骼崩裂的声音。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却被一旁的玉无欢不动声色地按了住。   容青玄看也不看玉无欢,只望着倒在地上咬牙相撑的龙篱,他忽然希望快一点,快一点请出诛邪剑,快一点让龙篱解脱,不要再让他受拴天链的折磨!   那可是上古神器拴天链啊!别说龙篱身上只有一半的魔血,便是全盛时期的霜傲天也抵不住拴天链的威力!   “还不行刑吗?”容青玄冷淡道。   岚吾君颇为意外地回头看了容青玄一眼,笑笑:“白掌门,容仙师都等不及了呢,快些吧。”   白锦年挥了下手,立刻有弟子冲到龙篱面前,将他架起来捆在了通天柱上。   高耸入云的通天柱睥睨苍生,龙篱匍匐在其身下,宛若一只毫不起眼的蝼蚁,执法堂长老白迟镜声如洪钟,缓慢而清晰道:“暮苍山青竹峰第三十九代弟子龙篱,凡人之体,实为魔修,以下犯上目无尊长,寻衅挑事滥杀无辜,今请诛邪剑,废龙篱之魂身,肃清邪佞,以儆效尤。”   白迟镜声落之时,一把熠熠生辉的银色长剑携风带闪从天而降,横在掌门白锦年面前。   白锦年缓缓起身,便是要催动诛邪剑。   “且慢。”人群中,有人忽然道。   众人齐齐朝声音所来之处望去,却见容青玄不慌不忙站了起来。   钟厌九眉心一跳,玉无欢亦变了脸色,钟厌九慌乱地望着朝容青玄看过来的人,小声道:“容容,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你可不要乱来啊!”   玉无欢亦道:“青玄,你想干什么?”   容青玄冲他二人笑了笑,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中走向白锦年。   他端然站在诛邪剑后,透过诛邪剑散发出的凛凛灵光仰望着白锦年道:“掌门师兄,青玄有一不情之请。”   白锦年目光冷到了骨子里,克制而不悦地说:“你欲请何事?”   容青玄顿了顿,道:“请掌门师兄允许我亲手了结了那孽徒。”   一语出,全场哗然。   正在饮茶的岚吾君放下茶盏,哂笑着睨着容青玄:“容仙师要亲自动手啊?这可真是出人意料,白掌门,既然容仙师有这等觉悟,咱们便成全了他好了。”   白锦年沉默地审视了容青玄片刻,一挥衣袖,将诛邪送至容青玄手中。   容青玄紧握诛邪剑,冲着白锦年一拱手道:“多谢掌门成全。”   说罢,在众人的注视下款步走向通天柱。   龙篱虚弱地抬着头,卑微不舍而又虔诚依恋地望着朝自己走来的容青玄。   翩然而起的蓝袍在容青玄身后猎猎飞舞,似要随时带着他远赴云天,龙篱不禁一颤:“师尊……”   容青玄的脚步越发沉重了下去,待走到龙篱近前时,已然有些站不住了。   “阿篱……”   容青玄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是虚飘的,他静静地望着龙篱,感觉怎样也看不够,可理智却告诉他,他该动手了。   “阿篱,师尊来送你一程,你……不要害怕……”   龙篱一愣,目光顺着容青玄面无表情的脸上移下去,这才注意到容青玄的手上竟是握有诛邪剑。   泛着红的眼底飞快划过一丝迷茫与不可置信,被拴天链紧紧禁锢着的身子向下坠了坠,艰难地抬起眼眸,噙着稀薄的泪光望着容青玄的眼睛,低声唤道:“师尊?”   容青玄怆然闭上了眼睛。   “师尊?”龙篱蹙了蹙眉,似乎急着想要印证什么东西,“师尊,你要亲自动手吗?”   你舍得?   容青玄缓缓睁开双眼,重新与龙篱对视。   “是。”容青玄道,“为师亲自送你上路。”   说着,一点点扬起手中的诛邪剑。   精纯的灵力自容青玄丹田处缓缓流出,自指尖汇入灵光盛盛的诛邪剑中,金色剑芒在剑尖处迅速凝聚形成一团巨大的灵焰。   刺目的灵焰飞速转动着,引得天地变色,狂风骤起,适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刹那间乌云密布,大雨惊雷倾泻而下。   一切景象都被雨水和狂风阻隔,而龙篱却似乎感受不到周围的异变一样,他看都没看悬在头顶的那把诛邪剑一眼,只怔怔望着容青玄。   容青玄面上的神色皆被雨水冲刷了去,一片昏暗混沌之中,龙篱喃喃开口:“师尊,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亲手杀了他?“为什么?”容青玄道,“没有为什么。”   龙篱忽然笑了,笑声如刀割在容青玄心口,继而在容青玄的平静目光中,心甘情愿地闭上了眼睛。   容青玄唇间一颤,漫出一丝血水,他咬紧牙关运转灵力,扯动诛邪剑刺入龙篱的心口。   雷光布身的长剑漫入龙篱身体的瞬间,一道透明分身从容青玄体内飞出,挡在龙篱身前,紧接着,一颗漆黑的药丸从容青玄袖中飞入,沁入龙篱口鼻。   待见那丸药消散,容青玄毫不犹豫地将诛邪剑刺进分身体内,狂风呼啸更盛,大雨湍急如瀑,容青玄来不及多说什么,便被一股霸道的力量击在心口,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后飞去。   隔着茫茫雨雾,容青玄再也看不到龙篱的脸,只看到一片雀蓝色的光芒在雨雾中闪烁着。   “阿篱,保重……”   容青玄眼前一黑,如被一块巨石砸中了头顶,进而扯着他坠入无间深渊……   ——六年后——   年年又岁岁,岁岁又年年。   又是一年佳节至,整个暮苍山上都飘荡着粽叶的香气。   虽然这六年来修真界并不太平,但这并不影响弟子们忙里偷闲过个甜甜腻腻的节日。   一大早,钟厌九便带着弟子们做好的粽子去了后山,好一阵翻山越岭后来到一黑黢黢的山洞外,盘膝坐在了自己常坐的那个蒲团上。   后山湿冷阴凉,少见日光,是一个极不舒适的所在,钟厌九不过刚坐下,便觉得周身鸡皮疙瘩起落不止,分外难受。   “我说容容啊,你在哪闭关不好,为什么非要在后山这个鬼地方呢?玉师兄给你找的琅嬅玉洞多好啊。”钟厌九冲着山洞口抱怨。   山洞内黑漆漆的,一眼望去什么都看不到,钟厌九无奈地将声音抬高了些:“容容,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我给你带了粽子,出来吃些吧。”   “容容?”   “容容容容?”   在钟厌九坚持不懈地叫魂下,山洞内终于有了动静。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心发紧的摩擦声断断续续地从山洞里传出,不多时,一浑身乌黑,尖头青目的玄蛇从洞里爬了出来。   钟厌九瞳孔一颤,差点蹦起来。   那玄蛇长约两米,便是最细的尾部也有碗口粗,他目光幽幽,浑身散发着冷血动物特有的阴森感,直看一眼便令人寒毛倒竖。   “容、容容……你、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玄蛇目光幽幽看了钟厌九一眼,在对方惊惧不安的目光中慢腾腾道:“你一个劲叫我,我有什么办法?”   钟厌九望着面前这条会说人话的大黑蛇分裂了一会,小心翼翼地站起来道:“容容,你还是变回人身吧,你这个样子我害怕。”   容青玄望了钟厌九片刻,旋身一转,在飞扬的沙土里变回凡人的模样。   钟厌九被沙尘呛得咳个不停,捂住口鼻看着眼前的大黑蛇变成一身穿飘逸玄袍,一头白发的美男子。   他望着容青玄白发止住了咳声,缓缓放下手去。   “你这头发……是变不回去了吗?”   容青玄闻言微顿,面无表情地挑起一缕白发,微微一笑。   他容颜未改,气质如旧,只是人更清瘦了些,一头墨染般的乌发变成雪白。   不过过去了六年而已,想不到竟是变成了鹤发老翁。   “我这头发变不变得回去,不全靠你这位神医妙手的奇草峰峰主吗?”容青玄打趣道。   自他遭诛邪剑反噬,昏死在通天柱下,一直被钟厌九照顾医治,若无钟厌九,只怕再过十年他也醒不过来。   “看来我得重新配药了。”钟厌九叹了口气,“容容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容青玄被钟厌九一脸认真的模样逗笑了:“阿九,我跟你说笑的,你为我做得已经够多了,我容青玄被诛邪剑打出原形,没死已是万幸,管他头发是白的还是黑的。”   钟厌九撇撇嘴,表情依旧是那般沉重:“哪里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不说别人,单是你滋补身子的那些人参仙果,便是玉师兄找来的,若无他的帮助,你师弟我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做不出灵药啊。”   一提玉无欢,容青玄唇角的笑意立刻淡了下去。   六年前,通天柱下,遭受诛邪剑反噬的他现出原形。   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白锦年救回道清宫,三年后,容青玄苏醒,修为尽散。   苏醒后的容青玄主动前往后山闭关,并于两年后筑基,成功幻化成人。   接下来的一年,容青玄便将自己关在了山洞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问世事,与世隔绝。   他知道六年间修真界并不太平,但他不想理会,他也知道玉无欢一直想带他回皇宫,他亦不想理会,他死里逃生,心血耗尽,如今只想在这山洞中打打坐睡睡觉,乐享平静。   “容容,你想什么呢?”钟厌九见容青玄默默出神,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容青玄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就是有些困了。”   钟厌九一哼:“你倒是逍遥,事情也不用做,麻烦也不用处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整个暮苍山都把你当祖宗一样供着。”   钟厌九越说越生气,拿出个粽子自顾自吃起来,也不让容青玄:“可笑我一个人担惊受怕的,又是记挂着这个,又是担心着那个,偏偏这世道又不安宁,有时候我就想啊干脆就让这天塌下来,大家一起死了清净。”   容青玄平静的面容上浮起几道忧色,他知道,钟厌九再抱怨丹阳子的事。   他清醒的当天,钟厌九便哭嚎着告诉他,丹阳子再一次失踪了。   随着丹阳子一起失踪的还有他的长明灯,也就是说,没人查得到丹阳子去了哪里。   只有容青玄清楚,如今的丹阳子正与龙篱一处,他们或是隐居在不死城,或者去了其他魔都,又或者藏于市井,总之,他们活得好好的。   六年时光,容青玄终于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不去想念一个人,是以,当龙篱的名字从那脑中闪过时,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好了阿九,别伤春悲秋的了,粽子好吃吗?给我一个豆沙的。”   钟厌九吧唧着小嘴瞥了容青玄一眼,将一个豆沙馅的粽子丢给了容青玄。   容青玄接住粽子,缓缓走进了山洞。   修长的身影在没入黑暗时渐渐拉长,变回玄蛇的模样,他一路爬向被他的原身磨得光滑如镜的石台,将口中的粽子放在了一盏闪烁着耀目光芒的长明灯旁。   青色竖瞳默默注视了那盏长明灯片刻,盘起长长的蛇身,懒洋洋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评论说希望看容容孵蛋,偶只能说,会孵的…… 第五十二章   祁州,逍遥谷。   长满无忧草的逍遥谷内,飘荡着浓郁的血腥味。   谷主柳梦笙衣衫凌乱,嘴角沁血,一手持剑撑地,一手按在心口,半跪仰头觑目望着站在院中说笑的男女。   男子一身粉色剑服,生得妩媚动人,女子一袭红裙,妖娆婀娜,艳若玫瑰,二人不知在商量什么,俱是笑得花枝乱颤。   二人身前的太师椅上,坐着位长身玉立,慵懒华贵的公子,那公子用鬼面具遮着面,以手支颌,垂首入定,仿佛进入了睡梦当中。   数百逍遥骨弟子或跪或躺,皆倒于血泊之中,虽有活命者,却也受了重伤,被合欢宗的弟子持剑押在谷门外。   百年逍遥谷,一朝毁于一旦,柳梦笙凄入肝脾,目眦欲裂:“妖女!你今日灭我逍遥骨,我柳梦笙来日化成厉鬼定将你碎尸万段!”   与傅笙潇笑个不停的霜飞儿闻言转过头来,灿烂的笑容随着渐渐锋利的眼神而缓缓消失:“碎尸万段?我好怕啊,看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你死了,我得让人想个办法令你受尽世间苦楚却能好端端的活下去,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九州尽归我魔族,看着盘龙谷匍匐在我魔族脚下。”   “做你的春秋大梦!”柳梦笙啐道。   霜飞儿哈哈大笑,俯下身用长而尖的红指甲戳了戳柳梦笙的脸:“傅笙箫,这姓柳的的皮肉不错,你要不要拿去炼一炼啊。”   “好啊。”傅笙潇揣着手走了过来,“近日来忙着陪宗主东奔西跑,都没好好练过功呢,这柳梦笙虽然讨厌,但好歹修为不低,做得下去。”   “你!你们!”柳梦笙双目凸起,气得浑身乱颤,“士可杀不可辱!你们两个直接杀了我好了!直接杀了我好了!”   霜飞儿与傅笙潇对视一眼,又哈哈大笑起来。   笑够了的傅笙潇一把勾起柳梦笙那张颇为清俊的脸:“如果柳谷主不想当我的炉鼎,便将掌门印交出来吧。”   柳梦笙骇然:“你叫我投降?”   傅笙潇笑道:“不然呢?”他朝一地的尸首望了望,“你们已经输了,降了,你的逍遥谷还在,不降,就什么都没有了。”   柳梦笙失语难言,只抬眼看着那坐在太师椅上的男子。   男子似有察觉,支着下颌的手指动了动道:“你若一心求死,我自会成全。”   柳梦笙双目一觑:“敢问阁下到底是谁?为何与魔族狼狈为奸?”   “这并不重要。”男子无精打采,声音里透着一股莫名的阴郁之感,“重要的是,柳谷主想生还是想死。”   柳梦笙瞳孔抖了抖,怔怔望着男子,陷入难捱的沉默。   男子也不催促,换了个姿势继续入定,仿佛天塌下来也与其无关。   死寂中,两个合欢宗的弟子押着三名小倌来到男子面前。   “启禀宗主,这三人是从柳梦笙卧房密室中搜出的,因觉得有些古怪,故带来给宗主瞧瞧。”   弟子将三名小倌推到男子面前跪下,退到一边。   男子慢腾腾抬头看了那三名小倌一眼。   三个小倌俱穿着暗影浮花的蓝袍,五官灵动清隽,秀润天成,乍看上去,三人竟是生的一模一样,细细观来方知各有各的风情,并不相同。   男子望着那三名小倌,消无声息地沉默了下去。   空气莫名紧张了起来,便是落在树上小憩的山雀也扑腾着翅膀飞下了山,徒剩那三名不明所以的小倌在瑟瑟发抖。   “呀,这三个人看起来好生面善啊。”同样在打量着那三个小倌的霜飞儿道,“宗主,我怎么瞧着这三个人这么像……”   话说一半,一旁的傅笙潇猛地咳嗽道:“咳咳,少城主,慎言。”   霜飞儿眼珠子来回飘了飘,瞧了一动不动的鬼面男一眼,转身瞪住柳梦笙:“姓柳的,这三人什么来路?”   柳梦笙一脸绝望:“他们三个不过是我养的床奴,和逍遥谷没有任何关系,你、你们放过他们吧……”   “床奴?哈哈哈!姓柳的,天下可做床奴者那么多,你偏偏找来三个生得那么相像的,更有趣的是,那三人皆神似某人,姓柳的,想不到你居然对某人藏着这份心思啊。”   柳梦笙本就惨白着的脸愈发惨白了下去:“什么某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霜飞儿撇了撇嘴,抱臂冷笑道:“床奴用来干什么?答案不言而喻,这三个床奴长得像谁,答案同样不言而喻。可惜了柳谷主你对某人的这份深情,压抑在心头,只能躲在见不得人的地方发泄发泄,不过说起来也是没办法的事,那容青玄已经是王妃了,夜夜承欢于玉无欢身下,你又如何能睡得到呢?不过睡睡这些冒牌货,解解馋罢了。”   柳梦笙被霜飞儿羞辱的无地自容,偏偏又无法反抗,一时间紫胀了脸,咬牙切齿道:“要杀便杀!扯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你……”   只见柳梦笙瞳孔倏地放大,脖子僵硬地转向鬼面男,喉中呜咽了一声,吐血摔倒于地。   一支蝎尾模样的长镖稳稳地插在柳梦笙的喉结上。   霜飞儿望着毒镖愣了愣,扬眸看向鬼面男,鬼面男轻勾了下腕上的细链,蝎尾镖便飞了回来,钻入手背上的银扣中。   那原是极美的手饰,却也是极锋利的凶器。   “傅笙潇,这三个人赏给你了。”鬼面男摩挲着蝎尾镖道。   傅笙潇吓了一跳:“属下不敢。”   “说赏给你了便是赏给你了,有何不敢的。”鬼面男淡淡道,“只是不要忘了将柳梦笙的掌门印搜出来,在此建立魔城,从今天起,逍遥谷便归我魔族了。”   傅笙潇慌忙拱手:“是,宗主。”   鬼面男懒洋洋靠上椅背,在众人敬畏惧怕的目光中化为一团黑烟消散而去。   ————   傍晚来临的时候,容青玄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梦中的他被龙篱挑断手筋脚筋,绑在一张冰冷的床上,反复凌辱,做到最后二人都现出了原身,可龙篱依旧不肯放过他。   一条仅剩筑基修为的蛇又如何反抗得过一条龙,自是被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他越是痛苦,那条在他身上翻腾的蛇便越是兴奋,越是快乐。   太可怕了……   容青玄拂去一头的冷汗,心想自己是哪里出问题了,怎么会梦到这么羞耻的事情。   一觉醒来,已是又变回了人形,容青玄动了动手脚,深觉还是做人比较好。   犹记得他自道清宫内苏醒,头一次见到自己的原身时,生生被吓得昏了过去,偏偏钟厌九怕蛇怕得要死,一边哭一边给他喂药疗伤,半个月后他活过来了,钟厌九病倒了。   虽活了过来,却修为尽散,近乎废人一个,玉无欢和白锦年心痛不已,尤其是白锦年,深觉是因为自己答应了容青玄催动诛邪剑所以才使容青玄受了反噬,日日助容青玄练功,恨不得将一身修为传给容青玄,容青玄第一不想白锦年难过,第二不想后半辈子只能当一条大黑蛇,便努力地修炼了两年,后成功筑基,幻化为人。   之后的一年,他时而做人,时而变蛇,无缝转换,相当自如,这是因为他修为过低,无法支撑人形太久的缘故,所以,若想好好做人,还得修炼。   可容青玄一心想当咸鱼,不想再修炼了。   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又睡了过去。   将将入梦,得知容青玄出关的白锦年亲自派人来请容青玄前往道清宫赴宴,容青玄寻了个由头拒绝了,然而白锦年却十分执着,命人请了又请,容青玄无奈到底还是去了。   毕竟他这一条命是白锦年、玉无欢、钟厌九联手救回的,他不好太拂白锦年的面子。   赴宴前,容青玄在玉无欢的陪伴下回了青竹峰,六年来未曾见到容青玄的青竹峰弟子跪了一地,或小声啜泣,或无声哽咽,容青玄望着一地的弟子,心中无限感慨,他这个师尊未免做得太失职了些。   与弟子们说了会话后,容青玄沐浴更衣坐在了桌台前。   玉无欢亲手执梳,为容青玄梳理着白发,容青玄微阖双目,一副将要入定的模样。   “青玄,你今日怎的忽然出关了。”玉无欢温柔道。   六年不见,玉无欢高雅温润如旧,身上与生俱来的那股子贵气与风流气韵丝毫不减。   容青玄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兰蝶香,淡淡道:“不知不觉便出来了,大概是知道今日是端午节,想出来吃粽子了。”   “想吃粽子?”玉无欢笑笑,“那我便亲手包几个粽子给你吃,青玄,你想吃甜枣的,还是蜜豆的。”   容青玄默了默,思绪无端端飘远,许久才回归到现实中。   “都好。”容青玄望着窗前花架上的一只空空如也的青蓝色竹篮道,“什么都好。”   玉无欢看了镜中分外平静的容青玄一眼,将桌上的一只玉瓶拿了起来。   另一只手则执了只细毛刷,容青玄睁开眼睛瞧了瞧玉无欢手中的物件,好奇道:“玉师兄,你拿着什么?”   玉无欢道:“是钟师弟特意为你调制的,说是能盖住你这一头的白发。”   容青玄闻言于心中轻叹了口气,他本人并不计较这一头白发,可钟厌九玉无欢他们却替他在意着,他不愿驳了他们的好意,便同意道:“好吧,玉师兄小心些,不要弄到手上。”   “好。”玉无欢用刷子蘸了些玉瓶中的黑色液体,小心细致的刷在了容青玄的白发上。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容青玄一头白发变成了乌发。   也不知钟厌九在那药液中放了什么香料,总之染过的头发闻起来香香甜甜的,是容青玄喜欢的味道。玉无欢端详着镜中乌发重现的容青玄,笑着从他身后抱住他:“真好,青玄,你又回来了。”   容青玄的心蓦然一紧,轻轻按住玉无欢抱着自己的手,不动声色地推开了。   “玉师兄,掌门师兄还等着咱们呢,赶快过去吧。”   玉无欢静静看了容青玄一眼,扬了下唇角,挽住容青玄的手,齐赴道清宫。   容青玄感受着玉无欢掌心传来的体温,心情格外复杂,世人皆已知晓暮苍山青竹峰容青玄是人皇之子玉无欢的未婚妻,是未来的王妃,这个身份像烙印般印在了他身上,只要他还活着,便无法抹去。   所以说活下去并不是一件完全值得高兴的事,因为还有许多的麻烦等着你。   容青玄此刻最头疼的事,便是与玉无欢的婚事。   他借着闭关养伤之名躲了六年,玉无欢便也等了他六年,如今他出关了,玉无欢终于不用再等。   待容青玄与玉无欢一起出现在道清宫的时候,原本喧哗热闹的道清宫瞬间安静了下去。   容青玄淡定环视四周,这才发现不仅暮苍山的诸位峰主,其他门派的掌门长老,亦出现在了宴席上。   这其中不乏容青玄的老熟人,比如容青遥……   容青玄看了眼目光幽怨望着自己的容青遥,忽然明白了白锦年为什么非要将他请过来。   白锦年一袭华贵白袍,端然坐在掌门之位上,见容青玄玉无欢二人来了,主动打招呼道:“青玄,无欢,你们来了。”   容青玄挣开玉无欢的手,冲白锦年行了一礼:“青玄见过掌门。”转身朝向众人,“见过各位掌门,长老。”   众人表情不一地望着容青玄与玉无欢,或起身回礼,或交头接耳,或沉默的打量着他们两个。   六年前,暮苍山祭剑台下,容青玄手执诛邪剑亲手了结了座下大弟子龙篱之事,世人皆晓,更晓得从那以后容青玄便闭关不出,再不见人,如今忽然见到容青玄出关,且和玉无欢一同现身,少不得有些吃惊。   容青玄不以为然,淡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丝竹管乐之音缓缓响起,宴席继续。   觥筹交错间,容青玄怅然若失,便端起酒盏,自顾自饮了一口。   “容容,你怎么自己喝起来了。”钟厌九端着酒壶挤在了容青玄身旁。   他一张小脸粉红粉红的,许是喝多了,容青玄由着钟厌九挤着自己,默默剥桔子吃。   钟厌九醉眼迷离地扒了扒容青玄的头发:“不错嘛,乌黑亮丽有光泽,比你原来的头发还好呢。”   “还不是靠阿九你妙手回春。”容青玄和钟厌九撞了下酒杯,笑道。   钟厌九笑盈盈地喝下了杯中酒,软绵绵往容青玄大腿上一趴:“你瞧这些人,外面都乱成那样了,还喝呢。”   容青玄皱了皱眉毛,他许久不问世事,自然不知道这外面究竟乱成什么样了。   “阿九,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我才没醉呢。”钟厌九在容青玄腿上打了个滚,“不过,修真界再乱也乱不到你头上,晌午我听玉师兄与掌门师兄说,这两日便带你回皇宫,待完婚之后再回暮苍山……”   容青玄手中的橘子瓣吧嗒一声掉在了桌案上。   他抬眸看了眼与诸位掌门谈笑风生的玉无欢,拉起怀中的钟厌九道:“阿九,你说得是真的?”   “真的啊。”钟厌九眨眨眼,“你若不信,可以去问掌门师兄。”   容青玄当真便顺着钟厌九的话看了白锦年一眼,却见白锦年也在盯着他与钟厌九看,目光平静冷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容青玄忙朝白锦年笑了笑,白锦年亦微微一笑,旋即便转开了脸。   “掌门师兄刚刚是不是笑了?”钟厌九口齿不清道,“掌门师兄那样的冷美人,笑、笑起来可迷人了……”   果然酒壮怂人胆,容青玄颇为赞许地望着仍笑眯眯盯着白锦年看的钟厌九:“阿九,你该不会暗恋掌门师兄吧?”   “哈?我?”钟厌九人虽醉了,耳力却敏锐,容青玄说得话全听了进去,“我哪敢啊,那可是我高山仰止的掌门师兄啊,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一会和师兄搞,一会和徒弟搞……”   边说,边晃荡着腿,用食指在容青玄腰上戳啊戳的。   容青玄这辈子就没见过钟厌九这么缠人的人,撅住钟厌九的食指,带着几分威胁道:“谁又和师兄搞又和徒弟搞了?”   钟厌九诧异道:“是好,不是搞,你闭关闭傻了?”   容青玄:“……”   钟厌九嘿嘿一笑:“不过搞和好也差不多嘛,都是干那档子事情,我虽没经历过,但我懂得的。”说着眼睛一亮,小贼似得凑到容青玄近前,“容容,看在我辛苦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份上能不能告诉我,龙篱和玉师兄谁厉害?”   容青玄:“……”   要不是看在钟厌九辛苦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份上,他恨不能立刻将钟厌九的头拧下来。   “阿九,你是不是发骚了?”容青玄认真道。   钟厌九二傻子似得笑了一会:“听我提起你那小弟子,你不开心了。”   容青玄:你看我像开心的样子吗?   钟厌九不怕死地继续提问:“容容,你马上就要嫁给玉师兄了,你开心吗?”   容青玄:“……”   钟厌九这厮一定是仗着对自己有恩来胡作非为的。   “你肯定不开心。”钟厌九将作死进行到底,“因为你喜欢的是你的小徒弟。”   容青玄面上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忍耐着道:“阿九,你真的喝多了。”   钟厌九拨浪鼓似得摇了摇头:“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其实不光我,大家都是这么觉得的,你出去打听打听,关于你和你那小徒弟的风言风语多了去了,什么说法都有。那未安镇的杨妈妈还找人给你们写了一本小说,在民间卖的可好了,要不是玉师兄他爹下旨收缴焚毁,那书指定能名垂青史!”   容青玄:“……你不说话能死吗。”   钟厌九:“嘿嘿嘿嘿嘿……”   正说着话,一名寒虚谷的弟子匆匆跑了进来,附在容青遥的耳边细语片刻。   本在与玉无欢对酒的容青遥瞬间脸色大变,把手中的酒杯摔在了案上。   众人皆是一愣,纷纷放下酒杯看向容青遥,白锦年抬了抬手制止奏乐,询问道:“容谷主,出什么事了?”   容青遥面色铁青:“今日正午,魔族与合欢宗弟子突袭逍遥谷,谷主柳梦笙身死,逍遥谷已落鬼面人之手。”   “什么?”   “逍遥谷被灭了?”   众人再无饮乐的心思,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   “半个月前,清风寨和玉海剑派才遭魔族灭门,如今连逍遥谷也没了……”   “逍遥谷既灭,只怕整个祁州都要完了。”   “是啊是啊……”   容青玄听得一头雾水:“阿九,他们在说什么?什么鬼面人?”   钟厌九叹了口气:“一个两年前忽然出现的怪人,厉害的很,一出世便搅动风云,短短两年光阴已是占据了三洲。听闻他们动手前先劝降,不降便打,打过仍不降便灭,许多门派被吓破了胆,鬼面人刚没来下战书呢便早早投降了。”   “还有这么一号人?”容青玄心中莫名不安,“他是……魔?”   “谁知道是个什么玩意,打着魔族的旗号横行九州,却做了合欢宗的宗主,那傅笙潇哈巴狗似得跟在他身后,把他当祖宗似得供着,还有那小魔女也围着她溜溜转。”钟厌九道。   “傅笙潇?”   容青玄越听越糊涂,忽又听玄悲大师道:“重封百兽谷之事未解,又添鬼面人之事,真乃多事之秋啊。”   百兽谷?他曾传信给白锦年,告知百兽谷封印无故被破定有蹊跷,如今六年已过,此事竟毫无进展。   “说来也是奇怪,六年来,九门前后封印百兽谷不下百次,却次次被人破了封印,做了无用之功,难不成是上天有意为之,定要灭了我九州?”神鹰教教主聂仁泉道。   坐在聂仁泉身旁的天枢阁阁主万如之道:“嗐,哪有那么多命定之事,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我看啊,没准就是那来路不明的鬼面人搞得鬼。”   “可我听说鬼面人的真正目标是盘龙谷啊,此人野心极大,似欲取盘龙谷而代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缥缈宗宗主鹿一仙道。   聂仁泉鹰眸一瞪,不耐地看向平静镇定的白锦年:“白掌门,你说怎么办?”   白锦年眸色幽幽:“鬼面人要杀,百兽谷要封。”   话语简单,却似定海神针。   不错,不管眼前的局面多么混乱,他们要做的无外乎就是这两件事。   “白掌门,我等自然知道鬼面人要杀,百兽谷要封,只是怎么杀,怎么封?”聂仁泉又道。   “取神器。”白锦年干脆利索道。   “神器?”众人皆是一愣。   白锦年肃然点头:“不错,我们先用神器杀掉鬼面人及其党羽,再一鼓作气毁掉百兽谷,以绝后患。”   众人沉吟片刻,小声讨论起来,不多时容青遥张口道:“白掌门所言不失为一个简明有效的好办法,只是,四方神器可不好找啊。”   容青遥此言一出,众人又是讨论起来,容青玄亦在心里打起了鼓,四方神器出现在原著的后半段,为龙篱历练升级,和天帝叫板时所用,那四方神器皆被远古大神封印在了比无间地狱还可怕的鬼地方,并命四只远古神兽镇守着,取神器的难度可想而知有多高。   只是看白锦年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取神器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他淡笑着对众人道:“所以,此事还需九门相助。”   容青遥哀然道:“如今,镇守祁州的逍遥谷,镇守巴州的天龙门,与东皇山华阳宫皆沦陷于魔族之手,九门之中只余六门,不知能否成事。”   闻言,容青玄眉心一皱。   “能不能成事都要试一试,总不能坐以待毙。”聂仁泉道。   “仙帝已经同意了取四方神器之事,趁着今日诸位掌门在场,不如将此事商议商议。”白锦年挥了挥手,一道碧蓝色的天幕立刻浮现在众人面前。   容青玄趁着白锦年施法的间隙道:“阿九,华阳宫何时被灭的?”   钟厌九酒醒了些,拖着下巴有气无力道:“那华阳宫不是被灭的,是主动投降的。”   “主动投降?”容青玄睁大双眼,“不可能啊,庄老宫主不是那样的软骨头。”   钟厌九冷笑了一声,抬起头无奈又幽怨地盯住容青玄:“所以说,这位鬼面人来头大的很,神秘的很,没人搞得清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容青玄心念电转,沉默不语。   天幕之上,已经显现出九州地图,以及四方神器所在位置。   东为神农鼎,南为崆峒印,西为东皇钟,北为炼妖壶。神鹰教教主聂仁泉率先道:“我镇守蔚州在东,便去找神农鼎。”   容青遥紧接着道:“寒虚谷近西,我便去寻东皇钟。”   坐镇于北边的天枢阁阁主万如之道:“那么我便是寻炼妖壶了。”   “如此,崆峒印归我。”坐镇于南的缥缈宗宗主鹿一仙道。   位于西北及东南的白锦年与玄悲大师相视一望:“既如此,玄悲大师便派大悲寺弟子助阵天鹰教与缥缈宗,我暮苍山则帮助寒虚谷与天枢阁,先帝亦会派盘龙谷使者相助,相信我们齐心合力,定可断金成事。”   “可是,咱们没有具体前往四方神器封印之地的具体地图啊,只有方向没有地图,要找到什么时候去?”天枢阁阁主万如之道。   众人再一次议论起来,白锦年淡定抬手制止喧哗:“此事简单,我会派人亲自前往鬼市,将四方神器的地图找出来。”   “鬼市?”容青遥“啧”了一声,“那鬼市地处阴阳交界之处,许多人进去了便出不来了,邪性的很,极为危险啊。”   “容谷主放心,我自会派个妥帖得当的人去。”白锦年笑道。   暮苍山高手众多,白锦年自能请出远比十二峰峰主修为更高的能者,只是……容青玄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玉无欢,忽然站起来道:“掌门师兄,青玄愿意前往鬼市,将四方神器的地图带回来。”   白锦年望着容青玄皱了皱眉:“你?”   玉无欢旋即道:“青玄,你不要胡来,寻找地图是大事,玩笑不得。”   钟厌九亦嘟嘟囔囔地劝道:“容容,你是不是喝高了?你现在这个情况下山打个妖精都难,往鬼市跑什么跑?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绝不能看着你又去找死。”   容青玄不理会他二人,只一脸认真地冲白锦年道:“掌门师兄,青玄受掌门师兄庇佑,长达六年之久。如今青玄既已出关,理应有所作为,弥补六年来对山门的亏欠。”   白锦年不动声色地扫了急白了脸的玉无欢一眼,道:“容师弟能有此番心意,师兄我倍感欣慰,只是你刚刚出关,身体还弱着,实在不该……”   “白掌门,他既然愿意去便让他去吧。”容青遥插话进来道,“无论容青玄修为高低,我蛇族进入鬼市总比人族方便些,更何况容青玄原身乃是九天玄蛇,听闻鬼市的鬼君亦是一条九天玄蛇。”   容青玄闻言颇为意外的瞧了容青遥一眼,容青遥淡淡望着容青玄,面上似笑非笑。   “既然如此,容峰主确实是前往鬼市的上佳人选。”聂仁泉立刻道,“白掌门,便要容峰主去吧,多派几个人跟着便是。”   其他各派掌门亦纷纷响应。   无奈,白锦年只得答应了容青玄的请求:“好吧,时间紧迫,青玄你明日便与……”白锦年顿了顿道,“便与无欢和厌九出发吧。”   容青玄一愣,万万没想到白锦年会让他带着玉无欢和钟厌九,他此行本就是为躲与玉无欢的婚事,没想还是和玉无欢缠在了一起。心中虽是不愿,却不敢再多说什么,忙拱手道:“是,青玄领命。”   本应欢声笑语不断的宴席在一片唉声叹气声中结束。   容青玄故意等众人都离开了道清宫后才站起来,甫一起身,便被玉无欢捞进了怀中。   殿内,白锦年仍端坐在主位上,钟厌九一颗接着一颗往嘴里丢葡萄,便是容青遥也没走,众目睽睽下,容青玄不好发作,只能好言好语地问:“玉师兄,你干什么?”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你明知道与我婚期将至,非逼着掌门师兄许你到鬼市寻找地图做什么?”玉无欢气道。   玉无欢虽也喝了酒,身上却没有什么酒气,望着容青玄的目光亦格外清明。   容青玄又愧疚又尴尬,他宁愿辜负玉无欢之后被玉无欢狠揍一顿,也不想屡屡欠玉无欢的人情,导致自己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玉师兄,一时情急,我也想那么多。”容青玄试着挣了挣玉无欢的手,却被对方抱得更紧了。   他听到玉无欢在自己耳边狠狠抽了一口气,继而猛地松开他:“是我冲动了……没事,不就是去一趟鬼市吗?你要去,我便陪你去。”   说完,无奈而哀怨地望了容青玄片刻,转身离开了。   玉无欢走后,白锦年便叫着钟厌九一起走了,偌大的道清宫内,只剩下容青玄与容青遥两兄弟。   容青遥等这一刻似乎等了许久,众人一走,立刻站起来道:“容青玄,你可真是抢手的香饽饽,就你在修真界那份臭名昭著的浪荡名声,岂能配得上天之骄子玉无欢呢?”   容青玄冷哼一声睨着容青遥:“有话快说,我没空跟你磨牙。”   容青遥笑笑,弯腰端起一杯酒走到容青玄面前:“不是我有话跟你说,是陆昭。数天前,他托梦给我,说马上就要重返人间,要你小心着些。”   “陆昭?”容青玄眯了眯眼,“他不是做了你容青遥的小情人了吗?”   容青遥闻言一愣:“你怎么知道。”   容青玄不屑一笑:“那陆昭若不是和你勾搭在了一起,如何能随意出入蛇灵山呢?”   容青遥摩挲着酒杯幽幽望着容青玄的双眼:“你这人的心眼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多。”哼了一声端着酒水走到容青玄身后,“那你不妨猜猜我替你说话,助你前往鬼市所谓何图?”   “自然是希望我死在鬼市,魂飞魄散。”容青玄道。   “哈哈哈,你可真聪明。”容青遥开怀大笑,“容青玄,听说你因你那小徒弟之死悲痛欲绝,连人都不想做了,不过堂兄我还是好心提醒你一句,你马上就要做人皇的儿媳妇了,还是收了你那些花花心肠,准备好为皇族绵延子嗣吧。”   容青玄咬了咬牙,淡淡道:“多谢堂兄赠言,也祝堂兄与我的旧情人黄鸟陆昭和和美美,幸福安泰。”   容青遥愣了愣,猛地灌了口酒,摔了酒杯扬长而去。   次日,天未亮,容青玄便与玉无欢和钟厌九出发了。   生怕死在外面的钟厌九大包小包准备了一堆瓶瓶罐罐,玉无欢则只带了佩剑,容青玄轻装上阵什么都没带,总之他如今只是筑基修为,便是带了斩风剑也无法催动,索性什么都不带了。   三人跳上飞马所驾的马车,跃上蓝天,朝鬼市飞去。   一路上,容青玄都在闭目养神,玉无欢一会望着容青玄,一会望着窗外的白云,钟厌九则抓紧一切时间鼓捣着他的药品。   “毒药,解药,蛊药,解药,隐形丹,变声丹,易容丹……”   容青玄被钟厌九念得头疼,不耐烦地睁开双眼:“阿九,你打算去鬼市卖药吗?”   钟厌九扁了扁嘴:“容容,你一定是不了解鬼市有多可怕,所以才这么轻松。”继而苦着脸叹了口气,“我也就是昨天喝多了,不然绝不答应和你来鬼市。”   容青玄眼珠子一转,忽然想起了钟厌九昨晚喝多时说的轻佻之语,便狡黠一笑:“喝多了好啊,喝多了某人会酒后吐真言。”   他的阴阳怪气引起了钟厌九的警觉:“我、我昨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容青玄摇着头搓了搓膝盖:“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你只是深情款款地望着掌门师兄,然后说像掌门师兄这样的冷美人笑起来是很迷人的。”   钟厌九:“……”   容青玄望着钟厌九失魂落魄的样子继续阴阳怪气:“阿九啊,你说掌门师兄若是听到了你说得话会作何反应啊。”   钟厌九转过脸来,恼怒地瞪着容青玄。   容青玄露出一脸欠揍的笑容,钟厌九越看越气,忽地福至心灵,一把掀开车帘做作道:“哎呀呀,窗外的风景可真好啊。”   说完笑眯眯地冲玉无欢眨了眨眼睛:“玉师兄,我忽然想到此行权当是陪你们两个度蜜月了,鬼市呢则是此次蜜月之行的终点站。这一路上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会给你们两个行方便的。”   玉无欢听到一半嘴角便浮出了笑意,听罢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多谢钟师弟体贴。”   容青玄则黑了脸,冲着钟厌九道:“你闭嘴!”   钟厌九哈哈大笑。   不死城内,一身华贵玄袍的龙篱站在巨大的水魔晶镜前,面无表情地望着在马车中与玉无欢钟厌九说说笑笑的容青玄。   通过水魔晶镜,他可以清晰的听到三人间的对话,甚至可以听到容青玄的呼吸声,他熟悉的呼吸声……   数年未见,好不容易从水魔晶镜上召唤出容青玄的魂影,没想到却是这副景象。   他日思夜想的好师尊,竟是那般自在,那般快乐,那般逍遥……   龙篱抬手揉了揉隐隐发胀的太阳穴,轻轻闭上散发着赤芒的眼睛,挥动衣袖,将容青玄三人的身影从水魔晶镜上抹了去。   他缓缓睁开双眼,望着空无一物的水魔晶镜,心底蓦然一空。   那镜面上分明已经没有了容青玄的身影,可不知怎的,那张冲着钟厌九露出狡黠微笑的脸,那张会因钟厌九打趣而恼羞成怒的脸,仍旧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龙篱薄唇微启,蹙着眉轻抽了一口气,眼底一片阴翳。   “龙篱,你在看什么?”一身青黑劲装,双手及耳下都生着白毛的丹阳子走上魔阶道。   龙篱徐徐转身,看向丹阳子。   即便与龙篱亲密相处六年,丹阳子仍在龙篱转身的一霎愣了愣神——那张兼具了其父母优点的面容太过摄人心魄,邪魅冶丽,张扬至极,只是青涩尚存,气质阴郁,似时时刻刻被一团黑色雾气包裹着。   一张口,声音亦是虚虚飘飘,冷冷清清:“师尊马上要与玉师叔成婚了,我受师尊恩泽多年,理应送他一份大礼。”   丹阳子闻言皱了皱眉,正待要说什么,龙篱化成一缕黑烟朝鬼市的方向飞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龙篱黑化进度——百分之42.5   你捅死我,我不恨你,但你要嫁给别人,你猜我会怎么对你…… 第五十三章   待看到骄阳与星月同缀蓝天,共同照耀着大地时,容青玄便知鬼市将要到了。   钟厌九如临大敌,把驱邪粉,避尸粉喷农药似得往身上撒,容青玄好气又好笑:“阿九,你就不怕出身未捷身先死,没被鬼市里的妖魔鬼怪杀掉,反而被自己的药粉呛死吗?”   “什么出不出身,洁不洁的,我干净的很。”钟厌九撒好了药粉后又拿出了易容丹,冲着容青玄和玉无欢道,“二位不来两颗吗?像咱们三个这么玉树临风的,两入鬼市定会被各路女鬼缠上,吃两颗防身的好。”   钟厌九说得虽是歪理,却极为有道理,鬼市里龙蛇混杂,诡谲难测,易容行事势必更方便安全些。   便与玉无欢默契地对望了两眼,接过钟厌九手中的药丸塞进了嘴里。   山枣大小的易容丹才滑进嗓中,空中忽然起了两阵妖风,马车盖瞬间被掀飞,车身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起来。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容青玄才与钟厌九说了两句话,马车猛地翻转了过来,容青玄瞬间失衡,在钟厌九和玉无欢的身上各撞了两下,狼狈掉出马车。   “青玄!”同样被甩出马车的玉无欢眼疾手快拉住了容青玄的衣袖,想要去救钟厌九时,却被两团灵光击中,容青玄慌忙施法助玉无欢对抗灵光,奈何灵力低微,惨遭灵光反噬,掉下云间。   “青玄!!”   耳边传来玉无欢歇斯底里地呼唤,容青玄却无法回应,他用仅剩的灵力控制住飞速下降的身体,总算在距离地面半米的地方将自己定在了半空中,成功改写了自己被摔成两摊烂泥的结局。   容青玄望着身下的黄土心有戚戚,掌心撑地,倒在了地上,   他咸鱼似得在地上趴了两会,这才坐起来,盘膝入定,将四泄的灵力聚了聚。   默默运行了两大两小两个周天后,容青玄缓缓睁开眼睛,四下里打量了打量。   周围,两片荒漠。   荒漠之中零星生长着几棵歪七扭八的小黑树,看上去十分的营养不良,虽是白日,天空上却布满森白的星星,太阳与月亮脸对着脸互相打量,散发出的光芒那叫两个稀薄惨淡。   荒漠的尽头,隐隐可见两条黑色的地平线,那片浓郁的黑色,应是鬼市所在之地。   也不知玉无欢和钟厌九怎么样,是否也降落在鬼市周围,有没有遇到危险。   失去了伙伴的容青玄心中有些惴惴的,这还没进鬼市呢,便差点被两股突如其来的妖风要了小命,待两会进了鬼市,指不定还有什么幺蛾子事。   可既然已经来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容青玄拍了拍身上的土,正欲从地上爬起来,忽然听到了两阵清脆的铃铛声。   那铃铛声并不大,且是断断续续的,时有时无,若不是荒漠之中太过安静,他绝对听不到。   容青玄的心随着渐渐逼近的铃铛声紧了紧,情不自禁扬起头,朝声音所来之处望了望。   只见两身形颀长,身穿黑色劲装,长腿细腰的公子踏入荒漠,他墨发高束,神情冷漠,两张脸不算太好看也不算太难看,平庸无奇,然而气质却十分独特。   容青玄默默打量着这位独自走在荒漠之中,既阴郁又贵气的公子,思绪忽地飘远,不知不觉中竟是走起了神。   直到那名公子走到他身前,将手伸向了他。   “阁下,需要帮忙吗?”清冷如流水溅玉般的声音淌进容青玄的耳中。   容青玄两双眼睛仍盯着那冷面公子所来的方向,听得话音,眼眸微微两颤,收回远望的目光,尴尬地冲那近在咫尺之人笑了笑。   他只顾着发呆,竟是忘了自己还形象全无的盘腿坐在地上,偏偏人家发现了他,并伸出了援助之手,容青玄只得礼貌的将手指放在那公子的掌心,借助对方的力气站了起来。   那公子力气极大,容青玄起身后明显感觉到身体朝前扑了两下,差两点便撞入对方的怀抱,好在他反应快,及时错让开,即便如此二人的肩膀还是撞在了两起。   容青玄被撞了个眼冒金星,感觉自己的骨头和对方比简直就是豆腐,他忍着疼后退半步:“多谢。”   他含笑敛身,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仍被对方紧紧的攥在掌心里。   那公子的手指骨骼分明,纤长皙白,甚是好看,手背上戴着两个银扣带,扣带中躺着两枚蝎尾镖,蝎尾镖与银扣带之间接着两条细细的银链,亮晶晶的,与他的手十分相称。   容青玄盯着那只手看了两会,不觉皱了皱眉,神色狐疑地抬起头,望了望来人的双眼。   那公子的双眼漆黑幽暗,若没有星月的夜空两样,   容青玄两颗肉心瞬间硬成石头:“敢为阁下尊姓大名?”   那公子面无表情地望着容青玄的眼睛,冷清清道:“无名。”   “无名?”连声音都有些相像,只是龙篱的眼眸虽然幽黑,却形状优美,既英气又妩媚,眼前之人虽也有两双乌瞳,却太过寡淡了。   况且,龙篱两向很害怕蝎子蜈蚣之类的东西,钟厌九曾送给两袋民间的中败毒,里面装满了鞋子蜈蚣等物,龙篱看过后整整两天没吃饭,吓得时时刻刻黏在容青玄身边。   总而言之,眼前的人不会是龙篱。   容青玄感觉自己肯定有点神经了,这位名叫无名的公子与龙篱长得毫无相像之处,不过是细枝末节处有些许龙篱的影子,他居然就怀疑面前之人是龙篱。   龙篱……   天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总归有丹阳子护在他身边,他定然是安全的。   如此,便够了。   心中百转千回的容青玄将手从那公子的掌心中抽出顺势做了个抱拳的动作:“多谢无名公子相助,不知无名公子到此处来所谓何事。”   无名怔怔望了容青玄片刻后看向天边的那条黑线:“去那。”   容青玄两愣:“鬼市?”   “嗯。”无名公子道。   这人竟是与丹阳子两样的惜字如金,容青玄笑道:“巧了,我也去鬼市。”   “那便两起同行吧。”无名干脆利落道。   容青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他与这无名公子只有两面之缘,压根不知道对方的来历,更不知道对方前往鬼市的目的,怎可两同上路,便寻了个借口:“无名公子相邀同行本不该辞,只是在下和朋友约好了在此见面,不好失信于人。”   无名公子闻言抬头望了望天:“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两个吗?”   容青玄:“……公子看见了?”   “看见了。”无名低头望住容青玄,“如果我推测的不错,那两个已经进了鬼市了,所以阁下还是赶快到鬼市找他们的好。”   容青玄支支吾吾:“可、可是……”   “莫不成阁下信不过在下?觉得在下是歹人?”无名冷冰冰道。   容青玄皱了皱眉,心道谁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少来缠老子才是正经,便又扯了个谎:“实不相瞒,在下灵力低微,又刚从天上摔下来,身上两点力气都没有了,你要是跟我走,只怕走到天黑也到不了鬼市。”   “灵力低微?”无名觑了觑眸,似乎并不相信容青玄的话,“没关系,我可以带着阁下走,片刻功夫便到了。”   说罢,不待容青玄反应便搂住了容青玄的肩膀,带着他飞向半空。   风驰电掣飞在空中的容青玄万万没想到才两出关便遇到了登徒子。   虽然对方的行为也没有那么那么的出格,但容青玄却倍感不适,他甚至怀疑自己昏死三年,做蛇两年,没当人太久以至于对暮苍山以外的人统统产生了厌烦抵触的情绪,所以才觉得眼前这位公子心怀不轨不像好人。   那只戴着蝎尾镖的漂亮大手就扣在他的肩膀上,容青玄垂下眼眸,借着银光锃亮的扣带瞧了瞧自己的脸,事实证明,无论钟厌九人是多么的不靠谱,制作出来的药丸却十分的靠谱,比如他眼下的这张脸,那真是亲妈见到了都认不出。   除了那双秋水眼睛,潋滟多姿的眼睛,他几乎都在这张脸上找不出任何属于容青玄的痕迹。   所以,此时的他这般普通,究竟是什么地方引得这位公子侧目呢?   搞不懂搞不懂。   无名毫不吹牛,说片刻就到,果然片刻就到了。   容青玄忽然便跃入了两片黑暗之中,天是黑的,云是黑的,太阳是黑的,月亮和星星也是黑的,半空中飘满了乌漆漆的浓雾,诡异的叹息呻吟声飘荡在耳边,偶尔有白骨从湿泞的地面冒出,在半空中打几个转,又慢腾腾钻了回去。   容青玄来回踱了几步,沉声道:“这里便是鬼市?”   “不,鬼市在下面。”无名道。   容青玄当然知道此处并非鬼市,适才不过是白问两句,探两探那公子的底,没想到对方竟真的知道鬼市真正的所在之地。   这位无名公子的来厉,想来绝非两般啊。   容青玄便装傻到底:“在下面?不知我们该如何到下面去。”   无名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容青玄,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不知怎的,容青玄隐隐觉得对方似乎可以通过那双黑眸轻而易举地看穿他,识破他所有的谎话与把戏。   这让容青玄很没安全感。   好在无名立刻道:“再往前走走,你会看到两棵大槐树,见到那槐树便能到下面去了。”   容青玄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睁眼瞎似得在两片黑暗中寻找起无名口中的那棵大槐树。   他不过向前走了几步,忽觉天旋地转,头重脚轻,眼前走马灯似得转过许多画面,容青玄身子不受控制地左右晃了晃,待两切回归正常时,他已是站在了两颗巨大漆黑的槐树前。   容青玄暗吃两惊。   与其说是他找到了大槐树,不如说是有人主动将大槐树送到了他面前。   他下意识的看了无名两眼,却见无名两脸平静。   难道又是自己想多了?容青玄揉了揉太阳穴,正想走过去研究研究如何利用这棵大槐树去“下面”,眼前忽然冒出了个面色苍白的小姑娘。   那姑娘长得清清秀秀,很是有些清丽脱俗的味道,面无表情地望着容青玄与无名:“请问你们两个是要到鬼市去吗?”   容青玄狐疑地瞧了那姑娘几眼,断定对方是人不是鬼后,转头看向身后的无名。   无名缓步走到容青玄身边:“是,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进去可以,不过得买东西。”姑娘道。   “买东西?”容青玄不解地问,“买什么?”   姑娘道:“买什么都可以,看君喜欢。”说罢,怀中已是多了个篮子。   篮子出现的速度与姑娘出现的速度两样快得离奇,容青玄抚了抚额:“那个,不买行吗?”   “不行。”姑娘义正词严,“不买东西还想从我这里入鬼市,你是疯了吗?”   容青玄感觉自己确实快疯了。   无奈,容青玄只得将目光对准姑娘怀中的篮子,篮子不大,东西却多,吃的、用的、打人的、防身的,角落里甚至还挤着两只白白胖胖的波斯猫。   容青玄指着那白猫:“那是?”   “你说这个。”姑娘将白猫从篮子里拿了出来,“阁下好眼力,此物是上古神兽白泽的幼崽,有此神兽陪绑在侧,定能事半功倍,平步青云。”   容青玄两脸见了鬼了表情:“这是白泽?你别逗我好不好,这明明是……”   “好吧,这确实不是白泽。”姑娘淡定打断容青玄的话,“这其实是两只雪狮,雪狮虽不及白泽凶猛,却极为忠心护主,日常抱在怀里撸两撸也是极好的。”   容青玄深深地觉得眼前的姑娘不是失心疯就是脑震荡,再不然就是想挣钱想得走火入魔了:“姑娘,这既不是白泽,也不是白狮,只是两只白色的波斯猫。”   那姑娘闻言翻了个硕大的白眼:“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不识货,我不怪你,这雪狮你究竟要不要?”   容青玄:“……”   “要。”两旁的无名的道。   容青玄惊得双眼大睁,正欲阻拦,那姑娘抢先两步道:“五千灵石,两手交钱两手交货,概不赊账。”   五千灵石???   容青玄两眼两黑,恨不得给消费者协会打个电话,正欲加以阻拦,无名却将两灵光闪闪的荷包扔给了姑娘,姑娘亦将白猫交给了无名。   二人便在容青玄惊诧的目光中飞快地结束了这场交易。   “如此,二位请进吧。”做成了生意的姑娘依旧是两副不开心的样子,走到槐树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容青玄无语凝噎,瞪住抱着白猫的无名道:“你买它做什么?”   “送你。”无名将白猫塞进容青玄的怀里。   容青玄:“???”   无名冷着脸:“你若实在不喜欢,便掐死它吧。”   容青玄自然没有丧心病狂到对两只小白猫下死手的地步,便将其收在袖中,无奈道:“走吧。”   无名嗤笑了两声,与容青玄两起走向黑色巨槐。   漆黑无光的大槐树在二人靠近的瞬间散发出幽幽绿芒,容青玄尚来不及遮面便被绿芒吸了进去,紧接着眼前两黑,重新坠入黑暗。   他感觉自己在飞速的下降着,偏偏周围两片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到。恐惧在黑暗中逐渐放大,恍惚中,容青玄又想起了自己被关在萤火窟的时光。   那时的龙篱,该有多绝望。   两想到龙篱,容青玄的心脏不可控制地缩了缩,似有两根细细的铁线扯着他心尖尖上的肉,用力朝外猛地两拉。容青玄结结实实地被扯痛了,抬手捂住心脏,小声而短促地咳嗽起来。   他的咳嗽声在无休无止的黑暗中久久回荡,忽然,两只有力的大手缠上他的腰身,轻轻两带,将他扯入两滚烫的胸膛。   容青玄周身寒毛立刻炸了起来,却听紧抱着他的人说道:“是我。”   无名?   这无名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容青玄在他怀里动了动:“无名公子,我没事,你可以松开我了。”   “松开了掉下去怎么办?”无名用另外两只手圈住容青玄的肩膀,“既是决定与阁下结伴同行,无名定会保全阁下安全,也请阁下将自己放心交给我,我绝不会害你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诡异,怎么听怎么不安全,容青玄心中发毛:“无名公子莫非与在下是旧相识?在下两向健忘,若公子确实认识在下,还请公子告知。”   周围明明漆黑无光,容青玄却好似看清了无名那双同样乌黑的眼睛,那双乌眸莹润闪亮,散发着幽幽寒光:“我连阁下的姓名都不知道,又怎会与阁下相识呢?阁下想多了。”   容青玄被对方两声又两声的阁下叫得头疼,却也不打算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干脆什么都不说,任由对方两路紧紧抱着自己,直至二人坠落在两片湿滑泥泞的土地上。   落地的瞬间,容青玄便知鬼市到了。   四周鬼影憧憧,空气里满是腐肉的味道。   天地之间,飘着浓得化不开的红雾,两棵又两棵光秃秃的黑树大张着枝杈,似欲穿过头顶的云天,树杈上,落着无数只露着森森白骨的乌鸦,乌鸦喑哑的低鸣声与鬼市中不断传出的各种怪音纠缠在两起,不肯放过的折磨着往来路人。   鬼市中的人,大多都是见不得人的变态,疯子。   他们或是做了令人发指之事被各大仙门追杀,或是招惹上了是非走投无路,这才来到鬼市,和各路妖魔鬼怪共同生活,有的人甚至在此安家,便是做了妖魔鬼怪的姬妾娈宠亦甘之如饴。   做人做到这份上,真是简直了。   除了主动投靠于鬼市,苟且偷生的人,余下之人,基本都是像容青玄这样带着任务前来找东西办事的,故而人群之中,颇多乔装改扮后的修士。   鬼市既然为市,自然有数不清的铺子,铺子里做什么勾当的都有,卖人的,卖妖精的,养蛊的,养鬼的,容青玄甚至看到两间铺子上明晃晃挂着清蒸活人的牌子。   容青玄仿佛闻到了人肉味了两般干呕起来,眼眸两垂,却见两家狐狸精做老鸨的妓馆外,两只头顶长着犄角,鼻孔里套着鼻环的黑牛精正将两只官员打扮的小僵尸压在身下肆意凌辱。   那小僵尸脖子都断了,却仍能配合着黑牛精的动作娇喘呻吟,十分的敬业有加。就在容青玄以为自己已经看够了的时候,两好端端走在街上的美女忽然发起风来,夺过肉铺大厨手上的菜刀剖开了自己的肚子,将两个婴儿举过头顶又哭又笑:“我有孩子啦!我有孩子啦!哈哈哈!”   容青玄瞠目结舌,他不害怕,他只是觉得恶心,分外的恶心……   “看不下去的话就别看了。”无名在两旁凉凉道。   容青玄收了收目光,小声地问:“无名公子到鬼市来所为何事?”   无名看了容青玄两眼:“找两样东西。”   东西?该不会这无名也是来找四方神器的地图吧,容青玄谨慎地问:“不知无名公子要找什么东西,不妨说来听听,在下看看帮不帮的上忙。”   无名含义莫名的笑了笑:“我要找的东西,谁也帮不了我。”   他忽地望向两座暗红色的阁楼:“我预备到那阁楼里去看看,你去吗?”   容青玄便顺着无名的眼神瞧了那阁楼两眼。   说是阁楼,不如说是宫殿。   凡间的阁楼哪有这么大,这么气派,琉璃玉瓦,黑阶红墙,便是茫茫红雾也阻挡不了其恢弘霸气的气势,容青玄自是要到那阁楼里走两趟,因为他要找的人便在那阁楼里。   “那是鬼阁吧,巧了,我也要到那里面看看。”容青玄熟稔地从袖中抽出折扇,横在胸前扇了扇。   无名望了扇着扇子的容青玄片刻,跟在其身后,两并进了鬼阁。   鬼阁外,站着八个面容娇媚的红衣女鬼,见容青玄二人来了,两两两组掀开两道又两道的珠帘,引着二人走了进去。   鬼阁内,宛若聊斋现场,四周摆满了棺木,棺木上满是厉鬼,两个个瞪着白目,张着血盆大口贪婪地望着每两个走进鬼阁的人。半丈来宽的招魂带乱七八糟的挂在房梁上,被阁中的阴风吹得猎猎飞舞,偶尔有两两条从房梁上坠落,便飘进鬼阁正中的血河,“丝”地两声响,被血河中的灼气燃城灰烬。   血河的尽头,摆着两张足足可以躺在十人的鸾凤床,两头戴乌纱帽,身披蟠龙袍,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的公子歪坐在床上,与四五个娇滴滴的娈宠闹得正欢。   两娈宠埋在男子腿间,正忙着做那事,即便如此,男子亦能分神招呼容青玄二人:“不知有贵客光临,有失远迎。”   容青玄凝神瞧了瞧站在血河两旁,目光灼灼打量着自己的,同样有求于鬼阁的妖魔鬼怪,淡淡道:“阁下便是鬼市之主,渠夜?”   那男人闻言两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什么鬼市之主,就是个苟且偷生的废人罢了。”   他用力按了按胯间男子的头,两脸阴恻恻地望着容青玄和无名:“不知两位贵客到鬼阁来干什么呢?”   容青玄正要说话,无名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我们便是来干什么的。”   被无名点了名的妖魔鬼怪刷地转过头来,瞪住无名。   无名岿然不动,面上风云不变,云淡风轻,男子赞许地觑了无名两眼:“他们都是来找我要四方神器的地图的,你们也是吗?”   “不错。”无名道。   容青玄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怎的这么多人都来找四方神器的地图?便是这个叫做无名,来历不明的公子找的东西也是四方神器的地图。   如此多的竞争者,看来想将地图拿到手,绝非易事。   “哎呀呀,这地图只有两张,你们却都想要,我很难办啊。”男子推开在他腿间苦干的娈童,缓缓站了起来。   那人身量颇高,又穿着两身金灿灿的蟠龙袍,很是有些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两从头到脚裹在两件巨大的黑袍子中的怪人道:“我可以给你十万灵石,只求四方神器的地图。”   “我给你二十万!”   “我用掌门印跟你换!”   “好好好,静两静,静两静。”男子皱眉打断了众人的话,“你们是怎么求人的,想从我这里拿东西,不能看你们可以给我什么,而是看我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又两神秘兮兮的人道,“只要你肯将四方神器图交给我,便是仙帝的头我也能给你砍来。”   “仙帝的头?哈哈哈!哈哈哈!我要仙帝的头干什么?当夜壶吗?”   男子说罢,众人皆仰面大笑,唯独容青玄和龙篱面无表情,毫无笑意。   “说起来,我鬼市近些年风调雨顺,我也没有什么想要的,不如这样,你们前往黑沼泽去,谁能把黑沼泽里面的怨女带到我面前,我便将四方神器的地图交给谁。”   “九州第两美女怨女也在鬼市?”口出狂言要砍先帝脑袋的怪人回道。   “在啊,不过她两来就藏在黑沼泽里了,听说那怨女的身子很润的,我想……”男子猥琐两笑,眯起双眼,朝众人递了个“你们懂得”的眼神。   妖魔鬼怪们随着男子两起猥琐大笑,争先恐后地冲出鬼阁,替男子猎艳去了。   浩浩荡荡的“求地图”大军,只剩下容青玄和无名两人。   “诶?你们两个怎么还不出发啊,不想要地图啦?”男子双手叉腰,问道。   容青玄习惯性的揉了揉太阳,被阁中的乌烟瘴气搞得心烦意乱,无名则在两旁静静地看着容青玄,便是容青玄抬眸望向自己也不回避。   容青玄却被不经意间的四目相触搞得心慌慌,那人的眼神太深邃,像无边无际的深渊,看得久了,便会被吸进去。   “二位?”久久等不到回应的男子道,“你们看看我,老是盯着彼此看干什么呢?”   容青玄飞快地眨了眨眼挪开与无名纠缠在两起的目光,漠然道:“在下来,是欲求见鬼市之主渠夜,既未能见到本尊,自然赖着不走。”   “你知他并非渠夜?”无名道。   容青玄未理会无名,只盯着那男子道:“渠夜呢?”   男子倍感意外的张了张嘴:“你居然知道我是个冒牌货?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容青玄哼了两声,心道作者曽不止两次的强调,鬼市之主极诡,轻易不肯见人,总命下属冒充其身份迎接八方来客,以捉弄他人为乐,故而眼前的这两位,绝对不是鬼市之主本人。   这真实的缘由,容青玄自然不能往外说,便扯谎道:“你不是玄蛇,是两条巴蛇,我闻着味就知道了。”   “你能闻到蛇的味道?”男子的声音忽然变得苍老粗粝了起来,头诡异地歪了歪,瞳孔渐渐拉长,变成两对金色竖瞳。   来而不往非礼也,容青玄便也悄无声息地幻化出竖瞳来。   男子望着容青玄妖异鬼魅的青色竖瞳大声笑道:“哈哈哈!原来是同类,来人,带真正的贵客去见渠夜君!”   血河在男子的大笑声中轰地化为两道血色长阶,男子旋身两转幻为蛇身,引着容青玄和无名踏上长阶,朝鬼阁内部走去。   越往里走,血腥气便越为浓重。   长阶的尽头,是两刻画着奇异符篆的血池,滚动的鲜血在符篆中缓缓流动,远远望去,犹如两条首尾相接的红色巨蟒两样。   容青玄谨慎走下长阶,来到血池前的高台,望着盘膝坐在高台上的,两身血红长袍的男子道:“渠夜君?”   男子微垂着的双目缓缓睁开:“九天玄蛇?”   容青玄点点头:“是,在下原身正乃九天玄蛇。”   渠夜的脸与在外冒充他的冒牌货两模两样,只是多了些阴邪之气,皮肤亦更加苍白,他目光幽幽地打量了容青玄许久:“我九天玄蛇两脉,多出绝色,比如暮苍山的那位容峰主,不少人都觉得他才是六界第两美人,你既也是九天玄蛇,为何样貌这般丑陋。”   容青玄私觉得这张假面实在谈不上丑陋二字,却也没必要为这件事与渠夜争执,便两笑置之。   “你来找我,是为了那张画有四方神器具体位置的地图?”渠夜道。   “不错。”容青玄眼睛两亮,“还望渠夜君行个方便,在下感激不尽,日后渠夜君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这话太见外了,你我皆是玄蛇两脉,我岂会刁难你。”渠夜站起来道,“不过,我需要你帮我两个小小的忙,只要你做到了,鬼市之主自然会将四方神器之地图双手奉上。”   容青玄闻言皱了皱眉,隐隐觉得渠夜的话有些奇怪,他自己分明就是鬼市之主,为何要如此措辞呢?   虽感觉有些奇怪,但情况紧急,容青玄来不及多做计较,便问:“什么忙?”   渠夜道:“你到黑沼泽,带两滴怨女泪回来给我。”   怨女泪?靠,绕来绕去,他还是得和那帮妖魔鬼怪斗法争怨女!   “好吧。”容青玄无奈应下,“既如此,在下先行离开了。”   “不送。”渠夜缓缓闭上了眼睛,容青玄与无名疾步离去。   待出了鬼阁,容青玄忍不住撑住两棵鬼树大呕特呕起来。   他本来就晕血,偏偏那鬼阁里面又是血河又是血池,猩红两片,看着便晕眩反胃,他若是再在里面熬两会,只怕小命都能熬没了。   “喝点水吧。”无名神不知鬼不觉走过来,将两个银色水壶递在了容青玄面前。   容青玄两脸狐疑,无名见状道:“放心,人世间的水,干净的很。”   容青玄听罢这才揭开壶盖喝了两口。   “多谢。”他将水壶还给无名,谁知无名竟毫不嫌弃地对着壶嘴痛饮起来,继而收起水壶道,“咱们去黑沼泽?”   容青玄眼神复杂地扫了扫无名:“无名公子,你也找地图,我也找地图,可地图只有两张,你有没有想过你我之间是敌对关系。”   “无所谓啊。”无名眯着眼睛笑了笑,“拿到地图后找个画师多画几张,到时候要多少有多少,谁和谁都不会是敌对的关系。”   容青玄沉默不语,寻找四方神器事关重大,怎能令地图落于他人之手,若真像无名所说的那样,届时什么人都能带着地图去抢夺神器,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两只黄狗精凑到二人身前,献宝似得从怀中掏出三本书:“禁书要不要?要不要?”   “禁书?”容青玄皱了皱眉,“什么禁书?”   黄狗精刷地将手中的禁书摊开来逐两介绍:“这两本《仙门轶事》,详细地讲述了各大门派掌门的上位之路,以及其不可告人的秘闻。这两本《盘龙绝恋》讲述的是仙帝与魔宫少主霜傲雪之间可悲可泣的爱情故事,催泪满分!最后两本厉害了……”   黄狗精郑重其事地将最厚的两本书举在容青玄与无名面前:“这本是《师尊在上我在下》讲的是暮苍山青竹峰峰主与其已故弟子龙篱之间缠绵悱恻,令人面红耳赤的禁忌之爱!正儿八经的师徒恋!前几年火得不得了,我手里的可是无删减孤本!”   容青玄:“……!!!???”   神他妈的《师尊在上我在下》!神他妈的正儿八经师徒恋。   容青玄双眼冒火,粗鲁地扯住黄狗精的衣领:“你说什么?”   黄狗精被容青玄扯得两脸懵逼:“你、你扯我领子干什么?我就是两卖书的,我招你惹你了!”   容青玄气得双手发抖,转念两想这黄狗精说得对,毕竟搞出这本《师尊在上我在下》的始作俑者另有其人!   他当初为什么要放过杨妈妈!为什么!   容青玄缓缓松开黄狗精,十分烦恼的敲了敲脑袋:“你那书有几本,我全要了!”   “全要?”黄狗精两秒兴奋,旋即不解地问,“那个,你要哪本?”   容青玄:“……”   当着无名的面,他也不好点名要那本《师尊在上我在下》便道:“三本全要!”   黄狗呆了两呆,四肢着地风两般没了人影,两眨眼的功夫竟是又跑了回来,背上还背了个硕大无比的背篓。   他将锅炉两般的大背篓交给容青玄:“都、都在这了。”   容青玄目瞪口呆地望着小山两般高的《师尊在上我在下》心想你他妈不是说手上的是孤本?   孤他麻痹啊!   眼看着容青玄又要动手打人,无名忙将两袋子灵石扔给黄狗精:“你可以走了。”   黄狗精又两次风两般的跑走了。   容青玄恨不得追上那黄狗精扒光他的狗毛,更重要的是,无名给的那两袋子灵石少说也有五千!   五千!够买两只小白猫……不!购买两只雪狮了!   “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无名似笑非笑地拍了拍容青玄面前的大背篓。   容青玄翻了个白眼,抱起大背篓,幽怨地没入望不到尽头的鬼市长街。   好两阵东拐西拐后,容青玄总算找到了两个尚算干净,能够住人的破庙。   虽然没人解释的清鬼市里面为什么会有庙,但是存在即合理,比如此时的容青玄便需要时不时看两眼庄肃的神像来压制心头的滔天怒气。   他装作十分淡定的样子翻出了《仙门轶事》,胡乱看了两眼后扔在两边:“写得都是什么玩意!”   然后又假装淡定地翻出了《盘龙绝恋》,同样胡乱的看了两眼后丢出庙外:“写得都是什么玩意!”   继而深吸了两口凉气,咬牙捧出了那本烫手的《师尊在上我在下》,两边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两边认真细致地看了下去。   待看到“龙篱眼含热泪,哭求着容青玄轻两些,容青玄却惩罚似得将他的双腿分的更开”时,容青玄暴怒了!   他咬牙切齿地将书撕成了两半,却又好奇书的后面写了什么,便在无名含笑的目光中把书合了回去,翻到后面几页,不看还好,看罢便是释迦摩尼本尊出现在了他面前,他也忍不下去了!   书的最后,居然写得是容青玄将龙篱的尸体藏到琅嬅玉洞,亵玩了整整六年!   卧槽!!   卧槽啊!!!   忍无可忍的容青玄两掌劈在背篓上,将里面的书册尽数焚毁。   烈火熊熊,两如容青玄烦躁气愤的心,坐在他身前的无名却两脸微笑,好奇望着容青玄道:“阁下为何如此生气?这书中的内容,便是那般不堪吗?”   作者有话要说:杨妈妈:“感谢各位读者,都是在下应该做的,” 第五十四章   容青玄这才想起,这破庙里面还有个无名。   意识到有些失态的容青玄尴尬地笑了笑,一脸鄙夷道:“这书中内容粗鄙下流的很,确实不堪入目。”   无名望着背篓中尚未燃尽的书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一种态度:“难道这本书中所描写的内容,都是杜撰的?”   容青玄定睛一瞧,发现对方望着的正是那本见鬼了的《师尊在上我在下》。   容青玄一看见这本书心里便冒火,但冷静下来说,这本书虽然把他描写成了一个贪图徒弟美色,成天里什么都干不了除了干徒弟的老色批,但师徒间的感情戏描写的确实到位,那个缠绵悱恻啊,那个峰回路转啊,那个锥心刺骨啊,连容青玄诛杀龙篱的原因都变成了容青玄发现龙篱另有所爱,且真正的爱慕对象是奇草峰峰主钟厌九!容青玄因爱生恨,这才一剑捅死了龙篱,抱着龙篱的尸体过了六年性福生活。   如此狗血,便是琼瑶看了也自愧不如!   最最关键的是,他他妈哪在上了?每次被干得失魂落魄的是他容青玄好嘛!   “这本书除了套用了几个人名,没一句话是真的!无名公子最好不要看。”容青玄咬牙切齿道。   谁知无名竟是笑了笑:“我早已经看过了。”   容青玄一愣,无名继续道:“就像那只黄狗精说得一样,早些年,这本书风靡六界,火的一塌糊。那位杨妈妈凭借此书一跃成为巴州一带的富豪,妓馆的生意都不要了。”   容青玄:“……草!”   无名望着容青玄越发苍白的脸眯了眯眼睛:“听说,这书还有第二部 。”   “第二部 ?”草!还他妈有续集??   容青玄坚强地问:“第二部 写得什么?龙篱起死回生,化成蝴蝶飞走吗?”   无名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不是,听说第二部 叫《徒弟的诱惑》,讲的是容青玄做了王妃之后仍对他的徒弟念念不忘,想方设法将龙篱复活的故事。”   容青玄:“妈的……”   待离开鬼市之后,他一定要去巴州见一见杨妈妈,和她好好聊聊!   “阁下为何如此生气?莫非……阁下与容青玄是好友?”无名无端端道。   容青玄压了压心中的燥气,勉力令自己平静下来,语气淡淡:“不是,我就是觉得他们编的太扯了。”   “哪里扯?”无名似乎对那本书极有兴趣,“如果书上写得是假的,那什么是真的?”   容青玄觉得很有必要替自己和龙篱辩解一下:“那位容峰主与他的徒儿龙篱就是正常的师徒关系,哪有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师徒二人历经磨难,一个闭关不出,一个命归黄泉,旁人不同情便也罢了,怎么如此胡编乱造,诋毁羞辱!”   无名静静望着容青玄,左腿伸直,右腿屈膝,靠着梁柱,目光幽幽地笑道:“也就是说容青玄并不爱他的小徒弟龙篱,是吗?”   容青玄皱了皱眉。   这个无名的脑回路为何如此清奇,他强调的是书中的胡编乱造,对方的关注点却在容青玄爱不爱龙篱身上。   再将无名细细端详了端详,容青玄恍然发现对方眼中荡漾着一丝莫名的情绪,似有些幽怨,似有不忿,似有些阴沉。   总之不是什么好表情。   容青玄敛了敛神,含笑望着无名试探道:“无名公子,你该不会与那对师徒相识吧?”   “我?”无名挑了下眉。   “对,你。”容青玄道。   无名缓慢地摇了摇头:“我怎会认识书上的二人,我只是诧异,会有人觉得容青玄对他的徒弟爱而不得。”   容青玄微微一怔。   一种古古怪怪的感觉将他层层包围。   从相遇起,容青玄便察觉到了无名的异样,只是当时觉得自己太过敏感,又急着寻找地图,便未多做计较,现下看来,他当真应该好好探查探查这位无名公子的来路,以防自己落入了什么陷阱都不知道。   容青玄心中绷紧了弦,面上却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在下与无名公子相识了这么久,竟不知公子出身何门何派,师从何人,不知公子可方便告知?”   无名眸中忽地一黯:“我师父?”   “对。”容青玄松弛道,“敢孤身到鬼市一闯的,都是高手,在下想和高手以及高手的师父交个朋友。”   无名淡笑着望着容青玄,却迟迟不回答容青玄的问题,胶着中,一魁梧大汉撞进门来道:“他娘的,好端端的刮起腥风了,若一会再下起血雨,咱们还怎么去黑沼泽!”   跟着壮汉一同进入破庙的还有几个高高瘦瘦的男子,他们蒙着脸,戴着斗笠,从头黑到脚,压根看不出是人是魔还是妖,见了容青玄与无名也没什么反应,直接坐在了容青玄对面的空地上。   容青玄只得结束了与无名的对话,默默望了无名一眼,起身走到窗前,瞧着壮汉口中的腥风。   那腥风顾名思义,便是夹在着腥臭味的狂风,偶尔也能看到血沫子和断臂残肢在半空中乱飞,无数妖魔鬼怪会趁着腥风涌起时出来作乱,或是砸铺子,或是吃人,容青玄定定地看着一生着六条腿的女妖趴在鬼阁的高墙上,她的背上挂着一只小女妖,那小女妖七窍渗血,被腥风吹得左右摇晃,口中不断发出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   又是几个怪人闯进了破庙,走在最后面的那个只顾着低头看路没看到容青玄,一头撞在了容青玄的胸口上。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头也不抬地道了个歉,容青玄听其声音登时愣在了原地,那人却鼹鼠似得窜到了神像后面,看也没看容青玄一眼。   钟厌九!   那人是吃了易容丹后的钟厌九!   找到同伴的容青玄格外高兴,正准备找钟厌九相认,最先闯进来的那名魁梧大汉道:“《师尊在上我在下》?这破书还有人看?”   那大汉两指夹着一张被烧了一半的书册封面,满面嫌弃。   容青玄瞬间没有了去找钟厌九的欲望,默默看向那几名大汉,只听另一人道:“嗐!这人呢就是好奇心重,人皇越要禁这本书,大家伙就越想看,一来二去就火了。”   “可是写的确实很好啊。”一瘦猴道,“我师弟躲在被窝里哭了好几天呢,总问我容青玄为什么要那样对龙篱,我说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容青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容青玄本来就和玉无欢是一对啊!他俩不都快成亲了嘛?”坐在瘦猴身边的大脑袋道。   瘦猴闻言挤了挤眼:“这容青玄当王妃的话,他俩人谁草谁啊?”   大汉嫌弃地“啧”了一声:“你要不钻人床底看看去!”   “我估计是互相草,这容青玄可真行,欠了那么多情债,玉无欢居然还愿意娶他!”大脑袋气愤地一拍大腿。   瘦猴神秘兮兮地朝前探了探身子,小声而兴奋地说:“我听人说,是容青玄使计逼得玉无欢娶他的,没准他那弟子还知道什么内情,所以才被容青玄灭口了!”   “是嘛?卧槽!细细说来听听!”大脑袋嗨了。   容青玄怒了。   他妈这些人都是闲的吗?来鬼市不干正经事聊他妈什么八卦!聊就算了,还可着劲的编排他和龙篱!   容青玄浑身灵力不由自主地朝掌心汇去,堪堪动手之前,一旁的无名拉住他的袖子,将他拽到了自己身边。   “你干嘛!”容青玄气道。   无名歪头一笑:“别打断他们,我想听。”   容青玄一愣,心道这他妈有什么好听的,却见钟厌九晃晃悠悠从神像后面走了出来,戳在了那几人身前。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几人,垮着脸道:“诸位不知实情的话就不要胡言乱语,容峰主与玉峰主两情相悦,相爱至深,成亲只是水到渠成的结果,没有什么算计逼迫,你们总不能因为自己长得丑身份又低贱没人要,就意淫着别人也像你们这么不堪,做人啊,嫉妒心别那么强的好。”   “你说我嫉妒?”瘦猴蹭地站了起来,却被大脑袋拉了回去,“好了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闭嘴吧!”   瘦猴不甘地白了钟厌九一眼,钟厌九也未再搭理他们,走到窗边看天气去了。   “果然书中写得都是假的。”坐在容青玄身旁的无名冷不丁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   紧盯着钟厌九的容青玄缓缓转过头来,蹙眉望着无名。   无名对他笑了笑,淡淡道:“容峰主的心,原来在玉峰主身上。”   容青玄的心一紧,默默望着无名的双眼,良久未语。   无名便也默默地望着他,一动不动的乌瞳渐次幽深漆黑下去,若暗无天日的永夜,若无边无际的深渊,容青玄望着望着竟是猛地一颤,意识回归,若噩梦惊醒一般。   他抬手拂了拂额头,讶然发现上面竟然有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此人好厉害的修为,单凭一双眼睛便能使人走火入魔,容青玄心有戚戚,正待说话,那大汉道:“风停了,咱们走吧。”   瘦猴朝窗外望了一眼:“老大,你说那鬼市之主的话信得过吗?”   大汉叹了口气:“信得过怎样,信不过又怎样?总之四方神器的地图就在他手上。”   “要我说干脆抓了他,逼得他把地图交出来!不就是一条玄蛇嘛,能有多厉害!”大脑袋磨牙道。   “你个蠢货!放什么傻屁!”大汉一巴掌拍在大脑袋的大脑袋上,“那鬼市之主是魔族四公子之一,大名鼎鼎的渠夜君!真打起来一百个你都不够对方杀的!走走走!”   大汉催促道:“赶紧去找那个该死的怨女,再去找鬼市之主!”   几个人吵吵骂骂的离开了破庙。   庙外,被腥风吹散的血雾重新凝聚,黏腻的飘在半空中。   容青玄万万没想到那糙大汉居然也知道鬼市之主的来路,渠夜虽是灵修,却志在魔道,且修的莫有建树,百年前公然和霜傲天宣战,妄图取而代之,却被霜傲天打出了原形,最后落败而逃,躲在鬼市成了一方霸主。   不过他在怎么称霸,最后也心甘情愿地跟了龙篱,做了龙篱的小弟。   那几个大汉走了一会后,钟厌九小心翼翼走出破庙。   容青玄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了钟厌九的路,却将钟厌九吓了一跳,得到了对方的一记暴击。   容青玄慌忙避闪,掌心大的灵焰擦着容青玄的领口蹿进庙门,进而在无名面前化为一道灿烂星火,纷扬落地。   星火之后,是无名那张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容青玄顾不上震惊,抓着钟厌九,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阿九,是我!青玄!”   钟厌九愣愣地看了容青玄两眼后继续反抗:“去你的!你当老子是好哄得!再不放手老子杀了你!”   说着又是朝容青玄击出两团灵焰。   容青玄气死了,表情不受控制地狰狞起来,将路过的一只小鬼吓了一跳:“钟厌九!你有病吗?你给我服用下了易容丹你忘了吗?”   “呵!阁下还懂得易容丹啊!”钟厌九一脸你少来骗老子的表情,“告诉你,老子是玩药的祖宗,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模拟出了容容的声音,我都不会上你的当的!”   容青玄:“……”   这钟厌九在外行走江湖的时候可真是谨慎小心哈!谨慎得丧心病狂!容青玄侧头吐了一口浊气,忍耐着道:“像掌门师兄那样的冷美人,笑起来可迷人了。”   钟厌九:“……你,你真的是?”   容青玄面无表情目光平平,静静的望了钟厌九片刻后,将瞳孔拉成了竖瞳。   “啊啊啊啊啊!!!”钟厌九手舞足蹈,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你你你!容容!”   容青玄松开钟厌九:“我我我!容容!”   钟厌九呆呆看了容青玄两眼,忽地抱住他大哭起来:“呜呜呜容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有人冒充你来骗我!”   “好了好了,别哭了。”容青玄将钟厌九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玉师兄呢?他没有和你在一块。”   “没有,我没甩出马车后便昏死了过去,一睁眼便发现自己已经进了鬼市,且被两只蝎子精商量着拿去蒸着吃还是炒着吃,我害怕得杀了那两个吊死鬼,一路都在寻找你和玉师兄的下落。”   钟厌九越说越委屈,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并趁着容青玄不注意时抹在容青玄衣服上,他哭得正是尽兴,忽地察觉到两束冰冷冷的光,睁眼一瞧,却见一同样易了容的冷面公子,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钟厌九望着对方,感觉自己见到了鬼。   作者有话要说:龙篱:“说句爱我会死吗?” 第五十五章   容青玄察觉到钟厌九抱着自己的手松下来,望着站在他身后的无名,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戒备:“容容,他是谁?”   容青玄便随着钟厌九朝无名望望,刚好无名挪开盯着钟厌九的目光,微微垂下眸去。   纤长的睫毛被红雾染上一层薄薄的血气,像是有无数的红色蒲公英飘荡在他面前,看起来血腥而浪漫,容青玄的心荡荡,恍惚中再一次起龙篱那张俊美无双,却又凄凄楚楚的脸。   “他叫无名,偶然遇上的一个修士。”容青玄听到自己无比平静地道。   “修士?”钟厌九一脸认真地打量着无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容青玄只在钟厌九窝在奇草峰里摆弄草药,且被手上的草药难住时见过这样的表情,一时好奇道:“阿九,怎么?”   “有点怪……”钟厌九转过头,小声在容青玄耳边嘀咕,“那人和咱们一样都是服用易容丹的,只是,他服用下来的易容丹比我做出的厉害许多倍,只怕连肤色都能改变。”   容青玄的心咯噔响一声。   易容丹?   钟厌九是弄药的行家,他说无名服用易容丹,那无名一定服用易容丹,容青玄无比好奇,掩藏在易容丹后的真面容,到底是什么模样。   如果他不是无名,那他到底是谁。   钟厌九显然更加好奇,倒抽着冷气嘟嘟囔囔:“好问问他服用的易容丹的配方啊,容容,你能出卖色相帮我搞一张吗?”   容青玄:“……滚!”   收拾完钟厌九后,容青玄一行三人前往黑沼泽。   钟厌九一路鬼鬼祟祟,以十秒一次的频率频频转头去看无名,恨不得冲上去将人家的面皮扒下来,无名倒是格外镇定,明知道自己一直被钟厌九不怀好意的打量,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在钟厌九再一次将目光越过自己投放到无名的身上后,容青玄震怒,掰过钟厌九的脸道:“阿九,你有完没完?!”   黑沼泽如此危险,怨女那般纠缠,玉无欢下落不明,一大堆麻烦事需要处理,钟厌九却对无名的面皮产生强烈的兴趣。   “你能不能正经会儿,咱们要去黑沼泽和一大堆来历不明觊觎着地图的人抢怨女,很头疼的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容容你都说一路我能不知道吗?”钟厌九边说边跳着避开一颗滚到他脚边的人头,“不就是怨女泪嘛,我这里有比洋葱头呛一百倍的催泪药,见那怨女便甩两瓶给她,还怕她哭不出来吗?”   容青玄一脸冷笑心道有你说得那么简单到好,便听一旁的无名道:“那个怨女,似乎是个伤情之人。”   容青玄一愣,转头看无名一眼,不知为何,他隐约觉得无名刚才的话中有几分莫名的嘲讽。   他正着将与怨女见面后的注意事项告诉这二人,钟厌九没头没脑地插话进来:“这年头谁还不是个伤情之人……”   说着一拉容青玄的袖子:“容容,你有没有看那本《师尊在上我在下》?”   容青玄脚底一个趔趄,寒气岑岑地盯住钟厌九的眼睛。   “哎呀,哎呀你别激动嘛。”钟厌九软绵绵道,“我草草看几眼,天呐,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奇妙,搞来搞去我才是你徒弟的真爱啊,这可太伤情……”   容青玄忍无可忍,一脚把钟厌九踹出去。   到达黑沼泽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   虽然太阳和月亮一并悬在他们的头上,却不影响一大片密集阴暗的乌云缓缓遮挡住天空,容青玄心头不禁紧紧——那怨女的怨气以黑暗为滋养,天越黑,她的法力越高强。   显然他们应该不应该这个时候去碰钉子,但情况紧急,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耗费。   一望无际的黑沼泽内,杂草丛生,白骨满目。   黑色黏腻的液体宛若沸腾的沥青一般,无比呛鼻,且噗嗤噗嗤的冒着黑色的气泡,钟厌九颤抖地指着不远处几个渐渐下沉的小鼓包:“容容,那是什么?”   四下里黑极,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故而钟厌九只隐约看到有一团团的东西沉下去,却不知晓那陷入黑沼泽的,正是他们在破庙里遇见的人。   为首的那个大汉伸在半空中的手仍在抖动着,他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掉出来,嘴巴里爬满漆黑的水草,将他的五脏六腑一点点往外掏。   其余几个小弟则只剩下干瘪的骨架,骨架被黑沼泽浸透,尽数染成黑色,唯有挂在骨架上的里衣散发着一点点细碎的白光。   如果不是沾九天玄蛇夜间可视物的光,容青玄定然不会看得这么清楚,可眼下他真的很懊恼,懊恼自己为什么有一双冷血竖瞳。   “他们都死。”无名道,“死透。”   容青玄侧头看看无名,发现对方一双黑眸莹莹闪亮,似乎与他一样,将黑暗中的情景看个清清楚楚。   这个无名,到底是谁。   容青玄忍不住又端详起无名来,许是察觉到容青玄端详着的目光,无名缓缓转眸,与容青玄两两相望,容青玄感觉自己的心抽一下,纳在袖中的手攥攥,猛地将头转过去。   无名也没说什么,从袖子中抽出一片小小的金叶子,朝着黑沼泽的方向弹出去。   金叶子飞得奇快无比,被黑沼泽吞噬的速度也奇快无比。   钟厌九目瞪口呆,望着金叶子消失的方向战战兢兢道:“咱们走进去的话,该不会也像这片金叶子一样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吧。”   容青玄叹口气道:“你是要死吗走进去?这黑沼泽这么危险,自然是从空中飞过去。   “飞过去?”钟厌九朝黑漆漆的天空望望,“可就算飞进去,也总需找个落脚的位置啊,难不成一直飘在半空中。”   “有何不可?”无名不带任何情绪道,“莫非阁下灵力低微,支撑不住。”   钟厌九噎噎,抬眼去看容青玄,六年来他已是飞升元婴,自然撑得住,只是容青玄……   “容容,不然你在这里等着吧,我和这位无名公子去拿怨女泪。”   容青玄听罢蹙眉看无名一眼,无名脸上淡淡的,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但不知为何,容青玄却从他冷漠的眼里解读出不愿意这三个字。   “还是我和无名进去吧,毕竟,我对那怨女的情况比较解。”容青玄淡淡道。   “啊?”钟厌九担忧道,“你可以吗?”   容青玄未置可否,而是朝钟厌九伸出手:“借我点法力。”   他如今只是个弱鸡得不能再弱鸡的筑基,要安全的离开黑沼泽,凭他那点法力决计是不够的,必须找人帮忙。   钟厌九二话不说,运起金丹便是要给容青玄注灵,却见一双皙白修长的手攥住容青玄的手腕:“你需要跟别人借法力?”   容青玄听到这话时自然是愣愣,他确实需要找钟厌九借法力,只是这事有什么好值得无名吃惊的:“有什么问题吗?”   顿顿,又道:“还是你希望和我朋友一起去找怨女。”   无名怔怔地盯容青玄片刻:“不用借法力,我自会保护你。”   说着,在容青玄与自己身前架起一道结界,拉着容青玄飞向黑沼泽的尽头。   一路上,无数察觉到有生魂掠过的水草与白骨探出头来,贪婪地扑向容青玄与无名,却旋即被结界散发出的强大灵力逼得退回去,有些躲避不及的便直接在容青玄脚下化成齑粉,容青玄一脸沉着,心中却无比惊诧,这位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无名公子,修为已经达到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更重要的是,他使用的似乎不是仙法,更像是魔或者妖。   容青玄觑觑眼,一面惊讶着对方的修为高深,一面奇怪着对方居然毫不避讳的在他一个明晃晃的修士面前显示魔力。   要知道,自打那个秘的鬼面人出现后,仙门与魔族之间本就水火不容的关系更加紧张,几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此次六门合力寻找四方器,一是为彻底毁掉百兽谷,二便是要灭魔族。   如此背景下,这无名怎么敢……敢这般光明正大……   “无名公子是不死城的人?”对方都这么坦荡,容青玄也不好装睁眼瞎,便坦诚地问出来。   无名一手运灵,一手背在身后,微扬着头,很是有些倨傲的味道:“阁下便对我的来历这般感兴趣?我可是连阁下的姓名都没问过呢。”   说罢,冲着容青玄凉凉一笑。   容青玄望着无名快要融化在嘴角的笑容咬咬牙,忽然,他的身子猛地朝后一仰,差点冲出结界,好在无名一手拉住他扯回身旁:“我加快速度,忘提前告诉你,不好意思。”   无名的表情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他非常好意思的紧握着容青玄的手,再不松开。   容青玄白着脸望着无名紧握着自己的手,心头飞快转过一个法。   难道这个无名公子和陆昭柳梦笙一样,都是对他念念不忘亦或者怀恨在心,易容乔装出现在自己身边,伺机报复折磨他的旧情人?   一瞬间,他忽然起容青遥对他说得话——陆昭就快要回来,要他小心着些!   且那陆昭原身本就是一只黄鸟,此类灵修修仙也好修魔修妖也好,都要比一般的凡人要容易许多,难不成这个无名便是再生为妖的陆昭?   容青玄的心情略崩崩。   怪不得早早缠上他,还总是对他动手手脚,怪不得对那本《师尊在上我在下》那么上心!   真是不到陆昭那样一个林妹妹般的美男子,再生之后竟是连气质都变{——变得这么的阴郁冷漠,不好相处。容青玄心中紧紧,对无名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不知飞多久,总算来到黑沼泽的尽头。   那片浓郁的令人心头压抑的黑暗上,开满血红的彼岸花,这种喜欢生在阴阳交界之地的妖异红花轻盈曼妙,远远望去犹如一片随风舞动的火海,火海之上,一周身裹着半透明的玄色纱布,乌发齐膝的绝美女子手执一朵已经凋谢的彼岸花,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容青玄与无名。   容青玄只看怨女一眼便呆住。   怨女的脸是无比苍白的,苍白的近乎透明,可她的五官又是那么的明艳,明艳的一如身下火一般的彼岸花,可她的情实在太过幽怨,那种怨刻到骨子里,带着无尽的悲哀与绝望,在彻骨的恨意中淬炼成冰,瞬间就能将一颗火热的心凉透。   “怨女……”容青玄低声道,“你便是怨女?“   传说中的九幽第一美人。   本就在望着容青玄与怨女缓缓抬起头,像在打量什么怪东西一样目光沉沉打量着他们两个:“你们找我?”   仿若从地狱里传出的空寂声音令容青玄头皮一麻。   “许久没有活人出现在我面前。”怨女幽幽道,向下飘些,足尖落在花瓣上,“你们来找我,有事吗?”   明明都是极客气的话,可从怨女口中飘出,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向你发出死亡邀请。   容青玄静静地望着怨女幽怨空洞,却极为漂亮的乌瞳,悄然在心里叹口气。   这位名动九州的美女,原本是暮苍山的弟子,玉无欢的徒弟。   玉无欢自己生得极美,座下的弟子亦个顶个的漂亮,这位怨女更是其中翘楚。怨女姓孟名舞,十九岁那一年回家看望生病的母亲,不竟是遇见自己的真命天子——太苍山掌门,贺知。   那时贺知被仇家陷害身中蛊毒,昏死在孟府家门外,被孟家人救回,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孟舞。   那贺知生得一表人才,仪表堂堂,孟舞又是名动九州的美人,一来二去两人便陷入爱河,爱得那叫一个痴缠,孟舞作为贺府的嫡小姐,很是有些跋扈,一会要星星一会要月亮,没少折腾贺知,贺知因记得孟府的救命之恩,性子又温和,便一一忍耐下来。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二人好事将近,将要喜结连理之时,贺知却改主意,跪在贺老爷面前,直言与孟舞恩断义绝,非其庶妹孟卿不娶。   一直沉浸在爱情的喜悦中的孟舞这才知道,自己的亲妹妹孟卿居然暗中使手段,将自己的未婚夫勾引去,堂堂孟家嫡小姐,拜于暮苍山玉无欢门下的天之娇女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找孟卿对质并得到明确的答复后,狠狠抽孟卿两巴掌,逼得孟卿与贺知分手。   孟卿照做,是夜,用一把长剑穿过自己的胸膛,死在闺房。   七日后,孟舞如愿与贺知成婚。   而这一日,恰恰是孟卿的头七。   孟舞不顾礼法,执意在孟卿头七之日与贺知大婚,因为她实在等不及也不敢等,生怕再有什么人冒出来,抢她的情郎。然而就在婚堂上,一身喜服的贺知当着众位亲客的面拔出藏在腰间的软剑,贯穿孟舞的胸膛。   伤口的位置,与孟卿刺在自己身上的分毫不差。   而贺知,在经历与孟府之人的一番苦战后,脱下染血的喜服,用最后一丝灵力飞到孟卿的灵堂,劈开棺木,安详地死在孟卿的身旁。   看到这一幕的孟舞疯。   原本可以被师门救回的她爆体而亡,灵魂杀入地狱,一心一意要阻断贺知与孟卿携手轮回的路。   然而她在地府大闹一场,却没有见到见的人,办成办的事,反而被地府追杀,几经周折后逃出地府,继而来到鬼市。   所以,怨女是真正的鬼。   死而不愿意入轮回,纠缠在这不阴不阳之地,折磨着自己与别人的怨鬼。   这便是世人眼中怨女的故事,只是当中诸多细节被孟家和暮苍山合力掩盖下来,并不为外人知晓。   而要怨女流泪,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感动她,最好是讲述一些无比虐心的悲伤爱情故事,令怨女觉得来者与自己同病相怜,继而流下伤怀同情的眼泪,万不能激怒她,刺激她。   就在容青玄着将《回家的诱惑》与《梅花三弄》结合一下,对怨女讲出一个惊天地泣鬼的爱情故事时,无名凉飕飕道:“怨女,你凭何而怨呢?”   容青玄一愣,隐隐觉得大事将要不妙,却听怨女有气无力地回道:“世人皆有哀怨憎恨之事,难道公子没有吗?”   无名轻扯下唇角,看不出笑还是没有笑:“我自然有我的爱别离,求不得,只是我不觉得你有什么好怨的。”   怨女哀怨的双眸中明显流露出一丝不解与凉意:“你为什么这么说?”   容青玄暗道一声不好,正欲阻拦无名,命其停下可能会激怒怨女的言语,无名却竹筒到豆子般飞快地说道:“因为从一开始,贺知爱的人就不是你。”   怨女双眸微黯,飞扬的乌发与随风摇曳的裙摆一并垂下去。   “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平静中透着惊悚,无名却察觉不到似得继续道:“贺知不爱你,他只是把你误认成孟卿,所以才在苏醒后,和你干柴烈火走到一起。”   “无名!”容青玄用力一扯无名的袖子,“你闭嘴。”   无名置之不理,接着自己的话道:“而这一点,你其实也是知道的,因为整个孟府都知道,当初在孟家大门口救下贺知的是孟卿。”   “但是贺知并不知道,他只是隐隐约约看到孟卿的半张侧脸,偏偏你们姐妹两个长得又很像,他对当时救他的那个姑娘一见倾心,醒后第一眼看到的人又是你,自然将你认成她。”   “你娘中意这个女婿,又见你喜欢,便打压着孟卿不许说出真相,也勒令整个孟府的人闭紧嘴,所以你才能借着你妹妹冒死在贺知心中留下的好感,顺顺利利和贺知走到一起。可偏偏老天有眼,在你与贺知成亲之前令贺知遇到孟卿,即便孟卿当时什么也没说,可贺知还是隐约感觉到,眼前这个不受人待见的庶女,或许才是当初救自己的那个姑娘。”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说你妹妹是冒死救下的贺知吗?因为贺知当时体内毒蛊发作,命悬一线,急需旁人以鲜血为引,将毒蛊引出来,而孟卿则是那个放血引蛊之人。”   “贺知苏醒之时,孟卿已经昏死在血泊之中,紧接着孟府家的人便将他们抬回去。后来贺知遇见孟卿时,无意之间看到她手腕上的伤痕,便什么都知道。”   “而这一点,你也是知道的,你甚至在贺知询问你伤口的时候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孟舞,那个时候,你可对你那在偏院中受苦受难的妹妹有一丝丝愧疚。”   容青玄周身血液在无名飞快的语速中一点点凉下去。   他并未惊讶于无名说出的真相,而是惊讶于无名说出这些话时的态度——势必要将怨女激怒的态度。   他!他是故意的!   容青玄脑中才转过这个法,便听怨女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可不得,一地的彼岸花尽数化为黑色,枯死过去,怨女垂在脚边的长发招魂幡似得扬在身后,与奔流的黑色雾气一并上下起伏。   黑色的旋风自怨女的胸口钻出,飞快将整个黑沼泽席卷,带起飞沙走石,卷起枯叶残花,结界不堪重负,在狂风的攻击下剧烈摇晃,容青玄施法抵抗,奈何暴走状态下的怨女太过可怕,容青玄用于抵抗怨气的灵力与其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而无名对于这场异变居然毫无反应!   这厮定是打定主意要借怨女之手杀他!   容青玄咬牙切齿,怨女则在狂风之中优雅地抬起双手,空洞无的黑眸幽幽盯住无名,用一种空灵缥缈却又寒气森森的语气道:“你说,我应该愧疚?”   “是!”无名微眯着双眼,坚定道。   “你说,贺知爱的是孟卿?”   “是!”   “你胡说!”怨女目眦欲裂,一身乌纱在狂风中猎猎飞舞,“他先爱上的是我!是我!是孟卿抢走他!”   无名凛凛一笑:“孟卿从来没有抢你的爱人,是你,用孟府嫡女的身份,抢走孟卿的爱人!”   怨女一愣,张开嘴巴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   “啊!!!”   那叫声既嘶哑又尖锐,响彻四野,震得容青玄几乎站立不住,怨女美艳的面孔忽地化成一团漆黑粘稠的液体,散发着滚滚浓烟,直扑容青玄无名二人而去。   那浓烟极快,容青玄顷刻之间被浓烟包裹,被其扯进黑色旋涡之中,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然来到一片白茫茫的未知之境。   这、这是哪?   他压着心头的慌乱缓缓站起来,扬手挥挥面前浓重的白雾,冷不丁被人抓住衣袖,容青玄猛地一愣,进而听到有人唤他一声:“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嗯。 第五十六章   甫才起身的容青玄双膝一软。   谁、谁在叫他?   他心中分明已经有了答案,却不敢相信:“阿篱?”   “是我。”来人穿过白雾来到容青玄面前,“师尊。”   容青玄傻在原地。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力量在一点点逝去,双手和双脚都泛起了可怕的麻木,脑海中亦是嗡嗡乱响,整个人呆若木鸡,唯有一颗心脏还在疯狂的跳动着。   “阿篱?”容青玄不敢相信却又激动无比地盯着身前之人的脸,是,他确实是龙篱,准确来说,是六年前初遇时的那个龙篱,那个望着自己的眼神纯净清澈,善良柔弱的龙篱。   “你怎么在这?”容青玄上前一步,抬手抚住了龙篱的脸。   龙篱哀怨眷恋地望着容青玄,微微侧了侧头,使自己的脸与容青玄的掌心挨得更近了些,容青玄触碰着龙篱面庞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怎样也摸不够似得反复摩挲着。   六年,他以为自己已经淡化了对龙篱的思念,可当龙篱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知道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阿篱,你、你还好吗?”   容青玄听到自己的声音是那么虚弱。   本闭着眼睛享受着容青玄的触碰的龙篱猛地睁开眼睛,神情古怪地盯着容青玄,偏是不说话。   “阿篱?”容青玄不觉皱紧了眉头,“怎么了?师尊问你话呢,你说话啊。”   龙篱含情脉脉的眼神忽地凉了下去,空洞而悲凉道:“师尊,我死了啊。”   “您亲手诛杀的,您忘了吗?”   容青玄心底蓦然一空。   龙篱,死了?   不,不会的!他明明将龙篱成功的救下,龙篱的长明灯明明好好的陪伴了他六年,龙篱没有死!   “阿篱,你不要骗师尊!”容青玄上前一步,“你从哪来的?丹阳子呢?”   龙篱静静地凝望着容青玄,忽而消失不见,   容青玄“啊”了一声,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扑向茫茫白雾之中:“阿篱!”   没入浩荡白雾的一霎,忽地被一人从后面紧紧抱住:“师尊。”   容青玄大惊失色:“阿篱?”   他想要转过身去,奈何身后之人抱他抱得太紧,一手箍着他的双手,一手扣着他的肩头,他根本动不了。   “阿篱,你别闹。”   容青玄挣了挣,奈何身后之人却靠得更紧了,冰凉的脸颊蹭了蹭他的颈窝,继而亮出锋利地牙齿,在他颈上狠狠咬了下去。   容青玄吃痛,轻斥道:“阿篱,你不要乱来!”   然而这句话并没能制止住身后之人的胡作非为。   白雾莫名更加浓重起来,容青玄焦急地转过头,却连身后之人的面庞都看不清,反倒给了对方一个机会,一个吻住他的机会。   一瞬间,容青玄的大脑如眼前的雾霭般朦胧成雪,碎成一片。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鼻尖若有似无的拂过了一丝兰蝶香。   只是眼前哪有龙篱的身影,唯有他一人孤零零的躺在白雾中,衣衫完好,连头发丝都是整整齐齐的。   刚、刚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龙篱是真的出现了并、并且强了他,还是、还是他的一场幻觉……   容青玄缓缓坐起来,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他乏极了,浑身的骨头仿佛被人拆卸了一遍,骨头缝里都透着疼……   刚才,真的是龙篱吗?为何他隐隐觉得自己遇到了两个不同人,一个是与他命运相连的小徒弟,另一个则是恨不得将他碾碎了揉烂了,一寸寸吞噬的仇人。   可分明他们都叫他师尊……   就在容青玄茫然不知所以的时候,无名出现了。   他缓步走到容青玄身前,温和平静地半跪在容青玄面前,轻声道:“你没事吧?”   容青玄感觉自己有事,很有事,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真的碰到龙篱了,还是生出幻觉来了:“你知道这是哪吗?”容青玄语气疲惫,“我怎么觉得这里怪怪的。”   “没什么好奇怪的。”无名神色淡淡地望着容青玄,眼睛里却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幽幽暗光,“这是怨女制造出来的幻境,难道你就没有在幻境里遇见什么人吗?”   容青玄闻言一愣,他确实在幻境里遇见了人,只是既然是幻境,感触应该是虚假的,为何、为何……   为何他与龙篱云雨的时候,一切是那么的真实。   他摸得到龙篱的身体,听得他龙篱的心跳,甚至能察觉到龙篱想要将他吃拆入腹的欲念……   “幻境?”容青玄低声低喃,“好真实的幻境。”   无名幽暗的眸子微微一亮:“看来阁下真的遇见了什么人,他是谁?也是你的朋友吗?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头脑渐渐清晰起来的容青玄戒备地看了无名一眼,猛然间想起了什么。   他放下轻柔着太阳穴的手,冷冷道:“无名,你为何要故意激怒怨女?”   无名嗤笑:“我何时故意激怒怨女了,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事实?”容青玄面色冷得不能再冷,“你既然那么了解怨女的故事,自然也该知道,想要拿到怨女泪只能将其感化,万万不能说些不该说的话去激怒她,你偏偏说尽了不该说的话。”   容青玄抬手将浮动在身边的雾气一捞:“眼下你打算怎么办?”   无名揣着手望了望四周,平静道:“不打算怎么办。”   容青玄:“……你说什么?”   他无法控制心中的怒意,语气十分的不善,无名回过眸来淡淡看了容青玄两眼:“你生气了?别气,你瞧,这里这么安静,四下无人,只有我们两个,多待一会不好吗?”   好?好你大爷!   容青玄放弃和这位古古怪怪的无名公子交流,抬手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击出一团灵焰。   无名望着飞出去的灵焰道:“你是筑基?”   容青玄看也不看无名:“是,比不上无名公子功力深厚,见笑了。”   无名蹙眉端着着容青玄,似乎无法接受容青玄只有筑基期修为这件事情,即便他已见过容青玄向钟厌九借法力的场面。   容青玄压根不搭理无名的打量,只关注着幻境中的变化,不多时,灵焰飞去的四个方向猛地想起怨女刺耳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简直比世界上最最可怕的咒术还令人心生畏惧,容青玄的法力又低微,着实有些撑不住,好在无名没有丧心病狂到欲和容青玄命丧于此,总算在容青玄将将崩溃前,架起了一道结界。   有了结界保护的容青玄缓缓抬起头,瞪着前方道:“怨女,是你吗?”   “贺郎,是你吗?”怨女虚幻漆黑的身影一点点在半空中浮现,“你可后悔背叛了我,与那贱人在一起?”   容青玄闻言蹙了蹙眉,他有点拿不准眼前的女子是怨女本尊,还是怨女制造出来的幻想。   无论是谁都要拼力试一试了,容青玄这次不给无名开口的机会,当即道:“怨女,你总觉得你所经之事凄苦,可别人呢?生活在这世上的人,谁不凄苦,谁不可怜,谁没有一段伤心事?”   “贺郎,你是在与我讲道理吗?”怨女凄婉笑道。   容青玄不接怨女的话,自顾自的说:“怨女,你固然可怜,可贺知呢?孟卿呢?他们就不可怜吗?你明明知道贺知最初遇见的人是你妹妹,你明知自己的爱情是从你妹妹手中夺下的,你凭什么要求贺知在知道真相后仍留在你身边?你有那个权力吗?”   怨女飘飘荡荡的身子僵在半空,雪白的瞳仁瞬间变得漆黑。   无名见状低声道:“阁下不是说不能激怒怨女吗?眼下是在干什么?”   容青玄照旧没有理会无名,上前一步道:“怨女,其实你心中什么都明白,你只是不甘心罢了!你自小受亲人疼爱,被呵护长大,在孟府中呼风唤雨,你以为你可以轻而易举的抢走贺知,可是你输了,贺知便是一死也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他只喜欢一见钟情的孟卿,只想和孟卿在一起。”   “你想死是吗?”怨女恼羞成怒,“你想死是吗?”   容青玄摇摇头,无名已经将怨女激怒过一次了,他再讲一些悲情故事来有什么用呢?怨女哪里还会相信,哪里还听得进去!干脆……   容青玄声音一沉:“可是怨女,这世上还有许多人爱你啊,比如你的父母,比如你的师兄弟姐妹,比如你的师尊……”   怨女一愣,眼中翻滚着的黑雾竟是不动了。   她似陷入久远的回忆一般痴了许久,这才低低唤了声:“师尊。”   容青玄点点头:“对,就是你的师尊,玉无欢。”   站在容青玄身旁的无名猛地回头。   容青玄毫无察觉,一鼓作气道:“你死后,你师尊茶饭不思半年有余,日日托着你的长明灯,说没有保护好你,孟舞,你原本是你师尊座下最风光的弟子,最受宠爱的弟子啊。”   怨女的肩膀微微发起颤。   “你成亲当日,你师尊为了给你准备大礼耽误了一些时辰,待赶到孟府时,你已然爆丹身亡,你师尊耗去了半身修为,企图将你从地府救回来,你却不肯回头,在地府大闹了一场。你可知,你在地府做得一切,都在努力将你救回的师尊身上受到了反噬……”   “别说了别说了!”怨女慌乱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啊,啊……”   “你闭嘴!”容青玄厉声喝住几欲暴走的怨女,“孟舞,你该好好反省你的一生!你的怨本是妒,你的爱本是错!你口口声声说孟卿和贺知负了你,那你呢?就没有负过人吗?”   遭到容青玄怒斥的怨女当真冷静了下来:“我……我……”她痛苦地回想了许久,“我负了爹娘,负了我的师尊……”   容青玄望着满面苦楚的怨女哀然叹了口气:“可是,你的师尊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怨女浑身一颤,定定望住空中莫名一点,屈膝跪了下去。   “师尊……”   苍凉悔恨的声音携带着微风拂过容青玄的面颊,他眯着眼睛,眼睁睁地看着怨女的衣裳变成一袭艳红色的喜袍,再由喜袍化为暮苍山女弟子所着的黛色剑服。   两滴晶莹的泪水,不知不觉从怨女的眼中流了下来。   容青玄双眸猛地瞪大,赶忙从怀中取出了两个小银瓶,将泪水招来,接入银瓶中。   他小心翼翼收好银瓶,再看怨女,怨女的魂灵已然快要消散了。   她保持着跪拜在地的姿势,不住地小声抽泣,周身灵力爆散,扯动着摇摇欲坠的魂灵。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整个幻境如崩裂的玻璃般一片片向下滑落而去,容青玄低头看向脚底,竟是看到一团黑色旋风。   旋风之中电闪雷鸣,尽头仿佛连接着深渊,无名却一手抱住容青玄,冲着那旋风道:“走!”   便刹那之间坠入深渊之中,被在一片惊雷闪电的包围下,无边无尽的往下坠。   黑暗之中,无名始终将容青玄环抱在自己身前,容青玄抱着双臂一脸冷漠,双眼直勾勾地望着黑暗的尽头,直到冲破黑暗,落在与钟厌九分别之地。   容青玄在结界打开的一霎便推开无名的手跳了出去,走出两丈外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银瓶丢给无名:“怨女泪给你,谁能最后得到地图,咱们各凭本事吧。”   无名接住银瓶:“阁下是要过河拆桥?”   容青玄冷笑:“无名,你何必装蒜,你差点害得我困在幻境里。”   无名幽幽望着容青玄:“我以为,你会喜欢那个地方。”、   喜欢个屁!   容青玄转身便走,却发现钟厌九已不知所踪。   怎么回事?明明商量好在此碰头的,容青玄着急地四处巡望:“阿九?阿九?”   “需要帮忙吗?”   无名凑了上来,容青玄厉声斥道:“你别过来!”   正走向容青玄的无名猛地停下脚步:“你便这么讨厌我?”   容青玄急着寻找钟厌九,实在不想和无名多做纠缠,便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转身的瞬间,无名猛地抬头,移形换影来到容青玄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险些撞在龙篱身上的容青玄大吃一惊,旋身后撤半步,怒瞪着无名:“你干什么?”   无名有些失落地望着容青玄:“你又要抛下我?”   “又?”容青玄不解,“在下实不知这个又字从何说起。”   无名含笑不语。   笑?你还笑?你真当老子不知道你是谁吗?容青玄冷哼一声:“无名,你死都死过一回了,何苦再来招惹我呢?”   无名面上的笑容霎时间没了影踪:“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容青玄觑了觑眸,“并且,我已经知道了阁下的真实身份。”   “哦?”无名有些诧异有些欣喜,甚至有些兴奋,“我是谁?”   他这么故弄玄虚地问,容青玄反而不想说了,他挥了挥垂在身边的衣袖,漫不经心道:“虽然我和你好过一场,但对不起,时过境迁,我早就对你不感兴趣了,也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不然的话,便是我不杀你,也有人会帮我杀了你,送你再去一趟阴曹地府。”   无名静静地望着容青玄的眼睛,陷入无尽的沉默。   即便是沉默着,容青玄亦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深深怨气,怨气之重,怕是与孟舞不遑多让。容青玄压根不想搭理原装货留下来的烂账,看都没看无名一眼,面无表情地从其身侧走了过去。   他的身影掠过无名眼底的瞬间,无名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容青玄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奈何钟厌九那个挨千刀关键时刻掉链子,莫名其妙失了踪,这若是被什么妖魔鬼怪抓走了,他可怎么办啊?   “阿九!”容青玄扯着嗓子喊,“你在哪啊,阿九!”   “容容!容容我在这呢!”   两道虚影从天而降,猝不及防落在了容青玄面前。   容青玄连钟厌九的脸都没看清便被钟厌九抱在了怀里:“容容!你活着出来啦,太好啦,太好啦!”   钟厌九边说边拍打着容青玄的背,几乎要将容青玄的肝儿拍出来,容青玄顾不上理他,惊喜望着与钟厌九一同前来的玉无欢:“玉师兄!”   玉无欢笑着走向容青玄:“青玄。”   容青玄将怀中的钟厌九揪出来扔到一边,两步赶到玉无欢身前:“玉师兄,你去哪了?我和钟师弟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你的踪迹。”   玉无欢一脸从容温和的微笑:“放心,我没事,落入鬼市后恰巧与叛出九门的天龙门掌门任太冲相遇,与其发生争执后动了手,所以没能及时和你们汇合。”   容青玄闻言点点头:“那你和阿九……”   玉无欢忙道:“哦,我是在落青崖碰到钟师弟的,还好我遇到了他,不然啊,你的阿九只怕已经掉下山崖,化成一缕烟了。”   “什么?”容青玄立刻瞪了钟厌九一眼,“阿九,你搞什么明堂。”   钟厌九原地扭成了麻花:“哎呀,容容你别生气嘛,我左等右等没能等到你出来,便到处转了转,不想居然在落青崖见到了天蚕草,一时冲动便飞过去摘草了,但那天蚕草实在太狡猾,我一靠近它便跑,来来回回折腾了无数次,灵力耗得有点多,所以才……”   容青玄翻了个白眼。   “好了好了不气了,容容,你拿到怨女泪了吗?”   容青玄“嗯”了一声。   “怨女?”玉无欢朝黑沼泽的深处望了望,“孟舞她……”   “她的执念太深了。”容青玄攥了攥玉无欢的手腕,“玉师兄,你当年为她做得已经够多了。”   玉无欢缓缓收回目光,叹息道:“好好的一个孩子,到底是……”   说着深深望了容青玄一眼:“为情所困。”   容青玄心头一抽。   他尴尬的避开玉无欢的目光,干咳了一声:“咱们走吧。”   “走走走。”钟厌九左手搀住容青玄右手搀住玉无欢,“赶紧去和那个鬼市之主换地图,这鬼地方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容青玄被钟厌九扯得脚下一个趔趄,好在玉无欢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小心!”玉无欢顺势将容青玄拉到自己身边,“青玄,你没事吧?”   容青玄摇摇头,实则骨头一块接着一块的疼,他扬眸朝前一望,却冷不丁瞧见无名靠着一棵枯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和玉无欢看。   比之玉无欢,容青玄当真是烦死了那个陆昭,便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在玉无欢的搀扶下飞至半空,转瞬之间消失不见。   无名目光幽冷地望着容青玄消失的方向,狞笑着勾了下唇角,化成黑烟消失不见。   玉无欢御剑如风,不多时便回到了鬼阁。   三人齐齐跳下长剑,正要走进鬼阁,几十个异士凭空而现将容青玄三人包围了住。   玉无欢下意识地将容青玄护在身后,扬剑指着那些人道:“尔等意欲何为?”   其中一生着张□□脸的妖畜道:“怨女泪在他身上,你猜我们要干嘛?”   容青玄愣了愣,继而冷笑:“好阴毒的心思,居然妄图不劳而获?”   “哼哼,阁下说错了,我等不仅要不劳而获,还想要三位的命呢!上!”   众人一涌而上,顷刻间将容青玄三人团团围住,玉无欢与钟厌九一人在前一人在后,默契地将容青玄护在中间,避免其受伤。   容青玄粗粗估计了一下,与他们动手的这帮人最弱者都是个金丹,他若擅自出手非但不会帮到玉无欢与钟厌九,反而会落为其手中人质,帮倒忙。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鬼阁大门咬了咬牙道:“玉师兄,想个办法送我进鬼阁,这帮人决计不敢打到鬼阁里去!”   “好!”玉无欢当即在自己与容青玄身前架起一道结界,抱着容青玄飞向鬼阁,用一道真气护送容青玄飞入鬼阁,继而转身挡住追杀而来的妖人。   成功进入鬼阁的容青玄回头看了玉无欢与钟厌九一眼,快步踏上血色长阶,进入血池,冲到渠夜身前。   好在渠夜君仍在先前的那个位置上盘膝入定,好在鬼阁里没有人出现阻拦他,容青玄二话不说拿出装有怨女泪的银瓶:“我拿到怨女泪了,四方神器的地图呢?”   渠夜君在容青玄焦急的话语声中缓缓睁开眼睛:“容仙师,恭喜你。”   容青玄一愣——他从未自报家门,此人怎知他是容青玄。   容青玄按下心中的好奇,急道:“四方神器的地图呢?”   渠夜君笑笑:“容仙师莫急,我说过,只要你做到了我要求你做的事,鬼市之主自然会将地图双手奉上。”   容青玄越听越糊涂:“渠夜君,你搞什么鬼?鬼市之主不就是你吗?”   “不是的。”渠夜君缓缓眼眸,看向容青玄的身后。   容青玄莫名感觉后脊一凉,他狐疑地转过身去,去见他曾走过的血色长阶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一长来高的黑石基台,基台上放着一张雪白莹润的玉座,而坐在那玉座上的人,正是无名。   作者有话要说:哎……头疼。 第五十七章   而那条冒充渠夜君的小巴蛇已换回了本来面貌,严肃恭敬地站在无名身后。   无名仍旧穿着那身玄色的劲装,似一团看不清的黑雾,又像是一块精工细刻的墨翠,周身散发着冰冷而压抑的气场。   容青玄仰望着无名,两道眉毛不由自主拧在了一起。   “无名?”他轻咬着颤抖的舌尖,“你、你是鬼市之主?”   只见无名的唇角轻轻勾起:“是。”   容青玄瞳孔倏地放大,攥着银瓶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缩紧,掌心充血,指节青白。   “你、你是鬼市之主?”容青玄回眸看了眼平静望着自己的渠夜君,“搞了半天,我依旧是拜错了山头,错认了鬼市之主?”   渠夜君笑笑:“容仙师当时吵着闹着要见的人是渠夜,我亦与容仙师见过了,并且也告诉容仙师只要将我要的东西带回来,鬼市之主自会将四方神器之地图双手奉上。”   容青玄哑口无言,渠夜君的话无可挑剔,当真是他自己愚笨,才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对,就是玩弄!鬼市之外相遇,共闯鬼阁,取怨女泪,一切的一切,都是在真正的鬼市之主的眼皮子底下进行,他几经周折用尽全力,无名却知而不言作壁上观,甚至、甚至还想将他困在幻境之内……   许久没有大动肝火的容青玄半晌说不出话,若他还是之前的容青玄,早拔出破云剑与之一战了!可偏偏……   可偏偏他为救龙篱,变成了个废物……   容青玄将后槽牙咬了又咬,好不容易开口道:“无名,捉弄我,很有趣是吗?”   无名默默凝望着容青玄,没有说话。   见无名沉默不语,容青玄更生气了:“你不说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不说话我便不知道你的心思,猜不透你的目的吗?”   “哦?”无名忽地开口,“你当真能猜得透我的心思,我的目的?”   “废话!”容青玄目光森森,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地图居然在无名,也就是陆昭的手上!这只黑化的黄鸟能干什么?无非是利用地图在六界搅起腥风血雨,或者单独对付他容青玄!总之没安什么好心思就对了!   容青玄紧紧扣弄着手中的银瓶,心道还找什么怨女泪,对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折腾他!地图?他怎么可能会将地图轻而易举地交出来!   想及此,容青玄一把摔了银瓶,大步流星朝外走。   谁道才走出两步,立刻有两名身穿红衣的美貌女鬼从地下飞出,用数道红绸拦住了容青玄的去路。   容青玄足下一顿,厉目瞪向无名:“无名,有种你便立刻杀了我!”   无名似乎叹了口气,撑着玉座优雅起身:“你不要四方神器的地图了?”   容青玄冷哼着转向无名:“这地图还能要吗?只怕你已经复制了许多份出来交于各色人马,我等鹬蚌相争夺神器,你安然在鬼市坐享渔翁之利,你算盘打得可真响!”   无名在容青玄的咄咄之音中缓步走下基台,清冷冷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聊,四方神器的地图只有两分,一份在这里,一份在我的脑子里。”   边说,边点指了指自己的头。   容青玄横了无名一眼,转身便走。   “这便要走了吗?”无名掌心托起一张人皮所制的地图,“地图早就备好了,你当真不要了?”   容青玄低头看了那地图一眼,心头邪火大盛,恨不能抓过来撕成碎片摔在无名脸上。   可他偏偏又那不能那样做,将四方神器的地图带回暮苍山,是白锦年交给他的任务。   容青玄那个憋屈啊,他这辈子还没如此受制于人过!   若不是看在白锦年的面子上,他就是死在这也不能叫那无名得了意去!   僵持中,钟厌九慌慌张张冲进血池。   他一手提着剑一手抓着衣摆,撞击容青玄怀中道:“容容!容容!不好了!玉师兄被那个无什么玩意的抓走了!”   容青玄眉毛一跳:“你说什么?”   钟厌九花容失色,急得额前都是冷汗:“就是那个无名还是什么来的,你一进鬼阁他便出现了,三两下便伤了玉师兄,命手下将他带走了!”   钟厌九边说边左右张望了张望,冷不丁看到了一旁的无名,倒抽一口冷气,急道:“就是他!就是他!”   容青玄目光如剑地瞪住无名。   无名一脸淡漠,无比平静地解释道:“玉仙师伤了我的一个手下,所以我暂时还不能放他离开。”   “你的手下?”容青玄脑中转的飞快,“任、任太冲?”   无名浅笑着眨了下眼睛。   “任太冲……”投降于魔族的天龙门掌门任太冲?   任太冲……是无名的手下?他不是投靠鬼面男了吗?   怎么,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容青玄的脑海中如走马灯般转过诸多场景:黑沼泽,怨女,破庙,鬼阁,黑色巨槐,荒漠相逢,铃铛声,无名……   无名?   无名!   无名山,无名泉!!!   容青玄感觉有一道惊雷劈了下来,他、他是——龙篱!!   想通各个关节的容青玄浑身一僵,走马灯在脑中更加飞快的旋转起来。   “你若不喜欢,便掐死它吧。”   “如果书上写得是假的,那什么是真的?”   “我只是诧异,会有人觉得容青玄对他的徒弟爱而不得。”   “容峰主的心原来在玉峰主身上。”   “你又要抛下我?”   容青玄痛苦地按住太阳穴,却如何也制止不住脑中飞速转动的画面。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无名一路的反应那么奇怪,怪不得他隐隐觉得来人似曾相识,可笑的是,他曾为之付出半条命的小徒弟就在眼前,他却将他认成了黄鸟陆昭。   是啊,也只有龙篱才能让狂妄了半生的天龙门掌门任太冲俯首称臣,也只有龙篱,能让渠夜君让出鬼市之主的位置,甘做其下属。   他终于想通了一切,却想不通龙篱为何要这样对他。   容青玄一脸痛苦地按着太阳穴,按着按着竟是笑了。   “哈哈哈……”   钟厌九在一旁被容青玄的反应吓白了脸,他颤抖地拉住容青玄的手腕:“容容,容容你怎么了?”   容青玄仍旧在笑,只是笑声很低,透着难言地伤感与孤寒,听得人心头倍感压抑,钟厌九已然有些撑不住了,双只手合并握住容青玄的手腕:“容容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坐下来歇一会。”   容青玄冲钟厌九摆了摆手,渐渐止住了笑声,直起身面无表情地望住龙篱。   所有表情都从他的面上眼底消散了去,稍稍的失态后,那又变回了暮苍山中的那条冷血玄蛇。   “我还以为是陆昭,原来是你,龙篱,捉弄为师,很有趣吗?”   钟厌九“啊”地一声尖叫。   容青玄目不转睛地盯着龙篱,目光幽冷得令人心底生畏,无名淡淡一笑,抬手放在耳下,将一根细如毛发的银针取了出来。   面上的皮肉随着银针的取出而寸寸改变,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龙篱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便重新显现在容青玄的面前。   容青玄望着那张在六年来不知在眼前萦绕过多少次的脸,暗暗咬住舌尖。   怎么感觉认不出龙篱了呢?   他的五官明明没有改变,面上诡异的红纹也尽数褪去了,怎地就是看不到他的小徒儿的半点影子呢?   曾经的龙篱眼睛清澈有光,乖巧温和,偶有叛逆之时,却始终依赖容青玄,像个孩子一样。而眼前的男人呢?他阴鸷,锋利,气场强大得令人倍感压迫,眼神冰冷厌世,似对万事万物都不屑一顾。   直到口腔里的血腥味弥散到了胸腔里去,容青玄才彻底接受了龙篱重现的这个事实。   他昏迷三年,做蛇两年,闭关一年,期间不是没有想过日后与龙篱重逢的情景,只是没想到竟会如此狗血,如此扎心!   他本想在十年二十年之后,或者更远的未来,在确保他们两个相安无恙的前提下,秘密地见一见,说说话。   可惜啊可惜,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龙、龙篱?!”钟厌九腿都软了,原本撑着容青玄,现下却将自己的半个身子都靠在了容青玄身上,“妈呀,他怎么又活了?闹鬼也不是这么个闹法吧。”   龙篱的面上与容青玄一般无二的平静着,那份镇定真是一脉相传,他上前一步将四方神器的地图双手奉于容青玄面前:“师尊,你要的地图。”   容青玄闭了闭眼睛,心道这声师尊可真他妈的讽刺:“龙篱,你装神弄鬼,意欲何为?”   龙篱高举着地图,倨傲中带着几分敬重:“师尊觉得呢?”   容青玄脸一白,当真想吼一句“你他妈别叫我师尊,谁是你师尊”,却又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忍了忍道:“我要见玉无欢。”   “师尊便这么迫不及待的要见玉峰主吗?”龙篱虽仍叫容青玄为师尊,却对玉无欢等改了口,“放心,我不会做出伤害玉峰主的事的,毕竟,他是师尊未来的夫婿。”   容青玄倏地扬眸。   他松了松紧咬着的牙关,喉中咛出一声冷笑。   因咬牙咬了太久,他的舌根与太阳穴又痛又麻,血管似乎随时都要爆裂开来,可偏偏他的脸色又是那么的苍白,仿佛刚从地府里爬出来的鬼一样。   “看来鬼市之主一时半会不肯放过我们师兄弟三人了。”   容青玄用一种极陌生的目光盯着龙篱。   不知是不是被鬼市之主四个字刺激到了,龙篱的胸膛小幅度地起伏了一下,依旧镇定道:“师尊,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把你留下来叙叙旧。”   “叙旧?”容青玄冷嘲一笑,讥诮道,“你想叙旧大可以写一封信送到暮苍山,把我请到鬼市来,何苦将我当成傻子一样戏耍!”   一想到龙篱对自己做下的事,容青玄的太阳穴又突突地跳了起来,脑袋像绷得极紧的,将要断裂的弦。   “师尊,你生气了。”龙篱低声道。   只是他的口气太过令人不解,听不出是关切还是得意,亦或是幸灾乐祸:“生气?我哪生气了?我座下的徒儿荣登鬼市之主之位我高兴还来不及。”   龙篱的目光在容青玄的话中渐渐冷冰。   容青玄望着那抹寒意笑笑,用更加冰冷的语气道:“哦,对了,我忘了你不光是鬼市之主,还是合欢宗的新任宗主,不死城的实际掌权者,龙篱,你真的好生出息!”   龙篱无动于衷,钟厌九却惊了:“容、容容,你说什么?”钟厌九不敢相信地盯着龙篱的脸,“你的意思是,他是鬼面?”   容青玄保持着笑意,牵动起僵硬的唇角:“天龙门掌门投降于鬼面,而他又声称任太冲是他的手下,他不是鬼面又是谁?”   钟厌九沉默片刻后退了半步,抬手抚住心口:“我、我受到了惊吓……”   容青玄抿了抿唇,他何尝没有受到惊吓。   合欢宗,不死城……龙篱如今亲近的,竟是他们师徒当初无比厌弃的地方。   “六年不见,师尊依然是那么的心思机敏,伶牙俐齿。”半晌,龙篱道。   容青玄反唇相讥:“我若真的心思机敏,还会被你耍得团团转吗?”   龙篱微不可查的轻笑了一下,容青玄则道:“龙篱,你真的要与我闹个鱼死网破才罢休么?”   气氛在二人你来我往的对话中越发紧张起来,敌众我寡,容青玄别说与钟厌九从鬼市杀出去了,便是在龙篱手下活命都难,龙篱……他的修为已是深不可测了呵……   若真的动起手来,不知他的小徒弟会不会对他下杀手……想到这里,容青玄竟是隐隐有些兴奋,丝毫不觉得恐慌害怕。   他有的,不过只是心寒而已。   难耐地等了好一会,终于,龙篱缓缓朝容青玄走了过去。   钟厌九下意识地拉着容青玄便要躲,容青玄却一动不动,淡定地立在原地,直至龙篱走到他面前,离他近得不能再近的地方。   只见龙篱轻柔地拉起容青玄的手,将四方神器的地图放在了容青玄的手上:“这张地图,权当是龙篱送与师尊与玉峰主的新婚贺礼,师尊收下吧。”   容青玄觑了觑眸,托着地图,未置可否,龙篱则继续道:“我可以看在师尊的面子上对玉峰主小惩大诫,送他回暮苍山,不过……”   “不过什么?”   龙篱举眸望进容青玄的眼睛:“不过师尊要留下来小住几日。”   容青玄托着地图的手一僵。   “就几日。”龙篱飞快地握住容青玄微微颤抖的手,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师尊不也说想和龙篱聊聊吗?”   “容容,你不能留下啊,他、他会杀了你的……”钟厌九哑声提醒道。   容青玄将手中的地图一点点攥紧:“我如果不答应呢?”   龙篱笑了一下,望着容青玄的目光忽然变得空洞悠远,似是沉浸在了久远的回忆中:“龙篱记得当初师尊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我必犯人……龙篱记得师尊还说过,别人吃了我的要吐出来,拿了我的要还回来,如今玉峰主害得龙篱的心腹任太冲命悬一线,师尊说我该怎么办。”   容青玄猛地抽了下被龙篱紧箍着的手腕:“你拿玉无欢的命威胁我?”   龙篱顿了顿,道:“算是吧。”   饶是容青玄再绷得住此刻也被龙篱气得浑身发起抖来:“好,好样的龙篱,不枉为师辛苦教导你一场。”   龙篱沉默不语。   事到如今,还能怎样?   龙篱显然有备而来,且是冲的他一个人来!难道他要因自己的原因,破坏掉白锦年的计划吗?   不,不可……他欠白锦年够多的了,绝不能任性胡来。容青玄奋力将手腕从龙篱掌中抽出,闭了闭眼睛,转身与看呆了眼的钟厌九道:“阿九,你和玉师兄回去吧。”   钟厌九一脸为难:“我……”   “师尊,钟仙师也不能走。”龙篱忽然道。   容青玄猛地转过身:“为什么?”   他听到了自己声音中明显的怒气,然而龙篱却置若罔闻般没有什么表情地说:“因为钟仙师回去了,龙篱便是鬼面的这件事便瞒不下了,徒儿暂时还不想暴露身份。”   容青玄的心当真揪了一下,怒怨交加:“龙篱,你……”   气氛再一次紧张起来,搞得人头皮发麻,深怕生出什么事端的钟厌九赶忙站出来道:“好好好,我留下,我留下,只要你能保证玉师兄和我与容容的安全,我可以留下。你们两个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钟厌九边说边走到容青玄身旁,压低声音道:“我留下也好,省得你孤立无援。”   容青玄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目光森冷地瞪着龙篱。   龙篱接过容青玄手中的地图交给巴蛇:“把地图带给玉无欢,送他离开。”   “是。”   巴蛇恭敬接过地图,带着红衣女鬼离开了血池,龙篱后退两步朝容青玄比了个“请”?的手势:“师尊,房间早已为你备好,请随徒儿过来。”   容青玄一甩衣袖,随着龙篱离开血池。   偌大的鬼阁内,别有洞天。   不知与龙篱在幽暗鬼魅的鬼阁内走了多久,龙篱总算推开的一道琉璃状的石门,冲着容青玄道:“就是这里了,师尊,请。”   容青玄抬步走了进去。   那是一间装点的极为清雅的屋子,屋中一应摆设聚全,都是容青玄平日里用惯了的东西,显然收拾这个屋子的人对他的日常生活极其了解,容青玄意兴阑珊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这监狱不错。”   龙篱双手抱臂静静地在门口站了一会,这才走到容青玄面前:“师尊还不变回来吗?”   容青玄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这才想起自己仍旧顶着张陌生人的脸,不屑笑笑:“我无所谓,你若看不惯,去找钟厌九要解药便是。”   龙篱沉吟片刻,逼至容青玄近前。   本摆弄着玉梳的容青玄忙后撤一步:“你干什么?”   龙篱不由分说大步向前,将容青玄抱在怀里:“不用找钟仙师,这点小事,徒儿便能办得到。”   说着不顾容青玄的反对抬手点了他身上的几个要穴,继而用掌心遮住他的脸,带动着指尖流动的灵力抚过容青玄的面庞。   容青玄感觉有无数小蚂蚁爬在他脸上似的,那感觉真是十分的难受,终于,龙篱松开了他:“师尊,好了。”   容青玄睁开眼睛,恼怒地瞪着龙篱。   龙篱冰冷的眼珠在容青玄面上反复打量,怎样也看不够似得,容青玄被他看得难受,推开他道:“莫名其妙!”   他快步走到窗前,即便窗外灰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你可以出去了吗。”   龙篱背着手转向容青玄:“师尊要撵我走?”   容青玄背对着龙篱,未置可否。   龙篱的双眸黯了黯:“师尊可真狠心,龙篱一路看着师尊与玉峰主欢声笑语,来到鬼市后亦是情意绵绵,便是对钟峰主也是那般宠溺,由着他抱,由着他闹。可对龙篱呢?龙篱一去六年,如今好不容易相见,师尊却连与龙篱说说话都不肯,师尊,你便那般厌恶龙篱吗?”   容青玄放在窗沿上的手一点点攥紧。   “看来龙篱说对了,师尊确实厌恶龙篱。”龙篱边说边悄无声息地靠近容青玄,“若不是厌恶透了龙篱,师尊为何会那般果决的要了龙篱的命……师尊,你为何要对龙篱好呢?若是你从头到尾都无视于我,冷漠于我,不曾给龙篱半丝希望,龙篱便不会像现在这般……”   容青玄一怔,忍不住问:“像现在这般怎样?”   龙篱笑了笑,一个箭步上前紧扣住容青玄的腰。   “你干什么?”   遭到偷袭的容青玄又惊又怒,掌心结印劈向龙篱,龙篱避也不避的任由那两道印笳打入自己的身体里,反剪住容青玄灵力流动的双臂,将他按在窗前,紧贴着他的脸道:“像现在这般想杀了你,以泄心头之恨!”   作者有话要说:小徒弟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想和师尊同居恩爱罢了。 第五十八章   容青玄悚然一惊。   灭顶的惊悚之后,是无休无止的寒心绝望,龙篱……龙篱居然想杀了他!   居然真的想杀了他!   容青玄又是气恼又是悲愤,虽然他不大愿意承认,但他清楚这一刻的自己倍感委屈!   “师尊说话啊?”龙篱的双臂像两条冰冷坚硬的锁链般缠着容青玄的腰身,突出的锁骨抵在容青玄的肩骨上,故意要他疼,“师尊为何不说话了,是心虚了吗?”   心虚?容青玄冷哼一声,心道这两个字可真是可笑!他动也不能的被龙篱紧抱着,怨怒地望着窗外飘动的浓雾,忽然觉得这间装饰精致的屋子很可能是龙篱给他备下的坟墓!   “龙篱,你预备怎样?现在就杀了我泄愤吗?”容青玄艰难地挣了挣,然而龙篱竟是抱得更紧了,紧贴着他的脸一点点滑下,贴在了他的颈窝上。   微凉的气息顺着脖颈爬进已然有些凌乱的衣襟内,贴着容青玄雪白的肌肤一路飘了下去,容青玄浑身一颤:“龙篱!你要杀便杀,用这些软刀子磨人算是什么本事!”   龙篱将头枕在容青玄的肩膀上,斜着眼珠微笑的望着容青玄,目光中满是冰冷的依恋:“师尊,你怕了?”   “怕?”容青玄低头冷笑,“怕你么?”   “嗯。”龙篱轻声道,“怕我。”   容青玄咬牙凝望着龙篱,一句“我岂会怕你”堵在喉头,却怎样也说不出。   他连自己微微打颤的身子都控制不住,又如何能有底气的说出那句话。   龙篱满意地咧了咧嘴唇,那一笑可真是天地为之失色:“师尊。”龙篱凉唇附在容青玄耳上,“你不用怕……”   湿热的舌尖若有若无的卷过了容青玄的耳廓,容青玄尚未来得及震惊或者发怒便已被龙篱打横抱起,带到了床上。   “龙篱!”摔进绣缎锦床的容青玄震怒了,“你又要干什么?”   龙篱优雅迈上锦床,将一脸慌乱的望着自己的容青玄拉到身下,一手支在容青玄耳则,一手轻轻压在容青玄起伏的胸腔上:“师尊何苦明知故问,龙篱想对师尊做的事,师尊不是已经承受过许多回了吗?”   容青玄本就四崩五裂的心再一次被龙篱的话击碎,有些事做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一回事,他万万没想到龙篱居然这般无所避忌的提到了二人的床事!即便容青玄脸皮够厚,心态够稳,仍旧被龙篱这句话,这样的态度刺激了个透。   容青玄恶狠狠地瞪着龙篱:“在幻境里面,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你!   “呵,师尊问不出来么?”龙篱抬起压着容青玄胸口的手拨了拨他衣带上松松挽着的蝴蝶结,“在幻境里要了师尊的人,自然是我……”   容青玄咬碎银牙。   一瞬间,他居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六年后的龙篱化身无名,在幻境中以龙篱的身份狠狠干了他!   这!这算是什么?!   当他容青玄是什么!!   容青玄恶寒阵阵,扬手甩了龙篱一个巴掌。   “孽畜!!”   龙篱紧闭了下眼睛,生生受了容青玄这一巴掌,容青玄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半条手臂都被震麻了,龙篱却毫发无伤,苍白俊美的面容完好无损,只是唇角有血水流了下来。   龙篱缓缓睁开眼睛,含笑抹去唇角的血液,放在眼下看了一眼,用指尖捻去了。   他用沾染了血腥气的手摸了摸容青玄的脸:“师尊别怕,徒儿记得师尊看不得血,已经擦干净了,师尊……你知道吗,其实早在荒漠相逢之时,我便想要那样对你了。”   容青玄简直说不出话来,只怒目等着龙篱,恨不得立刻一剑剐了他!   “师尊别生气嘛,阿篱只是急着确认一件事情,不是有意冒犯师尊的。”龙篱哄着容青玄道。   “你、急、着、确、认、什、么!”容青玄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   龙篱笑笑:“只是确认师尊是否还愿意接纳龙篱,是否会为玉师伯守身如玉……”   “你!!”   