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我在古代搞城防 作者:大珍珠   文案:   二货攻穿越攻&小心眼哥儿受   本文基调:恋爱小甜饼,穿插些许朝堂战争。   上辈子吃百家饭长大的季诚,靠着自己的努力实现财务自由的他,却意外穿越到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朝代。   刚穿过来就赶上地震,异族人入侵,季诚表示他的穿越不是打折的就是赠品。   男儿之身向何死,唯有家国以报之。   终于把异族人赶走后,季诚回到了原主的出生地。   村长说:“季家大郎,回来了就好好和夫郎过日子,争取三年抱俩。”   季诚:“夫郎是啥?”   村长:“就是你老婆。”   季诚:“那不是个男人?男人咋能生孩子?”   村长:“夫郎都能生的。”   季诚:.... 施主你...休要扯犊子。   ————   一开始的时候,季诚:林哥儿以后你就是我亲哥哥,以后哥罩着你!   后来,他怎么那么好看,想亲。   内容标签: 生子 灵魂转换 布衣生活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诚 ┃ 配角:林悠 ┃ 其它:接档新文:谁说我是九尾狐   一句话简介:男儿之身向何死,唯有家国以报之   立意:万丈高楼平地起,辉煌只能靠自己。 第一章 季诚有意识的时……   季诚有意识的时候,半张脸都扎在泥沙里,湖水一浪一浪的冲刷着他的脸。眼睛好像被黏住,他费力的睁开一只眼睛。   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剧震,整个湖边哀鸿遍野满目疮痍,目之所及全部都是残垣断壁。   季诚记得他在郊游的时候救了一个失足落水的小女孩,他把那女孩推上来之后就被水草缠住再没能上来。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打捞出来,自己试了无数次却都无法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亲朋好友都一脸哀痛的来吊唁,而他只能飘在半空中看着。七天之后他就彻底的消失在天地间。   身体上传来实实在在的痛感,他费力的望着周遭的一切...他好像又活了。   捡了一条命可以再活一次,这本应该件天大的好事,可老天爷好像送他的穿越好像是促销打了折的。人家穿越过来都是王公贵族,各种金手指,这他妈,怎么就我穿过来埋在泥里。   还有这是哪,就这么个惨败的景象,这破地儿还能有活人吗?   他现在别说行动了,就是抬下胳膊也是不能,整个腰部以下全部被东西压住。这副身体仿佛断成一截一截的,除了疼季诚现在没有其他感受。   刚穿过来就要再疼死回去,贼老天你对我可真好!   随着意识的回笼,季诚的大脑一阵尖锐的刺痛,一个少年的生平,一点点的浮现在他的脑子里。   他被迫接受了这具身体的全部记忆。季诚心想,接收就接收呗,就不能换一种方式?非得让人疼死才拉倒吗?   这可真促销来的穿越,没有售后不退不换。   就这样季诚在一阵剧痛里,又晕了过去。原来这几幅身体原先的主人也叫季诚,是虞州城二十里外的大雁村人士,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神童。   原主十四岁那年就考中了童生,那可真是父母乡亲俱欢颜,十里八村谁不夸一声神童。可就在大家以为他的一生能风风光光的走下去,可他的父亲因为上山采药被毒蛇咬了,等村民发现抬下来的时候人都紫了。   原主母亲从此郁郁寡欢,第二年也跟着去了。季诚的父母给他留下了十亩水田,八亩旱田都上等田,十里八村这条件也是独一份了。村长和族里的人都对他寄予厚望,也心疼他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常有照顾。   家产虽是遭人惦记,可族长和村长牢牢看管着,一干虎狼亲戚也就只能干瞪眼,不敢下手。   但是剧本偏偏没按照正常的方向发展,季诚在第二次院试不中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整日跟着镇上的富家公子花天酒地,喝花酒逛青楼。   他家的那点经济条件,在村里还成,到了镇上的销金窟他那点家底哪里够看,没几个月他就把爹娘留下的积蓄挥霍的一干二净。   要不村长把他家的房契地契把的死死的,估计这位老兄现在流落街头也是有可能的。原主的脑子里只有镇上的美娇娘,每次哥哥叫的那个甜。可没钱咋办,他就开始以各种上不去台面的方式搞钱。   什么偷李家的鸡张家的狗,狗屁倒灶的事让他干了个遍。这点钱在青楼喝酒都不够,别说摸到姑娘的衣角了。   时间长了镇上一起欢乐的小伙伴就都不乐意带他了。看着他曾经抱在怀里的姑娘,转投他人怀抱,他急啊。他苦思冥想,偷鸡摸狗这条来钱道是行不通了,还是得继续科考。   考中了以后就是秀才老爷了,村里族里还不是要仰仗他,到时候看谁还敢看不起他,秀才老爷喝个花酒不是太稀松平常了。   季诚的脑子闪过,原主因为偷鸡摸狗被人暴揍的画面,在青楼被人嘲讽推搡也面不改色。这是什么人间极品,一手好牌打个稀烂,原主努力发奋只为了喝花酒?可真踏马... ...   日头悬在正中,湖水继续冲刷着他的脸,他只能趁着冲刷的空隙呼吸才不能被呛到,头顶上的苍蝇嗡嗡的叮着他。   也不能总在这躺着,季诚判断他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发生了地震之类的灾害,他攒了半天的力气,才勉强扭动头部,回头的第一眼瞳孔简直都要震碎了,压在他身上的尸体,一个两个三个... ...   wctm啊,合着他四肢都有知觉就是起不来,是因为身上码了个尸堆。谁踏马这么缺德,这还有个喘气的呢,怎么就给当死人堆一起了,堆一起也行,也别给摞到最底下啊,这让他怎么起来。   老天爷,咱商量商量让我死吧,别玩我了行不。   季诚尝试着挣了挣,还是不行,他除了脖子能扭动一点之外,还是做不了其他的动作,手臂也被奇怪的角度压着。   强大的求生欲支撑着他,把脖子扭了个大半圈,他终于能从水里抬头了。在抬头的刹那间,他仿佛看见了生的希望,距离他三十米左右的岸边,有四五个身着古代衣衫的年轻人,正推着竹筏往水里去。   季诚吐了口嘴里的沙泥,大声呼救。尽管他使劲了全身的力气,他的呼救声还是湮灭在呼呼的风声里。   就让他死在湖水的冲刷之下吧。   季诚万念俱灰之际瞥见距离他十米左右的断树旁躺着一个男孩。那少年是睁眼的吧?季诚立马扯着嗓子使劲喊:“喂!喂!你快喊啊,救命救命啊!”   眼见着岸边的几个人,把竹筏推进湖里,季诚把嗓子都要嚎破了,对面的男孩还是是一动不动,他是哑巴?他是哑巴吧,要不怎么可能眼睁睁的放过唯一的逃生机会。   湖边的几个人终于在季诚的注视下,带着他生的希望越滑越远。季诚绝望地想‘让我被湖水刷死吧,被苍蝇叮死吧,哪种都行任老天爷挑选,只要能让我死的快点。’   他的脖子扭的生疼,季诚看了一眼那个少年,放弃的把头扭回去,继续躺着。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有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刚刚那个少年正踉踉跄跄的往他这边走。   少年走到他的旁边,一言不发开始费力的扯着最上面的一具尸体,死去的人还在水里泡过那可真是死沉死沉的。   少年抬抬歇歇终于把他从尸体堆里扒拉出来,被压着的胳膊总算是能动了,血液急速充盈血管被刺激的像针扎一样痛。   季诚顾不得疼,支起上半身,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把脚从最后一具压在他身上的尸体下抽了出来。少年看他还能动,就晃晃悠悠又倚树边。   身上没有了山一样的重量,季诚还是在原地趴了半天,等四肢的麻痒感都下去了,他才感觉自己是真的又活过来了。 第2章 他坐起来打量着自己……   嘴巴里的泥浆腥臭难闻,季诚蹲在湖边漱能有十多次,口腔里才觉得好些。如果嘴里的泥巴咽下去,估计也能饱。   季诚掀了下自己的衣襟,整个一个排骨队队长,这身体显然是被原主霍霍的够呛。   想要回去是不可能了,毕竟他已经看见自己的身体被火化掉,既然老天爷给了他重新活一次的机会,那他就要好好的在这个世界再活一次。   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从这个岛上逃出去,周围破败的景象,不远处还有一个好几十人的尸山。这么个惨绝人寰的景象,叫个正常人都不想再在这待下去,天气这么热要不了两天,那些尸体就会发臭。   面对眼前的惨景季诚也没什么可怕的,反正他都是穿越来的灵魂,严格说是鬼也不为过。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从这个岛上离开,在原主的记忆里,当地的学子为了来年的春闱,在这个名叫小鹿岛的庄子里举行游园会。   文人聚会曲水流觞,庄子的主人还请来了城里的花魁,这种重要的装逼大会,原主哪有不去的道理。他左拼又凑了把家里的砚台卖了,才弄了一两银子,死皮赖脸的蹭着人家的船跟着上了岛。   诗酒趁年华,学子们正意气风发,却被一阵地动山摇打断,地动来袭人们慌乱之中四下逃窜,树倒山倾湖水倒灌淹没了整个山庄。   整个庄子里只有寥寥数人幸存,就是季诚之前看见的几个年轻人。不知道是出于人道主义还是什么,几个年轻人把散落在各处的尸体挪动到了一起。季诚庆幸被湖水泡过之后想要点火十分艰难,要不他穿过来之后就会被立马烧回去。   从小鹿岛乘船到城里,再到大雁村大概三十里。在这个时代户籍管控十分严格,如要没有身份证明路引想要天南海北的走,那基本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还是得回大雁村。   季诚看了下四周入目皆是疮痍,到处都是残垣瓦砾,想来这个岛上除了自己和刚刚的少年,已经没有其他的活人了。   如果不是刚刚的少年,他一直在尸体堆下面躺着,被压死就是早晚的事。现在岛上就剩下他们两个活人,严格来讲少年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不管怎么样他想要离开这里,就一定会带上刚刚那个少年一起。   “这位小兄弟,多谢你仗义出手相助,我是大雁村的季诚”他学着记忆里古人说话的方式,“现下岛上只有咱们两个人,咱们还是尽快从这个岛上回去的好。”   少年倚着树干,两只胳膊垂在身侧,只半抬着眼皮的看着季诚并不作答,季诚心想果然是个哑巴,先聋后哑不会说话自然也听不到。   “那...那我先找找看有没有竹子什么的,”季诚干巴巴的道:“看看能不能做个竹筏划回去。”   身体的刺痒感还在,季诚走的缓慢身后一个极轻的声音响起:“好”   原来不是哑巴啊,那为什么刚刚不呼救。少年看着十五六岁,脸很小瞳孔漆黑,眼尾上挑鼻梁挺,唇薄嘴角平直,颇有一股子清冷的味道,眉间一抹朱砂痣让人忍不住往他的眉眼间看。   少年语气缓慢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花掉极大的力气,他说:“庄子里有竹园。”   “你是不是哪里伤到了?”季诚看他脸色惨白,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哆嗦。   “饿...”   还好少年只是饿,要不然就现在的条件,受了伤根本不可能得到救治,一个弄不好小命就撂在这。   地震发生的时间应该是上午,现在日头西悬马上要到黄昏时分。原主生怕别人不带他去,早早的就等在了湖边,早饭根本没吃,又在水里搅了半天,季诚现在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   就算是现在就开始弄竹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好,毕竟他只见过没做过。   四周的死鱼不少且个头不小,上午死的下午吃也还算新鲜。现在这个条件下,只有能有口吃的就行,有纯天然的淡水鱼总比饿死强。   季诚转了一圈,拎着一条七八斤重的大鱼,那鲢鱼足有大半个胳膊长,死不瞑目的双眼外秃。他晃了晃手里的鱼说:“吃这个行不行。”   少年点了点头。却看见男人的另一只胳膊,离他越来近。他瑟缩着身子向后躲,今早山庄上的赵二根也是先摸的他的头,然后就开始动手动脚。所以他宁愿死在岛上,也不愿意跟着那个禽兽一起逃生。   季诚看着他的脸越来越白,想着这孩子拽了那么久的死人,应该累坏了,他揉了揉少年还挂着水草的脑袋,说:“这个借我用一下,你有没有可以用来生火的打火...火折子。”   原来他只是要拿走头上的铁簪子,林哥儿送了一口气。他是被姑父骗来小鹿岛的,姑父说只要他来小鹿岛的园子上两天工,家里就有钱给姑姑看耳朵了,姑姑的耳朵已经有一只听不见了,另一只也不停的往外冒着脓水。   跟着管家到了岛上他才知道,他哪里是来做工的,他是和城里花楼里的姑娘一样,来伺候人的。而住他家房子种他家地的好姑父,只收了赵二根一两银子就答应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脑满肠肥的赵二根把他堵在墙角揪着他头发说:“要不爷看上你,你的头一宿能值一两银子?就你这样的两只土鸡就能娶回家。”   林哥儿把铁簪子对准自己的喉咙,抵死不从才吓退了赵二根。然后地动和水龙带走了庄子上不少的人命,林哥儿不知道是该感激水龙,还是抱怨水龙怎么没把赵二根也带走。   季诚有了趁手的工具操作起来就简单多了,清洗鱼肠子刮鱼鳞三下五除二就把大鱼收拾的干净。   他把树叶点着再盖上些比较细的树枝,慢慢的把火升起来以后,再把用木棍串好的鱼放在上面仔细的烤。   如果有孜然辣椒面什么的就好了。   季诚理了理脑子里的记忆,士农工商,要想活的有尊严还是得科考...原主的父母还留了不少的地...等等哥儿!哥儿是什么?   在这个世界里有三种性别,哥儿是介乎男女之间的存在,体貌虽与男人一般,但哥儿骨骼纤细眉间一点红痣,还是很好辨认。   因为不能让女子有孕,且孕育艰难,所以哥儿的社会地位十分的低。简单来说,能愿意娶哥儿进门的人家,不是穷的揭不开锅,需要个劳力干活还能揣崽子的穷汉,就是想要充个脸面,学大户人家娶妾的中等户。   当然也不排除一些出身高贵的人家,不想委屈自己的孩子,招赘上门。   季诚现在有些凌乱,他刚刚是不是一声招呼都没打,摸了人家的头还抽走了人家脑袋上的簪子。古代情人之间互赠簪子玉佩之类的东西,可以算作定情信物的。   所以他刚刚...算不算轻薄了人家。真特么,季诚安慰自己都是男人都是男人,就胡噜胡噜头他又没干啥... 第3章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鲢鱼的一面就烤糊了,季诚赶紧把鱼翻面,鱼烤好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季诚盖了几个粗树枝把火种留好,把没烤糊的一面撕下来一大块递给树下的人,少年的头发散在肩头,他干咳一下道:“还有些烫,你吹一下再吃。”   林哥儿从来庄子的头一天,就在地里干活基本没吃什么东西,两天没进食,他狼吞虎咽的吃着烤鱼。   “你慢点这鱼刺多,别卡了嗓子,这还有很多够吃,”季诚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哥儿哪有名字,不过是姓什么就叫什么哥儿,有名字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已经有两年没闻过肉味的林哥儿,被烤鱼香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嘴里含糊着说:“姓林...林哥儿。”   林哥儿吃的着急鼻头都红了,季诚也大概猜出来一点原因,他不禁感叹,古代的孩子还真是苦,要是在现代,大部分十六七的孩子都还在上高中,青春姿意无忧无虑。   原汁原味的烤鱼,虽说没有现代加工的那么香,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一条大鱼被他俩的吃只剩下首位,季诚看着林哥儿也吃的差不多了,他站起来说:“我去把火堆挪到这边来。”   林哥儿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却不知该怎么说出口,这个岛上虽然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但是他心里的大防还是有的,私下里从来没和男子坐的这么近过。   要不然刚才他也不能让季诚一个人收拾鱼。   等季诚把火堆挪到树旁的时候,林哥儿却不在树下,天已经全都黑下去了,他刚要去找林哥儿,人就回来了,手里还握着一把草。   “快来烤烤火,”季诚道。现在这个世界是八月底,白天炎热晚上的风还是很凉。   林哥儿还坐在原来的那个位置,季诚看着他用两块石头把手里的小蓟草磨碎,然后递给自己,“这是?”   “治伤的,”林哥儿指了指季诚胳膊上的伤口。   他现在的身上大小不一的刮伤,有一些已经发红。原来他刚刚是给自己弄草药去了,季诚笑着说:“谢谢你,这个直接涂上就行?”   “嗯,会有一点疼,”林哥儿不太敢看季诚。他长的挺白净浓眉大眼的,农家汉没有长成这样的。   上辈子季诚是吃村里的百家饭长大的,从小没少挨揍让人欺负。年纪够了就去了部队上,六年的武装兵生涯,什么样的伤痛没经历过,上药这种就跟蚊子咬没什么区别。   季诚身上最深的两个口子在腿上,胳膊上的处理完之后,他看着扭着脖子假装看一边的林哥儿,摇摇头笑了下,背过身撩起衣袍处理腿上的伤口。   人不大心思还不少。   林哥儿看着这人的背影,他听说过季诚是个读书不用下地干活的,还听说他爱去找花楼里的姑娘喝酒,在那里喝酒最少也要半吊钱,他可真是个败家子!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把竹筏做好,把自己带离这里,眼下也只能指望他了。林哥儿想赶紧回去,地动了,不知道家里怎么样,姑姑有没有受伤。   漆黑的天一颗星星都没有,听着湖水拍岸的刷刷声,疲惫不堪的季诚看了眼对面的人,林哥儿紧紧抱着胳膊好像是睡着了。   大昭朝明德三十五年,二皇子梁恒斗倒了他大哥梁轩,终于坐上了东宫太子的宝座,可就在册封的第二个月,西北的雁鸣山就地震了,这放到现在的□□,在古代就是天罚,尤其是在太子即位的第二个月,这明显就是上天对这位皇位继承人不满意。   一干大臣铆足了火力开始向新鲜上位的太子梁恒开炮,几个成年的皇子本来就斗得都跟乌眼鸡似的,这一来更是瞅准了机会使劲下黑手。   二皇子梁恒刚刚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坐上了梦寐以求的位置,腚还没捂热,就被天罚弄的措手不及。   各方人马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就是没人想起雁鸣山受灾的百姓。雁鸣山是大昭西面最大的山隘,西北十五寨只要过了雁鸣山,就能进入大昭的腹地直取京城。   可以说雁鸣山脉就是大昭朝西天然的卫兵,而豫州城背靠雁鸣山,紧邻着最大的内陆河,自古就是西北最重要的经济中心和交通要塞。   而此时易守难攻的百年城池城门紧闭,城里混乱不堪,五皇子梁琪梁烨站在城楼上,把手里的金疙瘩扔给亲卫道:“用我的脑袋保他的脑袋,你去告诉郭霖,我不管他那的地动有多严重,只要有活着的三天之内就算是爬也得给我爬到豫州来。”   梁烨刚刚扔的就是他的王印,作为皇帝的第五个儿子,梁烨既没有显赫的母族,也没有受宠的母妃,他是明德帝酒醉意外的的产物,母亲就是个普通的洒扫宫女,生完他就撒手人寰了。   因此明德帝格外的不待见他,因为只要看见他,就好像在提醒明德帝,看!你就是个喝多了酒连扫地的宫女都上的普通男人。   自小梁烨也就比普通人家的孩子过的好那么一点点,从来也没有人把他当回事,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也没人能想起他来。还是明德帝祭天的时候,需要他带着所有的儿子给上天磕头,才想起有这么个便宜儿子。这个时候他都已经十岁了,还大字不识一个。   也正是因为谁都没把他当回事,梁烨才能在吃人的后宫里活下来。梁烨十五岁的时候身边的麽麽七窍流血的死了,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再在宫里待下去了。   从他自请固守西北,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个年头。   羌人已经连破三城,再有一日的时间就要兵临城下,豫州城里的守备军三千人,加上陪他返京的三千人马一共六千,要对上羌人的五万人胜负立判,这五万人里有一万的骑兵精锐,可豫州必须守住,如果豫州失守那中原内陆就再无遮挡,以羌人的骑兵速度三个月之内必定打到皇城。   大昭百年内都未经历过战事军事积弱,纸醉金迷早已如软骨散一般腐蚀了大部分人的骨头。一旦羌人濒临皇城那大昭危矣。   而此时季诚的粗简版竹筏也已经做好,他找了两个勉强能有一米长的门板,固定在竹子上面,他站在湖里对还在岸上的林哥儿说:“我先上去滑一段试试。”   林哥儿闻言一愣,难以置信的瞪眼看他,他这是要把自己一个人扔在这吗?   还没等林哥儿回答,季诚就已经跳上竹筏,撑开水面就滑了出去,竹筏已经滑离岸边十几米,岸边的人还是一动没动盯着他的方向。   季诚在竹筏上左右用力,生怕哪里不牢固,毕竟这个简易的水上工具用载着两个人,滑行将近十里的距离,他不允许出现一点意外。   检查完毕,季诚把竹筏拖回来,左角有个地方不是特别牢固,他打算再固定固定,他把竹筏翻了个面,道:“补完这一块,咱们再吃点东西就可以出发了。”   “你...”   季诚听着林哥儿声音颤抖语气有些不对劲,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兔子一样的眼睛,大滴大滴的眼泪淌了满脸,季诚立马站起来,他这两辈子都没哄过人,上辈子他只顾着努力赚钱一心扑在事业上,从来没对那个女人动过心,哄人这事着实没经验。   他慌乱的想擦掉林哥儿脸上的眼泪,手举到半空中又放下,这个世界里哥儿和男人是两个性别,他这举动怎么说都不和规矩。   “你...你怎么哭了?”季诚道。   林哥儿不理他,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里,知道被姑父卖了他没哭,被赵二根欺负他没哭,就算是遇到了地动水龙,死了那么多人他也没哭。不知道为什么本以为那个人已经扔下他走了,却又回来了,他却再也忍不住眼泪。   季诚急的不行,围着蹲在地上的林哥儿绕圈,嘴里嘟囔着:“你别哭呀,谁欺负你了,你告诉哥,哥替你揍他!”   这里只有他和林哥儿俩人,谁能还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他。   难道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了人家?季诚心里一阵懊恼,这哥儿到底是什么生物,怎么说哭就哭跟个女人似的,说他是女人也不全是,砍竹子的时候力气一点也不比自己小,还从死人脚上扒鞋穿,胆子大的很。   “你别哭了好不好,哥给你烤肉吃啊?”季诚商量着。   林哥儿感觉好了些,他抬起头鼻子眼睛都哭红了,“你”刚说出一个字,鼻子里就冒出个鼻涕泡。   巴掌大的小脸哭的像个小花猫一样的人,季诚想笑却不敢,这要再哭他可没辙。   林哥儿囧的脸红,他又头低下去偷摸摸用鼻子蹭了下膝盖,闷闷地说:“你不是走了吗?”   “走去哪?”季诚可算明白这小家伙因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了,“你在想什么呀,哥是那靠不住的人吗?扔了谁也不会扔了你的,把心放肚里吧。”   林哥儿气鼓鼓的把脸转向一边不看他,明明就想笑还硬装。倏地一只大手落在脑袋上轻轻拍了下,“你歇会,我去弄点吃的。”   季诚这两天,把能烤的东西吃了个遍,好在都是些肉食,他感觉体力比刚穿过来那会好多了。   他在浅滩里抓了一条水蛇,摔死之后把死蛇藏在身体后头问:“小林,蛇你怕不?”这两天他都这么称呼林哥儿,在他的固有印象里那就是个男人,虽然小那也是小男人,什么哥儿让他觉得别扭。   “不怕,”林哥儿没敢呼气,怕鼻涕泡再冒出来。蛇他怎么不怕,可现下也没别的吃的了,岸上的鱼都臭了,他总不能让季诚在湖里抓鱼吃。   “好样的,就知道你不怕,”季诚乐呵呵地道:“那咱们早饭就吃烤蛇肉,我跟你说,这个蛇肉要是材料齐全,能好吃到你把舌头都咬下来...”   季诚在湖边扒皮清洗,林哥儿给火堆天柴,听着那人碎碎念,心想他可真能说,那嘴怎么一直不停,读书人都这么能说的吗?   两岸翠林耸立,季诚撑着竹筏看着沿途的风景,若不是现在的情况,他真想轻舟泛湖把酒言欢。   林哥儿坐在季诚站位的斜对角,那人说做在那里最能保证两个人的安全,还让他抱了一块大槐木,说是两个人的分量不一样,怕竹筏翻过去。   可他明白,就算遇上意外自己抱着槐木也不至于淹死。 第4章 季诚按着记忆里大致的方向……   季诚按着记忆里大致的方向,滑了大概三个小时之后,两个胳膊疲乏到不是自己的了,终于到了目的地,再有二十里就能到大雁村。   回大雁村之前他得把林哥儿送回去,林哥儿的家在小雁村,两个村子之间就搁了一条小河,近的很。   从镜月湖到大雁村就必须路过豫州城城门,虽然他很想见识一下古代的城郭是什么样的,但现在肯定不是时候,两个人死里逃生浑身污糟,一堆苍蝇嗡嗡的围着他们打转,就是要饭的叫花子也比他们好上些许。   “歇会,”下了竹筏之后,季诚脱力的一屁股坐在岸边,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也别想让他起来,大喇喇的躺下之后,季诚开始想念后世的某迪良子,某某理疗。   这副身体也太次了,就这么点力气活,他就累的跟虚脱似的。   林哥儿在距离季诚两米远的地方坐下,他们终于逃出生天,可他一点也不高兴,离家越近他越害怕,姑父已经把他卖给了赵二根,虽然只是...但赵二根没有得逞,以姑父的性子他根本不信,他能给姑姑治病。   他还会被送给赵二根的,不能去,死都不能回去。   林哥儿不是没想过,就留在岛上,就算当个野人也要比被赵二根欺辱好,可岛上的死人太多了,天气热那些人已经开始发胀七窍都流着黑血,有他认识的也有他眼熟的。   这几天因为有季诚在他还能勉强撑住,要是就他一个人在岛上,那他迟早估计会疯。   季诚估摸了一下时间,现在应该是下午一点左右,古代的二十里路应该是现代的十公里不到,天黑之前是可以到家的。   “我歇好了,走吗?”季诚拍了拍身上的灰。   “嗯。”   一路上林哥儿都低着头跟在季诚身后,粗线条的大老爷们根本没发现身后的人有什么不对,就是觉得哥儿也不裹小脚,怎么走路这么慢。   一声惊呼,他回头的时候林哥儿已经瘫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脚踝脸上神色痛苦,季诚关切问:“怎么了?”   “脚...脚崴了,”林哥儿已经走的一头汗,紧蹙着眉看样子疼的不轻。   季诚伸手刚触到脚跟,就被林哥儿缩了回去,对了,脚也不能碰,这真...他很想说都是大老爷们,你躲个屁啊,他还是叹了口气道:“还能走吗?”   林哥儿摇了摇头,说:“好像不能了。”   不能走了,那也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季诚犯了难。   这个封建的世界真操蛋。   “要不我背你,”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两天他能明显感觉到,小孩和自己时刻保持着安全距离。碰一下脚丫子都一缩,更别提胸背相贴了。   “要不你先走吧,我家就住下村,你快点回村去告诉我家人来接我,”林哥儿紧扣这身下的石头道。这两天的相处他知道季诚可能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可他也怕季诚不听他的强行把他带回家,那可就糟了。   日头正盛,太阳烤的两个人都热的不行,季诚看了一圈道:“你去那块大石头上坐着,等我叫你家人来。”那块树荫够大,就算是日头西斜也晒不到他。   林哥儿点头头,脚跟着地,模仿者崴脚的人一点点的往树下蹭,季诚看着他在树下做好了,道:“这个给你扇扇风,还有这个渴了吃点果子。”   季诚递给他一个大芭蕉叶一把酸果,还有树叶包着早上烤的蛇肉,林哥儿心里酸涩,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对他如此细心过,他有些愧疚,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他却骗人家。   林哥儿看着手里的东西静默了会,抬头道:“嗯,谢谢你。”   少年笑的好看,一颗小虎牙两个小梨涡,季诚觉得此刻的林哥儿比后世的那些爱豆还要好看,许是被少年的笑容感染,季诚的心也松了下,他摸了下林哥儿的头,声音温润缓慢:“你等我,不管谁跟你搭话都不要理,我很快就回来。”   “嗯”林哥儿回道。   他相信季诚说的每一个字,可他却不能等在原地。   季诚加快脚程,小跑了能有半个时辰又渴又热,感觉肺都要炸开了才停下脚步,耸立百年的城门巍峨肃穆,城门下聚集着乱糟糟的人群。   一群穿着军服的军人抓着十几个男人,四五个妇人在一旁哭天抢地,直觉告诉季诚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城门下就是官道一马平川,一点遮挡都没有,季诚计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脚步轻且快的移动着,就在距离这群人最近的位置,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大声喊:“官爷!官爷!他他”那人指着季诚哭嚎道:“他也汉子,把他抓了放了我吧。”   我C尼玛啊,这个长得像皮搋子成精似的玩意,你谁啊你,怎么这么缺德啊。   季诚想跑,可他都跑了半个时辰了,那还力气。他被几个大兵大力拖拽着,季诚连忙道:“官爷,官爷我是个读书人,抓我无用的。”   一个长官模样的人上下打量着他,道:“可有功名在身?”   还没等季诚回答,皮搋子精就抢道:“他不是秀才,季诚连院试都没考过,官爷不放我也成放了我弟弟,我弟弟他才十三岁,官爷你放了他我跟你走...”说完就跪倒在地上死命的磕头。   季诚想起这俩人是住在原主家前院的杨勇和杨槐,想起这季诚恨不得把原主拖来再掐死他。   老杨家二子都靠着寡母养大,家里有两亩薄田和几头母羊,去年杨家阿婆染了肺病就等着卖羊换药钱,原主却偷了人家两头母羊,差点害的杨阿婆一命呼呜。   几个兵对这样情况脸上一点表情也无,显然见的多了,兵头子对手下人道:“带走。”瞅都没瞅他一眼。   树下的人还在等他,季诚挣了几下大兵的刀架到他的脖子上,被踹着进了城。他们被赶到一个广场上,他看了下人挺多的差不多能有五百多人,都是和他一样的青壮年。   杨家兄弟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防备的看着他,周围的人还有担着蔬菜的担着柴火的。城内的居民的生活没有到大的影响,想来地震的中心不在豫州城。   反正也跑不掉不如趁着这功夫歇会,季诚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旁边还有好些个汉子在那里哭哭啼啼。他叹了口气,这个时代真是人人都没有尊严啊。   过了不知道多久屁股都要做麻了,周围的哭声见大,在此起彼伏的哭求声中,一个满是络腮胡的中年士兵头子,站上高台声如洪钟道:“我知道台下的爷们都有老小都想回家,可羌人已经攻破吴水县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你们家里都有婆姨有姑娘...”   季诚的脑袋轰的一声,战争!古代的战争全是几万人的混战,他想起影视片段里的哀鸿遍野,这种情况下他能全须全尾的活下来吗?   他已经无语问苍天了,他的穿越之路还真是与众不同啊。周围的哭声有过一瞬间的停顿,下一秒就爆发出更大的哭叫。   台上的人皱着眉继续大声道:“我不管你们害不害怕遇见羌人就得给我上...”   最后他们被分成十人一个小队,季诚和杨家兄弟都在一个小队里,他们被指派去抬桐油和石头。   不知道林哥儿怎么样了,刚刚隔着裤脚也没看见他的伤势,但经过他的判断如果修养一夜走慢一点回家,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   城里的百姓火急火燎的收拾家当赶紧逃跑,当兵的还是见青壮年就抓,老弱妇孺的哭声比比皆是。好在抓人只抓汉子,他还没在队伍里看见眉心有红痣的哥儿。   走在他前面的杨槐把一桶七十斤左右的桐油拎的歪歪扭扭眼看着要倒,季诚一把上千拎着桶另一边,道:“一起走。”   杨槐发蒙了片刻立马跟上,他看着和平时不大一样的季诚,心想这人今天怎么转性了,当兵的让干啥他就干啥,平时一个村住着谁不知道他,整天子乎者也懒的要命。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   桐油放到指定位置,季诚暗自打量着城墙,这座百年的关隘,主城墙约莫十多米高一米的厚度,青砖为主要材料。   这个厚度刀砍肯定是砍不透的,就看豫州守城的兵到底有多少了,但照现在来看情况不容乐观。如果人够根本用不着抓他们这些壮丁。   城墙下面正修筑工事,马蹄声不绝于耳,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看来守城的指挥官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傍晚的时候街上一阵骚乱,一列士兵开道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个人头,带头的士兵边敲锣边喊,“此为豫州知府楼荣,凡有投敌叛逃者皆此下场,此为豫州知府楼荣,凡有投敌叛逃者皆此下场...”   他们走了一路,洒了一路的血,那些人头仿佛还冒着热气,断口处能清晰的看见喉管和骨头的白茬。   路两旁的惊呼生里夹着,咒骂:“死的好!活该,羌人都来了当官的先跑,这是让我们活活送死啊...”   “呸,狗官每年都加赋税,终于能看见他死那天。”   “还好有齐王,要不咱们只能等死,也不知道能挺到哪天。”   ... ...   他捂着杨槐的眼睛,说:“先别睁开。”   杨槐从骂声里也听出来个大概,他问:“我哥呢?”   “你哥马上就来,”季诚道。   杨勇大老远的看见季诚这个王八蛋欺负他弟弟,他快步走到近前,把杨槐扯到身后道:“你干什么你。”   都是原主造的孽啊,季诚满脸无奈他刚想辩解,杨槐就顺着所有人的目光定在在了城墙上。   十几个头颅被高高的挂在城墙上,血水好像是流不净一样,还往下滴着。杨槐惊声尖叫,小脸登时被吓得刷白。   “你们几个动作快点,”指挥的人朝他们喊道。   季诚不理他们拎起油桶转身就走,等到桐油全部搬完他们被安排到一个可以避风的墙角,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戌时已过(晚上九点以后)季诚累透了,他现在的脑子已经麻木了。 第5章 之前设想的背靠几……   之前设想的背靠几亩良田也能在这个世界里过活,再不行他也去考考科举,怎么着都能好好的过日子。可战争一打响,一切都成了泡影。   别人的穿越不是王侯将相就是逆袭打怪,只有他拿错了脚本,除了保命就是保命。季诚面带苦笑带着一身的疲惫睡了过去。   天刚刚蒙蒙亮,轰隆隆的马蹄声,犹如连绵的巨雷响彻天地。季诚被震醒,整个大地都被撼动,周围的人无一不是满脸惊恐,一股子骚臭味传来,有胆小者已经尿了裤子。   季诚抬头城墙的士兵,五步一岗手持长刀长弓腰背笔直面向前方,整个天地为之肃穆,大战一触即发。   战鼓响起每一声都敲到了所有人的心上,整个城墙跟着震动,鼓声又缓至急好像要把人的心生生拽出来。   鼓声骤停。   “放!”一声爆喝,万箭齐发箭矢撕裂天空呼啸而下,喊杀声震彻天地。   饶是在后世当过兵的季诚也紧张的心如擂鼓满手汗,有道是宁为太平狗,不为乱世人。后世的国防都主要以高科技导弹为主。像这样上万人的厮杀是根本没办法想象的,   箭矢声持续了不知道多久,战鼓声还在继续,喊杀渐近,领头的人过来急切的喊道:“你们几个往城楼上运石头,快!快点!”   无数士兵和他们一样,搬运着大石块往城楼上运。季诚抱着大石块冒着腰,头顶上的箭嗖嗖的划破耳膜,刚放下石头就听见守备的年轻军官一声大喝:“倒桐油。”   霎时间火光冲天成群的羌人,拥挤着嚎叫着,浑身都带着火,战马嘶鸣人的惨叫,天地间的一切都疯了。   在云梯爬到一半的羌族人被一箭穿心从半空中掉落,挤在城下的羌人士兵浑身浑身带火,成团的人拥挤在一起,统统都被乱箭射杀。   后面的羌族士兵像是蝗虫一样,密密麻麻的涌像城门,季诚能清晰的听见刺破身体的噗呲声,城下的人成片成片的倒下,后面的羌人踩着自己伙伴的尸体,无所畏惧的向看着前冲,季诚的心脏好像是在脑子里跳动,他被眼前修罗场一般的景象完全震慑住。   这就是冷兵器时代。   这一场守卫战打到天黑,城外的冲锋声才停下,有过历史知识的季诚猜测今天的攻城只是开胃菜,明后两天才是重头戏,不知道城里的兵马几何,能抗到哪一天。如果没有援兵,那他们这些人迟早城毁人亡。   梁烨站在主城楼上脸上传来凉意,天空中开始飘着细雨,细密的雨水一点一点冲刷掉士兵脸上的血,露出原本干净年轻的脸。   郭霖的信上说,原本西北大营的五万人马被太子两个月前抽调走三万,地动损失惨重,剩下的两万人马能用的也只有一万五千,但由于地动山体滑坡原本快马两天的路程,现在道路毁坏正在清理,大军正在全力开拔,请齐王务必坚守豫州城。   “太子,太子!”梁烨重重的拍了下城墙,西北大营是巩守西北的重中之重,他竟然为了皇位至大昭边境于不顾。   现在守城的六千人马,不知能不能等到郭霖的援军过来。郭霖也只有一万五千的人马,除了这些人以外西北再无援兵,这些人马守城还够,要想把羌人彻底打退,无异议痴人说梦。   梁烨已经八百里加急递了西北告急的折子,按时间这时候已经到了内阁,只要内阁快,半月之内把援军送到,西北就能保住,西北保住则大昭无虞。   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季诚和其他人一样,面无表情的往城下搬运着尸体,他不知道这些士兵里有没有早上他望见过的背影。   城下的羌人尸体成山,周遭皆是残垣断尸首,漆黑的尸体根本看不出本来的样子。有的被烧成了半,另一半裸露在外,滴着殷红的血,有的被烧成骨头架子,还能下些内脏和些许的干瘪焦肉挂在上面。   大块大块的黑云压在城门上空,对面的羌人部队袅袅的炊烟,等他们吃饱了喝足了,第二天继续攻城。   这些游牧民族祖祖辈辈的在塞外喝风,除了牛羊其他啥也造不出来,锅碗瓢盆铁器衣料全都得从大昭高价买回。   由于之前的几百年,羌人的基础生活全靠抢,抢你就抢他们还非得屠城。大昭的开国皇帝自马上得天下,打天下的时候就顺带脚把羌族打的够呛。   大昭国时刻提防着这位手脚不干净的老邻居,互市通商从来没开过,没办法老财主的家门守的太好了。硬刚不过只能认命高价从大昭购买生活用品。   这不两个月前又人通知大汗,说西北大军空防,当时羌人没敢信。这突入其他的地震,彻底点燃了羌人心中的希望之火,他们已经看上老财主家的财产和女儿很久了。   于是二话不说开抢,不抢不知道一抢吓一跳,没想到老财主这么好抢,这么一抢就接连攻到了豫州城下。作为入主中原的最关键的一道关隘,羌族人哪能轻易放弃。   只要攻下了这座城,就能有吃有喝再不用整日喝风,还能有白嫩嫩的女人。毕竟草原上的女人个个五大三粗,脸上挂着高粱红。   草原上的好二郎几乎倾巢而出,怀揣着无比美好的梦想,声势浩大的涌向豫州城。歇了一夜的羌族人,黑压压的一大片挥舞着手里的砍刀,无惧鲜血和死亡誓要拿下豫州城。   羌人呜呜号角声混在成千上万的马蹄声中城墙上已经开始是近身战,梁烨身先士卒抽出长刀大开大合,羌人士兵的鲜血窜出半米高,转瞬间身首异处。   他只是个娘死爹不疼的皇子,他死了又有何妨,可怜他大昭的百姓,才安稳不过数百年就又要遭受践踏。   如果他战死城破,那就让他的哥哥们抱着太子宝座等死吧。   不远处一个强壮的汉族士兵,接连杀掉身边的羌人,刚要举起长刀砍向下一个敌人,他的胳膊就被羌人的弯道整个砍掉,腰腹接连被穿透,就算是这样他也踉跄着砍死了两个羌族士兵。   城墙上的鲜血汇成小溪顺着墙缝流淌到城内的墙上,城内的人无暇看着鲜血直流的场面,箭矢巨石以极快的速度被送上城楼。 第6章 每一个石块最少也……   每一个石块最少也要有三十斤,杨槐一改之前颤颤巍巍的样子,或许是被血气感染,他抱着石头往城楼上冲的飞快。   “你还小,送到这就行了我上去。”季诚把杨槐拦在城门的楼梯上,接过他手里的石块道。   旁边的杨勇呼哧穿着粗气说:“听他的。”   城楼上的战斗已经白热化,激烈的战斗声响彻天地,季诚亲眼看一个满身插着长矛的战士,从地上一跃而起想要救自己的战友,却被人把整个脑袋削掉一半,鲜血飞溅。城墙上的鲜血已经没过鞋底。   无数的战士倒下,又有无数的战士填补上去,季诚浑身的血液都凉透,所有的热量都冲向手掌,他想要战斗,他想要保卫这个尚不能称之为家乡的地方。   喊杀声震天,浓烟四起空气中皮肉烧焦的味道,冲天的血腥气混在一起,战争酣战到中午,季诚所在的小队每个人都发了一把长刀,上面的血迹还是热的粘稠湿滑,有人大喊道:“快上去补上缺口,快快!”   城墙缺口的位置汗族士兵只剩下零星几个,羌族士兵正在单方面的屠杀,昨天还在墙脚窝囊哭泣的汉子,手拎着长刀冲上城楼,他们这些人一生中从未见过杀戮和鲜血,此刻却要为了自己的祖国而战。   战争的血热灼烧着他们的灵魂,他们只知道到如果不站上去和羌人拼死一战,那他们身后的家人儿女将要遭受到比贫穷残酷千百倍的屠杀和践踏。   羌人身上的腥膻气划过季诚的鼻腔,他把长刀用布条紧紧的缠在上手上,左冲右突角度刁钻,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和他相遇的羌人没有一个是完好的,他的这幅身体不像他自己的那般强壮,只能把在部队学到的格杀技能发挥到了极致。   见他砍人如切菜转瞬间就收割了几条人命,身边的人都被他的勇猛鼓舞,他们看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怎么这么猛,连一个书生都能这么猛他们这些人自然不能敢于其后。   城楼上的缺口由于季诚他们的加入局势瞬间扭转,而一旁专注砍人御敌的梁烨也注意到这个年轻人,明明是书生模样所到之处只见羌人的肢体横飞,敌人的鲜血淌过他的下颌,整个人犹如从地狱走出的修罗。   好一个杀神。   梁烨举刀大喊:“为我大昭,杀!”   “为我大昭!杀!”   “杀!杀!”   季诚不记得自己砍了多少人,城墙上的巨木已经不多了,桐油也没剩下多少,同样的城下的羌人踩着自己同胞的尸体,像成群的蚂蚁一样涌上墙头。   小小的杨槐今年只有十三岁,他连鸡都没杀过,手里的长刀却比他短不了多少,他哆哆嗦嗦贴着墙根,年幼的心灵勇气和怯懦来回挣扎。他尖叫着想冲上前去,脚却死死的钉在原地。   战争中最重要的不是如何砍人,而是如何躲如何活下去,季诚把慌乱的杨槐扯到身后大吼道:“跟在我身后,跟紧我!”   羌族的这一次攻城持续到了日落时分,城外的牛角声暂时偃旗息鼓,今天总算是挺过去了,双方这两天打的都是消耗战,梁烨知道羌人这两天只是试探,羌人的主力还没出来,明天才是关键道生死存亡的重头戏。   他的指挥所就在主城楼里,一张大桌和几个破椅子,几个都尉都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刚刚清点过兵马只剩下三千不到,才两天的时间人数就已经死了大半,这样的兵力根本不可能坚持到郭霖的援军到来。   另一边杨槐捂着杨勇肚子上的大洞,鲜红的肠子流了出来耷拉在一旁,冒着热气,杨勇明显的进气少出气多,其实像这样的伤如果放到现代还是有机会抢救回来的。   “哥!哥!哥你别死,你别死,”杨槐的脸上糊满了泪水,他不明白他只是和哥哥到城里的码头上上工,怎么羌人就打过来了,怎么他哥就要死了。   “小槐...哥可能要死了,娘...”杨勇的嘴里吐着血沫子,心脏每跳动一下嘴里的血就涌出一大口,他呛了一口血,咳嗽带出的血喷到杨槐的脸上,他用手抹掉弟弟脸上自己的血,道:“娘就剩你一个儿子了,你要活,你跟在...跟在季诚后面跟紧了...”   杨勇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今天如果不是他护着自己弟弟,杨槐早怕是就死在羌人刀下。季诚看着他目光里的恳求让人动容,他拍了拍杨勇的手道:“放心去吧,我会护着他。”   惨红的夕阳照着这个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脸上,季诚第一次觉得阳光也能这么冷,杨勇看着自己家的方向,喃喃地念着:“娘...娘...我看见爹了...娘记得喝药啊!”   杨槐一声尖锐的叫声冲破耳膜:“哥!”   战争刚刚打了两天就已经死了无数的人,季诚靠在城墙的一脚,周围的人和他一样一脸麻木,他闭上眼睛休息,不知道这样的杀戮什么时候能够结束,或者由他来结束。   后世那么多的武器,随便一样都能拿来结束这场战斗,但同样的后世的火器这个世界还没有,把那么有杀伤里的武器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如果制约的不好,那将来的鲜血只会比今天多。   季诚靠着墙头睡了一会就被吵醒了,送饭的人拎着两个大桶有士兵围着领饭,也有侥幸活下来,脱力倚在墙角愣愣的看着的。   晚饭是粘稠的黍米粥和一个有些发黑的饼子,士兵们排队领完饭,放饭的小孩把饼子一个一个递到没领饭人的手上。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吃个饼子吧。”   连日来的血腥杀戮让他忘了,大树下还有个等着他的人,季诚猛的抓住他的手,脑子里的愤怒已经让他忘了,男子和哥儿之间的大防:“你不回家怎么在这?”   “季诚!”林哥儿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两只手激动的来回拍打他的臂膀,“你有没伤着,有没有哪里受伤?”   “你先回答我,”季诚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没想到这里的守备军连哥儿都抓。   刚刚砍了一天羌人的季诚一身煞气还没退干净,一嗓子把林哥儿吓的做到地上,林哥儿跟他在岛上呆了两天,这人说话从来都和和气气的,他怯懦道:“那个...我等到天黑你都没来,就想自己先回家,没想到...没想到路过城门口就被抓到这来做饭。”   说到底还是他失言在先,还好只是做饭。他上下打量着林哥儿还是那个他们分开的那个模样,浑身完好没有不对的地方,季诚呼了一口气,不搭理他继续闭着眼睛休息。   林哥儿被这人吓的够呛,盯着季诚的脸片刻后还是往他的手里放了个饼子,小声说:“你吃个饼子吧,吃饱了明天才有力气。”   季诚半眯着眼睛,把饼子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饼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干巴巴的粗的很,就算是在农村吃百家饭长大的季诚,也没吃过这么拉嗓子的饼。   “你再喝口粥,别噎到。”林哥儿把米粥送到季诚嘴边。   季诚的右手还牢牢握着刀,缠着手和刀的布条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就着林哥儿的手把粥喝完。   忽然丝丝冰凉的触感在胳膊上,他低头看林哥儿正用磨碎的小蓟草往他的刮伤上敷。   给他敷完药林哥儿还没走,季诚问:“你怎么还不下去,如果蛮人破城了一定要趁乱跑出去知道吗,不要去人多的地方,直接往山上跑。”   “嗯,我晓得的,”林哥儿往左右两边看了看道:“我这还有个鸡蛋,本打算偷着吃的,给你了。”   季诚被他偷摸摸的小模样逗笑了,“你怎么不自己留着。” 第7章 “看见你就想给你了……   “看见你就想给你了,”林哥笑起来一只小虎牙俏生生的,他低头把鸡蛋剥好送到季诚嘴边,“你快吃,快吃别让别人闻到味了。”   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季诚张口吃了半个鸡蛋,林哥儿带着渴望的眼神看着他,笑着说:“鸡蛋好吃吧,我跟你说我最喜欢鸡蛋了。”   在这个一年都碰不到肉的时代,鸡蛋绝对是好东西,季诚咀嚼着鸡蛋有点噎,“剩下的你吃。”   “不吃,”林哥儿蹲在地上摇了摇头。   “吃吧,你看你吃我高兴,”季诚把剩下的半个鸡蛋,推到林哥儿面前。   “嗯,”林哥儿吃着鸡蛋满足的笑了,他说:“季诚,你能活着真好。”   是啊,能活着真好,季诚的脑袋一下子被点醒,他既然来到这里,就不能轻易的死了,刚刚是杨勇死了,没准下一个就是杨槐就是他,然后就是像无数个林哥儿这样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季诚站起来拉着林哥儿的手,道:“走,跟我走。”   他步子迈的老大,林哥儿被拉着小跑跟在他的身后,“去哪啊。”   “活着,去找活下去的办法。”   无论是那个时代,一个平民想见到掌权者都是不容易的一件事,季诚跟守将说自己后退敌良策,层层上报等了能有半个时辰,才被领到主楼的一个房间里。   在他们进屋没多一会进来五六个人,为首的男人大概二十六七岁的字样,剑目星眉器宇轩昂很有气势。   “是你有退敌良策,”梁烨道。   “是,”季诚目光迎上去不疾不徐道。   “大胆,见了齐王还不行礼,”旁边一个副将喝道。   “草民,季诚见过齐王殿下,”季诚学着电视剧里的人行了个礼,这动不动就跪下的规矩真是操蛋。   “起来吧,”梁烨挥挥手道:“你说有退敌之策可是真的。”   “真的,不过草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殿下应允,”季诚站起身把同样跪在地上的林哥儿拉起来。   “你可知现在是战时,容不得你玩笑。”梁烨声音严肃,他认出这个书生就是下午,以一己之力砍了三十个多个羌人的人。   “知道。”   “嗯,你且说说,”梁烨找了张椅子坐下。   季诚像齐王拱手一礼,说:“请齐王将我的朋友送到小雁村,如果草民的退敌之策无用即刻砍了在下就是。”   “吴青,带两个人把这个小哥儿送回去,”梁烨吩咐道。   “诺!”吴青转身对林哥儿道:“跟我走吧。”   他死死的抓着季诚的胳膊不撒手,林哥儿惊恐的看着季诚,自己回家了他怎么办,他有退敌的办法吗,如果没有欺骗王爷是要砍头的。   “听话回家去,”季诚把林哥儿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掰开,他笑容温和摸了摸林哥儿的头道:“要记得我说的往山上跑,听话回去。”把林哥儿安顿好,也算是还了救命之恩。   林哥儿眼圈通红,声音颤抖说:“那你要活着。”   “嗯,会的,走吧”季诚给了吴青一个眼神,吴青会意拉着林哥儿就出了屋。   一个时辰之后,城内的一处空地上爆出一声巨响。还留在城内的人们都被巨响震醒,人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议论这是天罚来了,羌人马上就要破城了连老天爷都站在羌人那一边。   梁烨脑袋瓜子嗡嗡的走路都飘,他拍掉脑袋上的沙土,哈哈大笑道:“我大昭有救了,数万黎民百姓有救了!”   “季诚你此举当以国士待之,本王谢你拯救我大昭子民于危难之中,”梁烨诚心的向季诚道谢。有了如此利器,他大昭何惧天下。   季诚回道:“齐王殿下言重了,草民也是大昭子民,身为男儿文则力谏庙堂,武则血洒疆场保卫家国。”   “哈哈哈,好一个身为男儿文则力谏庙堂,武则血洒疆场保卫家国,我大昭男儿若个个都如你一般,那四方财狼又有何惧。”梁烨重重的拍了下季诚的肩膀,没想到这个书生竟有如此才能,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只可惜他应该是没机会见到了。   不光梁烨其他几个副将也被炸蒙了,面面相觑后大声嚷道:“哈哈哈,有救了有救了。”   副将张勋兴奋地搓手道:“有了这个炸死那些狗娘养的,把他们赶出大昭,全都炸死。”   梁烨看了他们一眼,“禁声。”   “啊!王爷你说啥?”张勋瞪大了眼珠子问。   “王爷让你讲话声音小点,别他娘的瞎喊,”旁边的这位仁兄声音也没小到哪去,季诚刚刚把耳朵捂的严实,故意没告诉齐王等人要把耳朵捂上,就是想让他们见识一下地雷的威力。   刚刚的巨响不是什么天罚,而是季诚弄出来的土地雷。这种地雷制作简单,只要一定比例的木炭硫磺硝石放进瓷罐里再以黄泥封口,留好引线点燃即可。   他之前在部队做的地雷威力比这可大多了,现在材料有限能弄出这样,他已经很满意了。   季诚的目的很简单,活着。   如果命丢了,说什么其他的都是扯淡,老天给了他一次穿越的机会,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   这种简易的地雷只要材料够,一个晚上能做成千上万个,不过还是谨慎一些好,毕竟杀伤力太大有伤天和,季诚道:“王爷,地雷此法制作简单,还请王爷找些信任的人来做。”   “你管这个叫地雷?这个名字不错,”连日来的重担终于卸下去一些,梁烨的喜悦之情全都挂在脸上,他道:“你说的本王自然明白。”   “张勋,让你底下的人挨家挨户收集材料,”梁烨对季诚道:“今晚这个地雷就拿到我的卧房来做。”   当晚做地雷的不只有季诚和齐王的亲兵,就连齐王本人都上手跟着一起做。   皇帝的儿子,一个封建社会的王爷,在情敌环伺大军压境的情况下,能够做到临危不乱身先士卒,还能他们一起做这些地雷,这个齐王还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像这样重要的军事要塞应当是有大量驻军在附近的,季诚是一个也没看到,这两天守城战的人马,据说也是豫州城自己的守备军,其余的人都是跟着齐王到京城换防的。   在本地的驻军一个没来,连知府都带着全家老小的跑了的情况下,一个路过的王爷能带着仅有的人马,不顾自己的性命,坚守住大昭的最后防线。   这样的人差不到哪去,毕竟他的命可比一般当官的值钱多了。   破晓十分,豫州城对面的羌人营帐又升起炊烟,士兵们知道等他们吃完饭攻城就要开始了,两天的血战过去,无数个熟悉的面孔消失,无数个兄弟战死,他们这些人,能活下来的人没有一个是靠着运气的。   一夜的细雨把城墙上面大部分的血污冲刷干净,羌人的牛角声呜呜响起,与之前不同的是,步兵后面跟着一支,武器铠甲统一的骑兵队伍,那是羌人的精锐。   他们已经连续攻打豫州城两天了,还是没有攻破,如果再不拿下豫州,老财主家的援军就要来了。   羌人们做不住了,他们派出了最精锐的部队“铁甲营”,誓要攻破豫州,他们的高原红婆娘孩子都在等着他们胜利的消息。   在他们的眼中豫州城和昨天的没有什么不一样,只要铁甲营出马那拿下豫州城,就犹如探囊取物一般。   今天的羌人格外兴奋,进攻极其猛烈。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今天的豫州城是等着他们的阎王殿。   云梯架上城墙这些强壮的羌人士兵比志强还要勇猛,他们口衔弯刀手脚并用飞快的向上爬,羌族的壮汉浑身一股子腥膻味,脑袋上编着乱七八糟的小碎辫子,他们从小吃牛羊□□格健硕,在他们眼里汉人就跟菜鸡一样弱。   可今天城墙的人仿佛不一样,他们的眼神里不仅毫不畏惧,而且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待宰猪羊。 第8章 可今天城墙上的人仿……   可今天城墙上的人仿佛不一样,他们的眼神里不仅毫不畏惧,而且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待宰猪羊。   “倒金汁!”   一桶一桶滚烫的奇臭无比金色液体泼下来,刚刚攀爬到一半的羌族士兵被金汁兜头浇了个正着,个个被烫的鬼哭狼嚎。   不仅如此空中还荡着巨木,巨木上满插满了钢钉,巨木两端被婴儿小臂粗的铁链固定,由两名壮汉操控,被巨木撞到的羌人士兵不仅飞出去老远,身上的皮肉也全被豁开。   金汁是什么?就是煮沸的大粪水,大粪水煮沸其威力要比煮沸开水大的多,粪水里面的细菌无数只要被大面积烫伤,就会细菌感染,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就是个死,巨木也是季诚出的主意,把城中大户人家的房梁拆下来,再用钉上钢钉做成的巨型狼牙棒。   桐油巨石不多,可是作为一个做上万人居住的城池,大粪和房梁可多得是。   一时间整个战场上臭气熏天,无数的羌人士兵坠落。就算是有了金汁和狼牙棒,勇猛无比的羌族人还是在城墙上撕开一道口子,一个个浑身散发着臭气,身上挂着大粪残渣的羌人争先恐后的涌上城楼。   季诚挥舞着手里的长刀奋力砍人,此刻他十分后悔为什么没有答应跟齐王站在一起,羌人太他妈臭了!   他丝毫不怀疑,这些长虱子的羌族人身上还有蛆,没办法主意是自己出的忍着吧。   “高啊,实在是高,你说我们怎么没想到,”张勋兴奋的拍着墙头,“用这金汁烫死他们,臭死他们。”   梁烨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要铁甲营没灭,那这一场仗他们还不算赢。   “这小子是个人才啊,王爷何不把他收到麾下,”张勋咧着一口大白牙,乐颠颠的说。   把季诚收到麾下...如果是之前,就算是季诚不愿意,他就算绑也会把他绑走,可现在他自己的生死都是未知,又何必再拖一个人下水。   他在西北待了十年,才堪堪一个正二品的副都统,他上面还有总兵、提督,巡抚,如果郭霖的兵马不来他此番算是抗击有功,郭霖的援军一旦来了,他就是越级擅自调动兵马的大罪。   这样的罪名放到封疆大吏身上都罪责难逃,更何况他还是个王爷,他上面还有几个如狼如虎的哥哥。   忽然间羌人的号角声变得绵长,铁甲兵左手盾牌右手长刀,战马步伐整齐划一,黑压压的一大片像是蛰伏在地上的黑色巨兽,匍匐着缓慢的像城门的方向前行。   连日来的攻城消耗掉太多的羌族士兵,在这里他们损失了太多的儿郎,在他们心中拿下这座城就和之前的城池一样简单,他们没想到,这座城里的汉人无比的顽强,连续两天的强攻,在城里已经没有兵马的情况下,他们还能想到办法继续守城。   羌人急了,他们派出他们最精锐的铁甲部队,这是他的底气也是他们最大的王牌。   这是一场决战,如果不胜他们就继续回草原喝风,坚决不能让之前的儿郎白死。   二十丈。   十丈。   五丈。   就当他们以为胜利就在眼前的时候,城墙上的士兵抱着棉被一样的东西,没错就是棉被团成个球,汉人士兵往棉被上点火,干燥的棉絮点火就着。   这些汉人傻了不成,难不成烧着了的棉被能够御敌?不、他们想起杀伤力极强的金汁和巨木滚钉,马上就推翻了这个想法。   羌人将领察觉到了不对,想要立马后撤,可是早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兵临城下,黑压压一万的骑兵倾巢而出,一时半刻根本退不出去。   将领抱着侥幸心理,抽出弯道大喊:“杀!”   喊杀声震天,铁甲军的进攻刚刚开始,城墙上的士兵就齐齐把带火的棉被扔了下来,羌人将领看着被团落下的瞬间确定了,这绝对不是一般的情况。   轰!   巨大的爆炸声在铁甲军中爆开,人和马血肉四肢都被炸上了天,一条羌人士兵的断腿被炸起来足有十米高。   被地雷投中的两米以内几乎没有完整的人和马,一时间血肉横飞,铁甲军的阵营中到处爆炸出两米多高的巨大红色血花。   后面的战马和士兵都吓傻了纷纷撤退,可吓了失了魂的战马根本不听指挥,在羌族阵营中乱冲乱撞,有不少的的士兵被战马活活踩死。还有一些士兵浑身带火,到处乱扑,可带着棉花的火苗扑不掉拍不灭,只能被活活烧死。   豫州城下血流成河,鲜血没过马蹄,鲜血和泥土混成黑泥四处飞溅。   连日来久攻不下的豫州城门主动从里面打开,梁烨一马当先抽出长刀指向前方,大喊:“杀!”   杀!   杀!   杀杀杀!连日来的浴血战斗,能活下来的士兵都是身手最好的,最有血性的汉子,他们看着自己同胞倒下,看着自己的兄弟被这些蛮人屠戮。心底的积压的仇恨和憋屈,让他无所畏惧,他们要让这些胆敢侵略的蛮人血债血偿,有来无回!   杨槐双目赤红他要给他惨死的哥哥报仇,这些天杀的羌族人,他挥舞着长刀正要冲出去,就被季诚拉着肩膀给拽了回来。   “你干嘛!”杨槐语气急的好像,他晚出去一会就能少砍死一个。   “不许去,”在季诚的眼里杨槐就是个上初中的小孩,他根本不能让他出去冒险。   “你松开我,我要给我哥报仇,我要杀了蛮人!”杨槐死命的挣扎,可季诚的手死死的掐着他的肩膀。   季诚竖起手刀照着杨槐的脖子就劈了下去,他把杨槐抱到角落里放下,道:“豆芽菜的体格杀个屁杀。”   当杀人是撒尿吗?   昨晚他给齐王出了一堆损主意。还和齐王还有齐王的五十亲卫,连夜做了一千多个简易地雷,现在豫州的战事根本不用他担忧。   小命总算是保住了,哎,可真难啊。他靠着杨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睡了过去。   季诚实在太累了,这一觉让他睡到了日落残阳,城外的喊杀声已经停了,他拍了拍杨槐的脸道:“醒醒了。”   杨槐醒的时候还有些发蒙,看着眼前脏兮兮的季诚,还有来回穿行身上带血的士兵,才想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捂着脖子朝季诚哭喊道:“你干啥拉着我,我要报仇,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让你去,你能干什么呀,桐油你都拎不动,”季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语气懒洋洋的跟二流子没什么两样。   “我要报仇,给我哥报仇!”杨槐失声痛哭,他的哥哥从小到大对他最好的哥哥,就这么没了,他要怎么跟他娘交代。   “报报报,快去,”季诚一只胳膊枕着脑袋,用脚把刀踢到杨槐脚下,道:“看看外边有没断气的补几刀。”   “你...你!”杨槐指着季诚半天,想骂他却没骂出口捡起地上的刀就往城外冲。   季诚看了眼杨槐的背影转身继续睡,这会城门肯定关上了,他能出去就见鬼了。 第9章   城……   城外的羌人大帐里也是争论不休,有人认为汉人的棉被里面包裹的东西太过厉害,冲上去也是死不如先退兵,还有些人认为都已经打到这了,如果不继续攻打死了这么多人,回去以后如何面对他们的高粱红婆娘和小孩。   就在他们争论不修的时候,郭霖的大军距离豫州城只有不到五十里。   郭霖来的还算快,就算是这样守城的六千兵马也已经剩下两千不到,如果没有季诚...那现在羌人的兵马早已破城。   “吴青,季诚呢,”黑色的血污了梁烨的脸,一个出身贵胄的皇族却和他们一起浴血奋战,这也是让吴青和张勋他们死心塌地跟随的主要原因。   季诚?他们整整一天都杀红了眼,谁也没留意他去哪了,吴青和张勋对视一眼,张勋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看到,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那个叫季诚的小子别是让羌人砍死了吧。   “王爷,属下这就去找。”吴青道。   “嗯,去吧,”梁烨根本不相信季诚能死在羌人刀下,他见过季诚的刀法,饶是他这种武学大家教出来的也没有季诚的刀法刁钻狠辣。   吴青和张勋火急火燎的满城找季诚,这小子可是他们王爷眼里的宝贝疙瘩,这次战役要是没有他,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没准大昭皇庭都要改名换姓。   而季诚正窝在一处民房下面睡大觉。杨槐拎着刀跑到城门口的时候,大门紧闭仗都打完了,哪里有什么他说的还有没断气的羌人。   冷静下来的杨槐又回到了季诚所在的巷子里,他看着睡的正香的人,季诚在战场上杀人如切菜的样子与平时在村子里见过的窝囊样子,相比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他明白季诚不让他出城是不想让他去送死,而且这人在城墙上护着自己很多次,如果没有他自己早就和大哥一样,让羌人砍死了。   回村以后如果再有人欺负季诚,他是一定要给季诚出头的,只要他不再偷自家的羊。   按照季诚的判断羌人这次进犯损失惨重,撤退是早晚的事,他能做的也就这么些,多了他可不想参合。既然老天爷给了他重新再活一次的机会,那他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   回家种地晒太阳多好。   上辈子没爹没妈吃村里的百家饭长大的他,退伍了之后也是一门心思赚钱,好不容易公司上市了,他却死了。   重新活一次他一定要好好享受生活,什么这王爷那将军的,玩去吧都。   季诚踢了踢杨槐,这小子睡的正香,被他一脚踹了个激灵:“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羌人又进攻了?”   进攻个屁,这帮牛肉贩子还能有力气攻城?季诚道:“羌人应该不会来了,咱们回村。”   城里的街道上漆黑一片,季诚很难适应古代的时辰,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他和杨槐用木板拖着死去的杨勇往内城走,快要出城门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喊,黑漆麻乌也看不清是谁。   杨槐拽了下绳子道:“是不是在喊你?”   “好像是。”   “季兄弟,”张勋呼哧带喘的跑过来,语气有点急:“季兄弟,王爷出城去接应郭大帅,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季诚接过包裹颠了颠有点沉,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我说,你藏哪儿了?”张勋道:“我和吴青找了你一宿。”   五大三粗的汉子因为战争胜利,笑容里满是喜悦一时间竟有些可爱,季诚想起后世里他的那些战友们,他道:“我找了个地方睡了一觉。”   “那你可真行,我和吴青都激动的睡不着,你可知你这下立了多大的功劳,”张勋高兴地说:“你要是跟了王爷,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劳烦张大哥,跟王爷交代一声,本人胸无大志只想田间地头,好好过安稳日子,”季诚施拱手礼道:“至于那些退敌的方法,在下出了豫州城立马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张勋想了想王爷好像也没有把季诚收归麾下的意思,只让他把东西给季诚,他挠了挠头道:“我是希望能和你一起为王爷做事,既然你想回家种地,那日后若有机会再见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好一起喝酒。”   ——————————————   到小雁村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太阳像个月饼似的隐在云层里面,雾气还未散去凉意袭人,村口的小河边上泛着青青草,有农人拎着砍刀在田埂间经过。   一所所的小矮房炊烟袅起,鸡鸣鸟叫还有呼儿起床的吵嚷声,季诚深吸了一口气,一股进人心脾的青草味钻进鼻子里,他不禁感叹:活着真好!   杨勇就这么死了,小小的杨槐根本就没办法跟病娘交代,他们俩把杨勇埋在杨老爹坟茔旁边。   一个人到最后就拢起个黄黄的小土包,杨槐跪坐一旁无声哭泣。季诚心里有些不好受把头扭向一边,比起战场死的那些人,他是有多幸运啊。   季诚再也不想骂老天爷了,他觉得老天爷待他真好。   老天爷,我管你叫爸爸吧!   他们在岔路口分开,季诚看了眼村子基本都是土胚房,挨家挨户的连在一起,村子不算大也就一百来户的样子。许是因为地震的缘故,有几家房屋倒塌。   季诚远远的就看见自己家的院子,一圈的土墙倒的七七八八,木头做的院门栽倒两旁,木门有一小半都扎进土里,也不知道是倒了多久。   一院子的荒草比膝盖还高,一颗菜没种,原主这个败家的。   离近了看才发现他家的房门竟然开着,不对啊,他记得原主出门的时候房门是关了的。   原主家的房子要比其他家好上那么些,不像其他的人家全是土胚,他家的房子墙体下面是青砖上面才是土胚,房顶也和其他家一样是茅草顶的。   一共三间民房一间正堂,左右两间卧室,左面的房间可能是因为地震的缘故塌了一大块,东边有个耳房应该是厨房一类的。   这以后就是他要生活的地方,看来以后要好一番收拾,季诚满怀憧憬的走进家门,刚卧室就看见他的床上,躺了一滩肉...一大滩肉。   简直就是个大肉饼!!!   这个直径半米宽的大胖子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躺到他的床上,季诚都快气笑了,他上脚踹了一下床脚,咯吱的一声:“醒醒了嘿!”   床上酣睡的人,陡然被惊醒一脸懵的看着季诚,缓了半天好像不确定似的,他揉了揉眼睛道:“哥,你不是死了,是我梦见你了吗,我给你烧的纸钱你收到了吗?”   你特么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季诚气不打一处来,不客气地道:“你哥我没死,做个屁的梦,赶紧醒醒了你,赶紧回家。”   他现在只想把身上的这身皮扒了好好睡一觉,他都不敢想象自己身上现在得是个什么味,反正一直围着他的苍蝇都没断过。   在他床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是原主大伯家的儿子“季堂”,名字起的多好器宇轩昂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喂成这样。   挺大的脸盘子五官不嫌挤的都往一块长,眼睛下边的肉生生的把上睫毛都挤翘了。依季诚看你别叫季堂了,叫则仕吧。   大伯比原主的爹死的还早,还因为看病欠下了不少外债,也是可怜大伯娘一个女人孤儿寡母的过日子。   原主爹娘还活着的时候尚能顾及一二,爹娘都死了原主可不管那个,这点家当还不够他自己败的。   “哥,你真没死?”季堂的声音里明显的激动,“娘和舅舅他们都说你让羌人砍死了。”   “没死成,你先回家,”   季堂慢吞吞的挪着身子下了床,就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好像累的不行,季诚看他都累,季诚看着自己家里桌椅都不见了,被褥也不是之前原主盖过的,他道:“你等会,你怎么会在我家,你娘呢?” 第10章   刚挪蹭到门口的季堂听见他问,身型一僵浑身肉都跟着抖了一下,他磕磕绊绊道:“娘...娘去打猪草了。”   话音刚落门口一个背着背篓的妇人走了进来,看见季诚手里的镰刀都掉到了地上,惊恐的看着他“阿...阿诚,你没死啊。”   千辛万苦才活下的季诚是真的不愿意再听见,有人说他死了。   “嗯,我没死,”季诚比他高了半个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大伯娘为何会出现在我家。”   “还有我家的桌椅被褥都去哪儿了?”   田淑芬一脸惊恐,要不是季诚好端端的站在这跟他讲话,她都以为是诈尸了。   季诚家的东西都被田淑芬弟弟田伟搬回家了,不光桌椅被褥还有四书五经,值钱的东西都在他那。   就像之前商量的,只要弟弟把村长和族长说通,季诚家的十八亩地就都是他们得了,十八亩地啊,田伟说他只要八亩地,剩下的十亩地都是他们娘俩的,有了这些地她就可以供着儿子读书,再也不用担心催债的上门了。   不是说上了战场让羌人砍死了吗?   怎么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此刻季诚脖子上还干涸发黑的血迹,田淑芬胆怯不已,她做贼心虚啪的一声把背篓扔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开嚎:“哎呦我的老天爷啊,苦命的孩子,大哥大嫂可算在天有灵,让你活着回来了。”   “自从你上了那劳什子的,小鹿岛就一点消息都没了,”这个时辰村里的人大多都上了田,族长年纪大了早就不能劳作了,她是哭给旁边的族长家听的,占人家产可是大罪,这要追究起来他和田伟是要被关祠堂的,   “大娘我是夜夜睡不着,就怕你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都说你死啦,让羌人砍死了,我是死活没信啊,”   这嗓门这穿透力,就算是爹娘显灵了,这位大婶你突然就坐在地上嚎是怎么回事。   季诚让这大婶突如其来的操作弄楞了,他本来就累,现在更是让这刺耳的哭嚎弄的心烦,他道:“大伯娘你先别嚎...别哭了,我刚回来累的紧,你先告诉我家里的东西都去哪了?”   “东...东西都...”季诚家的东西都在田伟那,人前脚刚死他们就赶紧抄家占地,现在人都活着回来了,此刻饶是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直说。   “大哥,东西都在舅舅家,”在旁边很久没出生的季堂插言道:“娘,咱赶紧回家吧,我就说大哥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季堂简直就要羞死了,他舅舅给娘出主意的时候,他就不同意,更何况现在大哥还有了媳妇,大哥尸骨未寒他们就来占未亡人的便宜,太不是人了。   季堂伸出胖出五个小坑的手,拉着她娘,“娘你快起来,咱赶紧告诉舅舅把大哥家东西送回来。”   田淑芬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季诚就算是再傻也看出个一二了,这是把他家给抄了啊!   “大伯娘,一笔写不出两个季字,小堂在这,难听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季诚沉下脸道:“赶紧把我家的东西都拿回来,要不这事没有完。”   在村里人的印象里,季诚虽然挂着读书人的名头,却没干过一件读书人做的事,成天偷鸡摸狗,人也窝窝囊囊,何曾有过这样疾言厉色的样子。   田淑芬虽说和田伟是亲姐弟,但田伟那个打爹骂娘的性子,让她去要东西,她可不敢,田淑芬犹犹豫豫道:“那个,大诚啊,大伯娘干了一上午活,又累又饿要不你自己去一趟?”   田淑芬身材比普通妇女高一些,腰板很粗,长期的劳作让她腰杆呈根本直不起来,她盯着季诚注视的目光,进了卧室三下两下的就把自家的被褥包好,同时手脚不停的收拾其他东西,“都是一个村的也不远,我收拾完东西就走,要不你先去田伟舅家把东西取来?”   “正好我把地方腾好,你好放。”   季诚想也是这么个理,他道:“行吧,大伯娘赶紧收拾,我下午还要去村长和族长家。”   古时候族长和村长权利很大,有一些大氏族的族长权利甚至比官府还大。田淑芬听了季诚的话动作更快了三分。   这个田伟是小雁村赵二根的头号狗腿子,这个赵二根叔叔的好像是京城什么王爷家的管家,拖了叔叔的关系,那个王爷在豫州城的所有庄子和产业就是赵二根在管着。   田伟成天的吆五喝六,那赵二根更不是个好东西,欺霸乡邻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这些跟季诚都没关系,他只想把自己家的东西要回来,至于其他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季诚到田伟家院子家的时候,田伟正在躺椅上悠哉悠哉的喝茶水,听见有人进院眼皮都没抬嘟囔了句:“谁啊!”   “田伟舅,我家的东西呢,还回来,”季诚道。   田伟掀了下眼皮,这不看还好,看了一眼他差点从躺椅上栽下去,这小子真他娘的命大,都这样了还能活着回来。   回来了又能怎么样,进了他家东西就别想出来,田伟接着闭上眼睛老神在在道:“我这可没要你家的东西。”   这么不要脸还理直气壮的人真是头一次见,季诚也不生气,他不紧不慢道:“田大舅,我刚从战场上下来,你见过羌人什么样吗?”   “我见过,他们一身牛羊腥膻味,头发上辫着小花辫。”   季诚俯下身贴着对着田大伟慢慢地说:“田大舅,你猜猜这样的羌人我砍死了几个。”   田伟睁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季诚,这小子一改之前的窝囊样站的笔直,季诚的话他不由得信了几分,却也不完全信,他嗤笑道:“你有几斤几两我还能不知道,赶紧滚回你家去。”   挨了欺负就知道找村长的软蛋,上了战场竟学会吹牛皮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还是不还,”季诚的好脾气已经用尽了。   “我说了,我这没有你家的东西...”他还没等说完,就被季诚一个大力,从躺椅上踹下去。   “我日你祖!,你个小兔崽子活腻了你,”田伟恼羞成怒,他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季诚身上扑,十里八村还没人敢跟他动手。   田伟身形颇为高大,若是一般人或许会被他的阵势吓到。在季诚眼里他就是个花架子,银样镴枪头!   季诚侧身躲过扑过来的田伟,并以极快的速度将田伟踹倒在地,他骑在田伟的身上两个膝盖顶在田伟肩头,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来,“我家的东西在不在你这,在不在!”   田伟想挣扎可被季诚的膝盖牢牢钳制着,两只胳膊在季诚眼前来回划拉,田伟的小指指甲划破了他下巴上的一块。   你娘的,一个老爷们你留这么长的指甲干什么?季诚想到好多男的喜欢把小指头上的指甲留得老长,就留着掏耳朵用,他感觉一阵恶心,出拳更快。   “你日谁,”季诚一边打一边骂:“你日谁祖宗!”   转瞬间田伟的脸上就开了花,他想不通,怎么就几天不见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变得这么凶神恶煞,他开始相信季诚真的在战场上杀过人。   田伟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   “你说不打就不打啊,”季诚凶狠的揪着田伟的脖领子,把他提起来道:“你还日不日我祖宗了啊!”   “不日了,不日了,”田伟求饶道。   “那你日谁?”   田伟没想到季诚还能这么问,想也没想就道:“日我,日我自己!”   擦!这人还有这功能,日自己?真是厉害!   季诚想起来,他第一次去花楼,就是这个沾亲带故的好舅舅领着去的,他可谓是原主学坏路上最大的引路人。   “最后问你一遍,我家东西呢?”季诚说完又往田伟脸上补了两拳。   田伟简直怕了他,连忙道:“都在,都在我这,我立马就给你送回去。”   季诚起身捡起地上的茶壶,这个好像也是原主家的,M的让你喝。   陶瓷茶壶就碎在田伟的脑袋上方,他吓得一哆嗦,他听着季诚又恢复了之前慢悠悠欠揍的语气:“田大舅,我等你半个时辰,我家的东西要是少了个针线头,保管你跟这个茶壶一样。”   “听见了没?”季诚蹲下拍了拍姹紫嫣红的脸说。   田伟被揍怕了,点头如小鸡嘬米,“听到了,听到了。”   “既然你明白了,那我就回家等你了,”季诚边走边招手道:“我还真怕你岁数大了没听清。”   才刚三十出头的田伟... ... 第11章   有些人就是欠收拾,这才那么两下就求饶了,啧啧真是不咋地。季诚现在心情颇好,他哼着‘我想要请你坐上我的野摩托...’   马上要拐到自己家的时候,遇上了领着自己儿子回家的村长,季诚立马装乖道:“许二叔好!”   “阿诚,你真的回来了,”许克忠脸上明显的高兴,脸上的皱纹愈深,“刚刚就听人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呢。”   “你爹娘保佑啊,我们村将来最有出息的根苗保住了,”村长拉着季诚的手都有些颤抖:“大难不死福大命大,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   他心里腹诽道‘可不是爹娘显灵,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应该已经团圆了。’   “阿诚啊,你老大不少的了,夫郎也有了,以后可要懂事些了...”   夫郎?   “夫郎是啥?”季诚下意识的脱口问。   季诚一脸懵,夫郎不就是那种哥儿的老婆吗?他哪来的,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啊。   这孩子莫不是在战场上吓傻了,许克忠无奈地笑道:“夫郎不就是你的婆娘,你那夫郎我看着是个会过日子的,以后好好过争取三年抱俩,这样你爹娘在那边也能放心了。”   他的夫郎,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娶的,竟然连村长都见过了   村长的傻儿子许涟在一旁不停的摇着他爹的胳膊:“...爹爹...爹饿...”   “我先带涟儿回家,”村长被儿子拖着走也不忘了嘱咐他道:“要是田伟田淑芬欺负你,立马来告诉我...”   季诚望着村长走远了的背影,很想对他说:“这位施主,请你休要扯犊子。”   什么哥儿,那不就是个男人,季诚实在是没办法接受男人能揣崽的这个事实。要是男的都能生孩子,那他在的那个世界,那些同性恋人们,就不用糟了那么多罪,也得不到别人的认可了。   他晃回了自己的小院,厨房的墙角堆着一些干柴,季诚打算给自己烧锅热水,美美的洗个澡。   草垛上有个破破烂烂的一团,季诚抖开了瞧,一个四处露眼的破被,他没多想的把它扔到一旁。开始刷锅烧水,水缸里的水都是满的,这很好,他很满意。   他们家没有生火的折子,季诚无比的怀念打火机,火折子也成啊,生火石这玩意太费劲了,他弄的两手漆黑才把火升起来。   他盘腿坐在地上,看着木质锅盖上的白色水雾愣神。此刻他才算安定下来,他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人了,往后还有好几十年要活呢。   