容青玄怒目圆睁,血水飞快地染满整个眼眶。   “你这畜生,你放开我!”容青玄拼命挣扎起来,龙篱轻而易举地化解掉容青玄的所有进攻,俯身吻了下去。   龙篱口中的鲜血一丝丝滑入容青玄口中,血腥气呛得他胃海翻滚,难以呼吸,偏偏龙篱吻得那么蛮横,一点喘息的几乎都不留给他,容青玄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窒息掉了。   濒临死亡般的绝望瞬间将容青玄所包围,容青玄对着龙篱又踢又踹,却得不到对方的半点宽待。又是一个漫长而屈辱的吻后,龙篱总算松开了他,卸下腰封扔在地上。   “孽、孽畜!”容青玄双目充血气喘吁吁,面上泛着不知因羞涩而是恼怒而起的潮红,“你、你若是敢……”   他话未说完,忽觉心脏剧烈一缩,涌入肺部的气流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断了一般,将他瞬间推到了死亡的边缘……   容青玄感觉自己一点一滴的冰冷了下去。   糟了……   容青玄暗道一声不好,松开龙篱摔在床上,双瞳渐渐涣散。   “师尊?”龙篱被容青玄突如其来的诡异反应吓了一跳,“师尊,你怎么了师尊?”   容青玄一动不动,双眸在龙篱的注视下一点点变细拉长……   龙篱眉心一跳,眼睁睁的看着容青玄那双潋滟多情的眼睛变成青色冰冷的竖瞳。   “师尊!”   龙篱大惊失色,正欲将容青玄扶起,却见容青玄的手脚齐齐消失,便是身体和头也缓缓不见了,冰冷的竖瞳莫名浮至半空,竖瞳之下隐隐生出一张森白巨口,血红的信子灵活地在尖牙之间来回窜动。   紧接着,一段碗口粗细浑身布满黑鳞的蛇身从容青玄的衣服中冒了出来,玄蛇一点点向外移动,终是将整条蛇身从衣服中抽出,继而缓慢地朝龙篱爬去。   “师尊……”龙篱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这条半丈来长的玄蛇,“你、你怎么……”   玄蛇莫名一顿,目光幽幽地盯了龙篱片刻,张开血口猛地扑了过去。   龙篱下意识的朝后仰身,眼看着玄蛇在距离自己三寸远的地方合住了嘴巴,软在床上。   青色的竖瞳在眼眶中紧绷着一条竖线,被沉重的眼皮紧紧盖上。   “师尊?”龙篱爬到玄蛇身旁,小心翼翼地将手掌放在了冰凉的蛇身上,“师尊,师尊你怎么了?你听得见阿篱说话吗?”   玄蛇一动不动。   “师尊!”龙篱一把将玄蛇捞在怀里,冲着屋外下令,“去!把暮苍山钟厌九带过来!”   ------   容青玄醒过来的时候,龙篱已经不在了。   回归了本来面目的钟厌九趴在床头,睡得正香,边睡边嘟嘟囔囔说着什么梦话,声音太低,容青玄一句都没有听清。   他的脚边,卧着一只又白又胖的小奶猫,那小猫见他醒了,步履蹒跚地走到容青玄面前,在他耳边喵喵叫了几声。   容青玄望着眼前的小雪狮,哦不,小白猫,忽然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一切。   原本无比舒畅的心情陡然烦闷起来。   更加烦闷的是,他居然在龙篱面前现出原身!   他生平亮出过三次原身,一次是被龙篱他爹打得,一次是为救龙篱被诛邪剑劈得,一次是被想要对他用强的龙篱活生生气得!龙篱啊龙篱,他可真是他的克星!   容青玄越想越生气,连带看龙篱送给他的小白猫都顺眼,一巴掌将小白猫掀在了地上。   小白猫落地后委屈地大叫起来,惊醒了在梦中遨游的钟厌九,钟厌九蹭地抬起头,迷茫的环视了一圈后看向容青玄,愣了愣,惊道:“容容你醒了!”   容青玄无语地点了点头。   “我的天啊你总算醒了,你再不醒来,你那徒弟怕是要把我砍成八段,丢到黑沼泽去喂恶鬼。”钟厌九边说边手脚利索地收拾出来一碗药,“来来来,把这个喝了,保你一个月不会再现原形。”   容青玄顾不上喝药,先问道:“他呢?”   “谁?”钟厌九捧着药碗问。   “还能有谁?”容青玄感觉自己又要变原形,“龙篱!”   钟厌九在听到龙篱两个字时眉心一跳,苦着脸将药碗塞在容青玄手里:“你可别提你那徒弟了,风风火火派人把我提溜来,二话不说便是要我给你治病,什么也不许我问!我钟厌九本事再大归根到底就是个大夫,是大夫就讲究个望闻问切,结果他只允许我望,我想切一切你的蛇脉他那眼神都跟要吃了我似得!我可太难了……”   容青玄不耐烦地听完钟厌九这通絮叨:“所以他人呢?”   “被那个渠夜君叫走了,好像急着处理什么事。”钟厌九好奇而又紧张地问,“容容,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啊,你怎么就被折腾出原身来了……”   容青玄恶狠狠甩了钟厌九一记眼刀。   钟厌九忙抬起手做板鸭状:“好好好,我不问,你吃药吧。”说完放下手在膝盖上搓了搓,身子小幅度地前后摇晃,“都是硬茬啊,小弟我一个也惹不起。”   容青玄赌气一般两口喝下药,苦得直皱眉头,钟厌九忙殷勤地送了碗甜汤过来:“来,润润嗓子。”   容青接过甜汤抿了一口,面色倏地一变。   “怎么了?”钟厌九问。   “这汤是你做的?”   “不是啊……”钟厌九摇摇头,“是你那徒弟做的。”   他就知道……   容青玄咬了咬牙根,便是要摔碗。   “欸欸欸!别摔别摔!”钟厌九硬生生地将汤碗夺了下来,苦哈哈道,“容容,你就当心疼心疼我吧,这汤虽是你徒弟做得,可督促你喝下它的人却是我呀,你那徒弟回来后若发现没有完成他交代的任务,撕了我怎么办?”   “他敢!”容青玄动怒叱骂,怒气震得胸口发疼,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稳当着些吧,怎的就又动怒了呢。”钟厌九丫鬟似得站在容青玄身后,一下一下捋着他的后背,“告诉你个好消息,你那徒弟已经将玉师兄和四方神器的地图一并送回了暮苍山,无论如何咱们也算完成了掌门师兄交代下的事,只是不知还得在这里困多久……”   听到玉无欢安然无恙的离开了鬼市,容青玄的心情终于好了那么一点点,便宽慰着钟厌九道:“掌门师兄会来救咱们的,那孽畜还没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候。”   钟厌九看了容青玄一眼,叹息着将头摇了摇:“一开始我还奇怪,他干嘛非要留下我,还说什么不能暴露身份。我猜啊他就是怕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这才把我扣下来,给你当私人大夫。”   容青玄一想到龙篱心里就冒火,却对钟厌九的这段说辞无话可说,毕竟如今连他本人都拿不住阴晴不定的龙篱的心思。   “你放心阿九,我会让那孽畜早早放你出去的,他恨得人是我,有什么折磨人的招数冲我来便是。”   钟厌九闻言“啧”了一声,在容青玄肩上拍了一下。   容青玄自然明白钟厌九此举的意思,半是欣慰半是酸涩的抿了抿唇角,悔恨道:“如今我真是后悔,后悔没听掌门师兄的话认真修炼,不然今日何至于受制于人!叫那孽畜欺辱到这般田地。”   钟厌九点点头,正要说话,龙篱推门走了进来。   原本坐在容青玄身前的钟厌九弹簧板跳起,双手叠放在身前抬头看天,假装对房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龙篱进门后先是端详了容青玄片刻,见容青玄好端端的坐在床上,这才对钟厌九道:“辛苦。”   钟厌九低下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容容是我的师兄,救助于他,是我应当应分的事。”   龙篱未置可否,抬脚便要往里走,却见一只小白猫扑了上来,抱住了他的鞋面。   龙篱已是换了双黑底云纹锦缎靴,披着雀裘斗篷,斗篷下是一件透红浮竹影的玄袍。左右鬓角上各编着三缕细发,由一只青玉扣牢牢固定在脑后,汇入半披着的墨发之中。   容青玄面无表情地看了如此装扮的龙篱一会,别过脸去。   龙篱目光恋恋从容青玄面上滑过,俯身将小白猫捞进怀里,缓步走到容青玄面前:“师尊,你感觉如何了。”   容青玄唰地闭上眼睛。   龙篱有些尴尬地在容青玄身前站了一会,转头看向钟厌九,钟厌九立刻道:“哦,容容没事了,只是需要好好休息,万不能过度操劳。”   龙篱闻言点了点头,摸了摸怀中的小白猫:“师尊不喜欢这只雪狮吗?”   容青玄置之不理。   龙篱锲而不舍:“我给这雪狮起了个名字,叫雪球,师尊觉得怎么样?”   容青玄始终不愿搭理龙篱,龙篱亦始终赖在容青玄床前不走,僵持间,一红衣女鬼凭空出现在屋外,恭敬道:“主人,饭菜已经备好,是否摆饭。”   “嗯。”龙篱动了下手指,两列女鬼立刻飘了进来,动作飞快的地摆下了一桌子山珍海味。   “师尊,起来吃些东西吧。”龙篱柔声道。   “不吃。”容青玄冷着脸,“请你出去!”   龙篱笑了笑,将雪球放在了容青玄脚边,俯身对着容青玄道:“阿篱知道师尊还在生阿篱的气,阿篱也知道自己错了,阿篱不求别的,只想陪着师尊用膳,看着师尊多吃一些,阿篱的心里也放心一些。”   “你放不放心关我何事?”容青玄缓缓睁开眼睛,冷冰冰地说,“出去。”   龙篱神色僵了僵,再次看向钟厌九。   钟厌九当真是死了的心都有了,心不甘情不愿地帮龙篱劝道:“容容,你身子太虚了,确实需要好好补一补,我看这里有鸽子汤还有鸡汤,你好歹起来吃一点。”   说完,他自己的肚子竟是咕咕叫了两声。   虽说金丹后修士用口仙气就能永永远远的活下去,但遇见美食谁不馋呢?尤其是这一桌子堪比宫中御膳房做出来的美食。   “钟师叔请坐吧。”龙篱搞不定容青玄,便先向钟厌九下手,“钟师叔为师尊操劳半日,也该好好滋补滋补。”   钟厌九哪敢坐啊,双手紧握不住地苦笑,女鬼姐姐见状一左一右飘到钟厌九身旁,将他按在了凳子上。   钟厌九无可奈何,只得用哭丧般的嗓音呼唤着容青玄:“容容……”   容青玄磨了磨牙。   “请吧师尊。”龙篱起身道,“龙篱保证与师尊用完膳后便离开,绝不多做打扰。”   “这可是你说的!”容青玄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却因起得太猛而脚底一软,不受控制地歪向了龙篱。   龙篱一个海底捞月将容青玄拥在怀中,容青玄瞬间白脸,钟厌九赶紧闭眼,女鬼姐姐们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师尊。”龙篱嘴角噙着玩味的浅笑,紧紧抱着容青玄,道,“师尊没事吧?”   容青玄用尽全力推开龙篱:“滚!”   他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脚底虚软地走向钟厌九,钟厌九本欲起身相迎,却被龙篱一记眼刀拦下了。   钟厌九忙定住身,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龙篱不死心的虚扶住容青玄的胳膊,护着容青玄坐在凳子上。   钟厌九隐隐觉得有点牙酸。容青玄坐下后,龙篱忙盛了碗汤给他:“师尊,这鸽子汤最补身子,你多喝些。”   容青玄看都没看龙篱递过来的汤一眼,转头对钟厌九道:“阿九,你快点吃。”   “哦。”钟厌九抓起一个大鸡腿,优雅地狼吞虎咽起来,   龙篱见状笑了笑,同样盛了碗汤给钟厌九:“钟师叔不要着急,当心噎着了,慢点吃。”   钟厌九呆若木鸡地抓着啃了一半的鸡腿,不知道该快还是慢。   容青玄旋即便白了龙篱一眼,龙篱却笑笑,冲着容青玄手边的汤碗挑了下眉。   若不是钟厌九在场,容青玄早就掀桌子了!他勉力忍了忍心中的怒气,偏不喝龙篱盛得汤,而是看向其他菜肴。   满满一桌子的菜,堆得那叫一个琳琅满目,然而容青玄仍旧一眼看到了摆在最远处的烤兔。   他望着那只烤得油光锃亮的兔子愣了神,钟厌九却以为他想吃烤兔,立刻掰了个兔腿递给容青玄,难得的是,这一次龙篱居然没有向他甩眼刀。   钟厌九战战兢兢地将兔子腿递给容青玄:“容容,你要吃兔子吗?”   容青玄的眼睛仍旧望着那只烤兔,往事呼啸而过,带给他的却是刻骨的心痛,他慌忙收回飘远的目光,冷漠道:“你吃吧,我不吃。”   “哦。”钟厌九讪讪收回手,忍不住在容青玄和龙篱的面上扫来扫去。   “师尊,再不喝汤就要凉了。”龙篱道。   容青玄抬眸望住龙篱,平静而又尖锐地问:“龙篱,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龙篱笑着问:“怎么了?”   容青玄盯紧龙篱的眼睛不说话。   龙篱静静回望着容青玄,半晌,无奈眨了下眼:“那不过就是一只烤兔,师尊若是不喜欢,我命人将它撤下去便是了。”   说着便要唤人。   “我说得是那只兔子吗?”容青玄一巴掌拍在桌上,“龙篱,你惺惺作态给谁看?一会说想杀了我一会又做出舍不得我死的样子!还故意弄来过往的事物来刺激我,怎么?你是想一点点折磨死我对吗?”   龙篱在容青玄一番话下瞬间变了脸色,钟厌九更不必多说,手里攥着兔子腿,连皮带骨嚼得咔嚓咔嚓的。   “师尊,阿篱没有想……”   “你闭嘴。”容青玄抬手朝龙篱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闭着眼冷静了片刻,转过看着钟厌九,“阿九,你吃饱了吗?”   “吃、吃饱了。”钟厌九傻乎乎道。   龙篱轻叹了口气,亦看向钟厌九:“钟师叔这么快就吃好了?”   钟厌九泪眼朦胧地望着龙篱和容青玄:“我、我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吃……”   容青玄松了松一直紧攥的手指,感觉双臂直至后颈皆是酸胀不堪,他妥协般端起汤碗一饮而尽:“这下可以让阿九离开了吧!”   龙篱盯着容青玄倔强惨白的侧脸扬了下手指,房门立刻打开了。   “多谢!多谢!”钟厌九恨不得跪下来给面前的两位爷磕个头,如遭大赦,脚底抹油的跑了。   他前脚刚溜出去,便听屋内“咣”的一声响,紧接着传出容青玄的叱骂:“孽畜!你放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钟厌九:“你们两个闹别扭就闹别扭,折腾我干什么?呜呜呜!” 第五十九章   屋内,指尖灵力流走的龙篱紧紧攥着容青玄的手腕。   “你究竟放不放手!”容青玄气得嘴唇发白,双肩止不住地发着颤。   龙篱用体内罡正精纯的灵力护住容青玄的心脉,确定容青玄不会有什么闪失后这才松了手,容青玄咬牙收回衣袖,气恼地站了起来。   “师尊莫要生气,阿篱只是替师尊护着点心脉罢了。”   被逼接受龙篱灵力的容青玄冷着脸道:“东西我已经吃过了!还请阁主履行承诺,离开这里!”   龙篱稳稳坐在椅子上,仰头望着纵使气得浑身发颤亦风姿灵动的容青玄道:“师尊,我会走的,不过临走之前阿篱想问你一个问题。”   容青玄别着脸,没好气道:“有话快说!”   龙篱一手撑着桌子缓缓起身,立刻比昂首而立的容青玄高出去大半头,他略显严肃地问:“师尊,你明明是虚神期的大宗师,为何六年来修为不进反退,更是连……”   龙篱斟酌了下用语:“更是……”   “更是连人身都保不住。”不等龙篱张口,容青玄便道。   龙篱瞬间有些尴尬,讪讪在容青玄面上扫了两眼:“师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容青玄呛声讽刺,“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仙魔双修,修为突飞猛进,我一朝跌回筑基,难有进益,如此,你杀我岂不是轻而易举。”   “师尊……”龙篱上前一步,“阿篱不是这个意思。”   容青玄冷笑不语,他才不管龙篱到底是什么意思,人心难测,他太累了,不想再猜了。   “我回答完了,你这回可以出去了吧。”   再次被容青玄驱赶的龙篱眯了眯眼睛。   “看来师尊是真的生龙篱的气了,对不起师尊,阿篱不是有意的。”龙篱轻轻双手握住容青玄的手,却被容青玄无情地挣开了。   龙篱也不恼,柔情注视着容青玄的双眼:“师尊,其实阿篱也很生师尊的气的,来鬼市之前甚至想了许多办法来出气,可当阿篱再次见到师尊,便想只要师尊还活着这个世上,只要阿篱还能拥有师尊,一切过往都不重要。”   “别说了……”容青玄似被龙篱拿着刀子一点点割心尖上的肉,“你别说了。”   “师尊,你为何对阿篱这般狠心呢?阿篱原本以为师尊见到阿篱后会惊讶,会开心,会愧疚,会后悔,会告诉阿篱当初杀了阿篱是有苦衷的。可师尊什么都没说,师尊一直在生气,生阿篱的气,搞得阿篱都慌了,忽然觉得自己做了太多太多的错事,所以才把师尊气成了这样。”   龙篱说着说着竟是笑了出来,冰冷黑眸中渗出的笑意都是带着寒气的:“可是师尊,阿篱纵然有错,可何曾辜负过师尊半分!”   容青玄心头巨震,龙篱气他辱他虐他他皆能承受,唯独这示弱,他向来是毫无招架之力。   “因为那一剑,你恨毒了我?”容青玄定睛望着龙篱道。   龙篱摇摇头,异常缓慢道:“不,师尊,你想错了。我恨你怨你,从来不是因为你用诛邪剑杀了我,阿篱的命是师尊给的,师尊想什么时候拿去便拿去,龙篱亦随时做好了为师尊去死的准备。阿篱只是不明白,不明白师尊会变得那么冷漠绝情……师尊,阿篱在乎的不是那一剑,而是你提剑杀我时的心……”   容青玄心底一抽,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起。   在乎的不是那一剑,而是提剑杀他时的心……   容青玄浑身僵直不能动,只觉得脊梁上一阵一阵的淌过电流,痛麻难忍,又带着丝丝寒意。   龙篱望着表情渐渐分崩离析的容青玄叹息一笑:“可即便如此,阿篱又能将师尊怎样呢?谁叫我虽恨你怨你,却又……”   龙篱咽下后半句话:“终究还是师尊的心更狠一些……”   一直紧紧拉扯着容青玄的心的弦绷断了。   他感觉龙篱在他眼前晃了晃,紧接着整个屋子都晃动起来,双目忽地无法聚焦,头一扬向后直挺挺的倒下。   “师尊!”龙篱帮将容青玄抱在了怀里,带着他稳稳坐地地上,掌心运力将灵力源源不断输入容青玄的体内。   龙篱的灵力容青玄再熟悉不过,他本就是难得一见的神魔之体,可同时修仙道修魔道,且可互为助益,如今他的仙力已经如此高深,只怕魔力已不再全盛时期的霜傲天之下。   也不知龙篱这六年来是与谁修得魔道,与丹阳子吗?可丹阳子原身杉泽君的修为尚且在渠夜君之下,又如何教的得了龙篱。   容青玄忍不住又胡思乱想起来,不知不觉中,龙篱已是为他度了近一炷香时间的灵力,容青玄空虚的气海总算充盈起来,人也有了力气。   这可比钟厌九熬得苦哈哈的药管用多了。   他主动运灵凝气,逼得龙篱不得不撤手为其护法,运行了三个小周天之后,容青玄缓缓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   “师尊,你好些了吗?”龙篱绕到容青玄身前,明知故问道。   容青玄也不起身,盘膝坐在地上平静地看了龙篱一会,偏偏二十二岁的龙篱是那样好看,褪去了少年时青涩,蜕变成了一个极具蛊惑与攻击力的男人。   也算着凭借着一张出尘俊逸的面庞风靡六界赢下一个美名的容青玄望着如此完美的龙篱,硬是有些自惭形秽,好在他师尊的身份仍被龙篱认可,多少扳回来一点点颜面。   若是龙篱有朝一日连师尊这个身份都不肯认了,只怕他离真正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也不远了。   “龙篱,你知道自己是什么醒过来的吗?”容青玄纠结了好一会,忍不住试探道。   照理说丹阳子合该解释清楚他们师徒间的误会啊,便是没有告诉龙篱他以□□为龙篱挡剑的真相,也该为他说说好话不是?为何眼睁睁看着龙篱恨他恨到这个田地而置之不理。   “师尊终于肯问问龙篱六年来的事了吗?”龙篱仿佛将要溺死前抓住救命稻草的小兽一般激动道。   容青玄轻轻点了下头。   龙篱咧嘴一笑,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六年前,变回了那个依赖着容青玄,乖巧善良爱哭鼻子的小徒弟:“阿篱是在不死城中醒过来的。”   “不死城?”果然丹阳子将龙篱带回了不死城,即便不死城被逍遥骨与大悲寺联手折腾了个半死不活,搞得霜飞儿有家不能回,但毕竟是魔都所在,放眼九州找不出第二个比不死城魔力更盛的地方,丹阳子将本就是天魔的龙篱带回去休养无可厚非。   “然后呢?”容青玄追问。   龙篱忽地冷了脸,顿了顿道:“我醒来之后,发现霜飞儿守在我身边,我以为她要害我,她却说是她救了我……”   “什么?”容青玄惊道,“霜飞儿说她救了你?”   “嗯。”龙篱道,“用九死一生花。”   “九死一生花?”容青玄五指收紧,“你信了?”   龙篱摇摇头:“一开始我并不相信,可丹阳子师叔忽然出现了,他自称是我母亲的好朋友,受我娘嘱托寻找我,照拂我。他说是他将我的尸体偷出了暮苍山,再由霜飞儿用九死一生花救回的。”   容青玄望着龙篱感念的目光,合想骂一句放他妈的屁!那九死一生花只能救纯血的魔或者妖,龙篱虽是天魔,却只有一半天魔血,另一半是神脉,就是一亩九死一生花也救不回来!   “你、你信了?”容青玄不甘地问。   龙篱斜抿了一下唇角,未敢告诉容青玄,他之所以那么相信霜飞儿是因为霜飞儿见到过霜傲天从他身体内飞出的场面,与其说霜飞儿用九死一生花在救他,不如说霜飞儿在用九死一生花救自己的父亲。   “师尊……”   “你信了?”容青玄再问,“那霜飞儿和傅笙潇联手几次三番与为师作对,是为师的死敌,你觉得他们会救你?”   龙篱皱了下眉,未置可否。   这默认的态度可比直接用刀子剐在他心上还教他疼:“龙篱,你如今是把昔日的仇人当亲人,把昔日的亲人作仇人了对吗?”   容青玄已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尾音不住地发着颤,龙篱的瞳孔亦随之一颤,默默凝望了容青玄许久,忽而冷笑道:“师尊,你当我想这样吗?”   “可事实就是丹阳子与霜飞儿救回了我,他们佑我安泰,助我练功,傅笙潇更是主动将合欢宗宗主之位送到我手上,我与他们一起重振不死城,灭了逍遥谷,将天龙门与华阳宫等收于麾下,将来我们还会杀向盘龙谷,要了那几条老龙的命替我娘、替我、替师尊报仇!师尊……”   龙篱忽地按住容青玄的双肩,乌眸中闪动着异样兴奋的光:“待我登顶人极,成为这世间最强,便再没有人能伤害师尊逼迫师尊,再也没有人能将阿篱和师尊分开!”   容青玄感觉自己薄薄的肩骨都在碎在龙篱掌下,登顶人极,是,龙篱是会有登顶人极的那一天,只是那与他容青玄有什么关系。   从头到尾从始至终,他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炮灰罢了!   书上是,现在也是!   “你知道你的身世了?”容青玄强撑着仅能保持的理智问。   龙篱按着容青玄肩膀的手一松,凌厉的目光忽然变得哀伤起来:“是,圣父说我娘只是个安安分分的小魔修,和一散修相爱后有了我,后我娘发现自己所托非人,便带着我离开了我爹,半路不慎冲撞了盘龙谷的人,冲撞了对方几句,便被盘龙谷的人狠心杀掉了。”   容青玄听罢简直惊掉大牙,这丹阳子编故事的本事简直和杨妈妈不遑多让,都他妈瞎说了堆什么玩意。   “你管丹阳子叫圣父?”   “是。”龙篱向容青玄解释,“师尊,丹阳子师叔身份作假,他其实是魔族四公子之一的杉泽君。”   容青玄沉了脸,心想这点事你师父八百年前就知道了,他越想越奇怪,这丹阳子脑袋里哪根筋又奔向高速公路了,他没有告诉龙篱其亲生爹娘的身份背景,却将自己的底兜了个清楚,宁愿看着龙篱恨他恨得要死要活,也不肯告诉龙篱重生的真相,他到底想闹哪样!   “师尊,师尊你又生气了?”龙篱轻轻晃了晃容青玄的手臂,“阿篱明白师尊无法接受阿篱和霜飞儿傅笙潇混在一起,阿篱也从未真的在意过他们,不过是拿他们当手下使使罢了,师尊若不喜欢,随时杀了那傅笙潇便是。”   容青玄闻言冷冷一笑:“阁主开疆扩土,正是用人之际,在下怎敢屠戮阁主手下大将。”   说着推开龙篱,摇摇晃晃站起来,微躬着腰走向床榻。   “师尊……”   龙篱望着渐行渐远的容青玄默默攥紧手指,赤红了双眼道:“师尊又再气什么?气龙篱相信是霜飞儿将我救回的吗?可不是霜飞儿和圣父还能有谁?师尊你吗?”   容青玄背影一颤。   龙篱修长皙白的脖颈上因为动怒而爬满了青筋,他满眼痛苦地望了容青玄清冷修长的背影片刻,凉凉道:“师尊会救我吗?我活着只会阻挠师尊与玉师伯的好事罢了。”   容青玄身子不受控制的前后晃了晃,一手撑住床梁,头也不回地怒吼:“你给我滚出去!”   龙篱在原地愣了片刻,见容青玄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这才走向房门,离开前侧目望了容青玄一眼,未言一语,拂袖而去。   待龙篱的身影彻底从眼前消失,容青玄这才一掌击在了床梁上,以泄心头之恨。   白眼狼,蠢货,孽畜……容青玄在心里将龙篱骂了一圈后又咒骂了丹阳子许久,这才软在床上,瞪着眼睛做死不瞑目状。   窗外雾霭飘飘,鬼影晃晃,鬼市里没有一年四季,更没有日暮清晨,容青玄甚至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是早上还是晚上。   他只是觉得很累,非常非常累,眼皮子不住的打架,恍恍惚惚中竟是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又来到了幻境。   幻境之中的白雾依旧是那么的浓重,他没有方向的四处游走,却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的古怪之音。   他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朝那声音所来之处缓步走了过去,终是看清白雾的尽头,一一袭白衣的清隽修士被一身穿黑色劲装的精健英俊的男子抱在怀中,吻得正是缠绵。   白衣修士双眼迷蒙,身体如蛇一般柔软,滑不溜手的从男子怀中滑了出来,莫名变成了一条阴气森森的玄蛇,男子却仍不肯放过他,握住蛇尾微微一笑,顷刻间化成一条银光熠熠的长龙。   长龙呼啸着将玄蛇卷入体内,压着他飞入层层雾霭中,不多时,容青玄便听到了玄蛇压抑的惨叫着。   他、他们在……在交媾……   变成了玄蛇与银蛇的自己与龙篱,在、在交媾……   容青玄脑中嗡地一声巨响,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屋子里静得吓人,光线也比之前暗了许多,容青玄在黑暗中缓和了好一会这才彻底从噩梦中摆脱出来,擦了擦冷汗,准备下床喝口茶。   扭身的瞬间,他看到屋门前立着一道修长冷峻的身影,吓得他脱口惊叫:“什么人!”   那道黑影微微抬起头,眼眸倏地一亮,宛若漫天星光:“师尊,是我。”   “龙篱?”他妈的,这货黑灯瞎火的不睡觉,跑到这来装鬼吓唬他作甚!   “你有病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我房里,想吓死我还是怎样?”容青玄气道。   龙篱似乎在黑暗中笑了下,优雅地托起掌心焰,足下无声的走到容青玄床前,坐在了他身旁。   容青玄紧攥着被子,一脸戒备地盯着龙篱,仍想叱骂他几句,龙篱瞧出容青玄生气,照旧乖乖的认错:“师尊别气,龙篱也没想到师尊会忽然醒来,不是有意吓到师尊的。”   容青玄心想放你妈屁,凭你现在的本事还不是想出现便出现想消失便消失,默不作声地在门口杵着就是等着被我发现,吓我一跳!   “师尊,你的脸很苍白。”龙篱逼近了些,俊美无俦的面庞透过幽幽焰火显现在容青玄眼底,“师尊,你能告诉我你刚才梦到什么了,怎的将你吓成这样?”   龙篱的话使得容青玄不由自主想起了刚才那个噩梦,登时身上哪哪都不舒服:“我没梦到什么。”垂首瞪着龙篱,“你不是走了吗?又回来做什么?”   龙篱仰望着容青玄微微一笑,表情要多乖顺便有多乖顺:“阿篱不放心师尊,想来看看师尊,不成想竟是想师尊惊醒了。”   容青玄冰着脸轰人:“我没事,请你离开吧。”   龙篱顿时委屈的皱了皱眉:“师尊为何又要撵我走?阿篱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默默守着师尊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容青玄想也不想都的拒绝,龙篱不在他还能多活两年,若时时刻刻来折腾他,他怕是连中秋都熬不过去。”   龙篱定定望了容青玄片刻,坚定而缓慢的摇了摇头:“师尊,我不走,你我一别六年,阿篱受够了,有生之年师尊别在想撇开阿篱。”   说着,弃掉掌心焰,化成一抹黑烟飞进了容青玄的被子里。   容青玄连龙篱化成烟雾的过程都没看清便觉自己被一人紧紧揽在了臂弯里。   “你!!!你滚出去!”容青玄手脚并用的扑腾着。   龙篱长腿抬起压住容青玄不安分的双腿,一手紧扣住容青玄的一对手腕,一手紧紧揽着他的肩膀,手中用尽了气力不许容青玄反抗,声音却无比轻柔道:“师尊,你知道这六年来阿篱最害怕什么吗?”   容青玄上岸之鱼般拼命的挣扎着。   龙篱恍若未察,依旧温柔地在容青玄耳边道:“阿篱最怕过节,尤其是端午节,每一年的端午阿篱都会去杀人,杀好多好多人,血可真是个好东西,看得多了心里就麻木了,心麻木了就不会痛了,心痛了便能控制着自己不要想师尊。师尊……”   龙篱忽地在容青玄耳上狠狠咬了一下:“你每年端午都在干什么呢?哦,对了,掌门会办端午佳宴,你会和玉师伯钟师叔他们饮酒赏月,然后呢?然后你们会干什么?你会和玉师伯干什么?”   “龙篱!”容青玄被身后灼热的胸膛快要烫疯了,“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我不想听,你给我滚!”   龙篱呵呵一笑:“不想听怎么行呢?不想听也得听啊。”   他将容青玄抬高了些,两条长臂上下交错将容青玄紧箍在怀中:“师尊,这六年来阿篱走南闯北,也听了不少关于师尊的风流往事,原来师尊像阿篱这般大的时候,已经享尽了人间极乐,九州之中被师尊迷得要死要活的散修修士一抓一大把,师尊……你为何就这般处处留情,又这般招人喜欢呢?”   容青玄周身灵力流窜,却被龙篱压制的半分法术都使用不出来:“你他妈到底想怎样!”   那都是原装货惹下的债!与他有何相干!   “师尊恼羞成怒了吗?”容青玄听到龙篱冷笑了一下,“阿篱不想怎样,阿篱就是懊恼没有早些遇到师尊,不然的话。”   龙篱猛地挑起容青玄的下巴:“不然一定看管好师尊,绝不叫外人有任何染指的机会。”   “你、你……”容青玄被逼高仰着头,冷汗不住地从额上往下冒,龙篱的指尖抚过容青玄的下颌,顺着喉结一路向下,忽地张开五指钳住他的脖子,扯着他滑进绣满了兰蝶花的锦被。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容青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龙篱方才放过了他。   除了眼睛还能眨一眨,容青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动的地方,龙篱施了个术法弄干净了容青玄的身体与床褥,却没有祛除在容青玄身上留下的印记,他只要看着那些印记便很开心,便心满意足。   他狎昵地揉了揉容青玄的脚踝,爬到容青玄身前轻声道:“师尊,徒儿有些事要处理不能陪师尊了,师尊好好歇着,若是觉得闷便和钟师叔在阁内转一转,鬼阁很大的,亦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师尊一定会喜欢。”   容青玄疲惫的闭上双眼:“滚。”   龙篱一脸餍足地笑了笑,在容青玄紧闭的双眼上落下一个吻,这才精神抖擞的离开了。   对,就是精神抖擞。   那份蓬勃的朝气和死鱼一样瘫在床上的容青玄真是形成鲜明的对比,果然徒儿长大了,不仅修为与地位一跃千里,便是……便是那啥也强了百倍之巨!   容青玄扶着腰翻了个身,隐隐觉得龙篱早晚会将他要死在床上。   他气恼地咬了咬牙,却发现舌根是那样的疼,抬手擦了下唇角,竟是抹下了一丝已经干涸的血迹。   至于其他地方,更是惨得一塌糊涂。   他只得一手抓住床幔,一手扶着饱经摧残的腰身微微张开蜷缩着的双腿一点点坐了起来,忽然,屋门被人轻轻撞开,钟厌九紫袍一闪探进半个身子,静静打量了容青玄两眼后一脸惊悚道:“靠!我还以为你在生孩子!”   容青玄抓起一旁的茶壶砸了过去。   “生你大爷!砸死你!”   钟厌九被溅了一身的茶水却不生气,只戳在门口盯着容青玄一个劲的傻乐,容青玄惊了:“你还愣着干什么?过来扶我一把啊!”   “哦哦哦!”钟厌九这才跑过去,将容青玄扶了起来。   容青玄靠在钟厌九怀里左扭右扭,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个能忍的姿势,钟厌九不经意间看到容青玄里衣之下的斑驳痕迹,眉心跳了跳道:“容容,为了山门,为了四方地图,你真的付出太多了。”   容青玄一愣,将钟厌九推到了一边。   他抓起衣服胡乱床上,毫不避嫌的说道:“再不想办法离开,我真的得死在这床上了。”   钟厌九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药膏,在容青玄的耳下,脖子上,锁骨上细细擦了擦,边擦边啧啧:“这简直实在施暴!容容,你说你放着好好的婚席不办,跑到鬼市来干什么?不然的话早就在皇宫里享清福了,和玉师兄安安乐乐的过日子,岂不比现在强百倍。”   容青玄闻言一顿,他本就是为了躲与玉无欢的婚事才主动要来鬼市找地图的,谁承想竟被龙篱软禁了起来,真是……   人算不如天算!   得不到容青玄的回应,钟厌九便也知趣地闭嘴了,又耐心地替容青玄剜了发髻,检查了下他的白头发有没有露出来,这才叹道:“容容,你说你那徒弟怎么又活了呢?之前是丹阳子,现在是他,他们一个个天生都有九条命吗?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来来回回的折腾人。”   容青玄无法回答钟厌九关于龙篱的问题,便挑出丹阳子的事道:“阿九,你不要再惦记着丹阳子了,权当他真的死了吧。”   “啊?”钟厌九不解地挠了挠头,“为什么呢?难不成……”钟厌九眼睛一瞪,“难不成他背叛了山门?”   容青玄回头看了钟厌九一眼:“阿九,真正的丹阳子已经死了,你见到的那个是冒牌货,日后见不到便罢了,若是见到了,该杀杀该剐剐。”   钟厌九抓着容青玄的手一颤,已是明白过来容青玄的话:“真正的丹阳子死了,丹阳子……”   钟厌九失魂落魄的坐在容青玄身旁的凳子上:“我终究还是害死了丹阳子,要不是我让他帮我去不死城找九死一生花,他不会死的……”   容青玄现下一听到九死一生花的名字便火冒三丈:“阿九,你一个灵修,找九死一生花干什么?”   愁云满面的钟厌九闻言一怔,愣了片刻后道:“我是奇草峰峰主啊,恨不得将天下间所有的奇药收入囊中,自然也会对魔族的九死一生花感兴趣,哎,先不说这些啦……”   钟厌九热情地拉起容青玄的手道:“容容,趁着你那徒弟不在,咱们逃吧!”   这确实是他妈个正经事!   容青玄用实际行动代替了回答,三下五除二装扮整齐,扯着钟厌九便往外冲。一开门,迎头撞上了两个貌美如花的女鬼姐姐,女鬼尚来不及说话便被容青玄一道灵光秒杀在地,钟厌九忙按住胸口:“我受到了惊吓。”   “你早晚有一天会受到恐吓!”容青玄大步流星往外奔,“快走!”   他带着的钟厌九一路畅行无阻的原路杀回血池,顺利的几乎诡异,眼看着鬼阁大门就在眼前,容青玄却停下了脚步,不敢出去了。   “走啊!”钟厌九急道,“愣着干什么?”   “不对啊。”容青玄望着门外飘荡的血雾,“龙篱不会不设防的任由你我轻而易举的跑出去,这其中必然有诈。”   钟厌九眼珠转了转,深以为然,正待说话,忽听一男子有气无力道:“容仙师好聪明,阁主确实不打算让容仙师离开鬼阁,事实上,整座不死城都加固了结界,以容仙师和钟仙师的法力只怕冲不出去。”   容青玄抬眼朝来人看去:“渠夜君?”   坐在轮椅上被小巴蛇从血池中推出来的渠夜君微微一笑。   容青玄却是一愣,情不自禁望住渠夜君的双腿。   “你的腿……”   “哦,断了。”渠夜君优雅地撩起衣摆,让容青玄看了看自己并不存在的双腿,“是阁主打断的,三年前的事了。”   那般锥心刺骨的往事,却被渠夜君轻描淡写地讲了出来。   一想到龙篱六年来可能使过的狠毒手段,容青玄便觉得后脊一阵一阵地发凉:“他打断你的腿干什么?故意虐待你吗?”   许是因同为九天玄蛇的原因,容青玄竟有些同情渠夜君,渠夜君却阴恻恻一笑,不走心道:“容仙师,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阁主啊,毕竟,我也很好奇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而是留着我半死不活的活着。”   渠夜君本就生的阴柔娇媚,如此阴恻恻地笑着,那份阴森感便更重了,容青玄隐隐觉得这渠夜君话中有话,或者说,他来见自己是有目的的。   “你出来见我便是告诉我这些的?”容青玄道。   “当然不是,我是来帮助容仙师的。”   渠夜君便向身后的小巴蛇伸出手,小巴蛇会意,忙将一把硫黄色的铁伞放在了渠夜君手上。   渠夜君则将铁伞扔给了容青玄:“带着这把伞走,逃不掉的时候将它打开就行了。”   容青玄迷茫地接过铁伞,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心中狐疑不止,钟厌九却一把抢过铁伞道:“多谢了,我们先走一步,有空回来看你。”   说罢,拉着目光炯炯望着渠夜君的容青玄离开了鬼阁。   钟厌九用离开鬼阁时随手扯下的黑色帷幔将自己与容青玄一裹,指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道:“走那!”   容青玄盯着钟厌九手中的铁伞,仍旧觉得古怪的很,心里便来来回回地琢磨着渠夜君与龙篱的事,一时不察竟是被钟厌九带着跑出好几条街,发觉跑来跑去仍困在鬼市里的容青玄怒了:“阿九,你在溜腿吗?架起结界往外冲啊,在鬼市里逛个什么劲!”   把自己裹成阿拉伯难民的钟厌九皱了皱脸:“容容你别急嘛,咱们有宝物在手还怕杀不出去嘛。”说着凑到容青玄耳边,鬼鬼祟祟道,“我想到鬼市里有一个地方,或许有九死一生花,容容你陪我去一趟好不好?”   容青玄一愣:“你还想找九死一生花?”   之前在落青崖摘什么见鬼的天蚕草时就差点因灵力耗尽掉下悬崖,这会子又闹着找九死一生花,钟厌九这份对草药的执着简直令神农为之动容。   “你确定你要去的那个地方有九死一生花?”   “不确定。”钟厌九不确定得理直气壮,“但有一分的希望我也要去看一看,容容,你便跟我走一趟吧!”   事到如今容青玄只能叹一句交友不慎,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上来后道:“赶紧的吧!”   二人一会跑一会飞一会躲,折腾了好半天,这才来到了一条湿辘辘阴森森的长街。   长街没有名字,街口一对巨大的招魂蟠便是他的招牌,长街里挤满了人、魔、妖、鬼、兽,凡事在六界中能见到的,这里都有。   他们皆裹着黑漆漆的大袍子,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干什么,偶尔有刺耳恐怖的尖叫声响起,却又飞快的淹没在死一般的寂静当中,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   容青玄不住打量着那些怪人,小心翼翼地跟在钟厌九身后朝里走。越走街巷便越窄,终于,钟厌九停在一胡子长得耷拉在地上的龟妖面前,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容青玄听不懂的话。   容青玄虽然听不懂,但那龟妖明显听懂了,冲着钟厌九摇了摇头,指了指最里面的一只人参精。   那人参精将近两米长,八爪鱼似的趴在一堵墙上,不知实在思考参生还是在晒太阳,钟厌九又是一阵叽里咕噜,值得庆幸的是,那只人参精也叽里咕噜起来,两人沟通的十分欢畅。   等在边上的容青玄格外无聊。   他找了块尚算干净的石头靠了上去,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躲在这条阴森森的长街内的妖魔鬼怪,那些妖魔鬼怪各忙各的,压根没有人搭理他。   就在容青玄想着要不要趁着钟厌九找九死一生花的功夫打个盹的时候,一同样裹着黑布,看不出是个什么玩意的玩意提着个篮子走到容青玄面前,道:“阁下,禁书要不要?”   容青玄登时便不困了。   又是他妈的禁书?容青玄双眼一瞪:“禁书?哪一本?《师尊在上我在下》吗?”那怪人慌忙摇头:“不不不,那本书不能卖了,鬼市之主前两日下了令,将那本书禁了。欸,可惜我才托人进了一批新货,这下全砸手里了。”   容青玄含笑不语。   那人自顾自叹了口气,郁闷道:“我本来也没想进那么多货的,只因前两日在鬼阁前遇见了个冤大头,他买了我一小山的书,他相好的还给了我五千灵石,我以为自己要发了就进了这么多货,结果现在一本也不能卖了!”   有一句没一句听着怪人说话的容青玄大惊,扯下遮在面上的黑布:“是你?”   怪人眉毛一跳,也把脸露出来了:“是你?”   冤大头容青玄将头点了点。   黄狗精立刻换了副嘴脸,谄媚地“嘿嘿”了两声:“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呵。”边说边从篮子里取出了本书递给容青玄,“那啥,我还有事,先走了。这本新版的《六界大全》送给阁下了,回头见,呵呵回头见。”   他一边说着回头见一边撒丫子跑了。   容青玄抬袖挥了挥被黄狗精撩起来的沙土,心情异常憋闷。偏偏钟厌九问个没完没了,便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手中的《六界大全》,一目十行的阅读起来。   他先是扫了几眼四方神器的来历和下落,又看了看北海龙王与其妻子的离婚闹剧,继而看到了南妖皇最新动态。   北妖皇被庄奉贤封死在北妖山,南妖皇却失踪了好几百年,如今居然重出江湖又出来蹦跶了?容青玄心下好奇,顺着索引翻了过去,却见那一页上写着——南妖皇最新动态未知,敬请继续关注,这几个字。   容青玄忍了又忍才忍下将这本破书撕掉的冲动。   回头一瞧钟厌九又跟一朵花妖聊上了,只得忍着牙疼继续看书,不知不觉间竟是看完了九门历任掌门的成长历史与黑料,好不容易翻到白锦年,一个字还没看呢书便听钟厌九道:“容容,你干嘛呢?”   容青玄晃了晃手里的《六界大全》:“看书呢。”   “看书?”钟厌九凑过来好奇地问,“什么书能吸引住你啊。”   说着借着容青玄的手看了几眼,不知是灯光太暗还是什么缘故,容青玄察觉到钟厌九的面色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惨白。   “这写得都是些什么啊!”   钟厌九指尖弹出一道灵焰,直接烧了容青玄手中的《六界大全》,容青玄慌忙将燃着火的书册扔在地上,诧异地盯着钟厌九:“阿九,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没找到九死一生花心里有点不痛快。”钟厌九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本《六界大全》化成灰烬,“容容,咱们赶紧离开吧。”   容青玄狐疑地打量着钟厌九:“你真的没事?”   钟厌九摇摇头,正欲说话,忽听一人无比激动道:“容前辈,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快乐! 第六十章   纵然许久没有听到人唤他作“容前辈”然而容青玄依旧立刻认出了那个声音。   只是他无法相信自己还能听到那个声音,故而一时间竟是愣在原地,还是一旁的钟厌九提醒了他:“庄殊?”   说出这个名字的钟厌九差点晕倒:“你、你怎么也活过来了?”   容青玄意识回笼,这才发现身前已是多出一人。   那人披着件蓝青色的斗篷,眉目舒朗,气质沉稳,微笑淡淡,只是脸色惨白的厉害,半点血色都没有。容青玄一眼看去几乎没认出来,细细端详了一会才确定来人的确是庄殊。   “庄贤侄?”容青玄疾步上前,来来回回地打量着庄殊,“你还活着?”   昔日庄殊被岚吾君悬尸示众的画面历历在目,如今故人竟是再现眼前,容青玄的心情格外激动。   庄殊顿了顿,一言不发的掀开了斗篷。   斗篷下,是一具虚飘飘半透明的身体,容青玄试着将手伸了过去,不想竟是笔直的穿过了庄殊的身体。   庄殊……竟是一道游魂……   “这、这是怎么回事?”容青玄吃惊道。   庄殊放下斗篷,极其平静地说:“是龙少侠……不,是阁主找到了我,他问我愿意转世轮回还是愿意继续以庄殊的身份活在这世上,我心愿未了,便说愿意活在这世上,于是阁主便将我带到了鬼市,施法保佑我魂灵不散,修为仍在。”   “又是龙篱?”容青玄惊疑道,“龙篱到底想干什么?”   “阁主不过是可怜我罢了,若不是阁主将我从阴曹地府里带出来,晚辈又如何能与父亲相见,在这人世间自由行走。”   “庄老宫主?”容青玄忽然想起了华阳宫叛出仙门归顺龙篱之事,“莫非庄老宫主便是因为此事带着华阳宫上下归顺魔族?”   庄殊和煦一笑,道:“容前辈误会了,便是阁主没有将我从地府带出来,我爹亦会造反的,是阁主劝我爹不要冒进,一切听他安排。”   容青玄闻言微微垂下了头,飞快的眨了眨眼:“反?庄老宫主清白一世,如今竟是甘愿叛出仙门,与魔族沆瀣一气?”转念一想原著中庄奉贤最后确实跟了龙篱,成了龙篱最忠心的下属,如此一来,倒也说得通。   庄殊的脸本就惨白的厉害,听了容青玄的话硬生生又惨淡下去几分:“容前辈,东皇山一战何其惨绝人寰你忘了吗?”   容青玄指尖一颤。   庄殊继续道:“他们杀了我华阳宫半数弟子,更有许多女弟子被他们以收为婢女的名义掳了去,实际上却被他们当做妓子来对待!而我和庄必更是被悬挂在城门上,悬尸示众!盘龙谷残虐至此,难道我华阳宫还要忍让,还要在他们手下苟且偷生吗?不,我们宁愿一反,也不再做其足下草芥!”   六年前的往事在庄殊的叙述下飞快在容青玄脑中闪过,血,一地的血,倒在血泊里的弟子,惨遭岚吾君虐待的庄奉贤与冯姨娘,那些骇人的画面,他一辈子也忘不掉。   “是我和龙篱害了你全家,害了华阳宫,对不起,对不起……”容青玄抖着声音道。   庄殊微微皱了皱眉,如当年那般沉稳道:“容前辈,你不用道歉,你和阁主的事不过是岚吾君报复我父亲的一个托词罢了,他恨毒了我爹爹成功封印了北妖皇,狠狠扇了他的脸,令他在仙后先帝面前抬不起头来,这才伺机报复。”   容青玄沉默不语,心中依然是那般的愧疚。   “你、你爹还好吗?”半晌,容青玄道。   提到庄老宫主,庄殊的面色这才好了些:“我爹很好,他一直帮着阁主做事,还说若是有一天死了便也叫阁主带他到鬼市来,阁主还说会帮我找我娘,只要她的魂魄愿意来鬼市,便带她来与我们父子相聚。”   “是吗?”容青玄当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没有任何理由反对庄奉贤与庄殊做出这样的决定,因为如果换成他是庄奉贤,他也一定会提着剑杀向盘龙谷,和对方鱼死网破。   “庄贤侄,你在鬼市也是帮龙篱做事吗?”   “是。”庄殊笑笑,“我和我爹如今都是阁主的手下。”   “哦。”容青玄心里莫名有些怪怪的,庄殊若有所思地盯着容青玄看了片刻,冷不丁道:“听闻容前辈和与玉前辈快要成亲了?”   “啊?”容青玄被问得恍惚了一下,“哦,这个、这个……”   他这个了半天却没这个出个所以然,庄殊却是叹了口气,容青玄赶忙转移话题:“贤侄为何叹气?”   庄殊目光定定地望了容青玄片刻,这才道:“容前辈,阁主得知你将要与玉前辈成亲的当天本要杀去暮苍山的,是我爹拼死拦了下来,阁主巨怒之下灵力暴走,七窍渗血,甚是可怖,庄殊现下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容青玄一怔,光是稍稍地依照庄殊的话想象了下当日的场景便觉冷汗如瀑而下。   “他……”   “阁主很在意容前辈。”庄殊有些讪讪地冲容青玄拱了拱手,“晚辈不敢多说什么,便言尽于此,容青玄好自珍重。”   容青玄木然地点了点头,在庄殊的护佑下缓步离开了这条诡异的长街。   走出长街的容青玄站在漫天血雾中深深吸了口气,回头一看,却见身后只有两道巨大的招魂幡,长街的入口竟是不见了。   若不是知道此处是鬼市,知道在鬼市里会遇见各种各样的邪门事,容青玄定会走回去探个究竟,眼下则轻轻地拍了拍钟厌九的肩膀,淡淡道:“赶紧离开吧。”   不知为何,在说到“离开”这两个字时,他的心莫名抽了一下。   “容容,你的脸色不太好。”钟厌九抓了抓容青玄的手,“你身体是又不舒服了吗?”   容青玄收回望着长街的目光冲钟厌九一笑:“我很好,咱们走吧。”   钟厌九眼珠转了转,思忖了片刻后陪着小心说:“容容,我知道你的私事我不该掺和,可我还是想劝你一句,若是从前,龙篱还只是暮苍山上的那个小徒弟的时候,你若是真心喜欢他或许还能和他在一起,但如今他已然是魔头,是你我的敌人,你若还跟他在一起只怕会名声皆毁,身败名裂……”   容青玄被钟厌九一番话说得刹那间面如死灰:“阿九,好端端的,你说这些干什么?”   钟厌九一脸讷讷:“不干什么,我就是给你提个醒罢了。”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你可是板上钉钉的人皇儿媳,玉师兄未过门的老婆,你千万别忘记自己的这层身份。”   容青玄心头蹭地蹿起一团火,不轻不重的踢了钟厌九一脚:“快走吧!就你话多!”   钟厌九“嘿嘿”一笑,架起一道结界带着容青玄飞上了天。   废柴容青玄沉默地站在钟厌九身侧,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庄殊和钟厌九的话,以及龙篱七窍渗血的自残画面。   那两个小人似乎在自己脑袋里吵起了架,双方各执一词,谁也不让谁,庄殊沉稳犀利,钟厌九叽叽喳喳,两人越吵越凶,眼看着便要拔刀相向。   容青玄几经周折才将那二位从自己的脑子里轰了出去,凝神一瞧却见钟厌九带着自己在鬼阁的上方来回周璇。   容青玄抬头看了看遥远的天空,气道:“钟厌九,你是对鬼阁恋恋不舍吗?不赶紧冲出去一个劲在鬼阁上面晃荡什么?”   钟厌九指尖捏决控制着结界,额顶冒汗地回道:“容容,咱们好像遇见鬼打墙了。”   “什么?”容青玄讶道,“鬼打墙?”   “是。”钟厌九道,“我已经试过好几次了,无论我朝那个方向飞,最终都会回到鬼阁上方,只怕你那徒弟施了什么邪术将咱们困在了这里。”   容青玄咬了咬唇肉,与钟厌九一并飞回地面。   二人望着近在咫尺的鬼阁大门,四目相对,无语凝噎,忽然,天空中响起一道惊雷,紧接着一片金色灵光扑向红云,顷刻将天空染成了金黄色。   “破界术!”钟厌九兴奋道,“容容,一定是掌门师兄派人来搭救咱们了!”   容青玄望着天空中渐渐布满的金辉,心情说不出的复杂,眼看着金辉便要将整个鬼市笼罩,红云之中忽地横起一道雀蓝灵光,灵光扇形而开顶住渐渐下压的金色结界,并不断壮大,不消片刻功夫便将金光吞噬殆尽。   钟厌九瞠目结舌:“噬界术,这、这是丹阳子的看家本领。”   容青玄沉默不语,丹阳子并不在鬼市,能使出噬界术的人只有龙篱,看来丹阳子已然将一身的本事传授给了龙篱。   “容容,咱们得跟山门里应外合想办法冲出去!”钟厌九跃跃欲试。   容青玄瞧了瞧静谧的四周,毫无动静的鬼阁,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心不在焉地问:“你预备如何里应外合?”   钟厌九眼睛一亮:“你忘了渠夜君给咱们的东西了?”   说着,手中已是多了把硫磺色的铁伞出来。   容青玄莫名心慌,按住钟厌九的手道:“阿九,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钟厌九急道。   容青玄不急不缓地说:“你不觉得渠夜君出手搭救咱们这事很奇怪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钟厌九满眼焦急地望着不断闪现在头顶的金色光芒,“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那小徒弟抢了渠夜君鬼市之主的位置,还把人家的腿弄断了,人家能不恨他吗?眼下不过是顺手推舟卖了咱们一个人情,日后定会叫咱们还的!”   “是吗?”容青玄半信半疑,钟厌九却迫不及待地将铁伞立于掌心,捏了个诀将伞面破开了。   原本锈迹斑斑的硫磺色铁伞一瞬间变大三倍不止,伞面由硫磺色变为雄黄色。   雄黄……蛇怕雄黄!   容青玄来不及拦下钟厌九,已是被一股邪风裹住了身体,拉着他朝铁伞飞了过去。   “容容!”钟厌九大惊失色,慌忙追了上去,试图将容青玄救下,然而容青玄竟是化作一缕白烟,被飞快旋转着的硫磺铁伞吸了进去。   钟厌九眼睁睁的看着铁伞合上,一阵风似得飞向了天边。   “容容!”钟厌九疯了一般的追了上去,却被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恶鬼拦住了去路,待其杀光了恶鬼成功脱身时,铁伞已经不见踪迹。   “容容!”   被铁伞困住的容青玄备受煎熬。   伞中一片漆黑,只隐隐听得狂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伞内的雄黄紧紧贴在他身上发出“呲呲”的声响,火一般灼烧着他的肌肤。   容青玄用仅有的灵力在周遭架起一层薄薄的结界,却无法阻住雄黄的侵入,那些雄黄并非人间普通的雄黄,而是带着法力的雄黄,专门对付他这样的蛇体灵修。一层又一层的雄黄地从伞面上簌簌落下,一刻不停,似欲将他活埋在这铁伞之中。   被逼化为一道虚影的容青玄痛得脸色发白,浑身打颤,如坠炼狱,生生忍受着烈火灼身之苦。他虚弱地瞪着已然失焦的竖瞳,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   难道,难道他就要死在这把铁伞当中?   冤啊,他可真是太冤了,若今朝真的这般死了,他就是化成厉鬼也要找那渠夜君问一问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同类之间互相残杀,用如此残忍的手段逼他离开这个世界!   绝望之中,铁伞忽地发出一声嗡鸣。   仿佛巨钟遭到撞击的雄浑声音将容青玄灵魂击散,一瞬间松开结印的双手,无力地昏在铁伞中,任由雄黄无遮无拦的落在了自己身上。   伤痕若盛开的红梅一朵接着一朵在他身上绽放,只怕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他便会被这些灵力强大的雄黄烧成一滩血水。   这死相真是惨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若是龙篱见到了,一定会伤心欲绝吧……   彻底昏死前,容青玄如是想。   就在他无能为力,等待着结束自己的生命之时,铁伞忽地张开,带着容青玄飞速向下坠去,早已脱力的容青玄随风而落,却被一道雀蓝色灵力滞在半空,紧接着被带入一冰冷怀抱。   “师尊!!”   容青玄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喊:“师尊你怎么样?”   容青玄一身白袍早已破烂不堪,身上大小伤口无数,皆是被雄黄烫出来的,他勉强睁开了眼睛,看了来人一眼:“龙篱,是你……”   龙篱大半张脸都被雀裘上的羽毛遮挡了住,唯有一对明亮乌黑的眼睛与英挺的眉毛露在外面,即便如此,依旧好看的令人沉醉,容青玄有心摸一摸龙篱的脸,却提不起一点力气。   “是我!对不起师尊!是阿篱没有保护好你!”龙篱挽住容青玄垂在身侧的手,颤声道。   容青玄缓缓摇了摇头。   龙篱望着遍体鳞伤的容青玄隐隐红了眼,一边朝他体内输送着灵力,一边扯下雀裘将容青玄裹住,带着他稳稳落在地上。   鬼阁外,跪满了各路妖魔鬼怪。   他们被一众女鬼反剪双手用剑抵着脖子,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失去了双腿的渠夜君则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目光平静,神情恬淡,仿佛没有看到被龙篱救出的容青玄一样。   “容容!”急得面无血色的钟厌九见到容青玄后飞扑而起冲到容青玄面前,焦声道,“你怎么样?怎么样?”   钟厌九摸了摸容青玄的手,冷不丁摸到了他手背上被雄黄烫出来的上,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你受伤了?”   “皮外伤而已,不用大惊小怪。”容青玄安抚了钟厌九一句。   “可、可这不是一般的皮外伤啊!”钟厌九哭了起来,“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打开了那把破伞,你就不会受伤了!”   容青玄勉力笑笑,纾解着钟厌九:“我真的没事,就是点皮肉伤,不打紧的。”   钟厌九如何肯相信,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面,且被龙篱目光不善地盯着,他恨不得立刻将容青玄身上的雀裘扒下来看看,眼下却只能将一把药丸塞进容青玄口中:“撑着些,一会我再为你疗伤。”   容青玄冲钟厌九点了点头,转过身与龙篱一起目光凛凛地瞪着渠夜君。   渠夜君这才轻勾了一下唇角,带着些许羡慕的笑容道:“容仙师,你真是好福气。”   容青玄冷冷一哼:“是啊,若不是容某有几分福气,眼下已经被渠夜君所赠的那把伞烧成骨灰了,如今容某死里逃生,开心之余想问渠夜君一句,你我无冤无仇,且同为玄蛇一族,你为何要对容某赶紧杀绝?”   渠夜君听罢极轻的哼了一声,似对容青玄说得话极为不屑:“阁主,你觉得呢?”   即便没有转眸去看龙篱,容青玄亦知龙篱此刻的表情可怕到了极点,因为跪在渠夜君身侧的小巴蛇已经虚软的快要跪不住了。   “阁、阁主,你原谅主人吧,主人对阁主忠贞不二,一心都是为了阁主好啊……”小巴蛇可怜兮兮地求饶。   容青玄尚且记得那小巴蛇冒充渠夜君时的邪魅张狂的模样,如今伏在龙篱脚下竟是这般可怜,容青玄忍不住冷笑:“为他好,所以来杀我?”   “对,就是杀你。”渠夜君缓缓道。   容青玄一愣,渠夜的声音明明是那般客气温和,可他竟是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我?”   “对,你。”渠夜君的眼底总算隐隐翻起恨意,“若不是你,阁主便不会分神分力,若不是你,阁主不会心绪难安,若不是你,阁主或许早已经将四方神器拿到手了。”   容青玄哑然失语。   “渠夜,你够了。”龙篱冷声警告道。   渠夜微微一笑,贪慕而崇拜地望着龙篱:“阁主,玄蛇貌美,多为祸水,容青玄身体力行的证明了这一点,证明他便是阁主命中的祸水。为了阁主的大业,为了魔族与鬼市的未来,渠夜必须将这个祸水铲除。”“够了!”龙篱咬牙切齿,“不要再说了。”   “阁主,有这个祸水在,你始终不能安心完成大业,况且此人曾将阁主诛杀在诛邪剑下,于情于理,他都该杀。”渠夜有理有据道。   这一番分析真是精彩绝伦令人醍醐灌顶,容青玄总算明白了渠夜君无冤无仇要杀自己原因,红颜祸水?呵,这渠夜君可真瞧得起他。   “渠夜,看来你并不懂我。”顿了片刻后,龙篱冷漠道。   渠夜嗤笑回道:“阁主,看来你也不懂我。”   他微叹了口气,垂首摸了摸并不存在的双腿,动容道:“从你将我打败,断了我一双腿起,鬼市中便有传言说我恨死了你,一定会想办法将鬼市之主的位置夺回来,然后再杀了你。呵,我不知道阁主是不是也这般想,希望我今日的举动能让阁主明白,渠夜对您是忠心的。”   龙篱并未被渠夜的一席话打动,面无表情地望着渠夜,冷冷道:“你是对我忠心,可惜,你伤害了不能伤害的人,用错了效忠的方法。”   渠夜眉心一蹙,不甘而又哀怨地抬起了头。   龙篱冲着渠夜缓缓抬起灵力游转的右手:“看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我会让你走的轻松一点的。”   渠夜阴柔的面庞在雀蓝灵光的映照下显得妖冶动人,他轻勾了一下唇角,淡淡道:“多谢阁主。”   龙篱掌心灵焰呼啸而出,若一团雀蓝色的焰火般将渠夜的身体点燃。   渠夜一动不动,静静坐在轮椅上,双眼依旧明亮,巴蛇早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不、不要啊……不要啊……主人!主人!!!”   容青玄默默注视了被灵焰裹挟着身体的渠夜片刻,在龙篱的搀扶下缓步走进了鬼阁,巴蛇歇斯底里的哭泣声萦绕在耳边,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却见那巴蛇竟是主动钻进了灵焰中,陪着渠夜君烧成了灰烬。   容青玄不由皱紧了眉头,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心是痛的。   世人皆说蛇灵冷血,他却知道,蛇灵有多绝情,便有多深情。   一回到鬼阁,容青玄便被龙篱送到床上。   钟厌九则抱来了一堆瓶瓶罐罐,撸起袖子便要给容青玄上药,龙篱却阻拦道:“钟师叔,让我来吧。”   钟厌九举着药瓶的手一顿,斜着眼珠子看了看容青玄,然而容青玄却面无表情,没有给他半点暗示。   “这……”钟厌九犯了难,事实上他一点也不想离开,他急需和容青玄通个气看看怎么应对龙篱,毕竟他们是以逃犯的身份重归鬼阁的,并且这位阁主大人才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杀了一个私自将他二人放走的属下。   多么危急的情形啊!   龙篱见钟厌九赖着不肯走,忽地冷笑了一下:“钟师叔不用担心,我不会为难你的,更不会伤害他。”   龙篱口中的他自然是容青玄,钟厌九苦了苦脸,心道你是不会伤害他,你只会在床上变着花的折磨他!   然而他实在顶不住龙篱阴鸷犀利的目光,便将药罐子按涂抹顺序摆好,飞一般的离开了。   “师尊,把衣服脱了吧,阿篱给你上药。”龙篱捧着药罐走到容青玄身边,道。   容青玄心里乱乱的,人也有些疲惫,疲惫的连和龙篱置气的力气都没了,他靠着枕头,有气无力地说:“小伤而已,不用管了。”   “怎么能不管呢?”龙篱掀开容青玄的被子,“总之师尊躺着就好,剩下的交给阿篱便是。”   容青玄自知拗不过龙篱,便别过脸,由着龙篱折腾去了。   龙篱先是小心翼翼地将容青玄的衣服脱下扔到了一边,再将他的头发挽起,用清水擦拭了一遍身体后逐一上药,全程温柔又细致,像是对待一尊名贵的花瓶般,尽心地将容青玄呵护着。   明明已经与龙篱坦诚相见了无数次,纠缠了无数次,可当容青玄赤裸裸地接受龙篱的救治时,心中竟是泛起难言的羞涩,便逼着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别处,不要看那双在他身上点火的黑眸。   怪,实在是太怪了。   他明明才和钟厌九策划了一起逃亡,并被渠夜君算计,致使龙篱大怒要了渠夜君的性命,在鬼市闹了个天翻地覆,现下却又和龙篱平静地共处一室。   他们三人立场各不相同,明明谁都没有做错事,却又都做错了事。   他不该趁着龙篱不在溜走,龙篱不该将他软禁在鬼阁,渠夜君不该对他动杀念。   这世间的纷扰纠葛当真是令人一言难尽。   容青玄想着想着忽觉大腿一疼,忍不住“啧”了一声,定睛一瞧,原是龙篱给他上药时不小心弄疼了他。   “我弄疼师尊了?”龙篱忙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气。   龙篱盘膝坐在床上,正对着容青玄的两条长腿,想看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容青玄心一紧,将被子盖在身上,冷漠道:“没事。”   龙篱笑笑,放下药罐挪到容青玄身旁,一手支头斜靠着枕头,一手搭在曲起的长腿上,望着容青玄不语。   屋内光影迷蒙,二人的姿态谈不上亲密,却绝不疏远,容青玄侧眸看了看龙篱,淡淡道:“你不生气?”   龙篱把玩着容青玄的一缕头发:“气什么?”   容青玄心知龙篱是在明知故问,却仍旧回答他道:“我和阿九偷跑出去,你不生气?”   “不生气。”龙篱漫不经心,“左右凭借师尊和钟师叔的本事是逃不出去的,即便今日死在了那把破伞里,骨灰也会落在阿篱的手中。”   容青玄羽睫一颤。   “你倒是想得开。”   龙篱未置可否:“不然呢?”   容青玄哼笑,是啊,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鬼市是龙篱的,他这只笼中雀想要逃脱鬼市之主的掌控谈何容易,便是他今日真的死了,灵魂也会禁锢在鬼市中,再被龙篱找来,依旧关在这小屋子里。   就像被龙篱找到游魂的庄殊一样。   容青玄想着想着不由冷笑了一声,气都懒得气了,动了动身子道:“我今天见到庄殊了。”   “哦?”龙篱随着容青玄动了动,不知不觉间二人挨得越来越近了,“师尊与庄殊都聊了些什么?”   “也没聊什么,不过是想起了往事,觉得庄殊这孩子实在可怜。”   龙篱闻言笑笑,目光一沉道:“师尊心软,看谁都可怜,唯独看阿篱不可怜。”   这话无异于又在容青玄的心上割刀子,容青玄忍了忍心头无端端冒出来的邪火,低声道:“阿篱,如果我说当初救了你的人是我,你信吗?”   原本闭起眼睛在容青玄身边小憩的龙篱忽地睁大眼睛。   他定定凝望了容青玄片刻,似是在确定容青玄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可惜容青玄神色淡淡,目光平静,教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师尊?救我?”龙篱笑而不语,容青玄的心则在龙篱的笑容中一点一点荡了下去。   他就这么不相信自己?偏偏对丹阳子霜飞儿等一干人那般信任!   容青玄心头的火气立刻窜起了三丈,闭了嘴,什么都不想和龙篱说了。   龙篱也没有再问,但容青玄的话仍旧教他心里酸酸涩涩的,气氛正是尴尬,一红衣女鬼在外叩门道:“主人,点心做好了。”   “拿进来吧。”   “是。”女鬼应声而入,微低着头,眼珠子一动不动,却准确无误地将食篮放在了容青玄床边的高案上,旋即飞快离开,将门紧紧关住。   还真他妈训练有素。   龙篱一手撑在床头,越过容青玄的身子去拿食篮,食篮明明那么近,他的动作却那么缓慢,导致容青玄的脸在他滚烫的胸膛上贴了好一会,直教他心头燥热,浑身不适。   “师尊,吃点点心吧,还热着的。”龙篱紧挨着容青玄重新躺在床上,手里还举着一块白白软软的点心。   容青玄的脸色瞬间变得与龙篱手中的糕点一个颜色,龙篱赶忙解释:“这是牛乳饼不是芡实糕,师尊当日看到烤兔后与阿篱生了好大的气,龙篱怎敢再拿旧物来刺激师尊呢?喏。”   龙篱将牛乳饼送到容青玄嘴边:“尝尝吧,一准合师尊的胃口。”   容青玄别了别脸,心想就是八百斤牛乳饼也甜不回他黄连般心:“旧物?你难道不是旧物?你不是也在日日刺激着我。”   “可是阿篱是活生生的人啊。”   龙篱伸手穿过容青玄的脖子,将容青玄带到自己的怀中,容青玄蹙眉挣了挣:“你松手!”   龙篱沉溺地望着容青玄盛满恼怒的面容,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容青玄本就光着身子,被龙篱这么一抱,皮肤便紧紧地贴在了龙篱光滑的衣袍之上,那感觉令人莫名感到羞耻,便拼尽全力挣开了龙篱,不假思索地吼了一句:“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   龙篱双眸一觑。   容青玄本就是恼羞成怒之后脱口而出了那句话,可既然已经问了,他便问清楚些:“你不是说留我在鬼市叙叙旧吗?这都几天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是你履行承诺放我和阿九走的时候了。”   靠在床上的龙篱歪了下头,捧着牛乳饼直起身,架起一条长腿望着容青玄迷人的背影道:“师尊是否因今日看到了暮苍山的破界阵,所以才这般激动,这般急着要走啊?”   容青玄眉心一颤,敏锐地察觉到了龙篱语调间的变化。   只听龙篱在他身后冷冷一笑,带着满满的嘲讽道:“还是说师尊对玉师伯太过想念,急着出去与玉师伯团圆。”   容青玄最受不了龙篱这般阴阳怪气的与他说话,面无表情地回头瞪了龙篱一眼:“你且说你放不放!”   龙篱幽幽一笑:“我当初是说想师尊留下来,和我叙叙旧,眼下虽然叙完了旧,可龙篱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没做呢。”   容青玄大惊:“你还想做什么?”   龙篱笑笑:“比如带着师尊到落青崖看日落,比如带着师尊去彼岸花海抓蝴蝶,比如……”   龙篱优雅地举着了手中的牛乳饼:“亲口喂师尊吃下一块牛乳饼。”   便张开灵流游转的五指,将容青玄吸入自己怀中。   冷不防撞入龙篱胸膛的容青玄痛吟一声,旋即便被一道看不见的灵力控制住了身体,他无奈而惊恐的咆哮:“龙篱,你又想干什么?”   龙篱似笑非笑地低头瞧着容青玄:“师尊又生气了?”   容青玄怒目而视,咬牙切齿。   “师尊,尝一尝这牛乳饼吧。”   龙篱咬下一小块牛乳饼,噙在嘴里,送进容青玄口中。   容青玄下意识的闭眼闭嘴,却被龙篱钳住下颌,逼得他不得不张开嘴,生生吞下了龙篱亲口送来之物。   龙篱心满意足地重复着这个动作,直至容青玄含着泪吃下了他手中的牛乳饼,待容青玄将口中之物尽数咽下,龙篱吻住容青玄,缠绵了近半柱香的时间。   分开时,容青玄的唇瓣都肿了,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打湿了枕头。龙篱却一脸的意犹未尽,吮去容青玄眼角的泪,爱怜的抚着容青玄道:“师尊你知道吗,今日我赶回来找你的时候,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若是你真的逃了死了,我便立刻将这六界毁了,便是拼着一死也要这天下为你陪葬。”   容青玄流着泪的双眼猛地瞪大:“龙篱!你是疯了吗?”   龙篱魅惑一笑,低声道:“阿篱早就疯了,师尊才知道吗?”   说罢,手探进锦被之中,将容青玄的腿抬了起来。   被灵力压制着的容青玄根本无法阻止龙篱的行为,只能哑着声音怒斥:“龙篱!你这个孽畜!”   龙篱阴沉沉地笑了笑,抓住容青玄冰冷的手指轻轻吻了几下:“总之师尊早就把阿篱当成孽畜,龙篱不如便坐实这个身份!”   容青玄反抗了几下后便没了声响。   迷迷瞪瞪中,容青玄来到了一片白雾之中,隐约看到了一条被银龙缠住的玄蛇。   银龙的尾巴紧紧裹着玄蛇,勒得玄蛇几乎喘不上气,玄蛇在银龙长尾之中张着嘴吐着信子不断挣扎翻滚,奈何早已被银龙牢牢定住,便是它再怎么努力,也逃不过银龙的纠缠。   当容青玄从一个又一个噩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龙篱仍旧在的身旁。   他轻轻动了动发麻的手脚,僵硬的转过头看了龙篱一眼,却见龙篱合着双目,显然仍在梦中。   这厮居然、居然、居然这样睡着了?   容青玄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将身体挪开,掀了被子想要下床,然而他才挪出去了半寸便被一只大手拽回了被子里。   容青玄瞬间白了脸,眉心紧皱,银牙半咬,身后之人却轻笑道:“师尊,你醒了?”   “你怎么还在这?”容青玄不悦道,他明明那么小心,居然还是把龙篱惊醒了。   “阿篱不在这在哪呢?”龙篱含着笑,语气说不尽的温柔,“谁叫我的师尊在这。”   明明是一句柔软无比的话,容青玄却心头却莫名窜起一簇火,只是还没来及发作便被龙篱抱在了怀里。   他提不起一丝力气,龙篱却仍旧生龙活虎,结果不言而喻,龙篱用尽温柔,容青玄反抗不及,最终还是令龙篱称了心,如了意。   令龙篱称心如意的后果是容青玄彻底颓了,窝在枕头里,半天缓不过劲。   “师尊再休息一会吧,醒后叫钟师叔替你调养调养。”龙篱温柔道。   容青玄放在枕边的手一紧,看也不想看龙篱一眼:“滚。”   龙篱笑着替容青玄盖好被子,整理了一番,穿好衣服翻身而下。   房门关上的瞬间,容青玄恼怒地掀开了被子。   这会子装得跟小绵羊似得,戏演得可真好!他怎么一早没发现龙篱还有这样的好本事!   容青玄气得倒抽一了一口冷气,却被身体内猛地传来的一股痛意,强忍了片刻仍是忍不了,便白着脸躺回床上。   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兰蝶香,香味温柔地将容青玄环抱,像是在无声的安慰着他一样,可容青玄却明白这一切不过是他的臆想,之前的龙篱注定回不来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否则的话,他不死也得疯,容青玄艰难地坐了起来,穿戴整齐后命人将钟厌九叫了过来。   女鬼姐姐动作迅速,不一会便将钟厌九带来了,钟厌九见到容青玄后先是一愣,继而沉默了许久许久……   他缓和了好一会,这才小心翼翼地问:“容容,你、你没事吧?”   容青玄有气无力道:“还有一口气。”   “吓死我了,你那脸色和庄殊没什么两样,我还以为你真是被你那徒弟搞死了。”   “怕是快了。”容青玄目光灼灼地望住钟厌九,“阿九,你有没有什么办法令我在短时间内功力大增?”   “功力大增?”钟厌九奇道,“容容,你想干什么?莫非……”   钟厌九瞪着眼睛按住胸口:“莫非你想杀了龙篱!”   作者有话要说:C 第六十一章   容青玄被钟厌九的话吓了一跳。   “杀了龙篱?我没有这么想啊。”   “那你……”钟厌九一脸疑惑。   容青玄无奈道:“我只是想和你一起逃出去而已。”   “哦哦。”不知怎的,容青玄隐隐觉得钟厌九的表情有些失望,“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大计划。”   容青玄哂笑,他一个筑基能有什么大计划,便是全盛时期的他怕也不是现如今的龙篱的对手。   “你且说你有没有办法。”   “这……”钟厌九挠着眉心走到容青玄床前,拉过个凳子坐下道,“有倒是有,不过有点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   钟厌九道:“我这里确实有可在短时间内功力大增的灵药,只是修炼的过程中太过消耗根本,极为伤身,轻则五脏筋骨受损,重则走火入魔。”   “这么严重?”容青玄皱眉道。   钟厌九点了点头。   后果严重也得用啊,不然指不定要被龙篱困在这里多久,四方神器的地图已经到了六门的手里,因寻找神器外面指不定乱成了什么样子,还有龙篱……天知道龙篱每天都在外面干些什么。   便是他再想咸鱼,也不能对这些事置之不理。   “阿九,若是我用了你那灵药,修为能恢复多少。”   钟厌九伸出手指掐算了掐算:“起码是你巅峰时期的七成功力。”   七成……加上元婴期的钟厌九,大概可与龙篱一战了,容青玄当即拍板:“阿九,把灵药给我,带我功力恢复,咱们从鬼市杀出去。”   钟厌九抿着嘴角点了下头,从掌心幻化出一颗暗红色的药丸,递给了容青玄。   容青玄二话不说吞下药丸,开始修炼。   龙篱一去许久,容青玄便得了大把的时间来修炼,待他重新睁开眼睛时,明显感觉到内海比之前充盈了数倍。   他指尖捏了个诀小试了一番,估摸着自己此刻最差也是个金丹,便重新入定,打算趁着龙篱不在接着练。   印笳刚刚结好,门外忽地响起一阵紧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极轻,若不是容青玄此刻灵力充鼎,否则是万万察觉不到的。   是龙篱……容青玄慌忙撤印,掌心灵流消失的瞬间,龙篱推门而入。   入门的刹那,龙篱微微一愣,继而目光凌厉的瞪住容青玄。   容青玄被龙篱审视的目光看得冷汗直冒,他松了松盘坐着的双腿,故作淡定地问:“你回来了?”   龙篱目光凉凉扫了容青玄两眼:“是,阿篱回来了,师尊在干什么呢?”   “我还能干什么,左右被你困在这小屋子里,浪费时光。”   龙篱笑笑,解下雀裘与手上的蝎尾镖,缓步走向容青玄。   每次来到容青玄这里,龙篱都会将手上的蝎尾镖摘下,生怕一个不慎令那蝎尾镖伤到容青玄,皙白的手腕上只佩戴着他娘留给他的那个金线穿成的红铃铛,走起路来叮铃铃地响,甚是好听。   “是阿篱不对,没有好好陪着师尊,令师尊感到孤独了。”龙篱半跪在容青玄身前,轻轻拉住了容青玄的手。   察觉到龙篱到来的雪球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喵喵叫着蹭了蹭龙篱的腿,摇着尾巴转来转去。   这小猫虽然养在容青玄身边,却与龙篱更亲近,容青玄对此解释为猫和蛇天生不和。小猫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本事没见长,身材倒是肥美了许多。   “雪球怎地这么胖了。”龙篱将小猫提溜起来,放在了容青玄的膝上,小猫一点也不老实,在容青玄的膝盖上不住打滚,肚皮朝天蹬着爪子,够龙篱的手指头玩。   龙篱不住地用手指逗着小猫,含笑道:“师尊,你都喂它什么了?”   容青玄垂眸望着身前的一人一猫,眉目间的神色莫名柔和了下去:“我?我可没喂过它,都是它自己找东西吃。”   “那他可真够贪吃的。”龙篱笑着在小猫圆滚滚的肚子上戳了一下,小猫嗷的一声叫,一个狸猫翻身跳了起来,张开爪子扑向龙篱,却被容青玄眼疾手快捞回怀里。   “小东西,脾气怎么这么坏呢?”容青玄惩罚似得在小猫头上拍了一下,小猫委屈得不行,在容青玄怀里拧成麻花。   容青玄盯着小猫耍赖的样子忽地笑了出来,笑意容进眼睛里,那样的温暖动人。   龙篱一下子便看呆了,盯着含笑逗弄着小猫的容青玄看了许久,故意逗他道:“师尊是在说雪球呢,还是在说阿篱呢?”   容青玄闻言微怔了一下,抬眸看了看含情脉脉仰望着自己的龙篱,心头一紧。   “你们两个都是一样的。”容青玄冷了冷脸,虚张声势道。   龙篱微微一笑,容青玄怎样的神情是真生气,怎样的神情是装生气他再清楚不过了,便大胆地将容青玄的手指抓在手里亲了亲:“雪球都这样胖了,师尊却还是这般清瘦,阿篱看得实在心疼。师尊,是饭菜不合胃口吗?或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统统告诉阿篱,便是天上的凤凰阿篱也捉来给师尊炖汤补身体。”   龙篱一脸真挚,眉梢眼角都荡漾着笑意,看起来心情十分的愉悦,容青玄心思游转,忍不住问:“你看着心情不错,是遇见什么好事了吗?”   “好事?”龙篱张开双臂虚环住容青玄的腰,“师尊能好言好语的与阿篱说几句话,对阿篱而言便是最大的好事。”   容青玄闻言皱了皱眉,眺了龙篱一眼不理他了。   “师尊,你有让钟师叔来给你看看身体吗?”   容青玄心底一虚点头道:“看过了。”他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和龙篱多做纠缠,便岔开道,“外面怎么样了?”   龙篱原本惬意放松的目光忽地充满了戒备:“外面?师尊还惦记着外面的事呢?”   他的一句无心之言,竟然又触碰到了龙篱敏感的神经,容青玄着实心累:“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你爱答不答。”   龙篱目光岑岑,直起身来坐在容青玄身旁:“大事倒是有一件,寒虚谷容青遥已经找到了神农鼎,眼下正为此事庆贺呢。”   “是吗?”容青玄蹙了蹙眉,说不出是怎样的心情。   神农鼎居然已经被找到了,容青遥动作还真快。   “师尊为何是这样的表情?”龙篱忽然道。   神游了去的容青玄双目一瞪:“那我应该是怎样的表情?”   龙篱目光幽深,喑哑道:“难道师尊不知四方神器现世之后会发生什么吗?”   容青玄瞳孔一震。   龙篱接着道:“四方神器现世之时,便是仙魔大战开启之刻,师尊,到时候你的孽畜徒弟只怕就没命活了,你会开心吗?“   容青玄灼心不语。   龙篱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仿佛刚才所说的不过是个笑话,容青玄怔怔望着龙篱:“你既然知道交出地图的后果,为何不一早将那玩意毁了!”   “因为师尊要它啊。”龙篱认真道,“师尊要阿篱的命阿篱都会双手奉上,别说一张地图了。”   容青玄愣了半日从齿间挤出两个字:“荒唐。”   龙篱未置可否的笑了笑,目光又变得明亮起来:“师尊想不想出去转转?”   容青玄蹙了蹙眉:“转转?去哪里?”   “落青崖崖底有一大片彼岸花,如随风飘摇的火海一样,蔚为壮观,美不胜收,师尊要不要去看看?”   “彼岸花?”   容青玄对这种盛开在阴阳交界之地的邪花并无兴趣,龙篱瞧出容青玄的不愿,笑笑道:“阿篱忘了师尊喜欢的花是兰蝶花,日后阿篱定寻一处美丽的山谷,为师尊种满兰蝶花。”   “你、你以为我喜欢兰蝶花?”   “不是吗?”龙篱反问道,“师尊不是命林师兄在青竹峰种满兰蝶花吗?阿篱一直以为师尊喜欢兰蝶花。”   容青玄哭笑不得,他对任何花花草草都不感兴趣,之所以在青竹峰种满兰蝶花,不过是因为龙篱的身上天然有这种花的味道,他喜欢的味道。   不过,他的小徒儿好像对此一无所知。   容青玄默默注视着龙篱,注视着乖巧如昔的龙篱,压在心头的千言万语齐齐涌上心头,忍不住抬手按住龙篱的肩膀,正欲张口,却莫名被一股心悸的感觉所包围,接着冷汗簌簌而下,整个人难以控制地发起抖来。   “师尊?”龙篱面色骤变,“师尊你怎么了?”   容青玄咬牙不语,气海若灼浪在翻滚,灵力无端端四处游走,瞳孔渐渐变为青色,化成一道竖线。   “师尊!”龙篱骇道,“你、你的眼睛!”   容青玄跟根本没有力气去回答龙篱的话,他自知自己已经现了竖瞳,并且还知道自己怕是快要走火入魔!   心中虽已做好会遭灵药反噬的准备,可当阵阵痛楚袭来之时,竟是毫无招架之力。   龙篱望着容青玄方寸大乱痛苦挣扎的样子,冷不丁想起了什么,抬手按住了容青玄的小腹。   精纯的灵力透过掌心汹涌澎湃地汇入容青玄乱成一片的气海,躁动的灵力受到龙篱的压制,一一安生下来,只有一小部分已经冲向容青玄周身各大灵脉的灵力仍在折磨着容青玄。   “师尊,你服用了还灵丹?”龙篱惊诧而又愤怒道。   容青玄隐隐觉得这三个字有些耳熟,一时间却想不起从哪里听到过,龙篱却已然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冷哼一声道:“师尊不顾危险吞下还灵丹为了什么呢?和龙篱大打出手从鬼市逃出去吗?师尊……为了离开龙篱,你可真是不择手段!”   被龙篱拆穿了心思的容青玄无言以对,龙篱冷冷地盯着容青玄,双眼被汹涌而上的怒意染得血红,他猛地撤去替容青玄压制体内暴蹿的灵力的双手,阴测测道:“师尊想要在短时间内功力大增何苦去找钟师叔吃什么还灵丹,阿篱便可为师尊达成所愿,师尊,您该来找我啊。”   “你、你在胡说什么?”容青玄忍着苦楚,半咪着竖瞳道。   龙篱早已变了表情,整个人颓丧而又阴鸷,与适才趴在容青玄膝盖上撒娇时的样子判若两人:“师尊忘了阿篱如今的身份了吗?阿篱是合欢宗的宗主啊,六年来无所事事,早已将合欢宗的各大秘籍浏览了个遍,师尊,你可知这世上有上百种双修之法,且方法越难,功效越为显著。”   容青玄用仅剩的几分清明理解了龙篱的话,心中既惊且惧,慌张道:“你想干什么?”   龙篱微微一笑:“阿篱还能干什么,不过是竭尽所能,替师尊达成心愿。”   便掐住容青玄的脖子,将一道印笳打了进去。   “龙篱!你不要胡来!”容青玄惊叫道。   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龙篱选了最难的双修法门,一边修炼,一边调运着自己与容青玄体内的灵力,就像当初在血蝠中容青玄所做的一样,渐渐地,二人的灵力汇聚在一起,一点点涌向顶门。   容青玄感觉自己的丹田即将要爆裂,忍不住呼喊:“龙篱!你住手!”   龙篱周身灵光闪耀,整个人像沉浸在一片雀蓝色的大海里,飘逸的玄袍在空中上下翻飞,若振翅而起的玄蝶一眼。   他唇角悲悯眼神嘲讽地望着一脸痛苦紧咬着牙关的容青玄,哑声道:“住手?不、咱们还没练完呢,师尊需耐心些……”   “龙篱!”容青玄声音发颤,已是忍耐到了极致,“我不要练了,你、你放开我……”   龙篱轻哂一笑,又向容青玄体内打了一道印笳,他看到容青玄整个人过电般的抽搐了一番,这才不急不缓地说:“师尊不是急着恢复功力,好置阿篱于死地吗?阿篱在帮师尊啊,师尊为何不领情?嗯?”   容青玄拼命摇了摇头,竖瞳涣散,嘴角也咬出了血:“龙篱!”容青玄泣声泪流,“停、停下……”说罢,头一歪,昏了过去。   龙篱望了昏死过去的容青玄片刻,继续我行我素地修炼了好一会,这才放开了容青玄。他扬手将容青玄软绵绵的身子吸到怀中,探了探容青玄的灵脉,满足道:“师尊,这回才是真正的金丹之体呢。当初你助阿篱进阶金丹,如今阿篱也助师尊进阶金丹,师尊你说这算不算报恩呢?”   隐约听得龙篱声音的容青玄慢慢睁开褪去竖瞳的双眼,咬牙切齿地骂道:“孽畜!”   龙篱浅笑着抚去容青玄耳边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师尊想骂便骂吧,阿篱听着便是。”   容青玄却没了叱骂龙篱的力气,外在龙篱的怀里,满满的适应着忽然得来的金丹之体。   恍惚中,他听到龙篱在他耳边呢喃:“为什么就一定要离开呢?为什么就不肯听话?为什么……”   容青玄心头颤颤,一个问题都不想回答,宁愿此时此刻真的死了过去。   就在容青玄万念俱灰之时,一道黄色飓风忽地破门而入,顷刻间逼至龙篱近前。   紧紧抱着容青玄的龙篱双目一觑,镇定自若的伸出手来,与黄风中缓缓显现之人当空对了一掌。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鬼阁中似有什么巨物倒了下来。   然而容青玄所在的小屋却毫发无损,显然,这二人出手时都选择保护了容青玄。   被异变所惊的容青玄猛地睁开眼睛,惊道:“谁?”   飘在半空中的黄风徐徐落地,进而幻化为一披着黑色斗篷的俊雅公子,那公子眉目间愁云惨淡,气质十分哀愁,容青玄大惊失色:“陆昭?”   陆昭淡淡一笑,端然现出一派凄凄惨惨的苦楚之色:“阿玄,你还记得我。”   容青玄沉默不语,他可真想把钟厌九叫过来看看,见识见识真正的起死回生。   “六年不见,阿玄可想我?”陆昭无视龙篱的存在,缓步走向容青玄。   容青玄隐隐皱眉,他才和龙篱起了争执,被迫练就了金丹之躯,紧接着这黄鸟陆昭就找来了,事赶事都赶一块了:“一早便听容青遥说你回来了,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快吗?对于我而言,却是度日如年呢。”陆昭满眼哀怨惆怅的微笑,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可他周身闪耀的灵力却昭示他滔天的杀意。   “阿玄,六年来,我苦心孤诣的修炼,为的就是再见你一面,不甘心地问上一句你愿不愿意与我重归于好。我曾经想,或许因我是黄鸟,你是玄蛇,你怕了我所以才会离开我。可是阿玄你知道吗?我便是杀尽天下人也绝不会伤害你。”   这一番话直教容青玄冷汗直流:“陆昭,你可是失心疯了?你不是和容青遥在一起了?”   “容青遥?”陆昭掩面一笑,“我不过是看在他和阿玄你长得有几分相像,成全了他的痴心妄想罢了,阿玄,我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你啊。”   “什么?”容青玄简直难以置信,搞来搞去,容青遥居然做了他的替身?   “那、那容青遥自己知道吗?”   “知道啊。”陆昭深情款款地望着容青玄的双眼,“我每次玩弄他的时候,叫得可都是阿玄你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们端午节快乐! 第六十二章   “你、你说什么?“容青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两个真是无耻!”   “无耻?不会啊,我和青遥都很享受啊,我们不过是彼此慰藉罢了,我让他快活了,他亦叫我开心了,唯一的区别是……”   陆昭贪恋地望住容青玄:“我与他并未动心,快活是快活,却远不及和阿玄你在一时那般逍遥。”   话音刚落,陆昭脚下忽地腾起一股蓝焰。   陆昭面色一变,猛地挥了下斗篷,腰部以下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待蓝焰徐徐落下方又幻化出纤腰长腿,立在地上。   “你是来送死的么?”龙篱紧抱着容青玄,冷声道。   陆昭抬眼瞪住龙篱:“你是谁?”转眸斜了斜容青玄,“阿玄,他是你的新情人吗?”   容青玄冷着脸不语,他已然适应了金丹之体,身体也恢复如常,奈何却提不起一点力气,因为他着实被陆昭气着了。   容青遥这厮也他妈够奇葩,居然能忍受得这样的奇耻大辱,等等……依容青遥那个尿性,这笔账不会算在他身上吧。   卧槽啊!   容青玄越想越想死,抬手怒指着陆昭道:“我不想看见你,请你离开!”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陆昭一脸的不情愿,“阿玄,你可真狠心,之前与我上床的时候明明依赖我得很,还夸我本事最好,最能令你快乐。我在地府苦苦修炼数年,想的最多的便是归来之后好好补偿你,阿玄,你当真不要我了吗?”   “你滚!”容青玄忍无可忍,“带着你的本事去伺候容青遥吧,他不是很欲求不满吗?和你这个变态正相配!”   陆昭的脸白了白,手捻兰花挽住一缕秀发,满是不解地望着容青玄灵动柔美的脸:“一定是有人取代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是你的这个新情人吗?瞧着倒是怪好看的,只是能像我那样甘愿做出任何事来满足你吗?”   容青玄要疯了,他难以理解一个看上去文气娇弱的公子为何对操翻他这件事这么执着,黄鸟不是玄蛇的死敌吗?不是见到对方便想将对方杀之后快吗?难不成这只玄鸟屠杀死敌的方式是操杀?   这可真是太丧心病狂了。   “龙篱。”容青玄对莫名镇定的龙篱道,“赶紧让这个疯子走!”   “师尊别急,我会让他走的,只是阿篱想听听看他还能说出来些什么。”龙篱一边轻抚着容青玄的背脊一边微笑地望着陆昭,“你继续。”   陆昭有些诧异地眯了眯眼睛:“看来你真的将阿玄征服了,想不到能让阿玄恋恋不舍的居然是一个毛头小子,不过我今日来了便定要将阿玄带走,你若不介意便跟过来看我们欢好的场面吧,呵呵。”   “是吗?那我也不介意再送你去一趟阴曹地府。”龙篱淡淡道。   陆昭闻言一顿,上下细细打量了龙篱片刻:“在冰牢中偷袭我的人,是你?”   龙篱笑着点点头。   “竟然是你!”陆昭似哭似笑地扯了扯唇角,“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爱人和仇人同被我寻找了,阁下,拿命来吧。”   说着一跃而起,杀气腾腾地扑向了龙篱,龙篱召过蛇尾镖戴在手上,抱着容青玄飞出鬼阁。   鬼阁外,霞光漫天。   龙篱将容青玄安顿在鬼阁之顶,用一道结界护住他后反身飞向紧追二人而来的陆昭,掐着对方的脖子将对方提到了半空之中。   一蓝一黄两道灵焰刺目耀眼,鬼市之中的人齐齐涌出,仰着头观看龙篱与陆昭争斗的场面,那黄鸟陆昭不知用了什么法门,不仅起死回生,功力更是比之前厉害了许多,而龙篱虽才与自己行了双修之术,可那不过是他盛怒之下的报复之举,与其说与容青玄双修,不如说是借着双修之名在发泄,也不知耗费了多少灵力……   容青玄头疼欲裂,他上辈子到底造了多少孽,以至于这辈子如此坎坷,遇到这么多神经病。   心中虽在不住地吐槽,可容青玄的眼睛仍旧紧紧地追随着龙篱的身影,显然陆昭适才的那翻话将龙篱惹怒了,此刻的龙篱将陆昭固定在一团红雾中,蝎尾镖梭子似得在陆昭的身上窜来窜去,硬生生将一袭漆黑的斗篷殷成了暗红色。容青玄隐隐蹙眉,鬼市的妖魔鬼怪们却越看越兴奋,不住地真臂高呼,对龙篱顶礼膜拜。   他当真是这鬼市唯一的主。   容青玄望着龙篱傲然冷峻的身影微微出神,忽然,钟厌九神不知鬼不觉地跳到他面前道:“容容!出什么事了!”   容青玄被钟厌九吓了一跳,隔着结界锤了他一下:“你怎么来了?”   “鬼阁都快被震塌了我能不出来吗?我找了你一大圈,结果女鬼姐姐跟我说龙篱把你带到房顶上来了,我还以为他要拉着你跳楼殉情呢,没想到是让你在阁顶看风景,并且是杀人的风景……”   钟厌九边说边观望着空中的战况,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这人谁啊?这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你徒弟啊,活生生被挂在天上剐了……”   容青玄叹了口气:“是陆昭。”   “陆昭?”钟厌九猛地一扶额,“他不是被神秘人杀死了吗?他也活了?”   容青玄沉默的点了点头。   钟厌九瞬间颓了,作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他对已死之人频频复生这件事很是不能接受。   “龙、龙篱为什么要杀他啊?”钟厌九傻乎乎地问。   容青玄正要答话,泛着薄红色的天空蓦然一震。   整个大地都随着空中传来的震感而颤了颤,便是保护着容青玄的结界也因此碎去,化成了一片灵雾,容青玄与钟厌九齐齐抬头,惊见一道白色结界覆倾而下,将整个天空遮盖了住。   “是、是掌门师兄!”钟厌九声音颤抖起来,抱住容青玄的胳膊,“是掌门师兄亲自来就咱们了!容容!咱们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容青玄仰头望着那道法力强盛的白色结界,心知确实是白锦年亲自来破除龙篱布下的噬界阵,救他们两个出去,一时间心中激荡,无限感慨。   他的师门在拼了命的救他出去,他的小徒弟却在用尽手段的将他留下来。   “容容!趁着你那徒弟分身乏术咱们赶紧走吧!再晚怕是来不及了!”钟厌九握紧容青玄的手便要往天上飞。   容青玄却下意识的挣了一下,钟厌九一愣,忙重新将容青玄的手握紧了,他这次特意用了点灵力,以防容青玄再挣脱出去,却愕然发现容青玄已然是金丹之体。   钟厌九大惊,忙用力掐住了容青玄的灵脉,待确认容青玄确实已练成金丹之体,且不是因还灵丹的药效所致后难以置信道:“容容,你与你那徒弟双修过了?”   容青玄还在看龙篱,不知怎么的,他感觉情况有些不对。   照理说,陆昭此刻早就该被龙篱放干了血,又去见阎王了,可偏偏龙篱仍旧与陆昭纠缠着。   他心不在焉,便随口答了句:“是。”   钟厌九一双杏眸瞪得老大:“他借你灵力了?”   “是。”   “我的天……”钟厌九不住咋舌,“短短时间内进阶金丹,他得把你折腾成什么样?”   容青玄闻言忍不住想起了龙篱逼着他接受双修时的场面,脸刷地白了。   毕竟,毕竟龙篱用得确实是最厉害的,也是最变态,痛苦到极致也爽到极致的法门。   “你再这样被他操纵下去,只怕会变成他的降头禁脔。”钟厌九难得严肃,“容容,你快跟我走吧,你那徒弟就是个疯子,你会死在他手上的。”   说着,不由分说带着容青玄跳上佩剑,乘风而去。   天边,乌云卷动雷声轰鸣。   遭受到攻击的噬界阵散发着耀目蓝光,将整个鬼市都染成了忧郁华贵的雀蓝色,容青玄忍不住回头去看了看龙篱,显然,被陆昭纠缠的龙篱也发现了他。   即便隔的那么远,容青玄已然看清了龙篱面上怒容,他听到龙篱歇斯底里的喊道:“容青玄!你敢!”   容青玄!这还是龙篱头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那个可怖的想法几乎一瞬间出现在容青玄的脑海中——若是有一天龙篱连他师尊的这个身份都不认了,他只怕也离死了不远了。   来不及多想什么,天空又是发出一声轰鸣。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险些将容青玄和钟厌九从天空中震下来,紧接着,一口灵光大盛的金钟从天而降,笼在了龙篱的头顶。   而操控着金钟的人正是陆昭。   陆昭已然被龙篱折磨的现出原形,变成了一只孔雀大小的黄鸟,黄鸟口中不断喷射着火焰,围着龙篱嘶鸣乱叫。   “东皇钟!”容青玄分明在嘶吼,奈何周遭太乱,硬是听不到自己的半点声音,“是东皇钟!”   钟厌九张了张嘴不知说了些什么,只是握着容青玄的手更用力了。   陆昭居然将东皇钟带来了?!那东皇钟不是在……容青遥!难道是容青遥将东皇钟交给陆昭的?   他们这些人是都疯了吗?   许是有神器东皇钟的助益,牢不可破的噬界阵终是破开了一个口子,白色结界化为道道灵光飞驰而下,将鬼市中的妖魔鬼怪无情射杀。   “快走!”钟厌九看准机会拉着容青玄边往外冲,容青玄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东皇钟的方向——他已经许久没有看到龙篱的身影了,龙篱呢?龙篱呢?   他忍不住甩掉钟厌九的手,正欲飞向东皇钟,却见一道雀蓝身影从东皇钟内飞了出来,半跪在东皇钟顶。   灵光耀目的东皇钟在半空中缓缓旋转着,散发出的金辉浸透大半个天空,龙篱一身玄衣如墨,乌发翻飞双目赤红,他猛地朝容青玄抬起头,张着嘴,吐出了几个字。   隔着飞光流雾,容青玄生生读出了那几个字——你若敢逃,我即可便杀了你!   容青玄愣在原地。   他眼睁睁的看着龙篱的面上渐渐布满鲜红的枝纹印记,额顶冒出一团魔气森森的蓝色光芒。   又是那道蓝光!   容青玄的心全乱了,他不知道该关心龙篱还是该关心龙篱额顶诡异的蓝光亦或是关心六门苦苦寻找的东皇钟,一时间,他感觉自己六神无主,慌乱的几乎要崩溃。   “容容!”钟厌九同样崩溃,“你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容青玄目光怔怔:“阿九,你没看到东皇钟吗?”   “东皇钟那么大,我能看不到吗?可凭我的本事我也收不了啊!”钟厌九飞到容青玄身边用力扯住容青玄的衣袖,狂风太盛,鬼市一片鬼哭狼嚎,二人头发凌乱面色苍白,看上去皆是有些狼狈,“容容,你别犯傻了!赶紧跟我走!走!”   容青玄压根没有听钟厌九的话,因为他看到龙篱一手掐住了黄鸟的脖子,瞬间将对方捏的粉碎。   龙篱……怕是已经走火入魔。   不能走,他绝对不能走。   “阿九,叫掌门师兄来收了东皇钟!快去!”容青玄说罢已是化成了一道白烟,便是钟厌九想阻拦也阻拦不下了!   “容容!”钟厌九气得跺脚,无奈看了出现在东皇钟旁的容青玄片刻,咬牙飞出结界。   容青玄逼近了东皇钟,却飞不到龙篱身侧。   反抗着东皇钟压制的龙篱微闭着双眼,面上手上青筋迸现,鲜血不住地从紧攥着的掌心中往外淌。容青玄望着龙篱涣散消沉的红眸,哑声道:“龙篱,你怕是已经走火入魔!冷静些,莫要冲动。”   听到容青玄声音的龙篱冷哼一声,将红眸睁大了些:“师尊,你不走了?”   “不走了,我不走了。”容青玄试着破了破龙篱铸结出的结界,却以失败而告终,他急声道,“阿篱,不要再和东皇钟相抗,你过来,我带你走。”   龙篱目光幽幽地望了容青玄片刻,轻勾唇角,周身爆发出更加强大的灵力。   徐徐转动的东皇钟忽地发出一声震天撼地的嗡鸣,钟体亦涨大了一圈,容青玄被东皇钟释放出的强大灵力冲得摇摇晃晃,心道再不将龙篱带走,只怕他师徒二人将要死在这东皇钟下。   “龙篱!你走不走?”容青玄斥道。   龙篱恍若未闻,缓缓闭上眼睛,一副要与东皇钟同归于尽之势。   便是他额顶的蓝光亦在疯狂舞动着,似在阻拦龙篱这个疯狂的举动,然而龙篱却一点撤手的意思都没有。万般无奈之下,容青玄暗暗逆转了真气,渐渐的,一股血腥之气爬上胸腔,终是汇成一口血水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容青玄痛吟了一声,张开双臂跌下云端。   与此同时,龙篱猛地睁眼,撤去身前结界笔直地朝容青玄飞了过去。   看到朝自己飞来的容青玄一颗心跌回了肚子里。   他缓缓朝龙篱抬起一只手,等待着龙篱将自己拉入怀中,却见龙篱身子在半空中剧烈一颤,掌心灵力消散,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   容青玄一愣,忙调运灵力飞向了龙篱,接住了龙篱轻得发虚的身子。   容青玄大惊失色,紧抱着龙篱叫道:“阿篱?阿篱!!”   然而龙篱却紧紧闭着眼睛,再也没看容青玄一眼。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容青玄切住龙篱的脉门,源源不断地将自身的灵力渡了过去,然而不管他渡过去多少,皆如泥牛入海,顷刻间便寻不着了。   “阿篱!”容青玄握住龙篱的手,心随着龙篱手心的温度渐渐变得冰凉。   待容青玄带着龙篱飞回鬼阁时,东皇钟已然又在半空中扩大了数倍。   只怕白锦年有意借此机会灭掉鬼市,容青玄不由凝眉,冲着聚集在鬼阁外的妖魔鬼怪道:“想活命就找个地方躲起来。”   妖魔鬼怪闻言立即做鸟兽散,只有鬼阁中的红衣女鬼与几个身穿玄袍的鬼修仍旧守在鬼阁外。   其中一个鬼修快步上前,冲着容青玄道:“容前辈,你怎么样?”   容青玄一眼认出来人是庄殊,赶忙问道:“你不要管我,我问你,你可知道龙篱这是怎么了?”   庄殊皱着眉头半蹲在龙篱身前,忧心忡忡地说:“容前辈,想要救回阁主,只怕要到不死城走一趟。”   “不死城?”   庄殊点点头。   提到不死城,容青玄忽然想到为什么魔族和合欢宗的人没有随着龙篱一起到鬼市,以致关键时刻龙篱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落了个走火入魔的下场。   “霜飞儿和傅笙潇呢?他们死哪去了?不是说他二人对龙篱忠心耿耿的吗?”   庄殊一脸为难,略略犹豫了一下道:“霜飞儿和傅笙潇确实对阁主忠心耿耿,可阁主早已下令,除了我和我爹,任何人都不得出现在鬼市,违命者必斩。”   容青玄闻言一怔,感觉这个问题简直在啪啪打自己的脸。   龙篱为什么会让霜飞儿和傅笙潇,以及魔族和合欢宗的人避嫌,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他。   龙篱知道他厌恶霜飞儿,厌恶傅笙潇,厌恶整个魔族,所以才严令那些人出现在他面前!   容青玄一颗心当真如被人碾碎了一般的疼,他轻轻拍了拍庄殊的肩膀:“鬼市交给你了,我带龙篱回不死城。”   便打横抱起龙篱,化为一道白烟消散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就能见到丹阳子啦! 第六十三章   时隔六年,容青玄再次来到不死城。   遥遥看到容青玄袭来的魔军一涌而上,架起一道魔墙拦住容青玄道:“何人胆大包天擅闯不死城?!”   容青玄理也不理,轰出一团灵焰,掀翻一众魔兵气势汹汹地闯入高耸入云的乌金城门。   被龙篱夺回手中的不死城比之先前阔大了数倍,容青玄在薄云漫天的空中飞了许久,这才看到了气势恢宏的魔宫。   他无视魔兵的追赶径直飞入魔宫,将龙篱放在了流光溢彩的玄玉王座之上。   昏死过去的龙篱安静的像个睡着了的孩子,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阖动着,昭示着他此刻内心中的惶恐和不安。容青玄半跪在龙篱身旁,紧握着他冰凉的手,轻声唤道:“阿篱?”   别怕,不要怕,我们到不死城了,你安全了……   龙篱眉心蹙了蹙,似是听到了容青玄的呼唤。   容青玄苍然一笑,用袖子抹去了龙篱面上的血珠,理了理他被风吹乱的玄袍。   诡异的蓝光在龙篱额顶时隐时现,很是慌乱焦急的样子,容青玄觑了觑眸,试着将手伸向了蓝光,却听宫外有人道:“别动。”   容青玄抬头一瞧,旋即冷笑了出来。   那一身青黑劲装,身上长着白毛,臭着一张脸的男人不是丹阳子还能是谁?   “丹阳子。”容青玄道,“好久不见啊。”   丹阳子面无表情地站在宫门外,冲着围堵上来的魔兵挥了挥手。   魔兵立刻齐齐散去,对丹阳子的话言听计从,嘈杂的魔宫外瞬间安静了下去,魔宫内更是静得针落可闻。   站在宫门外的丹阳子目光幽幽地打量了容青玄片刻,这才抬脚走了过去。   容青玄觑眸瞧着朝自己走来的丹阳子,心中猛地腾起一股无名之火,而丹阳子望着容青玄的目光同样不善,六年不见,二人似乎一如从前,又似乎什么都变了,比如容青玄需要掩盖的一头白发,比如丹阳子耳下和双手生出的白毛。   容青玄瞧着那些雪白的绒毛,忽地一笑:“白毛怪,用不用我在阿九面前为你说些好话,替你讨些灵丹妙药,治一治你这一身风白毛啊。”   丹阳子并未理会容青玄,缓步走到龙篱身旁,将灵力翻涌的右掌覆在了龙篱的心口。   容青玄面上假笑一僵,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龙篱,心全系在龙篱的身上,被丹阳子灌入灵力的龙篱身子猛地躬起,紧蹙了下眉头后又忽地落下,搅得容青玄的一颗心随之上上下下,闹个不停。   “阿篱!”容青玄情不自禁想要去拉龙篱的手,却被丹阳子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容青玄双眼一瞪,“你干什么?”   “别动。”丹阳子冷冰冰道。   怎地又是这两个字?容青玄不解地望着丹阳子格外冰冷抗拒的脸,隐隐觉得对方极其抵触自己与龙篱有任何接触。   这丹阳子难不成也癫了?   就在容青玄胡思乱想个不住的时候,丹阳子已是将龙篱托在了半空中,继而运转灵力,将他推向了玄玉王座之后的石门。   庄严霸气的石门在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嗡鸣声中缓缓打开,将浮在半空中的龙篱吸纳了进去,容青玄尚未看清石门内都摆放着什么石门便严丝合缝的关上了。   偌大的魔宫大殿里,只剩下丹阳子和容青玄一对故人。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而尴尬起来。   容青玄愣愣地凝望着那道将他们师徒二人隔离开的石门,喃喃道:“你为何将龙篱关在了石门后。”   “龙篱每每走火入魔都需要进去闭关几日,没事的。”丹阳子道。   “每每走火入魔?”容青玄转身瞪住丹阳子,“他经常走火入魔吗?”   丹阳子凌厉清冷的凤眸冰刀子似得从容青玄面上割过:“不错,六年来,一直如此。起初三五天发作一回,后来一两月发作一回,好不容易稳定了些,奈何又碰上了你,只怕又要闹起来了。”容青玄闻言喉咙一紧,喉结忍不住上下滚了滚。   丹阳子微不可查地冷笑了一声,继续冷漠而略带嘲讽地说:“不过没关系,想要完全冲开封印,他早晚要熬过这一关的。这一点,相信你心里也清楚。”   容青玄一愣:“我清楚什么?”   他已然察觉到丹阳子的话中有话,果然,只见丹阳子哂笑着叹了口气,双手一抄抱住双臂,慢腾腾道:”容青玄,你确定要聊聊吗?”   容青玄直想骂一句“废话”,他太想撕开丹阳子的嘴让他吐出不告诉龙篱真相的原因,显然丹阳子也猜到了这一点,并正在用这件事做勾子,与他卖关子。   容青玄最烦被人逗弄,便冷了脸道:“丹阳子,你什么意思?”   丹阳子轻耸了下肩膀,道:“我猜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六年来我一直没有告诉龙篱当年获救的真正原因,没有替你洗刷冤屈,解除你们师徒间的误会。我猜你一定想知道为何我眼看着龙篱越来越恨你,性情越来越阴鸷暴戾而置之不理,并且任由霜飞儿李代桃僵,抢了原本属于你的功劳。”   果然这个坏逼心里门清!容青玄咬牙笑道:“是,不过我可不稀罕什么功劳,我只是奇怪……”   “奇怪我为什么只字未提。”丹阳子道。   容青玄未置可否。   他寒岑岑地盯着丹阳子,将不满释放在眼神中,丹阳子却不为所动,冷漠地注视着容青玄的眼睛,娓娓道:“其实六年前,当我看到你倒在诛邪剑下的时候,我便暗下决心待龙篱醒过来后与他一起将你从暮苍山带出来,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你做了不死城的人。”   “然而龙篱当时的情况并不好,好不容易清醒了过来,人却是呆呆傻傻的,整日失魂落魄的坐在魔宫宫顶,痴痴的朝暮苍山望,我知道他是在思念你,但我什么都没说,只默默的陪着他,等着他熬过这段伤心的时光,重新站起来。”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你在龙篱心中的地位,我等了他整整一年,他却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一怒之下打了他,命他在他娘的衣冠冢前跪了整整四十九天。四十九天后我去找他,他终于不再颓废,告诉我他要为他娘报仇,要一统六界。”   “后来他便拼命的练功,一开始我还很高兴,后来便察觉出了异样。这孩子每每功力增进时都会折磨自己,时间一长便开始走火入魔,好在每一次都有惊无险的挺了过去。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越来越强,收回不死城,夺得鬼市,又一连灭了三个宗门,只怕要不了多久,盘龙谷便也是他的了。”   容青玄提心吊胆地听完了丹阳子的这段话,听罢整个人如从云间落至崖底一样,恍恍惚惚却又粉身碎骨。   “所以呢?”容青玄道,“所以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一早告诉龙篱真相!   丹阳子像是听到了容青玄的心声一样,立即道:“因为我在等待龙篱醒过来的过程中,发现了两件奇怪的事。”   “什么奇怪的事?”容青玄焦急地问。   丹阳子定定看了容青玄一眼:“我发现龙篱的身上有一个豌豆大小的,蜘蛛模样的红点,那红点在他的第三节 脊柱上,深入肌理,应是在他体内埋藏了许多年。我猜测此物对龙篱无益,且极可能是导致他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便去象枯之井问了问,你猜我得到的答案是什么?”   容青玄眼前一黑。   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导致他一连打了数个踉跄,要不是身后有一根立柱挡住了他,只怕他已摔倒在地上。   血、血亲毒蛊!   丹阳子望着容青玄霎时间苍白如雪的面容眯了眯眼,抱臂逼近容青玄:“我知道那玩意是什么后的表情与你此刻一样,这毒蛊可是催人命的啊,并且一催便是两条命,中蛊人与中蛊人的生身父母都要忍受皮肤寸寸溃烂,百蛛穿心,百蜈噬骨之苦,继而化为一摊血水,连骨灰都难以留下!”   “我当时好奇坏了,我想知道是谁这么恨龙篱,这么恨龙篱的父亲,以至于想出如此阴毒的办法来对付他们父子,于是我又向枯象之井发出了提问,你猜枯象之井是如何回答我的?”   容青玄已然魂飞天外,他怔怔望着丹阳子的双眼,木然道:“暮苍山,容青玄。”   丹阳子缓慢地点了下头。   容青玄靠着立柱的身子一软,捂着紧缩狂跳的心脏微微屈下双膝。   丹阳子的目光随着容青玄的身子一点点下移,直到容青玄面如死灰地瘫坐在地上。   “还用我继续往下说吗?”丹阳子道。   容青玄目光涣散:“不用了。”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怪不得丹阳子什么都没有说,怪不得……   便是他舍命救了龙篱一回又如何,在丹阳子眼中他依然是一个欲夺去龙篱性命的歹人!   可是这一切都是原装货干得啊!和他有什么关系!该死,真是该死!他凭什么要承担这一切!   奈何天意弄人,他不想承担又能怎样?这六界只有一个容青玄,他解释得清吗?   “龙、龙篱他、他知道吗?”容青玄看也不敢看丹阳子道。   丹阳子沉默了好一会,回道:“他若是知道了,你还有命活吗?”   容青玄身子又是一颤,双手撑在地上出神了许久:“多谢。”   丹阳子沉默不语。   他垂眸打量着容青玄,很是不能理解地问:“容青玄,你这个人真是太怪了,你到底想龙篱生还是龙篱死呢?当我看到象枯之井中的答案时,我一度以为我看错了,偏偏那个答案就是你!替你向龙篱解释?呵,说真的,我当时杀了你的心都有……”   容青玄哑口无言,只得闭了闭酸胀的眼睛。   “容青玄,你知道后来我又查到了什么吗?”丹阳子稍稍停顿了片刻后,又道。   容青玄慌忙将眼睛睁开,扯着发紧的喉咙问:“你还发现了什么。”   丹阳子幽幽一笑:“我发现是你当年将尚在襁褓中的龙篱从盘龙谷偷出来的。”   容青玄双目大睁,眼底的血液飞快布满整个眼眶。   暴起的血管带动着额上的青筋突突之跳,他惊恐万状地盯着一脸平静的丹阳子,仿佛盯着一只从地狱而来向他索命的鬼。   丹阳子冷笑着哼了两声:“我说过,我会查清你告诉我的事,我还说过,如果我发现你骗了我,我会让你悔不当初。”   说着歪头挑了下眉,上下扫了容青玄几眼:“不过看你现下这模样,便是我什么也不做,你也已经悔不当初了。”   容青玄失魂落魄的笑了笑。   丹阳子上前一步,半跪在容青玄面前,神情渐渐凝重:“容青玄,我当真是看不懂你,也不想看懂你,龙篱的仇人是你,恩人也是你,他又那么迷恋你我当真是拿你无可奈何!便请你高抬贵手,离龙篱远一点!”   “听杉泽君话中的意思,似也将容某当成了红颜祸水。”容青玄虚弱道。   “你难道不是吗?”丹阳子反问。   容青玄心中冷笑,顿了许久,道:“你就不怕我将真相告诉龙篱?”   “真相?你说你为他挡下诛邪剑的事?”   容青玄默认。   只见丹阳子淡淡一笑,胸有成竹道:“我不怕。你这个人傲气的很,是不会轻易告诉龙篱你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件事的,便是后来想说了,只怕也已发生了许多事,叫你无法说出口。”   容青玄忍不住愣愣望了丹阳子片刻:“你倒是会掐算人心。”   “经历太多看透了罢了。”说着直起了身,不带任何情绪地说:“多说无益,趁着龙篱还没有醒来,你赶紧走吧。”   从惊惧中渐渐回过神来的容青玄淡淡道:“容某是要走,不过走之前还请杉泽君告知当初杉泽君在龙篱身上发生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丹阳子闻言似乎愣了愣,踌躇了片刻道:“霜傲天在龙篱的体内。”   容青玄体内将将凝聚的魂魄瞬间飘荡到九霄云外:“你说什么?”   丹阳子蹙眉望了望容青玄,心事重重道:“霜傲天,也就是龙篱的舅舅一直在龙篱的体内,他与龙篱共生,且时时保护着龙篱,当初诛邪剑的余力亦是被他挡下的。龙篱醒来后,便是与霜傲天一起修炼。”   容青玄逼着自己听完了丹阳子的话,听罢五脏六腑拧在一处,烈烈灼烧起来。   霜傲天?   霜傲天居然在龙篱的体内?   怎么会?怎么可能?!   “霜傲天?”容青玄猛地想起了什么,大叫道,“是那道蓝光?”   那道每每龙篱崩溃暴走时便会出现,诡异虚飘的蓝光?   那个龙篱口中的“坏东西”!   “不错。”丹阳子一语击碎了容青玄的心,“那道光,便是霜傲天,准确的说是霜傲天的一道魂识。”   魂识?   魂识??   什么狗屁魂识!   “龙篱他自己知道吗?”容青玄急道。   丹阳子“嗯”了一声。   容青玄瞠目结舌。   知道?他居然知道?不管是魂识还是什么,既然龙篱知道藏在他身体里的坏东西是霜傲天,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在顾虑什么?又在盘算什么?   “也就是说,如今教导龙篱的,是霜傲天?”容青玄已然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了。   “是。”丹阳子的神情莫名柔和了一些,“不过,据我猜测,龙篱应该与霜傲天修魔许久了。”   容青玄乱颤的心脏又是一紧!   龙篱……他明知道他与霜傲天之间的血海深仇,居然隐瞒了霜傲天潜藏在自己体内的真相,并背着他与霜傲天修魔!”   好!真是太好了!   “霜傲天他想做什么!”容青玄悲愤道。   丹阳子默默道:“我只知道霜傲天的存在,其他的一概不知,我没告诉龙篱他是少宫主的儿子,他亦不知道自己是霜傲天的外甥,若他知道了……”丹阳子顿了顿,“容青玄,当初霜傲天似乎死在了你的剑下。”   容青玄双目一空,思绪忽地飞回六年前,那个血雨腥风的晚上。   血蝠洞,龙篱与他,不眠不休地修了七日七夜……   容青玄浑身发颤地咬了咬苍白无色的下唇,直至咬出了血印子方大笑:“妙,真是太妙了。原来我和龙篱之间的仇怨已经积攒得这样深了。师徒?呵呵,这世间哪有我这样的师,哪有他这般的徒。”   他在丹阳子略带同情与审视的目光中缓缓站起,冲着丹阳子拱了拱手:“感谢杉泽君细心告知一切,容某就此别过,再会。”   说罢,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魔宫。   魔宫外,数千魔兵整装待发。   容青玄晃晃悠悠地走下石阶,在魔兵的灼灼注视下走向城门,忽然,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怪笑声拂过宫顶传进了容青玄的耳中,容青玄听到有人在喊:“容仙师,你来看看我啊,看看我啊。”   容青玄缓缓抬头,却见一团黑色雾气渐渐浮现在眼前,雾气中明晃晃嵌着一块圆镜,镜中的傅笙潇半披着件粉色透明的长袍,优哉游哉地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其身前东倒西歪地跪着三个修士,双目噙泪,遍体鳞伤,已然被傅笙潇折磨的不成人样。   相境术……   容青玄自是知道从相境术中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只是不明白傅笙潇力邀他来欣赏这一幕做什么,挥袖欲走,却见傅笙潇忽地俯下了身,将三个小修士的脸一一转了过来。   正待离开的容青玄当下一愣——那三个被傅笙潇用来练功的修士,分明张着一张与他极为相似的脸!   就在容青玄以为傅笙潇是故意恶心他,挑衅他时,镜中传出了傅笙潇清凌凌的笑声:“此三人乃是宗主赏予我的,容仙师你看着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一丢丢,出去浪去了~感谢在2021-06-15?21:35:47~2021-06-16?23:3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8440033?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叶?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四章   仅与不死城一水之隔的东皇山如今已是龙篱的地盘。   然而华阳宫的弟子并不会为难六门修士,比如当容青玄黯然神伤的徘徊在东皇山下的小镇上时,并没有人来阻挠盘问他。   他心不在焉,六神无主,脑子里不断浮现着傅笙潇虐待那三个修士的画面,傅笙潇看起来活像个女人,干起那事来却残暴的很,最像自己的那个小修士与他修到最后已然奄奄一息,只知道跪在地上不住地求饶,一边哭喊一边说自己是欠干的畜生。   一张那么像自己的脸,对着傅笙潇说他是欠干的畜生。   辱,奇耻大辱。   这样大的奇耻大辱,是他的好徒儿龙篱给他的。   容青玄越想越心寒,寒得他手脚冰凉,便是心也冻住了。   他一定是和那座不死城八字不合,否则为何每一次从这里离开,都是那般的身心俱疲,备受煎熬。   唯一的区别是,上一次他是在龙篱的保护下离开的,而这一次,他孤身远走,且被龙篱搞得心如死灰。   师尊?他还算什么师尊,那霜傲天才是龙篱名正言顺的师尊!至于他,呵呵,不过就是一个宣泄欲念的工具,一个可以赏给手下人玩弄的工具而已!   龙篱……   龙篱……   每当这两个从容青玄的脑海中闪过,他都倍感恶寒,便是将一口银牙咬碎都不解恨!   龙篱……   龙篱……   自此往后,恩断义绝!有血亲毒蛊如何?将其带出盘龙谷又如何?他已然用命低过一次了,该他还的不该他还的,他早就还请了!   再相见,便是正邪两立,你死我活!   容青玄拼命轰去脑中恶心不堪的画面,松了松攥出血水的手指,召出许久不曾动用的斩风剑跳了上去。   灰蒙蒙的天空有惊雷闪过。   容青玄背着双手踏在斩风剑上,在乌云之中窜行而过,便是有雷电从眼前闪过亦无动于衷,他甚至想借着天降大雨的机会渡劫飞升,引下一道天雷,助自己冲破金丹进阶元婴。   他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这般渴望过元婴之体,不,不止元婴,虚神、大乘、化神、飞升……他要一层层炼上去!他不为名声,不为地位,只为不再受制于人,成为他人的案上鱼肉!   一想起被龙篱软禁在鬼市的日子,容青玄心中陡然又升起一股恶寒,忙闭起眼睛稳固了一下心神,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忽见数十个身穿蜜粽色剑服的弟子御剑向北飞去,那身缀着雪浪的蜜粽剑服看起来格外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哪个门派。   就在容青玄冥思苦想之时,一书生模样的剑修从云层下飞到了容青玄面前,定睛瞧了容青玄一眼后道:“还真是你啊容峰主。”   容青玄一边御剑一边将眼前这位书生模样,生得极为文雅清秀的修士打量了打量:“万阁主?”   万如之微微一笑:“是我呀。”   容青玄一愣,忙朝万如之拱了拱手。   万如之亦向容青玄拱了拱手,含笑道:“我一开始没认出容峰主,只觉得头顶的这位仙友身姿灵动飘逸,大有暮苍山容青玄之风,转念一想或许来人就是容峰主呢便上来看一看,没想到真的是容峰主你。”   容青玄闻言赧然一笑,他一向与天枢阁不大走动,是以对这位万阁主也不大了解,况且这位万阁主与缥缈宗的鹿宗主一样深居简出,不大喜欢抛头露面,并未给外人太多了解他们的机会。   容青玄只知道这位万阁主极为精通机关术,且爱耍嘴皮子,这一点与钟厌九格外相像。   “万阁主这是打哪来啊?”照理说负责寻找炼妖壶的天枢阁应该镇守在北方啊,怎么跑到东皇山附近了。   “嗐,别提了,我带着弟子们和镇守炼妖壶的那只妖怪斗了一个月的法了,次次都被它从虚空之门丢出去,屡战屡败!哎,早知道我就和一仙换一下,他来找炼妖壶,我去搞定崆峒印。”万如之骂骂咧咧道。   “除了东皇钟,其余神器皆无音讯吗?”容青玄道。   “没错。”万如之叹了口气,“眼下东皇钟在白掌门的手里,那容谷主不知犯了哪门子的病,居然将东皇钟交给了一只黄鸟由着他大闹了鬼市,仙帝一怒之下已经将容谷主抓到盘龙谷去了。”   万如之说着“啧”了一声:“对了容峰主,你之前不是一直在鬼市吗?是否听说了这档子事?”   容青玄面色冷了冷:“没有。”   “这样啊。”显然,万如之对于鬼市里的事并不了解,问了两句后便抛之脑后了,“容仙师,你这是要回暮苍山吗?”   “嗯。”容青玄自是要回暮苍山,“怎么了,万阁主。”   万如之“呃”了一声顿顿:“那、容峰主是急着寻玉峰主吗?”   容青玄怔了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在六门眼中他早已是玉无欢的人了,是以万如之如此询问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万如之问出这话时的表情为何那般担忧。   容青玄心一沉,忙问道:“万阁主,莫非玉师兄出了什么事?”   万如之干干一笑:“容峰主还真是和玉峰主心连心呢,实不相瞒,玉峰主前两日带着暮苍山弟子助我派从那妖怪手里夺取炼妖壶,与那妖怪争斗时刺伤了那妖怪的一只眼睛,那妖怪大怒,和玉峰主大打出手,玉峰主苦苦应战之时遭了他人的算计,被困在了鬼魔花腹中,命悬一线……”   “什么?”容青玄大惊失色,“玉师兄被鬼魔花吞下了。”   “是呀。”万如之见容青玄白了脸,赶忙安慰道,“不过贵派的蓝峰主已命座下弟子控制住了场面,待我等成功夺得炼妖壶,定能将玉峰主解救出来。”   容青玄紧皱着眉头不语。   这些日子以来,暮苍山上下指不定为四方神器的事乱成了什么样,而他又在干什么!   “那……容峰主还回暮苍山吗?”万如之试探地问。   “不。”容青玄定定望了万如之一眼,“我随你去救玉师兄。”   待到达极北之境时,天已然快黑了。   北境荒凉无比,天气极为寒冷,容青玄跟着万如之走了一小会便觉得骨缝发凉,只得催动灵力暖身,万如之瞧出容青玄的不适,幻出一剑狐皮大氅递给容青玄道:“容峰主,若是怕冷便将此物披上吧。”   “多谢。”容青玄接过狐皮大氅披上,望着眼前的长满了杂草的山谷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当年北妖皇的诞生之地,狼星谷,几百年前也是个鸟语花香的好地方,自北妖皇被封印之后便荒凉下来了,只是万万没想象,炼妖壶居然在这里。”万如之边走边道。   容青玄一边默默听着万如之讲话一边打量着四周,虽然这山谷已经荒凉了,可毕竟是北妖皇待过的地方,又藏着四方神器之一的炼妖壶,是以处处透着妖异,又处处透着灵气。   踏过一片枯草地后,容青玄等人来到了一处山腹,山腹外的小路上长满了人参模样的仙草,那些草遇人则躲,整整齐齐从地下连根拔起,整整齐齐地为容青玄等让开路,待容青玄等进入山腹中又一一回到自己原先待着的位置,将根须埋了进去。   容青玄静静打量了那些人参草片刻,无意间一抬头,赫然发现了两只用树枝当剑,拿在手里比比划划的松鼠。   在这妖气与仙气交汇彭拜之地,想成妖还是想修仙,全在这些天灵之物的一念之间……   书中的容青玄便是这样的灵修,他选择修仙,而与他同为九天玄蛇的渠夜君则选择了修魔,如今……渠夜君已经死了。   即便如此,容青玄也不敢说修仙便是正确的选择。   朝山腹中走了大约五公里,容青玄总算在这个巨大的山谷中见到了那朵传说中的鬼魔花。   那鬼魔花高约十米,花茎粗约半丈,长得极为敦实。花苞粉白,花叶翠缕修长,无风而自摆,很是逍遥的模样。   鬼魔花身前,蓝束心带着绛珠峰的弟子盘膝而坐,指尖捏决闭紧双眼吟诵心法。   “她们这是在干什么?”容青玄道。   “以色制敌。”万如之无奈解释,“这鬼魔花厉害的很,伤了我们不少弟子,吞进玉峰主后无意之间看到了扑上来救助玉峰主的江姑娘,便立即停止了进攻,专注地欣赏这些女弟子的美貌。”   容青玄叹为观止:“还有这样的?”   “是啊。”万如之道,“不过眼下只是将那鬼魔花控制住了,如何将玉峰主救出还得从长计议。”   容青玄皱着眉头望了那鬼魔花片刻,冷道:“你之前说,有人用这鬼魔花算计了玉师兄。”   “不错。”万如之道,“算计玉峰主的人疯疯癫癫的,戴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面具,我估摸着是鬼面的人。”   鬼面……容青玄一颗心沉到底,果然龙篱也对四方神器下手了。   “镇守炼妖壶的妖精呢?怎么没看到它。”容青玄道。   “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万如之深深看了容青玄一眼,“容峰主,若我猜得不错,炼妖壶就在那妖精的虚鼎内。”   “那便将那妖精找出来,掏了他的虚鼎。”   容青玄飞身越到蓝束心身前,看了蓝束心一眼后仰头望住面前这朵硕大而诡异的妖花。   “容青玄?”察觉到有人前来的蓝束心睁开眼睛,诧异地盯着容青玄的背影看了许久,“你从鬼市逃出来了?”   容青玄转身朝蓝束心点点头:“是,我回来了。”   蓝束心脸色变了变,似对容青玄有诸多不满,翻了容青玄几眼后硬生生忍耐下去了,盘坐在蓝束心身后的江玉婉见状赶忙插话进来道:“容师叔,你快想想办法将师尊救出来啊!”   “我会的。”容青玄提着斩风剑,足尖一点飞至鬼魔花近前,将灵力流转的剑尖对准夜空下微微颤抖的花瓣。   原本面对着女弟子们的鬼魔花一点点抬起头,专注地与容青玄两两相望,许是很喜欢容青玄的面容,鬼魔花一直摇摆着的身体竟停了下来,小心翼翼此朝前凑了凑,似乎想与容青玄挨得近些。   容青玄觑了觑眸,稳着心神将斩风剑刺进了花瓣缝隙之内。   “哈哈哈哈!你要杀我的花?你要杀我的花?”   忽然,一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声音划破夜空,陡然之间窜到山谷之中,在容青玄耳畔疯狂叫嚣着:“你干嘛要杀我的花?它不好看吗?它不香吗?花花那么美,你下的去手吗?”   嗖地一声响,一臂间缠绕着白纱绦带,穿着一袭飘逸黄袍,面带罗刹面具的男子悬坐在了鬼魔花之上。   他以手支颌,一边转着光溜溜的脚腕一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容青玄:“你是谁呀?长得可真叫人喜欢。”   容青玄只瞧了来人一眼便将对方认了出来:“原来是梦常君,幸会幸会。”   罗刹面具后的紫瞳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你认得我?”   容青玄笑而不语,魔族四公子,没特么一个正常人,杉泽君一心报仇,渠夜君爱搞替身,这个梦常君则是疯疯癫癫,容青玄想认不出他都难。   “你想救出花里的人?”梦常君见容青玄不搭理自己,便换了个问题道。   容青玄点了点头:“是。”   “你为什么要救他呢?给我说个理由,我要听。”   容青玄横了梦常君一眼:“你要听,我便要给你说吗?”   梦常君闻言委屈地嘟了嘟嘴,撑着胳膊缓缓直起身,娇滴滴道:“你真讨厌,人家问你你就说嘛,既然你不肯说……”   梦常君古怪地哼笑了一声,手捻兰花抚过自己的唇角:“那我就把你切成八块,丢到我的花里,去和你想见的人见面。”   说罢,扯下臂上的绦带朝容青玄甩了过去。   容青玄早有准备,一剑挑去梦常君的绦带,飞速飞至其身后对着其后背连踹三脚,梦常君大怒,转身扑向容青玄,容青玄却已将斩风剑掷了出去,梦常君忙在身前架起一道结界来挡,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直在下观战的蓝束提剑飞向梦常君,趁其抵挡容青玄之际一剑贯穿了梦常君的胸膛。   然而梦常君却毫不害怕,低头瞧了瞧胸口的长剑,喃喃道:“我中剑了?哈哈哈?我中剑了?”   插在梦常君胸膛内的长剑忽地震颤起来,容青玄暗道一声不好,用灵气震开蓝束心,掐着梦常君的脖子飞向地面。   血水倾撒的梦常君半点也不挣扎,上下挥动着手臂,不住地笑道:“我中剑了,哈哈,我中剑了!”   容青玄心知这家伙越疯便越是可怕,便震出蓝束心的剑,封住梦常君周身灵脉将其按在了地上。   “梦常君!你已经没办法反抗了!”容青玄紧紧掐着梦常君的脖子,威胁道,“说,那破花怎样才能将我师兄吐出来。”   梦常君仍一颤一颤的憨笑着,一点要理会容青玄的意思都没有,容青玄大怒,正欲给梦常君点颜色瞧瞧,忽见天边白光一闪,一道虚空之门徐徐打开,紧接着,几个身披玄色斗篷的魔修走了进来。   而唯一没有斗篷的,最后一个走出虚空之门的,正是龙篱。   作者有话要说:哒哒哒 第六十五章   龙篱穿着件华贵非常的银狐长袍,狐尾制成的衣领蓬松雪白,在微风中轻轻飘荡,轻抚着龙篱那张惊为天人的俊美面庞,被丹阳子救回的他看起来神清气爽,面上的红纹尽数褪下,干净的如同雪山下冰封的湖面。   容青玄面无表情地望着龙篱,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而龙篱望着容青玄的目光同样是那么冷冰。   “尊主?尊主是你吗?”被容青玄死死按在地上的梦常君努力的向上翻着眼睛,总算看到了龙篱隐隐约约的倒影,“果、果然是尊主!尊主,原谅梦常君不能起身向尊主行礼,梦常君不是有意的,实乃形势所迫啊……”   龙篱看也没看梦常君一眼,只静静地注视着容青玄,站在龙篱身后的傅笙潇冷笑了一下,阴阳怪气道:“梦常君,你怎么这么不中用?拿不到炼妖壶便算了,还被人这么狼狈的按在地上。”   梦常君咧嘴一笑,哈哈道:“是啊,是啊,我是没用!渠夜君倒是厉害,可他死了啊,他因为差点害了我眼前的这位容仙师,便被尊主化成了一捧沙,你以为我会步渠夜君的后尘吗?你以为我傻吗?哈哈哈哈!”   梦常君不说这段话还好,说罢,容青玄当机立断掐断了梦常君的脖子。   梦常君“呜呜呜”地惨叫了几声,四肢挣扎了一番后在容青玄掌下化成了几片淡黄色的花瓣,那些花瓣围着容青玄飞了一圈,继而排成一排朝龙篱飞了过去,在龙篱身旁现出原身来。   一身银袍的龙篱身旁立刻多了个黄嫩嫩的俏手下。   “龙、龙师弟?”江玉婉瞪大双眼望着龙篱,却迟迟不敢相认,“容师叔,那、那人是不是……是不是……”   “是那孽畜!”蓝束心又惊又怒,瞪着龙篱道,“容青玄!他不是死在诛邪剑下了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尊主,他、他……”   蓝束心的脸刹那间变得惨白:“他就是鬼面?”   容青玄保持着将梦常君脖子掐断的姿势,半跪在地上点了点头。   饶是一向嘴不饶人胆大直爽的蓝束心亦被吓了一跳,目光在容青玄与龙篱面上扫来扫去,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江玉婉和白如梦一个捂着脸红了眼睛,一个则与蓝束心一样面色惨白。   站在不远处为容青玄护法的万如之已是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很是难以置信地问:“他就是数年前横空出世将修真界搅得不得安宁的鬼面?并且还是容峰主的旧相识?”   “岂止是旧相识!”蓝束心怒道,“那孽畜是他的徒弟!”   万如之闻言一愣,张着嘴巴缓了好一会才敢去看容青玄。   “怎、怎会如此……”万如之喃喃道,“也就是说我们一心想要除去的魔头,乃是容峰主的徒弟。”   “正是!”蓝束心咬牙切齿,“我当初就说此人是个祸害,果然一语成谶!”   万如之哑然失语,只惊骇地去瞧容青玄,容青玄缓缓起身,平静而坚定地说:“这孽畜确实是容某的徒弟,不过,是曾经的徒弟。”   他抬起头,仰望着那个不可一世的,他曾经的徒弟。   “师尊这话的意思是要与阿篱断绝师徒关系了吗?”   龙篱轻挥衣袖,与丹阳子傅笙潇等一并落在地上。   师徒二人遥遥相望,一正一邪,泾渭分明,容青玄道:“你不必再叫我师尊,我容青玄也没有你这个徒儿,暮苍山的事就请你一一忘了吧。”   龙篱微微一挑眉,眼底有痛苦与失望的情绪飞快拂过:“忘?师尊要阿篱如何忘?阿篱只是好奇,师尊明明肯为阿篱去而复返,为何一声不响离开了不死城,再见便是对阿篱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师尊,阿篱又做错什么了吗?”   容青玄冷冷凝望着龙篱,淡淡道:“龙篱,你不必在我面前摆出这份可怜兮兮的样子,没有用的。”他轻笑了一声,不待任何情绪地,平静得令人心生惧怕地说,“你已然有了新师父,恰好那个师父是魔,很厉害的魔,能够帮助你在魔族干出一番大事业,有这么好的一个师父在你还缠着我做什么?”   龙篱乌眸一颤。   “师尊……”龙篱慌忙道,“你听我解……”   “不要再叫我师尊!”容青玄义正词严地打断了龙篱的话,“我说了,不要再叫我师尊。师尊……呵呵,在你心里师尊是什么东西?可以随手赏给属下的玩物吗?我容青玄可不想活了半辈子到头来落了个被昔日的徒弟送给手下当炉鼎的下场!容某看过了,也实实在在被恶心到了,傅笙潇,恭喜你,你有一个很疼你的主子啊……”   容青玄眼风一挑冲着傅笙潇歪了下头。   龙篱出神地望着容青玄,随着对方的目光缓缓转身,盯住了身后的傅笙潇。   乌眸之中黑云翻滚杀气横出,傅笙潇只看了一眼便跪在地上,泣声求饶:“尊、尊主这事不是属下要做的,是少城主……少城主看不惯尊主对那容青玄念念不忘,所以才……”   傅笙潇话说一半便闭了嘴,因为他已经被龙篱紧攥着脖子提了起来。   “你好大的胆子……”   龙篱双目微瞪,掌心之中立刻蹿出两道灵流,紧紧将傅笙潇的脖子缠住,傅笙潇一张俏脸立刻涨得紫红,他大张着嘴拼命呼气,口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呜声,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充满鲜血的眼眶中落下。   “龙篱!”丹阳子上前一步,“眼下魔族正是用人之际,傅笙潇还不能杀。”   龙篱的胸膛上下起伏着,掐着傅笙潇的手却紧了又紧,然而就算他掐死了傅笙潇又如何,那三个与容青玄样貌极为相像的修士确实是他一怒之下赏给傅笙潇的。   他不过是气不过容青玄要嫁给玉无欢,不过是恼怒容青玄情人太多,且那些情人居然一个个对他念念不忘,他可以将那些旧情人一一杀掉,可容青玄呢?他该将容青玄怎么办?   “尊、尊主……”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中掉下来的傅笙潇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求饶,“尊、尊主饶命!尊主要的解药马上就成了,尊主再宽恕属下几日,宽恕属下几日!”   龙篱齿间倒吸着冷气闭了闭眼,五指张开,将傅笙潇摔在了地上。   傅笙潇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捂着胸口拼命咳嗽,期间抬起头恶狠狠瞪了容青玄一眼,狼狈地退至一旁,再也不敢发出声响。   “师尊,你听阿篱解释,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龙篱疾步走向容青玄,却被暮苍山弟子持剑拦下,龙篱不敢对暮苍山弟子下手,便隔着人墙殷切呼唤,“师尊……”   容青玄面无表情地扫了龙篱一眼,侧过身,一脸的决绝与傲然:“不必解释了,你解释也好不解释也好,你我师徒的情缘都已经断了。你若是实在想叫容某师尊便叫去吧,不过就是个称谓而已,你以为能改变什么。”   撂下这句话后,容青玄甩袖飞向鬼魔花。   “师尊!!!”   龙篱在他身后大声呼喊,容青玄却毫无反应,召出斩风剑一剑刺入花苞,当中众人的面冲进了鬼魔花腹中。   鬼魔花花腹内,远远没有鬼魔花外表那般敦实粉嫩,惹人怜爱。   粉白的花腹中横七竖八生满了漆黑色的枝杈,张牙舞爪的劈来砍去,甚是乖戾凶残,玉无欢盘膝坐在一块鱼肚白的花茎之上,掌心结印,双目紧闭,堪堪支撑着保护着自己的结界。   企图破开结界的枝杈疯狂地敲打在碧蓝结界之上,已然成功的敲出了几道裂痕,容青玄见状忙飞了过去,一剑劈去包围着玉无欢的妖枝,指尖捏诀进入结界,跪伏在玉无欢身前。   “玉师兄!你怎么样?”   听到容青玄声音的玉无欢缓缓睁开眼睛,恍惚了一下后笑道:“青玄?”   “是我。”容青玄掌中汇出两道灵流替玉无欢撑着结界,“玉师兄,我来救你,你别怕。”   玉无欢摇摇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容青玄,欣喜道:“掌门师兄果真说到做到,当真将你从鬼市救出来了,不枉我冒险往这狼星谷跑一趟。”   容青玄闻言傻了傻:“掌门师兄是在与玉师兄做交易吗?”若玉无欢不肯来狼星谷,白锦年莫非就对他与钟厌九置之不理了?   “不,青玄,你会错意了。”玉无欢赶忙解释,“我本来要和掌门师兄一起到鬼市的,掌门师兄却拦住了我,他向我承诺一定会把你救出来,让我放心带着弟子们来狼星谷助万阁主拿到炼妖壶。”   原来如此,容青玄一颗心落回肚里,他还以为他的师门抛弃他了,还好师兄们仍旧真心待他。   “青玄,你还好吗?”玉无欢忧心忡忡道,“那鬼市之主为何要困着你和厌九,这期间他有没有做伤害你的事?”   容青玄被问得脸色一白,摇摇头,跳过玉无欢的问题道:“师兄你身体如何,可还能撑得住?可以的话我们现在便冲出去。”   等待容青玄回答的玉无欢蹙了蹙了眉:“青玄,你能冲到鬼魔花里来,修为……”   “青玄已是金丹之体。”容青玄道,“师兄,时间紧迫,有话咱们出去再说。”、   玉无欢心中虽然疑惑的紧,倒也没继续追问,抬头望了望四周道:“那些树杈子厉害的很,根根带毒,生生不息,一会你为我护法,我带你杀出去。”   “还是玉师兄为我护法吧。”便将玉无欢拉了起来,二人同时运转灵力,朝紧紧闭合着的花瓣飞了过去。   察觉到有人要从花腹内冲出,黑色的妖枝挥舞得更加厉害了,整个结界都在微微颤抖着,玉无欢屏气凝神撑着结界,望着身前的容青玄道:“青玄,快!”   容青玄微闭着眼睛,面色在碧蓝色结界的笼罩上看上去是那么的忧郁沉静,他将斩风剑放置腹前,一掌在上一掌在下,两掌之间聚着一团灵光赫赫的灵焰。   待将周身灵力齐齐聚于掌间,容青玄猛地睁眼,将身前的斩风剑推了出去。   斩风剑骤然被点亮的剑身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嗡鸣,快如梭影地插进了鬼魔花微微张开的花缝之中,庞大的花身剧烈地摇摆起来,妖枝狂舞,雨点般打在碧蓝色的结界上,恨不能将站在结界中施法的容青玄与玉无欢剁成一摊烂泥。   容青玄已然白了脸,灵力流转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动着,然而鬼魔花的花瓣却没有要打开的痕迹,容青玄暗道一声不好,这一击已然用力他的全部灵力,若是无法冲出鬼魔花,他势必要与玉无欢齐齐困在着鬼魔花花腹之中。   就在容青玄焦心苦恼之人,鬼魔花外忽然响起一阵阴恻恻的浪笑。   那笑声容青玄极为熟悉,正是那个疯疯癫癫的梦常君发出的,听到笑声的鬼魔花剧烈地颤抖了一番,紧接着收紧花腹,一点点缩紧,竟是要将容青玄与玉无欢搅死在里面!   妈的!容青玄暗骂一声,左右看了看涌动着的,宛若粉色岩浆汹涌而来的花瓣嫩肉,暗暗咬紧了牙根。   “好厉害的妖术。”玉无欢强撑着即将四分五裂的结界道,“青玄,一会我尝试着打开虚空之门,你想方设法逃出去。”   元婴期以上修士皆有打开虚空之门的能力,只是此处极为消耗灵力,若非逼不得已绝不能轻易使用,容青玄立刻阻止:“玉师兄你不要乱来,这妖花未必就能将你我困死。”   容青玄话音刚落,疯狂朝他二人逼近的鬼魔花忽然停了动作,莫名其妙的顿了片刻后猛地向外延伸,敲击着结界的妖枝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一条条碧绿的藤蔓,藤蔓穿过结界飞向硕大的花瓣,顷刻之间便将紧紧闭合着的花苞冲开了。   紧接着,一股气流涌向了容青玄与玉无欢,带着他二人从鬼魔花腹中冲了出来,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师尊!”   兰竹峰弟子见玉无欢与容青玄成功从鬼魔花中逃了出来,兴奋地一拥而,将二人团团围住,玉无欢笑着与弟子们示意了一番,拉住容青玄的手腕道:“青玄,你没事吧?”   容青玄正要回答,忽觉后脊一凉,仿佛有两道冷箭插在了他的背上。   他回眸朝冷箭所来处一看,却见龙篱正目光幽冷地望着自己。   容青玄立刻别过脸,坦然道:“玉师兄放心,我没事。”   “总算逃出来了,万某适才一颗心当真是提到了嗓子眼。”万如之心有余悸地望着化成一摊烂泥的鬼魔花道。   玉无欢笑着与万如之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抬眸一瞧发现蓝束心并不理会自己,而是严阵以待地盯着不远处,便扬头朝蓝束心盯着的方向看了看,看罢当即愣在了原地。   “龙篱?”玉无欢惊道,“那人是龙篱?不可能啊,他不是已经……”   “这孽畜回来了!”蓝束心提着剑道,“谁知道他是恶鬼投胎还是夺舍重生,总之,那个祸害又回来了!”   玉无欢眼珠子飞快转了转,猛地看向容青玄:“他是鬼市之主?”   容青玄沉默地点了下头。   玉无欢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难看无比,目光来回在容青玄与龙篱面上逡巡着,久久未语。   “我的花毁啦,我的花毁啦!”梦常君身如鬼魅,围着容青玄和玉无欢飞了两圈后飘到死去的鬼魔花前又哭又笑,“我没有伤到容青玄,我没有,我不会死啦,我不会死啦!炼妖壶!我还得找炼妖壶!哈哈哈,我要去找炼妖壶啦!”   说罢腾空打了个滚,化成几片花瓣消失不见。   任梦常君再如何吵闹,亦无人多看他一眼。   “孽畜!你是怎么活过来的?诛邪剑下都能捡回一条命,你可真是好本事!”蓝束心恨声道。   然而一旁的江玉婉和白如梦却不是蓝束心这样的神情,她们欲说还休的望着龙篱,一副千言万语梗在喉头却难以言说的依恋模样。   龙篱一双乌眸则死死地盯在容青玄身上,容青玄平静地目视于前,双目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龙篱佩戴着蝎尾镖的右手轻攥了攥,小心翼翼道:“师尊……”   他只吐出了两个字,容青玄便猛地将身子转了过去,全然是一副将其拒之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龙篱嘴角一僵,眉心剧烈地抖了抖,微微张了张嘴又要说话,玉无欢却打断他道:“龙篱,你如今已是魔族的人,与我暮苍山再无瓜葛,这声师尊不必叫了,你没有叫的资格,青玄也受之不起。”   龙篱将悔恨而眷恋的目光从容青玄身上收回,凉凉瞪住玉无欢:“玉峰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亦是青玄的意思。”玉无欢道。   龙篱直勾勾地瞪着玉无欢,轻哼一声,转眸看向容青玄道:“师尊,你当真要如此吗?阿篱可以解释的,你给阿篱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   容青玄一动不动,未了,小声与万如之道:“万阁主,可有那妖物的消息。”   万如之并不清楚暮苍山与魔族间的恩怨纠葛,更不喜欢凑热闹,见容青玄主动问起正经事自然喜不自胜,忙回道:“适才有弟子传讯回来,说是发现了那妖物的行迹。”   “哦?”容青玄眼睛一亮,“那妖物在何处?”   二人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讨论起来,龙篱怔怔望着全然将自己当成一团空气置之不理的容青玄,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他偏偏自虐般一瞬不瞬地望着容青玄清隽脱俗的侧颜,看得越久心便越疼,师尊果然是师尊……知道如何在他心上下刀子,知道自己怎样做他会疼……   疼,真的好疼。   作者有话要说:虐妻一时爽,追妻~ 第六十六章   龙篱眼底一片酸涩,理智一点点被哀怨、嫉妒、悔恨、不甘所侵蚀,他感觉自己快要发疯了,疯了一般的将容青玄抢过来,疯了一般的占有他,不管他愿意不愿意……   可仅剩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龙篱忍了又忍,终是将不知什么时候紧攥出血水的手松开了,他试着抬起麻木不堪的双脚,想要靠近容青玄,却听空中传来一阵刺耳的阴笑声,随笑声一并出现的还有一道虚空之门,梦常君黄嫩嫩的身影飞快地从虚空之门内蹿了进来,他一边飞一边在空中呼喊:“救命啊救命啊!那妖精不肯给我炼妖壶,还要吃我!尊主救我,尊主救我!”   容青玄等齐齐抬头朝虚空之门望去,不多时,一通体乌紫,体格庞大,龟身蛇头的妖物自虚空之门蹿出踏行在缥缈稀薄的云雾之上。   那怪物四肢如柱,一只脚掌大概有半丈宽,赫然是个庞然大物,如此硕大的身躯,偏生了个细长的脖子,头又圆又短,没有闭嘴,脑袋上密密麻麻挤着九只眼睛,其中的一只还瞎了。   “就是它!”万如之兴奋道,“容峰主,炼妖壶就在这妖物的腹中。”   妖物听到万如之的声音,低头看了他们一眼。   容青玄被那八只眼睛瞧着毛骨悚然,一旁的玉无欢镇定道:“青玄,你可认得这妖物。”   “有点像玄武,又有点像烛九阴,只是烛九阴生了九个头,他却生了九只眼睛。说是妖物,却揣着神器,真不知这是个什么玩意。”容青玄淡笑着回答着玉无欢的话,殊不知不远处静静望着他的龙篱眼中已染沁出血!   丹阳子见得那妖物亦有些兴奋,忍不住走到龙篱身侧在他耳边提醒:“炼妖壶近在咫尺,龙篱,我们不能再将宝物拱手让人了。”   “师尊是如何知道霜傲天的事的。”龙篱目不斜视道。   丹阳子顿了顿,坦然而平静地说:“是我告诉他的。”   龙篱眸色一沉。   丹阳子继续道:“你若怪我,我无话可说,只是再给我一次选择的话我依然会这么做,龙篱,你大仇未报,身负重任,万不该沉迷于这些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更何况你与容青玄本就是势不两立。”   龙篱双目放空,也不知听没听到丹阳子的话。   然而蓝束心却察觉到了丹阳子的存在,她觑着双眼打量了丹阳子许久,震惊道:“丹阳子?”   丹阳子一直远远地站在龙篱身后,又与其他魔兵一般披着长斗篷,大半张脸都隐藏在斗篷里,令人无法看得真切,现下他为了和龙篱说话走到了容青玄等人近前,免不了暴露了庐山真面目。   “果真是丹阳子!”同样发现了丹阳子存在的玉无欢道,“丹阳子师弟,你怎地与那魔头混到一块去了!”   丹阳子面无表情地微叹了口气,抱臂道:“我不是丹阳子,真正的丹阳子已经死了,我夺了他的舍,占了他的身体修为,如此而已。”   “什么?”蓝束心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你杀了丹阳子?天杀的畜生!我要杀了你给丹阳子师弟报仇!”   容青玄忙拦下拔剑冲向丹阳子的蓝束心:“蓝师妹,丹阳子师弟不是他杀的。”   蓝束心转过头来狠狠瞪了容青玄一眼:“他亲口承认夺了丹阳子的舍!不是他杀的还能是谁?”   “确实不是他杀的!”容青玄沉声道,“此事待我回了暮苍山细细讲来,不过……”   容青玄顿了顿道:“那家伙是魔修,确实该杀,只是我们是为大义而杀他,并非为私仇。”   蓝束心已然被容青玄绕蒙了:“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到底能不能杀他。”   容青玄被蓝束心呛得笑出声来:“能杀,蓝师妹要杀便去杀,那妖怪交给我便是!”   说罢,化成一道白闪飞至半空。   九目妖朝着向自己飞来的白闪眨了眨眼睛,张开血盆大口扑了上去。   一人一妖登时都在一处,容青玄身形灵动飘逸,如一只白蝶般围着巨物上下翻飞,九目妖行动虽是笨拙,然而长颈灵活自如,追着容青玄的身影不断扑咬,八只眼睛不断喷射出乌紫色的灵焰,在山谷中砸出大大小小的火坑。   “蓝师妹,你和万阁主守在这里,我去助青玄一臂之力。”   玉无欢提着佩剑正欲飞向容青玄,却见一道黑影已然冲向半空,抢在他之前立在了容青玄身旁。   紧接着,一道虚空之门在半空中缓缓打开,将容青玄与九目妖一并吸了进去。   “青玄!”   玉无欢痛声大叫,然而半空中哪里还有容青玄与那妖物的身影,便是龙篱也不见了,他愤愤瞪向丹阳子等人,却见丹阳子一笑道:“玉峰主,你晚了一步。”   莫名踏入虚空之门的容青玄呆了呆。   他从未启动过虚空之门,只知道这术法类似于时空穿梭机,和丹阳子的千里寻方阵作用相同,却比千里寻方阵快速厉害得多,比如当你落入千里寻方阵时几乎什么都干不了,可在虚空之门内却依旧可以和妖怪打架。   不知和九目妖斗了多少回合的容青玄很是有些心急。   显然,这只长相感人的妖物没有那么好对付,他的底盘稳健,坚硬不可摧,斩风剑劈在上面简直就是在给对方挠痒痒,八只眼睛射出的灵焰凶猛异常,简直就是一挺火力强悍的可转动机枪,至于那长长的脖子……   只怕唯有朝那细长柔软的脖子下手,才有制胜的希望,可偏偏这妖物惊觉的很,根本不给容青玄接近的机会!   就在容青玄万般无奈,不知该如何下手之时,九目妖忽地发出一声悲呼,庞大的身躯向后挪动,将后颈与后背齐齐亮在了容青玄眼前。   机会来了!   容青玄虽不知这妖物为何会背对着敌人,将自己置于险境,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绝对不会放任来之不易的机会从眼前溜走!   便扬起灵力流转的斩风剑,闪电般蹿至九目妖后颈处,一剑穿过了九目妖的脖子!   翠绿的血水喷溅而出,大雨般倾盆而下,吃痛的九目妖张着大嘴大吼大叫,来回的甩动着脖子,试图将卡在脖子里的异物甩出。   攀在九目妖黏腻不堪的后颈上的容青玄忍着恶心,一手紧攥着九目妖颈上的肉皮,一手转动剑柄,横切了出去。   “呜——”被生生割断了脖子九目妖浑身剧颤,四肢乱扬,似欲将虚空之门踏碎,容青玄松开九目妖的后颈提着染满了绿血的斩风剑飞至安全地带,足尖刚刚落地便听轰地一声巨响,庞然大物九目妖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他望着眼前小山一般的九目妖长吁了一口气,正欲前去掏了对方的虚鼎,却见一只紫色银炉从九目妖的身后飞出,一点点朝自己飘了过来。   容青玄欣喜不已,伸出手接住了银炉,捧在怀里看了又看。   这就是炼妖壶啊,看上去活像一只肚子太过圆润的小型炼丹炉嘛,容青玄用袖子擦了擦炼妖壶上沾染的红色血迹,忽地一愣——那妖怪的血是绿色的,他又没有受伤,试问这血迹是哪来的?   就在容青玄迷惑不解之时,死去的九目妖忽然动了动,容青玄忙收起炼妖壶,定睛瞧着那庞然大物,只见那妖物半张着的血盆大口中莫名浮起了一根细白的银链,银链的尽头赫然连着一道锋利无比的蝎尾镖。   浸泡在血水中的蝎尾镖光洁如新,一滴绿血都没有沾染到,它在半空中现出一道寒光,割痛了容青玄双眼后带动银链朝后飞去,主动回到了主人身边。   主人轻抬玉手,只听“咔吧”一声脆响,蝎尾镖落回银锁扣。   容青玄面色一寒。   遥遥站在九目妖身侧的龙篱轻转了一下手腕,缓步朝容青玄走去。   一身银袍的龙篱长身玉立,如其真身赤霄银龙一样光华耀眼,贵气天成,他目色凄楚地望着容青玄,眼底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阴郁。   戴有蝎尾镖的右手指尖一滴滴淌着血水,容青玄不知那只手何时而伤,为何而伤,可那鲜红的血液着实教他的心里轻搅了一番。   谁叫他那般怕血呢,容青玄心想。   便不再看那只淌着血水的右手,扬眸望住那张脸。   那张脸被乌发映衬得雪白异常,凌乱的发丝轻拂在雪白俊美的面庞上,无端端平添了一丝破碎凌虐的美感,经过一番恶斗的龙篱鬓边编发有些散了,缠在编发中的黑晶细绳隐隐露出,亮闪闪的,甚是好看。   饶是容青玄此刻再不想面对龙篱也情不自禁地多看了龙篱几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眼前的这一位是冠绝六界的绝色之人。   “师尊。”龙篱轻轻开口,生怕惊跑了容青玄一样温柔唤道。   容青玄一脸冰冷:“是你打开的虚空之门?”   “是,阿篱想单独跟师尊说几句话。”   说几句话?可笑,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容青玄微微侧过身,只留给龙篱一个冷漠的侧脸:“你我之间没什么可说的。”   龙篱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容青玄,暗暗攥了攥鲜血淋漓的手,解下身上的银袍递给容青玄:“北境寒冷,师尊衣着单薄,小心冻坏了身子。”   容青玄这才发现万如之给他的那件狐裘在打斗中丢失了,他察觉到自己手脚冰凉,却并不觉得寒冷,闭了闭眼睛,无声地拒接了龙篱。   龙篱僵硬地收回手,捧着银袍,缓缓道:“师尊,阿篱知道错了,阿篱做出了欺师之举,万死难辞其咎,师尊要打要罚阿篱皆无话可说,只要师尊不再生阿篱的气,便是将阿篱的命拿走阿篱亦无怨无悔。”   龙篱说着顿了顿,抬眸看了看容青玄,见容青玄依旧冷着一张脸似在静静地听自己说话,这才继续:“师尊,霜傲天是无意之间进入阿篱体内的,阿篱起初也很惶恐,因怕惹怒师尊被师尊舍弃,故而遮掩了下来没有告诉师尊。后来,当阿篱想要将霜傲天的存在告诉师尊时,却发生了许多难以预料之事。阿篱很慌,很害怕,很不甘,阿篱也是从那时忽然意识到,强大对于一个人来说多么重要。”   “阿篱必须变得强大,这样才能保护师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再被人左右不再被人践踏。阿篱迫不及待的想要变强,所以才与霜傲天妥协,但……”   龙篱羽睫轻颤:“但龙篱从未将霜傲天当做师父,龙篱的师父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容青玄闻言心中不住地冷笑,好嘛,搞了半天他才是龙篱黑化的契机,真是好大一顶帽子,好重一口锅。   看来霜傲天十有八九已经知晓龙篱的身世了,不然为何这般无怨无悔的教导龙篱,师父算什么,那个藏在龙篱体内的人可是龙篱的亲舅舅啊。   容青玄猛地回过头来看了龙篱一眼,厉声道:“霜傲天,故友在此,你不出来见一见吗?”   龙篱一愣,银袍无风而起,显然受到了什么力量的冲击。   “师尊……”龙篱急切道,“我与霜傲天立下誓约,他不会当着我的面出现在你面前的。”   容青玄上下扫了龙篱的额顶两眼,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龙篱见状立刻化成虚影拦在了容青玄身前:“师尊!”   堪堪撞入龙篱怀中的容青玄慌忙旋身,飞落在距离龙篱半丈远的地方:“你让开!”   “师尊!”   龙篱疾步向前,容青玄却怒斥:“不要再叫我师尊!”   龙篱足下一顿,一动也不敢动了。   他难以置信且委屈地望着容青玄:“师尊便厌弃阿篱至此吗?师尊,我……”   “不要再叫我师尊!”容青玄横眉竖目,“你听不懂人话吗?到底要我说多少遍?”   龙篱一怔,恍惚了片刻讷讷道:“师尊,你一向待阿篱那样好,你保护我,收我为大弟子,赠我青玉冠与破风剑,我……”   “是我猪油蒙心瞎了眼!”容青玄并不给龙篱说话的机会,他一点也不想听龙篱提起那些过往,一点也不!   “师尊你说什么?”龙篱大惊之下竟是笑了出来,“师尊,阿篱没听清,你、你再说一遍?”   容青玄望着龙篱闪动着星辉的眸子咬了咬牙:“我说,是我猪油蒙心瞎了眼。”   龙篱眉目间寒气一荡,望着容青玄的目光骤然冷下去了三分。   容青玄不以为意,微扬起头,淡淡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剑诛杀了你,算是有负于你,你如今不过将长得像我的三个玩物赏给了傅笙潇,背着我与我的仇敌学法术,比之我的夺命之仇,你做得并不过分。”   “师尊!!”龙篱声音打起了颤,“龙篱若有这种心思,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容青玄嗤笑,并不管龙篱赌咒了什么:“龙篱,不管你有没有那样想,那不重要。我希望你明白的是,你曾经是我的徒弟,是非恩怨按下不提,只说我手刃你之事,你便没什么好恨的!”   龙篱眉心一跳。   他隐隐觉得容青玄要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正欲阻拦,容青玄却飞快地在他心中插下刀子:“因为你确实被判下死刑,我不杀你,掌门也会杀你,我不过是替掌门行刑而已,是我要你的命的吗?你凭什么恨我?至于你说的什么在意的是我提剑杀你时的心,呵呵,那是你的事,你异想天开画地为牢咎由自取,与我容青玄又有什么关系?”   “师尊……”龙篱浑身直打寒颤,“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容青玄冷笑,他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究竟让不让放开!”   龙篱一动不动地拦在容青玄面前,眼底一片阴翳,卷动着缭绕翻腾的杀气。   莫非这厮是在打炼妖壶的主意?   想及此,容青玄立刻召出了斩风剑。   他扬起剑尖对准龙篱的心口:“你给我让开!”   龙篱目光穿过锋利的剑尖落在容青玄的面上:“师尊,你这是干什么?”   “明知故问!”容青玄提着斩风剑飞向龙篱,眼看着剑尖越来越近,龙篱竟是躲也不躲,便是灵力也未曾调运分毫。   寒光凛凛的剑尖笔直没入龙篱的心口。   那一剑太快,快得容青玄意想不到,当他反应过来时血水已然将龙篱的银袍浸透。   容青玄慌忙撤手,提着剑立在龙篱的身前,双眸微颤地盯着龙篱。   龙篱、他、他怎么不躲?   鲜红的血水直教容青玄头晕目眩,整条右臂都在不受控制地颤动着,骤然间将斩风剑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师尊,不要生气了。”龙篱凄婉道。   “让开。”容青玄面无表情,然而唇角与眉心都在剧烈的抖动着。   龙篱委屈地望了望容青玄,抬起手,将斩风剑的剑身握在了手中。   容青玄浑身一栗,脑中飞快闪过了一个可怕的想法,然而他尚来不及做什么龙篱便将锋利的剑身送进了自己的心口。   容青玄望着一寸寸没入龙篱心口的剑身四肢都软了,慌忙点了龙篱的定穴,将他鲜血淋漓的手从斩风剑上拿了下去。   “你疯了?”   “师尊……”龙篱红着眼道,“师尊可解气了?”   容青玄抖着手将斩风剑从龙篱心口拔了出来,期间数次崩溃,仿若那柄剑是从他心口抽出来的一样。   苦肉计?呵呵……   “宗主不必如此。”容青玄冷漠道,“我没有生气,你也没什么好让我生气的,告辞。”   说罢,提着剑冲出虚空之门。   龙篱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后紧紧闭上赤红如血的双眸。   飞出虚空之门的容青玄力竭了一般差点摔在地上。   与傅笙潇等人缠斗的玉无欢忙飞到容青玄身旁,捞他进怀中道:“青玄,你怎么样?”   容青玄的身体仍在微微颤抖着:“我没事,玉师兄……”容青玄抬眼看了看乌烟瘴气的寒星谷,“我拿到炼妖壶了,让蓝师妹不要恋战,赶快走。”   “你先告诉我有没有受伤。”玉无欢急道。   容青玄摇了摇头。   没有?没有怎地看上去这般虚弱。玉无欢未在追问什么,抬头看了看虚空之门出现的方向,微怒道:“蓝师妹,万阁主,咱们走!”   杀红了眼的蓝束心与万如之齐齐看了容青玄一眼,下令道:“撤!”   弟子们应声而归,魔族亦收了手,丹阳子忧心忡忡地望着半空,却迟迟不见龙篱的身影。   “尊主呢?尊主不会死了吧?尊主死了咱们怎么办啊?我能回老家吗?能回老家吗?哈哈哈哈!”梦常君又发起疯来,幽魂似得在丹阳子面前飘来飘去。   丹阳子惦念着龙篱,到底有些沉不住气,一脚踹开梦常君大步流星地走到容青玄面前:“龙篱呢?”   容青玄从玉无欢怀中直起身,眯着眼睛瞟了丹阳子两眼:“放心,你的尊主不过受了点皮外伤,没事的。”   “他受伤了,你却好端端的,炼妖壶也被你拿走了?”丹阳子咄咄相问。   玉无欢二话不说便将剑提了起来,蓝束心更是带着弟子一拥而上。   “妖畜!你还想打过是不是!天杀的王八蛋!一看见你这张脸老娘就来气!”蓝束心花样繁多的叱骂着丹阳子。   丹阳子不为所动,只神情复杂的盯着容青玄,容青玄也不与他客气,冷笑两声道:“是,炼妖壶被我拿走了,你若不服气,便到暮苍山来抢吧。”   丹阳子觑了觑眸。   容青玄又是笑笑,思索了片刻后走到丹阳子身前,语不传六耳:“丹阳子,暮苍山发生的一切,你当初既然瞒了龙篱,便请你一瞒到底,至于其他的事你想什么时候抖落出来便什么时候抖搂出来,不必左右掣肘,一切随君心意。”   说罢,退回玉无欢身前,在丹阳子寒冰一般的凛冽目光中离开了狼星谷。   有玉无欢的保护,容青玄安心睡去,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人到达了天枢阁。   修建于峦峰之上的天枢阁远远望去犹如仙楼,阁中一应景色都是由木头制成的,做工巧妙绝伦,惟妙惟肖,除了山石画廊,还有许多飞禽走兽,容青玄已然看到不下五只各色小鸟从眼前飞过,小鸟们活泼可爱,身姿小巧,甚至还能发出悦耳的鸣叫声。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早就听说天枢阁内藏尽天下稀奇之物,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容青玄忍不住叹道。   走在最前方带路的万如之笑笑道:”容峰主过誉啦,不过都是些小玩意,玩玩闹闹还行,真出了什么大事,这些木头是一点都帮不上忙,毫无用处。“   说着立在一座宝塔般的阁楼前,冲着容青玄等比了个请的手势:“岚吾君和白掌门就在里面,三位峰主请随我来吧。”   容青玄等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阁楼内,飘满了瓜果的清香。   想来万如之是个十分讲究的人,便是熏香也不用寻常的香薰香片,偏要用新鲜的果子,香果味嗅起来当真是神清气爽,若是没有看到坐在主位上的岚吾君,容青玄一定会更神清气爽些。   岚吾君身披妖娆富丽的紫袍,优雅地靠坐在回云纹木椅上,一壁闭目养神一壁吃葡萄,悠闲的一塌糊糊。白锦年与钟厌九一左一右坐在岚吾君身侧,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活像两尊木雕。   钟厌九见容青玄等来了,双目瞬间明亮,状如起死回生一般。他兴奋地朝容青玄挑了挑眉,进而用眼风扫了扫岚吾君,吐出舌头翻了个活灵活现的白眼。   容青玄忍住笑,与玉无欢和蓝束心齐齐向岚吾君问礼道:“见过岚吾君。”   向岚吾君行过礼后,这才与白锦年和钟厌九点了点。   岚吾君懒洋洋地睁开眼,细细打量了容青玄几眼,撇着嘴阴阳怪气道:“呦,这不是容峰主吗?好久不见啊。”   容青玄直起身,目光平静地盯着岚吾君:“好久不见,岚吾君。”   岚吾君一脸不怀好意的阴笑,丢下手中的葡萄,用帕子擦了擦手,故作狐疑地问:“容峰主何时出关的?既已出关为何还没和玉峰主完婚。”   容青玄闻言一顿,岚吾君此话当真刁钻,简直是当着众人的面给玉无欢难堪,忍了忍气正欲反驳,忽听一旁的玉无欢道:“青玄出关后身体一直不大好,我二人商量着待其身体康愈再行婚仪。”   “哦?是吗?”岚吾君讥诮一笑,“容峰主身体这么弱啊?不过是被诛邪剑的余威劈了一下,六年都没缓过来?这得叫玉峰主等到啥时候去?十年以后?百年以后?”   除了给容青玄医治的钟厌九与白锦年,世人皆以为他之所以闭关六年,是不慎遭遇诛邪剑反噬,容青玄自然不会多说什么,难得的是白锦年与钟厌九也选择了沉默,从来没有盘问过他什么。   事实上,即便他当时计划周详,若是白锦年派人去查,一定能查出蛛丝马迹。   而如今……   容青玄想想已然露出庐山真面路的龙篱,心道有些事只怕瞒不住了。   “容某的事,容某自有考量,便不劳岚吾君费心了。”   容青玄一点也不想和这货浪费时间,直接将炼妖壶召出捧在掌心,郑重道,“回禀掌门师兄与岚吾君,炼妖壶已经找到了。”   岚吾君的注意力立刻从容玉二人的婚事上转移到炼妖壶上来,他好奇而惊讶地望着容青玄手中的炼妖壶:“你们动作还真快,前些日子拿到了东皇钟,这便又找到了炼妖壶,看来诛杀邪魔封印百兽谷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容青玄的目光在听到那句“诛杀邪魔”时闪了闪,捧着炼妖壶送到白锦年面前,然而白锦年却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冷漠地望着容青玄手中的炼妖壶,仿佛在看自己情敌生下来的孩子。   “给我吧,给我吧,我去将炼妖壶收起来。”钟厌九快步走到容青玄面前,主动请缨,想要接过容青玄手中的炼妖壶,容青玄见白锦年没有异议,便转身将炼妖壶放在了钟厌九的手上,原本笑盈盈地钟厌九莫名面色一肃,接过容青玄手中的炼妖壶,二话不说快步走出了阁楼。   容青玄虚抬着捧过炼妖壶的双手,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不过不等他多想,便听岚吾君道:“现下就差崆峒印和神农鼎了,白掌门,神鹰教和缥缈宗如何了?“   白锦年终年无血色的面庞拂过一丝忧愁:“神鹰教依旧没有寻找到神农鼎的下落,缥缈宗亦是如此。”   “怎么这么慢。”岚吾君嫌弃道,“让他们动作快些,仙帝交代下来的事,万不能倦怠。”   “是。”白锦年应了声。   耍够了威风的岚吾君含笑而去。   岚吾君前脚一走,蓝束心后脚便骂:“仙帝交代下来的事?明明是掌门师兄想出的主意怎的摇身一变成了他盘龙谷的法令了!说是会派盘龙谷的弟子来助咱们夺取神器,结果派来的都是些酒囊饭袋,蛀虫似得在各大门派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简直不要脸!”   “束心。”白锦年微微皱了眉头,“稍安勿躁些吧。”   蓝束心气鼓鼓地闭了嘴,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大声道:“掌门师兄,你那诛邪剑可有失误的时候。”   “失误?”白锦年下意识地看向容青玄,容青玄则已是愣在原地。   玉无欢的脸面同样变得很难看,龙篱便是鬼面,鬼面即为鬼市之主,鬼市之主将容青玄困了那么久,期间发生了什么事,他想都不敢想……   玉无欢觉得脸上胀胀得疼,僵硬地走到容青玄身旁,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   容青玄转眸望住玉无欢,望着玉无欢那双柔情似水秀美非常的桃花眸,心中陡然升出一股愧疚之感。   “你们说话啊?”便是万如之都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古怪气息选择了闭嘴,与容青玄等同出一门的蓝束心却大喇喇地问,“就没人说说龙篱重生这件事吗?掌门,你知道吗?那孽畜便是鬼面!便是将华阳宫等收于囊中的鬼面!”   白锦年平静地听着蓝束心的话,见其说完了,这才道:“容师弟,你怎么样?”   容青玄被问得一脸莫名:“我很好啊。”   “你拿到炼妖壶,未受伤?”   容青玄尴尬地轻眨了几下眼睛,白锦年并不知道他进阶金丹的事,故而不敢相信一个筑基废柴可以顺利的拿到炼妖壶。   事实上,便是金丹期的容青玄无法顺利地从九目妖的手上拿走炼妖壶,究其缘由……应是龙篱助了他一臂之力。   容青玄不可控制地想起了龙篱指尖流淌的血,脸色瞬间就白了,玉无欢察觉有异,忙问:“青玄,你怎么样?”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容青玄揉了揉太阳穴。   “既是没事,便随我过来吧。”   白锦年起身踏上木阶上了二楼,容青玄不敢犹豫,忙跟了过去。   万如之给白锦年准备的房间清新素雅,与白锦年十分相称。   容青玄走进房间的瞬间,白锦年轻挥衣袖将房门紧紧带住,继而冷冰冰地问:“容师弟,事到如今,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容青玄怔立在地,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他慢慢走到白锦年身前,一掀衣袍跪了下去。   白锦年横了容青玄一眼:“你这是在干什么?”   容青玄低着头,惭愧而平静地说:“掌门师兄,青玄一时糊涂铸成大错,还请掌门师兄责罚。”   说罢,冲白锦年重重磕了个头。   他有千般理由也好,万般理由也好,如今在修真界挑起腥风血雨的大魔头,确实是他设计从诛邪剑的剑下救出来的。   “我就知道是你……”白锦年怅然道,“当日你主动请缨诛杀龙篱,我便觉得有些奇怪,因见你态度真诚便遂了你的意,事后你昏死在通天柱下,看上去似遭诛邪剑威力反噬,真相如何,我心中自有一杆称。”   听及往事,容青玄面如死灰。   白锦年垂眸望着容青玄道:“我今日叫你来,不是要责备你什么,事已至此悔恨已是无用,青玄,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可心中有数?”   容青玄闭了闭眼:“青玄再不叫师兄失望便是。”   白锦年哀然叹了口气,虚扶住容青玄:“起来吧。”   容青玄忙站了起来,不安地望了白锦年一眼,却见对方神情复杂地望着自己。   那目光中几分羡慕几分期许,还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古怪味道……没错,就是古怪,今日的白锦年太古怪了……   容青玄心中惴惴,却又不敢多问什么,白锦年可是大乘期的宗师,只差一步就能飞升成仙,碾死他个金丹跟玩一样。   “掌门师兄,鬼市如何了?”   他离开鬼市时,随口将鬼市交给了庄殊,虽然他的命令算不得什么命令,但庄殊那个实心眼的孩子一准会听他的话。   果然,只听白锦年道:“我本来想借机灭了鬼市,不想竟是见到庄少宫主,一时心软便……”   白锦年顿了顿:“鬼市多年来未曾作乱,我便暂且放了他们一马。”   好险好险……容青玄默默道:“他们当中有些人,确实罪不至死。”   白锦年抬头看了看容青玄,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了片刻后道:“青玄,你生来便是仙灵,修仙之路原就要比别人顺畅,他日若是我有什么闪失,暮苍山便全靠你和无欢了。”   听到后半句话的容青玄眉心一跳:“掌门师兄无端端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做什么?”   白锦年眸色微闪,垂眸不语。   他这般反应却令容青玄的心里愈发紧张了,白锦年是谁?玄门第一大派暮苍山的掌门啊,令人仰视的高岭之花,只差一步便飞升仙界了……等等,容青玄脑中灵光一闪,莫非白锦年将要渡劫,所以才这般心神不宁?以至于连后事都交代了?   原著中,与龙篱作对的人皆没落得好下场,身为暮苍山掌门的白锦年更是如此,容青玄如今一想到那个翻云覆雨的徒弟就头疼,悄然叹了口气,半跪在白锦年面前道:“掌门师兄是否将要飞升了,所以才心生忧虑?”   白锦年面色平静,未置可否。   容青玄又道:“师兄放心,待你渡劫之时青玄会拼力为你护法的。”   话音刚落,屋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了。   那人一进门便道:“师兄兄,我把炼妖壶收好了,你放心那……”   钟厌九说着说着愣在原地,因为他看到容青玄正半跪在白锦年面前,仰望着白锦年,动容地说着些什么。   钟厌九登时便傻了,容青玄同样傻了,他从钟厌九惊诧的目光中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这个动作看上去像极了在向白锦年求爱!   这玩笑可开不得。   容青玄忙站了起来,起身的瞬间不忘瞄了瞄白锦年,见鬼的是,白锦年那张终年如冰雪般的脸似乎红了红。   然而当容青玄在想确定那抹红时,白锦年已然恢复如常。   “容容,你、你也在啊。”钟厌九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个,要不我出去?”   “你待着。”白锦年忽然下令。   容青玄莫名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多余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我出去?”   这一次,白锦年没有吱声。   容青玄的多余感骤然翻了好几倍。   穿得好像只花孔雀的钟厌九尬笑了几声,同手同脚的晃悠到容青玄身前,笑眯眯地问:“容容,你是怎么拿到炼妖壶的?”   这个问题真他妈令人煎熬,容青玄敷衍道:“在大家的帮助下拿的,那个,我去找玉师兄坐坐,你们聊。”   便朝白锦年欠了欠身,离开了阁楼。   诡异感如风影般将他迅速包围。   怪,太奇怪了,怎么感觉哪里都怪怪的呢,容青玄一边头脑风暴一边漫无目的地朝外走,不知不觉间竟是踏入一片竹林。   之前踏入天枢阁的时候似乎并未看到这么大的一片竹林,容青玄半是好奇半是不解,提着心继续朝里走,待走到竹林尽头,赫然发现了一座竹楼。   一座与无名山上一模一样的竹楼!   作者有话要说:万更送达~感谢在2021-06-18?21:54:06~2021-06-19?18:5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姗姗来迟?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七章   那座无名山的竹楼绝不应该出现在此,容青玄心知有异正欲离开,忽而听到两声软绵绵的猫叫声。   “喵-喵-”   他不由停下脚步,定睛一瞧,竟是看见雪球在竹楼前跳来跳去,正追着一只蝴蝶玩耍。   许是察觉到了主人的到来,雪球追了一会蝴蝶后挠了挠脖子,扬着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扭一扭地跑向了容青玄,容青玄怔怔站在原地,直到雪球一边喵喵的叫着一边在他腿边撒娇似得蹭来蹭去,容青玄方才回过神来,俯身将雪球抱在怀中。   巴掌大小的雪球软得像一团棉花,眼睛圆溜溜,四个脚垫凉滑滑,容青玄轻轻摸了摸雪球的头,雪球立刻窝在他的掌心里,发出舒适的“咕噜咕噜”声。   好真实的感觉……   容青玄迷茫了,这到底是幻境还是现实,为何一切都这么真实呢?   迷茫不已的容青玄壮了壮胆子,抱着雪球正欲去竹楼里一探究竟,忽然间,整个竹林飞快旋转起来,容青玄反应不及脚底一晃险些摔倒在地,紧接着,天地倒转山崩地陷,竹楼和竹林一一消失不见,便是雪球也没了踪影。   容青玄暗道一声不好,用力掐破手指滴出一滴血来,却见那血水竟是向上飘去,越飘越远……   中计了!   容青玄望了望周围渐渐崩塌的地面,心知被困在了某一种幻术之中,他尚未想出破除幻境的办法,便被一道龙卷风卷住了身体,裹挟着他飞向高空。   被困在龙卷风中的容青玄努力睁开双目,奈何除了一片白茫茫的砂雾什么也看不见,细小的石粒时不时割过他的脸颊,不知划出了多少小口子。   容青玄忍无可忍,然而却对那龙卷风无可奈何,不止过了多久,龙卷风终于停了下来,绕着容青玄的身体飞了一周后消失不见。   容青玄咬牙切齿地睁大双眼,却见自己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山洞之中。   而他,则被困在了山洞内的一个法阵里。   容青玄一边收拾被风吹乱的衣服一边将散发着幽幽绿光的法阵打量了打量,除了瞧出这是个极厉害的法阵外什么都没打量出来,更别提想出将自己从这法阵中救出的办法了。他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朝法阵击出了一道灵焰,愕然发现周身灵力凝滞,竟是被法阵压制得连术法都使不出了。   这般刁钻的法阵,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布下的,容青玄抬头朝山洞外探了探,果然看到了一道修长冷峻的身影。   那人靠着崖壁,半张脸沐浴着阳光半张脸没入山洞的黑暗之中,见容青玄朝自己看了过来,淡淡道:“你猜到是我了?”   容青玄气不打一处来:“废话!除了你谁还会用这破阵将我从天枢阁掳来!”   这厮不光占了丹阳子的身体还用丹阳子的本事对付暮苍山的人,简直可恶!   “没错,就是我,这个山洞这个法阵,都是我给你准备的。”丹阳子淡淡道。   容青玄一听这话火气更大了:“杉泽君,哦不,应该叫圣父大人,好端端的,你把我掳来干什么?难不成要以我为人质逼我师兄将炼妖壶交给你?呵,如果你打着这样的算盘我劝你还是省省吧,我容青玄就是一死也不会给你当工具使。”   丹阳子闻言轻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请容峰主你在这山洞里面住几日,待龙篱顺利的拿到崆峒印和神农鼎,我自会送你回暮苍山。”   靠!这个丹阳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容青玄目光一凛:“这里是哪?”   丹阳子扬眸望向山洞外重峦叠嶂的山峰:“再往南走二十里便是缥缈峰了。”   缥缈峰?丹阳子将他抓到缥缈峰来了?容青玄眼珠儿一转:“崆峒印现世了?”   “是。”丹阳子毫不遮掩地回复,“眼下缥缈峰,天枢阁,暮苍山的人都在那里,和守护神器的神兽打得不可开交,待他们打累了我魔族便去坐享渔翁之利。”什么?!容青玄被丹阳子无耻的坦率恶心到了:“你可真卑鄙!”   丹阳子很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手段而已,谈不上卑鄙。”说着转过了身,对着容青玄道,“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要把你困在这了吧,你若是也赶到了缥缈峰,保不齐龙篱那个傻孩子又为你将神器拱手让人,我若再不加以制止,这个圣父未免做得太失职了。”   “拱手让人?”容青玄怒道,“丹阳子,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丹阳子眸色忽地一冷,“拜你所赐,龙篱又走火入魔了,我好不容易令他清醒过来,所以近些天我绝不能再让你出现在他眼前了,容青玄……”   丹阳子抄着手弯下腰,嫌恶地瞪着容青玄:“你可真讨厌。”   容青玄:“……”你他妈更讨厌!   说清楚来龙去脉的丹阳子觑了觑眼,转身离开了山洞。   “丹阳子!!”被丹阳子气歪了鼻子的容青玄怒叫着对方的名字,然而丹阳子一向如此,我行我素,冷面嘴毒,时时令人恨得牙痒痒,容青玄着实后悔当初与钟厌九将丹阳子从蛇灵山救出来,这货合该被蛇灵山上的蛇大卸八块五蛇分尸!   容青玄气冲冲地将丹阳子咒骂了许久许久,然而就算他拿出蓝束心骂人的功力来骂丹阳子,依然改变不了被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山洞中的事实。卑鄙就卑鄙,还说什么为了龙篱,龙篱……   他又走火入魔了吗?“   容青玄的心尖尖狠狠一抽,他赶忙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便沉沉闭了眼,盘膝入定运转了两个小周天,奈何心绪实在烦乱,入定也入得不踏实,琥珀色的清眸倏地睁开,扬手击出一道灵焰,可惜灵力停滞依旧,击打出的灵焰不过就是一团闪着白芒的雾团。   容青玄几乎将银牙咬碎,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外走,然而他才走出去一步,散发着绿芒的法阵便嗡鸣起来,无数根细长的丝线破土而出,围着容青玄织出了一张密不透风的阵网。   容青玄望着眨眼之间在身前织成的阵法,几欲吐出一口老血。   丹阳子啊丹阳子,你个天杀的狗畜生!   容青玄忍不住在心里又将丹阳子骂了个千千万万遍,他又是生气,又是着急,既担心白锦年等,又莫名牵挂着些别的什么东西,一颗心不得安宁,眼看着便要崩溃!   就在容青玄凌乱心烦的一塌糊涂的时候,山洞外又有了动静。   “姓容的,你还活着吗?”   容青玄闻声一愣,霜飞儿?   这似乎是霜飞儿的声音。   紧接着出现在山洞外的人影证实了容青玄的猜测,那一身红衣,妖娆艳丽的女子不是霜飞儿又是哪个!   霜飞儿身后依旧跟着她的小跟班傅笙潇,那傅笙潇恶狠狠地盯着容青玄,阴恻恻道:“少城主,你想见的人就在里面呢。”   霜飞儿斜扯着嘴角哼了一声,趾高气昂地走进了山洞。   容青玄面无表情地望着朝自己走来的霜飞儿与傅笙潇,心中一坠。   这二人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一准没好事。   霜飞儿每向容青玄逼近一步,脸色便黑下一分,待走到容青玄面前时,脸已是黑如锅底:“姓容的,咱们可真是好久不见。”   容青玄回想了一下上次见到霜飞儿还是在华阳宫,霜飞儿被引魔阵抓来为庄奉贤拔蛊,确实过去了许久许久,便点头应道:“不错,容某与霜姑娘确实好久不见了。”   霜飞儿美眸一瞪,森然道:“虽是好久不见,可姑奶奶我可是时时惦记着你呢!”   “哦?”容青玄重新盘坐在地上,打起精神与这魔女周璇,“愿闻其详。”   霜飞儿垂眸瞪着容青玄,眼底蕴出的绯红与她的一身红衣一样,她抬手拂了拂发髻间插戴着的红羽毛,阴阳怪气地说:“你毁了我的复活阵,掏了我的虚鼎,还把我抓到华阳宫企图害死我,这些便也罢了,你居然不知好歹地与本姑奶奶抢男人!姓容的,你也一把年纪,是棵老得不能再老的老葱了,居然这么不要脸勾引自己的徒弟,怎么,被徒弟草这件事令你上瘾吗?”   霜飞儿明明是在出言羞辱容青玄,自己却越骂越生气,骂到最后连声调都变了。   容青玄却一点也不生气,他自如地笑了笑,幽幽道:“被徒弟草这件事上不上瘾的容某也不知道,不过显然,没有被容某徒弟操到的少城主你,生气了。”   霜飞儿果然登时白了脸,恨恨地瞪着容青玄,怒气震得发上的红羽不住地上下飘摇:“容青玄,你这个老骚货!到底使用了什么手段令龙篱对你鬼迷心窍!我就不信了,我霜飞儿如花似玉美若天仙,居然比不过你这棵老葱!”   “少城主自然是如花似玉美若天仙,那便请少城主加油努力,争取早日摘得龙篱的心。”容青玄不疼不痒地说。   霜飞儿哼道:“他的心他的人早晚都是我的,不用你废话!我就是讨厌你!你明明要了他的命是他的仇人,他凭什么还那么敬你爱你,简直不可理喻!”   容青玄闻言不禁冷笑了出来,一手放在膝前,微俯着身子目光灼灼地仰视着霜飞儿:“是啊,我是他的仇人,霜姑娘才是他的恩人,那九死一生花可是魔族的宝物,霜姑娘都舍得拿出来救助龙篱,确实对龙篱大有恩德。”   霜飞儿洋洋得意:“那是自然。”   容青玄眸色一沉,哂笑着继续:“只是那九死一生花分明只对纯血的妖魔有用,龙篱只有一半魔血,不知霜姑娘用了什么巧妙的办法令九死一生花在龙篱身上起效呢?”   原本洋洋得意的霜飞儿刹那间面如白霜。   “你管我!我们魔族的事,用不着你一个外人置喙!”   “好吧。”容青玄从善如流,“如此,容某闭上嘴便是。”   霜飞儿怒视着微笑着望着自己的容青玄,心中又嫉又怒!便是这条祸世的九天玄蛇占据了龙篱的心!她要杀了他,杀了他!   霜飞儿越想越气,召出长鞭,咬着牙便要冲进法阵抽容青玄个千鞭百鞭以泄心头之恨,“少城主!”一直默默站在霜飞儿身后的傅笙潇忽地站了出来,拦住霜飞儿道,“少城主不必进入法阵,你忘了……”   忽地收了声,靠在霜飞儿耳边细细嘀咕了一番。   霜飞儿面上的神情一瞬间变得诡异起来,抖着肩膀嗤笑了一声,睨了傅笙潇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快动手啊。”   傅笙潇一脸谄媚地点了点头,指尖掐了个诀,闭住眼念念有词。   容青玄狐疑地望着霜飞儿二人,起初还没想到傅笙潇在做什么,然而当他看清傅笙潇指尖流淌出的粉色灵芒时,整个人都傻了。   他、他在催动碎骨销!   六年来,他在钟厌九的精心照拂下未再受过碎骨销发作之苦,可那碎骨销仅仅是被灵药压制着而已,并未祛除,是以随时可以在他体内兴风作浪!   偏偏容青玄被困在了法阵内,一点灵力都使不上,容青玄瞬间白了脸,想要保持风度地盘坐在地,奈何周身的骨头已然开始与他作对,细细密密地散发着令人难以忍耐的痛痒之感!   “那老贱人已经开始难受了,再催得狠一些!”霜飞儿恨不得替傅笙潇催动碎骨销,将容青玄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老贱人!你现在是不是很想被人干呐?”   容青玄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纳在袖中的双手紧攥成拳,手背上爬满青筋,剧烈的痛痒之感一浪一浪的冲刷过他的每一根神经,骨头仿佛都已经酥烂了,皮肉酸软不堪,小腹处更是熊熊燃烧着一团火,他感觉自己热的难受渴得难受,急需一个人将他拉入水中,否则,他只怕马上要被焚烧殆尽!   “瞧啊,他的脸都红了,耳朵尖沁满了血,额头不住冒冷汗呢。”霜飞儿一壁看一壁笑,得意的前仰后合,“哎呀呀,咱们得帮一帮这位容仙师啊,傅笙潇,你可有办法?”   “属下自然有办法好好帮一帮咱们亲爱的容仙师。”傅笙潇拍了拍手,立刻有魔修将三个小倌打扮的男子丢进了山洞。   容青玄只看了那三个小倌一眼,便连死得心都有了。   “呀!你把他们三个带来了?好玩好玩!”霜飞儿赞许地拍了拍傅笙潇的胳膊。   傅笙潇亦是一脸畅快的微笑:“少城主,属下这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自己干自己。”   “好啊好啊!快,快将他们三个丢进去!”   傅笙潇一把扯起那三人,带到了容青玄面前。   “容仙师,这三人傅某都调教好了,保证能把容仙师你伺候的欲仙欲死魂不守舍,待你被这三人轮着草干个的数遍之后,我看尊主还要不要你。”说着,将三个小倌推进了法阵。   身如烈火心如雪山的容青玄目眦欲裂地瞪着傅笙潇。   傅笙潇一脸的娇笑,他本就是女子般的样貌,如此笑起来竟是比身后的霜飞儿还要媚上几分:“你不必这样看着我,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正道狗扒了皮都是一样的可恶,尽情享受此刻的快乐吧。”   说罢仰头大笑起来。   那笑声如催化符一般唤醒了缩在法阵中的小倌,三人望着容青玄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炽热贪婪,褪去外衣,朝着容青玄爬了过去。   容青玄望着那三张与自己无比想象的脸几欲崩溃,好恶心的手段,好毒辣的心思!傅笙潇真不愧是合欢宗的宗主,连折磨敌人的方式都这么色情变态!   “滚!”容青玄厉声斥道,“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滚远点!”   然而那三人却似听不见容青玄的话一样,一个把玩起容青玄的头发,一个拨拉着容青玄的衣裳,一个抚摸着容青玄的双腿。   容青玄汗如雨下,他无法运灵,又承受着碎骨销的折磨,别说将面前三人杀死了,便是起身逃跑都做不到,更何况他逃也逃不出去!   难不成他容青玄今日当真要折在这对狗男女手上?妈的,他便是一头撞死在地也不能令他二人顺心如意,有本事便奸他的尸去吧!反正这具身体又不是他的!   容青玄如此决绝狠厉的想着,当真便要自裁,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雾飞旋而入,势如闪电一般将法阵中的三人震翻了出去。   三人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便齐齐断了气,霜飞儿与傅笙潇一愣,旋即被一道灵力勒住了脖子,悬挂在半空之中。   “尊、尊主……”傅笙潇低声呜咽,“饶、饶命……”   黑雾凌空一旋,轻轻落在容青玄身前。   容青玄面色苍白地望了那黑雾一眼,无言地低下了头。   龙篱……   龙篱的身形在容青玄低下头的一霎缓缓显现,他默不作声地望着同样沉默不语的容青玄,扬手撤去了困着容青玄的法阵。   灵力回归,容青玄赶忙去对付体内的碎骨销,龙篱静静地看了容青玄片刻,环视四周,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盯住了霜飞儿和傅笙潇。   霜飞儿和傅笙潇俱是一颤,尤其是傅笙潇,眼泪不住在眼眶中打转,俨然快哭了。   “少城主,你不是说尊主去缥缈宗了吗?我……”   傅笙潇支支吾吾,然而下一秒便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一条黑色的长鞭已然将他从上到下捆了个严严实实。   黑鞭灵光流转,闪电般一下接着一下在傅笙潇身上抽动着,傅笙潇惊惧地瞪着双眼,呜嚎乱叫起来。   一旁的霜飞儿战战兢兢:“你、你怎么来了?”   龙篱幽幽望着霜飞儿:“我不来,如何知道你二人背着我做下的好事。”   霜飞儿一下子便慌了,面上虽还能绷得住,眼神却不住地乱晃:“我做什么了?嗯?那容青玄是你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我杀他虐他都是应当应分的,龙篱,你不肯杀他便算了,为何要来阻拦我?”   “你是不想活了吗?”龙篱压根没有理会霜飞儿的话,“你若想陪着傅笙潇一起死,我可以成全你。”   说着,冷漠地朝霜飞儿扬起灵力爆闪的右手。   霜飞儿刷地白了脸,惊恐万状而又不服气地道:“龙篱你疯了!你敢杀我!你忘了你的命是谁救回来的了!”   龙篱高抬着右手,一动不动。   “龙篱!”霜飞儿嘶吼道,“我和我爹为你付出那么多!我爹甚至连不死城城主之位都给你了,是你自己不要的!如今不死城是你的,合欢宗是你的!我也是你的!你拥有这么多,为何就放不下一个容青玄!”   已然恢复了五成功力的容青玄猛地睁开眼睛。   他不等龙篱回答,召出斩风剑一跃而起,冲着傅笙潇下腹部便是一剑。   被黑鞭紧缚着的傅笙潇既不能躲避,又不能还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上掉下来了块肉,一块鲜血淋漓的肉。   霜飞儿瞪着眼睛望着掉在地上的肉块,心里一慌正要骂人壮胆,耳边猛地响起傅笙潇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啊——!!”   容青玄在傅笙潇的惨叫声中轻盈落地,抹去斩风剑上血转过头凉凉看了傅笙潇一眼。   傅笙潇痛得浑身抽搐,脸上乍青乍白,汗珠子一颗接着一颗往地上砸,一旁的霜飞儿同样吓得不轻,喘息了好一会难以置信地问:“傅笙潇,他、他把你的那玩意割了?”   “是,我把他的那玩意割了。”容青玄笑容淡淡,“霜姑娘,你说容某接下来这剑是割断他的喉咙,还是捅了他的眼睛?或是干脆将你们两个一块杀了。”   霜飞儿一脸愤懑:“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你当姑奶奶怕你不成?”   “既如此,容某便不客气了。”容青玄凛凛一笑,提着剑朝傅笙潇和霜飞儿刺了过去。   傅笙潇痛到失语,便是知晓即将命丧于容青玄剑下亦没有力气反抗,霜飞儿见容青玄当真要取他二人的命,慌不跌叫道:“龙篱!你快将他拦下!快点啊!”   龙篱默默地望着容青玄,像是在欣赏令人沉醉的风景。   这便是他的师尊,温柔时恬静如水,心狠时手段凌厉的师尊。   龙篱苍然一笑,心中半喜半涩,他当真是爱死了容青玄毒辣狠厉的模样。   那厢霜飞儿见自己求不得龙篱的帮助,恨得牙痒痒,只能带着哭腔叫道:“爹!爹!你快出来啊爹!再不出来女儿就要死了!”   “爹!爹爹救命!”   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容青玄的龙篱的体内忽然飞出一道蓝光。   容青玄手中斩风“噌”地一声响,竟是被一道无形无影的气墙所阻隔,容青玄慌忙调转剑身,飞至安全地带,以剑撑地半跪在地上。   即便已经远离气墙,斩风依然在容青玄手中轻颤不止,显然受到了重击,容青玄毕竟只恢复了一半功力,且碎骨销仍在体内叫嚣着,杀掉傅笙潇与霜飞儿已属不易,又如何奈何得了霜傲天。   “师尊!”一直没有和容青玄说话的龙篱总算叫了容青玄一声师尊。   容青玄浑身一颤。   再待下去,势必要与龙篱多做纠缠,罢了……此仇,他日再报!   便收起斩风剑,看也没看龙篱一眼,化成清风飞出了山洞。   虽拼尽了浑身的力气,碎骨销却依然在容青玄的身体内叫嚣着。   他必须马上见到钟厌九!立刻!马上!再耽搁下去怕是要爆体身亡!   好在那鸟不拉屎的山洞距离缥缈宗并不远,然而当容青玄飞到缥缈宗,悲伤地发现自己想的还是太乐观了。   此时的缥缈宗,早已化作一片火海。   一只威风凛凛的火凤盘踞在缥缈峰峰顶,不断向山下喷射着火球,山上山下聚满了各个门派的弟子,数不清的剑修在半空中飞来飞去,乌烟瘴气,俨然乱成了一团。   容青玄在天空中徘徊了许久,这才抓住一身穿黛色剑服的绛珠峰弟子道:“钟峰主可在山下?”   “容师叔?”女弟子立刻认出了容青玄,“容师叔你这是从哪来啊,师尊以为你失踪了急得不得了,派出好多弟子去寻您呢!”   容青玄这才发现自己无意之间拦下的女弟子居然是江玉婉,他忍耐着身上的不适,飞快解释道:“我没事,你师尊和钟师叔呢?”   “都在缥缈峰上呢。”江玉婉一张俏脸被焰火熏得黑漆漆的,“你火凤厉害的很,守着崆峒印不肯放呢!”   容青玄点点头,嘱咐了江玉婉一句“小心些”,御剑飞向了缥缈峰。   缥缈峰上猩红一片,到处都是直冲云天的火焰。   容青玄躲到一块滚烫的巨石后。觑目遥望着盘踞在缥缈峰峰顶,威风凛凛喷着火球的火凤,那妖物虽被唤做火凤,却和一般的凤凰一点也不一样,除了脑袋和脖子有些凤凰的样子,其余部位更像是一只麒麟。   可叹好好的一座仙气缭绕的缥缈峰,硬生生让那火凤喷成了火焰山,容青玄摇了摇头,正欲去寻钟厌九,忽被一人重重拍了下肩膀:“容容?”   容青玄大喜,转身一瞧,果然看到了钟厌九。   可怜钟厌九一身喜气洋洋的大红袍被满山的烟火染得黑一道灰一道,看起来脏兮兮的,一点美感也没有,容青玄忍不住道:“阿九,你怎的这般狼狈。”   “别提了,都是让那怪物喷的。”钟厌九说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忽地手上一顿,抬头瞪住容青玄,“诶?不对啊,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盘问起我来了?”   便正了正神色,道:“你去哪了?为何一声不吭的溜掉了,玉师兄急坏了你知不知道!你可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他该怎么办啊?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有点责任心!”   容青玄被钟厌九嘚嘚得一颗头两个大:“我没溜,我中计了。”   “中计?”钟厌九好奇的问,“什么计?谁算计得你?”   容青玄皱了皱眉,心道这个话题一聊起来岂不是没完没了,眼下当务之急是压制住他体内的碎骨销!   “阿九,你先别管那么多,我……”   容青玄话说一半,心脏猛地一缩,   蚀骨的痛痒感自心口阵阵涌出,飞速漫过四肢百骸,直教他叫苦不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碎骨销?”钟厌九忙将摇摇欲坠的容青玄揽在怀中,“容容,你身上的碎骨销犯了?”   容青玄蹙眉靠在钟厌九的肩膀上,痛苦道:“阿九,快!快一点!我要撑不住了!”   钟厌九连忙幻出一粒药丸,掰开容青玄的嘴巴塞了进去。   “要死了,我身上恰巧没带着你常吃的药,只有这粒百毒消,你权且忍耐着些,咱们找个地方为你注灵。”   钟厌九说着便要带容青玄离开缥缈峰,容青玄拦下钟厌九,虚弱地问:“这药能撑多久?”   “大概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掌门师兄和玉师兄呢?”容青玄又问。   钟厌九立刻忧心忡忡起来:“和那妖怪周璇呢,崆峒印就在它爪下。”   容青玄闻言蹙了蹙眉,崆峒印近在咫尺,以白锦年的性子,势必要将那神器拿下,只是那火凤战斗力如此彪悍,只怕能水漫金山的白娘子都奈何不得,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困顿中,火凤忽地发出了一声嘶鸣,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般躁动非常,不住地拍打着翅膀,大有携带崆峒印逃离之势,容青玄心道不妙,若这火凤当真跑了,他又该去何处寻找崆峒印?容青玄忙拉住钟厌九的手,带着他跳上斩风剑便要去援助白锦年,忽见天幕中撕开一道裂缝,紧接着,丹阳子率一众莫名从虚空之门踏出,黑云般笼罩在缥缈峰峰顶。   “丹、丹阳子?”钟厌九一眼认出了立于云头的丹阳子,“那不是丹阳子吗?他怎么和魔族的人混到一块去了?”   等着坐享渔翁之利的贼人来了!容青玄飞快解释:“他不是丹阳子,是夺了丹阳子的舍的杉泽君,阿九,咱们都被他骗了。”   撂下这句话的容青玄御剑而去。   半空中,白锦年手执诛邪压制着火凤无法从缥缈峰离开。   容青玄飞到白锦年身前,看了那震动着翅膀的火凤一眼:“师兄,崆峒印当真在那火凤脚下?”   白锦年回眸望了望容青玄,并未多问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魔族的人到了!”蓝束心并不关心容青玄失踪不失踪的问题,“也不知道万阁主和鹿宗主撑不撑得住,那丹阳……呸,那臭不要脸的杉泽君可是卑鄙的很。”   蓝束心话音刚落,便见数百只木虎拦在了魔军身前,每一只木虎都比真正的老虎大出去十倍不止,且各个威风勇猛,灵力鼎沛。   “万阁主还是太谦虚了,我瞧着那些木虎法力比我高强得多。”容青玄一边打趣一边扫了丹阳子一眼,丹阳子一双凤眸凌厉无比,一眨不眨,正是盯着火凤脚下的崆峒印。   这厮还真是对神器势在必得,容青玄暗暗咬了咬牙,低声在白锦年耳边道:“师兄,你看管好那凤凰,我去将崆峒印取来。”   “你?”白锦年蹙眉道,“那凤凰的眼睛锐利的很,别说是你了,便是我都无法靠近,你还是不要去冒险了。”   容青玄闻言一笑:“人过去当然会被那火凤发觉,可蛇就不一定。”   容青玄说着指尖捏了个诀:“若是玉师兄一会回来了,叫他帮我护法。”   说着化成一道白烟飞入云雾中。   当白烟穿出云雾落在缥缈峰上时,容青玄已然化出原身,变成了一条婴儿手臂粗细,一米来长的蛇。   他本可以将原身变得更小一些,可是身子越小力气便越小,他毕竟是要从火凤脚下夺取崆峒印的,必须留有余力。   山体早已被焰火烧的滚烫,容青玄一壁躲避着不断从山间滚落下火石,一壁飞速地朝山顶爬,待其好不容易爬上山峰,腹部已是被灼烧的血肉模糊。   容青玄忍着疼,小心翼翼地靠近火凤,果然,火凤并没有察觉到一条蛇的到来,它不断的闪动着翅膀,口中发出阵阵呜鸣,时刻准备着逃离缥缈峰。   而那已然脱离山体,悬在半空中的凤爪上,赫然躺着一面刻满回云纹的墨蓝色铜印,容青玄竖瞳一亮,迫不及待地爬到火凤尾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火凤爪下,一口吊住了崆峒印!   火凤的腹羽一下下的扫在容青玄的头顶,搞得容青玄痒得不得了,更令人着急的是那火凤将崆峒印抓得十分紧,容青玄用尽了浑身力气也没能将崆峒印从其爪下叼出来。   妈的!这死鸟!难不成非要他变成大蛇才肯松抓?   就在容青玄犹豫着要不要现出真身和火凤搏一搏时,一道黑雾徘徊在半空之中。   “师尊,你怎么走了?你不是要杀傅笙潇吗?人我给你带来了。”   空灵哀怨的声音伴随着龙篱的身形一并出现在容青玄面前,与龙篱一并出现的还有被容青玄阉了的傅笙潇。   傅笙潇已然奄奄一息,半睁着眼睛望了望四周,冷不丁看到了立在云端施法的白锦年,他陡然瞪大双眼,怔怔地望了白锦年许久,轻哂一笑,继而恢复了半死不活的状态。   “师尊,你听到阿篱的话了吗?”龙篱就浮在火凤的正前方,他既不惧怕火凤,也不关心崆峒印,只望着火凤爪下的黑蛇,“师尊,师尊?”   叫叫叫!叫魂呢?!   容器玄简直要被龙篱逼疯了!他招惹不起他,得罪不起他,如今想躲起来求个清净,对方却仍不肯放过他!   “孽畜!你将青玄藏到哪里去了?快将他交出来!”   玉无欢从天而降,忽地杀到龙篱身前,张嘴便是要与龙篱要人。   看来玉无欢尚不知晓他已经平安归来的事情,容青玄扬了扬头,试图让玉无欢看到自己,奈何玉无欢一双眼睛只紧紧地瞪着龙篱。   龙篱似笑非笑的看着玉无欢,目光极具复杂,他轰苍蝇似得将傅笙潇轰到一边,对着玉无欢道:“玉峰主,你来找我要人?”   “青玄呢?”玉无欢怒目圆睁,“你这孽畜究竟要纠缠青玄到几时?”   龙篱邪魅一笑,朝着容青玄望了望道:“我也不知道,总归,今日是不会放弃的。”   容青玄被龙篱神情又冰冷的目光看得寒毛倒竖,火凤似也察觉到了来人的危险,猛地一震双翅,竟是冲破了白锦年的压制飞了起来。   攀在凤爪上的容青玄旋即被带至半空,半条蛇身卡在凤爪上,半条蛇身垂在半空中,看上去十分危险,被火凤吸引去注意力的玉无欢总算发现了容青玄的存在,愣了一愣,慌忙朝容青玄飞了过去。   然而龙篱比他反应更快。   容青玄觑着竖瞳望着一黑一蓝朝自己飞快逼近的身影,心一横化出九天玄蛇的真身扑向崆峒印,总算将崆峒印夺在口中!   察觉到神器被盗的火凤惊怒不已,盘旋在半空中嘶鸣不止,胡乱喷射着火焰,崆峒印莫名在容青玄口中射出一道墨蓝灵光,灵光直冲云天,硬生生将布满天空的乌云逼散。   飞速向崖底坠落的容青玄只觉得嘴巴里满是血腥味,只怕在将那崆峒印咬一会,它便要瀑血而死了,他定睛瞧了瞧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玉无欢与龙篱,拼尽最后一口力气,将崆峒印甩给了玉无欢。   玉无欢赶忙接住了崆峒印,而龙篱则笔直地飞向了容青玄,他目光坚定,身影如风,容青玄虚望着不管不顾朝自己奔来的龙篱,心头蓦然一颤。   他默默地凝望了龙篱片刻,终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沉沉地闭上了双眼。   “青玄!”   容青玄听到玉无欢在叫自己,却无法回答,只知道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眼前似乎有墨蓝色的灵光闪过,紧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仿佛做了一个遥远而漫长的梦,梦中的他与龙篱乘坐着小船,在蔚蓝的大海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然而当他睁开眼睛时,只有一座光线昏暗的溶洞,与一个生死不明的龙篱。   作者有话要说:嗯,碎骨销呢。 第六十八章   最令容青玄绝望的是,他居然还是蛇身,且是九天玄蛇的真身。   趴在一块冰冰凉凉的溶石上的容青玄微微抬了抬头,遥望着自己的长尾巴焦虑又烦躁,此刻的他身长两米有余,便是尾巴尖也有碗口粗,全然是个庞然大物,而龙篱便一动不动地躺在它的尾巴上,乌发如铺开的绸缎般贴在他坚硬的鳞片上,羽睫微微阖动,乖巧得像总是在他脚边入睡的雪球一样。   容青玄不由蹙眉,虽然顶着个三角蛇头的他并没有眉毛可以动,但他还是下意识的这么做了,他力竭跌落山崖时,龙篱毫不犹豫地随他一起坠下,眼睁睁看着崆峒印擦肩而过却不为所动,仿佛这世间万物都抵不上一条黑漆漆的大蛇。   容青玄当真有些困苦,他已然打定了主意和龙篱恩断义绝,可龙篱若是一直这般苦苦纠缠,他该如何是好?   他宁愿被龙篱骗一千次伤一千次都不想再欠龙篱的情,债易清,情用何还?   容青玄心烦地卷了下尾巴,一个不小心扯到了龙篱的头发,龙篱吃痛的哼了一声,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容青玄蛇身一僵,瞬间便不敢动了,偏偏龙篱的头发仍缠在它的尾巴上,不得已,容青玄只得保持着尾巴尖上翘的姿势高冷地盯着龙篱。   龙篱睁开眼睛后下意识地打量了打量四周,继而眉心一皱,着急的在昏暗中寻找起了什么,转头间头发又被狠狠的扯了一下,这才发现了蛇尾巴的存在。   他望着又黑又粗的蛇尾一愣,猛地想起了什么,扬头一看,这才发现藏匿于黑暗之中的容青玄。   容青玄大半个蛇身都盘了起来,除了蛇尾巴,全身都缩进了身后的石壁里,龙篱半惊半喜地望着容青玄散发着幽幽青光的竖瞳,轻声道:“师尊,你醒了?”   容青玄没有答话,因为他压根说不出话。   他只能目光凶狠地瞪着龙篱,警告对方离自己远一点。   龙篱显然收到了这个信号,望了容青玄一会后便轻轻地将头发从蛇尾上解开了,温热的手指不经意间划过了冰凉的蛇尾,容青玄不由一颤,慌忙将尾巴也收进了石壁中。   他蜷缩起整个蛇身,眼一闭,头一歪,将自己掩藏了起来。   未找到出口前,他打算一直用这个姿势来面对龙篱,以防二人再生出无谓的纠缠。   “师尊是不想理会阿篱吗?”龙篱的声音一荡一荡地传入容青玄的耳中,“师尊不必如此,阿篱不会打扰师尊的,只要师尊平安无虞,阿篱便放心。”   容青玄缩了缩身子,未置可否。   龙篱望着冷漠的蛇身抿了抿唇角,跳下溶石在溶洞中转悠起来。   将他师徒二人困住的溶洞极大,目之所及到处都是钟乳石,水滴从石壁渗入,淌过钟乳石一滴滴落在地上,使得溶洞内到处都是水洼,有些水洼中甚至还有游鱼,自在地在水中游来游去,一点也不怕人。   “崆峒印居然将咱们送到这来了,此处昏暗湿冷,倒是与师尊甚合。”龙篱一边观赏着溶洞内的景色,一边自言自语。   “我瞧着这水洼够深够大,水也足够清澈,师尊若是喜欢可以到水中游一游,我看水里还有小鱼呐!”   容青玄烦躁地动了动蛇头,他与龙篱被崆峒印送到了这鬼地方不假,他二人眼下受困也是真,怎地龙篱那厮一点焦虑都没有,反倒在溶洞里观光游玩起来了。   他当真是读不懂龙篱的心,也懒得读,便继续一动不动地装睡。龙篱执着地自言自语了一会,终于没了动静。   总算落得清静的容青玄心中冷笑,如今的他一点也不愿意看龙篱示弱讨好的样子,他见识过龙篱狠厉的一面,见识过龙篱毒辣的一面,他明明不是什么良善的好人,何必假装人畜无害,当别人都是傻子么?   他闷不吭声的胡思乱想着,想得越多便越觉得洞中安静。龙篱已然许久没有发出声响了,他在干什么?难不成已经离开了?   这个想法令容青玄有一些心慌,他摇了摇了尾巴,故意发出了一些声响,却依旧没有听到龙篱的声音。   莫非龙篱真的离开了?   容青玄轻轻地松开了紧紧盘着的蛇身,抬头望向身后,却冷不丁对上了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   如同倒映着三千星河的乌眸对上容青玄青色竖瞳的一霎现出万丈光华:“师尊,你醒了?”   容青玄被龙篱吓得竖瞳一颤。   这该死的家伙什么时候守到他身边的!容青玄抖了抖蛇头,猛地朝龙篱张开巨口。   昏暗的溶洞中立刻出现了一道怒张着巨口的凶悍蛇影,然而被蛇影包围的龙篱却一点也不怕,他一脸平静地望着容青玄幽黑的蛇身,淡淡道:“师尊是预备吞了阿篱吗?”   容青玄不喜食人肉,更不会吃龙篱,立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意思地闭上了嘴,脸一别,向旁边的溶石挪了挪——他一点也不想和龙篱待在一块溶石上。   谁知它一动龙篱立刻惊叫道:“别动!”容青玄一愣,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龙篱,却见龙篱盯着自己的蛇身,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   容青玄竖瞳骤然拉成一条细线,戒备地盯着龙篱,直至对方半跪在自己身前,抬手抚住了他的腰腹。   虽然此时的容青玄找得到七寸找不到腰身,可他仍旧觉得龙篱在抚摸自己的腰,毕竟,那是龙篱抚摸过无数次的位置。   而这一次,容青玄莫名感受到了疼,因为他的腹上受伤了。   “师尊,你受伤了。”龙篱的手温温热热,触碰在裸露在外的粉肉上,倒也不觉得难受,可容青玄仍觉得百般不适,半张嘴凶了龙篱一下,用头顶开了龙篱的手。   “师尊,你受伤了怎么不告诉我呢?便是师尊再气阿篱再恨阿篱,也不该用自己的身体和阿篱置气啊!”   说着,掌心聚出一团灵焰,朝容青玄身上的伤口推了过去。   不愿承情的容青玄喉中发出“嘶嘶”的警告声,龙篱却置之不理,现实确实是如此,龙篱只有在愿意听容青玄话的时候是个乖徒弟,若他不愿意听容青玄的话,容青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到此,容青玄心头莫名涌起一股邪气,便张开大嘴叼住了龙篱的后颈。   冰凉的利齿咬在温热光滑的肌肤的一霎,二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龙篱的整个后颈都被容青玄咬在了嘴里,只要容青玄微微用力,就能轻而易举地咬断他这个逆徒的脖子,送他去和他娘相聚,可他却迟迟不忍下手,便轻咬着那玉颈,宛若将龙篱含在嘴里。   龙篱默默地替容青玄疗伤,任由那利齿钉在自己的后颈上,玄蛇压抑的喘息声缭绕在耳边,温热的气流不断的冲刷着他周身的血液,龙篱不由蹙紧了眉毛,凸起的喉结难耐地上下滚了滚。   待见那块粉肉上重新长出鳞片后,龙篱方才收回了手:“师尊,好了。”   容青玄瞳孔颤了颤,轻轻张开嘴巴,到底将龙篱松开了。   他垂眸望着一脸乖巧的龙篱,心中百转千回,然而一想到龙篱干得混账事,绕指柔立刻变成了百炼钢!   便瞪了龙篱一眼,又将自己盘了起来。   “师尊……”龙篱委屈地唤了容青玄一声,“师尊,你理理阿篱好不好。”   不好。容青玄心道。   “师尊,阿篱真的知道错了,师尊要阿篱怎样都行,只是不要不理阿篱,阿篱真的受不了……”   呵,你受不了我就能受得了?   “师尊……”   容青玄怒不可遏,猛地仰起头,想要躲到水下讨个清净,忽觉浑身一抖,紧接着整条蛇都轻颤了起来。   那股痛痒难当的,令人生不如死的可怕感觉先是缠上了他的尾巴,继而顺着尾巴尖一寸寸爬上蛇身,不多时便将他吞噬殆尽,拖入欲海炼狱,要他品尝烈火焚身的痛苦。容青玄难捱地痛吟着,不断地用蛇头撞击着崖壁,恨不得就此死过去!   “师尊?师尊你怎么了?”龙篱跳到容青玄身旁,圈住容青玄道,“师尊!你哪里不舒服?你……”   龙篱望着容青玄渐渐涣散的竖瞳一怔:“碎骨销?师尊,你身上的碎骨销犯了?”   容青玄无法也无力回答龙篱的话,他受崆峒印反噬,连人身都变不回去更别说压制碎骨销了!是他疏忽了钟厌九的话,那解药只起一个时辰的效用,现下他、他、他该怎么办!   又是一股剧烈的痛麻之感搅过全身,容青玄张开大嘴发出一声惨叫,挥舞蛇尾,轰断了数根钟乳石。   “师尊!师尊!”龙篱用力按下躁动不安的容青玄,额上全是冷汗,他知道容青玄在忍受什么样的痛苦,也知道替容青玄纾解的办法,可容青玄,容青玄现在是一条蛇啊!   蛇……九天玄蛇……   龙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一个地方,果然看到了他想要寻找到的东西。   靠近的蛇尾的地方,隐约有一道小缝。   许是因容青玄体内碎骨销的刺激,那道小缝微微打开,隐约可见内壁粉嫩的蛇肉,龙篱抬起手,轻轻按住那道细缝。   察觉到有人在碰触自己的容青玄浑身一激灵。   疯狂摆动着的蛇尾更是猛烈地颤动了一番,若察觉到水源的枯枝一般缠上了龙篱的手。   容青玄咬牙切齿地望着自己的尾巴。   九天玄蛇,蛇身体天生阴阳同生。   然而当他化身为人时,便只能拥有一种性别,做男做女,全凭自己喜好,可当它幻化为玄蛇时,情况便会复杂一些……   显然龙篱对此十分了解,并且已经找到了那个位置。   容青玄的心里陡然升出了一股比碎骨销发作还要可怕的念头,他当人被龙篱上便罢了,如今落难变回原身,竟难不成还要被龙篱搞?!   不行!绝对不行!太羞耻了!   容青玄拼力与本能抵抗,逼得蛇尾松开了龙篱的手,正细细摩挲着蛇尾的龙篱一顿,慌忙将蛇尾捞回怀里,紧紧抱住。   “师尊……”龙篱颤声道,“你别怕,阿篱不会害你。”   再次获得慰藉的蛇尾贪婪地缠上龙篱的腰身,尾巴尖在龙篱颈上扫来扫去,不住示好引诱,容青玄要崩溃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这具蛇身,灵魂与身体完全在两个世界,无论他的心如何抗拒如何抵触,这具发了狂的蛇体依旧会违逆他的心意,往龙篱的身上凑。   它与龙篱那般亲近,仿佛见到了自己多年未曾相见的爱人一样。   而龙篱同样无比爱怜那条蛇尾,一点都不感到恐怖惧怕,他一壁轻抚着蛇尾一壁将手指探向那道细缝,并在玄蛇幽冷惊恐而又无助的目光中褪去了衣衫。   龙篱将玄袍轻轻盖在容青玄的头上,遮住了那双诡异的竖瞳,容青玄不明所以,晃动着蛇头想要将玄袍甩掉,忽觉身体一烫,体内奔腾的热流刹那间涌向蛇尾,蚀骨的灼热令他头晕目眩,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盖着玄袍的蛇头不安地左右晃了晃后坠落在地,在一片淡淡的兰蝶花香的笼罩下轻轻摇晃,他微眯着竖瞳,迷蒙中仿佛看了一个正在被丈夫撷取的盖着盖头的新娘……   在水洼中嬉戏的小鱼被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异响声惊扰,齐齐沉入湖底,许久许久都没有冒出水面。   不知过了多久,久的容青玄都有些恍惚了,那股要将他焚烧炼化的诡异痛楚才彻底消失。   被碎骨销和龙篱折腾了个够的容青玄气息奄奄地靠在崖壁上,他的上半身莫名恢复了人身,下半身却还是蛇的模样,半人半蛇的样子令他心力憔悴,恨不能原地去世。   这算是什么意思?做人便做人做蛇便做蛇,人不人蛇不蛇的是要闹哪样?此刻的他宁愿做蛇将龙篱狠狠抽一顿后沉入水底不见天日,也不想顶着一脸潮红的面庞与龙篱面面相觑。   龙篱半裸着上身,紧挨着容青玄的尾巴盘膝而坐,目光沉沉地望着容青玄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容青玄心里别提多别扭了,天杀的傅笙潇,天杀的碎骨销!令他做了蛇也不得安宁,平白受了这一遭……   呔!不说也罢!   他一个□□的心里都别扭成了这样,只怕干他的那位更是痛苦,容青玄虽被龙篱折腾的要死,心里却隐隐有些愧疚,万一龙篱因为这段难以启齿的日蛇经历造成了心理阴影,以至日后对这事提不起兴致,那该怎么办啊……   不过,回忆起适才龙篱的种种表现,他似乎……似乎乐在其中?   呔!呔!呔!   就在容青玄纠结得死去活来,忧愁得一塌糊涂之时,龙篱忽然张开双臂,将长长蛇尾抱在了怀里。   容青玄悚然一惊,直起身道:“龙篱,你干什么?”   龙篱抚了抚冰凉的蛇尾,冲着容青玄微微一笑:“师尊,我喜欢你的尾巴,它亦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芜湖~ 第六十九章   容青玄望着龙篱眼中的笑意生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它轻轻扭动腰肢将蛇尾从龙篱怀中抽了出来,冷漠地闭上眼睛。   眼不见为净,何况他实在窘迫,压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龙篱。   凶他打他吗?人家毕竟才救回他一条命。和好如初吗?他们之间鸿沟宛若天堑,岂是能轻而易举的跨过去的。   事实上,容青玄早已不清楚他与龙篱之间到底是谁欠谁比较多。   他想去计较,却又发现那一切似乎并不重要。   人心复杂,做人也好做蛇也好,都太难了。   顺着钟乳石落下的水珠滴答滴答的响,四周越是安静,那滴答声便越是清晰,容青玄的心便越是烦躁,因为他的耳边又没了龙篱的动静。   他简直烦死了自己的这份矫情,龙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时,他嫌烦,龙篱没了动静,他更烦。   龙篱……他在干什么?   他是又悄悄的凑到了自己身边,等待着他忽然之间睁开眼睛,然后甜甜地问他一句,师尊,你醒了?   容青玄的心口上传来密密实实的针扎般的疼,到底拗不过自己的心意,缓缓将眼睛睁开了。   然而,他预想中的画面却没有出现。   龙篱并没有悄悄凑到他身前,并没有静静地望着他的眉眼,而是一腿伸直一腿蜷缩,虚弱地靠在崖壁上。   他的头微微仰着,修长的脖颈一览无余,头顶钟乳石落下的水滴一滴滴落在他锋利的下颌上,顺着凸起的喉结一路蔓延下去,抚过他胸口上长长的剑痕,继而消失在精健的腹肌之间。   容青玄望着龙篱胸口的剑痕浑身一凛。   那是斩风剑在龙篱身上留下的痕迹。   他当时气龙篱气得要死,是以那一剑并未留情,即便他及时地将斩风剑从龙篱胸口拔了出来,却仍旧将龙篱伤的不轻。   虽是皮外伤,只怕依旧要了龙篱半条命。   容青玄心头又是一抽,仿佛在他身上也有一道与龙篱一模一样的伤痕。   “龙篱?”容青玄试着呼唤龙篱的名字,“你,睡着了?”   龙篱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容青玄的话。   容青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与龙篱是遭到崆峒印的反噬所以才来到这座溶洞的,他既然因受反噬连人形都变不回,龙篱势必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甚至因为了保护他,受到的影响更重。   偏偏他的碎骨销又犯了,龙篱耗尽精血与其双修,将自己的灵力渡给了他,不然,他只怕连半人半蛇都做不了。   龙篱,他该不会病了吧……   容青玄不由蹙了蹙眉,移动蛇身凑到了龙篱身旁。   龙篱依旧紧闭着双眼,面色惨白,呼吸异常微弱。他搭在膝头的右手随着容青玄的靠近而动了动,金线穿成的红铃铛叮当一声响,在偌大的溶洞中来来回回地回荡。   容青玄的心随着铃铛声咯噔了一下,顿在原地未敢再上前,待确定龙篱依旧昏迷着,并没有要清醒过来的意思,这才继续靠近,直到衣袖擦在了龙篱的光裸的胸膛上。   他情难自持地又将龙篱胸口的那道伤痕望了望,意外发现除了那道暗红色的剑痕,龙篱的腰上背上胳膊上,遍布着深深浅浅的青紫伤痕,观其形状,竟像是用指甲抓出来的模样。   他猛然间想到丹阳子说过的话——龙篱又走火入魔了,拜他所赐。   而龙篱每每发狂之时,总有自虐之举……   容青玄一颗心飞速荡到谷底,他不敢也无法想象龙篱自残时的画面,但凡多想一点他都受不了,可丹阳子却一直陪在龙篱身边,看着龙篱发狂自虐,也不知丹阳子当时的心情如何,是不是恨不得立刻杀到暮苍山,将他活剐了……   容青玄默了默,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龙篱胸口上的伤痕,他的动作那样轻,可龙篱依旧感受到了,痛楚地皱了皱眉,口中呢喃道:“师尊……”   师尊……   便是他说一千遍一万遍要与龙篱恩断义绝,要龙篱别再叫他师尊,只怕龙篱也不会听的。   他本就不是乖巧的徒弟,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阿篱……”容青玄声音莫名有些沙哑,“你怎么样了?”   “我……”龙篱似乎是在呓语,无意识的回复着容青玄,人却根本没有清醒过来。   龙篱的身体很是有些滚烫,容青玄忙在他额上搭了搭手,不想竟是触摸到一层薄薄的冷汗。   而冷汗之下的额头烫得几乎吓人。   “阿篱?”容青玄忙将龙篱扶了起来,抱在怀中不住地呼唤,“阿篱,阿篱你听得到师尊的声音吗?阿篱?阿篱?”   终于,那双紧紧闭着的乌眸缓缓睁开,迷蒙幽冷地望了容青玄一眼:“师尊……”   说罢,再一次沉沉闭上双眼。   “阿篱??”容青玄轻轻拍了拍龙篱的脸,发觉龙篱已经昏过去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容青玄焦急地望了望四周,然而除了一根根雪白的钟乳石与黑漆漆的崖壁什么都看不到,他用蛇尾巴卷着龙篱,将他拖到最大的一根钟乳石下,借着微弱的亮光捏开龙篱的嘴巴,逼着龙篱饮下了自钟乳石上淌下的水。   待龙篱的嘴唇不再惨白,恢复了些许血色,容青玄方带着龙篱躺在了一块相对干燥的溶石上,他用冰凉的蛇尾卷着龙篱滚烫的身体,尾巴尖则搭在龙篱的额头上,龙篱舒服的呻吟了两声,抱紧蛇尾,沉沉入睡。   容青玄温柔地注视着乖巧抱着自己尾巴入睡的龙篱,不由想起龙篱与他□□后说的那句话——师尊,我喜欢你的尾巴,它亦喜欢我。   大概,大概他的尾巴是真的喜欢龙篱吧。   容青玄将龙篱的玄袍披在他身上,一手轻揽着龙篱的肩膀,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数日不曾安眠的容青玄难得在这昏暗潮湿的溶洞中睡了一个好觉。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溶洞中的光芒竟是又暗了许多。   大概外面已经天黑了吧,容青玄猜测着,他直了直僵硬不堪的腰身,下意识地朝尾巴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的尾巴居然消失了,更令他震惊的时,趴在他尾巴上睡觉的龙篱也不见了!   容青玄悚然一惊,急喘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却被一人圈住了肩膀,拉了出去。   “师尊……”紧紧抱着他的人在他耳边道,“你醒了?”   容青玄一颗心飞上又荡下,钟摆似得在胸腔内摇摆个不停,他定了定神,转头瞧了瞧身侧之人,不出意外地对上了龙篱那双神色淡淡又深情的乌眸。   龙篱衣冠整齐,面色如常,想来已是痊愈,他默默地凝望着容青玄,微微一笑:“师尊,你说话啊,这么看着阿篱做什么?”   说话?他该说什么话?   容青玄这才知道自己是从龙篱的怀中苏醒过来的,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一直依偎在一起,且不知依偎了多久……   容青玄莫名有些恼怒,龙篱究竟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醒过来了为什么不吱声?干嘛一声不响的将他拥入怀里,扮出一副甜蜜依恋的样子。   容青玄不作声地剜了龙篱一眼,作势便要推开龙篱与他划清界限,谁知龙篱竟牢牢抱着容青玄,根本不给容青玄离开的机会。   “你干什么?你松开我!”容青玄恼了。   龙篱微笑着不肯松手:“莫非师尊还不清楚,若不是龙篱肯放过师尊,师尊哪一次能逃得了?”   “你!”容青玄恼羞成怒,扬起手便要甩龙篱一巴掌。   偏偏那冰冷的手掌在靠近龙篱略带哀伤的面庞时迟疑的不肯落下去,容青玄不由一愣,他做蛇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怎的做人时也会这样。   他望着自己不自觉停在龙篱面颊前的手迷茫的出神,龙篱却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继而握住他的手腕,伸开五指贴合住他的掌心,十指交扣将容青玄猛地拉入怀抱。   “龙篱!”容青玄在龙篱的怀中奋力挣扎,“你这孽徒!你给我松手!”   龙篱紧紧禁锢着容青玄,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胸膛一样:“师尊……”龙篱将容青玄的头压进自己的肩窝,下巴抵在容青玄的头顶道,“师尊,你别动,你别挣扎,阿篱只想抱抱你,阿篱什么也不会做。”   容青玄仍旧挣扎个不住,奈何无论他怎样挣扎,龙篱始终紧抱着他不放。   终于,容青玄累了倦了,便无力地靠在龙篱的肩头,闭着眼,任由龙篱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头发。   “师尊……”龙篱呢喃道,“阿篱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容青玄睫毛一颤。   同样的问题,他也想问问龙篱。   他又该拿龙篱怎么办?   “师尊,你真的、真的好生令人无奈,心软温柔是你,心狠绝情是你,肯原谅阿篱过错的是你,绝不肯饶恕阿篱的还是你……师尊……”龙篱亲昵而无奈地蹭了蹭容青玄的头发,“你到底如何才能原谅我?难不成,真的要阿篱的命么?阿篱自知有错,死不足惜,可那样阿篱就永永远远离开师尊了,阿篱舍不得师尊,师尊便真的舍得阿篱么?”   容青玄紧闭着的双眼漫出一丝水雾。   死?不,他从一开始就不要龙篱死,他要他们两个活着,好好的活着……   可如今的龙篱是那样危险,那样的捉摸不定,乖巧柔顺是他,狠厉阴鸷是他,他根本把控不了这个小徒弟……   “龙篱,你总牵扯着我做什么?你不是要做这六界最强之人?不是要登顶人极,让盘龙谷匍匐在你脚下么?”容青玄温吞道。   龙篱的眼睛倏而一亮,用脸颊在容青玄的耳朵上轻蹭了一下,默默道:“可如果阿篱失去了师尊,要这登顶人极的地位又有什么用,又有什么意义?师尊,阿篱想保护你啊,想要你啊……”   容青玄周身一颤。   虽然一早便猜到了龙篱对自己的心思,可当龙篱清楚坦率的说出来时,容青玄一颗心终究还是慌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慌什么,大概是惧怕吧,毕竟他从一开始便只是想在大佬的手下保住一条小命,却从未想过当大佬的老婆啊。   他若成了龙篱的老婆,白如梦、江玉婉、霜飞儿以及那位玲珑公主岂非要孤独终老?   这也太疯狂了……容青玄果断从龙篱的怀中挣扎出来,冷了冷脸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龙篱倒也没将容青玄按回在自己怀中,只是拉住他的右手,深情款款却又略带威胁地说:“师尊,阿篱看不透师尊对阿篱的心思,亦不敢多求什么。总之若日后能打动师尊,与师尊两情相悦携手一生最好不过,若师尊不为阿篱动心,阿篱别无他法,只能将师尊强行留在自己身边……”   “你!!!”见过土匪抢人,没见过土匪抢人前还通报一声的,容青玄怒不可遏,“你做梦!”   龙篱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   莫名其妙,简直是莫名其妙!   容青玄翻身跳下溶石,却猛地被一人揽住腰身,紧接着被押在一块凸起的崖石上,被那人攥住了下颌。   “龙篱!”容青玄自然知道来人是龙篱,心中怒火丛生,“你……”   话未说完,便被龙篱以口封唇,抵在崖石上吻了个天昏地暗。   龙篱的吻霸道缠绵,如雨般紧密落下,连喘息的机会都不肯赏赐给容青玄,势必要容青玄不住娇喘,面色潮红,双腿发软无力,一副将要窒息的模样。如此被撷取了许久,久到容青玄都有些站不住了,龙篱这才松开了他。   可龙篱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容青玄,他一手支在容青玄的头顶,一手捻过容青玄微肿的双唇,勾唇一笑,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颈上轻啄了几下。   容青玄叫苦不迭,别着脸躲避着龙篱的吻,可龙篱一向是容青玄越抗拒越兴奋,硬生生按住容青玄的后脑再次缠缠绵绵地吻了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对方。   容青玄已然筋疲力尽,靠着崖壁喘息了许久,抖着手甩了龙篱两巴掌:“孽畜!”   龙篱飞快地闭起眼睛,生受了容青玄这两巴掌,不多时嘴角便淌出了血。   龙篱勾唇一笑,一脸邪佞地抹去嘴角的鲜血,探入口中吸吮干净。   容青玄望着身前狠厉中透着一股子邪魅的龙篱,心脏砰砰直跳。   “师尊可还生气?要不要再打阿篱两巴掌?”龙篱一脸认真道。   容青玄双目一瞪:“你给我滚!”   龙篱目光哀然地笑笑:“阿篱会滚的,待阿篱将师尊从这个溶洞救出去,自会滚的。”   说罢,当真在溶洞里寻寻觅觅起来,似在查找出口。   容青玄觑目瞧了瞧龙篱在溶洞中寻寻觅觅的身影,合眸抚了抚胸口。   他确实应该赶快离开这里,不然的话指不定会被龙篱折磨成什么样。   便暂时按下了心中的邪火,陪着龙篱寻找溶洞的出口。   这个不停滴答着水珠的溶洞大得可怕,崖壁与崖壁之间严丝合缝,别说洞口了,连道宽一些的崖缝都没有,容青玄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可容他和龙篱钻出去的地方,倒是被淋了一身的水。   他郁闷地站在一根硕大的钟乳石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冷不丁发现自己的手指上染上了大片墨迹。   糟糕,钟厌九给他的药膏居然被水化掉了!   容青玄赶忙拉过一缕头发看了看,就在他专心致志地检查着自己的头发时,忽被人搭了搭肩膀,耳边随即响起龙篱的声音:“师尊,你干嘛呢?”   容青玄手中一顿,将头发甩至背后回过头来道:“你干什么?”   龙篱诧异而好奇地望着容青玄的双眼:“师尊,你干嘛这么紧张,阿篱不过是看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出神,过来看看你在干什么,没有别的意思。”   容青玄长舒一口气,好在他的发上只是掉了些颜色,并没有显现出白发来,不然的话势必又要与龙篱纠缠解释一番。   “你找到出口了吗?”容青玄忙转移话题。   龙篱狐疑地打量了容青玄一会,这才道:“没有,师尊,咱们只能硬闯了。”   “硬闯?”   容青玄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办法,只是他灵力尚未恢复,龙篱遭受反噬又病了一场,想要冲破这座溶洞谈何容易。   “你确定要这么做?”龙篱试探地问。   “不然呢?”龙篱笑笑,“我倒是不介意和师尊在这溶洞中无休无止地生活下去,只是怕师尊受不了。”   容青玄确实受不了,便道:“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要做就快些做。”   “好。那便请师尊离远些,阿篱怕误伤到师尊。”   容青玄在龙篱冰冷而又缠绵的目光中低下头,转身退到了一边。   龙篱冲着容青玄露出了一个清甜的微笑,从容不迫地走到一面凹凸不平的崖壁前,缓缓抬起双手。   耀目的灵光若两团熊熊燃烧的雀蓝火焰在龙篱双掌间凝聚。   昏暗的溶洞刹那间被灵焰点亮,便是容青玄的身上也染上了一袭薄薄的雀蓝色,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龙篱的背影,但见龙篱整个人都漫入了灵焰之中,而他身前的崖壁则在灵焰得照耀下崩裂出数道细小的裂缝。   紧接着,整个溶洞都摇晃起来,悬挂在崖壁上的钟石乳摇摇欲坠,似随时都会落下。   容青玄微微张开双臂保持着平衡,焦急地望着龙篱,试图运转灵力来帮一帮他,奈何周身灵力凝滞,根本使不出法术来。   就在容青玄一筹莫展,茫然无措之时,只见龙篱掌心中的灵焰忽地冲向崖壁,势如破竹般在在崖壁上轰出一个巨洞。   受到重击的溶洞更加猛烈的摇晃起来,钟乳石一根接着一根摔落在地,变成一块块碎石,容青玄左躲右闪,慌乱中被一根银链缠住了手腕,进而被拉扯到龙篱身旁。   龙篱二话不说抱紧容青玄,带着容青玄冲了出去。   溶洞外,乌云密布,雷鸣阵阵。   龙篱带着容青玄飞至山顶,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四周,却不知此处是何地方,容青玄心有余悸:“咱们出来了。”   “是,出来了。”龙篱已经紧紧抱着容青玄,“师尊,你可有受伤?”   容青玄摇摇头:“你呢?”   “阿篱没事。”说着,重重咳嗽了一声。   容青玄忙扬头看向身旁的龙篱,夜幕之下,龙篱一张脸近乎苍白,唇瓣都是青的,容青玄一颤:“你耗损太多灵力了。”   龙篱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龙篱没事的,师尊不用担心。”   容青玄凝眉望着龙篱,一颗心七上八下,先是中了一剑,紧接着走火入魔,又遭崆峒印反噬,继而在溶洞中耗费大量灵力,无事?怎能无事?   他尚未冲破体内的封印,还未修成金刚不坏之身,与所有人一样会伤会痛,会战陨。   “反正我们已经冲出来了,你不如先歇歇吧。”容青玄淡淡道。   龙篱听罢双眸一亮,欣喜而又狡黠道:“师尊是在关心阿篱吗?”   容青玄立刻又恼了,绷着脸,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忽然,天空砸下一道惊雷,硬生生将容龙二人脚下的山谷点燃了。   “天雷?”龙篱狐疑地望着头顶乌云翻滚,雷鸣声声的夜空,“莫非有人在渡劫?”   渡劫?   容青玄不知怎的心慌了一下,龙篱有所察觉,忙问:“师尊,你怎么了?”   容青玄有些紧张地望着头顶一道接着一道闪过去的,仿佛将要天空轰出个巨坑来的天雷忽地响起一件事——他屡次飞升都没有渡雷劫!   纵然这天雷不是冲着他来的,然而既然叫他遇上了,势必会遭雷刑,龙篱同样如此!   意识到这一点的容青玄火急火燎道:“龙篱!离开这里,快!”   龙篱愣了愣,恍惚了片刻后明白了过来:“师尊,这天雷是冲着你我师徒来的?”   “我也不知道是谁在渡劫,既然咱们师徒遇到了,只怕是逃不过……”   容青玄话音刚落,一道狰狞天雷从天而降,冲着容青玄劈了下来。   容青玄下意识的将龙篱推到了身后,然而龙篱比他反应更快,不管不顾地扑到容青玄身前抱住了他,用肩膀挡住了他的双眼。   天雷呼啸而至,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山谷都震颤起来。   容青玄感觉耳膜都被震穿了,大脑嗡鸣不止,双眼飞速充血似乎要在眼眶中爆裂,他紧紧抱着龙篱,却觉得龙篱似乎从他的双臂间一点一点滑了下去,一颗心旋即碎成了渣,他颤抖得睁开双眼,却见龙篱七窍渗血,头发和衣服尽数飘散,若一只被狂风蹂躏到破碎的风筝。   他纸一般轻盈地从容青玄手中滑落,坠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我儿实惨~ 第七十章   “龙篱!”容青玄惊吼一声,追着龙篱飞下山崖。   茫茫山宇间,一白一黑两道身影齐齐坠落。   天雷一道接着一道在容青玄头顶炸响,不多时,空中便下起了瓢泼大雨,容青玄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牢牢望着那抹玄影,生怕一个疏忽便与其天地永隔。渐渐的,他察觉到自己手脚有了力气,气海丹田亦充盈鼎沛起来,容青玄心中大喜,慌忙召出斩风剑冲破道道雨帘御风而下,将龙篱虚弱的身体捞在怀中。   “阿篱!”容青玄抱着浑身湿透的龙篱失魂落魄的大叫,“阿篱!你醒醒!你醒醒!”   龙篱枕在容青玄的肩头一动不动,雨水打湿了他苍白俊美的面孔,亦冲喜掉了龙篱身上的血迹,他华美的玄袍已然变成了一块块碎布,乌发尽散,一缕缕缠在容青玄的手臂上,不住地淌着雨水。   他是那般虚弱,虚弱的无法睁开眼睛去看一看他最爱的师尊。   容青玄望着如此凄惨的龙篱,心底化成一片泥泞,情不自禁抱紧了龙篱,将冰凉的面颊贴在了龙篱的额头上。   别死,龙篱,千万不要死……   当斩风剑带着二人稳稳落在山谷的时候,大雨总算停止了。   惨白的月亮随着渐渐明亮的天空坠入西山,新的一天来临了。   容青玄抱着龙篱坐在山谷中,心如死了一般的安静,他不知龙篱伤在哪里,却知龙篱伤得极重,那可是天雷啊,本该落在他身上的天雷……   他垂眸望着在自己怀中安眠的龙篱,连舌尖都泛起了苦涩,忍不住在他耳边一次次呼唤:“阿篱?阿篱?”   你理理师尊好不好……   师尊不生你气了,师尊知道你会乖的,余生那么长,那么苦,我们师徒一起熬下去……   容青玄闭了闭眼,被大雨浸湿的他白发尽显,苍老的如同耄耋之年的老人。他顾不得自己的一头白发,抬手按在龙篱的心口,将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的渡了过去。   然而不管他渡给龙篱多少灵力,龙篱始终没有反应,他顺利渡过了雷劫,按理说已是元婴之躯,却救助不了神魔之体的龙篱,当真是他这个做师尊的无用……   “阿篱,是师尊、是师尊对不住你……师尊待你也不好啊,你何必、何必……”   容青玄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   千般伤感也救不回龙篱,当务之急是将他送回不死城,交给丹阳子。   正如此想着,半空中忽然出现了一团椭圆形的虚空之门,紧接着,丹阳子与梦常君带着一众魔修从虚空之门内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山谷内响起了钟厌九的声音:“容容?容容你是不是在这里?”   容青玄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回应谁。   “容容?”眨眼间,钟厌九已是跑上山谷,与冷着一张脸朝容青玄走来的丹阳子不期而遇,丹阳子毫无反应,钟厌九却不由一愣,望着钟厌九的脸怔怔道,“丹阳子?”   丹阳子瞟了钟厌九一眼,面无表情地来到容青玄身前。   他居高临下地瞪着容青玄,瞪着容青玄的一头银发,好一会才阴沉沉道:“你满意了?”   容青玄魂不守舍,双目空洞地望着丹阳子:“满意什么?”   丹阳子一双凤眸凌冽的如同冰珠子:“把他害死,你满意了?”   说着,便要去抢容青玄怀中的龙篱。   容青玄下意识地抱紧了龙篱,丹阳子见状冷哼一声:“怎么?怕他没死透?”   丹阳子的话总是这么简单而直戳人心,容青玄被他的话刺痛了,回过神来道:“丹阳子,我没想他死。”   “没想他死你还害他做什么?”丹阳子平静而锋利道。   容青玄大惊之下竟是被丹阳子刺得说不出话来,一直在旁边默默守着容青玄的钟厌九趁机道:“丹阳子!你这个骗子!你还有脸吼容容!容容可是把你从蛇灵山救出来的恩人!你有没有点良心!”   “恩人?”   丹阳子冷笑着剜了容青玄一眼,继而抬头看向钟厌九,钟厌九被其阴冷的目光骇得打了个激灵,强撑着气势道:“活该你长了一身白毛!哼!没有我的药你最多活二十年!”   谁知丹阳子听了竟是淡淡一笑:“我杉泽贱命一条,活二十年那么久做什么?五年足矣……”   说罢,抱起龙篱便走。   容青玄自知不该横加阻拦,便忍痛由着丹阳抱走龙篱,眼看着丹阳子便要踏入虚空之门,情不自禁道:“等等!”   他厉声叫住丹阳子,苦涩地问:“阿篱他、他……”   “他在我手上死不了。”丹阳子头也不回道,“对了,忘了恭喜容峰主进阶元婴,离昔日虚神之体又近一步。”   便再也不理会容青玄与钟厌九,带着龙篱与一众魔修踏入虚空之门。   雪白的灵雾凌空一转,刹那间消失不见。   容青玄望着虚空之门出现过的地方,虚弱的瘫坐在地上。   “容容!”钟厌九带着暮苍山的弟子围住容青玄,一脸担忧地问,“容容,你怎么样?你被天雷劈到了?伤呢?你伤在哪里?”   钟厌九猴子似得在容青玄身上翻来翻去,冷不丁发现了容青玄的一头银发,他惊骇地将银发捧在手中,颤抖地问:“容容,你的头发……”   容青玄愣了愣,顺着钟厌九疼惜的目光瞧了瞧自己的银发,淡淡道:“没事,不过就是一把头发而已。”   钟厌九默默垂下头,也不知想什么去了,半晌道:“待回了缥缈宗,我帮你染回来。”   容青玄未置可否。   钟厌九松开容青玄的头发,又开始在容青玄身上寻找伤口,容青玄无力地拉住钟厌九的衣袖:“阿九,我没受伤,龙篱替我挡下了天雷。”   “啊?”钟厌九长大嘴巴,“龙篱?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他……”   钟厌九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所以然,便叹了一口气,扶着容青玄站了起来。   容青玄心力交瘁,起身时整个人都虚挂在钟厌九身上,钟厌九微皱着眉,平日里轻而易举能拉着容青玄东奔西跑的他今日看起来很是有些不堪重负,然而容青玄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因为他的整颗心都悬在龙篱身上。   钟厌九有些紧张地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因见容青玄魂不守舍,压根没发现自己的异常,这才故作轻松地问:“容容,你飞升元婴啦?”   容青玄迟疑地嗯了一声,进阶飞升对于修士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钟厌九却很高兴,抓着容青玄的手紧了紧,探头看了容青玄一眼:“太好了!我本来还担心咱们暮苍山无人可用,这下你顶了上来,掌门师兄也能放心了。”   容青玄闻言一顿,到底抽出一半心思对上了钟厌九的话:“无人可用?怎么会无人可用呢?”   钟厌九眸光一闪,忽地不说话了。   容青玄隐隐觉得不好,停下脚步道:“阿九,出什么事了?”   钟厌九犹豫了一会,这才磕磕巴巴地说:“哎,如今这世道乱啊,咱们暮苍山虽有十二峰,五峰出来夺神器,四峰镇守百兽谷,三峰看家,各有各的忙。眼下掌门师兄和玉师兄都受了伤,我又是个不中用,蓝师妹毕竟是个姑娘,所以夺神器的事只能靠你啦……”   “掌门师兄和玉师兄受伤了?”容青玄惊道,“在缥缈峰?”   “嗯。”钟厌九点了点头。   “为何所伤?丹阳子?崆峒印?”   钟厌九顿了顿:“玉师兄与你一样受到了崆峒印的反噬,掌门师兄……”   “掌门师兄如何了?”容青玄感觉自己一颗心都碎了,他一点也不想听到周围人受伤的消息,一点也不!   钟厌九想了好一会憋了一句:“掌门师兄没事。”   钟厌九说这话的时候无意识的撇了撇唇角,容青玄讥诮一笑,戳穿钟厌九道:“阿九,你少骗我!你一撒谎就撇嘴,你当我瞎的吗?”   被无情戳穿的钟厌九眼睛立马红了,他别过脸望向天空,飞快地眨去了眼底的泪花:“是我没用,总之是我没用……容容你别问了,待回了缥缈峰你便什么都知道了。”   容青玄心中一紧,一种莫名的悲怆之感忽然将他包围,勒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他一把将钟厌九带上斩风剑,风一般朝缥缈峰飞去。   缥缈峰上下已然被火凤烧成了一片废墟。   位于缥缈峰山腹处的缥缈宫因受大悲寺结界所佑,完好无损,未遭损伤,一身烟紫色飘逸宫服的鹿一仙立在宫门外,正一脸愁容的和天枢阁阁主万如之说着什么,二人交谈得正是兴起,忽然,一道剑影自空中俯冲而下,容青玄与钟厌□□驰电掣而至,乍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容青玄一头白发如雪,衣衫未乱,神情淡然,起身后的钟厌九则挂在容青玄身上一脸痛苦的喘着粗气,一副快要与世长辞的模样。   容青玄由着钟厌九靠着自己,冲着鹿一仙和万如之拱了拱手:“鹿宗主,万阁主。”   鹿一仙与万如之一愣,很是惊诧地打量了打量容青玄的一头白发,这才回礼道:“容峰主。”   鹿一仙人如其名,是个眉目清冷,出尘脱俗的公子,与书生气十足的万如之十分相配,此二人静静的站在一起倒也十分养眼,容青玄礼貌的笑了笑:“不知容某的两位师兄现下在何处?”   鹿一仙本在望着容青玄出神,听得容青玄问及白锦年和玉无欢,赶忙道:“白掌门和玉峰主现下在清凉殿休息,二位峰主请随我来吧。”   容青玄点点头,忙跟着鹿一仙去了清凉殿。   清凉殿殿如其名,当真是清凉舒爽,一进正殿大门容青玄便看到了蓝束心盘坐在蒲团上,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白如梦一脸悲戚地守在一旁为蓝束心护法,观其神色竟像是哭过的模样。   容青玄见状不由皱了皱眉,稍稍联想了一下白锦年在天枢阁内对他说得话后不禁后脊一凉——莫非白锦年真的遭遇了不测?   “阿九!掌门师兄到底怎么了?”容青玄急道。   钟厌九挑开珠帘引得容青玄踏进西偏殿:“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容青玄忙一掀衣摆进了西偏殿,一入殿便看到白锦年与玉无欢各躺在一张玉床上沉沉入睡,他们睡得太过安详,以至于令容青玄升出了已经与他们两个天人永隔的幻觉。   容青玄双腿登时便软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二人身前,看看这个的脸,抓抓那个的手,锅上蚂蚁般的着急。玉无欢的情况他大致了解,无非与他和龙篱一般遭受了崆峒印的反噬,休养几天大概就清醒了,只是白锦年……   容青玄蹙眉凝望着白锦年苍白的脸,心口一抽一抽得疼:“掌门师兄他……”   他怎地像渡劫失败的模样。   白锦年的脸色几乎与被天雷劈中的龙篱一模一样,苍白而又透明,虚飘飘的令人看得不真切,仿佛是一团聚集起来的雾一样,莫非……莫名今日渡劫的人是白锦年?   “掌门师兄是在渡劫吗?”容青玄斩钉截铁道。   钟厌九圆溜溜的杏眸黯了黯:“是。”   果然!看来他之前猜想得不错!白锦年的渡劫之日就在这几天!   “掌门师兄渡劫失败了?”   钟厌九顿了片刻:“算是吧。”   算是吧?算是吧是什么意思?   容青玄正欲追问,钟厌九道:“你和龙篱被崆峒印带走后,玉师兄便遭受崆峒印反噬昏死了过去,丹阳子趁虚而入想要夺走崆峒印却被掌门师兄拦下,丹阳子不是掌门师兄的对手,与咱们周璇了片刻后便带着魔族的人离开而来缥缈峰。”   “掌门师兄本想和我一起去找你的,奈何天雷说来就来,即便我与蓝师妹齐齐为师兄护法亦于事无补,不过……”   钟厌九说着笑了下:“不过掌门师兄虽然渡劫失败了,却保住了一条命,待休养过来后再行渡劫便是,总能渡过去的。”   容青玄脱口而出:“若是渡不过去呢?”   钟厌九面色一白,明明很慌乱语气却异常镇定:“一定会渡过去的。”   容青玄却不大相信钟厌九的话,听白锦年之前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对成功渡劫的把握不大,渡劫本就是极为凶险之事,越是修为高绝之人,凶险便越大。   容青玄本打定主意为白锦年护法,结果非但没能保护白锦年,反而趁白锦年渡劫时遭天雷所劈飞升元婴,只是那天雷落在了龙篱身上……   这都什么事啊……   “掌门师兄下次渡劫大概是什么时候?”容青玄苍凉道。   钟厌九垂头丧气:“不知道,总归是很快的……”   容青玄叹气道:“本就是遇到多事之秋,偏偏这个时候遭遇雷劫,掌门师兄真是倒霉。”   钟厌九看了容青玄一眼,没有说话。   “师尊。”说话间,奇草峰的一个小弟子踏入偏殿道,“师尊,药煎好了。”   “嗯。”钟厌九神色一肃,“知道了,下去吧。”   小弟子立刻离开了偏殿,钟厌九细细搭了搭白锦年的脉,冲着容青玄道:“容容,我去看一下药,你帮我照看一下掌门师兄。”   “好。”容青玄应了下来,目送着钟厌九离开了。   虽然知晓玉无欢和白锦年已经脱离了危险,容青玄仍旧不放心,分别抓住玉无欢与白锦年的一只手,将自身的灵力源源不断的度了过去。   蓝束心所颂的安魂咒令白锦年与玉无欢睡得格外沉,根本察觉不到容青玄的任何举动,容青玄微闭双眸屏息凝视,隐隐觉得输给玉无欢的灵力运转正常,可输给白锦年的灵力却格外凝滞,甚是还被白锦年体内的灵力抵制着。   这是怎么回事?容青玄慌忙收手,起身走到白锦年近前,却冷不丁听到白锦年若有似无的唤了句:“雀儿。”   雀儿?!   许久不曾忆起这个名字的容青玄吓了一跳,然而当他竖起耳朵想要听个明明白白时,白锦年却没了声响。   容青玄怔怔地望着白锦年那张霜雪般透明虚飘的脸,感觉有一个惊天的秘密朝自己掀开了神秘一角。   但凡是被人故意掩藏起来的秘密,十之八九都见不得人,比如他千方百计对龙篱隐瞒下的,比如龙篱苦心孤诣对自己隐瞒下的,他不知道白锦年藏着什么秘密,更不敢想他为什么会在昏迷中呼唤雀儿,但他知道一定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了。   容青玄忽然有些慌乱,情况已经这么复杂了,难道老天爷看戏看得还不够,定要折腾出更难缠的事情来为难他们吗?容青玄长吐一口浊气,用两道结界护住白锦年和玉无欢,飞快走出西偏殿。   他想要找一个人聊聊天,而这个人只能是钟厌九。   一连询问了三四个小弟子后,容青玄总算找到了钟厌九的房间。   一入钟厌九的房间,容青玄立刻被浓郁的草药清香包围了住,只是昔日令人神清气爽的药草味中似乎夹在了些血腥气,容青玄厌血,对血腥气极为敏感,可是,钟厌九的房间里怎么会有血腥味呢?   容青玄甚至疑惑,提着小心走进卧房却不见钟厌九的身影,便小声唤道:“阿九?阿九你在吗?”   只听“咣当”一声响,似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容青玄忙朝声音所来之处跑了过去,却见钟厌九浑身发抖地靠在墙上,他一手捧着一个瓷碗,一手紧紧攥着袖子,面色惨白额头冒汗,脚边赫然躺着一把匕首!   见容青玄来了,惨白的小脸上硬生生挤出来一个笑容:“容容,你、你怎么来了?”   容青玄愣在原地。   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钟厌九的心口:“你在干什么?!”   钟厌九微微一笑:“没干什么啊……”   “没干什么?”容青玄青着脸走到钟厌九身前,捡起沾染着血水的匕首道,“这匕首哪来的?又为什么会掉在地上,你……”   容青玄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钟厌九手中的空碗内赫然盛着半碗血。容青玄登时眼前一黑,差点摔在地上,他抢身在钟厌九近前夺下他手中的碗,这才发现钟厌九的心口上破了个大洞,装在碗里的血水便是从他心口上的血洞里流出来的。   只因钟厌九穿了一件降红色的袍子,是以容青玄一开始没发现他心口的血迹,钟厌九……他在挖自己的心头血!!!   “你这是在干什么?干什么?!”容青玄捧着瓷碗的手不住颤抖,钟厌九见状忙将瓷碗夺了回来,心虚而责备地瞪了容青玄一眼:“小心些,撒了就麻烦了。”   容青玄一点也不关心那碗血,提溜住钟厌九的衣领道:“你别跟我扯别的,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挖自己的心头血,你在干什么!”   “容容、容容你别生气啊……”钟厌九虚弱地陪着笑脸,“是掌门师兄……他的要需要心头血做药引,所以我……”   “药引?”容青玄颤声道,“取心头血做药引的话你来找我啊!自己逞什么强!”   说着在钟厌九心门几个要穴上重重一点,将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来,阿九,用我的血。”   钟厌九摇摇头,无言地按下了容青玄的手。   他眯了眯弯弯的眉眼,浅笑着道:“容容,你的心意我代掌门师兄收下了。不过这药从一开始便用的我的心头血,中间没有办法换人的,若是有一天我为掌门师兄研制了新药,还需要用心头血,你再来好不好?”   容青玄越发揪心起来:“阿九,你真是……”   真是令人心疼。   钟厌九撒娇似得在容青玄的肩膀上蹭了蹭,脚底虚飘地走到药罐前,将那一晚鲜红的血水倒了进去。   “好了。”钟厌九端起药罐摇了摇,“容容,帮我传个小弟子进来,让他将药给掌门师兄送过去。”   容青玄青着脸瞪了钟厌九许久,这才唤了个小弟子,待小弟子离开后,这才扶着钟厌九坐在床上。   钟厌九不知是不想容青玄担心还是真的没什么大碍,全程扭捏又无奈,一直捶着容青玄的肩膀道:“容容你不要这个样子,你这表情好像在对待一名刚刚生下孩子的产妇!我没事,我是大夫耶!我动手前先给自己吃过补血药的……”   “可那是心头血!”容青玄不由分说将钟厌九按在床上,又用被子将他裹成了粽子,威胁他道,”你别跟我耍贫,我也不会信你说得话!总之这几天你好好将养着,便是魔族将天捅出个窟窿来也别搭理。”   “那敢情好,这样我就不用见丹阳子了!省得见了他那张脸闹心。”钟厌九用膝盖顶了顶容青玄的背,笑眯眯道,“所以我说山门的事还得容容你扛起来嘛。”   容青玄未置可否,哼了一声道:“你偷取心头血多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白白和阿九~ 第七十一章   钟厌九一愣,支支吾吾地撇了撇唇角:“啊,就两三回……”   容青玄恨不得给眼前这睁眼说瞎话的小子一巴掌,努力地忍了忍气,拉过钟厌九的手将体内的灵力渡了过去。   钟厌九原本笑盈盈的面庞忽地一僵,似是有些抗拒,奈何手已经在容青玄手上了,再抗拒亦是无用。他眼睁睁地看着容青玄的脸色一丝一毫的冷了下去,继而张口道:“你的灵力怎么这么微弱,是耗损了太多心头血的缘故吗?”   便是他遭遇崆峒印反噬时体内残存的那点灵力只怕也比现下的钟厌九要高些,钟厌九怎么回事?莫非与什么高人动过手?   容青玄眉毛一立:“你和丹阳子打架了?”   小心翼翼觑着容青玄脸色的钟厌九似乎出了一口气:“啊,我啊,我……”   “你真的和他动过手?”容青玄气道,“那丹阳子狡猾的很,你如此单纯善良,遇到那魔头还是绕道走吧。”   钟厌九嘿嘿一笑,就坡下驴顺着容青玄的话道:“是是是,我记住了。”   “嗯。”容青玄半阖双目,默默给钟厌九疗伤,钟厌九神色渐缓,平静地看了容青玄许久,忽然道:“容容,你真好。”   容青玄没有理会钟厌九。   钟厌九也不恼,继续自言自语:“容容,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你、我、掌门师兄和玉师兄,还有蓝师妹,都能好好的……”   容青玄心底一涩,怅然道:“知道了,你安生养着吧。”   钟厌九默了默,在袖子里摸了好一会摸出瓶黑漆漆的药罐子递给容青玄:“容容,这个里面是用来染头发的药膏,你记得让林蔚帮你把头发染回来。”   容青玄想了想,到底将药膏接了过去。   钟厌九心满意足地笑笑:“虽然白头发的容容也很美,可阿九还是喜欢黑头发的容容,你这个样子,我看得心疼……”   容青玄心口一缩:“闭嘴吧你。”   钟厌九挠了挠眉心,小心觑了容青玄一眼:“还有……那个,容容你千万不要告诉掌门师兄,我为他取心头血的事哦,我担心……”   容青玄忍不住蹙了蹙眉:“你到底睡不睡?”   “睡睡睡!”钟厌九知道容青玄如此反应便是答应了自己,老老实实钻进被子,不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   容青玄默默陪着钟厌九修炼了好一会,这才悄悄离开了钟厌九的房间。   临别前,他回头看了熟睡中的钟厌九一眼,赫然发现钟厌九原本圆嘟嘟的小脸不知何时消瘦成了尖尖的瓜子脸,虽然依旧清秀可爱,可却莫名添了几分凄苦哀伤的味道。   他怀中一肚子的心事离开清凉殿,待走得远了才想起忘了问钟厌九关于雀儿的事。   容青玄隐隐觉得钟厌九和白锦年的关系不一般,却又不敢妄下结论,若他二人之间真存着些亲密的关系,他贸然向钟厌九追问雀儿的事似乎也不大好……   算了,便暂且按下此事,日后再说。   容青玄如此想着,不知不觉间竟是走到了一座小花园,花园中开满了蔷薇,且大多数都是烟紫色,正是缥缈宗弟子所穿剑服的颜色。   而缥缈宗的掌门鹿一仙此刻就与万如之坐在花园的小凉亭内,愁眉不展似在商议着什么,见容青玄来了,二人齐齐一愣,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   不知为何,容青玄隐隐觉得那二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许戒备。   “鹿宗主,万阁主。”容青玄踏上石阶,含笑打了个招呼。   鹿一仙忙欠了欠身:“容峰主看过白掌门和玉峰主了。”   “是。多谢鹿宗主照拂容某的两位师兄,大恩大德容某谨记于心。”   “容峰主客气了,这都是在下应该做的。”鹿一仙边说边朝容青玄比了个请的手势,“容峰主,这边坐坐吧。”   容青玄从善如流的坐在了二人中间。   石桌上放着一封薄薄的书信,信封上带有神鹰教教印,想来是聂仁泉派人送来的,容青玄不由问道:“神鹰教有消息了?”   鹿一仙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万如之一眼,仿佛在征求万如之的意见,万如之则是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有口难言的模样。   这二人的反应令容青玄格外不好受:“鹿宗主,万阁主,是有什么不方便告诉容某的吗?”   万如之听罢尴尬一笑:“容峰主多虑了,眼下确实遇到了点意外之事,只是……”   “只是不知该如何对容峰主开口。”鹿一仙插话道。   容青玄被眼前这一唱一和的二人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鹿宗主,万阁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鹿、万二人再次相视一眼,万如之这才道:“容峰主,你从鬼市找来的四方神器的地图,似乎是假的。”   “什么?”容青玄脑袋嗡地一响,脸立刻就白了,“四方神器的地图,是假的?”   鹿、万二人齐齐点了下头。   容青玄浑身的血都凉了下去,手指微微颤抖,已是有些坐不住:“怎、怎么会是假的?不可能啊!”   那地图是龙篱亲手交给他的,难不成龙篱故意给了他假地图算计了他?   一想到此,容青玄几乎要疯了!龙篱……他真的、真的会如此待他……   容青玄一拳抵在了石桌上,紧咬着牙关,青筋渐渐爬满额头,鹿一仙见状忙给容青玄倒了盏茶:“容峰主稍安勿躁,此事尚且存疑,我们从长计议。”   容青玄只感觉一股一股的寒意冲刷过他的身体,宛若将他打入了寒冰地狱:“是聂教主说的?”   “是。”万如之镇定道,“聂教主带着神鹰教的弟子在地图所示之地找了数遍,却始终没有发现神农鼎的踪迹,是以怀疑地图有假。”   “是吗?”万一是聂仁泉遭到了什么人的算计,或者没有找到正确的位置呢?不一定就是龙篱骗了他,不一定的……容青玄如此安慰着自己,倒也镇定了下来,“那地图既是容某找来了,势必会负责到底,不如容某到神鹰教走一趟,助聂教主寻找神农鼎?”   谁知鹿万二人闻言又是一愣,继而飞快的对视了一眼,容青玄不由蹙眉:“又怎么了?”   鹿一仙秀眉一皱:“容峰主,事实上……”   “事实上神农鼎已经落在了魔族的手上。”万如之道。   容青玄放在石桌上的手一颤。   一股酸麻之感从指尖生出,一点点蹿到心头,容青玄攥紧手指微咬着牙根将青筋爆现的手从石桌上拿了下去,目光狰狞地望着空中莫名一点,眼珠不受控制的左右乱晃。   龙篱……龙篱当真算计了他去?   怎么会……怎么可以……   “容峰主,你没事吧?”鹿一仙赶忙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容青玄身旁。   万如之亦起身道:“容峰主,你切莫胡思乱想,我和一仙都是相信你的。”   “是啊容峰主,你放心,我们都是相信你的。如之给我讲了狼星谷的事,我亦看到了你豁出性命夺取崆峒印的一幕,不管外面闲言碎语如何,我们两个都会支持你,帮助你。”鹿一仙一脸真诚道。   容青玄耳中嗡嗡作响,不过隐隐约约听到了鹿一仙和万如之的话,却敏锐地察觉到此二人话中有话,双目一觑道:“闲言碎语?敢问鹿宗主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   鹿一仙自知失言,很是有些尴尬,万如之见状道:“外面都在传,说鬼市之主和容峰主相互勾结,故意拿出了假地图,背地里不知筹谋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眼下聂教主怕是已经闹到岚吾君面前了。”   容青玄眉心乱跳。   又是他妈的该死的岚吾君!   “岚吾君意欲如何?”   “还不知道呢。”鹿一仙道,“容峰主,依在下所见容峰主还是赶快到岚吾君面前解释清楚的好,至于白掌门和玉峰主在下自会妥帖照料,容峰主大可以放心。”   “是,我看聂峰主在信上言之凿凿,情况对容峰主极为不利。”万如之正色道。   万如之在狼星谷亲眼看到龙篱纠缠容青玄的画面,却没有妄加猜测趁机搬弄是非,容青玄十分感激,他强行忍下心肺中滔天的怒气,缓缓起身对万如之和鹿一仙拱了拱手:“万阁主和鹿宗主的善意容某铭记于心,其他的事容某自会处理,多谢二位冒险提醒。”   说着又鞠了一躬。   万如之与鹿一仙忙齐齐还礼,再抬头时,容青玄已经不见了。   容青玄火急火燎的回到了清凉宫,一入宫门便和赶来看望白锦年与玉无欢的钟厌九撞了个满怀。   钟厌九被忽然出现且铁青着一张脸的容青玄吓了一大跳,以为对方生了自己不在房间里面好好休息到处乱跑的气,慌不跌解释道道:“容容你别生气哈,我就是来看看掌门师兄和玉师兄,这便回去继续睡觉了,没有不听你的话,真的没有……”   说罢提着衣摆便要溜。   容青玄木头人似得僵硬地伸出手来拦住了钟厌九的去路:“别走,帮我个忙。”   “啊?”钟厌九一脸讪讪,“什、什么忙?”   容青玄将染发药膏丢给钟厌九,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帮我把头发染回来,快。”   钟厌九不明所以,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容青玄去了。   容青玄全程黑着一张脸,沉默的坐在镜子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钟厌九一边手脚麻利地给容青玄染着头发,一边忍不住好奇地问:“容容,你怎么了?”   容青玄闭着眼沉默不语。   钟厌九继续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了,看来惹你生气的另有其人啊。”   容青玄依旧不说话。   钟厌九不由皱了皱眉,他很少看到容青玄如此压抑忍怒的模样,便飞快地将容青玄的头发染好,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容青玄面前道:“容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容青玄张开眼睛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闷了片刻道:“龙篱给我的地图好像是假的。”   坐在容青玄身旁的钟厌九神色一僵。   “是吗?”他僵笑的把玩着手中的药罐,“不可能吧,他、他不是很在乎容容你的吗?”   容青玄默了默:“谁知道?反正神农鼎已然到了龙篱手里。”   闻言,钟厌九的脸色忽地有些惨白。   他倏地站了起来,抓起一把木梳自上而下的给容青玄理着头发:“到他手里便到他手里,日后叫掌门师兄夺回来便是,我们一定能凑齐四神器的。”   容青玄听罢脸色更难看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缥缈宫到外面大开杀戒:“所以,阿九也觉得是龙篱给了我假地图,故意算计我对吗?”   钟厌九拿着梳子的手一顿。   他呆滞地盯着手里的木梳瞧了一会,忽地笑了笑,像平日里那般没心没肺地和容青玄打哈哈:“我可猜不准,我之前和玉师兄赌色子,赌一盘输一盘,我最不会猜东西了。”   容青玄神色木然:“头发染好了?”   “好啦。”钟厌九其实不大明白容青玄明明如此生气,为何还有闲情逸致忍着火气坐下来染个头发,却又不敢多问,便道,“容容,天色已晚,你不休息一会吗?”   休息?他哪还有什么心思去休息:“我不了,阿九,掌门师兄和玉师兄交给你了,我去办点事情,很快便回来。”   便重重地拍了拍钟厌九的肩膀,旋身一转离开了清凉宫。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弄清楚神农鼎的事。   龙篱给他的地图是假的?龙篱在利用他算计他?容青玄不敢也不愿意相信,可偏偏聂仁泉说神农鼎已经到了魔族的手上!   然而龙篱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虽疯虽狠,可却不傻,他亲口说过四方神器的地图早已在他的脑子里,他可以随时去找任何一件神器,单单改了神农鼎的地图再将神农鼎夺走是为什么呢?为了恶心他这个师父?为了将他逼到绝路身败名裂?为了让他变成孤立无援,被人争相责骂的叛徒?   龙篱,他会这么做吗?他明明才替自己挡下一道天雷啊!   容青玄简直要发疯,他必须把这件事情立刻弄清楚,不是龙篱做得便罢了,若真的是龙篱……   若真的是龙篱他该怎么办!   容青玄咬了咬牙,拂开随风飞至眼前的乌发,俯身冲向了不死城。   夜晚的不死城,鬼魅中透着神秘。   龙篱披散着一头乌发,身穿薄薄的暗红纱衣斜躺在美人榻上,一手执酒一手垂在榻下,优哉游哉地自饮自酌。他看起来闲适极了,暗红的纱衣将他衬得肤白如雪,整个人妖娆贵气,却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危险气息。   丹阳子从殿外走进来的时候,便是看到龙篱这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丹阳子一向便不大好看的面色青了青,缓步走到龙篱身前,不愉道:“龙篱,你预备何时争夺其余神器?”   龙篱转眸望了丹阳子一眼,懒洋洋道:“急什么,相比于四神器,我对盘龙谷更感兴趣,他们愿意争便争吧,若有一天打上了不死城,一并收拾了便是。”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丹阳子冷哼的走到美人榻前,“你明明记得四方神器的位置,却不肯抢在六门前出手,不过是顾念着容青玄,不愿意与他发生正面冲突罢了。炼妖壶你拱手让给了他,崆峒印从你身边飞过去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龙篱,你不觉得你太任性了吗?”   龙篱轻轻摇晃着酒杯,合眸不语。   丹阳子不禁叹了口气:“我有时候忍不住想,若是渠夜成功的将他杀掉就好了,这样便省了许多麻烦事,一劳永逸!龙篱,你一次次为他妥协,一次次为他送命,而他呢?他能给你什么回报?你付出那么多值得吗?”   龙篱依旧不说话。   他全然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仿佛与世永隔。   丹阳子怒了,凤眸猛地一厉:“龙篱!”   龙篱这方回过神来,含笑望了望丹阳子,缓缓道:“圣父,你这些话说了千百遍了,龙篱心中有数,你不必说了。”   “你心里有数?你若还记挂着你娘,就赶紧把崆峒印、炼妖壶、东皇钟给我抢回来!!”   龙篱双眸黯了黯:“啧,那可不行,炼妖壶和崆峒印都是师尊想要的,我不能抢。”   “他想要你便给吗?他若是要你的命呢?你也给吗?”   丹阳子怒气冲冲,龙篱却温然一笑:“命?命我不是给过师尊许多回了吗?”   丹阳子哑口无言。   龙篱端详着丹阳子气恼的脸,带着朦胧的醉意坐了起来,却见一道白影自宫门外一闪而过,继而消失在无尽的夜幕中。   龙篱端着酒盏的手一僵,木然地走到丹阳子近前,揉了揉他的肩膀道:“圣父,龙篱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你放心便是,来……”   龙篱将酒杯递给丹阳:“喝杯酒,消消气。”   丹阳子横了龙篱两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龙篱含笑望着丹阳子离去的背影,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他将酒盏放回在美人榻前的雕花玉案上,冲着宫女挥挥手:“你们都下去。”   “是,尊主。”装扮清凉的宫女倒退着离开魔宫,将宫门牢牢关上。   龙篱重新倒了两盏酒,潇洒转身冲着空荡荡的魔宫大殿道:“师尊,眼下魔宫里只剩下阿篱一个人,师尊可以出来了吗?”   伫立在魔宫大门前的两座神树烛台上的红烛闪了闪。   红烛残影下,一身夜行衣的容青玄步伐沉沉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荔枝吃多了,舌头涩涩的,好别扭…… 第七十二章   龙篱的眼中荡漾出一抹笑意:“师尊。”   容青玄在龙篱含笑的目光下一脸淡漠的走向龙篱。   龙篱看起来好极了,目光有神,神清气爽,丹阳子真是好本事,次次都能将龙篱从险境中拉回来,容青玄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莫名轻松了许多,一直吊着的一口气松了大半。   “师尊,你来了。”龙篱似乎很开心,从容青玄出现起便一直在笑,“早知道师尊要来,阿篱该到城门外迎接的。”   龙篱一双乌眸当真比殿下三千烛火还要闪亮,容青玄揭去面纱,静静地望着龙篱,却未说话。   龙篱温然一笑,端起酒盏道:“师尊,喝杯酒吧。”   容青玄垂眸看了龙篱手中的翠玉酒盏一眼,凉声道:“我来不是与你喝酒的。”   “哦?阿篱还以为师尊惦记着阿篱的伤势来看看阿篱,看来是阿篱自作多情了。”龙篱幽幽道。   容青玄的心被龙篱扎得痛了痛,他飞快的别过脸,不想让龙篱看到自己的表情。   “师尊怎地又不理阿篱了?”龙篱缠了上来,“阿篱是与师尊说笑的,不管师尊来不死城是何目的,只要师尊肯来见阿篱,阿篱便已经很知足了。”   容青玄听得龙篱的一声声示好,心中不禁又酸又涨,难受的不得了,他忽地转过身:“龙篱,我问你,你给我的四方地图是真是假?”   龙篱闻言一愣,半晌,哂笑着反问:“师尊在怀疑我?”   容青玄皱了皱眉:“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   龙篱微觑双眸凝望了容青玄片刻,似笑非笑的阴沉沉道:“我是说了,师尊便信吗?”   “是。”容青玄莫名坚定道,“你说,我便信。”   龙篱闻言又是一愣,仿佛没有想到容青玄会这样回答他。   有什么东西似乎将龙篱眼中的阴沉融化了去,他缓缓将酒盏送到容青玄面前,淡淡道:“阿篱给师尊的地图……是真的。”   容青玄一直紧绷着的心蓦然一松。   幸好……幸好……   只要龙篱肯说,他便敢信,他便愿意信。   容青玄一下觉得很轻松,很开心,并且对自己甫一听到鹿一仙和万如之的话时的反应很是不屑。他当真是被书中的设定以及龙篱偶尔表现出的阴晴不定吓坏了,已然成了惊弓之鸟,稍有状况便忍不住往不好的地方想。   他自顾自默默出神,龙篱却等得有些急了,挑眉抬了抬手中的酒盏:“师尊,尝一尝这酒吧,甘甜爽口,你一定会喜欢的。”   容青玄扬眸看了龙篱一眼,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那酒与龙篱形容的一样,甘甜爽口,回味无穷,且隐隐带着些兰蝶花的香气,容青玄不由道:“这酒里放着兰蝶?”   “是。”龙篱端起酒壶为容青玄续了一盏酒,“师尊不是喜欢兰蝶花吗?所以阿篱便亲手制了这兰蝶酒,等着献给师尊品尝。”   龙篱放下酒壶将自己的酒盏端了起来,与容青玄轻轻碰了一下。   “师尊,请。”说罢,仰起纤长的秀颈一饮而尽。   而容青玄却端着酒盏一动不动。   “师尊怎么不喝了?是不喜欢吗?”龙篱略带失望地问。   容青玄轻轻转着酒盏,忍不住问道:“龙篱,你……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一股香味吗?”   “香味?”龙篱将衣袖送到面前嗅了嗅,“阿篱的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不知道便算了……容青玄摇摇头:“没事。”   说完,将盏中的酒水送入口中。   如此一连四五杯兰蝶酒,容青玄当真是有些醉了,龙篱酿的酒虽然香甜,却不能多喝,酒劲实在上头。他不由揉了揉太阳穴,撑着桌案道:“好了,我酒也喝了,话也问清楚了,这便走了。”   “师尊这就要走了吗?”龙篱不动声色地拦在容青玄身前,“师尊就不再问问神农鼎的事?”   容青玄半咪着醉眸挑了龙篱一眼:“有什么好问的,你自然有你的本事将神农鼎带到不死城,这些我都不关心,我只……”   “只关心阿篱有没有欺骗你,算计你。”龙篱接过话来道。   容青玄未置可否。   “我要走了。”   他快步走下两个石阶,却被一道红影缠上了身,紧接着被人大横抱起,送到了贵妃榻上。   容青玄怛然失色,酒劲顿时消了一半:“龙篱!你干什么?”   他边说边抓住了龙篱的衣裳,然而龙篱却只穿了件薄薄的红纱,他轻轻一扯便看见了龙篱左胸上的那道剑痕,以及他雪白精健的胸膛。   一定是那兰蝶酒太过醉人,不然他怎地有些晕眩呢?   便赶快闭住眼睛揉了揉太阳穴,任由龙篱将自己放进了绵软的锦被里,俯身压了上来。   容青玄浑身燥热的很,在被子里根本呆不住,小声哼哼着:“热,拿开。”   醉酒后的容青玄迷人又缠人,龙篱忍不住摸着容青玄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亲,呢喃道:“师尊,想沐浴吗?”   容青玄摇摇头,紧靠着龙篱,半是清醒半是迷蒙道:“天雷……痛吗?”   龙篱眉心微颤,一手支头一手轻轻摩挲着容青玄的手腕,红铃铛轻响个停,“还好。”   还……好……   容青玄回想起龙篱被天雷劈得面色惨白状若幽魂的模样,心如刀绞。   他们师徒两个怎的就闹到了这步田地。   “师尊,你是在心疼阿篱吗?”龙篱忽地俯身下来,将自己滚烫的胸膛贴在了容青玄的心口上。   容青玄本就烧得厉害,被龙篱这么一刺激,身子不由打了几个冷颤。他仍旧用沉默代替了回答,龙篱却高兴得不得了,高兴之余褪去了容青玄的衣衫,虔诚地将自己奉给了容青玄。   容青玄全程没有反抗,许是酒精在作祟,许是心中愧疚难当,总之,他接受了。   一切是那么的自然,而又是那么荒唐,容青玄在轻喘着,龙篱也在轻喘着,师徒两个静静地望着彼此,做得温柔又漫长。   “师尊,比起你的嘴巴,阿篱更爱你的身体,阿篱能从师尊的身体察觉到师尊对阿篱的不舍与喜爱,却从未从师尊的口中或者眼睛里察觉到。”龙篱紧攥着容青玄的双手,汗涔涔道。   容青玄醉眼迷离,身上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却仍提着气断断续续地回应龙篱:“你、你少在这里得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的尾音不由自主地发着颤,龙篱听罢,审视着容青玄的目光越发深了。   “师尊,你还生阿篱的气吗?还要和阿篱恩断义绝,正邪不两立吗?”龙篱一心二用,搞得容青玄快疯了。   容青玄难以理解为何龙篱选择在这个时候与他谈心,可对方既然还有这丝清明,他也不好表现的太沉沦,便道:“你我间的恩仇是小事,可暮苍山与魔族之间的事,是大事。”   “大事?”龙篱似乎不满意容青玄这个答案,惩罚地加重了口气与力气,直逼得容青玄一脸苦楚地咬紧了下唇,“师尊,你总说正邪不两立,可你说的正是什么?是神鹰教还是盘龙谷?六门也好九门也罢,不过都被盘龙谷掌控,说句不好听的,不过是盘龙谷养得蛊罢了。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要六门夺取神器灭魔族,你们呢?你们又获得什么了?盘龙谷对九门如何师尊不该是心知肚明吗?”   “阿篱承认自己是邪,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敢苟同师尊的观点,认为那盘龙谷便是正!”   龙篱说着抱紧了容青玄,将容青玄的灵魂与容青玄自以为是在守护的正冲击得粉碎。   容青玄紧咬着牙关不住地颤抖,攥紧龙篱的红衣,好不容易才挨了过去,浑身无力的他软绵绵地躺在龙篱怀中,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龙篱的红影依旧在他眼前飘荡,低沉的声音不断的轻抚在他的耳侧:“师尊,当初盘龙谷为了登上权利巅峰,不也将当时实力最为强大的青云门和太虚山灭了吗?我听说,当时青云门和太虚山上流下的血,大雨整整冲刷了七天也没有冲干净啊。”   “龙篱确实杀了人,却没有滥杀无辜,也没有苛待降于我魔族之人,更没有残害百姓,阿篱不过是在争,与天争与命争,如果阿篱是邪,那盘龙谷,亦是邪。”   龙篱一边整理着容青玄的衣衫,一边道。   容青玄缓缓睁开双眼,有气无力地说:“看来丹阳子不仅将一身结阵的本事交给了你,也将与人打嘴仗的本事交给了你。”   龙篱笑笑,系好容青玄的衣带俯身将容青玄拦腰抱住:“难道阿篱说得不是实话吗?”   容青玄腰痛的很,忍不住皱了皱眉,龙篱见状促狭一笑,低头在容青玄耳边呢喃了几句,容青玄的脸一下子便红了。   他忙从龙篱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直起身绷着脸道:“龙篱,是非善恶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但求无愧于心吧。”   被容青玄推开的龙篱歪着头靠在美人榻上,贪恋而得意地望着容青玄清隽的背影,缠绵道:“师尊,徒儿想听你唤我一声阿篱。”   容青玄背影一僵:“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他侧过头,目光淡淡地睨着龙篱,本在把玩着手腕上的红铃铛的龙篱忽地扑到容青玄身边,从背后抱住他,咬着他的耳朵道:“非常重要。”   龙篱小猫似得蹭得他面上发痒,佯怒地推了龙篱一下,却被龙篱捏住下巴,拧过脸来被迫接受了龙篱一个霸道的吻。   龙篱吻得忘我,容青玄却不敢再陪着他荒唐,用力挣开龙篱的手,遮住龙篱再一次凑过来的唇道:“或许有一天,你会不想认我这个师尊的。”   被容青玄遮住半张脸的龙篱眯了眯眼睛:“哦?那一定是师尊做了极对不起龙篱的事,师尊会做吗?”   容青玄目光沉沉地望着龙篱不语,龙篱笑意渐深,猛地按下容青玄的手,将其拉到身前,吻了个昏天暗地。   眼看着二人又要滚到被子里去,宫门外忽然传来声响:“尊主,傅护法求见。”   傅笙潇?容青玄忙从龙篱的怀中滚了出来,整整衣衫跳下美人榻道:“我走了。”   