上辈子他意外去世的时候才三十岁,而这幅身体的主人才十八,他白白捡了一条命不说,还年轻了十几岁。   不管是荒岛上的地震,还是战场的残酷,他都有惊无险的过来了,季诚现在对命运毫无怨言。   试问从古至今有哪个人,能带着自己的记忆活两辈子。   这边季诚对着灶台愣神,院子里却传来声响:“季诚啊,我把东西都放院子里了,你舅妈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我就先走了啊。”   季诚闻声走到院子的时候田伟已经跑出去老远,这人还真是欺软怕硬的好典范,跑的真够快的。   他扫了一眼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一套核桃木的桌椅两口装衣服的箱子,上面有些粗糙的雕花,文房四宝还有一些手抄书,四宝里最值钱的砚台也让原主给卖了。   有一套土瓷的茶具,茶壶已经让他摔碎了,剩下的几个杯子估计也让田伟他们用过,他也不想再用。   三两下的功夫季诚就把东西都搬进了屋子里,他家的房子塌了一半,书本桌椅什么的都放到了堂屋,装衣服的箱子搬进了卧室。   进了卧室他才发现,真的是要佩服田淑芬姐弟俩,一个把他家的东西拿走拒不承认,另一个收拾行李卷跑路都跟扫荡一样。   卧室里空荡荡的,啥都没剩下,光秃秃的床板连个布片都没有,黑不溜秋的土墙面坑坑洼洼的黑土地面,好像还有耗子贴着墙根跑过去。   其实也不怨田淑芬,他家里好像本来就没有啥,古时候好像家家都是这样,能维持温饱都算是好日子了,能盖得起青砖大瓦房的都是地主家,就像村长家那样的。   原主的衣裳被褥都在还在箱子里,他打算洗完澡之后再收拾其他的。在这个世界就别指望锃光瓦亮的卫生间了,季诚寻了个木桶,菜园子浇水的那种,没办法他家好像真的没有洗脸的盆,也不知道是田淑芬划拉走了,还是压根就没有。   季诚找了快木板扔到了厨房的地上,打算就这么站在木板上冲洗,他可不想洗完澡之后家里的地就和了稀泥。   倒了的围墙一院子的荒草,还有塌了一半的房子,季诚不禁叹气,看来短时间之内想要偷懒是不能了。   衣袍被泥浆和血液泡过之后,不禁臭味难当,而且硬的敲一下都会响。系扣的带子更是扣都扣不动,反正这身衣服也不想要了,季诚拿起菜刀对着衣带就要下手。   “季诚!”一道惊喜的喊叫声吓得他,菜刀差点划到自己手上。   他看见林哥儿在距离他不到十步远的距离,一脸惊喜的向他跑过来。   原来‘夫郎’就是他啊。   从回村路上扭伤的脚,豫州城里帮人做饭,再到此时又出现在他的家里,季诚好像是明白了点什么。原来这个小哥儿是变着法的不想回家啊。   林哥儿还是穿着之前分开时的那身粗布衣裳,身上背着足够压倒他的一大捆干柴,许是因为劳作的关系,他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从脖子到脸上都是运动和激动的红晕。   “你回来啦,你真的活着回来了!”林哥儿高兴的仿佛要跳起来,他脚步轻快的往厨房里冲,仿佛背上的一大捆干柴没有分量一样。   林哥儿太过高兴冲的又快,背上的枯树枝挂住门框又把他挡了回去,他一个屁股蹲就被惯性带的做到了地上。   季诚被他逗乐了。总算是看见一个不让他糟心的人了,季诚笑着伸出手,帮他把干柴卸下来道:“你怎么背这么重的东西。”   “这个啊,不算重啊,”这种活他不是在家里经常干,比这再重再累的活他都能干得了。   林哥儿从地上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他有些不好意思,还没嫁人的哥儿看见了汉子竟然大喊大叫,太失礼了。   “你受伤没,累不饿不,你真有退敌的主意呀,那个齐王怎么说,”林哥儿连珠炮似的发问,他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   “你问是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个啊,”季诚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比起这些,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下,你怎么就成了我季某人的夫郎了?”   这个小家伙,如果他一直不问,季诚绝对相信他能一直打哈哈糊弄自己。   刚才光顾着高兴,一时间忘了夫郎这回事了。林哥儿僵在当场,脸上迅速涨红,他该怎么说啊,他一个还没出嫁的哥儿,主动到了汉子家,要给人家当夫郎。   这季诚再把自己撵回去,自己不得让人笑话死。如果他被撵回家,姑父一定会把他再送到赵二根那的。   林哥儿越想越害怕,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季诚看他的手指使劲绞着衣角,那一小块粗布料都快让他拽下来了。   想必这小孩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季诚莞尔笑道:“看你一脑袋的汗先歇歇,以后这么累的活不用你干。”   “我都快臭了洗完了再听你说,”他尽量慢点洗,省的他那个小脑瓜想不出什么好借口。   以后这么累的活不用自己干,以后?以后...季诚的意思是,不会把自己赶走?林哥儿刚刚吓的都想哭,他不敢相信的盯着季诚看,“你不撵我走?”   “撵你走干什么?咱俩怎么说也算是共患难了,”他看着林哥儿脸上有点不对劲,好像有些青紫印字,他往前迈了一步仔细的瞧着林哥儿的脸。   林哥儿哪让男人这么近的看过,他弄不准季诚是什么意思,退后半步说:“怎么...怎么了?”   皮肤细嫩的脸上,眼眶下面明显的有一块发青,脸颊上还有两道浅显的指印。季诚有些控制不住丹田里的怒火,他不自觉地板着脸道:“谁弄的?” 第12章   “什么谁弄的,”那个田伟和赵二根走的近,林哥儿不想生事。   季诚哪能让他糊弄过去,“脸上的伤谁打的?”   “田淑芬?田伟?”能跑到他家里,欺负他夫郎的也没有别的人。还有刚刚厨房里勉强能称作被子的东西,想都不用想,林哥儿昨天夜里肯定是睡在柴火堆上。   林哥儿见糊弄不过,就要躲,“不...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   不小心磕的骗鬼吧你,季诚二话不说拉着林哥儿就走。林哥儿身高照季诚差了一大截,根本跟不上前边手长脚长的人,他被季诚拉着小跑才能跟得上。   他看着这人的背影想,不管别人对他的评价如何,反正在他的心里,还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好的人。   受了伤就要带着自己找公道,就算是姑姑也没对他这样在意过。在家里姑父的酒后打骂就跟吃饭一样平常,他都习惯了。   忽然有一个人对他这么好,他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被怒气冲上脑门的季诚,根本不知道身后小孩的胡思乱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遇上林哥儿,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在他的印象里,这么大的孩子就应该坐在宽敞的教室里,或者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更何况林哥儿现在是他的夫郎,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占了个名分。   那辱他,就跟欺辱自己一个样。   他季诚吃百家饭长大,最不怕的就是这种狗腿子的欺负,从小到大的他的原则就是,欺负他的人,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打一双。   田伟家的大门紧闭,季诚直接上脚踹开,门闩被他踹断,大门啪的一声拍向两边。   看看人家的门,这么使劲都没踹坏。   屋里的人听见动静闻声出来,看见季诚站在自家院子里田伟都懵了,东西不是都送过来了吗?   怎么又来,刚才他被揍的后槽牙都松了。   现在他看见季诚就发憷,他撑着胆子道:“季家外甥,东西我都送回家了,时间也没晚,又来干什么?”   田伟看见季诚身后的林哥儿,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这是给他的夫郎来找公道来了。   那天一个当兵的把林哥儿领回来,说是送季诚的夫郎回家。他还当是谁,原来就是赵二根看上的那个小哥儿啊。   这小哥儿不知天高地厚,还想把他姐姐从季诚家里撵出去,非说季诚没死,让他扇了两巴掌才消停。要是季诚没死他怎么不回来,那个当兵的都走了,还指望谁来给他当家做主。   原想着就这一两天就把二根哥领来,好好享受享受。赵二根已经惦记这个小哥儿很久了,一只没到手,这回成了季诚的未亡人,可不能让他走了。   只要他还在季家一天,赵二根就能随时过来享受。到时候二根哥肯定少不了他的好处,这简直就是天上掉的馅饼。   哪成想狐狸没打着惹了一身骚。田伟现在悔不当初,谁知道季诚去了一趟战场变得这么狠。   “田大舅,你先过来,我找你有事,”季诚笑眯着眼睛道。   田伟把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让他过去找揍吗?他看着像傻子不,“我不过去,”   死都不能过去的,田伟转身就往屋里跑,季诚一个健步薅着的后脖领子就把田伟拽了回来。   其实田伟的身量要比季诚高些,原主的身高也就勉强一米八,田伟得一米八三左右。   季诚回头问林哥儿:“小林子,他用那只手打的你。”   从小到大只见过汉子打老婆的,就是单方面欺压弱小的那种。哪见过季诚这样凶悍的。   他不知道季诚要干啥,林哥儿有些惊恐地说:“右...右手吧。”   林哥儿壮着胆子觉得季诚根本不可能伤害他,他拉着拉季诚的袖子害怕地道:“你别伤人,断人手脚是要被抓进去坐牢的。”   还断人手脚这都哪跟哪啊,这孩子脑洞还挺大,季诚想笑但手里还抓着田伟。他回头对着林哥儿挤了下眼睛,示意他安心。   收到示意的林哥儿迅速闪到一旁,虽然没彻底弄明白季诚是什么意思,他还是识趣的躲开了。   田伟简直要哭,外甥媳妇你不能就劝了一句就不劝了啊。季诚的声音从他的后脑传出来,“右手是吧,砍断了会做多久牢,一年、五年?”   季诚拖着田伟把他扔到院子当中,居高临下道:“我跟齐王也算能说得上话,田大舅你说我把你右手砍下来,他能不能把我的责罚从五年,改成一年,或者一年改成一个月。”   他拍了拍田伟还算周正的脸,笑的极为欠揍他道:“嗯田大舅,你怎么看。”   怎么看你爹啊,田伟现在肠子都快悔青了,他都要悔死了干什么要贪便宜去招惹他。这季诚哪里还有读书人的样子,简直比他还流氓。以前那个就知道咬文嚼字的酸人多好啊!怎么就把孩子变成这样了。   没有了右手,还能干什么,那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我...我不知道啊,”田伟脸色惨白地讪笑道:“要不...要不我给外甥媳妇赔个不是吧。”   “那不用,你是舅舅是长辈,哪有让长辈给晚辈道歉的道理,”季诚还是脸上挂着笑,对着两米开外的林哥儿道:“夫郎,他打了你几下?”   “两...两下,”林哥儿现在想笑却不敢,他从来没见过欺负人能欺负的这么有趣。   “两下啊,还不真不少,”季诚道:“田大舅晚辈不能动手打长辈,你自己来吧,就二十下吧,”   不少你爹啊,一共就踏马两下,什么晚辈不能跟长辈动手,那刚刚打他的是那个王八蛋?。   一共他就扇了两巴掌,季诚却要求自己扇二十个耳光,田伟说到底也是个汉子,他挣扎着要还手,大骂道:“姓季的,你欺人太甚。”   还没等他扑腾起来,脸上就挨了季诚一拳,这一拳他使了十成的力气。一拳下去,田伟舅吐出了一颗混着血的后槽牙。   其实原主的身体素质实在不咋地,要是他前世的体格,一拳下去他这一口牙,能留住的就没有几颗了。   “我的田舅舅,咬人的狗不叫你没说过吗?”季诚把他翻了个个,“你自己来吧,我和夫郎还赶着要回家,你要是这一口牙都不想要,我介意挨个给你松松。”   田伟歪坐在在地上浑身的土,早上的伤还新鲜的,现在又添了新的。整张脸没有一个能看的地方,怎一个惨字了得。   他认命的往自己脸上扇着巴掌,一语不发。这个季诚他非想办法弄死不可,他自己打不过,他还有靠山还有二根哥,二根哥看上的人成了季诚的夫郎,他就不信赵二根能坐得住。   季诚现在就坐在田伟上午的躺椅上,饶有兴致的看着田伟的表演。就田伟的现在的眼神,他看了一眼就明白,这厮心里肯定是想着怎么报复自己呢。   不过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一个男人,让人把家占了,夫郎被人打了,要是这样还不吭声,不打回去,那他也不用穿越了,直接撒泡尿呛死得了。   林哥儿在一旁看着田伟的脸上已经血肉模糊,他有些害怕,走到季诚身边道:“别让他再打了,快午时了一会人多了不好。”   田伟听了这话简直感动得痛哭流涕,他放慢了动作,支着耳朵听着季诚的下文。   “也是人多了不好,怪丢人的,”季诚假模假式的捏了捏,林哥儿有些粗糙的手指认真道:“那你数了吗?够二十下吗?”   “...啊...啊?”   “你没数啊,我也忘了数了,”季诚撇撇嘴道:“那一巴掌下去多疼,你怎么能不数呢,看我回家怎么罚你。”   在一旁动作堪比闪电的田伟,简直要把季诚八辈祖宗拉出来鞭尸了。这踏马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我...我数了,都二十多下了,”田伟的嘴巴里都肿了,他含糊道。   季诚起身对着田伟,语气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他慢悠悠地说:“田大舅,你岁数大了能数明白吗?”   怎么就数不明白,一共二十个数他怎么数不明白。太欺负人了,田伟舅快哭出来了,他咬牙说道:“能数明白,真二十多了。”   田伟家的院子外面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往里望了,季诚见好就收,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把田伟扶起来说:“田大舅,你咋还摔倒了呢,岁数大了走路可要主意些,快进屋歇着。”   林哥儿憋笑憋的肚子都疼了,这人也太能颠倒黑白了。   季诚拉着林哥儿的手大步迈出院子,也不管院子里的田伟什么样,他看着门口几个看热闹的人大声道:“这是我刚进门的夫郎,欺负他就是欺负我,如果有看不顺眼的憋着,压根要是痒痒了也可以先来找我。”   “呦,这是怎么回事啊,”石大娘够着脖子往院子里瞅,她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喇叭,什么事落到他嘴里芝麻都能变成大饼。   “石大娘,刚从地上回来啊,”季诚语气热络地招呼道。   石大娘个子矮矮的,腰和屁股连城一片,挺宽的双眼皮眼珠子在里边来回乱转,“田伟咋趴地上了?咋回事?”   “田大舅,可能年纪大了闪了腰,没事的,”季诚道:“石大娘赶紧回家,大伯该饿了。”   “对啊,马上就回家,我跟你说我家小敏...”石大娘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住,她是那种最普通的农家妇人,那热闹往哪凑,最爱显摆自己家那点事。   季诚见他开腔,赶紧岔开话题,“石大娘,我夫郎饿了,我们回了啊,各位大娘们也早回。”说完拉着林哥儿就走,那速度比起跑慢不了多少。   “嘿,他咋走的这样快,”石大娘,对其他的妇人说。不过这个季诚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原来他哪正眼看过他们,更别提打招呼了。   “这个不成器的对夫郎还不错呢,你看刚才那话说的”石大娘说:“好像谁要欺负他夫郎,他就要怎么地似的。”   另外的一个高个子上了年纪的老哥儿,吴叔嬷挤眉弄眼道:“人家小年轻刚成亲还不能新鲜几天,没看他拉着夫郎走的那样急,肯定是着急那个那个...”   “你这个老货,就知道炕上那点事,”石大娘笑骂道:“你看他那个夫郎眼熟不,那是不是下村老赵他们家的?”   “听说还是什么王爷,派了兵给送到季诚家的呢,”石大娘羡慕地说,他家的孩子咋不认识啥王爷呢,那可是除了皇帝以外最大的官了。   “真的假的,那天杀的赵仲怀不是打算把这孩子高价卖了吗?”吴叔嬷虽然也是哥儿,还卖给人家做了妾,但家里的男人憨厚,正妻看他能下地,也很少刁难。   这种卖孩子的事谁家都看不惯,尤其是这种被卖过的,要不是他命好早死了,吴叔嬷恨恨地道:“呸,那个赵仲坏可真不是人,你说地动和羌人咋都没弄死他。”   “嗨,你没听说吗,好人不长命王八蛋活千年,”石大娘附和着说:“哎,你说这田伟咋回事,”   “我哪知道,爱咋咋吧,”吴叔嬷有点看不上她这幅东家长李家短的样子,他说:“你赶紧回家吧,要不你家男人又要掀桌子了。”   “哎哎哎,我这就回,”石大娘他家男人,平时连笑脸没有,最好掀桌子。   吴叔嬷背着背篓对看热闹的几个人说:“别看啦,散了散了。”   “哎呦,这年头托生成一条狗也别托生成哥儿呦。”吴叔嬷佝偻着身子喃喃地感叹。 第13章   大雁村和小雁村拢共不都三百户人家,要是谁家生了哥儿,不是买了就是留着给家里的丫头做陪嫁,哪有几个被当成人看。   日子过不下去了,一头羊几只鸡,甚至半袋黍米都能把哥儿领走。穷苦的人善良都是最直白仗义的,可同样的穷苦的人,欺压比他还弱小的人也是再直白不过的。   林哥儿的爹林致远带着老娘和妹妹是在十六年前落户在小雁村的,这外来户有些家当,在本地买了三十亩地,又盖了青砖大瓦房。   村里的人从来没见过林致远的婆娘,大姑娘小媳妇的个个盯着村里的新来的富户,虽说林致远有了一个孩子了,但就是一个哥儿,又能翻起什么浪。   林致远家的门槛都还被没说媒的踏破,人就生了一场大病,就这么扔下年幼的林哥儿去了。   林家就剩下妇孺,家产哪能不遭人惦记,两年后油嘴滑舌的赵仲怀做了林家的上门女婿。   一开始的时候,赵仲怀对林致远的妹妹林二娘,呵护有加,没过多久就渐渐显露本性。赵仲怀嗜酒好赌,家里的田产到现在被卖的还剩三亩地不到。   林二娘生下的几个女儿也被接连着送人,养的最久的赵三妮,八岁就被送到铁匠家当了童养媳。   在他的眼里,女人天生就是用来生孩子的,生不了儿子那就是有罪。可他赵仲怀作孽,三年前林二娘生下来一个男孩,健健康康的长到了两岁,让他一口糖糕给喂噎死了。   他把罪过都算在林二娘和林哥儿身上,没把他俩打死。要不是村长拦者,赵仲怀当时就要把林哥儿卖了。   林家虽然是外来户,但他的做法实在是太过分了,上门女婿败光了家产不说,还要把人家亲生的独苗给卖了。这种做法传出去,他们村的人别想抬头了,以后谁的家姑娘还敢往小雁村嫁。   ————————   林哥儿又被季诚一路拉着走,他从来没跟外男这么接触过,实在是不习惯。季诚的手暖暖的,攥的他收心都出汗了。   回了家之后,季诚直奔厨房,他回头对着还没缓过神的林哥儿道:“我先洗个澡,你自由活动吧。”   洗澡他听懂了,自由?自由活动是个啥?   季诚回来了,他说了不会撵自己走。连日来提着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他站在院子里无所适从,不知道干点什么好。   锅里开水已经不热了,反正大中午的也不会感冒。一大锅的水让他霍霍了个干净,季诚感觉自己能下去二斤土。身上终于是干净了,可这头发可真让人无语。   脑袋扎进水桶里的季诚,无比想念洗发水沐浴露,没有泡沫没有浴缸,他也唱不了我爱洗澡皮肤好好,不过最想的还是风筒。这么及腰的头发,得多久能干透。   要不把头发剃了?好像不行,古代只有精神病和出家的和尚才是光头。他今天已经够出格的了,再做出别的举动,就要惹人怀疑了。   洗好了的季诚,觉得自己可算像是个人了,耳边终于没有苍蝇的嗡嗡声。他按照记忆里的方法一件件的把衣服穿好,真的、他太想吐槽原主的审美了。   他刚才拿的时候也没看,青绿色的外袍,这个色也太骚太扎眼了,真是生怕别人看不见他。   一大桶的清水硬生生的让他洗成了灰色,他速度极快的拎着桶就把水倒到了院子外面,这要让别人看见不得把大牙笑掉。   林哥儿弓着腰在院子里拔草,半米多高的荒草,拔起来别提多费力了。他累的汗珠顺着下巴往地上掉,季诚看不下去这么小的孩子干重活,他急忙拉着说:“你快别弄了,这些明天我来弄。”   “没事的,不累,”就是热了点,在农家这哪叫活,林哥儿头也不抬手上继续薅。   季诚强行拉着林哥儿起来,他道:“真不用你,我刚洗过了,水缸里还有水,够你用的了,你也快去洗洗吧。”   “你闻闻,你都有味了。”   有味了,他都有味了?林哥儿抬胳膊闻了闻自己,昨晚上他有用凉水擦身,难道是衣服的味?   不管是姑娘还是哥儿,被一个汉字直白的说,你都有味了,肯定都受不了,林哥儿羞的不行,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泡水缸里,他扔下手里草转身就往厨房走。   季诚再他身后喊道:“水烧热点,别怕费柴。”   听了他的话,林哥儿走的更快了。这人说话就不知道小点声吗?   林哥儿快洗完的时候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换洗的衣服。怎么办,再穿这一身?衣服一直在身上不觉得,现在他自己洗干净了,再闻衣服上的味道,确实很让人受不了。   他坐在厨房的矮凳上,脑袋上的头发都快干了,也没想出办法。他和季诚现在就是挂名夫妻,说白了就是季诚不跟他计较愿意收留他。   要是季诚知道了,姑父已经收了赵二根的一两银子买自己的头一夜,那他还能收留自己吗?   刚刚燃起不久的希望又破灭了,林哥儿沮丧的在自己的膝盖上画圈圈。   笃笃笃,季诚的声音隔着门板想起,把沉思中的林哥儿吓得一抖,“小林子,你是不是没有换洗的衣裳?”   林哥儿下意识的拿衣服捂住自己的胸口,在发现门口的人根本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后,他还是有些紧张,毕竟门板上的缝比手指头还宽。   “那我把衣服放门口了,”季诚道:“你自己拿,干净了就行,再洗一会你就泡发了。”   ... ...嘴真碎。   脚步声渐远,林哥儿伸出白嫩的胳膊,悄悄的把衣服,嗖的一下拽进门里。就这么简单的动作,他的心跳的快就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正在院子里整理荒草的季诚,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嘿,这小孩,还挺有意思。   没等林哥儿从厨房出来,季诚就识趣的去了后院。   后院能比前院大不少,大概有一亩地的样子,一样长满了荒草。因为他家是村子的最后一排,所以原主家后面就是不大的山。   院子边上有颗枣树,挂满了满满登登的果子。树干很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季诚爬上了最矮的一个树干,用力猛摇大枣想下雨一样,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他尝了一颗酸甜酸甜的,给小林当零嘴最好了。就这么磨蹭了大半天,别的人家已经开始做饭了。   农家人两顿饭,早起劳作日头正毒的时候回家吃第一顿,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再吃第二顿,这样趁着日头不晒还能劳作到天黑。   他把枣子用衣襟兜着,美滋滋的往屋里走着,林哥儿已经手脚麻利的把晚饭都摆好了。   从昨天到现在就吃了几个枣子的季诚,早的饿不行。他兴冲冲的赶到饭桌前,可桌上东西让直接让他傻眼。   一大碗清澈见底的野菜汤,上面飘着几个蛋花,他看了眼林哥儿,不敢相信的问:“晚上就吃这个?”   这哪是汤啊,这不就是刷锅水吗?   林哥儿见他露出无比嫌弃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我刚刚在厨房里吃过了,这个给你。”   林哥儿手里拿的是比鹌鹑蛋大不了多少的野鸡蛋,这小孩说他吃了。季诚根本不信,家里但凡有吃的,他也不可能就把这东西端上来。   “野鸡蛋,从哪来的?”季诚把野鸡蛋窝在手里,小小的两个还带着温度。   “早上上山打柴的时候,发现的一共有六个,”林哥儿也饿得很,早上他就吃了半个田淑芬剩下的饼子。   本来早饭做了很多的,可田淑芬非说要等他的儿子吃饱了,他们才能吃饭。那个季堂简直太能吃了,村里的猪都没有他那么能吃。   一大锅的粥和饼子,到了他这就只剩下半个,本来这几个鸡蛋,是等着他们娘俩睡着他半夜偷偷吃的。   六个野鸡蛋,四个打进了汤里,两个他自己留着。   见林哥儿的眼睛一直盯着汤碗,季诚坐下道:“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原主本来四六不着,家里老鼠来了都能哭着出去。家里肯定没有粮食。田淑芬走了肯定一粒米也不会给他们留下。   季诚身上现在一分钱也无,真的是头大。   上辈子他也穷过,可真没有像现在这么穷的时候。   这刷锅水,不、这野菜汤被林哥儿做的清清淡淡的挺好喝,可惜除了清淡就再没别的味了。这玩意两泡尿就没了,怎么可能顶饱。   一大碗野菜汤很快就被喝光了,季诚也没客气,俩人一人一半。   吃完这顿姑且能称之为晚饭的饭,他们俩也无事可做。   林哥儿去了厨房也不知道忙些什么,他也没问。   季诚蹲在大门的门槛上胡思乱想,两边的破门他也懒得管,刚刚在饭桌上的时候,听林哥儿说这山上,有不少猎物,早些年还有人见过老虎。他打算明天早起上山看看,碰碰运气,让老虎咬死也比饿死强。   弄不来别的还不弄两只野鸡吃吃。   他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发家致富的大计,正想的出神就人拽回了思绪。   “阿诚哥,”杨槐挎着一个小框,远远的跟他招呼。   季诚的眼睛多精啊,直觉告诉他那篮子里肯定有吃的,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对篮子吃的的渴望,面上一点不显,他道:“怎么过来了,你娘怎么样。”   “按你教我的,娘信了,”杨槐照着季诚教的说辞,告诉他娘说他哥杨勇跟城里的商队去跑商了。   他的那个傻娘呦,竟然高高兴兴的相信了,连今天的晚饭都多吃了两碗。他估摸着季诚家里没什么吃的,晚饭特意多做了些黍米饼子,做的时候还在想,就季诚平时挑三拣四的样子,还指不定怎么嫌弃。   “家里多烙做了些饼,你别嫌弃,”杨槐的手里的篮子还没递出去,季诚就先接过来了。   “这么客气呢,”小篮子里面,不光饼子还有一大碗的羊奶,这可是个好东西。林哥儿的头发枯黄,脸色也是营养不良的苍白,这羊奶给小孩补身体最好了。 第十四章 杨槐今年十三,原……   杨槐今年十三,原主十八这哥俩蹲在门槛上,脸上都露出同一种迷茫。   “你哥走了,你家没有能干累活的重劳力,”季诚嘴里叼着饼子说:“以后想有什么打算?”   以前家里的重活累活都是他哥来干,他只管伺候老娘。杨槐的脑袋快要垂到□□里,他闷闷地说:“我也不知道。”   天空蓝的过分,一抹抹云彩呈丝带状薄薄的一层被风吹着走。季诚望了一会天,他道:“明早我要去一趟山里,看看能不能打个野鸡什么的,你要去不?”   上山?打野鸡?杨槐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季诚。这人是怎么了,往常连地都不下的懒货,怎么想起来上山了。   他们村附近的山上,好东西确实是不少。什么野鸡野兔獐子野鹿都有,可毒蛇猛兽也不少,季诚莫不是忘了,他爹就是被毒蛇咬死的。   “阿诚哥,你怎么想起来要上山了?”杨槐到底没忍住。   季诚指了指院子道:“你有嫂子了,得好好过日子,我不能再像从前了。”一个人突然有了巨大的转变,那诱因必不可少。   眼下林哥儿就是最好的挡箭牌。   这人啥时候娶的媳妇,都是一个村住着他咋不知道,杨槐抻着脖子往院里看,可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季诚摁着杨槐的脸,把他好奇的小脑袋扭过来,“看什么呢你,你嫂子在厨房呢。”   “哦...哦。”   杨槐送来的饼子一共有十二个,而且个头不小,虽然是黍米面的,但他吃的口舌生津。   他吃了两个,这可是他从穿越过来之后,吃的第一顿安稳饭。一直蹲到腿有些发麻,季诚道:“我蹲不住了,你也先回吧,你起的早,明天你来叫我,记得带上搂草的砍刀。”   杨槐起来的时候也感觉,小腿一下像是有蚂蚁啃似的,他走的时候一瘸一拐的,季诚倚着门口,看他的背影直想笑。   他也好不到哪去,落地的每一脚都十分酸爽。   回屋的时候林哥儿正坐在堂屋,拿针线不知道在缝些什么东西,走近了才瞧清楚,这不正是他扔掉的那团破被吗?   “你缝它干啥?”季诚上手想抢,却被林哥儿扭着身子躲了过去。   “缝一缝还能用,”日落橙色的光斜着照进屋里,落在少年的脸上。很难想象一个少年手执针线,脸上的表情竟然能这么柔和。   这样林哥儿让季诚楞了一瞬,在他的印象里,部队上的社会上的兄弟、哥们没有一个是这样的。   “先别缝了,看看我手里的是什么?”篮子里的饼子他原本只想吃两个,可架不住实在是太饿了,没忍住多吃了一个。   明明是家家都有的小篮子,有什么稀奇的。看季诚的笑嘻嘻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装了肉呢。   林哥儿低头一看,落成一摞的黍米饼子,还有一碗羊奶,林哥儿惊喜道:“饼子!羊奶!你从哪弄来的?”   季诚颇为得意地说:“前院杨槐送来的,在豫州城我帮了他一把,他刚刚送来的时候还是烫的,现在温度正好,你快吃快吃。”   如果放在几天之前,有人告诉林哥儿,大雁村最爱逛花楼的季诚能从战场上救人,他肯定是不能信的。   季诚其人他虽然没见过,但盛名已久,这事说给谁估计都不能信。现在林哥儿却深信不疑,他饿极了,刚才的野菜汤根本不管饱,身上唯一的两个野鸡蛋也给季诚。   “你吃慢点,”这孩子吃的狼吞虎咽的,季诚怕他噎到,他说:“还有这么多呢,管够,你别吃太饱,我先去把羊奶热了。”   等他热好羊奶的时候,林哥儿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季诚夺下他手里的饼子说:“先喝奶,要是剩下明天该坏了。”   林哥儿还是小的时候喝过羊奶,他也不嫌烫一口气闷了大半碗,放下碗的时候林哥儿打了个饱嗝,上嘴唇挂着奶圈噘嘴道:“这羊奶,好腥呀。”   “家里没有糖,放了糖就香了,”季诚把剥好的野鸡蛋递给林哥儿,“再吃俩蛋。”   “嗝,吃不下了,”林哥儿是真的饱了,黍米饼他吃了两个半,连他最爱吃的鸡蛋都吃不下了。   野鸡蛋本来他就等着林哥儿饿的时候给他的吃的,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从小孩嘴里抢食吃。   季诚把野鸡蛋放到一边的碗里,道:“再把最后这点羊奶喝了。”   “喝不下了。”林哥儿摇头。   “再喝点,长个。”   饭碗都快怼到他脸上了,林哥儿只能在硬着头皮往下灌,就听季诚说:“你家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想回家?”   只顾着喝羊奶的林哥儿,被问的一点防备都没有,直接一口奶喷了出去,随后就开始剧烈的咳嗽。   “你说说你,找哪门子急,”季诚连忙给他倒水:“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吐奶。”   咳嗽中的林哥儿:... ...   他是呛着了,不是吐奶!   “我要是说了,那你能不把我撵回去吗?”林哥儿的喉咙还没平复。   季诚道:“那得看是什么原因,要是你干了什么缺德事,那我可不能留你。”   “...我...我,”头一宿什么的,林哥儿实在羞于启齿,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实话实说。   他把在家里的处境和被骗到岛上的经历,还有怎么骗吴青自己是季诚的夫郎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听林哥儿说了完了之后,季诚半晌没说话。他终于想明白在小鹿岛,为什么林哥儿宁愿放弃逃生唯一机会,也不愿意向那伙人呼救了。   就在他以为季诚要反悔了,那人却正色道:“一会咱俩去趟村长家,把婚书签了。”   这如果是别人的事,那他完全可以坐视不理,但林哥儿不行。毕竟没有这孩子把他从死人堆刨出来,现在他就死了也是有可能的。   “婚书?”林哥儿一愣。   “对婚书,如果没有婚书,那赵二根和你姑丈找上门来,”季诚认真道:“咱们有理也是没理。”   毕竟他们只是挂名夫夫,如果没有个正式的文书,说好听的是情投意合,说难听点就是无媒苟合。   签了婚书村长再去官府报备,那他们就是受律法保护的正经夫夫,他赵二根再强横,也别想从他手里把人抢走。   “但是林哥儿,”季诚觉得有必要跟这个小孩交代清楚,他不能帮了人,还让人觉得他在占便宜。   “签了这婚书,咱俩在外人眼里就是夫妻了,”季诚顿了顿道:“但是你我都清楚,这只是无奈之举,如果日后你有了心仪之人,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把你当当亲弟弟,自是不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你未来的夫婿,我会跟他讲清楚,你我只是不得已为之的假夫妻。”   “你先想想,如果不愿意,那就当刚刚的我没说过,”季诚把自己想的一口气全都说完,剩下的就看林哥儿自己的了。   林哥儿低头盯着脚面,半天没有声音。季诚都以为他不同意呢,毕竟在古代对于女子哥儿没有比婚配更大的事了,他一只脚都踏进卧室了。   “我...我愿意的”林哥儿担心道:“可是这样,你就没办法说亲了。”   还以为他在那低头半天是想什么呢,这小孩不大心思可真多。季诚笑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啊,我你就别管了,将来再说。”   ——————   婚书一式三份,男女双方一份,官府留档一份。他们俩都没了爹娘,这婚书就自己保存了。季诚看了看古代的结婚证,也就那么回事,比普通的纸张厚一点,村长在家翻箱倒柜好半天,才把东西找出来。   没办法,这东西已经好几年没人签了。   刚刚季诚写自己名字的时候,村长脸上的表情堪比便秘。   这一手字勉强能看出来,写的是啥。村长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盼着村里唯一的读书人考出去好像是个错误。   不过季诚很庆幸,这个时代的文字不就他们世界的繁体字吗?就是笔画多点,仔细看看都认识。   程序很快走完,季诚和村长在门口拜别,季诚叮嘱道:“许二叔,还请明天一早,就把这婚书送到官府。”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唠叨,”村长不耐烦道:“不是和你说了,明天我也有事要到衙门去,忘不了。”   本来季诚就没想好托词,怎么让村长特意的跑这一趟,正好村长明天早要到衙门,整合他意。   他反复叮嘱是因为不放心,这个社会要想托人办事,怎么地不得拿上半斤猪肉。他们家别说猪肉了,半个铜板都没有,耗子肉倒是能划拉出来半斤。   ——————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季诚对着家里唯一的一张床发愣,就一张床两个人要怎么睡?   林哥儿抱着他下午刚缝好的被,刚要迈出门口,就听季诚道:“你去哪?”   “睡觉啊,”柴草垛又不是没睡过。季诚能收留他,他已经很感激了,哪里还能跟人家争唯一的一张床。   季诚在屋里闹心地转了几圈,骂了句:“这该死的封建社会。”   等他到厨房的时候,林哥儿已经在柴草垛上躺着了,“怎么了?”   “起来回屋睡,”季诚拉着林哥儿就卧室里走,“看!就这样你我各睡一边,怎么样!” 第十五章 开玩笑,这种小问题……   开玩笑,这种小问题怎么能难住他。就算是真的要睡柴草垛,也是他来睡,让那么小的孩子睡厨房,那跟欺负人有什么区别。   被褥拆分开,放在床的两端,这样他们就可以各睡各的了。要不是家里只有一套被褥,其实也不用这样,两个被窝就行了。   林哥儿看着季诚得意洋洋的样子,跟个小孩似的。人家都已经为他做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好意思顾及一些别的了。   他相信季诚不会对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季诚手长脚长,他的衣服穿在林哥儿身上长出一大截,就算了袖口裤腿挽了几圈,穿着也还是不合身。   虽然原主只比林哥儿大了一岁,但芯子却是三十岁的灵魂。他看着林哥儿跟看自己的亲弟弟没什么差别,这孩子头发枯黄下巴尖尖的,瘦的浑身上下就差皮包骨头了,瞧着挺让人心疼,看来把孩子养好是个大工程啊。   这边两个人各自面壁,在不尴不尬中渐渐进入梦乡。   另一边,梁烨在和郭霖成功接头之后,迅速乘胜追击。   羌人们还在大帐里商议是继续攻城,还是撤退回老家。还没等商议出个结果,就被人包了饺子。   郭霖作为大昭王朝最优秀的将领,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砍人。他一马当先,冲进羌军慌乱中结成的阵型,左击又突挥舞长刀砍杀羌族士兵。   对于砍人这项运动,郭霖十分热爱并且极其熟练,所到之处只有他砍别人没有别人砍他的份。   这些对大昭有着无限憧憬的羌人,怎么也没想明白,明明几天之前他们还是软绵绵的羊,几天之后就变成了凶狠的恶狼。   羌人们逃了一宿,大昭军队就追了一宿,郭霖和梁烨一直到追到大昭的边境。   梁烨本以为把羌人们赶出大昭边境,这场战争就算是结束了。可郭霖偏不,他本着凡是做绝的理念,硬拉着梁烨追击羌人。   时值皇位竞争最激烈的时刻,不论哪一个对皇位有幻想的皇子,都不会轻易得罪郭霖。   梁烨心里明白,这是在为他找出路。他自己擅自调动大军,那他下半辈子最好的结果就是在宗人府待着了。   毕竟已经成年的皇子都是取得皇帝宝座路上的威胁,弄死一个是一个。   他们一路追击,一直打到了羌人的腹地。   这回羌人的首领明白了,他们这回算是摸了老虎屁股。在被郭霖和梁烨一通暴揍之后,羌族可汗收到消息着一众老婆孩子连夜逃跑,游牧民族的骑兵机动性强速度快,同样的逃跑也快。   最后他们擒获还没来得及逃跑的王子六人,大臣十余人,牛羊马匹无数。这一丈可谓是大获全胜。   这一丈打的无比痛快,张勋他们镇守边疆十余年,还从来没有这么痛快的时候,他□□的战马上栓了十多个羌人士兵的头颅。   “都把这些脑袋收好了,老子这次可要靠着这些痰盂升官呐,”张勋手里拎着狼牙棒,对着手下人呼呼喝喝。   “呦,张副将!王爷的属下里面属你人头收的最多,”一个老兵痞坐在地上笑着说:“分咱们兄弟几个,给我们也多拿赏钱打酒喝。”   “喝你娘个西皮,老子还要那这些脑袋串糖葫芦呢,”张勋笑骂道:“你个老小子,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抢死人头。”   这些在西北当了十几年兵的人,就算返乡也就只有五两银子的安家费,发出来的军饷大部分也都进了城里老鸨的腰包,再就是喝酒赌钱,没办法如果不享受指不定哪天就脑袋脖子分家了,想要多捞点赏钱也就是靠拿命博来的敌军人头。   在敌军尸体上砍人头的不在少数,上官们都在西北十分理解这些背井离乡的苦命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你人头比我多那么多,”吴青用肩膀顶了顶张勋道:“分我几个,我老婆快生了,我想给他寻个好点的奶妈。”   “行,那就分你五个吧,”张勋思忖道:“不能再多了,我弟弟明年院试也需要用钱。”   “那我儿子生下来,第一个管你叫干爹。”   “叫亲爹也成啊,”张勋笑嘻嘻地道。   “滚你娘的,”吴青笑骂道:“想要儿子自己生去。”   这些当了多年兵的人,手里面个个都拎着和他一样的东西,就是巨木滚钉改良的缩小版,他们热切的给这个出奇好用的武器起了个响亮的名字“狼牙棒。”   这种武器四面带钉,它不同于单刃的长刀长矛,在高速对冲的时候能给敌人和战马带来极强的杀伤力。一些脑子活络的士兵,还往上面装上了倒刺,每挥舞一下都能带下来皮肉。   短短几日的时间,狼牙棒就已经在军中广泛应用。   “王爷!”张勋行礼道。   “辎重轻点好了吗?”梁烨问。   张勋道:“禀王爷,辎重都已轻点完毕。”   梁烨看着地图并未抬头道:“嗯,知道了。”   这场仗已经打完了,他们现在的位置是羌人的腹地,距离豫州城快马行军需要三天。此番又有俘虏和缴获的牛羊马匹,三天的时间根本回不去豫州城。   说是大军其实只有不到两万的人马,未免徒生变故,郭霖与梁烨商议,大军即可开拔。   “王爷,”张勋咧着嘴巴嘿嘿笑着说:“回去咱把季诚带着吧,这小子脑子够用,这狼牙棒太他娘的好使了。”   “多言,”梁烨面色不虞道:“收归此人的事休要再提。”   张勋瘪着嘴“哦”了一声,他旁边的吴青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着。   “行了,都下去歇着吧,”梁烨看了眼二人,他们两个跟了自己十年。如果自己下了狱那他们两个...   “郭大帅,本王此次回京前途难料,”齐王看着吴青和张勋的背影顿了下,说:“他们二人都是骁勇善战的好手,还望大帅看顾一二。”   “齐王殿下,您严重了,此番大破敌军豫州知府楼荣临阵脱逃,”郭霖研究着手里的狼牙棒,道:“总督提督,没有一个出头的,难道他们都不知道豫州的重要性?”   “非也,他们之所以对豫州的求助却视而不见,就是因为西北的大部分兵力都调到京城,怕吃败仗丢了头顶上的纱帽而已。”   郭家祖上是大昭开国之臣,出过好几代文学大儒,到了郭霖老爹这辈就开始弃文从武,祖上的青烟好像是冒歪了,孙子辈了还是没改回来。   郭霖虽然为人极其凶悍,但长相却十分俊美漂亮,当年京城里为他梦绕香闺的姑娘不知凡几。可这人从小就挑,长得不好看的不与相交,脸上有麻子的不交,人品不好他就更不交了,要是难看点他连句整话一个正眼都带给的。   京城的世家小姐让他挑了个遍,这一挑就挑到了年近四十,老侯爷也早几年也去了,就更没人能管得了他了。他索性就待在西北不回来了,用他本人的话讲‘懒得看,一群难看的杂毛乌眼鸡瞎斗。’   昏黄的烛光映着立挺的轮廓,郭霖摸了摸青白的下巴继续道:“王爷此番仅靠着不足上万人马,就拖住了羌人铁蹄三天,此等忠义智勇,只要朝中还有明事理的、没瞎的都能明白怎么回事。”   “本王已经六年未见父皇了,”梁烨干笑道:“不知道他老人家圣体是否安康。”   其他的皇子均已成年,个个依靠着母族铆足了劲的争取太子之位,对自己的血亲兄弟仿若世仇,对亲生老爹更是巴不得赶紧咽气。   只有眼前这位,还惦记着自己老爹身体好坏。而他的皇帝老爹,能不能想起还有他这么个人都说不定,这位齐王还真是凉的彻底。   郭霖道:“去年返京见过陛下一面,当时陛下的身体尚可,”现在可就说不定了。   要不是快死了,这些人能跟火燎腚似的,这么不计后果的争夺皇位么?   虽然郭霖的话没有挑明,但他们都明白,羌人安稳了数百年,虽说冬季有些小动作,但那也是为了生存,只要不过分都能理解一二。   真正让羌人胆敢犯境的还是西北大军的空防,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刚刚上位的,梁烨的二哥“梁恒”。   明德帝一共五个儿子均已成年,梁恒其人虚伪心窄德行一般,他之所以能做上太子宝座,就是因为他是从皇后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其实他兄弟几个在朝中都各有依仗,他怕屁股挪到太子位子上的时候横生枝节,让他的母舅兵部尚书强行调动西山驻军。   却从未想过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如此最好...”梁烨话刚说一半就被郭霖打断:“殿下,一直有件事想请教您。”   “郭大帅,直言就是。”   “咳,研究狼牙棒的人叫季诚是吧,”郭霖满脸堆笑道:“我听说豫州城下面的大坑都是他研究的东西炸的,我看殿下无意招揽此人...”   郭霖笑着挑眉看向梁烨,意思很明显,你不招揽这人我就要下手了。   开玩笑,这宝贝疙瘩还能放弃,就算是齐王的人他也得想法子弄过来,就算是借也得把东西都学会了再还回去。   “季诚此人确实是个人才,”梁烨眼前闪过城墙上那个浴血凶煞的身影,对于这样的人才不能收归麾下,梁烨很是遗憾他道:“但他曾说过,只想安稳度日似乎对从军不感兴趣。” 第16章 “季诚此人确实是……   “季诚此人确实是个人才,”梁烨眼前闪过城墙上,那个浴血凶煞的身影,对于这样的人才不能收归麾下,梁烨很是遗憾他道:“但他曾说过,只想安稳度日似乎对从军不感兴趣。”   “那...”   梁烨淡淡道:“王爷,自行招揽便是。”   季诚他感不感兴趣不重要,只要他有用郭霖就对他感兴趣。其实郭霖很是欣赏齐王,有智慧有胆魄临危不惧,最关键的是有一颗仁善之心。   关键这人还长的不丑,只可惜出身太不好,那个没脑子还丑不拉几的老皇帝,竟然还能生出这样的种,还给发配到西北来,郭霖毫不怀疑他眼睛里应该是有水泡。   和他那几个丑八怪儿子简直是一路货色。   天还未亮之时大军步兵在前骑兵在后,辎重夹在步兵和骑兵中间,此战最重要的就是俘获的几个倒霉王子,郭霖和梁烨还指望这几个小子能给大昭边境多换几年太平。   有了骑兵在后面撵着,行军速度要比骑兵在前快多了。骑兵反应快机动性强,如有突袭在后方还能照顾全军。   另一边季诚刚刚起身的时候就发现林哥儿不见了,他穿戴好到堂屋的时候,热乎的饭菜已经摆好了。   林哥儿热了昨天的黍米饼,做了一碗野菜汤,只不过今天的汤里,那点单薄的蛋花也没了。   季诚三两下解决完早饭道:“我跟杨槐约好今天要到山上看看去,院子里的草你不用拔,下午我回来用锄头还能快些。”   “如果在家里无聊,咱家后院子有颗大枣树,摘枣子玩,”季诚不放心嘱咐道:“隔壁就是族长家,要是有人来找麻烦,先去找族长,知道不?”   林哥儿看他罗里吧嗦的,哪里还有昨天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阿诚哥。我都晓得啦,深山里面野兽多你千万别往里面走。”   “有分寸,没事的。”季诚从小就在山脚下长大,从小上树掏鸟下河抓鱼,就没有他不会的。不过这边的山明显的要比他家的大多了。   “那我先把碗筷撤下去,”林哥儿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   这家里有个人真好啊,要是今天能打个山鸡野兔什么的就好了,他高低要给小孩露一手!   “阿诚哥!起了吗?”杨槐背着背篓已经站在季诚家门。   “就来!”季诚快步往门口走去,脚下却踢到个东西,他弯腰捡起一看,是林哥儿的铁簪子。   这个小糊涂鬼。   之前用他刮鱼鳞的时候没细看,这铁簪子做工还挺精细,上面雕着个鸟头,线条流畅翅羽颇有振翅欲飞之态。他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鸟,凤凰?朱雀?还是鸡?   林哥儿在厨房,杨槐等在门口,他鬼使神差的把簪子揣进了怀里,没有给林哥儿。   出了村子往东走半炷香的时间,就到了雁鸣山余脉,一条小路在林间蜿蜒而上,松叶沙沙作响,朝雾尚未散去二人走了不多时裤腿就已经被打湿。   咕咕,咕咕。   “阿诚哥,是野鸡的叫声,”杨槐兴奋地喊道。   这大嗓门,生怕野鸡不跑,季诚扶额笑着说:“你可小点声吧,别吓跑了。”   他们现在什么都没有,想要徒手抓猎物纯属扯淡,季诚道:“砍刀和锄头带了没?”   “带了”杨槐道。   季诚左右看看挑了个位置开始刨坑,没有铁锹只能用锄头,这个时代每家每户拥有的铁器不能超过一个,而且全都要备案。   这么做主要就是为了防止用铁炼兵器造反。   季诚挖了两个个坑,他把昨天仅剩的两个野鸡蛋捏碎均匀撒在坑里,又把羊奶放到坑底,坑底埋好了削尖了的树枝,而杨槐在一边割藤条。   把藤条编好之后放在坑顶,铺了些青草盖好,简易的陷阱就算完成了。   “阿诚哥,这样就能抓到野鸡吗?”杨槐上山只打过柴,还没抓过野物,他两眼冒光地说。   “工具不全,只能先这样了,”对于这样的陷阱能引来什么动物,他也没有把握。   “山上有不少草药,我记得你娘得的是肺病,”这山上的草药不少,季诚能记住的药性的也就两三样,他道:“鱼腥草和大青叶咱们多挖些,晒干了给你娘煮水喝。”   “这些都管娘的病吗?”杨槐好奇他怎么知道这么多:“阿诚哥,这些都是书上的吗?”   季诚一边走一边顺嘴胡诌道:“对,在书上看过。”   “读书人真好,能识字还能知道啥草药治病,”杨槐家境贫寒,从小他就羡慕那些读书人,他也在夫子家门口偷听过,可是夫子心眼小的很,院子外面栓了好大一条黄狗见人就咬,他就再也不敢去了。   “有机会我教你,”这个时代的孩子可真苦,虽然季诚对这个时代的字不熟悉,但用来叫杨槐肯定是够了。   日头已经完全上来了,日光透过树梢影影绰绰的落在地上。俩人一边挖草药一边走,都出来满头的汗。   “先别动!”季诚压低了声音道:“杨槐把绳子递给我,动作轻一点。”   不远处一只落单的麋鹿,正在低头悠闲的吃着青草,听人家说麋鹿的身体各部位都能卖不少钱,杨槐激动难掩,双手颤抖着从背篓里拿出绳子,动作慢放一样递给季诚。   季诚把绳子系了个套,把身形隐到极致,藏在草丛里悄悄接近麋鹿,“嗖”的一声,绳套牢牢的套在麋鹿脖子上。   受惊的麋鹿开始用力奔跑,绳子的一端在麋鹿脖子上,另一端系在季诚的腰上。年轻的雌性麋鹿力气大得很,季诚拽不住塌被麋鹿拖着跑。   他大喊:“杨槐快跑,拉着我!”   两条腿的人哪里能跑过四条腿的动物,杨槐在后面死命追赶,可距离却是越落越远。   季诚被拖在草丛里,腰上的绳子越来越紧勒的他喘过气,地上的石块磕他的后背上,肋骨都快断了,草刃哗哗哗的割在他的脖子上脸上。   这么下去野鹿猎不到,他会被活活拖死。季诚双腿使出全力往右使劲一蹬,绳子随即变换了角度,他当机立断抱住了里他最近的一颗大树。   “杨槐!杨槐!”季诚死死保住大树,麋鹿还在发着力,腰间的绳子快要把他勒成两截。   他的手臂因为使出了全力开始发麻,指甲使劲的扣在树上全部出血,麋鹿一边鸣叫一边奋力挣脱,一人一鹿开始了艰难的拉锯。   季诚艰难的收回双腿盘在树上,他整个人死死的抱住大树,并尝试着挪动屁股用绳子在树干上绕圈。   卸了一部分力之后腰上的压力就小多了,他真的感觉自己快被勒死了,杨槐也跑了过来。   “用力拉!”季诚脖颈上青筋毕露。   最后这只麋鹿还是被他们抓住,栓在了树上。兄弟俩累的魂都没有了,各自摊在一旁。   “阿诚哥,你没事吧,”他见季诚后背的衣裳全部被刮破了,脖子上还淌着血。   季诚浑身脱力一句话也说不出,他胳膊像是脱臼一样,软绵绵地晃了晃示意自己还活着。   俩人不知道躺了多久,阳光直直的照在季诚的脸上暖暖的,他感觉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活动了咔咔直响的胳膊,对杨槐道:“我好多了,你怎么样?”   “我也好多了”杨槐从地上爬起来坐着指着麋鹿道:“阿诚哥,这鹿还踢人顶人呢,咋拉回家啊。”   “你把他眼睛蒙上就行了。”   “啊?我去啊!”杨槐怂道:“诚哥这鹿踢人。”   “那你看我还能禁得起他踢吗,”季诚小命都快搭里了,他没好气道:“别废话赶紧去。”   季诚饶有兴致的看着杨槐和麋鹿斗法,杨槐手里拿着从衣服下摆撕下来的布条,试探着往麋鹿头上蒙,只要他过去一点麋鹿就往前顶一下。   最后季诚看不下去了,他脱下外衫整个罩住麋鹿的头,骂了句:“笨蛋!”   还好这是只没有角的母鹿,要是公鹿就得拿棉被盖了。   俩人一鹿沿着林间小路慢慢走着,杨槐道:“诚哥,前面好像有小河,咱们去补喝点水吧。”   杨槐的背篓都跑丢了,水袋锄头砍刀都在里面,现在渴的不行。   “正好我也有点渴,”季诚道。   刚才被鹿拖着走了不知道多远,现在只能依稀辩出村子的方向,得赶紧下山才行,要不然他们两个遇上野兽什么的连防身的东西都没有。   山涧里的小溪清澈见底,季诚蹲在洗边好好洗了吧脸,凉水杀的他脖子上的伤口生疼。他打量着四周,周围小路颇多而且路面光滑。   在这种大山深处,这很不符合常理。   山里鸟儿啼叫,清风穿林而过吹的季诚打了个冷战,他正色道:“杨槐咱们得赶紧走,这里不对劲。”   正当想要原路返回,刚刚转身就见一条大腿粗的大蟒蛇,蛇头立起将近一米高,冷冰冰的注视着他们。   “跑!快跑!”杨槐愣在当场,显然已经吓傻了,麋鹿什么的也都不管了,季诚拉着他就开跑。   他这到底是啥命啊!   他保证只要他活着,这辈子肯定只做好事,绝不损人利己,老天爷你快放过我吧!季诚拉着杨槐死命奔跑,身后的大蟒蛇紧追不舍。 第17章 大蟒过处飞沙走……   大蟒过处飞沙走石,手臂一般粗细的小树都被他的硕大的身躯压到两旁,原来溪边的小路都是这玩意爬出来的。   大蟒对地形极为熟悉,这东西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竟然绕路堵在他们前面,蟒蛇的嘶鸣声难听无比。   它翘起尾巴卷着杨槐把他甩出去老远,直奔季诚而来,看来今天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了,蟒蛇缠住了季诚的身体。   他今天是活不成了,大蟒冰凉的身体缠的他越来越紧,季诚对远处已经晕了的杨槐喉道:“杨槐!快跑!快跑!”   杨槐毫无知觉的晕死在一旁,大蟒长着巨口,两只像象牙一样的獠牙舌头伸出来老长,血红口腔遍布着紫红色的血管,腥臭的大嘴想要把季诚一口吞下。   这就要死了吗?   季诚上一辈子没爹没娘,全村的孩子都不跟他玩,全靠东家给一口西家蹭一顿这么长大的,就算是长大了也没机会多读书,早早的就进了部队,转业以后也是拼命赚钱,只为了能活个人样。   当生活的一切都按照季诚的设想进行下去的时候,他却意外的穿到了这个世界。   老天爷给了他重新活一次的机会,却又收回了。   他闭上双眼。   这就要死了啊。   他才刚过有了家人和家人只吃过两顿饭,林哥儿还在家里等着他。   林哥儿...林哥儿...   季诚刷的睁开双眼,掏出了怀里的铁簪子猛的扎像大蟒,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铁簪子一下子贯穿大蟒的双眼。   大蟒的双眼被刺穿浓浆混着血液喷出去老远,它大力的把季诚甩了出去,如果不是落在一处草丛里被摔死也是有可能的。   大蟒激烈的惨叫着,剧烈的疼痛使得它整个身体疯狂扭动,周围的树干被它拍断沙石乱飞,季诚躲在一旁冷漠的注视着它。   过了一会巨蛇的扭动不像刚刚那么激烈了,人的身体总是在强烈的意念之下爆发出无限的潜力,季诚站起来揩掉嘴角的血迹,搬起离他最近的一块大石头走到大蟒的近前,照着蛇头猛的向下砸。   一下。   两下。   三下。   血肉飞溅骨骼断裂,季诚不知道一共砸了多少下,大蟒的脑袋被他砸的看不出本来面目只剩一滩肉泥。   季诚瘫坐在地上,一旁的巨蟒早就死的透透的,这个无比巨大的长虫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眼前浮现的全是林哥儿的笑脸。他摩挲着手里还带血的簪子想,他也有家人了,那个人正在山下等他回家。   杨槐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发懵他看了看四周,他记得他和阿诚哥猎了一头麋鹿,然后遇见了大蟒,对了大蟒!   还有阿诚哥!   杨槐哭着喊季诚的名字,整个山里带着诚字的尾音飘出去老远。   “别嚎了,老子没死,”季诚靠在一颗大树上,而死蛇就在他的脚边。   “啊!”杨槐吓的一声惊呼:“这蛇大的要成精了吧,诚哥你太厉害了。”我滴个天爷!他竟然能把这东西整死。”   季诚心道,我也快差点被它整死。   它是蛇精,它是白娘子,你娶回家吧。   “我滴个娘嗳,这东西得活多少年啊,”杨槐围着巨蟒来回打转,称奇道:“诚哥你是怎么把他弄死的啊?”   “行了,别叨叨了,我记得你怀里好像还有个饼子,拿来!”季诚伸手道:“这一片好像就是这长虫的地盘,也是咱们倒霉撞到了人家的窝里,一会去看看鹿还在不在了,然后赶紧回家。”   吃完饼子修整了一会,季诚和杨槐动了身,麋鹿还老老实实的栓在原来的位置,季诚的衣服蒙在它头上,麋鹿折着前蹄窝在地上心大的睡着了。   最后季诚把原主的那件骚绿色衣裳撕成布条,寻了块木头把蛇绑在上面,固定在麋鹿身上。   那大蟒少说也得三白多斤,累死他俩也拿不动,只能拿鹿当骡子用了。原本那雌鹿总是不老实,这回对于他来说最危险的天敌就在背上,老实的不行,衣服拿下来了也是牵着就走,听话的很。   下山的时候,杨槐找到了跑丢了的背篓,里面的东西还都在。陷阱里戳死了一只野狐狸,还有一只野鸡。   他们俩猎的东西太扎眼了,回家的时候绕了段路,直接从季诚家后山下去的。   远远的就看见,村里面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俩人归心似箭,这一天过的堪比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季诚家前院的围墙全倒了,后院的也没好到哪去,从豁口进院,麋鹿就拴在了大枣树底下。   刚到前院就看见林哥儿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托腮看着门口的路出神,这是在等他吗?   本来累透了的季诚,三步两步就跑到了林哥儿面前,板凳上的人听见动静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见是季诚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你回来啦!”下一秒林哥儿就变了语气,他惊道:“怎么搞成这样啊,受了这么多伤。”   林哥儿的手刚要摸到季诚的脖子,就被他躲了过去,他打哈哈道:“树枝刮的,没什么受伤。”   散乱的头发,从脖颈到脸颊全是擦伤,后背的中衣上还透着血,裤子被刮开了好几个大口子,里面的皮肉也都有伤。   可能季诚自己不知道,他现在这幅样子,怎叫一个惨字能够形容,比当初从豫州城里出来能惨上一百倍。   “都不是什么大伤,”他们俩差点忘了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季诚转头对杨槐道:“这是我夫郎林哥儿,这是前院的杨槐昨天的羊奶就是他送来的。”   “嫂子好,”杨槐老老实实行了个礼。   眼前的这个哥儿面庞清丽干净,脸白白的还挺好看,要是原来的季诚...这么好看的人嫁给他都算白瞎了。   现在看季诚站直了身子,个子挺好长的也挺好,俩人站在一块还挺般配。   林哥儿礼貌的回礼道:“你也好。”   “怎么能弄成这样呢,以后不要再上山了,”连和羌人对战都没受伤的人,却伤成这样林哥儿心疼的不行,实在不行,他们就去城里打工,洗个碗跑个堂浆洗衣裳都能赚钱的,他拉着季诚的衣角道:“快坐下歇着。”   要是搁往常季诚肯定会嘚瑟一番,这会他实在是没力气了,“我先歇一会,杨槐野鸡你拿回去,做一碗送来就成,狐狸怎么办晚上咱俩再研究。”   “嗯,行那我再带两个饼子吧,”杨槐也累的腿脚发软,可让哥夫郎来做饭这话他到底是没说出口。   “煮点饭或者米粥什么的吧,”可别再吃饼子了,从传过来净吃这玩意了,他可是真吃腻了,难吃不说再吃下去肚子里没油水,他都怕他拉不出屎便秘了。   “成。”   杨槐走后林哥儿用手指戳了戳季诚的肩膀,道:“你是不是很累啊。”   “怎么了?”季诚看着林哥儿表情凝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   “还是进屋歇着吧,”林哥儿又戳了戳。   “我不想动了,累,”季诚瘫软着身子故意道。   林哥儿急的直跺脚,“你赶紧进屋,我在院子里守了你一天了,你要再不回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季诚好奇的看着林哥儿,这孩子平时看着挺有主意的,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急成这样。他跟着林哥儿进了卧室,林哥儿却绕过他把堂屋的大门关上,又把卧室的门关上。   这么大的架势把季诚都弄紧张了,“到底怎么了?”   林哥儿抻着脖子看了眼窗外,确定连路上都没有人,才神神秘秘的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包裹,这不是哪天齐王让张勋交给他的吗?   这两天忙来忙去他就给把这茬给往了,难道里面装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你快看,”林哥儿把包裹打开,他紧张的看着季诚欲言又止道:“阿诚哥,这里的钱...要是犯了律法的事咱们是千万不能做的。”   “实在不行,咱们就上城里做工,苦一点累一点都没关系的,”林哥儿语速极快,显然是被包裹里的银两吓到了,“要是你被官府抓起来了,那这辈子就完了。”   古代的犯人基本上都被拉去做徭役,要是当官的黑心眼被卖了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进了打牢再想好好出来,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包裹里散落着十多个个银块,还有一串铜板,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货币了,穿过来这么多天了,终于看见钱了,季诚感动的有点想哭。   季诚拿起一个银锭颠了颠,一个能有五两,铜板一千个,还有两个小一点的应该是二两一个,一共是五十两银子。   古代经济发不发达,一个重劳力在城里做苦工一天最多三十文,一千个铜板也就是一千文钱,为一吊钱,能换一两银子。   一两相当于现代的一万块钱了。   五十两啊,这就是五十万啊!古代一个农家的收入一年也就是三五两左右,累死累活一年到头欠债过日子的多了去了。   银块旁边放着两个帖子,他翻开看了会,帖子上盖了朱砂红的齐王印,这东西可比银子值钱多了。   在古代除了皇帝就是王爷最大,听说这个齐王还是现任皇帝的儿子。王爷的拜帖,多少人想要却得不到,只要他不犯杀头的大罪,这妥妥就是护身符啊!   没想到这个齐王还挺够意思。   这回可不缺钱花了,季诚想到自己在山上差点丢了命,顿觉自己好像是个傻子,他在豫州城解了围困之危,齐王特地让副将给的东西能差得了吗?   他这个糊涂脑子,季诚看着快哭了的林哥儿,这小孩又想哪去了,他捏着林哥儿的鼻尖道:“你记得齐王不?” 第18章 “齐王,就是城里的那个……   “齐王,就是城里的那个王爷,”林哥儿拿掉鼻子上的手道:“这是他给你的?”   难道季诚真的有退敌良策,城外的敌人真的是靠季诚的办法打退的?   “...唔”季诚存心吊着林哥儿,他就爱看这小孩没主意的样子。   少年就应该有少年潮气蓬勃的样子,成天守着家里就惦记洗衣做饭,那成什么了,他季诚的弟弟可不应该是这样的。   “哎呀,你快说啊,”林哥儿急的不行,他连银子都没见过,别说这么一大笔钱了,这笔钱实在是超出他对金钱的想象。   “是齐王给的,他托副将给我的时候,我忘了打开看,”季诚拿着一个银锭在手里抛着玩,“早知道有这么些银两,我也不用上山拼命了。”   “拼命?”林哥儿一下就反应过来了,问道:“不是只打了野鸡和狐狸吗?”   见瞒不下去了,反正以后林哥儿也得知道,季诚挠了挠头道:“有一条蛇还有一只鹿。”   蛇!还有鹿!林哥儿惊讶的捂着嘴,这人胆子怎么这么大呀,那可是蛇啊。怪不得他说拼命,阿诚哥打架那么厉害,能用上拼命两个字,那这蛇得多大。   “要不要去看看,”季诚道:“那鹿还是母的呢,我瞧着肚子挺大,里面应该是有小鹿。”   怀孕了的母鹿,其实林哥儿挺想去看的,但一想到大蛇就有点发憷,他道:“你还是先歇歇吧,我去烧水你好好洗洗,这么累就别挪动了,在屋里洗吧。”   “也成,”季诚忽然想到,林哥儿的簪子还在他这,“这个早上你掉地上了,忘了给你。”   “原来在你这啊,”林哥儿笑起来两个酒窝深深的,左面的一颗白色小虎牙,他笑眯着眼道:“我还以为它丢了呢,好一通找,这可是我爹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季诚哪想到,不是金不是银却对林哥儿这么重要,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多亏了你这个贴簪子,他可是救了我一命。”   准确的说是林哥儿又救了他一次,如果不是濒死之际想起家里的林哥儿,他也想不起来身上还有最后一件利器。   “它就是个簪子,还是铁的怎么救命啊,”林哥儿以为他在开玩笑。   “那什么...我用它...”   季诚说的支支吾吾,林哥儿愈发好奇,“你用它能干什么呀,又给野鸡开膛破肚啦。”   在小鹿岛的时候,季诚就用他的簪子给鱼开膛破肚,当时都快饿死了,也就没当回事。   林哥儿把簪子正要往头上戴就听季诚说:“你还是别带了,我就是用它把蟒蛇的眼睛给捅穿的。”   啥?用簪子捅穿蟒蛇的眼睛!   蟒蛇!林哥儿吓的,哎呀一声立马把铁簪子扔到地上。回来的时候季诚已经把簪子拿到河边洗了,这毕竟是带在脑袋上的东西,他本来就觉得不好意思,这回更完了。   这东西竟然是林哥儿父亲留给他的遗物,这可怎么办,季诚捡起地上的簪子,愧疚道:“对不起啊,小林子,我不知道这是你爹留给你的,现在让他沾了血,哥改天上城里给你买个更好的成吗?”   季诚突然的就这么温柔下来,一只大手带着温热抚着他的头顶,林哥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有些局促地说:“东西是死物件,天天看着它我爹也不能回来,既然这东西能在关键时刻帮你脱险,那它就是个好东西。”   林哥儿抽出季诚手里的簪子,在身上擦了擦就插在头上,他的脸色依然发白,但还是努力笑着说:“说不定,是我爹在保佑我,看你对我这么好也顺便保佑了你。”   少年笑容干净,季诚不禁感叹这么纯善的人,竟遇上那样的家人,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挑,厄运专挑苦命人。   这少年救过自己的命,现在到了他的家里,那他就得护着,季诚拉着林哥儿的手颇为郑重的说:“小林子,别管在外人眼里咱们是什么关系,但在我这,你就是我亲弟弟,以后咱哥俩好好过,再过几年哥给你寻摸哥好夫婿。”   “要是谁也不想嫁,那哥就养你一辈子。”   “唔...你要想取个女子也不是不行,”季诚努力回想哥儿到底能不能娶老婆,他道:“最好找个事别多的,能照顾你的就行。”   这都哪跟哪啊,这突然的煽情让林哥儿闹了个大红脸,什么嫁不嫁人的啊,不管真的假的,他在外人眼里都已经是季诚的夫郎了,还能嫁给谁啊!   还有娶什么女子啊,那家的哥儿能娶女子啊。   眼看季诚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越说越离谱,林哥儿赶紧道:“诚哥,诚哥,你先停一下我去烧热水。”   “我没那么累了,听我说完,咱家就咱俩人,”季诚接着唠叨:“你诚哥我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林哥儿实在是受不了他了,用力推了下挡在他前面的人,一阵风的就跑了出去。这人这嘴也太能说了,跟洪水开闸了似的。   季诚被这小孩推了个趔趄,他歪躺在床上,嘿嘿嘿直乐,看着乌黑的墙面想,还是家里最好啊。   等林哥儿热水烧好的时候,季诚已经累的睡着了,一点挪动都没有还是他推到的那个姿势。   他收回了迈进去的脚步关好房门,生怕吵到屋里累到极致的人。   林哥儿搬了个小板凳,开始处理笸箩里的枣子。家里的枣树都结果了,个大又好吃,林哥儿想着就算自己不吃,晒干了也能换点钱。   太阳都快落山了,屋里的人还是没有动静,枣子也处理完了,林哥儿开始好奇,那大蟒蛇和麋鹿到底是什么样子。   季诚他们从后山下来的,那麋鹿和蛇就应该在后院,他想看还不敢,正在远离踌躇的功夫杨槐拎着篮子就来了。   “诚哥夫郎,我来送野鸡肉了,”杨槐显然是清洗过才来的,衣裳都不是下午那一身,见季诚不在他问:“阿诚哥呢?”   “还在睡,”林哥儿小声道。   想是累的狠了,也是那么大的蟒蛇那么凶险的境地,要是换了个人肯定没命了。没有季诚在俩人站在院子里气氛有些尴尬。   杨槐虽然年纪小,却明白规矩他道:“那哥夫郎,我明天早上再来。”   “嗯,”现在院子里就他们两个人季诚不在,就这么站着也不好,林哥儿想了想道:“你有空空给我说说,诚哥在山上都遇到了什么行吗?”   今天这事他可不敢说,看季诚夫郎紧张的样子,事情经过说不说他还是得问问阿诚哥。   “诚哥夫郎,我娘该喝药了,”杨槐道:“我先走了,篮子里的羊奶趁热喝。”   人不大心眼倒挺多。套话失败的林哥儿,领着小篮子就进了堂屋,一大碗实实在在的鸡肉,里面甚至连鸡爪鸡脖子都没有,看来杨槐是把这只鸡最好的地方都送了来。   刚把碗筷摆好,季诚迷迷瞪瞪的就出来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颜,坐下道:“我睡了多了?”   “差不多两个时辰吧,”林哥儿把筷子递给他。   季诚摆摆手道:“我得先去洗一下,要不吃不下饭。”刚刚他是太累了才睡着的,要不带着一身泥巴他可受不了。   季诚的一身中衣破破烂烂走路都漏风,原主衣裳没有多少,去小鹿岛穿的是最体面的书生长袍,然后就是他今天刮坏的骚绿色外袍,这两件衣裳材质都算是好的。   衣箱里的最后一件,是洗到颜色青白的粗布麻衣,看来已经很多年没有上过身了,季诚换上之后胳膊腿都是短的。   看来要买的东西真是不少,被褥得再添一套,现在的被子是季诚盖着,林哥儿死活不要非说自己盖铺床的褥子就行,家里的米面油调料全都得添。   塌掉的房子得补,倒了的院墙得重修,一院子的荒草得赶着种大白菜之前拔掉,要干的事情可真不少。   这顿饭两个人都吃的狼吞虎咽的,野鸡肉虽说有些柴,但鸡汤咸鲜肉味天然肉质紧实劲道,林哥儿吃的小鼻头又红了。   季诚刮了下林哥儿的鼻子,笑着道:“肉就这么好啊?”   一大口鸡肉在他的嘴里,满嘴都是香味,嘴巴腾不出空来讲话,林哥儿抱着碗笑得满足,他轻哼了一下“嗯!”   “以后哥争取让你天天都能吃到肉,”季诚的拇指擦掉林哥儿下巴上不小心弄上去的油道。   天天吃肉哪得多少钱啊,可不能这么浪费钱,林哥儿把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别担心钱,不会坐吃山空的,”季诚又往他的碗里夹了块肉,他道:“看你瘦的一阵风都能刮跑,多吃点补补。”   简单的一顿饭让两个人吃的满足无比,林哥儿吃的太饱有点难受,他坐在一旁,细瘦的小胳膊在桌子底下悄咪咪的揉肚子。   季诚就假装没看到,他站起身把碗筷摞到一起,林哥儿立马就拦下来:“诚哥,你快放下,这活不能让你来做。”   “这有什么的,我不也吃饭了吗,”他手上没停继续收拾,大老爷们洗个碗怎么了。   这有什么?这可不行,谁家的汉子要是洗了碗,说出去要被笑话死,林哥儿可不能让他去:“诚哥,洗碗还是我来吧,这要让别人看见了,可不得笑话死我。” 第19章 “谁要笑话让他尽管去,……   “谁要笑话让他尽管去,我不但洗碗,我还洗衣裳,洗我夫郎的衣裳,”季诚满不在乎地道:“咱们可家没那么多规矩,知道没。”   “...可是...”   “别可是了,咱家的活我说了算,让你歇着你就歇着,”季诚摁下刚要起身的的林哥儿,“别管外面的长舌妇,那些都是自己家里过不明白的,靠背后讲人当下酒菜的,甭搭理。”   林哥儿扭不过季诚只能目送他去厨房,他摸了摸刚刚季诚刮过的鼻子,低头抿嘴笑了,这傻人,怎么能把哥儿娶女子的话说出口的呢。   季诚到院子里对着杨槐家的方向,喉了一嗓子,“杨槐,过来!”   两家住的近就是好,喊一嗓子就能把人叫来,杨槐来的时候正常季诚还剩最后一个碗,他道:“我把碗都放篮子里了,走的时候带走就行了”   杨槐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见的是真的,季诚在干什么?他竟然在洗碗收拾厨房,女人干的活他做得有模有样。   就不说以前季诚是什么样,十里八村的男人谁家有了夫郎还会进厨房,让汉子洗衣做饭就算是窝囊废家里也不会让男人做这事的,除非那家的婆娘夫郎不要脸面。   季诚就当没看到他那个吞苍蝇一样的眼神,他擦干净了手,拿起菜刀道:“你把那桶拿着,咱去把那大蟒收拾了。”   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大蟒,通体褐色背部和两侧有大块的云豹型斑块,由于大蟒的脑袋已经被季诚砸的稀巴烂,只能勒紧了脖子吊着,他把大蟒吊在枣树上,尾巴拖出去好几米。   蛇皮有很高的药用作用,是治疗跌打损伤的好药,他把蛇皮剥下来后扔进桶里,对杨槐道:“用水泡上晒干了再卖。”   一直死盯着大蟒的杨槐,听见季诚说话才回神,他喃喃道:“诚哥,我记得我晕过去的时候,这大蟒已经把你缠住了,你是怎么把这么大东西弄死的?”   这大蟒怎么的也得有几百斤,就那么一下子就把他甩出去那么远,恐怕一头牛都能被这大蟒活活勒死。   他想不明白,诚哥就算是再厉害也是人啊,怎么能把那么大的东西给弄死了。   “杨槐,其实我一直有个秘密,憋在心里没有人述说,”季诚瞟了一眼躲在墙根不敢过来的林哥儿,他故作惆怅地道:“杨槐,哥跟你从豫州城回来,也算是共同经历过生死了,诚哥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我能弄死蟒蛇也是因为这个秘密。”   季诚手里的动作没停,他把大蛇剁成一截一截的。旁边的杨槐早已被他忽悠的云里雾里,这诚哥难怪这段时间变化这么大,原来是有秘密,看来这个秘密应该是相当沉重,不要不他的不能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   另一边林哥儿也盯着季诚,等着他的下文,到底是什么秘密不能告诉别人。   季诚慢条斯理道:“这个秘密一直藏在我的心里很多年,我被它扰的日夜忧思,吃不下睡不好的。”   刚刚他不是还喝了一大碗粥吗,还吃了鸡肉,林哥儿觉得季诚讲话的节奏有些熟悉。   “其实...其实...”   杨槐被勾的蹲在地上抻着脖子等他的下文。   “其实...我是大罗神仙转世,早在几年前一个暴雨之夜,唤醒了前世的记忆,我一直在混沌和现实中游离”季诚挪了下身子,背对着杨槐肩膀抽动,从背影看这人好像在哭。   “直到,那天巨蟒缠到我的身上,就在我将要被大蟒活吞的那一刻,我身上的元天之力觉醒,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充斥全身,我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毁天灭地的力量,瞬间就将巨蟒制服。”   杨槐:... ...   林哥儿:... ...   诚哥!你怕不是精神不好!   在这一本正经扯犊子的季诚实在是憋不住了,“哈哈哈,我都是大罗神仙了,弄死个长虫那不跟玩似的。   “哈哈哈哈,还怎么弄死的,就那么弄死的呗。”   杨槐简直目瞪口呆,这还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只知道之乎者也的季诚吗?   怎么就变成这副糙汉模样,他不信季诚是大罗神仙转世,他觉得季诚应该是让雷劈了,要不不能这么神经。   “我先去把蛇皮洗了去,”杨槐让季诚忽悠的都不知道说啥了,不告诉就拉倒呗,还编故事。   秋夜的风还凉爽里面透着寒气,季诚家的后院一股子血腥气,麋鹿被血气冲的老老实实的窝在一边。   “还害怕吗?”季诚问道。   林哥儿摇摇头说:“不害怕了。”   “想过来不看看,”季诚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道:“这些东西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怕的,别信那些鬼啊神啊的,知道不。”   林哥儿听着的蹲在季诚旁边,嫩红的蛇肉足有碗口那么宽,这么些蛇肉没等他们吃完就会坏吧。   “诚哥,这蛇太大了,咱们能吃完吗?”   “谁告诉你咱们要它的?”几百斤的蛇肉要是天天吃,非得吃出毛病不可,他道:“你帮哥把鼻子上的头发拿走,咱们要用他换粮食,换衣裳被褥。”   “这还能卖钱吗?”林哥儿一听能卖钱立马来了兴致。   “当然能,蛇肉蛇胆都有极高的药用价值,能卖很多钱的,哥给你买好吃的,”季诚把已经切好的蛇肉,放进垫满了树叶的背篓里。   “我不要好吃的,多存点钱,”林哥儿回头看了眼塌掉的屋顶,道:“想把房子补了。”   这塌了的房子一日不修好,他就得和季诚躺在一张床上一日,季诚性子大咧那他当亲弟弟,那他可不能不自觉,季诚早晚会有成亲的哪一天的,还是趁早分开的好。   “家里的钱够用,”季诚道:“入冬之前肯定修完,放心吧。”   等把这些还有狐狸皮都忙活完,夜已经很深了,只有不远处村长家的烛光微亮。农人都是天黑就睡觉,天亮就起床,大部分的人家都是点不起蜡烛的。   很多时候夜晚的屋里都没有屋外亮,杨槐走后两人准备睡觉,季诚拖鞋道:“明天你不用早起,早饭你自己吃我和杨槐先去城里。”   林哥儿背对着季诚,把自己已经张了嘴漏指头的鞋,悄悄的踢到床底下,他还以为季诚没看见,极快钻进被窝,在被窝里把外衣脱掉再放到床边。   “嗯,知道了。”   深夜,林哥儿挣动着身子,嘴里发出模糊的呓语,“...别...别过来。”   梦里的赵二根死追着他不放,还是那个岛还是那个屋子,赵二根的身体化成巨蟒的,一点一点靠近他。   蛇形的身子,赵二根狰狞的脸,弓起来猛的像林哥儿扑过去。   “啊!”林哥儿吓的浑身被冷汗湿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一边半睡半醒的季诚,把林哥儿一把捞进怀里,脑袋摁在自己胸膛上,嘴里嘟囔着:“哥,在这,在这呢,别怕,别怕。”   温热的大手一下下顺着他的背,熟睡中的人体温干燥温暖,林哥儿吸着鼻子,糯糯道:“哥,我害怕。”   “哥抱着呢,不怕啊。”安慰的动作没有停下,反而抱得更紧了。   湿热的眼泪全都蹭在季诚的胸膛上,强有力的心跳驱散了恐惧,林哥儿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慢慢的睡了过去。   季诚盖的是铺床的褥子,褥子的一般被他垫在身子底下,另一半盖。一个人勉强够用,两个人根本不够,林哥儿的一半身子都漏在外面,他睡梦之中挪动身子,把褥子全都拽了出来,盖在林哥儿身上。   等到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林哥儿在他的怀里睡的香甜,细滑的脸蛋上挂着红晕,虽然他没盖多少被子,但怀里好像是包了一个小火炉。   这一夜他睡得安稳极了。   清晨淡白色的月亮还没退下去,橙黄的太阳就已经隐在云端里了。屋檐下的燕儿离巢,三五成群的小儿欢闹,少妇老妪灶台间围绕。   早上的风夹杂着露水,杨槐裹紧了衣裳和季诚站在一处,在村口族长家的二儿子许二奎。   不远处一个圆形物体,正一点点的向他们移动,季诚问:“那个是牛车?”   杨槐也好奇的望着,他道:“好像不是。”   圆不隆冬的影子正慢吞吞的移动,距离近了才看清是季堂,异常肥胖的身体使得他走两步路就开始喘,现在更是满头大汗:“大哥,我早上去了你家,哥夫郎说你要去城里,我看二奎哥还没走,就来寻你。”   “有什么事情吗?”季诚问。   季堂把手里的小半袋粗米递给季诚道:“大哥,我和娘过去的时候你家就没有粮食了,这个是从家里的米缸里舀出来的,你省点吃也能吃几天的。”   季诚这个堂弟,虽说有那样的舅舅和娘,但到底没长歪,他记忆里还有好多,这个堂弟偷偷给原主吃的记忆。   家里现在已经有了积蓄的季诚,没理由再接受孤儿寡母的接济,他拒绝道:“你家日子过的也苦,我家还有吃的,这些你先拿回去,哥没有吃食了再找你要。”   季堂想不出,他堂哥哪里来的吃的,明明他娘走的时候,就差把锅底灰都刮走了。   “大哥,你收着吧,”季堂坚持道:“我拿的不多,娘看不出来的。”   这孩子虽然娘亲不咋地,心地却纯善得很。说到底还是生活困苦,也不能太怨一个寡妇爱贪小便宜,毕竟季堂爹死的时候 ,他家欠了不少钱。 第20章 秋霜风冷,季诚紧……   秋霜风冷,季诚紧了紧衣裳道:“我家真不缺吃的,听大哥话快回家,要不着了凉,你娘又要花钱给你抓药了。”   其实这两天季堂一直惦记着,堂哥家一粒粮食都没有,奈何他娘这两天总是在家,他没办法偷偷那粮食给堂哥家。   他刚从被窝里出来不久,也觉得很冷,他从小体质就不好只要有个风吹草动,他肯定要病上一场,听季诚这么说,顿觉让他娘抓药这事有多恐怖,他道:“那大哥,若是...若是。”   “要是揭不开锅了,就去找你成了吧,”季诚笑着说道:“行了,回去吧。”   “哦,”季堂神情还有些失落。杨槐见他走远了道:“他咋把自己吃成这幅模样,跟年底要出栏的猪似的。”   季堂从小就爱生病,大伯去了,田淑芬只剩下这个孩子,自然是当眼珠子似的宠着,可能是季堂肠胃太好,渐渐的就吸收成这幅模样。   季诚用脚踢了下杨槐道:“怎么说话呢。”   杨槐瘪瘪嘴没吱声,本来胖的就像猪。   许二奎拉着牛车每天往返于村里和城里,白天在镇上的酒楼里做账房,早晚就方便相邻拉些人和货物。   路费按人头收取,不论货物多少每个人都是一文钱,村里只有他一个在城里上工的人,做的还是酒楼里的账房,平素最喜欢以读书人自居,最看不上的就是季诚这种游手好闲,不思进取的。   要不是杨槐也站在路边,他看都不会看季诚一眼,他挑着眉毛嘲讽道:“呦,季大秀才这是又去花楼里交流学问啊。”   ... ...   季诚一屁股坐上牛车,厚着脸皮笑道:“二奎哥说的对,许久不曾见过映月姑娘了,正好昨天作诗一首想拿给她看看。”   许二奎见不得他这幅不上进的样子,恨不得把拿牛鞭赶下去,他教训道:“有了夫郎也不晓得好好过日子,还惦记那些莺莺燕燕,那是好人该去的地方吗?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爹娘吗?”   