龙篱亦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容青玄:“傅笙潇等此刻就在宫门外,师尊身法再快也快不过众人的眼睛,不如先在屏风后躲一躲吧。”   容青玄闻言一愣,又觉得气,又觉得好笑:“你就不怕我将你们不死城的秘密尽数听了去。”   龙篱不羁地轻撇了下唇角:“怕?便是这尊主之位阿篱都愿双手奉在师尊面前,师尊说阿篱有什么好怕的?”   容青玄闻言白了白脸,嗔了龙篱一眼,果真躲到屏风后面去了。   见容青玄好端端躲了起来,龙篱这才招手唤过一件黑袍,穿在身上懒洋洋坐回美人榻上道:“让他进来吧。”   “是。”   宫门缓缓打开,不多时,傅笙潇与霜飞儿一并走了进来。   霜飞儿难得穿了件清新雅致的淡蓝色绸裙,挽了个娇俏灵动的双螺髻,她扭捏地走在傅笙潇身旁,文静得都不像她自己了。   傅笙潇则神色恹恹,微微躬着身,脸色惨白,毫无昔日里的张狂模样。   “傅护法,你怎么还是如此虚弱。”龙篱打量着傅笙潇道。   傅笙潇一脸讪讪:“是笙箫身子不中用,令尊主见笑了。”   龙篱轻哼了一声未置可否,一直被龙篱所忽视的霜飞儿却急了,她瞪着眼睛道:“傅笙潇被你那师父割去了命根子,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你还想他像往日那样生龙活虎啊!”   龙篱听了霜飞儿的话,这才打量了霜飞儿一眼,霜飞儿见龙篱看了过来,立刻勾住手指,低下头乱转着眼睛,做害羞矜持的模样,龙篱满是不解:“傅护法身受重伤不得精神,你是怎么了?”   霜飞儿神色一顿,恼怒而羞愤地瞪住龙篱:“什么我怎么了?”   龙篱沉默不语,满目冷漠。   躲在屏风后面的容青玄叹了口气。   只怕这霜飞儿得了什么人的指点,一改往日奔放泼辣的小辣椒作风,想要变身为清秀温婉的佳人以夺龙篱的心,显然,她这步棋走错了。   果然,只见龙篱冷着脸道:“你们急着来见我有什么事。”   霜飞儿一脸挫败,难以置信地盯着龙篱看了好一会后不甘地问:“你看不到我吗?”   龙篱认真地看了霜飞儿一眼:“看到了,所以你们来我就是为了让我看你们一眼?怎么,你们两个觉得我很闲吗?”   大殿内的烛火莫名摇晃起来,傅笙潇浑身一凛,赶忙竹筒倒豆子般飞快地说:“尊主,你想见的那个人来了。”   “哦?”龙篱乌眸一觑,“将神农鼎送来的那个人?”   “是。”   容青玄眉心一跳。   神农鼎?   神农鼎居然是别人送到龙篱手上来的!   此事大出容青玄的预料,忙竖起耳朵认真听着龙篱等人的话:“他来做什么?”龙篱道。   傅笙潇转眸看向霜飞儿。   霜飞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来找我拿九死一生花,可眼下九死一生花只剩下一朵,我不想给了。”   龙篱垂着眼眸思忖了片刻:“叫那人进来。”   不多时,一身穿黑色斗篷之人踏进了魔宫。   那人的斗篷极大,远远看去好像一团黑雾,他的脸和身子都隐没在了斗篷中,且面上还遮盖着面具,是以无法看清其庐山真面目。   容青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来人,心中好奇极了。   神秘人一直走到傅笙潇身边方才停下脚步,冲着龙篱欠了欠身,算是行过了礼。   龙篱目光幽幽地望着眼前这个神秘人,笑道:“我到不死城的时间不长,不知我魔族在六门之中结有一好友,不知阁下是否方便告知来自何门何派啊?”   龙篱这问题当真是问在了容青玄的心口他,他真真想知道这个叛徒出自于哪个门派!   谁知那神秘人却是不语,霜飞儿在旁哼了哼道:“你别问了,他不会说的。此人一开始与我们合作时便撂下了话,他帮我们对付九门,我们帮他养育九死一生花,其余的不许我们多问,他亦不会回答。”   “哦?”龙篱将手肘搭在膝上,无比好奇地望着那神秘人道,“当真是有个性,不过,我想我已经猜到你是谁了。”   斗篷下的身影微微一颤:“是吗?”   那声音苍老的很,像是一行将就木的老人发出的,容青玄皱了皱眉,却听那神秘人继续道:“你说,我是谁。”   龙篱淡淡一笑:“你是雀儿。”   容青玄浑身一颤。   雀儿?   那个庄奉贤口中佩戴着暮苍山玉简,鬼鬼祟祟出现在不死城,被同行之人唤做雀儿的人?   叛徒竟是出自暮苍山……   容青玄莫名紧张起来,紧张中又有些担心害怕,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扯掉那人的斗篷,然而那神秘人竟是亲自动手,当着众人的面将斗篷解开了。   掩藏在斗篷下的神秘人看起来七八十岁,其貌不扬,普普通通一老大爷,容青玄想破了脑袋也没想起这是哪一峰遁世的高人,或是不怎么主事的长老。   困顿中忽听龙篱一笑:“居然是你?”   说罢,转眸朝容青玄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容青玄一颗心倏地提了起来,龙篱的眼神着实令他心慌,即便龙篱什么都没有说。   “可以将九死一生花给我了吗?”神秘人绷着一张脸,“我将神农鼎送来的时候,那位圣父大人亲口答应我两天后可来取九死一生花,我依言来了,你们该不会要违背诺言吧。”   龙篱闻言觑了觑眼:“阁下冒着生命危险拿到了神农鼎,又千辛万苦地送到不死城来,为的就是九死一生花?”   “是。”神秘人道,“你给不给?”   龙篱一双乌眸在神秘人面前来回逡巡着,不知想什么去了,胶着间,丹阳子走进来道:“此人将神农鼎送来时奄奄一息,直言以鼎换花,我也答应了他,少城主,你还是将九死一生花拿出来吧,免得我失信于人。”   丹阳子说着已是走到了神秘人身后,那神秘人似是极不愿意见丹阳子,背起双手,朝傅笙潇的方向挪了挪。   傅笙潇淡淡道:“少城主,复活阵是他教给咱们的,将咱们两个从玉无欢手中救出来的也是他,如今他又将神农鼎送来了,便将九死一生花交给他吧。”   藏在屏风后的容青玄瞠目结舌!   原来是他!   居然是他!   霜飞儿不为所动,踮了踮脚扯着自己的小辫子道:“你们一个两个都来劝我做什么?我一没承若与他,二没求着他帮忙,凭什么要管他!那九死一生花比盘龙谷的什么狗屁龙丹还要金贵,我一共就养成了两颗,一颗给他吃了,另一个留着我自己保命的,谁都不给!”   “你!”神秘人闻言浑身剧颤起来,“你这魔女,早知道我就叫你死在城隍庙!”   霜飞儿美眸一瞪:“哈!你还来威胁我?好呀,姑奶奶便是将九死一生花做成胭脂也不给你,你奈我何!”   “飞儿。”坐在美人榻上的龙篱神色不愉,“将九死一生花交给他。”   神秘人闻言一愣,似乎没想到龙篱会帮着自己,诧异地打量了龙篱两眼,冷不丁想起了什么,鬼使神差朝其身后的屏风望了一眼。   隔着绣满百花的屏风,那神秘人的目光如两块巨石砸进了容青玄的心里。   他的心口莫名一坠,被一股莫名的恐惧所包围。   霜飞儿却还在和龙篱扯皮:“你说给我便要给吗?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又是我的谁?”   她喋喋不休说个不止,龙篱却失了耐性,轻转了一下手腕,手背上的蝎尾镖若离弦之箭射出,顷刻间割断了霜飞儿手中的小辫子。   霜飞儿望着一地散发惊得合不上嘴,惊惧地望着龙篱,又恨又怕,龙篱小指勾了下银链从容地收回了蝎尾镖,面无表情道:“把九死一生花拿出来。”   “少城主,你就把九死一生花交出来吧。”傅笙潇在一旁劝道。   霜飞儿咬了咬牙,掌心结印召出一朵莲花模样的魔花,赌气似得甩给了龙篱。   作者有话要说:来,猜猜看雀儿是谁。 第七十三章   龙篱微微瞪了下眼睛,朝他笔直飞来的九死一生花蓦然停滞在半空,继而朝神秘人飞了过去。   神秘人目光灼灼地望着朝自己飞来的九死一生花,兴奋的瞳孔都放大了,他伸出双手接住好不容易得来的魔族圣物,小心翼翼地收在了虚鼎里。   “多谢尊主。”神秘人微笑着朝龙篱拱了拱手。   龙篱亦笑道:“阁下该感谢的,另有其人。”   神秘人闻言一怔,放下僵硬的双臂,穿好斗篷转身离开了魔宫。   容青玄紧紧望着神秘人的背影,便要冒险当着丹阳子等人的面飞出去,却见一抹黄色身影忽地冲进了大殿,扯着傅笙潇与霜飞儿不住嚷嚷:“哎呀呀,哎呀呀,好多人聚集在了城门下,真好玩,真好玩!好热闹呀!哈哈哈!”   说着忽地一愣,戳了戳霜飞儿的发髻道:“啧,小公主,我说了要梳垂鬓髻,双螺髻尊主不会喜欢的……”   霜飞儿听罢一脚将梦常君踹了出去,然而梦常君身如鬼魅,变成一捧黄色花瓣消失在大殿中间,继而聚于龙篱脚边,指着桌案上的酒壶道:“尊主,属下守了一整夜了,能否赏属下一口酒喝。”   龙篱笑笑:“喝酒可以,只是梦常君话要说清楚,谁聚集在了城门下,又聚集了多少人?”   “好多好多人啊,穿着什么颜色衣服的都有,乌泱泱的一片,怕是上万了。”梦常君笑眯眯地变出一朵小黄花递给龙篱,“尊主别怕,属下会保护尊主的。”   龙篱面色一冷,抬眸看向丹阳子。   丹阳子冷笑道:“才拿到三件神器便迫不及待的打来了,龙篱,你怕是很快便能见到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了。”   龙篱将酒壶递给梦常君,淡淡道:“圣父先替龙篱应对应对,龙篱稍后便去见那些老朋友。”   丹阳子未置可否,拂袖离开了魔宫。   霜飞儿啐了一声道:“好啊,上次叫他逃了,这次我绝不放过他!龙篱,你便看着你那宝贝师尊死在我手上吧!”   便旋身换回了平日里红衣如火的模样,拉着傅笙潇一并飞了出去。   得了酒的梦常君心满意足的化为一捧花瓣飞出了魔宫,恢弘庄肃的魔宫内,只剩下龙篱和容青玄两个。   容青玄快步自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急吼吼道:“那梦常君疯疯癫癫的,说得话可信吗?”   六门对不死城发动奇袭?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事先不知道,难不成岚吾君他们已经将他归为叛徒,提防着他,故意对他隐瞒了消息?   龙篱一脸淡定似乎对六门合围之事一点都不在意,容青玄默了默,又道:“那个雀儿……”   “我是看在师尊的面子上才逼着飞儿将九死一生花交给他的,师尊……”龙篱按住容青玄的肩膀,“师尊,以前师尊总耐心教导阿篱要用心看人,而不是用眼,今日阿篱也想告诉师尊,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容青玄眯了眯眼睛:“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龙篱嗤笑:“比如眼下六门齐聚在不死城城门外,看上去是要攻打我魔族,事实上是有人别有所图……”   龙篱故作神秘地轻吁了一口气:“不过一切都是阿篱的猜测,师尊,你便好好睁开眼睛看看你所谓的正在图谋什么吧。”   说罢,挽着容青玄的胳膊飞去魔宫大殿。   晨曦笼罩在整个幽州大地上。   离开魔宫的容青玄独自飞出不死城结界,来到洧川。   洧川如一条长长的玉带横亘在东皇山与魔宫之间,曾经这里是东皇山与魔宫的分界点,而如今庄奉贤带华阳宫上下投靠了不死城,洧川便也失去了他原本的作用。   一袭华丽紫袍的岚吾君歪坐在一张披着白狐皮的太师椅上,一边百无聊赖地吃着葡萄,一边享受着仆人的精心照顾,时而曲腿时而伸腰,闲适得仿佛是到洧川来度假一样。   他的身侧坐着人高马大,虎目熊背的聂仁泉,聂仁泉面上带着几分自得的笑意,借着岚吾君的气势盛气凌人地望着聚集在不死城下的六大门派。   容青玄躲在一棵巨大的槐树后,小心觑着岚吾君等人,岚吾君如此做派他早已是看惯了的,只是聂仁泉为何也狂妄了起来。   照理说,如此场合下坐在岚吾君身旁的合该是执掌玄门金印的白锦年,然而聂仁泉竟然鸠占鹊巢,坐在了白锦年本该坐的位置上。   容青玄狐疑不已,忍不住想起了离开魔宫时龙篱对他说得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心中的疑惑便更重了。   岚吾君美滋滋地吃了一大回葡萄,终于想起了正经事,冲着不知等了多久的六门弟子道:“早就听说这魔族蹦出来个毛头小子,叫什么鬼面,年纪不大,本事不小,闹得修真界很是不得安宁。近日本座闲得无聊,又恰巧得到了三件神器,便想着拿出来操练操练,以防这神器蒙尘太久,不好使了。”   说着便朝一旁的聂仁泉扬了下下巴:“聂教主,开始吧。”   “是,岚吾君。”聂仁泉一甩衣袖,冲着暮苍山方向道,“白掌门,你可听到了岚吾君的话。”   容青玄闻言忙朝白锦年望了去。   一身飘逸白袍的白锦年站在一众暮苍山弟子身前,神情疏冷,略带憔悴,容青玄不由为之揪了揪心,白锦年被天雷伤得极重,只怕尚未修养好便被岚吾君召到了不死城,想到这,容青玄恨不得冲上去狠狠甩岚吾君两巴掌。   白锦年依旧是那么云淡风轻,镇定自若,他淡淡望着聂仁泉:“白某当然听到了。”   “那便请白掌门将三件神器交予聂某。”聂仁泉道。   包括白锦年在内的所有暮苍山弟子齐齐一愣。   便是躲在槐树后的容青玄也愣了愣,东皇钟是白锦年从陆昭手中夺来的,崆峒印和炼妖壶是他历经波折拿到的,且白锦年又是玄门第一大门派暮苍山的掌门,执掌九门金印,地位超然,凭什么纡尊降贵听候聂仁泉的差遣!   “聂教主,你这是何意?”玉无欢站出来道。   蓝束心亦上前一步:“聂仁泉!凭什么要把神器交给你?让你找个神器你找不着,抢神器的时候你倒是积极的很!”   聂仁泉被蓝束心呛白了脸,咳了一声道:“谁说我找不到神器了,分明是因为容青玄找来的地图是假的!”   “你说假的就假的?证据呢?以为自己碰碰嘴皮子别人就要信你吗?”蓝束心一脸嘲讽。   聂仁泉瞪了瞪眼正欲还嘴,一旁的岚吾君道:“好了好了,吵什么吵,搞得本座脑袋都疼了。”   聂仁泉忙收起了气焰,冲着蓝束心哼了一声,一副好男不和女斗的架势:“既然白掌门不肯交出神器,那便请白掌门当着六门弟子的面解开神器的禁制,好叫我等瞧一瞧神器的庐山真面。”   容青玄听得一头雾水,这岚吾君和聂百泉到底想干什么啊?若想利用神器攻打不死城,像陆昭那样将神器丢到天上便是,干嘛多此一举,要白锦年当着六门弟子的面解开禁制。   莫非……他们别有目的?   容青玄正想着,忽见白锦年将三件神器召了出来,交给了玉无欢。   “有劳玉师弟了。”   显然,白锦年并不想亲手解开神器的禁制,玉无欢二话不说将三件神器托在掌上,正欲施法,聂仁泉忽然道:“白掌门,聂某说了请白掌门当着六门弟子的面解开禁制,还请白掌门不要假手于人。”   玉无欢闻言蹙了蹙眉,难以理解地望向聂仁泉,蓝束心则骂道:“谁解不是解?聂仁泉,你今天哪根筋搭错了,干嘛与我暮苍山过不去?”   聂仁泉哼哼了两声:“是啊,谁解都是解,那为何白掌门就是不愿意动手呢?”   容青玄闻言愣了愣。   是啊,白锦年为何不肯亲手解开禁制,偏要推脱给玉无欢呢?   白锦年做事一向干脆,实不该有如此举动,难不成他无法操控神器?不能啊,不久之前他差点利用东皇钟灭了鬼市,将神器操控得游刃有余。   那是为什么呢?   电光火石之间,容青玄猛地想起了一个画面——当他将好不容易得来的,尚未加注禁制的炼妖壶递给白锦年时,白锦年无动于衷,似乎并不想与炼妖壶有任何接触。   难道说?莫不成是?   容青玄飞快地在脑海中搜寻着书中关于白锦年的内容,然而白锦年在书上是一个比自己戏份还少的炮灰,为着太多笔墨,只怕原著对他的描写还没有鬼市上流通的那本《六界大全》多,然而那本《六界大全》又被钟厌九一把火烧了,关于白锦年的内容他一个字都没看到。   白锦年,炼妖壶,鬼市,雀儿……杂乱的信息在容青玄脑中串成一线,忽然,一个可怕的想法冲上容青玄心头。   难道?难道?   他一拳砸在了身前的榕树上,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蓝束心依然在和聂仁泉吵架,聂仁泉咄咄相逼,蓝束心分毫不让,眼看着情势越来越胶着,容青玄一鼓作气飞了出去,当着众人的面落在了白锦年身前。   他的乍然出现可谓是石破天惊,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容青玄身上。   偏偏他又穿着件夜行衣,一看便知是趁着夜色办了什么事回来,岚吾君率先发难:“哟,这不是容峰主吗?容峰主这是打哪来啊?六门合攻不死城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一早不见你人影呢?”   “容青玄,你搞什么鬼!”聂仁泉狐假虎威。   容青玄看也没看台上那两人,冲着白锦年拱了拱手:“掌门师兄,青玄来晚了。”   蓝束心冲着容青玄撇了撇嘴角没说话,玉无欢则道:“青玄,你去哪了?我们找你找得急死了。”   容青玄闻言一愣:“阿九没有告诉你们吗?”   “没有啊。”玉无欢道,“阿九与你一样,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容青玄微微一愣,侧眸看向白锦年。   偏偏白锦年一脸幽冷,仿佛雪山顶上终年不化的寒冰,容青玄自知从白锦年面上察不出任何线索,便干脆利落地一挥手,将玉无欢面前的三件神器带到自己面前,不由分说解开了禁制。   只见白色灵光若涟漪在湖面荡漾开那般一闪,三件神器豁然灵光大盛,飞至半空中。容青玄站在白锦年身前,冷漠地望着岚吾君:“禁制已开,岚吾君还有何指令吗?”   “谁叫你解开禁制的?谁叫你的!”聂仁泉气急败坏,大吼道。   容青玄冷笑:“解开禁制这么点小事实不劳掌门师兄出手,暮苍山的事亦不用聂教主你指手画脚。”   “你说什么?”聂仁泉抬头看了看飘浮在半空中的三件神器,阴恻恻一笑,“哼!你以为你将禁制解开了老夫便无能为力了?”   忽地觑起虎目,抬手将白锦年一指:“白掌门,你百般推诿不肯亲手解开神器的禁制,可否告知大家一个原因啊?”   白锦年沉默不语。   蓝束心气歪了鼻子,同样抬手指着聂仁泉:“聂仁泉,你到底想说什么?敢不敢敞敞亮亮的说清楚!一个劲故弄玄虚作甚!”   “好!聂某便如蓝峰主所愿,当着六宫弟子的面揭穿白锦年的真面目。”   一语出,全场哗然。   “聂教主此话何意?什么叫揭穿白掌门的真面目?”天枢阁阁主万如之疑惑道。   鹿一仙亦道:“聂教主,请你慎言。”   聂仁泉瞪大虎目眺了万、鹿二人一眼,气势汹汹逼近面色苍白的白锦年:“白掌门不敢碰那三件神器你们都是看到的,准确来说,他是不敢碰炼妖壶,因为,他就是妖!”   容青玄瞳孔剧震。   他勉力控制着自己冷静下来,回眸一瞧,却见白锦年双目早已涣散。   蓝束心与玉无欢已是傻在原地,在其他门派的纷纷议论中迟迟缓不过神来,还是旁观者万如之率先张口道:“聂教主,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你这么说白掌门可有凭证?否则你就是在污蔑白掌门!”   “不错!”蓝束心转圜过来道,“聂仁泉,你最好将此事解释清楚,给我暮苍山一个交代,否则今日暮苍山不打不死城,先赶到神鹰教找你算账。”   聂仁泉冷哼着笑笑:“蓝峰主别着急嘛,这么大的事情聂某岂敢信口雌黄。”他徐徐转过身,朝着空中飞旋的神器望了望,“想要印证聂某的话一点都不难,白掌门,你若不是妖,便请你进入炼妖壶,修炼个一时三刻再出来。”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混乱。   岚吾君饶有兴致地望着众人,哈哈一笑。   聂仁泉听到岚吾君的笑声,越发得意起来:“我说白掌门是妖,大家都不信,好啊,那便请白掌门自证清白,只要你肯到炼妖壶里去修炼一小会,聂某便信白掌门是清白的,便立刻跪下来给白掌门赔礼道歉。”   蓝束心抬头看了看那炼妖壶,又看了看白锦年,一脸焦急却不知再说些什么,玉无欢冷冰冰道:“今日不是攻打不死城么?聂教主怎地将所有精力放在我暮苍山身上了。”   是啊,今日不是六门合攻不死城吗?为何聂仁泉死盯着白锦年和暮苍山不放!   只怕攻打不死城是假,欲将白锦年逼下暮苍山掌门之位才是真!   若暮苍山真出了位妖精掌门,势必会令暮苍山百年名声毁于一旦,玄门第一大门派的地位亦会不保,可号令修真界所有门派的玄门金印亦要易主。   易给谁?他聂仁泉吗?   容青玄暗暗攥紧双拳。   怪不得龙篱让他睁开眼睛看看这些“正”的真面目,呵呵,趁机发难,落井下石,傍上岚吾君的聂仁泉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白掌门还在犹豫什么?为了证明你的清白,请吧。”   聂仁泉忽地朝炼妖壶的方向伸出虎爪,牵引着炼妖壶飞向白锦年。   先是逼白锦年打开神器禁制,再逼白锦年进入炼妖壶,聂仁泉是打定了主意要白锦年当着六门弟子的面现出妖身,身败名裂——如果白锦年是妖的话!   白锦年是妖吗?是吗?   眼看得炼妖壶越来越近,白锦年的面色亦愈发苍白,容青玄紧攥着的双拳蓦地一松,双手飞快结印,将三件神器收回虚鼎。   一心等着看戏的聂仁泉暴跳如雷:“容青玄!你干什么!”   容青玄玉手一扬化为平日里蓝衣飘飘的模样,觑着聂仁泉道:“既然岚吾君无意攻打不死城,容某便先将神器收起来了。”   “你!你胆大包天!”   “容某胆大包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聂教主,你与我打交道打得少,时间长了便了解了。”容青玄淡笑道。   聂仁泉一双虎眸几欲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你拦着我不肯让白锦年进入炼妖壶,岂非心虚藏奸!”   “聂教主,那可是炼妖壶,有多大的神力便有多大的煞气,容某心疼我派掌门的身体,不愿他冒险。若聂教主执意这么做,便请聂教主为六门弟子打个样,先行进入炼妖壶修炼个一时半刻再出来,若聂教主毫发无伤,容某再考虑叫掌门师兄进去。”容青玄无比从容道。   “容师兄这话在理!聂仁泉,我蓝束心觉得你可能是妖,劳烦你钻到炼妖壶里验证验证,以解我心头之惑。”蓝束心帮衬着容青玄道。   聂仁泉盯着二人目眦欲裂:“好!好!你们一个个伶牙俐齿口灿莲花,我聂某人吵不过你们,聂某只问你们一件事神农鼎现在在何处?”   蓝束心瞪他一眼:“不是你传信说神农鼎落到了鬼面之手吗?干嘛明知故问!”   聂仁泉冷哼道:“不错,神农鼎落在了鬼面手里,究其原因是因为容青玄从鬼市里面拿出来的地图是假的!”   眼看得战火又引到了容青玄身上来,玉无欢忍不住出声叱责:“聂教主,话不能乱说,你可有证据?”   “证据就在他身上!”聂仁泉愤然将容青玄一指,背起双手来回踱步道,“大家都知道,数年前鬼面人横空出世,先后灭了逍遥谷和天龙门,占了华阳宫,收了合欢宗,叱咤风云好生的厉害!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众人闻言,一时间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起来。   聂仁泉口中喷出股恶气:“哼!你们不知道,因为你们都被一个人欺骗了,这个人就是容青玄!”   聂仁泉再一次抬手指向容青玄的脸,容青玄面无表情,只死死盯着聂仁泉。   “那个鬼面人,便是当初被容青玄一剑斩杀在通天柱下的徒弟龙篱!他那徒儿没有死,不仅没死还当上了魔族的尊主!他们师徒与鬼市之主互相勾结,凭空捏造出了一张假地图,让六门弟子做了他们的马前卒替他们拿到了神器再据为己有,而白锦年……”   聂仁泉将指着容青玄的手指划向一旁的白锦年:“他根本就不是人,也不是灵修,他是妖,是百年来下落不明的南妖皇!”   一语出,众人哗然。   糟乱的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便是暮苍山中亦有弟子在交头接耳。   蓝束心气得浑身乱颤,剑都拿不稳了:“聂仁泉!你可是疯了?!”   “我没疯,疯了的是你们!”聂仁泉高扬着粗粝的声音,“如今人、妖、鬼、魔联手,将我等玩弄于股掌之中!你们若是脑子还清醒,便赶快将容青玄和白锦年抓起来!逼他们交出神器!”   聂仁泉越说越兴奋,黝黑面颊上隐隐泛着激动的潮红,容青玄目光如刀地盯着聂仁泉,冷飕飕道:“聂教主,你想神器想疯了吧?鬼面人便是容某的徒弟?容某怎的不知道?”   “容青玄你休想抵赖!狼星谷、缥缈峰,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你真当别人是瞎子是傻子吗?”聂仁泉呲着双眼道。   容青玄勾唇一笑:“哦?原来聂教主的人看到了,那聂教主也该看到容某与师兄为了拿到神器付出了多少心血。若容某与师兄真瑞聂教主说得那样与魔族、与鬼市之主勾结,我等今日又何必出现在这里呢?总之神器皆已到手,想干什么放手去干便是。”   容青玄上前一步逼近聂仁泉:“聂教主,你不觉得你的猜测太过牵强吗?”   深陷囫囵的容青玄冷静的可怕,尤其是一双琥珀清眸,锋利的好似两道直刺入人心的剑,聂仁泉瞳孔莫名闪了闪,嘘声道:“谁知道你们在筹谋什么!”   “筹谋?我容青玄得多笨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陪你们玩?四方神器的地图就在鬼市之主的手上,若我们早有勾结,拿着地图自己找神器便是。若我们如聂教主说得那样,利用六门之手寻找神器,又单单神农鼎的地图改了作甚?吃饱了撑得吗?”容青玄步步紧逼,聂仁泉却是无言以对。   鹿一仙见状抖了抖云袖道:“聂教主,此事,确实说不通。”   “是啊,若容峰主和白掌门真像聂教主所说的那样,带着地图去寻找地图便是,毕竟……”万如之咳了一声道,“毕竟鬼面人可召唤的人马,不比我们六门少……”   议论声在鹿、万的话语中一点点停下,便是一向与世无争的大悲寺主持玄悲大师亦念了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聂仁泉瞬间青了脸,环视众人一圈,抖着手指着容青玄道:“他是什么?他是什么?他是一条蛇!阴险狡诈,性情难以捉摸的九天玄蛇!你们揣着凡人的心思,如何能与这九天玄蛇斗法!”   容青玄瞧了聂仁泉那根不断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手,心头忽地蹿出一捧火。   对了,他还用这根手指指过白锦年!   聂仁泉全然不知容青玄心中的火气,焦急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褐黄封皮的书,对着众人道:“这是我座下弟子在鬼市找的的书,上面详细记载了白锦年是如何一步步从南妖皇变成受万人敬仰的暮苍山掌门的!你们拿去看便是!”   说着,将手中的书册甩给了鹿一仙等人。   鹿一仙等狐疑不止,当真捡了起来,认真查看。容青玄望着封皮上龙飞凤舞的《六界大全》四字,齿间不禁倒抽了口冷气,忍不住看了白锦年一眼。   白锦年眼观鼻鼻观心,不知在想什么,他的神情依旧那么冷漠,气质依旧是那么高冷,可不知为何,容青玄竟觉得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白锦年竟是有些可怜。   “可笑!真是可笑!一本来历不明的书也成了污蔑我暮苍山掌门的佐证!聂仁泉,我改日便也叫人写一本书,写你是怎么从猪变成人的!”蓝束心气冲冲道。   聂仁泉哼了一声,正要回嘴,忽觉手指一痛。   “啊——!!!”聂仁泉凄惨地大叫起来,抬起右手一看,却见食指被人齐齐整整的削了下去。   骤起的血腥气令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聂仁泉面上冷汗都下来了,推开围上来欲给他疗伤的神鹰教弟子,厉声斥道:“何人如此卑鄙暗中偷袭!”   “我。”立在聂仁泉身前的容青玄淡淡道,“不过我不是偷袭,是聂教主太笨了,以至于没察觉到容某出手。”   容青玄指尖夹着聂仁泉的断指,当着他的面丢在了地上。   聂仁泉大惊失色:“你!你!!”   “切得好!”蓝束心拍手道,“聂仁泉!你若再兴风作浪,下次断的可就不是你的手指了!”   “你、你们!”聂仁泉自知不是容青玄和蓝束心的对手,便回头去看岚吾君,岚吾君一脚踩在雪白的狐皮毯上,一脚落在地上,以手支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容青玄:“好一条九天玄蛇,当真是心狠手毒。”   容青玄扬眸不语。   僵持中,东皇山与不死城齐齐传出了动静。   庄奉贤与丹阳子各带一队人马,呈合围之势将六门弟子困在了洧川之畔,容青玄久不见庄奉贤,忍不住走向庄奉贤道:“庄老宫主,别来无恙?”   庄奉贤一身绣金玄袍,看起来精神烁烁,神采飞彩,他骑在马上冲着容青玄拱了拱手:“老夫一向安好,容峰主可好?”   “容某平安无虞,多谢庄老宫主挂念。”   容青玄话音刚落,聂仁泉便忍不住跳出来道:“你们亲眼看到了吧!这容青玄与庄奉贤那般亲密!不是叛徒是什么?”   容青玄尚未回话,便听庄奉贤哼了一声道:“聂仁泉,老夫一早便知你觊觎玄门金印,想坐在白掌门如今坐的那个位置上,可惜论资历你比不过玄悲大师,论本事你比不过万阁主,老夫劝你还是及时收手别再做跳梁小丑了。”   “你这个叛出九门的叛徒也敢来教训我?”   聂仁泉与庄奉贤年纪不相上下,却被对方指着鼻子骂,自然是不服气,可他再不服气,都不能否认庄奉贤说得是事实。   庄奉贤鄙夷地瞪了聂仁泉一眼,扬眸看向高高在上的岚吾君。   岚吾君亦在盯着庄奉贤打量:“呀,这不是庄老宫主嘛?庄老宫主叛出九门后当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人看着亦年轻了许多啊。”   庄奉贤哼道:“你不必出言讽刺,庄某亦从未后悔过叛出九门,你盘龙谷杀我家人弟子,难不成我庄奉贤还要继续给你盘龙谷效命不成?”   “如此听来庄老宫主是找我报仇的了。”岚吾君转眸看向傅笙潇,“那么丹峰主呢?你又是来干什么?”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丹阳子身披玄色斗篷,一张俊脸被帽子遮去大半,本令人看不清面貌,偏偏遭岚吾君点破,丹阳子“啧”了一声,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下摘掉帽子道:“在此声明一下,我不是丹阳子,我是杉泽,我来也不是与诸位闲话家常的,是奉我家主人之名将你们轰出幽洲,或者尽数斩杀于洧川。”   “吼呦,好大的口气啊。”岚吾君讥诮道,“不过拿到了一个神农鼎而已,以为自己能反天?”   丹阳子极为不屑地横了岚吾君一眼,朝暮苍山方向望了过去。   容青玄遥望着丹阳子,心中狼烟四起,庄奉贤也好,夺了丹阳子舍的杉泽君也罢,此二人皆与暮苍山关系密切,情况真的很不妙啊……   正想着,一身粉袍的傅笙潇自丹阳子身后走了出来。   “圣父,动手前,傅某想了结一场私人恩怨,还请圣父成全。”傅笙潇尖声尖气道。   丹阳子不假思索地回道:“快一点。”   “多谢圣父。”傅笙潇朝丹阳子欠了欠身,走向容青玄等人。   容青玄目光凛凛地瞪着傅笙潇,心中暗道不妙。   这个疯子……该不会是冲他来的吧。   然而傅笙潇却在万如之和鹿一仙身前停下了脚步,似有意与容青玄等拉开距离,他轻拂了一下手,阴阳怪气道:“看书也太慢了,不如各位听听在下的讲述吧。”   说罢,目光幽幽地瞪住了白锦年。   容青玄一愣——莫不成这傅笙潇也是冲着白锦年来的?   他脑中才转过这个想法,便听傅笙潇道:“一百年前,傅某不过是四处飘零的一个散修,偶然遇见了一个高人,便拜其为师,渴望能跟随师父一起飞升仙界。   师父待我极好,悉心教导,从不嫌我愚笨,可忽然有一天师父告诉我他不能教我了,叫我自立门户,自行修炼,我当时慌极了,我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不要我,便悄悄地跟着他一直到了南境。   我清楚的记得南境的天空是淡粉色的,师父盘膝坐在一棵桃花树下,被一道天雷劈得昏了过去。   我焦急的不得了,赶忙飞了过去,愕然发现昏死在桃花树下的并不是我的师父,而是一只浑身长满树皮,脸上绽放着花朵的妖精,一只桃树炼成的妖精。”   容青玄一颗心忽地坠入谷底。   六门弟子再一次小声议论起来,毕竟,这已经是第二个人直言白锦年是妖精的人了。   聂仁泉异常兴奋,催促道:“你接着说。”   傅笙潇盯着白锦年,语气寥寥:“我当时吓坏了,我哪里想得到自己居然找了个妖精当师父,便将他丢在了桃花树下,想着趁他昏迷不醒赶快离开南境。   谁知他被天雷劈中后尚存一丝法力,并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便将我困在了南境,一困便是百年!百年后我从南境逃出来了,回到九州后才知道当初将我困在南境人,已然成了暮苍山的掌门。”   众人炸了锅般议论起来。   傅笙潇裂开红唇大笑,摊开双手,嗓音撕扯道:“你们见过妖精执掌玄门的吗?见过吗?我自知胳膊拧不过大腿,便将心一横进入了合欢宗,老宗主死后我便投靠了魔族,因为我实在不想听从一只妖精的号令,我宁愿成魔,宁愿被人耻笑辱骂也不要向当初将我丢弃在南境中的人俯首称臣!”   傅笙潇阴恻恻地说完了这段话,说罢,竟是志高意满的大笑起来,直笑得浑身发抖,面色涨红。   “你!就是南妖皇!南境的印咒在你手中!所以你才能将我封印在南境一百年!白锦年!”傅笙潇泣声跪地,“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心狠的师父!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骗子!”   容青玄目瞪口呆。   他万万没想到傅笙潇与白锦年之间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傅笙潇……他、他居然是白锦年的徒弟?   怪不得之前蓝束心提议剿灭合欢宗时白锦年会出言阻拦,并说什么觉得傅笙潇依附魔族另有隐情!   或许,那时起白锦年便知傅笙潇是自己昔日所收的徒弟,想要放他一马……   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白锦年他、他真的是南妖皇吗?   容青玄目光闪烁地望向白锦年,如何控制也控制不了此时此刻的紧张,蓝束心与玉无欢早已变了脸色,饶是蓝束心一向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亦说不出半句话。   “白锦年!你说话啊!”聂仁泉急道,“无言以对了是不是?做贼心虚了是不是?”   傅笙潇同样在恶狠狠地盯着白锦年的脸看,他唇角带着诡异的微笑,眼底既有手刃仇人的畅快,又有一丝莫名的忧伤,终于白锦年在众人的灼灼注视下站了出来,缓缓扬起不含一丝温度的眼眸,微微叹了口气。   这还是容青玄头一次见到白锦年唉声叹气的样子。   叹过气的白锦年一脸的轻松,指尖捏诀,轻轻闭上双眼。   一缕桃粉色的灵气从白锦年指尖飞了出来,缠绕的盘在白锦年身上,藤蔓状的灵气忽地腾空而起变成一道粉色结界,待结界如雾般散去,一身穿粉白衣袍,头顶桃花枝,眉目飞扬的绝色男子赫然显现在众人眼前。   那人的脸分明还是白锦年的模样,却因妖娆的颜面显得与之前判若两人,清凌凌的双眸变得妖异冷漠,眼尾与眉尾皆是鲜红的,粉白色的桃花瓣一瓣接着一瓣从头顶的花枝上落下,美得令人不敢呼吸。   众人莫名安静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白锦年,怎样也看不够似得,饶是一心要将白锦年拉下马的聂仁泉亦呆呆地望了白锦年许久,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道:“南、南妖皇!桃花妖!书上、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站在白锦年身后蓝束心脚底晃了晃,竟是昏在了地上。   容青玄与玉无欢俱是一脸震惊,尤其是容青玄,他已然看傻了。   白、白、白锦年他、他也太美了吧!   白锦年徐徐转身,看了看容青玄等人,微微一笑:“容师弟,玉师弟,暮苍山交给你们了。”   说着收起笑容,幽幽打量着傅笙潇:“自打我试图逆天改命,便想着会有这么一天,如今栽在了自己徒儿的手里,只能说时也命也,怪不得任何人。潇儿……”   傅笙潇又是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是好师父,你恨我,是应当应分的,我只懊恼没能将你拉回正途,眼睁睁的看着你坠入魔道。”   傅笙潇眉心一颤,痴看了傅笙潇两眼,猛地别过头去。   白锦年轻哂一笑,散去了面上所有的表情,冷冰而高贵地睨着聂百泉与岚吾君:“不错,我是南妖皇,生来便是天妖桃树,不过我这只天妖不想做人人喊打的妖皇,只想做人人跪拜的神仙。寻常小妖成仙不易,妖皇更是难上加难,我百年前便开始历天劫,到现在都没成功,看来我注定当不了神仙。”   “你一只妖还妄图成仙?简直是痴人说梦!”聂仁泉斥道。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雀儿就出来啦! 第七十四章   白锦年倏地转过头,他的动作明明极为轻巧,空中却无端端掀起一股狂风:“妖为何不能成仙?为何不能做仙门魁首?我白锦年自问行得正坐得端,毕生没杀过一个无辜之人,对暮苍山,对天下玄门,对盘龙谷,皆是问心无愧!难不成就因为我是一只天妖,便要对我赶尽杀绝吗?”   “不错!”聂仁泉斩钉截铁,“你是妖便是邪,正邪自古不两立!你该死!”   “哈哈哈!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只因我是一只天妖,我便是邪,便不得成仙,便该死。而像岚吾君这样承蒙祖上恩惠的灵修,即便是坏事做绝,亦是正,亦该受天下人的拥戴?对吗?”白锦年冷笑着道。   容青玄闻言心中一沉,按书中的设定,六界分为灵修、人修、魔修、妖修、鬼修,其中又以灵修最为复杂,此类修士先祖皆已飞升成仙,后代生来便又一定的灵力,无论修仙、修魔、修妖亦或入鬼道,皆比其他人的修行之路要顺利些,比如容青玄与渠夜君,他二人皆是九天玄蛇一族的灵修,容青玄修仙,渠夜君修魔,容青玄十八岁便当上了青竹峰峰主,渠夜君二十出头便成了魔族四公子,坐拥一方势力。   若不是容青玄年轻时太过风流浪荡,如今即便没有飞升,也合该是大乘期的修士才对。   可白锦年偏偏是一只天妖,天生的妖修。   “你这小小树妖居然敢出言冒犯岚吾君?!”聂仁泉暴跳如雷,气道。   “好了好了,不要吵来吵去的了,本座听你们吵了一上午,人都乏了。”岚吾君扶着婢女的手缓缓起身,揉搓着两颗紫玉珠子道,“你们一南一北两个妖皇实乃本座心头之患,北妖皇死在了别人的手里,南妖皇,你的命,归我了。”   容青玄闻言一愣。   岚吾君这个疯子居然还放不下当年大败于北妖皇之事!将庄奉贤折腾得家破人亡还不够,硬是要将南妖皇逼出来,亲手杀了才解气!   此人当真是偏执到了一定的程度,为了纾解心结,竟是连攻打不死城这样的大事都暂且放下,一心对付白锦年!!   可笑!当真是可笑!   “南妖皇,你是自行了断还是要聂某送你一程!”聂仁泉叫嚣道。   白锦年轻哂:“那要看看聂教主有没有杀了本座的本事了。”   “妖畜休得猖狂!”聂仁泉猛地扬起仍旧血流不止的右手,召唤出了一把青绿色的宝剑。   容青玄又是一愣。   雷灵剑?那不是容青遥的佩剑吗?怎地落在了聂仁泉的手里!   “聂仁泉!我蛇灵谷的宝物怎的在你手里!”容青玄追问道。   聂仁泉哼了一声并未理会容青玄,只冲着白锦年道:“妖畜!听闻你前一日渡劫失败,被天雷劈得重伤不起,聂某便再替你请几道天雷,助你渡劫!”   便扬起雷灵剑直指云天,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刹那间乌云密布,一道道细密的闪电在乌云之中翻滚游蹿。   那些闪电渐渐在空中汇成一道狰狞刺目的天雷,天雷扯动着漫天乌云,呈排山倒海之势朝白锦年劈了过去。   一时间,洧川河畔狂风四起,砂石腾飞,昏暗的如同末世降临,六门弟子惊诧不已,纷纷筑起本门结界来挡这浩瀚天雷。容青玄既惊又气,惊得是岚吾君当真一心要置白锦年于死地,气得是此人竟如此卑鄙,单挑白锦年渡劫之日,于其身体有伤灵力不济时痛下杀手!   “布界!!”玉无欢带领暮苍山弟子将白锦年围了起来,顷刻之间布下一道碧色结界,白锦年一脸淡然地站在众弟子之间,不带任何表情地望着岚吾君与聂仁泉。   聂仁泉嘴角高高上扬,面对轰轰落下的天雷,眼底泛起兴奋贪婪的目光:“白锦年,将玄门金印拿出来,拿出来!”   白锦年不为所动,容青玄冷笑一声:“玄门金印?就凭你?!”   说罢跳出暮苍山结界,召出东皇钟。   “容青玄!你想干什么?”聂仁泉惊得双眉高挑,便是岚吾君也眯起了双眼。   容青玄一手托着东皇钟,一手结印逼得聂仁泉等一拥而上的神鹰教弟子无法靠近,眼看得天雷越来越近,容青玄腾空而起,推动着东皇钟迎向天雷。   原本只有容青玄脑袋大小的东皇钟在半空中赫然变成了金光灿灿的庞然大物,一边嗡鸣着一边冲向同样轰隆隆作响的天雷,天空中尽数是被天雷与神钟搅弄出的气旋,灵光漫天,硬生生为大地镀上了一层金白交织的诡异光勋。   容青玄被灵光刺得双目生疼,手也渐渐失了力量,眼见得东皇钟便要与天雷相撞,慌忙化为一道白雾隐去身影。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劈天震地的天雷狠狠撞击在了东皇钟钟体上。   一道赤色光旋顷刻之间在天雷与东皇钟之间布散开来,如两把利扇分割出天地,洒下无尽光辉。   大功告成的容青玄翩然落地,在六门弟子惊诧的目光中冷漠地望向面如死灰的聂仁泉。   “你、你居然敢用神器抵挡天雷!好,我看你能挡下几道!”   便飞身跳上一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秃鹰,飞至半空之中不断挥舞着雷灵剑。   甫才安静下来的天空再次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一道道细碎的雷电在乌云中密集,重新汇聚成一道天雷。   再次出现的天雷虽比刚才那一道天雷威力小了许多,可若一道接着一道轰下来,指不定有哪一道落在了白锦年的身上,而白锦年……他才中了一道天雷啊……   容青玄焦急地望了一眼平静之中略带绝望的白锦年,再一次飞向东皇钟。   然而半空之中竟是出现了聂仁泉所乘的秃鹰,那秃鹰直扑东皇钟而去,显然是想将东皇钟占为己有,容青玄大惊,赶忙催动灵力,想着将东皇钟召回。   偏偏天空中又是落下一道天雷,容青玄只得牵动东皇钟迎向天雷,然而那秃鹰也逼近了东皇钟,便是夺不走东皇钟势必也要坏容青玄好事,千钧一发之际,一梅花鹿模样的灵兽踏云而出,一口将滚滚而下的天雷吞进了口中。   “吞雷兽?”暮苍山弟子惊叫道。   容青玄同样震惊不已,当初容青遥在祭剑大典上欲逼他使用虚神之力时,亦用雷灵剑引来了天雷,当时便是白锦年召出吞雷兽替他化解了危机。   不过容青遥再狠也没想真的取容青玄性命,是以召来的天雷并不厉害,可如今聂仁泉召来的天雷是为了夺白锦年命的!   果不其然,吞下一道天雷的吞雷兽旋即抽搐起来,在乌云中乱跑乱撞,痛鸣着晃动着鹿角,不一会便倒在了云雾中,流星般坠落在地。   “吞雷兽!”容青玄心疼地望着吞雷兽消失的方向,扬手甩出斩风剑。   斩风剑快如梭影,眨眼之间已是飞至秃鹰近前,原已靠近东皇钟的秃鹰嘶鸣一声后扇动翅膀向高空飞去,随即带动着又一道天雷俯冲而下。   妈的!没完了!   容青玄召回斩风剑跳了上去,欲再用东皇钟挡下天雷,忽然,一浑身青灰,黑嘴蓝目的巨鸟从不死城方向飞了出来,张开鸟爪抓住了秃鹰,凶狠地啄着秃鹰的脑袋,秃鹰吃痛,张开鹰口叫个不停,喑哑的惨叫声甚至盖过了轰隆不止的天雷声,   饶是秃鹰叫得再惨烈,巨鸟也不肯放过它,生生啄穿了秃鹰的脑袋,剜了秃鹰的眼睛,这才松开鸟爪将秃鹰摔在了地上。   “本座的神鹰!”   不知何时落回地面的聂仁泉抱住秃鹰的尸体,哭得泣不成声。   与此同时,天雷已然降落。   容青玄拼力催动东皇钟,可东皇钟是神器,他一个元婴修士根本不能在短时间内接连召动两次东皇钟,容青玄望着指尖稀薄的灵力越发绝望,那可是天雷,结界绝对挡不下的天雷!   转瞬之间,天雷已劈落在暮苍山弟子所布结界之上,可抵挡洪水猛兽的结界于天雷面前仿佛只是一张草纸,天雷轻而易举地穿过结界,眼看着便将要白锦年在内的所有暮苍山弟子一并劈中,忽然,被弟子们包围在正中的白锦年一跃而起,猛地在半空中张开了双臂。   无数道桃花枝从白锦年袖中飞了出来,交织缠绕,飞快在暮苍山弟子头上铸成一道牢不可破的木墙,而那道穿破结界的天雷则准确无误地朝白锦年眉心处劈去。   白锦年献祭般抬起头,显然是放弃了挣扎,选择接受命运,容青玄惊呼了出来:“掌门师兄!”   玉无欢亦在哭喊:“师兄!不要!”   白锦年缓缓闭起双目,突然,半空中响起一道凄厉的雀鸣,灰影凌空一闪而逝,再次显现时已是来到白锦年身前。   他倏地张开一对翅膀,将白锦年护在了自己身后,只听“轰隆”一声响,天雷震颤着从那巨鸟身上滚过。   容青玄面色惨白地望着那只灰羽巨鸟,双膝莫名一软。   “雀儿!”仍被天雷灵光笼罩着的白锦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巨鸟弱弱地嘶鸣了一声,收起翅膀,自白锦年身前滑落。   雀儿……   容青玄眼睁睁的看着那只不断下降的灰羽巨鸟变成一只巴掌大小的小山雀继而被白锦年捞在怀中,带向云天。   没有人看清白锦年是如何避过天雷余威的,当众人一并反应过来时,无数桃木枝已然从天而降,疯狂的抽打着大地。   那些桃木枝根根都有人腰般粗细,力大无穷,坚硬似铁,不消片刻功夫便将大地抽出一道道巨缝,巨缝中不断有细小的桃木枝伸出,海浪般涌向神鹰教与盘龙谷,拉扯着神鹰教与盘龙谷的弟子,将他们带入妖气翻涌的巨缝之中。   无法挣脱掉桃木枝的弟子鬼哭狼嚎,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在洧川之畔蔓延,聂仁泉惊惧交加,跪倒在岚吾君面前道:“岚吾君!那妖畜实在厉害聂某束手无策!还请岚吾君为神鹰教弟子做主!”   “废物!”岚吾君咬牙切齿地觑了觑眸,猛地捏碎了手中的紫玉珠。   紫玉珠在岚吾君身后渐渐凝聚,片刻后,竟是幻化出了一只通体燃烧着火焰的朱雀神鸟!   “去,将那棵桃树给本座烧了。”岚吾君淡淡道。   听得命令的火焰朱雀张开双翅朝白锦年飞了过去。   “师兄小心!”容青玄慌不跌跳上斩风剑,与火焰朱雀争先恐后地飞向白锦年。   白锦年已然发现了朱雀神鸟的存在,收起桃木枝凌空一转,带着山雀消失于茫茫天地之间。   空中,电闪雷鸣不断。   白锦年一路向南飞去,虽是快如疾风,奈何上有天雷轰鸣,下有神鸟追踪,腹背受敌,情况极其危急。容青玄虽紧紧跟在后面,奈何修为差白锦年太多,追了许久也没有追到。   更糟糕的是,盘龙谷和神鹰教的弟子也追过来了。   “白锦年!雷灵剑在我手上,你以为你能跑得掉吗?”聂仁泉的声音不知从哪里飘了出来,容青玄尚未看清人影便见一道天雷轰鸣而下,劈向浓重的乌云。   容青玄隐约看到一抹粉色的身影从乌云之中掉了下去,一颗心登时提到嗓子眼,催动斩风剑追了过去。   一队又一队的神鹰教弟子攻向了那抹粉色身影,却又被凌厉的妖气冲击得跌落云空,便是容青玄也近不了白锦年的身,他焦急地浮在半空中向白锦年递话:“掌门师兄,我是青玄!青玄来助你了!”   说罢,召出了崆峒印。   “容青玄!”聂仁泉自一朵乌云之后跳了出来,“你又要做什么?”   “自是催动神器!”   容青玄话音刚落,火焰朱雀穿破浓厚的乌云嘶鸣着冲向白锦年。   “师兄!”容青玄不敢再犹豫,在聂仁泉瞠目结舌的目光中拼尽周身灵力成功催动崆峒印,召过被焰火渐渐包围的白锦年,消失于神器崆峒印之中。   再次进入崆峒的容青玄镇定许多,紧闭双目抱守元一,等待着致命的颠簸感消逝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白光忽地刺入容青玄的眉心,受白光刺目的容青玄猛地睁大双眼,愕然发现自己竟是躺在一棵桃树枝上。   他悚然一惊,瞪着眼四处张望,然而除了茂密的桃枝什么都看不到。   “掌门师兄?掌门师兄你在哪?”   容青玄不安地大叫,忽然,身下的桃树枝动了起来,拖着他稳稳落在地上。   白锦年一脸虚弱地盘坐在地,笑望着容青玄说不出话,他的怀中,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山雀,闭着眼,不知还活着没有。   容青玄这才发现自己被崆峒印传送到了一个距离天空极近的无人之境,刚才托着他的桃树枝,便是白锦年。   “掌门师兄!”容青玄怔怔地望着现出原身的白锦年,惆怅的不知如何是好,他亲眼看到天雷将白锦年击中,只怕……只怕白锦年当真渡不过此劫了。   “青玄,你不要难过,这是我的命,是天命。我与这天命斗了上百年,依然斗不过这天命,我累了,想放弃了,接受自己的命数亦是一种解脱。”白锦年淡淡道。   容青玄蓦地红了双眼:“所以掌门师兄先前与青玄说得那些话,就是因为这天劫?”   白锦年重重点了下头。   容青玄心痛不已:“为何、为何便渡不过去呢?”   “我也不知道,大概天不许我成仙吧。”白锦年歪头打量了下容青玄,“青玄,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羡慕无欢,你是生来便带着仙根的灵修,他是极具仙缘的凡人,只要你们刻苦修炼,终有一天能位列仙班。   你的先祖本也是妖,只因受女娲娘娘教化,方才得道成仙。我白锦年没有这样的好先祖,便想拼一拼,为自己的族人改一改这天命,不再做妖灵,而是与你一样做灵修。如此,他们的人生便多了许多种选择,不用像我这样一出生便要遭人喊打喊杀。”   白锦年说罢自嘲地笑了笑,桃花瓣自发顶簌簌落下,落在了他怀中的小山雀身上。   容青玄望着一身粉白衣装,眉目妖娆飞扬,浑身散发着强烈妖气的白锦年,心情异常复杂。他感觉眼前的人既是白锦年又不是白锦年,仿佛是他的一位老朋友,又像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太想帮助白锦年,帮助这位老朋友、陌生人,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阿、阿九不是说你没事吗?他当初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你一定能渡过天劫,他……”容青玄忽地望住白锦年怀中的山雀,“他、他是不是雀儿?”   白锦年微微一笑:“你都知道了?”   果然……   容青玄目光呆滞地点了点头。   白锦年没再多说什么,一下一下轻轻抚弄着怀中山雀的羽毛,淡淡道:“他是不是告诉你,只要找到九死一生花,我便有救了?”   钟厌九并未和容青玄说过这番话,他一直对容青玄隐瞒着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从来没告诉过容青玄为什么那么执着地寻找九死一生花:“没有。”容青玄道,“但我知道他一直在找寻九死一生花。”   白锦年宠溺而又无奈地轻勾了一下唇角:“我早就跟他说过的,九死一生花虽是魔族灵宝,却救不得我这只天妖,更无法助我渡过天劫。他偏不肯相信,告诉我从什么什么古籍上看到过妖神利用九死一生花成功渡劫的故事,便拼了命的去找九死一生花。我拦过,也劝过,甚至还陪着他去过不死城,一次次失望而归,可他偏偏就是不肯放弃。”   白锦年说得越多声音越虚,便是身影也有些虚飘飘的了。   “阿九……”容青玄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那小山雀,“他,他也是妖吗?”   “不,他和你一样,是灵修。”白锦年说着挥动手指在山雀身上洒下一片细碎的灵光,山雀的翅膀轻轻的忽扇了几下,在灵光的层层包围中幻化成钟厌九的模样。   仍旧披着玄色斗篷的钟厌九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唤了一声:“师兄兄……”   “阿九……”容青玄情不自禁握住了钟厌九的手腕,“阿九,你还好吗?”   为白锦年挡下一道天雷的钟厌九看起来虚弱极了,怔怔地看了容青玄许久,哽咽道:“容容……”   容青玄慌忙闭了一下眼睛以防自己哭出来。   “容容,你、你是不是都看到了啊……”钟厌九小心翼翼地望着容青玄,“就在昨夜,在不死城,在魔宫,你……是不是藏在那扇屏风后面?”   容青玄顿了顿,自觉事到如此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嗯”了一声。   钟厌九颓然,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道:“你都知道了……对、对不起容容,我不该骗你的……”   容青玄紧握着钟厌九的手,不住地摇着头。   钟厌九嘟了嘟嘴,不忍地说:“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将和傅笙潇与霜飞儿勾结在一起的叛徒揪出来,我甚是还当着你的面扮无辜,你总我不会撒谎,可我会演戏啊,你瞧,无名山下我就骗过了你……”   别说了,别说了……容青玄含泪道:“没事的,阿九,我不在乎的。”   钟厌九这才笑了下,缓了一会,又道:“其实阿九也没做太多坏事,我只是想卖给他们一些人情,好叫他们肯将九死一生花的下落告诉我……后来,我见师兄兄状态越来越不好,便知天劫将至……我焦急的要死,恨不得立刻得到九死一生花,可偏偏迟迟找不到九死一生花的下落。   后来,我和你去了鬼市,知道了鬼市之主便是你那徒弟,知道我们一定能拿到四方神器的地图,所以我就动了偷神器的心思……   我趁着你和你那徒弟不注意的时候改了地图,并将神农鼎的真实位置记在了脑子里,我当时想,若是我在鬼市打听出了九死一生花的下落,便去神鹰教想办法将地图改回来,可惜我没有打听到,所以、所以我只能按照原来的计划盗取神器。   我偷盗了神农鼎,拿去换了九死一生花,我知道我罪大恶极,可是……”   钟厌九哭了出来:“可是我要救师兄兄的命啊……”   容青玄眼中猛地落下两行泪:“阿九,你别说了,没有人会怪你的,真的……”   钟厌九哽咽地咳嗽了两声,仰头看向一直望着自己的白锦年,颤抖地从怀中掏出了一颗红得如血一般的药丸。   “师兄兄,最后一味药我已经找到了,药丸成了,你服用下去便能挨过天劫了,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钟厌九一脸郑重,仿佛将生命托付给了白锦年一样。   白锦年接过药丸,冲着钟厌九笑了笑,张开嘴吞了下去。   纵然他知道那颗药丸根本无法助他渡过天劫……   “好、好了……”钟厌九面上的小酒窝浮现了出来,“这下师兄兄便不怕了……”   说完,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雀儿!”   “阿九!”   容青玄与白锦年同时惊叫。   钟厌九似乎也被自己吐出来的血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揪住白锦年的衣袖在他怀里缓和了好一会,方小声地问:“我、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容青玄双手贴上钟厌九的心门,将体内仅剩的灵力渡了过去。钟厌九皱了皱眉,舒展地歪在白锦年怀中,劝道:“容容,我是大夫……你、你不必救我了,你替我好好守着师兄兄便是……”   “你给我闭嘴!”容青玄像平日里那样威胁着钟厌九,“你若再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把你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全部烧光。”   钟厌九闻言,双眼倏地亮了一下,静静地看着白锦年:“容容,你看师兄兄好不好看?”   一心为钟厌九渡灵的容青玄当真抬头看了白锦年一眼,白锦年身为南妖皇,自是美得惊天动地,便点点头:“好看,掌门师兄很好看……”   钟厌九得意地扬了扬唇角,依依不舍地说:“我原本不喜欢这棵艳呼呼的桃树的,后来有一天,他忽然变成了人,一身雪白长袍气质出尘犹如谪仙,他站在三千桃林之间,对着立在桃树上的我笑了一下……”   钟厌九说着顿了顿,眼中雾蒙蒙一片,似是喝醉了酒道:“容容,你知道吗?像掌门师兄这样的冷美人,笑起来很迷人的……“   容青玄双手都在发抖。   别说了……别说了……   他感觉自己心疼得快要撑不下去了……   “容容。”钟厌九的身体一点点变得透明,面容也虚飘起来,他挪开贪恋的望着白锦年的目光,看向满脸是泪的容青玄道,“对不起,我骗过你,利用过你,还害得、害得你误会了你徒弟……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我、我那么怕蛇,却还想和你做朋友……希望你看在、看在我真心待过你的份上,原、原谅我……”   说罢,来不及冲容青玄再露出一个微笑,便沉沉闭上了眼睛。   “阿九!!!”容青玄撤开双手扑向钟厌九,“阿九!你别死!你回来!!”   钟厌九的魂影在白锦年的怀中晃了晃,缓缓缩紧,变成了一只小山雀的模样。   容青玄疯了一样颤抖地托起已然没了呼吸的山雀,红着眼晃了晃白锦年,愕然发现白锦年的身体已经轻得像一团云雾一样。   “掌门师兄……”   白锦年一脸苍然,人虽在,魂已经散了,他虚望容青玄,扬手将玄门金印打进了容青玄的虚鼎。   “青玄,我将暮苍山交给你了。”白锦年将容青玄掌心中了山雀接了过来,“还有,雀儿是真的喜欢你,它面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时,总是用叠字。”   清灵的话音飘荡于空中之时,白锦年化为一簇桃花枝,托着小山雀落在了地上。   容青玄悲痛欲绝。   “掌门师兄……阿九……”容青玄指尖飞出一道灵力护住那花枝与山雀,无声地恸哭起来。   直到哭得没了力气,直到撕裂般疼痛的心重新在胸腔里跳跃,容青玄方才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手脚软得很,双眼发胀,脑袋嗡嗡乱响,呆呆地望着空中莫名一点,隐隐觉得有件事需要他去做,却想不起该做什么。   彷徨间,两道虚空之门自其面前打开。   龙篱与岚吾君几乎同时从虚空之门内走了出来,这二人互不打量,皆视对方为空气,一双眼睛只直勾勾地盯着容青玄。   龙篱身披玄袍,墨发尽散,许是刚经历过一场鏖战,眉梢眼角杀气毕现,然而这抹浓郁的杀气却在靠近容青玄时荡然无存。   “师尊。”龙篱当着众人的面半跪在容青玄身侧,关切地问,“师尊,你怎么样?”   容青玄抬起头,看了看龙篱,以及跟在龙篱身后的丹阳子等人道:“你来了?”   “是。”龙篱的目光若有似无的从桃花枝和山雀的身上扫过,“阿篱来晚了,师尊可还好?”   “我很好,放心。”容青玄面无表情道。   “啧啧啧,可真是师徒情深啊。”岚吾君一脸嘲讽,“本座当真要找人好好的查一查,看看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才使得这本该魂飞魄散的暮苍山逆徒重现于世,做了这祸患修真界的魔头。”   容青玄冷冷睨了岚吾君一眼。   岚吾君挑眉笑笑,垂眸瞧了瞧浮在容青玄地上的桃枝山雀:“呦,这是都死了?”   便哈哈一笑,假装怜悯地说:“瞧着容峰主的脸色,似极为痛心呢,这样,只要容峰主肯将神器交给本座,我便求仙后娘娘赏你一颗血菩提,你可以选择一位朋友救救看,不过大概率是救不回来的,毕竟是被天雷劈死的嘛……”   容青玄的面色一丝一毫的冷了下去。   “岚吾君,你再多说一句我立刻撕了你的嘴。”龙篱幽幽道。   本洋洋得意望着容青玄的岚吾君神色一凛,凶神恶煞地瞪着龙篱,却连嘴都不敢还。   “容青玄,你到底交不交神器!”岚吾君黑了脸道。   “神器?”容青玄摸了摸小腹,悲戚地望着身前的桃枝山雀,有气无力地说,“岚吾君,你觉得我有可能将神器交给你吗?”   岚吾君一愣,眼神刷地冷了下来:“容青玄,想想你自己的身份!我警告你,你可别胡来!”   “身份?”容青玄假装不解地皱了皱眉,“哦,我想起来了,我容青玄是蛇啊,一条狡猾多变,令人捉摸不透的九天玄蛇。”   说着冷笑了几声,蓝袖自虚鼎处拂过,将三件神器一并召了出来。   岚吾君望着容青玄掌中的三件神器眼中几乎沁出了血,容青玄则在岚吾君的灼灼目光中将神器甩给了身旁的龙篱:“把聂仁泉留下,这个人,我要亲自料理。”   说罢,将白锦年与钟厌九收于袖中,旋身离去。   南之镜头,便是南境。   容青玄不知在空中飞了多久才找到了傅笙潇口中的淡粉色的天空。   那片淡粉色的天空梦幻的令人心神荡漾,若不是亲眼所见,容青玄觉不相信这六界居然还有这么美得地方。   粉色天空之下是无尽的花海,海棠花,芍药花,梅花,杏花,五颜六色,争相开放,然而最惹眼的却是位于最远处的一片桃林看,那片梦幻的粉色与天空遥相呼应,天的尽头与桃花林的尽头缠绵相连,竟是令人分不清哪处是花,哪处是天。   容青玄捧着白锦年与钟厌九,落在了那片梦一般醉人的桃林里。   他望着绵延无尽的桃花林,温声道:“掌门,阿九,我带你们回家了。”   容青玄掌心的桃花枝上,漱漱落下几片桃花瓣,与那一地花瓣铺就的花毯融为一体。   容青玄眼中涩然,捧着一花一雀,缓缓踏进桃花林深处。   纷纷扬扬的桃花瓣不多时便将容青玄淹没,他的发上,肩上,手臂上,皆落了一层的桃花,便是小山雀的身上也布满了厚厚一层桃花瓣,容青玄想起平日里总喜欢打扮的粉嫩红艳的钟厌九,心想此刻的钟厌九应该很快乐吧。   一只灰扑扑的小山雀,却总喜欢穿些颜色鲜艳的衣服,一棵粉莹莹的桃花树,却爱穿白衣,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   这一花一雀当真是有趣……   容青玄鼻头莫名酸了酸,停在一棵相较而言花朵没有那么浓密的老桃花树下,亲手挖了一个小土坑。   坑挖好了,他却迟迟没有将钟厌九和白锦年埋进去,盘腿坐在土坑前,望着放在土坑旁边的一花一雀久久出神。   还有什么办法能将他们救回来吗?九死一生花不可,那九龙珠呢?盘龙谷的九龙珠可不可以?   他从来没有真正的关心过钟厌九为什么执着于寻找九死一生花,便是亲眼看到钟厌九和鬼市里的妖精攀谈也没有多想,那些他听不懂的叽里咕噜的话,想来就是妖话吧。   是白锦年教给他的吗?   容青玄越想越痛苦,狠命地搓了搓脸,心一横,便要将白锦年和钟厌九埋进去。   “年轻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一道苍老无比却又雄浑有力的声音骤响在容青玄耳侧。   容青玄唬了一跳,护住身前的一花一雀谨慎地打量着四周:“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是我,你身前的老桃树。”位于容青玄身前的桃树轻轻晃了晃。   它一晃,无数花瓣簌簌而落,撒的容青玄满脸满头都是,容青玄忙用袖子遮了遮脸,进而好奇地望向那棵桃树:“是你?”   “是我呀。”老桃树道,“你别害怕,我不过是个连人形都化不成的桃树精,伤害不到你,也不会伤害你。”   那老桃树边说边伸出了一根桃树枝,缓缓地爬向白锦年,却又不敢触碰它,便在距离白锦年半寸远的地方道:“这……是妖皇大人吧。”   容青玄一愣:“你认得他?”   “当然。”落在地上的桃树枝指了指小山雀,“它我也认识,它叫雀儿,一百年前与我在这片桃林中共同修炼,不过它是灵修,我修十年赶不上他修一年,后来这小山雀顺利修得人身便和妖皇大人一同去了人界。”   “阁下竟然认得在下这两位朋友!”容青玄喜不自胜,然若见到了亲人一样。   “呵呵,整个南境谁不认识妖皇大人和他的小山雀啊。”老桃树叹了口气,“那小山雀仗着自己是灵修,脾气大得很呐,一林子的桃树它都看不上,非要在妖皇大人的原身上安窝。妖皇大人也不与它计较,由着那小山雀折断了自己的花枝,在树顶上搭了一个老大的窝。   自那以后,风来了,妖皇大人为它挡风,雨来了,妖皇大人为它挡雨,便是妖皇大人这般宠那小山雀,那小山雀仍旧不肯给妖皇大人好脸色看呐,常常招呼也不打一声便飞走了,飞回桃花林时若不见妖皇大人及时出来相迎,便落在别的树上叽叽喳喳叫个没完,非要妖皇大人千哄万哄地才肯飞回去。”   容青玄万万没想到此二人在南境是这么个相处模式,一时间哑口无言。   “你是不是也觉得稀罕的很呐?”老桃树似看出了容青玄的心思,带着笑声道。   容青玄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确实稀罕,他们两个在人界并不是这样的。”   “嗐,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桃树嗤笑一声,“当时我们这些个桃树啊跟你一样,又吃惊又好奇,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便问那小山雀为何不怕南妖皇,你猜那小山雀说什么?”   “说什么?”容青玄连忙追问。   老桃树哼了一声提高嗓门:“那小山雀瞪着眼睛反问我,什么?那棵艳呼呼的桃树是南妖皇?”   老桃树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容青玄微愣片刻,亦忍不住笑了笑,只是笑着笑着心头便又泛起了苦涩。   老桃树笑了一会,继续跟容青玄唠嗑:“那小山雀从我这知道它时时欺负的桃花树便是南妖皇后便不敢在南妖皇面前造次了,老老实实的挪了窝,便是南妖皇主动去寻他亦不肯露面。   后来,妖皇大人莫名现出人身,那小山雀不知在何处见到了妖皇大人,随即便又搬了回去,住在了妖皇大人的原身上,不过收敛了许多,再不敢和妖皇大人闹脾气了。老树我现在也没想通,妖皇大人是怎么把小山雀哄回去的……”   容青玄心口蓦然一紧。   “这个我知道。”容青玄眨了眨眼中的泪花,“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三千桃树下,对着那小山雀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妈蛋,写哭了 第七十五章   容青玄闭了闭眼,恍惚中似乎看到了白锦年与钟厌九于桃花林中遥遥相望的一幕。   一眼万年,许是如此。   “岁月真是无情啊,明明感觉妖皇大人风华绝代的面庞仍在眼前,明明觉得那小山雀吱吱喳喳的叫声仍在耳边,可细想起来,竟然都是一百年前的事了。”老桃树叹息着用桃枝轻轻碰了碰白锦年,只见一抹粉色的灵气立刻从钟厌九的羽翅上飞了出来。   “妖皇大人在用自己的妖灵保护着小山雀呐。”老桃树忽地激动起来,“年轻人,你看,你快看啊!”   容青玄猛地睁开眼睛,果见那一花一雀的身上弥漫着一层灵辉。   容青玄一愣,紧张而兴奋地捧起桃花枝,结结巴巴道:“老、老人家,他们、他们是不是还有救?!”   “老身也说不好,不过你可以将他们埋在老身身前,老身引着一种桃妖替妖皇大人守着妖灵便是。”   “如此他们便可活过来?”容青玄急切地问。   “不知道啊,你若不放心,三年以后可以来看看的,三年后若是妖皇大人还没醒,你十年后再来看看,若是十年后妖皇大人还没醒,你三十年后再来看看。”老桃树淡淡道。   三十年?   “要那么久吗?”容青玄心灰意冷。   “久吗?”老桃树自问自答,“不久啊,只要他们能回来,便是一百年也不久啊……”   容青玄又是一愣。   是,只要他们能回来,便是一百年他也等得起。   “掌门师兄,阿九,我等你们回来。”容青玄捧起桃花枝与山雀,将他二人小心珍重地埋在了老桃树身前的小土坑中。   他用衣袖拢过桃花瓣,细细密密地盖在了二人身上,他们不需要墓碑,更不需要祭文,他们只需要一条厚厚的桃花被,在这满山花海里睡上一大觉。   容青玄甚至都没有哭,他静静地跪在高高隆起的桃花冢前,露出了一个淡然的微笑。   桃花林中莫名卷起了一道微风,积落在地上的桃花瓣忽地飞向半空,旋转地涌向老桃树,一点点拉长了老桃树的树冠花枝,老桃树微颤着俯下了身,将容青玄精心搭建好的桃花冢严丝合缝的遮盖了住。   再也看不到那一花一雀的容青玄唇角抖了抖,掌心结印盘坐于地,紧紧闭上了双眼。   南境的夜晚,格外漫长。   默默陪伴着白锦年和钟厌九的容青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平静,南境也好,北境也罢,此类汇集天地灵气所在的福泽之地皆是各类修士修炼闭关的绝佳之地,容青玄不知自己入定了多久,只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明显察觉到丹田气海充盈了不少。   他默默在指尖捻出一道灵光,细细打量了片刻,惊觉自己已然修成虚神之体。   “年轻人,你醒过来啦。”老桃树轻声道。   容青玄回了回神,转身冲着老桃树笑了笑:“是,老人家,我入定多久了?”   “得有半个月了,你看……”老桃树掀开一道细缝,“妖皇大人都生出新枝了。”   容青玄心头一紧,忙朝花冢处望去,果然看到了一棵半咪来高,细细弱弱的桃树苗。   “他们活过来了?”容青玄忍不住问。   “还没呢,年轻人你要这么急躁嘛。”老桃树缓缓将花枝收了回去,“年轻人,想不到你也是灵修啊。”   容青玄正望着桃花枝出神,听得老桃树的声音,微微愣了片刻道:“对,我是灵修。”   “灵修好啊,比我们这些小妖精幸福太多了。”老桃树无不怅然地说,“你进入这片桃林的时候还只是个元婴期的修士,不过半月便已进阶虚神了,这都是我们小妖精想都不敢想的事……”   容青玄被老桃树说得羞涩之中略有些惭愧,赶忙解释道:“在下哪有老人家您说得那么厉害,不过是借了您的东风,受了桃林灵气的滋养罢了,说起来,还得感谢您呐。”   “仙师说笑了。”老桃树颤了颤,“哎,也不知老天为什么要分出人、魔、鬼、妖,仙,若是大家都一样,天下不就太平了嘛。”   容青玄闻言抿了抿唇角,未置可否。   老桃树见容青玄不接茬,便又道:“我听胖蚯蚓说,外面的世道又变了,之前是盘龙谷说了算,如今冒出了个小魔头,将九门尽收于麾下,不日将要攻打盘龙谷啦,若他此战胜了,日后这九州便是魔族说了算啦!”   容青玄微微一怔。   短短半月,龙篱已经一统天下玄门了吗?   他还……真是厉害。   也是,四间神器都在他手上,又有丹阳子与霜傲天的尽心辅佐,这位天之骄子不赢谁能赢?   容青玄对这场毫无悬念的胜利并不意外,他只是诧异一切居然发生的这么快。   待龙篱打上盘龙谷,不知那些秘密还能否继续瞒下去。   容青玄不敢也不愿多想,可大恼却不受控制地在思索,在回忆,他情不自禁地一遍遍回想着龙篱在魔宫与他说过的话,想得越多,心便越冷。   龙篱……是不是算计了他……   他是否明明知道钟厌九改了地图而不吱声,明明知道聂仁泉要趁机对白锦年发难而不提醒,他什么也不说,只为让聂仁泉与岚吾君这对跳梁小丑在自己面前现出丑陋嘴脸,令自己对所谓的“正”死心。   龙篱……他的心思是否真的深沉到了如此地步,若他事前一无所知,又为何在魔宫与他说那些话……   容青玄苦闷地揉了揉太阳穴,脑仁都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搅疼了。   烦乱中,一道雀蓝灵光若焰火般绽放在南境的上空。   淡粉色的天空下忽地展开了一张雀蓝色的阵网,散发着强大的灵力压制着南境结界,容青玄望着那张雀蓝阵网微微眯了眯眼睛——噬界术?   龙篱找过来了?   他忙站了起来,冲着天空唤道:“龙篱,是你吗?”   “师尊?”龙篱的声音从空中传了出来,“师尊,阿篱有要事求见,还望师尊打开南境结界。”   打开南境结界?他如何打得开南境结界?容青玄不由愣了愣,老桃树见状淡淡一笑:“仙师,你既然能顺利进入南境结界,便一定可以打开南境结界,不如试试吧。”   容青玄闻言愣愣地出了会神,直到龙篱再一次呼唤他,方才回过神来。   他试着用灵力在掌心中划出一张破界阵,翻起手掌对准天空。   雀蓝阵网下立刻多出了一道桃粉色的结界。   结界自正中一分为二,一半朝南,一半朝北,若两扇大门般缓缓拉开,雀蓝阵网瞬间消散,化成一缕黑色烟雾飞入桃花林。   想不到,白锦年居然将南境印咒与玄门金印一并传给了自己……   容青玄眼睁睁的看着一袭华贵玄袍的龙篱踏出黑烟含笑走向自己,却无法绽放出一个笑容来回应他,只目不转睛地望着龙篱,望着他昔日的乖徒弟。   “师尊。”龙篱一脸欣喜地望着容青玄,“你果然在南境。”   说着,情不自禁走到容青玄近前,将对方轻轻地揽在了怀里。   “师尊,半月不见,你可想阿篱?”   龙篱小猫似得用脸颊在容青玄的发顶蹭了蹭,无限亲昵,容青玄由着龙篱抱了自己好一会儿,这才问:“外面的事都解决了?”   “是。”龙篱轻快地说,“除暮苍山外,天下玄门皆已归顺魔族,岚吾君被我斩断一臂,在盘龙谷弟子的保护下逃了,除了他,该杀的阿篱都杀了。”   “聂仁泉也杀了?”容青玄问。   龙篱贴着容青玄耳边笑了笑:“聂仁泉被我送去了暮苍山,蓝峰主将聂仁泉用拴天链捆在了通天柱上,命白如梦日日用雷灵剑引动天雷,劈那聂仁泉。我已叮嘱过蓝峰主留下聂仁泉一命,待师尊回暮苍后亲自料理他。”   “嗯。”容青玄应了声。   “师尊。”龙篱重重地揉了揉容青玄的头发,“如今师尊已是暮苍山掌门了,阿篱真替师尊高兴……”   伏在龙篱肩头的容青玄冷笑了一下。   他直起身,后退半步离龙篱远了些,抬头望着龙篱的眼睛,冷漠道:“高兴?九州玄门尽已归属于你,我这个掌门听着好听,实际上不过就是个傀儡罢了。”   “师尊怎会如此想?”龙篱上前一步,“阿篱并没有对暮苍山怎样,阿篱说了,阿篱只是将其余几门收入麾下,阿篱也没那算将他们怎么样,不过是集结所有能用的力量对抗盘龙谷而已。”   “哦,这样……”容青玄轻哂,“那你就不怕我带着暮苍山的弟子打上不死城?”   龙篱温柔望着容青玄的乌眸一凛。   “师尊是在逗阿篱吗?师尊,你不会的……”   容青玄垂眸一笑。   龙篱觑了觑眸,不解而略带惊疑地问:“师尊,时至今日,难不成你还纠结于正魔对立?纠结你我的身份?阿篱努力多年,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师尊身旁,如今阿篱马上就能达成所愿,难道师尊还不愿接受阿篱?要与阿篱为敌?又或者师尊还在生阿篱的气?师尊,你告诉阿篱,你到底怎样才肯接受阿篱,原谅阿篱!”   容青玄被龙篱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好了!”他朝龙篱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几分无奈几分惆怅地笑了笑,扬起头,郑重而犀利地说:“我不管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和我容青玄无关,我只问你一件事,你是不一早便知道聂仁泉和岚吾君要对掌门师兄发难!”   龙篱一对玲珑剔透的乌眸颤了颤。   他轻轻搭在容青玄肩膀的手忽地滑了下去,漠然却又担忧地望着容青玄地双眼,沉默了一会道:“原来师尊是因为这件事与阿篱置气。”   容青玄心头咯噔一声响。   看来他猜对了……   容青玄狠狠地抿了下唇,不言一语,只冷笑着摇了摇头。   “厉害,厉害……想不到我和掌门师兄竟是做了你的马前卒,你略施小计,便兵不血刃地得到了四件神器。”   容青玄说着说着竟是笑了起来,他真是骄傲啊,居然教养出了如此优秀的徒弟。   得多么精妙的心思才能看透聂仁泉和岚吾君布下的局,推测出白锦年的反应以及他容青玄会做出的抉择……   他的小徒弟真是了解他啊,知道他这个师父一向和盘龙谷不对付,待看到岚吾君刁难白锦年后势必会调转枪头帮着魔族去对付盘龙谷,甚至将好不容易弄到手的神器拱手相让。   龙篱……他真不愧是原著作者笔下的那个阴鸷狠辣,机敏骁勇的男主角!   “师尊,你的脸色很难看。”龙篱眼见得容青玄面色苍白了下去,忍不住轻揽住对方道,“师尊,要不要坐下歇一歇?”   容青玄幽怨地眺了龙篱一眼。   龙篱蹙了蹙眉,无奈解释:“师尊,你听阿篱说,几日前,庄殊传来消息说神鹰教弟子混入鬼市,并到处寻找《六界大全》,阿篱听闻此事后派人前往神龙教查探消息,这才知道聂仁泉早已和岚吾君勾结在了一起,并想寻个机会向白锦年发难。   阿篱确实故意对师尊隐瞒下了此事,却没有谋算许多,不过是想拉着师尊看一场大戏,没想到……”龙篱瞧了瞧老桃树,“没想到事情最后变成了这样……”   容青玄哂笑一声,将龙篱推了出去。   “龙篱,你说得话你自己信不信?”容青玄冷漠道。   龙篱信誓旦旦:“师尊,阿篱所言句句属实,阿篱没有那通晓天命的本事,算不出事情会如何进展,不过是藏着一点私心,想让师尊放下芥蒂接受龙篱不在执拗于正邪之分罢了。   至于白锦年和钟厌九的死,阿篱同样倍感意外。既然九死一生花救不回他们,阿篱愿去夺九龙珠,势必将师尊的这双好久救回来。”   龙篱言之凿凿,容青玄却是半信半疑,他放不下心中的猜忌,却又不想嗔怪龙篱,当真是纠结得不得了。   “师尊,你不要胡思乱想了,阿篱何时想要害过师尊?”龙篱再一次将容青玄轻轻揽在怀里,异常无奈道,“师尊,钟厌九便没有骗过你吗?他连神农鼎都偷了,你却没有气他怪他,还为他守了这么多天灵。阿篱明明比他们对师尊都好,师尊为何总是气我疑我呢?”   容青玄靠在龙篱肩头一愣,是啊,为何钟厌九骗他、瞒他、利用他,他一点都不生气,却偏偏对龙篱要求这么苛刻,接受不了丝毫的欺骗与利用?   莫非……   他喜欢龙篱?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崽崽在哪里?”   作者君:“师尊的原身和阿篱的原身酱酱酿酿后,就有崽崽啦!”   另外桃花妖和小山雀能否重生成功,就看小天使们的呼声高不高啦! 第七十六章 (捉虫)   因为喜欢,所以潜意识里接受不了对方对自己哪怕—丁点的欺骗和利用?   可,可他明明只是想在龙篱手底下过活,保住自己—条炮灰命而已,怎地会……   不等容青玄想清楚,龙篱便道:“师尊,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也不要再怀疑阿篱,质疑阿篱了,阿篱对你的心你还不清楚吗?”   容青玄浑身—颤。   见容青玄的神色舒缓了些,龙篱方才松了口气,轻轻顺着容青玄的发丝道:“师尊,待阿篱打上盘龙谷,给我娘,给我自己,给师尊,给阿玉报了仇,我们师徒两个便能轻松快乐的生活下去了。   师尊,余生那么漫长,若无师尊在身边,每—日对于阿篱来说都是煎熬。”   盘龙谷……   龙篱距离登顶人极只差这—步了。   他即将和自己的父亲、祖母、兄弟姐妹相见。   饶是丹阳子隐瞒下了血亲毒蛊的事,亦不能保证他小心掩盖下的秘密不会被揭穿,容青玄咬了咬牙:“你—定要去盘龙谷吗?”   龙篱—愣:“师尊这话是什么意思?”   容青玄默了默,他这话说得确实不合时宜,龙篱箭已在弦,怎会退而不发,他等这—天的到来足足等了六年……   容青玄自知不可能劝动龙篱,便道:“你近来身体怎样?”   龙篱被容青玄突如其来的关心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身体?阿篱的身体很好啊。”说着—脸促狭的笑了笑,将容青玄抵在—棵桃花树上道,“要不,师尊试验试验?”   容青玄瞬间微红了脸,这—林子的桃花看起来只是普普通通的桃花树,实际上—个个有眼睛有嘴巴的,现下只怕—个个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们这对在调情的师徒。   “阿篱,你疯了,这可是南境。”容青玄佯怒地推了龙篱—下,龙篱勾唇—笑,老老实实地站在了距离容青玄半步远的地方。   容青玄目光淡淡地打量了神采奕奕的龙篱片刻,按住龙篱的胳膊,将他的身子板了过来。   龙篱狐疑地将后背对向容青玄,不解地问:“师尊这是何意?”   容青玄不答,扯住龙篱的衣襟将他的玄袍扒下了去。   龙篱雪白精健的胸膛立刻暴露在桃花林里,两棵个头稍矮点的桃花树忽地抖了抖树冠,像是被臊到的小姑娘—样—左—右的跑掉了。   —时间,半空中飘满了被小桃树扬起的花瓣,龙篱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压着声音问道:“师尊不是说此处是南境,不得胡来吗?怎的又将龙篱的衣服扒了?”   “师尊?”   “师尊?”龙篱久得不到容青玄的答话,便转过头,去看容青玄。   “别动。”牢牢盯着龙篱腰线的容青玄道,“—会可能会有点疼,你且忍耐着些。”   疼?龙篱愈发不解:“师尊,到底怎么了?”   容青玄—言不发。   那颗豌豆大小,状若蜘蛛的红印依旧盘踞在龙篱第三节 脊柱上,红得是那么的刺眼。   龙篱与其父相见之时,便是此蛊发作之日,饶是龙篱和龙行恪修为再高,届时也会化为—摊血水。   想必发现此蛊存在的丹阳子已经使用了千万种办法来拔除此蛊,不过次次以失败而告终罢了,因为此蛊只能由昔日的种蛊人容青玄亲手拔出。   容青玄悄然运灵,在自己与龙篱周围布下了—道结界。   结界中似燃烧着火焰—般灼热非常,龙篱的背脊上瞬间凝结住晶莹的汗珠:“师尊。”龙篱忍耐着道,“阿篱好热。”   “忍—忍。”容青玄同样在忍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气,没有办法,这血亲毒蛊种时需在冰天雪地,拔时需要灼气热流,越热越利于容青玄动手。   眼看得那道红印—点点自龙篱的脊柱上凸显,变大,容青玄忙将托在掌心上的印笳打入龙篱的身体。   “呃!!!”龙篱猛地挺直了背脊,“师尊,你到底在干什么?”   容青玄额上汗水若断了线的珠子—般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你忍耐着些,马上就好了!”   便咬紧牙关,收紧五指呈虎爪状向外拉动毒蛊。   被雀蓝印笳笼罩了住的毒蛊在龙篱的脊柱上来回滚动着,似不愿离开滋养了自己数年的人皮血肉,容青玄将心—横加注了法力,扯动着印笳继续向外,终是令那小小的红印冒出头来。   龙篱起初叫了两嗓子后便不再叫了,手臂与肩膀上的肌肉绷紧,苦苦忍耐着容青玄的动作。容青玄心疼不已却又不得不狠下心来继续拔蛊,心想待拔出毒蛊后,便是当着这三千桃树的面被龙篱日—回也认了。   眼看着便要大功告成,忽然间,桃林内卷起—道狂风。   那狂风直接破开了容青玄布下的结界,若两道游龙—般缠上了容青玄与龙篱的腰身。   容青玄掌心飞流的灵力顿时被狂风斩断,眼睁睁地看着已然冒出了大半个蛊身的蛊虫又钻回了龙篱的身体,忍不住痛骂:“该死!”   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龙篱翻身而起,运灵压制着狂风,闷声道:“哪里来的邪风?”   “不知道。”   容青玄亦用自身灵力压制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邪风,奈何那邪风竟是十分缠人,他—个虚神期的修士居然奈何不得。   想必这邪风大有来头!   突然的,又是—道狂风卷过三千桃花林。   厚厚的花毯被狂风掀翻,凄美纷乱地飞扬在半空之中,龙篱刷出蝎尾镖缠住容青玄的手腕带到身边,搂住容青玄的腰道:“此地不宜久留,师尊,我们走!”   容青玄点了下头,与龙篱—并运灵离开了桃花林。   纠缠着容青玄与龙篱的邪风久久不散。   淡粉色的天空上,不知何时多了—道龙头云团,那云团大的可怕,缓慢而稳健地追逐着容青玄与龙篱,—如团在二人身上的邪风般那般难缠。容青玄望着那龙头云团呆了呆眼,惊道:“不好,是盘龙谷!”   龙篱揽着容青玄的手猛地缩紧。   “师尊莫怕,阿篱在。”   龙篱主动出手,朝着天边的龙头云团击出了—道灵焰。   雀蓝色的灵焰如离弦之箭般飞速划过天空,却莫名在半路折损,流星般坠下云层,落入南境花海,容青玄与龙篱齐齐—愣——这还是他们师徒头—次遇到这种情况。   龙篱如今的修为比之当年的霜傲天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曾想竟是被那龙头云团轻而易举的化解了灵力,容青玄纳罕地摇了摇头:“龙篱,崆峒印呢?快利用崆峒印离开南境。”   龙篱已然将崆峒印召了出来,拿在手中正欲施法,忽然,紧紧跟随着他师徒二人的龙头云团张开了巨口。   —股强悍的拉扯力瞬间将容青玄和龙篱包围,带动着二人身上的邪风—并朝半空中飞去。   “师尊!”龙篱慌忙拉住容青玄的手,“师尊!拉紧我!”   容青玄—壁施法—壁紧紧拉着龙篱的手腕,邪风在耳边翻滚呼啸,搅乱了容青玄与龙篱的衣衫头发,二人若两只散发着雀蓝光芒的蝴蝶盘旋在半空中,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被龙篱和龙头云团死命拉扯着的容青玄感觉自己快要裂成两半,那龙头云团灵力太过强悍,只怕操控此物来捉拿自己与龙篱的是盘龙谷的三大护法长老,那三条老龙个顶个的厉害,他与龙篱加起来也不是他们其中之—的对手!   眼下龙篱尚有余力保全自己,若—直被他拖后腿,只怕他们师徒两个—个都逃不走!“龙篱!”容青玄当机立断,“放开我!你自己逃出去!”   “不!师尊!阿篱带你—起走!!”龙篱试着召动另外几件神器,然而他—分神,容青玄的身子立刻飘远了些。   龙篱忙将容青玄扯了回来,—去—回间,容青玄感觉自己—层人皮都被剐掉了,他再难忍耐,在飞旋的气流中眯着眼睛道:“龙篱!你放我走!折了我—个总比两个人都折在他们手上强!有你在,盘龙谷的人不敢对我怎么样!我等你来救我!”   说罢,用力挣开了龙篱如何也不肯放开的手。   从龙篱手中挣开的—瞬间,容青玄若咬了鱼钩的小鱼般飞向了空中的龙头云团,“师尊!”龙篱疯了—般地追了上来,奈何容青玄连龙篱的身影都没有看清,便被—股神秘的力量吞噬,坠入—片雾霭之中。   混沌之间,容青玄感觉自己被—双看不见的手反剪着双臂,—路押着他飞过无数山头,直至他的耳边出现了仙鹤的啼鸣方才松开了他。   分筋错骨的容青玄缓缓张开双眼,愕然发现自己居然立在—座巍峨青山之下。   那青山绵延不绝几千里,上至云天,下至深海,—望无际,恢弘浩荡。主峰崎岖蜿蜒,峰顶赫然伫立着—座美轮美奂的金白皇宫,那便是九州最尊的所在——金龙宫。   那龙头云团果然将他带到了盘龙谷……   容青玄遥望着然若—条巨龙盘踞—隅的青山,轻轻掐了掐手指,心道,大麻烦来了。   脑中才转过了个这个想法,—身穿金白铠甲的将领带着几个护卫从天而降,冷冰冰地盯着容青玄道:“暮苍山容青玄?”   容青玄神色淡淡:“正是在下。”   将领—挥手:“拿下!”   护卫步伐整齐地走到容青玄身前,反剪住容青玄的双臂,押着他踏入盘龙谷。   容青玄不知道天宫具体是什么样的,但想着总归也就是金龙宫这般模样了。   金龙宫内仙气飘飘宫宇林立,十步—花池,百步—山景,星河瀑海,飞鹤灵兽,各类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凡间当做宝物的红蓝宝石,在金龙宫内不过是镶嵌在立柱上的点缀,便是在各宫行走的宫女亦美得如同仙子—般,若是入了凡尘,怕是会被当成真神供起来。   而龙篱,则是被原装货从这座美得不是仙境胜似仙境的金龙宫中偷出来的。   那货也真是有本事……   兜兜转转不知走了多久后,容青玄总算走进了—处类似于御花园的地方。   —满头白发的老太太靠坐在—张鹿椅上,半阖双目正在打盹,她的身旁坐着位姿容倾城,清冷绝艳的女子,那女子乌发高盘,头戴凤冠,—袭迤逦于地,绣着展翅金凤的白裙,见容青玄来了,轻轻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膀道:“母后,那人来了。”   老太太“嗯”了—声,缓缓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容青玄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老大大披着金灿灿的大氅,手里捻着—串白玉珠子,面容冷漠,目光沁满沧桑,她目光幽幽地望着容青玄:“便是他将四方神器送予那孽畜的?”   作者有话要说:开启盘龙谷支线!你们想要的崽崽的家!另:应广大小天使的呼吁,作者君会将白白和小九起死回生的!?活过来好帮容容带孩子!感谢在2021-06-28?22:10:39~2021-06-29?23:2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沉白?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语、陌生女孩?10瓶;浮生若梦?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七章   这位张口便骂龙篱是孽畜的老太太便是龙篱的亲奶奶,天池宫第五百代宫主雎睿,人称凤清太君。   而坐在凤清太君身侧的则是当世仙后,凤清太君的亲侄女,雎银柔。   这对姑侄眉目之间颇为相像,想来凤清太君年轻时定也是倾国倾城。   仙后保养得当,虽已生养了一儿一女,看上去不过就是二十刚出头的模样,她漫不经心地扫了立在石阶下的容青玄两眼:“是他,那孽畜从空长老手底下逃了,过两日再抓过来给母后审问。”   原来前往南境捉拿他与龙篱的人是空长老,盘龙谷果然动用了三大护法长老来对付龙篱,看来龙篱带给盘龙谷的冲击着实不小。   凤清太君闻言发出了一声冷笑:“那孽畜当真是有几分本事,竟能从空镜的手底下溜掉。”   “侥幸而已。”仙后拨了拨指甲,“权且让他再活两天。”   凤清太君未置可否,觑了觑苍老深陷,却炯炯有神的双眼,睨着容青玄道:“听岚吾说,那孽畜是你的徒弟?“   容青玄微微一愣:“是。”   凤清太君哼了哼:“能教出来这样的徒弟,也算你有本事。”   容青玄笑而不答。   “你好歹也是九天玄蛇,女娲神族的旁系亲缘,为何会帮助一个小魔头?难不成就因为他是你的徒弟?”凤清太君捻动着白玉珠,略带不解地问。   容青玄浅浅一笑,他分明已成了被盘龙谷捉拿来的犯人,却淡定的如同在青竹峰峰主与客人交谈一般:“便是龙篱不是容某的弟子容某亦会将神器交给他,因为龙篱能替容某为容某的朋友报仇。”   “朋友?报仇?”凤清太君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为着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便放弃了暮苍山一峰之主的身份,放弃了九天玄蛇一族的名声,和魔头搅合在了一起?”   容青玄同样不屑地笑了笑:“太君口中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乃是容某最为在乎之事,至于太君所言什么一峰之主的身份,九天玄蛇一族的名声,容某一向看不进眼里,也不在乎。每一个人想要的,在意的,憎恶的,喜欢的事情都不相同,太君不能要求容某什么,便是要求了,容某也做不到。”   “容青玄,你好大的口气啊。”一直默默打量着容青玄的仙后道,“你勾结魔族,与那妖孽里应外合盗取神器,害得九门沦陷,盘龙谷损失惨重,你可知你已是死到临头了?”   容青玄端了端手,满不在乎道:“容某将神器交给龙篱时,便已预料到这个局面,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望凤清太君不要为难暮苍山上下。”   凤清太君并未理会容青玄的话,半阖住双眼,歪在鹿椅上道:“那个将东皇钟私交给他人的容青遥呢?”   仙后立刻抬头看向凤清太君的身后的几个宫人。   跟着凤清太君的宫人并不多,只有两个宫女并一个内侍,那内侍从始至终都没看过容青玄一眼,一直背着手在小憩,待察觉到了仙后的目光,这才睁开眼睛道:“回太后的话,那容青遥仍在天狱里面关着呢,未作发落。”   “嗯。”凤清太君轻轻点了点头,“便将此二人带刑宫,一并斩了吧。”   容青玄闻言一惊。   饶是他再镇定也被风凤清太君的话吓了一跳,好家伙,这老太太一言不合便要砍他的头啊。   “太后的意思是杀了容青玄兄弟两个吗?”内侍道。   “嗯。”凤清太君神色恹恹,“怎么了?”   内侍淡淡一笑:“奴才以为此事不妥。”   凤清太君顿了顿,抬眸看了那内侍一眼。   内侍无比淡定的还之一笑,正待说话,仙后沉不住气道:“凉总管这话说得糊涂,那容青玄先前在东皇山杀了多少盘龙谷弟子,早就该死了,仙帝看在人皇的面子上放了他一马,谁道他竟变本加厉和魔族勾结在了一起。要我说,便是将他千刀万剐了都不过分。”   仙后说这话时几乎面无表情,语气亦是平缓的很,仿佛在与人商量着晚上吃什么一样,只是一双微黄色的眼珠冷漠幽冷,杀气腾腾的,一副必要将容青玄置于死地的模样。   容青玄与仙后并无私仇,便是当年与仙帝发生冲突亦不曾与仙后相见,更别提产生矛盾了,是以并不理解仙后为何这样仇视自己。   “仙后所言不错,这位容峰主,不,如今合该唤他容掌门了。这位容掌门确实罪无可恕,可眼下我们若肯留他一条性命,待日后遇见不死城那一位时,便可以用这位容掌门做要挟逼那一位就范,岂非事半功倍?奴才听闻,不死城那一位可是极为在乎这位容掌门的。”被仙后称为凉总管的内侍道。   凤清太君听罢微微仰了仰头,默默地捻动着白玉珠,似在掂量着凉总管的话,仙后见状忙道:“凉总管糊涂,本宫听闻九天玄蛇狡诈的很,若关押期间被他跑了怎么办?岂不是白忙乎一场?”   “就按照凉卿说的办吧。”凤清太君已然做出决定,“我倒要看看这对师徒还能整出什么明堂。”   说罢款款起身,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向了不远处的一座宫殿,仙后不敢犹豫,恨恨瞪了容青玄一眼后赶了过去,小心地侍奉在凤清太君左右。   待凤清太君与仙后走远了,凉总管方背着手来到容青玄近前,彬彬有礼道:“容掌门,请随奴才往这边来。”   心不在焉地打量着那对姑侄的容青玄只当自己生出了幻听,奴才?且不说他如今不过是盘龙谷的阶下囚,便是以暮苍山掌门的身份来到盘龙谷这位在凤清太君面前极为得脸的总管大人都不用在他面前自称一声奴才,不由尴尬一笑:“凉大人,你刚才说什么?”   凉卿微微欠身:“我说,容掌门,请随奴才往这边来。”   容青玄这回听清楚了。   这位凉总管居然真对着他自称为奴才。   这可太滑稽了,容青玄正想纠正这个称谓,那凉总管却悠悠打了个哈欠,睡眼稀松,一副快要站不住了的模样。   适才他与凤清太君和仙后说话的时候,这位凉总管便是这副睡眠欠佳的死样子,如今那二人走了,他依然是这副死样子。这位凉总管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瘦瘦高高,浓眉大眼,只是皮肤有些粗糙,大概是多年失眠所致。   “天狱遥远,容掌门,咱们赶快出发吧。”凉卿催促道。   那语气不像是要将容青玄押入天狱,倒像是邀请容青玄参加盘龙谷奢华一日游。   容青玄自知硬碰硬的话决计逃不出盘龙谷,搞不好还会被神出鬼没的三大护法长老杀了吞了,便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老老实实地和凉卿去了天狱。   那凉卿一路走得异常缓慢,容青玄无数次差点踩在凉卿的鞋跟上,他直觉便是一只乌龟时走时停的爬一爬这会子也爬到天狱去了。   容青玄一个坐牢的被凉卿搞得着急又冒火,忍不住追着凉卿问:“凉大人,还有多久才能到达天狱。”   “快了,快了。”凉卿闭着眼,全凭直觉在赶路,“容掌门觉得无聊的话便将沿途景色细细观赏观赏,金龙宫很大的,许多地方景色又十分相像,很容易迷路的。”   容青玄愣了愣,心道着凉大人简直是莫名其妙,看景?饶是金龙宫的景致再美不胜收,他连看三个时辰也看腻了:“凉大人,天似乎快黑了。”   妈的,他被龙头云团带到盘龙谷时还是上午,眼下月亮都快升上来了。”   “哦?这么晚了。”凉卿忽地停下,容青玄来不及刹车,一个猛子撞了上去。那凉卿的腰杆子如铁板一样坚硬,被容青玄撞了也不生气,回眸冲着容青玄笑笑道:“容掌门,沿途的景致可看清了?”   容青玄恼怒地揉了揉下巴,不耐烦道:“看清了,怎么了?”   “看清了就好。”凉卿忽地按住容青玄的肩膀,“容掌门既是等不及了,奴才这便带容掌门进入天狱。”   容青玄张了张嘴正欲说话,口中忽地灌入了一道冷风,左右两旁的宫宇楼阁,飞瀑花廊飞速后退,风驰电掣间飞向云天,钻入一高耸在云端的鸟笼状宫殿。   他被凉卿一路拉扯着飞向宫殿顶端,站在了一道拱形琉璃墙外。   容青玄全程如坐云霄飞车般酸爽,末了竟是停在流光溢彩的琉璃墙前,一时间很是有些恍惚,守在琉璃墙外的盘龙谷弟子恭敬地朝凉卿拱了拱手,齐声唤道:“凉总管。”   “嗯,我来送给犯人,将牢门打开吧。”   “是。”一弟子走到琉璃墙前打下了一道容青玄完全看不懂的印笳,完整的琉璃门瞬间裂成两面整齐的门扇,毫无声响的打开了。   琉璃门内一片白茫茫的烟雾,诡异而又神秘,隐隐散发着一丝可怕的气息。看来天下的牢房都一样,暮苍山的萤火窟也好,蛇灵山的冰牢也罢,还有这盘龙谷的天狱,只要是牢房,必然是阴气森森,孤寂昏暗。   巧的是,这三座举世闻名的牢房他容青玄都待过。   “请吧。”凉卿侧身与容青玄道。   容青玄点了点头,不慌不忙地走了进去。   待其穿过白茫茫的烟雾,天狱内的景象方才完完全全地显示了出来。   这是一座圆形的监牢,监牢的墙壁上刻满了咒术,白玉地砖上则刻满了象征着盘龙谷的龙云纹,除了这点子装饰外,偌大的监牢里空无一物,容青玄苦中作乐的在监牢里溜达了两圈,感觉环境着实不错,便盘膝坐在了地上,打算趁着无人打扰的好机会认真修炼修炼。   将将在地上坐稳当,忽听一女子道:“容师叔,是你吗?”   容青玄忙将才闭上的眼睛睁开了。   “谁叫我?”容青玄挥了挥衣袖轰去眼前白雾,这才发现西南角上竟是拴着个姑娘。   再细细将那姑娘的五官一打量,容青玄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白如梦?”   白锦年的妹妹白如梦?她怎么也被关在了这里!   白如梦被一根近乎透明的绳索牢牢拴在一根青色立柱上,衣衫整齐,精神尚佳,看上去与他一样,是才被盘龙谷的人抓到天狱里来的,容青玄起身走向白如梦,却遭白如梦警告:“容师叔小心!这牢中还有一个人!”   容青玄唬了一跳,四下里白茫茫的一片,这边冒出来一个人那边冒出来一个人,这感觉着实令人寒毛倒竖。他下意识地朝身后望去,果觉有一根尖锐的东西朝自己刺了过来,便猛地一挥衣袖,只听“兵兵”两声响,竟是有两根银针落在了地上。”   容青玄望着地上那两根渐渐被白雾包围的银针冷笑了一笑:“容青遥,你我许久未见,甫一见面便要兵戎相向吗?”   他朝银针所来的方向吐了一口气,浓重的白雾立刻散去了。   只见与白如梦正相对的青玉柱下,盘膝坐着一衣着极其华贵之人,那人容颜清丽秀雅,与容青玄三四分相像,便是气质也是傲然之中带着一股子清凉冷漠。   容青玄只看了容青遥一眼便觉得十分头疼。   “容青玄,想不到连你也被抓进来了,哼!你也有今天!”容青遥恨声道。   容青玄云袖一卷,化去了牢中所有的白雾,他站在白如梦与容青玄中间,不解地问:“你们两个怎么也在这里?”   容青遥被关在天狱的原因他知道,白如梦呢?她不是在暮苍山日日引动天雷劈聂仁泉么?怎么也被抓到盘龙谷来了。   他此话一出,容青遥立刻炸毛:“你还有脸来问我?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招惹上那陆昭,若不是招惹了陆昭,我怎会犯此大错?!”   这话听着令人迷糊,容青玄转身看向容青遥:“我?你和陆昭滚上床关我什么事?还有,是你主动将东皇钟交给陆昭的又不是我逼你的,你凭什么赖我啊!”   容青遥被容青玄说得面色铁青,咬牙切齿了好一会才道:“就是你!若不是我这张脸与你有几分相像陆昭怎会来勾引我!若不是被陆昭勾引神魂颠倒,我怎会将好不容易得来的神器交给他!况且……”   容青遥顿了顿,气恼道:“况且他明明说要带着神器去杀了你!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我还活着,陆昭却死了。”容青玄替他道。   容青遥剜了容青玄一眼,别过脸不再看他。   好在容青遥并不知道陆昭死前对他说得那些话,若是知道了,只怕容青遥从口中吐出来的就不是两根银针这么简单了……   容青玄默默叹了一回,懒得搭理死咬着自己不放的容青遥,缓步走向了白如梦。   白如梦显然有些焦虑,好看的柳眉紧紧蹙着,望着容青玄的目光期待又紧张。容青玄在暮苍山时几乎没有与白如梦接触过,却记得龙篱两次落难白如梦都施以援手,与江玉婉配合的天衣无缝。   不少原著粉都将白如梦奉为龙篱的白月光,然而这位白月光眼下却和龙篱没有丝毫的感情进展,唯一的对手戏还是在诸峰会剑上,且还被龙篱一剑挑下了比试台。   想起龙篱,容青玄不由皱了皱眉,便略带忧愁地对白如梦道:“白师侄,你何时被抓到盘龙谷来的?”   白如梦道:“弟子今日引动天雷之时,忽被一团云团困住了手脚,紧接着便被带到盘龙谷来了。”   竟也是云团?容青玄默了默道:“捉你来,是因为掌门师兄吗?”   白如梦柳眉一簇,神情忽地变得悲戚起来:“是。”白如梦道,“他们说南妖皇的妹妹不配成为九州仙门的弟子,便将我掳到了这里。”   容青玄心中腾地窜起一股邪火,这该死的盘龙谷,未免也太过专横阴毒,居然连一个小姑娘都不肯放过。   “容师叔,我不是妖,我是哥哥从山下捡来的,是人。若非当日与师门一并前往了洧川,只怕终身都无法知晓哥哥的真实身份,哥哥他……”白如梦说着双眼一红,“怎的会是南妖皇。”   说完,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容青玄静静望着白如梦,很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在乎你哥哥是南妖皇这件事吗?”   他不在乎白锦年的身份,不代表所有人都不在乎白锦年的身份,总有仙门弟子自觉高人一等,看不上妖魔鬼怪,以与其交往为耻。   白如梦闻言拼命地摇了摇头:“弟子没有!弟子的命都是哥哥给的,怎会介意哥哥身份!况且哥哥他那么好,一生光明磊落善待诸人,从未做一件恶事!弟子只是伤心……若哥哥不是南妖皇,他们便不会那样逼迫哥哥了。”   容青玄一颗心随着白如梦的哭声搅了搅,忍不住拍了拍白如梦的肩膀道:“好了,别伤心了,掌门师兄看到你这个样子会心疼的。”   容青玄不劝还好,一劝白如梦哭得更厉害了,她本就是要强清冷的女子,不喜在人前示弱,实乃触及了伤心欲绝之事,方才收不住眼泪。   容青玄未再多劝,扯住捆着白如梦的透明绳索用力扥了扥:“这绳子是什么做的,摸着软软的,怎么这么结实。“   “那是龙筋,自然结实。”   容青玄话音刚落,琉璃牢门缓缓打开了。   那门开的悄然无声,若非来人发出了声响,容青玄等都察觉不到有人走了进来。   “小美人,半日不见,你可想我啊。”来人在一名宫女的陪同下走到白如梦面前,看也没看容青玄一眼,手一抬挑住了白如梦的下巴。   容青玄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面前这位金光灿灿的小流氓,冷声道:“龙三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龙篱就杀来了! 第七十八章   龙云暄这才爱答不理地扫了容青玄一眼,冷哼了一声,转过头摩挲着白如梦的下巴道:“容峰主,别来无恙啊。”   “容某还不错。”容青玄冷冷地盯着龙云暄挑在白如梦下巴上的手指,“烦请龙三太子将手从我暮苍山弟子的脸上拿开。”   龙云暄狞笑着望着容青玄,恋恋不舍地将手拿开了,白如梦早已被龙云暄的举动气白了脸,龙云暄却陶醉的轻嗅着抚摸过白如梦脸颊的手指,淫笑道:“白姑娘且等等我,我料理完你这位讨人厌的师叔,再来陪你。”   白如梦一脸嫌恶地别了过脸。   龙云暄哈哈一笑,一卷衣袖来到容青玄面前:“容峰主,我盘龙谷的天狱如何呀?”   容青玄满眼冷漠,端了端手道:“盘龙谷内景致绝佳,天狱亦如此。”   “是吗?看来容峰主很喜欢呐。”龙云暄擦着容青玄的肩头走了过去,“本太子头一次见容峰主的时候,容峰主还是意气风发的暮苍山青竹峰峰主,如今竟被自己的徒弟害得做了我盘龙谷的阶下囚,这个中滋味只怕不好受吧。”   容青玄目光追随着龙云暄,淡淡道:“看来龙三太子到天狱里来是与容某叙旧的。   “你错了。”龙云暄转过身,“本太子来天狱,是来找你算账的。”   容青玄微微仰了仰头。   他觑目打量着龙云暄,越瞧越不顺眼,且不说他油腻腻的做派,单是这张与其舅舅岚吾君十分相似的脸便令容青玄十分厌恶。   龙云暄虽穿着金灿灿的龙袍,容貌亦称得上俊俏,却没有丝毫的帝王之气,不像天潢贵胄,倒像县太爷家里养出来的纨绔子弟。   “算账?”将龙云暄打量够了的容青玄道,“敢问太子殿下要与容某算什么账呢?”   龙云暄闻言一哼:“容青玄,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便又走向容青玄道:“本太子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当初在暮苍山胆敢刺杀本太子的宵小匪徒,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什么鬼面,又是灭九门又是夺神器,将外面闹得乌烟瘴气,嚣张到了极点!容峰主,那可是你的徒弟,你教出来了这样的“好”徒弟,是不是该受一点惩罚?”   龙云暄正兴致勃勃地与容青玄“算账”,盘坐在一旁看戏的容青遥急道:“龙三太子你还犹豫什么,此人罪大恶极,杀了他了事!”   容青遥因为太过激动一张脸都是红的,他像被地砖紧紧吸附着一般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用一对眼睛来表达对容青玄的恨意。   容青玄这才发觉容青遥亦是行动受限,虽比被捆在柱子上的白如梦好些,却远不及他舒适自在。   “嗯,容谷主所言甚是。”龙云暄赞许地挑了挑眉,“既然如此,本太子便亲手送容峰主到阴曹地府去好了。”   说着,缓缓从袖子里面抽出了一把赤金长锏。   整座监牢都被龙云暄手中金锏镀上了一层富贵的金色,龙云暄扬起金锏对准容青玄:“此乃亢神锏,管你是虚神期的修士还是大乘期的修士,本太子一锏下去你都得灰飞烟灭。容青玄,你可有遗言要交代?”   容青玄望着近在咫尺的金锏不由冷笑,这龙云暄不光和岚吾君长得像,行事作风亦是一模一样,知道自己本事不大便借助各种法器灵兽来壮声势,看着八面威风,其实就是只纸糊的老虎。   正待回话,白如梦忽地叫道:“你不能杀我师叔!我师叔与我师尊有婚约,你若杀了我师父,我师尊不会放过你的!”   容青玄闻言不由皱了皱眉,龙云暄则“啧”了一声道:“白姑娘别急嘛,本太子当然知道容峰主是玉峰主的人,大不了本太子将容峰主杀死后将他的尸首亲自送到暮苍山去交给玉峰主,如此,白姑娘觉得可好啊。”   “堂兄!你果然在这里!”   龙云暄话音未落,琉璃牢门猛地被人推开了,玲珑公主并两个宫女与凉卿一并走了进来,气势汹汹道。   一袭荷花色留仙裙的的玲珑公主看起来娇嫩可人,然而面色却比手腕上的绿玉串珠好不了多少,她杀气腾腾地走到龙云暄身前,瞪圆了眼珠子道:“你不是说去陪仙后娘娘说话了吗?怎地跑到天狱来了!”   龙云暄笑了笑,收起面对容青玄时阴阳怪气的模样,讨好地问:“堂妹,你怎么来了?”   玲珑公主双眼瞪得更大:”我问你的话你还没答,怎的来反问我!”   说着将四周一望,目光飞快地从容青玄、容青遥面上扫过,继而落在了白如梦的身上。   玲珑公主瞬间变了脸,冷笑着打量着白如梦:“我说你怎么悄悄跑到天狱里来了,原来有妖精勾着你的魂!”   龙云暄尬笑了一声,赶忙解释:“玲珑你误会了,我和这位白姑娘压根不认识,怎么会被她勾引呢?你瞧。”龙云暄将手里的亢神锏递给玲珑公主,“是母后将亢神锏交给我让我来的,不然的话谁愿意来天狱这么不吉利的地方。”   容青玄闻言蹙了蹙眉,仙后?原来是仙后命龙云暄前来杀他的,真是奇了,他到底哪里招惹那仙后了,为何仙后非要置他于死地呢。   “哦?原来是仙后娘娘派你来的。”只听玲珑公主又说道,“那你干脆也将这女人杀了,反正她也是关在天狱里的罪人,死有余辜。”   龙云暄登时犯了难,将亢龙锏收于身后,僵笑着道:“这、这恐怕不好吧,此女子毕竟是空长老抓来的,不好乱杀的……”   玲珑公主听罢鼻子都气歪了:“什么空长老抓来的!你分明就是看上了那狐狸精!”   便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白如梦,扭动着纤腰走过去道:“本公主这便毁了她的脸,看你还对他着迷!”   手中当真幻化出了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对着白如梦的脸便刺了过去。   匕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的瞬间,玲珑公主莫名腾空,连人带匕首一并摔了出去。   玲珑公主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好巧不巧撞上了容青遥,容青遥气得大叫:“容青玄!你干什么!”   容青玄本来想跟容青遥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然而一想容青遥对自己的恶劣态度,心道还是算了吧。便大摇大摆地走到吓白了脸的白如梦身前:“白师侄,你没事吧。”   白如梦表情僵硬地摇了摇头,心有余悸地看向玲珑公主。   玲珑公主面上乍青乍白,缓和了好一会才知道自己被容青玄出手教训了,便抬手将容青玄一指,怒道:“你这阶下囚居然敢动手打本公主?本公主要了你的命!”   容青玄望着玲珑公主修长的手指眯了眯眼:“玲珑公主,你想出气撒泼合该找龙三太子才对,我暮苍山的弟子一向洁身自好,绝不是你口中的狐狸精。你若执意对我暮苍山弟子不利,那容某只能立下保证,不管容某能不能活着从盘龙谷离开,你的命,暮苍山要定了。”   容青玄说这话时心平气和,面上甚至盛着和善的微笑,可玲珑公主望着容青玄的眸子却是一闪。   她恨恨地瞪了容青玄与白如梦一会儿,在宫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委屈而愤怒地看向了龙云暄,龙云暄忙走过去嘘寒问暖:“堂妹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痛不痛?”   玲珑公主重重推了龙云暄一把,气冲冲地离开了天狱。   “堂妹!玲珑!”龙云暄假装着急的唤了玲珑公主两声,见玲珑公主当真走了,长出一口气,转过身叱骂道,“容青玄!你好大的胆子!”   便又将亢神锏亮了出来。   容青玄不为所动,且目光淡淡地盯着龙云暄,龙云暄冷哼一声,提着亢神锏朝容青玄走了过去。   “太子殿下留步。”   一直默默站在琉璃墙前打哈欠的凉公公身影一晃,眨眼之间竟已站在了龙云暄面前,他缓慢地朝龙云暄拱了拱手:“太子,此人太后留着还有用,不能杀。”   龙云暄双目一瞪:“亢神锏也杀不得吗?”   凉公公睡眼朦胧:“太子当然可以无视太后的话将那容掌门杀了,只是,后果自负。”   龙云暄一愣。   显然,他被“后果自负”四个字吓到了。   “凉大人说笑了,我怎么会无视祖母的话呢。”龙云暄假笑着收起亢神剑,挺胸瞪了眼容青玄,“今日便放你一马,容青玄,你便等着和你那徒弟一起死吧!”   说罢,带着宫人耀武扬威的离开了。   龙云暄一走,凉卿的精神头便更不好了,耷拉着眼将容青玄瞧了瞧:“容掌门,请你不要多生事端,不然的话便要这二位一样,被禁锢在这牢里了。”   容青玄点点头,目光不解语气客套地道:“多谢凉总管提醒。”   凉卿微微点了下头,上前一步凑到容青玄耳边:“金龙宫的景致都看清了?”   容青玄眉心一簇。   这话问得好生古怪,好端端的,这位凉总管提金龙宫的景致做什么?   容青玄沉吟片刻后顺着凉卿的话回了句:“看清了。”   凉卿闻言笑笑:“看清了就好,看清了奴才便先走了。”   说罢冲着容青玄欠了欠身,当真缓步走出了牢狱,徒剩一脸懵逼的容青玄在原地凌乱。   金龙宫?景致?   这位总是睡不醒的凉大人到底想说什么啊?   困惑间,容青遥大吼一句:“容青玄,你何时与那凉卿勾搭到一起的?你可真有本事,连盘龙谷的人都能沾染的到!”   容青玄听罢忍不住嗤笑,抬眸望着凉卿离去的方向,故意气容青遥道:“我也很奇怪,为何我才与凉大人相见便得凉大人照拂,大概是我容青玄人缘太好了吧。”   “你!!”容青遥怒目圆睁,“你简直不要脸!”   容青玄冷哼着翻了个白眼,手一拂,在自己与容青遥面前荡起一道浓重的白雾。   “眼不见为净。”说罢,狐疑地走向琉璃墙。   离那琉璃墙越近,容青玄心里越烦乱。   那个凉大人为何总提金龙宫的景致,金龙宫的景致怎么了?他是否在提醒自己什么……   容青玄一边想一边往前走,不知不觉间竟是来到了琉璃墙近前。   七彩的琉璃门散发着斑斓迷人的光芒,容青玄好奇地将手放在了琉璃墙上,只觉得掌心一片冰凉,倒是十分的舒适,便将另一只手也放了上去,谁知两只手一并放在琉璃墙上的瞬间,一股奇异的力量瞬间将容青玄包围,紧接着扯动着他钻入琉璃墙,莫名进入一片七彩的世界。   容青玄被突如其来的七彩光芒刺得双目生疼,不得不闭上了眼睛,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愕然发现自己已然来到了金龙宫!   容青玄望着眼前的宫殿楼宇惊得合不上嘴巴,原来他竟能穿过那面琉璃墙,原来他竟能轻而易举地逃出天狱,回到金龙宫!   怪不得那凉大人总是念叨着金龙宫的事,原来是暗示他越狱啊!   这位凉大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肯出手帮他!   容青玄百思不得其解,踌躇间,两排宫女从一座拱桥上走了下来,容青玄慌忙躲到一座假山后,将自己藏了起来。   容青玄身轻如燕,踏地无声,是以未曾惊动那些宫女,他在假山后面藏了好一会,这才探出头来,朝四周望了望。   这一望,容青玄总算明白凉卿为何要他留神金龙宫内的景致了——这该死的金龙宫内大多宫殿一模一样,布景亦极为相似,来的时候不觉得怎样,想逃出去的时候方觉此地简直就是个迷宫!   况且这金龙宫中到处都是侍卫宫女,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去谈何容易,容青玄很是有些犯难,然而再难他也得试着逃出去!   拿定主意的容青玄选了条相对眼熟的路,足尖点地飞了出去。   一路小心谨慎的左躲右闪,飞上飞下,容青玄总算摆脱了一众宫女侍卫,来到了一片空寂无人之地。   那地方凉飕飕的,放眼望去唯有一棵垂柳,一片浅湖,那湖水蓝绿通透清澈异常,仿佛是一块上好的翡翠嵌在这白玉铺就的大地上,一身穿白袍的男子手执一根长长的鱼竿,正坐在湖边钓鱼,安静的如同一张画。   男子的身旁卧着一只浑身亮晶晶的雪白小兽,那小兽许是察觉到了容青玄的存在,抖了一下耳朵,猛地抬起头来。   容青玄唬了一跳,深知此地不宜久留,赶忙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   此路不通再寻他路!便又选了一跳僻静小路,一脚踏了进去。   然而没走多远,竟是又看见了一棵垂柳,一片绿湖,一个身穿白衣的垂钓之人与一只亮晶晶的小白兽,容青玄纳罕不已,慌忙离开,故意朝着反方向走去,这一次他走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然而当他朝远处瞭望之时,愕然发现自己有来到那片空寂无人之地!   钓鱼的人依旧在钓鱼,小白兽依然在小憩,容青玄却快疯了——难不成他遇到了鬼打墙?   那位凉大人光提醒他逃有什么用啊!这金龙宫如此诡异,他如何能逃得出去!   就在容青玄百般懊恼乱了主意之时,坐在湖边垂钓的男子忽然道:“相会既是有缘,容峰主,过来坐坐吧。”   容青玄闻言一惊。   那人居然发现了他的行踪,并且认得他!   大惊之下的容青玄也顾不上逃跑的事了,他好奇地走向那位白衣之人:“阁下认得我?”   话音刚落,卧在白衣人身后的小兽忽地跳了起来,炸起一身背毛冲着容青玄龇牙咧嘴。   “小白,不许无礼。”白衣人在其身旁点了点,空无一物的湖边立刻多了一个蒲团,一根钓竿。   “这湖里鱼很多,就是难钓,容峰主试试吧。”   容青玄蹙眉看了看脚边的蒲团钓竿,鬼使神差地坐在了那白衣人的身旁。   他抓起鱼竿,却不钓鱼,而是目光幽幽地望着那白衣人的侧脸,白衣人微微一笑:“二十余年不见,容峰主忘了我不成?”   说罢,放下鱼竿,回头望住了容青玄。   容青玄倒吸一口冷气。   眼前这张足足与龙篱有八成相似的脸不是仙帝龙行恪又是谁?   “仙帝?”容青玄一脸诧异,“怎么会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龙行恪从身后的一个小玉罐里挖出一小团红泥,一边揉搓一边道,“多年不见,容峰主风采依旧,只是看着略显疲惫,这几日便哪也不要去了,跟着我钓钓鱼赏赏月,好好将养将养。”   容青玄苦笑着看着龙行恪将重新挂好鱼饵的鱼竿甩进光滑如镜的湖水里,脑子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龙行恪怎么会在这里?龙篱都快打上盘龙谷了,他居然还有心思钓鱼?   一想到龙篱,容青玄忍不住多打量了龙行恪两眼,龙篱的五官像极了龙行恪,只是轮廓更锋利,眉眼更深邃,冷傲的气质则随了其母霜傲雪,是以肖似其父,神似其母。   若这一家三口能平安快乐的生活下去,只怕天下间再也找不出比他们更幸福的人,只可惜,造化弄人。   容青玄想了想原装货与龙行恪之间的恩恩怨怨,很是不能理解龙行恪力邀他一起钓鱼的这个行为,难不成仙帝这些年深受丧子之痛的折磨进而神志不清,以至于连与容青玄之间的过节都忘了?   这位此刻看起来岁月静好,温柔亲善的仙帝大人可曾用人鱼骨将原装货打得现出原身,险些一命呜呼啊。   想到此事,容青玄七寸作痛:“仙帝可是忘了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龙行恪拉了拉鱼线,从容道:“不过是二十四年前的事而已,我怎么可能会忘呢?”说着微微叹了口气,“你当时到盘龙谷来求九龙珠,我没有给你,你一气之下对我出言不逊,我便用人鱼骨重伤了你,对吧?”   容青玄默了默,看来这仙帝心里门清啊,既是门清干嘛装出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样子来啊。   “原来仙帝都还记得,容某还以为您贵人多忘事,全都忘了呢。”容青玄冷声道。   龙行恪笑了笑,慢悠悠道:“容峰主,这些年来你辛苦教导龙篱,当真是受累了。”   犹在思索着原装货与龙行恪恩怨的容青玄一愣。   “仙帝你刚才说什么?”容青玄的心莫名乱跳起来,掌心飞速冒出冷汗。   龙行恪双目微垂,只用眼风扫着容青玄道:“我说,你多年来替我照拂龙篱,辛苦了。”   容青玄目瞪口呆!   他怔怔地盯着龙行恪的侧脸,手中鱼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龙行恪忽地抬头望向湖面:“啧,鱼差点上钩,可惜了。”   容青玄根本听不到龙行恪在说什么,他的脑中飞转着一个声音——完了!他辛苦掩藏的秘密藏不住了!   “你、你怎么知道?”容青玄愣了许久,好不容易才从僵硬的齿缝中挤出来这几个字。   龙行恪将容青玄的鱼竿捡了起来,收回鱼线重新安置鱼饵:“你一将他带走,我便知道了。”   容青玄喉结滚了几滚,定定望着龙行恪手上的动作,生涩地问:“既是知道,为何不将龙篱抢回来。”   “因为不想抢。”龙行恪将重新放好鱼饵的鱼竿递给容青玄,“他在盘龙谷未必活得比在暮苍山好,所以,我便放任他去了,反正时机一到你会把他送回来的。”   说完轻轻敲了敲容青玄的手腕,示意他拿稳鱼竿。   容青玄张开僵硬的手指将鱼竿握住,不解而又恐慌,他兀自冷静了好一会,这才逼退了心中的惊惧,稍稍镇定下来。   他端着鱼竿,牢牢盯着龙行恪的脸道:“你明知道我偷你儿子是为了报复你,居然坐视不理任由龙篱在我身边长大,你就不怕我杀了他?”   “不怕啊。”龙行恪诡异的淡定着,“你能杀他,我便能救他。”   容青玄越听越迷糊:“可他没有父母亲人的陪伴是何等的孤独凄凉!   龙行恪沉默不语。   容青继续道:“你明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就在暮苍山却不闻不问,明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被盘龙谷逼迫刁难而置之不理,明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成了魔而无动于衷!仙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完全不能理解仙帝的作为,而仙帝也不解释什么,只是淡定的钓他的鱼,仿佛没有听到容青玄的话。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容青玄又气又闷,一时间也在乎不得被人发现秘密这件事了,盘膝坐好预备好好和仙帝掰扯掰扯,忽然,一将军模样的人走过来道:“启禀仙帝,五百里外发现魔族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凤清太君:“笑死,我们盘龙谷就没一个正常人!”   这章本来要上龙篱的,但是临时给龙爹加了点戏份,所以龙篱真正出场得下一章啦!父子马上团聚! 第七十九章   龙篱来了!容青玄精神为之一震,再看龙行恪却依旧在钓他的鱼,压根不关心魔族的事。   容青玄实在忍耐不住,问道:“仙帝陛下,你听到这位将军的话了吗?”   仙帝静静地望着湖面:“听见了,不就是发现魔族的踪迹了嘛。”   听见了你还钓鱼?是战是和你倒是给个话啊!   容青玄在一旁急得五内俱焚,奈何仙帝陛下一心垂钓,谁都不搭理,那将军似司空见惯,朝仙帝的背影行了一礼后竟带着人走了,仿佛只是来通报仙帝一声而已。   “这下安静了。”仙帝幽幽道,“容峰主,你可以专心钓鱼了。”   钓鱼?容青玄哪有心思钓鱼,他愁眉不展地盯着龙行恪的侧脸,十分想将龙行恪的脑袋敲开来看看里面装着什么!   虽然容青玄没有替原装货出气的义务,但他毕竟和仙帝之间存有矛盾啊,旁的不说,便是将龙篱从盘龙谷偷走这件事就够仙帝杀他八百回了!   看这光景,龙行恪竟一点也不生气?非但不生气,还挺感激他的?   就很离谱!   容青玄憋得都快难受死了,然而龙行恪一颗心却在湖面上,终于,这位古古怪怪的仙帝陛下猛地提起了鱼竿,奈何鱼竿上连个屁也没有。   仙帝陛下倒也不生气,默默挖了一小团红泥,重新安置鱼饵,容青玄全程用一种看活鬼刺绣的目光盯着龙行恪,龙行恪私有察觉,淡淡道:“好了容峰主,不要再想过去的事了,你将龙篱教养成这样,我很满意。若他在我身边长大,说不定是个怂包呢。”   说着抬头冲容青玄一笑,那笑容不达眼底,笑意的尽头,似是无尽的悲凉。   容青玄眉心一颤。   仙帝平静地将鱼钩再次投入湖中,继续钓鱼,容青玄愣在原地晃了晃神:“陛下,你可还要这儿子?”   仙帝道:“你说呢?”   容青玄眉毛一皱,心中莫名紧了紧,正欲回话,龙云暄带着一队身穿铠甲的侍卫杀了过来。   “容青玄!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从天狱里逃出来!”   龙云暄背着双手,气势冲冲来到湖岸边,冷不丁看到了坐在容青玄身旁的龙行恪,慌忙将背在身后的手拿了下来,垂在身侧毕恭毕敬道:“父皇。”   容青玄紧挨着龙行恪而坐,是以也受了龙云暄这一拜,他对此非常满意,便冲着龙云暄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   龙云暄登时气得双目倒立,正要发作,龙行恪慢吞吞道:“你怎么来了?”   龙云暄狠狠瞪了容青玄一眼,快步走到龙行恪身后重新行礼道:“孩儿奉母后之命前来捉拿容青玄这个逃犯!不想竟是冲撞了父皇,还望父皇恕罪。”   龙行恪目视于前,看也没看龙云暄一眼,他似乎在盯着湖面,又似乎早已神游,目光明亮却又涣散,令人无法参透。   “容峰主是我的钓友,告诉你母亲,不用抓他回天狱了。”龙行恪温和却不容置喙地说,“走开吧,你惊到我的鱼了。”   龙行恪的鱼有没有惊到容青玄不知,他只知自己与龙云暄惊到了。   尤其是龙云暄,这位屡屡在容青玄师徒手上栽跟头的三太子印堂都气青了,立在龙行恪身后就是不走,似乎在等龙行恪改变主意。   然而容青玄却由最初的震惊化为了庆幸,总之凭他的本事也翻不出盘龙谷这座五指山,与其被龙云暄抓回去和容青遥大眼瞪小眼,不如陪陪这位举止古怪思维异常的仙帝大人。   正如此想着,他手里的鱼竿忽地动了动。   容青玄反应飞快,下意识地将鱼竿拉了起来,一条金黄色半透明的小鱼一跃而出,挂在鱼竿上,拼命地摆尾挣扎。   “容峰主,你钓上鱼来了。”龙行恪似十分开心,将身旁的小木桶递给容青玄道,“放到这里来吧。”   容青玄依言照做,只是他从没钓过鱼,折腾了好一会才将那小鱼从鱼钩上取下来,放进小木桶里。   龙行恪望着木桶中的小鱼十分高兴,开心之余回头怼了龙云暄一句:“你怎么还不走?”   龙云暄一哆嗦,似被龙行恪与容青玄其乐融融钓小鱼的画面刺激了个透,慌里慌张的拱了拱手,提着金灿灿的衣摆走了。   他一路疾行,直至离碧雪湖很远了方才对身边的侍卫道:“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不然本太子割了他的头!”   侍卫慌忙应道:“是,三太子殿下。”   龙云暄哼了一声,踏步走进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   凤仙殿内,寂静无声,仙后衣衫半掩躺在鸾凤榻上,轻捋发丝一脸迷离的微笑,似乎在回味什么。   岚吾君赤身裸体地坐在仙后身旁,一条腿伸在被子里,一条腿曲起,用仅剩的左臂虚揽在仙后头顶,喑哑道:“仙后,你可舒服?”   仙后的面上旋即荡出一抹红晕:“死货,你将人家折腾成什么样了心里又不是不清楚,何必来问我。”   岚吾君餍足一笑:“仙后媚骨天成令岚吾食髓知味,一日不见便令岚吾寝食难安,仙后……”   岚吾翻身压住仙后:“不如仙后多赐岚吾几回吧。”   仙后欲拒还迎的推诿了一番,到底还是顺从了,鸾凤床上人影交叠,春潮翻涌。   仙后半遮半掩的衣衫早已被岚吾君扒了去,她紧紧抱着岚吾君,感受着岚吾君胸膛的炙热,无比心疼道:“可惜你一只手被那孽畜砍了去,你放心,那孽畜的师父已经落到了我手里,这个仇我一定为你报!”   岚吾君虽只剩下一只手,但这丝毫不影响自己为仙后效力,他勾过仙后的脖子狠狠碾过仙后的红唇,乱着气息道:“岚吾一只手臂也可令仙后飞升仙界,仙后专心享受便是。”   鸾凤床猛然间剧烈一晃,仙后嘤咛一声,抱着岚吾君紧紧闭上双眼。   二人正是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殿外忽地响起龙云暄的吵闹声:“滚开!都给本太子滚开!连本太子的路都敢拦,你们不想活了?”   仙后一惊,猛地睁开双眼,便要坐起来。   岚吾君却将仙后按了回去,一边继续动作一边朝仙后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仙后的腰背一下子便软了,躺回床上抓着枕头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死死拦着龙云暄的宫女道:“回禀娘娘,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说有要事求见娘娘。”   “有什么事便在寝殿外说罢,暄儿。”   仙后紧攥着枕头,表情半是沉醉半是痛苦。   龙云暄对此毫不知情,气冲冲站在殿门外道:“娘,我找到那容青玄了,但、但是他和父皇在一起!”   “什么?”岚吾君故意使坏撞狠了仙后,使得仙后尾音上扬,甚为刺耳,她狠狠瞪了岚吾君一眼,岚吾君促狭一笑,板过仙后的脸便是一通热烈的吻。   龙云暄只当他娘被气坏了,所以才破了音,继续恼怒地说:“父皇还说,那容青玄是他的钓友,不许儿子为难他,母后,儿子该怎么办啊?”   仙后已然快要窒息,别过脸,轻喘了一下道:“你、你父皇可是在碧雪湖垂钓?”   “正是。”龙云暄道。   仙后的目光瞬间冷了下去:“既是如此,你便派人看紧那容青玄,一有机会便杀了他!”   “是,母后。”龙云暄对着殿门拱了拱手,一转身走了。   龙云暄一走,仙后立刻冷笑了出来:“碧雪湖……又是碧雪湖……他龙行恪当初为何不与那霜傲雪一起去死!”   “他死了,仙后岂不是成了寡妇了?”岚吾君撩了撩仙后湿润的头发,“瞧你,气成这样,眼睛都红了。”   仙后瞟了岚吾君一眼,她的身体有多么滚烫,心便有多么的寒冷,只得抱紧岚吾君,期望自己的心也能暖起来。   “岚吾。”仙后贴上岚吾君的耳迹,“我很冷,再多给我一些温暖……”   ——————   容青玄被龙行恪关在了一座名叫凝雪宫的宫殿里。   龙行恪将他关在凝雪宫的理由很简单,这是距离碧雪湖最近的宫殿,每日卯时仙帝都会雷打不动的带着他的钓鱼四件套来碧雪湖钓鱼,路过凝雪宫时,便将容青玄叫出来。   几日下来,容青玄已然习惯了和龙行恪结伴钓鱼的生活,后来他干脆不用龙行恪来叫,时辰一到自己就带着小蒲团和鱼竿出门了,兴致勃勃地坐在碧雪湖旁,等候龙行恪。   这一日,亦是如此。   他才将鱼竿支好,龙行恪养的那只小神兽便跑了过来,亲昵地蹭了蹭容青玄的胳膊。   “小白。”容青玄温柔地唤了唤小白的名字,小白很开心,在地上打了两个滚,一扑一扑地咬着容青玄腰上的绦带玩。这小神兽雪白白亮晶晶,长得又像小猫又像狮子,胖乎乎很是可爱,容青玄很喜欢,忍不住又逗弄了逗弄。   “小白很喜欢容峰主呢。”一袭白衣的龙行恪悄然走到碧雪湖畔,垂眸打量着与容青玄嬉戏的小白,一脸惬意的微笑。   容青玄收回揉弄着小白肚子的手,含笑道:“仙帝陛下,你来了。”   “来了。”   仙帝坐在蒲团上,开始摆弄自己的鱼竿,小白则跑到湖水边,用爪子抓了抓水。   翡翠镜一般湖面立刻荡漾起数道缠绵的涟漪,那场景当真是令人沉醉,容青玄笑笑:“小白可真是淘气,这一爪子下去,不知吓跑了多少鱼。”   “雪狮性情顽劣,一向喜欢恶作剧,我身边这只算是乖的了。”龙行恪淡淡道。   容青玄不由一愣:“雪狮?”   “对,雪狮。”   容青玄默了默,忍不住想起了雪球。   那小东西八成还在鬼市里,也不知庄殊有没有将它收养起来。   “容峰主,你在想什么?”龙行恪端着鱼竿道。   容青玄盯着小白,有些恍惚地说:“我也有一只雪狮。”   “哦?”龙行恪看他一眼道,“是我儿子送给你的吗?”   容青玄一下子有些尴尬:“不错。”   龙行恪笑了笑,专注的钓鱼去了。   几日接触下来,容青玄发现龙行恪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他日日来钓鱼,却很少能钓得到,远不如门外汉容青玄战绩辉煌,然而他从不着急气恼,容青玄钓上来鱼他高兴,自己空手而归也高兴,要多佛系有多佛系,很多时候容青玄都觉得龙行恪不是喜欢钓鱼,他只是喜欢静静的坐在碧雪湖畔想事情,一想便是一天。   比如现在,那龙行恪看上去是在钓鱼,然而眼睛压根就没有盯着湖面,他目光空洞无神地盯着空中莫名一点,仿佛魂归九天。   然而只要容青玄张口说话,仙帝便会回过神来,立刻回答他。   仙帝的话不多,只会在容青玄提起龙篱的时候有些兴致,多跟容青玄聊几句,可如果容青玄不主动提龙篱,仙帝也不会问,搞得容青玄很是吃不准龙行恪对龙篱的态度,照理说龙篱是龙行恪最爱之人的儿子,他合该当成宝贝才对啊。   想不通想不通……他更想不通的是,为何龙篱还没有打上盘龙谷。   明明前几日便有消息说在五百里外发现了魔族的踪迹,照理说当天晚上就该打过来了,难不成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容青玄隐隐有些着急,这些天他总能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在凝雪宫外溜达,动机简直不要太明显,只是每每都被其他宫人撞破,不得已离开了,然而幸运不可能永远伴着他,若是哪天真落在什么高人手上,他就完犊子了。   “容峰主,你的心很乱,瞧,你面前的湖水都起波痕了。”龙行恪淡淡道。   他一副魂不守舍的表情,语气却平静到了极致,仿佛是将要踏上奈何桥的人在说遗言。   容青玄沉吟片刻,道:“仙帝陛下,若不出意外你马上就能和龙篱相见了,你……心情如何?”   “没有什么心情。”龙行恪猛地起竿,不出所料,是空竿,他淡定地将鱼竿甩回湖水:“二十四年来,我们父子日日不见,却又日日相见,故而没什么特别的。”   已经习惯了仙帝的诡异思维的容青玄十分镇定:“可在脑海中思念,与见到本人毕竟是不一样的。”   “在脑海中思念?”龙行恪有些诧异地瞧了瞧容青玄:“容峰主,我没有在臆想,我白日里与你钓鱼,晚上便回去陪伴他们母子,哦对了,龙篱有个妹妹,叫龙玙。”   完了完了,这龙行恪患了失心疯了,容青玄如是想。   他略带同情地望着痛失爱人爱子的龙行恪,迟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想来这二十余年龙行恪的日子并不好过,是以才将自己逼成了这般模样。   像他这种情况合该去看看心理医生,然而现实所限并没有这个条件,容青玄思来想去没个办法,只得不疼不痒地劝了句:“仙帝陛下,斯人已逝,你要看开些。”   谁知龙行恪听罢容青玄的话竟是笑了出来,他蹙眉望着容青玄:“看来容峰主并不相信我的话,你听我那样说,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你没疯么?   容青玄在心中悄悄腹诽。   龙行恪打量着容青玄面上的表情,忽地放下手中的鱼竿:“既是如此,我便带容峰主去见见他们母子,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待容峰主亲眼看过便肯相信在下的话了。”   说罢,不管容青玄愿不愿意,扯着容青玄一并跃进了身前的碧湖里。   冰凉的湖水飞快将容青玄淹没。   事发突然,他气都没来得及憋便被龙篱他爹拽到水里,被忽然涌入七窍的湖水呛得那叫一个难受。才要在身前筑起一道防水结界,眼前忽地亮起一抹刺目的白芒,容青玄赶忙将好不容易才睁开的眼睛闭上,扬手挡在面前,无助地等待着被白芒吞噬。   刺目的白芒凌厉的拂过容青玄的身体,便是他紧紧闭着眼睛,亦被晃到了双眼,待他迷蒙地将眼睛睁开,方才知晓自己已然来到了人世间。   他的面前,是一座古朴大气的庭院,院外两棵槐花树,院内种满了紫藤花,庭院左右两侧各有一间铺子,一为茶馆,另一间则是间点心铺。   槐花树下,坐着来纳凉的邻居,一人手里面抓着一把瓜子,边说边磕,聊得那叫一个起劲。   容青玄看呆了,这、这莫非是幻境?   他忙将四周望了望,确定此处是京都,正儿八经的天子脚下,远处的宫墙也好,近处的蚂蚁也罢,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得令人心生惧怕。   他不是没有踏入过幻境,可像这么真实的幻境还是头一次遇见。   坐在槐树下嗑瓜子的大娘许是瞧出了容青玄的迷茫,热心地问道:“这位相公,你是迷路了吗?”   容青玄愣了愣,笑着道:“敢问此处是京都吗?”   “对呀,这里是京都。”大娘抬手轰了轰苍蝇,“你连你自己到哪来了都不知道吗?”   容青玄被问得发懵,另一位大娘插话进来道:“这后生长得如此俊秀,该不会是被人牙子下了蒙汗药,绑到京都来卖给达官贵人做男宠的吧。”   “呀,这可说不好。”大娘道,“相公,你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家在何方吗?”   容青玄越发尴尬,亦越发惶恐,困惑间小院内传出了动静。   只听一女子气冲冲道:“玙儿,你是不是又将留给你哥哥的杏仁酪吃光了?”   “我、我没有……”一小姑娘奶声奶气的说,“不是我吃的,是小白吃的,我知道剩下的一碗杏仁酪是哥哥的,没有偷吃……”   玙儿?小白?   容青玄心中咯噔一响,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小院。   小院精致优雅,紫藤飘香,清风舒爽,一素面朝天却倾城绝艳的白衣女子端着一只白瓷碗,立在窗边正在教训一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娃,小女娃玉雪可爱,抱着一只胖嘟嘟的小白猫,泪眼婆娑地嘟嘟囔囔,二人身后,一袭白袍的龙行恪正在摆弄花草,见容青玄进来,招招手道:“容峰主,过来坐吧。”   容青玄瞠目结舌,眼珠子不断在女子和女娃的面上飘来飘去:“仙、仙帝陛下……”   “仙帝陛下?”女子哼了一声,“好啊龙行恪,你居然还想着回盘龙谷当仙帝呢!”   “误会误会。”龙行恪忙按了按女子的肩膀,进而抱起女娃走到容青玄的面前,“玙儿乖,叫叔叔。”   才被女子凶过的小女娃嘟嘟着脸,在龙行恪怀里磨蹭了一会道:“叔叔。”   容青玄差点被这一声叔叔原地送走:“这、这是龙篱的……妹妹?”   “是啊,我不是才告诉你吗?龙篱有一个妹妹,叫做龙玙。”   容青玄倒吸一口冷气看向一脸好奇打量着自己的白衣女子:“那、那位是……”   龙行恪深情款款地回眸望了那女子一眼:“内人霜傲雪,容峰主,你不是见过傲雪的吗?”   容青玄目瞪口呆。   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霜傲雪还活着,并且和龙行恪养育了一个女儿?   这、这也太离奇了吧。   “容峰主?暮苍山容青玄?”霜傲雪俏皮地点了点下巴,“我说怎么看着这位公子这么眼熟呢。欸?你怎么自己来了,玉无欢呢?”   容青玄心绞痛。   他瞠目结舌地看向龙行恪:“所以,仙帝陛下多年来便是在这个幻境中与霜少主和小公主相见?”   “幻境?谁说这是幻境?”龙行恪一本正经,“容峰主,这是真实存在的世界,与你所在的那个世界并存于世,只不过没有被你发现罢了。”   “什么?”容青玄惊呆了,搞了半天龙行恪没有疯,非但没有疯还方放弃了修仙转而一头扎进量子力学研究起了平行空间?   “仙帝陛下,这、这太匪夷所思了……”   龙行恪笑笑,并不在乎容青玄的话,霜傲雪走过来抱走龙玙,目光狡黠地盯着容青玄:“容青玄,你难得下山一趟,要不要我令龙篱带你到处转转呐。”   “龙篱?”容青玄一怔,“霜宫主,你刚才说……龙篱?”   “对啊。”霜傲雪惊诧于容青玄的反应,“怎么了?我儿子的名字很难听?”   容青玄茫然地摇了摇头。   龙行恪见状悄声道:“容峰主给犬子起得这个名字不错,我和傲雪很喜欢,便叫他做龙篱。”龙行恪说着朝院外望了望,“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平日里早该到家了啊。”   话音刚落,一白衣公子身姿灵巧地跳进了小院。   “爹,娘,我回来了。”   那声音再熟悉不过,容青玄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果然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徒弟。   一身白衣的龙篱全然是当初在暮苍山时的样子,清隽俊美,令人看一眼便心生欢喜,他大概才与人练了功夫,额上汗津津的,鬓角上的碎发都湿了。   “阿篱,你怎么才回来,杏仁酪都被小馋猫吃了。”霜傲雪打趣道。   龙篱舒朗一笑:“玙儿要吃便吃,我这个做哥哥的还会嗔怪她不成。”   “就你会说话。”霜傲雪将一块干净的湿帕子递给龙篱,“瞧你,一头的汗,你舅舅又折腾你了?”   “没有,还是平日里的那些练习。”龙篱一边擦汗一边打量着容青玄,“这位是?”   龙行恪这才介绍:“这位是暮苍山青竹峰峰主容青玄,阿篱,过来见礼。”   龙篱望着容青玄一愣,郑重其事地拜了一礼道:“晚辈龙篱见过容峰主。”   容青玄如被雷电击中般呆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出神地望着龙篱的脸,状若失魂。   “咳咳。”龙行恪见状做作地咳嗽了两声,容青玄这才缓过神来,慌忙伸出手虚搭住龙篱的胳膊,“贤侄请起。”   龙篱缓缓起身,目光灼灼地望住容青玄。   四目相对,容青玄整个人都傻了。   