这一通数落下来,季诚的耳朵都快痒痒了,他赶紧道:“二奎哥教训的有礼,阿诚这就记下了。”   往日里这人,最能用歪理狡辩,今天怎么这么快就认怂了,许二奎一时语竭干巴巴道:“一人一文,没钱下车。”   一文钱憋倒英雄汉,要是原来季诚还真就是兜比脸都干净,现在他可不怕了,他摁下刚要掏钱的杨槐,递了另个铜板给许二奎道:“辛苦二奎送我俩上城里。”   秋收农忙时节没有人上城里,牛车上就他们三个人,牛车有规律的颠簸,很快杨槐和季诚就靠着彼此睡了过去。   到了城里约定好晚上的时辰,季诚他们就与许二奎分开了,杨槐还是他爹活着的时候来过城里,平时买药也是他哥杨勇来城里。   羌人已经彻底败走,城里的商户也都已经重新开门,又恢复了往日的熙熙攘攘,主街上的两旁占满了贩卖各种货物的小贩。   他们转过主街,来到一处医馆门前,医馆颇为热闹,坐堂的医者正专注搭脉,几个药童抓药包好售与患者,一切忙碌有序。   这就是豫州城最大的医馆,“合济堂。”   “这位小哥,叨扰了,我们想求见一下合济堂的掌柜,劳烦小哥通传一下。”季诚拦下一个忙碌中的药童施礼道。   二人衣着寒酸都背着大背篓身体康健,不像是瞧病的,倒像是城外的农人,药童回礼道:“二位可是要来售卖药材?”   “是也不是,”季诚道。   是也不是?药童不懂季诚何意,他道:“我们合济堂的药材都是有专门的药商供应,二位若是想要售卖药材可去寻一些小一点的药铺试一下。”   旁边的杨槐早就紧张得够呛,这药童年纪和他一般大小,竟然这么厉害。他家的米缸已经快要见底了,要是大蟒卖不出去,娘的药钱咋办,娘的药一天都不能断。   “我们想要售卖的东西恐怕一般的小药铺不会收,还是请小哥辛苦通传一下,”季诚拍了拍杨槐的肩膀以示安抚。   药童见二人如此坚持,无奈道:“我先去通传,但掌柜若是不愿相见那二位就回吧。”   “有劳,还请小哥,把这个交给掌柜的他应该是愿意见的”季诚把帕子交给药童。   杨槐心里忐忑不安地说“阿诚哥,你给他拿的什么啊?”   “一小块蛇皮,”季诚道。   “啊,还是阿诚哥有办法,”杨槐提起的心稍稍落下了些。   医馆的掌柜根本就没让他们等,风风火火的就从内堂出来了,老掌柜年逾六十身子骨健朗,看季诚的眼神好像两眼冒光,他强压下激动道:“刚刚帕子里的东西可是这位小哥的?”   “是在下的,”季诚施礼道:“这是同村是我同村的弟弟杨槐。”   杨槐到底还是年幼,打起招呼生涩得很,“掌柜...好”   “好好,”掌柜道“快快,两位小哥请内堂说话。”   “小铜锁奉茶,”掌柜热情道:“二位快请坐。”   刚刚药童跟他讲外面有两个乡下人,来兜售药材的时候,他并不在意,打发了就是,每年上医馆里卖药的农人太多了。   他们采药的方法不当,药材品质也参差不齐,像他们这样的大医馆是没有办法收这种零散的药材,一般情况下都打发到城里的小药铺,虽然价格给的不高,但对于农家来讲也算不错的收入。   在打开帕子的那一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看到的,这蟒蛇皮都快生麟了,我滴个乖乖,这起码也得是两百年左右的巨蟒,才能有这样的麟纹。   “在下是合济堂的掌柜我姓徐。”徐掌柜道:“敢问二位小哥,刚刚帕子里的东西是从何处得来。”   “不瞒徐掌柜,此物乃是深山一巨蟒皮的一角,”季诚道。:“我兄弟二人原想为卧病的老母上山采药,因弟弟贪玩误入大山深入,遇见这巨蟒想要把我二人吞入腹中,可这大蟒不知与何野兽搏斗,早已身受重伤这才叫我兄弟二人捡了便宜。”   “那巨蟒在何处?”徐掌柜两只眼睛紧盯着他们俩的背篓。   “就在这,”季诚把杨槐身上的背篓摘下来道:“徐掌柜请看。”   一条一条比碗口还粗,小臂长的蛇肉装在背篓里,徐长只一眼就心惊肉跳,这少年了不得啊。   要知道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更何况这种生存了上百年的巨蟒,徐掌柜瞧着季诚还带着伤的脖子和脸,很难想象当时的情形有多凶险。   徐掌柜压下心惊问道:“都在这了?”   “这个背篓里也是,”季诚答:“背篓太小只能带过来一部分,剩下的都在家里。”   “好好好,”徐掌柜连连赞叹:“有子如此你母又有何求啊,若你二人在深山有个意外,让你那母亲如果活得下去,以后可切勿再去深山冒险。你这些蛇肉我都要了,蛇胆可还在。”   “小子省的的,”季诚掀开自己的背篓,把蛇胆递到徐掌柜手上。   这巨蟒的胆无比珍贵,虽说不上最顶尖的了,但市面上也是难寻。这些蟒蛇胆和蟒蛇肉带来的利润无法估量。   “这蟒蛇胆我给你五十两,”徐掌柜道:“蟒蛇肉四百五文一斤,二位小兄弟觉得这个价格如何。”   不是他故意压价,这蟒蛇胆固然珍贵,可这五十两投入进去,也需要很长的周期才能看见利润。   杨槐在一旁已经呆了,五十两!他怎么也想不到,光一个蛇胆就能卖这么多钱,昨天吃野鸡的时候,他就想过这蛇肉是不是跟鸡肉一个味,最值钱的蛇胆是不是也跟鸡肝是一个味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值钱。   “可,”季诚不看已经让金钱砸傻了的杨槐,他道:“还劳烦徐掌柜称重。”   蛇肉他们总共背来了一百三十斤,合计五十八两五百文,徐掌柜直接给了五十九两,加上蛇胆的五十两,一共一百零九两,这还没算家里的剩下的蛇肉。   出了医馆的时候,杨槐还没从震惊里缓过神来,他走路好像没有脚后跟一样,来回飘,季诚使劲拍了拍他的脸蛋道:“醒醒了,醒醒了。”   “阿诚哥,我不是在做梦吧,”杨槐还是不敢相信,一条蛇能卖这么多钱,他以后再也不用为了娘的药钱发愁了,他道:“你打我一下。”   嘿嘿,这个要求好啊,季诚笑的阴险,照着杨槐的咯吱窝就狠掐一把。皮肉的揪痛让杨槐瞬间回神,嗷的一声窜起来老高!   周围的行人都被他这一嗓子吓一跳,纷纷侧目,还有人骂道:“神经病啊。”   “阿诚哥,你干啥,”杨槐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不说让我打你吗,”季诚悠哉悠哉的走着,看看有什么新奇的东西给林哥儿买回去。   季诚拿着摊子上的桃木簪子看看觉得不配他家林哥儿,又放下道:“我要是打你你能收得住吗,就掐你一把,瞅你嚎得跟案板上的猪一样。” 第21章 感觉走了大运的……   感觉走了大运的杨槐根本不在乎季诚挖苦他,刚刚徐掌柜还说以后到合济堂给娘抓药,给他半价呢。   合济堂的药啊,他娘以前都没吃过,要是早些和季诚这么要好,是不是早就能给娘吃好药,娘兴许就能好了,大哥也不会因为没钱来镇上码头上工,而死在羌人的刀下了。   刚刚还兴奋的人,这回就低落下去了,季诚也没太在意,他道:“陪我去给你嫂子买些东西。”   他拉着杨槐进了一家布装,给自己挑了匹藏蓝色的粗布,给杨槐挑的浅蓝色的,杨槐的娘挑了十五尺枣红色的。   掌柜给他拿的全都是农家人干活穿的粗布,他挑挑拣拣觉得那个颜色都不好,他道:“掌柜的,还有好一点料子的吗?”   粗布十文一尺,一匹布两百文,季诚已经挑的东西已经快一两银子,掌柜的做生意多年竟没看出来,这少年衣着寒酸出手还挺大方。   掌柜的又从货架抱下来几批布道:“这位小哥是想给家里的娘子选?”   眼前英俊的少年给自己选粗布,看了两眼就定下来,再选下一匹的时候,眼神明显的往颜色艳丽上的布匹上看,发福的掌柜的觉得自己看的准没错。   娘子?季诚顿了下才反应过来,是说他老婆,他抿嘴笑了一下道:“是夫郎,还请掌柜的那些适合哥儿穿的衣服。”   这么俊朗的小伙子竟然娶的是夫郎,掌柜的相当意外,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哥儿,运气这么好,能嫁给这么好的汉子,他家的哥儿在别人家为妾总是受气,他想想都要心疼。   掌柜的不由得对季诚的印象好上一番,他又抱了几匹道:“这是店里最好的料子了,虽不是绫罗绸缎,可棉质松软耐磨,穿个几年不成问题。”   季诚在月白色和湖水里之间犹豫了好久,月白色不耐脏,湖水绿倒是挺趁林哥儿肤色,但怎么看都没月白色的好看,到最后磨蹭的连杨槐都看不下去了,他嘟囔道:“穿什么不是穿啊,要不你就都买了得了。”   他就随口一说,真没想到,季诚能把两匹布都买了,这也太惯着了,谁家能这么惯媳妇啊。   季诚要了做被的布面十斤棉花,天眼看着就要冷了,得把入冬的棉衣和棉被都准备好。还有贴身中衣的布料要了一匹。   结账的时候,杨槐在旁边看的直跺脚,哪有这么花钱的,快二两银子就这么花完了?   “哎,你听说了吗,齐王在关外大破羌人,听说都打到羌人老窝啦!”   “你这消息都晚了吧,我听说大军都回程了,再有个三两天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我是一定要去城门口迎接的!”   “是啊,咱们豫州城多亏了有齐王殿下,要不就糟了...”   旁边的几个正在挑布料的人正议论的热火朝天,季诚心道,这齐王还真有几把刷子,不过这都跟他没有关系了,他现在只想好好过日子。   出布庄的时候季诚对噘嘴的杨槐道:“那浅蓝色的和枣红色的布是你和你娘的,回去做两身新衣服穿。”   “给...给我的,”刚刚他还在心里念叨季诚败家,这会里面的布料竟然有他的,杨槐有点好好意思,他拒绝道:“这么贵的东西,我可不能要。”   “给你的,就是给你的,”季诚说完就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杨槐小跑着跟上问道:“咱不回家还去哪啊?”   “去消费!”   消啥...费...啥意思。   杨槐跟着季诚走了大半天,脚都要起水泡了才总算结束。   季诚买了一百斤米酒,一口装酒的大缸,米面、十斤五花肉,十斤猪排骨,酱油盐醋,脸盆...等等,由于他买的东西太多了,许二奎的车肯定装不下,就花二十文雇了一两牛车,并找人跟许二奎打好招呼,说自己傍晚不与他同行了,才算打道回府。   这一路上他流水一样的花钱,看得杨槐心里直滴血,到了季诚家林哥儿不知道去了哪,东西卸完之后,季诚把布给杨槐包好,又分了他三斤肉三斤排骨。   杨槐刚要拒绝,季诚截住他的话道:“别说不要,今天卖大蟒的银两一共一百一十两,分你三十两。”   季诚本想分他一半,但想到升斗恩担米仇,还是作罢了。   就算是季诚不提,杨槐也想了一路,他还以为季诚又变成从前偷鸡摸狗的老样子,能分他点钱他就已经很满意了,更何况徐掌柜还说以后抓给他的药都是半价。   哪成想季诚能分给他这么多钱,杨槐像看傻子一样的看他。   季诚敲了一下杨槐的脑门,“啧,你那是什么眼神,你哥死的时候把你托付给我了,我总得对你照顾一二,再者你也不算占我便宜,那剩下的蛇肉我想留下来二十斤泡药酒,那头母鹿林哥儿喜欢我也不想卖,还有狐狸,我也想给林哥儿做个毛围脖什么的。”   “说到底还是我占了便宜。”   “那可是你用命换来的,你差点死了,就这么把钱分我你不后悔吗”杨槐把心底的话全都问出来。   若是他没见过这么多钱是绝不可能,给季诚分这么多钱的,更何况这次上山,他根本没帮上什么忙。   要是家里没有齐王给的那五十两,季诚或许不会那么大方。   可现在他已经有了一笔吃喝不愁的钱,给杨槐这些他也算不上心疼。这孩子虽然十三,但看着是个有胆量有良心的,季诚相信他不能拿着这钱学坏。   “或许以后没钱的时候会后悔也说不定,但现在还行,”季诚道:“你娘重病在床少不得钱,你还小重活干不了,若是觉得心里不安,那等你将来出息了别忘了帮衬我一二就成。”   季诚都这么说,杨槐便不再拒绝,他道:“阿诚哥,我哥死了,以后你就是我亲哥。”说完抱着东西就跑出院子。   季诚看着哭着跑出院子的杨槐摇摇头,开始收拾东西,收拾完东西前后院都看不见林哥儿,他有些着急。   可别是什么他姑父那帮人来找麻烦,把人抓了回去。   他越想越害怕,草草的把钱仍在背篓下面,填上东西就出去林哥儿。   这边季诚在村里焦急的找着,那头林哥儿却和村长家的傻哥儿许涟,在村口的大石头后面,吃大枣。   村长许克忠正要找自家的哥儿回家吃饭,碰上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季诚,问道“阿诚,你这是找什么呢?”   “许二叔你见到我家林哥儿了吗?”季诚一脸焦急脑门都出了汗。   “林哥儿?你夫郎啊,”村长道:“上午还看见他打柴来着,别着急慢慢找。”   “那许二叔,这一天可有外人来过村里,”季诚担心的问道。   “今天没有外人进村,”村长皱着眉头问他:“啊诚,你不是又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吧?”   其实不怨许克忠这么想,主要是原主以前太不靠谱。   听到村长说没有外人进过村子,季诚松了一口气,他道:“那可没有,我一直记得您老的教诲,我还想把地收回来一部分呢,开春自己种。”   “这还成,你要在闯祸,别怪我用烧火棍抽你,”见这季诚总算是开窍了,知道走正路了,许克忠带着欣慰的笑说:“地的事晚上来我家说,你夫郎那孩子一看就是乖的,走不远放心吧。”   正说着,就看见村口树下两个熟悉的身影,不是林哥儿和许涟是谁,两人年纪差不多,许涟比林哥儿大三岁今年二十,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竟然凑一起玩拆绳子。   许涟以前也是个伶俐的孩子,自从十七岁被丈夫打傻了送回来之后,就一直养在娘家。   许克忠早年也是个读书人,考中了秀才之后屡试不第之后就不再考,娶了本村地主家的女儿,这一辈子只得了这么一个哥儿。   也正是因为只有这一个孩子的缘故,许涟夫家惦记村长家的财产,只是将人送了回来,并未写休书也不同意合离。   这么明晃晃的不要脸,就算许克忠是可村长也无可奈何,只因为与他家定娃娃亲的是,肃亲王管家的侄子赵二根。   若不是赵二根家境好,许涟嫁过去能做正妻,许克忠也是不同意的,毕竟那赵二根从小看着就流里流气没个正经样子。   哪成想,他的心肝独子嫁过去第二年就,被送了回来,理由就是无所出,还拦者丈夫纳妾犯了七出。   看着自己的从小聪明的孩子,变成这样许克忠肝胆欲裂,可赵家势大他斗不过,只能把许涟养在家里好好照顾着。   “小林子!”离老远季诚就开始喊,林哥儿看见是季诚扔下手里的红绳,快步跑到季诚面前。   “你回来啦,”大树底下风大,把林哥儿的头发刮乱几绺,季诚帮他理了理头发道:“你一直在这?”   林哥儿支棱着小虎牙,笑着说:“我一直都在这呀。”   刚回村的时候他做的牛车,许涟和林哥儿又在树下,他知道那块有人,还以为就许涟自己呢,毕竟许涟除了三九天,他大部分时间就待在这。   树下大石头上常年放着的棉垫子就是给许涟准备的。 第22章 “爹...爹,林……   “爹...爹,林哥儿好,”许涟看着林哥儿不好意思的笑了,他拽着许克忠的袖口道:“明天还要...跟他玩。”   许涟虽说是没有以前聪明了,但也不是傻得彻底,谁对他好,对他不好,他还是清楚的。   上午的时候,几个屁孩子,追在他身后喊“大傻涟,”他甩都甩不掉,最后还跌了一跤。   是林哥儿帮他把小孩赶走,他长的好看,还给他带大枣吃陪他玩。   “好好好,先回家吃饭,明天再找林哥儿玩,”村长拉着许涟道:“你娘做了炒鸡蛋。”   “阿诚,收地的事得空咱俩再商量,”村长对季诚道。   “好,许二叔我和林哥儿也先回家。”季诚想起一事问道:“许二叔,婚书可送到官府报备了。”   “送啦,送啦,小小年纪还挺啰嗦,”村长摆摆手走远了。   “诚哥,是刚刚回来的吗?”林哥儿一上午过得开心得很,他把家里收拾干净后,挑了水打了柴,还和许涟玩了好长时间。   日光透过树梢光影斑驳的落在林哥儿脸上,他笑的爽朗,每一根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眸子纯净澄澈,两个深深的酒窝挂在嘴角。   一路找来焦急的怒火一散而空,季诚没忍住捏了捏林哥儿的脸颊,“回家吧。”   林哥儿重重“嗯”了一声紧紧跟在季诚身后。   到家后林哥儿看见床上的一大堆东西傻了眼,“诚哥,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呀,这得多少钱啊。”   季诚躺在床上空着的一角,双臂枕着头,道:“别担心钱,以后都不用担心钱了。”   “蛇肉卖钱了?”林哥儿眼睛瞬间发亮。   啧,这个小财迷,季诚故意吊着他:“你猜猜卖了多少钱?”   “多少?”   “你猜猜看,”季诚一条腿支到另一条腿上道:“往多了猜。”   “往多了猜?”林哥儿想了会,想了他见过最大的数字,“那五十两?”   “太少。”   五十两!这还少,林哥儿吃惊的捂着自己的嘴巴,大眼睛眨巴眨巴,声音里不知觉的颤抖道:“那...那多少。”   季诚欠揍的伸出手指头比了个一。   “一百两,”林哥儿被彻底惊到,他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两只脚在地上来回踱步,他难掩激动地捂嘴说:“诚哥,你说的真的吗,是真的吗,真的吗?”   “是真的,真的,真的!你这个小财迷,”季诚坐起来,笑着道:“钱一共一百一十两,分了杨槐三十两。”   季诚从背篓的最下面掏出装钱的包裹:“我买了些东西剩下七十三两你保管着,以后家里的钱都归你管,这次分杨槐钱没和你商量。”   “以后只要花钱,都从你那领。”   因为出去找林哥儿,他就把银两又放回背篓最里面,林哥儿看着他把背篓里的猪肉、鸡蛋、一样样拿出来。   天爷!好几十两银子竟然被他放在猪肉下面,刚刚家里还没有人,他们家连个大门都没有,万一让人偷了可怎么办。   “诚哥,咱们得赶紧把大门和院墙修好了,”现在家里有钱了,万一遭了贼那不就都完了。   季诚把沉甸甸的包裹放到林哥儿手上,林哥儿哪里见过这么多钱,昨天见过的五十两就够他消化的了。   家里现在竟然有一百多两,他怎么想怎么不放心,道:“我听说城里有能存钱的钱庄,银子放到那里就不会丢了,要不咱们也把钱放那吧。”   把这么一大笔钱放到家里,确实是不安全,季诚想了想道:“也行,咱们把修房子的钱留下,剩下的都放到城里的钱庄。”   “不过,还不止这些,”季诚道:“家里不是还剩下好些蛇肉,我跟医馆上的掌柜的说好了,下午他派人过来取,应当还能再卖些钱。”   “还有?”这大蟒也太值钱了。   季诚掐了掐他的鼻尖道:“你这个见钱眼开的小财迷。”   “诚哥,一百多两啊,多少人几辈子都挣不来这么些钱啊。”林哥儿把他的手拿开。   这点钱他还真就没放在心上,上辈子的公司已经上司了,一个上市公司日流水上千万不是太平常的事了。   “快看看,哥给你买了什么,”季诚献宝似的,把两匹布放到林哥儿面前。   “呀,还有这么好看的料子,”林哥儿的手放在上面,好像觉得自己干活的手粗,并没有往下摸。   季诚把他的手摁在布料上,“好看吧,我也觉得你穿上肯定能很好看。”   “这么好的料子给我的?”林哥儿摩挲着布匹的边缘,他哪里见过这么好的布料,身上的这件还是前年姑姑生了儿子,过年的时候做的。   他已经很多年没穿过新衣服了。   “嗯,给你的,”季诚看他高兴的都快哭出来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匹布能做两身衣裳,我还买了棉花,把冬衣的份也带出来了。”   “还有那只狐狸,等皮毛处理好之后,就给你做个毛围脖,放到衣裳领子上肯定好看。”   “对了你会针线活吗?”布庄里的成衣太贵了,一套衣服大概得要五十文的加工费,他俩的衣服好几套还有棉被,季诚就算是有钱,也不愿意花在这上面。   不是说,哥儿跟女子一样长大了都要嫁人的吗?那想来做个针线活什么的应该会的。   “针线活?我会啊,”林哥儿道。   “那衣裳就你来做吧,省的你一天使不完的力气,还去挑水打柴,”季诚不愿意让他干那些重活,这小孩就偷偷干,可真是。   “做衣裳?我不会。”林哥儿摇了摇头。   “你不是会缝补吗?”   “我是会缝补,但我不会做衣裳啊,”这会缝补和会做衣裳也不是一码子事啊,林哥儿暗想,汉子都是这么粗心的吗。   还有这种区别?古代的衣服在他看来就俩个布片,缝吧缝吧就行了。这林哥儿也不会,难道还能再把这些布送回布庄啊。   这可犯了难了,俩大老爷们都不会做衣裳,光买一堆布料有啥用?   季诚把布料放一边道:“不会就不会,咱老爷们不会做衣服很正常,你先收拾下,我去做饭。”   “诚哥,我来做吧,”林哥儿想不明白,别人家的男人连厨房都不会踏进去,他可倒好天天惦记往里钻。   “我要做红烧肉,你会吗?”季诚拎着五花肉晃了晃,得意笑着:“保证香掉你的舌头。”   红烧肉?   这个世界的调料不全,季诚只买到一些死贵死贵的饴糖,二十文就买了五块,不过能让他吃上红烧肉,贵一点倒也值。   东西都归置完了,林哥儿坐在床边上,闻着五花肉的香味,指尖捻着松子糖的碎渣渣,他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尖舔了下手指头   糖渣渣在他的舌尖化开,林哥儿觉得整个口腔都被松子糖的味道填满了,他眯着眼睛小腿来回踢荡、   好甜啊!   阿诚哥对他可真好,要是能在这一直待下去就好了。   五花肉和排骨留下一半,水煮后用盐卤上,剩下的季诚全都做了,一盆红烧肉加一盆爆炒排骨,香味飘出去老远。   焦红色的五花肉上桌,季诚往林哥儿碗里夹一大块道:“尝尝哥的手艺。”   红烧肉肥而不腻,肉香里面还夹着甜味,林哥儿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他道:“诚哥,这红烧肉这么好吃,是怎么做的?”   “怎么做的啊?”季诚也吃了一块:“那不能告诉你,省的被你偷偷学去。”   林哥儿的筷子贴着边上,又夹了一小块,“小气。”   一顿饭吃的两个人,肚皮溜圆,俩人撑的都不想动弹,这时合济堂的伙计来收蛇肉。   有外男做客,林哥儿就自觉的去收拾碗筷厨房,等他出来的时候,合济堂的伙计已经走了。   除去卖掉的一百三十斤,家里还有九十斤蛇肉,卖掉了七十斤,一共三十一两五百文,这里面有十五两一会得给杨槐送过去。   “过来,”季诚招手道:“这是十五两你收好。”   “以后家里的钱真让我管着?”林哥儿把钱放到一个空葫芦里,然后藏到衣箱的最下边,他道:“诚哥,你真不怕我跑了?”   “跑呗,”季诚认真道:“我把你当亲弟弟,若是百十来两就能试出一个人的人品,那说明我的眼光也不咋地。”   “将来诚哥肯定还会赚更多的钱,”林哥儿得意的说:“到时候我就能管好多好多的钱,傻子才跑呢。”   “哈哈哈,这才对嘛,”季诚揉了吧林哥儿的脑袋道:“我去趟杨槐家,把剩下的钱给他送去,然后再去趟村长家,我想把地收回来一部分,得跟他商议一下。”   他见林哥儿跟许涟玩的挺好,他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我看你跟许涟玩的挺好的。”   “好呀,”他还挺喜欢许涟的,其实他根本没那么傻,就是讲话慢点。   季诚起身要走,林哥儿又道:“我还是不去了。”   “怎么了不去了?”   “家里有这么多银子,我不放心,”说话间林哥儿又把小板凳搬出来,还坐在上次等他的那个位置,末了还摆了摆手催促道:“诚哥,你赶快去,然后快点回来。”   这下可好,小财迷变成守财奴了。   杨槐家比季诚家好不到哪去,黑漆麻乌的屋子一,杨阿婆卧病在床好多年了,味道自然是好不了。   他没待太久,只问了杨槐要不要和他一起,明天再去一趟城里,把银两存到钱庄里。 第23章 村长家不亏是当……   村长家不亏是当地的富户,宽敞的大院,五间青砖大瓦房,牛棚仓房什么都有,看得季诚也想盖个好一点的房子。   “许二叔我想把租出去的旱田收回来,”季诚喝了一口村长媳妇许刘氏给他倒的茶水,许涟坐下床边玩着沙袋。   “你想好了要自己种?”许克忠担心他娶了夫郎让人家一个人干活,他道:“种地可不轻松,比别是看你家夫郎能干把伙计都丢给人家了。”   “想好了许二叔,爹娘给我留的地够我和夫郎过日子了”季诚也不打算一下子,就把原主败光的印象分都刷回来,他认真道:“科考我也考了这么些年,我不打算考了。”   要是之前许克忠肯定拉着他,唠叨说教一番,但自从看完那天他那鸡爬一样的字以后,他也放弃了。   科举没有一笔好字,任你文章再好考官也不会多看一眼。   “那今年的收成肯定要给人家的,”许克忠嘬了一口烟袋,烟雾缭绕着他带着皱纹的脸,“你要是想好了,明天我就跟租地的人家说。”   “想好了,”季诚把篮子里的半斤猪肉,递给了许刘氏,他道:“这么些年辛苦许二叔,一直替我爹娘为我操心。”   “这猪肉是打哪来的?”许克忠对他家的事一清二楚,田淑芬他们从他家走的时候,连棵草都没留下,猪肉这么贵他哪来的钱。   “许二叔,我知道从前我行事荒唐,让您老操了不少心,”季诚把来时候就想好的说了出来“现下家里也有了夫郎,总不能让人家嫁过来跟我一起过苦日子,这买猪肉的钱是我上山打了些猎物,今早去城里卖了换来的。”   “什么?你上山打猎去了?”许克忠心都跟颤了一下,难怪这小子脸和脖子上都带着伤,“那山上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你爹就是采药的时候让毒蛇咬死的,你忘了!”   原主的爹是让毒蛇咬死的,他也弄死了一条大蛇,这算不算替原主爹报仇了呢。   见季诚竟然在跑神,许克忠用烟袋锅子跟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季诚嗷的一嗓子,“许二叔,就算我不科考了,你也不能这么使劲打我啊。”   “打的就你个不知轻重的玩意,”许克忠骂道:“以后不许再上山了,听见没?”   “知道了,知道了,”季诚捂着脑袋上已经起来的包道:“我家夫郎刚到村子里,没有伴,我想让他多跟许涟在一块待着成吗?”   “成,那有啥不成的,”许克忠心疼儿子,他不是不知道村里有些孩子,总在许涟后头笑话他,那些孩子还小也不好总是打骂,季诚愿意林哥儿跟许涟玩,他求之不得,“你家夫郎得空了,让他常来串串门。”   季诚回家的时候路过族长家,看见许二奎在院子里喂牛,刚要跟他打招呼说明早一起走,许二奎见是他,白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算了吧,何必拿热脸贴冷屁股,反正明早还要见的。   第二天林哥儿早早的就起来把饭做好,上次他糊里糊涂的就在季诚怀里睡着了,第二天还然人饿着肚子去了城里。   季诚告诉林哥儿在家里等他,别乱走,他怕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林哥儿姑父他们过来,虽然现在手里有婚书 ,但终究是没有明媒正娶,人家长辈来要人总归是麻烦。   许二奎还是跟昨天一样,对他爱答不理的,他也不往前凑,他和杨槐火速到了钱庄,存完钱之后,还是雇了两牛车回村里。   原本杨槐提议说要走回去,他没同意,从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的右眼就一直跳,他不放心林哥儿一个人在家,就又雇了辆牛车回村。   到了家门口的时候,他吊着的心总算是回到了肚里,林哥儿还是坐在小板凳上,挑着簸箕里的大枣,见了是他们回来,他把簸箕从膝盖上放下来,小跑着道季诚跟前道:“诚哥,怎么回来的这样快。”   “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就回来了,”季诚把钱庄的凭证交给他道:“去把这个收好,咱家的家当可都在这呢。”   “嗯,”林哥儿乖乖应道。   季诚摸了摸林哥儿的头发道:“下次别在太阳底下等我,晒。”   “可是那块望的远啊,”林哥儿咧小虎牙,笑得粲然“要是你回来了,我一抬头就能看见。”   季诚的心里一片熨帖,他道:“收好了以后,咱们去石大娘家两尺寸。”   他打听好了本村的石大娘就会做衣裳,一身衣裳十几文就能做好。   原本杨阿婆也是会做的,但已经病了这么些年,拿不了针线了,所以杨槐也一直跟着去。   他跟在两人身后,心想可真腻乎,就在院子里挑个枣子还怕晒,这要是上地上干活,季诚不得怕人家晒化了啊。   杨槐年纪小,尺寸量的快,季诚量完了之后,他对石大娘道:“石大娘,我夫郎的衣服,你给好好做做,别心疼棉花。”   “阿诚啊,以前可真没看出来,你这么疼屋里人,”石大娘还是那副遇到八卦眼睛就闪精光的样子,她道:“林哥儿,跟了你可是有福了。”   在一旁的林哥儿听了这话,耳朵尖都红了,他们俩是有名无实的夫夫,他哪里是诚哥的屋里人。   也不知道得是什么样的人能嫁给诚哥。   林哥儿想着,季诚娶妻之后,他的那些好就给别人了,心里隐隐的有些失落。   “石大娘说笑了,”季诚笑道:“石大叔对大娘多好,村里人谁不知道。”   提起石大叔女人脸上的笑就稍稍有些尴尬,他家男人哪哪都好,就是酒菜不及时立马要掀桌子。   “阿诚,你从哪里来的这么些钱,”她瞧着这些布料棉花,都快人家成亲的多了。   “实不相瞒石大娘,我上了一趟山里,转了半天都没打到什么东西,”季诚又开始了他的忽悠大法:“正巧遇上一直狍子,吃草吃的正香,我就冲上前去吓了他一下,那傻狍子竟然一下子撞树上,把自己给撞死了。”   林哥儿和杨槐对此都不陌生,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看,遇到不想回答的就开始扯犊子了。   “呦,那傻狍子还真有那么傻啊,”石大娘惊呼道:“改天我也让你石大爷上山碰碰运气去。”   “可千万别,”季诚一本正经道:“石大爷腿脚不快,山上野兽也太多了,我亲眼看见胳膊那么粗的蛇,吓都吓死也就是我年轻跑的快,要不就糟了。”   林哥儿:... ...   杨槐:... ...   季诚不愿意和石大娘闲话,交代了钱的来源,就出了石家院子,他相信用不了一天,整个大雁村都能知道,他搁山上捡了个傻狍子的事。   “昨晚的药酒泡好了,”季诚对杨槐道:“我一个人搬不动,辛苦你来我家帮我挪动一下。”   “怎么不让哥夫郎帮你,”杨槐下意识就问了出来。   “林哥儿才多大,他哪里有那么大力气,”季诚理直气壮道:“再说了累坏了怎么办?”   “让你帮忙搬一下又累不坏你,你还是汉子不。”   ... ...   杨槐简直了,他那天亲眼看见季诚夫郎,挑了一担水,那力气不比他小多少。就算他是汉子,可他也才十三岁好不好,林哥儿比他大了好几岁呢。别人家娶了哥儿回来,不就是为了多干活吗?他倒好成天供着。   还没走到季诚家门口,远远的就看见他们家门口围了一群人,杨槐捅了捅季诚道:“阿诚哥。”   “嗯,看见了,”季诚压低声音拉着杨槐,躲到了一处视线盲区,他压低了声音严肃在他耳边道:“你去拖着林哥儿,等这些人走了,你把这些话告诉他... ...”   那人群中有两个官差,杨槐不放心道:“阿诚哥,这能行吗?”   季诚看了离官差最近的,应该就是林哥儿的姑父赵仲怀或者赵二根,他道:“千万别让林哥儿回家,记住没。”   “记住了,”杨槐重重的点了下头。   “快去吧,”季诚用力的拍了下杨槐的肩膀。   看着杨槐跑远了后,季诚好像没事人一样,悠哉悠哉的往自己家院子走,旁边的村民看见他回来了,都窃窃私语。   “我说他怎么几天功夫就娶了个夫郎回来,原来是骗的啊。”   “哪是骗的啊,刚刚官差不是说了吗,是季诚强占来的。”   “是啊,是啊,哎你说他胆子也是大,占谁的不好,占了赵二根的。”   “可不是,那赵二根哪里是好惹的,十里八村谁不怕他。”   “谁说不是呢,听说人家跟京里的王爷都能说得上话呢。”   “你说这季诚是图啥,惹了赵二根还能有他好果子吃?”   “图啥,你说图啥,你没看那小哥儿长的,那模样、那身段,比姑娘还好看。”   “季诚你还敢回来,”一个公鸭嗓,看见季诚就开嚷:“我们家林哥儿呢,你给藏哪里去了?”   “你谁啊你,”季诚皱着眉头道:“这是我家,我什么不敢回来。”   “我是谁?我是林哥儿的姑丈,我们家早已经把林哥儿许配给赵老爷为妾,”赵仲怀愤怒道:“却被你这天杀的占了去,你赶紧把人交出来。”   “哦,姑丈,”听赵仲怀说话季诚耳屎都刺挠,他道:“既不是父,也不是兄,你个赵姓之人却管起了林家之事,你管得着吗你。” 第24章 旁边人七嘴八舌……   旁边人七嘴八舌道:“这人季诚说的也没错啊,你个上门女婿还做了人本家婚嫁的主。”   “可不是哟,靠着媳妇娘家吃喝,还想卖了人家孩子,真够不要脸的,呸”吴叔嬷大声骂道。   赵仲怀最恨别人说他是上门女婿,他被气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常年喝酒的红脖子被气的紫红,拿着手指指着季诚“你...你!”   “官爷,既然季诚在这,那强占人妾是不是要到官府去请大人断一下”旁边一矮胖的男人道。   季诚抬眼看了下,正主在这啊。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赵二根,原主的那点名声跟他比差远了,赵二根旁边站着田伟正一脸得意的看着他。   不用想,赵二根他们来的这么快,功劳肯定得给这位田舅舅。   “你可是季诚,”差役腰间挎着道,语气倨傲的问。   “我是。”   另一个差役,竟拿着镣铐要往季诚身上套,季诚往后退了一步道:“敢问官爷,林哥儿是我的正妻,之前从未进过他赵二根家的门,赵二根说我占了他家的妾,可有证据”   季诚不卑不亢又道:“这赵二根告我强占他妾可有诉状,还有上官尚未审理定案,二位官爷为何要给在下上枷锁镣铐。”   差役诧异的看着季诚,他们就是按照上面指派的任务,让抓谁就抓谁,哪成想这年轻人竟跟一般的泥腿子不一样,若是普通的庄稼人,看了镣铐早都吓的尿裤子,哪里还能像他这样说的有理有据。   句句一针见血。   两个差役同时看向赵二根,这事通判大人可说了按赵二根的意思办。   赵二根抬起手要拍季诚的肩膀被他躲了过去,他手上了落了空也不恼“小伙子,口才不错。”   “不敢不敢,还请您理我远点,味大,太冲脑门”这个赵二根一身的狐臭味,跟孜然面馊了似的。   季诚捂着鼻子,语气嫌弃至极,他道:“还有,您长的满脸癞□□包,我自认为长的不好看,但绝对比您好看多了,我家林哥儿就是瞎了估计也看不上您。”   “噗,”旁边的差役一时没憋住笑,转脸看着天上,好像天上有鸟似的。   旁边的村民早都哄然大笑,另一个差役也咬着嘴唇,忍的辛苦。   腋臭是赵二根这一生难言的痛,就连新婚夜他的夫郎许涟也是捂了鼻子,这叫他如何喜欢。   好在他家势大,就连知府见了他也要给三分薄面,其他人闻见了也只能忍着。他身上的味道多年没有人敢提,渐渐的他都忘了,自己有腋臭这回事了。   这回可好,隐疾被人当众嘲笑,赵二根当下就挂不住面,咬牙切齿道:“真是一张好嘴啊,你最好能一直嘴硬下去。”   “二位官差,既然要开堂审理,那不若先把人收押,”赵二根对差役道:“待通判大人审理过后,事情日然也就有了结果。”   “季诚,你就跟我们到衙门里走一趟吧,”差役道。   田伟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一脸嗤笑道:“占了人家的就得换回去,季诚啊,到了牢里舅舅我会去看你的。”   好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季诚笑着对田伟道:“田大舅,我谢谢你全家啊。”   “你,”田伟没想到,都这会了他还能嘴硬,提着拳头刚冲上去被赵二根一个眼神瞪了下来。   “娘,你别拉我,不能让大哥跟他们走!”季堂在一旁挣脱田淑芬,冲道差役面前,季诚一时间竟觉得这一身肥肉有些可爱。   “官差大人,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大哥不会犯律法的,”季堂的嗓子里呼噜呼噜带着粗气,应是跟田淑芬使了不少力气才挣脱。   “小孩子家家的,大人的事你参合什么?”田伟拉着季堂呼喝道:“赶快回你家去。”   “舅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大嫂头一天回家的时候,”季堂的语速罕见的快了起来,脖子上的肉都跟着抖动,“你之所以让大嫂留下,就是因为想让这个找赵二根来占大嫂的便宜!”   村民甲:“这田伟也太缺德了。”   “我记得那会羌人还没打退呢,田伟就把人家的家当全都拉回家啦,”村民乙道。   “占人东西,还要欺人夫郎,真不是个东西!呸!简直蛇鼠一窝!”吴叔嬷忍不住骂道。   另一个妇人赶紧拉着他“你小声些,别惹麻烦上身。”   田伟抡圆了胳膊就给了季堂一个耳刮子,“放你娘的屁,田淑芬你赶紧把你这肥儿子拉回家。”   “别看你是我舅舅,但我姓季,”季堂捂着红起来的脸。   对上弟弟田淑芬就一点泼撒不出来,他拉着儿子道:“儿子,咱们回家去,这不是咱们能参合的事。”   “我不!”季堂站在那,体重使得田伟和田淑芬两人都拉不动他。   季诚没想到,他这肉弹战车的堂弟,竟然这么讲义气。平时胖墩墩,说话慢悠悠的,关键时刻一点也不掉链子。   “小堂,听哥话跟你娘回家,”季诚劝道:“大哥,肯定能平安回来。”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走吧”季诚怕杨槐拖不住林哥儿这么久,万一人回来就糟了,他道:“大伯娘,赶紧带小堂回去。”   不等官差拉扯,季诚就主动走出院子,他回头看了眼自己家塌掉的一圈围墙。   要是能回来,一定得先把院墙修好,省的这些人招呼都不打。就能进他家的院子里。   “咱们就这么看着官差把季诚带走?”吴叔麽有些不忍心道。   “那不看着怎么办,找村长?”另一个人道:“你还嫌不够乱?许涟刚好一点你可别添乱了。”   村长许克忠为人正直,处理事情从来都是公平公正,村里的孤寡老幼有困难的家庭,没有没受过村长照顾的。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愿意为了一个,偷鸡摸狗的人去让村长再和赵二根对上。   另一头石大娘家,根本就没用杨槐想理由,林哥儿就已经陷在他家出不来了。   石大娘拉着林哥儿把整个村子里的秘闻说个遍,现在林哥儿连村长家的牛下过几个崽都知道了。   杨槐蹲在窗子底下听墙根,隔着窗子都能感受到林哥儿的无奈,他现在坐立难安心里像有个猫在挠,不知道阿诚哥那边怎么样了。   等到了家家户户开始做饭了,林哥儿才被放出来,出大门的时候人都有点恍惚了,杨槐跟在他后面他都没发觉。   他走在村里路过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他,林哥儿心里正嘀咕呢,就被吓了一跳。   “哥夫郎!”   林哥儿拍了拍心脏道:“怎么了?”   “季诚,阿诚哥被官差抓走了!”杨槐带着哭腔道。   “你说什么?”林哥儿手里的篮子直接就掉到了地上。   ——————   西北大营的兵马临近豫州城就变换了队形,骑兵在前俘虏在中,步兵押后。到了豫州城后,大军在城外五里处驻扎,豫州通判曹闵出城迎接。   梁烨和郭霖及其近卫打马而行,身后囚车里就羌人的俘虏。沿街两侧的百姓夹道迎接,欢呼声不绝于耳,曹闵道:“齐王殿下和郭大帅浴血奋战,才保下了豫州城数万百姓,此番功在千秋,下官已经准备好府邸为殿下和大帅接风洗尘。”   豫州城的知府和知州的脑袋现在还挂在城墙上,豫州城一干临阵脱逃官员全都被齐王抹了脖子。现在这个曹闵就是豫州城最大的本地官员。   当初羌人兵临城下,曹闵也是第一时间就收拾好了行礼卷,无奈那王八蛋知府让他殿后,幸而他跑得慢,要不就和楼荣他们一样,被齐王逮个正着一起见阎王了。   “曹大人言重了,保家卫国上阵杀敌,是本帅职责所在。”郭霖道:“羌人俘虏至关重要,还请曹大人安顿妥善莫要出现纰漏。”   “还请殿下和大帅放心,这些蛮人下官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曹闵恨道:“必不会让他们有逃跑的机会。”   “不让他们逃跑是一定的,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们自杀活或者是死了,”郭霖的声音不咸不淡。   梁烨坐在马上,总感觉好像有击鼓的声音,他道:“大帅可有听见击鼓的声音。”   郭霖立耳细听片刻后道:“是有鼓声,好像是衙门的鸣冤鼓。”   一旁的曹闵心里咯噔一声。   豫州府衙本就在城中的位置,一行人很快就来到府衙门口。之间府衙门口一人跪在大门口,另一人击鼓鸣冤。   潮湿昏暗的府衙大牢里,季诚被绑在木架上,差役挥着皮鞭用力的抽在他身上,一夜过去季诚早已遍体鳞伤。   他原本告诉杨槐让他拿到家里的齐王拜帖,拿着拜帖找到这城里最大的官员,若是不成就去城门口守着将要进城的大军。   只要林哥儿不落到赵二根手里就行。   那成想到,林哥儿救他心急,竟在府衙门前跪了一宿。原本这府衙里的一众差役一起上都奈何不了他,若不是赵二根拿他的安全相要挟,季诚又怎么可能让他们绑在这里遭受毒打。   赵二根坐在他对面的长条凳子上,得意道:“你若画押,这十两银子全都归你,下午就能放你回家去,那林哥儿虽是美貌,但也没有你的命重要不是。”   季诚吐了一口血沫子,一语不发。 第25章 “现在你的好林……   “现在你的好林哥儿就跪在府衙外, 一整夜过去了,还在跪着,你说他能为了你坚持多久, ”赵二根眼神阴鸷道:“其实我本可以直接把人捆了送到床上去,不用和你费这许多功夫,但没想到你这尿壶一样的脑袋,还挺够用,竟然提前把婚书写了。”   赵二根的叔叔虽说是肃亲王府的管家, 但肃亲王乃当朝圣上的亲叔叔,肃亲王虽不理朝政多年,但为人刚正, 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赵二根叔叔多次提醒过他,做事一定要谨慎,尤其是要把屁股擦干净,千万不能落人把柄。   “本老爷...其实最爱看美人挣扎...”赵二根啧啧两声, 好像是错过了什么美味一样,“我看上了那么久的人,好不容易盼着他大了, 竟然让你先尝了味道”   赵二根抢过差役手里的鞭子, 用尽了周身的力气, 使劲抽打季诚,他恨骂道:“这休书你签不签, 签不签!”   好疼啊!他的胸前早已皮开肉绽,肋骨也不知道断了几根。   有了婚书林哥儿就是他的正妻,就算是他死了,林哥儿也能守着田地和房子过活。   这婚书他死都不能签。   季诚已经没有抬头的力气了,他想到家里的房子还没修, 院墙要是砌上了,可以在上面撒上些花籽,明年开花了肯定很好看,院里空地他想种大白菜,收回来的地要是种地瓜多好啊...   “曹通判,怎么回事?”梁烨问道。   这个齐王殿下从进城就未与他讲过话,准确的说根本没搭理他。这第一句就是在问责,曹闵登时就冒了冷汗,“殿下,这...这是。”   梁烨见他支吾不出个所以然来,道:“郭大帅,去看看?”   “看看?”郭霖笑着反问,明显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下跪何人,”梁烨骑在马上,低头问道。   林哥儿已经在府衙门前跪了一夜,此时忽地抬头,眼前有些发花,他定了定神,看清高头大马上坐着的人,正是他之前见过的齐王殿下。   他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快速的跪爬道齐王的马下,头咚咚的磕在地上,额头的血迹瞬间就印在了青石砖上,“齐王殿下,救救季诚,救救季诚!”   听到季诚的名字,齐王明显一顿,张勋和吴青也对视一眼。   “闻鸣冤鼓,你是有何冤情?”郭霖握着马鞭看了一眼曹闵道:“曹大人,有百姓在此击鼓鸣冤,你身为本地通判,还不开堂审理吗?”   郭霖的这一眼,吓得曹闵魂都丢了,连连讪笑道:“下官这就开堂,还请殿下和大帅旁听。”   “这是自然,”梁烨冷冷道。   羌人兵临城下的时候,梁烨没看见本地的一个官员露面,领头的知府楼荣都跑了,他不相信这样的一个人能是个好官。   深蓝色水波纹托着红日,象征光明正大的旭日东方图前面,坐着豫州通判曹闵,差役分列两旁,惊堂木一声脆响曹闵道:“升堂。”   “堂下何人,闻鸣冤鼓有何冤屈。”   杨槐下跪道:“草民杨槐见过大人,给大人磕头了。””   林哥儿跪地行礼道:“草民是大雁村季诚之妻林氏,状告小雁村赵二根污我夫君名誉,昨日赵二根与府衙差役将我夫君带走之后,并未见府衙开堂审理,夫君季诚尚未定罪却被关在大牢之中生死未知。”   “请齐王殿下和各位大人评理。”   林哥儿一开口就将曹闵的不作为,一并提出,梁烨当下就冷了脸道:“曹通判,此事可是真的?”   曹闵心里暗骂鸣冤把他也带上的林哥儿,嘴上却道:“殿下,为了迎接大军回城公务繁多,这案子是要审的,只是没有急于这一两日。”   大昭律令,府衙办案,凡大事需在二十五日内结案,小事十日,闻鸣冤鼓就要当时审理。这曹闵的做法也不算错,梁烨道:“先把季诚和诬告人提上来吧。”   曹闵在心里祈祷希望赵二根别把人折腾太狠,这齐王明显的不待见他。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带季诚赵二根。”   赵二根被带上来的时候,还志得意满。曹闵这老小子是挺会办事的,要是经官衙一断,就省去了他许多功夫。   到了府衙正堂,曹闵的下首坐着两个武官,周身的气度不怒自威看来品级不低,他心道不好,却也识相的跪在一旁。   而季诚早已被打的昏迷了过去,被拖上堂的时候都成了个血人,张勋和吴青只一眼就牙呲欲裂,这那里还是当初在城墙上浴血奋战的人。   “殿下!大夫快请大夫啊,”张勋焦急的看着齐王,梁烨看着季诚这个样也不敢相信的站了起来,吼道:“吴青,快去!”   吴青脚下生风立马就跑了出去,郭霖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曹闵身旁道:“你下去,我来审。”   曹闵乖乖的给郭霖让位置,“郭大帅您请上座。”他刚要在刚刚郭霖做过的位置,落座就听郭霖道:“让你坐着了吗?张勋把椅子搬走,他站着听就行了。”   一个在守城战中立了奇功的人,一个保护了豫州城无数百姓的人,却被这些宵小殴打至此。他们这些当兵出身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受得了。   林哥儿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天还在家跟他好好说话的人,怎么今天就成了这幅模样,林哥儿颤抖着手,抚掉季诚脸上被血糊住的头发。   季诚一点意识也无,紧闭着双眼,躺在府衙的地上任人动作。林哥儿的眼泪断了线一般的往下掉,泪珠落在季诚的脸上,把血污花开,然后在滚落到地上。   他抱着季诚的头,手指颤抖像是不敢,却还是慢慢的放在季诚的鼻子下,感受那微弱的呼吸。   “诚哥,诚哥,”林哥儿不敢大声,一声一声喃喃的叫着,“诚哥,我是林哥儿啊,你说句话,你应我一声好不好。”   此时的林哥儿好像是无声悲鸣的小兽,瘦弱的身子跪坐到季诚的身边,呆呆的注视着季诚的脸,“诚哥,要是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话音未落,他就猛的窜起,掏出怀里的铁簪子像赵二根扎去。   赵二根虽然胖但身形灵活,从进来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林哥儿,虽没被林哥儿扎中要害,铁簪子却还是穿透了他的胳膊,他扬起手掌对着林哥儿就要下手,被眼疾手快的张勋一脚踹到一旁。   杨槐红着眼眶,追着赵二根拳打脚踢手脚并用,一旁的差役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张勋一个眼珠定住。   齐王亲卫和张勋死死拉着林哥儿,他双眼血红,挣扎着大喊:“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曹闵!姓曹的你他妈在干什么?”赵二根惨叫道:“你快拦下他,快点。”   曹闵刚要出声阻止,郭霖的眼睛像刀子一样看着他,“曹大人。”曹闵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看着赵二根被痛殴。   杨槐一直殴打赵二根到大夫来了才算停手,来人正是合济堂的徐掌柜,徐掌柜暗暗心惊,季诚这到底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那样英俊的少年郎怎么就被打只剩一口气。   徐掌柜查验一番之后道:“大人,堂上这人受伤严重情况危急,需尽快救治。”   “伤在何处,”梁烨已经走到近前,全程看着老大夫查验季诚身上的伤,他道:“可有性命之忧。”   “回大人,此人外伤皆为皮鞭所伤,失血颇多而已并不致命,”徐掌柜道:“最重的伤口在内里,他肋骨被殴打断了三根,虽暂无性命之忧也要尽快救治,拖不得。”   还被张勋拉着的林哥儿,闻言脱力一般跌坐在地上,看着医者小心翼翼的抬走季诚,他冷静下来重新跪好磕头道:“齐王殿下,您可认得我夫君季诚。”   季诚被抬出去后,大堂上也恢复了秩序,梁烨道:“自是认得。”   赵二根脸色颓败头发散乱,这回他完了,这堂上坐着的竟然是齐王殿下,这齐王虽是不受宠,可皇帝的儿子想收拾他那不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这帖子可是殿下赠与我夫君之物,”林哥儿从怀里拿出青蓝缎面的帖子道:“可草民拿着齐王殿下的拜帖,连通判大人的门都未能敲开。”   “我丈夫季诚,在羌人围攻豫州之时,拼死与羌人战斗,”林哥儿定定的看着,堂上的三个人,眼神里充满了恨意和坚定,他抬起手臂直指曹闵和赵二根恨道:“今日却被这狗官、这狗贼差点打死,天理何在,公道何存。”   林哥儿言罢又头重重的磕下“恳请王爷,大人为我夫君季诚做主,为草民做主。”   坐在堂上的郭霖看着下面跪着的林哥儿,面庞清丽额头上的鲜血蜿蜒至鼻梁,平添了一丝凄楚之美,他莫名地觉得眼熟,只是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   一个农家的哥儿,竟然有如此胆量,说话条理清晰,郭霖心中颇为欣赏,他阴恻恻道:“堂堂齐王殿下,连你的大门都敲不开,曹大人,你的门槛可够高的了。”   曹闵一身衣裳早已被冷汗打湿,他身子抖如筛糠,“下官,不知此事不知此事,大帅,您说笑了说笑了。” 第26章 这事曹闵确实不……   这事曹闵确实不知道, 他一直忙着如何安顿讨好齐王和郭霖,想着豫州城他的上级全都挂城门楼上了,他的级别也该升升了。   赵二根这事, 他就吩咐了底下人去做,以往也不是这样没做过。哪里知道林哥儿手里竟然有齐王的拜帖,就算现在骂手底下的人,也没用了。   他这乌纱是带到头了。   “大人大人,草民冤枉冤枉, ”赵二根眼珠子一转道:“这季诚把我的妾氏林氏诱拐强占,如今却倒打一耙,大人您不可只听他一家之言。”   “哦, ”郭霖挑眉道:“赵二根你声称这林哥儿是你家妾氏,可有证据?”   “回禀大人,这林氏虽未过门,但我一两银子的礼钱却是给了的, ”赵二根道:“古来婚嫁,全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林哥儿既已与我有婚约在先, 那季诚把我的妾氏娶回家中, 难道还算不得强占。”   “你放屁!”林哥儿怒从中来眼睛里的刀恨不得剐了他, 他指着赵二根骂道:“你跟我姑丈的约定与我何干,我与季诚是两情相悦签过婚书的夫妻, 何来强占一说。”   这哥儿急的都骂人了,郭霖咳了一声道:“赵二根,你与林氏的婚约应当与林氏父母商定,跟人家姑丈定的可算不得数。”   “可林哥儿是父母早逝,要下聘就只能下给他姑姑一家, ”赵二根狡辩道。   “非也,这可不是这么个理,”郭霖今日看了一场热闹心情颇好,他道:“那姑丈乃是外姓,怎可能做得了林家主,赵二根你不占理。”   “再者,人家夫妻俩都是衙门签了婚书已经备案的夫妻,你告人家强占岂非胡搅蛮缠,臭不要脸”   郭霖拍了一下惊堂木道:“堂下之人听着,赵二根告季诚强占他妾林氏,不成立,其为诬告此罪唯一。”   “伙同差役,滥用私刑殴打季诚至重伤此为二罪。”   “贿赂差役,此为三罪,”郭霖对下面已经僵直的曹闵道:“曹大人,如何处置你来判吧。”   武官不管官职再高,也无量刑的权利,刚刚他强行将曹闵撵下去,已经出了格,现在把评判的权利再交还给曹闵,郭霖不信他敢不秉公评判。   “...下官听令,”曹闵僵硬着道:“赵二根判,诬告他人杖三十,滥用私刑杖三十,贿赂差役服刑一年,即可执行。”   “林哥儿姑丈,返还赵二根所下聘礼,受贿差役... ...”   说完判词,曹闵战战兢兢的看着齐王和郭霖道:“殿下大帅判完了。”   “嗯,知道了,退堂吧,”郭霖一拍惊堂木道。   “不...不行,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叔叔是肃亲王府的管家,我是肃亲王在豫州的管家,”赵二根死命哭嚎,但一点用也无,吴青死死的钳制着他,下手杖责的更恨不得踢死他是张勋。   齐王和郭霖在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中离开府衙。   “殿下责打了肃亲王的家奴,不怕老王爷怪罪?”郭霖打趣道。   “此等奴才,剐了都不为过,”梁烨道:“皇叔爷,要是知道了恐怕他就没命活了。”   ——————   疼!周身的皮肉好像是裂开了,又让人生生缝上了一样,每一次呼吸都无比的困难,空气中弥漫着草药香气,他这是在哪儿?   一滴滴温热的水滴落到他的手背上,季诚感觉到有人在轻轻的擦拭他的双手,他想睁眼看看他到底在哪,可眼皮似有千斤重。   “哥夫郎,大夫说阿诚哥没有大碍了,过个几个时辰就能醒了,你已经守了一夜了,快去歇歇吧。”   “我没事的,你也跟着忙了一天一宿了先去歇着,诚哥我守着。”   是林哥儿啊!他们都没事了,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季诚就又睡了过去。   等季诚醒来的时候,林哥儿正枕着他的手臂睡在床边,被泪水打湿的睫毛,凑成一簇一簇的,额头上的纱布还渗着血。季诚想拿掉挡在林哥儿额头的一绺头发,还没等大动,就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诚哥,”少年轻声呓语,用睡红了的脸颊,轻轻蹭着季诚的掌心。忽然之间像是惊觉一般,林哥儿猛的坐直了身子,直直的盯着季诚片刻后,忽地就跑向了屋外,“大夫!大夫!诚哥醒了。”   这小孩!季诚无奈的笑了。   “你年轻底子好,这点伤没大碍的,”徐掌柜道:“回家好生休养,三个月之内不要干重活,省的以后落下病根。”   “多谢,徐掌柜了,”季诚无法起身,只能言词恳切的道谢,他道:“徐掌柜,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明天吧,明天雇一两平稳的马车,”徐掌柜道:“这一路上切忌颠簸,回去以后七天内不要下床。”   林哥儿在一旁仔仔细细听着徐掌柜说的每一句话,末了徐掌看了看眼睛肿的跟兔子似漂亮哥儿道:“还有两个月之内不能同房。”   ... ...   ... ...   徐掌柜看着两个大红脸心情颇好,他哼着小曲就出了屋,留下他们两个面面相觑。   “那个...那谁杨槐呢,”季诚干巴巴道。   林哥儿转身倒了一杯水,在季诚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呼了几口气,待脸上的热度下去了几分,才转过头:“杨槐去街上买肉饼了,诚哥你要不要喝口水。”   季诚点点头,他看着林哥儿额头上的伤口问:“还疼吗?”这孩子太死心眼了,磕头就不轻轻的头点地,可心疼死他了。   “不疼了,”林哥儿看着季诚又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扶着水杯的手轻微的颤抖,牙齿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断了线的眼泪大滴大滴的,从脸颊上落到棉被上。   “怎么又哭了,”季诚心里也不好受,他道:“这不是都平安了吗?别哭了啊,哥现在可没有力气给你擦眼泪。”   林哥儿带着重重的鼻音“嗯”了一声,然后轻轻的好像羽毛一样,靠在季诚的肩膀上,喃喃道:“诚哥,我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是啊,他们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了,季诚问道:“不是让杨槐告诉你藏起来,怎么跑去府衙门口跪着。”   “我能藏到哪里呢,”林哥儿的声音进的仿佛就贴在他的耳边说一样,“这世界上,除了你的家能让我躲着,我能藏在哪儿呢。”   是啊,他光想着让林哥儿躲起来,可这少年哪里还有能够栖身的地方。   “都过去了,以后再没有癞□□能惦记咱们家天鹅了。”   “什么天鹅,”林哥儿抬头询问似的看着他。   往日泛白的肤色因为哭泣,挂上一层薄红,一滴泪珠挂在鼻尖要落不落,盛满泪水的桃花眼里全都是自己的倒影,季诚一时间竟有些晃神。   “诚哥,”林哥儿唤了一声。   季诚道:“我弟弟这么好看,咱们家的天鹅当然是你了。”   “噗,”林哥儿笑了,两个酒窝就挂在嘴角处,引得季诚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看,他不好意思道:“那有这么夸人的。”   “不哭了,我家林哥儿笑起来多好看,哥喜欢看你笑,”季诚是真的觉得林哥儿是他看过笑起来最好看的人。   “嗯,”林哥儿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然后把头又重新埋到了刚刚的那个位置。   杨槐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林哥儿趴在季诚的肩膀上睡着了的画面,他拎着肉饼一只脚门里一只脚门外,进也不是处也不是。   季诚用口型对他道:“关门!”   回村的马车是齐王安排的,他本人没来季诚现在这幅样子也没办法当面致谢,张勋赶着马车道:“那个赵二根已经半死不活了,几兄弟你放心等我们从京城回来的,每个月都会进牢里好好关照他。”   “先谢谢张大哥,让你受累了,”季诚靠在车厢里道。   “咱们兄弟嘛,这些都是小事,”张勋看了眼在车里殷勤伺候的林哥儿道:“季兄弟,你这夫郎倒是不错,有胆量够泼辣。”   这几天听杨槐说了不少,很难想象平时在他面前打趣几句就会脸红的人,到底是怎么在公堂之上咄咄逼人的。   “我家夫郎最是温柔体贴,要是泼辣了也是别人气的。”季诚目光一直随着通红的耳尖,他忽然想让它更红些。   张勋:“... ...”怎么牙有点酸。   “你是没看见,那天你夫郎不要命的架势,拿起簪子照着赵二根脖子就捅,”张勋在前面道:“连郭大帅都私底下曾赞,说此等哥儿就该正妻之名,妾配不上他。”   那本来就是个男的,什么妻不妻的,还妾,季诚不爱听这个,在心里骂了句“这净扯淡的世界。”   杨槐根本没跟他提过还有这一茬,他挑眉看着林哥儿,这少年使劲瞪了一眼正赶马车的人,然后对着他讨好的笑了。   “你用簪子捅的啊,那扎中了没”季诚问道。   林哥儿小声答:“只扎到了胳膊,没捅到喉咙上便宜他了。”   “傻货,以后别当众伤人听见没,要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还要确认自身的安全保证万无一失才能下手”季诚道:“还有那簪子沾了那癞□□血多脏,以后还怎么带头上了。”   张勋在前面听的暗暗心惊,还有这么教夫郎的?就听那哥儿受教一般道:“嗯,你说的对,我知道了。”   张勋:“... ...”真是长见识了他。   村长许克忠一早就守在村口,马车还没进村他就小跑着迎了过去,“张大哥,停一下。”季诚赶紧让张勋把马车停下。   “你这孩子出了这么大事,为什么不来知会我一声,”许克忠满脸内疚道:“看看你被那天杀的折磨成了这样,你让二叔怎么心疼你才好。” 第27章 上辈子没爹没妈,……   上辈子没爹没妈, 季诚从没感受过长辈的关爱,此刻许克忠对他的关爱就像是父爱一样,他心里软成一团, “许二叔让您费心了,我年轻这点伤几天就好了,倒是那赵二根,这次过后不会再出来生事了。”   许克忠简直把赵二根恨到骨子里了,他道:“就让他做一年牢真是便宜他了, 就应该让他天打雷劈。”   “他既然进去了,那就想办法让他在里面一直带着吧,”季诚道:“这样的祸害, 还是有个笼子比较好。”   林哥儿一直默不作声的听着,他想要是把赵仲怀也抓起来就好了。   倒塌的院,墙破败的房屋,三天没回家院子里的草好像更高了。   张勋停好马车, 那马儿自己就开始吃草“好家伙,季兄弟,你家院子的草都够我这马儿吃半个月的了。”   “... 张大哥说笑了。”。   终于回家了, 季诚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墙面, 这过于简陋的屋子却让他无比安心, 许克忠送张勋出村,家里现在就他们两个人。   又一次劫后余生的季诚颇为感慨, 他招招手叫林哥儿过来,“额头膝盖还疼吗?”   “不疼了,”林哥儿的手被季诚拉着,他想抽回去,却被掌心的温热留住。   “以后不论什么情况都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不能冒险,”季诚看着林哥儿躲闪的眼神,定定道:“若是你真的在公堂上把赵二根捅死了,那我活过了来你又去坐牢,你让我一个人过日子吗?”   林哥儿一股委屈化作酸涩,在鼻腔里荡开,他忍不住哽咽道:““我...我以为你要...”   下一秒林哥儿眼神变得无比坚毅:“你要没了,我就算是变成厉鬼也要让那狗贼偿命。”   季诚是他在这世间最宝贵的一根稻草,他无法忍受季诚因为他受到任何伤害。   “傻孩子,”季诚抬起手臂想摸摸他的头,林哥儿顾忌他身上的伤,主动把脑袋凑过去。   两颗孤独飘零的心此刻挨的无比的紧,他们互为土壤让彼此栖息。   半晌过后,季诚极为认真道:“林哥儿。”   “嗯?”   “嗯...本来...本来吧,”   季诚端详着自己的手,慢悠悠道:“本来我只想摸摸你的头,可你的脑袋上一层油。”   “你...你,”林哥儿脸上迅速爆红,他指着季诚‘你\'了半天,也没把下文说出来,最后一跺脚一溜烟跑了出去。   看着慌乱跑出去的背影,他躺在床上,嘿嘿的笑出了声。小孩嘛,就应该有小孩的样子,总是老气横秋的多没意思。   在豫州城折腾了三天,本来想好好休息的两个人,下午却被客人扰的没有一点空闲,季诚受伤卧病,他舍不得林哥儿受累,就让杨槐跟着忙里忙外。   最先来的邻居是许二奎,“赵二根那祸害,早该遭死了,这会最好死在牢里,你们家的柴我放完了,够你们烧上个十天八天的,你以后可要好好过日子,莫要辜负了夫郎...”   季诚:... ...   一屁股差点没把床坐塌了的季堂“大哥,你怎么伤成这样,我就说不能让你去,你这样多疼啊... ...”   季诚:... ...你快下去吧,我的床!   田淑芬畏畏缩缩的躲在门框后面,“阿诚啊,你们家的水缸我挑满了,好好保重身子啊。”   季诚看了她一眼没搭理。   石大娘左右邻居接连到访,吧啦吧啦的季诚脑仁都疼,最后连吴叔嬷都来了,虽然没进屋,但是拉着林哥儿说了好一会。   等人都走光了之后,墙角边的鸡蛋能有七八十个,季诚道:“这回就算你爱吃,咱俩也吃不完了,分出一半都给杨槐装着吧。”   农家人家里有个大事小情的,都愿意送点鸡蛋或者二尺粗布,主要是铜板送不起。   杨槐在他们家吃了晚饭,还没等放下季诚开口,他放下碗筷风一样的跑出去,“阿诚哥,我先回家了,碗你们自己洗吧。”   劈柴烧火端茶倒水这些他都能干,自己家的碗没办法只能自己洗,看季诚的样子还想让他洗碗,开玩笑那不能够!   ... ...   “他跑这么快干什么?”   林哥儿端着碗无奈笑着道:“他好像是怕你让他洗碗。”   “出息,大老爷们洗个碗怎么了,”季诚撇撇嘴。   “他鸡蛋好像忘了拿,”林哥儿道。   “明天再给他吧。”   一场秋雨过后草木摇落,半夜里林哥儿睡梦之中冻得缩成一团,季诚也没有比他强到哪去,家里的被子已经不知道多少年的了,这陈年的老被子,一块股一块硬的,他感觉四下里都在漏风。   小小的身子顺着热源拱到季诚身边,他下意识伸长了手臂把人捞进被窝里。等日鸡鸣日升时,两个人同时朦胧的睁开睡眼。   他被季诚整个抱在怀里,手臂和手臂交缠在一起,连头上的漆黑长发都彼此交织着,林哥儿脸和脖颈轰的一下子就红透了,他挣扎着要起身。   却被季诚的手却牢牢的摁在他的腰上,“还早,咱家也不收地,再睡一会。”   本就温暖的被窝因为林哥儿升腾的体温,变得更热了,林哥儿见季诚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他动弹不得,过了一会也跟着睡着了。   这一天的大雁村来了一位大人物,上百年或者说大雁村从来就没来过这样大的官。   村长和族长作陪,一行人挤在季诚家逼仄的房子里,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看着这位大官,来人面容青白年近四十却没留一丝胡须,一身绛紫色缎面常服,浑身只着一根白玉腰带,却一身权贵之气。   郭霖端坐在椅子上道:“伤养得怎么样了。”   “多谢大人关心,在下无碍了,敢问大人您是?”原主的记忆里没这号人物,季诚在床上问道。   郭霖眼神扫了扫屋里的几个老头,季诚道:“大人放心,这几位都是我的族叔,没有什么不能言的。”   郭霖道:“既然这样我就开门见山了,吾乃西北大营的统帅郭霖,与齐王并肩作战之时,听了不少季小兄弟的传言,实不相瞒我帐下有一副将的位置至今空置,季小兄弟可有兴趣来试上一试。”   “大帅有礼,请恕在下有伤在身,无法下地给大人行礼,”季诚不紧不慢道:“大帅所听传言实在是有夸大的地方,就算小子曾给齐王献计,但也都是一些上不去台面的,别人一学就会的小聪明。”   床上这个年轻人言词有礼,且态度不卑不亢,鼻梁高挺相貌英俊,虽是受伤卧病却不见一丝萎靡之态,郭霖心下印象又好了几分。   “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愿意,”郭霖有几分不悦,一介白身能给他一个副将已经是天大的运道了,他竟然不愿意。   “小子之志在文不在武,大帅实不相瞒小子经此一难后,已经下定决心要走科举这条路,”季诚眼神坚定的看着郭霖。   “做那成天文绉绉的酸腐书生有什么意思,”郭霖嗤笑道:“手不能抓鸡肩不能提篮,难不成以后你再涉险,让你那夫郎拔簪保护于你?”   这话说的着实难听了,想不到这郭大帅翻脸比小孩都快,他也不恼心平气和道:“大帅,正是因为在下心系夫郎,才不愿手执刀戟让他担忧。”   郭霖看了眼立在墙角的林哥儿,想了想也是,他要是这么好看的老婆,早就老婆孩子热炕头,谁还在这西北喝风。   那个曾经风华满京城,让他魂牵梦绕的人,如果投胎的话应该能有十六七了。   “你家夫郎,是本地人士?”郭霖顺着心下的念头就问了出来。   季诚心里咯噔一下,他这弟弟就算是好看也不至于人人都瞧上了吧。他语气冷下几分道:“我与夫郎都是本地人士,不知大帅怎会如此发问。”   “啧啧,”郭霖不客气地骂道:“你那脑袋想什么呢你,你夫郎和我认识的一个故人颇为相似,所以才多问两句,你这心眼也太小了。”   “你还是别来我这,我怕被你气死,”郭霖心念一转道:“等我从京城回来,有好些个问题,到时候你可不能不答。”不回答就直接抓回去关起来,还省了副将的月俸银子。   豫州城下被炸出来的大坑他一定得知道是怎么回事,眼下着急回京没工夫跟这小子磨,等回来的反正他家都在这,跑不了。   “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吧,”郭霖从怀里扔出来三张帖子:“我陇西郭家的帖子,可不像某皇子的连个通判的大门都敲不开,好生收着吧。”   郭霖起身就要走,季诚在床上道:“恭送大帅,祝大帅此去一路顺风。”   “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郭霖对村长族长道:“行了行了,都老胳膊老腿拎着都费劲就别送了。”   郭大帅一阵风来,又一阵风走,在季诚家拢共待着没有一盏茶的功夫。   可围在季家门口的众人都明白,这季诚肯定和以前不一样了,连赵二根那样横霸乡里的人都拿他没办法,最后还把自己折腾进了牢里。   以后对上季诚就算巴结不上,也不能得罪了。   屋里村长和族长还没走,许克忠道:“好小子,这么大的将军都来招揽你,我果然是没看错,你小时候我就觉得,你将来肯定是最有出息的孩子。”   原主那荒料的童年,许二叔你能看出来啥?季诚腹诽。   “这郭大帅让你过去做他的副将,你为啥不去?”族长一把年纪拄着拐棍道。 第28章 “族长,许二叔,我想考……   “族长, 许二叔,我想考科举,”季诚认真道。   “啥?”   许克忠和老族长齐齐的看着季诚, 就连林哥儿都被他惊着了,呆愣愣的看着他。刚刚他说考科举没人当真,还以为是拒绝郭大帅的托词。   “阿诚啊,你前两天不是还说不考了吗?”回想起他那一手好字,许克忠忧心道:“这科举可不是想考就能考的, 你可要想好了。”   “我想好了,我要考科举,”季诚无比坚定的说。   族长敲了下拐杖道:“孩子想考, 那就让他考,我们大雁村还供不起个读书人。”这孩子认识那么大的官,在有个功名在身,那他们大雁村的村民不都跟着借光。   理是这么个理, 许克忠还是觉得就季诚那笔字要是能考中,肯定是阅卷官眼睛瞎了。   “族长,不用全村人来供我一个人读书, 那样我考上了也没意思, 我爹娘留下了那么多的地, 怎么着也能够读书的花用了。”   “好小子有志气,”族长敲了一下拐棍道。   许克忠叹了口气, 没说话。   村长和族长送出门,季诚终于能够喘口气,他道:“小林子,咱们得赶紧把院墙砌起来,还得做个好一点的大门。”   这些人到他家说进就进, 他真的太烦这种感觉了。   “那我就这就找人张罗,”盖个院墙而已能有多难,林哥儿想了想还是问了“诚哥,你说要考科举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季诚拉着林哥儿做到他身边“若是想永远不被欺负,就要自己强大起来,这次过去虽然没有赵二根,那将来呢?李二根,王二根要是有其他更有权有势的人欺负我们怎么办?”   他知道郭大帅给他的副将职位,足够保全自己和林哥儿,但那纯粹是看上了他制作的地雷,他真的不想把现代的太多东西带到这个世界来。这些杀伤力强的武器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一个使用的不好就容易生灵涂炭。   所以他想考科举真的不是说说而已,他知道古代的科举制度有多难,但是这个时代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想要靠自己的力量保护家人太难了。所以哪怕考上个秀才,都要比他现在无权无势好多了,最起码的见官不用下跪。   像在豫州城牢房里被单方面的殴打,他发誓不会再经历第二次。   “我就算考不了进士,那中个举人应该是没什么难度。”   林哥儿见这人大话张口就来,笑话他道:“人人都说科考难如登天,怎么到你这说的这样简单,诚哥你可不要吹牛皮,”   “嘿,你这小孩我与你认真说,你当我是吹牛,”季诚敲了下他的脑袋说:“不教训你一下,你都不知道什么是夫纲。”   “夫纲?”   “夫纲?”   “夫?”   “我...我去看看鹿吃草了没,”林哥儿腾的就站起来,扔下一句就跑出了屋。   季诚愣在登场,他说什么了,怎么突然脸就红了。   反应过来的季诚在心里骂自己是老流氓,夫纲...夫纲,我的妈呀,难怪林哥儿脸上刷的就红,他这不是把小孩又给调戏了吗?要不季诚现在满身是伤,他懊悔的都能在床上打滚。   他都三十岁的人了,调戏个十七的小孩这还像话吗?   到了下午林哥儿就恢复了正常,季诚看他没当回事,他也就装什么都没发生。   接下来的几天里,季诚被林哥儿伺候的殷勤周到,出了排泄让杨槐帮忙外,剩下的都是他一手包办。   平时就在他家帮忙的杨槐,扶着季诚撒尿的时候,噘嘴嘟囔:“阿诚哥,你可真向着你夫郎,穿衣喂饭都是你夫郎,这端屎端尿就都是我的活了。”   “咋的啊,你不愿意啊,”季诚厚着脸皮道:“我夫郎能干这事吗?”他可舍不得。   杨槐回嘴“那我就能干啊,你这东西味好还是怎么的?”   “你不说是我亲弟弟吗,那长兄如父你伺候伺候我怎么了,”憋了一上午才释放出去,他浑身舒坦的瘫在床上:“怎么样,哥的东西够分量吧。”   杨槐感觉他好像越躺越上瘾似的呢,“非常够分量,这么够分量,阿诚哥你不更应该让哥夫郎来伺候你。?”   他怀疑这小孩在开黄腔,他没有证据。   季诚抄起枕头照着杨槐就砸了过去,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什么玩笑你都开。”   在床上躺了四五天,季诚觉得自己都快长毛了,虽然被伺候的妥帖他就是忍不住作妖,这几天伤口愈合的地方发痒,他总是忍不住在纱布外面抠两下,“小林子!林哥儿!”   林哥儿正坐在窗户下面和许涟准备中午要做的饭,他家的院墙已经快要砌完了,全都是按照季诚要求砌的,下面一米是石头再上面才是黄泥,砌好的墙都快要赶上他家房子那么高了,站在院子外面完全看不见院里的样子。   过来砌墙的几个庄稼汉听见屋里季诚的喊声,全都揶揄的笑了。还没见过这么粘夫郎的汉子,一会一喊离了眼前就不行。   “诚哥,哪里不舒服了,”林哥儿丝毫不觉得他事多。   季诚撅着嘴嘟囔“我想洗澡,小林子我要长毛了。”   “有味了?”林哥儿凑近了嗅了下“我没闻到啊。”   “... ”杨槐每天给他擦身,有味应该是不会,他纯属是无聊闲的。   “那我也想洗,小林子我洗完澡可水灵了,”季诚死皮赖脸的磨“你要不要看看。”   ... ...他每次给季诚上药,脸上的热度能把自己蒸熟了,什么洗澡、水灵、为什么要让他看啊。   林哥儿无奈和他商量“诚哥,再等两天再洗,伤口还没好利索呢。”   院子里面的草都拔干净了,他还在床上窝着,季诚叹了一口气,他道:“小林子,我想吃火锅,晚上咱们吃火锅吧。”   火锅是什么?季诚总是提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   正说着许克忠拎着一摞书进了院子,林哥儿如蒙大赦“许二叔来了,诚哥你和许二叔待会,我去做饭了。”   这也跑的太快了,他是真的想洗澡,杨槐能给他擦身那也不能给他洗头啊,季诚觉得自己都快生虱子了。   许可忠把书籍放下说:“阿诚,伤养得的怎么样?”   “快好了,马上就能下地了,”季诚看着那一摞书问:“许二叔,这是?”   “想着你在家也怪没意思的,”许克忠拍了拍书“你不是说你要科考,这是我家里还剩下的科用考书字帖,都给你拿过来了。”   “你已经考过两次了,应该能知道院试就是考四书五经这些基础的,”许克忠道:“反正你最近也是闲着,你先把这些背熟,背熟之后再教你策论对对子,考院试之前都由我来教你。”   许克忠虽是落第秀才,但是教他还是够用的。   许二叔带来的书和他家里的书,四书五经加一起起码四五十万字,这么多都要背会背熟。   上辈子的季诚只有初中学历,却白手起家一路把公司做到了上市,他的脑子不可能不好用。现在八月中旬距离明年二月的院试还有将近半年的时间,要在半年的时间里背熟四书五经,季诚隐隐觉得头有点大。   “不过,”许克忠顿了一下道:“你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背书,而是你的字太难看,科举考试你一眼看的就是字。”   “阿诚啊,听叔一句劝,”许克忠道:“实在不行咱们就别考了吧。”   季诚眼睛里带着疑问看着他,这老头从前不是最希望他考科举的吗?怎么现在他先打退堂鼓了,“许二叔,字难看可以练的,科举我是一定要考的,等我能下地了,上课的事还是得麻烦许二叔。”   “行吧,”许克忠叹了一口道:“这书你先背,每两日我过来考,要是我这关你都过不去,那这科举你就别指望了。”   ... ...   给他点信心不行吗?   自从有了这些书,一直到季诚能下地之前,他都没有再作过妖,他把家里的书全部过了一遍,除了看不懂就是看不懂。   原以为原主也是个读书的,许克忠拿来的书加上家里的考试用书应当是全的。哪里知道原主家里的书不是话本子就是不良教育图册。四书少了周礼还有礼记,五经没有春秋和易经。   笔墨纸砚也没有一样能用,早就分叉飞边的兔毛笔,还有二十来张黄麻纸,看来得再去一趟城里才行。   家里的围墙已经全都砌好了,木大门已经找木匠定好了,在修好左面的屋子后也会安装上。季诚被允许下地那天,他先烧了一大锅热水洗了个痛快。   家里的麋鹿肚子越来越大,狐狸皮毛也已经晒好了,他陪着林哥儿把院子里的大白菜种上,当然动手的主要是杨槐。   “小林子,我渴了给诚哥倒杯水。”   季诚还像是在床上那幅懒样,就着林哥儿手喝水,就好像自己没长胳膊一样,林哥儿也心甘情愿的伺候着毫无怨言。   正在撒种子的杨槐看着他这幅大爷样,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自从赵二根那件事之后,杨槐就一直在他家帮忙,自然也一直在他家吃饭,吃完之后再把饭给杨阿婆带回去。   家里现在有了积蓄,饭食自然也是像从前那样除了稀粥饼子就是野菜,季诚的要求就是顿顿都要有肉,哪怕是炒菜也要放两个肉片。 第29章 过了这么些日子,这两个……   过了这么些日子, 这两个小的明显不像以前那样面黄肌瘦,尤其是林哥儿,他被每天强制要求喝一碗羊奶。   林哥儿抱着还剩半碗的羊奶蹙着眉“诚哥, 我喝不下了。”   “乖,喝完啊,”季诚对于他喝奶这件事格外坚持。   “真的喝不下,”就算是放了糖,林哥儿也瘦不了这羊膻味, “不喝行不行。”   又到了每日的喝奶拉锯时刻,每每到这时候季诚说话的语调都能把人的牙酸倒,杨槐极有眼色地收拾碗筷下桌, 然后飞快的出屋。   季诚锲而不舍地劝道:“听话,喝这个长大个。”   “唔,”林哥儿把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不要。”   “你只要把羊奶喝完,明天带你去城里, ”季诚抛出诱饵。   只去过城里两次的林哥儿听见去城里,瞬间亮了眸子,“真的?”   “真的, 什么时候骗过你, ”季诚拖着碗底往他的嘴边送, “快喝完。”   林哥儿深吸一口气捏着鼻子把羊奶咕嘟咕嘟的一口灌下去,季诚道:“碗给我。”   林哥儿对季诚洗衣做饭的行为, 早就见怪不怪,等季诚收拾完厨房手里多了一截烧火剩下的黑炭,“小林子,靠着墙边站一下。”   他把林哥儿肩膀摁的笔直,然后对着他的头顶在墙上划了一道黑线, “以后每一个月量一次,时间长了就你就得感谢我让你喝羊奶了。”   他的身高在哥儿里也不算矮了,都是男的林哥儿自然愿意自己再高些,他道:“喝羊奶真的能长个吗?能长的像你一样高吗?”   少年仰着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一双眼睛亮亮的,每一根睫毛都看得清楚,季诚的心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拽了一下,有些痒。   “多喝些没准还能长得比我高,”季诚莫名的有些燥热。   “那能不能商量下,不用那么大的碗呀,”林哥儿声音软绵绵的嘟囔着。   “让你喝你就喝,那来那么多话,”季诚像是不耐烦一般拔高了音量,他也不知道那股子烦躁打哪里来的,说完他就慌乱的出了屋子。   林哥儿被喉得愣在当场,他胸口好像有东西堵住,好难受。他在心里指责自己,明明就是寄人篱下为什么还不听话呢。   季诚在村子乱逛,满身的细胞都烦闷不已,他晃荡到村口远远的就看见许涟和一个男人在讲话,那男人见有人来了,尴尬的收回落在许涟头上的手。   “阿...阿诚?听说你受伤了?”男人很不自然的搓了搓衣角。   “大山哥?”季诚搜寻记忆里的这张脸,这是族长家的大儿子,老族长四十多岁才有的他,许大山这些年在外面跑商一直都没有回来过。   “真快,你都这么高了,”许大山语气自然了很多“听说你成家了。”   “成家了大山哥,”季诚想起来,杨槐对他娘说杨勇跟着城里的商队出去,撒了谎就要有人圆,尤其是杨槐他娘已经病了那么久,根本经不起刺激,他道:“大山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一直低着头玩手指的许涟,忽然拉着许大山的小指开始摇“大山哥,我还想吃甜糕。”   年轻的男人脸上迅速挂上了红云,尽管季诚在一旁,他还是对许涟轻声说话“涟儿,今天先不吃了,甜糕吃多了肚子会痛的。”   “肚子痛?”许涟懵懂地问。   “嗯,肚子会很痛。”许大山看许涟的眼神专注里带着愧疚。   “肚子痛,那不要。”   “需要我帮什么忙?”许大山问道。   他三两句就把杨槐家里的事告诉了许大山,他道:“如果村里有人问,还请大山哥帮忙圆一下,杨阿婆的病经不起刺激。”   “这是当然,都是一个村里的邻居,我和杨勇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许大山顿了下道:“我和许涟从小一起玩,如今他变成这样,刚刚...”   “大山哥放心,我不会乱讲的,”季诚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想的讲了出来“大山哥,哥儿和男子毕竟有别,以后还是注意些吧。”   衣服可以穿破,但不能被别人指破。在农家一句闲话就可能要了一个人的命,哥儿的地位虽没有女子高,可世人对他们要求却比女子只多不少。   秋风夜凉,季诚对着林哥儿的后脑勺,在心里默念今天要背的中庸‘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是故君子...是故...’   一共不到十句的古文,念到第三句就死活接不下去了。平时他和林哥儿睡前都聊会天,要么是第二天要吃些什么,要么是明年家里都种什么菜,总之有聊不完的话题。   有时候夜里凉两个人睡着睡着,第二天醒来共同盖一个被子的情况也是有的。   却从来没像今天这样,两个人相顾无言一句话都没有,季诚心中叹气,他用手指点了点林哥儿肩头。   林哥儿身子明显僵了一下,还是没有转过头来,他又点了一下,那人还是没有反应。季诚想到告诫许大山的话,男子和哥儿有别,他和林哥儿是不是也要注意一下距离。   就在季诚迷糊的快要睡着的时候,对面那单薄的肩膀开始轻微的颤抖,林哥儿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蒙到头顶,被子里的抖动还在继续。   季诚一把把人扳过来,林哥儿咬着被角哭的鼻子都红了,季诚的心一下子就塌了一块,什么距离、什么有别,他都顾不上了。   他一把把人抱在怀里,轻声哄道:“是哥错了,是哥不该吼你,不哭了,不哭了啊。”   林哥儿闭着双眼,紧紧咬着被角连哭泣都没有声音,季诚的心好像有人揪着一样疼,他一句一句的哄着,可怀里的人好像哭的更凶了。   季诚轻轻的把被角从林哥儿口里拽出来,捧着他的脸一点点抹掉面颊上的眼泪,“不哭了不哭了,哥以后都不凶你了,你想喝什么就喝什么,不想喝就不喝了,好不好。”   