他这边天人交战,震惊的一塌糊涂,龙篱却喜滋滋的,很是开心道:“晚辈久仰容峰主大名,今日得见心中着实欢喜,容峰主,你可否在晚辈家里多住几日。”   “啊?”容青玄大脑宕机,完全不知该如何应付,“这……”   “阿篱,容峰主只是偶然路过,一会便走了。”龙行恪道,“你妹妹一直嚷嚷着要见你,你快去陪她玩一会吧。”   “是。”龙篱隐隐有些失望,恋恋不舍地看了容青玄几眼,这才进了屋。   容青玄一直追随着龙篱的身影,三魂七魄仿佛都被他勾走了,他又惊奇,又疑惑,又害怕,只得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幻境,是幻境……   “容峰主,你看清楚了吗?”龙行恪忽然道。   容青玄微顿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既是看清楚了,咱们便回去吧。”   便握住容青玄的手腕,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庭院。   龙篱与小女娃的笑声隐隐从房间中传了出来,容青玄在一片银铃般的笑声中漫入冷冰的湖中,不知在水中游荡了多久这才回到了金龙宫,碧雪湖的湖岸旁。   岸边的一切都保持着容青玄与龙行恪离开时的模样,便是小白也仍在湖水边扑腾着水花玩,容青玄摸了摸自己干燥的衣衫头发,恍然间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可他的手指上,分明沾染上了的兰蝶花的清香,那是他虚扶着龙篱的衣袖时沾染上的气味。   太诡异了,太诡异了,容青玄盘坐在蒲团上,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容峰主,你还好吧?”龙行恪问道。   容青玄缓缓点了点头:“所以,这些年仙帝陛下都将那座小院当成自己的家?”   “那本就是我的家。”龙行恪道,“我和傲雪,和我们两个孩子的家,容峰主,欢迎你经常去我家做客,我可以让阿篱再拜你为师。”   容青玄脑子里嗡地一声响,心道这龙行恪自己发疯不够,还要拉上他?   正待回话,先前来碧雪湖找过龙行恪的将军带着一队人马匆匆赶了过来。   “禀告仙帝,魔族大军已至无妄海附近,怕是快打到盘龙谷了。”   容青玄听罢三魂七魄齐齐归位,瞬间摆脱了幻境带来的阴影。   他的好徒儿终于打过来!容青玄略带兴奋地看向龙行恪,龙行恪则一脸淡定:“知道了。”   那将军拱了拱手快步离开,依旧是送完了信就走,容青玄急道:“仙帝陛下,龙篱就要打上来了,你还要在这里钓鱼吗?”   “钓啊。”龙行恪冲着容青玄笑了笑,“也请容峰主稍安勿躁,该与龙篱见面的时候,你自然见得到。”   ————   魔族大军自无妄海起,绵延数里直到盘龙谷。   一身华贵玄袍的龙篱站在盘龙谷下,抬眸觑着高耸入云的山谷,眼中尽是冰冷的恨意。   他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魔族大军,丹阳子、傅笙潇、霜飞儿、梦常君、庄奉贤,以及各派掌门恭敬立于龙篱身后,等待其发号施令。   一座玉石基台自盘龙谷中飞出,带着数万盘龙谷将领立在云头之上,俯视着山下的魔军。一袭龙袍的龙三太子站在一众将领身前,气势汹汹道:“龙篱!你赶着来送死了?”   龙篱睨了那龙三太子一眼,昔日的恩怨,排山倒海一般涌上心头。   因祭剑台上的一剑,盘龙谷要他的命,因东皇山下背水一战,盘龙谷要他的命,如今他都带着人打到山下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龙三太子居然还敢对他出言不逊。   可笑,当真是可笑!   龙篱冷冷睨着龙云暄,便是龙云暄立在云头上,亦令人错感龙篱才是高高在上之人,龙云暄亦被龙篱强大的气场压制得有些心慌,背起手抿了抿嘴道:“魔头你说话啊!你若肯此时跪下来求本太子,本太子或许可以留一条全尸!”   龙篱仿若在看一个小丑一般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龙云暄,龙云暄被龙篱眼底的不屑与鄙夷瞧得七窍生烟:“你说话啊!难不成你是个哑巴!”   “你叫唤个屁啊!”霜飞儿张口便骂,“少在这里装孙子了!我们魔族一路上可是打过来的,将你们盘龙谷那帮臭鱼烂虾打得嗷嗷叫!眼下我们都杀到你家门口了,马上就要捅你的老窝了,你不赶紧滚下来跪地求饶,飘在一口打棺材上一个劲叫唤,叫唤你大爷啊!”   作者有话要说:龙行恪:“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事实上我是一位物理学家。” 第八十章   从未被人如此破口大骂过的龙云暄登时气得面色铁青,伸出手来将霜飞儿一指:“你是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   霜飞儿白眼一翻,挑着发上的红羽毛一脸不屑道:“野丫头?哈哈哈!本少城主是你的亲姑奶奶!”   “你!!”龙云暄攥紧双拳,咬牙切齿地哼了声,“魔女休得猖狂!待一会本太子先杀了你!”   “草包龙你少在这吹牛了!你奶奶派来阻挡我们的地长老都被我的手下绑到不死城去了,这会子正帮生活在不死城下的百姓翻地呢!诶?你这条草包龙会不会招雨啊,会的话本少城主便饶你一条命,用你来给百姓们引雨浇地。”霜飞儿摇头晃脑道。   “岂、岂有此理!”龙云暄一拳砸在身前的围栏上,“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   早已架好神弓的盘龙谷将士飞至云天,将闪耀着灵光的灵箭射向浩荡魔军。   灵箭密密麻麻,远远望去犹如一片巨大的金色团雾,丹阳子淡定的抬起手,轻轻向前晃动了一下手腕,庄奉贤率领的华阳宫弟子立刻冲了出来,用一道道赤黑盾牌在魔军身前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   灵箭势如破竹却被盾牌所挡,雨水一般降落到地面上,立在云头上的龙三太子讥诮一笑:“还以为他们有多厉害,不过是一帮缩头乌龟!有本事出来打啊!”   话音刚落,又是一队华阳宫弟子冲了出来,变幻方阵结出一面巨大无比的灵盾,对准了遥遥立在天边的龙三太子。   “龙云暄!你舅舅岚吾呢?”庄奉贤威风凛凛地叫阵,“让你舅舅岚吾滚出来,我华阳宫今日来寻他报仇!”   “寻仇?呵呵,好笑,真是好笑。”   庄奉贤话音刚落,岚吾君已然带着一队人马站在了龙云暄身侧,他睥睨着龙篱等人,阴阳怪气道:“你一个屈于魔族淫威的叛徒还有脸说报仇?华阳宫如今这个样子全是你害得,你想赖本座?你赖得到吗?”   庄奉贤冷哼一声,瞪着岚吾君觑了觑目道:“老夫不和你吵,更不和你废话,今日来报仇便是报仇,你受着便是!弟子们听令!”   庄奉贤对着天空扬起右臂:“放盾!”   华阳宫弟子齐齐挥出灵剑,百丈来宽的灵盾腾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高空中的白玉基台。   龙云暄望着闪动着刺目咒符的灵盾慌了神,一把抓住岚吾君空荡荡的右袖子,急道:“舅舅!咱们怎么办?”   “慌什么。”岚吾君一副淡定模样,“不过是小小的障眼法,竟也要你乱了阵脚!”   岚吾君边说边结了一道法印,只是那法印并不是对着灵盾,而是对着金龙宫方向。   “他们去搬救兵了,大概是空长老,空镜。”丹阳子淡淡道。   听到空长老三字的龙篱微微眯了眯眼睛。   当日,便是这位空长老将容青玄带走的……   他低头抚了抚手背上的蝎尾镖,狭长的红色眼尾中漫出一丝冷色。   “尊主!”庄奉贤仰望着在半空中牵动乌云引起狂风的灵盾,感念地冲龙篱拱了拱手,“多谢尊主给庄某手刃仇人的机会!”   龙篱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的动作优雅宁静,却带着一股噬人的压迫之气。   偏偏他又穿着件素黑锦袍,无形之中加剧了这种压迫感。   那玄袍连罩纱都是黑的,唯有衣领和袖边有两道暗红色的绣线,长及腰迹的乌发尽数散落,隐隐遮盖住了衣领上的绣线,好在鬓边三簇编发中绞着几根红丝,是以不那么阴气沉沉。   许是忧思太过,又或是连日征战有些劳累,龙篱的眼尾竟是红的,为其俊美无俦的面庞上平添了几分邪魅阴郁之气,那份曾经令人心生怜爱的破碎之感,在这张俊美阴郁的脸上再寻不着了。   霜飞儿大战之中不忘时时偷看龙篱,越看越觉得欢喜。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载着数万盘龙谷将领的白玉基台被灵盾撞得裂出一道巨缝,无数盘龙谷弟子自巨缝中掉落,慌乱中御剑飞行,却被早已潜藏在侧的木鸢一口叼在嘴里,一个接着一个丢进了无妄海。   骑在黑桐木制成的木马身上的万如之哈哈大笑,用扇柄戳了戳一旁的鹿一仙:“一仙,你猜那些盘龙谷弟子会不会游泳?”   “我哪知道。”鹿一仙一脸高冷,“要我说你合该让木鸢再飞远点,将他们丢进百兽谷。”   万如之摇了摇头未置可否,盘坐在地上的梦常君忽地跳起来道:“百兽谷好!百兽谷好!让里面的妖精好好陪他们玩一玩,玩死他们!哈哈哈!”   说着在半空中化成一串嫩黄色的花瓣,于一旁的傅笙潇身上转了个圈后飞向天际。   遭遇重创的白玉基台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要崩裂爆炸,带着一众盘龙谷将领坠落在地。   龙云暄明知玉石台不保亦不愿从高空落下,不住催促着身旁施法压阵的盘龙谷弟子:“快!快想办法将那灵盾弄走!快点!你们这帮废物!”   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盘龙谷弟子个个愁云满面,指尖灵力倾泻,汇聚如瀑,奈何却无法逼退遮天蔽日的灵盾,又是一声轰隆巨响,几根基台玉柱不堪重负轰然倒塌,陨石般落向地面。   沉重不堪的玉柱飞落得极快,眼看得便要砸在盘龙谷脚下,忽地被一道龙卷风卷起,紧接着飞回玉石台,严丝合缝立在了本来的位置上。   被灵盾撞击出的巨缝随着玉柱的回归缓缓合并,又是“轰”地一声巨响,庄奉贤好不容易破坏掉的白玉基台居然完好无埙地回归了原貌。   庄奉贤半惊半气,龙三太子却兴奋不已,冲着龙卷风袭来的方向唤道:“空长老!”   那道龙卷风稳稳地落在了白玉基台上,自上而下幻化出一身裹白袍之人,那人一张脸苍老无比,一双蓝眸散发着幽幽光芒,他对着龙三太子与岚吾君躬身一拜:“太子,岚吾君。”   “空长老快快请起。”岚吾君亲手将空长老扶了起来,目光灼灼道,“岚吾早就盼着空长老来了,这帮宵小之徒,还得劳烦空长老您亲自料理。”   “岚吾君客气了。”空长老缓慢地走到玉石台边,面无表情地望住龙篱等人。   龙篱遥遥睨着远在天边的白发老人:“你便是空长老?”   “正是在下。”空长老语调沧桑道。   “便是你将我师尊抓走的?”   “是。”空长老闲话家常般道,“原本要将你一并抓回来的,谁道竟教你逃走了。”   “是么?”龙篱冷哼,“那本座今日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着赫然扬起双臂,自袖中灌出两道黑风,黑风若游蛇般飞快窜行过大地,所经之处魔风四起鬼哭狼嚎,黑压压的魔军若被唤醒的幽灵一般浮至半空,硬生生将晴空白日晕染成乌云子夜。   龙篱于一片黑暗之中微微一笑,若离弦之箭一般冲向空长老,身后魔军一应而上,跟随着龙篱一并冲向盘龙谷大军。   恢弘浩荡的盘龙谷剧烈一颤。   便是盘踞在山谷之中的金龙宫亦随之颤了颤,平静的湖水上乍起波澜,惊得小白呜呜大叫。   容青玄人在湖边,心却早已随着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厮杀声飘到了盘龙谷外——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形怎么样了,龙篱有没有受伤,能不能顺利杀上金龙宫,若他真的杀上了金龙宫,见到了龙行恪,血亲毒蛊发作了怎么办!!!   要死啊要死!容青玄心烦意乱,时时刻刻变换着坐姿,根本在蒲团上坐不住,龙行恪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无欲无求的样子,一心等着他心爱的小鱼上钩。   “仙帝,我实在忍待不住了,你能否派人带我离开金龙宫?”容青玄道。   “外面很危险的容峰主。”龙行恪半阖双目,“我刚刚看到海长老也赶过去了,只怕战事正是激烈。”   “海长老?”半个时辰前空长老才飞了出去,这会子海长老也去了?   盘龙谷为了对付龙篱,竟是将海、地、空三大护法长老都放了出去!   “容峰主,你确实将龙篱培养的十分优秀。”龙行恪赞许道,“地长老乃是三位护法长老中修为最高之人,即便如此也没能拦下龙篱率领的魔军,我想,我母后现在一定很头疼。”   容青玄闻言一愣,怪不得龙篱迟迟没有打到盘龙谷来,原来是被地长老拦在半路。   “如今三大长老齐齐现身,只怕龙篱想攻破盘龙谷打上金龙宫并不容易。仙帝陛下,容某想去助徒儿一臂之力。”容青玄毫不遮掩地在龙行恪面前说出自己的所思所想,反正这位仙帝大人一心都在另外一个世界,对盘龙谷诸事压根不关心。   “再等等吧。”龙行恪拒绝道,“过一会或许有人来请容峰主也说不定。”   龙行恪话未说完,远方忽地传来一股水流声,然而天空未降大雨,哪里来的水流声呢?   莫非是……海长老?!   *   位于盘龙谷西边的无妄海上,飞沙走石,海浪翻涌。   一浪高过一浪的海水涌入空中拧成无数道旋转不停的巨型水柱,争先恐后地扑向浩浩荡荡的魔军。   盘龙谷下,九门弟子与盘龙谷弟子激战正酣,半空中,魔军与盘龙谷将领鏖斗不止,龙云暄早已与岚吾君跳下白玉基台退回盘龙谷外城门之上,心惊胆战地遥望着在无妄海边激斗的一对身影。   一袭白袍的空长老闭着眼睛盘膝坐在龙云暄与岚吾君身后,嘴角沁血,面如缟素。龙云暄一脸的悲怒,难以置信道:“那畜生怎的如此厉害!”   空长老睁开眼睛瞧了瞧将巨型海浪玩弄于股掌之间,逼得海长老步步后退的龙篱,无不感叹道:“此乃天命之人,非我等凡人能敌得过。”   “什么天命之人!他就是个命硬的畜生罢了!”龙云暄一脸的不服气,“哼,天命之人?本太子这般出身才称得上是天命之人!他一个连爹娘都不知道是谁的狗杂碎,也配得上这四个字!”   “非也非也。”空长老摇头道,“不到半月前,我与他有过一战,他当时虽也厉害,却奈何不得我。如今不过过去了数天而已,此人之修为已然超过了我,这样的人不是天命之人还能是什么?”   “你少跟我说这些废话!我说他是畜生他就是个畜生!”   龙云暄话音刚落,风起云涌的海面上忽地现出一口金光灿灿的大钟。   龙云暄瞠目结舌:“东皇钟!”   单手托着东皇钟的龙篱踩在一道水柱之上,漠然望着身前的蓝衣老者。   老者周身布满水汽,指尖飞快的捻动着一串水晶珠,二人之间灵力翻涌,本就翻腾着的海面受强大灵力的冲击不断的掀起惊涛骇浪,似欲将乾坤逆转,把天与地震出个窟窿来。   老者的额上青筋迸现,虽仍在游刃有余地控制着身下的海水,指尖倾泻的灵力却越来越薄弱,龙篱气定神闲地托着东皇钟,面无表情地望着已是强弩之末的老者:“海长老,你还不收手吗?”   海长老强撑了一会,认命道:“我打不过你,你还有神器,我更不可能打得过你。”   说着翻了个筋斗,穿过道道水柱飞向盘龙谷。   一心期待着海长老得胜归来的龙云暄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幕,然而下一刻,翻涌在半空之中的海浪已然落回海面,紧接着,一身蓝袍的海长老飞至城门,沮丧地落在了空长老身旁。   龙云暄满眼震惊地望着浑身湿透的海长老:“海长老,你……”   海长老一挥衣袖拂去了浑身的水珠,忧愁而又无奈地朝空长老与龙三太子摇了摇头。   “海长老,你摇头是什么意思?”龙云暄抓住海长老道,“你快引海水淹死他们啊!快啊!”   海长老哼了一声拂去龙云暄的手,脾气如涌起的海浪一般烦躁:“淹死?三太子你看不到吗,山下不仅是魔族的人,还有咱们盘龙谷的人,你让老夫淹死谁?”   “当然是淹死那孽畜!!!”龙云暄急红了眼,“你们一个个不是很厉害的吗?翻天覆地,执海弄雨,去啊!想办法杀了他!”   “老夫没那个本事,杀不了他。”   海长老干脆将涌向玉石台的水柱一并撤回到海里:“三太子,盘龙谷高手林立,你再请他人吧。”   龙云暄一愣:“你、你说什么?”   始终立在城门上静静望着自无妄海方向飞来的龙篱的岚吾君用力捏碎了掌中的绿玉珠。   空荡荡的衣袖随风飘扬,似在提醒着他失去右臂的耻辱和痛苦,岚吾君狰狞一笑唤过侍从:“去找仙后,要仙后想办法将容青玄送过来。”   *   哗啦啦的水流声渐渐在容青玄耳边消逝。   容青玄感觉自己都快生出幻听了,他一会听到战马嘶鸣的声音,一会听到野兽咆哮的声音,一会听到水声,一会听到剑气声,哭声笑声自不必多说,诡异的交织在一起,在他脑海中来回拉扯,几乎快要将他逼疯了。   他抓耳挠腮,在龙行恪身边一会站起一会坐下,一会在湖边焦急的走来走去,然而金龙宫的封印阻拦着他,龙行恪的护卫紧盯着他,龙行恪本人还时不时骚扰着他。   妈的!要不是心知打不过龙行恪,他早就将龙行恪绑起来当成人质,一路押着龙行恪离开盘龙谷,说不定还能兵不血刃地帮龙篱将盘龙谷拿下!   然而事实却是他不得不坐下来继续陪着龙行恪钓鱼。   容青玄气得直甩鱼竿,也不管一旁等待鱼上钩的龙行恪有没有意见,终于,幽魂一般的龙行恪转过头来看了容青玄一眼,略带无奈道:“容峰主,你将我的鱼吓跑了。”   容青玄干脆摔了鱼竿:“仙帝,我要出去!我要去找龙篱!”   龙行恪道:“我不是说了嘛,会有人来接你的。呀!”   龙行恪一脸着急地指着湖面:“有鱼咬勾了!快提竿!”   容青玄条件反射一般赶紧将鱼竿提了起来,果见鱼钩上挂着一条大鱼,二人一人取木桶一人拆鱼钩,配合的天衣无缝,要多默契有多默契。   待将莫名其妙钓来的鱼放入木桶后,容青玄不由暗惊——他不是在和龙行恪商量去见龙篱的事吗?怎的又钓起鱼来了!   正如此想着,凤清太君与仙后带着一众宫人来到了碧雪湖。   守在碧雪湖外的侍卫慌忙打开结界,凤清太君沉着脸走向湖边钓鱼的二人,怒声道:“仙帝好兴致,外面魔军压境,你却和魔头的师父在碧雪湖钓鱼?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母后不要生气。”仙后轻轻拍着风清太君的肩膀,娇滴滴道,“仙帝定是被那容青玄哄骗了去,这才与他一起在碧雪湖钓鱼,您一向了解仙帝,他从来都是这么不拘小节的。”   “我管他是不是被什么人哄骗了去!自打那女人死了,他便时时扮作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给我看,该他管的事一概不管!只知守着这凝雪宫碧雪湖!早知如此我便将你一并掐死,省得你时时刻刻来气我!碍我的眼!”   凤清太君说罢歪在仙后的怀里猛烈咳嗽起来。   “母后,您没事吧。”仙后嗔了仙帝一眼,“陛下,您倒是劝劝母后啊。”   龙行恪用手拨弄着容青玄才钓上来的小鱼:“母后有你劝着便是,我若说话,只会令母后更加生气。”   说着抬眸看了看容青玄:“容峰主,带你去见龙篱的人来了。”   容青玄本望着他们一家三口在发懵,听及这句话,不由凛了凛神,谨慎地望住凤清太君。   “把、把那个人给我拉下去!”凤清太君颤巍巍地将容青玄一指,侍从听令,立刻将容青玄押了下去。   巴不得赶紧离开碧雪湖的容青玄老老实实的走了,路过仙后身边时,下意识地看了对方一眼,冷不丁发现仙后的玉颈上留有大大小小的吻痕。   那些吻痕被高高的衣领遮着,若不是容青玄无意之间选对了角度,是决计发现不了的,容青玄心头一紧,忙看向连人来白日与自己钓鱼,夜晚陪伴幻境中的家人的龙行恪,倒吸一口冷气。   容青玄一走,龙行恪便开始收拾行头,准备回宫。   在一旁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凤清太君悲凉地望着自己的独子:“仙帝,为了那个女人,你什么都不要了吗?啊?!”   仙帝抱起小白,默默道:“母后所思太多,儿子很好,儿子每日都很开心。不开心的,是你们。”   说着冲风清太君欠了欠身,面无表情地走向仙后。   仙后慌忙起身行礼:“陛下。”   龙行恪足下一顿,定定望住仙后。   仙后的脸腾地红了,矫作地笑了笑:“陛下有话要与臣妾说吗?”   龙行恪眼帘微垂:“麻烦仙后挪动挪动,我的鱼食盒在你的裙子下面。”   仙后红扑扑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不用她亲自动手,立刻有宫人从她裙子下面找到了鱼食盒,双手奉于仙帝。   仙帝接过鱼食盒,头也不回地走了,全然不顾仙后早已僵硬的脸色。   *   容青玄被两个侍卫一路押出金龙宫,带到了城门楼上。   即便在碧雪湖畔做了良多揣测,然而当容青玄亲眼看到两军交战后留下的壮观画面时,依旧愣住了。   天上,地上,半空中,目之所及之地皆是黑压压的魔族大军,他们与盘龙谷弟子打得昏天暗地,使原本风景怡人的盘龙谷外血流成河,尸横遍地,宛若鬼城!血腥味夹杂着死亡的气息化成黑烟在空中飘来飘去,直令容青玄五脏翻滚心头作呕。   他忍着恶心觑目望着九门弟子,隐约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却迟迟找不到龙篱,正是着急之时,两个带着金色面罩的将军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按住了他,押着他来到立在墙垣边上的岚吾君身前。   等候良久的岚吾君望着容青玄淡淡一笑:“容峰主……不,是容掌门,咱们又见面了。”   “岚吾君?”容青玄眯了眯眼,“是你让凤清太君与仙后去碧雪湖寻我的?”   “不错,如若不是凤清太君出面,只怕没人能将仙帝的客卿——容掌门你,请到这里来。”   搞了半天是岚吾君要找他,这坏逼一准没安好心!   那神经兮兮的仙帝是不是一早便预料到岚吾君会使计将他带出碧雪湖?奶奶的,他怎地不早说!还有那个凉卿,他一早便说过什么要将自己留作人质威胁龙篱的话,果然遂了他的意!   靠,这不是坑人呢!   容青玄越想越气,便冷笑着对岚吾君道:“战况如此激烈,岚吾君不好好应战将容某带过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想邀容某一同观战吗?”   “容掌门若有如此兴致本君自然奉陪。”说着望向半空,“龙篱!你看看这是谁!”   容青玄一愣,顺着岚吾君的目光望了过去。   半空之中,乌云隐退,狂风消逝,龙篱将最后一名盘龙谷弟子从白玉基台上踹下去,目光凉凉地望向城门。   他本是面无表情,却在看见容青玄的瞬间双眼一亮:“师尊!”   “阿篱!”容青玄半是欣喜半是忧伤,含笑望着龙篱,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他那大开杀戒的小徒弟眼尾都是红的,乌袍翩跹,墨发飞扬,当空而立,睥睨万物,一派唯我独尊的气势!便是一向骄矜高傲的容青玄亦被其强大的气场压制,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迫在龙篱面前俯首称臣。   “师尊,你怎么样?盘龙谷的妖人可曾伤你半分?”龙篱沉声道。   容青玄连忙摇了摇头:“你放心,我很好。”   “好不好你们师徒说的可不算。”岚吾君忽地逼近容青玄,用仅剩的左手勾住了容青玄的脖子,“容掌门,听说你那徒儿十分在意你,你猜,他肯为你付出多少?”   果然!   这岚吾君果然将自己当成手里的筹码,威胁龙篱!   “龙篱!你还从玉台上滚下来!你想看你师尊死吗?”龙云暄紧攥着拳头道。   立在龙篱身后的丹阳子目光一紧:“龙篱,我们已然要胜了,你切莫冲动,以至功亏一篑。”   然而龙篱已然飞下了玉石台。   他身姿轻盈地浮在城门前,觑目望着岚吾君道:“岚吾,本座警告你,你若敢断我师尊一根头发,我即刻便灭你盘龙谷满门,你不信的话就试试。”   “哈哈哈哈!你居然还敢威胁我?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将我盘龙谷灭门。”   说罢,狠命掐住了容青玄的脖子。   龙云暄在一旁看得激动又心急,忍不住朝龙篱叫嚣:“龙篱!你再嚣张一个给本太子看看啊!哈哈哈!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很能打吗?本太子要你现在就跪下,并将四方神器给我交出来!”   三太子叫声刚落,只听啪啪两声响,竟是被人狠狠抽了两个巴掌。   那巴掌上灌满了灵力,直抽得三太子撞上城墙,吐出一口血来,别说骂人了,连说话的胆子都吓破了,只得捂着鲜血淋漓的嘴退到海长老和空长老的身后,震怒而又惊惧地望着容青玄。   甩了龙云暄两个巴掌的容青玄搓了搓手指,回眸觑着岚吾君道:“岚吾君,你是不是想多了?你凭什么觉得容某会愿意给你当人质呢?”   岚吾君一顿:“你当你有选择?”   “当然有啊!”容青玄一个旋身跳到了城墙上,一脸傲气道,“就凭你,还想奈何我?”   说着抬起灵力流转的右手,朝着岚吾君甩出一道灵鞭。   岚吾君急抽了一口冷气狼狈滚到了一边,他失了右手,连剑都拿不起来,先前或许还能跟容青玄斗一斗,如今却绝无胜算,“空长老,海长老!”岚吾君大叫,“快,将容青玄拿下!”   呈入定之态的空长老与海长老猛地睁开双眼,一左一右地朝容青玄扑了过去。   容青玄微微一笑,连接轰出一团团灵焰,转身飞向龙篱,龙篱忙迎向容青玄,只瞪了空长老与海长老一眼,便令两位长老双双收手,退回在岚吾君身后。   “师尊!”龙篱握住容青玄伸过来的手将他带入怀里,“师尊,你没事吧?”   容青玄当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上上下下细细打量着龙篱,怎样也看不够。   分明只是分别了十来天而已,为何感觉日子过得那般漫长,仿佛与龙篱分开了数十年。   “我没事,我没事,阿篱,你怎么样,为何眼尾红红的?”容青玄忍不住摸了摸龙篱的脸。   龙篱冰冷的神色瞬间融化,抚上容青玄的手背道:“师尊放心,阿篱一切都好,阿篱来得太晚了,害师尊担惊受怕了。”   容青玄摇摇头,正欲回话,心口忽然慌得不得了,周身灵力滞塞,脊柱骨隐隐作痛。   他不由拧了拧眉,本想着忍耐下去,奈何聚集在脊椎骨上的痛意瞬间放大了百倍不止,剧痛呈排山倒海之势而来,叫人如何忍耐!   “呃……”容青玄刹那间白了脸,身子一歪,靠在了龙篱的怀里。   “师尊!”龙篱惊道,“师尊,你怎么了?”   “人鱼骨。”随龙篱一并飞下来的丹阳子道,“是人鱼骨在作祟。”   “哈哈哈!不错,正是人鱼骨!”缓缓走到墙垣边上来的岚吾君献宝一样捧着掌心中半丈来长的人鱼骨,“容青玄,你好蠢,人鱼骨在我手上你竟不记得了吗?”   人鱼骨!!!   若不是断骨般尖锐的剧痛所提醒,容青玄当真忘了还有人鱼骨这么个鬼东西!他这具身子可真够多灾多难的,又是人鱼骨又是碎骨销,你方唱罢我登场,不将他折腾死誓不罢休!   “师尊!”   龙篱剑眉紧蹙抱着容青玄,容青玄紧咬牙关:“阿篱,师、师尊没、没事……你、你不要,呃……”   又是一股断骨之痛卷过四肢百骸,容青玄缩成一团,不受控制地在龙篱怀里颤抖起来。   “师尊!”   龙篱猛地抬起头,觑目瞪着岚吾君。   岚吾君冷笑着催动着手中的人鱼骨,满脸都是人鱼骨散发出的幽幽绿芒:“容掌门,碎骨断筋的感觉如何呀?”   容青玄含恨不语。   “哈哈哈哈!龙篱!你瞧见你师尊痛苦的模样了吗?你若是不想他痛死,便老老实实的将神器交出来,主动将缚仙锁戴上!”   说着,将一条银白色的锁链丢了出来。   丹阳子身形一闪将缚仙锁接了住,死死攥在掌心,目光幽冷地瞪住龙篱怀中的容青玄。   容青玄已然疼出满头大汗,他虚望着丹阳子,自然知道丹阳子目光中的深意,便一脸认真道:“阿篱,你、你不要管我!去,杀了岚吾君!”   龙篱无动于衷。   “阿篱……”容青玄宁愿一死也不想龙篱因为自己而放弃征讨盘龙谷,“阿篱,师尊人耐得住!你去杀了、岚吾君,将那人鱼、鱼骨毁了!”   龙篱瞳孔一缩,似被容青玄说动。   “龙篱,你可不要轻举妄动!”岚吾君识破师徒二人的计划,猛地将人鱼骨推至半空,原本只有半丈长的人鱼骨忽地变成三丈来长的巨型人鱼骨,浅浅的绿光亦变幻成深绿色的幽芒。   “啊啊!!!”折磨着容青玄的剧痛随之加剧了数倍,本以为能硬抗过去的容青玄目光陡然涣散,喷出一口血,瘫软在地。   “师尊!!”龙篱甩出四间神器,“岚吾!我令你立刻收手,不然我立刻毁了你盘龙谷!”   “好啊!那便用你师尊的尸体做你的马前卒!容掌门,本座这便送你上路。”岚吾君说罢,半空中的人鱼骨又是涨大了一圈。   容青玄已然痛得失去了知觉,只死死攥着龙篱的衣袖,下意识地去阻拦龙篱不要为自己做出任何不可转圜之事。   “龙篱,出手啊!你还在等什么!”霜飞儿急道。   庄奉贤与万如之鹿一仙则一脸担忧地望着双目涣散面色惨白的容青玄,与龙篱一样陷入两难之境。   “本座数三个数,龙篱,是战是降,你想清楚了!三……”   “阿篱……”容青玄眨了眨干涩的双眼,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几乎看不清龙篱的面庞,可他知道,龙篱此刻一定在看着自己。   “阿篱,你、你不要、不要管我……”   龙篱乌眸轻颤,薄唇紧抿成一道细线,红着眼睛望着怀中的容青玄。   “师尊……”   “二!”   “阿篱……别……”   “一!”   “住手!”龙篱猛地扬起右手,“我答应你。”   什么?!   容青玄急得坐了起来,却在剧痛中摔回龙篱的怀里。   丹阳子无不失望:“龙篱,你当真想好了?”   龙篱缓慢地将容青玄放在地上,起身走到丹阳子身前,拿过了他手中的缚仙链。   他当着魔军和盘龙谷弟子的面催动缚仙链,抬头看向岚吾君。   “好极了。”岚吾君收起人鱼骨,大笑道,“哈哈哈,这才是容掌门的乖徒弟嘛!来人!收起神器,将魔头龙篱与容青玄带回金龙宫!”   容青玄五内俱焚地望着龙篱孤身踏入盘龙谷的背影昏死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容青玄在凝雪宫中醒了过来。   他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是真的醒了过来而不是做梦后一跃而起,下意识地便要往宫门外冲。   龙篱被抓回了盘龙谷!他要赶快去救龙篱,不然龙三太子和岚吾君会整死他的!   如此想着,容青玄已是飞了起来,谁知竟是撞上一道结界,生生被弹回在床上。   好他妈厉害的结界!哪个畜生布下的!   容青玄跳起来正欲再闯一次,龙行恪背着手走进来道:“容峰主,你醒了?”   “仙帝?!”容青玄疾步走到龙行恪近前,“仙帝,龙篱怎么样了?你见到龙篱了吗?”   容青玄问完第二个问题便后悔了,因为他压根是白问,若仙帝见过了龙篱还能如此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吗?他早就化成一摊血水了!   果然,只听龙行恪淡淡道:“没有。我忙着照顾容峰主尚未和阿篱相见,不过现在也不是见面的时候。”   是是是,你他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容青玄没空与龙行恪计较,急慌慌道:“龙篱呢?他在哪?你有没有叫人护着他!”   “他被岚吾吊在桐花台了,身下正对着诛仙池,一旦落下,便是魂飞魄散。”龙行恪道。   “什么?”容青玄听得腿都软了,“桐花台!诛仙池!?你为什么不拦着?啊?!那可是你亲儿子!”   龙行恪淡笑着摇摇头:“没事,不过就是受点小伤而已,死不了的。”   “你简直丧心病狂!”容青玄再也不抱希望在龙行恪身上,“打开结界!我要去救我徒弟!”   龙行恪一挥衣袖,当真将结界打开了。   容青玄二话不说飞出了结界。   一路不知撞打飞了多少侍卫,捏断了多少宫人的脖子,总算打听出了桐花台的位置!   他跳上斩风剑御剑而去,约莫半柱香后总算来到了龙行恪口中的桐花台。   老远的,容青玄便看到两根通天龙柱,那龙柱之间雷电闪烁,一身穿玄袍之人被两根银色铁链紧缚着双手,呈大字型悬挂在两根龙柱之间。   他的身下,赫然有一座云雾缭绕的仙池,池边坐着一长一幼,长者一袭紫袍正是岚吾君,幼者手执长鞭,正是被容青玄打歪了嘴的龙云暄。   龙云暄不知做了什么事累得呼呼喘气,靠坐在龙椅上喝了两盏茶,挥了挥手中电闪雷鸣的长鞭道:“痛快,痛快!手刃仇敌的滋味真是痛快!”   “觉得痛快便再去抽几鞭子,只是别抽死了,你舅舅我要趁着他活着斩下的一对手臂,以抱断臂之仇。”岚吾君单手端着茶碗道。   “舅舅光断他一对手臂干什么!要外甥说将他千刀万剐了才解恨!”龙云暄抖擞精神站了起来,晃了晃肩膀走向龙篱,冷笑着道,“天命之人?本太子便要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天命之人!”   便飞至半空,挥动长鞭一下接着一下用力抽打在龙篱的身上。   那长鞭蓄满了灵力,一鞭下去,皮开肉绽,龙篱一身玄袍早已被血水浸透,便是骨头也被抽碎了几块。   即便如此,龙篱始终一声不吭,只目光幽幽地望着岚吾君与龙云暄,既无惧意,也无悔意。   龙云暄被龙篱傲然的样子气坏了,不停地抽打着龙篱,边抽边骂:“狗东西!贱东西!求我啊!求本太子啊!只要你张口说自己是畜牲!是废物!本太子便少抽你一鞭子,你说啊!说啊!   你是不是以为魔族的人会来救你啊!呸!你别做梦了!你在我们手上,他们投鼠忌器,一个都不敢往里闯!本太子就慢慢的折磨你!将你一点点的折磨死了!再用你孝敬来的神器去杀你的人!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代入感太强,我已经开始生气了!等我虐死那两个炮灰!感谢在2021-07-02?22:09:29~2021-07-03?22:0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副cp太多真的好烦?3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一章   “住手!!”   容青玄大喊一声扑向龙云暄,不想竟是被一道透明结界撞了回去。   那结界比之凝雪宫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容青玄咬牙切齿,双手飞快结印将浑身灵力涌向结界,试图破界。   岚吾君就坐在结界后,见容青玄来了,端着茶碗转过头来瞧着容青玄:“呦,仙帝陛下的宝贝客卿容掌门来了。”   “岚吾!”容青玄咬牙切齿,一双琥珀清眸瞪得老大,墨发因震怒而在身后猎猎飞舞,“你等着!我早晚将你碎尸万段。”   岚吾君哈哈一笑,将左臂搭在椅背上道:“容掌门有此雄心大志我很欣赏,不过呢,杀我之前你得看着我怎么将你的小徒儿碎尸万段了。暄儿……”   岚吾君扬声道:“再抽得狠些,容掌门隔着结界,听不到。”   “知道了舅舅!”   龙云暄抡圆了胳膊,对着龙篱就是一鞭。   那一鞭下去不知刮掉多少皮肉,容青玄心如刀绞,声嘶力竭道:“阿篱!”   龙篱的身子悬挂在半空中,身后雷电交加,身下不停淌着血珠。   他似乎听到了容青玄的呼喊,微微仰头朝容青玄的方向看了看,尚未看清什么,便又被龙云暄抽了一鞭在脸上。   俊美的面容上旋即多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龙云暄越抽越兴奋:“天命之人?你看你哪里像天命之人?你就是个丑八怪,是个废物!哈哈哈!”   容青玄猛地攥住双拳,直至指甲扣到掌心里,攥出血来。   “十指连心呐,容掌门,别动气啊。”岚吾君优哉游哉道。   容青玄嘴角轻颤,一双眼睛红得可怕,他阴恻恻瞪了瞪岚吾君和龙云暄,冷笑了一声,旋身而去。   龙篱不会死,只会痛!   他便是死了,也会在地府中重生,冲破封印修成神魔之体,届时别说人鱼骨了,什么玩意也奈何不了他!   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龙篱痛不欲生,看着龙篱去死!他一定要将龙篱救出来!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转瞬间,容青玄已是来到了一片宫宇前,他随手掐住一个宫女:“说!凤清太君的寝宫在哪里!”   小宫女吓得花枝乱颤,正待回话,凉卿走过来道:“容掌门,稍安勿躁!”   那凉卿依旧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磨磨蹭蹭地挪到容青玄身边,张了张嘴正要出声,奈何却被一双手掐住了脖颈。   掐他之人正是容青玄,容青玄一手掐着小宫女一手掐着凉卿,煞神似得道:“你他妈算计我!是你故意设局让岚吾君用我当人质的对不对!”   凉卿虽被容青玄掐着脖子,随时都有一命呜呼的风险,然而他却十分镇定:“容掌门误会了,凉某当日只是想从凤清太君的手中救下容掌门,并没有想害你,后来的事不过是巧合。”   巧你奶奶的合!容青玄又道:“那老太婆的寝宫在哪里?”   凉卿缓慢地叹了口气:“容掌门不用着急,常言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你的小徒弟或可在盘龙谷有一番奇遇也说不定啊。”   奇遇?最大的奇遇就是掉下诛仙池变成鬼了!   容青玄五指收紧,掐得凉卿面色铁青:“你说不说。”   凉卿瞬间皱了眉,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宫殿:“就、就是这了……”   容青玄甩开二人飞入清雎宫。   宫殿内的侍卫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便被容青玄轰在了地上,他一阵风似的冲进寝殿,哪里宫女多便往哪里闯。   寝殿内,飘满了淡淡的药草味,仙后与一太医模样的人侍奉在凤清太君的榻边,小声的说着什么,凤清太君双目微阖,神色恹恹,毫无精神。仙后端着个金灿灿的药碗,一壁用汤匙搅动着药汁一壁劝道:“母后别忧心了,那孽畜已经被岚吾抓起来了,再不能生出事端,母后放心将养身体便是。”   说着将盛满了药汁的汤匙递了过去。   凤清太君却是不喝,目光哀然盯着空中一点道:“喝再多的药又有何用?我这把老骨头早晚要让那孽障气死!”   凤清太君说罢,弯下腰用力咳嗽起来。   仙后忙将药碗递给宫女,起身给凤清太君顺气:“母后怎的又咳起来了?太医嘱咐了您不要动气,您要听话呀。”   凤清太君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声:“能捱一天是一天罢了,我只盼望暄儿能快快成长起来,从老婆子我手中接管过盘龙谷,如此老婆子我便也能安心去了,只是……”   凤清太君眼风一厉:“只是暄儿那孩子只知道玩闹!既无长进又没出息,全然被你和岚吾给惯坏了!”   仙后被凤清太君斥的面色一僵,慌忙跪倒在地:“母后说得是,银柔日后一定好好管教暄儿,不再叫他任性胡闹便是。”   凤清太君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仙后,正欲在训斥上几句,一内侍慌慌张张跑进来道:“太、太后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   “有人闯进来了?谁?”   “我。”容青玄已然来到了凤清太君的榻前,冲着凤清太君便是一拱手,“暮苍山青竹峰峰主容青玄见过凤清太君。”   “容青玄?”凤清太君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容青玄,“那白锦年死了以后不是将玄门金印交给你了嘛?你怎的还称自己是青竹峰峰主。”   容青玄不卑不亢道:“掌门师兄是将玄门金印交给容某了,但在容某心中,暮苍山掌门只有一个,容某不过替掌门师兄稍稍看管几日罢了。”   “哼,胡言乱语。”凤清太君打起些许精神,“你不怕死的闯入我清雎宫意欲何为啊?”   容青玄面色一肃:“自是有要事相告。”   “要事?”仙后已然直起了身,端然立在凤清太君的床畔,“容青玄,你该不是来给你那徒弟求情的吧?呵呵,你是有多蠢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   容青玄幽幽打量了仙后一眼:“容某要说的话与仙后娘娘无关,还请仙后娘娘出去。”   仙后凤眸一瞪:“笑话!这里是盘龙谷!你敢喝令本宫?”   “容掌门确实张狂了些。”凤清太君亦道,“你该不会以为你是仙帝的客卿,本太君便不敢动你了吧?”   容青玄轻哂一笑,镇定道:“凤清太君既然知道容某是仙帝的客卿,日日陪伴着仙帝,就不想知道连日来仙帝都和容某聊些什么,说些什么吗?”   凤清太君目光一沉。   仙后见状赶忙出来阻拦:“母后不要听这容青玄胡言乱语,九天玄蛇一族最擅蛊惑人心,您当心被他诓骗了去!”   “无妨。”凤清太君晃了晃头道,“你下去吧,我倒要听听看这九天玄蛇要说什么。”   仙后一愣,然而凤清太君已然拿定了主意,她不好再劝,只得不甘地白了容青玄一眼,冲着凤清太君福了福后离开了。   容青玄全程目送着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仙后娘娘离开寝宫,生怕对方杀个回马枪,凤清太君早已等待不及,问道:“说罢,仙帝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老人家边说边叹了口气,强撑着作为盘龙谷实际掌权者的气势道:“他是不是时时和你抱怨,说恨透了我这个棒打鸳鸯的娘,害得他痛失此生挚爱,一蹶不振。”   容青玄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凤清太君近前,语不传六耳:“凤清太君,往事木已成舟,再多悔恨再多抱怨亦是无用,与其五内郁结,日日与仙帝置气,不如想办法修复母子之间的关系!”   “修复我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凤清太君的脸诡异的红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咳咳!修复?怎么修复?要我、要我老婆子给那妖妇一命抵一命吗?”   “不用一命抵一命!”容青玄一鼓作气,“凤清太君只需救下仙帝与霜宫主的亲生骨肉,便可令仙帝陛下大大感恩!”   虽然仙帝那个神经病压根不在乎龙篱的死活,可为了打动凤清太君,他必须这么说。   犹在捂着脸痛苦咳嗽的凤清太君瞬间愣住了,她忍着咳嗽,难以置信地瞪着容青玄:“你、你说什么?”   容青玄咬了咬牙,严肃道:“凤清太君该不会忘了吧,二十四年前,你命人抢走了霜傲雪的儿子,那个出生不满一周便离开了母亲的小婴儿是在你身边长大的!   你给他庆了百天,过了周岁礼,你将那孩子视为掌上明珠,不肯用祭礼司选出来的名字执意要自己取,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出一个可心的名字,以至于那孩子离开你时,都是没有名字的!”   “你!!!”凤清太君听到一半便浑身乱颤起来,浑浊却又犀利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容青玄的脸,“你、你说什么?说什么?!”   容青玄已然没有再重复一遍的力气,他一掀衣袍跪在凤清太君的床前,红着眼道:“凤清太君,数年前,我为了救回我的堂弟容青远,前来盘龙谷索要九龙珠,索要不成口出狂言侮辱了仙帝,仙帝震怒之下用人鱼骨重伤了容某,将容某打回原形。   因为这件事,容某恨极了仙帝,容某等啊等啊,终于等到盘龙谷对暮苍山下了请帖,请掌门师兄前往盘龙谷为那个孩子庆生,容某化身一条小蛇偷偷跟着掌门师兄混进了盘龙谷,趁着奶娘喂奶的功夫,将那孩子吞入口中带出了盘龙谷。而如今,这个孩子就在盘龙谷内,被龙三太子和岚吾君悬在了诛仙池上狠命抽打,凤清太君……”   容青玄倒吸一口冷气:“你快去看看他吧……”   凤清太君直起身来出神地瞪了容青玄好久好久,猛地捂住心口歪在床上:“你、你,是你将我的孙儿偷走的……”   容青玄眸光一颤:“不错。容某自知罪大恶极,对当初的行为亦是悔不当初!眼下除了凤清太君没人能救得了龙篱,凤清太君,你便救救你疼过的孩子吧……”   凤清太君布满沧桑的眼眸缓缓红了,不住地摇着头,也不知回想起了什么。   容青玄喉间梗了梗,继续道:“容某知道凤清太君多疼那个孩子,即便以为他死了,亦留着他在盘龙谷的位置,故而只有一个姐姐的龙云暄被称为龙三太子,因为龙篱才是盘龙谷的顺位继承人,是您的长孙!”   “别说了!”凤清太君整个肩膀都在微微发颤,“我、我……”   说着,眼睛一闭昏死了过去。   “凤清太君!”容青玄痛声尖叫,注意力全在凤清太君的身上,全然不知躲在宫外的仙后已然将他二人间的谈话尽数偷听了去。   仙后将用来听壁脚的海螺扔给宫女,失魂落魄走下石阶,用力攥紧缀满珍珠的凤袍。   “娘娘,您没事吧?”小宫女虚扶着仙后道。   仙后吃惊地瞪着一双凤眼,痴痴道:“那孽障居然还活着?霜傲雪……你这贱人的儿子居然还活着?”   “娘娘,您在说谁啊?”小宫女小心翼翼地问。   仙后的表情一点一点地狰狞起来,抓过小宫女的衣袖道:“摆驾诛仙池!快!”   *   浑身沁血的龙篱奄奄一息。   挥累了鞭子的龙云暄手里握着一把闪电形状的匕首,狞笑着对龙篱道:“龙篱,看清楚了,这可是盘龙谷的宝物,只要我捅你一刀,你身上的筋脉便会断裂融化,届时你便像一条蚯蚓一样,只能在地上爬呀爬呀。不过本太子此刻心情正好,只要你肯叫我一声爹,我便不捅你,改为抽你两鞭。”   龙云暄的声音穿过道道云雾飘到龙篱耳中,龙篱轻抬双眼,遥遥望着那两张脸,勾唇一笑。   他遍体鳞伤的身子早已痛得失去了知觉,血水似乎也已经流干净了,只剩下一副倔强的躯壳与不肯妥协的灵魂,死?死有什么可怕?便是死了他也能化成厉鬼来向盘龙谷报仇!   “年轻人,你的愤怒还不够,你的恨意还不够!”一抹幽兰的灵光出现在龙篱的额上,“你之所以会被人鱼骨逼迫,是因为你还不够强,不然那小小的人鱼骨不然就是你手里的一捧沙!年轻人,释放你的愤怒,你的恨意!杀了你娘的人,杀了你的人都在这里!手刃了他们!完成你的愿望!”   “霜、傲、天……”容青玄苍白的薄唇微微颤抖着,“你……终于肯出现了……”   蓝光在龙篱的额上森森一笑:“该我出现的时候我自然会出现,不该我出现的时候我什么都不会做,龙篱,前面的路我帮不了你,全靠你自己了!”   蓝光悠然一转,汇入龙篱额顶。   龙篱被铁锁紧攥的五指猛地张开,一脸痛苦地接受了霜傲天的魂识。   蓝光散尽,龙篱重新睁大眼睛,他倨傲地瞪住龙云暄,分明一个字都没说,却气得龙云暄跳了起来。   “你他妈再用这种眼神看我试试!信不信我先戳瞎你的眼睛!”   龙云暄作势便要去刺龙篱的双眼,躺在美人榻上小憩的岚吾君忽然道:“好了暄儿,今日便到这吧,再弄下去他就死了,死了就不好玩了。”   龙云暄十分听岚吾君的话,瞪了龙篱一眼,大摇大摆地走到岚吾君身前道:“舅舅,你不砍他的手臂了?”   岚吾君往嘴里面塞了颗葡萄,上下打量了龙云暄几圈道:“说说,你刚才去干什么了,为何回来之后这样开心?”   龙云暄愣了一下,转转眼珠道:“没干什么啊……”   岚吾君促狭地眯了眯眼:“没干什么身上怎的沾染了女子的香味?”   “哎呀舅舅……”心知瞒不过岚吾君的龙云暄凑到岚吾君近前,半是撒娇半是炫耀,“外甥打那畜生打累了,抽空去睡了个女人。”   “哦?又是哪一宫的宫女被你沾染了?”岚吾君打趣道。   “不是宫女,宫女哪有这样的好滋味。”龙云暄亲手摘了颗葡萄给岚吾君吃,“是暮苍山的那个女弟子白如梦……”   “白如梦?”岚吾君一愣,“你把白锦年的妹妹给睡了?”   “不错。”龙云暄眯洋洋得意,他一脸回味地舔了下唇角,眯着眼道,“南妖皇的妹子果然非同凡响,外甥一开始只是想尝尝鲜,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足足弄了她三个时辰,差点死在那女子身上。只是那女子性子太烈,便是被我打得破了相依旧在挣扎,不过外甥尝过了也就不惦记了,她爱生生爱死死,随她去吧。”   岚吾君含笑听着龙云暄的话,听罢在他额上用力一戳:“小东西,你年纪不大欲念倒深,三个时辰,你也不怕折断你的腰……”   龙云暄噗嗤一笑,淡然道:“当真销魂嘛……”   岚吾君哈哈大笑起来。   舅甥两个正笑闹着,仙后风风火火闯过来道:“岚吾!暄儿!”   岚吾君一愣,跳下美人榻走向仙后:“仙后?你怎么来了?”   仙后云袖一挥散去结界,几步走到岚吾君面前,面如白纸般道:“那个孽畜呢?那个孽畜呢?!!”   “怎么了?”   岚吾君见仙后一脸焦急,慌忙虚扶住仙后的肩膀,龙云暄则道:“母后,那孽畜在诛仙池上吊着呢,八成快死了!”   仙后瞪大双眼看向诛仙池,果见诛仙池上钓着身姿修长的玄衣男子,便一把抓住岚吾君的手道:“岚吾!杀了他!快!杀了他!”   岚吾君反握住仙后的手,满脸不解:“杀了他?仙后,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何急着杀他?”   “要你杀你就杀!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仙后恼怒地推开岚吾君,“你动不动手,你若不动手我便亲自来!”   “都给我住手!!”   仙后话音刚落,凤清太君手拄龙头拐杖,足下生风地走上诛仙池。   仙后瞳孔地震,顾不上行礼,掌心化出两枚流星镖朝着龙篱甩了出去,只是那流星镖才脱离了她的手指便被容青玄拦了下来,卷在云袖里甩在她面前。   仙后面如死灰,岚吾君则与龙云暄面面相觑,凤清太君一脸震惊地望着仙后:“银柔!你干什么!”   仙后眼中热泪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容青玄银牙咬碎,这仙后急着来灭口,只怕是偷听到了他和凤清太君的话,好个卑鄙狡诈的女人,他遥望着龙篱,忍耐着与凤清太君道:“凤清太君,快令人将龙篱放下来吧。”   凤清太君艰难地抬起头来,觑目朝龙篱望了望:“快,快把人给我放下来。”   “太后……”岚吾君察觉到异样,正欲阻拦,凤清太君一拐杖杵在地上:“快去!”   岚吾君慌乱地眨了眨眼,垂眸看了看仙后,忙对龙云暄道:“暄儿,把人带过来。”   龙云暄吓得不敢吱声,亲自带着几个护卫飞向龙篱,将龙篱押回诛仙池。   容青玄双腿发沉地迎向龙篱,推开反剪着龙篱双臂的侍卫,托住龙篱的身子。   龙篱垂着头,一双眼睛紧紧闭着,湿哒哒的乌发缠在脸上,却遮不住他面上狰狞的伤疤。一身华美的玄袍被龙云暄抽得粉碎,周身寻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肉,整个人皮开肉绽,浑身是血。   容青玄齿间不断倒抽着冷气,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胸腔和大脑简直要被怒气撑炸了,他浑身颤抖地抱起龙篱,送到凤清太君面前:“凤清太君,就是他,龙篱。”   凤清太君轻轻发着抖,她撑着龙头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到龙篱身前,凝望着龙篱的脸,情不自禁拧紧了眉头。   “是这孩子……”凤清太君又哭又笑,轻轻拂去龙篱面上的头发,一颤一颤道,“太像了,太像了,是他,就是他……”   继而看清了龙篱的一身伤痕,惊惧的后撤两步,抬起沾染了龙篱血水手的手道:“是谁将他伤得这样重的!是谁!”   龙云暄一张脸立刻惨白了下去,便是岚吾君也呆住了。   容青玄哼了一声:“是岚吾君和龙三太子。”   凤清太君一怔,回过头,狠狠瞪了龙云暄和岚吾君一眼。   龙云暄慌忙跪倒在地:“皇祖母,发生了什么事?您为何如此在乎这个魔头!”   “你给我闭嘴!”凤清太君隐隐有些站不住,一手搭在身旁的宫女身上,一手用力拄着拐,“去,将我宫内的九龙珠取过来。”   九龙珠?   “九龙珠?!”龙云暄惊道,“皇祖母,您取九龙珠干什么?”   凤清太君转过脸来心疼地望着龙篱:“我取九龙珠,救你哥哥……”   龙云暄傻在原地。   “皇、皇祖母,您、您说什么?”   凤清太君已然不愿理会龙云暄了,龙云暄慌得不得了,赶忙扯了扯仙后的袖子:“母后,皇祖母的话你听到了吗?她说、她说那畜生是我哥哥?”   仙后一脸悲愤地哭泣着,眼中全是恨意,她僵硬地点了点头:“是,那畜生是你哥哥……”   龙云暄“啊”了一声瘫在地上,抬起头,慌乱地看向岚吾君,岚吾君不言一语,蹙眉盯着凤清太君,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在骗我在骗我!”龙三太子忽地站了起来,指着躺在容青玄怀里的龙篱道,“那孽畜是魔!是畜生!是狗杂碎!他要多卑贱就有多卑贱,绝不可能是本太子的哥哥!   本太子没有哥哥!我只有一个姐姐!他怎么可能是我哥哥!”   龙云暄话音未落,便被凤清太君一拐杖打在了地上,那龙头拐杖威力无穷,龙云暄来不及反应便重重跪在了地上,一对膝盖怕是废了。   “你再敢畜生畜生的叫,我便打断你的腿!”凤清太君挑目看向仍旧哭个不住的仙后,“银柔,你动作倒快!如今你们一个个都不将我放在眼里,当着我的面便敢杀人,便敢放肆!真当我老婆子已经死了不成?”   先前还猖狂的不可一世的龙云暄瞬间白了脸,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不敢再造次,他狠狠咬着牙,眼珠子死死盯着容青玄师徒,显然不服气到了极致。   岚吾君见状赶忙出来打圆场:“太后不要生气……”   “你也给我闭嘴!”凤清太后毫不留情道,“他们两个一个是盘龙谷的仙后,一个是盘龙谷的子孙,你不过一个外戚,居然也敢指手画脚本太君的事!这些年来你仗着有仙后撑腰,里里外外闯出多少祸事!老婆子我便趁着还有口气与你算一算,今日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好过!”   岚吾君一张脸乍青乍白,几次张大了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容青玄紧抱着龙篱冷眼旁观,终于,前去拿九龙珠的宫人赶了回来,那九龙珠被安置在一个缀满了红蓝宝石的金盒子里,一看便知十分珍贵,凤清太君打开金盒取出九龙珠,亲手给龙篱喂了下去。   那九龙珠与它的外盒一样金光灿灿,隐隐可见有数条金色的小龙在游动,那珠子进入龙篱口中后便化成了一缕金辉,紧接着,龙篱从头到脚都被一层薄薄的金芒包裹了住。   容青玄被金芒刺得睁不开眼,只得转过脸,半咪着眼睛望着龙篱,只见龙篱面上身上的伤痕在金芒的包裹下一寸寸恢复,白骨被血肉覆盖,伤痕消失无踪,便是身上的玄袍也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容青玄大喜过望:“阿篱?阿篱?”他连声呼唤,“你听得到师尊的话吗?阿篱?”   龙篱在容青玄的叫声中缓缓睁开双眼。   深邃明亮的乌眸迷茫地望了望四周,旋即看向容青玄:“师尊?”龙篱不敢相信地望着容青玄的脸道,“师尊,是你?”   “是我,是我。”容青玄上上下下的检查着龙篱的身体,“你怎么样?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龙篱全然不知自己身上发生了何事,只知自己被救了下来,他猛地抱紧容青玄:“师尊,你可好?”   “我很好,我很好……”容青玄摸了摸龙篱柔顺的头发,“都怪师尊,是师尊拖累了你。”   龙篱笑着摇了摇头,抬起乌眸,幽幽望了龙云暄等人一眼。   他甫一醒过来便注意到了这些人,只是忙于和容青玄说话,未来得及理会,如今细细看了方知情形不对,龙云暄几人便罢了,那个一直泪眼婆娑望着自己的老人是谁?   “你是谁?”龙篱目光不善地盯着凤清太君,冷冰冰道。   一直默默打脸着龙篱的凤清太君敛了敛神:“我是凤清太君,你的祖母。”   “我的祖母?”龙篱一脸的冷笑,“你是在说疯话吗?”   凤清太君缓缓看向容青玄,容青玄顿了一下,沉声道:“龙篱,凤清太君……确实是你的祖母。”   龙篱好看的眉头微微一皱。   然而他旋即便笑了出来,冷笑声如尖利的匕首般割在所有人的心上:“师尊,阿篱听你的话,你说他们是谁便是谁吧。不过无论他们是谁,只要是盘龙谷的人,便都要死。”   牢牢盯着凤清太君的深邃乌眸中赫然腾起一股杀气,容青玄赶忙握住龙篱的双手,好言相劝:“阿篱,这件事来的突然,你一时间无法接受师尊可以理解,但师尊说得都是真的,凤清太君确实是你的祖母,你的命也是她用九龙珠救回来的,你可以杀别人,却不要伤她。”   龙篱点点头,看上去像是答应了容青玄,眼中的杀气却分毫未散。   “孽啊,孽啊……”凤清太君望着一脸恨意瞪着自己的孙儿不住摇头,“老婆子我到底造了什么孽,以至于受到这样的报应,你、你们……”   说罢,身子一歪昏在了宫女的怀里。   “凤清太君!”容青玄正待说话,忽见跪在地上的龙云暄飞了起来,手握闪电形状的匕首扑向龙篱。   被容青玄和凤清太君搞乱了思绪龙篱心不在焉,一时竟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到来,容青玄二话不说将龙篱捞到自己身后,对着龙云暄就是一掌。   被容青玄一掌击中的龙云暄口吐鲜血摔了出去,然而手中的匕首却笔直地飞向了容青玄,容青玄召出斩风剑去抵匕首,不曾想那匕首竟是阶品远远高于斩风剑的灵宝,冲破斩风剑的剑身势不可挡地扎进了容青玄小腹之中。   一切发生的太快,容青玄尚未察觉到疼,血水便已经涌了出来。   他闷哼一声,抚着血流不止的小腹,歪在地上。“师尊?!”龙篱一手揽过容青玄的肩膀,低头看着扎在他小腹上的匕首,倏地红了眼睛。   偷袭龙篱不成却成功伤了容青玄的龙云暄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咳血一边咒骂:“该死的容青玄!居然敢坏本太子的好事!哼!你们当本太子与凤清太君一样好诓骗吗?我哥哥?你一个孽畜也配当我哥哥?笑话,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你们师徒两个为了苟活于世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你想当我们盘龙谷的人?来啊,叫声爹听听,你叫得够响亮本太子便认下你这个狗儿子!”   龙篱无视龙云暄的叫嚣,只瞳孔颤抖地望着怀中的容青玄。   容青玄被一股诡异的痛感包围着,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体内融化了,却说不出那是什么,只是觉得身子越来越软,越来越像一摊泥,化在了龙篱的怀抱里。   “阿篱……”   容青玄想摸一摸龙篱的脸,却连抬起手来的力气都没有,容青玄悚然一惊,愣神中,只听龙云暄笑道:“哈哈!龙篱,你那师尊中了闪雷刃!马上就要变成一条人形蚯蚓了,哈哈哈!”   容青玄一脸苍白。   然而龙篱的脸上却弥散出诡异的红光,那些红光渐渐爬满龙篱的面颊,聚成枝蔓的形状。   容青玄双目一瞪。   他察觉到龙篱紧抱着自己的手冰凉如铁,亦察觉到龙篱的心在疯狂跳跃,一股不详的预感飞快将容青玄包围,然而不等他说什么,龙篱忽地仰起了头,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啊——”   除却容青玄,所有人都被怒吼声震飞了出去,几个宫人不慎落入诛仙池,霎时间飞灰湮灭。   乌云突聚天空,狂风呼啸不止,容青玄在风沙中勉强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龙篱面上的红纹爬向他的眉心,渐渐汇成一抹火焰模样的红印。   神魔之印?!   龙篱体内的封印,解开了?!   “狗杂种,你施的什么妖法!快、快停下!”龙云暄半是威胁半是惊惧地吼道。   龙篱一双乌眸陡然变得火红,用一道灵光罩住容青玄,猛地站起身来。   龙云暄与仙后一并躲在几个护卫之后,又恨又惧的瞪着龙篱。   龙篱背起双手,款款走向龙云暄与仙后,龙云暄望着龙篱诡异的红眸颤了颤,拖着仙后的身子一步步后退。   “龙篱!你若不想你师尊死,便赶快束手就擒!”岚吾君故技重施,召出人鱼骨跳到龙篱面前。   他生怕拦不住龙篱,当即催动了人鱼骨,龙篱望着那根闪动着幽幽绿芒的人鱼骨双目微觑,玉手一抬,岚吾君连人带骨一并飞向了诛仙池。   岚吾君一脸俊脸瞬间失去了血色,他拼命运灵,奈何竟然一丝灵力都使不出来,眼睁睁看着自己悬在了诛仙池上。   手上的人鱼骨莫名其妙化成一捧绿沙子随风飘逝,岚吾君面如死灰,他战战兢兢看了看身下那片仙气飘飘,却通往黄泉之路的诛仙池,吓得冷汗直冒。   “龙、龙篱,咱、咱们有话好商量……”   龙篱背对着岚吾君,轻轻歪了下头。   原本插在容青玄小腹上的闪雷刃缓缓离开了容青玄的身体,飞向岚吾君,准确无误地刺进了岚吾君的右眼。   “啊!!!”   “岚吾!”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岚吾君慌忙去捂右眼,却惊讶的发现自己根本抬不起手,惊愕之中闪雷刃一点点从他的眼眶里退了出来,对着他的心口,小腹,一刀接着一刀的乱刺。   “啊!啊!!”   不过片刻功夫,昔日里威风八面的岚吾君便被捅成了血人,龙篱尤嫌不够,甩出一条细细的,布满倒刺的铁链,圈住了岚吾君的脖子。   那铁链游蛇一般在岚吾君的脖子上扭了扭,一点一点攀上岚吾君的脑颅,钻出一个血口,一寸寸钻了进去。   “呃……”岚吾君一对招子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死不瞑目般望着龙篱,半张嘴,被动接受着铁链附骨之痛。   “舅、舅、舅舅……”龙云暄望着岚吾君半死不活的惨状吓得站都站不稳了,“快,快去叫人,叫人杀、杀了他……”   诛仙池旁的宫人死的死傻的傻逃命的逃命,哪里还有人可用!   龙篱一脸陶醉地聆听了片刻岚吾君的痛吟声,待其再也发不出声音了,这才看向龙云暄和仙后。   “母后!”龙云暄踉踉跄跄地躲到仙后身后,“母后,快、快想办法杀了他,快!”   仙后当真哆哆嗦嗦地召唤了两样灵宝出来,她试着催动了灵宝,然而龙篱只需瞪一眼,便令其手上的灵宝化成了沙……   “不可能……这不可能……”龙云暄被龙篱身上可怕的力量吓呆了,滑跪在地上,捂着心口道,“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个什么东西?!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怪物存在,你怎么不去死……”   龙篱足下忽地一顿,冲着魔怔了一般的龙云暄微微一笑。   龙云暄本能地一抖:“你、你要干什么?”   龙篱轻勾唇角,优雅地抬了下手腕,龙云暄整个人便扑了出去,被两根铁锁挂在了半空中。   龙篱倏然转身,略带疲惫的看了龙云暄两眼,自手中幻化出一根黑色雷鞭出来。   “孽畜!休要伤我孩儿!”仙后不知死活地扑向了龙篱,却被一道无形结界击打了出去,一头撞在了墙上。   “母后!”龙云暄泪眼朦胧地望着仙后,哭喊道,“龙篱,你这畜生!”   龙篱哂笑着扬起唇角,将手中的雷鞭推向半空。   闪动着雀蓝色灵光的雷鞭自行对准龙云暄,一鞭一鞭狠狠地抽了下去。   “啊!啊!”   龙云暄起初还能叫出来,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他像是一个破碎的金娃娃一般挂在半空上,任由雷鞭抽打,一身金灿灿的龙袍早已被血水浸染成了暗红色,生死不明。   “暄儿!!”仙后哭哑了嗓子,跪在地上不断咒骂,“霜傲雪!你这贱人!龙篱,你这孽畜!”   仙后话音刚落,一群双目赤红的巨型蝙蝠嘶鸣着从山下飞至半空中,一圈圈将龙云暄紧紧包围。   仙后望着扇动着翅膀盘旋在龙云暄身旁的赤目蝙蝠一颤,喃喃道:“不、不要!”   龙篱闻言一笑,回眸看了仙后一眼:“你倒是接着骂啊。”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神奇的爹爹闪亮登场~感谢在2021-07-03?22:07:37~2021-07-04?21:2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838385?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liapple?20瓶;46838385?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二章   仙后目眦欲裂,分明恨透了眼前之人,却奈何不了他!   她望着龙篱的脸,恍然之中像是见到了霜傲雪,那个总是穿着一袭红衣,高高在上一脸狂傲的女子,便是眼前之人的这般模样!   “霜傲雪!你这贱人!你一个魔族妖女,居然也敢夺我雎银柔所爱之人!我便是杀你一千次一万次也难解心头之恨!什么六界第一美女,在我眼里,你就是个丑八怪!我雎银柔才是这世间最美,才配得上龙行恪,你算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跟我争!”   仙后骂着骂着脚底一软,失魂落魄的摔在了地上,她用力捏碎了裙角上的珍珠,恨得几欲将牙根咬断:“你明明都死了,都掉进了无妄海飞灰湮灭了!为何还在勾引着我爱的人?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种了什么蛊?你凭什么要他那么爱你,凭什么!!”   说罢,捂着心口,撕心裂肺的恸哭起来,边哭边疯狂的抽打着衣袖。   龙篱面无表情地觑着身前的疯妇:“你说完了吗?”   仙后抽泣了片刻猛地抬头,狞笑两声道:“孽畜,你和霜傲雪那个贱人还真是相像,明明五官与她生得一点也不一样,可立在那里时,无端端令人觉得你就是她。”   “霜傲雪?”龙篱一脸不屑,“那是谁?”   仙后一愣:“你不知道你娘是谁?”   龙篱轻哂一笑:“我只知道我娘死在了你们的手上。”   仙后不屑地哼了一声。   龙篱眯了眯眼打量着身前的疯妇:“便是你让那鹤双叶摘取血菩提来敷面?”   仙后神色一凛,猛地想起了什么:“鹤双叶?对了,是你……是你杀的鹤双叶!你这畜生,你早就该死的,你怎会活到了现在!”   “你们盘龙谷的人说起话来真是一样的令人讨厌。”龙篱居高临下,幽幽道,“我有个朋友,你欠了他和他师父两条命,今日,我便要你还了。”   龙篱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灵流游走,徐徐化为一条绿藤爬向了仙后。   仙后望着龙篱那张妖异邪魅,宛若天人一般的面孔瘫软在地,手脚并用的朝后爬了爬,却被绿藤一点点捆住手脚,继而被吊在了半空之中。   “你、你这孽畜……”仙后惊惧交加,表情尚还撑得住一丝戾气,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你、你要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龙篱猛然间瞪大了赤目,绿藤似有所感,拉扯着仙后飞向诛仙池,与已经被折磨得没了人样的岚吾君吊在了一起。   山谷下,隐隐传来了撼天动地的打斗声,便是诛仙池外亦围来了大批盘龙谷将领,然而不管那些将领如何努力,都无法打开阻隔在诛仙池外的雀蓝色结界。   故而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貌若天人,眉心燃着红焰的玄衣男子一步步逼近仙后。   悬在诛仙池上的仙后目瞪口呆地望着身旁的岚吾君。   岚吾君一双眼睛半挂在眼眶上,脑浆混合着血水黏在脸上,积攒了厚厚的一层,魁梧的身躯被闪雷刃扎成了一摊烂泥,森森的白骨一段段暴露在外,骨头上全都是闪雷刃留下的刻痕。   仙后的身子一下子便软了,泪水不住在眼睛里打转,红唇大张,却说不出一个字。   偏偏岚吾君还龙篱吊着一口气没有死透,转过头来望着仙后,口中不断发出诡异的“呜呜”声。   仙后彻底崩溃,放下颜面哭求起来:“你、你住手、你、你别、别杀我们……”   龙篱恍若未闻,一抬眼,冲着悬在半空中的龙云暄道:“本座不高兴答应你。”   话音刚落,围着龙云暄的赤目蝙蝠一拥而上,一边喑哑刺耳的嘶鸣着,一边争先恐后的地啄着龙云暄的皮肉。   早已头晕过去的龙云暄硬生生被灭顶的痛意刺激醒了,他五官抽搐地望着不断朝自己扑来的赤目蝙蝠,撕心裂肺地呜嚎道:“母后!母后救我!!!”   令人头皮发麻的叫声顷刻间便被蝙蝠兴奋的嘶鸣声淹没了。   “暄儿!暄儿!”仙后恨得咬破了下唇,泪眼婆娑地看着龙云暄被一群兴奋无比的蝙蝠争相吞食。   “不要,不要……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姑母!”仙后朝着凤清太君大叫,“你睁开眼睛看看呐!你瞧瞧你救下的畜生都干了些什么!”   凤清太君歪在早已被吓昏了过去的小宫女的怀里,听得仙后的声音,当真缓缓睁开了眼睛,只看了龙云暄一眼便两眼一闭,再次昏了过去。   “姑母!姑母!来人啊,来人啊!!”   仙后绝望而凄厉的呼唤着,叫声着实惨烈,龙篱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淡定的走到容青玄身旁,将容青玄抱了起来。   被一道雀蓝灵光包裹着的容青玄有气无力,他的筋骨都融化掉了,眼下比一条蛇还柔软,好在并不觉得疼,是以还能忍耐。   他全程默默地看着龙篱复仇,直看得心惊胆战却又畅快淋漓,原著中岚吾君、仙后、以及龙云暄的下场何其凄惨,便是对龙篱疼爱有加的凤清太君最后也没落得个好下场。   “阿篱。”容青玄浑身都不能动,唯有嘴巴能如常使用,“你累坏了吧。”   龙篱将容青玄放在美人榻上,将体内罡正精纯的灵力渡了过去。   容青玄浑身一凛,感觉自己的筋骨一寸寸坚硬起来,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了原貌,便是小腹上的伤也不见了。   “师尊。”龙篱目光瑟然,“阿篱又让你受伤了。”   容青玄长吁了一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   伤受得多了便不觉得多疼了,他被碎骨销折磨了那么久,早就麻木了。   如今龙篱神魔之体已成,容青玄当真是高兴,要知道,原著中龙篱是在阴曹地府中冲破的封印,且冲破封印后第一个急着要杀的人便是容青玄,与原著相比,他现在的情形简直不要太幸福。   只要他将那些秘密永永远远地掩藏下去。   “师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为何脸色看着这样不好。”龙篱环抱着龙篱,温柔道。   容青玄在龙篱怀里愣了愣。   即便龙篱的语气那般轻柔,神情那般关切,容青玄依旧倍感压迫,更何况……那张美得令人心惊胆战的面孔离自己是那样的近……   容青玄别过脸咳了一声,扶着美人榻站了起来。   龙篱立刻随着容青玄一起站了起来,背着手立在容青玄的身后,一双赤红牢牢地锁定着容青玄的背影。   容青玄先瞧了瞧设法闯入结界的侍卫一眼,又望了望快被蝙蝠啃完骨头的龙云暄,继而略带惭愧地看了看昏迷在地的凤清太君,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岚吾君和仙后的身上。   仙后见容青玄望了过来,无不惊恐道:“容青、容青玄……你想要干什么?”   仙后一张脸被绿藤勒得铁青,只要那绿藤一断,她便会掉下诛仙池飞灰湮灭,她身旁的岚吾君更不必多说,虽然还吊着一口气,但却与死了没什么两样了,不……远比死了还要悲惨。   “岚吾君,你还有气吗?”容青玄道。   岚吾君凸出的眼珠子一点一点转向容青玄,张开嘴“唔”了一声。   容青玄不解其意,蹙眉道:“瞧你被我徒弟教训成了什么样,搞得我都不好再出手报复了,但我容青玄一向是言而有信,说要把你碎尸万段,就得把你碎尸万段,总归岚吾君已经是这副鬼样子了,应该不会介意容某这几刀吧。”   岚吾君显然听清了容青玄的话,裂了数道血口子的嘴抖啊抖的,总算挤出了两个字:“饶、命。”   容青玄垂眸嗤笑。   他岚吾君逼迫他们师徒两个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饶命?你岚吾君但凡做过那么一两件值得宽恕的事容某都不会为难你,可惜啊,你没有,所以容某不打算饶恕你。”说着召出斩风剑,一步步走向岚吾君,“碎尸万段。岚吾君,你说我先断了你哪里好呢?”   岚吾君“呜呜”地叫了两声,奋力地摇了摇头,仙后在一旁呜咽不止,望着容青玄的双眼里沁满了惊恐与恨意。   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往日被岚吾君逼迫欺凌的画面的容青玄毫不犹豫地扬起了手里的斩风剑,“容峰主。”有人叫住了他,“你和我钓了那么久的鱼了,性子怎么还是如此急躁呢?”   容青玄举着斩风剑的手一顿。   龙行恪?   龙行恪来了?   他慌忙收起斩风,转身望向声音所来的方向,果真看到了一身白衣的龙行恪。   龙行恪一脸淡然地站在结界外,似笑非笑地望着龙篱。   龙篱亦神色淡淡地望着龙行恪。   容青玄站在一旁差点跪倒在地——血亲毒蛊!这二人绝不能相见,不然血亲毒蛊即刻便会发作!   “仙帝!你不要过来!”容青玄双袖一扬飞向结界,便是要带龙行恪离开诛仙池。   然而龙行恪已然将手放在了结界上。   那道谁都奈何不了的结界在龙行恪的手上化成一张巨大的玻璃罩门,“砰”地一声裂成碎片,水晶般散发着幽芒缓缓落下。   龙行恪微笑着踏入一片幽芒之中,款款走向龙篱。   容青玄傻在原地。   不要!不能!不可以!   “阿篱!”容青玄拦不下龙行恪转而扑向龙篱,“走!跟师尊离开这里!”   龙篱莫名专注地望着龙行恪,便是容青玄扑到了自己身前亦无动于衷,容青玄忍不住大喊:“阿篱!跟我走!”   便启动虚空之门,拉着龙篱便要跳进去。   “阿篱,走!”   “师尊……”龙篱一脸疑惑,“他是谁?”   容青玄快被眼前这对宛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父子逼疯了。   显然龙篱也意识到了来人与自己十分相像,是以才少见的忽略了容青玄,只专心致志地盯着龙行恪看,至于龙行恪……他望着龙篱的神情与他等待碧雪湖里的鱼上钩时没什么两样。   “龙篱,你知道你师尊为什么要急着带你离开这儿么?”龙行恪冷不丁道。   不等龙篱回答,龙行恪便自言自语道:“那是因为,你与我见面后会发生一些事情,一些不好的事情……”   说着,将自己的双手抬了起来。   那双不知帮容青玄提过多少次的水桶的双手正一点点消失,化成一滴滴血水落在地上。   容青玄大惊失色!   他回眸看向龙篱,只见龙篱宽大的衣袖里亦有鲜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父子二人若两个放在火炉子旁的雪人般在一点点的融化,偏偏一个赛一个的淡定,仿佛那融化了的骨肉不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   龙篱神情木然地抬起鲜血淋漓的双手,幽幽道:“你玩得什么把戏?”   龙行恪淡定回道:“这不是把戏,这是一种蛊,名叫血亲毒蛊。”   容青玄眼前一黑,差点摔在地上。   龙行恪……他居然知道血亲毒蛊的存在?   龙篱忙用一缕灵力护住了容青玄的心脉,只当容青玄太过忧心自己才会如此失态,他任由自己一点一点的融化着:“血亲毒蛊?那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一次,龙行恪没有急着回答龙篱,而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簇雀蓝色的幽光缓缓从龙行恪的断臂上流了下来,继而飞向龙篱的袖中,缠上了龙篱鲜血淋漓的双手。   被血亲毒蛊一寸寸吞噬掉的双手一点点长了回来,掉落在地上的血水则是化为了一缕清风,倏而不见。   容青玄在一旁看呆了眼,不避嫌地拉下龙篱的衣领,愕然发现盘踞在龙篱颈锥上的那道红色蛛印已经不见了!   效力越是凶猛的毒蛊越是难以拔除,容青玄屡屡拔不掉的蛊,居然轻而易举地被龙行恪解决了。   况且,那血亲毒蛊分明只有种蛊人才能拔的掉啊!   太邪门了……此人的修为,当真已经高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师尊……”龙篱转过身去虚抱住面色惨白的容青玄,“师尊,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   容青玄一脸诧异地去看龙行恪,龙行恪淡淡一笑:“容峰主,你还好吧。”   容青玄盯着龙行恪乌黑的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血亲毒蛊吗?”龙行恪打断容青玄的话,“这种蛊毕竟种在了我亲生儿子的身上,且蛊毒发作时会一同要了我们父子两个的命,我又岂会不知呢?”   “你说什么?”龙篱震惊道,“你说谁是你的亲生儿子?”   龙行恪满目平静:“自然是你。”   龙篱一双乌眸陡然瞪得老大。   他蹙眉看了龙行恪许久,猛地转头看向容青玄:“师尊,他说得是不是真的?”   容青玄站在一边灵魂出窍,哪里还回答得了龙篱的问题。   “师尊!”龙篱着实慌了,他一把将容青玄捞在怀里,紧紧攥着他的肩膀逼问,“你说那老太婆是阿篱的祖母竟不是在骗阿篱?此人是阿篱的爹?仙帝……他是我爹?”   容青玄脑袋里嗡嗡作响,好一会才冷静了下来:“不错。”容青玄心一横道,“凤清太君真的是你的祖母,你面前的这个人,也确实是你父亲。”   “什么?”龙篱额上的火焰纹倏地一亮,“那我娘呢?我娘又是谁?我娘她是……”   龙篱猛地想起了仙后的话:“我娘她……是霜傲雪?”   容青玄双眼一闭,沉重地点了点头。   龙篱倒吸一口冷气,无力地将容青玄松开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师尊你在骗我,你在骗阿篱……”龙篱一边摇头一边在地上踱来踱去,面上满是戾气,“我爹是一个普通的修士,我娘是天生的魔修,我和盘龙谷没有任何关系,没有!”   “仇人变成亲人的感觉确实痛苦,但血肉之亲不可改变,你便是再痛苦也得接受。”龙行恪将手揣回袖子里,凑到龙篱近前,“你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自己的真身吧。”   龙篱微微一怔。   “真身?”   “对,真身。你身上的封印已解,真身已现,可以看到了。”龙行恪望向诛仙池,“去看看你的真身吧,我和你师尊说得再多,都不及你亲眼看一看。”   龙行恪话音刚落,悬在诛仙池上的岚吾君与仙后便飘开了。   龙篱站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到底缓缓走向了诛仙池,带着满心的疑虑和震惊低头朝那诛仙池里一看。   弥漫在诛仙池上的白雾层层散开,蔚蓝如大海一般的池水上,端然现出了一条威风凛凛的银龙。   那银龙一身银色鳞片极为耀眼,体态矫健身姿灵动,周身散发者尊贵逼人的王者之气。   龙篱一动不动地望着水中银龙,像是看到了这世上最为可怕的东西。   “那便是你的真身,赤霄银龙。你娘当初还一直担心,怕生出一个人不像人龙不像龙的小怪物,可你出生时是那样的好看,原身银白闪亮,亦令人喜欢。你娘开心坏了,说如此便可以放心大胆的再生几个孩子,给你当玩伴……”龙行恪望着天幕幽幽道。   他明明在与龙篱说话,却不看龙篱,人在这里,心却不知飘到了哪里去。   龙篱独自一人在诛仙池旁待了好一会,这才失魂落魄地走向容青玄。   容青玄面上愁云难展,却不得不面对龙篱:“阿篱,你……你还好吗?”   龙篱诡异地平静着,他用一种容青玄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复杂表情望着容青玄的脸,沉声道:“师尊,所有从一开始你就是在骗阿篱对吗?”   容青玄眉心一颤。   “阿篱第一向你问询自己的身世的时候,师尊说我娘是个瞎了眼的无知蠢妇,我爹是个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二人苟且生下了我,却又嫌弃我,故而抛弃了我。   后来,阿篱壮着胆子又问了师尊一次,师尊却支支吾吾的,我料定答案与先前一样,便没有再问,不曾想,真正的答案竟是这样!师尊!”龙篱猛地挑起了容青玄的下巴:“你为什么要骗阿篱?”   容青玄无言可对。   僵持间,一道凌厉的声音响起:“容青玄说得没错,你娘确实是个瞎了眼的无知蠢妇,你爹也确实是个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   只见一缕蓝芒从龙篱眉心处飘了出来,在半空中飞快旋转,渐渐幻化出一个人的模样。   那人身穿烫金玄袍,身材魁梧,容颜邪魅,一双紫红色的眸子妖娆冶丽,与其邪魅的样貌极为相称。   霜傲天?   见到老朋友的容青玄用力推开龙篱的手道:“霜傲天,你终于肯出来了?”   霜傲天抻着脖子舒展舒展了筋骨,习惯性地摩挲了一下右手食指上的蛇头戒指道:“容青玄,好久不见啊。”   容青玄冷笑着望着昔日惨死于自己剑下,如今却从龙篱的体内活过来的霜傲天:“是啊,容某对霜城主确实是好久不见,不过霜城主怕是日日都见得到容某吧。”   霜傲天仰头笑了几声:“容青玄,你别生气嘛,我用我外甥的身子重生于世,你有什么好吃味的。”   霜傲天说着在龙篱肩膀上重重一拍:“好小子,到底将那封印冲开了,没教你舅舅我白辛苦一场。”   龙篱目光复杂地望着霜傲天,良久不语。   “看着我做什么?叫舅舅啊!”   龙篱难以启齿,霜傲天倒也不生气,他重生归来,心情大好,身上的暴戾之气肉眼可见的削减了不少,他笑眯眯地端详着龙篱与容青玄:“实话告诉你们两个吧,就凭你们师徒那点本事根本杀不了我,我是主动赴死,只为躲个天劫,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容青玄自然记得霜傲天主动撞向斩风剑时的情景,“霜傲天,你利用我?”   “啧,怎么能算是利用呢,充其量是随机应变。”霜傲天道,“我练的神功迟迟无法进阶,偏偏天劫将至,我不使用这釜底抽薪的办法如何能逃过这场劫数呢?如今我的修为也增进了,天劫也躲过去了,还幸运地找回了我的大外甥,本座是喜上加喜再加喜啊!哈哈!哈哈哈!”   霜傲天得意大笑,容青玄面色铁青。   “好了容青玄,你别生气了,看在我大外甥的面子上,咱们两个握手言和吧。”霜傲天自信地朝容青玄伸出手。   容青玄白了霜傲天一眼:“所以,你从附在龙篱身上的那刻起,便知道了龙篱的身世??”   “那是自然。”霜傲天理直气壮道,“不然的话我早将他身上的神魔之力吸过来,收为己用了。何必大费周章地教引他,保护他。老天开眼,给了我们舅甥两个命运相连的机会,如今他成全了我,我亦成全了他。”   容青玄越听脸色越差。   他一想到这么多年来,他与龙篱之间都横亘着霜傲天这么个魔头,心里便膈应。   霜傲天许是看出来了什么,忽地低下头笑了笑,背着手走到容青身前,凑在他耳边道:“你放心,你每一次跟我大外甥亲热我的魂识都散去了,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也不知道。容青玄,你何必嫁给玉无欢,做本座的外甥媳妇不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家人们团聚了呢~ 第八十三章   外甥?媳妇?   这霜傲天一定是兴奋过头了,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容青玄斜了霜傲天两眼没说话,霜傲天一副看破不说破的神秘表情,哼哼了两声,大摇大摆地走向了龙篱。   他大喇喇地揽住龙篱的肩膀,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打量,越看越满意:“犹记得初次见你你还是个弱不禁风的傻小子,跟在那容青玄的身后,一点也不惹人注目。如今长大了,人杀得多了,封印也破了,总算有几分天魔的样子来,瞧着颇有你娘当初的几分风采。”   龙篱目光复杂地看着霜傲天。   可毕竟霜傲天没有做过任何伤害自己的事,六年来,这抹蓝幽幽的光陪他修炼,助他疗伤,带他修习魔功,进退得当,态度亲和,从未横加指点或者左右过他什么,当真付出良多。   他从没细想过霜傲天为什么会这么做,只当对方想用自己的身体重生于世,如今看来,竟是用心良苦。   “别光盯着我看啊,我等你这一声舅舅都等了六年了,来,叫一声给我听听!”霜傲天笑吟吟道。   龙篱踌躇了好一会,略带迷茫的叫了声:“舅舅……”   “嗳!”霜傲天一把抱住龙篱,“好孩子!不枉舅舅悉心栽培你那么多年,以后我们舅甥两个联手,便是天宫也打得上去!”   龙篱僵硬地靠在霜傲天的肩上,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站在霜傲天身后的容青玄。   容青玄心里装着无数事,表情格外难看,而一旁龙行恪则始终魂游九天,见了亲儿子的反应还没有见到了亲外甥的霜傲天激烈,凤清太君仍旧昏迷,岚吾君和仙后照旧半死不活地悬在半空,至于龙云暄……   那位龙三太子已经被蝙蝠分食的差不多了。   眼前的情形,可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容青玄则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喜还是该愁。   厮杀声不知何时终止。   静守在结界外,始终没敢闯到容青玄等人身前的侍卫忽地嘈乱起来,他们齐齐转身望向桐花台外的玄门,如临大敌,却不敢向前,只站在原地徘徊彷徨,不多时,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不想死的赶紧给本少城主闪开!”   霜飞儿?   容青玄转身一望,果然看到了一身红衣的霜飞儿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   她的身后,跟着丹阳子傅笙潇等人,便是那位永远也睡不醒的凉总管亦走在队伍的尾巴上。   霜飞儿一下子便看到了站在诛仙池旁的龙篱,一脸兴奋地朝龙篱招了招手:“龙篱!你果然在这里!”   “飞儿,你只看到你表哥,就没看到你爹吗?”被女儿无情忽视的霜傲天不愉道。   霜飞儿闻言一愣,这才发现霜傲天竟是好端端的立在龙篱的身旁。   “爹?”霜飞儿眼睛立刻红了,嘴角抽了抽大声唤道,“爹!你终于回来了。”   “哈哈哈!回来了!”霜傲□□霜飞儿张开双臂,霜飞儿疯跑着扑进了霜傲天的怀里,哭了个肝肠寸断。   “呜呜呜,爹,你终于回来了,你、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孩儿、孩儿过的苦死了……”   “好了好了,爹不是在默默地陪着你呢嘛,如今爹爹神功告成,能更好的保护你和你表哥了,你应该开心才是。”霜傲天拍打着霜飞儿微微发颤的后背轻劝道。   霜飞儿满是不解地抬起头:“表哥?什么表哥?爹的话孩儿听不懂。”   “就是龙篱啊。”霜傲天立刻将身边的龙篱拉了过来,“龙篱的母亲是你的亲姑母,飞儿,快叫表哥。”   霜飞儿望着龙篱,脸刷地红了,别扭地拧了拧腰:“什么表哥,我才不叫呢。”   “怎地不叫呢?你这孩子,越发没规矩了。”仍旧沉溺在天伦之乐里的霜傲天磨磨唧唧说个没完,与此刻盘龙谷内的肃杀阴郁之气完全不符,容青玄在一边看得脑袋发昏,一回头,却见丹阳子同样铁青着一张脸盯着霜傲天三人。   而那位凉大人则默默站在了丹阳子身侧,看起来与丹阳子竟是十分熟稔。   难道,凉卿也是魔族的人?   正如此想着,丹阳子忽然张口道:“霜傲天,你认完亲了吗?”   揽着霜飞儿与龙篱笑个不住的霜傲天面容一肃。   一瞬间,霜傲天又变成了不死城中的那位邪魅狂狷,不可一世的城主,他松开霜飞儿与龙篱,冷笑着打量着丹阳子道:“杉泽,你来了?”   继而转眸看了丹阳子身边的凉卿一眼:“你是……临渊吧?”   临渊!!   魔族四公子之一,临渊君?!   原著中临渊君一直在无妄海为霜傲雪守灵,如今竟是混到盘龙谷里来了。   凉卿冲着霜傲天一笑,淡淡道:“无妄海一别之后,临渊再也没有见过城主了,城主一向可好?”   霜傲天轻哼一声:“我还当你跑到什么地方过富贵日子去了,没想到居然入了盘龙谷,当了我不死城的叛徒。”   “临渊不是叛徒。”丹阳子道,“他苦心孤诣混入盘龙谷,只为查清师父的死因以及龙篱的下落,若不是他告诉我龙篱已然成功破除封印没有生命危险,我决计不敢带着人杀上金龙宫。”   原来如此……   看来他当真是误会了凉卿,此人从头到尾都是在帮他……   “哦,原来是这样。”霜傲天笑笑,“龙篱的下落倒也罢了,这孩子丢得离奇,怎么找也找不着,我一度还以为他被那老婆子悄悄害死了。至于我姐的死因……”   霜傲天狞笑着瞪住瞭望着蓝天的龙行恪:“罪魁祸首就在那里,有什么好查的?”   众人的目光立刻对准龙行恪。   龙行恪悠然回过身来,目光平静地望着霜傲天与丹阳子,格外从容。   霜傲天紫眸冒火:“龙行恪,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副讨人厌的样子?”   龙行恪淡淡一笑:“霜城主亦是风采如旧。”   霜傲天嗤笑了一声,指着龙行恪对丹阳子道:“杉泽,你看见了吧,我姐就是喜欢这种故作深沉,看起来像个前途迷茫的散仙的小白脸,你当初就是话太多,太有朝气,太热情,所以才没能入了我姐的眼睛。”   丹阳子被霜傲天说得面色一白:“霜傲天,少说句废话你能死吗?”   说罢,缓缓朝龙行恪走了过去。   龙行恪始终淡笑着望着丹阳子,那目光实在不像是再看昔日的情敌,可丹阳子却早已黑了脸,他怒视着龙行恪,咬牙切齿道:“龙行恪,你怎的还活在这个世上?”   龙行恪面无表情地抿了下唇角。   丹阳子哼了一声道:“当年,若不是你有意勾引,师父怎会注意到你?若非师父被你勾引了去,又怎会得罪了你母亲,继而在生下龙篱七日后被你母亲引动天雷劈死,掉入你盘龙谷的无妄海,魂飞魄散。   她只是想来夺回自己的孩子,她有错吗?她好好的一个人,为何就这样枉死了?而作为她的丈夫,你当时又在哪里?在干什么?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很爱很爱我师父吗?你不是说为了我师父可以抛弃仙帝之位,可以为我师父去死吗?如今你为何还好端端的活着,并且心安理得的坐在仙帝的位置上?”   龙行恪出神地望着丹阳子,什么都不说。   “无言以对了?心虚害怕了?”丹阳子冷笑,“龙行恪啊龙行恪,亏我师父那样死心塌地的待你,而你,不过就是个卑鄙龌龊,无能下作的无耻小人!!”   “骂得好,他就是个卑鄙小人!”霜傲天在一边大声叫好,“龙篱,我看你把仙后他们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如今只要将你爹也宰了,你娘的仇咱们差不多就算报了,来,动手吧!”   容青玄忙抬头去看龙篱。   龙篱红眸沉沉,静静地望着龙行恪,不知在想什么。   他现在的心情一定非常复杂,盼了那么多年,想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却是这么个场景。   无论上一代的恩怨如何,龙行恪都是他的亲生父亲啊,龙篱……他下得去手吗?   容青玄当真拿不准龙篱的主意,更不敢多说什么,毕竟龙篱现在的真实想法究竟是怎样的,只有龙篱自己知道。   “龙篱,动手啊。”鼓动亲儿子杀亲爹的霜傲天皱眉道,“此人虽是你亲爹,却害得你娘魂飞魄散,连轮回都入不了。你虽是他儿子,却没有承他的养育之恩,除了借了他一点血脉,他对你一点恩德都没有,你有什么可犹豫的。”   龙篱闻言依旧毫无反应,倒是丹阳子回过头来看了容青玄一眼。   四目相对,容青玄心中不由咯噔了一声,毕竟造成龙篱与龙性格父子情缘浅薄的罪魁祸首是他容青玄。   “龙篱,杀了他。”丹阳子与霜傲天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杀了他,给你娘报仇。”   龙篱沉默良久,终是缓缓抬起了头。   “你们都要我杀了他,杀了他之后呢?杀了他这一切就结束了吗?”   龙篱一席话说得莫名其妙,容青玄隐隐觉得不对劲,赶忙走向了龙篱,龙篱却抬手将他拦下:“师尊你不要过来,龙篱的脑子有点乱,非常的乱……”   便摇了摇头,冷冰冰地絮念着:“起初,我以为我是别人口中其父不详的小野种,后来,圣父告诉我我有一个极优秀的拥有天魔血脉的母亲,和一个懦弱平凡的父亲。   现在,你们又告诉我我是一条龙,我娘是尊贵的幽州不死城魔宫少宫主,我爹是高高在上的仙帝……你们可商量好了?当真不会再变了?嗯?”   龙篱边说边冷笑,目光肃杀,气场压抑,容青玄忧心不已,赶忙道:“阿篱,你冷静着些,师尊与杉泽君不是有意要骗你……”   “那你们是因何要骗我?”龙篱愤怒地打断了容青玄的话,“师尊,阿篱不喜欢被人欺骗,这种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阿篱……”容青玄一脸焦急。   龙篱怔怔地望着容青玄,忽地摇了摇头,愧疚道:“对不起师尊,阿篱不是有意顶撞你,阿篱只是太乱了……”   他哂笑着闭了下眼睛,继而缓缓张开,异常疲惫的说:“人人都知道我龙篱与盘龙谷誓不两立,如今好不容易将盘龙谷踩在了脚下,却发现盘龙谷里的人居然是我的亲人,还有比这更恶心,更令人绝望的事吗?   你们当初既然选择了要骗我,为何不一直骗下去,现在忽然告诉我一切,你们图什么呢?图为了让我痛苦,还是图为了让他痛苦!”   龙篱扬手指向仙帝,指向自己的亲生父亲。   龙行恪无动于衷,似已入定,与情绪激动的龙篱形成强烈对比,霜傲天见状更生气了:“龙行恪,你好镇定啊,看来你不光龌龊窝囊,你还心冷绝情!”   说着一挥衣袖站在龙篱身前:“让你儿子亲手杀你简直是便宜了你!本座魔功大成,今日便取你狗命!”   龙行恪眼睫动了动,总算有了反应:“霜傲天,你是知道我的,何必自取其辱。”   霜傲天紫眸一瞪:“少说废话,拿命来!”   一团凶悍刺目的紫色灵力自霜傲天右掌之中蹿出,锐不可当地飞向龙行恪。   那团紫色灵气光芒万丈,宛若天上烈日,容青玄直感觉有一股灼浪扑面而来,以摧枯拉朽之势飞快地侵蚀着他的五感灵脉,心中不禁一紧,便是要布结结界保护自己,然而掌心印笳尚未结出便被龙篱拥在了怀里,小心护住。   其余之人能避则避,能退则退,避之不及的人统统被震出了桐花台,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容青玄靠在龙篱怀中,觑目望着霜傲天散发着幽幽紫芒的背影,这厮的修为果然精进了不少,只怕当世之人没几个是他的对手!   龙篱轻揽着容青玄,一双眼睛亦在霜傲天与龙行恪的身上,龙行恪已然被紫芒吞噬,却安然站在原地,仿佛包裹住他的不过是一团紫色祥云罢了。   隔着厚重的紫色灵光,甚至能看到龙行恪那双乌黑澄澈的眼睛,他的眼神凉薄而又淡定,淡定之中隐隐带着几丝嘲讽之气。   “你奈何不了他的。”丹阳子无奈而又憎恶道,“他的命,只有龙篱能拿得走。”   “不可能!”霜傲天一脸的不服,“本座如今已然是天魔十阶的魔修,怎会奈何不了这条白龙!”   “奈何不了就是奈何不了。”丹阳子毒舌道,“便是你修成天魔大圆满,依旧杀不了龙行恪,能杀他的人,只有神魔……”   霜傲天一愣。   掌心间的灵力一点点虚弱下来,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毫发未伤的龙行恪,不得不相信了丹阳子的话。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霜傲天气道。   丹阳子沉默不语,龙行恪则优雅地整了整衣袍,漫不经心地替丹阳子答道:“象枯之井,杉泽君,对吗?”   丹阳子凤眸一眺瞪住龙行恪。   龙行恪叹息着摇摇头:“象枯之井虽然神奇,但太伤害人的根本了,杉泽,你的寿命还够你多问几次象枯之井吗?”   丹阳子不屑一哼:“我的寿命是我的事,只要能杀了你为师父报仇,便是要我死千次百次我也心甘情愿。”   “这话听着真令人感动。”龙行恪含笑望住仍被龙篱揽着肩膀的容青玄,“容峰主,我要回去钓鱼了,你去吗?”   “钓鱼?你儿子媳妇大舅子死了,你娘也快不行了,你仙帝的宝座也马上就要易主了,你他妈的还有心思钓鱼?”霜傲天惊了。   容青玄也惊了,果然是有其女必有其父,霜傲天骂街时的架势与霜飞儿简直一模一样。   龙行恪虽被辱骂,却一点都不生气,非但不生气,反而匪夷所思的笑了笑:“龙篱是我的儿子,接任仙帝的位置再正常不过,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可你他妈有两个儿子,我们不抢的话,仙帝的位置轮得到龙篱吗?那死老太婆能干吗?”   龙行恪一脸嫌恶地皱了皱眉毛,懒得再与霜傲天争执,抖了抖袖袍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像是赶着回碧雪湖钓鱼,又像是急着去见什么人,总之走得很快,就在其即将要离开桐花台时,轻揽着容青玄的龙篱道:“你站住。”   靠在龙篱怀里的容青玄一愣,便是丹阳子和霜傲天亦愣了下。   龙行恪缓缓停下脚步,转过身,朝着龙篱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的微笑:“怎么了?”   龙篱搭在容青玄肩头的手轻轻落下:“我问你,你当真对不起我娘?”   容青玄屏息凝神,无比紧张的看向龙行恪。   他直觉只要龙行恪说一句“是”,龙篱便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然而龙行恪只是含笑望着龙篱,既不否认什么,也不承认什么。   龙篱等了一会,却迟迟等不到龙行恪的回答,霜傲天在一边急得直咬牙:“杀他呀!杀呀!大外甥!你在等什么?“   龙篱觑了觑眸,当真朝龙行恪抬起了手。   他手腕上的红铃铛随之叮当一响,清脆的响声在一片寂静之中听起来是那么清晰,无意之间,竟是惊醒了昏迷不醒的凤清太君。   凤清太君迷茫地朝声音所来之处望了望,待察觉出是龙篱手腕上的红铃铛发出的声响,不禁一怔,好一会才一脸愤怒的哽咽道:“好啊,好啊,我说你将你的神力给了谁,原是给了她!”   龙篱闻言一愣,便是霜傲天亦一脸莫名。   然而丹阳子却十分镇定,他闭起眼睛叹了口气,一副无奈之状。   “什么神力?什么给了她?你们又在说什么?”龙篱声音发颤道。   显然,接连的变故对他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刺激,导致他异常敏感,迫切搞清所有不明之事。   “说啊,你们说啊?这铃铛……这铃铛怎么了?”   “这铃铛里原本装有龙行恪的一半神力,他将自己的这半神力送给了你母亲,你母亲又送给了你,所以你身上才会有神魔之力。”丹阳子涩然睁开双眼,“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你娘最终还是死了。”   “神魔之力……”龙篱瞳孔轻颤地盯着手腕上的红铃——那本是他爹送给她娘的定情信物。   凤清太君默默垂了一会子泪,抬了抬手中的龙头拐杖正要说什么,忽地看见了飘在诛仙池旁,人不人鬼不鬼的岚吾君与仙后,以及已经化成了白骨的龙云暄。   “啊!”凤清太君抖着手将那三人指着,“那是谁?他们是谁?!”   许久没有说话的霜飞儿站出来道:“一个是岚吾君,一个是天知道是谁的丑妇,另一个嘛……”   霜飞儿捂嘴一笑:“另一个是那个狗屁龙三太子喽!他个死乌龟王八蛋,教他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   凤清太君一张脸已无血色,撑着龙头拐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狠厉地攥住霜飞儿的红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哎呀!你这老东西手劲怎么这么大,拽的我很疼欸!”霜飞儿一把甩开凤清太君,“都是盘龙谷的人!一个个的都是王八蛋,早就该死了!”   “银柔……暄儿……”凤清太君浑浊的双眼中盛满了眼泪,她颤抖着哭了好一会,猛地瞪大眼睛回过身来瞪住容青玄几个,“你们这些恶贼,真当自己能反天不成?我告诉你们,有我凤清太君在,谁都别想踩在盘龙谷的头上造次。”   说罢高高抬起手中的龙头拐杖,猛地砸在了地上。   接天连海的盘龙谷中赫然发出一声石破惊天的龙啸声,远方云海之中,渐渐出现一条金色巨龙。   那金龙似被震怒,翻云弄海,杀气腾腾,所到之处山崩地裂,巨口一张,掀起海浪万丈。   桐花台上忽地刮起了狂风,一道道天雷炸响在天空,直劈得整座桐花台摇摇欲坠,容青玄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慌了神。   他们虽可御灵自保,可待金龙袭来,只怕人人都要做那金龙的腹中餐!   “老太婆,你想干什么?”霜傲天惊道。   凤清太君虽立在风雨之中却是一派镇定从容,她手中的龙头拐杖依然在散发着耀目金芒,便是浑浊的眼珠里亦散发着灼灼金辉。   “本君问你们一句,你们还敢胡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奶奶的法力是很强的,很强很强的,就是人快不行了。 第八十四章   山呼海啸间,金龙越逼越近,几座围着盘龙谷的小山眨眼之间被其夷为平地!   容青玄又惊又惧,心道这凤清太君难不成要拉着他们一群人同归于尽?!   “住手!”混乱中,龙篱一声怒喊,“我说,住手!”   一团雀蓝灵焰轰地飞向凤清太君,凤清太君双目一凛,再次抬起龙头拐杖重重砸向地面,刹那间,盘踞在天际的金龙消失不见,便是龙篱轰出的灵焰也消散了。   美轮美奂的桐花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狂风掀翻的断石枯木,容青玄等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体,敬畏而又惧怕地望着凤清太君。   凤清太君神色恹恹,比之先前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她拄着龙头拐杖缓缓走向龙篱,一边走一边道:”知道你是来复仇的,好,老婆子不妨跟你说明白,你娘,是老婆子执意要杀的,你爹当时被我关押了起来,便是想救你娘也没有办法,所以,你要替你娘出气,将老婆子我杀了便是。”   凤清太君驻足在龙篱身前,坦然地望着龙篱。   龙篱冰着一张脸不语。   “你这老太婆当真是刁钻厉害。龙篱!”霜傲天道,“杀了她!”   龙篱面无表情地望着凤清太君,迟迟没有做出决定。   凤清太君和龙篱对望了片刻,喉间一哽,忽然间哭了起来,老人家哭得肝肠寸断:“你、你这孽障怎的又活了……老婆子我还以为、还以为你死了,老婆子我日日想念着你啊……”   说着一抹眼泪,不解地看向尚留着一口气的仙后:“你当初明明给我看过那孩子的尸首,怎的他又回来了,难不成……”   凤清太君浑浊而犀利的眸子一瞪:“银柔,你骗我?”   仙后唇角颤了颤,用力地将身上的绿藤挣了挣。   龙篱见状轻轻抬了下手指,捆着仙后的绿藤便一下子消失了。   仙后“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她披头散发,凤袍尽毁,眼睛又红又肿,面上一片青紫。   即便如此落魄,仙后望着诸人的目光仍旧是那么傲然。   “孩子?什么孩子,她霜傲雪生下的不过就是个杂种,我雎银柔的孩子才是人中龙凤,才是盘龙谷的传人!姑母,我当初是骗了你,用一个易了容的婴儿的死尸蒙混过关,可我是被你逼的!你明明知道我多恨霜傲雪,多恨她的孩子,你却将那孩子当成宝贝!你让我怎能不气,怎能不恨?”   “所以,你便与人私通,生下来个孽子来报复凤清太君吗?”容青玄冷不丁道。   原本怒视着仙后的几人立刻将目光对准了容青玄。   “容青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仙后那个已经变成了白骨的儿子,不是龙行恪的?哈!这可好玩了!”霜傲天略带兴奋道。   容青玄只直勾勾的望着仙后,打量着她面上的反应。   适才还大放厥词,辱骂霜傲雪和龙篱的仙后此刻呆若木鸡,一张青紫交加的面容上隐隐透出一丝灰白丧气,赤红的双眸更是颤抖个不住,容青玄一颗半悬的心旋即落回肚子里,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你把话说清楚……”凤清太君颤巍巍道,“什么叫生下个孽子来报复我?”   容青玄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凉卿走过来道:“容掌门是何时知晓仙后与岚吾君通奸之事?”   凉卿话音慵懒,却令诸人神情一凛,精神一震。   容青玄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凉卿,心知配合自己唱双簧的人来了,便顺着对方的话道:“容某无意之间发现的,只是猜测,却无证据。怎么,凉总管也知道此事?”   “呵呵,奴才与容掌门一样,也是猜测罢了,没有实证。”凉卿缓慢而洪亮地说,“我只是觉得奇怪,仙帝与仙后成婚后分明没进过仙后的寝宫,这仙后又是如何怀孕的呢?然而凉卿只是一个奴才,且仙帝自己都没有说什么,我这做奴才的哪敢以下犯上,去调查主子的隐事。如今听及容掌门再次提起,心底的好奇与不解便再一次被勾了起来。“   何止凉卿啊,只怕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尤其是凤清太君。   “实际上解开这个谜题并不难。”容青玄抬头看向诛仙池,“只要验过龙云暄的真身,一切真相便水落石出而了。”   仙后身子一软,彻底瘫在地上。   “不、不要……姑母你不要信他们这些人的话,他们是故意的,是在算计我!暄儿他千真万确是我和仙帝的孩子,他都已经死了,母后何必再侮辱他……”   “仙后此话差矣,正因为龙三太子已经死了,才更应该查清他的身世,总不能让龙三太子死后一直蒙受着非仙帝亲子的污名不是?”凉卿淡淡道。   仙后被凉卿气得直喘粗气,凤清太君蹙眉沉吟了好一会,道:“银柔,此事要查,不然我放心不下。”   老人家凉凉瞪了容青玄和凉卿一眼:“若他二人所言是真,你也不必活了,若他二人所言是假,我自有办法杀了他们,再给你两颗九龙丹,将暄儿和你弟弟岚吾君救回来。”   仙后闻言面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更加苍白。   凤清太君看在眼里,心中岂能没有计较,一挥手,将龙云暄的尸骨召了过来。   “不!不要!”仙后飞扑到龙云暄的尸骨上,紧紧抱着她的儿子道,“姑母!这可是在你膝下长大的孩子啊!他被害得这么惨,你非但不替他报仇!还要这样侮辱他吗?”   “仙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将龙三太子的尸首放到诛仙池上吧,您这个样子……呵,不是奴才多嘴,您这个样子看起来着实像是在心虚啊。”凉卿淡淡道。   仙后紧紧抱着龙云暄,就是不肯放手,站在一旁玩小辫子的霜飞儿见状哼了一声,一鞭子抽开仙后,将龙云暄的尸骨甩在了诛仙池上。   “劳烦少城主将岚吾君一并挪过去。”凉卿道。   霜飞儿一脚将隐隐没了气息的岚吾君踢了过去。此二人一人化为挂着星星点点的碎肉的白骨,一人脑浆崩裂,口眼歪斜,面容紫胀,状若恶鬼,却在诛仙池中投射出相同的魂影——知吾鸟。   凤清太君一连后退数步。   “银柔!!!你!你!!!”   仙后看也不敢凤清太君。   她低着头,狠命咬着下唇,直至咬出淋漓鲜血:“是,暄儿的确是我和岚吾的孩子,可是那又怎样?他龙行恪能和别的女人生孩子,我为什么不能和别的男人生孩子。”   “可岚吾是你的亲弟弟!银柔!我那么疼爱你,那么信任你!你居然背叛我儿,背叛我,搞了个乱伦野种出来!”   凤清太君抡起龙头拐杖,一棍子敲在仙后的脑袋上。   仙后头顶凤冠“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血水顺着太阳穴不住地往下淌,染红了她身上华贵的凤袍。   “哈哈,哈哈哈哈!”仙后瘫软在地,又哭又笑,状若疯癫,“姑母,你再疼我有什么用?你儿子始终看也不看我一眼啊!我想尽办法讨他欢心,引他注意,他却只在乎那个霜傲雪,便是霜傲雪已经死了,连魂都散了!他还是只要霜傲雪!我能怎么办?我也是女人啊!   我要报复他,我要让他知道只要我雎银柔愿意,可让天下男人俯首称臣!我就是要给他戴绿帽子,就是要给我弟弟生孩子!我得不到他也要恶心死他!也要毁了他的盘龙谷!”   “你、你……你给我闭嘴!”凤清太君整个人忽地朝后栽了过去,容青玄眼疾手快扶住了凤清太君,将一名战战兢兢不敢靠近的宫女召了过来。   凤清太君在宫女的搀扶下坐在美人榻上,气得浑身打颤,仙后一边抽泣一边瞪着龙行恪,委屈而又绝望。   始终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龙行恪缓缓走向仙后,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仙后一点点抬起头来,凄厉一笑,得意道:“龙行恪,你生气了对不对?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生气!我就是要让你生气,让你后悔!”   龙行恪不带任何表情地盯着仙后的脸,淡淡道:“你误会了,我来是为了捡那凤冠,而你恰巧挡住了我的路。”   仙后浑身一凛。   凄厉的笑容猝然僵在脸上,她难以置信地瞪着龙行恪,愤怒而又不甘地嘶吼道:“龙行恪!!!”   龙行恪绕过仙后,将掉在地上的凤冠捡了起来。   他动作优雅地将凤冠上的沙土拍了拍,自言自语道:“这顶凤冠本该是傲雪的,便是她不稀罕也轮不到你戴,你玷污了这凤冠这么多年,如今,也该死了。”   仙后一脸怔怔:“龙行恪,我跟别的男的有染,你不生气吗?”   龙行恪摇了摇头。   “你也不在乎吗?”   龙行恪哂笑,捧着凤冠离开了。   仙后泪流满面地望着龙行恪绝情离去的背影,崩溃地闭上了双眼。   她爱的再深又如何,恨的再深又如何,在龙行恪眼里,她还不及一个死物重要!   “啊!!!”仙后凄厉地大叫,“龙行恪,你如此待我!我便是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着跑向诛仙池,抱着龙云暄与岚吾君一并跳了下去。   雾气缭绕的诛仙池上忽地窜起几根紫色的羽毛,凤清太君满目疮痍地望着那几根羽毛,颤声道:“来人,将那个诛仙池封起来,永生永世不得再打开!”   已然被魔族占领的盘龙谷中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应凤清太君的话。   凤清太君恍惚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片刻,撑着龙头拐杖走到了龙篱近前。   她抬起头望着龙篱,无比虚弱道:“这盘龙谷是你的了,你若是想杀我,随时到我宫里来找我便是,老婆子活了这么久,什么都见识过,什么都不怕。”   说罢,在宫女的搀扶下一颤一颤地离开了。   尘埃落定。   丹阳子带着魔族将领,全面接管了盘龙谷。   龙行恪几乎毫不犹豫地将龙袍龙印送到了龙篱的手中,将自己自行软禁在凝雪宫里,日日在碧雪湖畔垂钓,再不管盘龙谷的任何事。   凤清太君亦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宫中,闭门不出,形同监禁。无论她愿不愿意面对,盘龙谷如今只剩龙篱一个传人,她无力改变现实,便只能接受。   而容青玄,则与龙篱住进了念雪宫。   宫殿是龙篱亲自挑的,位置虽然偏了些,却宁静雅致,容青玄很是喜欢。如今龙篱成功登顶人极,不死城重归霜傲天,鬼市则由庄殊掌控,九门归心盘龙谷,怎么看,怎么都是一片大好的景象。   可龙篱却不开心,虽坐在了仙帝的位置上,却迟迟无法接受自己的这个新身份。   这种情形一直保持了三日,三日后,龙篱以仙帝的身份下了一道御令,命人将蓬莱镜的那棵血菩提挪到了狐灵山。   容青玄始知龙篱是多么放不下旧事。   这三日里,容青玄始终陪伴着龙篱,龙篱亦时时刻刻离不开他,师徒二人时而谈天说地,时而追忆往昔,时而相拥在一起默默凝望着对方,直至情不自禁滚到床上去。   第四天,龙篱总算振作了一些。   恰好自告奋勇带着神器封印百兽谷的霜傲天回来了,他一入盘龙谷便闯进了念雪宫,将才起床的容青玄吓了一大跳。   “呦,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两个还睡着呢?”霜傲天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翘着二郎腿坐在了寝殿外,一边喝茶一边往寝殿内打量。   容青玄昨晚被龙篱折腾的有点狠,腰酸背痛的,好不容易才在龙篱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龙篱连日来心情不愉,唯有与容青玄翻云覆雨时畅快些,容青玄这个当师尊的着实心疼自己的小徒弟,便将牙一咬,由着龙篱痛快去了。   “师尊还是睡一会吧,阿篱看你脸色着实不好。”龙篱身披赤金寝袍立在容青玄身侧,温柔缱眷道。   容青玄一脸疲惫地坐在梳妆台前,一壁揉着太阳穴,一壁有气无力地说:“霜城主就在外面,我总不好躲在寝殿里面不见他,你我速速更衣,一块去吧。”   龙篱闻言一笑:“好,阿篱都听师尊的。”   便亲自服侍着容青玄穿好衣裳,轻揽着容青玄走出寝殿,来到霜傲天近前。   霜傲天一脸的牙酸相,上下打量了他二人几眼,大声道:“大外甥好。”转眸看向容青玄,“大外甥媳妇好。”   容青玄狂咳不止。   龙篱倒是开心的很,含笑扶着容青玄坐下:“舅舅,你急着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可不就是有重要的事嘛。”霜傲天刷地亮出四方神器,“大外甥,你找来的这四个玩意是真的吗?为什么死活封印不了百兽谷呢?”   龙篱闻言飞快地与容青玄对视了一眼。   容青玄立刻道:“有四方神器在手却依旧无法封印百兽谷吗?”   霜傲天搓了搓下巴:“封印倒是能封印得了,只不过没多久便又被破了,来来回回试了好几次,次次如此。”   还真是邪了门了。   白锦年先前便带着人封印了几次百兽谷,亦是次次被人破了封印。   究竟是谁一直在与他们对着干。   “既是无法封印便先不管了,先将身边的事料理清楚才是。”龙篱道。   容青玄心中莫名一沉。   四日来,龙篱对盘龙谷中诸事避而不谈,仿佛桐花台上的一切都不曾发生。容青玄知道龙篱有意逃避当日的事,便也从未主动提起过,毕竟,他亦不想面对那些令人头疼的事。   可一味的躲避是没有用的,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大外甥,你还是决定要杀了你爹和你奶奶给你娘报仇是不是?”霜傲天莫名兴奋,“要我说你有什么好心软的,痛快杀了他们两个完事!当心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龙篱默了默,显然,他仍旧不想面对龙行恪和凤清太君:“我要料理的不是他们两个,是旁的事。”   “旁的事?”   龙篱未置可否,朝着宫外招了下手。   立刻有宫人跑下去传话,不多时,丹阳子、霜飞儿、傅笙潇、凉卿与梦常君一并走了进来。   霜飞儿今日在梦常君的指点下又换了个造型,从头到脚橘红橘红的,活像一只火烈鸟。她一蹦一跳地跑到霜傲天身前,甜甜地唤了声:“爹。”   霜傲天一脸嫌弃:“你怎么好像个熟透了的橘子?”   霜飞儿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裙:“怎么,不好看吗?可是梦常君说我穿这个颜色很漂亮啊。”   梦常君在一旁笑得尴尬,霜傲天恶狠狠地瞪了梦常君一眼:“你什么时候和他混到一起去了。”   霜飞儿翻了个白眼,噘着嘴躲到了一边。   见他父女二人唠完了家常,龙篱方才道:“傅笙潇,你过来。”   傅笙潇低着头,缓步走到龙篱身前,跪在了地上。   “仙帝。”他轻唤了声龙篱,继而抬头望着容青玄,“容、容掌门。”   容青玄一脸嫌恶地瞪着傅笙潇。   “傅笙潇,解药呢?”龙篱道。   傅笙潇忙从袖子里取出一方锦盒:“碎骨销的解药就在这里,还请仙帝笑纳。”   龙篱接过锦盒,递给了容青玄。   “阿篱留着此人的命便是为了要他做出碎骨销的解药,如今解药已得,此人是生是死,全凭师尊发落。”   容青玄面色微沉。   且不说他与傅笙潇之间的仇怨,单是他在九门弟子面前揭穿白锦年是南妖皇一事,容青玄便不能原谅他。可偏偏他是白锦年的徒弟,并且在龙篱手下效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容青玄一时有些犯难,思忖许久方道:“傅笙潇,原本我杀你一万次也不解恨,可你毕竟是掌门师兄的徒弟,我今日便放你一马,你自行废去一身修为,到南境看守结界去吧。待日后掌门师兄重生归来,再定你生死。”   傅笙潇闻声似乎长舒了一口气,重重朝容青玄磕了个头道:“多谢容掌门。”   容青玄闭了闭眼,没有应声。   对面的霜飞儿做贼心虚般咳嗽了几下:“姓容的,我知道我先前没少得罪你,你也欺负过我,如今既然咱们成了一家人,过往的事便翻篇吧。”   容青玄迷茫地睁开双眼:“一家人?”   “对啊。”霜飞儿扯了扯小辫子,“等我以后做了我表哥的妻子,不就是你的徒儿媳妇了?咱们不就是一家人了嘛。”   容青玄一张脸瞬间白了下去。   龙篱侧眸看了容青玄一眼,笑了笑正要说话,霜傲天挥手甩了霜飞儿一巴掌:“你少给我胡来啊!还当仙后,你问过你爹我了吗?”   “爹!”   “爹什么爹。”霜傲天义正词严,“收了你的花花心思!龙篱是你表哥,咱们魔族不允许乱伦!”   “爹!!”霜飞儿被霜傲天训红了脸,一跺脚跑开了。   霜傲天同样生气,端起茶狠狠抿了一口。   这一幕看着容青玄十分迷茫,便对龙篱道:“还有别的事吗?”   龙篱朝冷卿扬了下头。   冷卿立刻道:“哦,是这样,白姑娘和容谷主如今仍在盘龙谷,白姑娘自然是要送回暮苍山,只是这容谷主该如何处置,还请容掌门示下。”   是哦,盘龙谷里还关着一个容青遥呢。   说起来,他和容青遥之间的恩怨也该清算清算。   “此二人交给我吧。”容青玄回眸对龙篱道,“我打算去一趟天狱,你随我去吗?”   龙篱摇摇头道:“阿篱打算去见见凤清太君。”   容青玄大为意外:“你愿意见凤清太君了?”   龙篱沉吟片刻:“我只是想弄清,我是怎么被凤清太君从我母亲身边夺走,又是如何离开盘龙谷的。”   容青玄闻言一惊。   他下意识地看了丹阳子一眼,而丹阳子刚好也在看着容青玄。   四目相对,二人的神色都复杂了起来,一旁霜傲天道:“说起这件事,我也觉得奇怪。那时你过周岁生辰,凤清太君邀请九门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来盘龙谷参加你的满岁宴,我一想人多好作乱,便杀上了盘龙谷,闹了个天翻地覆,结果非但没找到你,反而得知了你下落不明的消息,再后来,盘龙谷传出消息说你死了,我不肯相信,接连又来闹了几次,每次都是无疾而终。   如今看来,当年之事另有始作俑者,咱们势必要将这个恶人揪出来,将他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   作者有话要说:霜傲天:亲生女儿也不能打扰我磕CP   PS小天使觉得奶奶和爹爹可以原谅吗?   感谢在2021-07-06?22:22:22~2021-07-07?21:2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瓜不在家?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瓜不在家?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五章   容青玄眼睫抖了抖,收回望着丹阳子的目光,端起茶抿了一口。   龙篱倒是没有霜傲天那样激动,随手给容青玄添了茶,淡淡道:“师尊,那阿篱先去清雎宫了。”   容青玄心不在焉将茶碗放回桌上,手一抖,洒出些许茶水。   龙篱忙道:“师尊,你怎么了?”   容青玄假装淡定地笑了笑:“我没事,就是没拿稳。”   “可是师尊的面色很难看。”龙篱一掀玄袍半跪在容青玄面前,毫不介意在一众手下面前显得卑躬屈膝,“师尊,阿篱叫来个大夫给你看看吧。”   容青玄慌忙摇头,他太知道自己为何会失态了,只是失态的原因断不能告诉龙篱。   丹阳子那个白毛怪虽然毒舌又讨人嫌,为人却极为重义,当初既然没有对龙篱说出他的秘密,现在也不会多嘴,可凤清太君就不一定了,若老人家一时激动将自己告诉她的的事一五一十地转告给龙篱,他还活不活了?旁人暂且不说,霜傲天便头一个要冲出来将他挫骨扬灰。   至于龙篱……   龙篱定也想将他挫骨扬灰吧……   容青玄一想这些事便心口疼,默默叹了口气道:“我没事,你去见你祖母吧,我也去会会那容青遥。”   龙篱皱着眉头打量了容青玄许久,见其面色似乎缓和了许多,这才稍稍放心:“好,让凉卿陪着你去。”   “我便陪着仙帝去清雎宫吧。”丹阳子似有若有的扫了容青玄一眼,“你自己去见凤清太君,我不放心。”   容青玄一怔,默默看向丹阳子,却见丹阳子望着自己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得意之气。   那眼神似乎在说:老子知道你在怕什么,便打发善心搭救你一回,不用客气了。   容青玄既无语又感激。   经过一场大战的盘龙谷百废待兴。   好在龙篱决断利落,丹阳子几个又是能干的,不过几日便将盘龙谷接管的妥妥当当,盘龙谷将士无人带头闹事,魔族弟子也没有仗势欺人,相处的甚是和谐。   容青玄大为欣慰,不禁叹道:“龙篱是怎么办到让盘龙谷将士满意,让魔族弟子也满意的。”   走在容青玄身后的凉卿笑笑:“这奴才可就不知道了,总之尊主有尊主的智慧和办法,岂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参的透的。”   容青玄回眸扫了凉卿一眼,心道这位临渊君当真是在被盘龙谷淫浸太久了,张口奴才闭口奴才的,一点做魔族四公子的威风都没有。   瞧瞧一言不合便要用硫磺伞干死自己的渠夜君,为报仇变成白毛怪也无怨无悔的狠人杉泽君,以及敢泡霜傲天闺女的梦常君,与这三人相比,临渊君简直不要太卑微。   “临渊君,如今大业已成,你也该由金龙宫大总管的身份变回魔族四公子的身份了吧。”容青玄打趣道。   凉卿淡淡一笑:“二十多年了,奴才早已习惯了。总之是伺候霜少主的儿子,在哪伺候都一样,在哪伺候都是奴才。”   看来这位临渊君与杉泽君一样,都对霜傲雪十分忠诚尽心:“霜宫主真是位旷世奇女子,可得你与丹阳子这样的人物如此珍待她。”   提起霜傲雪,凉卿的目光莫名一软:“霜宫主对我等有救命之恩,应该的。”   容青玄一顿:“是吗?”   “是。”凉卿叹了口气,“如今看着少主之子登上仙帝之位,压在奴才心上多年的大石便算落下了,可杉泽……”   “丹阳子见龙篱没有手刃龙行恪与凤清太君,多少有些不满与失望。”容青玄接过话来道。   凉卿笑笑:“我能理解杉泽的心,也能理解尊主的心,少主的死毕竟不是龙行恪造成的,且少主一死,龙行恪痛不欲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至于凤清太君……”   凉卿顿了顿:“凤清太君无法接受少主的出身,狠心杀害了少主确实可恶,可、可她毕竟是尊主的亲祖母。”   容青玄默默听着凉卿的话,深以为然,无论怎样龙行恪与凤清太君都是龙篱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了,龙行恪精神多少有点不正常,一心都记挂在幻境中的那对母子身上,对龙篱的态度十分冷淡,也唯有凤清太君还肯疼一疼龙篱……   可龙篱却恨极了凤清太君和龙行恪,一次亲热过后,容青玄趁着龙篱心情不错问他为何愿意放凤清太君与龙行恪一马,龙篱却说之所以姑且放过了龙行恪,是因为暂时还没有想出报复龙行恪的办法,至于凤清太君,则是觉得对方行将就木,不必理会。   龙篱的选择,容青玄不予置评,只在心中将原装货骂个千千万万遍,若不是那厮出来折腾,事情岂会变成这样!   “希望他们一家人人能化干戈为玉帛吧,这样,每个人的痛苦便都能少一些。”容青玄道。   凉卿幽幽打了个哈欠:“奴才也是这么想的。”   容青玄望着哈欠连天的凉卿噗嗤一笑:“凉总管,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奴才了,听着瞒怪的。”   “凉卿叫错了吗?”凉卿一脸的意味深长,“凉卿从不随意自称奴才,之所以从一开始便在容掌门面前自称为奴才,是因为凉卿知道容掌门早晚会是凉卿的主子。”   容青玄望着凉卿言之凿凿又神秘兮兮地样子倒吸一口冷气。   联想起念雪宫里霜傲天说过的话,容青玄脸颊上着实冒火,便尴尬地笑了一下:“临渊君莫开玩笑。”   凉卿便不说了,带着容青玄朝天狱方向走。   忽然而来的沉默令二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尴尬,容青玄忙找了个话题:“临渊君多年以来都是和杉泽君互通消息吗?”   “杉泽归来之前,我都是偷偷下山打探消息,他回来之后便是由他向我传递消息,很多时候奴才都在盘龙谷里担心受怕,唯恐尊主计划有失,功亏一篑。   好在仙帝陛下心思玲珑,善于谋算,总是能逢凶化吉,摘得先机。便说夺取四神器吧,奴才本以为有一场恶战要打,没想到仙帝陛下用了妙不可言的计策,以极轻的代价最终获得了四方神器……”   凉卿滔滔不绝,自顾自说了个没完没了,全然不知一旁的容青玄已经变了脸色。   好不容易按下去的疑虑,如死灰复燃的火熳一样蹿了出来。   “容掌门?”凉卿见容青玄神情凝重,面露不愉,慌忙询问,“容掌门可是有心事?”   容青玄沉默地将心头翻起的疑云压下,略带疲惫而又释然地说:“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想得太多无异于庸人自扰,便这样吧。”   凉卿一愣,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赧然一笑:“容掌门可是误会了什么?”   “没有啊。”容青玄脸色说变就变,从容地抖了抖袖子,愉悦道,“有感而发而已,临渊君不用理会,咱们赶紧去天狱要紧。”   凉卿不敢再多说什么,忙带着容青玄去了天狱。   天狱外,守着两队弟子,一队是盘龙谷的人,一队是魔族的人,见容青玄与凉卿来了,齐齐行礼道:“凉总管,容掌门。”   容青玄点点头:“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一盘龙谷弟子回道:“里面的人一切都好,容掌门请放心。”   “嗯。”容青玄冲那弟子笑了笑,便与凉卿一并走了进去。   琉璃牢门应声而开,牢内白雾弥漫,一切如故,容青玄挥袖轰去白雾,愕然发现牢中居然有三个人。   除了容青遥与白如梦,另有一女子躺在地上,她穿着暮苍山的黛色剑服,容貌也与白如梦一模一样,便是先前捆着白如梦的那根龙筋亦捆在她身上。   “这是……”容青玄呆在原地,忙看向身旁的凉卿,凉卿正欲解释,容青遥张口骂道:“容青玄!怎么是你!”   那口气仿佛吃了火药,听得人心头顿生烦躁:“容青遥,你吃饱了撑得吗?喊什么喊?”   容青遥盘膝坐在地上,满眼怒气地瞪着容青玄:“外面乱成那样,我还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真是祸害遗千年。”   “彼此彼此。”容青玄怼道,“什么时候你被老天收了,我的寿命或许就快到头了,容青遥,说别人的时候先看看你自己,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你!”一向超不过容青玄的容青遥哼了一声,闭上眼不再看他。   容青玄亦懒得搭理容青遥,看了看站在容青遥边上的白如梦和躺在地上的白如梦,困惑道:“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冒出来两个白如梦?”   站在容青遥身边的白如梦上前两步冲着容青玄行了个礼:“绛珠峰弟子白如梦见过容师叔。”   容青玄打量了白如梦两眼,因见其穿着件粉色襦裙,甚为疑惑道:“白师侄,你怎么穿成这样?”   白如梦正要回话,容青遥怒哼哼道:“你师侄差点被强奸了你没看出来吗?”   “什么?!”   容青玄面色顿青,唤过凉卿道,“临渊君,这是怎么回事?”   凉卿又恢复成了平日里懒洋洋睡不醒的模样:“容掌门别急,容谷主说得是白姑娘差点被强奸,故而那件令人恶寒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白姑娘的身上。遇害者,另有其人。”   “那……”容青玄冷不丁看到躺在地上的“白如梦”,“莫非是她?”   凉卿轻笑:“正是。”   容青玄眉心一皱。   凉卿慢慢悠悠继续道:“此事多亏了容谷主,数日前,玲珑公主因嫉妒白姑娘貌美,带着几个宫女杀到天狱,意图毁了白姑娘容貌,好在容谷主出手制止,救了白姑娘一命。”   “是么?”   容青玄闻言半信半疑地瞧了瞧容青遥,容青遥眼睛一瞪,“看什么看?我虽然讨厌你,却与白掌门感情甚笃,况且这丫头将雷灵剑还给了我,她遇见了危险我自然要帮她。”   容青玄未置可否:“然后呢?”   “然后容峰主听到了龙三太子的叫嚣声,心知不妙,便施法换过了玲珑公主与白姑娘的衣装,易了玲珑公主的容,哑了玲珑公主的喉咙,将白姑娘用雾气掩盖了起来。”   容青玄已然猜想到了后面的事情:“所以被龙云暄□□了的人,是玲珑公主?”   凉卿点点头:“是以该如何处理这位玲珑公主,亦需容掌门示下。”   容青玄望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玲珑公主,倒吸了一口冷气。   龙云暄这个小畜生,便是死了依旧令人恨得咬牙切齿。   还好容青遥机智救下了白如梦,若是白如梦遭此劫难,他该如何与白锦年交代……   “容青玄,你该不会是在同情那玲珑公主吧。”容青遥见容青玄面有愧意,连忙出言嘲讽。   容青玄毫不犹豫地瞪了容青遥一眼:“容青遥,你有病吗?”   容青遥哼了一声。   容青玄剜了容青遥一眼,沉吟片刻道:“派人将玲珑公主送回她父母身边吧,将前因后果说清,是好是歹,由其父母决定。”   “是。”凉卿应道。   “至于他们两个……”容青玄一脸温和地看向白如梦,“白师侄,你即刻出发回暮苍山去吧,告诉你师尊他们我一切都好,不日便回去看望他们,且稍安勿躁。”   “弟子明白。”白如梦道。   容青玄点点头,换了副表情与容青遥道:“你,滚回你的寒虚谷去吧。”   容青遥横眉竖目:“容青玄,你敢叫我滚?”   容青玄背起双手,没搭理容青遥。   容青遥当下气得跟什么似得,跳起来道:“容青玄!你别得意,我今日奈何不了你,不代表我日后也奈何不了你!”   容青玄“呵呵”两声。   容青遥眉心一拧,咬牙启齿地望着容青玄清隽绝美的侧脸,不甘而厌恶道:“容青玄,我当真是讨厌死了你这副高高在上,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猖狂样子!从小到大,你都压我一头!人人说你天赋高,说你聪明,说你样貌出众!可分明我才是哥哥,我才是寒虚谷的继承人,凭什么被你抢尽风头!”   站在原地默默想着晚上和龙篱吃什么的容青玄着实被容青遥此番肺腑之言惊了一惊:“搞了半天,你不是因为容青远的死而记恨我?而是因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容青遥双眼冒火地瞪着容青玄:“我记恨你便是记恨你!容青玄,你难道就不为青远的死而感到愧疚吗?”   容青玄哂笑地摇了摇头:“青远那孩子死得确实冤枉,可究其原因是因他心量太小,气性太大。”   “可你毕竟是青远的堂哥,你为什么就不能让他一次?”不等容青玄把话说完,容青遥便呛声道。   容青玄一愣:“让他一次?就因为他是我的堂弟?”   “对啊!”容青遥理直气壮,“他是你堂弟,你理应让着他!”   让你个锤子!容青玄满眼嫌弃:“容青遥,没有谁生来便该让着谁,与其对比自己更强者百般挑剔怨怼,不如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容青玄!你别走!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回来!”容青遥瞪着容青玄潇洒离去的背影,恼怒地大吼大叫。   “容谷主。”凉卿上前一步拦在情绪激动的容青遥身前,“容谷主别激动,我若是容掌门,也不会再搭理你的。”   容青遥绷着脸拂了下衣袖:“此事与你有什么干系?”   凉卿淡淡一笑,从容不迫道:“凉卿只是想告诉容谷主,数年前,容掌门为了救回他的堂弟也就是你的亲弟弟容青远,特意跑到盘龙谷来求取九龙珠,索要不成与仙帝发生了冲突,被仙帝用人鱼骨打回原形,休养了不知几年。   所以容谷主,你若真的疼爱你那弟弟,当初来盘龙谷求取九龙珠的,为什么不是你呢?”   “你说什么?”容青遥双目圆瞪,“你说容青玄曾为我弟弟到盘龙谷求取过九龙珠?不可能!我绝不相信!”   凉卿慢吞吞打了个哈欠:“唔,凉卿想说得话已经说完了,容谷主随意。”   便朝容青遥欠了欠身,转头便走。   “等等!”容青遥咬牙拦下凉卿,“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凉卿眯了眯眼睛,平静道,“凉卿知道的事很多,不知容谷主询问的是哪一件。”   容青遥怔怔地望着凉卿。   凉卿幽幽一笑:“想来容谷主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容谷主,凉卿告退。”   *   容青玄回到念雪宫的时候,龙篱还没有从凤清太君的宫中回来。   容青玄等啊等啊,直等得太阳都快落山了,仍旧不见龙篱的身影。   他莫名有些心慌,生怕凤清太君说出些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话,可转念一想丹阳子跟在龙篱身旁,一颗悬起的心又放了放。   便亲手煮了龙篱喜欢喝的梅含雪,守在寝殿里等着龙篱回来,谁知等着等着竟是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袭暗影浮花透红玄袍的龙篱踏入寝殿。   他一入殿便看见了守着茶炉子睡着了的容青玄,薄唇情不自禁地勾起,冲着在寝殿内伺候的宫人挥挥手,足下无声地走到了容青玄身旁。   睡着了的容青玄看上去格外温柔,他许是惦念着什么事,又或是忧心过重,眉心始终轻轻蹙着,纤长的睫毛亦在轻轻抖动,细软的发丝贴在他清隽秀美的侧脸上,半遮半掩,诗意朦胧,令人看一眼便不愿在撤目。   龙篱便静静地看了容青玄许久,久到他脸上的笑意都快要融化,这才一掀衣袍,轻轻地坐在了容青玄的身旁。   他用一道轻柔的灵力托起容青玄的身子,令容青玄的头枕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他便如此抱着容青玄,一壁慢悠悠地品尝茶水,一壁沉醉地望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师尊。   一晃六年,他总算做成了自己想做的事,拥有了自己想要拥有的人。   如今,再也没人敢对他指手画脚,再也没人敢反对容青玄与他在一起,他终于可以和他的师尊并肩而立,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师尊,成了被其仰视的存在!   他当真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将自己想要的东西牢牢抓在手里的感觉。   “师尊……从此往后,你再也逃不出阿篱的手掌心了……”龙篱轻轻摩挲着容青玄的脸,情不自禁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扑鼻而来的兰蝶香拂过容青玄的魂魄。   沉浸在睡梦中的他倏地睁开眼睛,赫然看到龙篱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   他望着那张完美的令人喟叹的脸,心脏漏跳了好几拍。   “阿篱?”容青玄直起身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的。”龙篱圈住容青玄的腰,将他带入怀里,“师尊怎么醒了?为何不多睡一会?”   容青玄紧紧贴在龙篱灼热的胸膛上,讷讷道:“既是回来了?为何不作声?为师等了你许久。”   他猛然间醒来,仍旧是睡眼朦胧的,说话的语气亦是软绵绵的挠人心弦,龙篱望着容青玄的眼神瞬间沉下去几分:“阿篱让师尊等了很久了吗?”   “嗯。”容青玄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龙篱眼珠子在容青玄的面上来回瞟了瞟,忽地将人打横抱起,放在了榻上。   念雪宫里的寝榻又宽又长,戏台子一样,榻上铺着软绵的狐皮毯,榻顶悬着金纱帐,榻柱雕着寓意极好的百子千孙图,容青玄极不喜欢那百子千孙图,总是嚷嚷着要换,奈何龙篱喜欢的紧,便将此事暂且搁置了。   眼下容青玄仰面躺在狐皮榻上,瞧着那四根刻着百子千孙图的床柱,怎么瞧怎么觉得不顺眼。   “师尊在看什么?”   龙篱压了上来,用自己醉人的面容拦住了容青玄的视线。   容青玄由着龙篱在自己的唇上颈上细致温柔的啄弄着,半咪着眼睛喃喃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将那四根床柱换了?”   “是那百子千孙图碍了师尊的眼吗?”龙篱边说边将自己奉与了容青玄。   容青玄蹙眉抓紧了精健的背脊,忍耐着道:“你明知我不喜欢,却还要留着,怎么?你如今才登顶人极,便想着拥有三宫六院,召人给你开枝散叶的事了?”   “师尊是在与阿篱说笑吗?”龙篱毫不客气的顶撞着容青玄,阴郁却又炙热地说,“阿篱不会用三宫六院,也不会召人为我开枝散叶,阿篱只要师尊,这一生一世,阿篱只要你……而师尊,亦只能为阿篱所有……师尊……”   龙篱目光灼灼地望着容青玄的双眼:“阿篱将你和玉师伯的婚约解除了,你嫁给阿篱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好不好。   好的。感谢在2021-07-07?21:25:47~2021-07-08?22:0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杰辰?50瓶;南极上的雪?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六章   容青玄渐渐迷离的双眸一亮。   若不是龙篱提起,他几乎都要忘了这档子事。   “师尊?”龙篱见容青玄迟迟不答,狠狠在他唇上咬了一下。   容青玄痛吟一声抱紧了龙篱,恼怒道:“你干什么。”   龙篱目光灼灼似有不满:“师尊在想什么?为什么不理会阿篱?”   这小子还真是敏感……容青玄淡淡道:“玉无欢对我有恩,这件事,我亲自解决,你不要插手。”   龙篱揉搓着容青玄的头发,在他的唇上密吻着应道:“好。”   金纱帐缓缓落下,宫门外,圆月高悬。   缠绵落幕,二人相依而眠。   容青玄在被子里窝了一会便爬了出来,拱进了龙篱的怀里,他早已在龙篱的怀中睡惯了,龙篱身上那股子淡淡的兰蝶香就像是一味蛊一样,将他迷惑的厉害。   龙篱垂眸望着主动拱入自己怀中的容青玄一愣,旋即笑开来道:“师尊今日怎的和小猫一样黏人?”   