林哥儿闭着眼睛咬着嘴唇,竭力的控制着呼吸,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前在自己家,任姑父怎么打骂,他从来没有这么难过的时候,可季诚一吼他就委屈的不行。   他连人带被子都被季诚拥在怀里,过了好一会林哥儿的身子才挣了下,声音湿糯道,“热。”   “好、好,”嘴里应着好,手臂上的力道却只松开了一点点。林哥儿脸对着他的胸膛,憋的都快喘不过气了,他抬起脑袋声音里带着重重的鼻音:“诚哥,你别抱着我了,我困了要睡觉。”   季诚不知道放开对还是不放对,在放与不放之间他选择勒紧了胳膊,“就这么睡。”   “热,”林哥儿挣不脱,只能弓着身子拱了下。   “那盖一个被子就不热了,”季诚扯掉林哥儿身上的被子,又把人塞到他被窝里重新抱紧了。   两颗砰砰跳的心,一颗紧张够呛,一颗忐忑不已。   半晌后林哥儿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就在季诚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说“诚哥,你以后不凶我好不好。”   季诚的心软的不能在软,他可不敢再欺负这个小祖宗了,只得认命地道:“以后再也不了。”   因为第二天要去城里,林哥儿起的格外早,刚要穿衣服,就被季诚又摁回了暖烘烘的被窝“在躺一会,我去做饭。”   季诚的外伤好的差不多了,早饭就是昨天剩下的菜就热了下,他和了白面加了鸡蛋又放了些葱花,做了些香喷喷的鸡蛋饼。   吃完早饭后就搭着许二奎的车去了城里,杨槐没有要买的东西就没跟着来,许二奎破天荒的对着季诚没再说教,还有了笑脸“回来的时候如果不做我的车,就到酒楼后门跟伙计说一声。”   许二奎像的笑脸季诚简直诚惶诚恐,心道您还是板着脸说话,这么笑着太瘆人了。   “谢谢,二奎哥,”季诚道。   他们来的早城里的铺子好些都没开门,季诚就拉着林哥儿闲逛,林哥儿从来没在城里逛过,左看看又看看两只眼睛好像不够用一样,忙不过来的瞧着没见过的新鲜景物。   现在家里的财政大权都在林哥儿手里,季诚想买点小东西给他玩,全都被无情驳回。   到了书局季诚才真的感叹,古代人念书不容易啊,他少的四本书全买下来一共要一两银子,书局提供手抄的地方,只要出纸张的钱喝墨钱就行,时间紧迫季诚只能咬着牙买了印刷版。   他翻了翻字帖,家里村长送来的跟书局买的都是馆阁体,他也就没买新的。   一刀纸一百张,黄麻纸八十文一刀,竹叶纸两百文,宣纸则要一两银子一刀。纸张这么贵,季诚觉得自己的字连最便宜的八十文黄麻纸都不配。   原主有一块爹娘给买点砚台,因为要去小鹿岛上浪,低价卖了一两银子不到。现在书局里能看得过眼的砚台都要二两银子以上。   季诚挑了最便宜的黄麻纸两刀,书四本,砚台太贵买了一块六百文的石墨代替,一共花费一两零七百六十文,店家还赠了个兔毛笔当添头。   这一趟来就算是花钱大少大脚的季诚都有点肉疼,反观林哥儿好像淡定得很,掏钱的时候好不犹豫,让他都有一种被包养的错觉。 第30章 买来的东西都……   买来的东西都放在背篓季诚背着, 刚刚在街边他想买个木雕的小玩意送林哥儿,他都不让,买书一次性花了这么多钱, 这孩子竟然连眼睛都不眨。   “买书花了这么多钱,小林子你不心疼吗?,”季诚问。   “心疼的呀,”林哥儿支棱着小虎牙道。   “你付钱那么痛快,可看不出一点心疼的样子。”   “心疼, 怎么能不心疼呢,家里的那些钱都是你拿命换来的,”林哥儿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可这些是想考科举必须要花的钱, 想一想科举是诚哥想要做的事,就没那么心疼了。”   季诚说:“那是不是给花到我身上的钱你都不心疼啊?”这孩子懂事的让人窝心。   他们站在主街上,阳光好像打散了的金粉一样柔和的铺在他的身上,少年灿烂的笑容在脸上漾开, 他说:“是啊,把所有好的只要给了诚哥,我都不心疼。”   除了给季诚花钱以外, 这个少年真真是把守财两个字贯彻到底, 季诚要给他买鞋子。   林哥儿:不要   买松子糖?他说家里还有。   在街边吃两碗面?林哥儿使劲摇着小脑袋。   季诚有些无奈了, 他揉了揉林哥儿脑袋道:“第一次来城里,得给你买点什么的, 不能白来啊。”   买什么?他能来看看就行了,林哥儿接着摇头。季诚直接忽略的他意见,直接拉着他进了一家叫“蝶妆阁”的首饰铺子。   这是一家主营首饰胭脂的店铺,店里的顾客也都是女子和哥儿居多,像林哥儿这样, 男人陪着来逛首饰铺的根本没有。   他们从一进店就被人盯着,虽然衣着寒酸,但其他的女子和哥儿投来的基本都是羡慕的目光。   林哥儿被盯的浑身不自在,拽了拽季诚的衣袖说:“诚哥,咱们回去吧,这里人好多啊。”   “没事的,咱们不多买就买两样,”季诚商量道:“就两样好不好,一会付钱的时候你可不许不给。”   店里的其他人听了这话更羡慕了,他们谁不是偷偷摸摸自己攒了私房钱出来,还生怕婆婆盯上,家里的汉子更不可能陪着了。   这可是见到稀奇的了,听听!人家男人给夫郎买东西还要温声细语的商量,这哥儿也不像是富庶人家的公子,男人也挺拔英俊怎么着也不能是倒插门啊。   看样子家里的财政大权还在哥儿手里,他们的真的想跟这位哥儿请教一下,到底是怎样的御夫之术才能让男人对自己这么好啊。   “一样不行吗?”林哥儿耳朵红的都快滴血了,看男人坚定的摇头,他只得认命道“那...那不能买太贵的。”   “二位客官想要选点什么?”小二热情的招呼着,见他们衣着一般也没有嫌弃之意。   “想看看发簪,”林哥儿的头上只用粗布条绑着,他唯一的簪子沾了不止一次血,季诚早就想给他买个好一点的簪子。   “客官发簪有金银玉,不知客官想看什么样的,”小二道。   “铁...铁的就行,”林哥儿小声道。   “不听他的,”季诚大掌抱着林哥儿的手,微微用力捏了下,他道:“不拘材质,样式好看就行。”   常年做生意的都长了一双好眼睛,小二见这汉子对夫郎极为宠爱,身上却不像是有大钱的样子,拿出了款式相当价格却不贵的几款。   金的银的季诚拿着放到林哥儿的头发上了试了试,都不是很满意,最后几样玉的倒是尚可,就是材质太差,他道:“小二,这玉的还有好一些的吗?”   “还有,只不过价格稍稍贵些,大概都在二两银子以上,”这小二倒也实诚。   “可以,”季诚拉紧了林哥儿的手,示意他不要出言阻止。   这一会托盘上的玉簪子成色就比刚刚好的多,季诚一眼就看中了一只和林哥儿原先那只铁簪子极为相像的玉簪子,他拿起来端详片刻道:“这个簪子上的鸟头是什么?”   话音刚落旁边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都捂着嘴笑了,季诚无语的看着林哥儿道:“我问的不对吗?这不就是鸟头?”其实他更想说是鸡,只不过鸡头太难听了。   “客官你说笑了,此乃神鸟青鸾,给人们带来福瑞又象征感情忠贞。”这只簪子卖出去能有不少的月钱,小二嘴甜道:“像您这样的年轻夫妻,佩戴这样的头饰最合适不过了。”   这玉簪的质地虽不是上层,却也玉质细腻色泽温润,季诚拿着玉簪子插到林哥儿头顶,少年虽然年纪小但胜在一副好样貌。   这玉簪趁的林哥儿本就清隽秀丽的脸庞,更添一丝贵气,这玉簪带在他的头上,仿佛就不是那个跟他窝在破瓦房里的哥儿,而是富贵窝里娇养的少爷。   “就它了,”季诚满意道:“小二这玉簪多少钱。”   “客官您好眼力,这簪子是本店在售成色最好的一只,五两银子零八百五十文,”小二笑的牙不见眼,“给您饶个零头五两银子八百文,您看如何。”   林哥儿听着价钱当即就要拉着季诚出店门,可被拉着的人纹丝不动,他道:“四两五百文卖不卖。”   小二见他讲价也不恼,依旧态度良好“客官,这个价钱真的出不了,要不您看看其他价格低一些的。”   “也行,”季诚上次进城的时候,就看见不少年轻小哥儿头上都带着各种颜色的发带,他当时就觉得他家林哥儿带上肯定要比他们好看多了。   “这个发带多少钱?”他指着一条大红色上面缀着金色小花生的发带问。   “这个发带是现下城里最流行的了,好多员外家的哥儿都带的是这个款式的,价格还合适只要五百文,”售价从五两变成五百文,小二的心都疼了一下,这得少多少月钱啊。   听见五百文林哥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刚刚季诚要买哪个五两的天价簪子,他都快要吓死。   “这个发带上的金馃子,也就是薄薄一层金子,一共四五个却卖五百文不实惠,”季诚又道:“这样发带还按五百文算,加上玉簪我一共给你五两银子怎么样。”   见买卖还有转机,小二终于绷不住脸,转头一脸渴求的看着掌柜,得到掌柜的允许之后,他眼睛里的高兴快要冒出来了。   “客官小的这就给你包起来,”小二手脚麻利的就要打包装,他的脑袋里飞速的算着,这个月能多拿多少钱,就听季诚道:“先等一下。”   小二都快哭了,他这心让季诚揉了又揉忽上忽下的,他面上还要装着笑“怎么了客官。”   “把那两个也送我吧,”季诚指着两个最普通的发带。   那发带就是最普通的棉布缝制而成,只不过颜色艳丽些,花纹多些,费不了什么成本,掌柜哪有不点头的道理。   “小林子,”季诚满意了,他笑的像个刚叼骨头的大狗“掏钱呀。”   “我...我没带那么多钱,”从我没带钱和没带那么多钱里,林哥儿选了没带够。   “早上我看见你装了十两银子,”季诚笃定的说:“快,快交钱。”   “我不,”这小孩又犯倔,季诚把红色的发带系在他的头发上,旧的摘下来就地扔掉,他看着俊俏的人,心里别提多舒坦了,“快点吧,我跟你说啊,男人在外就怕没面子知道不。”   万事都以他为先的林哥儿,明显的眼里闪过一丝松动,季诚乘胜追击“买了这两个,咱们就回家,而且晚上不让你喝羊奶了。”   “真的?”林哥儿总觉得他这话里面有水分。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胳膊支在柜台上道。   林哥儿的脑子还在犹豫,手已经够到了钱袋子,季诚眼疾手快的一把拿过来,掏出银两拿出刷卡百万的气势,“小二!收钱!”   目睹了全程的大姑娘小媳妇,此刻非常想知道这哥儿是谁家的,能不能上门讨教一下,怎么才能把丈夫教导成这样,这踏马也太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用木匣子装着的玉簪子他没舍得放进背篓里,就揣在了胸前,衣襟沉甸甸的,他的心也跟着鼓涨涨的,出了店门林哥儿还在恍惚,诚哥竟然给他买了那么贵重的玉簪子。   五两!这么大一笔钱都花在了他身上,家里的那些钱都是用诚哥命换来的。看着前面悠哉走路的背影,林哥儿想不管以后诚哥娶不娶妻,他都要对诚哥一辈子好。   说是直接回家,但是还是去了米铺买了些精米和粗米,季诚在后世吃惯了细粮,让他天天吃粗米他可受不住。所以家里的饭都是粗细参半,他还规定每五天一定要吃一顿纯细粮。   粗米只要八文钱一斤,精米却要二十五文,这回付钱林哥儿没犹犹豫豫,大钱都花了自然不能在吃食上委屈了诚哥。   他们又去了肉铺,买了十斤肉、十斤排骨、两条大草鱼。其实季诚是想买牛肉的,没办法古代杀牛犯法,他只能想想了。   “要是春天就能有小鸡苗买了,”林哥儿想着毛茸茸的小鸡,长大了还能下蛋,他道:“养上四五个月就能下蛋了,就不用再花钱买了。 第31章 “小鸭子也行,我腌的鸭……   “小鸭子也行, 我腌的鸭蛋可好吃了,”他们这边河多水多,鸭子基本不用喂。   季诚想了一下, 养鸡他没醒鸡就醒了,不怕缺氧似的使劲打鸣,养鸭子嘎嘎的能摆一院子的粪,他有点不太想养“家里不是有个带崽的麋鹿,你就伺候它一个就行了, 要是下个公的身上还有花纹可好看了,鹿血还有鹿角还能卖钱。”   “能卖多少呀,”一提到钱林哥儿眼睛瞬间亮晶晶。   “这个得看徐掌柜出多少钱了, 一对鹿角的钱应该是少不了,”他哪里知道鹿角能卖多少钱,只不过想让少年从省钱里回回魂罢了,   季诚把粮食和肉都装到自己的背篓里, 日头已经西斜了他道:“应该快到时辰了,咱们回家。”   从进村开始就有人打量着林哥儿,其实是看他头顶的发带, 林哥儿抿着嘴笑的羞涩, 道:“诚哥, 好看吗?”哪有哥儿不爱美,只是从前没有那个条件而已。   家里没有镜子季诚就打了一盆水, 他道:“自己看。”发带他挑的怎么可能不好看。   水盆里倒影着熟悉的脸,林哥儿小心地摸了摸头上的发带,绯红的颜色混着头发搭颈侧,笑的像化开的蜜糖“诚哥,这发带真好看。”   擦!又是这个笑, 太招人了,怪不得赵二根那个癞□□天天惦记,林哥儿一对他这么笑,他就手脚僵硬心脏不听话的乱跳。   “是你好看,你好看,”怕林哥儿再对他那么笑,季诚没出息地落荒而逃。   林哥儿听说鹿角能卖钱,从回来就开始殷勤的地伺候那头怀了孕的母鹿,天气日渐冷下来,林哥儿还给鹿搭了棚子,季诚心道,这畜生身上的毛比你厚多了,你冷他都不带冷的。   就林哥儿这股子殷勤劲,要是母鹿没生公鹿,下了个母的这小孩还不得失望。   可能是家里短时间之内只有鹿这么一个可能进钱的路子,林哥儿最近对这头鹿比对他都好,每日喂草刷毛,鹿生简直不能再幸福。   每日吃完晚饭趁着天还亮着,季诚就坐在院里背书,家里是买了蜡烛的,一文钱两根,他怕林哥儿心疼钱索性就在院子里,就着月光背。   他把四书五经圣谕广训拆开,定下每日需要背诵的内容,做了一份非常详细的学习计划,季诚每日卯时起床一边做饭一边背书,辰时把背诵的内容手抄练字,巳时温习昨天背诵过的内容,午时按照自己的理解把书里的内容记下来,然后下午在到村长家上课。   古文晦涩难懂,季诚被折磨的苦不堪言,就算是记忆力好,有时候也被拗口的古文折磨的恨不得以头抢地。   为了增加臂力季诚特意叫林哥儿缝制了一个半斤重的沙袋吊在胳膊上,每日练习横竖撇捺十张纸,还是两面都用。   没过几日季诚的字就初见模样,虽说写的还是拿不出手,但比一开始的鸡爬字强多了。   另一边,梁烨打马回望豫州城,在这里他无数的将士化作了白骨,无数鲜血守护了脚下的这片土地。烈日明晃晃的照在脸上,晒的人皮肤生疼,逝去的人或许有人记得他们,或许就这么被遗忘,就好像从未来过一样。   梁烨恨抽了一下马鞭“驾!”而他也要去接受自己未知的命运。   在冬白菜收割的时候季诚已经把圣谕广训和四书背的七七八八,就算是这样的速度许克忠还是不满意,季诚每日被他追着打,从他决定考科举开始,村长家的院里不是飞出来鞋子,就是飞扫把,要么就是扫把和人一起飞出来。   自打郭霖从季诚家出来后,村里人对他就不像从前一样看癞皮狗一样的看他了,家里有姑娘哥儿的后悔没把孩子嫁给他,这么有前程的后生竟然便宜了小雁村的,有同龄孩子的后悔之前没让自己的孩子跟他一起玩,要不现在也能天天上他家帮忙,顿顿吃细粮吃肉。   田淑芬经常往他家溜,今天送一担柴明天挑一缸水,试图和季诚缓和关系,季诚从来没收过也不怎么搭理她,倒是季堂总是在他家待着,季诚对这个堂弟还是很好的,就是林哥儿有些不愿意。   “诚哥,能不能不留季堂吃饭了。”   刚打完每日饭后军体拳的季诚笑吟吟道:“怎么了。”   “他也太能吃了,整个一个饭缸,”一盆烧白菜,季诚一片肉都没吃到,他都没吃饱,就被季堂菜汤泡饭了,杨槐也肯定没吃饱。   还有那米,他家的饭可都是精米混着粗米做的,季堂吃的每一口饭林哥儿都觉得他在吃钱。   季堂要是一直这么胖下去人就废了,季诚已经很他说好以后每日饭食定量,严格按照他指定的减肥计划执行。   “行,以后让他少吃点,”季诚把林哥儿手里的扫把接过来,他们家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今晚林哥儿就要和他门开住了。   石大娘的做的被子松软针脚密实,季诚帮着他床铺完道:“要不你把新衣裳试试?”   林哥儿抱着新衣服,美滋滋的笑着:“试试?”   季诚站在堂屋听见林哥儿说换好了,声音小的听不真切,他推门进去就后悔了,为什么要多嘴让人家试衣服给他看,老老实实去背书不行吗?   一只蜡烛映出昏黄的光,林哥儿站在光晕里一脸羞怯的看着他,目光里全是期待:“诚哥,好...好看吗?”   “好...好看,”季诚呆愣愣的,一股子燥热从尾椎骨窜上来头皮都有些发紧,“那什么...我还有书没背完,我...我先去背书了,你早点睡。”   说是背书的人其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反正也看不进去索性就早点睡,季诚一个人躺在床上感觉自己有点孤零零的。   是太就没解决了吗?自从穿过来以后,这幅身体底子差,起来的时候很少,加上每日和林哥儿相处也没有机会自我排解,偶有起来的迹象缓一会也就过去了。   久而久之他都忘了自己是个有正常需要的男人了,但今天对着林哥儿竟然...这不应该啊,季诚啪的把自己的脑门都拍疼了,“你想什么呢你,那是你弟弟。”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憋着了。   西屋的林哥儿美美的躺在被窝里,他打了个滚,新被子好软、新床也好结实。他的新衣服到底好不好看呀,诚哥为啥脸红啊,是因为他好看吗?   之前听别人说过,诚哥以前总去城里喝花酒看姑娘,他应该不喜欢哥儿才对,可他今天对着自己脸红了呀,不不不,林哥儿在心里否认自己,他肯定是看错了,诚哥不会因为他脸红的。   林哥儿心里忐忑,“要是诚哥真的对自己脸红怎么办呀,他以前那么爱喝花酒看姑娘,虽说现在不去了,难保以后不去,他可得看着点,要是以后还去多少银子够败的,要是以后...万一...万一诚哥娶了城里花楼里的姑娘怎么办...   第二天同样都顶着熊猫眼的两个人,在门口碰了头。   季诚心想:“小家伙肯定是离开了自己睡不安稳。”   林哥儿心道:“以后可得看着他点,不能让他去花楼败家。”   两个人各怀心思的人沉默着吃完了早饭,连杨槐都瞧出来了不对劲,小豆眼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之后啥也没敢说,闷头接着吃饭。   “杨槐,一会你和季堂练完字了,你带着他把军体拳练上五遍,”季诚放下筷子道。   五遍?练上五遍他不得累死啊,杨槐不干:“一遍他都不行吧。”   “五遍他来练不下来了,你就踹他,就说我说的,”季诚道:“他不敢不听。”   “那成,”反正他也没事干,那大胖子软绵绵的折腾折腾也行。   保守科举折磨的季诚当然不能自己一个人难受,他给杨槐和季堂布置任务,每人每天认二十个字,就在家里弄了个沙盘,晚饭后考他们。   许克忠飞他鞋子扫帚,他就飞他们俩鞋子扫帚,每天看这俩人挨揍他心理得到了大大的放松。   林哥儿主动要求识字,但他肯定不在体罚的范围内,每次林哥儿不会的时候,季诚态度那个和顺语气那个温柔,让人听了鸡皮疙瘩能扫一地。   家里零碎的伙计,基本上让季堂和杨槐都干完了,他们俩在院里艰难的耍猴拳,林哥儿和季诚一个背一个写,各忙各的,整个家里在一静一闹腾的气氛中和谐着。   到了下午季诚不管两个小的直接带着林哥儿去了村长家上课,季诚上课林哥儿就跟许涟在一旁玩。村长老婆许刘氏端了一盘子花生,俩人就凑在一起剥花生,许涟摸摸了头上的发带道:“林哥儿...发带好...好看。”   “好看吧,”这样的发带林哥儿有三条,就把一条紫色的给了许涟,“我也觉得你带上好看。”   他俩窝在床上,许刘氏生怕儿子冻着给他早早的就穿上了棉袄,许涟揪了揪衣领子慢吞吞地说:“好热啊。”   林哥儿盯着许涟锁骨上的一块红,瞅了一会好奇道:“涟哥儿,你脖子怎么了有一块红了。” 第32章 圆溜溜指甲盖大的红印……   圆溜溜指甲盖大的红印子, 在白皙的脖子上有三四块,许涟虽然反应慢却也没有彻底傻透,他收紧了下膝盖上的手, 笨拙地说:“热...挠...挠的。”   挠出来的印字不应该是长条的吗?许涟看林哥儿盯着他脖子看了好几眼,他慢慢地把扣子系上,又喂了林哥儿两粒花生:“吃花生,好吃。”   天气冷了,加上许涟有了他这个玩伴, 去村口大树的次数也少了,林哥儿感觉许涟最近的精神状态要比之前好了很多。   除了有时候愣神和反应慢,交流和神态都越来越接近常人, 徐掌柜来他们家做客的时候,给许涟看过,就是早些年头部受过伤,加上惊吓过度造成的, 如果家人看护得当,还是有机会恢复正常的。   天气越来越冷,上一辈季诚是妥妥的北方人, 三九天小时候有火炕, 大了有供暖房, 不说没挨过冻但至少没像现在被窝里冻醒的。   在被窝里搓了搓冰凉的脚丫子,季诚做了个决定, 他要盘火炕!   说干就干,他跟许克忠请了一天假,买了些青砖白泥,就开始他的火炕工程。   他的屋子连着厨房,火炕自然盘在了他的屋子里, 林哥儿就知道他要弄一个冬天睡着不冷的床,季诚把墙掏了个大洞然后把原来睡的旧床扔了出去,开始在屋里用青砖砌一圈圈的矮墙。   等到了天黑火炕彻底盘好了,季诚万分自信地对林哥儿道:“林老弟。”   得!成林老弟了!他就知道脸红什么的都是假的。   “哥这个火炕只要烧火做饭它就会热,冬天有了它保准你在被窝里不爱起来,”季诚搬了个凳子,让林哥儿坐在上面道:“就在这屋待着,我去烧火,一会哥带你见证奇迹。”   林哥儿看着季诚乐颠颠的就跑出去,他安做在凳子上等“奇迹。”   可是奇迹没等来,等了一屋子浓烟。   一开始的时候就一点点,从那个类似床一样的长方体的缝里飘出来,到后来烟越来越浓,林哥儿就惦记着季诚说的奇迹,熏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楞是屁股都没挪一下,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   季诚美滋滋的把一大捆柴全都放到了灶里,见锅里的水都滚开了,想,小林子咋还没动静火炕还没热吗?   他刚一出厨房就发现,他家的老房子已经仙气飘、飘、了,门窗只要露眼的地方全都跑着浓烟。   一进屋没把他呛了个仰倒,烟雾的浓度已经看不清人了,季诚一边挥舞手臂一边大喊道:“小林子!小林子!”   大罗神仙转世好像不是诚哥,应该是他,就快要被掺了辣椒面的仙气呛到坐化了的林哥儿,双手紧捂口鼻发出微弱的声音,“我在这。”   就短短的几步路,季诚就被呛的眼泪直流,把林哥儿拽出来之后,俩人剧烈咳嗽之后同时大口呼吸,“你傻呀你,烟那么浓你就不知道出来啊,”季诚拍了下林哥儿脑门。   “你不说让我见证奇迹吗?”林哥儿咳的满脸通红,晶莹的鼻涕在鼻尖要掉不掉。   烟都这么浓了,还奇迹!就这跳大神的氛围能出来奇迹都见鬼了,季诚道:“我说啥你信啥啊,就不知道跑!傻!”   “本来就是你说什么,我信什么啊,”你才傻,林哥儿怒瞪他一眼。   “嘿嘿嘿,别看现在失败了,下午我重新弄弄,”季诚用衣角抹了下鼻子下边的液体,道“我肯定让你睡上暖炕!”   “别用衣服呀,脏!”是你自己要睡什么炕吧,谁家冬天不是这么过来的。   “又不是黄绿色的,不脏,”季诚顺口就说。   ... ...林哥儿忍不住想挂在小孩鼻子底下的两条... ... 瞬间晚饭就不想吃了。   屋里浓烟向外散漫的飘着,还些刺鼻,天已经开始飘着细密的雪了,林哥儿揉了揉鼻子道:“诚哥,下雪了。”   是到这个世界来的第一场雪啊,簌簌的落雪声中季诚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他道:“小林子。”   “嗯?”   季诚手上的白泥还没洗掉,身上也蹭上不少发髻歪到一旁,整个人稍微有些狼狈,他用手蹭蹭裤子好像是临时起意,又好像是蓄谋已久,拉着林哥儿的手,指尖微凉。   “小林子,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取名字?林哥儿好奇的看着他,倏地心脏开始乱撞,他认识的哥儿里面只有许涟有名字,那是因为村长是秀才。   他们这些平常家的哥儿,哪有名字,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微微出汗,一时间他有些不敢相信,望想季诚的目光里充满了不确定。   “在我的家乡里,每个人都有名字,这不紧紧是个代号,也是一个人存在的证明,”季诚看着已经泛白的地面道:“我想你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不是什么什么氏,不是什么什么哥儿,而是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名字。”   诚哥的家乡?他的家乡不就是这么?林哥儿用力的眨了眨眼,好让眼角的湿润散的快一些,他过了一会道:“那诚哥,我要好听点的名字。”   在裤子上根本没蹭掉白泥的大手,紧紧的握着那只微汗的手,“好。”   这天没地方去的季诚睡在西屋里,他看着熟睡的后脑勺,林哥儿睡觉老实通常都是一个姿势到天亮,他想要把人搂过来睡会不会醒。   伸出去的手定在半空中又放弃般的拿了回来,他要是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那他就是个傻的,他都三十了却喜欢上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小孩。   口口声声把人家当亲弟弟,内里却存着暗搓搓的喜欢,这可如何是好,如果表白就林哥儿那么听他的肯定会答应,可那样的回应是真的喜欢吗?   大昭的今年的第一场雪,盖满了整个村庄也铺满了整个京城,宗人府里的墙角堆满了枯枝败叶,寒风凌冽中宗人府的偏殿中点着一盏孤灯,张勋给齐王温着酒道:“殿下,喝些暖暖身子。”   梁烨左手白字右手黑子,黑棋向死而生最终杀出重围,一盘生死棋最后一颗棋子落下,他渐渐稳了心绪,接过酒碗一口喝光,看着窗外道:“下雪了。”   “是啊,殿下下雪了,也不知道吴青的老婆生的是丫头还是小子,”张勋目光同样的盯着窗外。   “你家中还有幼弟,不该同我进来,”在进京之前他就已经把张勋和吴青二人托付给了郭霖,无奈这丘八太倔死活要跟着进这生死牢笼。   “殿下,属下给家中寄的钱够花很久了,张济他能自己挣个好前程,”张勋坚定道:“我自从被王爷救下来的那天起,这条命就是王爷的。”   “殿下喝慢些,”就这么一壶酒还是他随身的军靴换来的,他们在宗人府里连过冬的棉衣都是用殿下解下的玉佩换的,更遑论一壶热酒了。   他们已经在宗人府被禁两月有余,已经战队的文臣无视齐王守城之功,弹劾他擅动兵权斩杀豫州知府的折子像雪花一样落在明德帝案头,朝中只有寥寥几位寒门出身的纯臣为他说话。   明德帝看他的眼神没有一丝父与子的温情,全是不耐和厌烦,他就只是摆了摆手手,梁烨这个麻烦就被关进了宗人府。   次日清晨宗人府沉重的大门吱嘎一声后,内侍太监宣旨齐王功过相抵老皇帝解了他的禁,好一个功过相抵。   京城的天和地在梁烨的眼里全都变了味道,他都仿佛一个隐形人站在大殿的一角,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和无数将士用命守护的就是这样的大昭,这样的朝廷。   吵的像菜市场一样的朝堂,一位位社稷之臣满口天下百姓,实际上为的全是权谋钻营,如今太子圈禁大皇子和三皇子负伤府门紧闭,他们势必要讨个说法。   为了前程苦心经营多年,他们哪一个身子底下不是一堆污糟,若是政敌赢了那是命无可奈何,可眼下竞争皇位最有利的两个人选却齐齐不见踪影,这让他们如何能坐得住。   就在梁烨被放出来的前十天,太子无故圈禁东宫,大皇子和三皇子一个伤了眼睛,另一个断了半臂,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明德帝眼珠浑浊面容枯槁,仅半月时间仿佛老了十岁,他的太子从小就捧在手心里寄予厚望的太子,竟然和他的后妃滚到了一起,大儿子和三儿子更是把他的这张老脸往地上踩。   撞破太子奸情,竟然不是第一时间跟他汇报,而是把赤身裸体的二人堵在了屋子里,让自己去瞧,太子羞怒难当竟当着他的面发了狂,划伤了大儿子的脸砍了三儿子的胳膊。   这些都是他的儿子,他的好儿子,一个个他从小疼爱,到最后为了他屁股下边的椅子恨不得砍死对方。   皇后的独子被圈禁,德妃的两个儿子一个瞎了一个残了,当娘的哪里能做得住,一个个全都疯了,管他要说法,就连渝妃,他以为一直都无所求的渝妃,也要给他的四儿子娶一个南渝皇室之女。   他还没死这些人就开始着急,真的是他老了吗?还是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明德帝木然地注视着下面向他逼问的群臣,他看着下面一张张喋喋不休的嘴,仿佛汇成一张大口要把他一口吞下。 第33章 九五之尊的皇帝……   九五之尊的皇帝肯定不会是有损国体的瞎子和残疾, 太子失德这辈子就和皇位无缘了,剩下一个老五根本不足为虑。   夺取皇位的道路上一下子少了三个劲敌,四皇子梁康隐下眼底的得意, 好像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一样立在下方。明德帝也从那个时候熬出来的,哪里能不懂四儿子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儿子们啊!都太年轻了。   他宠爱的孩子们都巴不得他赶紧死,好腾出位置给他,昨日环绕膝头的天伦之乐,好像云烟一样飘散在明德帝眼前。   明德帝看见了大殿衣角, 那个站的笔直却神情默然的儿子。是啊,他还有一个遗忘多时,在羌人进犯之时敢于挑起大梁的儿子。   这天散朝之后, 明德帝召久不参与政事的肃亲王进宫,叔侄二人密谈至深夜。第二天户部侍郎苏铭敲响了齐王府的大门。   ——————   上辈子睡火炕长大的季诚,只知道了火炕的大概原理,并未实际操作过,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烟道的走向,确定好了没问题之后,找许二奎从城里带回了糯米。   糯米熬成水混上黄泥浆, 再把火炕四周都用青石板用黄泥浆贴上之后, 对杨槐道:“你来烧火, 季堂你去屋里炕上坐着热了告诉我一声,哥带你们见证奇迹!”   得!又换人见证奇迹了。   杨槐和季堂看着他忙前忙后的不懂他在干嘛, 只得老老实实听话。半晌之后已经瘦了一圈的季诚摸着屁股底下越来越热青石板,不敢相信似的站起来喊道:“热了!热了...这东西真的热了。”   “哎哎哎!你给我坐下,”千辛万苦才弄好的火炕,可别让这肉弹战车蹦跶塌了,季诚转头得意的对林哥儿道:“怎么样, 热了吧。”   “我跟你讲,信诚哥得永生。”季诚剥了粒花生扔进嘴里道。   “... ...”还得永生,又不是邪教头子。   当晚他就拉着林哥儿睡上了热乎乎的火炕,林哥儿在炕头他在炕尾。   他怕火炕硌人特意给林哥儿多铺了一层,被窝暖烘烘的季诚忍着想光膀子的冲动道:“小林子,热乎不。”   不说给他起名字吗?还叫小林子。   已经把夹袄脱掉,但还是被热气熏红了脸的林哥儿高兴道:“诚哥,你好厉害啊,”有了这火炕冬天再也不用冻的睡不着觉了。   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季诚没脸承认只得打哈哈道:“嗨,就瞎想呗,算不得什么本事。”   古代的农村冬天能吃的食物基本上就是大白菜土豆,偶尔能炖个南瓜,食物太过单一,就算每天都吃肉季诚都觉得自己嘴巴里面发苦。   这天晚饭吃到一半他就摔了筷子,愤然道:“我要吃青菜!”   林哥儿像看病人一样的看着他,大冬天的哪里来的青菜,他们家吃的还不够好吗?林哥儿敢说就是村长家也没有他们家的伙食好。   杨槐和季堂更是见惯了他时不时的抽风,继续吃饭权当没看见。   实在是受不了顿顿都是大白菜的季诚,当天晚上背完书之后就开始折腾。自从林哥儿回了东屋睡觉之后西屋就空置了。   他把西面的墙壁加厚了一层,又在里面设置了回烟道,烟道连接外面新砌的烟囱,只一夜的功夫火墙就做好了。   第二天的时候林哥儿看着家里的新砌的墙都傻了眼,他就以为这人昨天背书睡的晚,哪知道他砌了一宿的墙,林哥儿扶额:“诚哥,这弄的是什么啊?”   “火墙,以后在这屋种菜,”季诚抹了把鼻子上的灰道。   “种菜?冬天怎么种?”   “那在这里面烧火,热度就会传到火墙上去,屋里的温度就会升高,”季诚详细的解释着火墙的原理:“蔬菜成长需要的就是阳光温度和水,现在冬天差的就是温度,我们有了火墙自然就能在屋子里种出蔬菜了。”   “哦。”   哦?他捣鼓了一宿,结果就换来一个哦?   “小林子,你去哪啊,”他这么辛苦不应该夸夸他吗?怎么还走了。   已经走到院门口的林哥儿摆摆手道:“我去石大娘家要菜籽。”   西屋的菜种好了之后季诚每天都要去盯着看,豆角黄瓜等蔬菜都发了芽,离吃上新鲜菜的日子还远吗?   到了去城里报名那天季诚起了个大早,对林哥儿道:“我去城里报名,小林子你有什么东西要带的吗?”   “没有什么要带的,诚哥你还去其他地方吗?”林哥儿坐在炕上盯着他问。   “不去啊,”季诚伸出手手心向上,朝着林哥儿。   “干...干嘛呀?”是要跟他牵手吗?林哥儿的脸不由自主的开始发热。   “给钱啊,”季诚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笑了,“唔...黄麻纸没有了,石墨也快用完了,我还想买个新的字帖,给个五百文吧。”   原来不是要跟他牵手了啊,林哥儿呼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失落   家里的钱都放在他这,每次季诚有了花用都从他这领,怎么今天就忘了呢,林哥儿把一两银子放到了季诚手心道:“诚哥,你去报了名买完东西就赶紧回家。”   “外面这么冷,我不回家去哪啊,”看着小东西的神情就知道他肯定在想东想西。   今天报名的童生照往年已经少上了许多,在小鹿岛一勺烩了一批,羌人进犯又嗝屁了一批。   到了府衙门口报名的童生已经排了好长的队伍,季诚站在队伍末端。长长的队伍里像他这样不满二十的有之,三十到四十岁之间的最多,年纪最大的看起来都要五十岁往上了。   院试三年一考不知道这些人经过了多少的寒冬暑往,熬的头发都白了还仍旧努力着,真的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毅力。   要知道古代的科举,往往都是一大家子供着这一个读书人,读书的花费普通农家就算是磨碎了骨头也是供不起。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季神童啊,我说怎么好久没在汐月楼看见你,原来是回家奋发读书去了。”一个穿着绸缎褂子读书人模样,走到季诚身边嘲讽道。   季诚正看着队伍感叹古代读书人的不易,冷不丁的被这人吓一跳,他看了看这人在原主的记忆里找不到什么印象,应该是曾经一起逛过青楼的某某某吧。   “呵,还不搭理人,李兄你说这季神童难道是忘了,从前死乞白赖的找我们借银子,说看不见映月姑娘就哭天抹泪的事了?”   “那他肯定也忘了,被汐月楼的老倌扔出来的事了。”   原主怎么什么丢人的事都干,季诚简直无奈透了。这些人跟个苍蝇一样嗡嗡嗡,他抬了抬眼皮装作没听到。   这几个人见他爱答不理越说越起劲,说着说着竟要上手,季诚退了半步道:“在下并不认识几位,请各位自重,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一人嘲笑道:“哈哈哈,他竟然还会说欺人太甚,欺负的就是你。”   “你们几个,休要在府衙门口多生事端,再敢喧闹禀报知府大人取消考试资格,”一个差役走上前季诚道:“可是大雁村的季童生。”   毕竟都是有着当官捞钱梦的,几个人见差役出面也就没胆量再叫嚣。   “在下是,敢问几位大哥有何事?”   “这是知府大人给季童生安排的互保凭证,请季童生收好,”差役把凭证递给他道。   知府大人?豫州知府不是已经挂掉了吗?新来的知府他根本就不认识这号人。不过季诚只纠结了片刻就手下了凭证,“谢谢差役大哥。”   正好他还在发愁童生互保的事,就以原主的人缘想要找到人互相结保好像有点难。管他什么知府,先把困难解决了,剩下的以后再说。   “季童生,可否把报名帖给我,我进去一趟也省的你在这冷风里吹,”知府大人亲自交代办的互保凭证,不管这童生是何来历,先送他个顺水人情。   “那先谢过差役大哥了。”季诚施礼道。   不多时名就报好了,季诚心道,还是上面有人好办事。   刚才挑刺的那几个人怎么也想不到,这平时再窝囊不过的人,竟然和新任知府大人有矫情,如果不是刚刚他们还在嘲讽人家,那现在是不是还能像以前一样把酒言欢,不行就再借他点钱。   那可是知府大人,一州知府手中的权利无数,最起码的在豫州地界,随便找个差事就是一句话的事。   本以为还要排上半天的队,没想到这么快办完了,就连互保的事情都解决了。季诚心中很是畅快,他看了看原主曾经的(飘)娼小伙伴,沉下脸往他们那边走。   小伙伴们见季诚越走越近,恨不得缩成一团,都快悔死刚刚为什么要去招惹人家,就算不巴结也不能这么早就把人得罪了。   距离越来越近,季诚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他故意把步子磨蹭着脚步走,就差走出碎花小碎步了,这几步愣是让他蹭的人心慌意乱。   距离一共也就没多远,一会的功夫季诚就到了他们跟前,他就这么盯了会人,那几个人也拿不准没敢先吱声,半晌后季诚道:“几位仁兄我认识你们吗?”   有缺心眼的乐颠颠地道:“认识啊,季你忘啦...”我还借过你钱呐。   “真的认识吗?”季诚又问道。   这咋又问一遍,缺心眼道:“当然认识...”还没等他说完,旁边一人手疾眼快的就把嘴捂的死死的,他道:“不认识,不认识。”   “哦,不认识,那就好,”季诚懒洋洋的调子,让人听了压根痒痒:“以后还请各位仁兄离我远一点,我娘说了,不让我和学习不好还缺心眼的人玩。”   他转身过去还补了一句:“长的难看的也不行。”   小伙伴甲:... ...   小伙伴乙:... ...   怎么说话呐,谁学习不好!你才缺心眼!你全家都难看!   人家有知府的大腿抱... ...敢怒不敢言! 第34章 本来预计半天的……   本来预计半天的事一会就办完了, 被学业逼迫的都快头秃的季诚,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在城里悠哉地逛了起来,逛游到了蝶妆阁, 想着好久没给林哥儿买东西了,季诚抬脚就迈了进去。   小二对这长相极好的少年郎怎么可能没有印象,他热情的招呼道:“客官,您这次想给夫郎选点什么?”   提起“夫郎”二字,季诚不自主的弯了弯嘴角:“随便看看。”   店铺里陈列的多是女子用的东西钗环什么的, 要是让林哥儿带上步摇耳环光是想想就一阵恶寒。天气渐冷小家伙的手总是冷的,季诚顿了下道:“小二有手炉吗?”   手炉基本都是铜的溶了还能铸钱价钱可不会低,小二就知道这个心疼夫郎的年轻人舍得花钱, 他这个月的收入又要涨,他眉开眼笑道:“有的,有的。”   小二给他推荐的手炉价钱都在二两银子以上,今天掏钱的人没来, 兜里的钱根本不够,他只好道:“还有价钱低一些的吗,今日夫郎没来身上所带的银钱不多。”   还好这个时辰的客人不多, 要不又得听见一群抽凉气的声音。他们家还真的是夫郎在管钱, 小二道:“便宜些的就是铁质的了, 散热不如铜的均匀样子没那么精美。”   实用就行,季诚道:“可。”   “小姐小姐, 你看那不是季诚那个黏皮糖吗?”这季诚总是给小姐买一些上不去台面的珠花,映月是汐月楼的头牌自然是看不上的,大多都便宜了她,所以她看见季诚从首饰铺子出来心底十分高兴。   刚迈进蝶妆阁半个步子的映月,远远的看着那挺拔的身影, 再不似从前那样畏缩着,隐隐觉得这人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   三年前她就在汐月楼做了头牌,平日里吹捧的人无数,但她心里有数,这些人的喜欢都是镜花水月,待她人老色衰的那天恐怕连楼里浆洗衣裳的阿婆都不如。   这季诚从前总是一副痴态的看着她,那眼神她见得多了,就算着季诚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那又怎么样,她总不能自赎下嫁个在花楼里连一壶酒都喝不起的穷光蛋。   刚刚给林哥儿买手炉花了六百个铜板,现在买字帖的钱明显不够了,那字帖他又十分想要,只能退而求其次买了快最次等的石墨,又跟掌柜的好顿磨才把需要的东西都买全。   他看着架子上的砚台喜欢得紧,心里暗自感慨:这男人还是要有小金库啊!   回家的时候路过杨槐家门口,远远的就看见杨阿婆撑着棍子站在院门口,对他招呼道:“阿诚,你这是出门啦。”   自家儿子自从跟季诚走得近了以后,他们一家吃的用的全都沾着人家的光,杨槐还跟季诚学了识字,识字啊!要是认识了字,杨槐这辈子就不用干苦力活养活家里了,哪怕到城里当个小二也比泥腿子强多了。   多少人家做梦都想不来的事,季诚能分文不取的教杨槐。   加之她身上的病,也是因为有了好药和蛇酒才渐渐有了起色,在床上躺了好几年这身子终于能下床走上几步,杨阿婆早就忘了这小子去年还偷她家羊的事,对季诚很是感激。   “杨阿婆,你能下地这是要大好了,”季诚净顺着人家唠,“改天再让杨槐带你去徐掌柜那看看,阿婆把体格养好了,将还要帮杨槐带孙子的。”   “好好好,”脸色灰败的杨阿婆让季诚哄的,面色一时竟有些红润。   “阿诚哥,你可算回来了,”杨槐一脸焦急道:“要生了!要生了!”   “...什么生?生什么?”赵二断腿不还在牢里吗,最近他也没得罪什么人,季诚竟是让他弄的心下有些慌。   “鹿,鹿要生了!”   ... ...擦!鹿要生了你那么大嗓门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媳妇要生了!   一进屋就林哥儿和季堂都围着母鹿,这鹿让他们给弄进屋了...这要弄一屋子味,晚上怎么睡觉啊,有旁人在也不好直接说林哥儿。   “诚哥,小鹿,小鹿要生了,”林哥儿既紧张又兴奋:“可它看起来好难受的样子,这小鹿怎么还不出来啊。”   季诚心道:不出来他能有什么办法,接生的活他可不会。   “那...去找个接生婆,”季诚思索半天道。   ... ... 杨槐一个眼珠子都快翻上天了,接生婆那是给人接生的好不好!   “大哥,要不去二奎家问问,大山哥在家他家还有牛,”季堂道。   嘿,他这便宜堂弟脑子还挺好使,季诚道:“那你快去,就说我家鹿难产了,把赶紧把大山哥叫来。”   鹿难产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季堂来不及多想,已经瘦了一大圈的他身形比从前灵活多了,边走边道:“知道了,大哥,我就说难产了,让他快点过来。”   ...尼玛...他是这个意思吗他,想拦季堂也是来不及了,只能看着肉弹战车越跑越远。   许大山不亏是村里年轻一辈里最稳重的,来了只上下扫了一眼林哥儿,就开始按部就班的给麋鹿接生,按说这野生的动物,自己就能分娩,有了许大山的帮助速度快多了。   要季诚的要求下,母鹿被挪到了西屋去,他实在是受不了这玩意在他的卧室里下崽子。   林哥儿也被他赶了出去了,一个孩子家家的看这些个干什么,他也没多留,也陪林哥儿待在堂屋了里。半个时辰左右小麋鹿就站直了身子开始刨蹄子了。   “诚哥!诚哥!是公的公的!”林哥儿兴奋地道。   公的?他都没看出来,这孩子从哪瞧出来的,他往公鹿两腿中间瞄了一眼。   “他身上的花可真好看。”   季诚:...原来是他龌龊了。   几个人把作案现场打扫干净后,许大山道:“阿诚,你家屋子怎么这么暖和还有不少的菜苗,你是要种菜吗?”   “是啊大山哥,冬天能吃的东西太少了,我就动了动脑子,”季诚道:“这火墙在外面烧火就可以保证屋里的温度,这菜还有半个月就能吃了,到时候我给你送去些。”   许大山想了想说:“阿诚,既然你这屋里能种菜,也可以在空地上盖个房子种,冬天种出来的蔬菜可卖出去,你这法子可以说是大昭头一份了,想挣笔大的也不是不可能。”   在冬天也就只有有温泉庄子的大户人家能吃上些蔬菜,就是城里的大酒楼吃的也都是晒干了的菜干。这冬日的蔬菜想想都能知道供不应求,价值不菲。   “大山哥,说的我不是没想过,只是眼下我忙于科考,这挣钱的法子只能等到明年了,”季诚实话实说,他知道这反季蔬菜肯定赚钱,只是他读书读的头都要秃了,暂时还顾不上。   “那这样法子你来出,销路和平时的栽种维护都由我来做,”许大山念头转的快,他道:“卖出去的钱咱们两个五五分成怎么样。”   季诚心道这许大山好会做买卖,只要有了他的技术支持,蔬菜这玩意想种多少就种多少,五五分也算公道,毕竟他只出了主意,过后就做甩手掌柜擎等着收钱。   许大山见他犹豫又道:“阿诚不用担心,我学会了这法子就另起炉灶,你我都是一个村子的,我许大山断不会做这丧良心的事。”   “大山哥多虑了,”这许大山为人厚重倒是个可信的,他道:“我是在想这种菜的棚子,还是盖在我家后院吧,待两年之后咱们再教授村里人也种吧,”   季诚家在村子的最后一排,平时少有人过来闲逛,后院的地方也够大。这种菜的买卖瞒上一个两年他们钱也就挣够了,两年估计也就瞒不住村里人了,到时候再把法子交给他们,还能给村里人创收。   要是让他现在就把法子交给村民,他还是做不到的。   许大山很有执行力,没几天的功夫就领着许二奎、季堂、杨槐,把暖棚弄完了。季诚又弄了些柴灰混着桔梗干烧了些肥料,小菜苗蹭蹭的长着。   季诚给季堂和杨槐每天二十文钱帮忙干活,并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把这事说出去。杨槐肯定是不会说的,他们两家如今过像一家一样,季诚主要是提防着田淑芬,还好他这堂弟大事上还不算马虎,没用他多说,自己主动就说了要保密。   很快第一批运出去的菜就见了回报,一共运出去二百斤菜,许大山就给季诚拿回来了一百五十两银票,季诚想过冬天的蔬菜能值些钱,但没想到这么值钱。   到了晚上林哥儿又理所当然地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来回动,一会一看装钱的衣柜,季诚道:“小林子,睡觉吧,银票不能自己长翅膀飞了,明天我就把钱存钱庄里丢不了。”   “诚哥,”炕头烧的热,林哥儿把嫩白的脚丫子伸出被子晃,“你说这么多钱,得花到哪年哪月啊。”   “这点钱想花完还不快,”季诚道:“上一趟城里半天就能花完。”   一直没忘了季诚从前爱逛花楼的林哥儿,立马坐起来直直的盯着季诚看,季诚被他看的直发毛,林哥儿道:“诚哥,就算是咱们家有钱了,也不能去那烟花柳巷里败家,那里的人都是不能和你好好过日子的。”   “...”不是这小孩一天到晚小脑袋瓜子里装的到底都是什么,别人这么看也就算了,朝夕相处林哥儿还能这么想,他有点生气。   他看起来就那么像酒囊饭袋吗? 第35章 更何况他还喜欢……   更何况他还喜欢着林哥儿, 这么误会他以后怎么办,季诚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来情绪,他道:“那你把钱看紧了, 不就行了。”   对哦,他一定得把钱看严实了,不给诚哥败家的机会,得把钱换个地方藏。林哥儿暗自计划着,丝毫没留意到旁边的人已经没有了话语, 正生着闷气。   季诚这股子气一直到第二天还没散,在他看来,林哥儿能这么想他, 就肯定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活了两辈子了头一朝铁树开花,好容易对一个人怦然心动。   都把自己掰弯了,那人还这么想他, 季诚沮丧的够呛怎么就摆脱不了光棍的命运。   整个早上他都哭丧着脸,林哥儿找话头和他聊天他也是爱答不理的。不是林哥儿不爱开解他,实在是这货总爱时不时的抽风, 他不知道季诚这回到底是闹哪样。   难不成真的是, 昨天不让他去喝花酒他生气了?   林哥儿也有点生气, 一整天都围着小鹿不搭理他。林哥儿越冷着他,他就越生气, 对了一天的之乎者也,本来就头晕脑胀,季诚抬脚就出了家门,大冬天的跑到村子里闲逛。   冬天北风呼啸,吹的季诚本就胀胀的脑仁更疼了, 倔劲上来了就算脑袋疼他也不回家。这会整个村子里闲逛的就他一个。   毕竟大冬天的也不是都他一样闲的蛋疼,到了田伟家门前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沉浸在即将要失恋的哀怨情绪里,忽地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响。   原来是到了田大舅家了啊。如果不是这关门声,他都快把这号人给忘了,好今天心情不好,那就看望看望许久未见的田大舅。   季诚大步跨进院子,门也没敲推门就要进屋。嘿,这大王八竟然把门插上了,肯定是故意的。   他抬起脚退后两步,一个俯冲哐当一声屋门应声倒地,屋里的田伟吓的浑身只哆嗦。听说这小子要考科举,过了这么些消停日子,他还以为季诚跟他有仇的事给忘了呢。   看着门口的人,田伟的后槽牙又开始发软,看来今天又得少好几颗牙了。   原本这田伟是有老婆的,老婆佟氏人美心善,二人成婚之后田伟正经老实了好几年,佟氏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可好景不长,佟氏的哥哥中了秀才,本就看不上他的老丈人,自己儿子出息了就更瞧不上这二流子了。   找了个怕他影响秀才名声的由头,就把女儿和外孙接了回来。虽说这田伟中看不中用,但对佟氏倒是宠爱有加,言听计从。   佟氏带着儿子回了娘家,让他在家里等她,他就真的老老实实守着家里的三间破房,一等好几年。赵二根平日里欺男霸女,他却从来没跟别的女儿哥儿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首位。   “田大舅,最近过的可好啊,”季诚用脚挑了个板凳就做下了。   “好好,挺好的,”田伟看他就跟看活阎王没两样,赵二根领了牢饭以后他就没有了依仗更没了以往的气焰,他道:“阿诚,你也挺好的哈。”   “我是挺好,就是今天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看大夫,看大夫,”田伟讪笑道。你可快走吧,不舒服你来找我干什么啊!田伟一脸酱色眼见着快哭了。   “我手有点刺挠,”季诚揉了揉掌心道:“田大舅,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踏马手心刺挠,你去挠墙啊,你找我管屁用。就算心里再骂田伟也不敢多说一句。   “田大舅,我记得你要把我夫郎送给赵二根,是有这回事哈”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田伟都快和强融为一体了,他强撑着道:“没...没这回事,阿诚你记错了。”   “我记错了吗?”   傍晚静谧的村庄里,田伟家的院子发出来一阵阵杀猪一样的嚎叫声,两炷香后季诚大摇大摆的从田伟家走出来。   他晃了晃手腕子简直神清气爽,这个老王八当初欺负林哥儿也就算了,还敢打那么阴毒的主意。   欠收拾!   季诚想好了回家就去哄林哥儿,以后要是林哥儿生气他就来揍田伟,反正现成的沙袋不用白不用。   毕竟老婆嘛,不追不哄是不会有的。就算林哥儿不喜欢他...不喜欢他...不喜操!林哥儿不喜欢他,他能喜欢谁!   是啊,自己都三十了,挺大年纪了,人家小孩才十七。   想来想去季诚又愁了。   季诚思索了一道,他回想了下后世那些网上的经验,追老婆三部曲,逛街、购物、看电影。就按照这个计划来,回家的时候林哥儿正拿着大白菜味小鹿,看那鹿的眼神比看他都亲。   季诚心里有点犯酸,酝酿了下表情道:“小林子,明天咱们去城里啊。”   去城里干嘛?林哥儿警惕的看着他。嘿、咋又这眼神,季诚道:“快过年了,咱们去买点年货。”   而且林哥儿的生日就在大年初八,可得好好计划一下,十八岁的成年礼要好好办的。   季诚不提他都快忘了,眼看着就快过年了,在从前的家就算是年夜饭也就是能吃上一顿干饭,用荤油炒几个菜就算是过年了。   如今他已经和季诚组成一个家也有了新的生活,这第一个年肯定是要好好过的。   “好呀,那我明天早点起来,”每天早上季诚都是把早饭做好了才让他起床,连棉衣都是放在炕上热好了再拿给他穿。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很不适应,后来被季诚伺候久了也就习惯了。   “起那么早干什么,”季诚从他手上拿了个菜叶子,也往小鹿嘴里喂。   不管是什么生物,年幼的时候都是最可爱的,他们家的这小鹿,不光是林哥儿喜欢,他也喜欢的很。   “早点起来好等二奎哥啊,”林哥儿揉了揉小鹿头上柔软的毛,手心被刺的痒痒的,林哥儿眯着眼睛道:“总不好让人家等咱们。”   “早上太冷了,晚点去,”季诚道。   “不冷啊,我有这个,”林哥儿晃了晃手里的手炉,全村的姑娘哥儿,就只有他一个人有手炉,每天都爱不释手的抱着,他道:“而且村里就村长家和二奎哥家有牛车啊。”   “那咱们赶村长家的车去,”早上风冷,要是冻感冒了就得不偿失了,这个时代生一点小病就容易挂掉,可不掉以轻心。   “那咱们现在就去村长家?”林哥儿道。   林哥儿摸鹿头,他摸林哥儿头:“急什么,明天现去就来得及,之前和二叔说过了明天去知会一声就行。”   第二天太阳都晒屁股了他们才出发,季诚把车上铺的厚厚的,又把家里的旧棉被拿出来给林哥儿和许涟盖腿,同行的还有许大山。   这许大山本就是村里最大的光棍,虽然年纪大但长相还是算上佳,家里条件也不错,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成家,村里人提起许大山都赞一声好,但也总是对他的婚事议论纷纷。   不过这些都跟季诚没关系,他就看上林哥儿了,别的哥儿在他眼里就是男人一个。   现在小有身价的季诚到了城里大肆采买,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林哥儿已经见怪不怪了。   “诚哥,买一块砚台吧,”买了这么多吃的,正用的东西却一直糊弄着,季诚用的石墨写到纸上,总是一堆渣渣,他总能看见季诚对着墨渣子皱眉。   “好啊,”他挑了一块不太贵的二两银子,心里骂道:他娘的古代读书真贵。   吃的用的堆了一大车,最后季诚用目光上下扫了扫林哥儿,把他和许涟拉进了布装,许大山在后面默不作声的跟着拎东西。   布装老板还记得这个一出手就买了好几匹布的年轻人,“小伙子来选布料?”   “嗯,过年了想给夫郎做两身新衣裳,”夫郎二字季诚真是越叫越顺口。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被人叫夫郎,林哥儿在后面悄默声的红了脸。他拉着许涟左看看又看看,尽量不去听季诚他们的谈话。   掌柜的拿出来的几匹布,季诚瞧着山青色和鹅黄色的不错,他扯开布料就往林哥儿身上围道:“小林子,这个颜色喜欢吗?”说着又换了个颜色围上:“这个我看着也挺好趁脸色。”   人家都是拿着布放到身上比一下,哪有像他这样的,扯开布就往身上围,林哥儿让他闹了个大红脸,他退了退道:“...都挺好看。”   许大山在一旁看的直乐,这个二愣子。   “掌柜的,这两匹布要是做成衣几天能出,”石大娘手艺虽好,但总是没有成衣做的样式好看,现在他也不差这点小钱了。   “... ...若是本店出成衣,五天后方可来取,”掌柜把季诚扯开的布料又默默的卷了回去。   买成衣多贵啊,林哥儿刚要拉季诚的一袖子,手就被人一把拉住:“行,那就五天后来取。”   “...又花钱,”林哥儿虽然嘴上嘟囔,但心里还是很高兴。   “林哥儿,你带许涟也选一块,”他每日在许克忠那里上课,那老头犟的很,给钱不要,肉给多了他还要挨骂,给他儿子买布料他总不会不乐意吧。   许涟自己选了一块淡紫色的棉布料,同样也是做了成衣五天后来取。从布装出来的时候,林哥儿才反应过来,诚哥自己什么都没买:“诚哥,你不做新衣服吗?” 第36章 “我衣服够穿,”大男人……   “我衣服够穿, ”大男人有两件换洗的就行。   “那...那我给你做一双鞋吧,”林哥儿心想要是他也会做衣服,诚哥就能穿上他亲手做的衣服该多好。   做鞋?送鞋不是越走越远吗?这可不能要, 季诚道:“鞋,我也不想要,你学学做衣裳吧,我想你给我做一身中衣。”   跟在后面的许大山心想,兄弟你这个主意好, 贴身的中衣就得是心上人给做。   “中...中衣?”林哥儿热度迅速上脸,他们只是假夫妻,不是真两口子怎么能送这个。   季诚看林哥儿换了脸色, 他也有些尴尬:“那什么...你别多想,贴身的东西不想让石大娘来做,石大娘年纪太大了。”   “年纪太大?”林哥儿瞳孔微瞪,是因为石大娘年纪太大了不可以, 换个年轻的就可以了?   天呐!他在说啥?在说啥!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石大娘毕竟那么大年纪了, 给我做贴身衣裳总归是不好, ”季诚感觉自己都出汗了, 越解释越乱套,最后只能耍无赖道:“我就想让你给我做, 你做不做吧。”   身高八尺的汉子,满脸通红的跟他解释着,林哥儿突然心情很好,他笑着道:“也没说不给你做啊,回去我就跟石大娘学。”   ...这小东西故意的是不!季诚恼羞的揉了揉他的脸, 把巴掌大的小脸五官都挤到了一起。   许涟和许大山跟在后面看着两人肆无忌惮的打闹,相视一笑心里都羡慕的很。   季诚家门口拴着一匹枣红马,而且他们家的院门还开着。自从院墙修好之后,只有他俩在家的时候大门才会打开,种菜了以后更是门户紧闭,除了干活的杨槐和季堂,他们家基本上不来外人。   俩人对视一眼都赶紧往家走,牛车赶进了院子里,从他们家的屋里走出个彪形大汉,见到季诚就哈哈大笑道:“季老弟,没想到是我来了吧。”   “张大哥!”季诚照着张勋的肩膀就是一记兄弟拳:“张大哥,你们不是回京城了吗?”   “嗨,我们回京那是三年的换防,还是要回来的,”张勋想起京城的事,眼睛里的热意都退了三分,“我见你不在家,就让这小孩把你家大门打开了。”   “要不这么冷的天,把你等回家非冻死我不可,”张勋帮着季诚歇着货物,进进出出就跟自己家一样:“你身体恢复的不错啊。”刚刚这一拳打的他还挺疼。   “早就好了!”   还好是张勋不是别的什么其他人,看来杨槐还是得再敲打敲打,防备这么容易就卸下去可不行。   东西都收拾好以后,季诚打发杨槐把村长家的牛车送回去,林哥儿见有外男在,自己就回了卧室收拾东西去了。   “季兄弟,王爷听说你要考科举,特意让我过来给你送的这个,”张勋神采奕奕地把大手往早就放在桌子上的包裹上拍了拍。   有了上次的经验,季诚不再轻视这位王爷送的东西。看张勋这神情,肯定是比上次的银子还要好。   “什么东西?”季诚探究地问道。   湛蓝色包裹打开,是一本本书籍,张勋一脸自豪道:“这是我家王爷费力好大劲的才弄来的,过往十年来各地乡试会试案首和前三名的卷子和批注。”   古文晦涩难懂本来就一窍不通的季诚,全靠这自己的一腔热血硬学,就算有了许克忠的讲解,他有很多地方理解的也不是很透彻。   他都以为他这次院试肯定要挂掉了,哪曾想到,这齐王竟然送了这么大份礼给他。   这过往十年的案首卷子可是有钱、有门路都不一定能买得到的,季诚激动的站起来,拿起誊抄的书本爱不释手的翻着。   “怎么样,千金难求的好东西吧,”张勋道:“我家王爷最是爱惜人才,你也不用多心,王爷说了,只念在你护豫州城有功,尽力帮助而已,让你不要多想。”   这齐王可真是贴心,且不论政治上的立场如何,就但看齐王能为了百姓身先士卒,单单是这份担当和勇气就已经很让他佩服。   反正他也不想做官,能考个保护自己和林哥儿的举人也就到头了,什么朝堂皇位什么的跟他都没什么关系。   “既然齐王这么说,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季诚诚心诚意道:“请张大哥,代诚像齐王致谢,也谢谢张大哥辛苦跑这一趟。”   “嗨,说那两家子话,要不我回来也得来找你,咱们俩还有顿酒没喝不是吗?”张勋是实打实的喜欢和季诚这样性子不扭捏的人交朋友,要是那些酸腐书生他才懒得搭理,他想了下道:“季兄弟,有一事相求如果你介意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张大哥,你都说了咱们是兄弟,有什么事你但讲无妨,”季诚还翻着齐王送的卷子,看看人家的字,人家的文章,真是不能比,一比他的就成了臭狗屎。   “那我可说了啊,”张勋还是心里没底。   “啧,大哥这就不对了,说就完了。”   “我亲弟弟,一个娘生的弟弟,明年也要下场考乡试,”提起弟弟这大汉脸上就换了表情,一脸横肉竟和柔和二字配合的和谐上了,他用商量的口气道:“这些卷子试题实在是金贵的很,我们平常人家是见不到的,季兄弟能不能让我弟弟也誊抄一份。”   季诚在心里暗说这人死心眼,从京城到豫州多远的距离,就是抄俩来回都够了。可就是因为这样,也足以说明此人品心性都是靠得住的。   “张大哥,这话说远了,自家弟弟需要尽管抄就是,”季诚道:“我夫郎在公堂之上还是张大哥照应着,才没有受伤,这点诚是记在心里的。”   “只是这誊抄需要时间,令弟想要怎么个抄法,”季诚问道。   “要不是在公堂上,我肯定踹死那狗东西,娘了个西皮什么东西,我回豫州第一件事就是去牢里伺候他,”一提起赵二根,张勋就骂骂咧咧个没完,简直比他们这当事人还愤慨。   季诚也不是没想过要去牢里问候问候赵二根,但转念一想赵二根那一脸包、那味,打那样恶心的一个人,真的怕脏了手。   “张大哥,你弟弟想怎么抄这书,”林哥儿还在卧房里,在不拦者这位仁兄,喷井一样的脏字就要往下三路走了。   “嘿嘿嘿,季兄弟,你看哈,你们家有两间能住人的屋子,”为弟弟的前程张勋这张脸皮也不打算要了,他道:“让我弟弟上你家小住一段成不,我家张济已经是秀才了,平时你们还能多交流交流。”   要住他家?那可不成,先不说自家的菜园子绝不能让人看见,就是这个张济谁知道是不是小白脸啊,万一勾搭他家林哥儿怎么办!   “张大哥,你看这样行不行,”季诚拿了包裹上面的几本书,剩下的推给张勋:“这一半给你弟弟拿去,待他抄完了,再来换另外一半。”   人家夫妻刚刚成婚不久,他让弟弟住过来委实不太方便,他一个没娶过媳妇的大老粗,想什么了就说什么了,现在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道:“那成,那成。”   “时间尚早张大哥要不要,喝点?”季诚笑着挑眉道。   “好啊,我盼着和你小子喝酒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张勋一拍大腿高兴道。   “那还请张大哥,稍等片刻我去弄两个下酒菜。”   “你动弹啥,让你屋里人去不就成了,”谁家老爷们喝酒,不是媳妇伺候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老爷们弄下酒菜的。   季诚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眉梢都带着笑意:“张大哥,吾妻尚年少,我舍不得的。”   ... ...不就是做个饭有啥舍不得的,多年的老光棍觉得自己被欺负了。   二人把酒言欢喝了大半天,季诚没想到这幅身体酒量竟然这么好,看来酒量是原主在花楼里练出来了。一顿酒喝的张勋最后都大了舌头,这大冬天的也没办法让人再骑马回去,就只能让张勋在西屋的塌上歇一宿。   安顿好张勋之后,季诚晃晃悠悠的回了屋子,虽然他面上不显可呼出来的酒气可不小。他往炕上一倒嘟囔道:“小林子。”   “... ...”这男人喝多了怎么都这样,林哥儿倒不是担心他想姑父赵仲怀一样喝多就打人,就是本能的不喜欢喝酒。   不管再怎么不喜欢,他还是把季诚的鞋脱下来,把人挪到炕上躺好,又用温热的布巾给人家擦的脸。   季诚喝着林哥儿倒的糖水,整颗心像掉进了蜜罐子里一样,那蜜罐子又惹了蚂蚁,在里面来回拱着麻痒难耐。   烛光昏黄投在林哥儿的脸上,秀挺的鼻梁折射成好看的阴影。他可真好看啊!   心里的那一只只蚂蚁忽地就变成了千军万马,一颗心犹如战鼓敲响,马上就要冲出胸腔。   季诚跟酒神那里借来了一腔勇气,他注视着抿着嘴唇伺候的林哥儿道:“小林子,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或者说想要找什么样的夫婿。”我这样的行吗?   “不喝酒的,”林哥儿想都没想,喝大酒什么的最烦人了。   不喝酒的...不喝酒的...刚打了个酒嗝的季诚,刚刚找酒神的借的勇气被扎了通透,一丝不省的都被还了回去。 第37章 不喝酒的...……   不喝酒的...不喝酒的...刚打了个酒嗝的季诚, 刚刚找酒神的借的勇气被扎了通透,一丝不剩的都被还了回去。   出个对象咋这么难啊!   季诚郁闷的被子一蒙把自己裹成个球,头也不回话也不说, 哀怨的对着墙角。   早就困了的林哥儿,看了会墙角的大包,利索的就钻进了自己的被窝。最近诚哥总是不对劲,时不时的那眼神的就像是谁抢了他糖吃。林哥儿在心里感叹,这考科举可真不容易。   诚哥都快魔怔了。   家里来了外人林哥儿也不好睡太晚, 知道这小家伙爱面子,季诚也没拦者他忙前忙后。   张勋睡了一夜觉后胡子拉碴的打着哈欠,道:“季诚, 你家为啥这么热乎。”季诚家的小鹿不光叫醒了他,还给他洗了脸,口水黏黏糊糊的洗完了还是不得劲。   “还有那屋子里咋还种的蔬菜,”这也太暖和了, 比齐王府都暖和多了。   这齐王来来回回帮过他数次,虽说他解了豫州城的危难,但那时候他更多的是自己想活下来。季诚道:“这是火墙, 我卧房里还有火炕, 有了这两样不管外面是不是北风烟雪, 屋里照样温暖如春。”   “真的假的,”张勋惊的嘴里能塞下个鸡蛋。   季诚真的就给他嘴里塞了个鸡蛋:“当然是真的, 昨夜你就睡在有火墙的屋子里,冷不冷你还不知道?”   昨天张勋别说冷了,他都热的出了汗,这么牛逼的法子是怎么想出来的。他再次感叹人和人的脑子太不一样了。   “张大哥,我想把这火炕和火墙的法子给齐王殿下, 你觉得如何,”季诚喝了口粥,又给林哥儿夹了块肉。   嘴巴里有鸡蛋还没咽下去的张勋,一时激动的直咳嗽。那京中那么多王侯世家,那家到了冬天不是靠着炭盆取暖,有了这么暖和的东西谁不想要,这东西还不想火炉子点上一宿,一鼻子的黑灰。   要是这法子是王爷的,说不定那皇帝老儿就能对王爷好点了。   眼见着张勋嘴里就要喷蛋黄,季诚眼疾手快的把林哥儿和他的饭碗全端走,蹭的一下就把林哥儿拉开,生怕被喷到。   差点没噎死的张勋:... ...你至于吗你。   看着总算是缓过来的张勋,季诚憋着想笑:“张大哥,还激动不,不激动我继续说了。”   ... ...   张勋还大口的喝着粥,他用眼神示意季诚继续说,季诚道:“还是吃完饭的吧,我怕你再喷饭。”林哥儿在一旁咬着筷子尖肩膀抖动,忍得腮帮子都疼了。   张旭:... ...这嘴多少有点烦人。   揣着火炕火墙、种菜技术的张勋打马离开大雁村,那速度跟有追兵没什么区别。   投桃报李嘛,这齐王帮助了他这么多,这点小点子在季诚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种菜的方法告诉了齐王,还是得知会许大山一声为好,不能俩人买卖刚开始就掀了锅内了讧。   许大山得知这事后,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相反的,他觉得这样的法子就算是一开始只在富人圈里流行,到了后来也会慢慢的平民化。   就说这种菜,哪一家的老爷能亲自动手,不都是家里的下人或者长工来做,冬日里本就没什么进项,有了这项活计,穷苦人家的日子能好过不少。   一个古代人的思想能如此通透实属难得,季诚再一次对许大山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有了齐王拿来的学神策论,季诚学习起来不可同日而语,若说之前他想考科举,就算他日日用工苦读,也没有把握在院试中取得名次。   毕竟那些学子日日苦读多少年,都未必能金榜题名,他半路出家的泥腿子,实在是没底气的很。可有了这些资料就好像是名师一对一,之前怎么琢磨都不懂的关巧,有了这些就没那么难了。   年底前许大山又送来了一次买菜的收入,临近年关这次银子比上次多了不少,一共两百两,季诚全都存进了钱庄。   这一日季诚早早的句出了门,他现在学习兴致高涨。自从背熟四书五经之后,他就日日清早去许克忠家报道,在人家的厢房一关一整天。   一般的时候林哥儿都会跟着去,季诚学习他就和许涟在一块待着作伴。年前需要做的活多,虽说家里就他们两个人,林哥儿也想过一个像模像样的年。   家里的床单被罩季诚怕他累到,不让他动,林哥儿就开始剪窗花,准备吃的。季诚教他的方法,把南瓜蒸熟揉进面里,然后再捏成各种形状上锅蒸。   林哥儿最喜欢小兔子的,南瓜饼需要多做一点,村长家族长家还有杨槐家都要送一些,其实田淑芬家林哥儿也是想给的,毕竟这半年季堂在他家帮了不少忙,正胡思乱想着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一人高的大门拉开一角,门外并没有人,林哥儿探出头去左右看了看,在院墙拐角处发现了一个人影子,林哥儿警惕道:“谁?”   那人听见声音明显的抖了一下,林哥儿拿起门边的木棍就走了出去,到了墙角一棒子还没挥出去他就愣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姑姑“林二娘。”   “姑姑,你这么在这,”林二娘还是穿着多年的旧夹袄,五指通红关节处冻的青紫。   “林...林哥儿,你真的就嫁了这户人家了?”林二娘把他拉到一边生怕有人看见,她自以为小声,其实嗓门大的很,她一只耳朵早就坏了,另一只也一直淌着脓水。   林二娘常年做粗活的五指,死死的扣着林哥儿手臂,她像是生气,又像是哀求道:“林哥儿,你不能就这么嫁给姓季的,林家还有我在,我没同意,没经过长辈你怎么就能嫁人呢!”   “你赶快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回家去,”林二娘眼神闪躲像是提防着有人看见,她肺管子里好像是有个风箱,说出的话都放在喉头,有一些含糊不轻。   但林哥儿还是听得分明,这个爹爹死后把他带大的姑姑说:“那有人一文不花就把媳妇娶进家门的,你快跟我回家,左右你都是季家的人了,让他拿银子来接你。”   林哥儿一瞬间有些恍惚,这个佝偻着的妇人他好像不认识,这妇人应该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跟赵仲怀串了魂,要不然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姑姑,你要不要去我家做会,你还没见过我的夫君呢,”林哥儿死劲拉下扣着他的胳膊。   “不...不行,季家还没给彩礼,他不能救这么娶走林家的哥儿,这亲事我不同意,”林二娘好像是疯魔一般,拽着林哥儿的胳膊就往外拉。   “姑姑,你放开,放开,你拉疼我了,”林哥儿想推开林二娘易如反掌,可毕竟是亲姑姑到底没下去手。   林二娘猛的回头,乱稻草一样的发丝遮住半张脸,眼眶里阴鸷的眼神好像刀子一样盯着林哥儿,她道:“疼什么疼,这你就嫌疼了,你姑父打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喊疼,你不该早就习惯了吗?”   “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扔在那,你应该陪我挨打啊,”林二娘掀开袖子,上面一道道叠加的青紫痕迹:“看看,你走了他就只能打我一个了,我一个人挨打多疼啊,你该陪我的,你就该陪我...要不是你爹...”   林哥儿一个猛的用力把林二娘推出去好远,他飞快的跑回自己的院子,关上大门后他背靠着大门缓缓的蹲了下去。   那是他的姑姑吗?明知道那是个地狱,还要拉他回去。林二娘整个人呈现着一种癫狂的状态,他不知道离开的这半年里,赵仲怀到底做了多少变本加厉的事情。   林哥儿其实想过要把姑姑接出来,但今天林二娘的状态实在是让他没有办法开口。他提着心一直等到季诚回家,季诚看这小家伙好像没什么精神,他揉了揉林哥儿的脑袋道:“小林子,怎么不开心了。”   “没...没有啊,”林哥儿眼神一直瞟着院子外面,他有些忐忑地道:“诚哥,今天外面冷吗?”   “冷呀,你今天没出去呀,”季诚洗了洗手准备去厨房做饭。   “天气太冷了,就没出去,”林哥儿特意站在季诚身后,怕他看出些什么问:“今天村子里来往的人多吗?”   年关将近不少人家开始走动,他们家肯定是少有人来的,季诚道:“没看见几个人,可能是都冻回家了吧。”   听见季诚这么说,他那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等下再说,小林子先把小鹿喂了吧,我去做饭。”季诚早就饿的够呛,他们家的鹿也饿的来回直刨蹄子。   林二娘来找过他之后,林哥儿时刻惦记着,这事如果跟诚哥说了,依诚哥的性子肯定是不会不管的,可已经让季诚养了他一个人了,没道理再让季诚把他的姑姑也养着。 第38章 过年的气氛日渐……   过年的气氛日渐浓郁, 农家人忙了一年就为了年底的这一天能吃顿好的。三十的这一天,季诚一大早就开始准备和面包饺子,现代的饺子在古代还叫扁食。   家里一共就两口人, 季诚却弄了一大盆肉馅,反正天气也冷他打算多包些,让后放外面冻着。两个手脚麻利的人,一个时辰不到就包好了四百多个饺子。   包完饺子之后,林哥儿贴窗花, 贴对联,季诚准备年夜饭。到了晚上俩个人对着一大桌子菜,相视一眼彼此眼底都是笑意, 季诚道:“开饭!”   距离季诚穿过来将近半年的时间,他已经彻底适应了这里的一切,眼前还有个跟他相依为命的人,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再好不过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鞭炮, 守夜也是枯坐,林哥儿三十这天难得的大方一回,点了好几根蜡烛, 自己抱着个抱了红布的洗脸盆, 在炕东面的位置做的端端正正。   这是什么习俗, 那个丑不拉几的木盆,季诚真想给他换成旺旺大礼包, 他好笑道:“你这是在干嘛啊。”   “我在接财神!”不大的小脸蛋上尽是严肃的表情。   “接财神,你要接多久啊,”季诚拿了盘花生瓜子,坐在林哥儿旁边。   “坐到丑时,”火炕烧的有点热, 他挪动了下道。   “我爹娘去世的早,好些年的除夕夜都是我自己过的,”季诚回忆起前世自己的经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陪我一起过年,一起守夜。”   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林哥儿却在里面听见了一丝感伤,“在林家每年的三十晚上,姑丈都会喝多,姑姑也会抱着火盆接财神,只有这一天的姑丈喝多了不会打人。”   其实林哥儿想说,以后都有他陪着季诚一起过年。但一想到季诚早晚都会成亲,那他的存在就会变得多余,他看着昏黄里英俊的侧脸,想诚哥能喜欢哥儿多好,那样他就有机会了。   有机会不做他的弟弟,做他的夫郎。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抱着夫郎和妻子才能抱的火盆,坐在将来季诚妻子的位置上接财神。   “以后不会了,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以后都有我来保护你。   过了子时林哥儿就困得不行了,还没等丑时他就耷拉着脑袋睡着了,季诚悄咪咪的把人头拖到自己的肩膀上,美滋滋的偷着乐了好一会。   大年初一,村民们都挨家挨户的拜年串门,季诚家亲戚少他们先去了杨槐家,杨阿婆已经完全可以下地行走,季诚说了几句拜年的吉利话就去了最近的族长家。   许大山和许二奎出门早,去了别家拜年,林哥儿在族长家得了一兜子花生。田淑芬家季诚还是不想去,林哥儿已经送去了一小盆南瓜糕,他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堂弟在他家帮忙,已经有了收入,将来的那小子要是开窍也考个功名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季诚和林哥儿直奔村长家。   古代的农村的掌权人就是村长和族长,族长许克俭已经年逾六十,下一任族长的位置他是留给两个的儿子。大儿子不听管教,二十五六了还没去媳妇,连带着二儿子都没办法娶亲。   村长家来拜年的已经有不少人,你进我出屋里面一片过年的喜气,屋里人多到已经快站不下了,几个有眼色的就提前走了。   “许二叔过年好,季诚和夫郎来给您给你拜年了,”季诚一揖到底行礼道。在这个世界他对许克忠的敬重是实打实的。   “许二叔过年好,”林哥儿随喝着道。   “好好,看你们都懂事知道长进了,我就知足了,”许克忠笑得一脸慈祥。   村长老婆许刘氏给林哥儿一个小红封,他捏了捏里面应该是装了几枚铜板,从来没收过压岁钱的林哥儿,笑眯了眼睛,道:“谢谢二婶。”   “好孩子,涟哥儿在房里你去找他玩吧,”许刘氏拍了拍林哥儿肩膀道。   辛苦劳作了一年的庄稼汉,都挤在村长家的堂屋里,季诚挨着许大山坐下,听着这些爷们们开着荤素参半的玩笑。   农家人的玩笑也就是谁谁家年轻时候钻过高粱地,谁谁的老婆屁股大如盆,有些乐过头的说起了自己路过城里青楼时见到的姑娘。   提起花楼屋里的老爷们都不约而同的羡慕地看向季诚,这个家伙可是村里爷们里唯一一个上城里烟花柳巷所见识过的,现在夫郎还那样好看。   这些人嘴上不说,心里多少有些嫉妒。   季诚老神在在浑不在意,那是原主去的,他可没那个福气,自个媳妇还没着落呢,还花楼,花个屁。   堂屋里喝茶水的抽烟袋的,不多会季诚就被这一群庄稼汉身上的蒸腾的男人味,给熏了的受不了,他觉得自己再待会,就要睁不开眼睛了,他道:“大山哥,我出去透个气。”   “一起,”许大山跟着他出了屋子。   季诚的一只脚还没迈出堂屋门,就被林哥儿撞个正着:“怎么了这是。”   林哥儿一脸焦急“许涟...”   许涟跟他讲在家里闷得慌想去他家看小鹿,刚要出门,他便脸色苍白的扶着门口软绵绵的就倒了下去,村长老婆许刘氏也不知道去了那家串门。   林哥儿话音还没落地许大山就已经冲进了许涟的卧室,地上的人三步两步就被他抱到了床上,:“阿诚,你去找一下大夫,悄悄跟二叔说涟儿晕倒了。”   许涟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眼下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也只能照着许大山说的来做。许克忠知道以后登时脸色煞白,季诚找个了由头把村长家里扯闲篇的老爷们全都撵了出去。   自己则去了村头的赤脚大夫家请人,好在是大年初一,年老的赤脚大夫没有辈分大没出去在家待着,老爷子年纪大的就差牙都掉光了,季诚看他颤颤巍巍的走的直心急,索性把老大夫直接背着走。   “老族叔,我家涟儿怎么了,”许克忠坐在床脚催促着白胡子老头。   许刘氏出去拜年还没回来,屋里两个外男在,老大夫看了圈慢悠悠道:“你这哥儿,身体没大碍。”   “那是怎么了,没大碍怎么能突然就晕了,”还没等许克忠发话,许大山就一脸急切地问了。   季诚看着立在床头神情专注的人,这许大山好像不大对味,他对这许涟好像是关心了过了头。   “许涟就是有气血虚亏而已,好好调养就成算不得什么大事。”老大夫一直给村长递信号,眼睛来回瞟着季诚和许大山,暗示村长现在不方便把实际病情说出来。   可这许克忠心里边好像是浇了油,一心只想儿子的安危,他那点微弱的信号根本没收到:“老族叔你就别抻着,我儿子到底怎么了,你说他没事那怎么还昏迷着,”他这苦命的儿子,已经在赵家遭了一茬罪,眼见着最近见好了许多,可不能再有个三长两短了。   老大夫像看智障一样看他,还是不放弃地挣扎道:“要不等你家婆娘回来的再说吧。”   他不说还好,到底是什么毛病还不告诉亲爹,还得等孩子娘回来了才能说。这屋里的意识清醒的四个人,有四个是大男人,剩下一个林哥儿未经人事,谁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   几个人心下都暗自埋怨这老头,有话赶紧说吞吞吐吐作甚,许克忠坐不住了道:“我的亲叔叔,孩子到底是怎么了您倒是说啊,你是要急死我。”   “哎,”老大夫叹了口气,放弃道:“你家许涟怀孕了,大概有两个月了,”这可是你火燎腚似的非要让我说的。   怀孕了?只三个字就镇住了屋里的所有人。林哥儿想起了许涟脖子上的红色印记,那时候是不是就有人在跟他接触。   “...怀...怀孕了?”许克忠瞬间如遭雷击,他很想骂老族叔你放什么屁,他儿子在家里好好的,已经从赵家接回来两年多了,他怀的哪门子孕。   可老族叔看了一辈子病怎么可能连怀个孕都能诊错,他给儿子掖了掖被角,疼惜的看着许涟。他儿子肯定是让熟人欺负了,要不在他的眼皮底下孩子他娘日日看着怎么可能出这事。   他猛地抬头扫视这屋里的所有人,最后眼睛想是飞刀子一样的落在了季诚身上。他这么怀疑是有依据的,平日里就林哥儿和许涟走的最近,那最有机会欺负许涟的就是季诚。   季诚被他看的立马像后退了一步,他赶紧道:“二叔,你可别这么看着我,这人可不是我。”他还想知道是谁呢。   “不是你,那是谁,到底是谁欺负了我家许涟,”许克忠声音冷的好像吞了一把房檐上的雪。嫁为人妇的哥儿女子,若是不守妇道跟人家珠胎暗结,就算不浸猪笼把孽种打了之后也要送上山到庙里当姑子的。   “真的,许二叔这半年我天天在你跟前我是不是和以前一样,你真的心里不清楚吗?”就算是原主人品烂成渣,也没说去调戏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更何况他最近半年天天在许克忠眼皮子底下,被人这么冤枉饶是泥人也知道生气。 第39章 “不可能是诚哥……   “不可能是诚哥的, 二叔,”季诚被人这么误会,林哥儿自然是看不下去:“等许涟醒了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问问就知道了。”   老大夫心道,我就说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吧,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怎么许克忠挺大一把岁数了,这点事合计不明白,老头道:“你家许涟晕倒是因为忧思过度才气血虚亏, 肚子里有个小的,一时血气供不上才晕倒的。”   “我开些安胎药,调养调养个三五日就好了。”   “不能开安胎药, ”许克忠沉沉地道:“开滑胎的吧。”   “不行!”一直立在床头的许大山猛地提高嗓门,他三步并作两步撩起衣袍下摆,就扑通跪到了许克忠跟前:“二叔,二叔涟儿肚里的孩子是我的。”   我勒个去, 我勒个大去!季诚和林哥儿都不敢相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这孩子竟然是许大山的。这平时许大山是对许涟很好,可这许涟每日不是爹娘看护着, 就是跟林哥儿一起玩。   他们是什么时候弄出人命的, 这作案时间掌握的还真是巧妙, 把所有人都瞒了过去。   “二叔,你别怪涟儿, 我爱慕他许久从小就喜欢,若不是...若不是他也喜欢我,我断不能做这背德的事,”许大山重重的磕下一头:“二叔让涟儿嫁与我吧,我保证这一辈子都对他好, ”   许克忠现在才明白,这大山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娶妻。自打他家许涟成亲之后,这人就去了外地跑商,再也没回来过。   也是因为许大山近半年回村,他家许涟才渐渐有了好转。就算是这样,许克忠还是怒不可揭,他一脚就踹到许大山肩膀上:“你喜欢,你爱慕就要来招惹我家涟哥儿吗?他脑子糊涂你也糊涂!他是已经成亲的人,你们做出这等苟且之事,你让我的儿子以后如何见人,你让他怎么办。”   许克忠越说越气,在许大山身上连着补了好几脚。季诚赶紧上前拉着,“二叔,二叔消消气,这事已经出了,咱们先想想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把肚子里的孽种打掉,”许涟本就是赵家送回来的,再背地里和别人珠胎暗结,如果让心思歹毒的人宣扬出去,那他家涟哥儿后半辈子该怎么活。   许大山苦求着许克忠道:“二叔,不能让涟儿打孩子,涟儿刚好一点要是知道孩子没了,他该多难过。”   “二叔,你就让涟儿嫁给我吧,以后只要我有口气,那我就是为了许涟活着,”七尺高的汉子,为了自己心上的人,苦苦哀求。   “你说的好听,你要为了他好,为何还要让他有了孽种,”许克忠整张脸已经气的变形。   其实许克忠说的正是季诚想说的,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那为什么不堂堂正正的和他在一起。就算是许涟现在还没合离,他想要求娶也不该是这样的方式。   一个女子或者哥儿,尤其是在这个礼教过于严谨的时代,如果未婚先孕再嫁到夫家,那地位日子还要怎么过,谁又能瞧得起。   “二叔,是我错了,我的错,”许大山不停的认错,许克忠一言不发,纵使是这样许大山眼睛里的坚定也没有动摇半分。   再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这么大动静许涟还躺在那没醒,也不知道是装睡,还是真晕。季诚拉着许大山起来:“大山哥,这事不能急于一时。”   “若是你真的对许涟痴心一片,那你现在就应该回家去,跟族长和你娘商量好了,日后怎么办,”季诚道:“许涟虽是身体不好,可那是二叔的眼珠子心头肉,如果真的嫁给你家,还是得先过了族长那一关。”   季诚拉着许大山到了门口:“大山哥,赵二根现在在牢里,想合离或者是怎么样都要比从前好办,你要真的喜欢许涟,就要拿出态度,你先冷静冷静想好了以后,明天再来我家商量。”   “阿诚,你要帮我?”许大山眼眶都红了,他死攥着季诚的胳臂道:“阿诚,这事你要帮了我,以后咱们两家就是一家,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大山哥,现在说这些还早些,不若你先回家,让二叔也冷静冷静,”季诚道:“咱们男人做了就要担起责任,既然肚子里都有了一个,现在你说什么都是空话,”你悄默声把人儿子睡了,不拿实际行动谁信你。   从小时候起许涟就日日的长在他的眼睛里,从牙牙学语的小肉团,再长到俊俏的青葱少年,可以说他认识了许涟多少年,就喜欢了多少年。   许涟嫁给赵二根,那是娘胎里就定下的婚事,他没办法反抗。他爹也因为这事跟他闹翻了脸,万念俱灰之下他一走就是好几年。去年回来还是因为二奎偷偷寄信给他,告诉了他许涟已经回家好久,他才马不停蹄的从江南赶了回来。   可这赵二根竟伤害许涟至此,若不是赵二根和季诚有冲突进了牢里,他一定要亲手宰了他。   许大山感激的看着季诚道:“阿诚,你说的我懂了,我这就回家,二叔这边你帮我照应着,可千万别让二叔动手打了涟儿。”   “知晓的,二叔这有我在出不了岔子,”可快回去吧,季诚被他一口一个涟儿弄的头皮都麻了。   刚送走了一个,季诚头疼的转身回了许涟的屋子。许克忠颓丧的坐在床边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季诚道:“叔爷爷,您先给许涟正常开药就行,至于今天的事还请叔爷爷保密,莫要叫其他人知道。”   老大夫活了半辈子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他呼了一口浊气道:“那我先开药,若是需要另一副药到时候再来知会我。”   许克忠在那盯着自己儿子的睡颜沉默,季诚一时也找不到话来安慰他。   出来村长家的时候林哥儿神情奄奄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季诚捏了捏他小鼻尖乐道:“怎么了吓到了?”   “嗯,有一点,”林哥儿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诚哥,你说涟哥儿会不会被浸猪笼啊。”   哎,古代的教条太严苛了,这要是在现代未婚先孕算什么呀,就算是离八百次婚也没人管你。可惜这话他只能在心里念叨念叨,要真跟林哥儿说了,他不得把自己当成精神病。   “不会的,二叔对咱们这么好,”在他心里始终拿许克忠当自己的父辈,他认真的说:“本来那姓赵的癞□□就跟咱们有仇,他和许涟的婚事也早晚要有个说法。”   “整好趁着这个机会,把所有的麻烦事一起了结了,”临近中午村路上没人,季诚走到林哥儿前面半蹲着说:“上来,哥带你领略一下速度与激情。”   啊?嗯?林哥儿看他像个老母鸡一样,撅着屁股对着自己,捂着嘴笑:“诚哥,你这样好像下蛋的母鸡哦。”   “啧,怎么跟你哥说话呢,上来哥背你回家。”   林哥儿左右瞧了瞧,只犹豫了片刻,便一个俯冲趴到了宽阔结实的背上,季诚喊道:“回家喽!”其实心里放的BGM是猪八戒背媳妇。   他可算是知道了,猪老哥为什么宁愿留在高老庄刨地,也不愿意和唐僧去西天取经。桃花开满三千年,青鸟飞来也白头,人间有了挚爱,大罗神仙又如何。   虽说是大年初一,季诚也没停下学习的脚步,他拿着书本对着窗外呼了呼气,清清刚才乱糟糟的脑子。继续开始研究试题。   林哥儿看季诚又开始用功,本来心里就装着姑姑的事,怕季诚看出端倪更是不敢在他面前瞎晃,自己跑到石大娘家串门子去了。   古代科举的策论主要就是以国家大事为背景,策论的题目基本都是具体的国计民生。季诚初出茅庐经史子集还未读透读全。   辞藻华丽的文章肯定是做不出来,他觉得无论是什么样的掌权者,都喜欢能拿出解决办法的文章,若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光是引经据典歌功颂德,也无甚大用。   以务实之心做文章,这是季诚能想到的最适合自己的路子。   第二天清早季诚还没起床就被许大山堵了被窝,季诚无奈的披着棉袄给他开门,这要娶老婆的人就是积极,往常来收菜都没这么早过,估摸着这会子鸡都做梦呢。   “这两坛子酒先给你,”许大山坐下道:“昨天多亏了你,要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昨天晚上他还爬了墙,见许涟和平时没有两样,才放心的回了自己家,就算这样他也一夜没怎么睡。   “大山哥,小声些林哥儿还睡着呢,”季诚抹了下打哈欠挤出的眼泪:“族长和你娘都知道了吗?”   “知道了,他们早都知道我的心思,”许大山只一夜没睡,下巴上冒出来不少胡茬,他压低了声音道:“若不是当年他们拿礼教挡着我,涟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那他们怎么说?”季诚问。 第40章 “那他们怎么说?”季诚……   “那他们怎么说?”季诚问。   “能怎么说, 我说了不同意我就出家当和尚,”这么多年的悔恨一直憋在心里,许大山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喷恨地道:“若是不能让涟儿风风光光的进门,我就一辈子打光棍,二奎也别想娶媳妇,而且我还要分家出去单过,总之不能让涟儿受一点委屈。”   豁, 老兄你可真够可以的了,自己娶不着媳妇,亲弟弟也得跟着打光棍。季诚道:“有大山哥这话, 我初五就去趟府衙,合离的文书交给我了,我和那赵二根还有笔帐正好也要算算。”   “许二叔那边你还是先让族长过去说一说,”毕竟这事可大可小, 男方家的长辈如果这时候不出面,也实在是太难看了。   许大山道:“我明白的,昨天我就准备好了六礼, 一会天亮了爹娘就上门说这事。”   季诚心道你还知道现在天还没亮啊, 他早起有点渴, 古代又没有暖壶,季诚索性就把酒壶口子撕开, 当水喝。   “我说,大山哥,你动作够快的了,”说了完正事,季诚不忘揶揄道:“你八月底才回来, 这才几个月啊,”就揣上孩子了。   那头也喝酒驱寒的许大山怎么着也没料到他能这么说,一口酒差不点没喷出来,呛的直咳嗽,季诚赶紧道:“大山哥,你可赶紧捂着嘴,别吵着我夫郎睡觉。”   ... ... 怕吵你夫郎睡觉,嘴上还没把门的。许大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就你知道疼媳妇,咳嗽你能憋住吗?”   所以让你捂着嘴,又没说让你憋着。   过了好一会许大山才缓过来,他本来就被酒呛红了脸,现在更是分不清是呛的还是不好意思的,季诚瞧着他还有些害羞的意思,半晌后许大山低着头道:“是涟儿主动的。”   ... ...没看出来啊,都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他就说这哥儿什么的,不就是男的,这许涟就连脑子糊住了都不耽误和心上人造出个孩子,他差啥。   到现在牵个手都得壮着胆子偷偷的,季诚心里可太苦了。   这个年过的几家欢喜几家愁,许二叔家就不提了,杨槐和季堂那边到是每天都乐滋滋的。他们俩都在季诚家帮忙,十几岁的孩子都已经开始挣钱了,哪有不高兴的。   杨阿婆能下地走上好久了,就连年夜饭也是娘俩自己做的,唯一让杨槐愁的就是他娘时不时的就念叨他哥。   他年前倒是去清了清他哥和他老爹的坟头草,可这没法跟他娘说啊。季诚只能告诉他先瞒着等他娘,等他娘身体大好了到时候再说。   到了初五林哥儿早早的送季诚出门,手炉装满了木炭放到人手里说:“打牢那个地方不干净,诚哥你早些回来。”   “放心吧,我早去早回,”季诚紧了紧他身上的衣服道:“我的中衣,你别忘了做,二月院试的时候我可是要穿的。”   林哥儿想起石大娘揶揄他的话,这年少夫妻就是不一样,变着花样的恩爱,连贴身的衣服都要夫郎来做。   “嗯,”林哥儿低着头,粉红色的耳尖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羞的。   到了城里季诚先按着张勋留下地址上门拜年,表明来意后,张勋比他还兴奋拉着季诚直奔大牢。   过年的牢里可没有外面的喜庆劲,从前啥样现在还啥样,想要年夜饭加上一根菜都不可能,张勋扔了一壶酒给了当班的牢头,顺利就进了关着赵二根那间牢房。   “呦赵老爷,过年好啊,”季诚也不嫌脏跟牢头借了两把凳子,和张勋就那么坐下了。   赵二根被张勋踹断了一条腿,年前挨的揍现在脸上还挂着彩,他裹着破烂被子窝在墙角好像还坐着赵老爷的美梦。   可能是梦里太过真切,连从他脚底下跑过去的老鼠都没能惊醒他,季诚正常的音量他好像没听见一样,嘴角挂着笑,真是梦里贪欢不愿醒来。   来得太冲忙季诚忘了赵二根还是个生化武器,他赶紧把林哥儿给缝制的手帕拿出来捂住鼻子。这味实在太冲脑门了,张勋朝他招招手。   “干嘛?”季诚捂着帕子道。   “给我一个啊。”合着就你一个人的鼻子好使似的。   “这是我夫郎给我做的,就一块。”季诚自豪道。   张勋翻了他几眼没爱搭理,他抬脚踹到赵二根屁股上,地上的人嘟囔着:“谁踏马踢我,”显然还在梦里没醒。   “你踏马醒醒了嘿,”张勋下一脚力气更大,直接把香梦中的人踹的嗷一声。   赵二根看清了来人彻底清醒了“你干嘛?”他使劲往墙边缩。这个络腮胡的大汗,前段时间进了牢房就开始暴打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这怎么又来了。   “赵老爷,过的还好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想起,赵二根瞳孔震裂的看着季诚,就是这个家伙把他害成现在这幅样的,如果当初直接在牢里把他打死就好了。   赵二根眼神阴毒猛地冲向季诚,虽然冲的猛可是他显然忘了自己的断腿,一个踉跄就跌在地上,扑起了满地的尘土。   “赵老爷,过年好啊,”季诚挥了挥土灰慢慢地说:“这大过年的,也不说给赵老爷整个取暖的炭盆,张大哥劳驾给弄一个来。”   “你也是来打我出气的吗?”赵二根明白他现在身处劣势,根本讨不到任何好处,索性坐在地上,整理整理那块要烂成布条的衣襟:“还是来看我笑话的。”   “两者都有吧,”眼前这人还哪有一丝老爷模样,从前的一身肥膘也都在牢里消耗殆尽,季诚道:“不过还有件事想让赵老爷帮个忙。”   “帮忙,呵,你如今也有要求我的事情?我想想啊...”赵二根嗤笑一声道:“难不成是许涟那个贱人?”   “我以为你们忘了呢,”赵二根抖着肩膀,一张本就丑的跟祸从天降一样的脸上,轻蔑着笑着道:“怎么想要我休了他?”   “是合离。”季诚皱着眉,他想不通就算是指腹为婚,这玩意长大了也不可能是个好苗子,许二叔怎么能眼瞎把孩子许配给他。   “合离?哈哈哈哈,”他仿佛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你想让我给那个嫌弃我的贱人出合离书?你们是踏马的还没睡醒吧。”   “我告诉你,他进了我赵家门,这辈子就别想出去,”赵二根的阴鸷的眼神都快化成实质,他对季诚道:“怎么看我倒台了不行了,我那老丈人坐不住了?做梦!我就要拖死他们。”   “何仇何怨啊,”季诚忍不住感叹,夫妻一场做不成最亲近的人,又何必这么仇恨彼此呢。   “何仇何怨?他嫌弃我!他竟然敢嫌弃我,”赵二根恨恨地说:“我是他丈夫,别人嫌弃我也就罢了,他怎么能皱眉怎么能捂鼻子。”   “我有什么味道,他不应该说好闻吗?他不应该受着吗?,”赵二根回忆起新婚之夜许涟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起初只是捂着鼻子,到后来竟然脸色煞白吐了出来。   许涟他从小就认识,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娶别的人。可他竟然嫌弃他至此,新婚之夜赵二根积压多年的自卑,全部从心里涌出来,一顿拳打脚踢,打的许涟回门的那天都没能下去床。   听见了许涟夫妻失和竟然是因为腋臭,季诚不知道是哭好还是笑,人世间夫妻离心的原因千千万,没听说那一对是因为腋臭难忍的。   “你不同意?”季诚问道。   “我同意?我凭什么同意?”赵二根抬眼看着季诚,头发遮住了他半张脸,枯黄的发丝后面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如果眼神能化作实质,那他现在能把季诚从头到脚捅了个遍。   “本来呢,我就是想跟你好好商量的,你同意呢,皆大欢喜都各自过个好年,”季诚道:“既然你不同意,那咱们有不同意的法子,只不过赵老爷你可要遭些罪了。”   “你要干嘛,”赵二根向后瑟缩了一下,顿了顿竟笑着说:“打我啊,你看我还怕你们啊,要不你让那个大胡子打死我,试试看我能不能答应你。”   “人之口,伤心愤怒之时述尽世间冷漠之言,甜蜜幸福之时三春暖阳热不过它,”季诚拿着火钳子慢慢拨弄炭盆里灼热的火炭。   “炽烈之时比这火炭还要热上三分,这火炭贴在皮肤之上,转瞬之间便会烫起燎泡无数,”季诚夹起一块烧的通体透红的火炭,目光灼灼盯着他道:“赵老爷,你说这火炭从入口再到吞进肚子里需要多久,那你能说会道的舌头会不会烫化了。”   一旁看热闹的张勋收到季诚的眼神,立马摁住挣动不已的赵二根,赵二根骇然失色,撕喊道:“你干什么!救命!救命!”   刚刚还一身肝胆叫嚣的人,这会却胆小如鼠顺着裤管竟淌下了黄汤,季诚嫌弃地说:“啧,还以为你有多能,就这?你竟然吓尿了,可真不咋地。”   赵二根魂不附体惊恐的看着这个谈笑风生一般让他吞火炭的男人,身上却被禁锢得死死的一丝都动弹不得。 第41章 “赵老爷,我再问你一边……   “赵老爷, 我再问你一边,这合离书,”季诚从怀里把事先准备好的合离书, 拍到他脸上:“你签是不签。”   季诚想起之前赵二根逼迫他签休书时的场景:“不过赵老爷,我可比不得你财大气粗,没有十两银子给你拿。”就这怂货还敢惦记他老婆,妈的想想就来气。   想是被季诚的话所激,赵二根吓跑的三分血性又回来了半分:“我不签, 想让我放了那个贱人,你休想。”   张勋一个巴掌扇过去,赵二根立马就吐出了两颗门牙, “好好说话,你听不懂是怎么的,非得逼我打你。”   “张大哥,既然他不同意, 那他这条活蹦乱跳的舌头也不用要了,”季诚道:“张大哥,把他的嘴巴掰开。”   火钳子夹着的火炭, 戏弄一般从他的小腹滑到前胸, 灼热的温度从外袍透到衣襟里, 最后停留在他的下巴,他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向后退, 下巴被卸下来眼泪夹着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滴,他含糊地喊着:“不要,不...不,”赵二根的眼睛紧盯着那快随时能要他命的通红火炭。   “赵老爷,你真该说点别的, 毕竟你这条舌头一会就用不上了,”季诚夹着火钳的手毫不留情的,往他的嘴唇上贴。   火炭刚接触上皮肤“哧”的一声,冒起一股白烟,空气中立马就有了皮肤烧焦的特有味道,赵二根剧烈的嚎叫着。   “你他妈喊什么啊,”那嗓门震的张勋耳膜直疼,“一共还没指甲盖那么大,嚎的跟捅你心窝子了似的。”什么玩意。   “怎么样,赵老爷舌头还要不要,”季诚又做回了凳子上:“我时间多的是,不着急你慢慢想,这盆炭烧没了,再换一盆反正你这屋子也挺冷,给你暖暖屋子也挺好。”   张勋松开赵二根,他活像一滩软肉一般,一点支撑都没有的躺到了地上,抖如筛糠似的说:“我要,要舌头,合离书签,我签。”   “你想签啊...”季诚俯下身道:“我现在不想让你签了。”   赵二根不可置信面色僵硬的看着他,这踏马也能反悔?   “行了,不逗你了,我怕再逗你一会你再拉了,”季诚扇了扇鼻子前面道:“本来你就够味的了,再加上屎尿屁,二里地的苍蝇蛆都得让你招来。”   “张大哥,赶紧让他签了吧,签完咱们好回家,我请你喝酒去,”季诚的语气仿佛刚刚一直磨蹭的不是他。   过年城里的酒馆全都放了假,他们俩就到了张勋城里的住所,小酌了两杯。有了林哥儿那句不要喝酒的,季诚还哪里敢敞开了喝。   上辈子在酒桌上练就的乾坤大挪移,只发挥了两层就把张勋灌的五迷三道。张勋给了季诚五百两的银票,并告诉他卖菜和火炕已经在京里刮起了一阵热潮,眼下蔬菜才刚刚开始,利润少了些以后还能更多。   齐王把收入的净利分给了他两层,以后若有新的法子照旧,还是两层的净利。   季诚赶着村长家的牛车进村子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烟囱已经开始冒烟了,他送完了牛车,赶紧跑回家,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他特别想林哥儿。   自己家的大门紧闭,季诚推开院门林哥儿正站在院子里,给母鹿刷毛,“小林子,”季诚一个健步冲到人跟前,想抱着人打个转,见到了却只能生生刹闸。   “小林子,我饿了,”我想你了。   “诚哥,”林哥儿把手里的刷子扔到一边,拉着季诚急切的问:“诚哥,怎么样?”   “你诚哥出马,那有不成的道理,”他拍了拍手里的文书道:“你看!”   林哥儿现在也认识些字,季诚的字已经不像从前,虽不像其他人那样洋洋洒洒,却也遒劲有力颇有自己的风骨,“合、离、书。”   “那天杀的王八蛋他答应啦?”林哥儿眼睛霎时间亮起来,这下许涟就能彻底摆脱了。   “不光是合离书,还有这个,”季诚掸了掸手里的银票,得意道。   文书上的字林哥儿要仔细看,可这银票最近他可是熟悉的很,毛茸茸的大眼睛,上下扫了扫惊喜道:“诚哥!五百两!”   “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啊,”怎么这人出去一趟,就能拿回来这么多钱。   季诚跟林哥儿讲了,是火炕火墙还有种菜的分利,他揉了揉小财迷的脑袋瓜,一缕缕的皂荚香味飘进鼻子,他忍着不去把这人死死抱在怀里的冲动道:“小林子,我饿了家里有饭吗?”   世界上最幸福的不是山珍海味,是你在饿的时候,随时有个人能等着你,陪着你吃这最普通的家常便饭。   合离书交给许大山,他自然喜不自胜,看那神情若不是季诚和他一样都是男的,高兴的都快要抱着季诚亲上两口。   许大山倔强了这么些年,终于有了要娶妻的念头,虽然事情难办且不那么好看,但大孙子却是实打实的已经在肚子里了,族长两口子只能把脸面放低,把面子做足。   许克忠虽然不太乐意却也只能随着自家孩子的心意,许涟和许大山的婚事定的很快,就定在了正月十六。怕日子久了肚子显型就不好看了。   赵二根这个缠绕他们全家多年的噩梦终于散了,许克忠最近是人逢喜事,容光焕发,手上的烟袋敲季诚的次数都少了很多。   “阿诚啊,你四书五经都已经熟读,策论方面也有了长进,过院试的几率应该还是有的,”科考是他多年的梦想,他资质有限只能止步于秀才。   许克忠看向季诚的眼神充满了羡慕,他道:“以后好好考,一定要给村里争口气。”   “这回许涟的事二叔还要谢谢你,”许克忠诚心地道:“若不是你,涟哥儿这辈子那能像现在这样。”这些日子许涟的变化,他时时的看在眼里,那笑容不是作假。   “二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季诚道:“您在我心里就跟我去世的老爹没两样,许涟长我两岁,也是哥哥,做弟弟的为自己哥哥出头,那不是应该的,就是许大山将来若是对许涟不好,那我肯定是不能答应的。”   父亲这两个字这个人,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季诚道:“二叔,我有一个想法...”他思索片刻还是把脑子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想认你做父亲。”   “我爹死的早,多少次走歪了都是您老人家,苦口婆心地把我又拽回来,”季诚单膝跪地道:“您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亲爹一样,我想做您的儿子,敬重您孝顺您。”   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终于走上了正途成了家,马上就要考科举,这么出息的孩子竟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许克忠一时间百感交集,他哆嗦着带着老茧的手,扶起季诚道:“好好...你有这份心就好,许二叔知足了”   “二叔不同意吗?”季诚两辈子神经大条,此刻心里却有难言的委屈。   “同意,哪能不同意,”许克忠道:“只是你父母都不在了,这事情如果他们不同意也是不行的,叫旁人知道了要笑话我捡便宜的。”   这老头那都挺好,就是遇上这些规矩一点都不懂得变通,季诚道:“管那些吃干饭的闲人,我想管谁叫爹,干他们什么事。”   这古代毕竟不是现代,季诚转念一想也明白了一些,一村之长都不重礼教,那这村子不乱了套,他道:“那这样,我私下里叫,人前还叫二叔,行吗?爹!”   这一声“爹”叫出口,屋里的俩大老爷们都差不点红了眼眶,许克忠哑着嗓子道:“好好,我嫁出去一个儿子,现在又多了一个,老天爷待我不薄啊。”   这天两家人凑成一桌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林哥儿也在席间行了晚辈礼,许刘氏给了林哥儿一个大大的红包,并对着林哥儿的肚子好一顿叮嘱。   季诚无视林哥儿求救的眼神,拿着酒杯低头笑。   正月初八,林哥儿最近跟着许刘氏忙活着许涟的婚事,什么喜被喜饼,嫁妆婚服乱七八糟,需要忙的事大堆,日日早出晚归,季诚想跟他多说两句话都要抓着他不忙的时候,也不禁感叹,古代成亲结婚可真麻烦。   也正好是他不在家,季诚才有时间准备生日惊喜,林哥儿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推开家门房间被布置的跟以前太不一样了。   屋子里格外透亮,卧室里比堂屋更夸张,灯火通明的点了七八根蜡烛,屋里的红纸就差比要成婚的许涟家还多,林哥儿默默站了会,季诚也不见踪影,他喊道:“诚哥!”   季诚托着研究了一天又浪费了无数鸡蛋和面粉做的简易蛋糕,进了门,“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他也不会别的祝寿歌,张嘴就把上辈子别人过生日的经典曲目照搬了来。   “诚哥,你这是?”男人脸颊上还挂着面粉,笑容里隐着得意,“你怎么知道我是正月初八的生日啊。”   “婚书上不有吗?”季诚刮了下林哥儿鼻头,手上还余的面粉也蹭了一鼻头,“怎么了,高兴傻了呀。” 第42章 林哥儿是有些发蒙,他没……   林哥儿是有些发蒙, 他没过过生日,就连生辰的时候想吃个鸡蛋都不曾有,看着季诚手里捧着软绵绵香喷喷的东西, 鼻酸难以控制的发酵,“嗯,太高兴了。”   “小傻子,以后生日哥都给你过,”季诚把蛋糕放到桌上道:“来许个愿。”   “许什么愿?”林哥儿没明白。   “笨蛋, 就是愿望,你今天是寿星你最大,老天爷都给你面子的, ”季诚摁了摁林哥儿泛红的眼角:“今天许愿是最灵的。”   说着就把林哥儿的两只手握在一起,放到他的鼻尖处,“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出来,上面的神仙都能听见的, 愿望说完了,才能睁眼把蜡烛吹灭知道不。”   “嗯,”林哥儿乖乖的照着季诚的指令做。   温暖的烛光照亮一室, 季诚还从来没这样看过他, 根根黑的眉毛汇成修长的柳叶刀, 长长的睫羽眼尾的几根还有些上翘,刚刚摸上去的面粉点缀这秀挺的小鼻子。   那绯红的嘴唇里在念着什么呢?季诚就这样注视着林哥儿, 心底里的喜欢从点点星光,恍若要汇成一条河,每一个水滴和浪花都闪烁着同一个名字。   “我好啦,”林哥儿目光流转,笑眼好像含情一样, 对着季诚说:“诚哥,我吹蜡烛了。”   季诚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手却堪堪留在了鬓角的位置,摩挲了两下道“吹吧。”   “我们家小林子今天十八了,”季诚心道,法律允许你可以处对象了,我也终于可以追你了:“该有自己的名字了。”   这名字他盼了好久,久到他都快忘了诚哥说过要给他起名字。   “寒波澹澹起,飞鸟悠悠下,诚哥希望你这一辈子悠然自得,恬静安然,一颗心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季诚沉稳的声线里透着无尽的温柔:“就叫“林悠”,小林子你喜欢吗?”   “悠然自得。”   “恬静安然,自由自在。”   林哥儿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冒了出来,他像是气自己不争气似的,忿忿的用力抹掉眼泪道:“诚哥,我有名字了,我有名字了!”他激动的看着季诚,眼睛的光亮的吓人。   林悠一个大力就扑到了季诚怀里,毫无防备的季诚被他扑的一个趔趄,他稳住身形眉开眼笑地说:“这么高兴啊,”终于抱到媳妇了,这可小林子第一次主动抱他。   “嗯,高兴,”林哥儿把头埋都季诚肩窝里,他一个高兴就扑到了人家怀里,扑的时候毫无顾忌,现在却羞的不敢抬头。   季诚一张俊脸笑得跟喇叭花似的,他架着林悠腋下直接把人举起来,想哄小孩一样,春风满面地说:“那哥带你飞飞。”   两只脚忽然腾空离地林悠惊了一下,反应来之后紧紧抓着季诚肩膀,季诚举着他屋里的景物一圈圈转的飞快“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林悠好像从小到大从来没这么开怀的笑过,他的阴影掠过处有季诚一双注视的眼睛。   停下来的时候林悠还有些天旋地转,晕乎乎的脑子里映衬着全是季诚的笑颜,林悠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念头,踮起脚尖轻轻的在季诚下巴上亲了一口。   短暂的触碰之后,他就好像是做错事的鹌鹑,额头抵着刚刚被轻薄了的人的肩膀处,不敢再抬起来。   季诚眨了眨眼睛,两只扶着林悠肩膀的手紧了紧,又不敢用力再放开。一颗长在心里三十年从未开过花的树,忽如一夜之间泛起了花海,幸福像节节升高的礼花一样,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小林子,”季诚怕自己笑出声,他努力咬着嘴唇,好叫这微末的疼痛让自己看上去淡定些:“你刚刚...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这做错了事的鹌鹑打算装聋到底,依旧是低头不语,可通红的二根和粉白的脖颈早都出卖了他。   季诚有些无奈的抬起林悠的下巴,强迫着让他和自己对视,“小林子,看看我。”   “你喜欢我吗?”   喜欢吗?林哥儿不懂什么是喜欢,只知道心里眼里全都是这个人,喜欢看他高兴得意的样子。不想让他和任何人成亲,只想一直一直的和他守在一处。   林悠脑子里轰轰的不停,他听见自己说:“喜欢的。”   季诚喜不自胜,胸腔里的心脏仿佛被潮水拱着,来回的乱跳,他忍不住确认道:“你喜欢我?”   “嗯,”他只觉得这人啰嗦,还要再问一遍,林悠羞的都要进地缝里了。   刚刚只顾着害羞,他猛然想起诚哥从前喜欢去花楼,喜欢的是女子,不是哥儿,他这样做,那以后怎么办,脸上充盈的粉红霎时间就退了个干净。   他这样贸然的就把自己一直隐忍的感情,一股脑的全都倒了出去,却没想过后果,林悠心下骇然,他怕季诚知道了他竟然有了这样的心思,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对他好,对他笑。   “诚哥,”林悠眼底带着隐隐的祈求,“你能不能别不要我。”   真沉浸在喜悦里还没晃过神的老男人,听见心上人这么说,怕人不相信一般,捏着林悠的下巴就把嘴唇印了上去。   刚才还心有揣揣的人,瞬间就被突如其来的吻,惊的瞪大了眼眶,一只手不可控制的使劲扣着裤缝。   诚哥在干嘛?诚哥在亲自己吗?   亲吻这事,季诚两辈子都没有经验,只是四瓣嘴唇相贴,心脏一阵阵的悸动就像是跳疯了一样。   良久,季诚慢慢地放开林悠,他像往常一样捏了捏鼻尖道:“我是什么心意,你还不知道吗?”   “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想和你在冬日大雪的早晨,挤在一个被窝牢牢抱在一起的那种喜欢,想和你日日粗茶淡饭,看日落日升的那种喜欢。   一双懵懂多情的双眼,像是被逼急了一样,眼眶微红不可置信的望着季诚,他炸着胆子仰头,在刚刚他亲过的下巴上又蹭了下,道:“诚哥,我好高兴哦。”   季诚像抱着稀世珍宝一样的抱着林悠,大手抚在后颈的位置,下巴垫到单薄的肩膀处,贪婪的把渴望已久的皂荚味嗅进肺里:“我也好高兴。”   俩人像小孩一样抱着晃了半天,季诚才想起早就放凉了的蛋糕:“赶紧把生日蛋糕吃了,要不凉了就不好吃了。”这可是他弄了一下午才勉强及格的。   这甜糕入口松软鲜嫩香气扑鼻,口感细腻还泛着一丝丝奶味,林悠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瞪圆了双眼跟个偷食坚果的小松鼠一样:“诚哥,这是什么?怎么会这么好吃?”   “蛋糕,这个叫蛋糕,材料有限只能做成这样了,”他是照着记忆做的,东西也只是用了羊奶面粉和鸡蛋,他也吃了一口道:“你若是喜欢,以后多做给你就是,对了,你等一下。”   林悠的目光随着季诚走,只见他从箱子里拿出来一个包袱。季诚把偷偷让城里绣娘做的狐狸毛披风,抖开系到林悠的身上道:“看看喜欢吗?”   他为了这狐狸披风,还私底下欠了许大山二两银子的手工钱。   浅灰色的狐狸毛领,舒适温暖顺滑柔软,好漂亮的衣服,林悠穿上之后高兴的转了两圈,“诚哥,好看吗?”   “好看,”没有比你再好看的人了。   这是林悠有记忆以来最高兴的一天,除了晚上收拾的时候有点心疼蜡烛。季诚和林悠还是各自两个被窝,一个炕头一个炕尾,他高兴的睡不着,白嫩嫩的脚丫子伸出被窝来回晃着,“诚哥。”   “嗯,”同样兴奋的季诚,心里住了一堆麻雀唧唧喳喳,他躲在被子里笑“怎么了。”   “你再叫我一声呗。”林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小林子。”   林悠伸脚往季诚的被子上轻踹了下,明知道他说的不是这个。讨厌。   “林悠,林悠,”季诚顺着小家伙的心意,一只手顺着被角摸过去,找到了目的的位置拉着小手道:“小林子,你摸摸我的心跳的好快。”   林悠害羞的把脸缩进被子里一半,露出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颤抖的指尖触到了温热的胸膛,像是烫到了似的缩回来,复又放上去,强有力的心跳隔着骨骼皮肉震动着掌心。   那震动穿过胳膊上的脉络直抵他心底的位置,林悠也悄默声的在被子里把另一只手放到自己的心上,同样是只快不慢的速度,林悠笑弯了眼睛,“诚哥,我也是。”   我也是心跳好快,好高兴,好幸福。   当晚两个傻子一样的人,在寒冬腊月里手拉着手过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季诚的胳膊冻的都青了,好在他把棉袄盖在了林悠的胳膊上。   长久的暗恋一朝捅破窗户纸,俩人都沉浸在甜甜的情绪里。本来应该先清理了屋里的贴纸,林悠却想时时刻刻的跟着季诚,他刚到厨房就见季诚悄咪咪的,在收拾一大堆的鸡蛋壳,满满的蛋壳堆了一桶,这得多少鸡蛋啊。   “诚哥!你...”他指着季诚老半天,却想起这他做这东西都是为了哄自己开心,满肚子的“败家”字眼又全都憋了回去。 第43章 “嘿嘿嘿,”季诚……   “嘿嘿嘿, ”季诚笑得像憨透了的庄稼汉,“第一次做,以后就不会了。”他就知道让小家伙看见, 这些东西又要说他浪费。   季诚捞过那纤细的腰肢,心中满是欣喜忍不住在林悠嘴上亲了一口,又松开道:“小林子,天冷快回屋去,早饭一会就好了。”   “嗯...”林悠像个小尾巴一样, 季诚走一步他跟一步“诚哥,我不想一个人在屋里待着。”就想时时刻刻的看着你。   季诚给拿了个小马扎,揉揉他头顶笑着说:“那就做着看你相公, 给你做早饭。”   “嗯,”林悠乖巧应道。   早饭也没做别的东西,一盘子一盘子的做失败的蛋糕热一下依旧香甜,全部都进了杨槐和季堂的肚子, 这下子林悠更心疼了,忍不住的拿眼睛横了季诚好几眼。   不管是古人还是现代人结婚的前一夜新人都不能见面,碰巧许涟俩人婚礼的前一天是正月十五, 所有未婚的哥儿姑娘这一天都被允许上街看花灯。   林悠季诚也不例外, 他们俩去村长家使出软磨硬泡的功夫, 总算是把许涟弄出家门,而许大山则早早的把牛车停在了村口等着他们。   许涟一身淡紫色绸缎外袍看着可要比平时精神多了, 见到许大山只是脸红抿着嘴笑。林悠护着他上了牛车,他和季诚相视一笑。   怪不得那天许涟挑完棉布,许大山在店里磨蹭着不出来,原来是给许涟把布料升级成绸缎的了。   到了豫州城申时不到,城里面张灯结彩, 好像要借着喜庆劲赶走去年的羌人进犯的晦气。此刻城里已经人群接踵,季诚牢牢的握着林悠的手,生怕这两只眼睛只看两旁的人走丢了。   挑灯高挂的酒楼,路两旁接连的小商贩,林悠看什么都好奇。走在他们身后的许涟和许大山,低头说着悄悄话,他们随着人流走着。   不多时季诚就买了两盏花灯,一盏小鹿的给了林悠,一盏兔子的给了许涟,还害的许大山斜楞了他好几眼。   你想买咋不先去,还敢斜楞小舅子。   原本想去凑热闹猜个灯谜,可那摊子被围的水泄不通只得作罢,逛了半晌几人都有些累了,索性找了个人不多的元宵摊子坐下。   林悠吃着桂花芝麻的汤圆,眼睛里盯着对面碗里花生的,“这东西虽然好吃,但不好消化你吃多了该肚子疼了,”季诚说着就把两只碗对调。   林悠心说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能胃疼呢。   吃完了汤圆许大山和季诚稍显孤单的站在内城河的桥上赏月,林悠和许涟去了专门卖哥儿用品的铺子,他俩大老爷们也不好等在铺子门口,只能在不远处干看着。   林悠第一次知道有脂膏这东西,从进门脸上就红的跟快要滴血一样。许涟虽然懂些但也没比他好到哪去,好在铺子里清一水的全是哥儿。   “涟哥儿,那个...”林悠拉着许涟到了没人处小声问道:“那个...”   “那个呀,”许涟隐隐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他本来就反应慢也不是故意反问他。   “哎呀,就...就那个,”林悠手指绞在一起,头都没敢抬:“那个...疼不疼啊。”   他和诚哥都互表了心意,彼此爱慕,那一步是早晚的事。每每一想到这林悠就又期待,又害怕,他听村里年纪大的老哥儿打趣时说过,那个头一次弄不好会痛掉半条命的。   “你们...还没...还没圆房吗?”看林悠快要羞死的样子,他想笑又不敢太直白,许涟道:“你们成婚...不是有半年了吗?”   以前都是假的,是季诚为了护着他才对外称的夫妻。就算是现在他也没成为季诚真正意义上的夫郎,林悠有些窘迫,“诚哥...诚哥说我还小。”   其实季诚觉得他十八处对象都大,无奈他喜欢的每天都要死要死的,再不在一起他都快成怨妇了。   “阿诚,对你...可真好,”许涟羡慕道。   “大山哥对你才好,你都不知道你晕倒那天,”林悠道:“大山哥,为了你跪在地上跟二叔求了好久。”   “话说,我每天都和你在一块,你俩什么时候的事,净还瞒着我,”林悠照着许涟的腰轻轻咯吱了一下,抱怨道:“那天我都快被你吓死了知道不。”   “抱...抱歉哈,”许涟目光不似从前一般木顿,竟狡黠的闪了下道:“要不我...我送你个脂膏吧,上好的那种当做赔罪。”   “好啊,是我看错你了,你竟然这样坏,”林悠臊的满脸通红,许涟有了身子不能上手多挠他痒痒,只能气的鼓鼓的干瞪眼。   许涟撇了一眼不远处桥上的男人,那人身形修长正隔着人群望着他们的方向,这人从小跟他一般玩到大。幼时的许涟总是在许大山的背上睡着,醒来时口水印了那人一整个脖颈。   村口的那颗桑葚树,同样是个子小小的大山哥,到了每年的春天爬上爬下的给他摘桑葚吃,一只捧着桑葚的小手变成骨节分明的。   他总是在村口等着那人从田上回来,有时带着编好的蚱蜢,有时只是摸摸他的头。   许涟浑浑噩噩的时候,只知道在树下等,不知自己为何等在这,记忆里总有一人的笑脸晃着他的眼。   漫长的等待树上的花儿开了,果子凋落,他日复一日的等,却等不来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也等不来那初春里的深紫色桑葚。   直到后来,那人在夕阳的辉光里走来,轻柔地对他道:“涟儿,我回来了。”   那些如丝如茧的回忆,在经年累月里汇成了怦然心动。   第一次逛这种买生计用品的地方,两个人都羞臊着不好意思挑选结账,磨蹭了好半天才挑选了一两样,出了店门。   而季诚这头恨不得他俩再慢些。   汐月楼每年的正月十五都开兰香品茗会,不是什么品茶的大会,就是还没梳头的姑娘,站在台子上凭姑娘们的色艺,来叫卖这些女孩破春的价格。   几年前映月也是在这一天里,名动豫州成为了汐月楼里的头牌。这一天花魁只需要露个脸,妈妈们自然不能让他抢了后来者的风头。   也是因为有了这劳什子的品茗会,她才能和丫鬟在这年节里出来逛一会。她远远的就望见,站在桥上的季诚,颇有一丝器宇轩昂的意味。   最近来楼里的童生们谈论起季诚来,她也多少听了些。说是季诚近来和京城的王爷都有交情,就连新上任的知府大人都对他照顾有加。   古来女子哪一个不想要有个依靠,这季诚近来水涨船高,她也动了撩拨的心思,想着就算以后不能大富大贵,凭她汐月楼头牌的名头做个童生正妻,总好过做那些净作弄人的老员外强多了。   “季公子,近来怎么不到我兰汀轩小坐了呢,”兰汀轩老鸨单独给她譬出来接客的一栋小楼,也是她的居所。   映月不亏为西北第一大城的花魁,瓜子一样的脸蛋艳而不俗,一股淡然的幽香若有似无的勾着人的鼻子,她款款道:“近来新到了一批茶叶,奴特地为季公子留了罐,不知公子何时得闲过来叙上一叙。”   你谁啊你,这贱嗖嗖的语调弄的季诚直冷,他上下瞅了瞅,这不是那红灯区的宣传大使吗?以前原主去青楼多半都是为了这个女人去的,可人从来没分过他半个眼神,原主也不是个痴情到底的,别的姑娘他也没少抱。   这从前看了季诚连个脚底板都不赏的人,今儿怎出奇冒泡的跑来主动勾搭他,季诚默默的退后半步道:“姑娘,在下与你并不相识,莫不是认错人了。”   许大山在一旁也皱了眉头,他刚回来的时候听过季诚的不少传言,可看见人之后觉得传言不可信。但今日竟让他瞧见真的,他心下不喜,便冷冰冰的盯着季诚。   季诚退了一步,那姑娘就往前一步,他下意识的往林悠去的铺子一瞟,不看还好,只看一眼就冷汗直流。林悠和许涟已经穿过人群,离他们也就不到十米的距离。   “姑娘,请你自重,”季诚退无可退,后腰已经抵到了栏杆上。映月故作绊倒状,前胸故意朝着季诚的方向倒去,季诚在心里大骂:“卧槽!赶紧让你那茶壶盖理我远点。”   映月自诩清高,刚刚也不知怎的,就对这从前看着不起眼的人,来了兴致。季诚不拒绝还好,可他竟装作不认识,她非要撕下他这道貌的脸皮不可。   香软的身子眼看着就要投进季诚怀里,却被大手钳制住肩膀扔出去能有半米远,还没等她大呼疼痛,就见那人一阵风一样,急吼吼的就跑远了。   “怎么了?”许涟看着还在地上的女人问,林悠刚刚一声不吭的就跑了。   “没怎么,他自作自受,”活该,哄去吧你。   街上人群接踵,林悠却觉得浑身发冷脚底发软,刚刚那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一直往诚哥的身上贴,他就远远的看着,身上的血就冷透了,心口像是被撕扯一样的疼。   诚哥原来愿意去那种地方是不是就因为喜欢那个女人。   林悠不想回家,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却被季诚一把拉住“小林子,你去哪。” 第44章 “我...我没想……   “我...我没想去哪, ”林悠抬起头,使劲了所有的力气,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笑:“诚哥, 我累了回家吧。”   许大山他们还跟在身后,在大街上也没法把话都说清,季诚连忙道:“刚才那女人我不认识,你别生气,有话咱们回家说。”看这孩子要哭不哭的样, 季诚顿时就慌了心神。   季诚喜欢女人从前还愿意去烟花柳巷,村子里谁人不知。从确认心意的这两天起,林悠的心就一直泡在甜蜜里, 幸福到忘记了,喜欢的东西怎么能一朝就变了呢。   去的时候兴致盎然的四个人,回路却没有人说话。把许涟到家以后林悠跟在季诚身后,低着头走路像是没魂了一样。   原来林悠还一直纳闷, 诚哥怎么突然就说喜欢他,却跟他除了第一天亲吻之后,再没有其他。是因为可怜他吗?才这么说的吗。   古朴的村庄皑皑白雪, 走在村路上咯吱响, 季诚走在前面食指勾着林悠的小指, 林悠看着前面高大的背影,慢慢抽回了手, 少年初识情滋味,攒了一肚子的委屈不知该如何说,他努力控制脸上的表情,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过,可眉宇之间蓄满了情愁。   幽静偏僻的山村, 天上散落的雪花落在肩头,少年紧握拳头狠咬了下嘴唇后,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诚哥,你说喜欢我是真的吗?”   “给我的喜欢,能不再给别人吗?”   季诚忽地转身,在幽暗里看着他,良久才道:“林悠,我喜欢你,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这个事你可以信一辈子。”   “我这辈子喜欢了你,认定了你就不会再有别人。”   他捏了捏林悠的鼻头,冰凉湿润的泪水浸到指尖化开,他轻勾林悠下颌慢慢的把自己的唇印在上面。舌尖轻点唇峰,转而探了进去。   在这白雪衬月的无人村路上,他用力的抱着林悠,力气大的好像要把人勒进自己的身体里,唇上却慢慢轻柔,一腔柔情仿若都化在这个吻里。   林悠满腹的哀伤、委屈、还都在肚子里,突如其来的吻却将这些统统都堵在了喉咙里,所有不甘的情绪转瞬间化成了悸动。那人的脸近在咫尺,彼此的气息辗转交汇,十八岁的林悠第一次知道了何为缠绵   季诚牵着林悠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小林子,这里永远都只为你一个人跳动,等你再在长大些咱们就成亲。”   时间好像静止一样,只有白雪好像不识趣一样簌簌落下。   “成亲?”不是已经签过婚书了吗?   季诚把人放开,林悠气息不稳一副茫然的样子,“对成亲,还有圆房。”   要不是今天突然间看见有卖那种东西的铺子,季诚也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个小家伙提这羞于启齿的事。林悠才十八啊,他在畜生也不能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   听见“圆房”两个,林悠的脸色瞬间炸红,大脑一片空白。刚刚还在心里埋怨季诚喜欢女人不肯碰他,这会却羞的快要爆开了。   “我...我不小了,”林悠根本不敢抬头看人,哥儿本就难受孕,别的哥儿十五六就嫁人了,他要是再拖下去何年何月能给诚哥生个孩子。   “我们家...小林同学这是着急了呀,”季诚看他快要羞成一团的样,忍不住打趣道。   “你...你才着急,”他怎么可能着急那种事,就是想早点要个孩子而已。   “小林子,你还太小,尽管你觉得自己或者身边的人,这个年纪应该成亲生孩子了,”季诚大手包住林悠微凉的手道:“但你不行,咱们俩不管有没有孩子我都一样喜欢你,哥儿生产风险太大,等你再大一点的,好不好。”   男人生孩子什么的太扯了,就算亲耳听到大夫说许涟怀孕,他也是下意识的也是拒绝接受这事。十八岁的孩子骨骼刚刚发育完全,现在就让林悠跟他洞房生孩子他可做不到。   再说古代的医疗太落后了,女人哥儿生孩子就比家里那雌鹿稍微好点,烧点热水找俩稳婆,他可不打算将来让林悠就这么躺在炕上生孩子。   要有个三长两短,他就别活了。   林悠下意识的就问:“那...那多少岁不算年纪小啊,”   他还头一次听说,男人嫌妻子年纪小,怕生孩子有危险不同房的。   季诚压根就不想让他冒险生孩子,可少年眉眼含羞,眼珠乱转的样子简直萌到他心坎里。他抿嘴笑道:“你还说你没着急,这是谁家的小哥儿啊,成天着急要给丈夫生孩子呀。”   “你...你,”又取笑他,林悠气的狠狠的在那人脚面上跺了下,嗖的一下就跑远了。   “嘿,你跑慢点路滑,”季诚抱着脚疼的龇牙。   他们本来回来的就晚,到家收拾好以后就飞速上炕,临出门前季诚已经在灶里放了两根粗木头,就算是烧一宿都没问题。   逛了半个晚上俩人都有点冷,钻进被窝的时候,同时发出喟叹,这寒冬里有个温暖的火炕简直不要太幸福。   本以为这场飞醋就这么过去了,季诚要睡没睡的时候,听见林悠说:“诚哥,你之前去城里都是为了去找她吗?”林悠到底是憋不住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逛青楼的是原主,季诚两辈子加一起都是个童子鸡。没办法,这幅身子现在是他的,那原主做错事的后果他就都得承担。   林悠只拿溜圆的后脑勺对着他,他心想,总算是问了,他道:“那女的我真不认识,她今天来这一出我也下一跳,”早知道那女人害的他媳妇这么难过,当时就应该把她扔河里。   季诚从被窝里摸到林悠的手,拉住郑重道:“从前年少无知,不知责任心动为何物,以后不再不会去那乌烟瘴气的地方了,相信诚哥,哥做给你看,好不好。”。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情窦初开的少年心底里愿意相信季诚,可他就是嫉妒,越喜欢越嫉妒,嫉妒那双笑眼也曾经注视过别的人。   说了喜欢一辈子,那他的诚哥就只能有他不能有别人。   良久林悠才回:“好。”   第二天一大早季诚和林悠分别去了许大山家和许涟家。夫家添人进口需的要开宗祠祭祀,季诚和村里一大帮小伙子,忙着许大山忙活。   而许涟这边清早就开脸梳洗,打扮停当之后他拿着许大山之前送他的小铜镜,仔细端详自己的脸。林悠在他身后探出来说:“涟哥儿,你今天可真好看。”   “嗯,”他觉得自己今天好看极了,不同于之前茫然的等着婆婆们安排,这一次他才感觉自己真正的要嫁人了,要嫁给他喜欢的大山哥。   到了迎亲的时辰,一帮子人敲锣打鼓喜气洋洋的簇拥着许大山,到了许涟家的门前,喜婆开始高声唱和六礼:“大雁一对,活羊六只,棉布六匹,纹银五十两... ...”   喜婆念完礼单众人都倒抽一口凉气,这...这么厚的彩礼,就是娶城里大户人家的哥儿都够了。这许涟还是二嫁,竟让这许大山如此重视。   季诚也惊讶了下,他知道这许大山应该是有些家底,但这彩礼如此丰厚是他没想到的。在古代这不算偏僻的山村,就是条件好一点的下聘能拿出二两银子都是给了娘家好大脸面了。   还有这大雁,寒冬腊月的他从哪弄来这活的,以往别的人家就用两只活鸡代替,大雁这玩意,虽然象征忠贞,但是就用一天,还不能杀了吃肉,死贵的很。   许大山和许涟身着同一个样式的婚服,就衣服上的纹饰略有不同。在夫家忙了一大阵的季诚,此刻又扮演着小舅子的角色,把许涟背在背上。   在大门口,许大山喜上眉梢的刚要去接自己将要过门的媳妇,就被季诚给躲了过去:“哎哎,我可是正经小舅子,你以后要是敢对我家涟哥儿不好怎么办?”   这调皮的臭小子,这会子捣什么乱,许大山无奈的笑道:“不会不好的。”   “那我问你,”季诚道:“衣服谁洗,碗谁刷,娃谁带。”刚才不是没有堵门的,只是这些古代还没嫁出去的哥儿、姑娘脸皮太薄了。   想娶老婆,小舅子这块必须得难为一下他。   一帮人在那起哄,许克忠也暗骂,这臭小子提的什么问题。嫁人生子又不是去人家享福,那洗衣做饭带孩子,那能让当家人来干。   只有林悠明白季诚是什么意思,他们家诚哥就是这么对他的,现在就差没有孩子,估摸着小娃娃将来也是季诚带着的多。   他这是怕许大山将来对许涟不好啊。   “可说话算数?”季诚问道。   “算数!”许大山实在不想跟他多磨下去,递出去一个大大的红包,企图收买这难缠的小舅子。   季诚毫不客气的收了红包,可背上的人还是没交给许大山,“记住你今天的话,若是你将来对许涟不好,他娘家可不是没有人。”他本来还想多说几句,可背上的许涟已经着急的用手指捅他的肩膀。 第45章 新嫁娘出门后,……   新嫁娘出门后, 新娘母亲需在门前泼一碗白水,寓意新娘洁净无暇,也寓意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   这许涟虽是二嫁, 水也泼出去过两波,可在许大山心里,他的涟儿比那天上的月亮还纯洁。   在村长家顺利的把新娘子迎出来后,到了族长家。   一对新人行跪拜礼,喜婆高声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季诚和林悠隔着人群视线交汇, 难以言喻的情愫在空中传递。   林悠:原来嫁人可以这么喜庆,那诚哥说他们还没成亲,将来会有这么好的婚礼吗?   季诚:我的钱不比许大山的少, 将来的彩礼肯定要比他多。还有那婚服,他媳妇一定要穿缎子的。   礼成之后一帮人在新房闹闹哄哄一大阵,才跑到院子里喝酒,季诚也被这喜气感染, 悄咪咪的走到林悠身边道:“小林子,今天我能多喝两碗酒吗?”   林悠跟一堆大娘在厨房里帮忙,被季诚一拉, 屋里的所有人都看着他, 当时就红了脸。想喝就喝啊, 为啥要来问他。   “能,但别太多。”林悠有些恼羞。   “得嘞!”得了特赦季诚乐颠颠的就跑走了。   “这林哥儿看着老实, 咋这么厉害把汉子拿捏成这样,”一个大娘打趣道:“连喝口酒都得来问你。”   石大娘大笑着说:“你知道什么,人家那是小两口感情好,”前一阵还天天来找她做衣裳呢,做的还是贴身的。   吴叔嬷也乐呵呵地道:“你个老泼皮, 就是羡慕人家小两口感情好。”   林悠羞的都快进地缝里了,看着院里的跟人大碗拼酒的人,想怨他却怨不起来。   村长家和族长家成了亲家,这席面定然是不会差,桌上的菜里还有肉片,比一般人家年夜饭吃的还好,一众农家汉子敞开了喝,院子里闹闹哄哄一片。   季诚刚刚还是小舅子,这会又自动切换成了伴郎,他替许大山挡了一杯又一杯的酒,亲朋好友走了一大圈仍旧面不改色。   “你还成吗?”许大山也没少喝。   季诚还真就没啥太大的感觉,这古代的米酒也就十度左右,再走上一圈估计都没什么问题,他道:“还成,就有泡尿我得先去放个水。”   “哦,对了,咱们这的酒就没有度数再高点的吗?”季诚忍着腹部酸胀道。   酒,不都是这样的吗?许大山也喝的有点晕头转向,远没有平时脑子好使,他晃悠了一下道:“这度数已经是城里最高的了,咋的还不够你喝?你昨天没被叫夫郎把耳朵拧下来?”   季诚:... ...   这许大山还真是喝高了,平时老成持重的,这会子连人家两口子拧耳朵的玩笑都能开出来。季诚笑道:“我夫郎,那样温柔拧我耳朵,他才舍不得,倒是你,一身酒臭熏死个人,看涟哥儿不把踹下床。”   洞房花烛也被踹下床什么的也太残忍了吧,许大山忍不住闻了闻自己身上:“还好啊,没有那么大酒味啊。”   “我们家涟儿敦厚老实,哪像你那夫郎眼珠子乱转一肚子心眼,”许大山打嗝了九个,语气略带戏谑道:“还说我被踹下床,阿诚啊!”   许大山重重的拍了下季诚的肩膀道:“你真的上去你家夫郎的床了吗?”那天季诚问他的话,他可记得,要是有经验的怎么可能那么问。白痴自己露馅了都不知道。   我尼玛!   说好的小舅子呢,合着白给你挡酒了,回过头来还嘲笑他。   季诚没好气的道:“有你这么做人的吗?大山哥你良心呢,看你以后要是敢对不起许涟的,”把你腿敲断。   许大山本就一肚子酒,被风一吹酒气上了头,比刚刚摇晃的更厉害,他摆摆手往自己的新房走:“不可能!涟儿就是我的命!”   嘿,这醉猫,临了给他塞了一肚子狗粮。   刚刚他要问啥的来的,这一打岔他也忘了。   季诚装了一肚子酒水着急放,族长家的厕所因为人多,他嫌脏不愿意去,走了一圈,又觉得随地乱放不太好。   就忍着难受往自己家走。族长家和他家就是一道土坡,他家在上,族长家在下。他看着自己家门前零零散散的围了几个人,心想这干嘛的,还好他家院墙修好了。   要不又得像上次一样,都跑到院子里踩着他家墙头看热闹。   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中间围着一个人,正在往他家的大门上扔石头,扯着公鸭嗓不干不净的骂着:“姓季的你给我出来,你没经过林家长辈的允许就强娶人家哥儿,你这个强盗,乌龟儿子王八蛋!出来!”   赵仲怀在门口骂骂咧咧好一阵,这大门里都没出来半个人影,他下意识的就以为季诚怂了,骂的愈加难听:“你这男盗女娼的玩意,躲在家里装什么王八,”   旁边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拉着拽着他哭求道:“仲怀,仲怀咱们回家去好不好,我去劝林哥儿回来。”   “她听我的,会回来的。”   “去你娘的吧,”赵仲怀照着林二娘的肚子就一记狠脚,林二娘被踹出去好远,登时就被踹得起不来了,赵仲怀骂道:“你这个败家娘们,跟你那哥哥一路货色,他生的东西也是个赔钱货,上赶着给男人当老婆。”   赵仲怀顺手就要将手里的土块往林二娘身上砸,手都已经举到半空中却被人踹出去老远。   季诚刚听见骂他,他还挺淡定,想看看这烂泥一样的人,到底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可这玩意竟然骂他家林哥儿。   他一把就把赵仲怀拎起来,拳头抡圆了兜头就是一顿组合拳,“你长了雄心豹子胆了啊,敢上我家门口骂娘。”   赵二根这祸害已经关了进去,就赵仲怀这种人渣废物季诚压根没放在眼里,只要他不惹事,季诚就能当他不存在。   可这玩意也不知道是从哪喝了点黄汤,敢跑到他家门口来叫嚣,真是不知道什么是社会的险恶。   欠揍至极。   季诚刚要继续想把这东西打的妈都不认识,让他长长记性,知道什么人不该惹。林二娘也不知道是缓过来了还是怎么地,她拉着季诚的衣服,巴掌指甲一通乱来,全都往季诚的脑袋上招呼。   他头皮险些被这女人扯掉,我尼玛,这都是什么玩意。季诚在这一瞬间,默念不能打女人,不能打女人,可也不能让她一直挠啊。   混乱之中他看见远处跑来的季堂和杨槐,他赶紧扯着嗓子喊道:“杨槐,赶紧把这娘们拉开。”   “季堂,你踏马跑快点,你哥要毁容啦!”他的嗓门唤醒了一众看热闹的人,众人七手八脚的把林二娘拉开。   季诚的脸上和脖子上全都是被林二娘挠出来的血道子,他吐了口吐沫道:“你是林哥儿姑姑?你踏马脑子进猪粪了吧,你有这两下子,还能让这王八蛋打你半辈子。”   他都服了,有这战斗力,哪管反抗一回,看那赵仲怀还敢打她不。   这都什么玩意。   赵仲怀倒在地上口鼻出血,疼的直哼哼。杨槐看了一眼道:“阿诚哥,村长说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别让他们在这闹事。”   出了这么大动静,下院的族长家不可能不知道,季诚骂了句脏话,理了理被薅乱的衣服,对林二娘道:“我不管你们今天来打的什么主意,我都不可能让你们得逞,钱也好人也好,这两样一样都没有。”   季诚揪着赵仲怀的衣领子,这东西死沉死沉,就踏马锤了那么两下竟然不动弹了,还装死,他道:“你尽管装死,我揍了你,管杀也管埋。”   林二娘看自己丈夫又要挨打,她像疯了一般,嘴里哭嚎着难听的调子,又要往季诚身上扑,却被杨槐和季堂死死的压制着。   “走给送他俩出村,”你奶奶的,老子肚子里还有一泡尿没撒呢。   几个人连拉带扯,把赵仲怀和林二娘拖着走,将将要到杨槐家门口,杨阿婆就拄着木棍子出来了。   今天的婚礼他也去看了,看着许大山娶妻,她家杨勇都二十五六了媳妇还没有影子,这孩子过年都不知道回来,杨阿婆神色黯然没多瞧,把礼给了就回来了。   这会他瞧着自己小儿子和季诚他们跟别人拉拉扯扯,她担心道:“杨槐,你们这是干嘛呢。”   “娘,没事他们小雁村的来闹事,村长让我们把他们轰出去,”杨槐光拉扯林二娘就弄得一身汗,季堂这个面瓜,练了好几个月的拳了咋力气这么小,全都得靠他使劲。   杨阿婆心里装着事,应了声“好,”转身就往院里走。   这时候赵仲怀好像是活过来了似的,大声叫喊道:“季诚!季诚!你这个王八蛋,你别以为你拖着死了的杨勇进村没人知道。”   他和杨槐把杨勇弄回来的时候,天还没怎么亮,怎么能让他瞧见。电光火石之间季诚立马捂住赵仲怀的嘴,却被他一口咬住。   也不知道他使了多大的力气,把季诚疼的直钻心。 第46章 杨阿婆虽然是得……   杨阿婆虽然是得了肺病, 前些年病的下不来床,但他的眼睛耳朵是好的,话音刚落杨阿婆便转过头, 笑着道:“你这疯子,我儿子活的好好的,用你在这造谣。”   杨槐气的牙齿欲裂,那一瞬间他都想杀了这人了事。过了这个年他才十四岁,想隐藏自己脸上的表情也来不及了。   “娘...娘, 你别信他的,”杨槐极其慌乱道。   季诚心道,我的祖宗欸, 你可别说话了。全特么露馅了。   季诚没管那些个,他使了自己最大的力气,加速的把人拖出村子,怕杨槐还没反映过来道:“杨槐, 快点,我还想上厕所呐。”   好不容易把这俩人扔到了村口,他们三都撕扯的满头大汗, 季诚道:“看见这条路没, 以后不许跨过这条路半步听到没?”   “杨槐, ”季诚递了个眼神给他。   他也没管身后的杨槐如何拳打脚踢,他拉着要冲过去的林二娘道:“你是林哥儿的姑姑, 我不为难你,但林哥儿已经是我的人了,以后少打他的主意。”   身后的嚎叫没持续多一会便停了,林二娘盯着倒地不起的赵仲怀片刻后,表情说不出的诡异, 她桀桀笑道:“他这就解脱了啊,怎么能就剩我自己呢,要有他在能替我挨不少下呢。”   季诚被她脸上的表情吓住,他愣了片刻怒道:“你是他亲姑姑,怎么能看着他在火坑里不护着他。”   “他在火坑里,那我不在吗?”林二娘脸上扭曲的笑着:“如果不是他,不是他爹,我会在这穷乡僻壤待着吗?”   林二娘瞬间暴起,把季诚推到一边,手指直指季诚道:“你知道他是谁!他就是个祸害,就应该生下来就掐死,不不!就不应该生下他,他就应该是一滩血水!”   “卖给赵二根就算是便宜了他!如果没有他!没有他,我和我娘怎么会活成这个样子,”林二娘怒吼道:“我的女儿,我那么多女儿都不知道被卖到了哪里,他林致远的儿子凭什么有人护着!凭什么!”   杨槐和季堂一样被她这幅疯魔的样子震在了当场。林二娘表情扭曲的死盯着着季诚,咬牙切齿恨恨地说:“你还把他当成宝!哈哈哈!等着遭殃吧你!”   面对这疯了一样的女人,季诚倒是不害怕,只是她嘴里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二娘扑到赵仲怀身边,换了副娇柔的语气道:“仲怀,伤到了哪,疼不疼,”说完了还对着赵仲怀的额头上吹了吹。   回去的路上几人相顾无言,季诚脑子里乱哄哄的,马上要到了杨槐家门口,季诚叮嘱道:“别说实话,不管你娘怎么逼问都不能说实话知道没。”   杨槐也明白,他娘好不容易能下地了。这个关巧上再来当头一棒,他娘要是再倒下想起来就难了。   “知道了,阿诚哥。”   “那大哥,我也回家了,”气氛不对季堂也有眼色的撤了。   “嗯。”   他脖子和脸上被林二娘挠出来不少口子,风一吹杀得直疼。下院的族长家闹哄的声音渐小,人群应该是要散了。   “他就是个祸害!如果不是他,不是他爹他们怎么会在这穷乡僻壤!”   “怎么能救剩我自己呢,要是两个人他能替我挨不少下呢。”   季诚心头反复萦绕着林二娘的这几句话。   小林子的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乎每天都见面的许涟今天格外好看,林悠不知道这辈子能不像他一样,有穿着满身红装嫁人的那一天。   他回家以后见季诚不在,便把箱子里的月白袍子拿出来换上,青玉簪子插在头顶,最后他又把狐狸披风也系到了身上。   家里没有镜子,他想着下次进城也想买一个许涟那样的铜镜,不用多大能照人就好。正思索着要不要打盆水自己照一照。   季诚便进了屋了,这一脸的伤可把他吓了个够呛,“诚哥,你这是怎么了?”   林悠刚要上手去碰,又怕季诚疼,转身就去拿了徐掌柜之前留在他家的药,还得去打一盆水清理一下。   他心急的忙得团团转,刚要出屋子,就被季诚一把拉倒怀里。   季诚抱着他,这人瘦瘦的,他好吃好喝的养了这么久,也没见他胖起来。季诚心疼的摸着不似从前干草一样的头发。   他的心肝,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到底早了多少罪。   季诚用目光仔细描绘着林悠的眉眼,在他的眉间落下一吻。这么好的孩子,老天爷怎么就不长眼让他糟了这么多罪。。   这人脸上还带着伤呢,这会怎么还惦记着亲他。林悠稍稍推开道:“诚哥,脖子上都流血,得赶紧上药。”   “嗯,”季诚精神也不是很足,任由人家摆弄。   脖子上有几道深口子,血都流到中衣上了,林悠心疼的不行,他气鼓鼓地道:“诚哥,谁伤的你!”   “没谁,一会再告诉你,”季诚拉着林悠做到自己的腿上,下巴搭在他的颈间问:“小林子你穿成这样想要干什么呀?”   林悠平时就白净好看,这一打扮就像是戏文里走出来的贵公子。   就想着自己家偷偷臭美的人,压根没提防会被人堵个正着,林悠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看涟哥儿,今天那么好看,大山哥肯定很喜欢。”   “我也想让你高兴,”毕竟我也好看。   低沉沙哑的嗓音就在耳边响起:“不用看别人,你最好看。”   这细白的脖颈吻上去该是什么滋味,季诚盯着那一截片刻,一吻刚要落下。林悠便从他怀里跳下去,他蹦跶哒的在原地转了两圈。   狐狸披风画出好看的半圆,一张脸笑盈盈地对他说:“是不是好看!我也觉得好看。”   刚刚还温热的怀里陡然一空,人就变成了地上转圈圈的小精灵,季诚晒然一笑:“这婚礼咱以后也要办一个。”   “真的吗?”林悠也觉得不仅仅是那一身红好看的晃眼,更重要的是有三拜九叩,叫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夫妻。   “真的,这婚礼一定要有,”季诚瘫倒在炕上道:“我要把最好的都给你。”   他们俩参加婚礼都吃的五饱六饱,晚饭没做,季诚今天也没有要学习的心思,早早的就打理好自己,准备睡觉。   刚进卧室就见林悠跪坐在炕上,用布巾绞着头发,盈盈一握的腰肢弯着好看的弧度。季诚接过他手里的布巾道:“我来帮你。”   林悠稍稍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把布巾递给季诚,自己则挪到了炕沿边上,季诚一边仔细擦着他的头发,一边状似无意地道:“小林子,咱俩婚书签了半年了,要不要回家看看你姑姑。”   “不...不用,我爹和奶奶都死了,那个家现在姓赵的说了算,”林悠想起那天来找他的姑姑,生怕她出现在季诚面前。   “那爹...你爹...你现在还有印象吗?”按道理季诚做了人家的女婿,也该跟着叫爹的,可他纠结了一会到底没叫出口。   “不记得了,我两岁的时候他就病死了,”提起父亲林悠心中怅然,他只听奶奶说起过,爹爹相貌英俊还很有才学,但为什么会迁到小雁村这里,奶奶却没说过。   都是没爹的孩子啊。季诚坐在炕上,让林悠枕着他的腿,修长的秀发均匀的散开在温热的炕上。   他轻揉着林悠的头皮问:“那你姑姑呢,对你好吗?”   提起林二娘,林悠直接转过头看着季诚手上的脖子,“你这伤,是姑姑挠的?”   林悠心头一阵懊恼,千防万防还是让姑姑和诚哥碰了面。看他紧张的样子,季诚就知道白天来闹事的这俩人,之前肯定来找过麻烦,让林悠给挡了回去。   “没事,就挠几下不疼,”季诚安慰道:“以后他们都不会再来了,放心吧。”   他一直观察着少年的表情,好像听见了他姑父以后不会再来了,脸上也没有一点轻松,季诚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惦记你姑姑。”   林致远死的早,林悠几乎是林二娘一手带大的,小的时候林二娘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但自从她嫁给赵仲怀之后,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的生,又一个个的卖掉,或是送人,林二娘看他的眼神就变了。   有时候阴狠狠的,有时候还能听见林二娘在半夜里,摸着他身上的伤口哭泣。   “是有些惦记的,”毕竟是她带大了自己,林悠叹了口气说:“以前不是没想过跟姑姑一起逃出去,可姑姑对赵仲怀言听计从,跟她提起过一次,她还骂了我一顿。”   这样的人惦记也没用,当人性完全被驯化了,除了自救,别人如何能帮。   季诚扶着林悠起身,飞快的把自己被褥收起来,那动作快的林悠都看呆了,这...这是要跟他...圆房了? 第47章 自己一直想的事来……   自己一直想的事来的这么突然, 林悠红着脸蛋紧张的直绞手指。这就要开始了?...用说些什么吗?...脂膏还在箱子里没拿呢...   “想什么呢你,”睡了一冬天炕尾了,眼看着春天就要来了, 他也有了媳妇,季诚决定站起来一回,他拍拍林悠肩膀道:“晚上我搂你睡,就盖着棉被纯聊天那种。”   林悠:... ...谁要跟你盖棉被,纯聊天!!!   这就是他所谓的站起来了?   季诚显然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十五的月亮圆不过十六, 许大山那边什么情况,季诚不知道,他也不想猜。可他这头真的是煎熬的要死, 以前看这小孩睡觉挺老实的,怎么到了他怀里就拱来拱去。   拱的他心头起火,额顶上都冒了汗,害怕林悠感冒还不敢掀被子, 幽幽的皂荚香味好像怕他闻不到似的,死命的往他的鼻子里钻。   考验男人的时刻到了!   然而季诚并没有经受住考验,睡梦中的林悠感觉好像有东西在往他的衣服里钻, 还有湿热的潮气喷洒在脖颈上。那感觉就好像是他家的小鹿在舔他的脖子。   林悠动了动下意识的像去阻止, 可是不但没起作用, 这股子劲头反而愈演愈烈,他惺忪的睁开眼, 就看见大脑就在他的下巴处,“诚哥”二字刚要喊出口,就被人堵了回去。   以往季诚再喜欢他都是浅尝辄止,可现在...林悠嘴里只剩下含糊不清的呜咽,他只反应了片刻, 手臂就搭到了季诚的后颈上,给季诚最好的回应。   雪白的中衣凌乱的扔到了火炕的空闲处,异军突起蓄势待发之际,季诚接着月光看着林悠面色潮红低眉含羞的模样,想他的心上人可真漂亮。   ... ...   林悠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来临,许涟送的上好脂膏也没用上,倒是这手腕子累了半宿。   还说什么站起来,净吹牛!   院试在二月,出了正月林悠就开始紧张,每天都检查一遍季诚需要带的东西,本来没太大感觉的人都让他带着有三分紧迫。   临近考试,林悠天天盯着他,冷的不许吃太油腻的不许吃,他还特地去了趟城里从徐掌柜那开了不少,强上身健体预防风寒的药。   季诚捏着鼻子咕嘟咕嘟的就把一碗药一饮而尽,这下他总算是知道了当初林悠被迫喝羊奶是什么滋味了。   牛不喝水强摁头,的确是不好受。   林悠的羊奶计划,早在第五次量身高一点没长之后就停止了。   院试一共考三天,二月初九、十二、十五、季诚不想来回折腾索性就在城里找了间客栈住下。不过不是一间房而是两间,   自打正月十六那天以后,季诚怕自己把持不住便跟林悠分开睡,可耐不住俩人血气方刚,通常就是一个眼神,看着看着就变了味道,滚来滚去就进了一个被窝。   为了不影响他科考,从进入二月开始,林悠就让他住在村长家,理由现成的,怕耽误学习。季诚是被他弄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要稍稍反抗,那小嘴就开始叭叭的讲大道理。   二月初九天还没亮季诚刚推开房门,就见林悠眼底泛青像游魂似的,站在他门口,“小林子,你没睡好?”   “嗯,”他何止是没睡好,是压根就没睡,每每快要进入梦乡,脑子里就个声音响起,砚台是不是没装,号牌是不是掉了。   季诚把林悠推回房间,把他手里装东西的小篮子放到桌上,然后把人打横抱起塞进被窝,俯身道:“脑袋不大,装的事不少,再睡会晚上我就回来了。”   “不行,”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能不去送。   季诚拖着他的下巴,狠狠的亲了一口笑着道:“听话,好好睡一觉,天黑之前我就回来了,”考不中也没什么这种话他到底是没敢说。   夜幕还未散尽,街上已经有不少考生往府衙考院的方向去,条件好的坐马车有书童,不过大部分还是像季诚这样徒步而去。相识的童生三三两两的站在考院门口等候唱名。   季诚找到了,之前知府给他安排的互保童生后也安静的站在一旁。和他结保的也都是身上带补丁的穷苦书生,想来也是但凡知道点原主名声的,估计都不能同意和他结保。   另外的四个人不搭理他,他也识趣的不上前搭话。   不多时差役就喊到了他们这一组的名字。但凡进入考棚的童生都要经过详细的盘查,为防有人舞弊,考试只许穿单层的外袍。   二月中旬屋檐上的雪都未化开,季诚刚刚在外面站着已经动的手脚发木,这会脱了外衣直接冻的打了个喷嚏。   差役粗暴的翻开篮子里的东西,考生需自备一天的干粮,季诚特地要求林悠给他准备的葱花饼,看那差役黑乎乎的手指,要是往白面馒头上掰两下,那真是没法吃。   考棚东西向开一趟大概三十间左右,季诚在第二排的中间,还算是背风,离厕所也远。   考棚不到两平米,桌板就是入门,考生进入以后差役再上锁,未考完不得出入。桌板跟考棚同样的长度,下面放个用来小解的瓦罐。   春寒料峭,学政体恤考生,在每趟考棚中间放了一个火盆子,季诚运气不错,火盆就放在他考棚的中间。   他伸出手够着火盆的温度暖了暖手,待手指不那么僵硬了,便坐下等待差役发考卷。   第一场考时文,一共三道提,两道小考题,一道大考题。基本都以默写四书五经为主。   四书五经他早已经背熟,需要注意的就是不出现墨点错字。季诚稳了稳心神,开始在草纸上默写。   一直以来的努力只看一朝,季诚在草纸上默写完,一字一句的查缺补漏之后,深呼了一口气开始誊抄。   他答完所有试题之后,活动活动已经快没有知觉的手腕,坐在考棚的长凳上看着周围一圈的考生。   人只要专注做一件事便可以,不知日薄西山倦鸟归巢,亦不知东方既白日残渐隐。考题答完了季诚五感全部归位,桌子下边的尿罐子散发着阵阵幽香,直往他的鼻子里钻。   反正都答完了在这受冻,还不如早些回去,他刚要举手示意,就见差役往斜对面的一个考生卷子上盖了个印。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屎戳子了,他也怕有这个犯了忌讳,连早饭都没敢吃。古时科举一旦有学子忍不住想大号,可以跟差役举手去旁边的厕所方便,而同时也会赏你一颗圆圆的黑印。   但凡被盖上这个黑印的卷子,都会被放到一旁,阅卷管看都不会看,不论文章多么完美也是与名次无缘了。   提前交试卷的考生寥寥无几,许克忠说过,若对你的文章胸有成竹,那尽可以提前交卷,如果不是,那最好老老实实等着考试时间结束,千万不要以任何一种方式提前引起考官的注意。   季诚也是被冻僵了脑子才不好使,一时间竟然忘了嘱咐。   等考生们被放出来的时候,不论之前进去的是志得意满,还是踌躇满志,经过这一天的折腾个个一脸菜色。   刚跨出考院大门,他就远远的看见林悠垫着脚尖,站在一颗大树下面张望。一时间冻僵的四肢好像从新回了血,季诚脚步突然轻快起来,他几步就跑到林悠身边。   “等多久了,”在外面他也不好直接把人搂进怀里,只能摸头稍解心头痒。   “刚来不一会,”其实他过了午后就来了。   少年的鼻头和脸颊都冻红了,一看就是在撒谎,他用手搓了搓那比他手还凉的脸蛋,说:“咱们快回去,我都要冻死了。”   林悠放下背篓,把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小棉被打开,里面放了一个水壶,水壶下面是平时抱着的手炉,水壶还是热的,他把水壶递到季诚面前,吸了下鼻子道:“诚哥,姜汤,先喝口暖暖身子。”   季诚心头忽有一阵热流汤过,险些红了眼眶。他咕嘟咕嘟的灌下一大口姜汤,久未进水的食道被灼烧的火辣,“走回家。”   虽然他们只是回客栈,但他还是说了回家,这茫茫世间能让季诚称做家的地方,必须需要加上个前缀“林悠。”   季诚走在前食指在宽大的袖子底下,牢牢的勾着林悠的小指,行至人少处,季诚版蹲下道:“小林子,上来。”   这又不是在无人的村路上,林悠那薄面皮怎么能答应,他道:“诚哥,在外面不好这样。”   “小傻子,快上来,”季诚道:“我现在就想背自个的夫郎,你让不让吧。”   那母鸡一样的姿势纹丝不动,看架势如果林悠不答应他,他就能一直在这撅下去,林悠瞄了下两边,见没人往这边瞄,便行云流水一般熟练的趴上了那人肩头。   宽阔结实的背上,林悠的头跟着稳健有力的步伐一点一点的,他枕着季诚肩膀。薄薄的外衫传出来的温热,暖着他整个胸膛。   林悠眼皮发紧,他忽然想,在这个肩膀上,一直就这么睡下去也很好。   客栈的小二识趣的早就准备好了一大桶热水,季诚在浴桶里把一身寒气泡的都差不多,在眼皮打架快要睡着的时候,才肯罢休。 第48章 第一天就如此遭……   第一天就如此遭罪, 还有剩下的两场考试等着他。   季诚吃完晚饭开始在屋子里捧着书本绕圈,直到肠道送走他的客人才算罢休,他可不想第二天憋的肚子疼。   他在床上翘了会二郎腿, 客房里虽比不得自己家暖,但也绝对不冷。可这一个人的被窝还是稍显伶仃凄然。   只思索了片刻,他就抱着枕头去敲开了隔壁的门,“诚哥,你怎么还没睡。”   眼前这人抱着个枕头, 还没等他把门全都拉开,就挤了进来,连个招呼都不打, 自顾自的就钻进被窝,熟练的跟自己的床似的,拍了拍床板道:“小林子,一个人睡太冷了, 咱俩一起呗。”   林悠瞧着那赖皮笑容,活像个大尾巴狼。   快半个月没捞着人抱,林悠刚进被窝, 他就急吼吼的搂着人家, 恨不得来个‘全方位覆盖’。   林悠的半边身子都在那人怀里, 三天以后还有考试,他警惕道:“就这一天, 先说好不能亲我。”   刚才还神采奕奕的大尾巴狼,瞬间就丧眉耷眼。这还是天天强调自己年纪不小了想跟他...这样 ...那样,还是那个着急给他生孩的人了吗?   熬过了接下来的两场考试,除了第三场有人害怕屎戳子,自己还憋不住拉到了自己的袜子里, 周围都是臭烘烘的,其他的都还好。   第三场是考经算和五言诗,经算就是些基础的算数应用,这个季诚不担心,就是五言诗,他本来就不会作诗,那些平平仄仄看着就头大。   抓心挠肝好容易来点感觉,被那臭气熏走一半。科举本就不易,若不是实在忍不住,谁也不能出此下策,同为科考的童生,大家都不容易也就没人检举,如果被举报了这屎拉进袜子的童生,就会被赶出考场与本次院试无缘了。   院试结束季诚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他和林悠前脚进家门,后脚许克忠就叼着个烟袋,来问考试的情况。   季诚据实相告,除了第三场作诗考的不咋样,剩下别的他自己觉得还成。   自己努力够了,考不考的中还是看天意。   院试三月中旬放榜,季诚在家睡了整整一天,还是感觉身体乏累,不禁感叹这科举要是没有个好体格,真容易半路挂掉。   终于考完了院试,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暂时放下,季诚现在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他叫来许大山,详细问了下这个时代的酒的种类。   他小时候没少去村头的土酒坊,帮工蹭饭吃,制作高度白酒的流程,他熟的不能再熟。   古代因为用高粱等主食类的粮食酿酒犯法,所以市面上的酒基本都以小米酒,粟米酒为主,且都为发酵酒。   所谓莫笑农家腊酒浑。这个时代的酒是酿出来的,不是烧出来的,而且酿造的酒过滤技术不够还酒是浑的。   季诚忙活了半天画了个简易的蒸馏器,又和许大山跑遍了豫州城的所有匠人铺子,才把材料勉强凑齐。   七天以后所有材料都到齐,许大山和季诚买来一百斤白酒,在他家的西屋窗子开了一大半,开始酿酒大业。   折腾了一大天,一百斤白酒蒸馏出来头酒十斤,五十五度左右,二头酒三十斤,四十度左右。   蒸馏出来的酒呈米白色,还需要沉淀,许大山喝了一口头酒,醇香火辣的口感充斥所有感官,他忍不住嘶哈了一声,缓了好半天才惊喜道:“阿诚!这酒!”   许大山跑商的这些年,整个大昭都被他走了个遍,还从未见过如此高度的酒。刚太过惊喜,这会冷静下来了,道:“阿诚,这酒咱们不能拿出来卖。”   这酒度数太高,他们两个一无权势傍身,二无功名依仗。白酒实属暴利行业,只靠他们俩这生意肯定是要护不住,说不定还好招来祸端。   二头酒就是现代卖的二锅头,季诚闷了一口笑道:“是啊,所以这卖酒的生意也只能等我登科及第的时候,再拿出来卖了。”   许大山忍不住斜楞他,不是不相信季诚的水平,只是这登科及第恐怕是要比登天还难。   这酒就只能是他俩自己享受了。   其实季诚折腾这高度白酒,纯粹是为了排解等待放榜的烦闷。至于能不能卖出去,他还真的没想那么多。   到了放榜那天许克忠家的牛车拉了整整一车人去府衙等候放榜,季诚被这阵仗弄的哭笑不得。他们来的不算晚了,远远看去府衙门前乌泱泱的全都人脑袋。   前一百名有差役唱名,许克忠从念到第三十名就开始抽烟袋,咕嘟咕嘟的白烟从头顶升腾,皱着眉头表情严肃,整个人跟修仙似的。   几家欢喜几家愁,人群中有高声欢呼的年轻人,也有暗暗垂泪的老者。整个一车的人气氛低迷,林悠怕季诚难过,他拉着季诚的手安慰道:“诚哥,没事的,晚上你给我做红烧肉吃呀。”   拼了这么久榜上无名,说不失落肯定是假的,季诚压下喉头的苦劲道:“没事啊,不行诚哥再考一次。”   豫州城附近的童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院试只取三百人。他只努力了半年考不中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三百人...季诚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喊道:“杨槐,你个子小挤到红榜底下看看,仔细再瞧瞧。”   杨槐从低落里晃过来神,一溜烟地就钻进了人群里。要说刚才是低落,那这会就真的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多时,杨槐从人群里钻出来,激动的满脸通红,边跑边喊:“中了!中了!”   人没多大,嗓门倒是不小,这一嗓子喊出了案首头名的架势。许克忠浑身的劲好像全都卸下去了一样,整个人跌坐在牛车上。   许大山赶紧扶着老丈人:“爹,慢着点。”   季诚和林悠相视一笑,这么多天的挑灯夜读,终于开了花结了果。   “诚哥!你考中了!考中秀才了!”杨槐兴奋的在原地蹦了好几下。   “行了行了,小点声别让人看笑话了,”季诚也掩不住笑意,问道:“那是第几名啊,你瞧清没?”   阿诚哥的名次可太好记了,就在最下边,他钻进去一眼就看见了,杨槐高兴道:“第三名!”   第三名!第三名?刚刚他们恨不得把耳朵扯得二尺长,字字听得清楚,第三名根本就不可能是季诚。   许大山问道:“杨小子,你不是看错了吧。”   “没!没看错,就在下面的倒数第三个!”杨槐道。   众人:... ...   倒数第三名喊那么大声干什么!   不过好歹是考上了,季诚对两只眼睛笑得都快挤到一起的许克忠道:“爹,咱们回家?”   许克忠敲了敲烟袋,挺直了腰板道:“回家!”   他们大雁村多少年了,这才又出了个秀才。这秀才还是自己从歪路上拉回来,教导出来的,许克忠面上不显,可心里却激荡自豪得很。   回了村里许克忠就开始张罗,宰鸡杀羊第二天要摆酒庆祝,季诚本想拿出来五两银子赞助,但老头非说族里有钱给挡了回去。   当天晚上林悠兴奋的睡不着觉,瞪着大眼珠子在被窝里来回打滚,看这架势像是一宿都不能睡了,明天还要摆酒,他少不得要去厨房帮忙。   季诚拽着褥子把林悠的被窝整个拉过来,笑着道:“怎么做了秀才夫郎就这么高兴啊。”   “诚哥,你是秀才了!”林悠捂着嘴直乐,嘴里一边又一边的念叨:“诚哥是秀才了,”以后就不怕坏人欺负了。”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季诚在府衙血葫芦的骇人模样。有了秀才功名,见了当官的大老爷都不用下跪,他的诚哥可太厉害了。   