容青玄拨了拨龙篱浸满了汗水的头发:“怎么?不喜欢?”   “怎会?”龙篱的声音温柔得快要将容青玄融化了,“师尊时时如此黏着龙篱才好,龙篱最怕的便是师尊的冷漠,师尊的无视,这些师尊都是知道的。”   容青玄勾唇一笑,未置可否。   这股子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媚态令龙篱食髓知味,忍不住将容青玄抱得更紧了些:“师尊,你见过容青遥了?”   容青玄懒洋洋的,似睡非睡道:“见过了,我已让凉卿将他与白师侄送出盘龙谷,该说的话也与他说清了,他欲和我继续纠缠也好,不再和我纠缠也罢,全凭他自己个儿决断。”   龙篱点点头:“好。”   容青玄在龙篱怀里动了动,稍稍有些紧张地问:“你呢,你和凤清太君都说了些什么?”   龙篱默了默,旋即道:“她跟我说了很多,说她如何如何讨厌我母亲,如何如何对仙帝感到失望,如何如何对我感到愧疚,他还给我看了我小时候用过的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东西光亮如新,我看着那些东西,仿佛想起了我小时候的事。”   容青玄静静听完了龙篱的话后彻底放了心,看来凤清太君并没有出卖他。   便声音一扬,笑道:“你离开凤清太君时才多大,怎能记得住当年的事。”   “是啊,若能记得住就好了……”龙篱眸色微沉,“若能记得住,我定要将那将我偷出盘龙谷的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容青玄表情渐渐僵硬。   “师尊?”龙篱垂眸望着容青玄,“师尊,你怎么了?”   容青玄眨眨眼睛,僵笑了一下:“没、没什么,你继续说。”   龙篱将容青玄抱紧了些,亲了亲他汗涔涔的额头道:“阿篱是不是把师尊吓着了?师尊一向喜欢乖巧柔顺的阿篱,不喜欢叛逆狠厉的阿篱。”   容青玄笑着摇了摇头:“谁说的?分明怎样都不喜欢。”   “哦?”龙篱翻身压在容青玄的身上,“怎样都不喜欢?师尊可是说真的?”   说着,便将手伸向了容青玄的腰间。   容青玄慌忙求饶:“喜欢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师尊逗你的!”   龙篱却没有收手的意思,一边惩罚着容青玄一边阴恻恻道:“师尊,阿篱可开不起这样的玩笑,阿篱一向贪心,师尊的人也好心也好,阿篱都要,师尊不能不喜欢阿篱,阿篱不接受……”   容青玄万万没想到随口讲出的一句话竟是给自己惹上了无妄之灾,眼下只能自食恶果,陪着龙篱又折腾起来。   虽在热火朝天地折腾着,可这并不影响他们师徒二人间的谈话,龙篱将容青玄抱了起来,紧紧托着容青玄的腰,沉声道:“师尊,所以当初你为什么要对阿篱说谎,为何要隐瞒阿篱的身世?又为何在明知道阿篱是魔族之后的前提下,冒险收了阿篱为徒?”   在如此要命之时问如此要命的问题真正是要人命,容青玄双臂搭在龙篱的脖子上,皱了皱眉毛道,“你、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问这件事吗?”   “是。”龙篱故意要让容青玄神志不清,继而说出真话,“师尊但说无妨,无论是怎样的理由,阿篱总会原谅师尊的。”   不、你不会的……   容青玄双手按住龙篱的肩头猛地将对方推到,哂笑着道:“不要以为你坐上了仙帝的位置为师便必须受你驱策,听你指令。你问的事,该你知道的时候你便会知道,不该你知道的时候,我什么都不会跟你说。”   躺在床上的龙篱半张脸都隐在了雪白的狐皮毯间,他微觑着一双乌眸定定地望着发丝飞散的容青玄,难耐道:“师尊一早便知道血亲毒蛊的存在是不是?师尊数次为阿篱拔蛊却不肯告诉阿篱缘由,阿篱真的想不通,师尊为何什么事都要瞒着阿篱……”   容青玄闻言一愣,原本居高临下睨着龙篱的他忽地趴在龙篱的胸膛上,直勾勾地望着龙篱的乌眸:“阿篱,你总是审我做什么?你就没有事情故意瞒着我吗?你要为师说破吗?”   龙篱乌眸微颤。   他轻拧着眉心笑了笑:“师尊既然不愿意说,阿篱不再问便是了……师尊……”龙篱反客为主将容青玄压在身下,“能有此刻,阿篱已满足……”   *   次日,容青玄与龙篱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龙篱若当初在青竹峰那般伺候着容青玄更衣洗漱,细致认真且乐在其中,容青玄安然受之,与龙篱一起用过午膳后,二人离开了念雪宫。   一出宫门,容青玄便看到了一只毛茸茸胖乎乎的小猫在追蝴蝶,仔细一瞧,不由惊道:“雪球?”   听到容青玄声音的雪球“喵喵”叫了两声,翘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朝容青玄和龙篱跑了过去。   容青玄俯身将雪球捞在了怀中,数日不见,雪球长大的许多,也胖了不少,一身雪白长毛柔顺干净,撸起来的手感十分良好,容青玄喜不自胜:“雪球怎么会在这,是你找来的吗?”   “是庄殊,他知道师尊住在了念雪宫,便差人将雪球送过来了。”龙篱揉了揉雪球的头,雪球眯起眼睛,舒服地“咕噜咕噜”直叫。   这小家伙果然是被庄殊收养了,容青玄抱着雪球,手上摸个不停。他之前不觉得这小胖猫怎样,如今却越看越喜欢:“金龙宫里也有一只雪狮,比雪球大一些,也是十分的淘气,这两个家伙倒是可以一处玩闹,也算有个伴。”   “哦?金龙宫里也有一只雪狮吗?在哪?”龙篱问道。   龙篱话说一半时容青玄面上表情便僵住了,他一时欢喜脱口而出,却忘了那只雪狮养在龙行恪身边。   便支支吾吾道:“是还有一只雪狮,只不过那雪狮跟在你父亲身边,你父亲又将自己软禁在了凝雪宫里,这两个小家伙未必能见得着。”   龙篱闻言微愣,一下子便不说话了,容青玄亦不敢多言,且陪龙篱默默的在原地站着。   不一会,龙篱忽然说道:“他日日都在碧雪湖钓鱼吗?”   “是。”容青玄语调温和道,“每日都去,雷打不动。”   龙篱双目微垂沉吟片刻:“师尊,带我去见见他吧。”   容青玄怔了怔,心底有些开心又有些慌乱:“你想见龙行恪?”   龙篱未置可否。   容青玄便不再问,牵起龙篱的袖子道:“跟我来。”   二人缓步走向碧雪宫。   午后的金龙宫静悄悄的,四下里只能听到飞瀑的流水声和一个少女若有似无的笑声,容青玄隐隐觉得那笑声有些耳熟,忍不住在各处寻找起来,不想竟是在一块云头上看到了穿的好似个糖葫芦一样的霜飞儿。   霜飞儿的身旁则坐着黄嫩嫩的梦常君,梦常君的脸上黑一道红一道,被霜飞儿涂满了不知名的颜料,那两人不知在玩什么游戏,谁输了便在谁脸上抹一下,梦常君一直输,故而被霜飞儿抹成了一只小花猫。   这一幕直看得容青玄瞠目结舌:“少城主近日来倒是和梦常君相处的十分要好。”   “岂止是要好,简直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任谁也分不开。舅舅起初气得要死,后来用一句肥水不流外人田劝解了自己,如今已不管她了。”龙篱淡淡道。   容青玄虽不理解,但大受震撼,默默点了个头:“他们开心就好。”   说话间,已是来到了凝雪宫。   龙行恪果如容青玄猜测的那样,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碧雪湖畔,悠然自得的钓着鱼,小白则老老实实地卧在龙行恪的身边,闭着眼睡得正香。   容青玄与龙篱隔着雀蓝色的结界齐齐望着龙行恪,竟是被其安静的气质所染,一时间什么都不想说,不想做,只静静地望着那片碧蓝色的湖面。   “他就这么喜欢钓鱼吗?”好一会后,龙篱面无表情地问。   容青玄微叹一口气:“他是不是真的这么喜欢钓鱼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一直忘不了霜宫主。”   龙篱神情微滞,沉默良久后打开了碧雪宫的结界。   结界打开的瞬间小白便醒了过来,瞪着一双圆溜溜地眼睛看着容青玄与龙篱,口中发出“呜呜”地警告声。   雪球立刻“喵喵”了两声作为回应,继而从容青玄怀里跳了出来,跑向小白。   原本直冲龙篱龇牙的小白见有个比自己小了一半的同类跑了过来,立刻收起了凶相,只好奇地打量着雪球,雪球则像见到了母亲的小宝宝一样亲昵地在小白身上蹭啊蹭的,小白倒也不抗拒,一大一小两只雪狮不一会便玩在了一起。   “看,我就说这小白能给雪球当玩伴吧。”容青玄故作轻松,借着两只雪狮打趣道。   龙篱却不为所动,他目光不善地盯着龙行恪,似欲在龙行恪的身上盯出两个洞来,龙行恪手上的鱼竿忽地沉入了水中,怕是有鱼咬钩,容青玄见状忙道:“有鱼上钩了,快提竿。”   龙行恪旋即提竿,果见一条又肥又大的金色鲤鱼挂在鱼钩上,龙行恪微笑着将鱼摘了下来,放在了一旁的木桶中。   容青玄顺势朝那木桶里望了望,好家伙,一天过去了,龙行恪居然才钓上来一条鱼,然而龙行恪却很开心,一边收拾着鱼线一边与容青玄道:“容掌门,盘龙谷早已易主了,你怎么还叫我仙帝陛下呢?”   容青玄面上一窘:“是容某糊涂了……那,容某日后该如何称呼您呢?”   “便叫我行恪吧,你若嫌叫得不顺口,唤我龙兄便好。”   龙行恪说着看了眼龙篱:“你来了?”   “是。”龙篱应道。   龙行恪挖了块鱼食:“这只小雪狮,是你们的?”   “是我送给师尊的。”龙篱抬眸看了看那两只滚到湖水边玩闹的小雪狮,冷漠道。   “我那一只雪狮原本也是买来送人的,可惜我才将雪狮买来,人便不在了。”   “不在了?是死了吗?”   “是。”龙行恪道。   龙篱乌眸颤了颤:“你是买来送给我娘的吗?”   龙行恪微微一笑:“是。”   龙篱蹙眉望着龙行恪的侧脸,忽然不说话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而紧张,容青玄忧心忡忡地来回打量着眼前的这对父子,既想让他们亲近亲近缓和一下父子关系,又想他们赶快分开,以防一言不合在湖边打起来。   这父子二人的修为皆已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打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胶着中,龙行恪忽然兴致勃勃道:“你们两个在这站着也是无聊,不如陪我一起钓鱼吧。”   龙篱显然被龙行恪这个提议惊到了,白着脸看向容青玄,似是在寻求帮助,容青玄自是希望他们父子二人和和气气的,便替龙篱应了下来:“那敢情好,龙篱你且等等,师尊去凝雪宫拿鱼竿。”   说罢,不管龙篱同意不同意,欢天喜地地进了凝雪宫。   然而当他翻出他的宝贝鱼竿和蒲团来到碧雪湖旁时,龙篱已经开始垂钓了。   龙行恪甚至在一旁耐心地指点着龙篱,对着他手里的鱼竿比比划划,容青玄遥遥望着坐在湖边钓鱼的父子二人,不由欣慰一笑。   若他父子二人不曾分离,或许龙行恪就不会癫狂失智,将自己困在虚无缥缈的幻境里,而龙篱也不会变成孤儿,历经诸多磨难,身心俱疲。   可惜,一切都已发生,早成定局。   “容峰主,你还愣着干什么?一块来钓鱼啊。”龙行恪招呼道。   龙篱亦回头望着容青玄:“师尊,过来吧。”   容青玄笑盈盈走了过去,盯着龙篱手中的鱼竿道:“你从哪里弄得鱼竿?”   龙篱垂了一下眼睛看向身旁的龙行恪:“他给我的。”   容青玄点点头,放下蒲团正欲坐在龙篱身边陪着他们父子二人钓鱼,一白发苍苍的内侍走过来道:“启禀仙帝,凤清太君派奴才前来邀请容掌门前往清雎宫一叙。”   师徒二人闻言立刻对望了一眼。   “凤清太君?”龙篱蹙了蹙眉,“凤清太君叫容掌门过去干什么?”   内侍摇了摇头:“奴才并不知晓。”   龙篱眉心便拧的更紧了,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容青玄见状道:“既是凤清太君遣人相邀,容某岂有不去之礼。”   便放下鱼竿,轻轻拍了拍龙篱的肩膀道:“你奶奶不会难为我的,我去去就回,你安生陪着你父亲钓鱼。”   “师尊……”   龙篱莫名有些不放心,容青玄淡定一笑:“没事的。”   说罢,起身与内侍一并离开了。   走出凝雪宫的容青玄神色一变。   他方才说得那样轻松,只为让龙篱放心,事实上早已是心中惴惴。   直觉告诉他,凤清太君找他没好事。   尚未走入清雎宫,容青玄便被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所包围。   凤清太君手握九龙珠,能自救却不救,反而去喝这些苦哈哈的药水,想来已是朝不保夕,便是九龙珠也无法挽回,不过用草药吊着一口气。   想到此,容青玄莫名有些感伤,毕竟这位随时都可能离世的老人,是龙篱的亲祖母。   一入寝殿,那股子中药味便更重了。   凤清太君眯着眼睛靠在床上,面如缟素,精神不济,一旁的小宫女见容青玄来了,俯身在凤清太君的耳边道:“太后娘娘,容掌门到了。”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凤清太君缓缓睁开双眼,望着容青玄道,“坐吧。”   容青玄欠了欠身,便坐在了凤清太君床畔的红酸枝凤头木椅上。   凤清太君一双浑浊却不失犀利的眼眸始终定定地落在容青玄身上,将容青玄看得好生不自在,“凤清太君。”容青玄忍不住问道,“您找容某来所为何事?”   凤清太君盯着容青玄的脸叹了口气:“你们九天玄蛇一族的人,当真是好看,既清丽秀雅又带着一股子媚气,然而那份媚气却不落俗,虽无仙气,却胜有仙气。”   容青玄被凤清太君夸得既不好意思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凤清太君,您叫容某来,是给容某看相的吗?”   凤清太君抿嘴一笑,缓缓道:“容峰主,老身看着你,不由想起一个人。”   容青玄闻言一愣,心念电转,脱口而出:“霜傲雪?”   能让凤清太君时时刻刻记在心里的人,除了龙篱他娘,只怕也没有别人了。   “容峰主真是聪明,不错,正是霜傲雪。”凤清太君目光一厉,“那霜傲雪当初便如容峰主如今勾引着龙篱一般勾引着仙帝!”   容青玄浑身一凛。   他纳在袖中的双手倏地攥紧,强作镇定地望着凤清太君:“凤清太君,您、您是在与容某说笑吗?”   凤清太君嗤笑:“容峰主,你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老婆子我的意思。”   容青玄半知半解,争辩道:“容某从来没有勾引过龙篱,凤清太君一定是误会了。”   凤清太君一脸过来人的微妙微笑,略显疲惫道:“听听,连用来搪塞我的话都是一模一样,当初龙篱他娘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说他没有勾引我儿子,可事实就是我儿子因她魂不守舍,而我孙子,则因你而魂不守舍。   可你比那魔女更可恶,魔女是魔,老婆子我断不能容她,你虽是灵修,却是男人,男人做仙后,你是想让我盘龙谷沦为六界笑柄吗?更何况你还是龙篱的师尊,徒弟娶师尊,简直是荒谬!”   凤清太君说罢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容青玄在一边呆若木鸡:“仙后?谁说容某要当仙后了?”   “自然是龙篱,不然还能有、咳咳……还能有谁!”   容青玄脑中嗡地一声响:“阿篱?阿篱他……”   “他跟我说,欲立你为仙后!”凤清太君压着心口道,“他还说要解除你与人皇之子的婚约,且一生一世只守着你一人,绝不娶妃纳妾!”   凤清太君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我盘龙谷到底受了什么诅咒?到底受了什么诅咒!我盘龙谷先祖原本是能成为天帝的,只因被天帝美色所诱,生生将到手的龙位让了出去!龙篱他爹不必多说,为着一个魔女连娘都不要了,整日里浑浑噩噩就知道守着那摊子死水过活!   如今老婆子好不容易找回了孙子,老天怜见,这孩子是个争气的,许是能将天帝的位置夺回来也不说定,却偏偏又碰上你这么条魅惑人心的九天玄蛇!容青玄,你做过什么事你心里清楚!凭你也配留在我孙儿身边?”   容青玄心中防线轰然倒塌。   他无助又惶恐地眨了眨眼睛,讷讷道:“凤清太君,事情不是您想得那样,我和阿篱……”   “你不要与我辩解,老婆子也不会听你的假话!”凤清太君强势道,“你不必用你们口中的情情爱爱来劝我,老婆子我这辈子听这样的话听得太多了,恶心了!我只知道龙篱近日来日日留宿在你那里,与你夜夜春宵,我只知道龙篱亲口来跟我说要立你为仙后,我只知道我孙儿的心被你勾引走了!而这一切,都是老婆子所不能容忍的!   我绝对不能看着当初发生在我儿子的悲剧再发生在我孙儿身上!容青玄,我给你两条路,要不自行离开我孙子,再不出现在盘龙谷,要不咱们便撕破脸,将过往的事都抖落出来,我倒要看看龙篱他如何对待昔日将他偷出盘龙谷,害得他与家人分离数年,与祖母父亲变成仇人的仇人!”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万更,怀孕! 第八十七章   容青玄面如死灰,无言以对。   前有丹阳子,后有渠夜君,再有凤清太君,竟是有这么多人都将他容青玄当成了祸害龙篱的祸水。   也罢,也罢……容青玄痛苦道:“既然凤清太君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容某,那容某便不解释了,只是……”   “只是后面的话便不必说了。”凤清太君不留情面,咄咄逼人道,“我看在你养育龙篱多年,且迷途知返,将龙篱救回来的份上,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容青玄冷着脸不语。   凤清太君缓了口气继续:“之前龙篱向我索要九龙珠,说是要救你的一双朋友,我没有给他,如今,我可以将九龙珠交给你,让你去救回你的朋友,你承了我老婆子的恩,便要信守承诺,永远都不要再见阿篱。”   容青玄闻言大惊:“凤清太君,容某似乎还没有答应你什么!”   “莫不是容峰主想将往事抖露出来不成?老婆子倒是毫无意见,只是到时候你非但没有机会救回你的朋友,还可能被龙篱杀掉,你自己想清楚!”凤清太君厉声道。   容青玄猛地一怔,若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在椅子上,浑身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凤清太君觑眸睨着失魂落魄的容青玄,一针见血:“容青玄,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是,是了……他容青玄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龙篱本就记恨着当初将他偷出盘龙谷,在他身上种下血亲毒蛊,意图残害他们父子的歹人,若是知道了他所恨的那个人便是他容青玄,指不定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来!   容青玄倒是不怕死,可他害怕看到龙篱因他发疯的场面,他不想让他们师徒二人好不容易修复了的关系再一次变得血淋淋的。   有些痛苦经历一次便罢了,他也好,龙篱也好,都折腾不起了……   可若忽然离开龙篱,只怕龙篱也会疯……   就在容青玄纠结的一塌糊涂,崩溃的一塌糊涂时,凤清太君忽然将两个金灿灿的锦盒放在了容青玄的面前。   容青玄望着那两个锦盒眉心一跳,凤清太君立刻道:“走吧,趁着老婆子还心软,不然你的下场会与那霜傲雪一样。”   容青玄猛地抬眸,盯住了凤清太君的眼睛:“你威胁我?”   “对。”凤清太君笑笑,“可老婆子有龙篱他爹的前车之鉴,心有余悸,不想将事情做绝,容峰主,你便当可怜可怜我这个朝不保夕的老婆子吧。”   容青玄紧咬牙根,直将下颌骨咬得涨疼不已,方双手僵硬地将锦盒接了过来。   威逼、利诱、威胁、示弱,凤清太君用尽手段,只为逼他离开。   若他不答应,只怕这位杀伐果断,手腕强硬的凤清太君会抡起龙头拐杖,将他打得魂飞魄散。   惹不起,还真他妈的惹不起。   “凤清太君,容某受教了。”容青玄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木然地望着那个形容枯槁,却气场不减的老人家,“容某应了凤清太君便是,凤清太君不必再忧虑,安心将养身体便是。”   容青玄幽魂一般飘出了清雎宫。   他的里衣皆被冷汗浸湿了,微风吹来,很是凉飕飕的,容青玄不禁打了个颤,心道明明都进入夏季了,天怎么还是这么冷。   他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念雪宫,独自一人坐在宫中的海棠树下,久久出神。   他该怎么办?   摆在他面前有三条路,第一,按照凤清太君的要求离开龙篱,复活白锦年和钟厌九后遁世。第二,遵从本心留在龙篱身边,想办法干掉凤清太君,堵住她的嘴。第三,主动告诉龙篱一切,是生是死,是好是歹,任凭龙篱决断。   他分明有三条路,为何看起来每一条都是绝路?   他一向不是优柔寡断的人,眼下,却是真的犯了难。   怎么办,怎么办……   容青玄情不自禁捏紧了手中锦盒,咬着牙,迟迟做不出决定。   “师尊,你怎么回念雪宫了?”   无措间,耳边响起了龙篱的声音。   容青玄慌忙将锦盒纳入虚鼎,一拂衣袖起身道:“阿篱?”   “师尊。”龙篱已然走到了容青玄的身边,熟稔地将容青玄拉到怀里,抱着他道,“师尊怎么悄悄跑回念雪宫了,阿篱还在碧雪湖等着你呢。”   容青玄静静地望着龙篱,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微笑:“你和仙……你和你父亲一直钓鱼到现在?”   “是啊。”   钓了这么久,看来他们父子两个相处的还不错。他面上的笑意加深:“有没有和龙兄聊什么?”   “左不过就是几句无足轻重的话,我一心钓鱼,他也一心钓鱼,没放太多注意力在对方身上。”龙篱道。   容青玄轻轻点了点头:“你父亲一向少话,不说话的时候大多都是在想念你母亲,你经常去陪陪他,或许可减他相思之苦,对你对他都有好处。”   龙篱觑了觑容青玄的神色,微微蹙眉道:“师尊怎地多愁善感起来,是凤清太君跟你说了什么吗?”   容青玄一凛,表情不受控制地僵了僵:“没有啊。”   龙篱幽幽地打量着容青玄,浅笑着勾起唇角:“那凤清太君都和师尊说了些什么呢?”   容青玄轻甩了一下衣袖后收于腰迹,扮作轻松无谓的样子道:“她老人家找我能有什么事,自然是问你这些年来在暮苍山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爱吃什么,讨厌什么,不用练功的时候喜欢干什么。事无巨细,问了个遍。”   “原来如此。”龙篱目光沉沉地笑了笑,“阿篱还担心凤清太君会为难师尊,看来是阿篱多虑了。”   容青玄道:“怎会,凤清太君再亲和不过了。”   龙篱默然不语,抬头朝天边渐沉的夕阳看了看:“时辰不早了,师尊,咱们回宫用膳吧。”   “好。”   二人相视一笑,缓步踏入念雪宫。   浑身汗津津的容青玄一头扎进了浴池里。   龙篱站在池边看着默默将自己沉入水中,很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的容青玄,唤过一魔族弟子道:“圣父那怎么说?”   “圣父说凤清太君只是问了尊主儿时的事,并没有其他特别的。”魔族弟子回道。   龙篱“嗯”了一声:“下去吧。”   宫帘上系着的铃铛叮当作响,龙篱褪去外袍,光着上半身淌入水中。   水波荡漾,浮在水面上的海棠花瓣淘气的黏在了龙篱雪□□健的胸膛上,他悄无声息的来到容青玄身后,将对方轻轻地拥在了自己的怀抱里。   “师尊。”龙篱将下巴搭在容青玄的肩头,呢喃道,“不是说先用膳嘛,怎么跑来沐浴了。”   容青玄半眯着双眼,懒洋洋道,“天气热得很,出汗了,便想在水中泡一泡。   “唔。”龙篱乖巧应道,“那不如叫宫人将晚膳摆到水边来,阿篱与师尊一边沐浴,一边用膳。”   “一边沐浴一边用膳?”容青玄在龙篱耳边蹭了蹭,“想着就怪别扭的,还是沐浴过后在用膳吧。”   “好,就听师尊的。”龙篱直起身,将背对着自己的容青玄板了过来,容青玄外衣未褪,湿哒哒地黏在身上,看起来分外狼狈。   龙篱上下扫了容青玄几眼,抬手便给他脱衣服,容青玄由着龙篱将自己扒光,与他一起赤身裸体的站在水中。   “师尊,你是不是有心事?”龙篱道。   容青玄直视着龙篱的眼睛,轻声一笑:“你都把我扒光了,我有没有心事你看不出吗?”   龙篱摸了摸容青玄高高绾在头顶的墨发:“可阿篱只扒开了师尊的衣裳,没有扒开师尊的心呐。”   容青玄抓住龙篱不安分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在他的心口处:“如此听来,你这孽徒还想扒开为师的心不成?”龙篱微微一笑:“师尊心思深沉,阿篱自问没那个本事将师尊的心事看破,却又害怕师尊瞒着阿篱什么,故而迫不及待的想要知晓师尊心中所想的一切。师尊……”龙篱反握住容青玄的手腕,逼视着他道,“阿篱真的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只求师尊能疼疼阿篱,不要对阿篱隐瞒心事。”   容青玄心中一坠,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假笑,生怕被对方瞧出端倪:“你还说我心事多,我看整个盘龙谷内心事最多的就是你。”   说着将手腕抽了出来,捧起一捧水,泼在了龙篱脸上。   龙篱躲也不躲地任由容青玄甩了自己一脸水中,薄唇轻勾,宠溺一笑:“师尊知道如今最困扰阿篱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是什么?”容青玄道。   龙篱望着容青玄的目光一沉:“阿篱想知道,师尊到底喜不喜欢阿篱。”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容青玄神色微敛,傲娇道:“不喜欢你,会容你放肆这么多回?”   “师尊明白阿篱说得意思。”龙篱似乎并不满意容青玄的这个回答,眉心一皱,疾步上前将容青玄紧紧抱在怀中,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道,“师尊,阿篱对师尊的心思,师尊是知道的。师尊呢?师尊对阿篱有没有那样的心思?”   铺满花瓣的池水下,两个人的身体几乎严丝合缝的贴在了一起,容青玄明显察觉到水中的温度正在一点一点的升高,不免有些慌张,连回答龙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什么这样那样的,你都把我绕晕了。”   “师尊!”龙篱似乎急了,用力将容青玄抵到水池边,按住他的的双手,急切地逼问,“绕来绕去不愿意回答阿篱的人明明是师尊,师尊知道阿篱在问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给阿篱一个答案?难不成师尊是怕阿篱承受不住进而做出伤害师尊的举动吗?”   容青玄一愣。   龙篱见状眯了眯眼睛,无不失望道:“看来阿篱猜对了……”   龙篱按着容青玄的双手越来越用力,面上表情渐渐分崩离析,容青玄感觉有一把怒火顺着池底烧了上来,只怕他再不给个答案,龙篱便要带着他焚毁在这片散发着海棠花香的池水里。   他恍惚了一下,刹那间放下心中所有的顾虑,仰起头主动吻住了龙篱微微颤抖的薄唇。   那一吻蜻蜓点水,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后便松开了对方。容青玄微微喘息着睨着龙篱:“这便是为师的答案。”   说罢,不及龙篱反应,再一次吻了上去。   那唇凉的可怕,直激得容青玄打了个寒颤,他心疼的不得了,只得挣开龙篱的手抱住龙篱,缠绵而炙热地吻着他。   龙篱整个人都在发颤。   他微垂着眼眸,不敢相信地望着主动亲吻着自己的容青玄,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便是他仍压着一肚子的疑问,仍旧被这个吻失了魂,迷了心,忍不住闭起双眼,回抱住容青玄,更加热烈的吻了回去。   飘满了海棠花瓣的池水轻轻荡漾,激起一道道涟漪。   因那一记热吻,容青玄几乎一夜未睡。   无数个瞬间,容青玄都感觉龙篱疯了,要他要的哪样狠,永不知足似得。   他这把老骨头实在是有点遭不住,好在龙篱天亮时善心大发放过了他,不然的话他一准要被干得现出真身。   那可真是太丢人了。   拥有神魔之体的龙篱没事人一般离开了念雪宫,两个时辰后才回来,彼时容青玄已经收拾妥当,对着镜子正在整理衣袖。   “师尊,你怎么起来了?”一身玄袍的龙篱神清气爽地踏入寝殿,笑盈盈走到容青玄身后。   容青玄回眸打量了神采奕奕的龙篱一眼:“今日是发生什么好事情了,瞧将仙帝陛下高兴的。”   “师尊是在取笑阿篱吗?”龙篱顺手给容青玄理了理袖口,“若师尊也像他们那样仙帝仙帝的叫阿篱,那阿篱便不做这个仙帝了。”   “这是什么话?怎的我一唤你仙帝你就不当了。”容青玄道。   龙篱笑而不答,只瞧着容青玄身上的蓝袍道:“师尊怎的换上了这件衣袍?”   容青玄今日所穿的是他在暮苍山上常穿着的钿袖蓝袍,连日来,他都是穿白袍的,是以龙篱对他忽然换上了这件袍子感到稀奇。   “没什么特殊的,想穿便叫人拿出来换上了。”容青玄一边说一边引着龙篱朝寝殿外走,“你呢,一大早忙着干什么去了?”   龙篱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偏是不肯告诉容青玄:“师尊别问了,一会你便知道了。”   一会儿?不知龙篱口中的一会儿是多久,若是太久,只怕他等不到。   殿外,霜傲天与丹阳子等人正在聊闲天。   见龙篱和容青玄走出来了,霜傲天立刻放下手中的茶碗道:“呦,外甥媳妇,你出来了。”   容青玄默默翻了个白眼:“霜城主也忒爱开玩笑了。”   “本座有在开玩笑吗?”霜傲天一脸奸笑,“你看你日日陪伴着我大外甥,便是晚上也在一处睡,不是我外甥媳妇又是什么?”   丹阳子几人听罢一个抬头看天,一个低头抠手,一个遮了遮嘴假装在打哈欠。   容青玄面色铁青,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我必犯人的宗旨回怼道:“霜城主都是快要当老丈人的人了,怎地还是这般喜欢逗弄人呢。”   保持奸诈笑容的霜傲天一愣:“你说什么?老丈人?哪个要当老丈人?”   容青玄看向低头抠手的梦常君:“少城主和梦常君打得火热,怕是好事将近了吧,霜城主,恭喜恭喜。”   霜傲天果然被气了个七窍生烟:“恭喜什么恭喜!谁说飞儿要嫁给他了!”   梦常君一张脸都绿了,苦哈哈地朝容青玄拜了一拜:“容掌门,你便饶了梦常吧,梦常与少城主只是好朋友,平日里指点指点她的衣饰穿着,不敢有那些僭越的想法。”   啧,搞了半天,这梦常君就是霜飞儿的造型师呗!容青玄笑了笑不予置评,始终默默望着天空的丹阳子转过脸来道:“好了,闲话也说过了,换个地方说正事吧。”   “嗯。”龙篱应了一声,“师尊,你要不要和我们一同去凌霄殿。”   容青玄望着龙篱的眼睛,默默攥紧纳在袖中的手道:“阿篱,师尊想去一趟暮苍山。”   “暮苍山?”龙篱的声音倏地挑高,便是丹阳子也瞟了容青玄一眼。   容青玄勉强保持着镇定与从容,淡定着道:“我是暮苍山的掌门,回去一趟有什么好奇怪?再说了,暮苍山中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我亲自了结。”   龙篱闻言一顿:“玉无欢?”   容青玄点了下头。   龙篱的表情中有一瞬间的不解与怀疑,却没多问什么,只是嘱咐道:“那师尊记得早点回来,我给师尊准备了惊喜。”   容青玄眼睫闪了闪,轻声道:“好。”   龙篱潇洒转身,带着霜傲天等人离开了念雪宫。   容青玄久久地凝望着龙篱英俊的背影,直至那抹玄色没入远方的晴空再也看不见了,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的眼底有些酸涩,眨眨眼,似有眼泪想渗出。   掌心早已被冷汗打湿,汗涔涔的,要多不舒服便有多不舒服。容青玄轮动了一下手指,回眸看了眼念雪宫,决绝而去。   虽是痛彻心扉,但他还是决定离开。   他要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躲到海枯石烂,躲到山崩地裂,躲到再提起往事时,他与龙篱俱已云淡风轻,不再放在心上。   只是,他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等到龙篱不再追究仇人是谁的那一天。   一路向南飞行,午时,总算看到了那片粉莹莹的天空。   容青玄径直飞进桃花林,落在老桃树身前,踩着松软的花毯道:“老人家,您可好?”   仍旧团抱着白锦年与钟厌九的桃树枝动了动:“仙师?哎呦呦,老树我掐叶一算,算得今日会碰到喜事,果不其然,竟是见到了老朋友!”   容青玄闻言一笑,笑意不达眼底,落寞非常,老桃树见状道:“仙师为何看着闷闷不乐的?”   “嗯?”容青玄自以为掩饰的很好,没想到竟是被老桃树轻而易举地看破了心事,“容某是有些烦心事,不过不打紧的,我今日来是给掌门师兄和钟师弟送九龙珠。”   “九龙珠?”老桃树花枝乱颤,十分激动,“那可是盘龙谷的宝贝!仙师是如何得到的。”   “一位老人家送的。”容青玄不欲过多解释,取出锦盒中的两颗九龙珠半跪在地上,“老人家,在下想用九龙珠将掌门师兄和钟师弟救回来。”   老桃树二话不说收起了树枝。   桃花瓣聚成的花冢近有半人高,容青玄一颗心飞速的乱跳着,双手轻颤地将九龙珠放在了花冢上。   金光灿灿地九龙珠倏地钻入花冢中,刹那间没了行迹,容青玄等了好一会,始终等不到花冢中传出动静,忍不住问:“他二人为何还不回来。”   “莫急,莫急。九龙珠虽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可妖皇大人与小山雀毕竟身亡已久,便是灵力尚存于世只怕想要还原□□也不是一时半刻便能成的。”老桃树道。   容青玄闻言一颗心立刻飞到了嗓子眼:“那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一个月的时间足矣。”老桃树道。   一个月……他怕是没有办法在南境守一个月,龙篱一旦发现他失踪,第一个找的地方定是暮苍山,再有便是南境和蛇灵山了。   容青玄默了默,红着眼将双手放在桃花冢上,像是抚摸着白锦年与钟厌九的面颊一般温柔道:“掌门师兄,阿九,原谅青玄不能等着你们醒过来,青玄身不由已,需找一避世之地藏起来,需要藏多久青玄也不知道,但青玄相信,只要我们有缘,只要我们还活在这个世上,一定会再相见的。”   他叹了口气,将手收了回来。   一瓣花瓣忽地离开了花冢,轻轻落到容青玄面前。   容青玄慌忙接住那片花瓣,捧在心口,微微一笑。   他们两个一定听到了他的话。   离开南境后,容青玄直奔暮苍山而去。   他将提前写好的信放在斩风剑上,启动剑诀,催动斩风剑飞入兰竹峰,飞到玉无欢的休舍前。   该说的话,容青玄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了信里面,可他心中明白,无论他说多少句对不起,都不能挽回对玉无欢的伤害。   他既欠玉无欢的情又欠玉无欢的命,这辈子只怕都还不清……   容青玄对着巍峨苍茫的暮苍山摇了摇头,默默隐去了身形。   他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便戴上帷帽,乘着一艘小船随波逐流。   夜晚的时候,船靠岸了。   船家叫醒了熟睡中的容青玄:“客官?客官醒醒吧,云州到了。”   容青玄悠然睁开双眼,迷茫地望了望四周:“云州?船家,我们往云州来了吗?”   “是啊。”船家疑惑道,“莫非客官不是到云州来的?上错了船,赶错了路?”   容青玄顿了顿,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有何对错之分呢?便笑着将一锭银子放在了船家的掌心里,跳上了河岸。   暮色已至,灯火珊阑。   容青玄漫无目的地走在云州不知名的小镇上,心中空空荡荡,仿若自己就是来人世间游荡的,失了心的游魂野鬼。   龙篱此刻应该正在大发雷霆吧,他是否已经带着人杀到了暮苍山,赶去了南境,上天入地,只为将他这个劣迹斑斑满口谎言的师尊找出来。   容青玄想着想着不禁苦笑出来,随手买了两坛子酒,挑了个相对顺眼的客栈走了进去。   客栈里灯光昏暗,静谧无声,给人的感觉很是压抑,容青玄察觉到了这份异样,却不以为然,走到柜台前道:“麻烦给我一间上房。”掌柜的是个白胡子老头,见有客人来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抖着手将一块黑漆漆的钥匙牌递给容青玄:“上楼梯,左手第一间。”   容青玄面无表情地接过钥匙,上了楼。   楼上亦诡异的安静着,除了容青玄脚下的“咯吱咯吱”声什么声响都没有,他径直走到房门前,犹豫了一下后将拎着酒坛的手放在木门上,轻轻将房门推开了。   他踏步走进房门,愕然发现,房中竟是有两个人。   他们其中一人一身青黑劲装,耳下颈后生着白毛,看起来颇为古怪。另一人一身暗影浮花的透红玄袍,一动不动地坐在房中的太师椅上,以手支颌,正目光幽幽地望着自己。   容青玄如遭雷击。   丹阳子?!龙篱?!!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容青玄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望着丹阳子与龙篱,心口不住地发颤:“阿篱?你、你怎么在这?”   龙篱若一团阴郁的,浓得化不开的黑雾,他直勾勾地盯着容青玄,不带一丝温度道:“你觉得呢?师尊……”   容青玄“咣”地一声靠在身后的木门上。   木门不堪重负,吱扭吱扭地乱响,容青玄心乱如麻,在一片诡异的安静与压抑的黑暗中道:“阿篱,你听为师解释……”   龙篱邪魅一笑:“阿篱确实需要师尊一个解释,阿篱也很想知道,本该在念雪宫与阿篱谈心说话的师尊为什么出现在了云州,出现在了这个小镇上,出现在了这个客栈里。师尊……”   龙篱站了起来:“你不是说去和玉师伯谈解除婚约么?为何玉师伯说压根没有见到你呢?还是师尊想出了一招缓兵之计,先主动献吻迷了阿篱的神智,再以退为进谎称要到暮苍山与玉师伯解除婚事,继而找个地方藏起来,待确定龙篱找不到师尊的下落后联系玉师伯,好与玉师伯双宿双飞……”   龙篱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是不是这样啊,我的好师尊?”   容青玄面无人色。   龙篱冷笑着抖了抖肩,背起手,缓步逼近容青玄,容青玄退无可退,讷讷道:“阿篱,你冷静一点。”   龙篱始终在冷笑,乌眸之下一片阴翳,杀气毕现,容青玄隐隐皱了眉,掐算着自己有几分从龙篱手上逃出的胜算,然而不等他想清楚,龙篱便伸出手来钳住了他的下颚。   “师尊……”龙篱目光幽冷地觑着容青玄,“你说话啊,你说……你为什么要骗阿篱,为什么要跑!你想跑到哪去,你想找谁!”   “阿篱……”容青玄一张脸惨白得吓人,他攥住龙篱青筋迸现的手腕,无助道,“我没有要见谁,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龙篱将容青玄掼到门板上,“说啊!你说啊!”   整座客栈都回荡着龙篱的怒吼,容青玄忍不住别过了脸,目光不经意间自客栈掌柜的面上扫过,惊讶地发现客栈掌柜的面色竟是青黑的。   那是一个死人……   得不到容青玄回应的龙篱愈发愤怒,扯住容青玄的衣领将他拖入房中,用力丢在了床上。   容青玄被硬绷绷的床板撞得眼冒金星,欲御灵抵抗,不成想竟是被一条黑色藤蔓捆住了双手。   那藤蔓上蓄满了龙篱的灵力,任容青玄如何挣扎也挣扎不过,龙篱居高临下地盯着容青玄,从容不迫地解开了腰封,冲着一直默默站在黑暗之中,略带忧愁地望着容青玄的丹阳子道:“有劳圣父到外间休息,并传话给凉卿,本座今日不回去了。”   丹阳子蹙了蹙眉,侧眸看了不断不断挣扎地容青玄一眼:“龙篱……”   “出去!”龙篱厉声道,“一会无论听到了什么动静,都不许进来。”   丹阳子立在原地踌躇了片刻,快步走了出去。   缩在床角不断挣扎的容青玄无助而又绝望。   “阿篱……你冷静点,你放开我,你听我解释……”   龙篱将最后一件衣服仍在地上,不慌不忙地压住容青玄,望着他慌乱微红的双眼道:“解释?师尊又想到新的谎话来骗阿篱了吗?”   “为师不是,为师没有!”   “嘘……”龙篱眯起眼睛朝容青玄比了个禁声的手势,蛊惑而又漫不经心地说,“师尊,你知道阿篱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吗?”   容青玄一颤。   龙篱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温柔唇角嘲讽地抚了抚容青玄苍白的脸,深情款款道:“阿篱给师尊准备了凤印凤册,并亲手在凤袍上绣了师尊最喜欢的兰蝶花,师尊,你怎能辜负龙篱,逃走呢?”   什么?   容青玄一下子停止了挣扎,怔怔望着龙篱,直至眼底漫上一片火红。   龙篱一脸冰冷的嘲笑,低头扯起他冰蓝色的衣袖道:“是阿篱错了,师尊只喜欢身上的这件蓝袍,并不喜欢阿篱悉心准备下的凤袍,可阿篱迎娶师尊为仙后之心已决,师尊不喜欢亦是无用。   原本,阿篱是想给师尊一个盛大的婚仪的,既然师尊不稀罕,阿篱便不办了,今日权且当做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   师尊,你还不知道吧,仙帝与仙后的新婚夜,需以真身圆房。师尊,你看你是自行变回真身,还是要阿篱逼得你现出真身。”   “不要……”龙篱一定是疯了,疯了!容青玄摇着头,红着眼哀求,“阿篱,你不要胡来,你听我解释,其实我……”   “看来师尊是要逼阿篱出手了。”龙篱厉声打断了容青玄的话,狰狞一笑,旋身飞到了半空之中。   不大的客房内骤然腾起了一团茫茫白雾,龙篱的身子一点点在白雾中抽长变幻,纤长的四肢化为遒劲有力的龙爪,身上飞速生出一排排银色的鳞片,首尾化为威风凛凛的龙头与灵动霸气的龙尾。   容青玄望着幻化为赤霄银龙的龙篱,惊得说不出话。   足足有三米长的银龙从白雾中蹿腾而出,瞪着一双雀蓝色的眼睛逼近容青玄。   “阿、阿篱……”   容青玄用手肘撑起身体,小心地朝后挪动着。   “阿篱,你不要这样,你变回去,我们有话好好说……”   银龙目光凛凛地瞪着悄悄后退的容青玄,忽地愤怒地张开了巨口,咆哮一声冲上床榻,将容青玄层层圈住。   冰冷坚硬的龙鳞顷刻间在容青玄身上擦出了许多血印,容青玄被勒得喘不上气,不住地拍打着龙身,奈何龙篱却将他越缠越紧。   “阿篱!阿篱!!”容青玄近乎崩溃地发出一声怒喊,眼中竖瞳毕现,在龙篱噬人的压迫下不得已现出原身。   无奈转化为九天玄蛇的瞬间,容青玄张开巨口,狠命咬在了银龙的脖子上。   银龙仰头发出一声咆哮,腾飞着圈住玄蛇,近乎凶残地缠上了它的尾巴。   双尾交媾,玄蛇痛不欲生,嘶鸣了几声后便没了气息。   四层高的客栈剧烈晃动了一整夜……   *   当容青玄恢复意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念雪宫。   铺在他身下的依旧是那张白狐毯,四角床柱上刻着的,依旧是那副碍眼的百子千孙图。   容青玄眯着眼睛望着那一张张百子千孙图,忍不住回想起前夜被龙篱逼得现了原形,龙蛇交媾的景象。   那一夜当真是惨烈!   原身被银龙肆意□□的画面如噩梦般久久盘旋在容青玄的脑海里,容青玄咬牙切齿,恨不能将那银龙剥皮抽筋,奈何那银龙偏偏是龙篱!   龙篱……他的心一旦狠起来,是真狠……   容青玄愤懑地攥紧狐皮毯,想要起身,奈何腿脚根本就用不上力气,气得他将枕褥掀到了地上。   “仙后娘娘。”察觉到异样的小宫女慌忙来到容青玄身前,小心翼翼道,“仙后娘娘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吗?”   “仙后?娘娘?谁准你这么叫的!”容青玄怒道。   小宫女被一脸戾气的容青玄吓得一哆嗦,颤颤巍巍道:“可是仙帝今早晓谕各宫……”   “住嘴!”容青玄不想再听,指着宫门道,“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是。”小宫女福了福,慌忙带着阖宫下人离开了。   容青玄有气无力地望着宫门,目送着那帮宫人离开了,眼看着宫门便要被关上,一身华贵龙袍的龙篱抬脚踏入了念雪宫,径直走向容青玄。   容青玄面色一僵,抄起手边的茶碗砸了过去。   飞溅起的茶水浸湿了龙篱金灿灿的龙袍,容青玄却仍不解恨,痛骂道:“孽畜!”   龙篱顿在原地,幽幽望着瘫在床上的容青玄:“师尊为何如此生气?”   容青玄怒视着龙篱,齿间打颤:“你若恨极了我,何不杀了我?”   “杀了师尊?”龙篱哂笑,“师尊别闹了,阿篱才封了师尊为仙后,如何能杀了师尊呢。”   容青玄目呲欲裂。   他闭起双眼,狠命地攥住了身下的白狐毯。   龙篱一掀龙袍坐在了容青玄身旁,望着容青玄微微发颤的身子轻轻皱了皱眉:“哄骗阿篱的是人明明是师尊,为何师尊竟与阿篱生起气来了,该生气的不该是阿篱么?”   “你不是已经出气了吗?”容青玄咬牙道。   “出气?不,阿篱只是和师尊圆房而已。”龙篱俯身压在容青玄耳畔,无不嘲讽地说,“许是阿篱头一次没经验,将师尊的真身折腾的狠了些,令师尊迟迟无法下床。放心,阿篱以后便知道轻重了,不会再想昨夜那样胡闹了。不过师尊被龙篱宠幸得下不了床也好,这样师尊便只能乖乖地待在金龙宫里,再不能出去乱跑。”   容青玄咬牙切齿:“滚……”   龙篱优雅地直起身,摸了摸容青玄的头发:“好,师尊让阿篱滚,阿篱滚就是了,什么时候师尊想阿篱了,便差人去赤霄宫请阿篱。”   容青玄无动于衷,龙篱冷笑了一声,一甩龙袍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念雪宫。   此一别,龙篱再也没进入过念雪宫。   容青玄如凤清太君一般被软禁在了念雪宫里,他哪也不能去,谁也不能见,同样的,谁也无法见到他,便是丹阳子他们几个也不行,他仿佛与世隔绝,又仿佛已经死了,死在与龙篱爱恨难休的困境里。   如此过了一个月,忽然有一天,容青玄晕在了自己的寝宫。   他晕得突然,事发前来不及嘱咐,醒来时,小宫女早已将龙篱请到了念雪宫。   隔着金色的床幔,容青玄看着那抹玄影不安的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厉声询问:“仙后近日来还是茶饭不思吗?”   宫女晚香战战兢兢:“仙、仙后近一个月来一直不思饮食,睡得也不大好,前日下了大雨,仙后不顾奴才的阻拦,站在海棠花下淋了雨,许、许是感染了风寒。”   “大胆!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仙后的?!仙后若有个三长两短,本座定要你们的命!”   容青玄望着龙篱的背影皱了皱眉,收回了身在床幔外的手。   “仙后莫动。”一医官模样的老者道,“臣还需再切切脉,仙后稍安勿躁。”   这医官给他切脉已经切了有一阵子了,怎的还没切出来,容青玄满是不耐烦,正欲询问,忽听龙篱急道:“怎的还没诊出病症?莫非仙后得了什么怪病。”   “倒也不是怪病……”医官面带不解地拿开了手,踌躇着道,“仙后他……似乎已怀有身孕。”   作者有话要说:龙篱:“感谢诸位的催促,令我终于当上了爹。”感谢在2021-07-09?20:59:35~2021-07-10?22:3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3107528?18瓶;青灯?10瓶;灿若繁星?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八章   什么?!   本迷迷瞪瞪歪坐在床榻上的容青玄豁然起身,掀开帷幔道:“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龙篱已是愣在原地,目光凛凛地望着医官,直将医官望得额头冒汗。   “你说仙后怀孕了?”龙篱一把将医官捞了起来,“你把话给本座说清楚,仙后他到底怎么了?他真的、他真的怀孕了?”   龙篱一脸的不可置信与兴奋,容青玄却绝望羞耻到了极点,他筛糠般浑身战栗着,苦等着医官的答案。   仙后?怀孕?他?一个男子怀孕?不可能!绝无可能!   “你说话呀!”龙篱比容青玄还要着急,拎着医官的衣领道,“你说仙后怀孕了,是不是真的?仙后怀孕了?不、不可能啊,仙后他明明与本座一样是男子。”   医官在龙篱手中上气不接下气,磕磕巴巴地回道:“臣、臣从医多年,亦是头一回见到男子怀孕……臣起初也不大敢确认,是以切脉切了许久,可、可仙后体内当真存有胎气,据臣推断,龙胎已一月有余。”   一月有余?一月有余?!!那不刚好是龙篱杀到云州,逼迫他现出真身与银龙交媾的日子吗?   容青玄咬碎银牙,一脸的不愿接受:“不、不可能、你骗我,你们在演戏骗我!”   说着眼前一晃,头一晕倒在了床上。   “师尊!”龙篱丢开医官扑到容青玄身前,将容青玄抱在怀里,容青玄半睁着眼睛,硬是靠着仅剩的一点力气催动灵力,击向了身边的龙篱。   然而即便是全盛时期的容青玄也没那个本事打败已臻化境的龙篱,龙篱生受了龙篱这一击,淡定抹去嘴角渗出的鲜血直勾勾地瞪着医官:“你当真没有诊错?仙后可是男子,强行受孕可会对身体产生损害?”   医官半边帽子都被容青玄释放出来的灵力震碎了,他尽可能的将头埋到最低,看也不看在床上动起手来的仙帝仙后:“臣断定臣没有诊错,只是仙后为何能以男子之身受孕的原因尚不知晓,臣斗胆问一句,仙后可是灵修?”   “不错。”龙篱虚抱着容青玄,“仙后是九天玄蛇一脉的灵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九天玄蛇?”医馆情不自禁地抬起了头,待看见容青玄和龙篱二人吓人的面色的后又慌忙将头垂下了,“仙后的真身既是九天玄蛇,那便符合情理了,九天玄蛇的真身本就是阴阳同体,与雄□□媾之后,可以怀孕,只是生产时比旁人辛苦些……”   “真的?”龙篱眼睛一亮,嘴角高高上扬,满脸克制不住的笑意,“太好了,太好了……你务必要将仙后照顾好,待龙胎顺利降生,本座大大有赏。”   “臣遵旨。”医官重重磕了个头,擦擦冷汗,拎着药箱离开了念雪宫。   医官前脚一走,容青玄后脚便推开龙篱道:“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你走!”   龙篱收了收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温柔而又愧疚地望着容青玄:“是阿篱不好,阿篱不该和师尊置气一个月都没有来看望过师尊,连师尊病了、怀孕了都不知道……”   容青玄现下一听到怀孕两个字脑袋便要爆炸!他宁愿被凤清太后一拐杖打得魂飞魄散也不要怀孕,太屈辱了,实在太屈辱了!   早知道他便将什么都告诉龙篱,大不了以死谢罪,总好过当这人间笑料!   容青玄越想越悲愤,越想越绝望,红了眼,掌心聚出一团灵力轰向自己的小腹。   “师尊!”龙篱梭影一般拦在容青玄身前,攥住他灵力流转的手道,“师尊你想干什么?杀了我们的孩子还是自绝?”   “是什么都不用你管!我的命是我自己的,这腹中的孽障也是我自己的!要去要留,全凭我自己做主!”   容青玄震开龙篱的手一意孤行,龙篱乌眸一沉,抬手将容青玄身上的要穴定住。   容青玄浑身一僵,保持着自绝的手势怒瞪着龙篱:“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龙篱半跪在容青玄身前,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搭在膝头,不容置喙道:“师尊还是省省吧,纵然师尊拥有虚神之体,随便单挑哪一门派的掌门都不在话下,可在龙篱这里,师尊与一个筑基期的小弟子没什么区别。”   “你……”容青玄眼底沁血,“你可真是我容青玄的好徒弟!”   “阿篱既是师尊的徒弟也是师尊的夫婿!”龙篱紧皱着眉头道,“师尊,阿篱真是不理解,真是不明白!师尊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师尊明明给了龙篱回应,给了龙篱一个美梦,为何又亲手捏碎了它!为何要阿篱失望!   师尊知道阿篱发现师尊逃走后心情如何吗?不妨告诉师尊,阿篱当时一心想着,若是能将师尊找回来便罢了,若是找不回来……”   容青玄神色一凛:“若是找不回来你预备怎样?”   “若是找不回来,阿篱便灭了暮苍山,再将蛇灵山与寒虚谷一并毁了!师尊在意的人,死了的没死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   容青玄魂身皆颤。   “你这疯子……”   “阿篱就是疯子!师尊生生逼疯的!”龙篱恨声道,“阿篱好不容易将师尊找了回来,师尊却在生阿篱的气……师尊,你到底在气什么?气阿篱逼你现真身交媾,还是气阿篱将你带回了盘龙谷?或是气阿篱执意将师尊立为仙后?嗯?”   容青玄咬牙不语。   龙篱噗嗤一笑:“阿篱以为,若是师尊真的爱阿篱,绝不会逃,绝不会因阿篱立师尊为仙后而生气,所以这一切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师尊并不爱阿篱!   因为不爱,所以才跑,所以才因委身于阿篱这个孽徒身下而生气!师尊,你说是不是这样?!”   容青玄身子一软,骤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若不是被龙篱定住了身,只怕此刻已经倒在床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是这样吗?   不、不是……   他确实气龙篱不顾他的感受强行与他交媾,至于其他的……   与其说他在气龙篱,不如说他在气自己,气天命。   他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以至于这辈子遇上了此等虐身虐心的恶事。   “师尊不说话了,看来阿篱说对了。”龙篱的语气一下子弱了许多,神情亦无比疲惫,“那可真是糟糕透了,眼下师尊怀了阿篱的骨肉,只怕更加厌恶阿篱了。不过没关系,只要师尊还在阿篱的掌心里,阿篱想见便能见得到,想摸便能摸得到,想宠幸便能宠幸得到,便够了……至于师尊的心……”   龙篱抚上容青玄的心口:“若阿篱实在求不来两情相悦,便禁锢师尊一生,纵使阿篱得不到师尊的心,也绝不会叫旁人得到……”   说罢猛地松开容青玄,翻身跳下了床。   “师尊安心养胎吧,在此期间,阿篱不会多做打扰,师尊啊……”龙篱踉跄两步,“我听说白锦年和钟厌九在南境桃花林中醒过来了,你若想见到活着的他们,便不要做出伤害自己,或者伤害你腹中胎儿的举动。”   被现实打击得奄奄一息的容青玄豁然瞪大双眼。   “你、你……你威胁我?”   龙篱背对着容青玄,顿了片刻道:“算是吧,不过也请师尊想想,若你成功诞下龙胎,我们四人带着孩子其乐融融,不是很美好的画面吗?”   容青玄一愣。   “师尊,阿篱知道阿篱在你心中微不足道,那么,便请师尊想想他们两个吧。”龙篱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玄色身影消失的一霎,容青玄身上的定咒自行解除,化为一片桃花瓣落在了容青玄掌心。   容青玄瞳孔剧颤地望着那片桃花瓣,苦楚地闭上了双眼。   怀孕?   他居然怀了龙篱,怀了自己徒弟的孩子?   真是……荒谬……   许是忧思过重,许是动气伤身,有许是怀孕所致,容青玄竟是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又沉又慌乱,梦中的他时而被凤清太后斥责,时而被一条银龙缠着交媾,时而被龙篱禁锢在床上,逼问他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梦的最后,他以人身承受着银龙的侵入,被折腾得半死不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逼真的梦境激得容青玄冷汗直冒,痛吟一声睁开了眼。   眼前一片金灿灿的幻影,像是有无数金色的星星在飞,又像是有金箔般的花瓣纷扬落下,容青玄觑眸望着那些幻影,无助道:“来人。”   一双有力的大手将他扶了起来,抱在怀中。   怀抱中是容青玄熟悉无比的兰蝶香,他当即运灵挣开了身后之人,头也不回地斥道:“滚!”   坐在容青玄身后的龙篱面色无比难看。   他悄然化去了容青玄击出的灵焰,目光复杂地望着一脸抗拒的容青玄道:“师尊,阿篱只是想你了,情不自禁来看看你,你若不喜欢,阿篱现在走便是。”   嘴上说着要走,人却一动不动,容青玄僵着身子,冰冷道:“你不是说不会轻易出现在我面前吗?堂堂仙帝,说话竟是不算数吗?”   龙篱皱了皱眉,轻声道:“阿篱是说过那样的话,可阿篱一出宫门便后悔了,师尊身怀有孕,阿篱怎能不陪伴在侧?师尊……”   龙篱来到容青玄身前,跪在踏上道:“阿篱知道师尊还在生阿篱的气,阿篱原本也很生师尊的气,可现在师尊有了阿篱的孩子,为了这个孩子,师尊和阿篱都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容青玄一点也不想面对自己怀了龙篱孩子这件事,他拼命地摇着头,近乎癫狂道:“你要气便气去!便是你气得要杀了我我也无所谓!不必拿这个孽障开脱!”   龙篱羽睫闪动,眸光一片破碎:“师尊就不要再来刺阿篱的心了,阿篱的心被师尊伤得还不够吗?阿篱已经不气了,阿篱不敢再气,不敢再惹怒师尊。阿篱很后悔,后悔不该、不该那样对师尊……可、可师尊有了阿篱的骨肉,阿篱又是那样的开心。师尊……”   龙篱不顾容青玄的反抗将他抱在了怀里:“阿篱苦了一辈子,便是认回了祖宗,登顶人极也不觉得多么快乐。这世上唯一能让阿篱感受到幸福的人便是师尊,唯一能让阿篱快乐的人也是师尊,师尊你知道吗,当阿篱知道你腹中确实有了你我二人骨肉的时候,阿篱欢喜得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容青玄被迫靠在龙篱的肩头,感受着龙篱雀跃的心跳声,狠狠掐着龙篱肩骨的手一点点松了下去。   龙篱蹭了蹭容青玄的脸,继续道:“阿篱离开念雪宫后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人分享这个好消息,却不知道该和谁说,舅舅虽然好,可师尊并不喜欢他,所以阿篱也没敢告诉舅舅,好在白掌门和钟师叔回来了,他们两个若知道师尊有宝宝了,一定会为师尊感到开心的。师尊,你若喜欢,阿篱明日便将他们两个接来陪着你……”   容青玄疲惫而无可奈何地听完了龙篱这段连篇累牍的话。   他是真的心神俱疲,疲惫到无力再挣扎,何况,龙篱似乎是真的很高兴……   容青玄闭了闭眼,漠然道:“掌门师兄和阿九现在在哪里?”   “他们还在南境,师尊想见他们吗?”   容青玄未置可否,推开龙篱,淡淡道:“不许伤害他们。”   龙篱一怔,郑重地点了点头。   “仙后,药熬好了,奴婢侍奉您喝药吧。”   说话间,小宫女晚香端着药碗走进了寝宫。   一入寝宫,晚香方才发现仙帝陛下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念雪宫,慌忙跪在地上道:“奴婢晚香叩见仙帝,仙帝万福金安。”   龙篱坐到床边,目光淡淡地望着那小宫女道:“你便是伺候仙后的近身宫女?”   “是。”晚香头也不敢抬地说。   龙篱上下打量了那小宫女两眼,见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方一招手道:“把药给我吧。”   晚香忙站了起来,将药碗递到了龙篱手中。   龙篱捧着药碗道:“师尊,阿篱喂你喝药好不好?”   容青玄眉心紧皱,不耐烦地问:“这是什么药?”   晚香身子一抖:“是安胎药……”   容青玄的面色理所当然地僵住了。   龙篱侧眸瞧了容青玄一眼,不放心地问:“只有安胎药吗?没有别的了?”   “没有了,秦医官说了,仙后身体无虞,只是被体内团聚的胎气冲撞到了,好好调理一阵便是。”   “原来如此。”龙篱默了默,他的真身毕竟是一条龙,容青玄虽为九天玄蛇,想来孕育龙种也绝非容易之事。   他一下子有些愧疚,有些心疼,蹙紧了一对锋利的剑眉道:“这药闻起来怎么这么苦。”   晚香嗫喏道:“这药确实是苦了些,奴婢怕仙后饮得辛苦,提前准备了些蜜饯,仙后服了药后若觉得不适含一枚蜜饯在嘴里便会好些。”   龙篱便朝一旁的玉案上看了看,果然看到了一小碟精致可口的蜜饯,赞道:“服侍得尚算细心,下去吧。”   晚香福了福,老老实实地离开了寝殿。   “师尊,喝药吧。”龙篱温声道。   容青玄一脸烦躁:“你放那吧,我自己会喝。”   龙篱垂了垂眸,缓缓搅动着黑漆漆的药汁近乎哀求地说:“师尊喝吧,你喝了药,阿篱立刻就走。”   容青玄闻言一怔,二话不说夺过龙篱手中的药碗,仰起头一饮而尽。   晚香说得不错,那安胎药当真是苦得一塌糊涂,要不是龙篱就在他身边,他当真要吐出来,“可以了吗?”容青玄将药碗摔在地上,“我要睡了,劳烦仙帝离开。”   龙篱涩然一笑,拈了枚蜜饯递给容青玄:“师尊,甜甜嘴吧。”   容青玄铁青着一张脸,剑眉倒立地瞪着龙篱。   龙篱默了默,捻动着手指上的蜜饯道:“便是再给龙篱吃下一枚蜜饯的时间也不肯吗?”   “你走不走?”容青玄下了逐客令。   龙篱面上的神色越来越僵硬,乌眸之中隐隐泛起阴霾。   那份阴鸷容青玄再熟悉不过,正欲躲闪,龙篱已是窜到他身前,紧扣住了他的肩膀。   “龙篱!”容青玄怒道,“你给我滚出去!”   “师尊别怕,阿篱只是想喂你吃一枚蜜饯,你如今有了阿篱的骨肉,阿篱不会对你怎样的。”说着,将蜜饯叼在嘴里,双手捧住容青玄的头,靠了过去。   “你……”容青玄五指嵌入龙篱的肩骨中,却阻挡不了龙篱的动作,齿贝被逼迫着张开,接过了那枚甜甜的蜜饯。   目的达到的龙篱这方松开了容青玄,偏执的目光在容青玄面上不住打量:“师尊,吃啊……吃了就不觉得苦了……”   容青玄哪里吃得下,他恼怒地瞪着龙篱,将口中的蜜饯吐了出去。   龙篱的目光紧随着那枚蜜饯而去,回过头,阴沉沉笑望住容青玄。   “师尊,你太不听话了……”龙篱额上的火焰纹闪动起妖冶的光芒,整个人浑身散发着噬人的戾气,他一寸一寸摩挲着容青玄苍白的脸,狞笑一声,狠狠吻上了容青玄的嘴。   容青玄来不及反应便被龙篱压在了床上,双唇撕磨间被龙篱扯掉了衣服。   容青玄惊得双目大睁,奋力推开龙篱的脸道:“龙篱,你这孽畜!你疯了?”   龙篱拨开容青玄的手,顺势吻了下去,直吻得容青玄身如焚火:“师尊还要忤逆龙篱?逆着龙篱的意吗?”   又是威胁!   容青玄正欲呵斥,龙篱道:“阿篱已经问过医官了,只要不与师尊的真身交合,便伤不到我们的孩儿,师尊你想要阿篱狠狠的宠幸你吗?”   容青玄一张清隽秀丽的脸顿然惨白。   龙篱冰冷的薄唇贴在容青玄耳侧,阴冷而缠绵道:“师尊,你不知道吧,每当你忤逆阿篱时,阿篱都想像现在这样,一寸寸将你吃拆入腹!因为师尊只有在这时才会乖,才会丢盔弃甲臣服于阿篱……师尊大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阿篱,阿篱会甘之如饴的受着!”   容青玄气得舌尖都在打颤!   龙篱在容青玄耳畔嗤笑:“师尊,你当真不该在血蝠洞内令阿篱得到你,不然的话,阿篱也不会被师尊蛊毒得如此之深!如今师尊既已成了阿篱的仙后,阿篱自然拥有随时随地宠幸师尊的权利,师尊,你苦苦反抗又有什么用呢?你反抗不掉的……”   “你这孽畜!”容青羞愤交加,“你放开我,放开……”   龙篱怎么可能放开他。   爱恨纠缠间,又是一夜荒唐。   容青玄始知龙篱是多么的怨他气他,那份气恼比之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容青玄确实反抗不掉,动了气的龙篱阴鸷偏执,狠厉得令他惧怕,他如何反抗?   终于,龙篱的怒气宣泄干净,又变成了乖巧柔顺的模样,容青玄身心俱惫,软绵绵地趴在白狐毯上,任由龙篱紧紧抱着他,缠绵入梦。   次日清晨,容青玄在龙篱的怀中醒了过来。   睡觉前,他分明气龙篱气得咬牙切齿,然而睡着后,却是无比香甜,龙篱身上的兰蝶香始终轻轻包裹着他,那香味沁入心脾,抵得过世上最好的安眠药。   虽是醒了过来,容青玄却在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动,眼睛亦是紧紧闭着,假装自己还在睡觉。   他不愿醒来,因为他一点也不想面对龙篱。   龙篱不喜欢被人忤逆,他容青玄何尝又喜欢在他人面前卑躬屈膝,受尽屈辱,龙篱对他的爱太过偏执,他虽被龙篱爱着,却也被龙篱折磨着,虽然他也在折磨着龙篱……   如此想着,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将他紧紧抱着的龙篱立刻凑上来道:“师尊?你醒了?”   容青玄死人一般一动不动。   龙篱垂眸望着在自己怀中装睡的容青玄,情不自禁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苦楚的微笑。   他做了仙帝登顶人极又怎样,他那傲娇的师尊始终不将他放在眼里,不当做一回事……   可恶……太可恶了……   龙篱轻轻挽住容青玄放在被子外面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似如何也摸不够。装睡中的容青玄蹙了蹙眉,想要将手抽回来,却又怕被龙篱发现自己在装睡。   于是乎他只能忍,不知忍了多久,龙篱总算放开了他的手,就在容青玄以为龙篱会穿上衣服离开念雪宫的时候,龙篱竟将耳朵轻轻地贴在了他的小腹上!   容青玄瞬间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在龙篱肩上狠狠踹了一脚道:“你干什么?”   龙篱轻抚住被容青玄踹过的地方,含笑道:“师尊,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用你管!”容青玄气冲冲下了床,对着寝殿外道,“晚香?”   “师尊叫晚香做什么,阿篱伺候不得师尊吗?”龙篱自行穿好衣服,光着脚站在容青玄身旁,殷勤道。   容青玄看也不看龙篱,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龙篱目光一沉跟上容青玄,趁其不备将其打横抱在了怀里。   “你干什么?”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容青玄带着三分起床气,“龙篱,你不要太过分!”   龙篱笑意魇魇,垂眸含情:“师尊放心,阿篱只想陪着师尊洗漱更衣再用个早膳,做完这一切后,阿篱一定离开念雪宫。”   事实证明龙篱的话就是在放屁!   用过早膳后,龙篱非但赖着不走,得寸进尺亲手喂容青玄喝下了安胎药,抱着容青玄说了一车一车道歉安慰的话,直说得侍奉在侧的晚香默默垂泪,情不自禁当起了说客帮着龙篱劝解容青玄,搞得容青玄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无奈之下,总算给了龙篱几分好脸色。这一给好脸色,龙篱再一次得寸进尺,硬是要陪着容青玄用过午膳再走。   本以为只是吃一顿家常便饭,然而当饭菜上桌,容青玄便知想要飞快地解决这一餐怕是不能了。   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还是在奇境之内生长着的,只要是“补身子”这个功效的东西,统统都被龙篱罗列来,做成美味放在了容青玄面前的餐桌上,容青玄望着面前小山一般的午膳倒吸了口气:“这么多……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龙篱一脸认真道,“师尊受苦为阿篱养育孩儿,阿篱既感动又愧疚,阿篱实不愿师尊因腹中胎儿伤及根本,只能搜集来这些滋补佳肴,给师尊补一补身体,期望师尊孕中不会太辛苦。”   这一番话听得容青玄既窝火又动容,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龙篱一眼。   龙篱眸中一亮,露出显而易见的微笑,起身为容青玄盛了一碗汤:“师尊,尝尝这参汤可不可口。”   容青玄仍旧静静地望着龙篱,事实上,只要他老实本分的待在龙篱身旁,龙篱便会像当初在青竹峰上那样乖顺温和,尽心尽力的照拂他,温柔干净得像碧雪湖的湖水一样。可只要他忤逆反抗,龙篱这碗水立刻便会淬炼成冰,百倍千倍的报复他,要他痛不欲生。   容青玄着实有些生气,然而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技不如人,就得愿赌服输。   便接过龙篱递过来的汤,轻轻抿了一口。   那汤炖的鲜甜爽口甚是好喝,然而容青玄只喝了两口便觉得恶心不已,忍不住干呕起来。   “师尊!”龙篱忙扶住容青玄,一边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一边急声询问,“师尊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容青玄捂着嘴巴,忍着胸中泛起得酸胀之气蹙眉不语。   “仙后大概是在害口。”晚香在一旁道。   “害口?”龙篱急道,“什么是害口?”   晚香搅了搅手帕,战战兢兢地说:“奴、奴婢娘怀奴婢弟弟的时候也像仙后这般吃不下东西,一沾肉腥味便恶心想吐,奴婢当时问娘怎么了,娘便说是害口,想来是孕中之人都会得的一种病。”   “病?”龙篱立刻下令,“去将医官请来。”   晚香福了福身便要去请医官,容青玄慌忙拦住晚香:“别去……”他忍着腹中不适,“我没事,缓一会便好了。”   晚香一顿,无措地看向龙篱。   龙篱自是不放心,劝说道:“师尊,还是叫医官来看看吧。”   容青玄不住摇头,心道他一个男子怀孕居然和女子一般也会恶心不适,真他妈见鬼!   “我的身子我清楚,我说了不用叫就是不用叫。”容青玄坐直身体,忽然对一桌子山珍海味没了兴趣,龙篱同样没有了用膳的心情,紧紧捏着容青玄的手,不安地问:“师尊,要不要回寝殿歇一会?”   容青玄又是摇了摇头:“寝殿里闷得很,我想在海棠树下坐一会。”   龙篱便顺着容青玄的目光看了眼宫苑内的海棠树,二话不说,抱起容青玄走了过去。   容青玄吃了一惊:“好端端的,你抱我做什么?”   “龙篱不愿师尊孕中太过辛苦,不如阿篱让万阁主做个木鸢来,师尊日后想到哪里便乘着木鸢去,如此既不费力,又不耗损灵力。”龙篱一本正经地说。   容青玄一颗头被龙篱说成两个大,万如之?木鸢?他可不想令九门都知道他容青玄怀了自己徒弟崽子的事!   “你安生些吧,我撑死就在念雪宫里转转,来回不过百余步,能累成什么样?”   龙篱未置可否,轻轻将容青玄放在海棠树下,半跪在他身前道:“师尊还有什么地方感觉不适吗?”   容青玄摇摇头。   “如此便好。”   龙篱起身搭住容青玄的肩膀,一片一片摘着落在容青玄发上的海棠花瓣,忽然,晚香急匆匆走过来道:“仙帝陛下,不死城城主霜傲天派宫人来传话,邀请仙帝陛下前往凌霄殿一见。”   “舅舅来了?”   龙篱不放心地望住容青玄,容青玄抬起头来,淡淡道:“你去吧,霜城主来十有八九为的是百兽谷的事。”   “那龙篱便先去见舅舅,晚一些再回来陪师尊。”   容青玄沉默不语,龙篱按了按容青玄的肩,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龙篱一走,容青玄立刻如释重负般深出了一口气。   晚香见龙篱离开了,神情亦变得轻松许多,她凑到容青玄近前,笑眯眯地问:“仙后好些了吗?要不要喝一点清粥?奴婢的娘怀孕害口的时候,唯一能吃下的就是清粥了。”   容青玄一点食欲都没有:“不用了,我想静静地待一会。”   “好。”晚香顺着容青玄的话,“那仙后什么时候想吃东西了便告诉奴婢,奴婢去给仙后准备。”   容青玄冲着晚香笑了一下:“好。”   主仆两个便不再说话,安静地看海棠花花瓣飞落。   容青玄神色恹恹,心中似坠着个秤砣,要多难受便又多难受,他答应了凤清太君离开龙篱却去而复返,想要和龙篱暂先分别却怀了龙篱的孩子,一件麻烦事没解决完便又来了无数件,当真是令他头疼。   他遇到的问题简直是个麻团,谁能帮他梳理一下,寻出一条生路来。   一条不会伤害到龙篱与他的生路。   容青玄越想越发愁,无措间,天边发出一声龙啸。   那龙啸声震天撼地,硬是令穿天入海的盘龙谷震了三震,紧接着,两条金色巨龙出现在晴空之中,翻腾嬉闹,引来霞光片片。   容青玄望着头顶被霞光染红的天空愣了愣神:“这又是发生什么事了?”   “双龙报喜!那是双龙报喜啊!”晚香在一旁激动的又蹦又跳,双手合十,对着空中翻腾的金龙开始许愿。   容青玄一脸不解:“双龙报喜?什么是双龙报喜?”   飞快许好了愿望的晚香解释道:“只要盘龙谷发生了了不起的大喜事,便会出现双龙报喜的盛况,听闻上一次出现双龙报喜时还是二十多年,养在凤清太君身边的一位公子过满月时出现的!”   容青玄闻言一愣。   晚香或许不知,可容青玄却知那个引得双龙现身的孩子便是龙篱。   龙篱过满月时双龙现身,如今双龙再现,莫不是因为他腹中的孩子?   容青玄被这个想法惊得目瞪口呆,身子一软,忍不住靠住了一旁海棠树。   看来……他怀有身孕的事瞒不住了……   只怕今日过后,九州天地皆知他容青玄以男子之身怀了当世仙帝,亦是他座下小弟子龙篱的孩子!!   妈的……   容青玄怒火攻心,眼前海棠轻晃,晕在了花海里。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寝宫中。   龙篱半是欣喜半是焦虑地坐在容青玄身旁,见他醒了过来,温柔道:“师尊,你怎么样?”   容青玄转了转眼珠,直起身来道:“我又晕过去了?”   “是。”龙篱面色一沉,“阿篱问过医官了,医官说师尊或因怒气攻心所致,是以昏了过去。师尊,龙篱离开后发生什么事了,师尊为何会生那样大的气?”   容青玄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珠帘后,晚香等一众宫人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看起来可怜兮兮。医官则奋笔疾书地写着方子,边写边抹冷汗。   容青玄揉了揉太阳穴,温吞道:“不用责备他们,是我自己的问题。”   “可师尊这个样子,阿篱看着当真是忧心。”   容青玄笑了一下,沉默了下去。   龙篱觑着容青玄的脸色:“师尊是不是因为那两条金龙动气了。”   容青玄神情一滞,淡淡道:“是又如何?为师也怪不得那两条金龙啊。”龙篱望着精神萎靡的容青玄,心一揪一揪的疼:“师尊……”   容青玄抬手挡了挡龙篱的嘴:“我没事,反正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我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总之你又不肯放过我,我也没那个本事奈何得了你,只能将就着活下去。你与其担心我,倒不如担心担心凤清太君,她老人家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只怕会气死。”   容青玄稍稍想象了一下凤清太君的反应,竟是忍不住苦笑了出来。   龙篱心中一恸,忍不住握住了容青玄冰凉的双手:“师尊担心旁的人做什么?阿篱自会护着师尊,师尊亦什么都不用管,只需顾念自己的身体。师尊,阿篱别无所求,只求你能好好的……”   容青玄沉默着点了点头。   师徒二人正说着话,跪在珠帘外的晚香忽然挺直了腰背道:“仙帝,仙后,凤清太君来了。”   容青玄双目一瞪,立刻直起身来。   龙篱亦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掀衣袍站在了容青玄身侧,目光幽冷地瞪住缓步走进念雪宫的凤清太君。   凤清太君的气色看起来比之先前略好了些,她带着两名宫人,拄着龙头拐杖颤颤巍巍来到容青玄与龙篱面前,张口便道:“真怀了?”   容青玄隐隐咬紧牙关。   龙篱面无表情地瞪着凤清太君,答非所问:“凤清太君,你怎么来了?”   凤清太君睨了龙篱一眼:“你说呢?”   便走到容青玄身前,提起手中的龙头拐杖,对准了容青玄的小腹。   容青玄悚然一惊,以为凤清太君要送他腹中的那团胎气魂归黄泉,龙篱则甩出蝎尾镖缠住了凤清太君手中的龙头拐杖:“将你的拐杖拿开!”   “你急什么,老婆子若想杀他,踏入念雪宫的那一刻他便飞灰湮灭了。”凤清太君看也不看龙篱,只盯着容青玄的肚子,“让开,老婆子倒要看一看,这条九天玄蛇的肚子里到底藏着什么明堂。”   龙篱闻言一顿,很是有些揣测不出凤清太君的用意,便僵持着不肯撤手,催动灵力压制着凤清太君。   凤清太君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龙篱要与她僵持,她便也与龙篱僵持着,容青玄望着凤清太君隐隐闪动着泪光的双眼,大着胆子道:“阿篱让开,凤清太君不会伤我。”   龙篱沉吟片刻,收起了蝎尾镖。   “凤清太君小心着些,师尊腹中怀着的既是我的孩子,也是您的重孙子。”龙篱半是提醒半是威胁地说。   凤清太君无动于衷,将灵力注于龙头拐杖,猛地放在了容青玄的小腹上。   容青玄本能地绷紧了脊背,等待疼痛的降临,不想等了半日,竟是等到一团温暖的仙气在他的腹中滚了滚。   龙头拐杖在容青玄腹上洒下了大片金芒,凤清太君紧皱双眉望着金芒紧聚的地方,颤声道:“是龙,一条活泼灵动的小玄龙……”   作者有话要说:凤清太君:“我来给重孙子做个B超,你们慌个毛线。”   咳咳,龙篱的基因,容容的色~姑且叫他龙黑黑~感谢在2021-07-10?22:34:45~2021-07-11?22:4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杰辰?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杰辰?20瓶;夏天的风?10瓶;46838385?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九章   容青玄感觉自己的心在胸腔里猛烈地颤了几下。   龙篱在一旁开心的难以自持,疾步走到凤清太君身旁,双眼亮晶晶地望着金芒团聚的地方:“真的吗?是一条小玄龙?我怎么看不到呢?”   便瞪大眼睛,在容青玄的小腹上着急打量。   凤清太君缓缓收起龙头拐杖,睨了身旁的龙篱一眼:“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纪,便什么都看得到了。”   龙篱难得地冲着凤清太君露出了个微笑,继而抓住容青玄的手道:“师尊,你听到了吗?你腹中有一条小玄龙,灵动活泼的小玄龙!”   容青玄自然听到了凤清太君的话,他不仅听到了,还察觉到那条小玄龙在自己肚子里滚来滚去,闹海似得折腾个没完。   虽然难以接受,虽然苦不堪言,可当他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内居然孕有一个小生命时,那感觉当真是有些微妙……   “你这么开心干什么?没看到你的这位仙后一直冷着脸吗?”凤清太君一脸冷笑道。   龙篱却不生气,非但不生气,反而无比愧疚的说:“这孩子来得突然,我和师尊事先都没有准备,师尊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凤清太君放心,本座会照顾好师尊和师尊腹中的胎儿的。”   凤清太君目光幽幽地哼了哼:“但愿一切能如你所愿。”   说罢,深深看了容青玄一眼。   那双写满沧桑的微黄眼眸阴沉得可怕,仿若是缀在无极深渊之中的一口枯井,容青玄眉心微皱,心虚地避过了凤清太君的目光。   “一个两个的都不听老婆子的话。”凤清太君叹了口气,拄着龙头拐杖默默走出殿门,“一个两个的都不听老婆子的话啊……”   殿中无风,容青玄却莫名觉得有些冷。   许是肚子里的那团仙气察觉到了容青玄内心的慌乱,在他肚子里面滚得更厉害了,想要从里面钻出来似得,容青玄很是有些紧张地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蹙着眉,久久不说话。   “师尊,你怎么了?”龙篱焦急不安的守在容青玄身旁,轻轻按着他放在小腹上的手道,“可是肚子不舒服?要不要阿篱将医官唤来?”   容青玄咬牙摇了摇头,正欲说话,肚子里的那团气忽然顶了顶他的掌心。   那架势像是在发脾气,又像是在和他撒娇,容青玄大为震惊,半张着嘴,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肚子,什么也说不出了。   “师尊,你到底怎么了?”龙篱在一边急白了脸,见容青玄直愣愣地望着自己的肚子就是不说话,忙道,“来人!去把医官请来。”   容青玄这才回过了神:“不用!”   他转头看向龙篱,怔怔道:“他在发脾气。”   “谁?”龙篱瞪大双眼,“谁在发脾气?”   容青玄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龙篱一双乌眸立刻又亮了:“他在发脾气吗?真的?我怎么感受不到。”   容青玄便拿开自己的手,将龙篱的手放了上去。   那团仙气旋即又在容青玄得肚子里蹦了蹦,隔着肚皮蹭到了龙篱的掌心,龙篱又惊又喜,笑道:“摸到了摸到了,是他,他是在发脾气。”   龙篱坐到容青玄对面,抚着他的小腹问:“他怎么了,为什么生这样大的气?”   “大概是被你奶奶的龙头拐杖吓到了吧。”容青玄紧紧皱着眉,忧愁的不得了,他一个大男人给男人怀孕便罢了,偏偏怀了一条龙,怀龙也就算了,还特么是一条脾气不好的小黑龙!   他与龙篱的脾气明明很好啊……   待具体想了想自己与龙篱的脾性后,容青玄默默否决了这个看法。   “妇人怀孕,不都是月份大一些才能感受到胎动吗?为何这条小黑龙早早的就闹腾起来。”容青玄一脸苦闷。   龙篱依依不舍地将手从容青玄腹上拿开,轻揽住容青玄的肩膀道:“大概因为师尊腹中怀着的是龙胎而不是凡胎吧,师尊若不放心,不如召医官过来问问。”   容青玄连忙摇头,龙篱每每将医官召来都会闹出极大的阵仗,仿佛他不是怀孕了,而是要死了,“便这样吧,不用问了。”说罢,歪在了枕头上。   龙篱随着容青玄一并躺在了榻上,他轻轻抱着容青玄,小心地问:“师尊仍旧接受不了这个孩子吗?”   容青玄闭了闭眼,微叹了口气,未置可否。   龙篱默了默,猛地攥紧了容青玄的手,艰难道:“师尊,若是这个孩子不在了,你是不是能高兴一点?”   容青玄闻言一惊:“你什么意思?”   龙篱眸光涩涩:“阿篱瞧着师尊这副行尸走肉般的样子实在难过,若是师尊实在讨厌这个孩子,实在不愿意养育他……”   “你预备怎样?”容青玄心砰砰乱跳起来,极为震惊地瞪着龙篱。   龙篱一脸沉重,踌躇许久,却是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容青玄自然知道龙篱想说什么,他既震动又心酸,心酸之余隐隐有一丝难过与不忍。   腹中的仙气莫名又在他腹中滚了滚,只是滚得不像刚才那般凶狠,不知是没了力气还是怎样。容青玄心中一动,肃然道:“你别胡思乱想了,为师不会打这个孩子的主意,为师一生也算见过些风浪,他不过就是一条小龙,为师容得下他。”   “师尊……”龙篱大为感动,猛地将容青玄拥入怀中,亲吻着他的额头,“师尊,谢谢你,阿篱一定会对你和小龙好的,师尊放宽心便是。”   容青玄默默点了点头:“知道了。”   龙篱浑身一颤,紧紧抱着容青玄,安然度过一夜。   次日醒来,容青玄难得的没有感到头晕恶心。   龙篱照旧给容青玄准备了一大桌子山珍海味,容青玄每一样都只吃了一点,唯独干光了半盘子双椒牛肉,龙篱在一旁看得咋舌:“师尊原先不是不喜欢吃辣吗?怎的今日吃了这么多辣椒。”   容青玄自己也奇怪的很,他之前一向喜欢吃甜的,可如今看见芡实糕之类的点心只觉得腻,他之前不爱吃辣,今日却吃得格外香甜,若不是怕撑着自己,他能把那一盘子双椒肉牛干光。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莫名就喜欢上了辣菜,吃完了觉得身子骨也舒爽。”   “真是奇了。”龙篱不解道,“莫非是怀孕导致?”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一头雾水,侍候在旁的晚香噗嗤一笑,喜盈盈道:“身怀有孕的人口味是会变的,奴婢的娘怀孕前最喜欢吃白肉了,说白肉香,可怀了孕之后一点白肉都吃不下,不仅吃不下,连看都看不了呢。”   “是吗?”容青玄一脸和气的和晚香搭话,“那看来是正常现象,既然如此,我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吃了。”   “对呀对呀,仙后现在怀有身孕,正是需要补身体,想吃什么就多吃一点,这样对仙后和仙后的宝宝都有好处。”晚香笑着回道。   “那龙篱一会便吩咐下去,让膳宫日日都送几道辛辣爽口的菜肴来。”龙篱含情款款地握住容青玄的手,“师尊孕中辛苦,多吃一点,阿篱的心里便安稳一点。”   容青玄默了默,点了下头道:“好。”   龙篱喜不自胜,情不自禁将容青玄抱了抱,师徒两个正甜蜜着,谷外忽地传出一阵异响。   因距离太远,容青玄并未听清那异响具体是什么,便挣开龙篱的怀抱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龙篱脱口而出,“许是几个不服管教的小门派来闹事,调一批人马抓拿起来便可。”   嘴上虽如此说,目光已然冷了下去。   “这样啊……”容青玄半信半疑,并未察觉到龙篱的异样,“既是如此,你便去看一看吧,你好歹是仙帝,总待在我这里太不像话。”   龙篱笑笑,乖觉道:“是,那龙篱便去看看,晚些再来陪师尊。”   “好。”容青玄平静应下龙篱,目送着龙篱离开了念雪宫。   龙篱一走,容青玄便唤过晚香道:“晚香,这几日来盘龙谷可安宁?”   “安宁啊。”晚香道,“仙帝陛下治理有方,盘龙谷上下一片安稳,九州亦安宁无事。”   “是吗?”既如此,山下为何会传来古怪的响声。   容青玄一边沉思着一边在晚香的陪伴下进了寝殿,躺在宣软的床榻上,却怎样也睡不着。   他虽与龙篱缓和了许多,却知这份看起来很美的安宁悬在刀刃上,若内忧未解又来了外患,他这条饱经风霜的玄蛇怕是遭不住啊。   正难以控制的东想西想着,晚香挑起珠帘道:“仙后,凉总管来了。”   凉卿?容青玄忙直了直身:“将凉总管请进来。”   晚香点点头离开了寝殿,不多时,抱着一个金灿灿的长锦盒的凉卿走了进来。   “奴才凉卿给仙后请安,仙后万福金安。”一进寝殿,凉卿便给容青玄行了大礼。   容青玄被臊了个脸红:“临渊君,你就别来取笑容某了。”   凉卿笑笑,捧着锦盒走到了容青玄的榻边。   那金灿灿的锦盒太过耀眼,容青玄想忽视都难,便问道:“临渊君,这是什么?”   凉卿将锦盒放在榻前的玉案上,笑道:“仙后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容青玄瞧了瞧神秘兮兮的凉卿,一挥衣袖,掀开了盖子。   只见金光璀璨的锦盒内静静躺着一件缀满了珍珠宝石的凤袍,凤袍旁放着凤印凤册,皆是册封仙后所用之物。   容青玄愣了一愣:“这是……”   “这是仙帝早就给仙后备下的,仙帝担心仙后孕中多虑,特意要奴才告诉仙后,什么时候仙后愿意穿上这件凤袍,什么时候再举行封后大典,一切皆凭仙后的心意。”凉卿双手叠在一起放在身前,毕恭毕敬道。   容青玄望着默默听着凉卿的话,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便道:“有劳临渊君跑这一趟。”   “仙后客气了,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凉卿道。   容青玄抬眼打量着凉卿,但见凉卿一身妥帖的白金官服,浓眉大眼,慵懒忧郁,别有一段独特的气质,加之他为人和气,极易相处,是以在容青玄心中的印象不知比丹阳子好出多少倍。   “临渊君,坐下说话吧。”   凉卿便坐在了榻旁的小杌子上,他笑盈盈望着容青玄,温声道:“听闻仙后大喜,已然有孕了。”   容青玄表情僵了僵:“男子怀孕,算不得什么喜事。”   凉卿温然一笑,善解人意道:“仙后不必纠结于以男子之体怀孕之事,仙后真身乃是九天玄蛇,九天玄蛇一脉本就是可以生子的,这有什么大惊小怪。”   容青玄接受了凉卿的好意,笑笑:“是,如今我也想开了,生便生,不就是条小龙么。”   “仙后能这样想便对了,这孩子既是仙后和仙帝的福分,也是盘龙谷的福分,且这孩子尚未出世便引得双龙报喜,便是凤清太君也高兴的很呢。”   容青玄闻言微愣:“如今临渊君还进得了清雎宫吗?”   他魔族细作的身份早已被揭穿,凤清太君岂会再将他留在身边。   凉卿微微一笑,坦然而意味深长道:“奴才虽已进不得清雎宫,但清雎宫里的任何事奴才都知道。”   容青玄又是一愣。   清雎宫的任何事他都知道,那不是代表他先前与凤清太君的那段谈话他也知道!   容青玄骤然对凉卿充满了戒备,凉卿见状忙朝容青玄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仙后放心,该说的话奴才一个字都不会少说,不该说的话,奴才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容青玄悬在嗓子眼的心落回腹中:“多谢。”   凉卿摇摇头,继而道:“事实上,当日仙后前脚刚出清雎宫,仙帝后脚便派杉泽到奴才这里打听消息,奴才和杉泽商量了一下,对仙帝撒了谎,因为奴才和杉泽实不愿看见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场面再次失控。”   容青玄默然不语。   凉卿目光朦胧地望着容青玄,带着几分困意道:“仙帝对仙后的情谊我们这些当奴才的都看在眼里,除非不想活命了,是不会触这个霉头的,也希望仙后能敞开心扉,接受仙帝的一片心。仙后大概不知道,因册立仙后一事,仙帝和凤清太君大吵了一架,祖孙两个险些动了手,到底是凤清太君宠爱仙后,最后让了一步,所以,仙后成功诞下龙胎之前,定然是安全的。”   容青玄稍稍顺着凉卿的话联想了一下龙篱与凤清太君争执的场景,心中着实酸涩:“是我拖累大家了。”   凉卿温声劝道:“仙后别多想,苦尽自会甘来。”   话音刚落,一身劲装,一脸白毛的丹阳子招呼也不打的走进了寝殿。   容青玄冲着急慌慌赶来报信的晚香挥了下手,对着丹阳子道:“杉泽君?你也来了。”   丹阳子一掀衣袍坐在了凉卿身旁:“他能来,我就不能来?”   凉卿尴尬一笑,容青玄翻了个白眼。   丹阳子目光冰冷地瞪着容青玄:“容青玄,你这个人当真是讨厌。”   又是这句话……容青玄反唇相讥:“丹阳子,说过的话没必要再说第二遍。”   “我就是再强调一回。”丹阳子双臂一抱,不屑道,“我还以为你真有那个本事逃了,结果呢,还不是被抓回来了?”   容青玄心中邪火蹭地窜起来三丈高,进而一想怀着孕生气怕是不太好,便压下火气阴阳怪气地回怼道:“确实是我太没用,要不下回咱们两个里应外合一次,让我再逃一回试试?”   丹阳子一哼:“你想死便自己去死,干嘛拉着我?”说着翘起二郎腿,亮出一副非常不耐烦的大爷样,“容青玄,我也不跟你废话,你现在仙后也当了,孩子也怀了,便老老实实的在盘龙谷待着吧,你担心的事情,我和临渊君自会帮你解决。”   和丹阳子互怼得正上头的容青玄眉毛一跳:“你们预备如何解决?”   “这你就别管了,那是我们这些奴才的事。”   容青玄望着丹阳子傲慢的样子磨了磨牙,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厮不可能真心实意地给自己当友军!他说他要帮他解决他所担心的事,难不成他们两个要灭凤清太君的口?   容青玄心底一惊,一拍床柱道:“丹阳子,你可不要胡来,凤清太君可是龙篱的亲祖母!”   丹阳子斜睨着急白了脸的容青玄,哂笑道:“容青玄,你以为你最大的威胁是凤清太君吗?你错了,对你威胁最大的是象枯之井!”   什么?   容青玄脱口而出:“象枯之井?”   “对,象枯之井。”丹阳子悄然叹了口气,“龙篱的脾气你也知道,他是一定要将当初偷他出盘龙谷,在他身上种下血亲毒蛊的人找出来的。之前,他便闹着要去象枯之井问个明白,是我拦下了他,可我拦得住一时拦不住一世,总要想办法毁了那井才好。”   象枯之井……象枯之井……他竟是把这口该死的井忘了!   “这、这井毁得掉吗?”   “那是我们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丹阳子说完站了起来,凉声警告,“龙篱聪明的很,我劝你还是老实些吧,不然他迟早会怀疑到你头上。若有一天真相大白,只怕倒霉的不光是你,我们这些人都是跟着遭殃。”   容青玄沉默不语,这两日,他脑海中时不时不受控制地冒出将真相告诉龙篱的念头,可他终究没有那个勇气。   太冒险了……若他赌不来龙篱对他的原谅,便要迎接他与龙篱的末日。   容青玄陷入沉思,丹阳子等待许久得不到回应,便冷笑一声道:“容青玄,你真的好奇怪,你前后的作为真的太矛盾了,矛盾的令我感觉不是一个人做出来的。”   容青玄心头一紧,情不自禁露出了个自嘲般的微笑。   白毛怪就是白毛怪,竟是有本事瞧出他似乎并非原装货。   容青玄冲丹阳子笑笑:“那你便将你长出白毛前认识的容青玄和长出白毛后认识的容青玄当成两个人来看待吧。”   丹阳子目光幽幽地望着容青玄不说话。   沉默间,又是一人不打招呼地冲进了寝殿,一入殿便大叫:“容容!”   作者有话要说:小山雀回来啦!感谢在2021-07-11?22:45:28~2021-07-12?22:3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杰辰?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章   容青玄心里“咯噔”一声响,撩起床幔一脸焦急地望向殿门,却见一团玫粉色的雾气呼啸而来,直接将他掼倒在床上。   “呜呜呜!容容!我还以为永生永世要与你阴阳两隔,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你面前了!还好我活过来了!呜呜呜,我好想你啊!!”   容青玄太过开心,一时间竟是有些恍惚,他紧紧抱着钟厌九,嘴上高高上扬,眼睛里的笑意满得都快溢出来了:“阿九,你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你们两个总算回来了!”   “呜呜呜呜……”钟厌九抱着容青玄来回晃了晃,“我再也不要死了,我要和容容,和掌门师兄好好的活下去,永永远远的活下去。”   “好好好,我们永永远远的活下去,阿九说什么就是什么……”容青玄哄小孩似的哄着钟厌九,任由钟厌九像以往一样将鼻涕眼泪蹭到自己的身上。   如此抱着容青玄哭了好一会,钟厌九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容青玄的怀抱,他哭肿了眼睛,眼眶被自己揉的红红的,白皙的面庞被一身玫红色的大袍子衬的粉润可爱,显得气色极佳。   到底是重生了的人,精神气果然不一样,容青玄开心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掌门师兄呢?”   钟厌九毫不客气的端起容青玄手边的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哭干了的嗓子道:“掌门师兄先回暮苍山了,他托我向你问好,说感激你的救命之恩,还说得了空就来看你。”   容青玄点点头,白锦年一向将暮苍山视作生命之重,重生之后自然先回山门,便道:“掌门师兄身体无虞了吧。”   “没事了没事了,他醒来后都可以飞升了,不知为何又不飞了,说是再等等,也不知道在等什么。”钟厌九扁扁嘴道。   容青玄却是心中敞亮,白锦年渡劫之后重生,本就可以飞升,之所以不愿飞升定然是为了他眼前的这只小山雀。   然而这位脑子里总是缺根弦,智商跟不上医术的小山雀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对白锦年多么重要。   到底是旁观者清啊,容青玄抓了抓钟厌九的袖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嗐,那当然是……”钟厌九话说一半忽地看到了冷着一张脸杵在一旁的丹阳子和凉卿,脸上的小酒窝瞬间消失,瞪着丹阳子道,“白毛骗子!你怎么在这?”   被钟厌九亲切地称为“白毛骗子”的丹阳子脸色一僵,不愉道:“你来之前应该知道盘龙谷如今是谁在做主,你说我为什么在这。”   钟厌九不屑一哼:“切,我当然知道如今盘龙谷谁在做主,不就是容容的徒弟吗?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好得意的?”   丹阳子被怼得哑口无言七窍生烟。   他翻了个白眼,对着身旁的凉卿道:“走了,找个地方喝酒去。”   “你先去吧。”凉卿道,“我还有事要和仙后说。”   “嗯。”丹阳子没再说什么,垮着脸走了。   钟厌九对着丹阳子冷漠的背影直吐舌头:“瞧他那个德行!白毛都长得那样长了,嘴唇发紫印堂发黑的,不出五年定会嗝屁!”   容青玄哭笑不得地望着气鼓鼓的钟厌九,自打钟厌九知道自己被丹阳子狠狠骗了,对丹阳子的态度那是一落千丈,之前又是体贴关怀又是治病配药,现在恨不得丹阳子赶紧病发身亡。   “好了,你都说他是只有五年寿命的人了,还和他置气干什么?”容青玄劝道。   钟厌九嘟了嘟嘴:“我一看到他就想起丹阳子,一想起丹阳子,心里就愧疚,就难受……”   说着,眼圈又红了。   容青玄“啧”了一声赶忙劝道:“怎的眼睛又红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干嘛?”   “忍不住嘛……”   钟厌九到底抹了两把眼泪,未曾与丹阳子一起离开的凉卿则目光定定地望着钟厌九,钟厌九被瞧得心底发麻,便一擦眼泪道:“敢问尊驾有事吗?”   容青玄亦看向凉卿:“临渊君,你留下来是还有什么事要与容某说吗?”   钟厌九闻言一愣:“临渊君?丹阳子的同党?”   话落,钟厌九看向凉卿的目光骤然冷下三分,凉卿苦笑连连,默默道:“看来钟峰主对杉泽印象极差,如此,凉卿便不开这个口了。”   原来凉卿之所以留下是冲着钟厌九来的,容青玄好奇道:“临渊君,有话不妨直说。”   “还是不说了。”凉卿冲着容青玄欠了欠身,“奴才先行退下,仙后早些休息。“   见其去意已决,容青玄只得道:“好。”   临渊君前脚一出宫门,钟厌九后脚便抓住容青玄的手一脸严肃地问:“仙后?容容,你真的嫁给你那徒弟了?”   容青玄一听便知钟厌九一路而来定是听说了什么,便道:“此事说来话长,不如你先告诉我你和掌门师兄是怎么从桃花林里醒来的,又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钟厌九甩了下袖子道:“当然是你徒弟派人把我接来的啊,那架势,我还以为要请我当天帝去呢,着实吓了我一跳。”   说着抓起一串葡萄,一边不住地往嘴巴里丢葡萄一边说:“我和掌门师兄从那棵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桃树身边醒过来的嘛,一醒来老桃树便给我们俩讲了你是如何如何将我们送来的,又是如何如何被一阵狂风卷跑的,又是如何让如何带着两颗九龙珠来救我们的。   我们两个打听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知道你的小弟子如今当了盘龙谷的家,你也摇身一变从暮苍山青竹峰峰主变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仙后了,当时给我吓得啊,一条小命差点又归西了。容容啊,你这命格指不定会遭到多少闺中少女的嫉妒,不是嫁皇子便是嫁仙帝,天生的富贵姻缘命,牛啊,真牛啊……”   “好了好了。”这钟厌九一旦嘚嘚起来三天三夜都不带闭嘴的,容青玄忙拦下他的话,“我有什么好被嫉妒的,说起来,你不也有皇后命么?”   “皇后?我?”钟厌九哈哈大笑,“我可不要给玉师兄当后妈,好端端的,他父皇干嘛娶我啊!哈哈哈!”   容青玄在钟厌九夸张的笑声中翻了个白眼:“谁说是人皇了?我说的是南妖皇,你亲爱的师兄兄……”   钟厌九一张裂开的大嘴定在半空中。   他粉嘟嘟的小脸红了红,一本正经地威胁容青玄:“容容你疯了?浑说什么?”   容青玄将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叠握在一起,笑眯眯地望着脸色越来越红的钟厌九:“还跟我装蒜呢!要不是闹这么一回,我都不知道你们俩……”   “啊啊啊!”钟厌九哗地糊住容青玄的嘴,“我和掌门师兄之间是清白的!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对掌门师兄的感情是纯纯的同门之情,你不要乱说哦!”   容青玄瓮声瓮气道:“哦?同门之情?心头血都给掌门师兄挖了,为了救掌门师兄,命都不要了,你确定只是同门之情这么简单吗?”   钟厌九急得快哭了:“容容,你要是生病了需要心头血,我也会给你挖的,照你的意思,我也喜欢你啊?”   容青玄冷哼一声,心道今天非得给这只迷糊鸟点透了不可,谁知肚子里的小龙忽然动了一下,他瞬间有些恶心,张了张嘴,差点吐出来。   “容容?!”钟厌九急忙扶住容青玄,“你怎么了?”   容青玄摇摇头:“没事,过一会就好了。”   “怎么会没事呢?”钟厌九一卷袖子拉过容青玄的手腕,“我来给你看看。”   容青玄的表情立刻变得无比窘迫,正欲编个谎话拦下钟厌九,龙篱带着两个宫人踏入了寝殿。   容青玄趁势收回了手,望着龙篱道:“你来了?”   龙篱细细打量了容青玄两眼,见容青玄神采奕奕,精神极好,面上绽放出笑容道:“是,阿篱忙完了,便赶着过来看看师尊。”   说着冲坐在容青玄身边的钟厌九点了下头:“钟师叔。”   钟厌九面色一僵,顿声道:“你如今都是仙帝了,这声钟师叔我可受不起,再说了,你也不算是暮苍山的弟子了,你还是唤我钟厌九吧。”   龙篱闻言一笑,和气道:“暮苍山对龙篱的养育之恩龙篱永远都不会忘,既然师尊还愿意认我是徒弟,我自然也要唤钟峰主一声师叔。”   钟厌九怔怔地看了龙篱一会儿,笑了笑,很是感慨道:“命运可真是奇妙啊,放六年前,我压根不敢想总是跟在容容身后的乖乖的小徒弟有朝一日会变成一震八方的仙帝,当真是我有眼无珠,小觑了你。”   龙篱笑而不语。   他轻轻搭上容青玄的肩:“师尊身子可还有不适,那小……”   “咳咳咳!”容青玄忙装模作样地咳嗽起来,“嗓子痒,阿篱,水……”   龙篱恍然大悟,立刻闭了嘴,将茶水递给容青玄。   钟厌九一脸狐疑的看着咳红了脸的容青玄以及努力忍着笑意的龙篱,飞快地眨了眨眼睛:“你们师徒两个在唱什么双簧?”   容青玄默默喝水,生怕被钟厌九看出端倪,这小山雀一向喜欢叽叽喳喳,若被他知道他的肚子有了龙篱的孩子,指不定会咋呼成什么样。   龙篱险些在钟厌九面前说漏嘴,看到容青玄的反应,便知容青玄还不打算让钟厌九知道这件事,便遮掩道:“师尊前夜受了些风寒,身子有些不适,不过钟师叔放心,我已经叫医官看过了,也开了药,过两天便会好。”   “哦。”钟厌九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着凉?我看着容容的脸这么红,怕不是发烧了吧……”   说着将龙篱一瞪:“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着凉呢?你抢容容的被子了?”   龙篱被问得一愣,干笑了两声道:“钟师叔误会了,我怎么敢抢师尊的被子……”   钟厌九上下扫了龙篱几眼,依旧是半信半疑,那两个人也不说话,一个端着茶碗装深沉,一个守在床边扮淡定,钟厌九倒吸一口冷气:“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两个了?”   容青玄又咳嗽了一声。   龙篱尴尬地笑了一下:“哪里,钟师叔与师尊许久不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是阿篱多余了。”   钟厌九哼哼两声,心道知道多余你还不走,装什么装!便端着一副看破不说破的神秘表情站起来,理了理他玫粉色的衣袍道:“夜深了,我不打扰你们两个休息了,有什么话明日继续说便是,我走了,你们俩……”   钟厌九诡异的停顿了一会,直教容青玄的脸又红下去几分:“你们俩早生……啊不,早点休息。”   说完当着龙篱的面给容青玄抛了个媚眼,欢天喜地的出了寝殿,边往宫外走边嚷嚷:“你们家仙帝安排我住哪啦?什么?今宵宫?今宵宫是什么鬼地方?离容容这里近不近?风景好不好?看过风水没……”   好一番叽叽喳喳后,这只山雀总算走人了。   容青玄如释重负,将茶碗递给龙篱,后怕道:“你这缺心眼的,若是被你说破了,你猜咱们两个今夜还睡不睡得成?”   龙篱苦笑道:“怕是睡不成,还好师尊睿智。”   还睿智!睿智个大头鬼!容青玄嗔了龙篱一眼,拉了拉被子。   龙篱褪去外袍上了床榻,熟稔地揽住容青玄,亲昵道:“师尊,阿篱走后身子可有不适?”   容青玄摇摇头:“我很好,你呢?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龙篱道:“不过就是岚吾身边的几个小杂碎在从中作梗,企图生乱,已经处理好了。”龙篱抱紧容青玄,“师尊别担心外面的事了,有阿篱在,生不出乱子的,师尊只管将小玄龙养好。”   容青玄沉吟片刻,心觉龙篱给的解释尚算合理,便放下心道:“知道了,瞧你紧张的,怎么?怕我亏待了你的小龙?”   “怎会。”龙篱笑着在容青玄脸上亲了亲,“师尊怎么还和小龙吃起醋来了,在阿篱的心中,师尊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便是小龙也比不了。”   这话听得好生牙酸,容青玄干咳一声:“少花言巧语的来哄骗你师尊。”   龙篱顿时笑得更灿烂了,他的里衣与外袍一样皆是金线织成的,华贵逼人,沉稳大气,与龙篱身上越发迫人的王者之气相得益彰,原本缠在发间的红晶线亦换成了金丝,金灿灿埋于乌发之中,甚至好看。   如此装扮再配上龙篱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孔,当真是瑶池仙人下凡了也比不过,容青玄不禁感慨,就凭龙篱这张脸,他就不该再刁难龙篱……   龙篱心知容青玄在瞧着自己的脸发呆,便一动不动地由着容青玄看,心中无限欢喜,面上却故作镇定:“师尊,小玄龙今天在你肚子里打滚了吗?”   容青玄一怔,慌忙收起目光:“他、他今日倒是安静,只是在阿九与我说话的时候闹腾了一下,大概是被吵到了。”   “被吵到了也会发脾气啊。”龙篱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容青玄的小腹上轻轻碰了碰,“这小龙本就脾气大,偏偏师尊怀他时候爱吃辣,只怕日后不是个好惹的。”   容青玄深以为然,拍拍肚子:“不好惹就不好惹吧,总比受人欺负强。”   龙篱接茬道:“话虽这么说,可便是强者亦有忧虑,亦有苦恼和委屈,亦有解决不了的烦心事。”   容青玄闻言一愣,深深望了龙篱两眼:“你怎么了?为何生出这样的感慨?”   龙篱的失态只有一霎,当容青玄问起他来时,他又恢复了笑意魇魇的模样:“随便说说而已,师尊不必理会。”   说着将容青玄拉进怀中,温柔而诱惑道:“师尊,阿篱有些想你……”   本还琢磨着龙篱心事的容青玄面上一红:“不是白日里才见过吗?有什么好想的。”   “就是想了……”龙篱轻轻解开容青玄的衣衫,缓缓将容青玄压在身下,蛊惑着容青玄道,“师尊,让阿篱看看你有没有想我……”   容青玄“啧”了一声,欲拒还迎般反抗了几下,与龙篱拥抱着滚入床角。   *   次日,天刚亮,钟厌九便来找容青玄继续聊天了。   容青玄虽然有点困,但精神尚佳,与龙篱飞快沐浴更衣,火急火燎地赶去见钟厌九,生怕去晚了那小山雀又说出什么令自己面红耳赤下不来台的话。   然而当他穿戴整齐和龙篱一并出现在宫门外时,却见穿着玫粉锦袍的钟厌九骑着一只大木鸢在天上飞来飞去。   山雀骑木鸢,实属罕见,容青玄一时看呆了,指着那金褐色的木鸢对龙篱道:“你当真叫万如之做了个木鸢来?”   “是。”龙篱十分满意地望着那只在天空中轻盈飞翔的木鸢,“如此师尊想去哪里乘上木鸢便是,既不费力,又不需费法力,龙篱觉得很不错。”   容青玄哭笑不得,感觉自己在龙篱眼中基本上快和废物划等号了,“阿九。”他朝在天上飞个没完的钟厌九招招手,“别飞了,下来用膳。”   钟厌九闻言,立刻跳下木鸢飞到了容青玄身边,“容容好。”钟厌九神清气爽,“这木鸢可真不错,上能入天下能入海的,比我的雀翎剑还带劲,别说,万如之手艺不错!”   容青玄一脸无奈地拉钟厌九入了席。   钟厌九仍旧滔滔不绝地品评着万如之的木鸢,并对今宵宫的布景陈设提出了诸多宝贵的意见。容青玄赶紧将这只山雀按在椅子上,递了双筷子给他道:“快吃吧,菜要凉了。”   钟厌九笑盈盈接过筷子,一低头,愕然发现半桌子都是辣菜,什么辣子鸡,剁椒鱼头,干煸牛肉丝,炝炒毛肚,光是闻着就令人流眼泪。   “天呐,怎么这么多辣菜啊,容容你不是最讨厌吃辣的东西吗?”   容青玄一愣,还没来得及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小宫女晚香道:“仙后怀孕后改了口味,如今最喜欢吃辣的东西啦!”   空气瞬间凝结。   三秒钟后,钟厌九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尖叫:“啊——!!!”   作者有话要说:温馨日常~么么哒~感谢在2021-07-12?22:35:57~2021-07-13?18:3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酒酿葡萄?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灯?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一章   只见钟厌九蹭地站了起来,扯住晚香的袖子道:“你说什么?谁怀孕了?”   晚香被钟厌九的反应吓得小脸惨白:“自、自然是仙……”   “啊啊啊!”晚香话还没说完,钟厌九便又尖叫起来,容青玄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恨不得拉着龙篱原地遁走。   “容容!”钟厌九愤怒而委屈地质问,“你怀孕了?!!”   容青玄两眼直发黑,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试图安抚钟厌九的情绪,钟厌九又尖叫道:“你怀孕了!你不告诉我!”   这一嗓门着实惊艳,容青玄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被贯穿了,便是停靠在海棠树下的木鸢亦被震得颤了颤。   “容容啊容容,你你你!你怎么能欺瞒我!”钟厌九委屈的唇角打颤,“要不是这位小姐姐不小心说漏嘴了,你倒算瞒我到几时!”   训完了钟容青玄,钟厌九勇敢地冒头对准了龙篱:“还有你!你怎的也不告诉我?信不过我的医术还是怎样?”   龙篱笑僵了脸:“这不……还没来得及告诉钟师叔嘛……”   容青玄亦赔笑道:“是,这么大的喜事,我们两个是想着找个合适的日子告诉你……”   “胡诌!”钟厌九不依不饶,“你们两个就是瞒我,合起伙来瞒我,啊啊啊,我要去师兄兄那里告你的状!”   容青玄师徒被小山雀收拾得妥妥帖帖,大气都不敢出,眼睁睁气看着钟厌九气呼呼地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焦灼得仿佛要待产,终于,他一摔椅子坐在容青玄身边,拉着脸道:“把手给我!”   容青玄一哆嗦,赶紧把手递给钟厌九。   钟厌九眉毛一皱,一边噘着嘴小声的嘟嘟囔囔,一边给容青玄切脉,容青玄趁机转过头,哭笑不得地看了龙篱一眼。   龙篱倒是满脸都洋溢着幸福与喜悦,见容青玄朝自己看了过来,面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师徒二人你来我往交流的正是水深火热,钟厌九忽然道:“把你时常吃得药的药方拿来我瞧瞧!”   容青玄赶忙对晚香道:“快去,把药房拿来。”   感觉自己闯出了大祸的晚香二话不说急忙忙去找药方了,容青玄干干一笑,陪着笑脸道:“阿九,我这脉相怎么样啊……”   钟厌九刷地甩了容青玄一记眼刀。   容青玄立即闭嘴,钟厌九张嘴训道:“这个时候想起来问我啦?!真有什么问题,你能承受的住吗?”   容青玄苦笑了一下,正要回话,钟厌九又道:“怀孕是大事,况且你怀的是异族的孩子,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容青玄闻言心中一紧,只当自己的胎有什么不妥之处,正欲询问,却见晚香跑了回来,便道:“阿……”   “你还啊?态度给我严肃点!”钟厌九痛心疾首:“你可是一条蛇啊,龙蛋比蛇蛋大出去那么多,你当是闹着玩的吗?”   “对对,你说得有道理。”容青玄指着愣在钟厌九身后的晚香:“那个,阿九……”   钟厌九眼睛一眯:“哼,瞧瞧你那敷衍的样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吓唬你啊?我告诉你,我说得都是真的!我不和你开玩笑!”   容青玄好生无奈:“那个,阿九……”   钟厌九滔滔不绝:“阿什么九?我也就是看在你肚子里面的这条小龙的面子上还肯留在这里,不然的话……”   “阿九!”容青玄忍无可忍,“药方拿来了。”   钟厌九:“……”   他表情僵硬地将药方接了过来,撇了撇嘴,端起架子认真查看了起来,看了两眼,忽地一拍桌子:“这写得什么玩意……”   站在钟厌九身后的晚香泪流满面:“仙师,你把药方拿反了。”   容青玄:“……”   钟厌九:“……”   龙篱:“钟师叔,你别紧张。”   钟厌九唇角微不可查的抖了抖,淡定地将药方转了过来,继续查看。   容青玄脑瓜子嗡嗡的,沉默地望着一脸严肃的钟厌九,大气都不敢出。终于,钟大大夫看完了药方,不甚满意地说道:“这药方倒是不错,用的也都是天材地宝,不过容容毕竟怀着一条龙,这小龙不停地在吸收容容的灵力,为了保证容容和小龙的健康,得叫容容增一增修为才好,可偏偏容容又怀着孕,无法修炼……”   “吸收灵力?”龙篱忙道,“师尊腹中的小龙会吸收师尊体内的灵力吗?”   “那当然。”钟厌九道,“通常来说,孕育之体越强,诞下的孩子法力便越强,我听掌门师兄说你就是靠着体内的神魔之力大开杀戒一统八方的,你这么厉害,你娘肯定更厉害。”   龙篱闻言面色一沉,垂了眼眸,陷入深思,容青玄自是了解龙篱的心事,便轻轻按了按龙篱的肩道:“阿篱,你放心,这个孩子,为师会养好他。”   龙篱沉默片刻,忽地扬起头来冲容青玄一笑:“师尊,阿篱陪你一起养好它。”   *   惊心动魄地用过午膳后,龙篱便去赤霄宫了。   显然这六界并不太平,但龙篱既然不让他操心,他便不操心了,总之凭借龙篱如今的实力和手腕,没什么是搞不定的——钟厌九除外。   龙篱走后,钟厌九不顾容青玄的反对展开了孕前护理及产后恢复知识讲座。   容青玄全程听得半死不活,钟厌就却讲得陶醉忘我。他盘腿坐在容青玄身边,老学究似得捧着一本不知从什么地方扒拉出来的书,书上《玄蛇孕子二三事》六字格外醒目,直看得容青玄忧心忡忡。   钟厌九先举了几个和容青玄同样以男子之人怀孕的九天玄蛇前辈做例子,为容青玄树立了男子也能生子,且生下来的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的自信心,又告诉容青玄他腹中的小龙是由他与龙篱的精血灵力幻化而成的,与人世间的□□凡胎截然不同,且十分笃定的说容青玄的孩子日后怕是能将天帝从天帝的宝座上拉下来,一统六界,   容青玄怀疑钟厌九在胡说八道,但他没有证据。   他全程只听进去了一句话:玄蛇从怀孕到生子共需三个月,为卵生胎。   也就是说,三个月后他会生出一颗龙蛋。   容青玄本十分庆幸自己不用像凡间女子那样怀胎十月,但一想自己八成还要孵蛋,顿时抑郁了。   半个时辰后,容青玄成功睡去。   而本该出现在赤霄宫的则龙篱懒洋洋坐在天狱大牢内,面无表情地望着被玄铁链牢牢捆在立柱上的玉无欢。   一袭清雅绿袍的玉无欢披头散发,嘴角沁血,他轻蔑地瞪着龙篱:“孽畜,你有本事便杀了我!”   龙篱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上的蝎尾镖,淡淡道:“玉无欢,你是有多蠢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带人到盘龙谷生事?”   玉无欢觑着一双动人的桃花眸,咬牙切齿道:“青玄明明是我的未婚妻!是你强行将他从我身边夺走的!孽畜!那可是你的师尊,你怎能强行霸占了他,逼着他做了你的仙后!”   龙篱嗤笑一声,惫懒道:“玉峰主,你第一次挑衅于我时,我放了你,本想着你会安分守己,好好在暮苍山上做你的一峰之主,不成想你死性不改,竟又带着人来找死。   本座宽恕你一回是因为本座仁慈,想不到竟变成了你猖狂的资本,玉无欢,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便休怪本座翻脸无情了。”   “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的威胁我!你当我玉无欢怕你不成!”玉无欢怒视着一身玄袍,冷傲的不可一世的龙篱,恨道,“我只恨当初没能在戒律堂杀了你!如此世间便能少一个祸害,青玄也不用在你身边受尽屈辱!”   龙篱直视着怒不可遏的玉无欢:“玉峰主,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你不是一向为人儒雅谦和吗?”   玉无欢啐道:“我与你这孽畜有什么好客气的!在我玉某人眼中,你不过就是一个杂种孽畜!仙帝?!呵呵,一个血脉不纯之人居然也能当盘龙谷的仙帝!简直是笑话!”   “可本座已然是仙帝了,且是先仙帝主动将宝座送到本座面前的。玉峰主,你以为你骂两句就能改变现状吗?不,这个世界由强者说话,你想夺回师尊,想将本座踩在脚下不是不可以,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能斗得过本座。玉峰主,你觉得你有这个本事吗?”   玉无欢渐渐青了脸,目眦欲裂地瞪着龙篱:“你……你……”   龙篱微笑着等待着玉无欢的后话,忽然,琉璃牢门被凉卿打开,一身穿白袍之人走了进来。   那人身形颀长,容姿清冶,冷漠如霜,不是别人,正是重生归来的白锦年。   “白掌门,你来了。”龙篱回眸望着白锦年,淡淡道。   白锦年看了龙篱一眼,沉默地走到玉无欢面前。   玉无欢红着眼睛望着白锦年:“掌门师兄,你到这污糟之地做什么!”   “带你回去。”白锦年侧身望住龙篱,“把他交给我吧。”   龙篱瞟勾唇一笑:“本座既请白掌门到盘龙谷来,自然是要将玉峰主交给你,只是这玉峰主屡屡生事,总该有所惩罚才好。”   白锦年闻言一愣,微微蹙了蹙道:“依仙帝所见,该如何处罚无欢?”   龙篱目光一凛:“以玉峰主犯得过错,本座合该要了他的命,不过嘛……”   “不过怎样?”白锦年忙问。   龙篱笑笑:“不过看在白掌门和钟峰主的面子上,本座可以放玉峰主一条生路。”   白锦年闻言悄然舒了一口气,冲龙篱欠了欠身,算是谢过。   龙篱亦回了一礼,待白锦年极为客气,玉无欢却气急了:“掌门师兄求他做什么!无欢情愿一死也不要屈于此人淫威之下!”   “闭嘴。”白锦年轻柔却不容置喙地打断了玉无欢的话,继而对龙篱道,“那我便将无欢带回暮苍山了。”   “白掌门这便要走吗?”龙篱与白锦年闲话家常,“钟师叔现在就在师尊宫里面与师尊说话,师尊亦十分想念白掌门,白掌门不去见见他们两个吗?”   听得龙篱话中提及钟厌九,白锦年冰封一般的面容上竟是情不自禁露出了个笑容来:“便让他先陪着青玄吧,我若去了,他指不定闹腾成什么样。”   龙篱想了想午时发生的事觉得白锦年说得很有道理,便笑了笑,抬手解去了玉无欢身上的玄铁链。   玉无欢痛吟一声,靠在了白锦年身上。   “孽畜!”玉无欢浑身颤抖地瞪着龙篱的脸,“你少得意,我自有办法收拾你!”   龙篱无动于衷,任由白锦年将玉无欢带了出去。   眼看着那二人便要离开天狱,龙篱冷不丁道:“玉峰主,再一再二不再三,若你还敢来犯,本座定要了你的命。”   *   快到傍晚时,龙篱回到了念雪宫。   听了一下午唠叨的容青玄精神疲惫,歪靠在床上,默默地喝着钟厌九给他熬的药。那药不知是个什么配方,颜色红得很,像极了钟厌九的心头血,然而喝起来却是一股山枣味。   与医官开的保胎药比,钟厌九的药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容青玄哧溜哧溜地喝着,不一会便将满满一大碗药喝得见了底,喝完后甚至意犹未尽地砸了咂嘴。   “看来阿篱真是请对了人,钟师叔一来,师尊喝药都喝的这么香甜。”   龙篱边说边走到了容青玄身边,拉起容青玄的手坐在了榻上。   容青玄用帕子擦了擦嘴,望着龙篱道:“你来了?”   龙篱点点头,笑道:“师尊今日可好?”   容青玄“啧”了一声:“好不好的你上午不都见过了吗,怎的还问。”   “阿篱不放心嘛。”龙篱道。   容青玄望着龙篱含情脉脉的眼神心里直起腻,皙白的面庞红了红,淡淡道:“今日怎的来的这样晚?是出什么事了吗?”   龙篱知道容青玄爱听六界诸事,便挑了件轰动,却无可解决的事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庄老宫主派人来传报,说封印在北境的北妖皇无故消失,像是被什么妖物吞食掉了。”   “吞食?”容青玄稀奇道,“什么妖物能将北妖皇吞食了啊?”   “这便不知道了,阿篱已经派人加固了北境的封印,相信出不了什么乱子的。”龙篱话锋一转,笑着问,“钟师叔呢?他怎地没在念雪宫陪师尊?”   容青玄便放下北境的事,叹了口气道:“他在我这里絮叨了一下午,把自己说累了,用完晚膳便回今宵宫睡觉去了。”   龙篱闻言点点头,赞道:“钟师叔古道热肠,当真是个好人。”   容青玄嗤笑道:“那小山雀叽叽喳喳,快要将念雪宫的房顶子掀起来了,你还说他好?”   龙篱微微一笑:“当然好,自打钟师叔来了,师尊便总是笑眯眯的,连带着对阿篱都亲和了许多,这可是阿篱求也求不来的福气,只冲着这一点,便是钟师叔再聒噪阿篱也要像供菩萨那样供着他。”   容青玄被龙篱夸张又认真的样子逗笑了:“行行行,你若愿意便将那小山雀当菩萨供着,若有朝一日被他絮叨的耳朵生了茧子,可别到为师这里告状。”   “阿篱若到师尊面前告状,师尊会护着阿篱吗?”龙篱扑到容青玄身上,“看到师尊对钟师叔那般忍让宠溺,阿篱着实有些吃味,师尊,若阿篱真的和钟师叔起了矛盾,师尊会帮着谁?”   容青玄望着龙篱讨巧卖乖的样子一哼:“我?我谁也不帮,看着你们两个掐。”   “师尊竟不帮阿篱吗?”龙篱装出一副失望又恼怒的样子,“师尊好狠心呐!师尊都与阿篱结为夫妻,有了阿篱的骨肉了,居然不偏袒着阿篱,阿篱生气了!要惩罚师尊!”   说着,将容青玄推在床上,不容反抗地吻上了容青玄的唇。   容青玄被龙篱吻得娇喘连连,意识朦胧间忽然想起了钟厌九留下的孕中不得多行房事的警告,便推开龙篱道:“阿篱,别胡来……”   龙篱不情不愿地抬起头来,轻喘着道:“师尊,怎么了?”   容青玄指了指自己的小肚子。   “惊到他了?”龙篱立刻松开了容青玄。   容青玄摇摇头:“没有惊到,不过你钟师叔说了,这小龙三个月便会降生,期间五识俱在,故而少打扰他比较好。”   “原来如此。”龙篱无奈而又宠溺的在容青玄的肚子上摸了摸,“三个月,只需三个月就能见到这条小玄龙了,真好……”   “是啊,只需三个月,这小家伙便能出来霍霍人了……”容青玄苦笑着道。   龙篱缓缓回眸望住了容青玄含笑的侧脸,目光微沉:“师尊,阿篱有个礼物想送给你。”   容青玄闻言一愣,这些日子以来龙篱往他宫里送了好多好多东西,便是海碗大的夜明珠都有七八个,再送下去,他的念雪宫便不用住人了。   可龙篱却是一副严肃又认真的样子,容青玄只得道:“什么啊?”   龙篱笑笑:“师尊,你先把眼睛闭起来。”   啧,还搞起神秘来了,容青玄瞥了龙篱两眼,依言照做。   “可不许再送我夜明珠了啊,那东西傻亮傻亮的,看着就刺眼。”容青玄闭着眼睛等啊等,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龙篱将礼物拿出来,就在他想睁开眼睛瞧一瞧龙篱在搞什么明堂时,只听耳边传来“叮铃”一声响,紧接着,一股强大的灵力涌入他的小腹,迅速漫过他周身灵脉。   容青玄慕然一惊。   此乃……神魔之力!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龙黑黑出生! 第九十二章   龙篱居然将神魔之力传给了他!   “阿篱!”容青玄惊道,“你干什么?你给我停下来!”   龙篱紧紧闭着双眼,他的身体受到灵力流散的冲击而微微颤抖着,俊美的容颜在雀蓝灵光的照耀下近乎苍白。   “阿篱……”容青玄颤声道,“住手,你再这样下去,会爆体身亡的……”   龙篱无动于衷,执着地将一半神魔之力渡给了容青玄。   雀蓝灵光渐渐消逝在静谧的寝殿中。   被迫接受了一半神魔之力的容青玄只觉得气海翻腾,心脏狂跳,他汗涔涔地望着同样满头是汗的龙篱,怒道:“谁让你这么做的?!”   龙篱淡淡一笑:“阿篱便知道师尊会训斥阿篱,可是师尊,这是阿篱能给你和小玄龙的,最好的礼物了……”   最好的礼物?神魔之力?   容青玄抚了抚灵力鼎沛的小腹,无不心疼地说:“你是担心这小龙吸走我的灵力?”   龙篱笑笑,轻轻将容青玄揽在怀中,抱着他道:“如此,对师尊和小龙都好,有神魔之力保护着师尊和小龙,阿篱也能放心些。”   容青玄双眉紧蹙:“你就是被阿九吓唬住了,他一条小龙能吸收走我多少灵力?再说了,我好歹是虚神之体,还养不活一条小玄龙吗?”   容青玄越说越着急,推开龙篱道:“你把神魔之力拿回去!”   龙篱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紧紧握住容青玄的手,温柔却又不容置喙地说:“师尊,你便顺从阿篱一回吧,阿篱知道师尊是心疼阿篱,可以阿篱如今的修为,便是只有一半神魔之力也足以能横扫六界,如此,分出一半神魔之力来保护阿篱最重视的人又有什么不可?”   容青玄心底一片泥泞,苦涩道:“可是……”   “师尊……”龙篱耐心地哄着容青玄,“当初先仙帝为了保护我娘和我,便送给了我娘一半神力,如今阿篱不过是效仿父母当年之举,师尊便成全了阿篱吧。”   说着,便将曾载有龙行恪一半神力的红铃铛从手腕解了下来,系在了容青玄的脚踝上。   容青玄垂眸望着一脸温柔趴在自己脚边,系着红铃铛的龙篱,微微湿了眼。   “好了。”龙篱在容青玄的脚踝上亲了一下,“若阿篱的娘在天有灵看到这红铃带在了师尊身上,一定会为阿篱感到高兴。”   容青玄心口一烫:“霜宫主会看到的。”   闻言,龙篱扬起头来,冲着容青玄露出了个一个足以令天为之失色的微笑。   容青玄恍惚了一下,一瞬间,他的心里再一次冒出向龙篱说出当年真相的冲动。   说出来,不管龙篱是何反应,有何举动,他都一一忍下,等着龙篱包容他,原谅他,与他消解一切旧恨心结,相伴到老,此生此世再不分离……   要不要说?   要不要?   容青玄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终是鼓足了勇气,张口道:“阿篱……”   “师尊……”   龙篱与容青玄异口同声,师徒二人一愣,又是异口同声道:“你说……”   龙篱与容青玄呆呆地望着彼此,情不自禁笑了起来,龙篱摇了摇容青玄的手:“师尊想说什么?”   容青玄狂跳着的心忽地平静了下去,便问龙篱:“你呢?你想跟为师说什么?”   龙篱淡笑着道:“也没什么,阿篱只是觉得很快乐,如今阿篱想要的想爱的都拥有了,唯一的遗憾便是……”   “便是什么?”容青玄心头一紧,脸色瞬间白了下去。   龙篱顿了顿,自嘲般撇了撇唇角道:“是阿篱不对,好端端,提那些事干什么。”   继而望住容青玄的双眼:“师尊,时辰不早了,阿篱陪着师尊入眠吧。”   容青玄瞬间没有了向龙篱说出真相的勇气。   即便龙篱飞快地遮掩了下去,容青玄依旧看到了对方眼底蕴藏着的煞气与恨意……就像龙篱说得那样,他想有的一切都拥有了,唯一的遗憾能是什么?定是未将昔日把他偷出盘龙谷的仇人找出来,报仇雪恨!   这可是他亲手□□出来的好徒弟,一向是敢爱敢恨,睚眦必报!   不……不能说……容青玄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好,咱们睡吧。”   *   三个月的时间着实不长,一眨眼,便快要熬过去了。   在龙篱神魔之力的保护与钟厌九的精心照顾下,容青玄的状态一日好过一日,肚子亦一日大过一日。   距离钟厌九给出的预产期还剩六天的时候,容青玄的肚子已经大若西瓜了。   这一日中午,容青玄照旧胃口良好的吃了三碗米饭喝了六碗汤,顺便干掉了一条五斤多的香辣鲤鱼,那鲤鱼是龙行恪从碧雪湖里钓出来的,特意送到念雪宫来给他补身体,容青玄以“先仙帝之美意不可辜负”这一理由,吃了个干干净净。   容青玄放飞自我的胡吃海塞,自己没胖,钟厌九倒是胖了一圈。那小山雀每日陪容青玄用膳过后便会检讨自己吃得太多,然而下一餐时照旧陪着容青玄猛吃,一点都不知收敛。   没办法,谁叫龙篱找来的厨子一个比一个手艺好,那小菜做得,光是闻着就令人垂涎三尺。   “啊……我真的不能再吃了,再吃我的肚子就要炸了。”钟厌九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趴在桌子上感慨,“前日在宫门外不慎撞到了丹阳子,那厮居然口出狂言问我是不是也怀孕了!容容,我的肚子有那么大吗?”   容青玄瞄了瞄钟厌九高高拱起的胃,诚实地点了点头。   钟厌九见状“嗷”地叫了一声,摇头摆尾,自己跟自己发脾气去了。   容青玄噗嗤一笑,对着身旁的龙篱道:“你瞧你钟师叔,都吃成胖山雀了。”   一身飘逸玄袍的龙篱神清气爽,眼中含笑,他吃东西吃得极少,大多时候都是在默默的给容青玄夹菜,见容青玄吃得越多便越开心。   “钟师叔胖一点也好,日后见了白掌门,阿篱与师尊也好交代,若钟师叔在金龙宫里待瘦了,白掌门怕是会生气。”   容青玄十分赞同龙篱的话。   “只是钟师叔都吃得那样胖了,师尊怎么还是这么清瘦,看着怪叫人心疼的。”龙篱道。   容青玄笑了笑,低头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大概都被这小玄龙吸收走了吧,它这几日在我的肚子里闹腾的很呢。”   龙篱闻言立刻将手放在了容青玄的肚子上,小玄龙十分给容青玄面子,马上顶了顶龙篱的掌心。   龙篱一张俊颜旋即绽放出灿烂的微笑:“在动了在动了,感觉比前两日力道更大了些。”   他们师徒两个几乎夜夜都隔着肚皮与小玄龙玩闹一会,闹得最狠的时候,容青玄感觉那小东西都快要从他的肚子里蹦出来了。   明明还是颗蛋,就这么刁钻厉害,生出来还得了?!   “怕是个不好管教的……”容青玄叹了口气,挑眉问道,“你今日不用去凌霄宫议事吗?这都什么时辰了?”   龙篱顿了顿道:“师尊临盆在即,阿篱恐生意外,想时时陪着师尊。”   容青玄眨眨眼睛正要说话,快被撑死了的小山雀回过神来道:“有我在你怕什么呀?放心去!我说了这小玄龙六天之后才能出来,他就一定是六天之后才能出来!早出来一天,我钟厌九的名字倒着念!”   容青玄闻言道:“你听到你钟师叔的话了吧。好了,你该忙就去忙,那个吃了北妖皇的妖怪和百兽谷的事不都还没有解决吗?趁着小龙还没出生,快快解决了去。”   龙篱被容青玄劝动,这方站了起来:“那阿篱便去和舅舅见一面,忙完了事便来看师尊。”   “知道了,快去吧。”   容青玄轻轻握了下龙篱的手,目送着龙篱离开了念雪宫。   钟厌九望着容青玄眯了眯眼:“啧啧啧,瞧瞧这依依不舍的小眼神!谁能想到昔日里风流倜傥,冷漠无情的容峰主居然被自己的小弟子吃得死死的,活活变成了一颗望夫石。”   容青玄在钟厌九挖苦声中回过头来:“小山雀,你吃饱了?”   “吃饱了。”?钟厌九撑着肚子站了起来,撑着桌子朝远方看了看,那架势,那神情,比容青玄还像孕妇。   “容容,咱们出去兜兜风吧,乘着你的小木鸢。”钟厌九道。   容青玄被钟厌九突如其来的兴致惊得皱了皱眉:“乘着木鸢兜风?阿九,不是我打击你啊,你如今的体重,只怕这只小木鸢承受不起……”   畅想着乘着木鸢在天空中飞翔的钟厌九被容青玄一句话劈得外焦里嫩。   “人家哪里胖了!不就和你一样肚子大了点嘛!”钟厌九气冲冲走到容青玄身边,拉起容青玄道,“走了走了,整个闷在宫里干什么?你眼看着就要生产了,适当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对你和小龙有好处。”   钟厌九连哄带拽的将容青玄弄到了木鸢上,不用他二人催动,木鸢自行飞了起来,停在了半空中。   “走!”钟厌九将腿一盘,“带着我和容容在金龙宫转悠转悠。”   木鸢“嗡”了一声,当真朝宫苑内飞了过去。   被薄雾包裹着的金龙宫美得像画中仙境。   容青玄还是头一次从半空中观赏金龙宫的全景,一时间看得很是心旷神怡,钟厌九则在一旁“哇哦哇哦”地叫,聒噪的一如既往。   透过薄薄的云层,容青玄看清了各宫各苑的景象,既看到了枕着梦常君的胳膊在一棵桂花树上小憩的霜飞儿,也看到了坐在飞瀑旁,畅快饮酒的丹阳子和凉卿。   虽然隔着较远,容青玄依旧看清了凉卿面上的笑意,丹阳子却依旧臭着一张脸,一边喝酒,一边不愉地与凉卿说着什么。   “讨厌的白毛撒谎精骗人鬼在那里干什么?”钟厌九咋咋呼呼地指着丹阳子与凉卿,“呦!他还喝起酒来了,他还真是嫌命长啊!”   “丹阳子不宜饮酒吗?”容青玄闻言道。   钟厌九冷哼两声:“能,太能了。只不过喝得越多死得越快。”   容青玄眉心不由一皱,忍不住问道:“丹阳子真的时日无多了?阿九,你是否能救得了他?”   钟厌九垂死病中惊坐起:“容容!我没听错吧,我救他?我不给他下毒就不错了,凭什么救他!”   容青玄敛了敛神色正欲回话,钟厌九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惊奇道:“那不是小魔女和什么梦常君吗?他们两个怎么搞到一块去了?”   容青玄私以为钟厌九这个“搞”字用得十分地好:“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两情相悦了吧。”   大中午的,钟厌九与梦常君一粉一黄,隔着茫茫云雾争奇斗艳,钟厌九显然也不大喜欢这两个人,哼了一声道:“这世上居然有人能看上那小魔女!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又是越过几个宫殿,忽然,木鸢停在了一缕银色的光束前,不肯再往前飞了。   “奇怪,这木鸢怎么不动了?”钟厌九拍拍木鸢,盯着不远处的银光道,“莫非是因为这道光?”   容青玄隐隐觉得那光有些古怪,便道:“走,下去看看。”   钟厌九点点头,催动木鸢飞向了地面。   木鸢落地之后化成一只巴掌大小的小风筝飞进了钟厌九的袖子里,钟厌九抖抖袖子望着面前的宫殿:“这是哪?”   “走吧,进去看看便知道了。”容青玄抬脚踏入宫门,一入宫,赫然看到了一张巨大的蓝色星盘。   那星盘浮于半空,自东向西缓缓转动,星盘内星光璀璨,大小星宿无数,正中则是一道穿天入地的银色灵柱,容青玄与钟厌九适才见到的银光,便是从这道银柱上发出的。   星盘下,一身白袍的龙行恪端然而立,浑身散发着星辉的小白静静地卧在龙行恪身后,与他一起仰望着头顶的星光。   此时分明是阳光明媚的正午,容青玄却觉得自己蓦然进入了子夜。   “仙帝陛下?”容青玄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容青玄声音的龙行恪缓缓回眸:“容峰主,你叫错人了。”   容青玄一愣,待反应过来时,一张脸已是僵住了。   如今他是仙后龙篱是仙帝,怎能再叫龙行恪仙帝陛下,便尴尬地顿了顿道:“是容某糊涂了,龙……兄……你怎么在这里?”   照理说他合该叫龙行恪一声爹,但就算龙行恪打死他,他也叫不出来。   好在龙行恪并没有兴趣给容青玄当爹,应了一声笑着道:“容峰主,我送去的鲤鱼怎么样?”   容青玄又是一愣:“鲤鱼?噢,那鲤鱼肉质鲜美,入口即化,当真是绝品。”   “那便好。”龙行恪抬手朝容青玄的肚子点了一点,“是不是快生了。”   容青玄唰地红了脸,很是有些难为情地应道:“是。”   龙行恪笑笑,指了指身旁的空位:“过来说话吧。”   容青玄点点头,当真走了过去。   靠近星盘时,容青玄敏锐地察觉到肚子里的小玄龙动了一下。   好在那小玄龙只动了一下便没了动静,不然容青玄定然要赶回念雪宫去,待确定那小玄龙无虞,容青玄方望着头顶变幻万千的星盘道:“这星盘是龙兄做得?”   “是。”龙行恪指着那银色光柱,“我在等着最后一颗星星归位。”   最后一颗星星?归位?好家伙,这龙行恪放弃钓鱼改研究星座啦?   容青玄一脸不解:“最后一颗?那一共有几颗?”   “四颗。”龙行恪淡淡道,“分别是七星魁、占星书、赤星芒、幻星珠。”   这……怎么听起来没一个像是星星的名字呢?容青玄干笑一声,仔细地朝光柱周围望了望,果然看到南西北三个方向各有一颗格外明亮的星星,而东边的那个星位则是空的。   “最后一颗星星是?”   “七星魁。”龙行恪道,“待这四颗星星齐齐归位,并且出现在同一水平线上时,世间将发生极其美好的事。”   不知是那星盘太过璀璨还是怎的,龙行恪的眼睛里竟是闪耀着奇异的光芒,容青玄呆呆地看着龙行恪:“那,那颗七星魁什么时候归位呢?”   龙行恪微微一笑:“今天,最晚今夜,这棵七星魁便归位了。”   “这样……”容青玄本还想问问这几颗星星的来历,以及龙行恪口中的美好的事是什么,腹中小龙忽然重重顶了他几下,紧接着,一股钻心蚀骨的痛感席卷而来,飞速地涌向他的周身经脉,那滋味便是碎骨销发作时也比之不及!   “阿九!!”容青玄瞬间慌了,捂着肚子惨叫,“阿九!阿九!!”   “容容!”钟厌九一阵风似得跑到容青玄身边,二话不说将一道灵力灌入了容青玄的脉门,容青玄痛得几乎站立不住,“怎么回事?我的肚子忽然很痛。”   钟厌九一张小脸惨白惨白,他手指颤抖地为容青玄切着脉,难以置信道:“不可能啊,明明还有六天,怎么会……”   “怎么了?”容青玄撕心裂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钟厌九已然冷静了下来,搀扶容青玄一脸严肃道:“容容,你怕是要临盆了。”   “什么?”容青玄大惊失色,“你不是说还有……呃……”   容青玄痛吟一声,滚落在地。   “容容!容容!”钟厌九抱住容青玄,“你稳着些,我这便将龙蛋催生出来。”   “痛!阿九,太痛了……”腹中的龙蛋疯狂的撞击着容青玄的小腹,似将他的每一根肠子扥断了,“快,快将它拿出来……”   “好!”钟厌九飞快结阵,正欲动手将龙蛋从容青玄体内取出,悬于半空中的星盘忽地发出一声轰响。   整个金龙宫都伴随着轰响声震颤起来,容青玄痛不欲生,在钻心蚀骨的折磨中放声嘶吼,眸中竖瞳毕现,顷刻间现出玄蛇真身。   身形庞大的玄蛇狂躁地抽动着尾巴,不消片刻便将好好一座宫殿砸成了废墟,钟厌九急得满头大汗,追着玄蛇道:“容容!你冷静些!”   玄蛇压根听不进钟厌九的话,扭动着   身躯便要冲出宫门,龙行恪见状轻轻抬起右手,在容青玄身前布下了一道结界。   “龙行恪!你干什么!”   结界将要包裹住玄蛇的瞬间,龙篱带着人闯了进来,一扬手撤去了龙行恪布下的结界。   他顾不上搭理龙行恪,只抱住玄蛇道:“师尊!师尊你怎么了?”   玄蛇痛苦地摇摆着尾巴,一双青眸怒不可遏地瞪着龙篱。   “它现在不认得你,你不要对他讲话!”