那姓赵的还不死不活的在牢里圈着,还哪来的坏人欺负,季诚撑起上身长臂从林悠腋下穿过,坏笑道:“既然秀才夫郎睡不着,那就干点体力活吧。”   被人猛的从被窝里揪出来,林悠惊的“啊”一声,随后声音就变了调子。   这体力活他可真是干了一宿。   直到第二天整个人都恹恹的没精神。连村长家帮厨的婶子大妈打趣,他都没力气脸红。   许涟看他这个样子,偷笑了下,把他拉到一旁道:“林哥儿,这是怎么了?昨夜没睡好?”   他何止是没睡好,他睡了吗?以前就是手腕子酸一酸,现在连腿根都快破皮了。他被许涟问的一时语塞,只能应付道:“诚哥,中了秀才太高兴了。”   “是太高兴了吗?”许涟挑眉道:“那个...我送你的脂膏昨晚用了多少?”   看他走路都不自然的样子,肯定没少用,小半盒应该是有的。   “你...你!”林悠闹了个大红脸,那脂膏他要用了就好了,他羞恼道:“你才和大山哥天天用那个。”   “我们成亲了呀,自然是要用的,”许涟起色红晕,看着不知道比从前好了多少。   林悠被他幸福的笑容晃到,他斟酌了一下到底将心底的话问了出口:“涟哥儿,你是不是已经好了。”他早就怀疑许涟已经不像从前一样糊涂。 第49章 “是好了很多,”许涟道……   “是好了很多, ”许涟道:“从大山哥回来开始。”   这人病了好几年,心上人回来了,便不药而愈, 要林悠是现代人肯定要感叹一句“爱情真伟大!”   大雁村又出了个秀才,真实在是天大的好事,若他日季诚能更进一步中了举。那他们整个大雁村都会跟着沾光,光是挂在举人名下的田,就能免去赋税, 还有青壮年的徭役。   从郭大帅从季诚家出来,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就开始羡慕林悠。只恨自己当初没在季诚吃喝嫖的时候就嫁过去,这会后悔都晚了。   那季诚夫郎几天一身的新衣裳, 料子和样式都是和城里大户人家的哥儿没什么两样。听人说季诚夫郎在家除了伺候家里的两头鹿以外,什么家务活都不做。   娘娘的命也就这样了。   三月一到农家人就要准备春耕,季诚也要准备准备去豫州书院报名,中榜的秀才都可去书院接受系统的教育。一想到要和一大帮坐在一块之乎者也, 季诚就脑仁疼。   书院报了名之后,等在书院门口的差役递给他一封,豫州知府的亲笔信。   信上的内容就是, 郭大帅在他临上任之前付托他对季诚多加照顾, 但这位大人好像是个臭石头, 院试之前为了避嫌,只帮他介绍了结保。   见他中了秀才, 还是倒数第三名,就更觉得季诚其人水平有待进步,唯恐他借着知府大人名头出去招摇撞骗,让季诚不要上门找他。   这知府还真有点意思,季诚笑笑把心揣进怀里, 就去找了张勋喝酒。   这回季诚不光拿了蛇酒,还拿了提炼的高度白酒。   他和张勋喝掉一部分,剩下的分成两份。一份给齐王,另一份给了不辞辛苦没忘了找人照顾他的郭大帅。   过了春分就开始准备种地了,季诚收回了家里的八亩旱田,打算种些玉米和地瓜,他事先在家里做好了育苗床给玉米种发芽,地瓜也掰成小块在西屋的地上起了土方等待出苗。   许克忠被他这一套操作弄的直眼,他道:“阿诚,要不你再把地租出去,现在也是来得及的。”他没好意思直说,种不好就别瞎弄糟蹋粮食和地了。   季诚但笑不语,他从小就在农村长大,现代务农的技术已经是多少代农人总结的经验。   这个时代的农家肥还都是以粪类为主,自家菜园都不够用,田地里的就更不够了。   季诚把用秸秆和灶灰发酵做肥料的法子,死缠烂打的交给了许克忠,之前老头还十分不愿,在看完他家郁郁葱葱的菜地后,便不耐烦的说了句‘早不说。’   书院开讲之前季诚打算把家里的八亩地全都翻完,就算有牛拉犁耙种地也是十分辛苦的,一天下来季诚的脚上全都起了泡。   晚上林悠拿着绣花针,挑破的时候心疼的直往那脚丫子上吹气,他道:“诚哥,咱家现在有积蓄了,这地不行就不种了吧。”   自从林悠到了季诚这里根本就没干过重活,养得嫩葱一样的手指,不清不重的揉着他的脚丫子,季诚满心欢喜,这孩子这么喜欢我么,这大脚板他也不嫌臭。   之前他也没想过不过半年的时间,家里的钱在这个小村庄里就已经实现了财务自由,他道:“都已经收回来了,还是把今年种完再说吧。”   “万一,明年你当上了举人夫郎,咱们这地就肯定不种了,”脚上的酸痛被按的舒服,季诚眯着眼睛,倒在炕上道:“说不定到时候,还能给你买两个丫鬟指使着用。”   举人夫郎,他现在是秀才夫郎每天都跟做梦一样。他倒不是不相信季诚能考中举人,只是这倒数第三的名次,想考中举人得要何年何月。   还有那丫鬟小厮,那完全是大户人家的做派,他们家的日子才刚有了起色,可不能托大,林悠道:“就咱俩好好的过好日子就行了。”   季诚瞧着低眉温顺专心给他摁脚的人,心里别提多喜欢了,他拉着林悠道:“以后你老公我肯定让你过好日子,先别摁了,陪我放松放松。”   “哎,揉脚了,我还没洗手!”   “偶尔一次不洗也没关系。”   ... ...   第二天犁地的时候杨槐看着他阿诚哥,时不时的往大腿根上挠,忍不住问道:“阿诚哥,你裤子里进虫子了?”   ... ...你才裤子里进虫子,季诚后悔昨天没让林悠去洗洗手。他这脚丫子就算是犁了一天地臭点,也不至于真菌那么多啊。   靠!痒痒死了!   “杨槐,你娘还些了没,”杨阿婆过完了年,身体就越发不如从前了,虽然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但好像又要躺在床上。   杨槐每日忧心忡忡,自从小雁村的那个人说他哥死了以后,他娘看似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他总感觉哪里不对。   “还是老样子,可能是春天燥热,晚上总是咳嗽,”杨槐在前面牵着牛道。   季诚正了一下犁耙说:“今天地里的活能结束,用牛车拉着你娘去徐掌柜那再瞧瞧!”   “知道了,阿诚哥。”   杨阿婆的病是老毛病了,在现代类似肺气肿一类,徐掌柜给换了一贴药之后又叮嘱了一番。回来的时候杨槐的状态明显要比前几天要好得多,跟着一起回村的还有快马从京城赶回来的张勋。   据张勋说齐王在喝了这高度就之后大为震惊,这高度酒市面上根本没有,想让季诚进京一趟,为他酿制一批高度白酒。   说是下月有他国使团进京,这白酒可以作为国礼与他国交换,请季诚务必过来,至于书院的事,齐王给他准备了一位颇有才学的老先生给他单独授课,若是酿完酒之后想接着留在京城也可。   季诚怎么的都觉得不太对味,想要白酒,那他在豫州就可以酿出上百斤,那犯得着非得进京城。   正在犹豫之际,张勋故作神秘道:“你知道殿下给你找的先生是谁吗?”   “谁,”季诚问。   “是黄山书院的卢老先生,他老人家这些年教出来的进士少说也有十几个了,”张勋向后靠了靠,满脸自豪道:“这也就是我家殿下,要是别人他老人家是万万不能出山的。”   就为了白酒,能许下这么大的利,季诚更不敢相信了,他狐疑的看着张勋道:“张大哥,咱们兄弟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你说话说齐王殿下让我进京到底是因为什么?”   张勋心里暗骂,这小子心眼怎么这么多。他哈哈笑道:“在你眼里这白酒容易,但你可知这东洲大陆,高度白酒闻所未闻,绝对的独一份,谁家不想要。”   “你去了京城,过了齐王殿下的府门,这天下还有谁能动你,”张勋倨傲道。   他怎么记得前几个月,这位齐王殿下的帖子连小小的通判府门都没能敲开,张大兄弟你莫不是在吹牛。   见季诚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张勋道:“你不用想那么许多,只管去京城走一趟,大哥我坑不了你,”末等的秀才谁又在你身上图什么呢。   “豫州到京城路途遥远,张大哥还是容我再多想想,”季诚看着远处的林悠道。   张勋腹诽,这怕夫郎的完蛋玩意。   当晚季诚就去了许克忠家商量了这事,许克忠也只是个乡下秀才,并未给出什么实质性的简易,只是有一点,这当今皇上年逾五十,太子也在年前被废。   若是要去了京城切莫卷入皇家之事里。季诚想这可太看得起他了,说难听点他就一个穷酸秀才,还掺和人家皇储一事。   就说这齐王可能都是哪根筋搭错了,让他上京。   但这教出了十几个进士的老先生,倒是比较吸引他,这齐王倒是会对症下药。   去趟京城又何妨。   他和张勋说好了只去一月,待白酒酿好了,他想试试和那老先生合不合拍,若是在学业上多有进益那就在好不过了。   林悠对京城之行充满好奇,但还是惦记着家里的鹿和庄稼,他收拾着衣服道:“诚哥,咱们再回来家里的玉米该出苗了吧,还有小鹿等回来了,它会不会就长角了呀?”   “庄稼都交给了二叔,鹿长角得好几年呢,”他想起之前忽悠林悠,鹿角能卖钱的空头支票,笑着道:“衣服带够就行,把家里的钱拿上一半,其他多余的就别带了。”   不带不是又要花钱,林悠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季诚常穿的鞋又放里两双。这边夫夫俩正收拾着行礼,院子的大门就被砸的哐哐响。   俩人对视一眼,这大半夜的谁能这么着急的敲他家的门,季诚站起来道:“我去看看,你在屋坐着别出来。”   “嗯,”林悠听话的点头。   “阿诚哥!阿诚哥!我娘吐血了!”杨槐拉着季诚就往自己家的方向跑。   一屋子的血腥气,把季诚吓了一跳,杨阿婆像个纸糊的人一样,面如色槁的躺在床上,被褥和地上各有一大滩血。 第50章 “阿诚哥,我娘!阿……   “阿诚哥, 我娘!阿诚哥我娘怎么办啊!”杨槐泪如雨下焦急的扯着季诚。   季诚道:“别慌,我这就去套车,你收拾收拾咱们进城。”   他回家跟林悠打了声招呼, 马不停蹄的就拉着杨槐娘俩往城里去,这个时辰城门肯定是关着的,他拿出郭大帅的拜帖,守城的将领没有二话直接派了几个人护送着他们到了合济堂。   这郭大帅的拜帖就是比某王爷的好使多了。   深更半夜的把徐掌柜叫醒,季诚还没来得及致歉, 徐掌柜已经捏着牛车上昏迷的杨阿婆开始把脉。杨槐和季诚都紧盯着徐掌柜那沟壑纵横的脸。   过了好一会,徐掌柜语气沉重地道:“还有一两天了。”   闻言,杨槐直接跌坐到了地上。自己缓了一会后, 站起来给徐掌柜磕头道:“徐爷爷,你诊错了是不是,我娘、我娘还能好的,之前她都站起来, 还能给我做饭呢。”   杨槐扒着徐掌柜裤腿,浑身直哆嗦:“我娘,我娘她还没看我娶媳妇呢, 她说要抱孙子的, 她不会死的是不是。”   “徐掌柜, 我有钱,我有钱给娘医病的,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娘!”说着杨槐就开始咚咚作响的开始磕头。   “杨槐,”季诚看不下去了,托抱着他起来。   可这会杨槐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力气,死死的拉着徐掌柜, 拽都拽不开。   医者医百病,却阻止不了生死,徐掌柜摇了摇头,对季诚道:“把人拉倒后院吧,明早差不多能醒,好好看着这娃娃。”   当初季诚和他撒谎说和杨槐是亲哥俩,虽然是假的,但这会杨槐能指望的大人也就季诚一个了。   他生拉硬拽的把杨槐整到后院,再把杨阿婆安顿到床上,感觉过了没有多久天就亮了。   杨槐两只眼睛连哭带熬,眼白通红的盯着他娘,这时候不论什么样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   不多时杨阿婆醒了过来,枯黄褶皱的手摸着杨槐的头发:“杨槐啊。”那声音轻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消散。   “娘!娘、我在,我在,”杨槐覆上那只抚摸他头顶的手道。   “这是哪儿啊,娘想回家,”杨阿婆眼珠浑浊,只看着他还在世的儿子道:“带娘回家吧。”   “嗯嗯!回家咱们回家!”杨槐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涌出眼眶。   杨阿婆躺到了自己家的床上,对自己儿子道:“杨槐,我想喝一碗白面疙瘩汤,你让阿诚夫郎给我做一碗。”   话是对着杨槐说的,可视线确是盯着季诚,待杨槐出去后,他做到床边轻声道:“杨阿婆,是有嘱托要告诉我吗?”   “阿诚,阿诚,杨槐还小,我们全家就剩下他一个人了,”杨阿婆的眼睛里好像闪着最后的光,把唯一的儿子托付到了他的身上。   “你已经是秀才老爷了,以后还会是举人老爷,还能...”杨阿婆剧烈的咳嗽,胸腔的震动好像整个肺都突出血肉一样,“阿婆求你,求你照料一下杨槐,让他给你家当牛做马就行。”   “可千万不要让杨槐,像他哥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季诚心头一紧,人世间的血脉亲情,如丝如缕,这老妇恐怕早就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回不来了。   “阿婆,放心从前我对杨槐什么样,以后也是什么,以后他的前程嫁娶我都会看着的,万不能让他叫坏人诓了去,”这时候,他也只能了人牵挂。   人的一生如大梦一场,或如草芥或如蚊蝇。   漫漫长路,把握好己心就不会走错路。   更何况杨槐这孩子沉稳有胆魄,长大了也是个能独当一面的。   一碗白面疙瘩汤杨阿婆只喝了一口不到,便再也咽不下去了,下身也开始排泄。人赤裸裸的来,走的时候也要把身上的东西都交回这世间。   杨阿婆一口气吊着熬到了子时,一辈子的心血只剩了下了薄薄一层,这薄薄一层看着自己的儿子,汇成了一点,积蓄了所有的力量,拽着杨槐道:“杨槐!杨槐!我的儿子...把娘埋在你爹身边,以后就能日日看着他们了。”   “以后就能日日看着他们了。”   呼出了最后一口阳间气,杨阿婆垂下了毫无生机的手臂。   季诚牢牢捂着林悠眼睛,不让他看这天人永隔的残酷一幕。   杨阿婆死的不算突然,毕竟病了这么多年。可她去年明明已经能站起来走路了,却又因为太过悲痛生生的切断了自己的生机。   直到把杨阿婆安葬了,他们也没人提起,杨阿婆临去的时候说,‘日日能看着他们,’这里面有没有杨勇。   谁也不知道,这个走个路都要柱个拐棍喘三喘的女人,是什么时候去的坟茔。   有娘在就算飘落人间也尚有归处。   季诚陪着杨槐在家过了头七,他家再没有别的人了。他不放心把杨槐一个人留在村里,就带着他一起去了京城。   从豫州进京需要走上三天的管道,在走三天水路,两天陆路,一共不到十天的路程才能到。光是这三天的管道,颠簸的马车就晃的季诚吐得肝肠寸断,到了水路吐的人就换成了林悠。   等他们终于熬到距离京城还有三百里的管道上,季诚看着脸颊上都没肉的林悠,实在是后悔出来这一趟,他对张勋道:“张大哥,还有多久能到。”你没看见我夫郎都瘦了么。   从船上下来他都快问了八百遍了,问的张勋脑壳都疼了,他无奈道:“要是骑快马,从豫州城五天就能到京城,眼下还得要有三天的路程。”   谁让你非要把媳妇也带上,这会知道心疼了。该!   他这一个时辰能问两次的频率给林悠都弄的不好意思了,他拿着水袋喂了季诚一口道:“诚哥,你喝点水压压,杨槐再给你诚哥拿个酸果子。”   杨槐用极其看不上的眼神瞅着季诚,这人一会摸摸夫郎脸蛋说瘦了,一会说以后不让你遭这罪了,可明明吐的最多的还是他自己。   张大哥都让他出去骑马了,他非粘在车里,非得粘在人家哥儿身上不可。   四月份的管道上杨柳抽芽,野桃花开的满山。林悠摇着季诚的袖子惊喜道:“诚哥!你看,好漂亮啊!”   “是挺好看的,”桃花衬人面,是挺好看的。   这春日景色还没欣赏的够本,就被一声大喊打断:“马车里的人,交出钱财否者就把命留下!”   季诚:... ...   张勋:... ...   林悠被这一嗓子吓的一抖,手里的水袋险些没撒到了车里,杨槐更是紧张的想探出头去看,季诚一把摁住他的脑袋:“老实坐着,看好你嫂子。”   他不出车厢还好,一出车厢看着眼前的一幕,差不点笑出声。他还以为遇到了电视里演的土匪劫道呢,结果就是十几个扛着锄头、镰刀的山民,更有甚者手里还拎着根扁担。   领头的汉子三十岁上下,面上还带着伤,也不知道是不那个被抢不从的揍的。   和他一样张勋也被弄的哭笑不得,这都是平头老百姓,他一个当兵还能怕他们不成。   “几位大哥,我们也和各位一样都是普通的农家人,盘缠只将将够花用,”季诚施礼道:“还请各位大哥,给小弟行个方便。”   “大...大哥,这人说他也是种地的,”一个比领头的年级稍轻些的男人道:“咱们放他们走吧,他车里还有家眷咱别吓着人家。”   上午他们就打劫了一户人家,一粒米没抢到不说,还挨了好顿揍,连拉货的驴子都踹了他一脚。他看那个骑大马的大胡子长的就吓人,这样的人能让他们占便宜吗?   再不弄来点吃的,全村的老小都要饿死了,领头大汗没搭理他继续凶狠道:“少废话,让你拿钱,你就赶紧把值钱的都掏出来。”   这汉子还挺犟见沟通无效,季诚干巴巴道:“没有。”   那劫道的经验也不专业,没啥经验,看他这样回答,一时间也不知道说啥,气氛诡异的尴尬着。还是身后一个机灵的小子,忍不住磕巴道:“没有也得拿钱,拿...拿一两就行。”   张勋:... ...   季诚: ... ...   这还能自动降价,还真是惊喜。   领头汉子回头照着那孩子就呼了一把,转头有些恼羞地道:“赶紧拿钱,要不我们就动手了!”   “动手吧,”季诚跳下马车。   一群山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视线都茫然的看向领头的,那领头的汉子咬牙道:“上!打他!”   打他!咋听着这么耳熟呢!   ... ...   片刻后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山民便挨了第二顿揍,鼻青脸肿的围成一圈,季诚招呼车上的杨槐把车厢里的板凳拿下来,他撩袍落座颇有一番官家老爷的架势。   而一旁的张勋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劫匪,这会哭天抹泪的比黄花菜还委屈。他们就是附近山庄的村民,去年七月太子党圈地,把他们全村的地连带着马上要收割的庄稼全都圈了去。   这去岁太子被废,原指望着抢走的地能换回来,可是左等右等,连县太爷都换了三,他们的地还是没回来。 第51章 经过一冬的饥寒……   经过一冬的饥寒交迫, 山上的树皮都快要啃光了,实在是没有吃的了。情急之下这才出来想抢点钱财,换点粮食裹腹, 好叫一村子的老幼不至于饿死。   季诚坐在那里久久不言,国家兴百姓苦,国家亡百姓更苦。这人世间的命运如疾风骤雨,人被裹挟其中半步动弹不得,从前他只想和林悠在大雁村偏安一隅, 倘若真的大厦将倾,那谁又能真的安稳度日。   如今天下太平普通百姓就只想有口稀粥,填饱肚子而已竟也这么难。   他叹了一口气, 对车厢里的林悠道:“夫郎,取五十两银票给这位大哥。”   被揍怕了的山民面面相觑,都闹不明白眼下是个什么状况,领头的不敢相信的确认道:“你...真的愿意给拿钱给我们。”   “愿意, ”不管他们所说的是不是真的,季诚都愿意赌一把,毕竟是关乎一个村子老幼的性命。   林悠躲在车厢里, 透过门帘缝隙看完了全程, 他听话的从包裹的袜子里面取了五十两的银票递到季诚手上, 然也没再上车,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   曾几何时他也和这些人一样, 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还整天的挨打,若不是有了诚哥,那他的日子还不知道怎样的煎熬。   他忽然想是不是,之前他糟的所有罪, 都是为了攒运气只为遇见他。   “这位大哥,我也是家境稍微好一些的普通书生,家中还有夫郎和小弟,”季诚道:“这些钱对于我家来说也很多,但若能渡你一村老幼一时之难,应该也是够的。”   “这打家劫舍的买卖,你们干的也不咋样,还是就此收手吧,”季诚把银票拿给那为首的男人:“若是改日你们遇上了来往的官差,脑袋和脖子就要搬家了。”   这道理地上瘫坐的爷们哪能不明白,只是这贫苦农民辛苦了几辈子,攒下了点田地一朝就被人夺取,生与死也就在一念之差。   汉子拿着手中的银票,不敢用力,他身后的一干小伙子,有要立马磕头谢恩的,被季诚拦了下来,“不必如此,田种不得了,那就找活干,轻的伙计没有,咱们男人还没膀子力气!”   “不行,就走出去,天地间这么大,只要肯付出辛苦总有咱们爷们安身立命的地方!”   为首的汉子抹了一把眼泪带出来的鼻涕,郑重的谢道:“请问恩公姓名,等熬过了这一劫,我给恩公烧香祈福!”   听这言语倒像是个知恩图报的,季诚道:“不用立我的,你要真存心感谢,那就记下我夫郎的名字吧。”   “我夫郎,林悠,若是路过庙宇,方便的话给我夫郎祈个福就行,”季诚看着马车边上的人道。   这哥儿眉目清秀长相极为干净,汉子在村里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哥儿,没忍住多了瞅了两眼。   季诚看不过去了,这怎么还盯着他老婆瞧:“啧,别看了,再好看也是我老婆!”   那汉子:... ...   一直没出声看戏的张勋,不禁白眼,‘又开始散德行了。’   打发走一干要饭花子一样的村民后,马车开始晃悠悠的上路。季诚怕再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一改之前没骨头的样子,和张勋一样在外面骑马前行。   在路上晃荡了几天之后,他们终于到了大昭的都城,颍都城九门四门大开,他们从德胜门进。   天子一条笔直的大道把颍都分为东西两城,东城住的都是是达官贵人官宦人家,西城住的是商贾还有酒楼旺铺都在这边。   西北角就是一下九流,贩夫走卒们的聚集地。   张勋领着季诚一家停到了西城不算偏僻的一处小院,“季兄弟,这便是殿下给你们安排的住所了。”   眼下朝局不稳,齐王也不愿把季诚过早的牵扯其中。所以舍弃了空旷的齐王府,另给他们择这处小院。   可算到了地方终于不用在路上飘了,季诚踩着脚下的地都感觉踏实,他扶着林悠下车,四个人把车里的行礼都搬进院子。   青砖黑瓦的二进院子,前面是三间门房,过了照壁还有一个小抄手回廊,东西两处各有两间厢房,中间三间瓦房就是主人家住的正房。   杨槐自己主动要去住厢房,让季诚给拦了下来,这房子住上二十口人都没问题,怎么地也轮不到他去住厢房。   房子显然是事先准备过了,桌椅瓢盆俱全,就连被褥都是新的。林悠和杨槐没看过这么漂亮的院子,四只眼睛东瞅瞅西看看。   “先别看了,赶紧收拾,烧上一锅热水,”季诚敲了下杨槐的脑门道:“咱洗洗睡一觉,醒了以后诚哥带你们下馆子去。”   “张大哥,你先别着急走,这一路上车马劳累,”季诚道:“一起喝一杯放松放松。”   “放松不了,我还得先去殿下那一趟,”总算到了地方,张勋心底总算把大石头放下了“出了门左转就是小西门,有早市米面蔬菜小吃,晚上还有夜市,没事可以出去逛逛。”   等人走了以后,三个人两间房都同时的摊着,尽管都饿了但谁都不愿意动弹。   不多时扣门声响起,季诚骂骂咧咧道:“这踏马的谁!”   他刚走到门口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人一麻袋套走了。   ... ...   “醒了,”郭霖坐在火炉子对面烤着手说。   季诚晃了晃眼前,郭大帅那白面皮渐渐清晰... ... 他简直无语。   “别那么看我,之前你说考秀才,让你考,”郭霖的笑跟抢来个压寨夫人似的,他道:“考完秀才,你还跑去书院报名,我等你都考完了得啥时候,没法子只能这么请你过来了。”   要不是京城局势混乱得时时盯着,他用得着整这出吗?   还跟齐王费了那么多口舌。   ... ... 这是请吗?套麻袋、蒙汗药,就为了地雷?这郭大帅损到家了。   季诚缓了缓道:“郭大帅,这么大动干戈的就为了绑我个无用的秀才?我夫郎还在,就这么出来他会心急,还是让我回家交代一声。”   张勋那小子说的一点没错,这小子一个心眼装的全是媳妇。郭霖道:“先回家?那不用,你媳妇那头我吩咐人交代了,你就在这好好待两天。”   “顺便把地雷的法子写一下。”   ... ... 连名字都知道了,去问齐王就好了。   仿佛就是他想什么似的,郭霖道:“齐王那没嘴葫芦,不肯说。”   “那大帅就挑我这软柿子捏?”   “有软柿子不捏那不傻么,”郭霖颇为二皮脸地道:“我这军营里什么都有,酒、肉...你要想整个新鲜的女人来也不是不行,不过要悄悄的。”   “啊不对,你好像喜欢哥儿,哥儿也行,整俩好看的也不难。”   ... ...季诚心道,你特么好像有啥病。弄来这些他就能说?   他就那么像酒囊饭袋?   “反正你不把地雷交出来之前,是别想走喽,”郭霖站起身道:“我还有公务晚上再来。”   季诚被他气的心口直疼,瞪着眼珠子目送他离开。   这郭大帅把他弄来,时间一点不差,显然是计划好的,并且和齐王打过招呼,他就说光一个白酒不可能,这么折腾。   既来之,则安之。之前车马劳顿那么多天,反正都是待着,在哪都一样,就是不知道林悠在家怎么样,有没有着急。人生地不熟的别遇上什么麻烦。   他叫了卫兵,整了个大浴桶蓄满热水洗干净之后倒头大睡。   郭霖说他晚上还会过来,等季诚梦都做了二茬了,也没看见人影,应该是被什么事给拖住了。   之后的两天都没看见郭大帅其人。这是存心要磨着他,季诚该吃吃该睡睡,没事还让卫兵整点京城土特产,大酒楼的酒菜什么的。   美滋滋的好不自在。   到了第五天,消失了的郭大帅终于沉不住气,推开了压寨夫人的房门。   他原想着就关着这小子,有个几天该说的也就说了。哪知道这小子,跑他这来享福来了,什么福兴楼的乳鸽宴,什么发簪玉佩,还找了裁缝给他夫郎定制衣裳。   这才几天啊,这小子就败家了五百多两,这是拿他当大户薅啊!   虽然这点银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也不能任由他再继续这么嚣张下去,郭霖一改之前没正型的模样,冷脸道:“季秀才,你这几天过的不错啊。”   季诚在床上悠哉悠哉的晃悠这二郎腿,欠揍地答道:“托郭大帅的福,过的还不错,在这方寸之间就能领略京城风光。”   郭霖鼻子都快气冒烟了,恨不得把他扔出二里地,冷飕飕地道:“你吃了用了这么多,该把帐结结了。”   季诚就跟没听到一样,继续轻慢的晃着二郎腿。 第52章 ... ...这油盐不……   ... ...这油盐不进的二皮脸, 郭霖大喇喇的坐下道:“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实话跟你说,我就是想要地雷的制作方法。”   闹腾了这么多天也该有个结果了, 季诚做好整理好衣袍,严肃道:“郭大帅,这么坦诚,我也不绕弯了。”   “当初做这地雷实属是羌人破城在即,万般危难国破家亡之下无奈之举, 但凡有一点办法,此等有伤天和的武器是万不能拿出的。”   地雷的威力骇人,几乎无坚不摧, 这也是郭霖趋之若鹜的原因,他沉思许久缓缓道:“我懂你说的意思,只是这朝代更迭,气运命数岂非人能定, 眼下朝局不稳大昭四邻蠢蠢欲动。”   “南有南渝,北有北狄,羌人之危只是大昭边防最不起眼的敌人, 若是有朝一日... ...你确定你那地雷的法子能保住你一家老小。”   “北狄与羌人比邻, 地雷威力巨大, 齐王为了不引起皇权忌惮,只能三缄其口。羌人可不能, 试想一下周遭四国都知道大昭有这么强横的武器,那会不会群起而攻之。”   “任何的事物出现了,他就是有其价值和用处的,地雷于天和有伤,但这些人, 这些敌人,如果不消灭他们,那他们将要践踏的就是我大昭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   郭霖好像是说渴了给自己倒了一口酒,闷了一口继续道:“武器这东西,哪一样不是为了取人性命,你能出现在这,你能解豫州城之危,这难道不是命中使然吗?”   “若我方能杀敌二十,而不伤一人性命,这又有什么地方不行呢。”   说完了这么一大套,郭霖都快被自己超常发挥的口才感动到了。   季诚完了之后,只盯着屋外的红霞满天,他记得第一次登上豫州城,那些将士的鲜血比这晚霞还要红。   他还记得,那个砍死了十几个人的壮汉,最后半边身子都没了,长刀挥到半空中,被羌人一刀毙命。   他还得,死去的杨槐,肠子淌出来一地,连入土的时候肚皮都没合上。   羌人之危尚且如此,那大昭强敌环伺,若他朝来犯,打到豫州城门。真到那个时候,他真的能拿出来力挽狂澜的武器吗?   能保证一直保护他的这些亲人吗?他的爱人、他的亲人、朋友。   能来得及吗?   “郭大帅,容我再想一想,”季诚正色道。   ————   第二天季诚把制作地雷的方法写出来,又交代好注意事项之后,懒得听那没胡子的鹅蛋壳多废话,直接跟郭霖说要回家。   达到目的的郭霖,立马就召集亲卫开始研究这绝世神器,哪里还想再看见这败家玩意,大手一挥,随便指了个小兵就把季诚送了出去。   本来脑子就乱哄哄的季诚,到了西城之后就打发了那小兵,自己一个人想逛一逛,他背着个大包,里面全都是在郭大帅那打来的秋风。   “罗...罗什么巷来着,”在街上逛了大半日的季诚悲催的发现,他找不着家了。   脚都走酸了的他,坐在一处饭馆门前,看着里面的人啃着大肉包子,身无分文的他十分后悔,自己为啥没有攒私房钱这项技能。   四六城中他认识的人不超过五个,无奈之下他只好打听齐王府,徒步而去。   到了齐王府,那看门的倒不至于狗仗人势,也是让他在偏门等了快一个时辰,才看着张勋的面。   流浪了一天的可怜人,见到亲人一点也没有潸然泪下的感动,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损:“张大哥,你实诚人还长了一副狐狸相,忽悠人忽悠的一溜一溜的。”   张勋:... ...他就知道,让这小子知道以后耳朵要遭罪。   可这是殿下和郭霖出的损主意,偏偏让他去,他能有什么办法,这辈子的演技都用来骗他了。   好容易到家了,临到家门口季诚坐在车里不下来,他问:“这巷子叫什么来着,哪有你这么领路的,连地址都不告诉。”   张勋理屈只能干听着,挨损,他脸上横肉挤到一块,讨好地笑道:“罗福巷,罗福巷。”   季诚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挥一挥衣袖就进了暂时算家的门。   ... ...唉,总算把这祖宗送到家,这一路上耳朵糟多少殃。   廊下林悠在正房门前,蹲坐在板凳上不错眼珠的盯着门口,从照壁那看见个衣角就立马跑了过来。   季诚连忙放下包裹,把人拥在怀里抱了一会。杨槐闻声出来,见此情此景识趣的又退了回去。   “诚哥,你总算回来了,”六天了朝思暮想的总算把他盼回来了。   “嗯,回来了,”少年红着眼眶,他看见院里的板凳,心里瞬间就软塌了一块,“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回来了就好,”林悠又抱了下。   这偌大的京城,他连衙门口朝那边开都不知道,要不是有人来告知,人是被郭大帅请走的他怕是要疯了。   “走,回屋,”他一个施力,把林悠面对面像抱小孩一样的抱在怀里,走了两步大喊道:“杨槐,做饭啦,我要吃素菜!”   可怜声称绝不下厨房的杨槐,在他家生生被整治的做了一手好菜。   进了卧室,季诚把林悠放到床上,欺身而上在人家嘴上狠吸一通,道:“想死我了。”   林悠摸了一下这人下巴上蹭的口水,手臂搭上季诚颈间,甜滋滋道:“我也想你。”   鼻头蹭了蹭鼻头,季诚对着窗子又喊:“杨槐,门口的大包拿进来!”   ... ...杨槐使劲扔下手里的摘了一半的芹菜,嘟囔道:“就知道抱夫郎,自己不会去,少看一眼就那么难受?”   嘴里嘟囔着脚下却没停,他捡起地上的大包,几步就跑进正屋,在卧室门口道:“放这了。”   他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季诚叫住:“等会,急什么。”   季诚的手在大包里摸了摸去,好一会摸出来个碧绿的玉佩,像扔玩具似的,扔到他怀里道:“这个,成色不错,哥还给你做了两身新衣裳,把玉佩一带保准你玉树临风,改天咱们上街浪去。”   听听还保准玉树临风,还上街上浪,这是秀才老爷应该说的话吗?   虽是心理腹诽,但杨槐还是爱不释手的拿着玉佩好顿仔细端详,他眼珠好像粘玉佩上了似的说:“阿诚哥,巷子口有一家烧鸡可好吃了,我去给你买来一只。”   “去吧,去吧,”打发了这见钱眼开的小混蛋之后,季诚把整个包裹铺开,嘚瑟道:“看看,这些全都是在郭大帅那里占的...”   “郭大帅送的礼物。”   大包打开铺了半张床,林悠下巴都快惊掉了,这真的是郭大帅送的,不是诚哥把人家给打劫了?   玉制的风铃、腰带、发冠、金器,还有几个镶珍珠的饰品,绸缎布匹。林悠不安的看着季诚道:“诚哥,这郭大帅为什么会送你,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啊。”   这还少的呢,还有好几身衣裳没做好呢。不对,他好像忘了给那裁缝铺留地址了,改天还得去找张勋,他可不想再看见那鹅蛋壳。   “他当然是有求于我了,他想要当初解豫州城之危的法子,”季诚道:“所以就让你相公敲了竹杠。”   “那不是银票更好些,”林悠把风铃拿起来,铃铃的响声好听极了。   季诚:... ...这个小财迷,他弹了下风铃道:“这不是只想着讨好你,忘了银票这回事了。”   “这些我都好喜欢,”林悠拿着一个发冠放到季诚头上道:“诚哥,这你带着好看。”   “丰神俊朗那么好看?”   林悠肚子里没有那么多用来夸自己男人的词汇,只觉得这四个字再合适不过了,他重重的点了下头道:“嗯,像丰神俊朗那样。”   他来京城就是为了酿白酒,虽然是用这个由头把他骗来的。但这白酒还是得做,季诚来的时候就把家伙事带齐了,他跟杨槐在连轴转似的弄了不到十五天,终于凑够了一千斤白酒。   做完之后就让张勋拉走,他也不管这些给谁,该怎么分配。既然各方目的都达到了,他打算修整修整就把老先生请进门。   今年的八月正好就是三年一度的乡试,算算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季诚自己知道把握并不大,他能中举的几率基本上就是没有。   就算是这样,那他也想下场试一试,毕竟下一场在三年以后,就算没中也要去走个过场,见识见识乡试是怎么回事。   三天以后,季诚在张勋的引荐之下见到了,被他吹的神乎其神的卢老先生。这老头胡子花白,亮眼睛直冒精光,打量了季诚好半晌,又问了几个问题。   季诚磕磕绊绊的答完之后,老头捋须嫌弃道:“要想此等荒料中举,恐比那嫦娥下凡还难。” 第53章 季诚:... .……   季诚:... ...有这么埋汰人的吗?   张勋:... ...想笑。   虽是有齐王牵线, 但该有的礼数还要尽到,卢老头万般嫌弃的配合着走了拜师礼,收下了他这比榆木没强多少的弟子。   老卢头四书五经全都不考, 专门考些地理类风物志,这些季诚哪里看过,整天的被老卢头变着法骂。   老卢头六十有五一口黄牙掉的七七八八,就爱喝稀粥就咸菜,每日晚饭还要填一个鸡腿, 这鸡腿还需得指定店家,刚出锅不能超过半个时辰的。   他还浑身嗖臭不爱洗澡,天气渐暖, 正午时总有些苍蝇什么的叮着老头飞。   光是这老头给季诚开出来的书单,买来了能有一米多高,老头要求他对大昭各地法政、地理、风物、等全都烂熟于心。   之前齐王给他的学神策论,也被老头勾勾改改, 也让他一字一句全部背诵。   至于作诗,那老头干脆放弃了,言之让这木鱼脑袋作诗, 还不如指望嫦娥下凡。季诚最让老头满意的是经算, 这方面基本不用他教, 一点就透,只需要把答题格式告知一下就行。   如果说之前考秀才, 他有多么的苦不堪言,那现在就是生不如死。   季诚捧着书本,生死弥留之际不禁怀疑,如果留在豫州书院,跟一群书呆子读书, 是不是比这一对一的小班授课强多了。   梁烨在齐王府里每天的乐子就是听张勋讲述,季诚今天如何如何,明天又被卢老先生折磨的这样那样了。   眼下南渝使团进京,同行的还有跟四皇子成亲的长公主,可他这糊涂老爹随意的就交代给了鸿胪寺,大有你们看着办的架势。   前几日皇叔爷肃亲王着苏济送来密信,让他多留意南渝使团。   以往这事都是他上面那三个倒台的哥哥,上蹿下跳的抢着办,如今皇嗣凋零,明德帝的皇子就他和四哥梁康。   四皇子梁康母妃就是南渝公主,此番大力搅动前朝后宫,为了自己儿子成为南渝的乘龙快婿下了不少功夫。   只是这妇人之见又能高明到哪里去,老皇帝如此不重视,两国联姻连礼部都没过多参与。渝妃母子还在整日的沾沾自喜,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夜壶拿错了,全都尿到自己脑子里去了。   皇叔爷虽未明面支持,但自从太子大皇子同时倒台之后,挂镰了三省六部一大批官员。其中一半的空缺被他四哥的人手安插进去,剩下的多数都是办实事的寒门纯臣。   他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肃亲王的手笔,但暗中往来他这里的户部侍郎苏济,可是寒门学子的领军人物。   老皇上看他的眼神也不似从前那般冷漠,隐隐还有些要修补父子亲情的苗头。被晾了将近三十年,一朝受得如此青睐,梁烨还真是不适应。   他不知道该感谢,上面的三位哥哥,还是感谢自己的性别。   毕竟现在还有机会登上皇位的,只有他和马上要娶南渝公主的四哥了。   明德帝从入冬就缠绵病榻至今,华丽空荡的养心殿,透着沉沉的死气。梁烨在太监服侍明德帝喝药后,立马拿着手中的帕子,马上去擦干净耷拉着的干瘪嘴角。   梁康站在一旁,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再慢慢的收回到袖子里。这个老五从去年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什么火墙火炕开始,变着法的谄媚讨好,从前怎么不见他这么有本事。   他一脸的忠孝眼神却阴毒的看着半蹲到地上的人,心里恨不得下一刻就把这祸害一脚踹死。   明德帝前半辈子沉迷长生不老,炼制仙丹,化学周期表里的一小半都让他炼吧炼吧吃了。也就是生在帝王家,各类名医补药的吊着要不早就一命归西了。   胡吃海塞了半辈子,成仙一点指望没有,身体到是被掏空了,年老的皇帝终于活明白一回,看着自己忽略了多年的老儿子,心里好一顿不是滋味。   又瞅瞅站在那跟个柱子似的,有着南渝血脉的老四,他忽然感谢当年喝醉的自己,当然他的脑子里肯定半点都没有当年给他生下儿子的宫女。   “老五,京郊三大营现在统帅是郭家,”明德帝声音含糊的好像是从喉头挤出来的,“京畿九门有一小半都是老郭家的人,老五你明天到兵部去一趟,领了九门的兵权。”   这老皇上好像才反应过来,给自己守门的人都是一家子,从里到外一个姓。   梁烨心头一震,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脖子,不叫它抬的太猛,他安奈住心头的震荡,倒了杯温水喂给他爹,把温良二字发挥到了极致道:“儿子知道了。”   梁康在一旁险些控制不住自己,京畿九门何其重要,就算郭家油盐不进,只要不捣乱就行。但这京畿守备之拳给了老五,对他的黄图霸业将要有多大的影响。   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他恨不得就地活活掐死梁烨,这宫女生的贱种也配佩金带紫。   从养心殿出来,梁康一如往常的挂着和煦的笑,“五弟,好手段,为兄佩服!”   “四皇兄说笑了,”梁烨淡淡地说完,便从梁康身边擦身而过。   梁康在太子和大皇子一党的阴影下,隐忍了小半辈子,好容易这两座大山全部都塌了。他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却不像临了了还被老鹰灼了眼。   帝王制衡之术,无外乎“平衡”二字,从前明德帝看着太子和大皇子斗,现在就剩下他了,本以为这太子之位还不顺顺当当给了自己。   不曾想却把老五添砖加瓦的,隐隐要有扶植之意。   如果说之前,他还想着,若他日登记之后,老五能安分守己的做个闲散王爷,留他一命也不是不行。   梁康按着愈行愈远的挺阔背影,冷冷的甩一甩衣袖离开了。   天家的血脉尽情远远没有金灿灿的椅子来的实在,梁康实在是高估了,他那心中只剩下比纸厚不了多少的宽厚。   ————   老卢头最近爱上季诚家自制的二锅头,把晚饭才能享用的鸡腿都挪到了中午,更是把每日授课的三个时辰拉长到了四个时辰。   每到授课的时间,杨槐总是嫌家里闹腾,便揣自己所带的为数不多的铜板上街瞎溜达。   林悠就不一样了,为了老卢头能对他家男人好点,买了好些个壮硕的大鸡腿,日日研究着老头爱吃的鸡腿怎么做更好吃。   家里剩下的两口人,吃他做失败的鸡腿吃的都快吐了,就连看老卢头都快有生理反应了。   这日老卢头眯着眼睛嘴里叨叨:“你出身寒微,当知这时间百姓之苦,一饭一粒皆是百姓膏血,切勿浪费,明日让你那夫郎不用再给老夫做鸡腿了。”季诚这夫郎模样不错,怎的做出来的饭那样难吃。   “学生知晓了,”季诚抿嘴偷笑,实在是爱看这老头吃瘪的模样。。   “笑什么笑,”老卢头拿戒尺狠抽了一下道:“昨日让你看的,大昭风物志看到哪了,放课之前写一篇小记给我。”   ... ... 欲哭无泪。   时间须臾而过,一晃老卢头已经教了他半个月了,每日都有专门的轿夫抬着他,到季诚家授课,放课后轿夫再给他抬回去。   这老头实在是爱喝他家的酒,在从季诚那里要来了五斤头酒之后竟然对季诚道:“为师教了你这么多天,你也该空空脑子,这样吧,我五日后再来,你把剩下没背熟的大昭律令全都背好,我五日后来检查。”   ...这是给他放假吗?大昭律令搬砖一样的厚度,一共二十多本,要他命啊这是。   还没等他讨价还价,老头腿脚快的仿佛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溜烟的功夫就跑没影了。   自打来了京城之后,季诚就没怎么出过小院,林悠更是日日陪着他。难得休息,五天!那大昭律令大罗神仙才能背熟,季诚破罐子破摔,打算领着夫郎在四九城里逛逛。   颍都不亏是为一国首都,三层高的酒楼店家比比皆是,吃食日用想要的东西只要能掏得起银子,想要的都能买到。   街上行人也不似豫州那般衣着朴素,各色人等穿行在街上,只要你不是奇装异服,绝没有人多看一眼。他领着林悠和杨槐去一家酒楼,三个人愣是吃完一头烤乳猪。   肚皮溜圆的三人,拎着大包小裹的战利品就这么逛到了快要天黑。   “诚哥,回家吧,我走不动,”这京城太大了,他脚底板都快走木了,也只逛完了西城的一小半。   “那我背你回去,”季诚道:“杨槐把你嫂子手里的东西接过去。”   杨槐慢吞吞的把东西,往自己身上挂。对这俩人时不时的粘牙行为,他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家门前站了两个不认识的人,一个是当兵模样,另一个是大褂都洗白了的穷酸书生。林悠见有客人来,麻利的从背上下来。   “敢问可是季秀才,”书生行礼道。   “在下是,”季诚回礼:“敢问二位是?” 第54章 “季秀才有礼,我是郭小……   “季秀才有礼, 我是郭小将军帐下,与这位先生并不相识,”那大头兵递上拜帖道:“我家郭将军, 乃是京畿骠骑将军和城外的那个并不是一位。”   “我家将军请季秀才,三日后过府一叙。”   又是姓郭的,他现在听见姓郭的就头疼。季诚道:“多谢小将军抬爱,只是季某与小郭将军从未过谋面,这帖子还请还回去吧。”   这当兵的见季诚不答应, 好像是预料到了一样,风一样的速度,把拜帖往季诚怀里一塞转头就跑, 边跑边喊道:“这拜帖季秀才你还是收下吧,要不我的屁股就要遭殃啦。”   ... ...这大头兵怎么比郭大帅还不要脸。   “季秀才,”穷酸书生咳了一下笑着道:“这郭小将军带出来的兵,果真都跟他是一路风格。”   季诚:姓郭的都这么不要脸?那我更不能去了。   “在下户部侍郎苏铭, 听齐王殿下所言季秀才住在此处,特来拜访,”苏铭道:“冒昧之处还请勿怪罪。”   户部侍郎?这正三品的大官来找他什么事。季诚暗骂这齐王自己不露面, 却把他卖了个干净。   “苏大人, 失敬, ”不管心里是怎么样的不欢迎,但本着不得罪人的态度, 季诚还是恭敬的把人迎进了正堂。   “季兄不必如此客气,说起来我还是你的师兄,”苏铭品了一口茶道:“在下是明德二十九年的进士,授业恩师正是卢老先生。”   三品大员给了面子他不能不接,季诚从善如流道:“苏师兄有礼了, 敢问苏师兄此番是有何要事?”   “叫我苏兄就可以了,你我师兄弟哪用得着如此拘谨,”苏铭也不兜圈子,直接道:“我朝已经和南渝使团互换了国礼,这白酒可是争光不少,我心下有个想法便去求了齐王殿下。”   “我想在京城开个白酒铺子,这度数最低的小米酒都能酿出高度酒,那季兄你看是不是,我们可以把种类拓宽一些,薯类酒、鲜花酿、果酒,季兄你看这样可行?”   是谁说古代人书生只知道苦读,依他看许大山、苏铭,这一个个的生意经都厚的很。季诚考虑片刻道:“苏兄这法子自是可行,只是你是官身,我八月就要乡试,这买卖生意总要有人来做。”   “你说的这些我来的时候就考虑了,这酒铺成本由我来出占股八成,季兄占股两层,只是我身份不便,生意挂在谁的名下,还需要多想想。”   季诚心道,第一次见面就敢人谈买卖,还占股,也不觉得唐突。他笑道:“苏兄此言尚早,我在京城举目无亲,乡试之前必是要回乡的。”   但凡在朝为官,哪一个的心不是跟筛漏似的全是眼,苏铭撇了撇茶叶沫子道:“这八成股我个人分文不取,营收全部都归殿下,眼下万岁爷多番倚重殿下,可你也知殿下戍边多年,京中产业单薄,这银子出来容易进来可就难了。”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齐王说好听了是产业单薄,说难听了就是没有来钱道,穷的一批。   现在是盯上了白酒这成本低利润高的买卖。夏季将近,卖菜的营生只能冬天赚钱,在这京城里样样都贵,他也不能坐吃山空。   至于那些皇位党争,离他还有八百仗远,季诚道:“那这样,我家乡有位族兄,是个做生意的好手,若是殿下放心,这酒铺我便让他来搭理。”   “应当是可行的,那这样我先回禀王爷,”苏铭也不知道是从哪变出来的小匣子,打开道:“这几本是我当年学习总结的手札和笔记,对你应当是有用,送你当做我这做师兄的见面礼了。”   这会才拿出来,合着他刚才要是不答应,这见面礼就没有了呗。   苏铭就扔下几本破书,走的时候,还顺走了两坛子二锅头。以前季诚总感觉,这古人都是性子厚重实在,如今一看“屁吧”一个比一个滑头,一个比一个像狐狸。   把这三品大员送走,季诚对着号称是小郭将军的拜帖挠头,林悠见客人走了,他诚哥却像是耷拉了翅膀的公鸡,一脸愁容的蔫着。   “怎么了诚哥?”林悠抚了抚皱在一起的眉心,关切地问。   “没怎么,就是不太喜欢姓郭的,”也不太喜欢京城。   林悠好像是懂的他心里所想样,温声道:“诚哥,要不咱们回大雁村吧,这京城虽好,可是人太多地方太大了,走着走着就容易迷了路。”   “好,到了乡试的日子咱们就回去,”季诚道。   他还是对中举保有一丝奢望,即便再不喜欢这四方天地,但老卢头交给他的不同于许克忠交给他的基础知识,是实实在在的真才实学。   “嗯,我听你的,”林悠卧在他的膝头。   五日后季诚继续接受老卢头无情的摧残。大昭律令自然是没背下来的,老卢头心里跟明镜似的,像模像样的考了他几句之后,骂了句“荒料”,便带着他颍都城外开始逛了起来。   “我大昭立朝三百余年,这颍都城也几经扩建成了今天这幅模样,”老卢头骑着一头花驴子身上,道:“颍都分为内外两城,皆有兵马守卫,城外有拱卫京城的有三大营。”   “这三大营的统帅从前是乔老将军,去年郭大帅回京之后桥将军解甲归田,这三大营的兵权就暂时交到了郭大帅手上,可这九门提督却是郭家的小将军郭啸风,”   郭家钟鼎百年出过宰辅贵妃,可眼下坟头烟烧岔了一样,本是书香传家的门户,唯二的两个嫡出男丁全都投笔从戎,还都是光棍。”   “我听闻你与那郭大帅有些交集,”老卢头顿了顿道:“时下朝局动荡,为师希望你切莫太早的崭露头角,卷入无谓的权利倾扎里。”   季诚多少能听明白点老卢头的意思,郭家百年世家,从前从文故交旧吏遍地。而今京城守备却尽在郭家的掌控之中,眼下能登大宝的只有梁康和梁烨两位皇子,这郭家成了谁都想拉拢的香饽饽。   郭家虽然明面上不战队,但保不齐将来上位的那位心性如何,若是记仇那郭家百年风光恐要一朝散。   “多谢老师,学生知晓了,”季诚道。   “为师与你说这些,无意让你趋炎附势,”老卢头道:“我等日日苦读圣贤书,为的就是国家昌,黎民安。”   “渝王殿下本就有一半的南渝血脉,不日就要与南渝公主成亲,这南渝其心昭昭,若将来南渝之子不能荣登大宝,空怕是要有一场血战。”   “明知自己血脉不纯,那为何还要娶那南渝公主?”老卢头说的这些已经算不得朝堂辛密,季诚直言问道。   阴诡权谋哪里能像面上这样简单,老卢头看着远方巍峨的城墙道:“这渝王母子在太子等人的阴影下,蛰伏许多年而毫发无伤,这里面又有多少南渝的爪牙势力渗透,他们受助多年,皇权还未定之时,哪能轻易摆脱,只能受制了。”   这老卢头还是齐王牵线的,季诚摸不准老头的态度,他委婉的问道:“那京中这么多四世三公,净能眼睁睁的瞅着,南渝公主为皇子正妃?”或者说有可能是将来的皇后。   “月满则亏,当对手小而散乱,不如给他机会让他壮大,”老卢头那耷拉着的眼皮下散着精光,“然后一朝收拾。”   这朝堂权谋翻覆之间就不知道要填进去多少人命。   “我现在连举人都不是,谁想跟郭家走的近,”季诚小声嘟囔:“八月我就回豫州,这弯弯绕绕的地方我是再也不来了。”   老卢头闪电一样从袖子抽出戒尺,嗖的一声就抽在季诚后背:“你这榆木,嘟囔什么呐,我费尽心思的教你,就是让你回乡下种田的!”   “种田有什么不好,”季诚嚷嚷道:“若百姓人人能安顿好自己,偏安一隅那岂不世界大同。”   “我就知道你这脑袋是木头嘎达,皇权更迭循环往复,”老卢头吹胡子瞪眼道:“岂能是你老百姓偏安一隅就能换得国家安定的。”   “乡试你要是考不进前两百名,我就抽死你,”老卢头恶狠狠的举着戒尺,打的季诚到处乱窜。 第55章 酒铺的选址定在……   酒铺的选址定在了西城一处不算偏僻的位置, 杨槐和林悠在家除了做些家事外就整日闲着,季诚就让他去酒铺帮忙。   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各种品类的酒由季诚和杨槐二人亲自动手制作, 酒铺尚在装修。季诚加班加点制作了除了高度酒以外的,果酒、地瓜烧、绿豆酒、玫瑰酒、桂花酒等等。   忙着酒铺老卢头那边就欠下了一大堆功课,季诚整日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等着许大山来京城。   可季诚没想到他能把许涟也一起带过来,林悠看见许涟下马车的时候,惊喜的下巴都快掉了:“涟哥儿, 他竟然长的这样快。”   分别不过一月,许涟的肚子像是气吹的一样,已经隆起了不小的弧度, 他笑着说:“我也没想到,这才四个月不到,竟然显怀了。”   季诚在一旁更是呆若木鸡,这踏马... ...男的真能生孩子?他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强迫自己接收眼前这男人模样的人,目光柔和的爱抚自己的肚子。   许大山一家安排到了东厢房, 修整一个下午晚饭过后, 几人在廊下悠闲的喝着小酒, 聊天,季诚道:“爹身体怎么样, 村里还好?”   许克忠一直不同意许涟也跟着上京城,出村的时候一直唠唠叨叨,许大山笑着说:“还是那么爱操心。”   季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许涟和林悠正在那窃窃的不知道说着什么悄悄话,眼神和林悠对上之后这小家伙的脸更红了。   “涟哥儿, 他会动了吗?”林悠盯着许涟的肚子,想上手去摸却又不敢。   许涟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笑着道:“听阿娘说,他要五个月左右才会动呢。”   本来平坦的小腹隆起一个大包,林悠不敢使力,他羡慕地说:“要是他能动了,你还要让我摸摸。”   “这么喜欢你就自己也生一个,”许涟坏笑道:“阿诚那么喜欢你,你们日日在一处想要个孩子还不简单。”   一提这个林悠就愁的不行,季诚对他好的都快要宠上天,可就是这房中之事,他总是不肯答应,林悠郁闷道:“他总说我小,生孩子太危险,不肯让我生。”   “那种事也不是就男人主动的,你...”许涟贴在林悠耳边,也不知是说了些什么,只见他的耳朵越来越红,后连带着整张脸都像是热气蒸过似的。   林悠忸怩道:“这能行吗?”   “能行的,相信我。”许涟挤眉道。   许记酒庄从装修到开业苏铭只露了一次面,定了酒的价格就再没出现过。苏铭定的价就算是从现代穿过来的季诚看着都感叹,这货心可真黑。   高度白酒定价五两银子一两,桂花酒类的八两银子一两,最便宜的要属二锅头和地瓜烧,也要一两银子一两。   上等的小米酒才二十文一两,这个价格可谓是一本万利。   许记酒庄开业前五天连张都没开,一点收入没有,杨槐愁的团团转,季诚嫌弃他在眼前晃的眼晕,道:“你上一边晃悠去,我跟你大山哥说会话。”   “这酒庄一点进项没有,你也不知道着急”季诚蹲在门槛上道。   许大山也撩袍和他一样的蹲在门槛上,口气淡淡的说:“有什么可着急的。”   他来京城,一来是因为许涟从来没出过远门,二来与其让他留在家里,还要跟他娘小心伺候,还不如出来散散心。   不会去才好,他攒了多年的积蓄,挺上个三年五载的都不成问题,他道:“这酒就是贵了些,但凡有一个人买过喝过,就会有下一个,有什么可急的。”   虽然是别家没有的东西,但也不能打着国礼的旗号卖,只要有客上门,赚钱是早晚的事。   “行吧,”季诚脑子里一堆点子,都让他不着急的态度都挡了回去,反正这酒铺里还有许大山一层净利呢。   时间一天一天过,还没等到五月酒庄的买卖就一炮而火,季诚每日在家里受老卢头折磨,看着许大山和杨槐忙进忙出的羡慕的很。   苏铭当初定的价格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承受得起的,高度在京城火起来,还是因为一个富家子弟的随从,在门口打听了这酒卖了天价,回家学给了自己主子听。   那世家子从未见过如此狂妄的店家,敢把酒定的这么贵,好奇心驱使之下才买来喝。这酒入口辛辣醇香,当下世家子就决定在宴会上用来争面子。   这许记酒铺一下子就在京城的富人圈里火了起来,酒铺的进账足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了,单日进账最高的时候,竟达到了八千两。   这八千两里边的成本也就二百两不到,苏铭月底结算的时候,很明显的没料到能有这么高的收益,他把银票放好拢了拢袖子说:“季师弟,你近来学业怎么样。”   季诚被他这三月春风一样的笑容吓的退后了半步,“多谢师兄关心,学业还好还好。”   “若是不忙的话,师兄请你和大山兄弟去状元楼喝酒?”如今这状元楼的酒都是他们酒铺特供的,许大山去还能打打折扣。   那笑一看就是在打鬼主意,季诚警惕道:“老师教的东西多,尚有许多还未参透,恐没有空余时间与师兄把酒言欢了。”   苏铭笑呵呵道:“师弟莫不是忘了,当年师兄还中过青州的解元,有什么不懂的不用客气,尽管问师兄,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把。”   ... ...怎么感觉又上了鬼子当了。   这青州解元那是季诚这种吊车尾能比的,几句就把季诚想了几日的症结一语道破,三个人年纪相仿把酒言欢,席间气氛甚是融洽,苏铭抿了一口酒道:“师弟,你为人聪颖通透,处事豁达。”   季诚正看着外面熙熙攘攘街道,听见这苏铭先给他带了高帽,就知道这货肯定没憋好屁,眼下这是要放了。   “师兄听齐王殿下提起过,师弟在豫州战场时的英勇事迹,内心万般感佩,这杯酒师兄敬你,”苏铭举起酒杯道。   赶快说出你的目的吧,休要在这扯彩虹屁了。季诚碰杯:“师兄言重了。”   “师弟,你如此聪颖,像这种类似高度白酒的新奇东西,在不耽误学业的情况下还不能不能再多研究几样,”苏铭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这白酒京城能风靡好一阵,可非长久之计,师弟要不你闲暇时候再琢磨琢磨。”   季诚心道,这齐王殿下当真如此穷?那当初送他的五十两银子,应该是极大方了。   那天老卢头在城外说的一番话还言犹在耳,这齐王以后说不准...他肯定是不能轻易得罪。他道:“苏师兄容我回家再好好想想。”   这么多年来,梁烨一直待在西北,在京中毫无根基,梁烨想韬光养晦,慢慢培植自己的势力。可自从他领了九门的兵权,他那四哥便坐不住了。   他身边少有的几个得力武将也被打压,这个时候少不得要有大量的银子来打点。这短短几日的时间酒铺就帮他挣了将近十万两。   这齐王哪里都好,就是为人太过宽厚,这次来要求季诚也苏铭自作主张临时起意。有这样的人才不用,还等何时。   苏铭见他没有动静,等了几日安耐不住终于提了礼物上门,季诚还以为他这郑重的样子,拿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原来就是比烧鸡贵上那么点的烧鹅。   那烧鹅还让老卢头拎回家一只。课业繁重季诚回家就把苏铭提的事忘到了一边,现在已经五月份距离八月乡试越来越近,不用老卢头多说他自己就已经开始紧张起来。   苏铭见他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也不恼,跟老卢头嘀嘀咕咕,到了第二天老卢头就又换了个法子折腾他,原本老卢头就是让他看书背书,写心得。   这回可好,让他把过往的乡试题目全都答一遍,还不能跟他背的学神答案一样。   下次苏铭再来的时候,季诚看他都咬牙切齿的,他喷恨的把两瓶玫瑰纯露,交到了苏铭手上道:“这个提取的花露,外用,涂抹于皮肤之上香气久久不散,比那熏香好闻多了。”   “也可以内服,美容养颜喝了对身体好,杂七杂八的功效什么的你找个大夫编一下,”季诚没好气道:“这些我都交给杨槐,他就能做,什么乱七八糟的花样,你怎么自己想,下回再来多带俩烧鹅。”   “三品大员扣扣搜搜,我家这么些人那鹅就俩腿,我夫郎能吃到几口。” 第56章 ... ..……   ... ...苏铭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乐得喜上眉梢,他道:“只是烧鹅小意思,我去找大山兄弟商量铺子的事。”   “这往年的试题, 师弟多做些还是有好处的,大昭三百多年科举,出题主要就是治国方略,来来回回总不过就是那些,相信师兄没错的。”苏铭拍了拍季诚肩膀, 施施然走了。   季诚白了那背影一眼,刚要往回走,就看见林悠在窗子里面看着, 有些不满地说:“诚哥,我并不是很喜欢吃鹅腿。”   “我喜欢吃!”季诚提着嗓门道。   许涟拿着膝上的婴儿衣服,笑出了声,“阿诚, 这是埋怨大山那天把两个鹅腿都给了我。”   这香水铺子位置可要比就铺好的多,就在西城的正街上,上下两层的铺子光有纯露一种肯定是不够的。   季诚初一的时候在乡里的一家, 肥皂作坊做工, 多少还记得一些制作流程。草木灰过滤沉淀成碱液, 碱液加上猪油和皂荚水搅拌,凝固了就是最简单的肥皂。   他只记得所用的材料却不记得用料的配比, 他让杨槐反复试验了几十次,最后才做成了他想要的肥皂。   这种肥皂溶水快,干裂的也快,可古代没有化学制品,只能这样。   肥皂里面加上何种花露, 洗衣时不但能快速去污还能留有清香,他只跟苏铭简单的提了,要做几个好看的模子,这猴精的人立马就反应过来,第二天就送到了他家里。   眼下家里活多,也不能都压到杨槐一个人的身上,林悠和许涟,一个是他舍不得,另一个,许大山比他还宠老婆。   他只跟苏铭说了一嘴家里需要两个小厮,第二天苏铭就人带卖身契一起带过来了,这速度不可谓不快。   户部那么个忙的冒烟的地方,这苏铭还能见天的往他这晃悠,他是有多爱钱。   苏铭领来了五个人,三个男孩两个丫头,都是十一二上下的孩子。买卖人口这种要挨枪子的大罪,在古代确是在平常不过了。   季诚让林悠坐在正堂的主位上,林悠难安的看着他刚要起身,被他摁下,季诚朗声道:“我这家里人口简单,我和夫郎还有弟弟,我哥哥一家两口子,需要你们做的也就是一般的粗活。”   “但在我季家,你们几个需得记住,家里我夫郎最大,一切都要听他的,他高兴了我就高兴,你们若是惹他不开心了,”季诚扫视着下面几个不敢抬头的道:“那就该打打,该卖卖。”   “行了,杨槐你去安排他们吧,”季诚顿了下道:“对了拿上家里的香皂,带他们去后街的浴汤洗干净些,再买一身现成的衣裳,剩下的你看着办。”   后街的浴汤他都没去过,听说去一次最少得要十多文,已经见过成千上万两银子的杨槐,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小家子气了,但他还是有点心疼地说:“卖点补做衣裳多好啊,现成的多贵。”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废话,”季诚道。   那几个孩子身上的衣服都露眼了,个个面黄肌瘦的,他有些看不过眼:“问问,那俩丫头会做衣裳不,要是会就多买点颜色耐脏的补,还有棉花。”   真是婆妈,杨槐大喊:“知道啦。”   家里多了这么多劳力杨槐一下子就轻松下来,铺子里有伙计在忙,酿酒的活也都交给了家里新来的两个男孩,季诚见他又像之前似的成天晃,把人提溜跟前道:“你把店里的账本拿来,从今天开始学习算账。”   “啊...”那么一大堆勾勾叉叉,杨槐瞅着脑袋就疼,他讨好着商量道:“阿诚哥,不学行不行。”   “不学行啊,那你跟我一起上课考科举。”   他诚哥自从考秀才开始就日渐变态,他可不想被老夫子折磨:“那我去西厢房干活吧。”   杨槐现在正是学本领的好年纪,怎么能成天惦记干粗活,季诚没好气道:“杨阿婆要是知道,你成天就知道干一些粗活躲懒,不知道该怎么着急。”   每当他不服管教的时候,季诚总是把他娘搬出来,一搬一个准,杨槐立马就正经起来:“我知道了,阿诚哥。”   季诚语重心长地道:“杨槐啊,你不小了再不多想就晚了,想考科举哥这里现成的先生,想经商家里也有买卖,不能成天的看来看去,到最后自己一事无成知道吗?”   “家里好吃好喝供养你一辈子,那当然没问题,可你自己想想当个米虫真的有意思吗,你娘知道了能开心吗?”   杨槐向来懂事,只是年少贪玩有些备懒,他想起之前季诚那狗都嫌弃的败家模样,立马道:“阿诚哥,我这辈子肯定不会当米虫的,我不想当官,现在也不太想做生意。”   “那你想干什么?”   “我没想好。”杨槐答。   看杨槐的这个样,他想起现代教育总强调的四个字“因材施教”,季诚道:“这样吧,你在西厢房看着他们干活,这几个虽然是家奴,但也都是新来的,你给看住了,要是有品行不端的立马告诉我。”   “省的你成天招猫逗狗的瞎晃。”   ...阿诚哥啰嗦起来可真像村长,他什么时候招猫逗狗了,不就是上街上看了几次杂耍。   可一对上季诚那审视的眼神,立马就闭上了想要辩驳的嘴。   香水铺子一开张就在京城掀起了一阵热潮,许大山每天数钱数到手抽筋,真真是女人的钱最好赚。   八月初渝王与南渝公主大婚,在得到了南渝的全面支持,四皇子挥金如土,大肆收买朝臣,一时间风头无两。   这些被收买来的言官打手齐齐向为数不多的,拥护齐王的人开炮,一时间朝堂上沸反盈天乌烟瘴气,梁康看着平时总向着梁烨说话的几个芝麻官被骂的灰头土脸,心中暗自得意。   回来半年多了,就攒下这么两个虾兵蟹将,看来之前还是高看了他这个弟弟。   至于京畿九门的兵权,拿回来他这弟弟也就不用活了。   就在梁康自鸣得意的时候,宗人府里的废太子出了事,太监来报的时候,明德帝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梦,他的儿子怎么可能一声不响就死了。   明德帝一时悲痛竟一口老血喷出去老远,当时就昏了过去。   太子被废之后整日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几日都不曾下地,有人呼他也是用手把人挥走,时间长了也就没人来扰他。   废太子被人发现的时候都死了好几天,身体上都长了尸斑。   一干宫女太医围成一堆,银针掐人中灌药汤齐上阵,才把眼见着就要过去的老皇帝给拉了回来。   明德帝一时激怒攻心,冲动上头激发了体内化学元素的潜能,没用人催,第二天就早早的更衣早朝。   一贯上朝都心不在焉的明德帝,今日格外精神,冷冷的盯着下面建议他早立太子的朝臣,他冷笑一声道:“怎么你们都觉得朕快不行了,得赶紧给他腾地方?”   此言一出,梁康赶紧跪地,“父皇万岁,龙体康健还要带着大昭国祚永昌。”   “国祚永昌,龙体康健?”明德帝抓起太监手里的茶杯,直接砸到了梁康的脑袋上,“你是这么想的吗啊?你哥哥,你二哥死了!是不是你干的,你就那么等不及吗?!那是你亲哥哥!”   明德帝昏庸一辈子还从来没在大殿上发过这么大的火,一干朝臣全都匍匐跪倒在地,不敢抬头承受这天子之怒。   额头上的血顺着梁康的下巴滴到地上,梁康甚至听不清黄金宝座上的人在喊些什么,太子怎么会死。他就算再蠢也不可能现在就对太子下手。   大殿上落针可闻梁康短暂的反应过后,大呼:“父皇儿臣冤枉!冤枉啊!”梁康一瞬间眼泪鼻涕横流,跪地行走就那么爬蹭到台阶下面:“父皇请你相信儿臣,二哥...”   梁康哽咽道:“二哥...二哥怎会突然想不开,儿臣肯定父皇彻查!”他哭的梨花带雨,全情投入,好像真的就像是忽闻噩耗,难以置信。   明德帝瞪着眼睛看了半晌后,猛的站起身,因为站的急险些还栽下去,幸好太监王挺手疾眼快,捞了他一把,他指着跪地的一干人等怒道:“着大理寺主办,都察院协查,涉事人等全部刑部下狱,十日之内必须给我查清楚!”   太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出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意料,梁烨忍不住看了眼苏铭,苏铭回了个不知道的眼神。   散朝时,梁康特意在等着梁烨,眼神好像淬了毒一样,全然没有了以前的风度“五弟,不亏是杀伐之人,斩起手足来也毫不手软!四哥佩服。”   “四哥慎言,二哥去了我也十分悲痛,原因到底是什么三司会查个清楚”梁烨淡漠的看了他一眼道:“对了四哥,新婚大喜愚弟还未祝四哥和四嫂拜年好合,福寿永昌。”   这些日子梁康看似把梁烨打压的够呛,但其实上那些捞偏门才站他身边来的人,他根本就不在乎。   渝王府书房里能砸的东西让梁康砸了个稀烂,发泄够了,他站在屋里半晌后缓缓道:“把人都叫进来,议事。” 第57章 从前梁康只觉……   从前梁康只觉他这个五弟, 就是个只知道砍杀的泥腿子,却不曾想他这五弟竟然有这么大本事,拿了京城兵权不说, 还在他大婚不到十天送上了这么大的一份大礼。   “废太子去了本王十分痛心,二哥因何而去各位要帮本王查个清楚,”梁康坐在首位,好一副王者气度,好似刚刚打砸发泄不是他一般:“还有我这五弟, 从前我只觉得他是一介莽夫,如今却变得这么有韬略,也请各位事无巨细的多留意留意。”   那边波云诡谲, 这边季诚已经在豫州的路上,由于许涟临近生产,家里又没有长辈女眷,林悠就只能留在京城照顾。   _______   季诚按照原路返回, 照例是遭了几天的罪,又瘦了一大圈可算是回了自己家。   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这回杨槐不在, 他也没有提前送信, 家务就得自己来干。   好在村长他们事先知道, 他要回来乡试,家里的灰尘已经打扫干净。繁华京城千里远, 始终还是家最好。   还有三天就到了乡试的时间,林悠不在身边,季诚总觉得空落落的,整日没精打采,许克忠也忧心在京城的许涟, 他道:“阿诚啊,京城的稳婆好不好找啊。”   “好找的爹,大山哥已经找了大夫和稳婆上门住着了,”季诚道:“等我考完了,你和阿娘也去京城吧,正好那时候我的小外甥出生。”   到了许涟怀孕后期,季诚每每看着那像锅一样扣在前身的肚子,都觉得胆战心惊,不自觉就带入他的林悠,这要是他老婆天天那么大个肚子,他吓都能吓死   而京城这边许大山已经放下了手里所有的事,整日寸步不离的跟在许涟身边,家里住着两个稳婆和苏铭介绍的产科圣手,这让他安心不少。   要不不等许涟把孩子生下来,他怕是要紧张的疯掉。   哥儿产子历来凶险,这许涟头些年身子不好,他是真怕再有什么意外。还是阿诚说的那句话对,孩子不孩子的,有什么比自己老婆更重要呢。   月份大了孩子在肚里活动的空间少,动的也就少,林悠每天必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摸许涟的肚子,他手放在孕肚上道:“小家伙,你动一动呀,要不过两天咱俩就得再外面见面了。”   “你这是盼着见面,还是不盼着啊,”许涟取笑道。   整个孕期家里的这几口人都把他宝似的供着,气色比起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林悠笑着道:“当然是盼着了,这小家伙把你都折腾成什么样了,再不出来我看大山哥都快疯了。”   “着急不着急,他都是要出来的,”许涟问:“你呢,怎么还没动静。”   之前林悠一直顾忌着季诚要乡试,不敢乱他心神让他多分心,他道:“诚哥说等乡试放榜了,他就来接我回家,孩子还是等回大雁村的吧。”   乡试的流程跟院试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参考的秀才更多,检查的更仔细了。   过往落第的秀才,加上今年新中的秀才,季诚看了看,整个考院座无虚位。这些读书人少的刚参加过今年的院试,多的都不知道参加过多少次乡试,考试经验丰富,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的屎戳子事件。   考试一共三天,考卷发下来的时候,季诚看了眼试题,正是往常老卢头带他多练习的各地风俗律法。他想等乡试结束一定给老头多买鸡腿吃。   头一天季诚在草纸上,答完了试题的一大半,第二天又用了一上午,把试题全部答完。   剩下的时间他用来检查,最后一天在进行誊抄。等出考场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在打晃,有体格不好的就直接被抬了出去。   他看了一眼那颗大树下,那个翘首等他的人没来,季诚不禁有些失落,八月中旬的天气,白天燥热晚上冷,精神高度紧张了三天,骤然放松季诚回了家就染了风寒。   身体强健的人一般不生病,病起来好的也慢,季诚烧了两天才退。这几日在他跟前伺候的季堂被他横挑眼睛、竖挑尾,好不容易喂了他一碗药之后,季堂无奈道:“大哥,你要是想嫂子了,就先回京城,这边放榜了我托人捎口信给你。”   他大哥发烧的时候都说胡话了。   在大雁村待着要等十几天乡试才能放榜,他再从豫州到京城又得十天,这就是二十多天见不到林悠。那要是放榜了,托人捎口信到京城也是二十多天知道消息。   反正都是二十多天,那他现在出发是不是能提前十天看见小林子。季诚猛的坐起来,给一旁的季堂吓了一跳,他道:“收拾收拾,明天我骑马回京城。”   季堂:... ...嫂子不在家他哥怎么就成神经病了。   季诚:我这帐算的真好,能提前十多天看见自个媳妇。   本打算乡试放榜了族里还要开宗祠,可季诚闹着要回京城,许克忠惦记儿子也就没多拦着。   “季堂,先生已经给你找好了,束脩我已经给许二叔,”季诚拍了拍肩膀道:“好好用功,给我们老季家争气!”   因为身体肥胖季堂从小就被人瞧不起,自从他大哥教他读书识字之后,村里那些平时看不起他的人,看他的眼神都隐隐的藏着羡慕。   季堂道:“我会的大哥!”   古代的交通真的是太不方便,就算不坐轿子快马加鞭,季诚也在路上颠簸了六天,到了京城小院的时候,他激动的快哭出来了。   林悠!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么,你这辈子一定得对我好!   家里新进的小孩,男孩按年龄取名季大、季二、季三,女孩也是叫大丫、二丫。季二刚打开门就被眼前风尘仆仆的人吓了一跳,“老...老爷?”   老爷不是还有将近一个月才回来吗?怎么这么快?季诚根本容不得他在这反应,大步就跨进了院子,喊道:“小林子!你老公我回来啦!”   正在许涟房里聊天的林悠刚探出头,就见季诚大阔步的向他走来,只反应了一瞬,林悠便喜上眉梢的应道:“诚哥!”   他几步就奔到季诚跟前,整个人都扑在人怀里,“诚哥,我好想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么多天没见林悠还是分别时候的样子,两个深深的酒窝缀在嘴角两侧,季诚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道:“想你了。”   这横跨半个大昭的距离,几个日夜的奔波,只是因为想你,只是因为想见到你。   许大山站在窗子里面,看着外面两个没羞没臊相拥在一起的两个,对许涟道:“这人来疯。”   快马跑了几日季诚早就累的散架,晚饭都没顾得上吃,洗洗就拖着林悠躺下了。   八月底的深夜,蛐蛐不安的扰叫着,林悠半夜醒来看着夜色下模糊的轮廓,他悄悄的在那唇上亲了一口,柔软的四瓣嘴唇相贴,他亲了一下心里愈发甜腻,忍不住又啄了下。   反复五六次之后,林悠心如擂鼓,把整个人都凑的极近,那人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鼻子里满是熟悉的体味,林悠抓了抓被角之后,一截粉嫩的舌尖轻轻的点在季诚的唇缝上。   心里的甜腻不断发酵,好像是偷来的一般,林悠忍不住重复这从未有过的刺激和大胆。   嘴唇被轻轻啃噬,一股麻痒从尾椎而下,正在采撷的小偷被人抓了个正着,季诚猛的睁开眼,搂着人脖子把身体对调,像是竭力控制着什么一样,他咽了下口水道:“小林子,我有些忍不了了怎么办?”   什么忍不了,林悠自下而上的看着他,一双懵懂的双眼眨了几下才反应过来,双脚勾住精悍的腰道:“诚哥...”   那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似羞似怯又带着倔强的看着他,季诚只觉得这好像是从哪个洞府里,修炼多年的妖精。   他扯过大被盖过头顶动作间道:“小林子,你别后悔。”后悔也不可能停。   ... ...   ... ...   衣物散落了一地,有一只袜子甚至被甩到了墙角的矮塌上,季诚满头大汗的刚要进军,就听林悠道:“等...等一下!”   “等什么?”这踏马还能等?   “诚...诚哥...”林悠使劲推这纹丝不动好像焊在这的人。   千钧一发!这时候喊停,这不是要命吗?季诚呼哧道:“到底怎么了?”   林悠好像是煮熟的虾米,他支吾了好一会才道:“诚哥...脂膏...这个得有脂膏。”说完就整个缩进被窝了,连个脑袋定都没往外漏。 第58章 这踏马!他怎么……   这踏马!他怎么把这东西给忘了, 童子鸡上阵,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季诚无奈的挺着机关枪,着急忙慌的把衣柜里的东西一股脑全都扔到地上, 才在最角落里面找到那一小罐。   他想都没想拔开盖子,就冲向他生命的高地。   红松木的拔步床半宿没有停歇,林悠的声音和屋外呼唤情侣的蛐蛐交相呼应。忙乱之中他想起村口的那一口舂米的石磨。   长条形的石磨坚挺有力,那可怜的石臼承受这石磨角度调转的拍打重击,石臼底部泡发了的黄豆, 被击打的汁水飞溅横流。   在长久的对冲交流中,石臼终于败下阵来,用尽力了全力哀婉求饶。   豆子磨出的白色豆浆, 满溢一地。日头将出鱼肚泛白时刻,这一场角逐才偃旗息鼓。   季诚把林悠头上汗湿的头发拨到一边,捏着下巴道:“乖睡吧,不折腾你了。”   浓重的鼻音里还带着哭腔, 林悠有气无力的道:“诚哥...抱我睡。”   “那我先抱你一睡会,”季诚又重新卧下道:“等你睡着了再把你收拾干净。”   ______   加了一宿班的俩人第二天齐齐的没起来床,日上三竿了, 杨槐敲门道:“阿诚哥, 再不吃饭就该凉啦!”   季诚的胳膊被枕在林悠脑后, 听到了杨槐的喊声,怀里的人婴宁一声, 季诚连忙悄声哄道:“天还没亮呢,再睡会。”   他轻轻的把又睡过去的人换了个位置侧躺,压了一宿的胳膊终于回了血,他动了动酸痛的肩膀,看着面带潮红眼角好像还带泪的人, 咧着后槽牙无声的笑了。   杨槐刚要接着敲门,季诚光着膀子只皮了件外衣就把门打开了,他一看这人嘟噜个脸,胸膛上全都是抓痕,瞬间脚下生风撒腿就跑。   季诚追到正屋门前,脱下脚上的鞋子照着杨槐就扔了出去,嘴巴里无声的笑骂着,“都踏马离远点!别吵着我媳妇!”   林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浑身就像是散架了一样嗓子干疼,嘴唇被胡子扎的好像是肿了,手臂撑着酸痛的腰身,刚坐起来下身的钝痛来袭,疼的他皱紧了眉头。   看外面的日头已经是下午了,矮凳上的水不知道被换了几次,竟还是入口合适的温度,林悠抚摸这杯壁上的温度,笑了,好像所有的疼痛都值得。   屋门紧闭没看见与他缠绵一夜的人,他声音还有嘶哑:“诚哥?”   “来了,”听见屋里的动静,季诚推门而入,他甩了甩手上的水,脸上的笑都快开出花来,他道:“醒啦。”   看这人袖子挽到手肘,手上还挂着水珠,林悠问道:“诚哥,你在干嘛呀?”   季诚扶着林悠一件件的伺候人穿衣服,他回:“给你洗亵裤和弄脏的床单啊。”   “... ...”林悠呆愣了好一会,才一拳头锤到他肩膀上,“那...那个哪能你来洗!”   “那怎么了,我又没拿院子里洗,”虽然知道这小家伙害羞了,但还是说的无比自然。   正新婚的两口字互相洗洗裤衩怎么了?再说了他昨晚上那么卖力气,折腾了人家一宿没停,再等着老婆来伺候自己,那还是老爷们了吗?   “那...那也不行呀,”季诚给他擦完脸,他拿着小铜镜,看着那一小块里的自己,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诚哥,你别洗了,拿屋里来晚上我来洗,”林悠扯着季诚袖子:“你再给我换一件,领子高一点的衣服吧。”   他的脖子一块块的红梅,身上更是没法看了。昨夜的诚哥,好像不是平时跟他亲热的人,整个一个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恶狼。   他都说了多少遍不行了,要死了,可那人只顾着开垦荒地,他说什么根本听不进去。   虽然他也渐渐得了趣,那也不能一直一直啊!   “东西我都洗完了,就差晾出去了,”季诚翻着衣柜道。   ... ...幸好,幸好!他这一觉睡到下午,要再把那些东西晾院子里,那不天下皆知了。   到了晚饭时候,修炼了一天的深山妖精和恶狼,终于舍得出屋了。一家五口像往常一样围坐大桌。   今天的晚饭格外的丰盛,鸡鸭鱼肉全都有,林悠好奇的问:“涟哥儿,今个怎么吃这么好?”   “吃好点多补补,”许涟看着他衣领子露出来的一半红斑,笑着给他夹了快炖鸡道:“把这个鸡爪子啃了,看你家阿诚的脖子,下次再使点劲!”   听许涟这么一说,林悠筷子差不点没掉下桌去,之前没发现,季诚的耳朵下边明晃晃的两个红道子,正是他昨晚承受不住的时候乱抓的。   他恶狠狠的啃了一口鸡爪子,羞愤的瞪了一眼许涟道:“你咋这样坏,就知道取笑我,我...我不和你好了。”   许涟爽朗的笑出声,“没...没取笑你,阿诚身体好,你多吃点好折腾。”   “你!”林悠羞的要死,还不能把这身上带孩子的怎么样,只能气的干瞪眼。   桌子这一边咬耳朵,另一边也没闲着,许大山揶揄道:“终于上炕了?”   ... ...什么叫终于上炕了?季诚白了他一眼道:“管得着吗你。”   “呦,这上了炕了就是不一样了,”季诚撕了快鸡屁股扔到许大山碗里,没好气地说:“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而整晚都睡的跟死猪似的杨槐,根本就不知道这几个成年人在说些什么马车。   考完乡试紧绷了好几个月的神经一朝放下,季诚一下子找不到事情做,整天闲的够呛。   之前还嫌弃杨槐来回晃,这回换到他自己了,竟然晃荡的心安理得,林悠被他烦的不像话,委婉地道:“季诚哥,要你去铺子上看看?”   从他们圆房了之后,这人好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不光每天晚上加班,白天还要时时的缠着他,就连和许涟在一起给小孩缝衣服,他都要陪着。   有时候大中午的还要拉着他去睡午觉,上了两次当以后,他就知道了,那是睡午觉吗?   晚上上夜班也就算了,就连中午也不放过他,林悠心想这人要是总是这样,他用不了半年就得肾虚而亡。   看着自己媳妇殷切的眼神,季诚明白了这是闲他粘人了,可这相爱的人多黏糊一会不好吗?   旁边的许涟只顾着抿嘴偷笑,这俩人一天可太有意思了,原来林悠成天着急,因为季诚科举忙,怀不上孩子,现在不忙了,男人围着他团团转,他却受不住要躲。   “那我去铺子逛逛,”季诚伸出底气稍显不足地道:“夫郎,再给拿一两银子吧,我想买点东西。”   当着别人的面这种事还要问他,林悠有些无奈地道:“钱就在那放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拿呗。”   “那我走了啊,”季诚眼睛里充满了不舍黏糊道:“我得晚上才能回来呢。”   “嗯,多逛会。”   ... ...就这么盼着他出去溜达吗?   下半身时刻都感觉漏风的林悠,可算把这人打发出家门了。   香水铺子开业的时候,季诚忙着背书没有来,掌柜的并不认识,他见里里外外的都是哥儿姑娘买卖兴隆,也就没多待。   倒是铺子外面总有几个大汉来回徘徊,他多留意了几眼,转身就往酒铺的方向去。到了酒铺他没有进去,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同样的酒铺外面也有人盯着。   他家这买卖是让人盯上了,到底是齐王的对家还是眼红他家的人,尚未可知。   他进了酒铺,直奔后堂找了许大山说了这事,“大山哥,这事得让苏铭知道,你这几天多注意一下。”   “要是有人捣乱,别与人发生冲突,不行的话先把铺子关两天。”季诚皱眉道。   “我明白了,”许大山应道。   被人盯上可大可小,若是一般的商业对手,那正常处理就行,无非就是见他家的生意好眼红,想过来掺和两脚。   要是齐王政治上的对手,那这事就不好办了。他和苏铭都是暗中的来往,官府方面并未打点,乡试还没放榜,他还只是秀才之身。   这放个屁都能砸到官的地方,秀才跟普通人基本没有差别。   季诚和许大山回家的时候,许涟正和林悠坐在廊下同稳婆说笑。许涟的肚子已经大的吓人,早就该有动静,可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不着急出来。   “诚哥,你回来啦,”这才过去了半天,林悠就好像忘了自己下边还漏着风。   季诚揽着纤细的腰笑着道:“嗯,回来了,给你带了桂花糕,赶紧尝尝。” 第59章 京城的东西贵的……   京城的东西贵的要死, 一小包糕点就花了将近一两银子。