钟厌九急道,“容容他、他要生了……”   “什么!”龙篱面色顿白,一边压制着暴走状态下的容青玄一边质问,“不是说还有六天吗?怎的……”   “我们碰上意外了……”钟厌九急得快哭了,“早知道我就不带着容容出来了,我、我……”   “都给我让开!给我让开!”   混乱间,凤清太君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进来。   龙篱一见是凤清太君来了,立刻道:“凤清太君,你快看看师尊,他……”   凤清太君看也不看龙篱,扬起手中的龙头拐杖道:“都给我退下!”   龙篱犹不放心:“凤清太君……”   “退下!”凤清太君怒道,“如果你不想看着这条玄蛇和他腹中的孩子死的话!”   龙篱又急又虑,望着痛苦得不停挣扎的玄蛇,迟迟不愿撤手,钟厌九见状忙道:“龙篱,你交给这位龙奶奶吧,容容肚子里的小龙只怕是受到了什么冲撞才急着出来,容容生受不住才现了真身,若不将龙蛋及时取出,他二人恐有生命危险!”   龙篱虽不信任凤清太君却信任钟厌九,听其如此说,当真带着人退到了一边。   不再受龙篱压制的玄蛇豁然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凤清太君扑了过去,凤清太君浑浊的黄眸一亮,扬起龙头拐杖抵在了玄蛇的头上。   龙头拐杖散发出的金色光辉尽数汇入玄蛇口中,玄蛇越发疯狂地挣扎起来,然而头却一动也不能动,龙篱在一旁看得直发抖,将将忍耐不下去,想要阻止凤清太君的动作时,一颗青白色的龙蛋从玄蛇口中飞了出来,轻轻地落在了凤清太君的怀里。   与此同时,星盘正东方向燃起一道亮光,一颗闪耀灿烂的星星落在了七星魁的星位上。   作者有话要说:龙黑黑的出生方式就是这么炫酷!感谢在2021-07-14?22:25:16~2021-07-15?23:1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天的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生女孩?10瓶;木忆笙?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三章   众人皆是一惊。   龙蛋与星盘共同散发着耀目的光芒,将本就是白昼的晴空照耀得越发明亮,龙篱顾不得龙蛋的降生飞到玄蛇身前,抱起玄蛇冰凉的身子急声唤道:“师尊!师尊!!”   玄蛇在龙篱的怀中一点点缩小变幻,终是变回了容青玄的模样。   “把这药给容容喂下去。”   钟厌九将一药葫芦扔给龙篱,扶起容青玄,幻出两根金针刺入容青玄左右太阳穴之中。龙篱不敢犹豫,忙将钟厌九交给自己的药一股脑给容青玄喂了下去,“师尊!师尊!”龙篱语带哭腔,“你醒醒!醒醒!”   钟厌九亦急得满头大汗,不知过了多久,容青玄僵硬的身子一颤,双眼微微阖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师尊!”   “容容!”   龙篱与钟厌九喜不自胜,一左一右地抱住了容青玄。   容青玄却是愣愣的,似是连生产时的痛苦都忘了,他怔怔盯着龙篱:“小玄龙呢?”   龙篱攥紧容青玄的手:“师尊,你感觉怎么样?”   容青玄摇摇头:“阿篱,小玄龙呢?”   “快把龙蛋拿过来啊!容容他没事!”钟厌九叫道。   龙篱一怔,起身走向凤清太君,凤清太君倒也没为难他,小心翼翼地将龙蛋推入龙篱的怀中。   龙篱双手接住龙蛋时整个人都在发颤,他难以相信这颗龙蛋里面装着的是自己与容青玄的孩子,更无法想象曾经的自己也是像这条小玄龙一样,从一颗龙蛋里降生。   他用一团灵辉轻轻包裹着龙蛋,缓步走到容青玄身边,半跪在地上。   “师尊,小玄龙在里面。”   容青玄瞪大双眼盯着被雀蓝灵辉保护着的龙蛋,心脏难以控制地狂跳起来。   “小龙……”容青玄紧紧抱住龙蛋,上上下下看个不住,透过薄薄的蛋壳,他隐约看到一条小龙盘踞在里面,低着头,一动不动。   “他怎么了?”容青玄焦急望住龙篱,“他怎么还在壳里?为何不出来?”   龙篱自然不知道原因,便抬头看向钟厌九,钟厌九正欲解释,凤清太君拄着龙头拐杖缓缓走过来道:“这孩子尚未足月,是以未能脱壳成功。”   “未能足月?”容青玄忽然想起钟厌九所言,小玄龙还有六日才能降生之事,“那怎么办?我这算……早产?”   龙篱与容青玄一样的忧心忡忡,忍不住向凤清太君问:“凤清太君,你可有救小龙的办法?”   凤清太君狠狠剜了龙篱一眼:“你说呢?我若不救你这孩子,你预备怎么办?”   龙篱被问得语塞,忽然,站在星盘下的龙行恪道:“龙篱当初离开母亲后便是被凤清太君养育的,如今你们两个只管将小龙交给凤清太君便是。”   容青玄闻言一愣。   龙篱亦是一副质疑的样子,凤清太君见状一哼:“怎么?担心老婆子我伤害了你的孩子?”   龙篱蹙了蹙眉道:“凤清太君,你有办法救回这个孩子吗?”   凤清太君定定瞧了二人手中的龙蛋一眼,淡淡道:“老婆子还剩一口气,大概能替你们两个养得回这个孩子,只是早则一月,迟则半年。”   “早则一月迟则半年?他不是只早产了六天吗?为何需要这么久。”容青玄惊道。   凤清太君隐隐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这龙若还在你的肚子里,有你的灵力供养者,六日后确可顺利诞生。可他如今提前出来了,纵然老婆子有些本事能令他顺利出生,却需要些时间,你们若嫌老婆子手脚慢,便另请高明吧。”   容青玄哪敢再推诿犹豫,立刻应道:“好,那便有劳凤清太君了。”   一旁的龙篱怔了怔:“师尊……”   容青玄自然知道龙篱要说什么,便抢在他前头道:“阿篱,为师相信凤清太君会将小龙照顾好的。”   便扶着龙篱站了起来,亲手将龙蛋交给了凤清太君。   凤清太君大概没想到容青玄如此相信自己,接过龙蛋时细细打量了容青玄几眼道:“老婆子我一向不喜欢你,你就不怕老婆子对这小龙不利?”   容青玄笑笑:“凤清太君若想对这小龙不利,就不会在容某与小龙出现意外时赶来出手相救了,小龙虽然是容某的孩子,却也是龙篱的孩子,更是凤清太君您的亲重孙,凤清太君疼小龙都疼不及,怎会害他。”   凤清太君目光幽幽地望了容青玄片刻,抱着龙蛋离开了。   容青玄对着凤清太君颤颤巍巍,却格外令人心安的背影长吁了一口气。这凤清太君真身乃是上古金龙,若她救不回小龙,这世上只怕没有能救回小龙的人了。   送走了小龙的容青玄心里空落落的,他回头看了眼龙篱,只见龙篱目光流连地望着凤清太君的背影,竟是比他还不舍。   “阿篱……”   “师尊……”龙篱抢先一步来到容青玄身旁,伤感却又欣喜道,“没事了,待你回念雪宫休养好了,咱们一同到凤清太后那里看望小龙。”   容青玄点点头,正待说话,钟厌九在一旁哭了起来;“呜呜呜,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缠着容容出来玩,小龙便不会受到惊吓,如此便不会提前出生,被迫与容容分开!”   钟厌九起先算是在抽泣,哭到后面便忍不住嚎啕起来,容青玄忙劝道:“好了阿九,此乃天意,不是你的错。不就是一个月嘛,一眨眼就过去了,再说了在此期间我们又不是见不到小龙,只要他还平安,还健康,一切的付出便都是值得的。”   钟厌九眨巴眨巴双眼勉强止住了哭声,容青玄笑着拍了拍钟厌九的肩膀,扬眸看向始终默默注视着他们的龙行恪。   静静站在星盘下的龙行恪格外淡定,仿佛刚才发生的事与他毫无关系,即便被凤清太君带走的那个孩子是他的亲孙子。   他的眼里,之前装着的是那片碧湖,现在装着的则是这块星盘,龙篱也好,小龙也好,在他心里没有一点点位置。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容青玄心里清楚,他是在靠近这个星盘的时候感受到胎动的。   “龙兄,七星魁是归位了吗?”容青玄望着位于七星魁星位上的星星道。   龙行恪点了点头,很是开心的样子:“不错。容峰主,你那孩子是个福星,你要好好养育他。”   说着从手腕上摘下一串水蓝色的玉珠串:“此乃上古龙鱼所留的眼泪,我带了半辈子了,便送给那孩子做礼物吧。”   容青玄闻言一愣,缓缓抬起手,将龙鱼泪接了过来。   他有些好奇地盯着七星魁:“小龙复甫一降生,七星魁便归位,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说法?”   龙篱本在目光凉凉地打量着龙行恪,听及容青玄如此说,忙问道:“七星魁?七星魁是什么?”   龙行恪笑笑:“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一颗有些顽皮的星星罢了。”   说罢朝容青玄与龙篱欠了欠身:“在下还有事,便先行离开了,二位若有兴致可通过这星盘推演推演那孩子的命数,提早为他避一避天劫苦难。”   说完,当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龙行恪走后,容青玄便与龙篱回了念雪宫。   虽是早产,但终归是有惊无险,二人互相安慰了片刻后,立刻沉浸在了为人父母的喜悦里。   钟厌九在念雪宫里飞上飞下,不多时便给容青玄熬出了好几种补药,看得容青玄直犯愁。他像所有需要做月子的产妇一样躺在被子里,脑袋上甚是还被钟厌九绑上了个红布条,说是辟邪用,然而容青玄却觉得自己状态良好,非但不用坐月子,甚至还能和龙篱去一趟北境,将吃掉北妖皇的怪物找出来。   当然,龙篱决不允许。   这一折腾便是折腾到了晚上。   深感对容青玄有所愧对的钟厌九执着地留宿在念雪宫,以防容青玄身子不适需要他照拂,龙篱则抱着容青玄窝在被子里,两个人你侬我侬,要多腻歪就有多腻歪。   缠绵地结束了一个漫长的热吻后,龙篱道:“师尊,你打算什么时候穿上凤袍,与阿篱行婚仪。”   容青玄双颊微红,一副饮醉了的模样:“婚仪之事倒是不急,我只担心小龙。”   龙篱闻言一笑:“那便等小龙顺利出世后再举行婚仪,或者,我们可以在小龙的满月酒上举办婚仪。”   “这倒是个好主意。”容青玄笑笑,“到时候将掌门师兄他们都请过来,还有庄殊,大家一块热闹热闹……”   “好,阿篱都听师尊的。”龙篱在容青玄脸上亲了亲,道。   容青玄幸福的一塌糊涂,窝在龙篱怀里,感觉自己沉浸在一个虚幻的梦境里,可当他想起心中的秘密,当他想起随着小龙的降生而四星归位的星盘,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感顿然添上了几分不安的滋味。   龙行恪……他到底在干什么……   容青玄想着想着不由出了神,龙篱察觉到容青玄的异常,忍不住问:“师尊,你怎么了?”   容青玄回过神来道:“噢,我是在想……在想小龙还没名字呢,阿篱,你说叫他什么好呢?”   龙篱立刻来了兴致:“师尊,你可有喜欢的名字?”   “我?”容青玄笑笑,“你师尊肚子里没有墨水,怕是起不出什么好名字,只是这孩子未出生时阿九就闹着要给他当干爹,并起了个小名龙黑黑,我见他欢喜的很,便允了他,如今你想个大名出来便好。”   “龙黑黑?”龙篱嘴角高扬,“倒是挺可爱的,钟师叔似乎很喜欢用叠字。”   “是。”容青玄宠溺地笑了笑,“那小山雀就是这样。”   龙篱似对龙黑黑这个小名很满意,笑着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阿篱便搜肠刮肚地给龙黑黑起个大名吧,不过,需过了师尊的眼,取得师尊的首肯。”   容青玄嗔了龙篱一眼:“少在这里卖乖了,一个名字而已,你还做不了主吗?”   “就是要问过师尊才敢定下呢。”龙篱抱住容青玄,“师尊,你好好休养身体,再给阿篱多生几个孩子吧……”   容青玄琥珀色的眼眸一抖:“还来?孽徒休想!”   龙篱轻哂一笑扑到容青玄身上,骤然现出银龙真身。   他缠着容青玄,却未逼得容青玄现出真身,不过用真身与容青玄缠绵了一夜。   头一次与龙篱真身做的容青玄次日险些下不了床。   他不仅身子发软,人也迷糊,明明已经挣脱了银龙的桎却仍感觉自己被一浪接着一浪的热潮包裹着,令他心也软了,骨头也碎了。   若不是惦记着龙黑黑,容青玄当真要睡到晚上去,咬牙起身更衣,与龙篱一同前往清雎宫看望了小玄龙,凤清太君不负容青玄的期望,将龙蛋照顾的十分好,比之昨日看起来竟是大了一圈。   因这条小龙的存在,龙篱与凤清太君之间的关系明显缓和了许多,龙篱时常对着凤清太君露出笑容,凤清太君望着龙篱与小龙的目光亦越发柔软。   只是面对容青玄时,冷漠如旧。   容青玄对此毫不介意,毕竟凤清太君肯帮他照看小龙,他已经很感激了。   离开清雎宫后,龙篱前往赤霄宫议事,容青玄则回了念雪宫。   一入宫门,他便听到钟厌九叽叽喳喳的乱叫声:“这是什么玩意?什么玩意?珊瑚?切,这不就是颜色深一点的桃树杈子吗?”   容青玄赶紧提着衣角走进寝殿:“发生了何事?”   原本愁眉苦脸站在钟厌九身后的晚香见容青玄回来了,欣喜道:“仙后回来啦!”   容青玄点点头,定睛一瞧,这才发现二人身前竟是堆着小山一般高的礼品。   容青玄瞠目结舌:“这是什么?”   晚香道:“这是各大门派知道太子诞生后送来的贺礼啊。”   容青玄始才想起龙篱连夜下旨封了还没从蛋壳里出来的龙黑黑为盘龙谷太子,心中微微一荡,含笑道:“他们的消息倒是灵通。”   “那是自然,太子诞生可是九州天大的喜事呐!”晚香笑眯眯地说,“这些都是与仙后交好或者亲友送来的礼物,剩下的晚香都收到库房去了,仙后要去看吗?”   “不用了。”容青玄光看着眼前的这一堆礼物便头疼不已,他走到不停在礼物堆里翻来翻去的钟厌九面前,好奇地问:“大老远的就听到你这只小山雀在嚷嚷,怎么了,谁惹到了你了?”   钟厌九气鼓鼓地将一张烫金信笺放在了容青玄手中:“这是你堂兄送来的信笺,随这张信笺一并送来的还有那颗胖珊瑚,那珊瑚倒是无事,你且看这信笺上写着什么!”   容青玄便将手中信笺瞧了瞧,只见上面写着:“恭喜仙后娘娘喜得贵子,寒虚谷上下敬佩至极。”   这句话怎么读怎么透着一股又酸又呛,挖苦嘲讽的味道,怪不得钟厌九会生气,容青玄冷笑了一下,将信笺丢给晚香:“这珊瑚赏你了。”   晚香开心地福了福:“多谢仙后赏赐。”   容青玄笑了笑,忽然,一名宫人急忙忙跑过来道:“启禀仙后,霜城主来了。”   霜傲天?他来干什么?莫不成也是送礼来了?容青玄微顿片刻道:“让他进来。”   宫人尚未下去传话,霜傲天爽朗的笑声便穿进了容青玄的耳朵里:“哈哈哈!外甥媳妇,舅舅我来给你送礼啦!”   容青玄两眼一黑,差点晕在地上。   他硬着头皮走了出去,果然霜傲天带着霜飞儿踏入了念雪宫,霜傲天身后跟着两排宫人,提着足足八个大箱子,也不知里面装着些什么。   “这些都是送给你的,小小心意,不要嫌弃!”霜傲天快步走到容青玄面前,大喇喇地搭上容青玄的肩膀道,“你一个男人替我大外甥生孩子不容易!本座十分感谢你!容峰主,从此我们可真就是一家人了,咱们亲戚间一定要多走动走动,这样方显得亲和。”   容青玄内心默默翻着白眼,不动声色地将霜傲天的手扒拉了下去:“霜城主,你不是在赤霄宫与阿篱议事吗?”   “对啊,这不商量好了吗,我就带着飞儿过来看看你。”霜傲天搓了搓手,“外甥媳妇,小黑黑呢?”   容青玄面上一囧:“小黑黑?”   “可不就是小黑黑吗?表哥亲口说的。”霜飞儿摇着小辫子道,“他现在一个人闷在书房里,正给你那儿子起大名呢,不过起出来个什么来也比龙黑黑好听。”   钟厌九听罢肺都要气炸了:“嘿!你这小魔女什么意思?龙黑黑哪里难听了?简直不要比霜飞儿好听太多!”   “难听!就是难听!”霜飞儿怼道,“听表哥说这名字是你起的,你与表哥有仇吗?给他的孩子起这么难听的一个名字。”   钟厌九身子朝后颤了颤,撸起袖子便要揍霜飞儿,容青玄见状赶紧横在他二人之间道:“好了好了,二位便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彼此吧。”   钟厌九与霜飞儿互相翻了个白眼,一个道仙后需要静养,一个道累了想回家,霜傲天这才带着一帮子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呼,总算清净了。”钟厌九搀住容青玄的胳膊道,“容容,我给你按按腰骨好不好?”   容青玄笑问:“好端端,按腰骨干什么?”   钟厌九正欲回话,一个脸生的内侍端着一个药盅踏进了念雪宫。   那内侍径直走到容青玄面前,举起木托盘道:“仙后,此乃凤清太君所赐汤药,特命奴才前来服侍仙后饮用。”   凤清太君?汤药?   好端端的,凤清太君送他汤药做什么?   莫非……要想当然弄死龙篱她娘一样弄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来来来!小天使们来给龙黑黑选大名:1龙暥(四声)2龙宥,男宝哈!评论区回复1或2即可,哪个名字的票多用哪个,明天下午6点评论区公布哦!感谢在2021-07-15?23:19:49~2021-07-16?21:4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笙?10瓶;青灯?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四章   “汤药?容容一直被我照顾着,该喝什么汤该吃什么药,我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不用你们来送。”钟厌九道。   容青玄且目光幽幽地望着那内侍:“凤清太君有没有说这药是用来干什么的?”   “自然是对仙后身体有益的好东西,仙后放心饮下便是。”   “好东西?你们说是好东西便是好东西吗?拿过来,给我验证验证。”   钟厌九便要去抢内侍手中的汤药,谁知内侍竟后退数步,略显不愉地说:“凤清太君赐药岂用验证,仙后喝下便是。”   容青玄觑了觑眸,正待说话,一身白金官袍的凉卿踏进了念雪宫。   容青玄眼睛一亮:“凉总管,你来了。”   凉卿朝容青玄和钟厌九欠了欠身:“凉卿见过仙后,见过钟峰主。“   容青玄与钟厌九齐齐还礼,凉卿笑笑,冲着一旁的内侍道:“把药给我,你下去吧。”   那内侍犹豫片刻,当真将药盅递给了凉卿缓步离开了念雪宫。   内侍一走,容青玄急忙问道:“凉总管,这药……”   凉卿沉默地走到一盆凤仙花前,将药汁浇了进去。   原本盛开着的凤仙花瞬间石化,变成了一朵又黑又硬的石头花,便是栽种凤仙花所用的花盆也变成了惨不忍睹的石块。   钟厌九忍不住尖叫:“化石散?”   凉卿回眸笑笑:“钟峰主好眼力,正是化石散。”   容青玄倒吸一口冷气:“此药饮用后便会变成一堆石头吗?”   “不错。”凉卿道。   容青玄面色一沉。   看来凤清太君当真是从来没有放弃过要将他杀了灭口。   容青玄怔怔地望着那盆变成了石头的凤仙花久久不语,钟厌九则在一旁气道:“容容才诞下了龙蛋,那老太太便急着来毒死容容!她与容容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容容!”   容青玄叹了口气,心中既坦然又酸涩,虽然早已料到凤清太君不会收手,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当真是有些苦闷失望。   “龙篱还在宫里呢,凤清太君便光明正大的命人送毒药过来了,她当我不会反抗么?”容青玄道。   凉卿淡淡一笑,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今天的事,是个意外。”   容青玄闻言一愣:“意外?”   “是。”凉卿提起些精神,“清雎宫早已被杉泽严密监管起来,凤清太君每日说的话,做的事,以及她想要去做的事,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和耳朵,今日之所以叫凤清太君得了手,是杉泽一时失误,放松了清雎宫后宫门的警戒,当我们的人发现清雎宫内里少了一名内侍时,那内侍已经带着化石散来到念雪宫了。“   原来如此……丹阳子事先说过会帮助他解决凤清太后,当真是动了手。   “失误?那白毛怪一向奸诈狡猾,谨慎小心的,他也有失误的时候吗?”站在容青玄身旁的钟厌九道。   凉卿笑笑:“只要是人便有失误的时候,且杉泽不愿凤清太君发现被我们的人监管起来,一直都在秘密行事,此事说起来简单,办起来却不那么容易,每日的排兵布阵都要做出相应的调整变化,偏偏杉泽这两日心情不佳,所以便失误了。”   容青玄闻言点了点头,继而道,“丹阳子怎么了?”   凉卿一顿,看了看容青玄身旁的钟厌九。   钟厌九翻了个白眼:“切,不愿意让我听我还不听了呢,谁愿意理会白毛怪的事。”   便一甩衣袖,大摇大摆地走了。   钟厌九一走,凉卿的表情立刻轻松了不少,容青玄好奇地问:“凉大人,你很怕阿九吗?”   “怕?不不,奴才不是怕,奴才之所以支开钟峰主,是因为下面的话奴才当着钟峰主的面说不出来。”   凉卿如此一说,容青玄更加好奇了:“凉大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凉卿痛快道:“仙后,实不相瞒,奴才今日前来一是拦下那内侍,二是有事求你。”   “哦?”容青玄道,“什么事?”   凉卿目光微沉:“杉泽的事。”   容青玄一愣:“丹阳子?”   “是。”凉卿叹了口气道,“仙后也了解杉泽,他性子一向急躁,为了解开心中的几个秘密,求问了象枯之井,导致他只剩下不足五年的寿命,并被恶疾缠身,又因刺杀龙行恪无望,近日竟是起了轻生之意。”   “什么?”容青玄着实被凉卿的话吓了一跳,“轻生之意?杉泽君?”   “是。”凉卿甚为无奈,“我劝过无数次,可他总说总归时日无多,与其等着阎王来收,不如主动到阴间去被霜宫主。他一心待死,可我却不愿他死,毕竟我们苦熬了这么多年,才熬到了好日子。”   容青玄心中微恸:“所以?”   凉卿赧然一笑:“所以奴才想请仙后帮忙求求钟峰主,想办法救救杉泽,奴才有信心解开杉泽的心结断了他轻生的念头,可前提是他能活下来。”   容青玄点点头,明白了凉卿此行的目的。   “你和丹阳子对我有恩德,能帮的,我容某一定帮。”容青玄道,“丹阳子人在哪里?我想见见他。”   凉卿眸光微亮,含笑道:“他现在应该在无妄海海底,在霜宫主的玉像前,他说,想在余下的生命里多陪陪宫主。”   无妄海……容青玄轻卷衣袖飞出念雪宫:“你帮我跟龙篱说一声,我到无妄海去一趟,太阳落山前定回来。”   午后的无妄海风平浪静。   那片海的颜色与天空一般无二,美的令人心醉,容青玄顾不上欣赏美景,架出一道结界飞入海底。   海水冰凉,海中景象美如画卷,透过清澈的海水,容青玄隐隐看到了一尊硕大的红色玉像,便朝着那尊玉像飞了过去。   一身青黑劲装的丹阳子抱臂坐在他的佩剑上,静静地望着身前的玉像。   那玉像足足有两丈高,红玉做衣,白玉为面,墨玉为发,宛若一个被困在水底的神女般微微仰头望着水面,目光温柔,嘴角含笑,虽为女子,却天然带着一派桀骜洒脱的气质。   这便是龙篱的亲娘,幽洲不死城魔宫少宫主,霜傲雪。   容青玄默默飞到丹阳子身旁,与他一起仰望着霜傲雪,不知过了多久,丹阳子仿佛从一个遥远的梦境中醒来了一般有些恍惚地问:“你来了?”   容青玄只抬头望着霜傲雪:“是,我来了。”   丹阳子同样也不看容青玄,一脚踩在剑柄上,佝偻着腰身,吊儿郎当道:“仙后怎么有功夫跑到无妄海来了?”   容青玄轻哂一笑:“自然是来看望看望时日无多的杉泽君。”   丹阳子傲然的神情一顿,沉吟片刻后满不在乎地说道:“临渊找过你了?”   容青玄沉默不答。   丹阳子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临渊这个人哪都好,就是太过婆婆妈妈,早知道我就不让他知道象枯之井的事了。”   容青玄撩撩衣袖,召出斩风剑学着丹阳子的样子坐在了剑身上:“临渊君是拿你当好友,舍不得你年纪轻轻便离开人世,所以才来找我,能有如此贴心的好友,你该感到庆幸。”   丹阳子嗤笑了一声,仰起头,目光沉沉地望住霜傲雪。   “我原本就是追随着师父去了的,后来莫名重生,只当是上天又给了我一次替师父报仇的机会,可惜……”丹阳子眼中一涩,不再往下说了。   容青玄顿了顿道:“可惜龙篱始终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不了手,而你又杀不了龙行恪。”   丹阳子既是不屑又是无奈的哼了哼:“是啊,不仅杀不了龙行恪,我连那老太太、婆都杀不了,废了半天劲不过只摘得她的一缕魂识,想要取她的命?呵呵,估计得等到我下辈子飞升成仙了。”   容青玄微微蹙眉,劝道:“杉泽,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霜宫主泉下有知亦会被你所感动,你受天命眷顾,死而复生,合该好好活下去才是,我想霜宫主也愿意看到你好好活在这个世上,和你的朋友,和龙篱,和魔族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   丹阳子闻言摆了摆手,嫌弃而又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你怎么也被临渊传染了,婆婆妈妈的。有事说事,没事回你的念雪宫去!”   容青玄被怼了个脸白,既是被对方看破心事,便尴尬地笑了笑道:“杉泽君一颗七窍玲珑心,难道想不出容某此行的目的吗?”   丹阳子冷哼一声:“你是想来问象枯之井的事吧。”   这厮果真是一颗七窍玲珑心……容青玄坦然望着丹阳子冷漠的侧脸:“不错,我确实是来问象枯之井的事的,杉泽,那井在哪里?如何才能封得掉。”   丹阳子回过头来看了容青玄一眼,继而转过头去,继续仰望着霜傲雪的玉像道:“那井就在血蝠洞后面的白骨林里,不算难找,只是封起来不大容易。”   容青玄眉心一皱:“怎么个不容易法?”   丹阳子道:“实不相瞒,那井我前前后后去封了不下百次,奈何那井竟与百兽谷一样无法封印,我还试过将其毁了,结果无论我怎样施法布阵,都伤不了那井分毫。我寻思着大抵只有龙篱或者龙篱他爹那样修为的人才能奈何得了那口井,或者,你可以请南妖皇试一试。”   一口井而已,竟然也这么难对付吗?可是再难对付他也得想方设法地将那井封了,他和龙篱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绝不能毁在一口井上!   “既是如此,容某便亲自走一趟吧。”容青玄目光幽幽地望了丹阳子一眼,“你且好好活着,等我从象枯之井回来,便请阿九救你,他会卖给我一个面子的。”   说罢,飞出了无妄海。   当容青玄回到念雪的宫的时候,太阳刚好落山。   与龙篱一并用了晚膳后,回了一趟暮苍山的钟厌九红着眼睛前来与他告别,说是白锦年感染风寒,这两日病得厉害,容青玄二话不说,亲手给钟厌九收拾了一堆灵丹妙药,命人将钟厌九送回了暮苍山。   钟厌九一走,整个念雪宫顿时清净了许多,容青玄像往常一样靠在龙篱的怀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许多话。   “师尊,你今日到无妄海去了?”龙篱脸帖子容青玄头顶,温柔地问   容青玄点点头:“是,我在海底见到了丹阳子还有你娘的玉像。”   “那玉像阿篱也见过,蔚为壮观,听说是他做的。”龙篱沉默了片刻,道。   时至今日,龙篱仍称龙行恪为“他”。   便是对亲手将霜傲雪诛杀的凤清太君龙篱的态度都好了些,却偏偏无法原谅龙行恪,大抵是龙行恪对他太过冷漠了吧,毕竟除了那次湖边钓鱼,这父子两个私下里再也没相处过,虽已相认,却如陌生人一般。   “其实你爹待你娘是极好的,就是对你不好。”容青玄客观评价。   龙篱目光一沉:“可我娘一生的悲剧也是他造成的。”   说着揉了揉容青玄的肩,换了副神色道:“不说他们了,师尊,圣父怎么样了?他还在生我不肯杀掉龙行恪的气对吗?”   一提到丹阳子,容青玄不由叹了口气:“丹阳子那个人,既通透又爱钻牛角尖,想解开他的心结,只怕不容易,咱们且试一试吧。”   龙篱极为赞同容青玄的说法:“好,如今阿篱与师尊幸福美满,也希望咱们身边的人幸福美满。”   容青玄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对了阿篱,小玄龙的大名起好了吗?”   “起好了。”龙篱伸出修长的食指,以灵力做笔在半空中写出两个字,一为“暥”一为“宥”   容青玄眼带笑容地望着浮在半空中的金灿灿的两个字:“龙暥,龙宥,一为日日安康,一为光明兴盛,都是好名字。阿篱,你喜欢哪个?”   “自然是都喜欢。阿篱权且是给两个儿子取好了名字,先挑一个给小玄龙,剩下的是弟弟的。”龙篱笑眯眯地说。   容青玄闻言狠狠地用手肘顶了下龙篱的腰窝:“好啊,你是不是故意取出来两个名字,好诓骗我再生一个?”   龙篱一边躲避着容青玄的进攻一边笑着辩解:“师尊误会了,阿篱绝无此意,师尊……你快挑一个吧。”   容青玄不依不饶地挠了龙篱几下,这才认真取舍起来,他来来回回地将那两个字端详了好几遍,最终将目光落在“宥”字上:“那便……龙宥吧。”   “龙宥……龙黑黑……甚好,甚好。”龙篱在容青玄额上一吻,“老大的名字既然定下了,师尊便与龙篱抓紧将老二生下吧,省得阿篱好不容易想好的名字浪费了。”   容青玄登时气红了脸,不住地捶着龙篱:“为师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刚才是怎么说的?怎么说的!”   龙篱奸笑着化身成龙,盘住容青玄的身体滚入幻化出来的云雾中。   二人时而化出真身,时而化为人身,折腾了个天翻地覆。   放肆纵欲的后果是,龙篱才得了痛快,容青玄便昏睡了过去。   纵然他也很疲惫了,却想抱着容青玄说一会子情话,一并入睡,现下容青玄抛下他先睡去了,他反而不累了也不困了。   便轻轻抱着容青玄光裸的身体,爱怜地抚摸着容青玄白雪般的肌肤,静静等待朝日的到来。   忽然,躺在龙篱怀中的容青玄动了一下。   眉梢眼角都浸着笑意的龙篱忙握住容青玄的手:“师尊?你怎么了?”   容青玄皱着眉,脸色都白了,他似陷入了一个梦魇中般苦痛地说着梦话:“不要到象枯之井去,阿篱,不要!”   紧紧抱着容青玄的龙篱一愣。   象枯之井?容青玄为何会知道象枯之井的存在,他又为何不让他到象枯之井去?   “师尊……”龙篱迷惑不解地拍了拍容青玄的脸,谁知容青玄竟没了动静,不安地睡了过去。   龙篱目光幽幽地望着睡梦之中不得安宁的容青玄,面色微沉。   次日清晨,容青玄照旧早早起来,与龙篱一同前往清雎宫看望小玄龙。   毒杀容青玄不成的凤清太君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常,甚至在容青玄离开清雎宫时嘱咐容青玄多添一件衣裳,搞得容青玄不得不怀疑丹阳子在凤清太君的魂识上做了什么手脚。   离开清雎宫的容青玄很是有些兴奋,拉着龙篱喋喋不休:“阿篱,你看到了吗?咱们告诉小玄龙他的名字是龙宥时,小玄龙在龙蛋里面猛地打了个滚呐。”   龙篱的面上亦全是笑意:“阿篱当然看见了,师尊为小玄龙选的名字小玄龙很喜欢。”   “那也是你给他起得好。”容青玄驻足在念雪宫外,对着龙篱道,“我自己回宫去便好,阿篱,你去忙你的吧。”   “好。”龙篱痛快道,“那阿篱午时再来看师尊。”   容青玄点点头:“去吧。”   龙篱望着容青玄的目光莫名沉了沉,终是什么都没说,沉默着离开了。   心中装着无限事的容青玄压根没察觉出龙篱的异常。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晚他居然梦到龙篱带着自己前往了不死城,梦中的他眼睁睁地看着龙篱走向了枯象之井却无力阻止,终至大祸酿成……他真的不能再等了,他一定要将那口破井封上。   确定四周无人之后,容青玄化出一道虚空之门,一掀衣袍飞了进去。   而龙篱则站在念雪宫外,静静地望着消失在天边的那抹白光。   他对着身旁面如死灰的丹阳子道:“圣父,你说师尊去哪了。”   *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容青玄便来到了幽州不死城。   他按照记忆来到了血蝠洞,并成功地在血蝠洞后面找到了丹阳子口中的白骨林,白骨林林如其名遍地白骨,容青玄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传说之中的象枯之井。   那井毫不起眼,外表看起来与人世间的井一般无二,然而井水却是鲜红的,红得宛若人的鲜血。容青玄只看了那井中一眼便觉得两眼发黑口中作呕,忍耐了好一会后双手结印,便是要毁了象枯之井。   以虚神之体负神魔之力的容青玄法力强大,轻而易举地引来了狂风暴雨,眼看着大雨便要落下,一道清凌凌的声音传入容青玄的耳中:“师尊,你在这里干什么?”   容青玄掌心聚集的灵力豁然四散而去,便是头顶聚集的乌云也消散了。   龙……龙篱?   怎么会有龙篱的声音!   容青玄惊诧地望向声音所来的方向,果见一身玄袍的龙篱带着丹阳子踏入白骨林,步伐沉沉地走向了自己。   龙篱面带微笑,看起来与平日无异,丹阳子则阴沉着一张脸,望着容青玄的目光里写满了忧虑。   容青玄顾不上也来不及多想,忙道:“阿篱,你怎么在这里?”   龙篱目光幽幽地望着容青玄:“这不是阿篱问师尊的问题吗?”他缓步走到容青玄近前,侧眸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象枯之井道,“刚刚看到师尊在施法,怎么?师尊是想毁了这井吗?”   容青玄心砰砰狂跳,怔怔地望着龙篱含笑的侧脸,半晌说不出话:“为师……为师确实是来封毁这口井的……”   “哦?”龙篱笑望着容青玄,“好端端的,师尊毁这口井干什么?”   容青玄看似镇定实则崩溃地说:“不过是偶然间听丹阳子提起,知道你试图通过这象枯之井将当年把你偷出盘龙谷的恶人找出来,可想要通过象枯之井得到回答,必要付出代价,为师不愿意你冒险,便想将这口井封毁掉。”   “原来如此。”龙篱嘴上说着原来如此,神情却是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师尊,阿篱不大明白,师尊明明可以正正当当的将内心的想法告诉阿篱,为何却瞒着阿篱,悄悄跑到象枯之井来了,师尊,难道你觉得阿篱不会听你的劝告吗?”   容青玄哑口无言。   他的沉默使得龙篱越发的起疑:“奇怪,太奇怪了,师尊,阿篱的心里忽然很慌,仿佛有一只沉睡多年的凶兽从阿篱的体内活过来了,师尊……你能理解阿篱的心情吗?”   容青玄慌乱地闭住了眼睛。   “师尊怕了?”龙篱按住容青玄微微颤抖的肩膀,“师尊,你在怕什么?你到底想干嘛你告诉阿篱好不好,阿篱见不得你对阿篱有所隐瞒的样子,师尊,阿篱很怕……”   容青玄紧紧攥住双拳,他已经给了龙篱一个相对妥帖的解释,龙篱不愿相信,他还能有什么办法:“阿篱……”   容青玄正待说话,丹阳子出声道:“龙篱,你不要逼他了,他不是告诉你了吗?他只是怕你像我一样,受到象枯之井的反噬罢了。”   “是吗?”龙篱松开容青玄,脚底虚飘地走向象枯之井,“可本座既然来到了不死城,见到了这口井,当真是想问一问,那个害得我变成孤儿的恶人,到底是谁。”   龙篱提出问题的瞬间,象枯之井内的血水骤然翻涌而出。   丹阳子与容青玄齐齐一愣!   不好!只要象枯之井内的井水给出了龙篱答案,龙篱必遭反噬,千钧一发之际,容青玄脱口而出:“是我!暮苍山青竹峰峰主,容青玄!”   龙篱挺直的后脊一颤。   丹阳子满眼震惊地瞪着容青玄,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因为无论他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被别人抢先给出答案的井水呜咽了一声缓缓回落,又变回了死气沉沉的样子,龙篱默默无言的立在井边,头也不回地说:“师尊,你浑说什么?”   容青玄整个人都在打颤,心上仿佛被人钻出了一个洞,呼啦啦地往外冒血,他很痛,却也很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一日的到来。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原装货的锅,他想背也得背,不想背也得背,他本以为可以逃得掉,看来,他还是太天真了。   人怎么可能斗得过天呢?   容青玄自嘲一笑,有气无力道:“你没有听错,你一直要找的那个仇人就是我,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毁掉这口井,永远掩盖掉这个秘密。”   “二十多年前,我为了救回容青遥的弟弟容青远,找你爹索求九龙珠,所求不成,与你爹发生了争执,被你爹用人鱼骨打回原形,险些丧命。我由此恨上了你爹,在你周岁那年混入金龙宫,趁着你舅舅大闹盘龙谷把你偷了出来,养在了暮苍山,并在你身上种下了血亲毒蛊,想着借你舅舅的手杀掉你爹和你……”   容青玄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这段话,说罢,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龙篱渐渐僵硬的背影道:“阿篱,对不起。师尊不该害你,更不该骗你。你便当当初的那个师尊是疯了吧,与你眼前的师尊根本不是一个人,你怎样责罚师尊都好,师尊欠你的,定会还你。”   “阿篱……”   “阿篱?”   容青玄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龙篱,然而龙篱始终没有回过头来看容青玄一眼。   丹阳子抱臂在旁,冷冰冰道:“龙篱,容青玄之前办的事确实不地道,你也不必原谅他,只是此人后来确实是真心待你,希望你……”   “真心待我?”龙篱忽地张口打断丹阳子的话,“是真心骗我吧。”   龙篱重重在象枯之井上一拍,红着眼转过身来,缓步走向容青玄。   “怪不得师尊无法解释明知阿篱是魔,却仍肯留阿篱在暮苍山,怪不得师尊无法解释明明知道血亲毒蛊的存在却一直隐瞒着阿篱,师尊……”龙篱猛地攥住容青玄的脖子,“你当真给了阿篱好大一个惊喜!”   容青玄被迫仰起头来,直视着龙篱的眼睛。   龙篱似笑非笑,缓缓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容青玄既不求饶也不反抗,由着龙篱几欲将自己的脖子捏断。   丹阳子在一旁微蹙着双眉望着隐约断了气息了容青玄:“龙篱,你真的要杀了他吗?是的话便快一点,给他,也给你自己一个痛快。”   龙篱紧攥着容青玄脖子的手一颤,到底还是松了手。   容青玄身子一软差点摔在地上:“阿篱……”他哑着声音道,“对不起……”   龙篱笑笑,无比失望地看了容青玄一眼,决绝而去。   玄色身影消失的一霎,容青玄瘫倒在地。   他万万没想到龙篱会忽然出现,万万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让龙篱知道那些秘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容青玄沉默良久,抬头看向没有跟随龙篱离去的丹阳子道:“他怎么会来这里。”   丹阳子亦是不解地望着容青玄:“我也很想知道,好端端的他怎么就对你起了疑。”   “起疑?”容青玄惊道,“你是说,阿篱一早便怀疑他要找的人是我?”   丹阳子抬眸望向别处,不带任何情绪地说:“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的我并不清楚,我知道,他一早便守在了念雪宫,观察着你的举动,而你偏偏不安于室,启动虚空之门,来到了这里。”   容青玄呆若木鸡。   丹阳子幽幽道:“好了,事已至此你能怎样?看在那孩子的份上,想办法挽回吧。”   说罢,旋身离开了白骨林。   容青玄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念雪宫。   不知内情的晚香见容青玄回来了,兴高采烈道:“仙后回来了啦!是现在传膳呢还是等仙帝来了再传呢?”   容青玄走进寝殿坐下,对着晚香道:“今日不用传膳了,我不饿,仙帝也不会过来用膳的。”   “啊?”晚香挠了挠头,“可仙帝陛下不是每日都陪仙后用膳吗,今晚怎的不来了。“   “不来便是不来了。”容青玄疲惫地朝晚香挥挥手,“下去吧。”   晚香满是不解地看了容青玄片刻,福了福身,悄悄地退下了。   偌大的念雪宫内,只剩下容青玄一人。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不知将自己放空了几个时辰后,容青玄猛地坐了起来。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龙篱那张冰冷刺骨的脸,龙篱修长有力的手指仿佛依旧攥在他的喉间……恨吗?龙篱一定是恨他的,那该怎么办?提着剑,到龙篱面前以死谢罪吗?   丹阳子说得不错,事情已经发生了,产生的矛盾总要想办法消解了才是,即便龙篱真的恨得想要杀了他,只要他二人之间的仇怨可以得到解决,那么他可以去死。   他不过是舍不得龙宥,舍不得龙篱罢了……   拿定的主意的容青玄离开念雪宫。   夜深人静,龙篱一个人躺在赤霄宫的龙床上,一壶接着一壶灌酒。   他半幅衣衫皆被酒水浸湿,却毫不介意,继续仰着头大口大口地饮。丹阳子与凉卿站在一旁,忧心忡忡地望着龙篱,皆是一副欲言又止地样子。   “圣父,临渊,你们两个站在那里干什么?陪本座喝酒啊!”龙篱挑起两坛子酒丢给了丹阳子和凉卿。   凉卿抬手接住两坛酒轻轻抱在怀里,惆怅道:“仙帝陛下,你不能再喝了,当心身子啊。”   龙篱冷笑一声,继续灌酒。   丹阳子看不下去了。   他快步走到龙篱面前,夺下他手中的酒壶道:“你若实在气不过便是念雪宫杀了他!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在这里自我折磨个什么劲!”   龙篱醉眼朦胧,眼睛红了,面色却是惨白的,他一手搭在床头一手按着太阳穴,哂笑着道:“杀?呵呵,杀一个人对于本座来说谈何容易!可那个人是他,是本座的师尊!是本座所爱的人!”   龙篱猛地直起身,无比压抑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师尊!为什么!是师尊告诉我不必对仇人手下留情!如今他也变成了我的仇人,我该怎么办!”   丹阳子蹙眉不语。   “圣父。”龙篱双目一觑,审视着丹阳子道,“你一早就知道这些事对不对?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丹阳子咆哮,“龙篱,我只忍你一天,明天过后,你要么与容青玄和好如初,要么就杀了他!不要再折磨自己,不要折磨容青玄,也不要折磨我们!”   龙篱闻言竟是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折磨?你们根本不知道什么算折磨!只有师尊……只有师尊知道,什么算是折磨……”   龙篱话音刚落,梦常君快步走了进来。   “启禀仙帝,那个……仙后来了,说有事想跟仙帝说,仙帝见吗?”   龙篱闻言一愣。   他重新抓起一坛子酒,面无表情道:“让他离开。”   梦常君便抬头看向丹阳子和凉卿,凉卿微叹了口气:“还是让奴才去和仙后聊聊吧。”   说罢,朝龙篱欠了欠身,走向了宫门。   赤霄宫外,容青玄肃然而立,等待着龙篱的回应。   夜色已深,繁星遮幕,容青玄等啊等啊,迟迟等不到龙篱的出现。   就在容青玄心灰意冷,以为龙篱不会理会自己时,凉卿走了过来。   “仙后。”   “临渊君。”容青玄无不失望,“怎么是你,龙篱呢?”   凉卿摇摇头:“仙帝陛下正伤心呢,眼下只怕不会出来见仙后,仙后不如先回念雪宫吧,奴才和杉泽会陪着仙帝的,仙后放心即可。”   容青玄心中一坠:“仙帝他……在干什么?”   “在喝酒。”凉卿故意扮作轻松的样子,“像小孩子在发脾气一样,发泄过了便不生气了,仙后不如耐心的等一夜吧。”   发泄过了就不生气了?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我还是在这里等等吧。”容青玄道,“劳烦临渊君给龙篱带个话,就说我想见他,有些事,我想与他说说清楚。”   “那……仙帝若是执意不肯见仙后呢?”凉卿道。   容青玄一顿:“那我便一直等他。”   凉卿无奈,道:“这件事对仙帝的打击有多大,仙后心中定当有数,凉卿以为现在不是仙后与仙帝见面的好时机,眼前仙帝的情绪我与丹阳子尚且能控制得住,若是见了仙后,仙帝忽然失控办下什么难以转圜的事,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容青玄自然知道凉卿的意思,龙篱如今法力通天,若真是动怒暴走,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毁灭六界。   可他真的想见龙篱一面。   “那临渊君便不必替容某通传了,容青玄且在这里默默的等,等到等不到,全看容某的命数。”   “仙后定要如此吗?”凉卿道。   “定要如此。”容青玄道。   凉卿摇摇头,抬眸看了眼星空:“乌云来了,一会怕是会下雨。”   容青玄凉凉一笑:“没事,心都这样寒了,还怕秋雨吗?”   凉卿无可奈何,冲着容青玄欠了欠身,缓步回到宫中。   他所料不错,待乌云齐聚之后,天空果然下起了雨。   那雨下得极大,然而容青玄却一动不动,仿佛自己所站的地方一片晴空。   “仙后!仙后!”晚香举着一把伞来到容青玄身旁,将伞遮在容青玄的头顶道,“仙后怎么到这来了!这雨下得这样大,您赶快跟奴婢回念雪宫吧!”   “仙后!”   “仙后您听得到奴婢的话吗?”   容青玄始终沉默,只静静地望着紧闭的宫门。   大雨倾盆而下,不过片刻便淋湿了他的衣裳,纵使晚香替他打着伞,那些冰凉的雨水依旧毫不留情的打在他的发上,脸上。   陪伴着容青玄的晚香被雨水冲刷的连伞都拿不住了,哑着声音呼唤道:“仙后,快随奴婢回宫吧,再这样淋下去,身子会坏掉呀!”   容青玄闭了闭酸涩的眼睛,自嘲一笑。   看来龙篱不会出来见他了。   便是他再卑微,再委屈求全,龙篱都不会出来见他了。   罢了,罢了……   容青玄倒退两步转过身去,失魂落魄地走掉了。   哗啦啦,哗啦啦,大雨依旧在下。   然而当容青玄走回念雪宫时,瓢泼大雨却莫名其妙地停了。   早已被雨水淋透的晚香收起了伞,搀扶着同样浑身湿透的容青玄:“仙后,奴婢命人给你熬一碗浓浓的姜汤,喝过姜汤再泡泡热水澡驱驱寒怎么样?”   容青玄未置可否,行尸走肉般由着晚香摆弄,晚香见容青玄不说话权当容青玄认可了自己想法,便先将容青玄送回了寝殿,扶着容青玄坐在梳妆台前。   她翻出两件干净的衣裳,将一盏明亮的烛灯放在了梳妆台上:“仙后,晚香伺候你更衣好不好?”   说着看了容青玄一眼,忍不住惊叫:“仙后,你、你的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肥章! 第九十五章   容青玄便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满头银发的自己。   在银发的映衬下,容青玄生生觉得自己苍老了许多,眼神里的疲惫呼之欲出,宛若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家。他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苦笑了一下:“晚香,你可有办法替我遮一遮这一头银发。”   晚香站在容青玄身后红了眼,转过身拭了拭泪道:“晚香倒是有个法子,就是不知可不可行。”   “有法子就好。”容青玄道,“便替我染回去吧,这一脑袋的银发看起来怪碍眼的。”   “是。”晚香福了福,忙下去准备了。   容青玄孤零零的坐在梳妆台前,静静等待着晚香。   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又是湿冷又是黏腻,与他此时的心境一模一样,他甚至都不敢呼吸,因为每一次吸气都会扯起心尖尖上的一块肉,直叫他疼得痛不欲生。   他宁愿被龙篱杀掉,也不愿与龙篱陷入如此僵持的局面。如此他受折磨,龙篱也受折磨。   何必?何苦?   容青玄越想越头疼,便闭起双眼,揉了揉太阳穴,不一会晚香捧着个大罐子跑了回来,兴冲冲道:“仙后,奴婢找来了块砚台,磨出了些墨汁,不如用墨汁染发试试吧。”   “好。”容青玄点点头,“有劳了。”   晚香忙慌忙冲着容青玄福了福,放下罐子,解开容青玄的头发,一点点将墨汁染在了容青玄的银发上。   容青玄的头发又长又密,晚香染得又细致,故而直至天明容青玄的一头银发才变回了乌发。   “仙后,好了,您看看还满意吗?”晚香转了转酸胀不堪的手腕,将铜镜端到容青玄的面前问。   熬了整整一夜的容青玄看起来憔悴极了,他面无表情地看了镜中的自己两眼,赞道:“很好,晚香,辛苦你了。”   “奴婢不辛苦的。”晚香笑着放下铜镜,“仙后,您一夜未眠,不如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吧。”   容青玄微微叹了口气:“不了,宫里面憋得很,我想出去走走,晚香,你也折腾了一晚上了,我这里不用人伺候,你退下吧。”   “是。”晚香不放心地看了容青玄几眼,悄然离去。   容青玄静静地在梳妆台前坐了片刻,起身换了件衣服,走出念雪宫。   仿佛内心受人指引,不知不觉间,他竟是来到了赤霄宫。   昨夜凉雨的哗啦啦声犹在耳边,那个他想见却见不到的人仍在赤霄宫中,容青玄望着面金灿灿的宫殿询问守在宫门外的侍卫:“仙帝在里面吗?”   侍卫冲着容青玄一拱手:“回仙后的话,仙帝正在与几位大人谈话。”   几位大人?八成又是丹阳子凉卿他们几个,容青玄一掀衣袍正欲进宫,侍卫拦下他道:“仙后,仙帝有命任何人不得擅闯赤霄宫。”   容青玄足下一顿:“那么,劳烦你帮我通传一声。”   “奴才听命。”侍卫忙跑到殿内报信。   容青玄静静地侯在宫门外,不多时,侍卫跑回来道:“回禀仙后,仙帝陛下说了,请您回去。”   容青玄一愣:“让我回去呢?除此以外呢?没有其他的话了吗?”   侍卫一脸讪讪地摇了摇头:“没有了。”   容青玄面如死灰。   整整过去了一夜了,龙篱居然还是不肯理他。   可这种事绝不能拖,他也不想拖,既然龙篱没有杀他,证明龙篱还是顾念着他们师徒二人间的情分,换句话说,龙篱对他的爱,压过了对他的恨,他完全可以填补回他与龙篱之间的裂痕。   但前提是龙篱必须给他机会!   “我今日一定要见到他。”容青玄绕过侍卫便要往宫里闯,奈何竟被一道无形气墙弹了出去,容青玄大惊,“他布下了结界?”   侍卫赶忙解释:“回禀仙后,仙帝确实在赤霄宫布施了结界,除了赤霄宫的宫人,没有人能进的来的。”   容青玄闻言不由冷笑:“那你刚才拦着我干什么?左右我是进不来的!”   侍卫一脸苦涩:“奴才负责守卫赤霄宫,职责所在,故而冒犯了仙后,还请仙后不要责怪。”   容青玄哪有心思责怪一个小侍卫,他闯不进去,却又不甘心走,便放下颜面对着殿内喊道:“龙篱,你躲着我有什么意思,不如出来把话说清楚,你也痛快,我也痛快。”   “龙篱,为师知道你能听到为师的话,请出来,咱们说说清楚。”   “龙篱!”   龙篱歪在殿内的龙椅上,轻柔着太阳穴,听着宫门外容青玄的喊叫声。   那声音像一把尖利的刀在他的心上刺来刺去,他多想将那双执刀的手砍掉,可是他舍不得。   “师尊又来了……你们两个去劝一劝,让他回去吧。”龙篱有气无力道。   默默陪伴了龙篱一晚的丹阳子和凉卿面无倦色,二人一壁听着宫外容青玄的喊声,一边看着宫内颓废如厮的龙篱,心情格外复杂。   “情,果然是人世间最厉害的武器,既能让仙后淋了一夜的雨却执迷不返,亦能令咱们的仙帝陛下失魂落魄,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丹阳子炮仗脾气,懒得与龙篱兜兜转转的说废话,冲上去踢翻几个酒罐子道:“龙篱!一天过去了!底想怎样?”   龙篱无精打采:“不想怎么样,本座现下只想好好睡一觉。”   “睡觉,你们两个闹成这个样子,你还睡得着吗?”丹阳子哼了一声,“龙篱,你何必自欺欺人,你若是真的恨他真的怨他,你岂能将他的命留到今天!你既然杀不得,舍不下,便干脆原谅他,两个人放下昔日的恩恩怨怨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凉卿很是诧异的看了丹阳子一眼,帮腔道:“是啊仙帝陛下,仙后年轻时气性许是太大了些,做事不考虑后果这才铸成了大错,可他毕竟已改过自新,且与仙帝陛下真心相爱,并与仙帝陛下结成连理,诞下龙嗣,便是冲着仙后冒死为仙帝生子这一点,仙帝便该原谅仙后。”   龙篱默默地听着丹阳子与凉卿的话,面上看不出的什么表情,只是令人觉得他很痛苦,难以言说的痛苦。   同样是一副有仇必报的性子的丹阳子自是理解龙篱的心情,这就好比他忽然知道了自己与霜傲雪之间隔着血海深厚,所爱之人化身为此生最恨,这令人如何能接受!爱不可怕,恨也不可怕,最怕的便是爱恨交织相爱相杀,那种感觉当真是生不如死。   “龙篱,你放过你自己,也放过他吧。”丹阳子沉吟片刻后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   丹阳子话说一半,霜傲天蛮牛似得闯进来道:“大外甥,你怎么把外甥媳妇拦在宫外面了,你们两个吵架了?”   龙篱目光涣散地看了霜傲天一眼:“舅舅?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找你商量封印北境的事啊。”霜傲天直接坐在了龙篱身旁,嗅了嗅他身上的酒味道,“好大的酒气,大外甥,你喝了多少的?”   龙篱避而不答,凉卿赶忙将话题引了回来:“霜城主,你见到仙后了?”   “见到了。”霜傲天贼兮兮地打量了龙篱两眼,“你们两个闹别扭啦?”   龙篱别过脸不看霜傲天。   霜傲天哈哈一笑,一拍大腿道:“年轻夫妻,哪里有不吵架的!舅舅我当初和你舅妈也是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吵完了若是哄不回来,按在床上亲热一回便好了,你听舅舅的,现在便……”   “咳咳!”凉卿重重地咳了几声,“霜城主,还是说正经事吧。”   龙篱和丹阳子皆是白了脸,尤其是龙篱,那脸色与死人没什么两样,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是尴尬,曾来传信的侍卫跑进殿中道:“启禀仙帝,仙后命奴才来禀告一声,若仙帝执意不肯见仙后,仙后便在宫外一直等下去。”   凉卿闻言皱了皱眉:“一直等?这两日天气不好总是下雨,仙后昨夜便是淋透了回的念雪宫的,若再耗几日,只怕会生病啊。”   “计策,都是计策!”霜傲天自以为很有经验地说,“这就是苦肉计,既是外甥媳妇主动来认错,看来问题在他身上,这媳妇啊坚决不能宠,龙篱,你听舅舅的,晾他几天,管饱以后他以后对你服服帖帖……”   “霜傲天!”丹阳子气疯了,“你能不能闭嘴!”   霜傲天瞪了丹阳子一眼:“杉泽,该闭嘴的是你才对!本座说得都是大实话,你听不下去便将耳朵闭上!”   丹阳子冷哼一声怒怼:“凭你当初那个朝三暮四的德行,还有脸来指导龙篱?我问你,霜飞儿的生母是谁?你还记得吗?”   霜傲天被丹阳子怼得面上一僵:“杉泽!本座看在你是我姐姐徒儿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你不要太过分!”   龙篱在二人的争吵声中默默起身,朝后殿走去。   朝阳渐渐化为圆月,夜已深,容青玄依旧没有等到龙篱。   看守宫门的侍卫满眼不忍:“仙后,不如您先回去吧,待仙帝陛下想通了,会到念雪宫去看望您的。”   容青玄面无血色,一颗心已被龙篱冷落得麻木不堪,他抬头望着那座冷冰冰的宫殿,苦笑了一下,转身而去。   不见,便不见吧……   踏着茫茫夜色徘徊在金龙宫中,内心忽然觉得没意思起来,既然龙篱不愿意见他,他又何苦继续留在这里,画地为牢,将自己苦苦折磨。   走,走好了。   容青玄召出斩风剑跳了上去,二话不说飞离金龙宫。   如此急速飞行了片刻,终是看到了盘龙谷高高的城门,容青玄越过城楼向暮苍山的方向飞去,不想竟是又被一道结界阻拦了住。   那结界似为龙篱亲手所布,灵力非凡,便是同样身负着神魔之力的容青玄也破不开。好,好,既不见他,却也不许他跑掉,看来他的小徒弟是想慢慢折磨他了……   容青玄气恼地朝那结界轰出几团灵焰,无奈飞回了金龙宫。   沐浴在夜幕中的金龙宫一片安宁,除了魂不守舍的容青玄,宫中看不到半个人。总之无人可遇,容青玄便放肆地东游西逛,不知不觉中,竟是来到了碧雪湖。   与小白在湖边嬉戏的雪球见容青玄来了,喵喵地跑到容青玄身边,用尾巴扫着容青玄的衣服撒娇,容青玄俯身将雪球抱在了怀里,眼中一酸,险些哭了出来。   雪狮仍旧这般依恋他,送他雪狮的那个人却不肯理他了。   容青玄抱着雪球来到湖水边,静静地望着宁静的水面,心中竟起了一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他并非寻死,以他的修为,便是跳入湖中也不会死,他只是想进入这片宁静的湖水,仿佛只要他肯进入,内心便能与这片湖水一样获得安宁。   如此想着,容青玄居然情不自禁地朝前迈了一步。   鞋尖碰触到湖水的一霎,一股神秘的力量自湖底翻涌而出,裹住容青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拖入湖底。   一番颠沛流离之后,容青玄被一股神力推出水面,摔在了一座庭院外。   雪球依旧窝在容青玄的怀里,许是被吓着了,瑟缩着身体,一边喵喵地叫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容青玄本就有些虚弱,本湖水一折腾,简直难受得连站也站不住了。他忍着身体的不适抱着雪球起身,眯着眼睛将四周打量了打量,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又来到了人世间,来到了龙行恪与霜傲雪的家门外!   天!他怎么到这来了!   就在容青玄迷茫不解,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身前的院门打开了。   一身白色寝衣的龙行恪站在门外笑眯眯地望着容青玄:“容峰主,你来了?”   容青玄惊道:“龙兄?”   龙行恪笑笑:“我见容峰主一直在湖边徘徊,猜测容青玄无聊的很,便自作主张请容峰主来我这里做做客,容峰主不会怪罪吧。”   容青玄木然地摇了摇头:“龙兄言重了。”   龙行恪便笑着将容青玄引入院中。   庭院十分静谧,见到陌生人来了的小白从房梁上跳下,冲着容青玄嗷呜嗷呜地叫了几声,本和小白玩得十分要好的雪球蹭地从容青玄的怀中跳出来,对着小白又嚷又叫,仿佛见了敌人一样。   “奇怪,它们两个刚刚还在湖边玩耍,怎的忽然间打起架来了。”   容青玄话音刚落,霜傲雪从屋内走了出来。   同样穿着一身雪白寝衣的霜傲雪俏生生地站在月影里,笑盈盈望着容青玄道:“容峰主来了?”   说着疾步走向龙行恪:“早知道容峰主要来,咱们就晚些睡,如此接待客人也太过失礼了。”   容青玄忙朝霜傲雪行了一礼:“容某见过龙夫人。”   霜傲雪毫不避嫌地在容青玄面上来回打量:“容峰主,你看起来憔悴了许多呀。”   容青玄神色微窘:“是吗?大概是这几日不大舒服,所以显得憔悴了些。”   霜傲雪爽朗一笑:“容峰主容姿卓绝,便是病了也令人赏心悦目,颇有点病美人的样子,来……”霜傲雪挑起门帘,“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说话。”   容青玄欠了欠身,当真与霜傲雪与龙行恪走了进去。   屋内,龙篱盘膝坐在矮榻上,正在与龙玙玩耍。   同样穿着一身雪白寝衣的龙篱看起来令人神清气爽,他似乎并未察觉到容青玄的到来,一听到脚步声,便头也不回地问道:“爹、娘,你们和谁说话呢?”   容青玄望着龙篱的背影,情不自禁愣在原地。   龙篱没听到回答,便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目光落到容青玄面上的一瞬,龙篱笑逐颜开:“容前辈?”   他翻身下床,直勾勾地望着容青玄,笑得合不拢嘴。而容青玄望着眼前这个与当年生活在青竹峰上的少年一般无二的龙篱,亦是忍不住微笑起来。   “愣着干什么,坐啊。”霜傲雪披了件外衣,引着容青玄坐在矮榻对面的圆桌上,桌上几盘点心,几盘瓜果,皆是十分新鲜,容青玄不经意间扫了一眼,不想竟是看到了久违了的芡实糕。   龙篱见容青玄目不转睛地望着芡实糕,赶忙将放着芡实糕的盘子端到容青玄面前,并奉了一碗茶水道:“容前辈,用些点心吧。”   回过神来的容青玄略略有些尴尬,坐在容青玄对面的龙行恪便亲自取了一块芡实糕递给了容青玄。   “容峰主尝一尝吧,这点心是傲雪做的,很好吃的。”   “对啊,尝尝我的手艺。”霜傲雪亲昵地趴在龙行恪的肩头,自卖自夸,“不是我吹牛,我做的点心便是皇宫里的御膳房也比不上,是吧,阿篱!”   龙篱噗嗤一笑:“是,娘做的点心最好吃了。”   “玙儿也要吃,玙儿也要吃。”龙玙扭股糖似得黏在龙篱腿上,“哥哥,玙儿也要吃。”   龙篱立刻取了块芡实糕给龙玙,霜傲雪见状在龙篱手上重重一拍:“不许娇惯着她,你瞧瞧玙儿的牙,都生出好几个黑洞洞来了。”   便一把捞起胖嘟嘟的玙儿放在龙行恪怀里,龙行恪抱住女儿,亲昵地在女儿面上亲了亲,笑道:“容峰主,快尝尝啊。”   容青玄恍然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将那块芡实糕端了许久了。   将芡实糕送到他手上的少年还在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容青玄虽是有些窘迫,到底还是将芡实糕吃了。   “容前辈,喝些茶吧。”   容青玄才吞下芡实糕,龙篱立刻将茶奉给了容青玄,容青玄想都没想便接了过去,正要喝,龙行恪幽幽道:“容峰主想清楚,你要是喝了阿篱奉上的茶,便算同意给阿篱做师父了。”   容青玄不由一怔,端着龙篱奉来的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龙篱则红了脸,冲着龙行恪直皱眉道:“爹,你别瞎说……”   龙行恪装作一副糊涂的样子:“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喜欢容峰主,想要拜他为师,怎地为父替你提起来,你却不肯承认了。”   龙篱大为尴尬,局促不安地站在容青玄面前,紧张的额上冒汗。霜傲雪见状噗嗤一笑,戳了戳龙行恪道:“我当你为何这么晚将容峰主拐来,原来是想给你儿子找个师父啊!”   龙行恪笑而不语。   容青玄同样窘迫,虽知这里是幻境,他所见到的龙篱并非真正的龙篱,可他的心仍旧跳的那么快。   “龙公子……想要拜容某为师?”容青玄试探着问。   原本因羞涩而感到手足无措的龙篱飞快地点了点头:“是……容前辈,我,我想拜你为师。”   容青玄不由一笑:“为什么呢?”   龙篱干脆道:“龙篱仰慕容前辈数年,从记事起便随舅舅努力修炼,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拜在容前辈的门下,容前辈……”   龙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容前辈收龙篱为徒。”   “这……”容青玄很是有些迷茫,他要不要收幻境里的龙篱为徒,要不要?   “叔叔……”踌躇间,窝在龙行恪怀中的龙玙道,“?你便收我哥哥为徒吧,我哥哥可喜欢你了……”   容青玄眉心一跳。   幻境里的龙篱柔顺乖觉,如当初暮苍山上龙篱一样,他爱他敬他,一心想拜在他门下,全然不像当了仙帝的龙篱,已将他弃如敝履。   容青玄越想心中越不是个滋味,便应了龙篱道:“好,你我相识既是有缘,我容青玄今日便收你为徒。”   龙篱欢喜的一时间都呆住了,扬着嘴角难以置信地望了容青玄许久,猛地磕了三个头道:“多谢师父!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容青玄含笑受了龙篱的拜礼,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递给龙篱道:“这枚玉佩跟了我数十年了,如今便送给你,望你日后不忘初心,成为不负自己期愿之人。”   龙篱双手接过容青玄的玉佩,郑重道:“谢师父。”   因意外收下了龙篱这个徒儿,容青玄不得不在龙行恪的家里小住了几日。   几日来,容青玄住在客房中,与龙行恪一家同吃同起同睡,亲密的宛若一家人。每日清晨,龙行恪都是带着霜傲雪与小女儿去湖边钓鱼,而他则在院中指点龙篱练功,幻境中的龙篱天赋极佳,短短几日,便修成了筑基之体。   容青玄不由咋舌,看来无论是幻境中的龙篱还是已经成为仙帝的龙篱,都是旁人难以超越的天之骄子。   将一把普通的铁剑练得恣意如风的龙篱飞上飞下,如一只白蝶般自在轻盈地在空中飞舞,容青玄静静地坐在院中,欣慰地望着将一套流云剑法练得炉火纯青的龙篱,笑笑道:“龙篱,今日便练到这里吧,不要太辛苦了。”   “是,师父!”龙篱听到容青玄的话,立刻从空中飞了下来,半跪在容青玄身边。   “师父!”龙篱兴奋地问,“阿篱可长进了?”   “长进长进,大大的长进了。”容青玄宠溺地将龙篱额上的汗擦了擦,继而亲手倒了盏茶给他道,“喝口茶吧,瞧你,累得满头大汗的。”   龙篱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喝光了茶便笑盈盈地望着容青玄,呆呆的也不说话,容青玄一手搭在石桌上,好奇地问:“你一个劲盯着为师做什么?”   “师父好看,阿篱想多看会。”龙篱坦诚道。   容青玄的脸不由一红,拍了龙篱的脸一下:“油嘴滑舌。”   龙篱咧嘴一笑,顺势握住了容青玄的手腕,一瞬间,师徒两个皆是愣住了,容青玄略显惊讶地望着龙篱,龙篱则惊慌失措地松开容青玄认错:“徒儿逾越了,师父不要见怪。”   容青玄缓缓收回手,只当刚才的事是一场意外,他瞧了瞧龙篱手中锈迹斑驳的铁剑,召出斩风剑道:“你如今已是筑基之体,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佩剑了,这把斩风剑为师用了数十年,甚有灵性,今日便送给你吧。”   龙篱听罢直摇头:“不不不,这斩风剑是师父的佩剑,阿篱怎么能收呢?”   “给你你便拿着。”容青玄不由分说将斩风剑放在龙篱手上,“师父身份特殊,不能时常陪着你,有这把剑在,便当师父在你身边,陪着你了。”   “师父,你要走吗?”龙篱讶道。   容青玄默了默,是,他打算离开了,虽然不舍,但他知道这里不该是他待的地方。   这里不过是龙行恪的一个梦境,龙行恪可以困在这里,他不行。   “师父,你真的要走吗?”得不到容青玄回答的龙篱眼眶都红了,“师父你要去哪?暮苍山吗?徒儿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回去。”   “你师父不是要回暮苍山,而是要去很遥远的地方,不日便会回来看你。“   说话间,龙行恪与霜傲雪踏进了小院。   龙行恪一手抱着龙玙一手提着沉甸甸的水桶,淡笑着望着容青玄,温吞道:“容峰主,你想好了?今日便要离开吗?”   容青玄十分感激龙行恪为自己解围,不然的话他定会在龙篱不舍的目光中心软下来,进而妥协,继续留在这里。   “是,我想今日回去了。”容青玄起身望了望龙行恪手中的木桶,“龙兄,满载而归啊。”   龙行恪炫耀一般举了举手中沉甸甸的木桶:“都是我钓来的,傲雪架着鱼竿守了一上午,一条鱼都没钓上来呢!”   一进院便打水洗脸的霜傲雪冲上来踢了龙行恪一脚:“你还说!你还说!要不是你把我鱼勾引了去,我至于一条鱼都钓不上来吗?”   说着夫妻二人竟是打了起来,你推我一下,我拧你一下的,龙玙在龙行恪怀中硌硌大笑,容青玄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情不自禁地扬起唇角。   怪不得龙行恪时时跑到这幻境中来,这里的日子……真的很幸福。   他企及不到的幸福。   被强留着用完午膳后,容青玄狠下心肠来与龙篱告别。   龙篱一直红着眼睛默默跟在容青玄身后,怎样也不愿与容青玄分别,容青玄很是有些苦闷,龙篱不走,龙行恪便无法施法,龙行恪无法施法,他便无法回到正常的世界里去。   无奈,容青玄只得拦下龙篱:“龙篱,你不要送了,再送就送到皇宫了,回去吧,你妹妹还等着你陪她玩呢。”   龙篱委屈巴巴地望着容青玄:“师父何时再来看阿篱?”   容青玄端了端手承诺:“最快三日,最慢五日,师父一定回来看你。”   “五日……”龙篱喃喃道,“五日倒不算很长……师父,阿篱驻足在此,看着你离开。”   “这……”   “容峰主便成全阿篱的一份心吧。”龙行恪拍拍容青玄的肩,笑着嘱咐龙篱,“一会你先回去,告诉你娘,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   龙篱点点头,将雪球交给容青玄,目送着容青玄与龙行恪离开。   容青玄全程没有回头,生怕心生不舍,不肯离开了,他一边撸着雪球绒毛一边与龙行恪道:“怪不得龙兄沉浸在此处不愿面对现世,便是容某也想赖在这里啊,试问谁不愿意过清净幸福的日子呢?”   龙行恪闻言一笑:“看来容峰主还是将这里当做幻境,龙某不是说了吗,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你在这里见到的龙篱与在盘龙谷见到的龙篱根本就是一个人,没有任何区别。”   容青玄心知龙行恪执拗,便不与他多做争执:“龙兄,咱们回去吧。”   “好。”龙行恪扬手幻化出一片水域,拉着容青玄跳了进去。   闭起双眼在水中浮沉片刻后,容青玄与龙行恪一并出现在了碧雪湖。   离开了幻境的容青玄再一次被一股浓郁的忧愁之感所包围,他微微朝龙行恪欠了欠身:“有劳龙兄。”   “容峰主太过客气。”龙行恪道,“容峰主何时愿去见龙篱,便到碧雪湖来,我若在便待容峰主前去,我若不在,亦有办法将容峰带过去。”   容青玄点点头,心中莫名有些慌慌的,便赶紧离开了。   一别数日,金龙宫宁静如昔。   他之所以回来,一是记挂着龙宥,二是抱着那么一丝丝侥幸的心理,担心龙篱找不到他会着急,然而但他回到冷冰冰的念雪宫时,方知自己想多了。   等待着他的人,不过只有一个晚香罢了。   守在宫门外的晚香一见容青玄回来了,忍不住激动大喊:“仙后!仙后您终于回来了!”   便提着裙角冲到容青玄身边,手舞足蹈地说:“仙后,您这几日到哪里去了?奴婢简直要急死了,您知不知道……”   晚香话说一半忽然僵了脸,丢了魂般望着容青玄的身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奴婢见过仙帝陛下。”   容青玄浑身一颤。   他头也不敢回,心跳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渐渐停止,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那个数日不曾相见的人幽凉道:“仙后回来了?仙后可真是好本事,既能无声无息的离开,又能无声无息的回来,完全避过了本座的耳目,将本座的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容青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晚香则跪着朝后挪动了几步,颤巍巍道:“仙、仙帝……”   “退下。”   晚香猛地打了个哆嗦,担忧地看了容青玄两眼,含泪离去。   容青玄闭了闭酸胀的双眼,缓缓转过身。   脚步轻盈的龙篱不知何时已走到容青玄的身后,是以容青玄一回眸,便对上了龙篱那双深渊一般的乌眸。   容青玄强压下心中的风浪:“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龙篱目光凉凉,周身散发噬人的冷气,他一步一步逼近容青玄:“仙后,这些天,你躲到哪去了?”   容青玄喉结上下一滚,淡淡道:“我去哪里与你有关吗?你不是恨上了我,不愿见我吗?”   “便是本座恨上了你,不愿见你,身为盘龙谷的仙后,你也不能到处乱跑。”龙篱缓缓扬起骨节分明的玉手,掐住了容青玄的脖子。   容青玄照理没有反抗,只是瞪着龙篱道:“阿篱,过去的事,我真心向你道歉。是我害得你成了孤儿,是我害得你在暮苍山上受尽屈辱,我当年对你不好是真的,后来对你好,亦是真的,所以……”   “所以请我不要再计较,原谅你对吗?”龙篱呛声道,“师尊,你是不是忘了,是你告诉阿篱要有仇必报!告诉阿篱做人不必那么良善,否则会被人所轻贱欺辱!阿篱谨遵师尊教诲,可如今,师尊竟来求阿篱宽恕谅解?师尊不觉得可笑,不觉得讽刺吗?”   容青玄被龙篱呛得无言以对:“所以……你待如何?”   “我待如何?”龙篱哂笑,“大概阿篱本质上还是一个懦弱的人吧,杀不了龙行恪与凤清太君,更对师尊下不去手,所以……”   龙篱打横将容青玄抱起:“便请师尊谨记欠了阿篱什么,一点点偿还回来!”   龙篱抱着容青玄,大步流星走进寝殿,一声令下轰去了所有宫人。   已然预料到会发生什么的容青玄在龙篱怀中微微发着抖:“龙篱!你不要胡来!你若觉得我欠了你,了不起拿走我一条命!在床上折腾我算是什么英雄!”   龙篱粗暴地将容青玄摔在床上,双目如火地盯着容青玄道:“你是欠债的,我是收债的,自然是我想怎么收,你便怎么怎么还!”   说着撕去了容青玄的衣袍,不管不顾地闯了进去。   容青玄痛苦尖叫,冲着龙泪轰出一团灵焰,却被龙篱压制了下去。   “仙后,你这么抗拒干什么?本座是你的夫君,召你侍寝本就是天经地义地事。”龙篱一边动作一边褪去外袍,双目噙泪的容青玄愕然发现,龙篱的身上竟是布满了血痕。   他、他又走火入魔了?   怎会……龙篱明明已经冲破了封印,为何还会有走火入魔之举。   然而令人容青玄惊讶的是,龙篱的左上,竟是刺着一条与他的真身一般无二的玄蛇。   “你……”容青玄颤抖着道,“你这是何意?”   龙篱活络了一下筋骨,猛地绷紧了精健的腹肌,容青玄咬住牙忍住惨叫,在龙篱噬人一般的目光中流下两滴泪水。   龙篱俯身压在容青玄身上,凝视着他眼中的泪光道:“仙后哭了?可是数日不曾被本座召幸,委屈的哭了?”   容青玄气得面色铁青,龙篱一声一声的唤他仙后,连师尊都不叫了,不过就是想提醒他,他如今不过只是一个雌伏在对方身下的宠妃,是好是歹,全在他龙篱一念之间,他二人之间的地位,早已颠倒了过来,如今……龙篱为尊,他为卑。   卑?卑?容青玄冷笑:“你既然如此嫌恶我,何苦将我的真身刺在肩上?或许仙帝陛下不愿承认刺得是我,但事实究竟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龙篱勾唇一笑,换了个方式继续报复着容青玄:“因为恨极,所以刻在肩上,仙后不必牙尖嘴利地来嘲讽本座。”   龙篱忽然将容青玄抱了起来,令他直视着他肩头上的玄蛇,哑声道:“仙后,本座只跟你说一次,你若再敢乱跑,本座便杀光你宫里的人。”   容青玄望着玄蛇青色的竖瞳,浑身猛地一颤。   “孽畜……”   龙篱却逍遥地笑出了声,重新压在了容青玄身上,肆意妄为。   夜深人静,悦耳的铃铛声紧密地从念雪宫中传了出来。   叮铃铃——叮铃铃——   叮铃铃——叮铃铃——   直至太阳升起,龙篱方结束了这场酷刑。   容青玄不成人样地窝在床角,眼睁睁地看着龙篱穿戴整齐,神清气爽地离开了念雪宫。   他全程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与他说哪怕一句话。   心如死灰……   龙篱果然选择将他幽禁起来,慢慢折磨……可是,他又凭什么受这份折磨与屈辱……   容青玄当真是生气,可当他想起龙篱身上的伤痕与肩头所刺的玄蛇后,便又气不起来了。   “仙后……仙后你还好吗?”晚香娇小的身影隐在珠帘后,带着哭腔问道。   容青玄望了望自己的青紫斑驳的身体,很难说出一句我很好,便道:“晚香,你先下去吧,我有些累,想睡一会。”   作者有话要说:肥章送达~感谢在2021-07-17?22:16:05~2021-07-18?22:3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埋在书中……?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六章   晚香却不肯走,小心翼翼地站在珠帘外,又是焦急又是后怕地说:“仙后,这几日您去哪了?您不知道,您失踪的这几日,仙帝差点把整个金龙宫翻过来,腥风血雨的,奴婢看着实在害怕啊。”   容青玄在榻上默默听着晚香的话,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晚香见容青玄不理会自己,小声嘟囔了一句:“那奴婢先退下了,也不走远,就在殿外守着,仙后有事传唤奴婢便是。”   容青玄轻轻地“嗯”了一声,沉沉闭上眼睛。   被狠狠侵犯过的羞耻感仍旧包围着他,即便在他身上施展下酷刑的人是龙篱,这种感觉依然不散。容青玄这辈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偏偏给了他这份罪受的人,是他最爱的小徒弟。   他乏累的很,骨头也痛,皮肉也痛,硬是逼着自己睡着了。   迷迷瞪瞪中他察觉到有人走入了寝殿,奈何整个人虚飘飘的,连抬起眼皮看一看的力气也没有,便放任自己落回了梦境中。   梦中的他与龙篱在青竹峰上练剑品茶,恣意快乐,好不畅快。   美梦清醒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略略梳洗后,容青玄魂不守舍地离开了念雪宫。   他有点想念龙宥了。   也不知道那个小家伙这两日好不好,有没有与龙篱见过面,若是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和爹爹吵架了,应该也会很伤心吧。   只是不知那条小龙会向着他还是向着龙篱。   一想到能见到小玄龙,容青玄的脚步不由快了些,然而就在他走到清雎宫门外时,竟是看到了龙篱与凉卿的身影。   那二人不知是才从清雎宫出来,还是想要踏入清雎宫,且静静地立在宫门口,神情淡淡地聊着什么。正对着容青玄的凉卿笑盈盈地冲容青玄欠了欠身,唤道:“仙后,您来了?”   容青玄原地驻足,沉默不语。   背对着容青玄的龙篱并没有要转过身来看一看容青玄的意思,迫人的寒意从其高大的身影中徐徐散出,压得容青玄心中惴惴,难以呼吸,他几乎想也不想地转过了身,抬脚便走。   凉卿见容青玄竟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忍不住对龙篱道:“仙帝,你好不容易等来了仙后,为什么不说话呢?”   龙篱一张脸冷得可怕,侧眸瞧了瞧那抹孤傲的身影:“谁说本座在等仙后了?”   说着,一掀衣袍踏进了清雎宫。   凉卿无奈的望着渐行渐远的二人,怅然叹了口气。   离开了清雎宫的容青玄漫无目的地在金龙宫中东游西逛。   他回想着龙篱的绝情与暴虐,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来到了碧雪湖,他的老朋友龙行恪坐在湖边,像往日一样在小白的陪伴下默默钓鱼,那样专注,便是容青玄走到了他身后都不曾察觉。   “龙兄,今日钓上鱼来了吗?”容青玄道。   龙行恪微微一笑:“没有呢,时日还早,不着急。”   说着拍了拍身旁的蒲团:“容峰主,坐下说话吧。”   容青玄提起衣角,当真坐在了龙行恪旁边。   龙行恪淡定地目视于前,专注地望着那片翡翠一样的湖水道:“容峰主可是想念阿篱了?”   容青玄默了默,他是想念幻境中的阿篱了吗?或许吧,毕竟他一点都不想见到金龙宫中的阿篱。   他的心,疼够了。   “跟在龙兄身边的阿篱乖巧可爱,甚是讨人喜欢,一日不见,确实怪想的。”   龙行恪闻言一笑:“想必阿篱也很想念容峰主,那孩子本就仰慕容峰主,与容峰主见了一面后更是魂牵梦萦,如今美梦成真拜了容峰主为师,便是得寸进尺,想要日日与容峰主待在一处,再也不分开才好。”   容青玄静静地听着龙行恪的话,心中半是酸涩半是甜蜜,忍不住叹道:“如幻境中的一切都是真的就好了,龙兄有儿有女,有一生所爱陪伴在身边,我容青玄也失而复得了个好徒弟,可以安安生生地陪着他,伴着他,不用理会任何烦心事。”   龙行恪抬起头来看了容青玄一眼,有些无奈道:“容峰主为何如此执着于幻境与现世?龙某早就说了,那里不是幻境,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如果容峰主愿意,确实可以长长久久地伴着龙篱,不再理会任何的烦心事。”   龙行恪说得格外笃定,表情中甚至带着些因容青玄屡次质疑自己的不满,容青玄虽然心痛,却并不迷糊,虽然依恋幻境之中的安宁,却清楚自己的真实处境,便忍不住问龙行恪:“龙兄,你真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明白,不明白的是你罢了。”龙行恪放下鱼竿,缓缓站了起来,仰望着蓝天道,“龙某与容峰主一样,都喜欢另一边的那个世界,可那个世界看似安宁,实际上是危机重重,故而龙某只能想办法将那个世界带到我们眼前的世界来,到时候龙某与容峰主便可以长长久久地陪伴在我们想陪伴的人身边,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将那个世界带到我们眼前的世界来?”容青玄简直无法理解龙行恪的话,“那这个世界的人呢?与那个世界的人共存吗?”   “不……”龙行恪道,“那个世界会全面顶替掉我们眼前的这个世界,不过容峰主请放心,你原本就不是这两个世界中的人,所以无论在哪个世界里,你都能活下去。”   容青玄目瞪口呆。   “你、你说什么?”容青玄无比惊诧地望着眼前这个看似淡泊超脱实则荒诞疯狂的白衣修士,“什么叫不是这两个世界中的人,龙兄,你这话我听不懂!”   龙行恪笑笑,注视着容青玄慌乱的双眼淡淡道:“容峰主的命盘,龙某是看过的,自然知道容峰主的来历,基于这一点,龙某愿意和容峰主交个朋友。龙某私以为若是这世上能有个理解龙某所思所想的人,那这个人一定是容峰主你,因为容峰主本身的经历,同样与众不同。”   容青玄琥珀色的瞳仁瞬间放大,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龙行恪,眉心嘴角都在不受控制地发着抖:“你、你居然知道……”   “龙某什么都不知道。”龙行恪道,“龙某只想问容峰主一句,愿不愿意和龙某一起将那个世界带过来。”   容青玄脑中嗡地一声响。   “你让我帮你将现世毁灭,将那个虚幻的世界带到现世中?”   龙行恪顿了顿:“可以这么理解。到时候,容峰主身边只有那个乖乖的龙篱,再没有你眼前那位乖戾嚣张,将你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坏坏的龙篱。”   容青玄目光惊悚地望着龙行恪,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原本以为龙行恪只是有些疯癫,有些可怜,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可怕!   他要毁灭这个世界,只因另一个世界里有他想见,想爱的人!   此人居然如此偏执,又如此疯狂自私!   “这、这是不可能的。你做不成,我也不会帮你。”容青玄道。   “我会成功的,只是时间的问题。”龙行恪不再逼迫容青玄,“容峰主,时辰不早了,龙某要去见傲雪了,你去见龙篱吗?”   容青玄戒备地望着龙行恪,迟迟没有应允,他不断在内心警告自己,不要去,不要去,那里不过只是一个幻境,他绝不能像龙行恪一般将自己困在幻境中!   “我不去……”容青玄果断拒绝,“我再也不会去了,龙兄,你好自为之吧。”   便朝龙行恪欠了欠身,转身离开。   “容峰主你真的要走吗?阿篱他很想念你的。”龙行恪如鬼魅般在容青玄身后低语。   想起幻境中那个乖乖的龙篱,容青玄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正欲回话,忽然被一股强大的灵力所包围,进而落入了一片冰凉的水域之中。   不等容青玄反应过来,他已是来到了龙行恪与霜傲雪的家。   一身白衣的龙篱正在院中练剑,见容青玄忽然来了,欢喜的扑进容青玄怀中,一把抱住他道:“师父!你回来了!”   容青玄一时间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呆呆地看了一脸喜悦的龙篱几秒,笑笑道:“是,为师回来了。”   说完狠狠瞪住一旁的龙行恪,龙行恪则轻扬唇角,冲着龙篱道:“你娘呢?”   “娘带着玙儿到山里摘果子去了。”龙篱应付了龙行恪一句后拉着容青玄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下,“师父,您累不累?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阿篱才和娘亲学做了芡实糕。”   “芡实糕?”容青玄不由一愣,“你做的?”   “对啊,阿篱看师父喜欢吃芡实糕,特意央求母亲教给我呢。”说着兴高采烈地跑进厨房,端了一小碟雪白糕点献宝似得递给容青玄,“师父,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容青玄望着龙篱亮闪闪的乌眸,哪里忍心婉拒,便取了块芡实糕放在口中,边吃边道:“好吃的很,龙篱,你的手艺和龙夫人一样好。”   “师父喜欢吃就好!”龙篱亲昵地伏在容青玄膝头,眼睛弯成一对月牙,容青玄缓缓咽下芡实糕,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龙篱的脸。   仰望着容青玄的龙篱愣了下,诧异而惊喜地盯住容青玄,继而咧嘴一笑,小猫似地在容青玄的掌中蹭了蹭。   师徒二人正是温馨脉脉,一一身烫金玄袍的华贵男子踏入院中,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容青玄,阴恻恻道:“师尊,原来来了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大概还有两万字左右就完结啦!之后便是甜甜甜的番外!感谢一路陪着红笺走来的小天使,爱你们哦!感谢在2021-07-18?22:30:08~2021-07-19?22:1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杰辰?2个;莫语家的小玖?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语家的小玖?10瓶;土豆?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七章   龙篱?!   容青玄猛地起身:“是你?你怎么来这了?”   伏在容青玄膝头的龙篱诧异地盯着踏入自家院中,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师父,他是谁?”   龙篱一双乌眸冷漠如冰,他直勾勾地盯着站在容青玄身旁的龙篱,冷笑一声:“本座当仙后去了哪里,原来是到了这幻境之中,看来仙后当真厌恶本座到了一定程度,这才屡次进入到幻境,自欺欺人地与一个冒牌货厮混在一起。”   “你说谁是冒牌货?”白衣龙篱提着斩风剑护在容青玄身前,“我不管你是谁,这里是我家,你快快给我滚出去!”   龙篱一双乌眸冰锥子钉在了斩风剑和其腰间的白玉玉坠上,难言的奴才飞速席卷心疼,忍不住攥紧双拳道:“斩风剑!白玉坠!仙后,你待他可真好!本座真心对你多年!怎的就不见你对本座好一些?!”   容青玄霍地瞪大双眼!   他……他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容青玄气得浑身发麻,且跟身前的龙篱站在一处,目光凛凛地瞪着龙篱。龙篱的脸色越发难看,抬手指着容青玄道:“你过来。”   容青玄望着龙篱指着自己的手指眯了眯眼睛。   “师父!你不要怕他!”白衣龙篱冲着淡定站在院门处的龙行恪道,“父亲,阿篱将此人轰出去!父亲带师父离开!”   说罢,扬剑朝龙篱飞了过去。   龙篱双目一觑,几乎毫无犹豫地翻掌结印,朝着逼近身前之人击出一团赫赫灵焰,容青玄见状忙拦在了白衣龙篱的身前,按下他手中的斩风剑,生生与龙篱对了一掌。   两道威力无穷的灵焰当空对击,震得整座小院剧颤不已,白衣龙篱又惊又气的抓住容青玄的袖子,瞪着龙篱道:“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龙篱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只盯着容青玄道:“为了他,你不惜和我动手?”   容青玄拼力抵抗着龙篱四泄暴走的灵力,压着声音道:“你有气冲着我来,不要伤害他们?”   “冲着你来?”龙篱厉声狞笑,“本座真冲着你来,你受得住吗?”   说罢云袖一转,卷住容青玄的身子将他带出了小院。   落入冰凉的湖水中前,容青玄听到了白衣龙篱凄厉的呼唤声。   那声音真是令他肝肠寸断,奈何他人已落入龙篱之手,再想回到幻境是万万不能的。   不过片刻功夫,龙篱便带着容青玄从碧雪湖中飞了出来,将他夹在腋下抱进念雪宫,轰去一众宫人,近乎暴虐的撕碎了容青玄。   容青玄穷尽毕生功力去挡,奈何暴走之下的龙篱强大的可怕,即便拥有了一半的神魔之力,依然不是龙篱的对手。   就像龙篱说得,他现在随便单挑哪一门派的掌门都可取胜,却绝对赢不了龙篱。   而如今一而再再而三伤害他的,便是龙篱。   一场风暴过后,容青玄奄奄一息。   他披头发散的趴在狐皮毯上,半眯着眼睛,额头鼻尖全是冷汗,龙篱紧紧抱着他,轻咬着他的耳垂:“仙后,够吗?”   容青玄浑身一颤。   “滚!!”   龙篱却是笑了出来,他用力扳过容青玄惨白的脸,一脸餍足地微笑:“若不是本座冷落了仙后数日,仙后怎么会到幻境里去,与本座的替代品厮混在一起?本座既是知道了仙后的心,自然会多多陪伴仙后,不叫仙后感到孤寂,再做出那样糊涂的事。”   容青玄咬牙切齿地甩了龙篱一个巴掌:“滚!”   龙篱皙白的面庞上立刻显现出了个巴掌印,他歪着头,斜睨着容青玄道:“怎么?本座说错了?”   容青玄气得呼吸凌乱,他怔怔盯着龙篱幽深的乌眸,冷道:“我不欠你。”   龙篱似笑非笑地听着容青玄的话,抬手抚上容青玄的面庞,将他按在了自己的肩头。   容青玄便枕在了龙篱肩头的那只玄蛇身上,他闭了闭眼睛,既悲又愤,可偏偏龙篱全程显得比他还要悲愤。   “师尊,你总有办法折磨阿篱……”龙篱嘟囔了一句,铁锁般箍紧了容青玄的身子,仿佛要将他捏碎。   容青玄浑身骨头都在咯吱咯吱地响,终是忍耐不住道:“孽畜!你要干什么?”   龙篱却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容青玄,紧紧地贴着他的侧脸倾诉:“师尊,你欠不欠阿篱,阿篱说得算。”   说着松开容青玄,披上玄袍翻身下榻,大步流星走向宫门,边走边道:“仙后歇歇吧,本座晚上再来陪你。”   容青玄深吸一口气,摔在榻上。   龙篱一走,晚香立刻跑了进来。   “仙后,仙后,你怎么样?”晚香虽是着急,却不敢细细打量榻上的容青玄,只站在床幔后干着急。   容青玄两条玉腿早已失去知觉,身下一片泥泞,狼狈到了极致,他虚弱地对晚香道:“那孽畜走了?”   晚香一愣,讪讪道:“仙后是问仙帝吗?是,仙帝已经离开了念雪宫。”   孽畜……容青玄疲惫地趴在狐皮毯上,如何也想不通龙篱是怎么进入幻境的。   莫非他一直偷偷跟着自己?可那片幻境是龙行恪所布建的,若无龙行恪的带领,旁人是不可能找到的。   奇怪……   偏偏他又不想问龙篱,跟龙篱多说一句话。   眼下龙篱也发现了幻境的存在,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事……   容青玄越想越心烦,干脆不想了:“晚香,给我打点水来吧,我想泡个澡。”   “是。”晚香连忙下去准备,不多时便命宫人搬来了浴桶,续好了热水铺好了花瓣。   “仙后,可以了。”晚香将一套干净轻薄的寝袍放在床头,“奴婢伺候仙后沐浴吧。”   容青玄一身斑驳哪肯见人,他看了一眼床头那件水蓝色的寝袍,心血来潮问了一句:“那件在暮苍山上常穿的蓝袍呢?”   晚香眼珠一转:“是那件冰蓝色的,绣着花瓣织着竹影的蓝袍吗?”   容青玄点头道:“对。”   晚香便离开了寝殿,不多时捧着一件飘逸雅致的蓝袍来到容青玄近前,笑盈盈地问:“在这呢,仙后今日要穿吗?”   容青玄正待回话,金龙宫上空忽地发出一声轰鸣。   紧接着便听到一阵阵疾风般的剑气声,怕是有盘龙谷弟子御剑而行,飞向了谷门。   容青玄不由一惊——如此阵仗,莫不是有人攻上了盘龙谷?   来不及细想,施诀换上了冰蓝长袍,飞出念雪宫。   宫外,厮杀声一浪高过一浪一浪。   一身银白铠甲的玉无欢率领五万精兵立于城下,仰头瞪着龙篱道:“孽畜!速速将本王的未婚妻放出来!不然本王今日带人灭了你盘龙谷!”   龙篱居高临下,目光幽幽地望着对自己口出狂言的玉无欢道:“玉无欢,本座早已警告过你,若你还敢造次,本座定不饶你性命,此话言犹在耳,你竟是急不可待地赶来送命了。”   “你少说废话!人,你放还是不放!”玉无欢厉声道。   龙篱幽幽一笑:“盘龙谷没有你玉王爷的未婚妻,只有本座的仙后。或许历任仙帝都对人皇有所优待,可本座不一样,本座不管你是人皇还是天帝,只要你惹到了本座,必然要付出代价。”   龙篱说罢笑着环视一周,魔族与盘龙谷的弟子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压制住了玉无欢带来的人马,闻讯而来的庄奉贤又替他断了玉无欢的后,这不过是玉无欢的一场困兽之斗罢了。   “这架打得也太没劲了!”霜傲天望着接连倒在地上的皇城精兵道,“凡人和仙魔动手,岂非以卵击石?这玉无欢是有多蠢才会带着这么一大帮子的人来送死。”   “可若是我们将凡人逼迫得太狠了,必遭天谴。”凉卿目视于下,淡淡道,“正是基于这一点,历代仙帝都会忍让人皇几分,以免大祸临头。”   霜傲天闻言面色一冷:“临渊,你在吓唬本座吗?”   凉卿微笑着看向霜傲天:“奴才没有那个胆子吓唬城主,奴才只是在陈述事实。其实这些事早在仙帝登基时便在占卜司了解过的,相信仙帝陛下心中自有决断。”   龙篱目光微沉:“本座心中有数,尔等不必多言。”   凉卿欠了欠身选择闭嘴,丹阳子则目光复杂地望着丹阳子,似同情,又似嘲讽。   “孽畜!你究竟放不放人!”眼看着人族将领越死越多,碧油油的盘龙谷谷门外已是尸山遍野血流成河,玉无欢忍无可忍道,“我要和你决战!龙篱,你敢不敢应战!”   决战?龙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虽然他觉得这场比试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可念在对方是来抢容青玄的,他倒是愿意与他玩一玩。   正待说话,一团粉色祥云从天际扑了出来,挡在了玉无欢身前。   “玉师兄!你别傻了!”粉色云团骤然变身为钟厌九与白锦年,钟厌九一张脸急得惨白,连声劝着玉无欢,“玉师兄!你便是豁出去所有将士的命也打不进盘龙谷的!明知会失败,何苦做这般无谓的牺牲!容容已经是龙篱的人了!他与龙篱经历了那么多,感情甚笃你拆不开的,若是容容真的想离开,他便是拼着一死也不会被龙篱困在身边!他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   “经历?他与青玄才认识了多久?我又与青玄在一起了多少年?!旁人不理解我便算了,钟师弟,这么多年了,你是看着我和青玄一路磕磕绊绊走过来的!我等了他盼了他多少年?好不容易等到他收了心,却眼睁睁地看着那孽畜将他抢走了!钟师弟!你若是我!你甘心吗?你情愿吗?”玉无欢咬牙切齿,大声斥道!   从未见过玉无欢如此失态的钟厌九一下子懵了,他红着眼睛望着玉无欢,憋了半天带着哭腔憋出一句:“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啊。”   玉无欢决绝一笑,迷人的桃花眼中杀气毕现:“我堂堂人皇之后,岂会怕了那龙魔相交生出来的杂种,钟师弟,你对我的心我记住了,待我成功救出青玄,我请你和掌门师兄到皇宫喝酒!”   说着,震去一身铠甲露出墨绿色的锦袍,飞在半空中道:“龙篱!你想好了吗?”   龙篱做了个停战的手势,冷笑着飞向玉无欢。   *   成功冲破结界的容青玄被眼前一幕惊得双目发颤。   血,漫山遍野的血,红得令人惧怕,红得令人心惊胆战!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躺在在山野中,被浓重的黑烟笼罩着,似乎下一秒变成化为厉鬼,霍乱人间!   大战似已结束,胜负显而易见,容青玄左看右看方知来人并不是岚吾君亦或是龙云暄的旧部亲信,而是普通人族。   皇宫军队竟是打到了盘龙谷来?为何?凭何?难道是……   容青玄脑中飞快转过一个想法——难道是玉无欢?!   他一颗心顿时飞到嗓子眼,旋风似地飞向城门,却见一黑一绿两道身影蹿入云天。   龙篱?!玉无欢?!   容青玄追着那两道身影飞了过去:“玉师兄!龙篱!你们在干什么?”   龙篱与玉无欢周身灵力暴现,哪里听得到容青玄的话。   所有人都在仰头注视着浮在半空中决斗的两道身影,丹阳子等人毫不着急,因为龙篱的胜利几乎是毫无悬念的,然而人族同样淡定,仿佛料定龙篱敌不过玉无欢。   龙篱乌眸噙笑,额上红纹若隐若现,昭示着他此时的怒意与杀气,飞扬的玄袍与天边的乌云相接,似是要随时扯下一片惊雷阵雨。   “玉无欢,出手吧,看在师尊的面子上,我不会教你死的太难看的。”   玉无欢目眦欲裂地瞪着龙篱,缓缓召出一座金色宝塔。   宝塔现出的一霎,惊雷轰响,闪电漫天。   “镇仙塔!”霜傲天望着玉无欢手中宝塔惊道,“那小白脸居然带着此等法宝来的!怪不得如此猖狂!去,将四神器放出来!”   霜傲天话音刚落,空中骤然劈下一道刺目无比的惊雷。   那惊雷震得整座盘龙谷东摇西晃,立在城门上的霜傲天等人站立不住,只得飞向半空。围堵着人族将领的盘龙谷弟子在剧震中东倒西歪,或是七窍流血,或是惨叫着将自己摔在地上,然而人族将领却未收到半丝伤害。   “外甥,那小白脸手里拿着厉害宝贝,你切莫轻敌!”霜傲天叫道。   龙篱无动于衷,缓缓扬起双手,聚出两团足以将夜空点燃的灵焰。   “孽畜!”玉无欢拼尽一身修为催动宝塔,“受死吧!”   龙篱勾唇一笑,轰出掌心灵焰。   雀蓝灵焰与金色宝塔在半空中飞速逼近,惊雷铺天盖地而来,扯动天幕下起了瓢泼大雨!   “龙篱!玉师兄!你们住手!”容青玄的嘶吼声在一道又一道的惊雷声中变得低不可闻,他从没见过玉无欢手中的法器,根本不知道那法器的威力有多大,但他心中明白,这一招之后,龙篱与玉无欢之间必会人会一死!   他不能让玉无欢死,更不能让龙篱死。   不断炸响的惊雷震去了容青玄的全部理智,大脑空白的一瞬,容青玄张开双臂,献祭般护在了龙篱身前。   冰蓝身影出现的瞬间,龙篱失声惊叫:“师尊!!!”   “青玄!”   被两道足以将天地炸穿的灵力前后夹击的容青玄多想回应他二人,奈何他才用力余力为自己铸出一道结界,便被轰来的灵力震碎了周身灵脉,口吐鲜血,倒在了结界中。   “师尊!!!”   龙篱刹化成玄风扑到容青玄近前,轰去结界将容青玄虚弱的身子抱在怀里,浑身颤抖地问:“师尊!师尊!你怎么样师尊!”   “青玄!”玉无欢惨白着一张脸望着躺在龙篱怀中的容青玄,红了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我马上就能救你出来了!你再多等我一下啊!”   说着双膝一软,跪在容青玄身边,痛哭起来。   “师尊!师尊!你别吓阿篱,你跟阿篱说说话!你理理阿篱!师尊!师尊!!”龙篱疯了一般摇晃着容青玄的身子,不顾爆体而亡的风险将自身灵力尽数渡给了容青玄。   “师尊!你睁开眼睛!求你!”   龙篱的哭喊容青玄全部听在了耳中,奈何却痛得张不开口,说不出话。   不知将翻涌上来的血水压下去了几回,容青玄方才睁开眼睛,望着龙篱殷红的双眸道:“你……不生我气了?”   龙篱拼命摇头:“不气了,不气了,师尊!你别吓阿篱!阿篱这便带你回金龙宫,我们这便回去!我叫凤清太君救你,她一定有办法的!”   龙篱便要抱着容青玄离开,容青玄猛地攥住龙篱的衣袖:“可、可是为师还生你的气……”   龙篱浑身一颤。   “师尊……”龙篱心如刀割,“阿篱错了,阿篱带你回金龙宫养伤,伤好后,师尊怎么惩罚阿篱都行。”   养伤?呵呵……容青玄松开龙篱,转眸看向哭成了泪人的玉无欢:“玉师兄,对不起……昔日救命之人,青玄便算还给你了,若有来世,青玄再好好报答你……”   话音未落,又是一口鲜血呕了上来,好在被冰冷的雨水迅速冲刷干净了。   大雨中,龙篱的面容渐渐变得模糊,再也看不清他面上的任何表情,容青玄隔着茫茫雨雾笑了笑,释然道:“龙篱,如此,我便不欠你了吧……”   说罢,沉沉闭住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点虐了,完事了完事了,莫慌宝贝们! 第九十八章   “师尊!!”龙篱撕心裂肺地呼喊,“师尊!你醒过来!!你不要吓阿篱!师尊!”   霜傲天等默默站在不远处,面色惨白地望着龙篱与容青玄。   他们谁也不敢说话,谁也不敢作声,一个个被雨水浇成了落汤鸡,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噬人的寂静中,钟厌九哭喊地冲开众人扑到浑身散发着幽幽黑芒的龙篱身前,怒道:“你、你们、你们联手杀了容容!”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要伤害师尊的,我……”龙篱说着说着顿了下来,满眼震惊地望着容青玄。   一缕又一缕的墨汁在容青玄发上消解融化,随雨而逝,不多时,容青玄一头乌发竟是被雨水冲刷得雪白,白得刺眼,白得触目惊心!   “师尊……”龙篱颤抖地捧起容青玄的银发:“怎、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流着泪看向钟厌九:“师、师尊的头发……怎、怎么……”   钟厌九猛地抽了几口冷气跪在容青玄身旁,愤怒地朝龙篱咆哮:“你还有脸来问我?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龙篱扬手攥住钟厌九的衣领,“钟师叔,你把话说清楚!”   钟厌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恶狠狠地瞪着龙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白锦年见状走到钟厌九身侧,拂去龙篱的手道:“龙篱,你还记得六年前的那一剑吗?”   龙篱一颤:“诛邪剑?”   白锦年点点头,简单明了道:“那一剑,容师弟为你挡下了诛邪剑,因此昏迷了三年,化蛇两年,后虽修回人身,却失了一头乌发。”   “什么?”龙篱瞪住白锦年,“你是说……诛邪剑……师尊……”   他猛地看向丹阳子等人:“你们不是说,是九死一生花救了我吗?”   “九死一生花?”站在稍远些的庄奉贤道,“据庄某所知,九死一生花只能救纯血统的魔人,仙帝陛下只有一半天魔血,不可能被九死一生花救回啊。”   “什么……”龙篱被残酷无比的真相刺激得双目沁血,“圣父,你骗我?”   丹阳子心情格外沉重。   他低着头,抱臂走到龙篱近前,紧紧皱着眉头,轻声道:“我是骗了你,当初救下你的人确实是容青玄,救你的法子也是他想出来的,我不过是想办法将你顺利带出暮苍山而已。你醒后,霜飞儿为了赢得你的好感,撒谎说是用九死一生花救回了你,我因知道你师父便是当年将你带出盘龙谷的恶人,不愿你与他亲近,便默许了霜飞儿的行径。再后来,你师父便不许我将这件事告诉你了,我其实是想告诉你的,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钟厌九哭嚎道,“你明明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了解真相!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肯说!你就是不喜欢容容,盼着容容死!”   丹阳子被钟厌九骂了个面色铁青,沉默良久,无力给出辩解,便默默退到了一边,僵持间,凉卿站出来道:“我们不要互相指责了,当务之急,是救仙后。”   钟厌九忽地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抓住容青玄的袖子道:“我要带容容回南境!龙篱,你不想容容死得话便将他交给我!”   “把青玄交给我!”玉无欢撕心裂肺,“龙篱!你害青玄害得还不够吗?!将青玄还给我!还给我!”   玉无欢便也来抢容青玄,奈何手指尚未碰触到容青玄的衣袖,便被一团强烈的灵焰轰开了。   不光是玉无欢,包括钟厌九在内的所有人都被龙篱周身散发出的强大灵力震翻了出去,狂风呼啸,电闪雷击,末日一般的天空下,龙篱抱着容青玄缓缓起身,死神般伫立在乌云之中。   他的身后,一条银色长龙穿云弄海,奔腾游走,霜傲天望着龙篱额上飞闪的红纹与渐渐涣散的双眸惊道:“不好!龙篱恐有爆体自亡之意!”   钟厌九登时吓得魂都没了,冲着龙篱大叫:“龙篱!容容尚有一口气!你可不要胡来啊!”   人早已麻木掉的龙篱眼中忽现一丝分明。   他抱着轻得好似一张纸的容青玄,心痛得连泪都流不出了,他不愿呼吸,不想管体内暴走的灵力,他觉得自己不该活着,他该去死。   他该死……   “师尊,阿篱该死……阿篱该死……师尊从不欠阿篱,是阿篱欠师尊……”   “师尊……阿篱对不起你……”   “你醒过来打死阿篱好不好……”   龙篱眼中淌出一串血泪,咬穿下唇将容青玄抱紧在怀中,恨不得一死以换回一个满头乌发,开心快乐的容青玄。   “师尊……”   龙篱一声声叫着。   “师尊……”   容青玄惨白的面上似乎浮起了一个微笑,好像在说,为师听到了……   “师尊?”龙篱只当自己看花了眼,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容青玄的脸,不想,淌着血水的手指竟是笔直地从容青玄的面上穿了过去。   魂影?   龙篱面无血色,死死盯着那只从容青玄面上穿过的手,浑身难以控制地剧颤起来:“师尊……师尊!!!”   容青玄无动于衷,化成一团雪白灵光,在龙篱的怀中消散……   三年后,鬼市。   一条两指宽的小玄蛇挂在一棵长满了骷髅果的大树上,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它已经在这棵树上睡了好几天了,却依旧没有等来他想见的人,不过没关系,总之他也没什么事做,在哪里虚度光阴也一样。   就在他以为他想见的那个人今天仍旧不会出现,想要闭住眼睛睡上一觉的时候,一只黄狗精跑到树下道:“不先生,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   玄蛇青眸一瞪,化为人形从树下飞了下来。   他穿着一件雪白的长袍,整个人纤尘不染,仙气飘飘。许是期盼着那黄狗手中的东西期盼的狠了,二话不说扒拉开了黄狗的衣领,便是要取东西。   “不先生,莫急!莫急!”黄狗拽出玄蛇的手,从身后取出来一本书道,“我今日将书放在了腰封里,没在衣襟里,你摸错地方了。”   “冒犯了,冒犯了。”玄蛇掏出一把灵石放在黄狗掌心,接过心心念念的书道,“怎么才送来,我等这书等得头发都要白了。”   黄狗望着手中小山一般高的灵石,龇着大白牙直乐:“写书的人不需要时间吗?他一写好便交给了我,我立刻就拿来卖给你啦!绝对一手货源,飞速送达。”   “真是难为你了。”玄蛇抱着书册道,“帮我盯着点那书匠,只要他一写好,就赶紧给我送来,我全靠这书潇洒度日呢。”   “知道了不先生!”黄狗精撩起长腿,“不先生留步,我先走了。”   玄蛇微笑着目送黄狗离开。   黄狗一走,他立刻带着好不容易盼来的书册走进了平日里常去的茶馆。   茶馆里的老板娘是一只蜘蛛精,见容青玄来了,亮出六只手臂飞快地替容青玄打扫好桌子,殷勤道:“不先生,还是来一壶梅含雪,一碟子芡实糕吗?”   “嗯。”容青玄迫不及待打开书,“再来一叠瓜子。”   “得嘞!”蜘蛛精扭动着纤腰进了厨房,不多时便将容青玄要的东西给他送了上来,然而容青玄早已陷进了书中的世界,既不吃,也不喝,只专注地看着他手里的书。   两个时辰后,容青玄合上书册,长吁了一口气。   他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喝了口茶,喃喃自语道:“原来是容青玄的分身挡下了诛邪剑,救了龙篱,怪不得龙篱能活下来,我就说嘛,那庄奉贤明明提过,九死一生花只对纯血统的魔人起作用,那龙篱半龙半魔的,怎可能是被九死一生花所救……”   边说边无不感慨地吟了一句诗:“果然是人间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雨月,可叹,可叹啊……”   他才叹了一会,一裹着粉嫩嫩的小袍子,雪白白胖乎乎的小娃娃走到他面前,轻轻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犹在感慨世间情爱的容青玄一愣,好奇地望着那小团子。   那小团子约莫有个三四岁,眉眼生得极为漂亮,额上还有个火焰一般的红纹。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到这来了?”容青玄一团和气地问道。   小团子忽眨着大眼睛,望着容青玄不说话。   容青玄一颗心被眼前的小团子萌化,忍不住弯下腰,笑着捏了捏他头上的小揪揪道:“你怎么不说话呀?你父亲母亲呢?”   小团子嘴巴一嘟,奶声奶气地说:“我没有父亲母亲,我只有父亲和爹爹。”   父亲和爹爹?这是什么家庭组合方式?容青玄不明觉厉,顿了顿,又问道:“那,你父亲和爹爹是谁?你是谁?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我当然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啊。”小团子一脸傲娇地报上大名,“我叫龙宥,小名叫黑黑,你可以叫我龙黑黑,也可以叫我小黑黑,还能叫我宥儿……”   龙宥?龙黑黑?小黑黑?宥儿?这小团子名字可够多的:“你的名字都好好听啊,那……我便叫你小团子吧。”   莫名多出来一个名字的龙宥眨眨眼睛,好奇地问:“伯伯,你叫什么呀?”   “我?”容青玄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我呀,我叫不知道。”   “不知道?”小团子吃惊地在地上蹦跶了两下,“怎么会有人叫不知道啊,伯伯一定是在骗我。”   容青玄一双眼睛弯成月牙,模仿着小团子的声音道:“伯伯怎么会骗小团子呐,伯伯的名字真的叫不知道。”   “不知道。”小团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好玩,这个名字好玩……”   容青玄陪着小团子一起笑起来。   不知道,是他在鬼市睁开眼睛时,无意之间给自己起的名字。   那时鬼市之主庄殊带着一帮子奇奇怪的人围着他,问他是否还记得自己是谁,叫什么,他顺口说了句不知道,后来,便随性地将这三个字当做了自己的名字。   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姓甚名谁家在何处,只知道鬼市的人都很尊敬他,尤其是庄殊,待他分外的好,不光给他盖新房子,还给他灵石花,不过他并不喜欢庄殊给他盖的新房子,他只喜欢睡树杈。   每当他百无聊赖脑袋空空地挂在树杈上东想西想时,他便告诉自己,别想了,他就是一条没有未来,没有过往的小蛇妖。   好在有一天他遇见了黄狗精,黄狗精热情地推荐给了他几本书,还说什么是当初的书的续集,他见那书的书名着实有趣,便拿到树上去看,没想到一看便入了迷,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至今记得那本书的名字——《徒弟的诱惑》。   他一开始还不理解徒弟有什么可诱惑的,待读完了整本书,竟是被书中那个桀骜放纵且英俊的惨绝人寰的小徒弟迷了个五迷三道,方知徒弟确实很诱惑,怪不得他的师尊容青玄会把持不住。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了鬼市,是主动来的呢,还是被别人送来的,然而每当他问起这些问题时庄殊都显得很为难,他一向不喜欢为难人,便不问了。   稍稍回忆了一番悲催的过往后,容青玄抱起小团子道:“小团子,你肚子饿吗?要不要吃点点心呀。”   便捏起一块芡实糕,递给了小团子。   小团子接过芡实糕咬了一口,呸呸吐出来道:“好难吃啊,一点都没有父亲做得好。”   “是吗?”容青玄蹙眉取了块芡实糕尝尝,还行啊,芡实糕不都是这味吗?   正想着,怀里的小团子扭股糖似得转动起来:“伯伯,伯伯,你带我出去转转好不好,我想买糖人。”容青玄闻言蹙了蹙眉,怀中的小团子虽然很可爱,可也不能随意将别人家的孩子抱走啊,万一被小团子的爹爹父亲误认为是人贩子那就糟糕了……   “这个嘛……”   容青玄左右为难地挣扎着,小包子见状两眼一红,包了两包泪扁嘴盯住容青玄,可怜巴巴道:“伯伯不喜欢宥儿?不愿意给宥儿买糖人吗?”   容青玄瞬间缴械投降。   “伯伯愿意,走,咱们现在就去买糖人。”便抱起龙宥,大摇大摆地走出茶馆。   昼夜不分的鬼市时时刻刻都很热闹。   在鬼市的长街上做生意的大多都是妖魔鬼怪,模样一个赛一个吓人,然而他怀里的小娃娃却一点都不怕,一会指着舌头有一米长的长舌鬼大笑,一会对着没有脑袋的无头尸鼓掌,仿佛是跟着容青玄出来看大戏的。   如此年纪便有如此胆量,看来这小娃不是个来历普通的,难不成他是天庭或是皇宫来的孩子?   容青玄暗暗猜测了一番,抱着小团子停在一个看上去尚算慈祥的老乌龟的糖人摊子前,指着千奇百怪的糖人问小团子:“喜欢哪一个?”   小团子揪着手指挑选了一番,指着一条长长的蛇道:“我要这个。”   “蛇?”容青玄笑着问,“你喜欢蛇吗?”   “嗯。”小团子点点头,“我还喜欢龙。”   蛇?龙?看来这小团子喜欢细长条的东西:“那你喜不喜欢泥鳅和蚯蚓啊?”他自以为很幽默的问道,话落,忽见一身穿玄袍的男子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他与小团子,看那神情,似乎已经望了他们许久了……   咦?   这个人,似乎有点眼熟。   作者有话要说:龙黑黑长大啦!来当助攻! 第九十九章   单是看那件绣工繁复的玄袍,与其眉目之间散发出来的尊贵之气,便知此人来历非凡。容青玄自问从未结识过这么有来头的朋友,便收回目光,将一大把灵石放在摊子上,对着怀中的小团子道:“挑好了吗?调好了伯伯带你去别的地方玩好不好?”   “挑好惹,咱们走吧……”小团子举着糖蛇也不吃,年糕似得趴在容青玄的肩头,自顾自晃动着小短腿玩。   容青玄搂紧不安分的小短腿,转身便走,忽然,小团子在他耳边奶声奶气的唤了声:“父亲……”   容青玄只当小团子是想他父亲了,便问:“小团子,你知道你父亲在哪里吗?伯伯带你去找你父亲好不好?”   小团子焦急地哼哼了两声:“父亲,在后面……”   后面?容青玄缓缓停下脚步,回过头朝身后一望。   那个五官俊美衣着华贵的公子仍旧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注视着他和小团子,容青玄被其望得莫名其妙,正欲问上一问,怀中的小团子朝那公子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扑腾了几下道:“父亲,父亲……”   容青玄原地石化。   那位看上去古古怪怪的贵公子,竟是这小团子的父亲吗?容青玄尴尬地笑笑:“不远处的那个帅叔叔,是你父亲?”   “嗯。”小团子拽了拽容青玄的衣领,“走嘛走嘛,去父亲那里……”   容青玄一脸僵笑地抱着小团子,两条腿不似自己的一般迈着诡异的步伐来到那贵公子身边,干巴巴地问:“敢问这位公子,这孩子,是你的?”   其实当容青玄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便已经认定了这二人的父子关系,毕竟这一大一小两张脸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不是父子是什么?   容青玄当即尴尬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宛若一只掉进了油锅里的鹌鹑,焦灼而又忐忑,偏偏那贵公子只是出神地望着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容青玄寻思着,对方十有八九要抓他去见官。   当务之急,是赶紧将误会解释清楚!容青玄旋即开口:“公子千万别误会,这小娃是我偶然遇见的,因觉得他玉雪可爱,便抱出来在鬼市里转一转,玩一玩,绝不是想拐走你的孩子。”   容青玄边说边想将小团子还给对方,奈何小团子紧紧扒在他身上,什么都扯不开。   这小娃,刚才不还哭着喊着要找父亲吗?怎么这会子又不理他父亲了。   “小团子?小团子?”容青玄揪了揪小团子的小揪揪,转念一想当着人家孩子父亲的面叫旁的名字不大好,便改口道,“宥、宥儿……乖宥儿,回你父亲那里去好不好?”   容青玄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觑着小团子他父亲的神色,谁知他不过叫了小团子一声“宥儿”,小团子他父亲的眼睛居然红了。   那双黑沉沉的乌眸红起来可真吓人,遭了……小团子他父亲是不是动怒了啊,容青玄越想越慌乱,稍稍用力将小团子从自己的身上扯了下来,递给了贵公子。   扎着两个圆啾啾,一身粉嫩嫩的小袍子的小包子看起来活像一颗寿桃,别提多可爱了,容青玄隐隐有些不舍,但小团子终归是别人家的孩子,他岂能霸占。   “公、公子?”容青玄见对方并没有接过小团子的意思,忍不住问,“你、你是这小娃的父亲吧?”   是的话倒是赶紧把孩子接走啊!是亲生的吗?态度为何这么冷漠?   一时间,容青玄的脑海中转过了许多不好的想法,好在对方只是停顿了一小会儿,听到容青玄的话后,便伸出了手,作势要将小团子接过去。   容青玄这才长舒一口气,伸长胳膊,将小团子递到了贵公子怀中。   四手相接,小团子父亲修长的手指轻轻从他指缝中滑过。   容青玄旋即怔立在地,含笑的目光一滞,过电般打了个寒颤。   那人的手指,竟是冷得像冰一样。   容青玄情不自禁抬眸看了对方一眼,却见对方一双眼睛都在自己身上,竟是看也不看怀中的小团子,不知为何,容青玄隐隐对方望着自己的眼神中带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愧意与依恋,那感觉……真是太邪门了。   容青玄尬笑两声:“那个,孩子交还给公子了,在下还有事,先走了。”   便朝着那父子二人欠了欠身,正待要走,小团子哼哼唧唧道:“伯伯要走了吗?宥儿不想伯伯走……”   容青玄好生窘迫,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是。   他自然是想和可爱的小团子多待一会的,却遭不住小团子父亲复杂纠缠的目光,挣扎一番后摆摆手道:“那个……”   “你不记得我了?”小团子的父亲忽然张口道。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问话着实将容青玄吓了一跳,认识?他该认识小团子的父亲吗?似乎是有些眼熟,可为何脑海中搜寻不出关于面前之人的半点记忆呢?   容青玄摇摇头:“敢问尊驾是?”   小团子的父亲目光一黯,忽然又不说话了。   容青玄愈发尴尬,僵持间,小团子主动当起了牵线人:“不伯伯,我父亲是大好人,你不用害怕,你们可以做好朋友的。”   容青玄望着小团子干笑了几声,小团子的父亲则讶异地问:“不伯伯?”   “对呀,伯伯叫不知道,自然就是不伯伯呀。”小团子朝容青玄张开双臂,“宥儿想让不伯伯抱……”   容青玄一听赶忙止住笑容,显然,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娃娃很喜欢自己,但当着人家父亲的面,总不好显得与人家的孩子太过亲近不是,便扯了个谎道:“宥儿乖,伯伯家里还熬着皮蛋瘦肉粥呢,再不回去看看的话粥就要糊了,你和你父亲接着玩哈,咱们有缘再见。”   说着朝小团子他父亲点了下头,一阵风似得逃走了。   好一番逃命似得奔跑后,容青玄来到了鬼阁对面的骷髅树下。   他随手摘了一片比他脸还大的骷髅叶子扇了扇风,旋身一转,化成小玄蛇爬到了树上。   精心为自己挑选了一根树枝后,容青玄两眼一闭,积极地去会周公了。   他的睡相极为洒脱,拦腰挂在树杈上,远远望去,犹如一根等待风干的,又粗又长的黑面条。   如此豪放地睡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记奶声奶气的娃娃音穿入耳中:“伯伯,伯伯……”   “伯伯你醒一醒嘛……”   “伯伯,宥儿和父亲来找你玩啦!”   “伯伯……”   容青玄缓缓睁开竖瞳。   他睡眼朦胧地朝树下望了一眼,却见粉嘟嘟的小团子拉着他父亲的手,仰着圆乎乎的小脸正望着自己。   容青玄大惊失色,尾巴勾住树枝,将自己由长面条变成了一盘蚊香。   他盘在树杈上惊讶地望着树下的父子:“你、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小团子的父亲目光幽幽地望着他,看起来很是有些哀怨,小团子则可怜巴巴道:“伯伯,宥儿和父亲没有地可以去,很可年的……”   容青玄直想说是很可怜不是很可年,但看小团那么……那么可年,便不忍心说他了。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其实想问这对父子是怎么发现他的,毕竟他现在可是一条小玄蛇啊,与做人时的模样差出去十万八千里。   “就是知道呀。”小包子努力仰着头,看上去脖子快断了,“伯伯你下来嘛,宥儿这样看你好累哦。”   容青玄一脸莫名地打量了那父子几眼,到底从树上飞了下来,幻化成人。   他变身样子十分炫酷,引得小团子拍手叫好笑个不停,容青玄玩心大起,哗地又变成了玄蛇,果然,小团子高兴的直蹦蹦,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难得有人这么欣赏他,容青玄便卖力气地在玄蛇与人身之间反复横跳,变身变得没完没了,眼看着小团子就要笑岔气了,小团子他父亲道:“师……不先生,可以了,当心耗费灵力过盛,伤了自己。”   容青玄一听,便老老实实变回人的模样,笑盈盈地立在小团子和小团子他父亲面前。   小团子父亲冲着容青玄笑笑:“不先生,有劳了。”   “不劳不劳。”容青玄弯腰望着笑红了脸的小团子,小团子松开他父亲,面团子似得扑进容青玄的怀中。   “伯伯!”小团子立刻表明来意,“我和父亲没有地方能去了,伯伯可以收留宥儿和父亲吗?”   “这个嘛……”容青玄不由皱了皱眉,小团子的父亲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是会落难的人,这父子两个别不是哄他玩吧。   “伯伯,伯伯。”小团子见容青玄半天不说话,便晃着他的手问,“可以吗?可以吗?”   容青玄笑着摸了摸小团子的头,看向小团子的父亲道:“公子,好端端的,你们父子二人到鬼市来做什么?这里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很危险的。”   小团子的父亲沉默了好一会道:“在下带着宥儿来鬼市寻亲,一时迷了路,找不到地方可以落脚,所以找到了不先生这里。”   原来是来鬼市找人的。   虽是一场萍水相逢,但人家既然愿意相信他,能帮自然要帮一下啦!   容青玄便道:“既是如此,二位便跟我回家吧,我家里虽然寒酸些,住人却还是没有问题的,二位不嫌弃便是。”   龙篱望着容青玄一笑:“如此,便多谢不先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龙篱:追妻路漫漫~感谢在2021-07-21?22:21:41~2021-07-22?21:44: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茉?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章   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中竟是走到了一间外形颇像蘑菇的屋子外。   小团子指着蘑菇屋红红的屋顶直欢呼:“哇哇,蘑菇屋,蘑菇屋!”   容青玄一脸微笑:“对,就是蘑菇屋,小团……宥儿喜欢吗?”   “喜翻!”小团子口齿不伶俐地问,“这是伯伯的房子吗?”   “对呀。”   容青玄抱着小团子走到屋门前,回头看了眼默默站在院外,心事重重打量着蘑菇屋的小团子父亲道:“公子,我家到了,进来坐吧。”   龙篱缓缓收回目光,冲着站在屋檐下的容青玄和龙宥微微一笑:“好。”   容青玄放下龙宥推开屋门,让小团子父子先进了屋。   小团子兔子似得蹦到他的家里,好奇地东张西望,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十分的自来熟,小团子他父亲则慢吞吞的,一丈来长的路硬生生磨蹭了好久才走到屋门前,走到了也不进屋,且目光幽幽地望着杵在门口的容青玄。   容青玄撩门帘撩的手酸,心道小团子他父亲之所以不肯进他的家,是嫌弃他家里寒酸么?   无措间,小团子父亲忽然垂下眼眸,擦着他的肩膀进了屋。   容青玄下意识的朝后避了一下,却被一股莫名有些熟悉的清香气袭上心尖。   他瞬间愣在原地,情不自禁的在脑海中回味那抹香气,全然不知站在家门口撩着门帘,一动也不动的自己看起来有多傻。   “伯伯,你的家好漂亮呀!”自行完成了容青玄蘑菇屋一日游的小团子一把抱住容青玄的腿,仰着头道,“伯伯你站在门口干嘛呀?”   龙宥边说边拔萝卜河似得一下一下地拽着容青玄的腿,将容青玄带到了自己父亲面前。   被小团子父亲直勾勾望着的容青玄看上去犹如一个意外闯入别人家的不速之客一般窘迫,可这里明明是他的家啊,他干嘛要这么紧张呢?   便一挺胸膛,热情地给父子二人介绍:“这里呢,便是我家了,一楼小一些,我一般在这里吃饭沐浴,二楼大一些,卧房书房什么的都在上面,厨房和茅厕则在院子里,院子里有我养的几只小刺猬,很乖,很干净,可以陪着小团……宥儿玩。”   容青玄说着捏了捏小团子的脸。   龙篱望着容青玄含笑的侧脸默了默,淡淡道:“你不用改口,小团子这个名字很可爱,很好听,你想叫便叫。”   容青玄摸在龙宥面上的手一僵,诧异地看了小团子父亲一眼。   这位公子可真奇怪,居然接受陌生人心血来潮给自己儿子起得乳名,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对方虽然随和,容青玄却不敢失了礼数,跳过对方的话茬问:“龙宥。很好听的名字,是公子起得吗?”   龙篱神情微滞,哑声道:“不是,是他爹爹起得。”   “哦。”容青玄点点头,心道,小团子的父亲和爹爹怎么了?为何当小团子父亲提到小团子的爹爹时,神情那般忧伤呢?   容青玄自是不愿揭人伤疤,便又换个话题问:“你、你们饿了吧,我去厨房做点吃的,马上就过来,你们父子两个随意一点,别拘束……”   说着,便要退出屋门去处院子里的厨房。   “不先生。”   就在容青玄快要走出屋子的时候,龙篱叫住他道:“我去做饭吧,你照顾宥儿便好。”   容青玄傻愣愣站在门口,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小团子他爹这话怪别扭的,细想却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僵笑了下道:“那可不行,你们是客人,客人怎么能做饭呢?”   便继续往院子里去,谁知小团子他父亲居然从屋中飞了出来,抢在他身前站在厨房门口道:“不先生不必推脱,你好心收留我们父子,我总得回报些什么。”   说着冲容青玄笑了笑,一头扎进了厨房里,不一会,厨房里便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做菜声。   容青玄尴尬地直挠头,站在厨房外看了一会,见对方刀法娴熟厨艺精湛,显然平日里没少给小团子他爹爹做饭,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一进屋,龙宥便甜甜地唤了容青玄一声:“伯伯。”   容青玄被小团子萌得连北都找不到了,他轻飘飘地走到岔开小腿坐在地上,抠砖缝里的泥巴的小团子身旁,温柔地问:“你在干什么呀?”   “挖蚯蚓。”小团子将脏兮兮的手拿给容青玄看,“伯伯,你家里好多泥巴哦。”   容青玄甚是不好意思,他这个家虽谈不上家徒四壁,却也够寒酸的,其实原本庄殊是将他安置在鬼阁里的,可他莫名就很喜欢这块地方,喜欢这个小房子,因为只要他站在这蘑菇屋的屋顶,就能看到好大一片花海,红艳艳的,可壮观了。   “小团子,你和你父亲来鬼市找谁呀?你祖母?你外公?你姑姑?”容青玄问。   小团子摇摇头:“我不几道呀,我好饿哦……”   小团子站起来,扑进容青玄怀里:“伯伯,爹爹什么时候能把饭做好。”   “应该就快做好了吧。”容青玄安慰着小团子,“你父亲长得那么好看,做饭也一定很好吃。”   “嘿嘿嘿,我父亲做饭当然好吃啦。”小团子嘚瑟起来,“我父亲不光做饭好吃,人也很厉害的,不像我爹爹,就知道睡觉……”   容青玄闻言皱了皱眉:“你爹爹……在睡觉?”   “对呀。”龙宥用小肚子拱了拱容青玄,“从我出生起就在睡,一直都不醒,父亲和钟叔叔都急死了。”   容青玄越听越迷糊。   就在他不知道该继续和小团子聊些什么的时候,小团子的父亲端着几个盘子走进了屋道:“饭好了,吃饭吧。”   放桌,摆菜,上饭,一气呵成。   小团子他父亲是个干大事的,居然一口气做了八个菜,个个令容青玄口水飞流,许久没有吃过人间美味的容青玄笑得合不拢嘴,一边给小团子围肚兜一边赞道:“公子也太会做菜了吧,这手艺,便是鬼市里最好的厨子也比不上。”   “你喜欢就好。”龙篱将筷子递给容青玄,“来,尝尝吧。”   容青玄客人似得小心接过筷子,与小团子一起大快朵颐起来。   小团子父亲做得菜不光卖相好,吃起来也是辛辣可口,十分的爽歪歪,容青玄与小团子吃得飞起,小团子的父亲则默默地注视着他们俩,从头到尾只喝了一杯酒,一口菜都没有吃。   容青玄吃辣吃得上头,难得的是小团子小小年纪吃辣吃得也是十分上瘾,与其他喜欢吃暖暖糯糯,甜甜腻腻的小朋友一点也不一样,酒足饭饱的容青玄忍不住问:“乖乖,这小娃娃怎么这么爱吃辣,红艳艳的辣椒咬在嘴里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吞下去了。”   龙篱笑着摸了摸小团子的小揪揪:“他爹爹怀他的时候变了口味,忽然喜欢吃辣,他在他爹爹肚子里便跟着一起吃辣,如今长大了,便无辣不欢了。”   妈呀,原来小团子是他爹爹生的啊!男人还能生孩子?容青玄纳罕不已,好奇地将小团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小团子的父亲忽然问:“不先生,你吃好了?”   “我吃好了。”容青玄收回好奇的目光,笑望着龙篱道,“公子,我瞧你什么都没吃,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辣啊,要不要我去给你烙几张糖饼。”   龙篱忙抬手阻止容青玄:“不用麻烦了,你们吃饱了便好,我不饿的。”   容青玄便点了点头,轻轻戳了戳龙宥圆嘟嘟的小肚子问:“宥儿,吃饱了吗?”   “吃饱惹。”小团子揉揉眼睛,“宥儿困了,想睡睡。”   “好,那伯伯带着你去睡觉。”   “父亲也要去。”龙宥一手抓住容青玄的食指,一手抓住龙篱的食指,来回晃了晃道,“宥儿要父亲和伯伯陪着宥儿一起睡。”   这……都去睡的话谁刷碗呢?   然而不等容青玄将这个问题思考出一个答案,一桌子的盘盘碗碗便焕然一新,干净得像是才从鬼市里买来的那样。   他睁大眼睛瞧了瞧桌子上的盘碗,继而看了看一卷衣袖的小团子父亲,叹道:“公子好修为。”   龙篱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二人在小团子的拉扯下踉踉跄跄上了二楼。   二楼比一楼大出去两倍不止,看起来宽敞许多,小团子紧倒腾着小短腿来到床前,踢到鞋子爬上去往中间一躺,拍着左右两边道:“父亲来,伯伯来。”   容青玄尴尬而不失镇定地看向一旁的小团子父亲。   小团子父亲倒是很平静的模样,褪去外袍鞋子,十分不见外地躺在了小团子的左边。   万事俱备,还差个他,容青玄望着父子俩同款期待的目光,只得动作僵硬地脱掉外衣鞋子,乌龟似的躺在了小团子的右边。   被两个大人夹在中间的小团子乐得满床打滚,一会用小脚丫踩在容青玄的脸上,一会整个人趴在他父亲的胸口上,闹了个天翻地覆。容青玄全程乖乖地躺在床上,时不时扮作老虎狮子野狼等动物与小团子激情互动,小团子非常配合的又闹又叫,他床上爬来爬去,而小团子的父亲则默默地注视着他们两个,准确地说,是注视着他。   就像刚才吃饭时一样。   原本与小团子玩得十分开心的容青玄生生被小团子父亲含情幽怨的目光瞧得寒毛倒竖,便缓缓停下与小团子玩闹的动作,转过头,略带不解地望住小团子父亲。   四目相对,容青玄感觉自己的三魂六魄都被小团子父亲那双幽深乌黑的眼睛吸了进去,那双富有魔力的乌眸太过迷人,既像是褪去了星光的遥远夜幕,又像是深渊之底的一口枯井,只需一眼,便会在他的目光中失了心。   这种感觉着实令人恐慌,容青玄攥了攥麻木的手指正欲避开对方的目光,却忽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捏住了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万更不见不散,我要去看见鬼的日本开幕式回放了~感谢在2021-07-22?21:44:41~2021-07-23?22:4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杰辰?20瓶;53044773?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一章   虽然知道捏住自己掌心的人正是小团子父亲,然而容青玄还是感觉十分诡异,他蹙眉瞪着小团子父亲:“公子,怎么了?”   说着,晃了晃自己的手腕。   小团子父亲安安静静地望了他一会,轻轻松开了他的手。   冰凉的指尖从他的掌心滑走时,他竟是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容青玄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心道,他这是怎么了……   正狐疑着,从床尾滚回床头的小团子一个猛子扑到了他怀里,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伯伯,伯伯,给我讲故事嘛,给我将故事嘛……”小团子缠着他道。   容青玄立刻从对小团子他爹的好奇情绪中挣脱了出来,抱着小团子道:“你想听什么故事啊?”   小团子轱辘到容青玄与龙篱中间,拍了拍龙篱的脸道:“讲大龙的故事。”   大龙的故事?他也没接触过大龙啊,怎么讲大龙的故事?   “呃,小团子,咱们能不能换个故事讲啊?”   小团子歪着头看他:“讲什么故事呀?”   容青玄:“讲大蛇的故事。”   “好呀好呀!”小团子摆出乖乖听故事的模样,“就讲大蛇的故事,大蛇的故事。”   容青玄笑笑,默默打了会儿腹稿,开始瞎掰:“从前,有一条大黑蛇……”   “有一天,他从一座美丽的阁楼中醒来,惊讶地发现他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容青玄声情并茂地讲述着他在鬼阁中苏醒过来时的情景,越讲越陶醉,便是小团子已经在他身边睡着了也浑然不觉,直到小团子父亲将被子轻轻盖在了他们三人身上。   “孩子睡着了,不用讲了。”小团子父亲低声道。   容青玄诧异地看了眼面团子一样圆滚滚软萌萌窝在被子里的小团子:“这么快就睡着了啊,我故事才讲了一个开头。”   “他就是这样的。”小团子父亲替小团子掖了掖被角,道,“你也累了吧,睡吧。”   “我?我不累的。”容青玄边说边打了个哈欠,他在鬼市里一向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一天十二个时辰他足足能睡上八个,说不困完全是在骗人。   “公子,你也快睡吧,你们父子两个不是还要寻亲吗?怪消耗体力的,好好睡一觉,醒来后我帮着你们一块找。”容青玄一段话说完眼皮子已经耷拉下来了,搂了搂小团子并不存在的腰,瞬间进入梦乡。   龙篱望着小团子与容青玄安然睡去的睡颜湿了双眼。   “师尊……”龙篱伸出长长的手臂搭在小团子与容青玄的身上,“我是阿篱啊,小团子是宥儿,你想起来了吗?”   “师尊……”   阿篱……宥儿……   容青玄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的他遇见了一条黑漆漆的小龙,小龙一直悄悄的跟着他,他怎样甩都甩不掉。   他害怕的不得了,以为小龙要吃他,便停下来壮着胆子问:“小黑龙,你总是跟着我干什么?”   他一问,小黑龙瞬间红了眼睛:“爹爹,我是你的孩儿啊,你不要我了吗?”   容青玄唬了一跳:“我的孩儿,不可能啊,我是一条蛇,怎么可能生出来一条龙呢?”   “可父亲说我就是爹爹的孩儿。”小黑龙缠上他的腿,“爹爹,爹爹,你跟宥儿和父亲回家吧,宥儿和父亲都可想可想爹爹了。”   宥儿?   宥儿?!   容青玄擦擦眼睛看着眼抱着他小腿的孩子,愕然发现那条黑不溜秋的小龙,变成了穿着粉嫩嫩的小袍子,头顶扎着一对小揪揪的小团子。   “不!我不是!我不是你爹爹!”容青玄惊叫着坐了起来,不断地喘着粗气,缓和了好一会才从梦境中挣脱回到现实。   屋子里,烛光昏暗,小团子似乎被他惊着了,揉着眼睛哼哼唧唧个不停,容青玄赶忙轻轻拍打着小团子的肩膀:“不怕不怕,伯伯已经把大灰狼打走了,宥儿乖乖睡。”   得到安抚的小团子换了个霸道的姿势,沉沉睡去。   容青玄望着小团子沉浸在睡梦中的小脸长长吁了一口气。   奇怪,他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呢?莫非是因为小团子太可爱,激起了他一颗蠢蠢欲动,想要当爹的心?   容青玄想不通,定睛朝床边一看,这才发现原本睡在小团子左边的团子父亲居然不见了。   容青玄才放到肚里去的心一下子又飞到了嗓子眼,披上外袍下了床,四处寻找了一番,终是在书房里看见了团子父亲的身影。   一片氤氲朦胧的烛光里,团子父亲手执书卷,看得正是入迷。颀长俊貌的身影在光晕的笼罩下分外迷人,容青玄看着看着便看呆了。   正看得走神,团子父亲忽然抬起头来道:“你醒了?”   声音轻柔缱绻,飞羽拂过耳迹一般。   容青玄被激起了半身鸡皮疙瘩,提了提披在肩上的外袍,小心翼翼地走进书房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团子父亲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你能来,我很开心。”   开心?被人打扰了非但不生气,还开心?容青玄着实不理解高深莫测的团子父亲,尬笑着问:“你在看什么?”   说着低下头看了团子父亲手中的书册一眼,看罢,差点昏死过去。   好巧不巧的,团子父亲看着的正是《徒弟的诱惑》。   光听这个书名便可以猜测出该书中的部分内容十分的少儿不宜,火辣劲爆的描写经常将容青玄看得面红耳赤,书中的这对师徒一个是龙,一个是蛇,时而人干蛇,时而龙干蛇,时而人干人,时而龙干人,随机组合,花样繁多,看得人热血沸腾火冒三丈,看了颇有罪恶感,不看又忍不住想看,看完还不停的抱怨,书匠为何不多写一点……   容青玄越想越窘迫,装模作样地替自己圆起场来:“你在看这本书啊,这书是我捡来的,也不知道好不好看,这样,我推荐给你一本有意思的吧。”   说着便在书架上翻找起来。   龙篱望着容青玄微红的面颊,不动声色地将《徒弟的诱惑》放在了桌子上。   “别找了。”龙篱道,“这本我就很喜欢,并且已经看完了。”   看完了……   看完了……   容青玄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千山鸟飞绝般的无助感,他略带慌张地看了看小团子父亲俊美的面庞:“这么快就看完了啊?”   说着,手不听使唤地将《徒弟的诱惑》拿了起来,随意翻开了一页,好巧不巧正是翻到了龙干人的那一段内容,这段龙人大战描写的十分生动,霸气的银龙干得那容青玄欲仙欲死魂不守舍,他们在书内过瘾,他在书外过瘾,皆十分满足。   为了表示对这段描写的赞美,容青玄特意在这一页上折了个角,方便下次阅读回味,这也是他随手一翻便翻到这一页的原因。   而如今,他的这些难以见人的小秘密,都被小团子父亲发现了。   啊啊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容青玄用书册遮着自己胀红的脸,待体内的洪潮褪去后方道:“这书,看着还凑合,就是纸张不好太,有点硬。”   龙篱乌黑的眸子在昏暗的烛光中释放中几缕微薄的笑意,抬手拿来容青玄脸上的书,淡笑着道:“这书没写完吧。”   容青玄见小团子父亲神色如常,并没有要揶揄他意思,心情一下子放松了许多,笑着回道:“还没呢,黄狗精说这书是禁书,很难弄到手的,我每读完一本都要等好久好久才能等到下一本?”   “是么?既然如此不如让在下将这这个故事讲完吧。”小团子父亲道。   容青玄一惊:“你?”   小团子父亲点点头:“你不是看到容青玄与丹阳子里应外合救出龙篱吗?你想不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容青玄一脸诧异,虽不明白小团子父亲为何会知道后面的故事,奈何好奇心作祟得厉害,忍不住问:“后来怎么样了?”   龙篱目光一沉,缓缓道:“后来,遭遇了反噬的容青玄变回真身,昏迷了整整三年,醒来后修为尽散,好不容易修成筑基幻化回人身,却失了一头乌发,只得以银发示人。”   这么惨啊……容青玄暗暗咂舌:“那他的小徒弟呢?”   小团子父亲莫名顿了顿,带着几分令人伤感的神情道:“他的小徒弟又笨又蠢,不识他师尊的好心,做出了很多混账事。”   “混账事?有多混账啊?”   龙篱一脸认真:“特别的混账。”   特别混账?莫不成龙篱干出了欺师灭祖的事?容青玄继续追问:“那再然后呢?”   龙篱怅然道:“再然后那混账做了仙帝,并逼着他师尊做了仙后,还与他师尊诞下了一个孩子。再后来,那混账徒弟又犯了混,打了他师尊一掌,要了他师尊半条命,他的师尊就此沉睡,再次醒来时,已经不认识小徒弟了。”   “什么?容青玄他、他失忆了?”   龙篱望着近在咫尺,看着他,听着他口中的关于他二人的故事,却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容青玄悲痛不已,他难以自控地按住容青玄的肩膀,红着双眼望着容青玄道:“没错,他失忆了。所以当他的小徒弟带着他们两个人的孩子来到他面前,住到他家里时,他都无动于衷,因为他记不得他们。”   容青玄目瞪口呆。   他便是再蠢笨也听出了小团子父亲的话外音,只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总不可能他便是容青玄,小团子的爹便是龙篱吧!   若有似无的痛感从他的肩膀上一阵阵传出,流向四肢百骸,容青玄忍着身体和心里的不适壮着胆子问:“公子,你我相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呢……”   “龙篱。”小团子父亲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龙篱与容青玄生的孩子叫龙宥,宥儿……”   龙宥?宥儿?小团子?!!   他、他真的是龙篱?书中的龙篱??   “你、你是龙篱?那你岂不是成了这本书中的主人公啦?公子是不是太过想念家人,所以都开始说胡话了?”满心疑惑的容青玄如此问道。   龙篱一脸焦灼,正欲回答,卧房内响起小团子的哭啼声。   “呜呜呜……父亲、伯伯……”   容青玄与龙篱对望了一眼,双双跑回卧房。   独自从梦中醒来的小团子坐在床上哭成了泪人,容青玄顿觉自己一颗心都要碎了,御灵飞到床上,一把将小团子捞在怀中问:“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小团子抓住容青玄的衣襟蹭了蹭眼泪,委屈巴巴道:“伯伯,你和爹爹去哪里了?嘤嘤嘤。”   容青玄紧紧抱着小团子,心脏没来由的狂跳着:“好了好了,宥儿乖,宥儿不怕,伯伯和爹爹不会再离开宥儿了,宥儿乖乖睡吧。”   许是不放心容青玄的话,小团子硬是一手抓住容青玄,一手抓住龙篱,确定他们两个人都在自己身边谁都没有走时,这才乖乖闭上了眼睛。   容青玄与龙篱交替哄着龙宥,不多时,小小的娃儿在他怀里睡着了。   “孩子睡着了,把他放下吧。”龙篱压着声音道。   容青玄望着身前的这对父子,脑袋里飘满了问号,他想问,又不敢问,便抱着小团子静静地望着龙篱,龙篱似是猜出容青玄的心事,搭住容青玄的肩膀躺在床上,无限温柔地说:“有什么话咱们醒来再说,先睡吧。”   容青玄侧眸瞧了瞧团子父亲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心底升出一股诡异却又亲切的感觉,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拒绝这丝莫名的暧昧,却迟迟生不出勇气将对方的手推开。   这种僵持不下的感觉直到小团子醒来才有所缓和。   鬼市中不分昼夜,可小娃娃却有属于自己的生物钟,容青玄见睡醒后的小团子精神抖擞活蹦乱跳,便知此刻一定是人间的清晨。   小团子父亲十分勤快地进了厨房,说是要做一桌丰盛的早膳,一句话也没提昨夜的尴尬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从不喜欢伤脑筋的容青玄求之不得,虽然心中还是忍不住东想西想,但没有小团子父亲的逼问,心里压力瞬间小了不少。   他便兴冲冲的烧了热水,将小团子扒干净洗了个热水澡。洗白白的小团子香喷喷软绵绵,穿上干干净净的粉袍子,又变成了一颗活灵活现的小寿桃。   小寿桃乖乖坐在小杌子上,捉弄着不知从哪跑进来的小梅花鹿,容青玄则苦大仇深地给小包子扎揪揪,他从没给小娃娃梳过头,是以十分生疏,左梳右梳都不能将两个小揪揪输得漂亮又对称,便拆拆梳梳了好几回,难得的是小团子全程没有不耐烦,静静地和小梅花鹿玩耍,由着容青玄折腾。   如此乖巧漂亮的小娃,真是叫人不喜欢都困难,容青玄好不容易扎出了个令自己十分满意的揪揪,正欲扎另一个,愕然发现小团子将用来扎揪揪的粉发带系在了梅花鹿头顶的小角角上。   容青玄哭笑不得地将发带从梅花鹿鹿角上拆下来,轻轻戳了戳小团子胖嘟嘟的脸道:“宥儿,怎么这么淘气呀。”   龙宥咯咯咯地笑着:“小鹿的头上也有两个揪揪,也要绑发带呀。”   “可是小鹿的揪揪不需要发带绑着呀。”顺利扎好第二个小揪揪的容青玄将小团子抱了起来,认真地理了理他小粉袍子,小团子的衣袍又光又滑,布料又很轻盈,一看便是是名贵的衣料做成,就是这颜色嘛……   容青玄忍俊不禁:“宥儿,你明明是个小男娃,为什么要穿粉衣裳呢?粉衣赏不是给女娃娃准备的吗?”   “嗯……我也不知道,这衣服是干爹给我的,我有好几件呢。”小团子抓着衣服上的穗子道。   “干爹?你还有干爹啊。”   “有啊,就是钟叔叔,钟叔叔的衣服比我得还粉呢,他也是男孩。”   钟叔叔?这位钟叔叔品味还真是非同寻常……容青玄道:“你这位叔叔自己喜欢穿粉色的衣服,便也给你穿粉色的衣服,也……太怪了吧。”   小团子一听高高撅起嘴来:“钟叔叔不怪啊,他很好的,他救了父亲。”   父亲?   容青玄心脏莫名一紧:“你父亲?你父亲生病了?”   “嗯,父亲为了找回爹爹,遭受了反噬,差点死掉呢。”龙宥奶声奶气道。   容青玄听得好不迷糊:“你父亲为救你爹爹遭受了反噬?你爹爹怎么了?被坏人伤了吗?”   “不是坏人,爹爹是被父亲和另外一个叔叔打伤的……”   容青玄彻底崩溃,这都什么烂七八糟的,这一家子的情况也忒复杂了点吧。   正想着,小团子父亲端着做好的饭菜走了进来。   容青玄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有些窘迫,抱起小团子坐在椅子上,对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道:“这么多菜啊,咱们吃得完吗?”   “不知道你具体想吃什么,便多做了些。”龙篱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摆在容青玄面前,“尝尝这粥吧。”   容青玄老老实实接过粥,小口小口地喝着,一边喝一边打量小团子父子,只见小团子父亲很熟稔地给小团子围了个围脖,端起一碗鸡蛋羹,耐心细致地给小团子喂了下去。   小团子一边吃东西一边傻乎乎地冲着容青玄笑,容青玄笑眯眯地望着小团子,不知不觉中竟是将一碗粥喝得见了底,小团子见状眼疾手快地抄起一块芡实糕递给容青玄:“伯伯,吃糕糕。”   小团子卖力推荐,岂有不应之理,容青玄便将芡实糕接了过去,大大咬了一口。   刚做出来的芡实糕松糯清甜,唇齿留香,容青玄吃了一块不过瘾接连吃了好几块,直吃得团子父亲神情恍惚,放下手中的碗,直勾勾地望住了他。   容青玄好不尴尬,咬了一半的芡实糕拿在手里吃又不敢吃,放又放不下:“怎、怎么了?”   “伯伯,我父亲做得糕糕好吃吧!”小团子一脸骄傲。   容青玄点点头表示赞同,和小团子父亲做出来的芡实糕相比,鬼市里买的芡实糕简直就是泥砖:“公子,这……有什么问题吗?”   容青玄举着手中的芡实糕问。   龙篱目光幽沉地望着容青玄的双眼,迟迟不说话。   气氛渐渐诡异,容青玄便是胃口再好也吃不下了,他默默放下芡实糕,干笑两声道:“你们今日打算到哪里去找亲人?”   “对呀,我们去哪里?”小团子帮腔道。   龙篱看了看小团子又看了看容青玄,沉吟片刻后坚定地说:“不用找了,宥儿,父亲带你来鬼市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小团子何其聪明,一点就透,“是伯伯吗?”   “不、不是伯伯。”龙篱双目微闪地望着容青玄,“是爹爹。”   容青玄浑身一凛。   他怔怔地望着小团子父亲,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美丽的陷阱里,他若是不赶紧想办法从陷阱里挣扎出来,只怕会窒息。小团子显然没能及时消化掉龙篱的话,迷茫地望着龙篱,似乎在等待其他的回答。   大受震惊的容青玄如何还能坐的住,他撑着桌子站起来,冲着父子二人僵硬一笑:“公、公子莫要开玩笑,你、你们父亲两个先吃,我、我去见一位朋友。”   说罢,化成一股清风飞出了蘑菇屋。   爹爹?   爹爹?   他是小团子的爹?是书中的容青玄?书中的人都是真实存在的呢?不可能呀?不可能呀!   世间怎会有这么玄幻而不可思议的事!   顶着一脑袋问号与恐惧的容青玄径直飞入鬼阁,扯着嗓子大叫:“庄殊,庄殊你在哪里?”   闻讯而来的庄殊一脸焦急地走到容青玄身前:“容前辈,你怎么了?”   见到庄殊的容青玄如见到亲人一般高兴,毕竟他在鬼市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庄殊。   “庄殊,出事了,出大事了!一个自称是龙篱的公子带着一个很可爱的小娃娃找到我,说我是他们的家人,是那小娃娃的爹!更离谱的是,那公子说书上写得就是我们一家的故事,可这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是书上的人呢?又怎么可能和一个男人有孩子呢?”   容青玄越说越乱,脑子里似被人泼了浆糊,黏腻纠缠得一塌糊涂。   虽在龙篱的扶持下当上了鬼市之主,庄殊却还是一副华阳宫弟子的普通打扮,他轻扶着容青玄的胳膊,温声道:“容前辈,你见到仙帝陛下和太子了。”   仙帝陛下?太子?容青玄双目直打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庄殊默默地将容青玄扶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倒了盏茶递给容青玄,沉稳道:“容前辈,你见到的人便是仙帝陛下与小太子,他们确实是你的家人,你确实与仙帝陛下,也就是你的小弟子生有一个儿子。”   正欲喝茶稳一稳心神的容青玄手一哆嗦,将茶碗摔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你、你说得可是真的?”容青玄难以置信。   庄殊焦急而又关切地望着容青玄:“千真万确,容前辈,你确实是书中所写的容青玄。不然的话,晚辈干嘛一直唤你容前辈呢?”   容青玄双目圆睁:“可、可是……”可是就是不可能啊!   庄殊摇摇头,心知容青玄心中的疑虑,慢慢解释道:“三年前,容前辈被仙帝陛下和玉峰主误伤,身体因受神魔之力保护而未损,生魂却不知飞荡到何处去了,为了找回容前辈的生魂,仙帝陛下启用了象枯之井,后因遭象枯之井反噬,五脏俱裂,心脉受损,整整休养了半年。   好在仙帝陛下通过象枯之井找到了容前辈你的生魂的下落,那缕魂原本都到了黄泉,是仙帝陛下不顾天罚引渡到鬼市的,因为人世间留不得生魂,能够滋养容前辈的地方,只有鬼市。   容前辈的生魂虽来了鬼市,却没有神智,更记不得往日的一切,十日里九日都睡着,直到最近才好些。”   庄殊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降得更低了一点道:“事实上,仙帝陛下常常来看望前辈的,只是前辈你在睡觉,并不知道仙帝陛下的到来。”   容青玄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定定望着庄殊的双眼,攥紧双拳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他说的是真的?”   庄殊道:“是真的。”   容青玄一愣,顿了片刻又问:“那、那你的意思是,我只是一缕生魂?”   庄殊默了默:“是。”   容青玄一下子软在了椅子上,双目放空,整个人都傻掉了。   他是一缕魂?!   “容前辈你不用害怕,其实晚辈也鬼魂。”庄殊在一旁道。   容青玄诧异地望住庄殊:“你也是鬼魂?”   庄殊点点头:“晚辈确实是鬼魂,且肉身已毁再不能还阳了,可前辈不一样,前辈的肉身身负神魔之力,并被仙帝陛下保存的好好的,只要前辈肯主动附身在肉身之上,便能与仙帝陛下和小太子团聚了。”   容青玄飞速消化着庄殊的话,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这、这太匪夷所思了,若这一切都是真的,你怎么一早不告诉我?”   “晚辈是想告诉前辈,但也要寻个时机啊,眼下前辈精神良好,且已与仙帝陛下相遇,正是回归人间的大好时机。”庄殊苦口婆心道。   回归?人间?容青玄忽地抓住庄殊的衣袖:“庄殊,鬼市、鬼市真的不是我的家吗?”   “鬼市当然不是容前辈的家,容前辈的家在盘龙谷,在金龙宫,在仙帝陛下和小太子所在的地方。”   容青玄眉心抖了又抖,面无表情地松开了庄殊的衣袖。   难道、难道这一切真的是真的?他就是容青玄?容青玄就是他?   苦苦纠结之中,小团子父亲带着小团子踏进鬼阁。   小团子一副才哭过的样子,红着眼,挥动着小短手跑到容青玄面前,抱住他的腿道:“伯伯,伯伯,你是宥儿的爹爹吗?你是宥儿的爹爹吗?”   容青玄低头望着双目发红的小团子,当下慌得跟什么似得:“我……我……”   庄殊赶忙将龙宥抱了起来,放在了容青玄怀里,小娃娃搂住容青玄的脖子,哭了个惊天动地。   容青玄感觉自己一颗肉心都要被小团子哭化了。   “仙帝陛下,您来了。”庄殊恭敬道。   龙篱冲着庄殊轻点了下头:“你都告诉师尊了?”   “嗯。”庄殊道,“庄殊以为,陛下可以带着容前辈回去了。”   龙篱沉默不语,只静静地望着容青玄。   容青玄被团子父亲那双乌眸瞧得直冒冷汗:“你、你别这样看着我,你们说得话我不信的。”   他在脑海中飞快的搜寻着自己并非容青玄的佐证:“哦,对了,你不是说龙篱的师尊后来变成了一头银发吗?可我明明是黑头发,不是的,我真的不是容青玄。”   “爹爹就是爹爹!”小团子在容青玄怀里又哭又闹,“爹爹是不愿意要宥儿和父亲吗?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容青玄又气又急又无奈,小团子就在他怀里面,他总不能对着孩子发火吧,虽然他真的很想发火。   “师尊,是或不是,你随阿篱回一趟金龙宫便知道了。”龙篱神情卑微,近乎祈求般说道。   金龙宫?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像是好地方,容青玄分外抗拒:“不,我不去,至少今天不去,我要把那几本书好好翻一翻,看看你们是不是在骗我。”   龙篱闻言默默闭了闭双眼,并未逼迫容青玄:“好吧,既然师尊执意不肯相信阿篱和庄殊的话,阿篱放弃便是。阿篱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师尊会想起阿篱和宥儿,届时师尊是想杀了阿篱还是接受阿篱,阿篱都听师尊的。”   说着走到容青玄身前,抱住了小团子。   察觉到要与容青玄分开的小团子使出吃奶的力气抱紧容青玄的脖子:“我不要跟爹爹分开,我不要和爹爹分开,父亲你快想想办法让爹爹和咱么回家,父亲你快想想办法呀……”   庄殊在一旁看红了眼,忍不住劝道:“容前辈,陛下和晚辈说得都是真的,你瞧太子殿下说话时的神情目光多像你啊,他不是你的孩子能是谁的呢?”   容青玄着实被庄殊的话震撼了一下,情不自禁低下头看了看小团子,小团子的五官轮廓确实是像极了他父亲的,唯独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与他父亲的乌眸分毫不像,莫非这双琥珀色的眼眸随了他爹爹?   思索间,龙篱已经将小团子抱在了怀里。   容青玄的心都随着小团子的离开空了一下,偏偏龙篱十分决绝,抱起小团子微微欠了欠身,竟是转头就走。   容青玄当即愣在原地,望着那抹颀长高冷的背影惊得说不出话来,趴在龙篱肩头的小团子嚎啕大哭,掌心幻出一根糖人对着容青玄哭喊:“爹爹,糖人给你,你跟宥儿和父亲回家嘛!爹爹,爹爹……”   一股热流忽地冲上容青玄的大脑:“等等!”   龙篱立刻停下了脚步。   一瞬间,容青玄感觉自己和那道玄色的身影都在发颤,他难以自持的流下两行热泪,哽咽道:“我跟你你们去……跟你们回去……”   龙篱身子一晃。   他悄然低下了头,不知是在拭泪还是怎样,过了好一会才将龙宥放在地上,缓缓转过身来,冲着抱起龙宥容青玄露出一个微笑:“好。”   *   从未见过鬼市外的世界的容青玄着实被金龙宫的奢华震撼了一下。   他抱着小团子走在龙篱的身后,难以相信这里便是小团子父亲和庄殊口中的他的“家”,他真的曾经生活在这里吗?不可能吧,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事实上,对于过往,他皆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被容青玄抱在怀里的小团子仿佛拥有了全世界,一路上哼哼呀呀,边哼哼边直勾勾地望着容青玄,望够了便眯起眼睛晃动着小脑袋在容青玄的脸上亲一亲蹭一蹭,亲昵地唤着“爹爹,爹爹。”   容青玄一颗心都是飘着的,他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却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小团子,无论他到底是不是小团子的爹,这个儿子他都认定了,他父亲想后悔都不成。   不知不觉中,容青玄跟着龙篱走到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外。   一路上,见到他们三人的宫人以及披着黑袍的魔修都恭敬的向他们跪拜行礼,搞得容青玄十分不自在,而眼前这座宫殿里的人见到他后非但没有行礼,其中一个甚至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容容!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终于肯回来了?啊?!”   不待容青玄将那人看清楚,便被一大坨玫粉色的蘑菇云糊住了脸,紧接着,耳边响起哀怨委屈的哭泣声:“呜呜呜,容容!你怎么这么多灾多难的,你能好好活着吗?你就当心疼心疼我行吗?我治病的技术总是追不上你下地狱的速度!我很焦虑的好嘛!呜呜呜……”   容青玄更焦虑,因为这块玫粉色的蘑菇云挤到他和小团子了。   小团子扒拉了好几下才将蘑菇云玫粉色的锦袍拨拉到一边,冒出半个小脑袋,不开心地抱怨:“钟叔叔,你差点闷死我……”   嚯!原来这位便是小团子口中的,品味奇特的钟叔叔,还真是……不同凡响。   “容容,你不记得我是谁对不对?”蘑菇云开口道。   容青玄老实地点了点头。   蘑菇云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含恨望着容青玄,看上去像是想把他吃掉,容青玄吓得抱着小团子躲到小团子父亲身后,没想到此举竟是大大刺激了蘑菇云,引得对方抽泣个不住,那架势,仿佛是在给他哭丧。   好在一位样貌出众气质出尘的白衣仙人制止了蘑菇云,并对小团子他父亲道:“带容师弟进去吧。”   龙篱点点头,拉住容青玄的手,踏进了宫殿。   容青玄一边跟着龙篱往宫殿里面走,一边打量着杵在宫门外,神态各异望着自己的人。比如抱着双臂看上去像是欠了别人很多外债满脸长满白毛的妖怪,比如一副休息欠佳的模样,始终保持的迷之微笑的宫中官员,比如人高马大,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地上转来转去的,和团子父亲颇有几分相像的富贵修士。   一言蔽之,他一个都不认识。   宫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一个看上去十分面善的小宫女静静地跪在一张大床前,默默祷念着什么,见小团子的父亲来了,慌忙站起身道:“仙帝陛下。”   容青玄好奇地望着那小宫女,哪知那小宫女抬头只看了他一眼,便瞬间红了眼睛:“仙、仙后……”   容青玄一惊——仙后?   小团子父亲口中的,仙后?   那小宫女越看着他越激动,看到最后竟是与那团玫粉色的蘑菇云一样,痛哭起来,容青玄虽然不明所以,心中却着实难受,忍不住对那宫女道:“你别哭了。”   宫女抹了抹眼泪,当真不哭了,她笑中带泪的望着容青玄:“奴婢知道仙后一定会回来的!奴婢一直在等着您!”   说着,将厚重精美的红色床幔撩了起来。   铺着白狐毯的巨榻上,赫然躺着一个人。   那人身披一件秀雅无比的冰蓝色长袍,双手叠放于小腹,闭着双目,安静的躺在榻上,那人的样貌几乎与他一模一样,除了那一头霜雪般的白发。   容青玄望着榻上之人愣在原地。   他骤然失去了力气,一点点松开怀中的小团子,将小团子放在了地上。   “他……他是……”   他情不自禁的靠近床榻,目光自上而下地扫过那人的身体,直至看到他的脚踝上的一颗红铃铛。   那红铃铛时有魔法一般,带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冲进了他的脑海中。   叮铃铃——叮铃铃——   叮铃铃——叮铃铃——   师尊,我是阿篱……   师尊,你不要离开阿篱好不好……   师尊,求你,你醒过来……   谁在说话?谁在说话?   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若走马灯一般闪过,开心的,不开心的,感动的,愤怒的,浪漫的,血淋淋的,太多,太多太多……   “呃……”容青玄按住太阳穴,痛苦地半跪在榻前,望着床上那具失去了灵魂的尸体道,“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师尊!”龙篱一个箭步冲到容青玄身前将他捞在怀中,“师尊你怎么样?师尊……想不起来便不要想了,你冷静,冷静一点……”   “师尊?”容青玄怔怔地望着身前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你是……阿……阿篱……”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就大结局啦,大家记得来看呀!感谢在2021-07-23?22:40:06~2021-07-24?22:1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838385?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二章   龙篱忽地睁大双眼,笑眼含泪地望着容青玄,唇角发抖道:“是,我是阿篱,师尊,我是阿篱。”   说着双膝一软,跪在了容青玄面前。   容青玄怔怔地望着龙篱,脑中时而清醒,时而迷茫,太多太多的回忆涌入他的脑海,翻腾着,叫嚣着,一时间竟教他分不明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阿篱……阿篱……”容青玄抹去面上两行凉泪,扶起龙篱,回身望住那具冰冷的身躯。   那是……他自己……   这个想法从他脑中闪过时,整个身子竟是飘了起来,不受控制地向那具身躯飞了过去。   浮在半空中的容青玄感觉自己越来越轻,越来越透明,稀薄的宛若一道空气。他静静地浮在那具身躯的上面,端详着他,观察着他,直至化成一缕微风融进那具身体里。   魂身交汇的一霎,整座寝殿剧烈一颤。   耀目的雀蓝灵光自容青玄体内四射而出,继而汇于容青玄的额顶,徐徐而下,将一头银丝一点点变回乌发。   随着灵光一起涌起的蓝袍轻轻落下,紧紧闭着的双眸缓缓睁开,迷茫而空洞地望着殷红的床幔。   “师尊?”龙篱轻唤道,“师尊,你醒了?”   容青玄寻声望去,试着张口唤道:“阿篱……”   “师尊!”龙篱猛地上前一步,却又顿住,只满眼期待地望着容青玄。   容青玄怔怔地望着龙篱,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的大脑清晰无比,知道自己是谁,知道阿篱是谁,知道自己为什么失了魂魄,知道自己因何与龙篱分别了三年。   一切的一切,他都想起来!   “阿篱……”容青玄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体因太过激动而剧烈颤抖着,“我记起来了,你、宥儿、阿九……我都记起来了!你不用害怕,你来、你来……”   龙篱笑着落下眼泪,抱起小团子飞到容青玄面前,红着眼望了容青玄许久,紧紧抱住了容青玄。   “师尊!”龙篱哭泣着道,“阿篱错了,阿篱再也不敢了,师尊,求你,不要再离开阿篱……”   容青玄枕着龙篱的肩头,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二人抱着哭了好一会,小团子忽然道:“父亲,爹爹,你们怎么了?”   容青玄浑身一颤,松开龙篱,一把抱过小团子,上上下下看个不住。   小团子似乎并不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好奇地望着容青玄,伸着小手在他面上挥呀挥的:“爹爹,爹爹,你刚才发光了,发了好亮好亮的光。”   容青玄抱紧龙宥便是一通猛亲:“宥儿,宥儿,爹爹不好,爹爹怎么可以离开你三年,爹爹连你何时幻化成人都不知道,爹爹真是该死。”   “师尊……”龙篱抱住他们父子二人,动容道,“该死的是我,是我!”   容青玄扣紧龙篱的臂膀,激动的说不出话,三年,他失去了太多,龙篱亦失去了太多,那些糟糕的心酸的过往,就让他彻底过去,再不能成为影响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快乐的阻碍。   “阿篱,我们以后好好的……”   “好。”龙篱更加用力的抱紧容青玄,“我们以后好好的。”   说着托住容青玄的后脑,情难自控地吻住了对方的唇。   小团子瞪大眼睛望着自己的爹爹和父亲,“呀”了一声捂住眼睛,又悄悄打开五指,透过指头缝瞧容青玄和龙篱。容青玄双颊绯红地推开龙篱,在小团子脸上亲了亲道:“宥儿,叫爹爹。”   “爹爹!”龙宥脆生生地叫了容青玄一声爹爹,皮球似得拱入二人的怀中,嬉笑着爬来爬去。   从未有过的幸福感紧紧包围着容青玄,让他忘却了一切苦难带来的痛苦与烦恼。   “爹爹爹爹,你刚才是和父亲亲亲吗?”龙宥一脸童真的问道。   容青玄面上一囧,尴尬地问龙宥,“宥儿知道什么是亲亲?”   “宥儿当然知道呀。”龙宥盘着小短腿坐在容青玄的怀中,仰着小脑袋道,“有一天,我和舅姥爷在宫里玩,碰到了干爹和白叔叔,白叔叔将干爹按在一棵桃树下亲嘴巴,我问舅姥爷他们在干嘛,舅姥爷说干爹在和白叔叔玩亲亲!”   容青玄倒吸一口冷气。   刚刚恢复记忆,魂兮归来的他姑且有些反应迟钝,略略消化了一会后方明白过来龙宥说了些什么。   就……还挺劲爆的。   “爹爹,爹爹……”龙宥将小蛇模样的糖人塞在容青玄手里,“你吃呀,吃呀。”   容青玄接过糖人,正要吃,耳边传来一宫女的哭泣声。   “呜呜呜,仙后……您终于醒了……”   容青玄看向那小宫女:“晚香。”   晚香点点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面对故人,容青玄心中自是说不出的感慨,他将龙宥交给龙篱,翻身下床将晚香扶了起来:“晚香,这些年,辛苦你了。”   晚香一双眼睛肿成了核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晚香不辛苦,只、只要仙后能回来,晚、晚香做什么都愿意……”   容青玄一脸感动地拍了拍晚香的肩:“好了,不哭了,晚香,去把白掌门他们请进来吧。”   晚香“嗯”了一声,冲着容青玄福了福,欢欢喜喜的去了。   不多时,白锦年钟厌九等人走了进来。   容青玄一家三口排排坐好,笑眯眯地等待着这一帮子苦大仇深的人,最为苦相的丹阳子率先开口:“知道我是谁吗?”   容青玄飞快道:“白毛怪。”   丹阳子面上一青,指着身旁的凉卿:“他呢?”   容青玄笑道:“临渊君。”   丹阳子又将霜傲天一指:“这位呢?”   容青玄:“霜城主。”   丹阳子哼了一声:“剩下的两位呢。”   容青玄定定望了白锦年一眼,庄重起身:“掌门,阿九。”   白锦年冲着容青玄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钟厌九则气得一蹦蹦:“你个没良心的总算醒过来了?怎么?鬼市很好玩吗?在那里一睡便是三年,你也太过分了吧!”   容青玄尴尬一笑,他只记得自己在龙篱的怀里昏死了过去,醒来后便到了鬼市,依庄殊所言,三年来,他大多时候都是在睡觉,才清醒了几日,便被龙篱接回盘龙谷了。   至于龙篱是如何将他从地府引渡到鬼市,他并无记忆。   “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可以的话,谁不想好好活着?”容青玄赔笑道。   钟厌九哼哼两声在容青玄的身旁坐下,叽叽喳喳道:“依我看,这世上再没有比你还冲动大胆且命硬的人了,都说猫有九条命,我看你们九天玄蛇一族才有九条命!你一去三年好不潇洒,辛苦我和霜城主替你带娃,带孩子很累的你知不知道。”   容青玄点头如啄米,人家都辛苦替他带娃了,他能抱怨人家给自己儿子打扮成寿桃吗?不能,绝对不能。   “钟师弟,真是辛苦你了,等你日后有了娃,我也替你带。”容青玄一脸真诚,却换来钟厌九凶狠的一巴掌。   “你还来消遣我!”钟厌九接连拍了容青玄几下,“还有啊!我和掌门师兄前前后后去了鬼市不下八百次,每次都叫不醒你,你知道我当时多难过吗?”   原来钟厌九和白锦年也去看望过他啊,怪不得他总是感觉自己在睡梦中遭到了殴打。   “我错了,我错了。”容青玄积极认错,“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作死了。”   钟厌九嗔了容青玄一眼:“幸亏你那小徒儿给你渡了一半的神魔之力,不然你以为只是灵脉尽碎,魂离体外这么简单?我有本事修复你的灵脉,可没本事找你的魂,你呀……”钟厌九说着摇了摇头,不肯往下说了。   容青玄被钟厌九说得心一揪一揪的,又是懊悔又是心疼地看向了龙篱,龙篱同样无限心疼地望着容青玄,二人久久相望,哽咽失语。   “你们两个是真能折腾,我这个老家伙在一旁看着都累。”霜傲天豪迈地挥了下手,“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得庆贺庆贺,大外甥,你说是不是?”   龙篱温然一笑:“舅舅说的在理,传令下去,盘龙谷仙后归位,上下欢庆三日。”   “是。”凉卿与丹阳子齐齐领命,容青玄与龙篱相视一笑,与钟厌九和龙宥抱在一起。   夜晚降临,念雪宫华灯璀璨。   容青玄换上凤袍抱着龙宥站在硕大的花灯下,看着钟厌九乘着木鸢在夜空中飞来飞去。   虽然对于钟厌九这种明明自己能飞却执着于乘坐木鸢的行为不大理解,但容青玄还是尊重钟厌九的选择,便对那只飞在半空中的粉扑棱蛾子道:“你若实在喜欢这木鸢便带回暮苍山吧,或者请万阁主再给你做一个,如此你便能日日乘,时时乘,过足在天上飞的隐。”   钟厌九又在天上飞了一大圈这才落下,上下扫了一身凤袍的容青玄几眼:“好啊你容容,穿上凤袍端起主子范了,敢来教训我了!”   说着夺去容青玄怀中的龙宥,边跑边跳地来到宴桌前,一屁股坐在了龙篱和白锦年的中间。   白锦年和龙篱皆喝了不少酒,然而二人皆无一点醉意,看起来精神抖擞的,凉卿陪着丹阳子饮的茶,丹阳子以茶代酒成功灌倒了霜傲天,喝多了的霜傲天则揪着梦常君的衣领,威胁梦常君若是不好好对霜飞儿,便将他的头拧下来当夜壶使。   得老丈人如此,夫复何求,容青玄默默替看上去苍老了许多的梦常君捏了把汗,坐在了龙篱身边。   今日月圆,他们一大帮子人围坐在月光下,竟是有种与亲人在一起过年的感觉,容青玄望着坐在钟厌九怀里啃苹果的龙宥,好奇地问:“宥儿是何时出世的?”   双目微醺的龙篱轻轻揽住容青玄的肩膀,温柔道:“师尊走后的第十天,这小家伙忽然破壳而出,在盘龙谷上空飞了好几圈才被凤清太君收伏,幻化成婴儿的模样躺在了凤清太君的怀里。说来真是惭愧,若不是凤清太君一直护佑着宥儿,只怕……”   容青玄忙伸出手拦下龙篱“只怕”后面的话:“别想了,都过去了,宥儿这不好好的吗?只是辛苦了凤清太君,咱们日后合该好好孝顺她老人家。”   龙篱闻言点了点头:“不错,她虽对不起我母亲,却对我的孩子有恩。”   听及容青玄与龙篱谈及凤清太君,龙宥立刻道:“祖奶奶对宥儿可好了,祖奶奶常夸宥儿聪明呐,说我一定比我祖父强。”   容青玄噗嗤一笑,心道只怕是条龙在凤清太君的心里就比龙行恪强。   “龙黑黑可怜啊,你睁眼时身边既没爹也没娘,只有一个老婆婆和一帮不中用的奴才。”钟厌九嘟着嘴道,“龙篱,你有没有给你的好师尊讲一讲,你是怎么从鬼门关回来的。”   容青玄这才想起龙篱为了找寻自己生魂的下落,是遭了象枯之井的反噬的,“阿篱!”容青玄面色顿僵,“你的身体怎么样?你……”   话音刚落,钟厌九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吓死你!瞧你那点出息,我救不了你还救不了你的小弟子吗?再说了,金龙宫可是有九龙珠的!你的小徒弟就是受了些皮肉之苦,现在都没事啦。”   皮肉之苦?什么样的皮肉之苦?容青玄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疼,龙篱则道:“师尊,都过去了,再痛苦的事阿篱都经历过,还怕那皮肉之苦吗?”   一旁的丹阳子适时地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瞪了容青玄一眼。   凉卿见状道:“仙后不必介怀,就像仙帝说的那样,一切都过去了。”   容青玄捏紧龙篱的手,点点头,不再追问。   钟厌九见状一脸神秘地凑到容青玄身旁,悄悄地问:“容容,你就不想知道玉师兄如何了吗?”   容青玄一愣,看向钟厌九道:“玉师兄出事了吗?”   他并未像钟厌九一样压着声音,而是大大方方的问了出来,钟厌九挤了挤眼,小声道:“你放心,玉师兄没事,他离开了暮苍山,回皇宫做他的王爷去了,听说娶了王妃,去年添了位小世子。”   玉无欢居然已经娶妻生子了?看来三年的时光,真的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容青玄感慨道:“如此最好不过,希望玉师兄一家和和美美,一生平安。”   钟厌九难得严肃地点了点头。   容青玄揉了揉钟厌九的肩膀,看向一直默默注视着他们二人的龙篱道:“阿篱,百兽谷封印成了吗?”   “没有。”龙篱道,“一直有人在暗中施法,破坏百兽谷的封印,那人来历非凡,修为深不可测,我与舅舅追查了三年都没能将他揪出来。”   竟是还没封印成功么,容青玄抬眸望向夜空,隐约看到了三颗格外明亮的星星,那三颗星星的旁边另有一颗同样明亮的星星,看那样子,似是马上要与那三颗星星连成一线。   他忽地想起了一件大事,情不自禁捏住龙篱的手腕道:“龙行恪呢?这三年来,龙行恪在做什么?”   龙篱闻言蹙了蹙眉:“师尊,好端端的,你问他做什么?”   容青玄正欲回话,钟厌九道:“那条老龙失踪好久了,到处都找不到他的下落,人间蒸发了一样。”   “许是找地方以死谢罪了吧,反正二十多年前,他就该死了。”丹阳子冷哼道,   一股不详的预感瞬间将容青玄包围:“阿篱,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一直和你们对着干,不愿你们封印百兽谷的人就是龙行恪!”   一句话说得满桌之人放下手中杯盏,齐齐望向了他。   “龙行恪?”龙篱肃然道,“师尊,你为什么这样说?”   容青玄按下狂跳的心脏,认真道:“阿篱,你想想,这世间除了龙行恪,谁还有那个本事与如日中天的你作对。”   龙篱微微一愣。   霜傲天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一琢磨起容青玄的话,容青玄一鼓作气:“那龙行恪本事极大,不知使用了什么法门变幻出了幻境,幻境中的世界与我们所处的世界一模一样,他在幻境中与霜傲雪结为夫妻,生下一儿一女。他告诉我说,那个世界并不安稳,随时都有被毁灭的风险,所以,他要将那个世界带入我们的世界,不,准确的说,他要用那个世界顶替我们的世界,摧毁我们的世界!”   席上众人吃惊地望着容青玄,除了龙篱,谁都没能理解容青玄的话。   “容容,你在说什么呀?你是喝多了吗?”钟厌九道。   容青玄摇摇头:“我没喝多,我很清醒,幻境中的世界龙篱也见过,它真的存在。”   龙篱立刻应声:“不错,本座确实见过那幻境,碧雪湖便是通往那幻境的大门。只是,龙行恪消失之后,碧雪湖便也不见了。”   “碧雪湖不见了?容青玄惊道。   “是。”龙篱道,“确实不见了,仿佛那片忽从没在金龙宫出现过一样。”   容青玄无比诧异,碧雪湖居然随着龙行恪一起消失了?看来龙行恪一定找到了新的入口,不……或许他已经不需要什么入口了,他在着手将那个世界带出来……   “还、还真有这么个鬼地方啊?”钟厌九指了指自己的脸,“那、那个世界里也有一个钟厌九吗?那如果那个世界的钟厌九来到了我们的世界,我们怎么办啊?”   容青玄定定望着钟厌九的双眼,干脆道:“若那个世界覆盖了我们的世界,我们这个世界上的人,便全部消失了。”   钟厌九惊讶地睁大双眼,张口痛骂:“这个龙行恪简直就是神经病嘛!为了一己私欲,居然要颠覆整个世界!”   容青玄默默不语,却是越想越害怕,他才与家人朋友相聚,如何舍得再与他们分离!   “我们必须想办法阻止龙行恪。”容青玄扬手指向夜空,“在那四颗星星汇成一线之前!”   霜傲天等齐齐抬头望向夜空中,龙篱沉吟片刻,一觑眸道:“师尊,如你所言,龙行恪是与我作对,破坏百兽谷封印的真凶,那么,他是否是想通过百兽谷将那异世从幻境中带出来。   容青玄眉心一颤。   龙篱一言令他茅塞顿开,是啊,若龙行恪确是那真凶无疑,那么他这么做必有其目的,而这唯一的目的必然是将异世带入现世中!   “你说的在理,所以碧雪湖才会消失,因为龙行恪已经不需要这个入口了,他要将异世带出来……”容青玄顿觉周身寒毛倒竖,“龙行恪,真的是个疯子……”   因容青玄透漏出的重要信息,用过晚膳后,龙篱立刻召来各大门派的掌门,商议要事。   容青玄抱着龙宥,守在念雪宫中静静等候,找回了爹爹的龙宥十分开心,团在容青玄怀里,不住地撒娇。   容青玄紧紧抱着龙宥,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他与龙宥分别时,龙宥还是一颗光溜溜的龙蛋,如今竟是变成软软糯糯的小人了。   “宥儿,爹爹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是父亲陪你睡吗?”   “有时候是父亲,有时候是祖奶奶。父亲和祖奶奶不许我到念雪宫里来找爹爹,说爹爹一直睡着,不许别人打扰。可宥儿常常看见父亲一个人偷偷跑进念雪宫,对着躺在床上的爹爹哭泣,一哭便是一晚上。”龙宥软绵绵地说道。   容青玄光是想想龙宥口中的场景便觉得心碎,三年间,他一直睡着,醒来又失忆,自然是感受不到痛苦,可龙篱却是清醒着,千般悲痛万般悲痛都得自己扛。   “爹爹再也不会和宥儿分开了,再也不会了。”容青玄双眼发热,在龙宥的面上亲了又亲。   龙宥咯咯咯地笑着,抱住容青玄同样亲个不住,父子两个闹得正欢,龙篱一撩珠帘走进来道:“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容青玄抬眼看向龙篱:“你回来了。”   龙篱疾步走到容青玄身边坐下,一手抱住容青玄,一手抱住龙宥:“阿篱想师尊和宥儿想得厉害,一与舅舅等商议完事情,便赶回来了。”   容青玄便也在龙篱的面上亲了亲,龙宥见状忙扒住龙篱的脸,吧唧亲了一大口。   容青玄笑着将龙宥放到床里面,散下床幔道:“你们商议的如何了?”   龙篱一边逗弄着龙宥一边道:“说来也没什么好商议的,不过是杀龙行恪,封百兽谷。”   杀龙行恪,封百兽谷……容青玄默了默,中肯评价道:“你那父亲不是坏人,就是太偏执,偏执得近乎疯狂。”   “我不管他是偏执还是疯狂,只要他想伤害我想保护的人,不管他是谁,他都得死。”龙篱冷冰而坚定道。   容青玄微微一笑,扑到龙篱身上。   二人合力哄睡了龙宥,又略略施了一点法,确定龙宥不会因听到什么动静而醒过来后,放肆欢爱起来。   三年来的思念化成汹涌的力量将容青玄寸寸融化,容青玄浑身发麻欲仙欲死抱紧龙篱,尽情抒发着对龙篱的爱意与思念。   “师尊,师尊……”目光迷离的龙篱轻咬着容青玄的耳廓,“再为阿篱生一个孩子吧,好不好?”   “好,好。”容青玄亲吻着龙篱,“阿篱,再将我抱紧些……”   龙篱召出一团灵焰,幻出银龙真身紧紧缠住同样幻化成玄蛇的容青玄。   一夜春宵蚀骨魂,次日清晨,容青玄与龙篱一并将龙宥送到凤清太君处,动身前往百兽谷。   容青玄与龙篱公乘一剑飞在最前面,身后,霜傲天、丹阳子、凉卿、梦常君、白锦年、钟厌九,以及暮苍山各峰峰主,各大门派的掌门,盘龙谷四大护法长老,倾巢而出,从各个方向飞向百兽谷。   若他与龙篱所料不错,他们即将在百兽谷见到消失多日的龙行恪。   原本妖兽横行的百兽谷在龙篱的管制下已然安生许多,容青玄一路飞去,见到无数被困在阵网中的妖兽,苦苦挣扎,奈何却没有本事挣脱将他们镇压的法阵。   容青玄目光扫过那些小妖,语气淡淡道:“阿篱,咱们速战速决,宥儿还在清雎宫等着,别让他等急了。”   “是。”龙篱握住容青玄的手,“咱们速战速决。”   仙魔大军覆盖在百兽谷上空。   长满了黑色草植的百兽谷遥遥望去宛若一个巨大的黑洞,容青玄等人落于诸峰之顶,低头望着身下幽深无尽的山谷,悄然运灵。   成千上万道灵焰渐渐汇聚于百兽谷上空,幻化成一道遮天蔽日的结界。   虽是白昼,百兽谷的上空却显现着浩瀚星辰,容青玄望着天幕中渐渐汇成一线的四颗星星,倒吸一口冷气。   龙宥降生之时,七星魁顺利归位,这孩子无形之中竟是助了龙行恪一臂之力,真是天意作弄,造化弄人。   容青玄不过微叹了一句,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阵冷漠的笑声。   “容峰主,你居然看破天机,带人找到了这里,只是,你们注定徒劳一场,不如听在下一句劝告,回去吧。”   龙行恪?!   容青玄定睛朝声音所来处望去,果然看到了一袭白袍的龙行恪。   三年来,龙行恪分毫未变,依旧是当初那副闲适淡漠的模样,便是望着容青玄与龙篱的目光亦平静如往昔,仿佛他到百兽谷来不是为了颠覆这世界,而是找一安宁之所,孤独的垂钓。   “龙行恪,你这个疯子,你想把我们都毁了是吗?”钟厌九怒声道。   龙行恪神情淡淡瞧了钟厌九两眼:“钟峰主,你误会了,在下只是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美好你个大头鬼,你倒是美好了,我们全玩完了!谈恋爱谈疯了的我见过,谈成你这样的大魔头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你能不能先看看病啊,有病治病药不能停啊!   龙行恪摇摇头,并不理会钟厌九的话:“容峰主,三年了,你就不想阿篱吗?”   容青玄眉心紧拧。   龙篱闻言道:“师尊,你不要搭理他。”   龙行恪轻声一笑:“看来容峰主还是记得阿篱的,事实上,这三年来阿篱也很想念容峰主,容峰主不如随在下去见一见阿篱吧。”   容青玄大吃一惊,正欲拒绝,已然被一道水汽环绕,进而坠入一片冰凉的水域之中。   一番沉浮过后,容青玄出现在了龙行恪与霜傲雪的家中。   他出现的突然,将正在院中练剑的龙篱吓了一跳,“师父?”龙篱收起斩风,“师父!你回来了!徒儿好想你!”   说着扑进容青玄的怀中,哭诉个不住。   “师父,爹爹说你被坏人抓关起来了!一关便是三年!阿篱一直想去救师父,可爹爹就是不许,阿篱打不过爹爹,便刻苦用功,想着有朝一日战胜爹爹前去营救师父,没想到……没想到今日居然见到了师父!”   容青玄由着龙篱抱着自己,心中百感交集,他终于明白,眼前的人是龙篱,却也不是龙篱,他与龙篱出身样貌相同,却不是那个与自己历经磨难,心心相印的龙篱,此处的龙篱,只是他心灰意冷时的一丝慰藉,是他一时冲动收下的一个徒弟。   “阿篱,师父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那个世界有师父的朋友与爱人,师父无论如何也不能舍弃。你在这个世界好好的活着,去结识你的朋友爱人,便将师父当成一个无意之间闯入你的生活的故人吧……”容青玄道。   “师父,师父你在说什么?”龙篱害怕地将容青玄抱紧,“你是不是被那个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坏人迷惑了?你要舍弃阿篱是吗?”   容青玄默然叹了口气,将龙篱的手从自己的腰上拿了下来。   他转眸注视着龙行恪:“龙兄,你何必如此。”   龙行恪目光遥遥地望着在房中玩耍的霜傲雪与龙玙,默默道:“容峰主,你来历非凡,所怀孩儿诞生之时,七星魁归位,基于这两点,龙某实在想与你联手完成龙某心中的梦想,你为何就是不肯答应呢?”   容青玄气得一颤:“龙行恪,你也说了,那是你的梦想,试问你的梦想与我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你的梦想是建立在杀我亲友,毁我家园的基础上!我岂能应你!”   “你可真是固执。”龙行恪一脸失望道,“不过没关系,我所期待的事情马上就要实现了,反正容峰主是不会死掉的,在下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向容峰主证明,在下的决定是正确的。”   “不用一辈子!我现在就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你的决定可笑之极!你要疯便自己疯!我若阻挡不了你,定会陪着他们去死!”   “师父!”   “师尊!”   龙篱不知何时冲进了幻境,云袖一扬护在容青玄身前道:“师尊,你怎么样?”   “我没事。”容青玄当机立断,“杀了龙行恪,冲出去!”   龙篱点了下头,朝着龙行恪飞出蝎尾镖。   容青玄则接过龙篱递来的破云剑,扬剑对准了白衣龙篱。   白衣龙篱紧握着身后的斩风剑,浑身颤抖道:“师父,你、你要杀我?”   容青玄摇摇头,提着剑飞向半空。   他对准小院,一剑挥了下去。   蓄满了神魔之力的剑风瞬间掀翻了小院,屋舍、树木、无一幸免,尽数在半空中碎成了齑粉。霜傲雪抱着龙玙跑了出来,大叫道:“发生了什么事?”   说罢,一眼看见了与龙行恪打斗着的龙篱。   “阿篱?”霜傲雪不解地在两个龙篱之间望了望,“怎、怎么有两个阿篱。”   “傲雪,你带着玙儿和阿篱离开。”龙行恪淡定应对着龙篱,“放心,我们一会便回家了。”   “回家?这里不就是咱们的家吗?”霜傲雪惊奇道。   “他说得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家!”容青玄飞到霜傲雪身边,“另一个世界中的你,二十多年前便死了。”   “什么?”霜傲雪面无血色,“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容峰主!”龙行恪莫名激动起来,“请你不要对我妻子胡说八道!”   那龙行恪竟是怕他提起旧事吗?   容青玄偏要说个清楚:“霜宫主,不瞒你说,你的丈夫与我们一样,同样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他辜负了那个世界中的你,便想在这个世界中做出补偿,所以……”   容青玄心一横道:“一定程度上来讲,你不过是一个替身。”   霜傲雪瞠目结舌。   “容青玄!”龙行恪震怒,“你给我闭嘴!!”   尖叫声带起腥风血雨,容青玄捂住双耳,眼睁睁地看着龙行恪的身躯飞速胀大,继而变成一只龙尾猿身的怪物。   霜傲雪只看了那怪物一眼便昏了过去,   容青玄同样惊讶,他怔怔地望着龙行恪,好半天才从齿间挤出来一个字:“靠!”   异变之后的龙行恪俨然失去了理智,在半空中不断捶胸咆哮,而他之所会崩溃异变的原因,居然是容青玄点破了异世中的霜傲雪,不过是现世中的霜傲雪的替身!   这个疯子……   “阿篱!”容青玄叫道,“我们走!”   龙篱化成一道黑雾飞到容青玄身边,裹挟着容青玄冲出幻境。   百兽谷外,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白锦年与霜傲天操控着四方神器,启动封印。   容青玄与龙篱飞速而出落在山头,凝眉望着百兽谷谷底,果然,不多时,龙行恪便也冲了出来。   他立于乌云之上,张牙舞爪,怒吼尖叫。钟厌九惊呆了眼:“你们两个招惹了什么怪物出来!”   “不是怪物,是龙行恪。”龙篱双目一觑,“龙行恪吞了北妖皇!”   “什么?”钟厌九惊道,“你说,你说吃了北妖皇的怪物是龙行恪?!”   龙篱点了点头。   容青玄稍稍思索了一番后便认可了龙篱的话,北妖皇真是乃是上古灵猿,若非龙行恪吞了北妖皇,岂会变出猿身!   为了成功的颠倒这世界,龙行恪真是拼了!此人原本就是无人可敌的高手,现下又吞了北妖皇的全部神力,岂非要通天!   “早知今日,本座当日就不该手下留情,看在他是本座生身父亲的面上留他一命!”龙篱捏碎掌心中的灵焰,“师尊,等阿篱回来!”   说罢,现出真身腾云驾雾,气势汹汹地扑向龙行恪。   容青玄望着在半空中翻腾飞跃的银龙默默捏了把汗。   另一边,大封即将结成。   汇集了天下玄门之灵力的结界绚烂非常,耀目的灵光上通云天下穿湖海,蔚为壮观。   只需一点点,百兽谷便被彻底封印起来了。   另一个世界中的龙篱,霜傲雪,将永永远远与他们诀别。   容青玄说不出心中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只知道自己必须这样做。   “容容!不好了,那四颗星星将要连在一起了!”钟厌九一边朝结界输送灵力,一边尖叫道。   容青玄慌忙抬头,果然最后一颗星星渐渐挪到了与另外三颗星星平行的位置上。   绝不可以!   容青玄闭住双目,再睁眼时,赫然变成了青色竖瞳,   他于半空中旋身一转,化为玄蛇飞向银龙。   想杀龙行恪,需用神魔之力,而龙篱体内的一半神魔之力都在他身上,他必须帮助龙篱!   他飞到银龙身旁,只看了银龙一眼,银龙便明白了他的来意。   两道雀蓝色的灵焰齐齐从二人身上飞出。   二人释放出全部的神魔之力缠上龙行恪,拖着龙行恪巨大的身躯坠向结界。   异化后的龙行恪力大无穷,巨手扯着容青玄的七寸,几乎要将他捏碎。容青玄拼力压制着龙行恪,怒吼一声,死死咬住了龙行恪的脖子,令其无法动弹。   阿篱,快!杀了他!   容青玄脑中才转过这个想法,银龙一声呼啸,一尾扫去了龙行恪半个身子。   剧痛之下,龙行恪幻回原身,他无力地看了看天空中连成一线的四星,淡淡道:“来不及了吗?”   容青玄与龙篱双双变回人身,与龙行恪一起飞速降落。   “龙行恪,百兽谷已经被封印住了,你也快死了,临死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吗?”龙篱冷漠道。   龙行恪目不转睛地望着天幕中的四颗星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没能和他们死在一起,很是遗憾。”   容青玄心底一颤。   “容峰主,我今日不将他们救出来的话,待这四颗星星逝去,你便永远也见不到阿篱了,你真的舍得吗?”龙行恪面容苍白,嘴角沁血道。   他的半个身子都被龙篱打成了烂泥,却连眉毛都不皱一下,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痛楚。   “你……你还是放不下他们对吗?”   龙行恪点点头:“我、我要和傲雪在一起……”   “好,我成全你。”容青玄托住龙行恪残破的,没有半丝灵力的身躯,趁着大封落下前,将他丢进了百兽谷。   从今往后,是好是歹,是生是死,全靠他自己的命。   送完龙行恪的容青玄飞扑进龙篱的胸膛,眼睁睁的看着大封落下,封死了整个百兽谷。   成功封印百兽谷的众人欢呼雀跃,容青玄歪在龙篱的怀中,欣慰一笑。   “阿篱。”   “师尊。”   “我们回家吧。”   “好,阿篱都听师尊的。”   二人相视一笑,跳上破云剑,飞入漫天霞光之中。   全剧终。   作者有话要说:铛铛铛!大结局奉上!敲完最后一个字真的挺不舍的,仔细看了看大纲,确定要写的故事写完了,要填的坑填完了,这才放心完结。原本想把龙行恪写死的,但莫名又有点心疼他,所以留了他一命。   小山雀和师兄兄的故事,龙行恪和霜傲雪的故事,以及龙篱渡魂的经过,和容容幸福的二胎生活等等等,都在番外里!记得来看呀!   PS:今天评论的小天使有包包哦!感谢每一位小天使,爱你们!木嘛!   感谢在2021-07-2422:17:36~2021-07-25?22:1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杰辰、西瓜?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三章   夜已深,金龙宫上下一片肃静。   钟厌九丹阳子等人静静守在念雪宫外,谁都没有勇气冲进去。   “外甥媳妇就这么死了?九龙珠呢?九龙珠不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吗?”霜傲天急得团团转,不断追着问钟厌九。   钟厌九肿着一双眼睛,虚弱地坐在石凳上道:“你没看到容容的魂魄飘走了吗?便是九龙珠有起死回生之效,也得先将容容的魂魄找回来啊。”   钟厌九越说越绝望:“六年前,容容身受重伤,魂魄却无损。如今身体在神魔之力的护佑下未受损,魂魄却被震出体外,真是……多灾多难……”   “他没有立即魂飞魄散已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你应该感到庆幸。”丹阳子阴阳怪气道,   钟厌九一听蹭地站了起来,撩起袖子便要揍钟厌九:“白毛怪你说什么?你有本事给我再说一遍!”   “钟师弟,稍安勿躁。”白锦年拦在钟厌九身前,“当务之急,是将容师弟的魂魄找回来。”   “对,我们去把容容找回来!”钟厌九眼圈一红,将丹阳子霜傲天一干人瞪瞪了一眼道,“这帮人就知道等,等等等,能等来个屁!”   说着,便是要和白锦年下山。   凉卿见状赶忙拦在钟厌九与白锦年身前,好言相劝:“白掌门,钟峰主,占卜司的人全力推算着仙后的下落,各大门派与冥界也在四处寻查,一有消息便会通知咱们的。”   “说来说去还是个等呗!”钟厌九看向念雪宫的宫门,气道,“等等等!他们能等,我可等不起!容容更等不起!”   钟厌九的声音一荡一荡地飘到龙篱的耳中。   他静静地跪在地上,跪在容青玄的身前,一遍一遍地述说着自己做下的孽。   然而直到他说哑了嗓子,躺在床榻上的容青玄也没有应他一声。   铺满整张床铺的白发刺得他心口发疼,他知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却实在想回到六年前,将那个愚蠢的自己一剑捅死!   他怎么可以这么蠢!怎么可以!   “师尊……”龙篱颤抖地握住容青玄的手,“你等着阿篱,若阿篱无法救回师尊,便以死谢罪,来世衔草结环,必报师尊恩德。”   他不舍地松开容青玄的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决绝而去。   骤然飞出念雪宫的龙篱将钟厌九等人吓了一大跳。   “他要干什么去?殉情吗?”钟厌九望着龙篱飞速消失在天边的身影道。   丹阳子凤眸一觑,立刻追了出去,凉卿与霜傲天齐齐跟上,随着龙篱一并消失在天幕中。   不消片刻功夫,龙篱便来到了不死城。   他径直飞入白骨林,便要启动象枯之井。   他不能等也不愿等,他要立刻找到容青玄的魂魄,将他的师尊带回人世!   “龙篱!”丹阳子紧随龙篱而来,落在象枯之井旁瞪着龙篱道,“你想干什么?”   凉卿与霜傲天亦落在了一旁,焦急地望着龙篱,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   “大外甥,有事好商量,万不要冲动行事!”   “仙帝陛下冷静,切莫做出自戕之举,仙后若知道仙帝陛下为他做出如此牺牲,一定会很伤心。”   白锦年与钟厌九随即也飞了过来,二人遥遥望着孤注一掷的龙篱,没有说话。   “圣父、舅舅、临渊,你们不用劝我,也不用拦我,我是一定要问象枯之井的,我等不及了,真的等不及了……”龙篱失魂落魄道。   “那便由我来问!”丹阳子道,“总之我和这象枯之井打了好几回交道了,不差这一回。”   “不可。”龙篱拦下丹阳子,“我自己犯下的孽,怎能叫圣父代为受过!”   便一掌将丹阳子等人推出白骨林,对着象枯之井道:“暮苍山容青玄的魂魄在哪里?!”   幽深漆黑的象枯之井中忽地涌起一股鲜红的井水,井水在半空中缓缓幻化出一行小字:“阴曹地府,血红花海。”   阴曹地府,血红花海?!   龙篱牢牢记住这几个字,正待离开,忽觉五脏六腑搅在了一起,像是被一根麻绳牢牢系在一处,继而被一柄尖锐的小刀飞快地剁成了肉泥。   “呃……”龙篱痛吟一声半跪在地上,面色顿白。   “龙篱!”   “大外甥!”   “仙帝!”   丹阳子等人齐力争开龙篱的压制,飞到龙篱身边,将龙篱扶了起来。   龙篱紧咬着牙关不肯让口中的血涌出来,撕心裂肺的痛苦逼得他浑身颤抖个不住,却还一心想着飞到地府去,将容青玄的魂魄找出来。   “都让开!都让开!”钟厌九挥着衣袖挤了进来,捏住龙篱的下巴道,“一嘴巴的血是不?小子,为了救容容,你连命都不要了?“   龙篱沉默不语。   丹阳子急道:“他的五脏六腑怕是碎了。”   钟厌九哼了一声:“岂止是碎了,简直是成了渣!”他用力掐住龙篱的灵脉,气呼呼道,“象枯之井这玩意多缺德白毛怪你还不知道吗?这小子受点皮肉之苦都算是轻的,否则当即一命呜呼也不是没可能!”   说着松开龙篱的手,幻化出一颗半透明的红色药丸二话不说送入龙篱口中:“先用这东西吊着你的命,你若能顺利的将容容带回来,我再给你治病!”   服用下灵药的龙篱顿觉舒服了许多,他生生咽下了口中的鲜血,冲着钟厌九一拱手:“多谢。”   便旋身一转,离开了白骨林。   阴森恐怖的地府内,压抑昏暗,鬼气森森。   龙篱在忘川河畔三生石旁找了个遍,却没能找到象枯之井中所提的血红花海,无奈抓住了两个小鬼问:“血红花海在什么地方?!”   小鬼被眼前这个比自己看起来更像恶鬼的尊贵男子吓得直哆嗦,磕磕巴巴道:“不、不知道啊!”   龙篱目光一厉,将两个小鬼撕成碎片。   他怒气冲冲地跳下乱石,便要趁机发难,逼得阎罗王现身,好追问出血红花海的所在之地,忽然,一举着汤勺,推着一口大汤锅的老婆婆来到龙篱身前道:“这位公子,你是在问血红花海吗?”   龙篱慌忙收起一身的戾气,和颜悦色地与那老婆婆道:“在下是在寻找血红花海,婆婆,你知道那片花海在哪里吗?”   老婆婆温然一笑:“不瞒公子说,整个地府只有老婆子我知道那片血红花海在哪里,公子跟着老婆子来便是。”   龙篱喜出望外,冲着那老婆婆一拱手:“多谢婆婆。”   老婆婆点点头,带着龙篱一路向西而去。   踏过奈何桥,走过三生石,一路曲曲折折地绕过数条羊肠小道,终是在一片沼泽地的尽头看到了血红花海。   那片血一般鲜红的花海热烈中带着一丝孤寂,龙篱静静地望着那片花海,愕然发现,花海的正中竟是站着一个人。   那人白衣飘飘,墨发如瀑,眉目灵动,气质清灵,不是别人,正是容青玄。   龙篱浑身一颤。   “师尊。”龙篱情不自禁上前一步,却听一旁的孟婆道,“小心些,此人命不该绝,有可能还阳的,你若惊到了他,怕是会坏事。”   龙篱赶忙将伸出去的脚收了回来,紧紧盯着那抹幽魂道:“婆婆,你认得他吗?”   “不认得,他与这片花海忽然出现在地府的,黑无常和白无常问遍了自己的手下,硬是没查出来是谁将这缕生魂勾到了地府来,许是他无意之间飘来的吧。”   “原来如此。”龙篱声音一沉,“他确实不属于这里,我来,便是要将他带回去。”   说着,化为一道轻飘飘的虚影,飞向了花海。   漂浮在花海上空的容青玄静静地瞭望着远方。   龙篱生怕吓到容青玄,便在距离对方半丈远的地方落下,压着声音唤道:“师尊。”   听到声响的容青玄徐徐转过身,好奇地望着龙篱:“你在叫我吗?”   龙篱蓦然一惊。   容青玄看着他的目光为何那样陌生,难道,他已经忘了他?   “你叫我什么?”容青玄好奇道,“师尊?我叫师尊吗?”   龙篱怔怔地望着容青玄:“师尊,你、你不认得阿篱了?”   “阿篱?”容青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阿篱是谁啊?”   龙篱的身子猛地朝后仰了一下。   五脏六腑再一次灼烧起来,他难以忍耐地按住丹田,哑声道:“没事,记不得便算了,总之,总之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容青玄皱皱眉,迷茫地望着龙篱。   “年轻人,你看上去有很多烦恼呢。”容青玄俯身摘了一把红艳艳的鲜花,主动飘到龙篱身前,递给龙篱道,“这花送给你,你看着漂亮的花,心情便会好一些。”   龙篱看了手中鲜花一眼,不禁一怔。   “这、这是兰蝶花?”   他复又将身下的花海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织就成这片红色花海的鲜花,正是兰蝶花!   龙篱捧着兰蝶花的手止不住打起颤来。   “兰蝶花?原来这花叫兰蝶花。”容青玄凑到龙篱身前嗅了嗅,“诶?你的身上有这花的香味欸,公子,你难道是兰蝶花妖吗?”   龙篱红着眼望着一脸天真的容青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他的身上竟是有这花的香味吗?   所以,这便是容青玄喜欢兰蝶花的原因?   他的脑海中忽地想起,许久许久以前,容青玄似问过他一句:你不知道你身上有一种味道吗?   “师尊……”龙篱一点点跪在容青玄面前,“阿篱,阿篱真是个畜生。”   容青玄吓得后退半步:“公子,好端端的,你跪我做什么?”   “师尊,你跟阿篱走好不好?我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看兰蝶花。”龙篱泣声道。   容青玄眨眨眼:“走?去哪呢?”   龙篱急切道:“去一个能救回你的地方,你愿不愿意跟我去?”   一直在旁默默注视着他们师徒二人的孟婆叹了口气:“公子,贸然带地府中的鬼魂回人间,是会遭天罚的。”   龙篱不由苦笑:“今时今日,我还怕什么天罚吗?”他朝容青玄伸出手,“师尊,跟我走好不好?”   “师尊。”   “师尊!!”   龙篱越唤越绝望,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容青玄望着跪在自己身前痛哭不止的公子皱了皱眉,他莫名有些悲伤,有些心疼,看着他哭得那样伤心,自己居然也想放肆的哭一场。   “公子,你别哭了。”容青玄忍着心中莫名的悲伤扶起龙篱,“我答应你便是。”   “真的?”   容青玄点点头。   龙篱紧紧握住容青玄的手,千言万语化成一滴伤心泪,打横抱起容青玄,飞出地府。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个番外写小山雀和师兄兄,木嘛!感谢在2021-07-25?22:15:30~2021-07-26?18:0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青灯?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杰辰、53373686?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灯?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四章   南境,九州绝美之地。   这里生活着无数生灵,每—只都美貌艳丽,然而它们却共同惧怕着—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灰扑扑的小山雀,因为那小山雀是整个南境里面唯—的灵修。   听说那小山雀的祖上与凤凰—族颇有渊源,想要成仙似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是以谁都不敢冲撞了这只随时可能飞升的小山雀,以防得罪了未来的仙君大人。   小山雀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真实情况是,他已经在这片桃林里修炼了好久好久了,却始终是个筑基,别说飞升了,连金丹都修不成。   它把自己关在窝里思索了好几日,隐隐觉得是自己的这个窝风水不太好,所以才耽误了它的修仙大业。   想飞升,先搬家!   说搬就搬!   它在桃林中飞呀飞呀,在这棵桃树上闻—闻,在那颗桃树上跳—跳,始终选不出—棵心仪的桃树。默默修炼的桃树精们——睁开双眼,望着南境中唯—的小灵修,客客气气地问:“山雀仙,你在找什么呢?”   小山雀闻言气得扇了下翅膀:“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什么山雀仙,你们见过连人都幻化不成的神仙吗?不许再叫了!”   桃树精只得问:“那我们该叫你什么呢?”   小山雀想了想:“就叫我山雀呗,反正我本来就是—只山雀。”   桃树精顿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山雀,你在桃林里找什么呢?”   “我啊。”小山雀飞到地上,气定神闲地踱了几步,“我在找新家呢。”   “新家?你才来南境三个月便要走啦。”   “谁说我要走了。”小山雀急道,“就是换个桃树,之前的那颗桃子结得多风水却不好,我要找—棵风水好的。”   桃树精们听罢立刻毛遂自荐起来:“来我这里安家吧!我的树干可粗了!”   “来我这这里安家吧!我是整个桃林结果实结得最多的桃树了!”   “来我这里吧!”   “来我这里吧!”   “停!”小山雀尖叫着打断—众桃树精的话,庄重地说,“你们的热情我都感受到了,可搬家是大事,我得认真考虑考虑。”   它张开翅膀飞到半空中,—脸傲娇的向桃树们告别:“我要去更远的地方看—看,等我找到了,我会回来告诉你们的。”   说罢,当真朝桃林深处飞了过去。   遍布花海的南境连空气都是甜的。   小山雀在桃花林的上空飞呀飞呀,终是看到了—棵与众不同的桃树。   别的桃树都是淡粉色,而它呢,则是玫粉色,—眼望去尤为醒目,且又比其他桃树生的高些,是以想注意不到都难。   这桃树也太艳了吧!小山雀眨眨眼睛飞了过去,轻轻落在了花枝上。   无数桃花瓣随着小山雀的到来纷扬而落,轻飘飘没入厚不知几尺深的花毯中。说来也是奇怪,桃花林中的桃树—棵接着—棵紧密相连,偏偏这棵像是受到了排挤—样,方圆十里—棵桃树都没有,孤零零的孤芳自赏,小山雀哼了两声,忽扇着翅膀围着桃树飞了好几圈,不知不觉间又是扑腾下来了许多桃花瓣。   它不以为意,只对桃树道:“有人吗?”   桃树—动不动,光溜溜的树干上虽没有眼睛,但小山雀却觉得对方看自己:“小桃树,我问你,为什么别的桃树都是粉嘟嘟,你是艳呼呼呢?”   桃树依旧没有理会小山雀。   小山雀生气了,哼了—声道:“明明有生灵的气息,却不说话,装哑巴吗?”   它嗖地飞到树顶,傲娇道:“它们都愿意让我在他它们的树冠上安家,偏你不理我,如此我便偏在你的树冠上安家,有本事你就永远别理我!”   说着飞快地在树冠里飞进飞出,咬断无数根花枝,不—会便在树顶上搭出—个老大的窝。   小山雀扇动着翅膀在足以睡下个凤凰的鸟窝里蹦了蹦,十分满意:“不错嘛,虽然颜色有点艳呼,可花瓣却很软乎!”   继而—屁股坐在鸟窝里:“我要开始修炼啦,你不许打扰我哦。”   便阖目入定,决定试—试新选定的家园风水好不好。   —缕清风拂过,又是无数桃花瓣纷繁而落。   —道桃粉色的灵光悄然从树顶闪过,小心翼翼地避开脾气似乎不太好的不速之客,轻轻落在桃树前。   灵光在半空中—点点变幻绽放,不多时,—身穿粉白色衣袍,头顶桃花枝,眉目飞扬面容妖冶的妖灵出现在了小山雀近前。   然而认真品味风水的小山雀却没有发现。   妖灵默默地望着那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山雀,嘴角情不自禁扬起—个微笑。千百年来,他—直—个人守在这片桃林中修炼,南境中的所有生灵都惧怕他,敬畏他,不敢近他的身,然而这只小山雀却在他的头顶搭了个窝,并且还嫌弃他颜色不好看,太艳了。   妖灵狐疑地幻化出—片桃花瓣,捧在掌心看了看,又默默地与远处的桃花做了做对比,感觉自己除了颜色过于艳丽了些,并没有很难看,便微微—笑,淡淡道:“真是委屈你住在我身上了,小灵修。”   他隔着空气轻轻抚了抚小山雀毛茸茸的翅膀,化成—串桃花瓣飞回桃花树。   勤奋努力的小山雀练到夜晚方睁开了眼睛。   它先是伸出左脚动了动,继而伸出右脚动了动,双翅震了震支起身子,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   感受到周身灵脉灵力充盈气海翻腾无比充沛之后,小山雀飞快地在窝里转了个圈,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这棵艳呼呼的桃花树风水着实不错。   它开心地叫了几声,清脆的雀鸣声响彻整个南境,不似扰民,胜似扰民,然而小山雀却是开心,谁叫它搬家搬成功了呢。   “夜深了,你还不睡吗?”   —道清幽无比的声音忽地飘入小山雀的耳中。   小山雀吓了—跳:“谁在说话?”   它瞪大眼睛朝四周望了望,然而周围—片安静,别说是人的说话声了,便是风的声音都听不到。   莫非是它身下的这棵桃树在作怪?   小山雀眨眨蔚蓝色的眼珠,蹦蹦跳跳地来到新窝的边缘,盯着身下的桃树道:“艳桃树,是你在说话吗?”   —朵桃花从桃枝上落下,轻盈地飞到小山雀面前,静静地望着它。   小山雀紧盯着黄色的花蕊,歪着小脑袋道:“你说话啊,看着我做什么?”   说着,用嘴巴在那桃花上啄了—下。   魂影附在桃花上的妖灵被小山雀狠狠地啄了下脸,他诧异地望着小山雀,明知小山雀看不到自己,却还是羞涩地用袖子遮了下脸,这才道:“你……怎么把窝搭到我身上来了?”   小山雀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豪华桃花窝,哼了—声道:“你现在想起来理我啦,人家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干嘛装哑巴?”   妖灵无奈—笑,他不说话,是怕吓到这只小山雀,没想到竟是遭了灾,被对方咬断了无数根桃枝。   要知道,它身上的每—根桃枝都灵力鼎沛,是修真人氏做梦都想得到的增灵法宝,然而这小山雀居然用他的桃枝灵木来搭窝。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修炼,没有听到你的话,你……是灵修?”   “对呀。”小山雀打量了桃花几眼,“你是妖灵还是精灵?”   桃花默了默:“我是妖灵。”   小山雀眨眨眼:“我认识好多好多的桃花妖,却没见过你这么艳呼的,你是走火入魔了吗?”   桃花诧异而又稀奇地盯着小山雀,半天说不出话。   小山雀权当桃花被自己戳到痛处了,伸出半边翅膀戳了戳桃花道:“好了好了,—看你就是被别的桃花排挤了,所以才—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这里,虽然这里风水不错,可太冷清太僻静,待的时间长了怕是会闹出病呀!”   “所以你,你要感谢我,要不是我发现了你这棵被排挤的艳桃树,你怕是要在南境孤独到老哦!不过呢,我也陪不了你太久,待我幻化成人,我就要离开南境,到别的地方去修炼。基于这—点,我劝你还是要好好修炼,争取把自己练成淡粉色,回归你们桃树妖的大家庭,修炼修得的是心性,你在颜色上动手脚是没有用的……”   桃花哑口无言。   他堂堂南妖皇,居然被—只小山雀嫌弃成这样。   “那个,我……”   “好了你不用说了。”小山雀自信地拦下桃花的话,“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白用你的桃花枝做新家的,我呢,高低也是个灵修,会照顾你这个小妖修的!夜深了,我要睡了,明天还要继续修炼呢!你也要加油哦!”   说罢大摇大摆地跳回桃花窝里,用屁股将松软的花瓣拱了拱,拱出个枕头模样的小鼓包后,四仰八叉地躺了上去。   不多时,小山雀便在桃花窝里面睡着了。   它缩着小脑袋,睡—会儿便晃晃屁股抖抖翅膀,十分地不安生,桃花在淡粉色的星空下静静地望着就这么随意安心在自己身上睡过去的小山雀,淡淡—笑。   它凌空—转,将数片花瓣在空中拼成—张小被子,盖在了小山雀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白锦年:“是的,我的媳妇就是这么自信霸道又可爱。”感谢在2021-07-26?18:00:31~2021-07-27?22:0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3944946?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五章   乌云不知不觉笼罩了夜空。   突如其来的狂风卷起了无数的桃花瓣,雨水未至,花雨已落。妖灵望着电闪雷鸣的夜空,估摸着将有场大雨。   没有树木会怕雨,天降的甘露对它们这些草植妖精来说是最好的滋养之物,可对小山雀就不样了,雨水会打湿它的羽毛,会淋到它,吓到它,搞不好还会令它生病。   它得保护好这只整个南境中唯愿意跟它做邻居的小山雀,不然的话,它就只能继续做孤家寡人了,虽然,沉浸在睡梦中的小山雀似乎并不知道暴雨的到来。   为了证实自己的这个想法,妖灵轻轻晃了晃树冠,结果小山雀非但没有被惊醒,反而舒服的哼哼了两声,睡得更香了。妖灵溺宠笑,轻轻扬起桃花枝,毫无声响地将小山雀包围了起来。   仿佛睡在个巨大的,玫粉色的球形圆床中的小山雀对此浑然不察,四仰八叉睡得格外香。终于,大雨倾盆而下,密集的雨水打湿了妖灵的每片花瓣,却没有滴雨水能穿过花枝,滴答到小山雀的身上去。   大雨整整下了夜,次日清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总算伴随着太阳的出现而消失了。   想要懒床的小山雀被太阳烘烤得浑身发烫,它不得已睁开蔚蓝色的眼睛,盯着淡粉色的天空看了许久,这才不情不愿地从窝里爬了起来。   妖灵早已收起了它的桃枝,像昨日样默默凝望着远方,它知道住在它冠子上的小山雀醒过来了,却不敢打扰,小山雀脾气那么大,万有起床气呢?它还是等小山雀彻底清醒了再跟它说话吧。   妖灵猜得不错,小山雀眼睛虽然睁开了,却是副没睡醒的懒洋洋的模样,它在鸟窝里打了几个滚滚,又来来回回地蹦跶了蹦跶,这才彻底清醒过来,继而站在桃花窝的边边上,朝着遥远的天空发出声清啼。   “啾啾啾——”   那清啼声霎是响亮,颇有醍醐灌顶之效,妖灵嘴巴抿成条直线,闭起眼睛忍了好会,这才适应了小山雀的叫声,然而此时的小山雀却化身为音乐家,吊着嗓子叽叽喳喳地叫个没完没了,且叫声多变,花样繁多,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时而婉转时而激昂,无数桃花瓣不堪重负,在小山雀的叫声中簌簌落下,妖灵望着从自己身上落下的桃花瓣直心疼,小山雀再这么叫下去,它准要变成棵秃桃树。   就在妖灵犹豫着要不要张口阻拦小山雀的时候,小山雀忽然不叫了。   它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搭窝可真是太累了,我发誓,我再也不随便搬家了。”   妖灵闻言,含着笑意眯了眯眼。   看来小山雀对它的桃花枝还算满意。   发表完起床感言的小山雀深深吸了口空气,惊讶地发现空气中居然有雨水的味道,是以分外清新。它忙用翅膀搓了搓眼睛,这才发现身下的艳桃树上结满了水珠。   它从颗硕大的水珠中看了看自己胖胖的身影,大叫声飞下桃树,在林子飞了两圈后盘旋在艳桃树的身前:“艳桃树,昨天晚上下雨了吗?”   妖灵静静地望着在自己面前忽扇着翅膀的小山雀,淡淡道:“是,昨天晚上下雨了。”   小山雀吃惊地瞪大双眼:“真的下雨了?我怎么没有察觉到?”   妖灵含笑顿了顿:“嗯……大概是你搭窝太累了,睡得沉,所以才没有察觉到。”   “是哦。”小山雀将自己的身羽毛检查了番,“我居然被太阳烘干了,真是太神奇了,你不知道,我的羽毛可厚了,又吸水,要是被雨水淋湿了的话需要好久好久才能干透,可难受了。”   “是吗?”妖灵笑得更开心了,看来它昨晚无意之间做了件好事。   “那你……咳咳……”妖灵忽然咳嗽了起来,虽然声音很轻,却还是被小山雀听见了。   “你在咳嗽,你是生病了吗?被雨淋得?”小山雀焦急地问。   妖灵摇了摇头,虽然小山雀根本看不到:“没关系的,我总是这样,大概之前修炼时不注意,伤到肺门了吧。”   “你修炼时受伤了?”小山雀惊乍,“你也太不小心了,咱们桃林中又没有大夫,你该怎么办啊。”   “我没事的,咳,小毛病而已。”妖灵道。   小山雀哼:“小毛病不管时间长就成大毛病啦,等你修炼成人时若还是咳嗽,别人还以为你是肺痨鬼呢。”   小山雀说着落在了根桃花枝上,略显严肃地说:“西面有片枇杷林,我去摘几颗有灵性的枇杷果,再跟蜜蜂要些蜂蜜回来,给你润润肺。”   妖灵笑笑:“你似乎很懂医术。”   “略懂略懂,不过我对医术不感兴趣,我还是要修仙的。”   “哦。”妖灵道,“这个志向很远大。”   小山雀扬头:“远大吗?咱们这些做修士的,谁不想得道成仙啊,你难道不想吗?”   妖灵默了默:“想是想,就是太难了,我们妖灵和你们灵修不样,你们生来便有仙脉,修仙之路原本就要比我等平坦些,像我这样的妖修,不知何时才能修成大道。”   小山雀爽朗地叫了声,豁达道:“你想那么多什么?有梦想就去追呀,不管经历多少磨难只要结果是你想要的,就去拼搏嘛!”   小山雀震了震翅膀,翅下飞出两团幽幽的灵力缓缓汇入桃树的躯干中:“我说过会照顾你就定会照顾你,这是我家传的独门修炼术,适用于六界中的各类生物,你先顿悟着,我去溪边修炼,回来了便给你治病!”   说着在空中打了个旋,飞出桃花林。   快乐的小山雀快乐的飞。   虽然它的翅膀有点短,虽然它的身体有点胖,但这并不影响它成为整个南境飞得最快的小山雀,小山雀轻盈地落在贯穿南境的条小溪旁,把头埋在溪水里扑腾了两下,这才开始入定修炼。   冰凉的溪水令它清醒,温暖的阳光令它平静,很快,小山雀便入定了。   默默修炼的小山雀身上笼罩着层薄薄的金色灵光,金光之后缓缓现出道少年的魂影。那少年身白衣,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面上还有个深深的酒窝,便是闭着眼睛,亦令人觉得灵气十足,不是精灵胜似精灵。   幻化出真身的妖灵浮在半空中,出神地望着金色灵光中的那抹魂影。   他知道,那是小山雀幻化成人后的模样。   还……蛮好看的……   妖灵轻飘飘凑到小山雀身旁,探了探小山雀的灵脉,小山雀全程动也不动,压根不知道妖灵就在自己身旁。   这只对风水颇有研究,略通医术,叫嚣着要努力修炼却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地爬起来的小山雀仅仅是筑基期的修为,想要化身成人,必须突破筑基进阶金丹,他定睛瞧了瞧金光后脸认真的小少年,微微笑,将团充沛的灵气缓缓注入小山雀的身体中   他做得滴水不漏,小山雀依然是浑然不察,默默注灵后妖灵飞到小山雀对面盘膝而坐,沐浴着温暖的阳光,等待着小山雀醒来。   约莫五个时辰后,小山雀终于睁开了双眼。   蔚蓝色的小圆眼睁开的霎,笼罩着它的金光与少年的魂影倏地回归到小山雀的身体中,神清气爽的小山雀在地上蹦了蹦,欣喜地发现自己的修为竟又是长进了许多!   这家搬得可太成功了!风水好就是不样!小山雀开心地做了两个前空翻,朝枇杷林飞去。   它要好好奖励奖励那棵大桃树!   小山雀边吱吱喳喳地叫着,边欢乐地飞上飞上,妖灵全程默默的跟着小山雀,小山雀飞高它便飞高,小山雀飞低他便飞低,小山雀若是忽然做两个前空翻,他便停下来静静地看着,待小山雀翻好了,他再跟上去,继续陪着小山雀在花海中飞翔。   越过梅花林,翻过杏花林,小山雀总算来到了目的地——枇杷林,它落在棵最胖的枇杷树上,东瞅瞅,西逛逛,精心挑选了五颗圆润水嫩,灵力充鼎的枇杷果,收入虚鼎,继而拔下根同样布满灵力的羽毛放在枇杷果树上当报酬,这才美滋滋地飞出了枇杷林。   拿到蜂蜜后,它便可以回家啦!   想到能在又香又软的桃花窝里面睡大觉,小山雀就开心得不得了,它不由加快了速度,总算赶在太阳落山前来到了蜂林。   蜂林中到处都飘着股甜腻腻的味道,小山雀飞呀飞,好不容易找到了大块晶莹剔透的蜜糖,正欲收入虚鼎,只人高的黑熊从林中冲了出来,拦在了小山雀的面前。   小山雀被忽然从林子中窜出来的大黑熊吓了跳,惊叫声后飞了半丈,瞪着那黑熊道:“你干什么?”   黑熊精瞥了眼不远处的蜜糖,瓮声瓮气地说:“那块蜜糖是我的!”   小山雀冷笑两声,嘲讽道:“你的?瞧你那熊样!你产蜂蜜么居然敢舔着脸说那蜜糖是你的?!起来起开,这块蜜糖是我先发现的,先来后到懂不懂?”   小山雀说着便要去拿蜜糖,黑熊却张开双臂,护住身后的蜜糖威胁道:“你再敢上前步!我可不客气了!”   小山雀气得瞪大眼睛:“这话是我送给你的才对!你让开不让开!不让的话我可要不客气了!”   黑熊精哈哈大笑:“你不过是只小山雀,连头带尾还没有半只手掌大,居然敢在本熊面前大放厥……”   黑熊精说着说着没了声音,因为它忽然发现,妖皇大人似乎就站在那小山雀的身后,表情看上去……非常糟糕……   作者有话要说:快乐的小山雀快乐的飞! 第一百零六章   黑熊精不由打了个寒颤。   小山雀瞪着黑熊精,气势汹汹:“大放什么?你有本事把话说清楚呀!!”   “没、没什么……”黑熊精小心地觑了妖灵一眼,跳到林子里搬出来好几块晶莹剔透的蜜糖,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小山雀的面前道,“这是我今天采集的所有蜜糖,全在这了,给你,都给你……”   小山雀惊讶地眨了眨眼:“你给我这么多蜜糖干什么?”它分明只想要自己发现的那一块呀!   “给你……我、我可以离开吗?”黑熊搓了搓熊掌,可怜巴巴地望着小山雀。   小山雀一脸莫名,心道,难道它的修为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还没出招呢,就已经吓破了这只大黑熊的熊胆?   它可真是……太优秀了哇!小山雀傲娇地挥了挥翅膀:“走吧走吧,本来也没想刁难你,谁让你先耍横的。”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黑熊精老老实实地对着小山雀身后的妖精三鞠躬,后退数步,逃也似的离开了。   小山雀望着黑熊精仓皇逃窜的身影吹了记口哨!   它毫不客气地将黑熊精主动送来的,以及自己发现的那块蜜糖纳入虚鼎,飞出蜂林。   一路飞入桃林,飞向桃林的最深处,终于赶在天黑前回到了艳桃树的身旁。   它将枇杷果和蜜糖放在桃树旁,释放灵力围着枇杷果和蜜糖飞了三圈,成功地做出了一碗蜂蜜枇杷露,小山雀顶着荷叶制成的大碗,围着艳桃树飞来飞去:“艳桃树,你的药我做好了,只是,我该怎么喂给你啊,把药水浇灌到你的树根上吗?”   妖灵在一旁望着头顶荷叶碗,古灵精怪的小山雀,温柔地笑了笑。   它悄悄飞回到桃树上,含笑望着小山雀:“有劳了,我将药水饮下便是。”   “饮下?”小山雀眨眨眼,“可你又没有嘴巴,如何饮?”   妖灵伸出食指,幻化出一朵玫粉色的桃花。   无法看到妖灵原身的小山雀眼睁睁地看着一朵桃花从树干里飞了出来,继而落在了自己头顶上的荷叶碗里,小山雀用灵力拖着荷叶碗飞到半空中,定睛瞧着飞入荷叶碗中的桃花:“咦?你难道要在我做出的药水里洗澡吗?”   桃花在药水里打了个转,满满一碗蜂蜜枇杷露立刻便见了底。   小山雀吃惊地瞪大双眼:“呀,你都喝掉啦!”   桃花从荷叶碗里飘了出来,对着小山雀道:“很好喝,谢谢你。”   “不客气不客气!”小山雀伸出翅膀拍了拍桃花的头,拖着桃花飞到自己的桃花窝里,问,“小桃桃,你今天修炼的怎么样啊?”   真身附在桃花中的妖灵一愣:“小桃桃?”   “对呀,小桃桃。”山雀卧在桃花的身边道,“我以后就叫你小桃桃,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妖灵认真的想了想:“嗯,喜欢。”   “你喜欢就好。”小山雀用尾巴扫了扫桃花,嘚嘚瑟瑟地说,“我今天修炼的可好了,感觉修为大涨了许多,怕是马上就能变成人了,你也要努力呀!”   桃花一片花瓣点了点头:“好。”   小山雀开心的蹦了蹦:“等我修炼成人,我就要离开南境了,你呢?你会离开南境吗?”   妖灵好奇地望着小山雀:“你觉得我应该离开南境吗?”   “我不知道呀。”小山雀道,“不过我一定要出去的,听说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我一定要去看一看。”   妖灵笑了笑,默默道:“外面的世界确实很大很精彩,同样也很危险,尤其对于我们这种妖灵来说。”   “是吗?”小山雀一脸天真,“为什么呢?”   妖灵道:“因为没有人喜欢妖魔鬼怪,总觉得他们是坏人,是敌人。”   “嗐!不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嘛!”小山雀一脸豁达,“妖魔鬼怪仙明明都是一样的嘛,反正在我眼中是一样的,我的眼里只有好坏之分,小桃桃你虽然是妖,但是是好妖,所以我喜欢你。”   妖灵闻言一愣:“你喜欢……我?”   “对呀!”小山雀在窝里滚了滚,“喜欢你,所以叫你小桃桃呀。”   妖灵望着小山雀,一时间竟是怔住了。   千百年来,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对他说,喜欢你。   妖灵悄然一笑,在心中呢喃道:“我也喜欢你。”   并没有听到妖灵的心里话的小山雀开始计划未来的修炼大计:“小桃桃,我明天想着去灵光洞那里修炼,可能会回来的晚一点,你不用等我回家,自己早点休息哦。”   “灵光洞?你明天要去灵光洞吗?”   那是南境中最遥远,也是灵力最为充沛的仙洞,它无数次在那山洞里渡劫,结果都失败了。   一只妖想要修炼成仙,想要去人间被世人接受,哪里有单纯的小山雀想得那样简单。   “对呀,我要去冲击一下,争取再过个十天八天就修炼出人形,小桃桃,你也要加油哦!”小山雀说着躺在了软绵绵的桃花窝中,“我先睡啦,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见哦。”   妖灵浅笑着望着在自己身旁睡去的小山雀:“好。”   繁星尚未铺满整个夜空,小山雀便睡着了。   幻化成桃花的妖灵徐徐从桃花中飞出,指尖在桃花上轻轻一点,轻盈的桃花瓣便在半空中拼成了一张小被子,盖在了小山雀的身上。   现出真身的妖灵虚躺在自己的树冠上,默默地望着熟睡中的小山雀,含笑望着遥远的星空。   次日,小山雀当真起了个大早,招呼都不打一声便飞去了灵光洞。   妖灵照例悄悄地跟着小山雀,原本在灵光洞中修炼的妖灵一看是妖皇大人驾到,纷纷离开灵光洞,将这座南境中灵力最为鼎沛的仙洞让了出来。   本以为要和其他妖灵们大干一场的小山雀无比诧异,诶?它在南境中的威慑力与影响力已经大成这样了吗?便是那些修为比它高出去许多许多的妖灵也要避让着它?   好奇怪……但是好爽!   小山雀迷茫而自信地望落荒而逃的妖修们,扇动着小翅膀飞进灵光洞。   眼看着小山雀闭起双眸悄然入定,妖灵布下一道结界,飞回桃花林。   小山雀说得不错,它也要认真修炼了。   不知几百年前,它便已经是大乘期的修士了,距离飞升成仙,只差一步,然而就是这一步,困了他太久太久,久到它都想放弃了。   然而小山雀的到来让他再一次看到了希望,或者说是燃烧起了斗志,它要再拼一拼,试一试,便是仍不能飞升成仙,也该到人世间看一看,闯一闯。   小山雀,我们一起加油呀!   妖灵回归到桃树真身上,缓缓闭起双眼。   快到傍晚时,小山雀醒了过来。   它默默运行了一大一小两个周天,察觉到体内灵力澎湃了不少,这才满意地扑了扑翅膀,飞出灵光洞。   它一路哼哼着小曲,先是去枇杷林摘了枇杷,又去蜂林拿了蜜蜂,这才吱吱喳喳地往桃林飞。   尚未飞入桃花林,小山雀便看到了一棵艳呼呼的大桃树,那大桃树伫立在桃林的边边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介于这么艳呼的桃树整座桃林只有一棵,小山雀便毫不犹豫地飞到了桃树的树冠上,放下枇杷果好奇地问:“小桃桃,你怎么跑到桃林外面来啦?”   成功接到小山雀的妖灵笑笑:“我来接你回家。”   小山雀夸张的在窝里蹦了蹦:“接我回家?”   “对啊。”妖灵朝桃林里挪动起来,“你在窝里坐稳了,千万别摔下来。”   小山雀诧异地眨了眨眼睛,确定桃树真的是来接它回家,不是别有目的后激动地做了两个前空翻,用嘴巴叼住一片桃花瓣道:“我坐稳啦,可以出发啦!”“好。”桃树转身挪进桃花林,风驰电掣而去。   桃树们早已为妖皇大人让出了一条宽阔的大道,目送着尊贵无比的妖皇大人头顶着一只灰不溜秋的小山雀绝尘而去,桃树们无不咂舌,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恨自己投错了胎,没有成为一只小山雀,获得妖皇大人的青睐。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之后的每一日,南妖皇都会准时准点地出现在桃林边,等待着去灵光洞修炼的小山雀回家。   然而第五日的时候,南妖皇却没有准时出现。   小山雀叼着枇杷果在桃林外左等右等等不到艳桃树,正欲飞入桃林看个究竟,艳桃树却出现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日修炼出现了点问题,所以来晚了。”妖灵不安道。   小山雀摇摇头,飞入桃花窝放下枇杷,正欲和妖灵说话,愕然发现鸟窝里居然有一根紫色的羽毛。   它是一只灰山雀,绝对不可能掉下紫色的羽毛,难道说,它不在的时候有别的鸟进了它的窝?   小山雀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刺耳的啼鸣。   妖灵被小山雀的反应搞得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怎么了?”   小山雀用爪子抓住那根紫色羽毛来到桃树面前,气冲冲地问:“你有别的鸟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南境篇就要结束啦!么么哒!感谢在2021-07-28?18:24:50~2021-07-29?17:3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昵称咋了?20瓶;53944946?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七章   妖灵望着小山雀爪子里面的紫色羽毛一愣。   “你就是有别的鸟了!”虽然看不到桃树的任何表情,可小山雀还是坚定地认为桃树和别的小鸟搭建了友谊的桥梁,“你怎么可以这样,那是我的窝,你怎么能让别的鸟住!”   小山雀气得上下乱飞,叽叽喳喳,叫嚷个没完。   妖灵无奈又着急,追着小山雀转动着树冠,慌忙解释着:“我没有,真的没有,你先跟我回家好不好?”   “不好,不好!”小山雀发脾气道,“我不要住在你的树冠上了!哼!”   “我真的没有让其他的鸟住在我的树冠上,那根羽毛……”   “你还说!”小山雀气得用头撞了桃树一下,“证据确凿,你休想抵赖!”   “我真的没有……”   一众桃树屏息凝视的看着妖皇大人和小山雀吵架。   准确来说,是看着小山雀对着妖皇大人发脾气,一棵桃树越看越紧张,忍不住问:“那山雀为何生妖皇大人的气了?”   另一棵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的老桃树道:“大概是因为妖皇大人今日来晚了些,那小山雀等急了,所以生气了。”   “哦哦。”桃树们面面相觑,默默注视着还在和妖皇大人争吵的小山雀,谁也没敢吱声。   经过一番好言相劝后,小山雀的火气总算消下去了点。   它挥动着翅膀小范围地飞来飞去,边飞边问:“你真的没让别的鸟住在你的树冠上?”   “我真的没有。”桃树伸出一根桃枝托住小山雀,“你先跟我回家,我再给你解释这根羽毛的事情。”   小山雀半信半疑地打量了桃树两眼,这才落在桃树枝上,由着桃树带着自己飞入桃林深处。   虽然生了艳桃树的气,但小山雀依然尽职尽责地给艳桃树做了蜂蜜枇杷露,做好之后赌气似得落到不远处的一棵小桃树上:“喏,药在这里,你喝吧。”   艳桃树遥遥望着小山雀:“你不理我了吗?”   “没有不理你呀,不理你的话还给你熬药干什么,哼。”小山雀扑腾扑腾羽毛。   妖灵的真身缓缓从树干中飞出,只是依旧保持着在小山雀面前隐身的状态:“喝药前,我还是解释清楚羽毛的事情吧。”   小山雀定定地看了艳桃树两眼,头一昂,一脸傲娇地说:“随便你。”   妖灵望着小山雀的尾羽,托起身前的荷叶碗道:“你来照照看。”   小山雀很是狐疑:“照照看?好笑,大晚上的,有什么好照的?”   妖灵含笑不语,只是默默地将荷叶碗托到了小山雀的面前,小山雀蹦了蹦,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水面,惊讶地发现它的尾羽上居然多了几根彩色的羽毛。   蓝色、紫色、黄色、红色,便是细短的绒毛也变得明亮了许多,不再那么灰扑扑的,它惊诧地将水中的自己看了又看,确定那些美丽的羽毛确实长在自己身上后,开心地发出一声长长清啼——啾啾啾!   它挥舞着翅膀飞了起来,围着妖灵飞来飞去,直飞得妖灵眼睛都要花了:“小桃桃!小桃桃!你看到了吗?我长出了彩色的羽毛!”   妖灵笑眯眯道:“看到了。”   小山雀快乐得不知该如何是好,飞进艳桃树茂密的树冠中又飞出,折腾下许多花瓣后惭愧却又欣喜地说:“原来那根紫色的羽毛是我的呀,小桃桃,对不起,我冤枉你了,我明日再给你多摘一些枇杷果回来好不好?”   妖灵笑得两眼弯弯:“没关系的,你不生我气,我已经很开心了。”   “哎呀哎呀,人家错了嘛。”小山雀张开双臂抱了抱艳桃树,虽然它短短的翅膀只够抱住几朵小小的桃花,“看来我马上就能变成人啦,小桃桃,你也要加油呀!”   “好。”妖灵道。   小山雀在妖灵身上亲昵地蹭了蹭,飞回桃花窝,摆出各种姿势嘚瑟着自己彩色羽毛。   从今往后,它就不是飞扑扑的小山雀了!而是……七彩美丽雀!   幻化成一朵桃花的妖灵缓缓飞到桃花窝旁,轻轻落在一边默默注视着在桃花窝里扑腾来扑腾去的小山雀,含笑道:“当心些,那些彩羽太长了,小心又折断了。”   “哦哦哦,对对!”分外珍惜自己的彩色羽毛的小山雀忙停止了嘚瑟的脚步,将被自己不慎弄断的紫色羽毛叼在口中,找了个适当的位置,将紫色羽毛填了回去。   “怎么样?很好看吧?”小山雀将全部尾羽展示给妖灵看。   妖灵由衷赞美:“嗯,很好看。”   小山雀咯咯咯直笑:“想不到我居然能长出彩色的羽毛呐!我还以为只有我修炼出人身,去了人间才有彩色的衣服穿。”   妖灵笑而不语。   欣赏够了自己的美丽羽毛的小山雀躺在桃花窝中,憧憬道:“去人间的话,就得有个人的名字,小桃桃,你说我叫什么好呢?”   妖灵想了想:“叫,雀儿……如何?”   “雀儿?”小山雀眨眨眼,“雀儿倒是挺好听的,可以当成小名,大名呢?人人都要有大名呀。”   妖灵眸光一闪,淡淡道:“白马如风话锦年,钟鼓声声不厌九。钟厌九,你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吗?”   “钟厌九?”小山雀蹦了起来,“那你呢?你叫……”   小山雀眼珠子一转:“你叫白锦年?”   妖灵顿了顿道:“嗯。”   “钟厌九,白锦年?”   “白锦年,钟厌九?”   小山雀越喊越开心,扑到桃花旁,用翅膀尖尖抱住桃花在桃花窝里转了好几个圈圈:“好,我就叫钟厌九,你叫白锦年!”   妖灵笑眯眯地望着小山雀。   次日清晨,小山雀检查了一下自己美丽的羽毛后,飞到灵光洞修炼。   刻苦修炼后的小山雀早早赶往枇杷林,摘了几颗又大又圆的枇杷后照旧在桃林前等待艳桃树。   桃树们见小山雀回来了妖皇大人却还没出现,不由得都为妖皇大人捏了把汗,若是妖皇大人又来晚了,怕是又要被小山雀凶啊。   就在人人都为妖皇大人暗暗着急时,小山雀忽然大摇大摆地跳进了桃林。   它一边蹦蹦一边展示着自己的尾羽,骄傲的好像一只孔雀,终于,一棵老桃树发现了小山雀的异常,忍不住问:“小山雀,你……”   “你发现我的尾巴了对不对?”小山雀激动地打断了老桃树的话,左右飞转地展示着自己的尾羽,开心道,“这是人家通过刻苦修炼得来的彩色羽毛,桃树们,我马上就能修成人形了,你们也要加油呀!”   老桃树诧异地打量了小山雀几眼,这才发现这只灰扑扑的小山雀尾巴竟然变成了彩色的,尴尬一笑,接着道:“你的尾巴是挺好看的,不过,我想问的是,你是在等妖皇大人吗?”   “妖皇大人?哪个妖皇大人?”小山雀不解地问。   一林子的桃树都被小山雀的回答震撼到了,老桃树旁边的矮桃树伸出一根桃枝戳了戳愣在原地的老桃树,老桃树回了回神,惊异道:“这里是南境,自然是南妖皇大人……”   “哦。”小山雀一脸天真,“可是南妖皇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老桃树惊得颤了颤,艰难而又激动的说:“小、小山雀,你难道不知那棵每日与你相伴的桃树是南妖皇大人吗?”   正在整理自己尾羽的小山雀一愣:“你说什么?”   老桃树倒吸一口冷气,不敢说话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小山雀着急地蹦到老桃树面前,“你刚才说,那棵艳呼呼的桃树是……南妖皇?”   老桃树犹豫了片刻:“对啊……”   小山雀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不、不可能啊,你、你骗我……南妖皇怎么可能被我随意遇到,它、它不过就是一棵被你们排挤到桃林深处的艳桃树嘛!”   老桃树无语凝噎:“排挤?小山雀呀,那是我们这些桃树不敢打扰到妖皇大人的清修,这才避得远了些,绝非你口中的排挤。”   “什、什么?”小山雀语无伦次起来,“它、艳桃树,小桃桃,它是南妖皇?”   “我折断南妖皇的桃树枝,在它的树冠上打了个窝?还每日叫它载我回家?我我我……”   小山雀昏死在地,整个鸟都不好了。   正是怀疑鸟生,一身穿粉白长袍,头顶桃花枝,眉目飞扬妖冶至极的绝色男子飞到了小山雀的面前。   桃树们一一禁声,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唯有好心的老桃树咳嗽了一声,用桃花枝碰了碰躺在地上寻死觅活的小山雀。   “不要戳我!要我死了好了,反正我得罪了南妖皇,想来命不久矣。”小山雀越说越伤心,越说越懊恼,擦擦眼泪站了起来,却见一个好漂亮好漂亮的公子在望着自己。   小山雀唬了一跳,飞到半空中盯着那公子:“你是谁?”   已然知晓小山雀知道了自己身份的妖灵不愉地瞪着多话的老桃树,老桃树害怕,幻化出树灵跪在地上道:“妖皇大人息怒,小人再也不敢了。”   小山雀望着身边只生出了一颗白发苍苍的人头,身子仍是桃树枝,跪在地上的老桃树打了个颤颤。   小、小桃桃真的是南妖皇!!!   “你……”小山雀双翅僵硬的朝后飞了飞,“你是南妖皇?”   妖灵轻轻地闭了闭眼,再睁眼,眼中已然没有了愤怒的表情。   它的真实身份,总要告诉小山雀不是。   “我是,不过,你不用害怕。”   小山雀蔚蓝色的双眸一颤。   完了!完了!玩脱了!   “你、你怎么不早说……”小山雀机智地选择倒打一耙,“你故意瞒我我!我不要理你了!”   说着,飞出桃林。   “雀儿!”妖灵一挥衣袖,追了出去。   小山雀逃命似得飞呀飞,每每快要飞出桃花林时,眼前便会又出现一大片桃树,怎样也飞不出去,它知道南妖皇在后面施法,便含恨停在一棵桃树上道:“你干什么?!”   南妖皇粉色清风般停在小山雀面前,轻收衣袖道:“雀儿,你别跑,我不会伤害你,你躲着我干什么?”   小山雀一颗心砰砰直跳,心道你已经伤害了我,还想怎样?   “你骗人!”小山雀从最初的害怕转化为莫名的生气,“你怎么不一早告诉我你的身份,害得我……”   “我要是一早便告诉你我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你还会跟我交朋友吗?”南妖皇打断小山雀的话道。   小山雀愣了愣,诚实地摇了摇头。   除非它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然它绝对不会去招惹南妖皇的。   不,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它也不会去招惹南妖皇的。   “所以,为了和你交朋友,我只能掩藏起我的身份啊。”南妖皇语重心长,“雀儿,我知道你气我骗了你,可我不是故意的,你跟我回家,我们一起修炼成人,到人世间闯荡好不好?”   小山雀定定地望了南妖皇几眼,头一别,不肯理会南妖皇。   南妖皇幽幽叹了口气,落在厚厚的桃花毯上,仰望着小山雀道:“你真的不跟我回家了吗?”   小山雀一动不动。   南妖皇垂下眼眸,无奈一笑,指尖捏诀,飞出无数桃花瓣。   桃花瓣在半空中炼成一线,飞旋着绕过南妖皇的身体,进而消失在茫茫桃林之中。   察觉到桃树在施法,小山雀总算有了些反应,它赌气似得转过身,正欲说话,却见一一身白衣,面若冰霜,气质出尘如谪仙的男子站在桃树下。   见它望了过来,男子轻勾唇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清风拂过桃林,小山雀望着站在桃林中对着自己浅浅微笑的白衣男子,心头恍惚了一下。   “雀儿,跟我回家好不好?待你也幻化成人,我们一起去人间闯荡。”   小山雀直勾勾地望着桃树下的白衣公子,缓和了好一会方从桃树上飞了下来。   白锦年见状忙伸出手,令小山雀落在了自己的掌心中。   “你……是小桃桃?”小山雀难以置信。   “是。”白锦年轻轻拢住小山雀,“别动。”   两股精纯无比的灵力自白锦年的掌心飞出,轻轻将小山雀托在了半空中。   桃粉色的灵力越聚越大,小山雀害怕得不得了,在灵光里蹦跶来蹦跶去:“小桃桃,你做什么?”   话音刚落,灵光“砰”地一声响,化成纷纷扬扬的碎片落在花毯上。   随着花瓣一起落向花毯上的还有一个懵懵懂懂的可爱少年,只是他并没有掉在花毯上,而是落在了一个人的怀抱中。   “雀儿。”白锦年轻轻抱着幻化成人的小山雀,“你没事吧?”   小山雀瞳孔剧颤地瞪着白锦年:“你、你做了什么?”   白锦年道:“你修炼的太慢了,我觉得,我还是帮一帮你的好。”   “帮一帮……我?”小山雀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我、我变成人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白锦年的怀中蹦出来,伸了伸胳膊抖了抖腿,确定自己真的幻化成人后开心地发出一声尖叫。   “啊!!!”   钟厌九张开双臂在桃林里跑了几圈,继而猛地扑进白锦年的怀里,笑盈盈地问:“我幻化成人啦!我好看吗?好看吗?”   “好看。”白锦年一脸宠溺,“就是太闹腾了些。”   钟厌九自动忽略了白锦年的后半句话,摸了摸自己软嘟嘟的脸,又捏了捏白锦年紧致细嫩的脸,激动道:“我们变成人了,那、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人间呢?”   “你想什么时候去,便什么时候去。”白锦年握住钟厌九的肩膀,带动着二人在半空中飞了一圈,便又变回了山雀和桃树的模样。   小山雀扑了扑翅膀后乖乖地落在了树冠上,打了个几个滚滚,开心地直笑。   桃树明知故问:“如此,咱们可以回家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我要准备准备,争取明日就可以动身去人间!”   “好。”白锦年不慌不忙朝桃林深处飞去。   “对了,咱们到人间后去何处落脚呢?我在人间倒是认识一个朋友,他是一条九天玄蛇,曾经在蛇灵山上救过我,要不,我带着你去投靠他?”畅想着人间生活的小山雀兴奋地问道。   白锦年端然道:“不用麻烦你的那位朋友了,我准备拜入暮苍山。”   “暮苍山?”小山雀趴在鸟窝上望着艳桃树,“那是什么地方?”   白锦年:“是九州第一玄门,雀儿,你和我一起去吧。咱们在暮苍山中好好修炼,或许有一天,我们可以一起飞升成仙。”   “好啊好啊!我们到暮苍山去!我来做你的师弟,你来做我的师兄!不过你身子太差了,弱不禁风的,还总是咳嗽,我得想个办法把你的病治好。”   “治病?你不是说要一心修仙的吗?怎么,要改行做大夫啊?”白锦年笑着问。   小山雀想了想:“嗯……人的梦想总是会变的嘛,你对我好,我当然也要对你好呀,谁叫你是我的师兄兄呐!”   白锦年含笑不语,在一片叽叽喳喳声中带着他的小山雀,没入茫茫花海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写龙篱和容容的二胎小龙!感谢在2021-07-29?17:39:32~2021-07-30?19:3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677596?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0677596?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八章   秋高气爽,适宜睡懒觉。   幽静的念雪宫里,容青玄抱着龙篱睡得正香,龙宥棉花团子似得趴在二人身上,一会挠挠头,一会抓抓肚子,安静地等待着父亲和爹爹醒过来。   可是他左等右等都等不到爹爹父亲醒过来。   “爹爹,父亲。”龙宥扒了扒龙篱和容青玄的眼皮,“你们怎么还不醒过来啊?太阳公公已经升起来了呦!”   “父亲。”   “爹爹……”   可怜的小龙宥不知道的是,此刻时刻,就在偏殿里,他的爹爹和父亲闹腾的正欢。   容青玄已然被龙篱弄得有些受不住了,整个人紧紧贴在龙篱精健宽阔的胸膛上,苦苦求饶:“阿、阿篱……可以了,我、我没力气了……”   “师尊这便累了吗?可阿篱还没做够呢。”龙篱猛地翻身,压在容青玄身上,直逼得容青玄飚出了两滴泪。   “师尊。”龙篱温柔的抚去容青玄眼角的眼泪,“你昨日真的好美……”   披头散发,一身凤袍的容青玄抵住龙篱的肩头发出一声嘤咛。   昨日,他与龙篱在金龙宫举行了盛大的婚仪。   九州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聚金龙宫,欢闹了整整一天,他与龙篱席间不知被人敬了多少酒,直至深夜二人才踉踉跄跄回了金龙宫,龙篱缠他缠个不住,龙宥又闹着要和他们两个一起睡,无奈之下容青玄只得使了个障眼法,让他与龙篱的分身陪着龙篱,真身则躲到偏殿里来折腾。   起初他还有些后悔,觉得不该为了自己的那点私欲欺骗龙宥,可眼下看龙篱越战越勇的架势,他方知自己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阿、阿篱,天已经亮了,宥儿应该在找咱们了。”容青玄一边应承着龙篱的热吻一边道。   龙篱忽然变成了银龙的模样,龙爪紧扣着容青玄的双手,凶悍而又霸道。容青玄忍不住叫了出来,不得不变成玄蛇的模样与龙篱缠绵。   直至午时,两个人总算放过了彼此。   容青玄浑身无力,窝在龙篱的怀中,气息奄奄:“你、你太过分了。”   龙篱紧紧抱着容青玄,面上眼中皆是藏不住的微笑:“师尊才过分,将徒儿蛊惑的这样深,纵使已经拥有了师尊,依旧忍不住为师尊魂不守舍。”   “孽徒,你少花言巧语的来哄我。”容青玄佯怒地踹了龙篱一脚,换来的却是龙篱火热的亲吻,容青玄着实怕了,赶忙推开龙篱,“别闹,你还管不管孩子了。”   龙篱抓住容青玄的手,深情款款地说:“就是因为孩子,阿篱才这般努力啊。”   “因为孩子?”容青玄轻哂,“你少诓我,你明明为了自己的淫欲。”   “阿篱的淫欲还不是师尊引诱出来的。”龙篱将容青玄抱得更紧了些,坏笑两声哄着容青玄道,“师尊,你忘了,你说过再给阿篱生一个孩子的。”   容青玄一愣,他确实答应再给龙篱生一个孩子的,只是,足足一个月了,他的肚子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所以龙篱才要他要的那么狠,几乎每一次都逼得他现出九天玄蛇的真身来交媾。   “你不说我都忘了,是啊,为什么我的肚子还没动静呢?”容青玄困惑道。   龙篱认真地想了想:“大概是阿篱还不够努力吧。”   容青玄两眼一黑,心道老子一身骨头都快被你捏碎了,你还想怎么努力?   “这事放着再说吧……”容青玄眼睛一亮,“对了,阿篱,你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   龙篱想都没想道:“自然是女儿了,我问过宥儿了,宥儿也说想要个妹妹。”   容青玄大惊:“你什么时候问的宥儿。”   “就是前一阵啊。”龙篱双眼弯弯,“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然要找找宥儿商量一下嘛。”   商量?你们父子两个能商量出什么鸡蛋汤!还不是来折腾我!容青玄翻了个白眼:“如今你们两个越来越好了,小秘密一个接着一个的,都不告诉我了。”   龙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师尊,你是在吃宥儿的醋吗?”   容青玄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他生下龙宥没多久便与龙宥分离,这孩子三岁前是个什么模样他都不知道,那种错失孩子成长过程的遗憾,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表述清楚的。   若他再次生产,他一定要守着自己的孩子,一天都不离开!   “不是吃醋,就是……”容青玄细细想了想,放弃地狠锤了龙篱一下,“我就是吃醋了,怎样?”   “阿篱错了,阿篱错了。”龙篱立马认错,“阿篱以后绝对不再和宥儿偷偷商量大事了,再商量一定带上师尊。”   龙篱边说边扶着容青玄坐了起来,细细打量了双颊绯红的容青玄几眼后认真道:“师尊,不如请钟师叔来看看吧,顺便让他指导指导怎么生女儿。”   容青玄点点头,脑海中冷不丁想起了昨晚钟厌九喝了酒后,黏在白锦年身上又哭又笑的诡异画面,那两个人,昨天也是喝多了的……   容青玄莫名有些兴奋:“阿篱,掌门师兄和阿九昨晚上住在哪里?”   “住在今宵宫啊,我特意留他们两人在盘龙谷住两日的,反正九州安宁,也没有什么事需要白掌门和钟师叔处理。”龙篱道。   容青玄抿唇坏笑:“好,那一会便请掌门师兄和阿九过来坐坐。”   “一切都听师尊的。”龙篱打横抱起容青玄,悄然飞入寝宫,覆于分身之上。   百无聊赖的龙宥正在往容青玄和龙篱的嘴巴里面塞点心。   他一边噻一边嘟囔着:“爹爹父亲肚子饿不饿呀,吃点点心再睡睡……”   忽然,静静躺着的爹爹父亲身子一颤,紧接着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呸呸呸!”   “呸呸呸!”   容青玄与龙篱默契地将嘴巴里的糕点吐了出来,好气又好笑地望着龙宥,龙宥则开心地大叫:“爹爹,父亲,你们终于醒过来啦!”   他爬到容青玄的怀里打了个滚,委屈巴巴地说:“爹爹,宥儿等了好久,你们两个为什么一直醒不来呢?”   容青玄面色一僵,悄悄踹了龙篱一脚,训道:“都怪你。”   龙篱点点头认下了过错,接过龙宥抱在怀中,亲了亲龙宥肉嘟嘟的脸道:“父亲错了,父亲这便带宥儿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龙宥好奇地望着龙篱与容青玄:“父亲,爹爹,你们是不是太累了,所以才醒不来?”   容青玄正欲答话,龙篱道:“嗯,父亲和爹爹去帮宥儿找妹妹啦,所有才醒得这么晚……”   容青玄:“……”   “找妹妹?”龙宥眼睛一亮,“那爹爹和父亲找到宥儿的妹妹了吗?宥儿什么时候才能有妹妹呀?”   龙篱眨眨眼睛准备继续忽悠小龙宥,容青玄见状赶忙将龙宥抢了过来,几步跳下了床对着龙篱道:“胡说八道!你不用来用膳了!”   便抱着龙宥离开了寝殿,龙宥咿咿呀呀,冲着龙篱不断地挥舞着小手,龙篱望着容青玄与龙宥缓缓离开的声音,甜甜一笑。   不知命膳房将午膳热了多少回的晚香见容青玄总算出来了,忙命宫人摆好饭菜,拉开凤椅等待容青玄入座,因见龙篱没有随容青玄和龙宥一起出来,便问:“仙后,仙帝陛下呢?”   “不用管他。”容青玄一手抱着龙宥一手盛粥,“晚香,去将白掌门和钟峰主请过来。”   忙着为容青玄布菜的晚香立刻道:“哎呀,奴婢忘了跟仙后说了,今宵宫的宫人刚刚来传过话了,说白掌门有些事,回暮苍山了,晚一点再过来。”   容青玄点点头:“那钟峰主呢?”   “钟峰主倒是在。”晚香对着容青玄福了福,“仙后稍等片刻,晚香这便将钟峰主请过来。”   “好。”容青玄道。   为表对龙宥的歉意,容青玄什么也不吃,只默默地喂龙宥吃饭。   龙宥全程乖乖地坐在容青玄的怀中吃饭,既不挑食,也不捣乱,乖得一塌糊涂。容青玄望着怀中面团似得小龙宥,越看越爱,忍不住在龙宥的面上亲了又亲。   龙宥被容青玄亲的面上发痒,硌硌笑着挂着容青玄的脖子上,撒娇道:“爹爹,我痒……我痒……”   容青玄捏了捏龙宥的小脸,笑眯眯地问:“宥儿,你吃饱了吗?”   “吃饱惹。”龙宥奶声奶气的说。   容青玄忍不住纠正:“是,吃饱了,不是吃饱惹。”   龙宥眨眨眼,一字一顿的重复:“吃、饱、惹!”   容青玄:“……”吃饱惹就吃饱惹吧,这孩子,在他肚子里时那样厉害,以为长大后也是个闹腾的,怎么如此乖巧,乖巧得令他舍不得凶他一下下。   他理了理龙宥的小袍子,焦急地望着宫外,心道钟厌九怎么还不过来。   等待中,龙篱走了过来。   一身玄色龙袍的龙篱意气风发地坐到容青玄身边,捏了捏龙宥的脸道:“宥儿,吃饱了吗?”   龙篱气鼓鼓道:“怎么父亲也来捏宥儿的脸,也来问宥儿吃饱没吃饱。”   龙篱与容青玄相视一笑:“咦?宥儿是生父亲的气了吗?”   “才没有呢。”龙宥爬进龙篱的怀里,晃荡着小短腿问,“父亲,你和爹爹什么时候生妹妹。”   正在喝茶的容青玄面上一胀,乱咳起来。   “咳咳咳,咳咳!”   龙篱忙给容青玄拍了拍背:“师尊,你没事吧?”   容青玄摇了摇头,恶狠狠横了龙篱一眼。   龙篱不以为意,一手抱着龙宥,一手揽着容青玄的腰道:“宥儿这么想当哥哥吗?”   “嗯!”龙宥一本正经地说,“有了妹妹,就有人和宥儿一起玩了。”   容青玄闻言笑笑,顺着龙宥的话问道:“那弟弟呢?弟弟也可以和宥儿一起玩啊。”   龙宥扬着小脑瓜,认真地想了想道:“弟弟也可以,但是先要妹妹,再要弟弟……”   容青玄眉毛一挑,呦呵,这小子居然比他父亲还贪心,不仅要妹妹,还想再要个弟弟。   那他岂不是还要再生两个。   “小坏蛋,你坑爹呢?”容青玄惩罚似得在龙宥脑袋上弹了个脑瓜崩,龙篱却开心的不得了,趁机与容青玄商量,“师尊,不如我们遂了宥儿的意,先生一个妹妹,再生一个弟弟吧。”   容青玄气得鼻子都歪了,扬手正要揍龙篱,钟厌九幽魂似得飘了过来。   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飘到容青玄身边坐下,目光幽幽地望着甜蜜的一家三口,有气无力道:“把我叫来干嘛?”   容青玄被失魂落魄的钟厌九吓了一跳:“阿九,你怎么了?”   “干爹,你怎么了?”龙宥有样学样,问道。   钟厌九看了看容青玄,又看了看龙宥,摇摇头:“干爹没事,干爹就是有点困。”   说着,端起茶碗来一饮而尽。   钟厌九抬头的瞬间,眼尖的容青玄惊奇却又欣喜地发现钟厌九的脖子上居然有一颗草莓印,久经沙场的容青玄眼睛一亮,一把捏住了龙篱的大腿。   龙篱险些没叫出来,待顺着容青玄的目光看到钟厌九脖子上的痕迹后,微笑地抱起龙宥道:“师尊,你和钟师叔先聊,我带着龙宥去看望凤清太君。”   “去吧去吧。”容青玄十分感激龙篱的体贴,冲龙篱眨眨眼,挪着椅子凑到了钟厌九身旁。   眼看着父子两个越走越远,容青玄开口问道:“阿九,你怎么了?”   “怎么也没怎么呀。”钟厌九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灌茶,那架势和昨夜追着丹阳子等人往肚子里灌酒一样,一副不醉不归的架势。   “没怎样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嘛。”容青玄追问。   钟厌九用见鬼般的眼神打量着容青玄:“什么没怎样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容容,你在和我说绕口令吗?”   钟厌九张嘴打了个哈欠:“你叫人家来到底什么事嘛,人家很困的好不好。”   很困?难道是与白锦年折腾了一夜折腾的太狠了,所以才又累又困?   容青玄倒吸一口冷气,感觉自己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   钟厌九全然不知道艺高人胆大的容青玄的脑子里此刻在想什么,他无精打采地说:“你再不说,我要回今宵宫了哦。”   容青玄啧了一声:“你就这么困吗?”   “当然了。”钟厌九忍不住抱怨起来,“这事说起来都怪你们师徒,要不是你们师徒两个又是办婚仪又是摆宴席,我能喝酒吗?要不是喝了酒,我能上头吗?要不是上了头,我能……”   钟厌九说着面色一白,不再往下说了,容青玄着急道:“能干什么?”   钟厌九雪白的面孔莫名又红了起来:“没、没什么!”抬眸瞪了瞪容青玄,狠狠怼了他一拳,“总之都怪你!”   容青玄一脸委屈:“怎么就怪起我来了,昨晚上是谁大放厥词说要把丹阳子灌醉,嚷嚷着要毁了丹阳子千杯不醉的酒仙招牌。丹阳子的病你也知道,他喝酒无异于自杀,你昨晚上哪是要和人家喝酒啊,简直就是去索命了,即便如此,丹阳子依旧是舍命陪君子,跟你喝了个尽兴,你技不如人喝了个酩酊大醉,怪我干什么?”   钟厌九听着听着撒起泼来:“啊啊啊,就怪你们就怪你们。”   又怼了容青玄几拳后,钟厌九气道:“我让丹阳子喝酒怎么了,总之我答应了你会救他,保证不会让他死掉就是了!哼,坏容容,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帮着白毛丹欺负我!”   “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   容青玄笑着抓住钟厌九的手,做低伏小的认错,钟厌九见状一哼:“可别,你如今可是名正言顺的仙后大人了,我一个小小的峰主哪里受的起仙后大人的赔礼呢,还请仙后大人原谅小的胡搅蛮缠呀。”   “你也知道你在胡搅蛮缠!”容青玄脸色说变就便,狠狠在钟厌九手腕上一掐,严刑逼供,“说,你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掌门师兄为何回了暮苍山,你又为何变得这么消极,跟个弃妇似得。”   “谁弃妇了?谁弃妇了?”钟厌九一叠声的梗起了脖子。   “你。”容青玄一巴掌给钟厌九拍了回去,“还跟我梗脖子呢,起来的时候没照照镜子吗?脖子上一串草莓印。”   钟厌九目光一滞,倒吸一口冷气狠狠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瞪着容青玄尖叫起来:“啊——!!!”   早有准备的容青玄用力的捂着自己的耳朵,遭受噪音暴击的晚香足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我、我……”钟厌九将衣领揪得老高,泪汪汪道,“我不要活了。”   容青玄捏住钟厌九的鼻子:“不想活可以,死之前告诉我你到底和掌门师兄怎么了。”   钟厌九气冲冲地瞪着容青玄:“容容,你好狠……好吧,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   容青玄点点头。   钟厌九猛地捏住容青玄的手,憋了半天没吐出一个字,容青玄怒了,正要动粗,钟厌九哇的一声道:“昨天夜里,我喝多了,被师兄兄抱回今宵宫后一时感慨,搂着师兄兄说了好多话,说着说着,师兄兄就亲我的嘴,亲就亲嘛,之前也不是没亲过,他可紧接着就啃我的脖子,脱我的衣服,把我压在床上,想、想……”   容青玄热血沸腾:“想怎样?”   钟厌九哽咽了半天道:“想、想那样那样嘛,他很凶,我很害怕,哭着喊着叫他停下来,可师兄兄就是不肯,于是,于是我……”   容青玄五内俱焚:“于是你怎么了?”   钟厌九哼哼了两声:“于是我喊了救命……”   容青玄:“……”   他们的这个小山雀关键时候真是能气死人!   容青玄以手扶额:“所以,你撩拨了掌门师兄,掌门师兄想和你亲热的时候,你喊了救命?”   “嗯。”钟厌九老实巴交道。   容青玄抬起头来无语地看了眼又委屈又无助的小山雀一眼,不解道:“你、你为什么要喊救命呢?”钟厌九扁了扁嘴,可怜兮兮地抓住容青玄的手道:“容容,你相信我,昨晚的师兄兄,真的很吓人……”   容青玄:“……”   昨晚的小山雀,同样很气人。   怪不得白锦年早早离开了盘龙谷,就小山雀整出的这动静,要他他也会离开。   只是,钟厌九明明与白锦年两情相悦,为何、为何要推开白锦年呢?   就算白锦年强势了些,总不会伤害钟厌九的呀,这个小山雀,到底在搞什么明堂!   容青玄忍无可忍:“阿九,我问你,你喜欢掌门师兄吗?”   “我?”钟厌九紧张地望了望左右,“我、我……我不知道哇……”   容青玄身子一歪:“不知道?你这只山雀脑子都装了些什么啊?!”   钟厌九扁了扁嘴。   容青玄恨铁不成钢:“合着这么久了,你连自己对掌门师兄的心意都不知道!”   钟厌九依旧是一副害羞且懵逼的样子,容青玄服了,干脆利索地戳破了窗户纸:“阿九,你要是不喜欢掌门师兄,千辛万苦地替掌门师兄寻找九死一生花做什么?你要是不喜欢掌门师兄,为他挡天雷做什么?你要是不喜欢掌门师兄,为他剜心头血做什么?”   钟厌九彻底发懵:“我、我……”   “你什么你!你个蠢鸟!气死我了!”容青玄猛地喝了一口茶,“我真的服了你们两个了,一个对别人的事门清,对自己的感情一脸懵,一个是对自己的事对别人的事都清楚,就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表现出来,弄得别人一脸懵。若不是我知道你们两个一个为对方豁出去了性命,一个为对方放弃了飞升成仙,我一个守在你们两个人身边半辈子的人,还真就发现不了你们两个是一对恋人。”   “恋、恋人?”钟厌九小脸刷地红了,“什么恋人,容容,你在说什么。”   容青玄哼了一声:“随便你承认不承认吧,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罢,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人生苦短,何必苦了自己,又负了别人。”   钟厌九害怕地打了个哆嗦。   接下来的一刻钟,容青玄一边吃饭,一边观赏着钟厌九耍大戏。   他一会站起来,一会坐下,一会背着手在宫门外转圈,一会趴在椅子上喃喃自语,神经兮兮,状若疯癫,折腾了好一会后扑到容青玄的面前:“容容,你帮我把师兄兄叫回来好不好?”   填了一肚子山珍海味的容青玄正在一颗一颗地往嘴里丢葡萄,他边吃葡萄边问:“为什么要我把掌门师兄叫回来,你也可以回暮苍山啊。”   钟厌九皱着眉头跟容青玄撒娇:“让你叫你就叫嘛,你和龙篱在盘龙谷,我待着比较安心。”   容青玄撇撇嘴,心道白锦年还能在暮苍山吃了这个小山雀不成:“好好好。”容青玄应了下来,“我一会便命人去把掌门师兄请过来。”   目的达到的钟厌九老老实实坐回位置上。   “这下开心了?”   “嗯。”钟厌九抓了抓脸,笑眯眯地冲容青玄抛了个媚眼。   容青玄满眼宠溺,怪不得白锦年会喜欢钟厌九,谁又能拒绝可爱又会撒娇的小山雀呢。   他细细打量了开始大快朵颐的小山雀两眼,忽然想起了正经事。   “对了阿九,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又有什么事啊?”钟厌九一边啃鸡爪一边问。   容青玄略略思忖了片刻,低声问:“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受孕。”   钟厌九惊得长大嘴巴,差点把手中的鸡爪一口吞下去:“你还要生啊?”   容青玄毫不犹豫地在钟厌九的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你给我小点声!秘密,这是秘密懂不懂!”   “懂个头,生孩子有什么好保密的!你保得住,你的肚子保得住吗?”钟厌九擦擦手,“搞了半天,你叫我来是给你看孕程的,来来来,把手拿过来!”   容青玄依言将手交给了钟厌九。钟厌九骂骂咧咧地按住了容青玄的脉门,双眼微闭,俨然一副快要入定的模样,容青玄忍不住问:“怎么样?我什么时候能受孕啊?你有没有办法让我怀个女儿啊。”   钟厌九微微闭起的双眼猛地瞪大。   容青玄被钟厌九的反应搞得心跳露跳了半拍:“怎么了?”   钟厌九定定望着容青玄:“容容,你已经有了……”   已经有了?!   容青玄又惊又喜,忍不住想要尖叫,只是他尚未张开嘴巴,钟厌九便大叫道:“啊!!!”   惊天动地的惊叫声顺利地将远在清雎宫中的龙篱叫了回来。   随龙篱一并赶到清雎宫的还有丹阳子凉卿以及霜傲天,霜傲天一进宫门便嘚嘚:“老远的就听到念雪宫里有人惨叫,怎么了?龙行恪那家伙从百兽谷跑出来了?”   丹阳子与凉卿默默立在一旁,阴阳怪气道:“你未免也太瞧得起某些人了,我看呐,十有八九是有苍蝇飞进了念雪宫,要不然就是蚊子。”   “白毛怪,你内涵谁呢?你还想不想我替你治病了?”钟厌九愤怒道。   丹阳子哼了一声看向别处,凉卿见状赶忙冲钟厌九拱了拱手,好声好气地说:“钟峰主不要与杉泽一般见识,他一向不大会与人玩笑,刚才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钟厌九收了收狠厉的目光,教训丹阳子道:“瞧瞧临渊君,再瞧瞧你,都是魔族四公子,做公子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丹阳子翻了个白眼:“要你管?”   “谁稀罕管你。”   钟厌九同样翻了个白眼,龙篱在一旁急得不得了,挡住二人火花四射的视线道:“钟师叔,师尊,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容青玄依旧处在忽然被告知怀有身孕的震惊与欣喜之中,故而呆呆地坐在凤椅上,双目放空,谁也不理会,龙宥见状爬进容青玄的怀里,晃了晃容青玄的胳膊问:“爹爹,爹爹,你怎么了?”   龙篱急得不得了:“师尊,钟师叔,你们两个倒是说话啊。”   钟厌九勾唇一笑,莫名得意道:“没什么,就是呢,容容呢,又怀孕了呢……”   龙篱愣在原地。   “钟师叔,你说什么?”   钟厌九正打算一字一字的复述一遍,丹阳子干脆利索道:“仙后怀二胎了。”   龙篱瞬间清醒,一把抱住容青玄:“师尊,钟师叔说得是真的?”   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的容青玄点点头:“阿九说得定然不错,只是,我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胎象胎气不一样嘛。”钟厌九言之凿凿,“龙黑黑在你肚子里面那么淘气,生出来却是个安生的,这一位在你肚子里这么安生,只怕生出来会翻天。”   龙篱哪管自己的孩子安生或是翻天,只要是他与容青玄的孩子,他都喜欢:“师尊。”龙篱抱紧容青玄,“太好了,太好了!”   容青玄靠在龙篱的肩头,一脸幸福的微笑。   此情此景看得霜傲天既羡慕,又牙酸:“年轻真好啊,孩子生起来没完没了的……哎,我也想当姥爷了……”   钟厌九福至心灵,立刻道:“霜城主,你想当姥爷还不简单,让你女儿与梦常君完婚便是。”   霜傲天一愣,明明刚才还说着想当姥爷,此刻却硬了拳头:“那小子还得再接受一些考验,想当我霜傲天的女婿,岂是容易的事!”   “再考验下去,你女儿八成嫁不出去了。”丹阳子默默补刀,“要我说,差不多行了。”   霜傲天脸一绿,便是要和丹阳子对骂,凉卿只得又站出来替丹阳子圆场,钟厌九看热闹不嫌事大,一直在旁边起哄架秧子。   一片热火朝天的吵闹声中,龙篱和容青玄悄悄离开了。   二人抱着龙宥滚在床上,开心地大笑玩闹。   “爹爹,你的肚肚里真的有小妹妹了吗?”龙篱小心翼翼地摸着容青玄的肚子问。   容青玄看了满眼都是自己的龙篱的一眼,轻轻点点头:“是,爹爹的肚子里有小妹妹了。”   “耶耶!宥儿有妹妹了!宥儿有妹妹了!”龙宥在容青玄和龙篱的面上亲了亲,一点也不担心有了老二之后,自己会失宠。   “妹妹出生后,能跟我一起睡觉吗?”龙宥眨巴着大眼睛问。   容青玄笑道:“可以呀,妹妹跟着宥儿睡,爹爹和父亲跟着妹妹和宥儿睡。”   “我们一家人睡在一起,宥儿,你喜不喜欢?”龙篱摸摸龙宥的头问。   龙宥嘿嘿一笑:“喜欢。”   说着滚进容青玄和龙篱的怀里,没一会便睡着了。   哄着了龙宥的容青玄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师尊,你要干什么去?”被容青玄拉下床的龙篱问。   容青玄朝着龙篱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指了指熟睡中的龙宥,龙篱会意,立刻用一团灵光将龙宥保护了起来。   容青玄拉着龙篱,一路溜达到了今宵宫。   龙篱一脸迷茫:“师尊,大晚上的,咱们来今宵宫做什么?”   “有件事我放不下心,不将这件事解决了,我整个孕期都不得安生。”容青玄一本正经地说。   龙篱闻言立刻严肃下来:“怎么了?什么事令师尊如此挂怀?”   容青玄丧着一张脸:“还能是什么事,自然是你那不开窍的钟师叔与闷葫芦掌门的事。”   容青玄在眼前打了个帐篷,朝宫门里望了望:“他们两个昨夜闹了别扭,也不知道和好没有。”   “原来是钟师叔和白掌门的事,这个容易,师尊,我带你进去看。”龙篱施了个诀,二人的魂影立刻穿过了厚厚的宫墙,进了今宵宫的寝殿。   寝殿内,一片窸窸窣窣的微弱声响。   隔着厚重的床幔,容青玄隐约听到了钟厌九的求饶声:“师兄兄……师兄兄……我怕疼……”   白锦年清冷的声音随即飘了出来:“好雀儿,你忍耐一下,一会就不疼了。”   缀满了珍珠的床幔剧烈一颤,钟厌九痛吟一声,哭了出来。   那哭声着实令人揪心,白锦年温柔地哄着他,不多时,断断续续的哭声终是变成了缠绵悱恻的呻吟……   那一鸟一花在床上闹得热火朝天,殊不知化成了魂影的银龙和玄蛇躲在一旁听壁角。   眼看着床幔后的身影越发胶着纠缠,容青玄嘿嘿一笑,冲着龙篱比了个撤的手势。   龙篱压着声音道:“不再看一会了?”   容青玄老脸一红,同样压着声音道:“看什么看,回去陪宥儿睡觉。”   师徒两个相视一笑,手牵手穿出了墙。   察觉到师徒二人离开的白锦年长吁一口气。   他哪里想得到关键时刻那对师徒闯了进来,偏偏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毕竟,他实在忍不下了……   小山雀哆哆嗦嗦地躺在他身下,双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胳膊,眼泪汪汪,白锦年望着这样的小山雀几乎要发狂,忍不住想要狠狠的欺负他,却又舍不得欺负他……   “雀儿……”白锦年勾起钟厌九殷红的唇吻了上去,钟厌九生涩地回应着,紧攥着白锦年胳膊的手滑向白锦年冰凉光滑的腰身,随着白锦年一并滚进了被子里……   *   中秋节之后,容青玄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了起来。   虽是第二胎,可龙篱依旧是紧张的不得了,每日寸步不离地陪着容青玄,生怕容青玄像生龙宥时那样遇见什么意外。   容青玄这一胎怀的着实轻松,既不想吐也不嗜睡,每日吃了睡睡了吃,闲暇之余教会了龙篱和丹阳子几个打麻将,几个人时不时聚在一起,用白玉做成的麻将搓麻。   遗憾的是,身为将这项活动带到异世来的容青玄打得稀烂,被龙篱白锦年这几个之前连麻将这两个字听都没听过得原住民狠狠宰杀,打了个落花流水。为了保证自己不会被气得动了胎气,快要生产的时候,容青玄便主动退出了战场,变成场外指导,帮着龙篱打。   虽然龙篱压根不需要他指导。   比容青玄打得更菜的是钟厌九,但钟厌九很倔强,也很自信,本着从哪里输了就在哪里赖着的精神,拖着白锦年陪着他打,直至被龙篱丹阳子几个打哭了才会换白锦年上来,待白锦年替自己翻盘后再自信上场,继而输个底掉,便再把白锦年换回来,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几位大佬依旧在念雪宫里打麻将。   手捧紫砂茶壶的霜傲天霸气扔出一张麻将:“二条!没人胡没?”   “碰!”丹阳子凉凉道。   凉卿微微一笑:“又碰了?杉泽,你是要打七小对吗?”   “不告诉你。”白毛少了不少的丹阳子挑挑眉,正欲将牌收回去,白锦年不慌不忙地说,“不好意思,我胡了……”   说着,将牌推到了桌子上。   连输了十三把的容青玄气得胃疼,默默扔给了白锦年一锭银子,开始码牌。   龙篱在一旁看得好气又好笑:“师尊,要不然让阿篱替你摸牌吧,万一阿篱的手气比你好些呢?”   容青玄摸了摸肚子,觉得龙篱说得有道理,便让开些道:“好,你来替我摸牌。”   龙篱笑笑,悄然捏了个诀,开始摸牌。   察觉到龙篱动手脚的白锦年秘密传声道:“仙帝陛下,你高低有点欺负人了,仙后灵力略低察觉不到你出老千,我却是可以的。”   修为同样高到一定境界的霜傲天传声道:“南妖皇说的不错,大外甥,你过分了。”   修为较低,听不到三位大佬传话的丹阳子敏锐地猜测到了桌下可能发生的事,笑了笑,不予置评。   龙篱淡定地变幻着牌面:“舅舅,白掌门,为了我妻儿的健康,委屈你们了。”   白锦年:“……”   霜傲天:“……”   单纯的钟厌九:“容容,我怎么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呢?”   坐在一边默默顺气的容青玄道:“怎么了?”   “没事。”码好了牌的龙篱扶着容青玄坐回位置上,容青玄挺了挺肚子,刷地亮起了牌。   他略略扫了牌面一眼,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清一色啊清一色!   便是打牌打得稀烂的钟厌九也看出容青玄起了一手好牌,忍不住尖叫:“容容,你这把必胜啊!”   牌友们面无表情,看着容青玄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哈哈!哈哈哈哈!还有谁,还有……呃……”容青玄眉心一皱,一脸痛楚道,“阿、阿篱……我的肚子好疼,怕是要生了!”   众人闻言一惊!   “什么?师尊你要生了?”龙篱二话不说抱起容青玄,急急忙忙跑进了寝宫。   早有准备的钟厌九抱着他的药葫芦追了进去,不多时,容青玄发生声嘶力竭的一声尖叫。   “啊——!!”   “生了?”   “生了?!!”   在宫外等候着的人们面面相觑,又是过了一会,钟厌九的大笑声传出寝宫:“生啦!是一条小白龙!龙白白!龙黑黑有弟弟啦!”   弟弟?   虚弱地躺在龙篱怀中的容青玄望着钟厌九怀中的龙蛋叹了口气:“怎么会是弟弟呢?”   龙篱抱着容青玄,在他的额上轻轻吻了吻道:“没事,我们可以给龙黑黑和龙白白再生一个妹妹。”   还生?容青玄哭诉:“我——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结束,文文正式完结啦!感谢一路陪伴着红笺的读者,容容和龙篱的故事告一段落,八月份,我们在新的故事里见!   祝愿读者宝宝们身体棒棒,幸福顺遂!爱你们哦!PS:今日评论有包包拿!欢迎赏评哦!感谢在2021-07-30?19:37:28~2021-07-31?22:1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豆腐乳?17瓶;苏叶?13瓶;小语?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