转了一大圈他的小金库也就攒下了,一百个铜板。   从季诚想走科举路的那天开始,季诚就没怎么让他做过饭, 这回他闲下来,就又开始往厨房钻。   漆红色的妆奁里面装满了季诚卖给他的各样饰品,林悠把他最喜欢的玉簪子插到头顶,季诚最喜欢看他带这个,每次都会夸他好看。   他拿出来妆奁最下边红布包着的铁簪子, 仔细的瞧着,这是他爹留给他的最后一件东西,当初季诚还管上面的青鸾叫鸟头。   一晃过去, 他和诚哥竟真的成了夫妻,林悠犹豫片刻之后,把头上的青玉簪子换上了这铁簪子。   “想咱爹了?”季诚看着他的头顶问。   想他吗?父母对于林悠来说一点印象都没有,对那个男人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奶奶的口中。林悠怅然的笑笑道:“好像有点。”   铺子最近不太平, 季诚道:“我出去一趟,你在家好好陪着许涟。”   “嗯,我知道了。”   太子无端死在宗人府, 都察院大理寺查了这么久, 宫女太监死了一大帮, 一点结果都没查出来。   眼下渝王风头正盛,就算他真的什么都没干, 也难逃嫌疑二字。   老皇帝把太子唯一的三岁儿子,接回宫里整日环绕膝头,现在东宫悬置,谁也摸不准老皇帝是怎么想的。   都想拨云见日,但都不想当出头鸟, 齐王现在在朝中更加低调。   现在的情形只能是小心为上,苏铭和季诚商量一番后决定把两间铺子都暂时关闭。   季诚也觉得他现在如果遇上了危险,仅凭他和齐王郭大帅的浅薄交情根本不能保全全家。他思来想去,决定跟大山哥商量下,等许涟把孩子生下来后,他们就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前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打个招呼,后脚许大山就被人抬着进了门。   许大山躺在板子上意识不清,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只是后脑好像是被钝器所伤。   季诚赶紧拉着伙计不让他们进院,他解下身上的玉佩道:“季大,去把杏仁堂最好的大夫叫过来告诉,季二你进去把杨少爷交出来,别惊动那俩个人知道没。   杨槐进了门房刚要抱怨就愣在了那,早上出门还好好的人,这才多一会怎么就出了意外。   季诚丝毫不给他分神的时间:“杨槐,你去苏铭那里,告诉他那边已经动手了,让他早做打算,还有告诉他店里的伙计已经去了京兆衙门报了案。”   “记住了没?”   “记住了。”杨槐担忧的看了一眼许大山。   季诚深吸一口气道:“大山哥肯定会没事的,去吧。”   店里的伙计显然是被吓的不轻,言语间颠三倒四,他也听明白了大概的来龙去脉。   原本许大山已经要把铺子关上了,这时候进来两个壮汉,进门不言不语就开始打砸,许大山和伙计自然是拦着,可这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亡命徒,二话不说就把手里的棒子,抡上了许大山的脑袋。   雇来的掌柜的已经去了官府报案,眼下官差还没来,许大山用仅剩的力气,告诉伙计他要回家。   两个伙计早就没了主意,便顺着许大山的意思把人抬了回来。   杏林堂的大夫来的很快,检查一番后神色凝重道:“头上伤的重,恐有淤血,我先给他施针,如果老天眷顾三天之内能醒过来,人就没事。”   剩下的大夫没说,如果醒不过来,那这人怕就是不行了。   许大山躺在家奴粗陋的床上,院里还不时的能听见许涟和林悠的谈笑声。此时此刻季诚才真的是后悔,他为什么要到京城来。   许涟马上就要生了,他们的好日子才开始几天,许大山就命悬一线了。   季诚失神的僵直在那里,他不敢进去那满是笑语的院子,不敢那满是期待的眼神。   门房里大夫在紧急救治,林悠道:“涟哥儿,大山哥给他取名字没有呀?”   “虎子,大山哥说如果是男孩就叫小虎子,”许涟看着门口,早上男人跟他说今天会早回来。   “那哥儿或者女孩呢,大山哥不会只喜欢男孩吧,”林悠稍稍有些担忧道。   “他说男孩随便取一个就行,女孩和哥儿的还没想好,”许大山说过,要是个哥儿跟他长的一样最好了。   门房里的大夫正跟阎王爷争分夺秒的抢命,院里正闲聊着的二人却被突然闯进来的官差,惊的站起来。   林悠连忙安抚住也跟着慌忙起身的许涟,他迎上官差道:“官爷,到此有何事?”   “这可是季诚的家,”虽然是京城的官差可竟比豫州的还要流氓,“他人呢,让他赶紧出来。”   他们家向来循规蹈矩,他实在想不出诚哥哪里能犯法,林悠道:“官差大哥,我相公还未归家,敢问几位找他有何事?”   “有何事用得着跟你说,你说不在就不在!”那官差一下子就把林悠推开,直接往内堂走去。   季三知道他们门房里,许大老爷正在救治,见此情况连忙向季诚报信,“老...老爷院里来了几个官差说是要抓你。”   话音一落屋里的几个人心里都不约而同的咯噔一下,季诚对正在施救的大夫深鞠一躬道:“家有急事,有劳大夫务必搭救我哥夫性命,季大一会去夫人那里娶一百两给大夫。”   正在全神贯注施针的大夫仿若是没听见,继续他手上的动作。季诚说完之后出了屋门。   院里的两个丫头赶紧把被推到在地的林悠扶起来,那凶神恶煞的官差看的她们胆战心惊,躲在林悠的身后不敢说话。   季诚大步走到林悠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拿上家里的帖子去将军府找郭大帅,让家里的丫头看住许涟,千万不能让他去门房知道了吗?”   拿帖子搬救兵他懂,可为什么不让许涟去门房,林悠来不及思索直接点头:“诚哥,你会没事的吧。”   不会像上一次,让他见到满身是血的人。   上次他无权无势,这回他虽然还是普通老百姓,但身上已经有了功名,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任人欺凌。   “不会的,”季诚道:“相信我!”   那几个官差正在屋里打砸翻找,季诚跨步进屋道:“几位官差大哥,找我有何事?”   “你就是季诚,跟我们走一趟吧,”那差役用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   “我是犯了什么法,还是惹了什么官司吗?”季诚问道。   那差役极为不耐烦道:“让你走你就走,上了公堂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快点的,别误了升堂的时辰。”   京兆衙门可要比豫州府衙大气多了,府衙大堂里跪着两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林二娘、赵二根。   这两个像臭虫一样阴魂不散的人,竟然还有本事追着他到京城。想也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鬼,齐王那个就知道惹事的根苗,你哥俩打架非把他拉上干什么?   像他这种小虾米,竟然还有人专门费心思来对付,这皇权之争真是令人可惧。   京兆府尹吴志远拍响惊堂木,“堂下何人?”   “在下豫州秀才季诚,拜见府尹大人。”季诚腰背挺直不卑不亢道。   “豫州赵二根告你抢夺他妾,小雁村林氏二娘告你杀害其丈夫赵仲怀,现涉案人员到齐,升堂!”   林悠安顿好许涟之后,拿着家里的帖子和所有的银票,跑出院子就上了刚刚套好的马车上。   颍都何其大,林悠从前只在西城逛过几次,到了东城之后,他拽了个在路上闲走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厮上车,道:“小哥,我有急事,你若带我找到郭家的将军府,这五两银子就都给你。”   五两银子相当于半年的月钱,那小厮那能不同意。   郭啸风拿着管家递上来的帖子,挑眉道:“小叔的帖子怎么送到了我这?备马出去看看去。”   郭氏一门两个将军,郭霖住在祖上封的文渊侯府,而郭啸风住在将军府。小厮只听林悠说要去郭家的将军,下意识就把人领到了这。   林悠正焦急的等在将军府的侧门,里面出来的却不知曾见过的郭大帅。   这是谁家的小哥儿,郭霖光棍半辈子临了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哥儿找上门,郭啸风心道,他这光杆司令叔叔还真有铁树开花的一天?   “你是何人?”郭啸风问道。   林悠急的满头是汗,焦急之中也忘了礼数,他道:“我要找郭大帅,这不是将军府吗?”   “这是将军府,我却不是郭大帅,我是他侄子郭小帅,”郭啸风道:“我叔叔住在侯府,这是我家,你找错地方了。”   这个消息对于林悠来说不亚于五雷轰顶,多拖一秒他诚哥都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林悠急的立马就哭了出来,他看了郭啸风一瞬马上就要屈膝。   眼前这哥儿好像真有急事,他叔叔到底是欠了什么债,他眼疾手快的拦住要下跪的人:“不必行此大礼,你既然拿着我叔叔的帖子上门,他不在这,若有急事找我也是一样。”   见这人要帮他,林悠赶紧道:“多谢将军,事情紧急咱们得赶紧去京兆府尹,咱们路上说行吗?”   府衙里季诚负手而立,看着赵二根还是原来的那套说辞,他盯着那癞□□的腿,想:“就这腿脚,还能跑上千里来告状,这是有多恨他呀。” 第60章 他倒是没闻到多……   他倒是没闻到多大的味, 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有汗腺摘除手术,这应该是告状之前好一番涮洗,说不定还用了他家的香水之类的呢。   府尹吴志远看着季诚好像是在发愣, 惊堂木一拍道:“季秀才,赵二根告你强占他妾你可认罪。”   又是这一套,他只恨不能掏耳朵,季诚道:“回大人,草民不认。”   “这赵二根早在一年前已经在豫州府衙诬告过在下一次, 豫州府有卷宗记录在案,”季诚道:“至于这林二娘告我杀他丈夫,更是无稽之谈。”   赵仲怀死了?听林二娘的叙述他死的时候, 倒在了养猪大户的粪池里,连脸上的肉都被粪虫啃掉了一半,这个死法还真是适合他。   天地良心这玩意的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山哥还在家里命悬一线,还有即将临盆的许涟, 季诚的心里好像油煎火烹。这幕后之人能把他远在豫州的仇人都弄来京城,看来还真是把他们摸的透透的,要把他们一锅端了。   “赵仲怀乃是十里八乡臭名昭著之人, 谁人见他不躲得老远, 在下四月初从豫州出发到京城, 八月回豫州乡试,乡试即将放榜, 若是榜上有名将来前途光明,就算落榜也是秀才之身,怎可能赌上自己前途去杀这烂泥一样的废人!”   季诚道:“一来在下没有时间,二来这样的人若不是我夫郎的姑丈,我根本都不可能多看一眼。凶手应是另有其人, 或是他根本就是醉酒跌入粪坑!”   “启禀大人,今早我家酒铺无故被人打砸,兄长也被人打成重伤,现在生命垂危,”季诚字字铿锵道:“这二人从豫州那偏远之地,不远千里,不辞辛苦的跑到京城就为了告我,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受人指使!”   吴志远能在四九城里当地方官,要说他没两把刷子,谁都不能信,这个家伙是出了名的大泥鳅,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   本来上面的意思是把姓季的小子撸了功名,关起来,现在他却把郭大帅拎了出来。事情稍稍有些不好办了。   “书记官,你等下详细询问季秀才三月底到四月初,他每日都做了些什么,再与豫州府的卷宗对比,”吴志远道:“你家酒铺被人打砸,你兄长也受了伤,可有报官?”   “回大人,酒铺的掌柜来报过的。”   “可有此事?”   下首的差役道:“回大人,今天确实有叫许记酒铺的伙计来报案,但我们过去的时候,犯案人已经跑了。”   “大人,我家店铺被砸,我被诬告,这幕后指使之人难保不是同一个,还请大人明察!”   秀才遍地都是,吴志远原本并没有把他看在眼里,可现在这年轻人临危不乱,头脑清晰,还背靠着郭大帅,吴志远顿了一下道:“季秀才,稍安勿躁,真相如何本官自会查明,你先配合书记官记录。”   不管心里再怎么着急,季诚也得配合着。京兆府尹为官还算公允,看来这郭大帅的名号还真的好使,若他没有这棵大树,京兆府尹的这份公允还在不在就不一定了。   季诚正压着心中的急切,配合书记官记录。郭啸风和林悠就已经到了府衙门外,百姓见官隔着三重山,上官见下官只搁一层纱。   吴志远从知道郭啸风在府衙门口到他出来迎接,那速度快的好像一阵清风,郭啸风并不与他多做寒暄,直接道:“叨扰吴大人了,这里面的季秀才乃是我叔叔十分爱惜之人才,叔叔放心不下特地让我来看看。”   “不过您还是正常断案,我只旁听不插言,”郭啸风也不客气直接走在前头,好像这京兆衙门就是他家开的。   吴志远心道:您都来了,还不插言,你说话和不说话有区别吗?   林悠刚进大堂就看见季诚完好的站在桌前,跟坐着记录的人在说些什么,季诚听见动静回望,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旁边跪着的...是姑姑!   郭啸风看着立在一边形如修竹一样的男人,他小叔说起这个人时的神态很是欣赏。他给这人下过帖子,却没有半点动静,没想到初次见面竟然是在京兆府的大堂。   而且还是要给他伸冤。   与此同时,苏铭的马车也停到了京兆府衙的门外,渝王的人好像是疯了一般不计后果的,对他们实施全面打压,现在还有好几个跟随齐王回京的将领,以捏造的罪名,被关在刑部大狱。   “姑姑,你怎么会在这?”林悠根本控不住心里的愤怒,她为什么会在这,为什么会和赵二根一起,她是不是要害诚哥!   林二娘一直低垂的头,听见了他的声音好像是触碰了什么开关一样,缓缓抬头看着林悠,她神情一瞬憎恨,一瞬悲切,她道:“林哥儿。”   “林哥儿,他对你好吗?”林二娘的关切的话语好像是小时候那般。   林悠拿不准她这会是不是正常的,他犹豫道:“诚哥,他对我很好。”   “你丈夫对你很好...你过的很好,”林二娘突然尖叫一声,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随即她就开始哀呦的哭泣,“你的丈夫很好,我的丈夫却死了。”   “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是你杀了仲怀!”林二娘突然从地上窜起来,猛掐着林悠的脖子,“是不是!”   谁都没料到这个瘦的一阵风,都能刮跑的女人能暴起伤人,郭啸风距离林悠最近,他立刻就把林二娘从林悠身上撕开,然后下意识的抬起脚把林二娘踹出去好远。   细白的脖颈立刻就被掐出了指痕,季诚仔细查看着,并没有其他的伤口,他眼睛迸出的光简直就要杀人,他大声道:“大人,这女人明显就是个言语颠倒,随时能伤人的疯子,这种人的话怎么能信。”   林二娘瘫一旁,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郭啸风一脚踹死,赵二根见事态有些一边倒,连忙道:“大人明察,姓季的以为傍上了郭大帅做靠山,就想罔视法度。”   “可怜我等苦命的平民百姓,伸冤不成还被冤判入狱,大人你看,”赵二根扯开衣襟,露出里面的伤疤声泪俱下道:“我被在豫州的大牢里,隔几日就要遭受毒打!我的腿再也不能好了!都是他!”   赵二根指着季诚道:“就是这个恶贯满盈的凶恶之徒,夺我妾氏,杀我岳丈,请大人我们伸冤!”说完就开始以头抢地。   这一桩桩一件件,季诚都快相信自己就是个恶霸了。好家伙!外面要是不下雪都对不起你!   豫州通判曹闵乃是和他同一年的举人,若不是知道曹闵为什么落马,他恐怕就要信了这人。   他要是好人,那天下就没有清明二字了!   对于赵二根的指控吴志远听完,面无表情直接坐上了主位上,他道:“将军请坐,府衙简陋委屈将军了。”   “哪里,哪里。”郭啸风施然落座。   这时差役送上来一封信,吴志远打开只看了一眼,是齐王的亲笔信,他十分庆幸自己没有草草收拾了季诚。   “堂下赵二根,豫州通判因贪污渎职现已下狱,正等待刑部发落,他的供述状中有你行贿的一百三十两,”吴志远重重拍了下惊堂木道:“你休得在此妄言。”   “你与林氏有婚约在先,但林氏已嫁给季秀才,赵仲怀也已经返还你一两银子的聘礼,婚约自当作废,”吴志远道:“赵二根,行贿原豫州通判曹闵,现捉拿归案,来人压下去移交刑部。”   赵二根做梦都没想到他的一生能以这样的形式结尾,他刚出豫州大牢的时候,有人给了他一百两,告诉他上京城告季诚,如果能把季诚弄下狱,就再给他五百两。   眼下所有妄想一场空,赵二根死命的哀嚎:“大人,冤枉!冤枉!是有人...”   差役眼疾手快的把他的嘴捂上,他能来京城明眼人都知道是有人指使,如果这种事让他嚷嚷出来大家都不好办。   “季诚,你与林氏成婚,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虽然私下签了婚书,但到底差个名分,本官判婚书无效。   “你若真的爱重夫郎,那就将这三书六礼走完,”吴志远道:“林二娘言语无状扰乱公堂,念其丧夫之痛不予责罚,你告季诚杀害赵仲怀,待本官对比口供之后,三日后再判。”   “季诚,你留守家中不得出家半步,以便随时传唤,退堂!”   这么一场闹剧被吴志远三言两语就判了结束,虽然说三日后再判,但三日以后季诚有没有罪取决于上面的两方较量。   他和季诚已经成亲了这么久,突然就被判定无效,林悠完全无法接受,他急急地喊道:“大人!”   眼下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婚姻无效再娶就是了,杀人定罪也在三天以后,他们郭家出面,自然能保季诚无虞。 第61章 郭啸风道:“这……   郭啸风道:“这不是什么大事, 先这样。”   这怎么能不是大事,林悠刚要继续,季诚却对他摇了摇头, 示意他不要说话。   他本来就欠林悠一个名正言顺,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再娶他一次。眼下许大山的后脑勺还漏着,躺在家里生死不知,实在是不能再在这里耽误工夫。   季诚拉着林悠的手道:“家里紧急,咱们赶紧回去!”   他以为季诚担心的是大着肚子的许涟, 点点头刚要跟着走,却回头看了一眼昏迷的林二娘,“姑姑, 还在这。”   “没事,死不了,会有人管他的,”郭啸风插言道。   这人五官极为精致, 一张好看艳丽的脸上长着一双不和谐的狐狸眼,若不是一身白色锦袍,他还以为是那个书香门庭温养的书生。   “在下豫州季诚, 多谢郭小将军相助, ”季诚语速极快道:“在下家中有急事, 得赶紧回去,失礼之处还请将军见谅。”   他拉着林悠边说边走, 一点也没看出来哪块怕失礼。郭啸风也不与他计较,他只觉得这人有意思,他道:“季秀才要是会骑马,可以先带夫郎骑马回家,过后还我就行。”   京城里当街纵马是大罪, 季诚就是再着急也不敢这么干,他道:“多些将军好意,马车多抽几鞭子也是一样的。”   这京城守备都是他说了算,巡逻的官兵那个不认识他的马。见这人也还不算傻,郭啸风也没多解释,道:“那快走吧,我也跟你一道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季诚已经来不及思考这小鹅蛋壳到底想干什么了,直接把林悠抱上驾车就走。   郭霖好不容易能在家里歇上半天,底下人就来报,说是有个姓林的哥儿拿着他的帖子,敲错了门去了将军府。   只要不是什么惊天大罪,郭啸风都能帮他解决,可郭霖心里总觉得漏空了一块。   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出去看看,等他到了京兆府的时候,季诚一行人已经离去多时,两个差役正架着个女人骂骂咧咧的出来。   “大人说把这女人,扔到驿站,可这驿站不要银子啊,”一人道。   “都这么说了,咱们还能给她扔哪,扔驿站门口也是驿站,你管那么许多!”   “怎么回事?”郭霖问道。   差役看来人高头大马,实话实说道:“这女人从豫州跑来告季诚季秀才杀她丈夫,还当堂伤人,这不让小郭将军一脚踹晕了。”   郭霖看着已经昏迷的女人,越看越觉得在那里见过,他道:“你们两个,把她送到文渊侯府。”   二十年的时光弹指一挥间,当年梁致身边就总跟着一个小丫头,是他奶妈的女儿,郭霖不确定那女人是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   此刻他心止不住的慌乱,总感觉他寻找了二十年的真相就要浮出水面。   当年梁致说要去游历散心,只带了几个侍卫奶妈和那个小丫头,就再也没回来过。   本该先回府审问这个女人,直觉却告诉他要先去季诚家看看。这女人千里迢迢的来告季诚杀人,到底是因为什么?   季诚被官差带走,林悠匆匆出门,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久违的恐惧感袭来,许涟感觉这院子,和院子里的人没有一个是熟悉的,他忙问道:“我相公呢,许大山呢。”   季二支吾道:“许...许大老爷今早出门去,还还...还没回来。”   两个丫头生怕许涟有个三长两短,扶着他的手都在微微发抖,许涟看季二磕绊的样子,顿生不好的预感,他喝道:“许大老爷呢!去哪了!”   “你给我说实话!”   平时讲话都是温声细语的人,季二何曾见过他这么记言令色过,当时就被吓的哭了。夫人老爷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能让他去门房。”   季二眼睛不安的看着许涟,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门房的方向。   “门房里有什么?”许涟抬脚就往门房方向走,他的肚子大极了,两个丫头根本不敢拦着他,只慌忙地道:“许夫人,门房不能去,不能去!”   “让开!”   门房里许大山静静的躺在那,头好像下一秒就会张口跟他说:“涟儿,我回来了。”   许涟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周身的血液好像凝固一样,半点动弹不得。   大夫收好银针对这来人道:“老夫已经尽人事,且看以后三天吧,诊金用不了这么多...”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眼前这大肚子哥儿,却好像是三魂七魄全都丢了一样,木然的走到床边,直直的盯着床上的人。   老大夫深叹一声,再无他话,起身走了。   许大山的手指比他粗上许多,从小他就总捏着自己的手比来比去,“涟儿,都是男的,你的手怎么就这么细。”   “我是哥儿啊,肯定要比你的细呀。”   “那哥儿肯定干不了重活,以后涟儿的力气活都交给我来干。”   曾经的一字一句,还都言犹在耳,这人怎么就不睁眼和他说话了呢。许涟用帕子无比仔细的擦干净,每一根手指上的血迹。   然后把那只,曾经拉过他,爱抚过他的手,轻轻的放在肚子上,“大山哥,你今天回来的真早。”   “你不是说虎子,这几天不爱动了吗?”   “你看他又动了,你摸摸。”   “大山哥,我想吃桑葚了,你摘给我吃好不好。”许涟的声音极轻好像再重一点都怕吵到这安睡的人。   “大山哥,他要是女儿哥儿,你还没给取名字呢,”迟了多少天的阵痛,一来就像是排山倒海一样。   许涟下身突然洇出血红,丫头大叫一声:“许夫人!”   二丫转身就往早就在他家住着的大夫和稳婆那里跑,家里为了许涟生孩子已经等了许久,一应事物也都早就准备齐全。   可眼下发动却看着不是好苗头,稳婆看他下身血红,站在那里跟闭着眼睛的许大山说些什么,连忙惊呼道:“夫人,赶紧回房小公子马上就要生了。”   季诚和林悠回来的时候,院子里有条不紊的忙乱着,丫头一盆一盆的热水往东厢房送,许涟忍痛的叫声,从屋内传来。   林悠立马就要冲进去,季诚拦下他道:“先净身换件衣裳再进去!”   古代根本就没有抗生素,他这一身风尘不知道要有多少细菌。   林悠匆忙的就去洗漱,季诚转身就去门房里,院里只剩下一个郭啸风干巴巴的站在那里,他听着房间里叫声,立马就跟着季诚走去。   “大山哥,怎么样了,大夫呢,”季诚像一直守在这的季大问道:“许涟是不是进来过了。”   季大扑通一声跪地哭着道:“老爷,许夫人想要进来,我们拦不住,大夫说听天命,早就走了。”   活了两辈子,季诚头一遭感到绝望,这种绝望不是羌人濒临城下国破家亡的绝望。   是那种,想祈求诸天神佛,却没有把握从死神手里把亲人的命抢回来的那种绝望。   季诚恍了一下差不点没站稳,被刚进屋的郭啸风一把扶住,“我家里的大夫已经让人去请了,你是这家的主心骨不能乱。”   “多谢!”季诚好一会才道。   郭霖一路纵马狂奔到了季诚家的院子,一路风驰电掣般的来,到了门口却踌躇着不敢进去,他站在院外听着里面乱七八糟的声音。   他就像是个怀揣巨宝胆小鬼,这份宝贝在他的心头隐匿了二十年,一朝破土,他却没有勇气面对。   直到将军府里的大夫,喊他:“大帅!”   “你怎么在这?”郭霖的脚都站到麻木,这才回神。   “将军命我来此处,给一伤患问诊,”这大夫从前就在侯府看了几十年的病,后来才调到郭啸风的将军府,大夫道:“情况紧急,大帅我先进去了。”   “嗯,一起,”不管心总如何胆怯,该面对的总归要面对。   院子里血腥气浓重,一盆盆血水从东厢房端出来,房间里显然是有哥儿在生产。   郭霖愣在当场,是不是他去年见过的那个孩子?那个和梁致长的极为相像的那个哥儿?   “啸风,里面谁在生孩子?”郭霖抓着郭啸风的肩膀道。   他就说这哥儿,跟他小叔有点关系,这力气大的快要卸掉他半个膀子,他刚要说话,屋里的惨叫声骤然增大。   林悠哭着从房间里跑出来,泪水流了一脸,他慌乱害怕,好像现在看见季诚就一切都会好,他紧紧抓着季诚的胳膊道“诚哥!怎么办!怎么办!好多血!”   “涟哥儿,留了好多血!诚哥!涟哥儿会不会有事,肚里的宝宝会不会啊!”   满目的腥红,床上到处都是血,平时总是言语间捉弄他的人正躺在血泊里惨叫,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点办法都没有,林悠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 第62章 罪人!季诚现在就……   罪人!季诚现在就觉得自己是罪人, 如果许大山就此殒命,许涟和肚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他该怎么面对, 许大山许涟的亲人。   他们的幸福才刚过开始啊!   “大帅!将军!我先进去看看产妇,先把产妇的难关度过去,再去看受伤的人,”大夫拎着药箱不等他们二人回复直接就进了东厢房。   一院子的慌乱还有屋里的喊声,都不能让郭霖分神半分, 他目光一直在林悠头上的那根簪子上。   “人家生辰都送金玉玛瑙,你瞅瞅你送的什么啊,”虽然是嘴上嫌弃, 却还是把那丑东西带到了头顶。   “金玉玛瑙那些玩意有什么稀奇,这可是我花了三个月时间,用玄铁石打造的呢,”年少的郭霖得意洋洋地说:“那上面的青鸾, 我跟人学了好久,你都不知道这玩意多难弄,整个京城就这一个知不知道。”   “妈呀, 那鸟不鸟的东西竟然是青鸾!”   “怎么不是, 就是青鸾, 你要嫌弃还我!   “送了我的东西,还要想要回去?怎么可能!”梁致大笑道。   京城外的满山桃林, 少年一袭红衣打马其中。那天那地,那满山飞舞的桃花都不及这一抹红色,回头大喊:“郭霖你快点!”   满街灯火梁致站在阑珊处笑着喊道:“郭霖,你快点。”   “郭霖,你怎么总走这么慢呀。”   真的, 是我走的太慢吗?   梁致你能不能慢些走,等等我好吗?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将军府的大夫才从东厢房里出来,他气喘吁吁道:“胎位不正,已经挪回来了,剩下的里面的大夫能应付得来,我去看看另一位。”   “我带路,”听见许涟暂时无碍,季诚好像周身的气都被抽空类似的,恍然才道:“辛苦大夫,这边。”   听见胎位正过来了,林悠立马就冲进了东厢房。剩下出神的郭霖,还有郭啸风。   他道:“小叔,即便京兆府判了他们婚姻无效,可这哥儿整颗心都在自己丈夫那。”   快别那么看人家了,你刚刚那眼神跟要吃了人家似的,得亏是人家家里有事没察觉出来,老牛吃嫩草不是不行,那也得人家愿意啊。   梁致留给他的回忆不到二十年,他却靠着这些整整过了半辈子。那些回忆好像是泥沼,时刻包裹着他,事儿甜蜜,时而苦涩。   郭霖卡巴卡巴眼睛半天才明白过来,他这大侄子说的啥意思,当下大脚就印在了那雪白的袍子上:“你他娘的放什么屁,老实待着别乱说话!”   郭啸风十五岁以后就没被他叔叔这么骂过,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一点不觉得尴尬依旧站在哪。   就是他后屁股上的十四三码大鞋印子显眼得很。   “之前的大夫处理的很好,”将军府大夫道:“我先写个药方赶紧去抓来,煎好了给他灌下去,我再给他走一遍针。”   能不能好,大夫没说,相信之前给他施针的人已经说过了。   日落时分,东厢房里终于传出来一声婴儿的啼哭,林悠跑到东厢房对季诚道:“诚哥,涟哥儿,生了个男孩!”   “他呢,许涟怎么样,”季诚始终盯着许大山的面容:“大山哥啊,你儿子都生出来了,你还睡啊。”   “涟哥儿累晕过去了,大夫说母子平安,”虽然许大山没醒,但林悠觉得许涟那么好,许大山怎么可能丢下他们不母子就这么走了。   许涟醒过来之后,一眼都没看儿子,非要把昏迷的许大山挪回他的屋里,大夫首肯之后,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把人又从门房挪到东厢房。   两边都处理好之后,郭啸风回了将军府,大夫就被留到了他们家。   而郭霖,季诚不知道他又犯了什么病,非说要在他家照应一下,不肯走。   杨槐照常打理好晚饭,可往常桌上的人,一下子倒下去两个,席间沉闷谁也没有心情吃饭。   “你爹叫什么名字,”郭霖单刀直入地问,整个饭桌上的人都看出来他不对劲,季诚警惕的挡在林悠面前说:“郭大帅,何故要问我岳丈的名讳。”   郭霖顾不上与季诚扯皮,直接拉开他道:“好孩子,你父亲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   林悠茫然的看着季诚,又看了看这个急切的中年男人,道:“我父亲姓林,名致远。”   姓林,名致远。   郭霖、梁致,他们相隔千里。当真是好名字!   “林致远...哈哈哈,”郭霖毫无征兆的大笑,笑着笑着竟然眼角带泪。屋里的几个人都被他连哭带笑的弄蒙了,就听他又道:“好孩子,你是哪年生人。”   “我...我是明德二十年正月出生的,”林悠看着这个在他面前失态的男人,心里面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怪异感觉。   好像一棵大树的根一直扎在他的心里。   烛光下映着林悠清丽的脸颊,头上插着那根青鸾铁簪。他长的这么好,跟梁致这么相似,这真的是自己的骨血吗?郭霖控制着颤抖的自己好像,要最后求证着什么似的,问道:“孩子,这簪子是他留给你的吗?关于这簪子他有没有说什么?”   心里的那颗大树好像长着倒刺,林悠的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疼,他道:“我奶奶跟我说过,这簪子我是娘的,我娘是我爹的心头挚爱。”   这簪子是不起眼的铁的,赵仲怀卖了那么多家里的值钱东西,却从来没把这东西看在眼里过。思及素未谋面的娘亲,林悠笑容苦涩,“我没见过我娘。”   “他的娘子,他的心头挚爱!哈哈哈!”嘴里狂笑着,心里的哀伤却铺天盖地而来,郭霖再也控制不住豁然站起,大喊道:“梁致,你骗我!你怎么能骗我!”   最后郭霖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的说:“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明明我也喜欢你,明明我都准备好了你跟你一起承受,为什么要一走了之。   你说过你会回来的。   梁致我等了你二十年啊。   林悠看着失魂落魄的背影,忽然感觉那个人好像老了很多,他有些不安地说:“诚哥,他怎么了。”   “他没事,”他的傻老婆,你相公想要再娶你好像不容易了。   这一夜所有都感觉过的极其漫长,清晨的金乌好像是要破壳的鸡蛋,一点点钻出云层以外,刚出生名叫“虎子,”的小家伙,刚一睁眼看着不像是他之前待的地方那样温暖。   他瘪瘪小嘴要哭不哭,莲藕一样圆滚的胳膊,来回划拉,拽到了他爹的头发,便开始用力薅,那头发又长又结实,干扯不断,小家伙来气了直接放声大哭。   一旁的许涟看着自己儿子在哪哭,一动也不动,他道:“大山哥,你儿子喊你呢,你应一下啊。”   许大山还是像睡着了似的,好像这人间就没有能叫醒他的人和事。   小虎子就这么扯嗓子嚎把一院子的人都惊动了,林悠进来看见这情形,想抱孩子还不敢,他急道:“涟哥儿,你抱抱他呀。”   许涟浑不在意,地说:“眼珠子都没有了,我要这眼眶有什么用。”   “他是不是饿了呀,我去厨房看看羊奶弄好没,”林悠根本没听出来,许涟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虎子被挪到一边哭,许涟俯身在许大山身边躺下,贴着他的耳边道:“大山哥,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就和你一起走。”   季诚和林悠守在东厢房门前,一夜没睡,许大山还昏迷着,家里的气氛低迷到了极点。   苏铭中间带着名贵药材和大夫来过一趟,一下巴的胡茬好像比季诚还要憔悴三分:“师弟!抱歉!”   此时此刻他除了这句无力的抱歉,再说别的都显得苍白无力,齐王麾下的副将就连张勋就被人抓走了,渝王这一次使劲了全力,想要彻底打垮齐王为数不多的力量。   “我想到他们要动手,但没想过这么快,”苏铭道:“京兆府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解决的。”   朝中的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经过了这一场之后,渝王和齐王就算是撕破了脸。季诚看了眼不远处的林悠,想“以后想要再回大雁村怕是难了。”   “师兄,不必过多自责,对方行动如此迅速,想必是谋划已久,”季诚叹了一口道:“如今我只盼着,大山哥早点醒过来,其他的愚弟心中有数。”   有的时候不是正义不能战胜邪恶,而是邪恶的人总是阴斜狡猾不择手段。经过了这一次事情之后,他算是和齐王彻底捆绑到了一起,若有来日,新账老账必要一起清算。   他们俩就这么相互依偎的一直靠在一起,一直到了下午,大夫从屋里出来,像了卸了一口气般地道:“脑袋里的淤血散了,最迟明天就能醒了。” 第63章 听到了这么好……   听到了这么好的消息, 季诚有一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怕是做梦,拽着最后一根神经, 不安地问道:“大夫,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老夫哪能砸自己的招牌,”大夫道:“屋里的人都睡了,醒了再来喊我, 我也去歇会去。”   “您辛苦!”季诚一时间竟觉得头重脚轻,林悠连忙道:“诚哥,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我在这坐会,”季诚苦笑道:“等大山哥,醒了我再去睡。”   ——————   郭霖与梁致一起长大,一起入国子监启蒙, 梁致是肃亲王世子,他是文渊侯世子。两人家世显赫,自然而然的要比别人走的近些。   他俩从小一起调皮捣蛋, 可随着他们渐渐长大, 梁致的眼里多了许多他看不动的东西, 他不再整日的和自己待在一块,却和新晋解元韩文斌走的近。   姓韩的见了谁都是一副笑脸, 那家伙有什么好。为此年少的郭霖气闷了好一阵,还擅自离家跑去军营里,一待就是半年。   等他被老侯爷揪回来的时候,那人却站在梨花树下,拎着酒迎他道:“属蛮牛的呀, 一生气就跑,酒送你赔罪,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自此他和梁致还有那虚伪的韩文斌,经常走在一起,京城还有好多人管他们叫“京城三杰。”   随着他们长大,彼此都到了议亲的时候,梁致总是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世家小姐,尚不知情是何物的郭霖直白地道:“我喜欢,娇小一点的,模样不能丑了最好皮肤要白,要识大体。”   “你呢,阿致,”郭霖嘴里叼着跟草棍,痞痞地道。   “我啊,我想要的,无外乎是自己喜欢,不管他长成什么样子,”梁致也学着他的样子,拿了草棍放到嘴里道:“他要高一点,身体好一些,最好胆子大点吧。”   “你喜欢的那是女子吗,你不是喜欢哥儿吧,”郭霖取笑着说:“你要娶哥儿,当个妾什么的还行,娶来当王妃,老王爷恐是不能答应。”   “哥儿不好么,你只喜欢女子?”梁致倏地坐起来看着他问。   郭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认真,不知怎地就感觉一阵心虚,他道:“哥儿,有什么好的,跟男人一样硬邦邦。”   梁致把脸转像一边轻轻地道:“这样啊。”   郭霖在他们从前最喜欢的桃林带着一整夜,又在肃亲王府门前坐了一整夜,他不知道是该回侯府去审那个女人,还是进去找老王爷。   “郭大帅,早上露水重,王爷怕您着凉还请您进来喝杯热茶,”老管家道。   “多谢福伯!”   老管家在肃亲王府,陪着老王爷一起长大,又看着小世子和小郭霖一起长成青葱少年。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曾经朗月清风的少年英雄,却被岁月把背影都磨砺的沧桑。   许大山在第二天早上终于醒了,季诚吊了好几天的心终于放下了,许涟刚生完孩子,他也没法办进屋探望,只隔着窗子,喊了声:“大山哥,对不住!”   说完回了自己屋搂着林悠倒头就睡,熬了将近三天,精神一下子放松,他俩尽管疲惫全还是睡不着。   林悠的手在他的胸膛上画圈圈道:“诚哥,那个大人说咱俩婚书无效了,那我就不是你夫郎了吗?”   虽然他相信季诚肯定不会另娶他人,可他做人家夫郎这么久,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分开。   “你永远都是我的心头肉,我最爱的人,”季诚知道小家伙没有安全感,他安慰道:“我本来就欠你个婚礼,就算让我娶你一百次,一千次我也愿意。”   “那你娶多少次我都嫁你,”林悠主动凑上去亲了下。   要在平时他俩肯定这样那样一番,可眼下都歇了那份心思,他抱着香软的人,刚要睡着,敲门声就想起,季诚下意识就找鞋,打算扔到杨槐头上。   就听门外的人道:“阿诚哥,郭大帅来了要见你。”   他刚想说不见,又想起那男人伤心欲绝的模样,叹了口气道:“来了。”   在正堂等着的不光有郭霖,还有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那老人一身上位者气度,他不敢造次,规矩道:“晚生季诚,见过几位大人。”   这一生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老人,此刻难掩激动站起来道:“是他吗?”   郭霖摇了摇头,有一些嫌弃地道:“是嫁给了这小子。”   虽不是想见的外孙,外孙婿看着也还不错,他不像郭霖那么慢待,肃亲王道:“季诚啊,把你夫郎请出来一下我有些事情找他问问。”   林悠没用季诚去叫,身边的位置空了,他就醒了出来寻人。   古代家里来了客人,内宅家眷要回避,家里来人林悠并不知道,他刚一踏进正堂,屋里的三个男人齐齐的看着他。   他被盯的有些慌乱,林悠有些不好意思,道:“诚哥,我去看看茶泡好没。”   老王爷的目光紧紧盯着这个少年,他控制再控制,还是忍不住抖着手招手道:“孩子,让爷爷看看你。”   这老人慈眉善目对他笑,林悠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拽了一下,他下意识的看了眼季诚,季诚点头示意。   不知怎地,林悠刚一靠近老人就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老人的手颤颤巍巍的摸着他的头,慈爱的目光描摹他五官的每一处。   这就是他致儿的孩子,一辈子都没哭过的肃亲王红着眼眶,道:“好好,好孩子。”   “别害怕,我是你爷爷,你亲爷爷!”   爷爷?林悠茫然的看着老人,那眼神他从未看过,就连奶奶的也没有这么看过他,他不知道他爹,他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个他从来不认识的人会说,自己是他的孙子。   “你爹叫梁致,二十年前离家游历再没回来过,”肃亲王道:“那林二娘,是你爹奶妈的女儿。”   “孩子啊,爷爷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你啊,”肃亲王忍着心痛道:“要知道...要知道你在外面受了这么多苦...”   肃亲王竟一时悲痛的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梁致...他不是叫林致远吗?林悠不知道自己为何哭泣,他只觉得自己心口坠着一块大石,沉重的他无法呼吸。   郭霖看着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那孩子嘴里只知道爹娘,却不知道他只有父亲和爹爹。他几次想像肃亲王一样,摸摸他的头,手都抬起了一半却不敢落下去。   一旁的季诚基本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真的是我爷爷吗?”林悠用袖子,擦了下肃亲王的眼角问道:“那我爹为什么不回家呢?”   是啊!为什么不回家呢,肃亲王和郭霖同时在心里这么问自己。   当年肃亲王爱上一个平民女子,为了这个女子甘愿正妃之位空悬。二人成婚之后,便有了梁致,那平民女人侧王妃当了这许多年。   怎可能看着再有其他人分走权势地位,到了死那天都一直瞒着梁致是个哥儿的事实。梁致从小贴身伺候的只有奶妈一人,知道真相的也只有她一个。   直到梁致长大后,跟郭霖他们一起去有温泉的山庄沐浴,他才知道自己原来就是个假冒的男人。   “你爹...”肃亲王沉思了一下道:“你爹自以为犯了个小错,怕我们都责怪他,就躲着不敢回来了。”   “好孩子,你看看他,”肃亲王忽然指向了郭霖。   面对千军万马都毫无惧色的男人,看着自己的孩子,胆怯、羞愧、的情绪,杂糅在一起发酵,他艰难地道:“我...我才是你爹。”   他这话一出,季诚都想笑了。   这好像就不是游说他献出地雷的那张嘴。   林悠:“... ...郭大帅我出生没多久就去了。”   其实林悠心里大概也明白过来了,这郭大帅大概是他父亲,而剩下他爹才是生下他的那个人。   “当年阿致走的时候,就说出去游历散心,当时我们谁都不知道他能一去不回,”郭霖难过到了极致,他艰难说:“我...我真的是你另外一个爹。”   当年酒后那一晚,他欣喜若狂连下聘的礼单都想好了,若是老王爷不许,就算断腿他也要娶他过门!   那知道第二天醒来,那人就不见了踪影,随从侍卫就好像是事先准备好了一样。   肃亲王问:“我听说奶妈的女儿也来了京城。”   “在的,现在关在侯府,”郭霖道。   “那一起见见吧。”   事情总有个水落石出,梁致已经在十八年前就化作一胚黄土,能知道事情始末的就只有林二娘一人了。 第64章 林二娘已经在侯府……   林二娘已经在侯府待了两天, 郭霖没有特意嘱咐过,府里的下人就按照一般的客人接待。十多年了,林二娘终于能好好的吃上一顿饭。   府里的下人在前面引着她, 她想是不是她的几个女儿有了着落。人若是生活在绝望里,生命就仿佛是一堆枯草。   这个甘愿被命运摆布的女人,第一次对生命燃起了热切的希望。大女儿和二女儿被卖掉的时候太小了,现在见面还能认得她吗?   可事情并没有如她所愿,当看到和自己女儿一点关系的人都在屋子里看她, 这个一直疯癫的女人,突然间就晴明了过来。   “二娘?”肃亲王问道。   二十多年没见了,肃亲王很难相信他看到的这个人, 这哪里是当年的那个穿着夹袄,跟王妃讨要糖吃的小丫头。   “王...王爷!”林二娘扑通一声跪到在地。   “二娘,你和致儿到底去了哪,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会变成这样?林二娘费力的思索着, 当年她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她跟着阿娘,还有阿致哥哥要出去玩, 这一出去就再也没回到过自己在王府的家。   至于为什么没回来, 梁致哥哥说他犯了错, 不敢回王府蒙羞,能不回家, 十个月之后他就生下了一个男孩。   再过不久,他就死了,阿娘不让她们回去。再后来他就嫁给了赵仲怀。   赵仲怀说她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子,说会疼爱自己一辈子。   她信了。   可人为什么会变呢,从前对他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变成她完全不认识的样子呢。   “你当你是个, 哪家的大户小姐!你就是个生不出儿子的破烂货,”赵仲怀的拳头毫不怜惜的落在了她的脸上、身上,“还有你那个哥哥,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怎么样,你们再高贵他不也死了,你不也得让我这个泥腿子庄稼汉操。”   “我就打你了!打的就是你这个不会生儿子的破烂货,”赵仲怀拉过来当时只有五岁的林悠,巴掌毫不留情的落下,“这将来也是个赔钱货!”   林二娘越想头越痛,她不断捶打着自己冒着脓水的耳朵,嘴里从含糊不轻的嘟囔着:“别...别打我,我错了。”   “我错了...我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是生不出孩子的破烂货...你不能打他!别打林哥儿!”林二娘突然间开始尖叫:“别卖了我的孩子!”   “别卖我的孩子!”   从进门到这个人开口说话,到她疯癫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林二娘抬头看着林悠,阴晴不定的笑着道:“都是因为你!他要不是因为怀了你,我们怎么可能回不了家!”   “你的孩子被卖了,你可曾阻拦过了,”季诚实在看不下去了,他道:“这所有的错跟林悠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你自己识人不清,嫁给了那样一个畜生!这一切与他何干!”   “女子出嫁从夫,丈夫就是天!我不听他的听谁的!”   “我的孩子!”林二娘撕心裂肺的哭嚎:“都去哪了...”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林二娘虽然疯癫,但言语之间真相已经明了。肃亲王低头不语,他的孩子怎么能就一时想不开呢。   这天下难道还有他护不住的人?   名声!权势!这些都算的了什么?   肃亲王叱咤一生,此时却无比的心痛挫败,“把她带下去吧,找人给她医医病。”   林悠在一旁早就泪流满面,他走到林二娘身边道:“姑姑,从小你对我最了好了不是吗?”   “我帮你找妹妹们,行吗?”林悠整理了林二娘的头发道:“别恨了,好不好?”   别恨我爹了,也别恨我了。   当年梁致一去不回,只有跟去的侍卫回来报,说他们乘船遇浪落水,连尸骨都没找到。   搜救的人马继续找了沿着江南找了一年多,都没找到的人,竟然是去了西北。   因为发现有了孩子,那肚里的孩子也是那夜醉酒之后有的。若是他当年早点袒露心迹,若是当年没有那一夜意乱情迷,梁致是不是就回来了。   他们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郭霖的脑子里不断浮现着二十年前的画面,日久年深他以为都忘了的事情,又事无巨细的充斥着他的大脑。   “郭霖!你这蛮牛!”   “郭霖,我喜欢哥儿,你也喜欢呗!”   “郭霖,这京城太闷了,我想出去散散心。”   “郭霖,你陪我喝酒吧。”   屋子里静默半晌,谁都没有说话。郭霖倏地走到肃亲王跟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之后郑重道:“王爷,我要去豫州把阿致带回来。”   “我要娶他回家!”此刻世间再没有什么能阻拦他,郭霖道:“还请王爷应允。”   郭霖他从小看到大,这么好的孩子竟也跟着蹉跎半生,他的叹息声仿若深谷,“去吧。”   “好孩子,等父亲带你爹回来,”郭霖这回毫不犹豫的把手落在林悠的头上道。   等郭霖的身影都走远了,肃亲王才道:“这是何苦啊!”   ————   一连串的变故,使得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头,唯一的乐趣就是逗弄刚出生的“小虎子,”林悠倚在床边拿着铃铛晃晃道:“叫舅舅!”   “不是应该叫舅嬷,”许涟笑着说。   “舅嬷是诚哥那边的,咱俩单叫,他就叫我舅舅。”   “肃亲王那边,你真要过去住啊,”许涟到底是问出了口,“你跟阿诚,成亲这么久了,那当官的说你俩不是两口子,就不是了?”   “诚哥说让我等他娶我,”林悠有黯然地说:“爷爷那边,这么多年没见了,他应当是很想爹爹吧。”   “就算过去了,也就是短住,还是要回来的,我还要舍不得小虎子呢。”   许涟捏了捏儿子的脚丫子,笑着打趣道:“我们林悠以后可就不一样喽,是王府和侯府的世子,那我以后见了你要不要行礼呀。”   “哎呀,你说的是哪门子话呀,”林悠忙道:“我自己都没想到,我能和那样的人家扯上关系,你要再说这样的话,我就不理你了。”   他到现在还都跟说梦似的,他爹怎么能是王府的世子。在他的印象里,他就是在赵仲怀的拳头威胁下长大的,农家普通的哥儿。   就连和季诚在一起以后,最大的奢望就是诚哥这辈子能不娶小妾,好好过日子。   这一下子他就从农村的土鸡,变成了九天的凤凰。老王爷几乎每天都来找他,可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许大山已经完全能下地行走,他靠在躺椅上,瞧着还不知道是不是举人老爷的人,在那里心安理得的掐豆角。   “家里不是有下人了吗?”许大山道:“举人老爷,咋还做活了呢。”   “晚上给小林子炖个排骨豆角吃,什么下人不下人的都是人,在爹娘那里都是宝贝,”其实他就心里不安稳,手上忙一些能让心里不那么空,“大山哥,之前我想着,乡试之后我们就回村,可现在明显回不去了。”   “还差点累得你们出了大事,你...”   “这事不能怪你,坏人要作恶总不能怪到好人头上,”许大山换了个姿势,他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道“给我倒杯茶水。”   季诚乖乖的把茶水递给病号,许大山摩挲着杯沿道:“之前涟儿嫁过去的时候,爹娘说的好好的,不能给他气受,可...”   “我早就想带着他出来,就算是在城里单独租一个小院,我也不想让他受一点委屈,眼下你们回不去,事情也解决了。”   “以后你可就是王府的姑爷了,我们还得仰仗巴结呢,刚发达了就想把我们撵回去,想得美”许大山笑着道:“晚上我想吃烧鹅”   “想吃...我这就去买。”   晚饭时候还没到,杨槐就喜笑颜开的从外面跑进来,“阿诚哥!豫州来信了!来信了!”   前几天家里事情太多,以至于他们差不点都忘了乡试放榜这茬,季诚快步从厨房出来,接过杨槐手里的信。   “怎么样,怎么样?”林悠凑过来焦急地问。   季诚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道:“小林子,秀才之身是不是配不起王府的哥儿。”   “啊?”他从没想过,他们之间还有什么配不配的,“诚哥,没关系的,这次没中那下次再考,别说什么配不配的。”考不中举人你就不娶了我么。   林悠眼眶瞬间就红了。完了,好像演砸了,季诚连忙说:“宝贝,别哭别哭,我说错话了。”   家里这几口人让他吊的这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许大山都不稀得瞅他,反正结果早晚都得知道。非得惹人哭,纯是闲的。   杨槐更是习惯性白眼,靠在一边,等着他把媳妇哄好。   什么王府侯府,那些都不是林悠想要,想过的,季诚这么说,他真的觉得很难受,林悠气的不想搭理他,“那到底中没中。”   “嘿嘿嘿,中了甲榜五十三名,”季诚咧嘴笑着道:“你以后就是举人夫郎了,高不高...”他刚想抱着人转个圈。 第65章 就听林悠道:“中了!恭……   就听林悠道:“中了!恭喜!”说完转身就往许涟房里走。   这家里他哪里都能去, 就这月子房他去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干打转。   许大山看他这吃瘪的样子,嘲笑道:“活该!”   家里的老爷中了举人, 几个新来的孩子全都得了赏钱,个个喜笑颜开嘴里说着吉祥话。季诚想过自己能中,但没想过能有这么好的名次。   他高兴的晚上饭除了给林悠亲手顿了排骨,剩下的吃食直接从酒楼里定了一桌。高兴热闹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林悠只要生气了, 不吵不闹就知道拿后脑勺对着他,季诚用手指点了点肩膀,林悠就往外蹭了蹭。他点一下, 他蹭一下。   眼看着快到床边了,季诚一把搂过来欺身而上,“好夫郎,还生气啊。”   “你放开我, ”林悠使劲推身上的人还是纹丝不动,他气的把头扭向一边。   “相公错了,好不好, ”就算是他认错认的快, 林悠还是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诚哥,你那样说我心里难受。”   林悠只要一哭, 他就立马不知道哪边是北,暗骂自己嘴上没有把门的,“我就是一时嘴快,相公跟你说对不起,不生气了好不好?”   “诚哥,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林悠转过头来,眼里充满了不安,“诚哥,我们不会分开的对不对。”   季诚的心软的揪成一团,他抱紧林悠道:“不会的,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等郭大帅从豫州回来,相公就去提亲,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过门,”季诚郑重道:“你等我!”   林悠的小手偷偷的摸上了季诚的腰带,暗中进行着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的动作。从前只有他着急生孩子,才会主动要求那事。   但今天他不知道怎么了,想是要证明什么一样,只想和他紧紧的挨到一起,越近越好。   季诚察觉到那只作乱的小手,主动配合着,他咬着林悠耳朵道:“夫郎,提前入个洞房可好。”   这一夜疾风骤雨,如癫似狂,时快时慢,天将蒙蒙亮的时候,林悠才能得闲睡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季诚依旧是在亵裤和床单,只不过是从外面挪到了卧室里面。季诚洗东西洗的顺手,他也渐渐看的习惯。   林悠手垫在下巴上,看着那人拿着亵裤一点点仔细揉搓,心中好奇。他家这男人,洗那种东西,怎么能洗得那么心安理得。   “看什么呢,”季诚没抬头,却笑着说:“渴不渴,腰疼不疼。”   “看你,”林悠道:“不想起,渴了,喂我。”腰有点酸。   他回答的这样直白,季诚罕见的有些不好意思。   “慢点喝,”季诚习惯性给林悠揉着腰问:“嗓子还干吗?”   “有一点,不过好多了,”林悠的目光紧随季诚的身影,他道:“你下次慢点就行。”   “真的行?”季诚坏笑道:“不是你说,用力吗?”   还叫他不要停。   ... ...一直停不下来的是他吗?林悠气闷的照着他肩膀就锤了一拳,“说什么呢你,”让你慢点,又不是让你又快又使劲。   “明明是你先说的,”见他脸上终于有了小模样,季诚总算是放下了心。   为了哄夫郎开心,他真的是身体力行啊,得亏他有个好腰。   ——————   郭霖星夜兼程只用了不到五日的时间就到了小雁村。在村民的指引下找到了,那个面向京城长满了荒草的土坡。   “阿致,你是皇族贵胄,怎能葬在这无名的土坡山,”郭霖摘下腰间的酒壶,往坟头撒了一圈,自己喝了一口道:“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夜枭呜鸣,月影孤悬,山涧的风阵阵的吹着,郭霖盘坐在黄土上,望着那副白骨出神。   他的心中挚爱,在这荒野的山间孤零零的躺了二十年。   昔日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那人的丝丝血肉却化作枯骨,郭霖的手覆在那指骨上,拟着他们十指交握的样子,他们从未这样牵过手。   从未想过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二十年的寸寸相思化作,心头最鲜红的朱砂,从心上流到指尖,渐渐又融进深深白骨。   “梁致啊,你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我,”空荡荡的山谷间只回荡着郭霖一个人的声音。   你一个人远走他乡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在偏远山村生下孩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我。   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心中有你,爱你。   若你知道我爱了你一辈子,你会不会后悔,这一生就这么生生错过。   他这一生,荣耀富贵加身,却换不来一生所爱。   阿致你总说我走的太慢,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走的太快了,若你肯等等我,等我发现你也喜欢我。   我们的结局是不是就能好一些,我宁愿一辈子怨怼,也好过就这样阴阳两隔。   早就去了二十年的人,骨头都已经散了。郭霖这一辈子杀人无数,也救人无数。鲜血白骨堆成了他的大帅之名,此刻他无比珍视的收敛着每一块白骨。   最后他在那头骨上,痛苦的落下一吻。   阿致,这次你能不能慢些走,等等我。   无论是三生河畔还是奈何桥、都等我一下,让我再看你一眼,再去喝下那抹掉一切的孟婆汤行吗?   郭霖再也忍不住痛苦出声,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落下,砸进埋了梁致二十年的黄土里。   月似当时,人已不在。   梁致你这辈子欠我的,下辈子要记得还。   肃亲王中年丧子,眼看着自己快要进棺材了,却得了这么个宝贝外孙,他每日早饭过后都会来西城的这个小巷子里报道。   这都日上三竿了,俩人一个都起,想都知道昨夜是干了些什么。   老王爷活了一辈子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自己家的白菜让人拱了,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年的事肃亲王心痛不已,眼下就只有看着这个小外孙,还能解解他的心宽。与他一起来的还有苏铭和齐王梁烨。   之前一直暗线联系的几个人,终于在季诚家的小院子里第一次聚首。而季诚与齐王也是去年豫州一别后,第一次见面。   这一堆的变故可以说全是因齐王所起,他道:“季诚许久未见。”   “见过王爷殿下,”季诚行礼道。   “自豫州一别,本王时时惦念,京中局势繁杂,”梁烨问道:“多有连累之处,还望谅解。”   从前见面,梁烨是落魄的王爷,季诚是穷酸的书生。现如今梁烨已经得到肃亲王的全力支持,可季诚却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叔公,硬生生比自己高了一辈。   “此番虽然凶险却也安然无恙,都在困局之中,”季诚道:“在下相信齐王殿下总有,破笼而出一飞冲天的那一天。”   之前这齐王迟迟不露面,却把他卖了个干净,是打定主意让自己给他卖命。   这会沾亲带故了,左右他也躲不掉,季诚也不能太下人面子。   “如今你已中举,今后如何打算?”齐王问道。   洞房都进了,如今媳妇却不是自己的了,这还不算,他媳妇竟然是皇室血脉,如果他不挣出一份前程,如何娶得起王府的哥儿,他道:“如今我还只是举人之身,若想再次求娶夫郎,恐怕还要加把劲考个进士才行。”   “师弟,”苏铭顿了下道:“你想要继续考恐怕是不成了。”   季诚和林悠都不解的看他,苏铭道:“京兆府尹这个人向来两边都不愿意得罪,他怕得罪了殿下,又受了那边的指使。”   “判了你二人婚书无效,这结果你不忍下还好说,可你认了,也就是默认了当初你曾经强占过人家的妾氏。”   考取功名之人,最在意的就是名声,吴志远来这么一出,相当于就是把季诚的前程也给断了。   虽然没彻底的如了渝王的意,却也彻底的恶心了一把季诚。又没把季诚下狱判刑,齐王这边也同样说不出什么。   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堂堂府尹,这么高的官,怎能如此阴险无赖,”林悠之前惦记着季诚说的,要名正言顺的把他迎进门。   林悠气的眼睛都红了,语调发颤道:“我们...我们是实打实的夫妻,官府备案的婚书,他凭什么说不算就不算!”   “咳...”肃亲王道:“悠儿别急,外公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他外孙婿的前程,一个小小的京兆府尹可掐不断。   这孩子一颗心全都长到了人家身上,一个哥儿哪有对婚事这么大吵大嚷的。   林悠论起辈分还是梁烨的叔叔,这番话语他好似没听见一样,只闷头喝茶。苏铭更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饿不饿,我让杨槐炖的鸡汤这会正好喝,”季诚拉着他的手道:“你先去喝点垫垫肚子,晚些相公再给你做好吃的。”   “我不饿!”自觉失态的林悠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倔强着说:“你受了那么多苦,才考中的举人,说不能考就不能考了!凭什么!。”   “你这会生气,肚子自然不饿,”季诚温言道:“若一会气消了怕是要肚子疼,”他捏了捏林悠的手。   一屋子的高官王爷,他的前程自然落不下,“乖,听话啊。”   这个季诚虽说只是个举人,倒是对他的外孙子是实打实的好。   之前的事他查清楚了,他这应该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外孙,在乡野受尽了委屈和虐待长大,要不是这年轻人,他的外孙还不知道要收到怎么样的□□。   想到他堂堂一国亲王的外孙子,竟然在那种乡下地方,受尽欺负长大,他就气的恨不得把那死了的赵仲怀拖出来鞭尸。 第66章 还有那个说起来……   还有那个说起来还是他们家奴的赵二根, 竟然还敢存着玷污他外孙的心思,几次三番的作乱。   赵二根已经在刑部下狱,至于后半生根本都不用他操心, 自然有人自告奋勇的替他料理。   他这外孙女婿想要娶自己的外孙子,得有个好看实用的身份才行,他道:“羌人的使团是不是快要到了。”   “差不多九月中旬,皇叔爷您的意思是...”梁烨意有所指的看着肃亲王。   “嗯...这么办吧。”   “这样正好,既不会冒的太快, 又能给他一个实权的官职,”苏铭道。   季诚看着这左一言右一语的,应当是给他谋划前程, 可他怎么一句都听不懂。能不能说点人间能听懂的话啊。   羌人去年八月进犯,梁烨和郭霖他们当时掳了一大串王子大臣。当时太子和大皇子正值权利倾轧的顶点,谁都没顾上这茬。   若不是羌人自己主动提起,想要赎回还在大昭的人质, 朝中的人差不多都快忘了,在他们家这边还有好几十个人赖在牢里吃闲饭。   事情还是郭大帅给出的主意,让这几个王子轮流的写信给自己老爹, 然后每十日让精通羌话的翻译, 站在城墙上, 声泪俱下的念着家书。   那家书里有多少水分就不得而知,反正内容就是那翻译官看着发挥。   什么爹啊, 我在大昭日日想念你,什么爹啊,啥时候接我回去,大昭人不给饭吃。   从去年入冬,到现在边关的人, 都习惯了这没十日都会上演的戏码,到了日子自备茶水和瓜子,搬着板凳自发的就开始听戏。   大昭百姓自然是听的乐滋滋的,可羌人却恨不能捅聋了自己的耳朵。   这不拖到了现在,羌人的可汗实在是受不了他那几个孝顺儿子的日日想念,派了使臣打算赶着牛羊来换他们。   九月初十,肃亲王府一片素缟,走失了二十年的肃亲王世子,终于有了下落。   郭霖由东直门进城,一身白衣,以未亡人的身份扶着肃亲王世子的灵柩,一路从豫州把棺椁接到了京城。   林悠和季诚一身孝衣和肃亲王早早的就等在了王府门前。   这文渊侯府的郭大帅一辈子从未娶妻,眼下却以未亡人的身份扶灵回京,过往百姓纷纷驻足,心存好奇却不敢窃窃私语。   梁致的尸骨在王府停灵三日,林悠和季诚就在王府守了三日。   三日后郭霖做了件比扶灵回京还要惊世骇俗的事,这边梁致刚刚下葬,他便十里红妆的把梁致的牌位娶进了门。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没有收到请柬的,众人看着一袭喜服的他,抱着肃亲王世子的牌位拜天地,各个心里五味杂陈。   其中最难过的,当属吏部尚书韩文斌。   他看着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到底把梁致娶回家的郭霖,心中苦笑道:“郭霖啊,郭霖,我这辈子还是输给你了。”   若他有郭霖的这般家世,若梁致那充满爱意的眼神,哪怕有一次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这一辈子也绝不会放手,让他就这么走掉。   “诚哥,爹爹当真有那么好吗,”林悠看着那下跪的红色身影,泪流满面道。   若不是刻骨情深,哪能逃到乡野荒村,只为了生下心爱之人的孩子。   “应当是极好的吧。”   九月十五,肃亲王正是请旨要册封林悠为肃亲王世子,入皇室宗牒,明德帝私底下也打听了一下,最后也只叹了口气。   从大昭立国到现在还没有哥儿袭爵的先例。这肃亲王世子,即是老皇叔的孙子,又是郭家的骨血。   那郭霖连娶牌位这样的事都能干得出来,他要是不同意,郭霖指不定又得疯成什么样。   明德帝这回十分上道,不仅封了林悠为肃亲王世子,还下旨林悠的孩子将来也可以继承文渊侯府的爵位。   一门双爵位,可以说谁娶了林悠,那就是子孙五代的前程都不用担心了。   继承了亲王府的爵位,只要是不作死造反,就算是创了再大的祸也没人敢管。   渝王和齐王的两相争斗随着林悠的出现,齐齐的偃旗息鼓。肃亲王府和百年郭家同时有了后人,这继承还都同一个。   连皇帝都下旨册封了,这个节骨眼上,渝王就算再没有颜色也不敢多挑事。   毕竟之前他已经出师不利,把人家得罪了一番,若是再贸然动作恐怕是连肃亲王和郭家也一起得罪了。   科举之路季诚也不打算考了,他拎着礼物拜谢了老卢头之后,整日研究挣钱的路子。家里的两个铺子已经重新开业,许大山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铺子虽然赚钱,可是大头还是都让齐王赚了去。媳妇家门庭那么显赫,他想要把林悠风风光光的娶进门,首先的聘礼不能少了。   还有房子,他现在住的是齐王的宅子。房价这个东西,不管到了哪朝哪代,对于买不起的人来说都是一把伤心泪。   东城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居住,他暂时是妄想不了了,西城的宅子看得过眼的三进宅院最少也得要三千两起步。   他扒拉扒拉家底,所有散碎银子都加一起才不到三千五百两,要是买了房子就兜比脸都干净了。   林悠早就被肃亲王接走,他日日独守空闺,净想着赚钱的法子,策划案写了厚厚一沓,觉得差不多了才动身去找了苏铭。   反正他已经在渝王哪里挂了名,索性就大大方方不再遮掩的去了。   “师弟,你是意思是要开一家浴汤?”   西城里有不少提供洗澡的公共浴汤,可那都是给南来北往的泥腿子,或是自家没有洗澡条件的人准备的。   浴汤收费也就是十几二十文,穷苦人家的汉子,一年半载的也就来上那么一两回,开这个那年月能挣到钱?   “师兄别着急,你再仔细看看。”季诚胸有成竹道。   把现代的洗浴文化完全照搬过来,他就不信赚不到钱。   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附庸风雅的达官贵人。   季诚的策划书里详细的写了,耗资装修方案营销策略,苏铭看了好一阵,内心大为震动,这样的浴汤如果开起来,那全国各地就可以完全照搬这个模式。   那得是多大的规模啊,苏铭愣了半天才道:“师弟,这浴汤耗资巨大,我得和王爷好好商量商量。”   “成,这事你们先商量着,”他本来也没打算一下子就成,季诚道:“师兄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   “何事?”   “我想在西城买一所三进或者更大的宅院,”他忽然觉得就算是五进的也配不上他家林悠了,季诚幽怨地说:“先不买了,等银钱充足了再说吧。”   “呦,”苏铭好笑道:“师弟,这是着急把世子娶回家啊。”   想想也是,自己个的媳妇忽然之间飞升豪门,自己还是举人一个,要换了他他也着急。   肃亲王府比他们大雁村大了十倍不止,林悠经常在里边逛的晕头撞向,他现在就住着他爹爹以前住的屋子。   有时候他不禁想,如果自己是爹爹,在那般喜欢季诚的情况下,碍着自己的身份秘密,会不会有勇气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   每天他的日程都被排的满满的,白天有专门的教习教他礼仪,下午陪老王爷听戏,虽说季诚也能来,但人来人往的也实在是不方便眉来眼去。   偌大的王府原本就老王爷一个主子,现在有了小主子,下人们一个个打了鸡血一样的殷勤表忠心。   林悠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贴身伺候的嬷嬷请走,他实在是不习惯房里还有其他的人伺候着。   漆红的楠木雕花床,比自己家里的松木床软多了,可也比家里的大,锦绣的丝被,丝制的中衣贴身顺滑,这里的东西都比家里的好。   可他还是想家,想家里的人。   林悠百无聊赖的在床上滚来滚去,话本子上的私奔的书生和小姐都勾不起他的兴趣。   窗子笃地一声,他以为是听错了,翻身打算再滚一边,过了一瞬那声音竟又响了。   在喊护卫和推窗看一眼之间,他犹豫了一下,刚推开窗子,一个黑衣短打的汉子就跳了进来。   “你!”   “祖宗别叫!”季诚连忙捂住他的嘴,“是你相公我,门口的老太太正瞌睡呢,别把她喊醒了。”   王府守备甚严,他好不容易翻了不知道多少道墙才进来的,可别让人搅合黄了。   “诚哥!你怎么来啦,”一身黑衣把这人显得比往日更俊俏几分,林悠捂着嘴巴只用气音说话。   “还不是因为想你,”季诚把人提溜起来,抱在怀里咬了下他的耳垂道:“这叫俏书生,夜探香闺。” 第67章 这翻墙而来的聚……   这翻墙而来的聚会, 别有一份隐秘的滋味。   夜探香闺,下午的戏文里就有这段,探香闺之后就是, 风吹床幔起波澜,林悠一阵脸红,骂了句:“孟浪!”   “是孟浪,就对你一个人孟浪,”红烛摇曳, 明明都看了这么久,此刻的林悠还是让季诚心里发紧。   他紧箍了一下细腰道:“真得抓紧挣钱把你迎回去了。”   “不需要那么多钱的,”林悠的胳膊架在季诚的脖颈, 直愣愣地道:“大雁村嫁你的时候,也没想过要聘礼的。”   少年心里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一腔赤诚和爱意都毫无保留的给了他,季诚心里像是被人拽了一下, 他道:“小林子,哥喜欢你,不管是村里的林哥儿, 还是王府的少爷。”   “以前在村里哥怎么疼你, 以后还怎么疼你, ”季诚温润的唇落在眉心:“眼下你身份有了变化,那也还是我夫郎, 我必须要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门。”   “不能委屈你半分,这跟钱没关系。”   从前他喜欢季诚也从来没考虑过钱财身份地位,现在这些东西却挡在他和季诚面前,林悠有些气,“我明天就跟爷爷说, 我要嫁你,就嫁你,他们不能用聘礼刁难你。”   “如果他和郭大帅刁难你,我就和你私奔!”   “好咱们这就私奔!”季诚把人拦腰抱起,直奔大床而去,他笑着说:“一会可不能反悔啊,还要把嘴巴捂紧了别惊动了门口的老太太!”   肃亲王和郭大帅虽不是有意危难,恐怕也是存了几分考验的心思。   这一场狂奔到日头将出才堪堪停歇,林悠累的已经睡了过去,季诚拨开粘在额头的头发亲了一口,又把自己的一身黑衣套回去。   怎么翻墙来的,又怎么翻墙走了。   开这个古代的洗浴中心,几乎是掏光了齐王还有季诚他们的家底,最后还是肃亲王掏了三十万两,计划才得以启动。   洗浴中心选址就在西城大街的后身,买了三个宅子合并成一个,一共占了十亩地,资金到位以后,能用的人全部出动,许大山头上还绑着纱布就已经开始忙碌。   洗浴商量的分成,齐王三成,肃亲王五成,剩下的两城还是老规矩给了季诚和许大山。肃亲王盈利后的银钱全都给了外孙子做陪嫁添妆。   季诚恨不得仰天长啸,他就是坐火箭也撵不上媳妇家给的钱啊。   于此同时羌人使团也到了京城,鸿胪寺和齐王奉命接待。羌人这次的使团成员已经达到了一百多人,按说正常的两国外交,正常的使团成员也就三十人左右。   这一下呼啦啦来了这么多人,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带领使团的是羌人的乌支别亲王。   别看顶着个亲王的头衔,其实就是现任大汗的弟弟,没什么实权。   十月初五大朝会上,乌支别亲王在大殿上抛出来一个谁都意料不到的难题,“我们可汗敬仰大昭皇帝已久,愿按岁纳贡献上牛羊与大昭永结相邻之好,”   羌人与大昭比邻,每年冬天大昭都会资助些物资,已维持表明上的和平,与北狄的世仇不同,羌人世代都生活在草原上,除了放牧啥都不会。   冬天日子难过,偶尔过来抢一抢只要不大肆烧杀,边境的将领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   虽然羌人生活艰苦,但却从未像大昭俯首称臣过,事出反常必有妖。   羌人可汗的儿子少说也得有一个连,怎么想都不可能,为了这么几个只知道哭天抹泪找奶喝的王子来向大昭俯首称臣。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官员纷纷侧目,却无人搭话,他们都知道这位贩卖牛羊肉的亲王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   “去岁大汗受小人蛊惑,一年之差与大昭起了刀戈,”乌支别亲王道:“大汗实在钦佩大昭男儿的健勇,还有智慧,我方愿意每年贡上五千牛马,想求得去年豫州城下能引来天罚的爆炸之物。”   乌支别这番话完全是看着梁烨说完的,去年如果不是这位齐王咬牙坚持,他们积攒多年的铁甲营也不会毁的那么干净。   就算去年的战争图不了整个大昭,最差也要占了大昭的几个城池,怎可能惨败到连自己的老窝都让人掏了。   梁烨老神在在一派自然,好像这事跟他没关系。   明德帝好奇地问:“引来天罚之物?还能爆炸?”   他们大昭还有如此利器,之前从未听工部说过,老皇帝登时来了兴趣,他道:“老五,这事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梁烨去年还是凉透了的皇子,当时就算是救了江山于危难之中,到最后不也是落了个不攻不过。有这样的武器,他若当时就显露与人前,恐怕到现在坟头草都得三尺高。   “启禀父皇,去年豫州危急即将破城之际,幸而一位义士相助,献上地雷之法,”梁烨沉稳道:“豫州才得以撑到郭大帅的援兵,地雷之法儿臣之前从未所闻,制作的方法也只有这位义士知道。”   去年他回来的时候,在太子党的三寸舌头之下,羌人连攻十三寨马上就要踏破山河,就变成了例行的骚扰,是他,齐王好大贪攻,贪图军工才擅动的兵权。   朝堂上的人有的知道豫州危急,有的和老皇帝一样被蒙在鼓里。眼下听羌人使团说,才知道当初豫州是何等危急,若无这地雷破敌,那豫州在羌人的铁蹄之下早就破城而入,而今是何情形,根本不敢细想。   “羌人撤退后儿臣派人找过这位义士,但当时豫州城一片混乱,”梁烨道:“这为义士应是不想留其名,儿臣并未寻到。”   太子已经死了,是受不了从九天落到尘埃的差距想不开,还是遭人毒手,到底是没查出来个结果。   明德帝自己心里清楚,到底因何西北兵力薄弱,可他最心疼的儿子已经先他一步,他也不想多做追究,只含糊其辞地问道:“只为渡国难,却不曾留名,老五这位义士还要在找下去。”   能造出此等利器,大昭将来又何惧他国,明德心头一片舒泰。大昭立国几百年和羌人多有摩擦,却未曾有那位列祖列宗能让羌人俯首称臣。   “启禀陛下,”左相张文庭道:“若真有此等厉害之物恐违天道,万不可轻易使用,现在这位义士还不之所踪,不如就让这有伤天和之物就此埋没民间,天下百姓也会叩谢陛下仁德。”   张文庭跟着明德帝几十年,太知道他这人想什么了。平时好大喜功,糊里糊涂也就算了,这么厉害的军事武器,就是疯了也不能给别人用。   保不齐哪天那玩意就会扔到自己家门口。   “皇帝陛下,我乌涂耳大汗,只想用此物来祭奠先祖和神明,比不会用他来攻打大昭,”乌支别健硕的身子上前一步道:“我们草原的儿女受天神的哺育,是最守信用的民族,还请陛下相信。”   相信你个屁,若政治有信用,还不如相信母猪能上树。   这会明德帝才从沾沾自喜里回过来味,他道:“韩卿,你看如何。”   “回禀陛下,左相言之有理臣附议。”韩文斌道。   “羌人兄弟不远千里带着诚意而来,大昭也愿意与之交好,乌之别亲王你刚刚也听见了,这能造出此物的义士不愿露面,大昭地大物博自然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回,韩文斌。”   “臣在,”韩文斌回道。   “接待使团的具体事宜你和老五商量着来,切莫辜负了羌人兄弟的一番热情。”   “臣领旨。”要和从未接触过的齐王打交道,韩文斌面上还往常一样没有不同。   可其他朝臣却不这么想,韩文斌历来是渝王一派,从前不显山不漏水,一派中立之态。自从太子大皇子倒台之后,这吏部尚书也扯下了遮羞布,从不隐藏掩盖自己拥护渝王的立场。   韩文斌此人出身寒微,却连中五元,若不是当年的殿试上他弄脏了试卷,那大昭立国的第一个六元就是他了。   此人年纪轻轻刚四十出头,已经位列吏部之首足见其能力,为人也是谨慎稳重。私人生活方面更是活的跟个苦行僧一样,都四十多岁了老婆也没有一个。   郭大帅常言此人虚伪,这话一点不假。韩文斌就像是个理想中的假人一样,年轻时候模样俊俏,岁数大了也不见有慵懒邋遢之相。   不管别的大姑娘小媳妇如何撩拨,他就不为所动,这人就像是长在了吏部一样,常年不回家,活脱脱的劳模一个。   “老五,一会和你四哥你过来一趟,”明德帝站起来道:“今个先这样,散了吧。”   原本明亮宽敞的泰和殿,在一层叠一层的深红色帷幕下显得沉闷死气,明明德帝还惦记着大昭历代皇帝都没有过的政绩靠在,他靠在榻上道:“老五,你看羌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是不是真的想向大昭称臣。” 第68章 “回父皇,儿子觉……   “回父皇, 儿子觉得他们只意在地雷,”梁烨道:“地雷的威力儿子亲眼所见,一颗地雷能附近十尺内的东西毁灭殆尽, 羌人如今虽然式微,但与他相邻的还有北狄。”   “父皇,五弟说的有理,”这江山将来不管是谁来做,都不能先把隐患埋下来, 梁康道:“父皇,眼下还是要先寻到那位义士,莫要将这等忠君爱国志士落入他国手中。”   只要这人能露头, 梁康就不愁把人弄过来,到时候手握重器输赢立判。   “那这位义士,你们兄弟俩一起找找,”明德帝把玩着太子三岁小儿的竹编蚱蜢, 道:“找着了,先带给我瞧瞧。”   自从这太子遗孤进了宫,明德帝便时时照顾着, 连启蒙开悟都是亲自教导, 本来朝中就观望的人就更不知道该站谁好了。   “父皇, 皇叔爷的外孙册封世子在即,”梁烨道。   “这事朕知道, 皇叔一辈子都跟梁致操心,临了了来了个眼珠子,”明德帝对他的亲叔叔自然是尊敬有加,他道:“你们俩对那孩子,梁...”   “叫梁悠父皇, ”渝王道。他倒是想对亲近亲近皇叔爷,可这老头常年在王府里带着,一干宗亲谁也不见,眼下多了个孙子,他还先得罪了。   正愁没有修补的机会,渝王道:“韩尚书年轻时候与小叔和郭大帅并称京城三杰,小悠的册封仪式何不让韩尚书来主持,也算全了他们当年的情谊。”   “这是好事,让韩文斌去吧,皇叔也能同意。”明德帝对这等小事并不上心。   “父皇,儿臣刚刚提起这位新寻回的弟弟,是想跟父皇说,这做地雷的义士跟肃亲王世子有关。”梁烨淡淡道。   那哥儿不就是梁致在农家生的吗?怎会跟做地雷的人有关,明德帝和梁康同时看着梁烨。   梁康心头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来袭,就听梁烨道:“肃亲王世子,在未认亲之前已经嫁人,嫁的就是这位义士,豫州新晋举人季诚。”   “哦,”明德帝颇为诧异,他道:“如此美谈怎地没听皇叔提起过。”   “父皇,梁悠流落民间饱受欺凌,他的姑父想把他卖给一户人家做妾氏,”梁烨道:“季诚与他情谊深重,先一步签了婚书,前几日那户人家来京上告。”   “京兆府尹以父母之命在前,给他二人判了婚书无效,这季诚硬着一口骨气,现下正张罗钱财欲再把梁悠名正言顺的再娶回去。”   此等荒唐的判法倒是引得明德帝哈哈大笑,也不知肃亲王知道之后会作何感想,明德帝道:“胆敢欺凌天家之人,老四让人处理好了。”   “只是个举人,想再娶皇亲贵胄可就难喽,”明德帝浑浊的眼珠子定在梁烨身上片刻道:“那皇叔是什么意思。”   “梁致小叔当年就是太过痴情,才有今天这让人痛心的结果,”梁烨道:“他们二人感情甚笃,皇叔爷倒是也没拦者。”   “父皇,既然他们成亲在先,那不如您成就了这一段佳话,加之季诚有才华在身,不如让他到工部任职,”梁康道。   工部之前是大皇子的地盘,现在让一帮油盐不进的泥腿子霸着,进了工部只要季诚把地雷的方子交出来,他就有一万种方法把东西,从那些人手里弄出来。   殿外依稀有奶娃娃的呼叫声,明德帝看了眼窗外道:“皇叔没什么态度,赐婚还是算了,万一皇叔家只是暂时同意呢,朕岂不是惹了皇叔不快。”   “此人既然走科举的路子,那就别埋没了他的一片报国之心,”明德帝道:“让他去啸风身边做个从四品的佥事吧,让啸风好好带带他,如此也不算辜负了皇叔了。”   季诚只是举人之身,当个七品的小官都算是便宜他了,他这点功名在文官圈了也就算是个末流。与其让他混文官圈子,不如让他到能读过四书五经都算是学识渊博的武官圈子。   地雷事关国防不能马虎,他去了郭啸风底下还能保证京城防卫,又能全了老皇叔的面子,明德帝认为自己的决定是极好的。   事实也是极好的,梁烨和苏铭自然是料到了,明德帝好东西只想自己留着的自私的性子。   “地雷事关重大,让工部和兵部拟个章程交给朕,”明德帝道:“到时辰了,朕要陪着禅儿,你俩也回吧。”   梁康这厢想对林悠和季诚的婚事挽救一把未成,地雷的法子也没有让他如意,自然是满心的怒火,梁烨不想跟他多说废话,只留了句:“府中还有事,四哥我现行一步,”溜得比兔子还快。   在工地忙了一天回家的时候,季三递给他吏部的帖子,让他三日后去城防司报道,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城防司就是郭啸风的地盘。   季诚看着湛青色缎面的帖子,可算是明白了那几个人,打的到底是什么哑谜。   城防司多武人,倒是比三省六部的那些人好打交道多了,只是这四品官员以后都要上朝,起的比鸡还早,岂不是他刚从林悠的被窝里爬起来,就得穿好衣服上皇宫里跪着。   十月底的晚上已经很凉,林悠在被子里捂着季诚冰凉的脚丫子道:“这么了冷了,要不你还是别天天都来了。”   他来这么勤,家里的嬷嬷早都知道了,连老王爷吃早饭的时候都说:“孙儿,家里的侍卫都认识季举人了,翻墙危险,过些日子结冰了容易崴脚。”   “我不,”季诚揉着林悠刚洗完还未干的头发,懒懒地说:“小林子,你相公我马上就要到城防司上任了。”   “城防司,诚哥你要当官了?”林悠从立马就从季诚的怀里,坐起来问:“那是几品官啊,有豫州那个通判大吗?”   听见了自己男人当官了,昏昏欲睡的眼睛立马就亮了,林悠控制不住的笑,抿了下嘴巴道:“那月俸能有多少呀?”   月俸多少他还真就没打听过。季诚笑着说:“就这么高兴啊,你亲爹外公都那么厉害了,以后还用怕什么通判。”   “他们是他们,能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辈子,”林悠趴在季诚肩头,啃了一口耳垂:“你还没说月俸到底有多少钱呢。”   王爷侯府的世子,这辈子都在富贵窝里,以后谁还干招惹,他爱极了小夫郎现在的样子。   “可能一个月二十两?”季诚估了个大概。   “二十两?”林悠两只酒窝深旋:“那能花好久呢。”   “你说那是在大雁村,京城连个瓦檐都买不到,”季诚对着殷红的小嘴,香了一下道:“小林子,你想回大雁村?”   王府大好看,他也在这找到了亲人,可林悠总觉得这里的人连笑都蒙着一层纱,他不喜欢。林悠又从肩膀上滑下来,窝在季诚腿上:“我想家里的小鹿了,还有后院的枣树也不知道今年结了多少果子。”   “会回去的,”季诚架着人腋窝拖到自己怀里,盖上被子道:“夜还早,先运动运动再睡觉。”   “那你轻点...”想要啰嗦一番的话,尽数被堵了回去。   天还没亮的时,季诚轻轻的拿开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一旁的人像是知道他要走一样,凑近了搂紧了,嘟囔道:“别走了,相公爷爷知道你在这...”不光肃亲王,整个王府的差不多都知道了。   被窝里干燥温暖,他也想再多躺一会,“乖,好好睡,我明天再来。”   这个时代对名声要求极为苛刻,纵然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了他夜夜翻墙,也好过青天白日他大摇大摆的从林悠房里出来好。   古代的皇帝上朝的画面季诚在现代的电视上看过不少,等到他真的站在队伍最后边看着前一位的屁股下跪的时候,才真的有些感受到皇家威严。   距离他很远连模样的都看不真切的男人,独坐在闪金光的龙椅上,这就是皇帝,掌握生杀大权,连天下都是他的。   因为起的太早,季诚全程犯困,听着这大臣说东南匪患,那大臣道江南税赋,他参这个一本,那个又狗急跳墙用文辞骂人。   每当有人讲话,季诚就在心里默念说的对。骂人还能骂出这种高度,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他心道:“当皇上有什么好的,起的比鸡都早,天天看一帮人在底下骂街。”   散朝以后季诚像是没魂似的,跟着大部队往宫门外头走,郭啸风走过来拍了下他道:“你现在归我管了,一会跟我一起走。”   季诚是雇的轿子,来的时候在能在轿子里眯会,“郭将军是怎么来的,宫外还有轿子在等我,要是骑马就不能一路了。” 第69章 “我劝你还是跟我骑……   “我劝你还是跟我骑马走, 要不一会工部的人找上你,他们磨蹭着呢,没两个时辰完事不了, ”郭啸风笑着道:“地雷是你做的吧,他们不把脑子里的东西倒安静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他能得了这个官,一多半是因为自己夫郎,另外一小半就这地雷做的引子。苏铭嘱咐过,这个事能拖就拖, 拖不了了,就推脱自己忘了。   老皇帝成天就知道看顾孙子,对这事没那么上心, 这法子要是到了工部那指不定就成了谁的杀人利器。   “那一起走吧。”   到城防司的时候季诚还在发愣,这纵马急聘不应该是拉个姑娘哥儿什么的吗?怎么他这大舅哥,拉他还比拉姑娘还高兴呢。   想到刚刚他们俩,前胸贴着后背的...还是真不知一阵恶寒。   城防司有自己的衙门, 一字排开的大院,郭啸风统领京城的九千兵马,只有管辖之权并无调动之权, “城防司现在在齐王治下, 你要想做干些什么尽管做, 没有那许多人盯着你。”   言下之意,这里才是自己人的地盘, 要做杀伤性的武器,就在他这做,那东西的方子不是交给他那个便宜老丈人了吗?   “我初入京城的时候,已经把地雷房子交给了郭大帅,”季诚道:“怎么你还不知道?”   郭啸风大马金刀的支棱着腿, 坐在凳子上道:“小叔哪能轻易告诉我,这回好了,你早晚都是我弟弟的丈夫,一家人就别多客气,都跟我说说咋回事。”   “什么咋回事?”这人比苏铭还像个白面书生,怎么跟个痞子似的。   “你是怎么把我弟弟迷的七荤八素的,”郭啸风一脸八卦道:“教教我,回头少不了你的好处。”   不是说地雷么,怎么扯到林悠身上,这人说话怎么跳来跳去的,季诚道:“怎么是你弟弟七荤八素了,我...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不是研究地雷呢么。”   “地雷的事不着急,你人都在这了,东西还能跑,而且我总觉得你还有其他东西可以扣,”郭啸风笑得一脸荡漾,“我还没娶妻,京里的这些世家小姐矫情得很,要是有个像小悠弟弟那样的就好了。”   又好看,遇事情还能共患难。   合着打着这个主意呢,什么叫他还有别的东西可以扣,季诚在心里骂:别看长的人模狗样儿的,姓郭的都是一肚子坏水。   “哎哎哎,你那什么眼神看我,”郭啸风不知道打哪摸出来个扇子,金秋十月的也不嫌冷,颇为风流的扇了两下说:“那是我弟弟,你往哪里想呢。”   刚知道林悠就是小叔的孩子的时候,他当真是吓了一跳。当天事情太多,他就天真的以为这哥儿是他小叔的相好呢。   怪不得小叔踹他。   “你来这城防司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只要早上来报个到,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郭啸风摆弄着手里的扇子道:“知道你正弄那个大澡堂子,开业了让我试试先。”   “不过,这京城九门已经屹立百年之久,已经有五十年未曾翻修过了,”郭啸风骤然收起刚才的漫不经心,“这京城的布防和城墙的翻修,殿下的意思是要咱们两个来做。”   郭啸风正色道:“眼下城外三大营的兵权还暂时在小叔的手里,若是三大营有了变动,这京城防卫是重中之重,你那个洗澡的地方赶紧完事,别拖了后腿。”   他这么说了,季诚哪里不明白,郭家两位武将掌握着京城所有的兵马,若是往前看,他们郭家百年钟鼎,从无行差踏错。   可眼下郭大帅娶了梁致的牌位进门,就已经是肃亲王的女婿,兵权混上皇室你郭家想干什么?就算是什么都不想干,在有心人嘴里,黑的也说成白的。   林悠的受封仪式安排在十月底,原本季诚是想赶在他册封世子的时候求亲,可手里没钱浴汤再快也要十一月中旬开业。   他只能混在来宾里看着自己的媳妇,遭受各家的惦记。   林悠在屋里紧张的搓了搓手,“诚哥呢?”   “回世子爷,”嬷嬷喜笑颜开地说:“后院季大人不方便过来,想来应该在前厅呢。”   这么重要的日子,他见不到季诚心总像是没处放一样。可今天人太多了,他又不能让小厮把人叫进来,只能干等着时辰。   自从上一任世子梁致出了意外之后,肃亲王就像是隐世而居,二十年几乎没有出来走动过。如今又寻得仅存的这一丝骨血,若不是王爷推脱,皇帝也是要来观礼的。   早在相认之初林悠就被每天教导皇室礼仪,老王爷说过受封过后就不用再学了,估摸着就是为了这一天。   身上的世子服繁琐复杂,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少说也得有个七八斤重,林悠感觉自己都快喘不上气了。   宗祠里站满了不认识的人,没有一个是他的诚哥,林悠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不敢在人群里找寻那熟悉的身影,只能一步一稳重的磕头行礼。   韩文斌喝着祭词,目光紧盯着眼前这个华贵的少年。少年的眉眼脸型和梁致一模一样,鼻子和嘴巴却随了郭霖。   这就是阿致在这人世间最后的影子了。   众人的目光都盯在林悠一个人的身上,韩文斌以专注掩盖贪婪,不想错过那眉目的每一恍。   肃亲王站在主位上,给林悠带上世子冠,深紫色的世子服他穿上之后,跟当年的梁致相像极了,恍惚间肃亲王还以为是自己的儿子回来了。   他颤抖着身子眼看就要落下泪来,郭霖扶了把道:“父王,侯府的印玺,我要不要现在就交到小悠手上。”   “他还小,这些东西先留着,”其实这些事都是之前商量过的,郭霖此举是只是想岔开一下老王爷悲痛的心情。   肃亲王府并没有女主人,文渊侯府也没有,这些动了求娶心思的人家,只好让在朝为官的男人来做这些内宅女人的事。   光是当天有意想要结亲的人家都快有二十户。   宴席上,郭啸风道:“小叔,我弟弟今天可真好看,我看好些个世家家风人品都还不错。”说完还挑衅的看了一眼季诚。   呵,他哪里得罪这大舅哥了,竟然在这里给他刨坑。   “小悠的婚事还是听他自己的吧,”郭霖撇了一眼季诚,咂么咂么嘴道:“你弟弟,从前在乡野里长大,那村里估计也就他能看。”   季诚:... ...他这便宜老丈人说的好像没错。   但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   肃亲王世子受封这种重要的皇族盛会,京城里的贵族血脉全都来了,梁康也梁烨也不例外。   “一个人能从泥潭走到神坛,如果不是命运加持恐怕是万万不能的”梁康看着林悠道。   就算是受了皇家仪典,不是从小出生在钟鼎世家的林悠,还是稍显局促。季诚与他隔了一个桌,虽然肃亲王在他身边坐着,但他还是忍不住隔空的和季诚对视。   “四哥也说了,命运加持,一个人能走多远还是得看老天爷给的气运。”梁烨看着对视的两人,平静地道。   当晚林悠还是宿在了王府里,忙碌了一天他都没怎么和诚哥说上话。此刻他洗漱好了,窗子也开了一道缝就等着那夜夜翻墙而入的人。   夜幕低垂,淡白色的月亮好像盛在街巷狭长的碗里。肃亲王在东城最靠近皇宫的一条街上,从西城一路喧闹还未走到东城,刚刚接近这些达官贵人的门庭,喧闹声就已经悄然而止了。   以往走过无数次的路,今天有些过于安静,就连墙头上偶尔的猫叫声都显得有些诡异。   季诚自觉不对便加快脚步,忽地身后寒光一闪,刀剑破空的声音就在他的脊背。   能够跟了他这么久却一点生息都没有,可见来人之身手。季诚早有防备,脚尖轻旋错开了半个身位,躲开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夜幕重重下五个和他一样的黑衣人,正举着刀打算要他的命。他来不及多想到底是谁想要他的命,但他要是不搏命就今个就得撂在这。   季诚手无寸铁,实在是对不起这一身夜行衣。看看人家蒙的溜严,就眼睛上留了一条缝。   两方只对视了这么一瞬,杀手们毫无迟疑的挥刀砍像季诚。   他们若是像之前在战场上,那种只有力气没有脑子,只知道毫无章法的乱砍的羌,再多来几个季诚都不怕。   显然这几个人是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五个人相互配合上下夹击,直逼的季诚毫无还手之力。   电光火之之间,左侧的一个杀手砍空他肩膀的位置,季诚抓住这难得的错漏,转瞬间从下斜抠着杀手手腕,反手一拧凝着寒光的刀就落到了他的手里。 第70章 正前方的长刀扫……   正前方的长刀扫着他的鼻尖落下, 季诚长腿一扫正中杀手胸口。这一脚他使出了全力,少说也得断了对方几根肋骨。   剩下的几个杀手对视一眼,显然没有料到他能有这么好的身手, 攻击更加猛烈。   京城防卫没两个时辰就会巡街一次,他们赶上的就是巡防的空挡,季诚想要援兵是不可能了,眼下只能靠自己解决这几个索命之徒。   他把刀法的刁钻发挥到了极致,偏僻的巷子里不时发出兵器碰撞的金属声。夜光下冰冷的刀尖划出白光从一个杀手的下颌挑上, 噗地一声,刀尖从下至上整个贯穿了他的脑袋。   杀掉一人,季诚赶紧侧身躲过后方的攻击, 可侧面的兵刃还是刮破了他衣袍,温热的血流汤过手指,落在地上。   季诚呼了一口气,还剩下三个。   从遇袭到处理完这几个人, 说是转瞬间,但来自生命的压迫却让他感觉这过程无比漫长。   巷子里散乱的躺着四个人,三个人一刀毙命, 一个被他生生的掰断了脖子。   季诚撇了眼地上不知是真晕还是撞死的一个黑衣人, 他拎着刀像那人走去。手上的血黏腻的糊在手和刀把间。   这寂静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的心跳声, 那墙头乱叫的野猫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他走到了杀手身边,轻声道:“好好活着吧, 都有家小,别干这杀人的买卖了。”   文渊侯府自从郭霖去了西北,府里就冷清的没有一丝人气,就算他回来了,院里也是杂草从生, 一片荒凉景象。   郭霖历来不愿意人多吵闹,老侯爷去了之后他便把杂七杂八的人都撵了个干净。府里就剩了郭啸风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   他是郭霖嫡亲叔叔的孙子,自小父母去的就早,偌大的侯府就剩了他一个,他自然也就跟着郭霖去了西北,立了战功就立马分府别居。   实打实的怕他小叔的落拓(光棍)气质会传染。   郭啸风还未从侯府的侧门迈出来,门口的小厮便慌乱的往里跑,“怎么回事?”   “大...大少爷,门口躺了人全是血,不知是死是活。”   郭啸风立马脚下生风的往出走,就见门口一个人手里拎着刀,斜靠在门垛上。   “东南的巷子口,还躺了四个,有一个受伤了”季诚身上三处刀伤,此刻浑身发冷。   若是刚刚躺地上装死的那一个起身反抗,他也没有全胜的把握。   留一个活口回去报信,他也好趁着机会脱身。   “你先疗伤,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天子脚下,刺杀朝廷大臣!”郭啸风把下人招呼来,翻身上马道:“去喊小叔,把季大人安顿好。”   夜已经很深了,往常这个时候已经在床上跟他恩爱的人始终没来,林悠安慰自己可能诚哥有什么事耽搁了,但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第二天清早早的他就回了小院,许涟刚刚生产完一个月,正给小虎子喂羊奶,“林哥儿,怎么了。”   自从林悠去了王府之后,季诚就没有一天睡在家里的,这人一夜没回来,也没人在意。   “涟哥儿,诚哥呢?”要在往常他肯定先抱小虎子亲上一番,“他昨天回没回来?”   听见这话许大山和杨槐立马就察觉出不对,许大山道:“昨天下午他还来西城,没去王府找你吗?”   没去王府找他也没回家,这人到底去了哪,林悠立马脸色煞白,道:“大山哥,我先去侯府,让父亲和大哥帮忙找找,你们也找找,找到了派人来回个信。”   林悠一直住在王府,郭霖明里暗里的说过好几次,让他去侯府小住,都让他含糊其辞的挡了回去。   肃亲王和蔼温和跟他相处林悠能更自在一些,可这突然冒出来的爹,他总是不知道说什么,二十年没感受过父爱,和郭霖相处他总是尴尬里透着些别扭。   进了侯府一路都有人指引着。季诚身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失血过多正脸朝下睡的香。   还没等他派人去王府送信,儿子就上门了,郭霖磕磕巴巴道:“人没事...嗯,就是伤了两个口子,看着吓人...”   染了血的衣裳和纱布早已经处理干净,可屋子里好像还有一丝腥气,林悠目光越过亲爹,坐在床边摩挲了两下季诚眉毛:“父亲,是谁伤的他。”   虽然这点伤他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可看儿子这心疼的样子,郭霖只得实话道:“伤他的已经让他解决了,因为什么缘由你大哥去查了。”   从砍伤的角度和深度上看,伤人的绝对不是一般人。至于是那方人派来的,有什么目的都不方便和林悠讲。   “他这伤看着吓人,其实都是皮外伤,”郭霖道:“你别担心,养个几天照样活蹦乱跳...”   “要不...要不,小悠你在侯府住几天,也方便照顾他。”   “劳烦父亲安排了”现在这个时候让他走,他也不可能离开季诚半步。   可怜郭霖的一片老父亲心,想接儿子过来住还得看姑爷的面子。   “他受伤了不方便挪动,我再给你安排个别的房间,”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子天天翻王府的墙头!   ——————   四具杀手的尸体上均没有任何的线索,郭啸风和齐王等商议后,决定此时暂不上报,而季诚从这天开始就躲在侯府不出来。   就是养病期间,季诚也没闲着,每日跟许大山和苏铭商量浴汤的事,又跟郭啸风整日待在一处,研究京城的布防。 第71章 一般的大城有四……   一般的大城有四个城门, 而颍都作为大昭的都城,一共有九个门,主要都是以城墙和门楼组成。这时候的门楼还都是方形的直角, 季诚建议把方形的改成带弧度的半圆形,这样的形状更不利于攀爬和藏匿。   颍都的城墙比豫州城的还要厚,他手指点着图纸道“守城之道,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我按照大哥拿来的城防图纸, 对比一番,重新又画了一份,这里完全可以加上一层瓮城。”   “何为瓮城, ”郭啸风问道。   “瓮城就是在主城墙之外,再加上一个小型的城墙建筑,用来抵御第一波攻击,”季诚指尖又划到, 官道附近的空地上道:“这里可以加上一些鹿角和地包。”   “取五尺长的木桩埋在地里,留出两尺长在地面,再用麻绳相连”   不知从何时开始, 郭霖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茶碗, 专注的听着季诚的每一个字句。   他从军二十多年, 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城防形式。   季诚又道:“这里、这一片可以挖出四尺见方的五六尺的深坑,里面插满了削尖的竹子, 也可以再埋上地雷,上面铺上木板和荒草,用以混淆视觉”   他狡黠的笑了一下道:“若是有大量的敌军来袭,遇上这样的防御,还没等到城墙脚下管保叫他折损三分。”   若是千军万马疾驰而来, 谁又会留意地上地安坑和麻绳。此种防御方式完全可以用在大昭的全境,光是想象一下郭霖就热血沸腾。   大昭的四邻没有一个老实的,有了这样的防御。即便是像去年羌人来势汹汹的猛攻,也能省下不少人马,等待援军。   “继续!继续!”郭啸风现在越看季诚越觉得他是个宝贝,他做守将多少年从未听说过,城防还可以弄出这么多花样。   “望楼城中的高度已经够用,但其实可以再加上一些,往前推进五里,若有敌情可尽早示警。”由于养病季诚只着一身棉布衣衫,语气间一派胸有成竹的淡然。   郭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小子虽然出身农家,一身的胆识和见地却是不错,他文渊侯府的世子跟了他也还算勉强般配。   “还有这些,守城的巨弩现在都是单发,虽然射程够远杀伤力强,但若是改成双发,岂不是效果加倍,”季诚从案几的最下边抽出几张图纸道:“我只粗略的画了下,还不知道能不能成。”   巨弩都可以改成双发的,那么小型的□□不也一样可以改成单发或者连发吗?郭啸风豁的一下子站起来,一把抢过图纸,比看亲儿子还宝贝的盯着图纸仔细瞧。   郭霖心里暗骂,你他娘的抢什么抢,一边用眼神示意着季诚,这东西得他这个老丈人留一份。   “这个是土拍子,以牛筋为攻,绑上巨石巨木有重量的,”季诚道:“只是就是一把大粗弓,巨石的重量加上牛筋的反弹能使攻击加倍。”   要是让这东西击中了,上一秒还活生生的人,下一秒立马就会被拍成肉饼。   他咳了下嗓子勾了勾手指,季诚老老实实的把图纸放到了他的手上。老丈人就得有长辈的架势,见着点好东西就抢可不是大将之风。   季诚的案几上不仅有新的城防图、设计图,就连石攻、土攻、火攻、进攻方式,兵马配置都一一列的清楚。   这一桌子的草纸,在郭霖看来可抵得上万兵马。   之前季诚弄出来个地雷就够惊艳他的了,却不料想此人在军事方面竟然有如此天赋。   “啸风,这些先拟个草案给齐王殿下,”郭霖假意喝茶脱口道:“你...你打算什么时候下聘?”。   如果不是那缺德冒烟的京兆府尹,脑袋瓜这么好使的年轻人,早就管他叫父亲了。他想嫁哥儿,还要主动提,郭霖心里一阵别扭。   “林悠如今是皇亲贵胄,别人能给他的我也想给,不想让他有半点委屈,”季诚对着未来老丈人正色道。   手里的钱都拿去投了浴汤,如果说在大雁村的时候,他只是个穷光蛋,那最起码还有个房子,那他现在却是连个挡雨瓦片都没有。   “等你?”郭霖斜楞了一眼季诚十分地嫌弃道:“郭家四世三公,肃亲王乃当朝天子的亲叔叔,等你攒够聘礼,那得等哪年?我家小悠满头青丝都得变成白发。”   若不是他家儿子,早就跟这货睡了八百个回个,他犯得着在这着急吗?   郭啸风骚包的摇着扇子,一在津津有味的看好戏,那架势就差有一把瓜子。   “快了,岳丈别急,”季诚笑着道:“我想在东城购置一所三进的宅院,最起码住的地方不能委屈了他。”   京城六品以上官员,都会配有官舍,那屋子他去看过,跟现代的大杂院没啥差别,哪怕是让林悠和他住现在的小院,也好过到那里去住。   “我们侯府的门槛都快让提亲的踏破了,”郭霖哼哼道:“你自己看着办。”   不识好歹的熊玩意,他们侯府王府还差他们俩一间房?等他家林悠相中别人,你看还着不着急。   郭啸风在一旁笑着打趣道:“阿诚,我弟弟心悦你,赶紧抓点紧,嗯...给我生俩外甥玩玩。”   “要玩你自己生去,”郭霖没好气地道:“我外孙子,怎么的也得先跟我玩。”   季诚:...合着他生儿子就是给这二位玩来了。   ——————   季诚在侯府住了半个月,愣是连媳妇的衣角都没摸着。怕林悠整日待在家中无趣,郭霖便把许大山一家也接过来了。   自从林悠来了之后,侯府里一改之前荒凉的景象,院子里肆意生长的荒草被拔的一干二净,湖里面添上了新的鱼,亭台楼阁修饰一新。   白天林悠就跟着许涟一起逗弄小虎子,他想跟自己夫郎亲近亲近,却架不住人多,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每到晚上,他一只脚刚往林悠房间的方向迈,郭霖就会推开窗子不阴不阳的看着他。   他知道林悠一直惦记他有伤在身,不肯多跟他亲近,可他看了那少年就心生欢喜,也不是非要干什么,就是想两个人待在一块。   季诚在心里骂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整日的唉声叹气,许大山实在是看不过眼:“你能不能别叹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怎么了。”   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感情你每天都老婆孩子热炕头,季诚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继续看着不远处的林悠和许涟。   心下顿生一记贴着许大山道:“大山哥...”   京城十里外的梵香山每到秋天,满山的红叶连城一片,层层叠叠的景色美不胜收。   有了许涟一家做幌子,便宜老丈人再没找到借口阻拦。出了京城之后,他就立马把林悠拉上了自己的马车:“媳妇,咱走咱们的。”   “诚哥,为什么不跟涟哥儿他们一起走呀,”他早就看出来这人打的什么主意,他抿嘴一笑,两只酒窝旋进了季诚的心坎上。   季诚没好气的在他鼻子上重重的刮了下:“明知故问!”   他放了一个靠枕到林悠的腰上,“靠着这个省的硌腰,”说完就长腿一伸脑袋放到林悠的腿上,躺下了。   文渊侯府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往梵香山走去。前面的一辆小虎子在里面兴奋的呀呀直喊,许大山和许涟的眼里面俱是笑意。   后面的一辆则安静的连车夫都听不见声响,若不是时有时无的交谈声,他都以为里面的两位主子睡着了。   那车窗上把着一直细白修长的手,时而扣紧了窗沿,时而又被另外一只手拖了进去。   “诚哥,你再簌簌口,”林悠感觉自己像个煮熟的虾一样,这一路上他都弓着腰。那平时口若悬河的地方,逼的又狠又急,他只能手抵着拳头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   “不喝,”季诚把人抱在怀里,紧紧的拥了下道:“想你了。”   想快点把你娶进门,想整日都腻在一处。   等到了梵香山脚下的时候,林悠一身的潮汗还没退干净,面颊挂着粉红,他佯怒道:“我这个样子怎么下车呀。”   “嗯...就说你晕车了吧,”季诚认真的思考道。   ...谁家晕车了,嘴唇会破!   从来没出过门的小虎字,看什么都新奇,精神百倍的在许涟怀里晃着胳膊,要往林悠的怀里去。   “小舅舅现在不舒服,咱们回家再跟小舅舅玩,好不好,”许涟笑着道。   又是那种意味不明的笑,林悠没好气的看了眼,在一旁假装没听见的人。 第72章 “你们往上走吧,……   “你们往上走吧, 小虎子不能吹风,”许大山寻了一处凉亭,招呼下人打上布帘, 笑着道:“下来的时候,别忘了一起回就行。”   他就知道还得是大山哥靠谱,季诚压低了声音:“大山哥,回去请你喝酒。”   梵香山因漫山鲜红似火的枫叶而远近闻名,一颗颗枫树扎根石岩中, 入目皆是成片的红,像是着了一片火。   山路陡峭,季诚牵着紧紧的牵着林悠:“慢一点, 咱们爬到上面的观景亭歇一会就往回走。”   自从上一次上山打猎遇见大蟒蛇之后,季诚就在没往山上去过,远处的风景尽略眼底,一片心旷神怡。   他已经到了这个世界一年多了, 经历过生死也有了心爱的人,实在是感叹上天待他不薄。季诚手指掠过林悠还沾着水渍的薄唇:“小林子,如果有一天我去了很远的地方, 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很远?林悠诧异的看着他片刻, 随后五指合在季诚的手上:“诚哥, 你去哪我去哪,不能把我一个人扔下, 知道吗?”   林悠坚定的目光定在季诚的脸上,忽地手腕一痛,被人粗暴拉进了怀里,双唇被温润的含住,大手摩挲着他的后颈。   他舌根被吸到发麻, 带着火的手掌一路向下,他整个人的血液跟随心脏齐齐跳动,似快活似愉悦。   慌乱之中林悠想,诚哥嘴里的味道是不是还残留着自己的...   火红的天地间之余一点点的人影,在角落里放肆纠缠。季诚从后边扳过泛着浮汗的脸,急切道:“亲我...”   怀中的人痒痛的厉害,在他怀里一缩一缩的打着摆子,像是不能自抑,却仍旧听话的轻啃他的下巴,再到嘴唇。   “诚...诚哥...”明明是白天,可这一声唤的似雾似梦,林悠觉得自己快要溺水而亡。   明明每天都在眼前,却像是隔了几个春秋,季诚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以情为生,他发着狠用着力,嘴上过分的要求道:“叫老公。”   对这些情急时候的奇怪称呼,林悠从来没问过,他纵着季诚,任他尽情施为,林悠口舌发颤咬着舌尖顺从道:“...老...老公...”   尽管林悠喜他爱他,可季诚仍觉不够,这仅仅是血肉的交融根本不够,他想自己的灵魂都烙印上,这个人的名字。   把他永远禁锢在自己的生命中。   林悠觉得自己这一觉睡的无比漫长,有时候是诚哥的背上,有时候是在晃悠的马车里,等他再一睁眼就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锦被从他的肩头滑落,露出星星点点的红,他活动活动身子上的酸乏劲,想着昨天季诚快要溺死他在他身上的眼神。   心里再甜蜜不过了。   这一股子甜劲到了中午还没散,明明都是成亲一年多的老夫老妻,还成天的露出花痴笑。   “小虎子,快看看小舅舅,是不是笑傻了,”许涟架着儿子笑着道。   “哪有,”林悠现在,也丝爱惨了季诚,他根本不怕别人看出来。   自从林悠回了侯府,郭霖就处于半休息状态。二十多年才见到的儿子,他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留在自个儿子身上。   昨天林悠是被季诚背着回的府,连衣服都换了一身。虽说郭大帅人生就那么一次开荤,可他不是傻子,日防夜防的,还是让这小子趁了手。   郭霖气不打一处来,还没成亲呢,就这么让人从里到外吃个透,把他这老丈人往哪放。   明明午餐一大桌子好吃的,可郭霖偏偏抢季诚的,只要林悠给他夹了菜,下一秒就会被这鹅蛋壳老丈人抢走。   林悠只能无奈的先给老爹夹菜,再给自家爷们碗里添肉。   儿子多先给他夹菜了,他也没处挑毛病。郭霖越嚼嘴里的东西越觉得没有滋味,一来气,摔筷子道:“这么难吃不吃了,那个谁,你伤养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回自己家去。”   他什么时候又成那个谁了,这就不是管他要图纸的时候了。   果然男人翻脸跟翻书似的。   “父亲...诚哥伤还没好利索...”   “他还没好利索,”郭霖气呼呼地道:“我看他都能上树掏鸟了,赶紧出去挣钱攒钱下聘,别在我眼前晃悠。”看他都来气!   “父亲大人说的有理,小婿饭后就去铺子上看看,”他这老丈人一生气就跟小孩似的,季诚转头笑呵呵地道:“小林子,要不要去家里的铺子转转。”   “好啊,”一提出门林悠眼睛都亮了。他整日的不是闷在王府就是待在侯府,府邸再大也没有外面热闹。   果然男大不中留,让这臭小子勾搭几句,就又跟着跑了。   可怜郭霖的一颗父老亲心。   这二十年来,谁让他没养过,没尽过责任呢,现在他想管都张不开嘴。   酒铺和香水铺子早就开业了,虽不似从前那般火爆,但两个铺子每日加在一起的进账也能有三四千两。这一个多月过去,季诚和许大山分别结了将近上万两银子。   许大山还好,他们家从前过什么样的日子,现在还是什么样,除了衣裳穿的好了点,其他没什么改变。季诚盯着许大山片刻,讨好着笑道:“大山哥,这么多钱你打算怎么花啊。”   怪只怪,季诚笑太明显,许大山退后半步道:“交给涟儿,他说了算。”   这怎么又一个没财政大权的,季诚又道:“大山哥,齐王殿下已经把小院的房契给我了,你看这样,我把房契送你,借我...”   “借我一万两,怎么样?”   “多少!?”许大山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有了肃亲王的财力支持,浴汤的预算完全够用,他实在是想不出,季诚要这么一大笔钱干什么。   “这不是...”季诚难得难为情,搓手道:“我想在东城买个五进的院落,好向王府下聘。”   “我当你是为了什么事,侯府王府那么大,”许大山打趣道:“上千人都睡得下,怎么就睡不下你啊。”   媳妇娘家的东西,有再多也不是他的,再说总住娘家算是怎么回事。   他当初还答应过林悠,让他做官家夫郎呢,季诚道:“大山哥,你跟涟哥儿,打个商量呗。”   “成,那我回事问问。”   春熙街上人来人往,他们照旧是等在店铺外面,等着给各自的老婆拎包。   林悠和许涟现在有了身份眼界,也不像从前那般心疼钱。   福鼎斋主营玉器首饰,款式不拘性别,男女的款式都有。上好用料的东西都在二楼,林悠抱着小虎子道:“涟哥儿,那个扣子怎么样,可以给小虎子缝到鞋上。”   白玉籽料被打磨的圆润通透,大小正好,许涟拿着比了比,觉得正好,旁边还有跟扣子一套的,白玉挂配。   吴巡近来被他老爹太常寺丞吴忠博下了死命令,让他多接近肃亲王世子梁悠,就算不混个好感也要刷个脸熟。   吴忠博连肃亲王世子最近住在侯府,他爹都打听好了,成天让他在侯府门外守着,伺机接近。   他都在侯府外面守了半个月,才见那世子出门两次,第一次马车出马车进,他根本没有接近的机会。   这好不容第二次来了,他不情不愿的跟着侯府的马车,逛了一个又一个的地方,终于有机会在福鼎斋的二楼,见到了这个肃亲王世子。   若说他之前只是受了父亲的指派,跟踪的不情不愿,可自打看见这哥儿的第一眼,他就挪不开眼珠了。   京城世家里的,勾栏瓦舍里的哥儿,他见得多了,还从没见过气质如此温润的人。   那哥儿眉眼低垂,正摩挲着白玉的扣子,一绺黑发挂在耳侧,险有滑落之示。这哥儿看的他一阵眼热,如此姿色,就不是肃亲王世子,他也定要一争芳泽。   “白玉温养生津,选这几款比较好,”吴巡一派世家公子气度,彬彬有礼道:“在下太常寺丞吴忠博之子,自小就喜欢玉器之物,见公子摇摆不定,冒昧搭话还请勿怪罪。”   “多谢,”许涟并没有选他拿的那一款,还是挑中了自己一开始看中的,交给伙计道:“就这些吧。”   林悠抱着孩子在不远处拿着铃铛玩,许涟不想与陌生人多做交谈,看都没看吴巡一眼,转身就走。   吴巡也算是京城世家公子里面,备受好评仪态翩翩的了,还没来没被人这么无视过。吴巡心下想哥儿面皮都薄,自己这样贸然上前他是不是害羞了。   他拦住许涟的去路,温和地笑道:“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不想认识你,”许涟直接绕开吴巡,往林悠方向走。   有道是如果你不装逼,那就不会被打脸。许涟这一下弄的吴巡一点面子都没有,旁边好几个认识他的公子哥都在偷笑。   吴巡被臊的耳根通红,之前因为哥儿的好样貌带给他的心动,一扫而空,心头只剩下恼怒。   他刚要身手去拉许涟,却被林悠挡在了前面,“你要干嘛!” 第73章 这年头哥儿胆子……   这年头哥儿胆子都这么大了吗?还是出身乡野的哥儿, 根本就不懂规矩。吴巡呲笑一声道:“我干嘛?我还想问你,身为哥儿竟敢拦者男子,你想干嘛?”   这一张嘴好不无赖, 明明是他拦者许涟不放,却成了自己拦者他,林悠火气一下子就上了头,“这商铺这么大,你哪只眼睛看着我拦你了。”   吴巡本来对王府的世子兴趣就不大, 只不过刚刚看着那哥儿模样好,就想顺着父亲的意思争取一下,哪成想, 这哥儿和这贴身伺候的竟如此目中无人。   两厢无意这下正好省了功夫,吴巡也不好大庭广众的与哥儿多做计较,转身欲走。可谁料想身后一人身竟贴着他擦身而过。   季诚和许大山在外面等的实在是太久,不放心想进来看看, 刚一上二楼就被眼前惊着了。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脚底不稳眼看着就要扑倒怀里抱着孩子的林悠。   那么大点的奶娃娃,要是磕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电光火石之间, 季诚赶紧上前一步, 一把薅着那华贵公子衣领,愣是单手把人拎了起来。   那惹了祸的人见事不对, 道个歉就立马溜掉。   吴巡这辈子就没这么丢人过,他从小学习君子六艺,弓马射箭无一不会,眼下却被拎着脖领子薅起来。   “哪里来的不长眼,”吴巡脸上涨的紫茄子色, 显然是气的不轻:“赶紧放我下来!”   许涟赶紧接下孩子,小虎子倒是一点没害怕,嘴里还咿咿呀呀的说没玩。见这人出言不逊,许大山把许涟护在身后:“你们先去马车里。”   “嗯,你们注意安全,”许涟此时的神态,跟刚刚淡漠的样子完全不同。   还真是看人下菜碟,吴巡被季诚扔在一边,扑腾站起身,也不管歪掉的衣冠,讽刺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嘿,这小子刚刚差点撞了人,不道歉也就算了,怎么还口吐莲花,骂骂咧咧个没完了。   “我们家人就是这个做派,兄台你有意见?”季诚紧了紧袖子挑眉道。他从受伤开始就在床上躺着,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见季诚露出结实的肌肉,吴巡心里有些怂,但架不住旁边看热闹的人多,他又不想失了面子,招呼自己家的小厮,顿时就把季诚和许大山围成一团。   呦呵,真是好大的架势。   他这辈子还真就不怕这样的装逼花架子。   季诚和许大山下楼的时候,还没等掌柜的开口,许大山道:“破损桌椅的银钱,去许记酒铺报账。”   现代有句话叫打赢了我进去,打输了我住院。   这吴大公子显然是高估了自己和小厮们的实力,他紧捂着脸上的淤青,道:“打听清楚了,他们都是谁我要他们好看!”   就这么一场小插曲,季诚过后就给忘了。第二天大朝会他刚出院门,就被四个彪形大汉给围上了。   这四个不是别人,正是林悠让郭霖给他找的保镖,也可以称之为打手。   从前季诚进大牢、遇袭,林悠总是光看着人受伤自己毫无办法,这会好了,他有了这么硬气的老爹和爷爷,给自己男人配俩人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季诚照例是靠着进了轿子就睡觉,多了四个大汉正好省了轿夫的钱。虽然他现在不用给侯府的轿夫开资,但这四个人瞅着可比那四个有力气多了。   不用白不用。   到了菜市场,啊不!朝堂,季诚依旧是神游天外,这文人的骂战他都快听腻了,昏昏欲睡之时恍惚间好像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臣太常寺丞参:“城防司佥事季诚,季大人无故当街殴打我儿吴巡。”   一群大臣在心里嘀咕:这种儿子被揍了,还得老子出头的做法也不嫌丢人。   这事还值当拿到早朝上来说?赶快散朝,老子小妾的被窝还没凉呢。   儿子打架干不过,老子就知道告状,这父子俩一对怂货!   大昭刚刚送走了羌人使团,虽然没有俯首称臣,却也实实在在的像大昭低了头。明德帝近来的心情实在是好的很,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笑着应对:“哦...还有这种事,你儿子武艺不佳啊。”   此言一出,有不少大臣艰难的憋笑,就季诚斜对面的一位老兄,明晃晃的咬嘴唇都肩膀。   “城防司,季诚可有此事?”   一直上朝望风景的季诚终于有了自己发言的机会,他行礼道:“启禀陛下,确有此事。”   “你因何殴打吴寺丞的儿子,”明德帝斜靠在椅子上,听多了烦心的国家大事,偶尔听听打击斗殴也挺有意思。   “回陛下,吴大人的公子在商铺内与家兄险些有了冲撞,在下情急就薅了吴公子的衣领子,”季诚慢条斯理地说:“可能是吴公子,自认武功高强,受不了别人在他要跌倒的时候,以这种方式相助,才恼羞成怒想打臣不成,反被臣打吧。”   “你!你...你满口歪理,明明就是你家的小厮,辱骂我儿在先,”吴忠博愤然道:“纵使我儿先动手,你乃堂堂朝廷命官,哪能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嗬!这妥妥的熊孩子爹,你家那是熊孩子吗?   季诚轻笑一声道:“敢问尊郎年岁几何,你儿大庭广众打听已经成婚的家兄,姓甚名谁,吴大人,你若说他是三岁无知孩童,那在下认错无话可说。”   “可若是他年纪过了十五,岂不是要婚配的年纪,你家公子如此行事,可见吴大人家风如何。”   “你!...你,好一张利嘴,”吴忠博鼻子都快气歪了,怒道:“我儿仰慕肃亲王世子已久,与你那成了婚的兄长有何干系!”   苏铭在底下憋笑都快憋不住,两只手只能掐着大腿,以痛止乐。梁烨轻咳一声示意他控制一点。   其实他自己也憋的挺难受。   “吴大人,你家儿子拦的就是我家兄长,”听这老匹夫的意思合着,那发面团看上的是他老婆!   季诚没好气地道:“肃亲王世子在豫州之时早已跟在下成婚,如今他身份得以大白天下,我自然是要重新提亲的,还请吴家公子自重!”   “再者,那天抱孩子的是肃亲王世子,而非是家兄,连自己心上人都能弄错,吴公子年纪轻轻的眼神就不好,吴大人还不好好给治治。”   事情吵到这,所有人都听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明德帝已经很久没这么开怀的笑过了,许是笑的太过开心,他还停顿了下,喘匀了呼吸:“吴卿家,养孩子需得从小管教方可成才,此时不怪季佥事。”   “陛下,犬子实在是心系肃亲王世子已久,日夜思念,臣斗胆像陛下讨一道圣旨,”吴忠博磕头道:“请陛下赐婚与犬子。”   我尼玛!这老头子太能蹬鼻子上脸了。他刚说完他和林悠早就成过亲,转头就要求赐婚,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若是别的世家大臣来求娶,明德帝打发了便是,可吴忠博的祖上是开国重勋,虽说传到他这一代,吴忠博只是个小小的寺丞,可国公的名头却是实实在在的。   袭爵的虽然不是吴忠博,但他也是嫡出,他袭爵的兄长并无所出,将来这国公府还是要吴忠博的儿子来继承的。   以吴家的家世别说求娶个哥儿世子,就算是求娶个嫡亲的公主也是使得的。   “启禀陛下,臣与世子梁悠心心相印,”再不出声他老婆就让人抢走了,季诚道:“肃亲王与郭大帅都同意我们二人成婚,就算吴家公喜欢也不能无视他人心意,只顾自己。”   “这何强抢有什么区别!”   自己老婆被人惦记,想想也知道季诚有多生气,齐王向前一步道:“父皇,小悠弟弟本就心悦季大人,如此佳偶被拆散了岂不可惜,我皇族贵子享大昭无上荣耀,哪能连选择自己心仪的人的权利都没有。”   “请父皇三思!”   吴忠博本来就渝王弄来的打手,若是成了,肃亲王再不愿也要站在他这一边。就是不成,吴家又不会怎么样。   没本的买卖不做不白不做。   只是可惜了,这姓季的命大,不然他定要这肃亲王世子成了吴家妇。   明德帝正在心里思量着,要不要跟老皇叔商量一下,吏部侍郎韩文斌便道:“陛下,人活一世难得与有情人终成眷属,刚刚季大人已经言明,他与肃亲王世子情比金坚,可吴大人却执意求娶,此举恐有不妥。”   “若当官上位者都按照自己的心意,强取豪夺,那国礼法度何在,臣请陛下三思!”   韩文斌此言一出可谓是解了明德帝的围,他道:“吴家一门先烈,为我大昭牺牲了多少的好男儿,现如今肃亲王世子心有所属,吴卿家还是劝令郎另择良人吧。”   梁康简直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韩文斌平时最听话也最好摆弄,只要是不伤社稷,几乎是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怎么今天突然向着老五说话。 第74章 下朝以后季诚一……   下朝以后季诚一股气堵在胸口, 走的飞快,可怜苏铭一个文人,需得撩袍小跑一路才撵得上, 他从后边拍了下季诚,见人停下他才手扶膝盖喘粗气道:“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他走这么快干什么?去揍那个惦记他媳妇的王八蛋!   季诚显然是气得不轻,他语速极快道:“师兄,咱们浴汤剩下的能不能在二十天内完成,我要这个月开业!”   “这个开业时间有点紧, 装修什么的都可以赶赶,”苏铭道:“就是这人员的培训,要想教成你说的那样, 还得有些时日。”   “那就学的好的先上岗,”季诚道:“学的不好的,看着别人挣钱自己就着急了。”   本来服务人员就是分成了两班,那就先可学的好的来, 搓澡、足疗、按摩、琴艺、还有台球室的侍者本身就带提成,多劳多得。   他们浴汤用的人,一大部分是家奴, 剩下的都买来的穷苦人家十三岁往上的孩子, 哪一个不想赚钱。季诚规定只要是工作满五年, 都会给放身契,工作服务客人的多少就是唯一的收入来源。   “那这样也成, ”苏铭:“那我让他们抓点紧,对了,那个叫杨槐的孩子,好用的很,你把他借我用两天。”   浴汤工作量大, 需要的人手众多,许大山和苏铭总有忙不多来的时候,他们不在杨槐就顶着管事的名头,一直在浴汤盯着。   “他不是一直都在浴汤盯着吗?”季诚问道。   “户部事多繁杂,我看这孩子性子稳重,识文断字重恩义,”苏铭展齿一笑道:“我想收他当个徒弟。”   杨槐这小子命当真不错,有当年的解元教导,可比他当初许克忠教强多了,季诚道:“只要他同意我没看法。”   “那行,之前你说要买房子,”苏铭边走边道:“我联系了东城几户已经迁走想卖房子的,我今日无事,师弟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辛苦,师兄了。”   苏铭领他看的第一所,在东城和西城的交界处,三进的院落,院里的景致颇为用心,亭台香榭都挺讲究,要价七千两。   第二所是五进的院子,离肃亲王府就两条街道的距离,房主原来就是户部员外郎,因年迈请旨调回了老家,不打算再回来。   院子倒是没什么特殊,中规中矩,后院还有个跑马场,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还能辟出来这么块地,这家也不知道捞了多少。   第三所是靠最东北边也是五进的院子,这院子原房主一家获罪抄家,现登记在户部,苏铭拨开树枝道:“别看这院里败落了,但这房子用的都是好料,有不拆不掉的都是违制的。”   “这里主要是便宜,京城好多人家都相中了这里,因为你要买房子我就先给摁着了。”   “这院子是不错,师兄多少钱,”这院子比文渊侯府一院子荒草看着还凄凉。   苏铭竖起手指,咬重字眼道:“五进的院子,才要六千两,是真便宜,要不是没钱我早就下手了。”   “价格是不错,可规整起来也需要耗费不好时日,”季诚道:“师兄,你这么忙前忙后的,自己竟一点家底没有?”   “师兄和你比不了,你一肚子的赚钱主意,殿下用了你的法子赚钱自然少不了你的,我等读书只为社稷,祈求天下百姓能吃口饱饭,别看生意赚钱,殿下和我一样也是没花一分的。”   “西北退伍的伤病,朝廷克扣的粮饷,京中的打点,”苏铭苦笑道:“别看殿下是个王爷,该花的钱也一样不少,也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有外敌入侵需要打仗之时,朝廷仰仗军队,可不打仗了这些当兵也得花大价钱养,太平日子过久了,钱粮银饷给起来就不那么痛快了。   若是赶上个明君日子还能好过些,可当今皇上,实在是甩手掌柜的典范。前朝军需什么用度,到了他这照搬就完了,从来不想多用半分心思。   苏铭和季诚相视一笑,都明白彼此的笑意是为什么。   只愿最后上位的不那假仁假义的“渝王。”   买房子这是他没和林悠商量,付定金的时候手都有点抖,九千五百两估计是他这辈子花出去的最大一笔钱了。   尽管第一个和第三个价格上能让他小一些压力,可他还是选择了第二个地段好的,这样林悠回王府侯府都近多了。   买完了房子了了季诚心头的一件大事,他手里还有从许大山那借来的一万两,开始着手买各种聘礼,这事他也没经验,他特意找齐王借了个宗人府的老人来指点。   一十月初大昭清华浴池总算是开业了,开业当天京城里几乎所有的达官贵人都被邀请到场,第一天营业只做免费体验。   浴池主打会员式服务,服务对象只针对会员不对外开放,充值一千两即可成为会员。   洗浴的消费以套餐为主,基础的门票为一两银子,这一两银子包括洗浴汗蒸、足疗、半个时辰的腰背按摩。   一等套餐五两银子,提供单人单间一对一服务,在基础服务以上赠送雨前龙井,在进行所有洗浴项目的同时,全程都会有古筝演奏。   一到五等套餐依次升级,特级服务则需要预约,在单独的院子里不限人数,可以享受洗浴的所有服务,每次二百两起步。   清华浴池刚开业就震惊了京城所有达官贵人,古色古香的装修,无一不是精雕细琢,整个浴池一步一景。   出了洗浴区,墙上展示全都是名家名品,就连每日大厅里奏琴的都是京城的名伶。娱乐区设有棋牌室,还有一种让人着魔的新奇玩意叫“台球。”   现在天下太平,京城也没有宵禁,浴池全天候十二时辰营业,只要你想来,不管几点都会体验到宾至如归的服务。   对于那些每日案牍疲累的大臣来说,来这里放松身心简直不要太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里提供服务的全都是男小厮。   浴汤开业苏铭自是要以顾客的身份上门,到了晚上他才悄咪咪的到了账房,他笑呵呵的问道:“辛苦师弟了,今天...”   浴池的火爆季诚有所预料,但没想到能火到这种程度,王府和侯府的账房全都来了,才勉强把今天充值的会员全都登记完成。   “一共三十三万八千两,”就知道他大半夜的来为的什么,季诚揉了揉酸痛的脖子道:“这是刚开始,两个月以后就进入消耗期,后期的维护、人员开资都要从这里面出。”   “还有女浴那边也要赶着装修,如果两月个之后营业额能达到三百万两,”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干涩的嗓子,憧憬着道:“那咱们才算是稳赚了。”   时至今日苏铭无比庆幸季诚是站在他这边的,要是这么个金疙瘩让对家挖了去,那岂不是丢掉了一座金山,试想一下,这种浴池如果开到大昭全境,那每年的收益几何?   恐怕是要赶上两个州府一年的赋税了。   “三百万嘛不算多,师弟我相信你可以的,”苏铭强压着心里的激动,重重的拍在季诚肩膀上。   “我忙着呢,没空,”反正苏铭这户部侍郎成天的翘班,也不差这几日,他还着急娶媳妇呢。   房子买完了,手头的借来一万两银子,全都用来装修新房购置聘礼了。这回浴汤赚了钱,他又厚着脸皮提前支取了分成的钱。   十月一十八,城防司佥事季诚季大人终于去了肃亲王府下聘。抬聘礼的队伍拉得老长,聘礼方面季诚并没有做的太出挑。   就按照一般三品以上官员惯有的水准,只不过这聘金大出所有人的预料,媒官站在王府门前唱和礼单,唱到最后聘金的时候,看着红色的礼单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看差了。   媒官定了定睛,摁下心头的激动大声喊道:“聘金十万两!”   十万两!三个字震住了在场看热闹的所有人,娶个皇家的公主也就是这个数了。其实想想也对,肃亲王的独苗苗也不比公主差些什么。   只是这季大人乡野出身,只是个举人怎么能这么有钱!   林悠躲在前厅的屏风后面,激动的直想出去看一眼,他诚哥,他的诚哥真的来下聘了,十万两!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半边身子都出去了,也不怕人笑话你恨嫁,”许涟把探出去的头拉了回来。   “涟哥儿,诚哥!”林悠难掩激动,面色薄红地道:“他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了。”   他什么时候有的这么多钱,他借的呗,许大山一家的积蓄都让季诚刮光了,家里现在就剩下不到一百两银子,钱都借去用来娶你了!   “浴汤不是开业了,他提前支了些,”许涟笑着道:“别望了,以后有的你看。”   肃亲王端坐正位,郭霖站在他的旁边,这门亲事终于敲定了正月十六。刚认回来的儿子,还没热乎两天就要嫁出去。   郭霖心里一阵难受,下聘全程黑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同意呢,肃亲王笑着道:“这么好的日子就别拉着脸了,让孩子瞧了心里难受。”   他才不管季诚心里难不难受,反正他不好受,郭霖瘪瘪嘴不满道:“我那么好的儿子怎么就看上他了!” 第75章 肃亲王心里想:……   肃亲王心里想:我那么好的儿子不也看上你了...   “阿诚还是不错的, 人品好对小悠好就行,”肃亲王叹了口气道:“这日子要是致儿还在多好。”   提起梁致,郭霖比刚刚更难过了。   现在看季诚对林悠的用心程度, 以后肯定不会差。可他呢,为梁致做过些什么?   晚饭自然是要两家人一起吃饭的,季诚这边只有许大山一家,席间其乐融融,林悠不时的偷瞟着季诚看。   好像是没见过一样。   郭霖就是再不痛快见两个孩子如此有情也得忍着, 吃到差不多了,借口自己出去透气放下筷子就走了。   “父亲...”林悠光顾着自己甜蜜了,全程都忽略了他老爹的脸色。   “他没事, 可能是吃太饱了,”肃亲王夹了筷子鱼眼睛放到季诚碗里:“阿诚,小悠对我好就好比这鱼之目,你要好好待他。”   “爷爷放心, 他就是我的命,”季诚满心赤诚,没有多漂亮的话语和承诺。   只一句, 林悠是他的命, 就能概括全部。   郭霖在王府里闲逛, 正赶上府里的管家,正一台台的整理着聘礼分类入库。其中几样东西有些眼熟, 青玉发冠、玉风铃...那不是季诚初入京城的时候在他这打的秋风吗?   这小子!   用在他这打的秋风!来娶他的儿子!   第一场雪还没下,京城街头玩耍的娃娃们就已经换上了御寒的夹袄,去年冬天齐王用火炕和大棚赚了不少的钱。   如今冬日来临,火炕和大棚生意依旧如火如荼。季诚每日都在城防司和洗浴忙碌,到了年底他钱许大山的钱才总算是还清了。   临近小年许克忠和许二奎也从豫州到了京城, 本就不大的二进小院热闹异常。   他们实在是想不到,只不过半年多没见,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变故。许克忠抱着外孙子不撒手,他感叹道:“没想到林哥儿的身世竟然这样显赫,”说完看了眼,正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正在廊下和小厮们处理鸡肉的季诚。   就这玩意还能配得上人家吗?   看着自己爹那略微嫌弃的眼神,许涟笑着道:“他们感情好着呢,要不也不能这么早就接您过来。”   季诚自幼没有父母,家里的长辈只有大伯娘田淑芬和他这么一个干爹,成亲这样的大事,他不来谁来。   至于田淑芬提起她季诚就一顿摇头。   入冬的一场雪一点没有初来怯场的意思,漫天的大雪倾泻而下,枝丫颤巍巍的承受不住,雪白从树梢落到墙头。   一众太监连带着宫女慌乱的向交泰殿跑去,见到明德帝后,一个像是公鸡被掐了脖子的太监磕头道:“皇上!皇上!小皇孙落水了!”   明德帝噌的一下子站起来,歇斯底里问道:“人呢!人怎么样?”   这太监负责照顾梁禅的起居,如今皇孙落水,太医正在救治,就算是救过来了,他也是活不成了。   太监一口气哽在喉咙,磕头道:“皇上,就是他,他日日收罗一些稀奇玩意逗皇孙开心,小殿下平时乖的不行,怎么就留今个非要去溜冰,一定是他受了什么人指使!”   后面的一个太监登时软了手脚,扑通一声跪在地大呼:“陛下!陛下奴才冤枉!”   这时候明德帝懒得听他们攀扯,他踹翻了太监道:“查!一个都不能跑!”   梁禅刚落水里,就让人捞了上来,太医赶来的及时,万幸他只是感染了风寒而已。明德帝把小小的手,放到自己的掌心里。   发着烧的梁禅没了往日的精神,熟睡的模样跟他的儿子梁恒小时候一模一样。空旷的寝殿里传来明德帝幽暗的声音:“好孙儿,皇爷爷只有你了。”   腊月二十三大皇子梁轩和三皇子梁宇,只拉着不到十个车马的行礼,去往封地。他们这辈子不仅与皇位无缘,就连他们的父亲都对他们嫌恶至极。   连个年都不让过完,就赶紧打发他们到大昭最偏远的北疆。   腊月二十八,驿官来报,大皇子和三皇子在滁州黄良坡遇袭,只剩一条胳膊的三皇子梁宇差点遇刺身亡,大皇子似是心灰意冷,并未借此机会返京。   护着自己弟弟和母妃,继续赶往北疆。   滁州领兵的盖良东历来与渝王私交甚密,在没查清真相之前,这事都跟渝王脱不了干系。   除夕宴梁禅早早的就被太监抱回了寝殿,一群妃子不管平时如何明争暗斗,当着皇帝的面都要装出一派和气的扬起。   酒过三巡,明德帝挥退了后宫一干人等,他抿了口酒,悠悠地说道:“老四,你二哥让你弄死了,老三也差点死了,禅儿才三岁你也不放过吗?”   明德帝言语里没有愤怒,只有质问。   他的父亲不喜欢他,他知道,可从来不知道会不喜到这种程度,不管是他的那个兄弟死了,第一个怀疑的都是他。   难道真的一点父子亲情都没有吗?   渝王只愣了一瞬,跪下不疾不徐地道:“父皇,您真的认为此等杀兄,杀侄的事是儿臣做的吗?难道儿子在父皇眼里就是如此不堪的人吗?。”   “难道真的不能有人做了这一切,然后再栽赃嫁祸到儿臣头上吗?”梁康看了一眼梁烨,之后把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事到如今你还在攀咬!”明德帝把早就准备好的供词仍在渝王的头顶之后,阖目长叹:“常言道,天家无父子,他们都是跟你血脉相连啊。”   “你看看这上面的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是你做的!”明德帝突然拔高了声音喊道。   大皇子和三皇子曾经风光无限,尤其是三皇子为人猖狂,就连欺霸官员妻女的事他也干过不少,死在他们兄弟二人手上的人命何其多?   他们兄弟前朝后宫树敌无数,如今势如山倒。别说他们遇袭了,就算是被仇家剁成肉泥,他也不会感到意外。   “父皇若仅凭区区几句供词,就认定儿子做下了这等事,”梁康抬头看着,这个给了他生命的人,他心头最后的一丝温情在明德帝冷漠的表情里流失殆尽。   “那儿臣毫无怨言!”言罢,梁康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这三个响头之后,他们便不再是父子。   “渝妃无德教子无方禁足揽月宫,渝王生性残暴...先拘禁在他的王府,”明德帝疲惫的靠在椅子上,漠然道:“年后再处置。”   侍卫站在渝王两侧,打算身手禁锢着他,梁康挥了下手,站直了身躯,下巴挑高睥睨的看着这个已经年华老去,腰背有些佝偻的男人指尖点向梁烨道:“父皇,你真的以为他就那么纯良?”   “您难道看不出来,肃亲王皇叔爷早就被他拉拢过去了?”   明德帝一生五个儿子,各个为了这一把皇椅痴迷,他哀叹一声道:“四儿,你真的是以为,你大哥二哥三哥,都倒了就能轮到你了吗?”   “我的傻儿子,你怎么还看不明白,皇叔是在朕的授意下才站到老五身边的,”明德帝觉得自己累极了,这江山熬的他心血干涸,一丝精力也无:“朕再无德,也不能让血统不纯的皇子继位。”   “哈哈哈,血统不纯!血统不纯!”梁康长叹两声之后扶膝而起,扫了扫身上的灰尘道:“儿臣最后祝父皇,福寿永昌!”   梁康一路狂笑着走出了宫门,到最后他的脸上净被泪水湿透,表情似笑似哭,说不出的诡异难看。   大渝血脉!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一半血脉就是他最大的阻碍。   可这又如何!老大老二老三他们,哪一个有他这般谋略,他自认文治武功不输给任何一个皇子。凭什么!凭什么!就仅仅是因为血脉这么荒谬的理由就断了他登天的梯!   最大的阻碍又如何!他偏要让这最大的阻碍变成最大的助力!   梁烨啊!梁烨,且看你我兄弟二人到底是谁笑到最后!   大昭皇帝从腊月二十七开始封印,开年的正月二十五才重新起印。中间所有政务都给中书省和门下省整理,除紧急事件外,一应事项都是起印后再处理。   季诚第一个有家人的年就是跟林悠在一起过的,第二个年在一起的人更多,只是今年林悠得待在王府里陪着肃亲王和郭大帅。   他到现在还记得,林悠抱着个脏兮兮的盆坐在炕上守岁的认真模样。过了正月十六,这个人就能年年的为自己守岁祈求平安了。   除夕夜的大街上没有几个人影,季诚熟练的就跳上了肃亲王府的墙头,他每次跳墙的位置都是固定的。跳了这么久,府里的侍卫都见怪不怪了。   “季大人,过年好啊,”冬日寒冷,到了今日他当值又不能回家过年,侍卫大哥第一次寒暄道。   正专心翻墙的季诚差点被这一嗓子吓的掉下去,堂堂朝廷命官被目睹跳墙头的全程,怎么着都有点觉得不好意思,季诚讪讪地回道:“过年好,过年好!” 第76章 许是知道他今晚……   许是知道他今晚要来, 洗漱完毕林悠坐在床脚接财神,只不过从前的破木盆换成了反光发亮的铜盆。   林悠的房间窗子都没有上锁,一推就开, 季诚跳进来后,熟练的脱衣上炕,一屁股挤到林悠旁边扳过下巴啃了一口道:“相公来陪你一起守岁!”   “诚哥,你来了!”他抬起身子给季诚腾了个地。   房间里早就改成了火墙取暖,嬷嬷退下时还给放了个火炉, 热气升腾还没等到子时,林悠就有点要支撑不住了,他下巴垫在季诚肩上, 那人的耳垂圆润饱满,盯了片刻竟开始往耳朵里吹气,一小口一小口的若有似无。   “不困了?”有点痒却也能挺着,季诚纵着他在那作怪。   “困, ”林悠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他放弃了吹气改成啃咬,好像那耳垂像是好吃的糖豆。   一只手摩挲着后腰片刻不清不重的在那掐了一把,林悠像是被人拧了一下神经, 轻微的战栗一下, “诚哥。”   林悠的脸转向季诚的正面, 睫羽上下煽动目光朦胧的看着他,朱唇轻点在季诚的嘴上。明明有过无数次经验, 却依旧笨拙着,啃了上面,再轻咬下唇,最后舌尖一点,仰着下巴把自己整个人都送了上去。   衣裳不知何时飘落一地, 季诚拢一把长发放到林悠头顶,声音低沉目光晦暗地问:“不守岁了?”   “把盆放到墙角,也不算耽误吧,”一只小手抓的季诚头皮都麻了,林悠拉长了声音:“诚哥,好扎手。”   “坏东西,”季诚跟本不听他的,把那丑不拉几的铜盆扔到了脚踏上,埋头在细嫩的脖颈,闷闷的出声:“疼么。”   “疼...”林悠咬着舌尖费力道:“我疼,那你要停下吗?”   “我也疼。”   “那一起吧,不能停,停了更疼。”   除夕夜的卧房内通亮一片,绛红色的床幔波转抖动不止,屋里含糊不清的低声,似呜咽似哭泣让人面面红耳赤。   翌日天还没亮,季诚就醒了,他轻轻的抽出来被压着的胳膊,蹑手蹑脚的穿好衣服从正门而出。原想着这么早不会有人看见。   林悠的院子外郭啸风一柄长刀耍的虎虎生风,还没等季诚反应过来,他就猛的挥刀下劈。   季诚被他吓的赶紧闪身躲开,喊道:“大过年的杀人呢你!”   “收拾的就是你!”郭啸风一张昳丽的脸,却绽着痞痞的笑,看的人能起一身鸡皮疙瘩,“大过年的不消停!”   不消停的是他吗?   郭啸风继续左突又攻,季诚只能继续闪躲,眼瞅着天就快大亮了,他求饶道:“我的好大舅哥,我给你拜年还不成,一会人该多了!”   郭啸风心道:你还知道背着人啊,天天爬墙头的混蛋!   郭霖在王府过年他也就跟着过来了,十六林悠就要嫁出去,多的事要忙,郭啸风就被安排在林悠的隔壁房间。大刀收势他拄着刀把拿足了娘家人的气势道:“成亲之前,你休想再翻墙!”   他妈的,昨夜他出去喝酒回来的晚,就睡在林悠的隔壁,被迫听了一宿的活春宫。   忙活了大半宿,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一脑袋困劲都让郭啸风吓没了,季诚趁着他收手的功夫,一溜烟跑到十步以外,提高了声音喊道:“大哥,你赶紧成亲吧。”   他感觉这上了岁数的老光棍,都神经兮兮的。   回了家以后,季诚马不停蹄的拎着年礼,又从正门进了王府,正正经经的给肃亲王和郭霖拜了个年。   肃亲王笑呵呵把红包递到季诚的手上:“好好,你们年轻人去玩吧。”   郭霖的红包给的不情不愿的,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赶紧回家去吧。”   又来了王府,季诚自然还要去林悠那看看,郭啸风一夜没睡,现在就看床最亲,他没好气道:“大白天的你俩就别腻歪了,我不在你们跟前碍眼,你也赶紧回家,别扰道我睡觉!”   季诚:... ...   他俩现在没成亲,林悠自然是不用登门给许克忠拜年,他遗憾道:“你代我给许二叔拜个年,好几天没见到小虎子了,不知道他长大点了没有。”   那个小不点点成天看别人吃啥都想要,就没有他不爱吃的,季诚笑道:“爹的那分我早上就代你拜过了,这么喜欢小虎子又想生孩子了?”   之前林悠只是个出身乡野的普通农家哥儿,接受到的见到的都是哥儿女子成家后要赶紧给丈夫生个孩子。他跟季诚在一起这么久了,也明了一些季诚说的只要两个人能好好的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许涟生子的孩子他目睹了全程,若躺在那里的是他,若是他有那么一天一口气挺不过来。   那他和季诚的这一世因缘岂不是就这么断了。这么幸福的日子,这么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林悠一直手轻抚季诚侧脸道:“孩子是上天给的,顺其自然,若是你想要...”   季诚果断地说:“我不想要,”那点个肉团子成天就知道哭,不是屎就是尿,想想就头疼。   他们俩的婚期定的近,皇室下嫁子女需要准备的东西繁多,从正月初八开始城东的季府就满挂红绸,五进的院子那么大,原本的家丁根本不够用,季诚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又从肃亲王府要来了二十多个下人。   正月十六季诚一身红袍跨上系着红绸的高头大马,迎亲的队伍在他的身后吹吹打打,杨槐拎着满身喜糖喜果的篮子,一把一把的扔到路两边看热闹的人群。   京城百姓只听闻,正月十六这天肃亲王府要嫁世子,却不知道这从四品的季大人是何人。那为首的年轻人,星眉剑目相貌英俊,眉目间难掩的喜气。   好一个玉树临风的新郎官!   林悠天不亮就开始梳洗准备,之前许涟成亲的时候,他在一旁好一顿羡慕,现在终于轮到了他自己,喜悦激动之心全都挂在了脸上。   “快把你那笑收一收,”许涟整理着他的衣襟取笑道:“你若是个姑娘还要哭嫁呢,哪有嫁人的哥儿笑的像你这样开心。”   许涟话音一出,屋子里的丫鬟嬷嬷笑成一团。   “我也想,”他盼这天不知道盼了多久,林悠完全不害羞地道:“我收不住呀。”   镜子里的人还是他吗?喜上眉梢面若桃花,一身繁琐华贵的皇室嫁服,趁的他俊美无匹。   这样的面容季诚会喜欢的吧,会有多喜欢?   屋里还的人还在围着林悠打转,外面的吹打声就已经进了院子,有丫鬟来报:“世子!世子!季大人到了!”   王府门口围了一堆他从来没见过的世家公子,为首的就是郭啸风和齐王。   “你是何人,来此何事!”郭啸风还是那把骚包的扇子,抖开后高声问。   季诚这辈子最有底气的时候就是现在,他朗声笑着喊道:“晚辈,季诚前来迎亲!”   “季大人,你要想娶皇族的世子,得过五关斩六将,”梁烨也笑着喊道:“没有真本事可不行!”   季诚:...他怎么也想不到,往日里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齐王还能跟着起哄。   一堆世家子弟跟着高声起哄,季诚无奈的笑道:“不知要怎样过五关斩六将。”   “想娶世子一定得要文武双全才行!”一个不认识的公子哥高声道。   对!文武双全才行!一群人哄笑成一团。   肃亲王世子谁不想娶,他们也想可是没机会!谁让他娶了他们娶不到的人,这个时候不出难题以后可没这个机会了!   季诚瞧着这一帮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拦路虎,想:等着吧,有你们成亲的时候!   “我先出个对子!”一个身穿蓝衣的公子哥锤了锤手,装作思索样道:“笑到几日方合口!”   还以为他能出什么难题呢,一群人哄笑他,“你这对子倒是吉利,可一点难度都没有啊!”   梁烨端着肩膀笑咪咪的看着季诚,也不知是等他出丑还是单纯的看热闹。   季诚把四书五经学了个通透,可吟诗作对实在是不咋地,老卢头总说他是榆木脑袋,这个时候他多盼着老卢头再出来指点他一下。   他踱步了一会道:“坐来无日不开怀!”   “我再出一个:此地疑仙蓬莱、瀛洲、方丈。”   还有没有完!季诚就差憋的满头包,苏铭在他身后假装跟着思考,嘴巴可是没闲着。   关键时刻还是得有外援!季诚大声道:“不知有汗:美人、名马、英雄!”   “好!”一群人鼓掌高声喊着,郭啸风笑着对齐王道:“对的还挺工整。”   梁烨但笑不语。   天地良心,这绝对是季诚有史以来发挥的最好的一次。他趁这帮人不注意抬脚就往里冲,最大的阻碍就是姓郭的。   这一群人里面就属姓郭的最无赖!   “哎哎哎!新郎官着急了!”有人大笑着喊道:“快拦着他!”   新郎官一冲锋,后面的伴郎团也跟着一拥而上,张勋、吴青、许大山,各个身体强壮,这一对世家子一下子就被冲散。 第77章 “就是就是!”另一人附……   “就是就是!”另一人附和着道:“赶快拦下他, 不能让他...”还没等说完就被人拉了一下,一转头梁烨正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最大的头头都不拦着了,他们那还敢再起哄。季诚顺顺利利的就闯到了正堂, 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冠,撩袍下跪道:“孙婿季诚前来求娶!”   肃亲王和郭霖分坐两侧,肃亲王对这个年轻人,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他和蔼的笑着道:“允亲!”   哥儿出家不是姑娘家出嫁需要盖盖头, 还是需得要兄长背出门,林悠趴在郭啸风的又宽又硬的背上,双手撑着肩膀, 小声道:“大哥,你怎么走的这样慢呀。”   “小悠,你在娘家就剩这几步了,大哥得背着你走慢点, ”林悠身上的吉服荡在他的身侧,整个人都没多少重量,郭啸风笑着说:“没想到, 我还有送弟弟出嫁的那一天。”   “以后若是遇到困难了, 不用怕, 郭家有你父亲、有大哥给你撑腰!知道了没!”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酸暂时掩了下喜悦,林悠听话地道:“知道了, 大哥。”   到了前厅季诚第一眼就林悠惊艳的说不出话,他的心上人好看,他向来都是知道的。   眼前的少年却好像他从未见过一般的漂亮,从前他只觉得林悠面容清丽,却从不知道他着一身红衣能这么好看。   林悠面颊泛着粉红, 挺翘的鼻头上,不知是不是热的出了一层薄汗,他头带紫金玉冠青丝被拢的一丝不苟,眉间的一抹朱砂痣更是趁的他艳丽无匹,唇色绯红无声的对他念着:“诚哥。”   “阿诚哥,别愣着了,”杨槐重重的捅了他一把。   一向脸皮无比厚的人,头一次当众脸红。来宾们看着新郎官通红的脸,个个抿嘴笑个不停,礼官的吉利话更是不要钱的往外冒。   郭霖看着一袭红衣的林悠,想象着:如果阿致嫁给他是不是,也是这般漂亮模样。   肃亲王府满是喜气,估计就只有肃亲王和郭霖在追忆往昔。   他俩在礼官的唱和下拜别肃亲王和郭霖,到了门口,季诚掐着林悠的腰就把他送上了枣红马上,大红的轿撵被搁置一旁。   以往高门哥儿成亲和女子一样,都稳坐轿子里被抬到夫家。可在季诚这里没那么多讲究,在他眼里林悠还始终是个男人。   两个男人结婚像个女人一样,闷在轿子里算什么事,他就是要这满京城的人看着,是他!是他和林悠成亲,这个男人,是他的。   结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好不喜庆,身后跟着肃亲王付抬嫁妆的小厮,整个队伍蜿蜒出好几里。   林悠坐在马上,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季诚扑通扑通的心跳,他仰头问:“诚哥,你心跳的好快!”   能不快吗?两辈子了都一次结婚,季诚也不管是不是大庭广众,一吻落就在了鬓角上:“这辈子能娶你过门,值了!”   到了季府二人相视一眼携手跨过火盆,在礼官的唱和下拜天地,礼成之后季诚拉着林悠的手进了洞房,在他耳边悄悄道:“等下没人了,你先把腰封松一松。”   林悠拿眼神询问他。   “我得出去陪这帮狗崽子,时候短不了,”季诚看了正在窗外叫喊的人道:“勒的这么紧,等会该难受了。”   “嗯,知道了,”林悠弯着眼睛回道。   外头叫嚷的凶,季诚亲了他一口道:“我先出去,饿了就让丫头给你端碗面,不用一直坐着等我,还和以前一样知道吗?”   “知道的。”   季诚出去之后,林悠扭动了一下已经有些酸的腰,勾了勾腰封觉得自己松好像是费力,喊了声:“涟哥儿。”   许涟刚把滚床的小虎字送出去,进屋就看林悠在那跟腰绳较劲,笑着说“你怎么这么着急,还没到时辰呢,你扯它干嘛呀。”   “什么呀,”林悠本身就面似桃花,这会也看不出来脸红,“系太紧了,想松一松。”   “再忍一忍,你看你这个样子多好看,”许涟把他的腰封往上面提了下,道:“大山哥和杨槐都在外面照应着呢,不能让他喝的烂醉。”   “要不要端一碗面进来?”   “还不饿,先不吃了。”他被勒得肋骨都有点疼,后腰不自觉的挺的直直的,现在还哪里吃得下。   酒席上的男人们沾着喜气喝的高兴,就连苏铭这个平时掉书袋的都把外袍掖到腰带里,大马金刀的坐在那跟张勋拼酒。   季诚趁着没人注意使了个眼神给杨槐,就赶紧往新房跑,关门的时候,把靠在床柱上已经睡过去的林悠一下子就震醒了。   “诚哥,外面结束了吗?”他看季诚喝的酒气上脸,他还未醒透完全忘了自己新嫁夫的身份,起身就要给季诚倒水。   却被人从后面搂住,湿热的酒气喷在耳朵下面,用着慵懒的腔调说:“夫郎,现在不是喝水的时候。”   “悠儿,这婚房你喜欢吗?”季诚好像是忽然间就醉了,脑袋晕晕乎乎,只觉得怀里的人香软到不行。   “喜...喜欢,”林悠眼神澄澈,不知怎地忽地身上就热了起来。   季诚眼眸深邃仿若是蒙上了一层雾气,灯火通明的婚房一室的大红色映衬着眼前人,他紧了紧喉咙道:“我的夫郎,可否笑一下给相公看。”   “你可真好看。”   林悠在烛光下笑的腼腆,燥热的手指在他的酒窝周围打着圈,那人道:“咱们该喝合卺酒了。”   红绳系在酒杯两端,两只手臂交互缠绕,四眸相对,红烛结出灯花然后爆开出细微的声响。林悠忽地被人拦腰抱起。   他惊呼一声“啊,”转瞬就被放到了大红色的鸳鸯被上,火热的唇舌随之而来,林悠被吻得晕晕乎乎,早就有过夫妻之实,哪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揉捏着后颈的大手松开,季诚分开向后,然后无比虔诚的在林悠的额头落下一吻,之后眉毛、眼睛、鼻尖、最后啃了下下巴。   林悠感觉自己是浑身包裹着红布的礼物,送到这个人的眼前就等着他拆开采撷,   相对片刻彼此心中了然,细长的手指扣着季诚礼服上的盘扣,第一颗、第二颗...   而那繁复的腰封让季诚一点进展都没有,忍不住念了一句,与这旖旎的气氛毫不相干的话:“这玩意怎么这么费劲!”   青丝铺满大红锦被,婚服散落一地。   季诚宛若是虔诚的信徒在荒漠中见到了他的神明,在红白相间的眼晕里,在早已情根深种的心里,情不自已地道:“林悠。”   “我爱你。”   冬日的清晨,大雁早已南飞,就剩下不知趣的麻雀在树梢叽叽喳喳,林悠在浑身的酸痛中醒来,身上的床上的都被整理的干净。   他看着身边的睡颜出神,像从前他还藏着喜欢那样,隔空的描摹着他的眉眼,刚虚划到嘴巴的位置就被人捉住。   指尖送入口中轻咬了下,季诚道:“怎么这么早醒了,不多睡会。”   林悠熟悉的钻进怀里,卧在胸膛上手撑着脸笑着说:“太高兴了,就醒了。”   “爹那边不用请安的,”长臂揽着人,亲了一口道:“乖再眯一会。”   朝廷封印不办公,季诚也自然放了个年假,好好休息一番。浴汤除了大年初一不营业,剩下的每一天都是迎客状态。   这些年里无所事事的人们可有了好去处,季诚夫夫俩除了初五之前去各家拜了个年之外,剩下的时间就是在家数钱。   林悠作为肃亲王亲孙子,也是老皇帝的堂弟,过年自然要去宫里拜年,还没等他去找老王爷商量,皇帝那边就说身体不适,免了皇室宗亲的拜年礼。   大年二十五正式起印,大朝会上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朝上已经没有了渝王的身影,朝堂上诡异的安静着。   不知怎地龙椅上的男人好像比以前佝偻的更厉害了。   郭霖挂印的折子年前就递了上去,眼下京城三大营主帅空置,原本谁家都想上来掺和一脚,可现下渝王不知道什么理由,闭府不出。   往日里站在他那一边的打手言官们也不敢轻易张嘴,右相靳左元道:“启禀陛下,威远将军樊仁松任直隶提督十年已久,勤勤恳恳治兵有方,想来可胜任三大营主帅之职,他治下的徐晨也是颇有才名之人,也可给他个机会提任直隶总督。” 第78章 靳左元六十有七……   靳左元六十有七, 历经三朝身居高位不倒。他这番言论看似卫国为民,实则全是为了自己考虑,那樊仁松的女儿就是渝王的侧妃。   徐晨则是京城武官世家出身, 家里的男人世代镇守北疆,只有他这么一个独苗去了相对安生些的直隶。   若是将来齐王登基,少不得要依仗徐家镇守国门。   真真是两家的人情都让他送了,还谁都不得罪!   苏铭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这骑墙的老货!   “陛下,樊仁松德才兼备, 是我大昭难得的将才,”左相张云庭道:“直隶乃我大昭腹地,是阻拦南北入侵的最大屏障, 总督之位轻易不可调动,还请陛下三思。”   兵部尚书高淇出列道:“陛下,左相言之有理,臣附议。”   明德帝在位四十多年, 他这么无能大昭却依旧昌盛,其中最大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因为他懒, 二个就是因为他有一干能干的大臣。   只要给他干活, 不出大的差错他一概不管。   可以说若不是有这几位在, 大昭早就风雨飘摇,大厦将倾了。   明德帝自打过了年精神头就不济, 开年的第一次大朝会,他又不能不来,眼下他早起吊着的支撑他上朝的一口仙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樊仁松也不错,”明德帝肺子里好像拉着风箱, 说话呼哧呼哧地:“他出京也有十五年了吧,让他回来也还行。”   把三大营交到樊仁松的手上,若是渝王有不臣之心,无异于猛虎绕宅门,张云庭高声道:“陛下不可,文渊侯府四世三公,对大昭忠心耿耿,郭将军刚四十岁,正是带兵的好年纪。”   “何不让,郭大帅继续领着三大营!”   韩文斌侧头羡慕的看了一眼左相张云庭,十年寒窗苦读,学子们学的第一条就是忠君。可韩文斌不是,他什么都不愿,只愿天下百姓能有个安身之所,能有口热粥。   可南渝皇室救他生母,供他读书,只要渝王心系天下,他韩文斌致死都愿意效忠。   若是之前明德帝会毫不犹豫的答应,郭霖继续领兵三大营,但自从他的龙椅被人反复惦记,明德帝的看人之前都会想一下这人是不是图谋他的龙椅。   郭家满门勋贵,年富力强又和肃亲王府有了姻亲,虽说子嗣上只有一个哥儿,但只要他年富力强,只要他比明德帝年轻,明德帝就不能轻易同意。   这番话无异于在老皇帝心里插了根钉子。   兵部尚书恨不得当时就跺脚,张云庭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这樊仁松回京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了。   右相靳左元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山羊胡子抖了抖笑着看了眼右相。   那意思好像就在说:“谢谢你了,对手!”   高淇还欲再说明德帝已经支撑不住了,他扶着龙椅的扶手站的晃悠,“今天先到这,三大营的事你们出个折子拿上来。”   二月初一,圣旨下三大营正式归直隶总督樊仁松管辖。   二月初十樊仁松正式接管三大营。   二月十五明德帝病重,所有政务由右相靳左元吏部尚书韩文斌主持,左相张云庭协理。   而本该在府幽禁的渝王梁康却出现在皇帝的寝宫里,他端着药碗做到了他二哥,大哥都曾经做过的位置,闻声道:“父皇,药温着喝效果才能更好。”   明德帝已经口眼歪斜,口水顺着嘴角一直淌到了明黄色的寝衣里,嘴里只剩含糊不清的呜咽。   “父皇放心,你是实实在在的中风,”梁康用汤匙强硬的撬开明德帝的牙齿,往里灌药,明德帝挣动不止,他猛的用力摁着那没剩多少力气的肩膀道:“父皇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有这功夫不如想想,立我为太子的诏书怎么写,”梁康阴鸷的盯着明德帝片刻后笑了出来:“父皇啊父皇,你是不是以为你立了诏书我就能一碗毒药毒了你。”   明德帝瞪的眼珠外突,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嘴里残留的药汁往外喷溅。   “你看,在你眼里我总是这么不堪,”梁康扯着袖子,轻轻的擦拭着满是黄汤的下巴:“你是我的亲爹,我怎么可能做天打五雷轰的事。”   他把头伸到明德帝耳侧轻笑着说:“只要你把诏书签了,禅儿以后都不会有像掉进湖里这样的事情发生。”   整个交泰殿里都回荡着明德帝求救一般的哀鸣声,大昭的九五之尊,此刻却在床上成了一滩烂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梁烨数次进宫却都止步于交泰殿门前,总管太监依旧是谦卑恭谨的告诉他,明德帝有小皇孙陪着谁都不想见。   这个糊涂皇帝对废太子遗孤的宠爱已经尽人皆知,但为政的人总是比别人多了一颗神经,梁烨总是觉得不对劲。   三大营已经尽归樊仁松旗下,梁烨虽有西北大营的兵马却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他只有拱守京畿的不到一万人可以调动。   若是这个时候出现异动,那真是胜负难料了。在没亲眼见到明德帝的面之前,只能先按兵不动。   三月初一,明德帝已经闭关养病十天,梁烨虽说心急如焚,却也按部就班的每天到上书房报道,这里虽然没有给他安排活,但作为已经分府的王爷,他绝对有自由来往的权利。   毕竟皇帝不在,若有什么风向异动这里都是第一个反应的。   上书房的门前,吏部尚书韩文斌与梁烨迎头相遇,韩文斌行礼后站在原地等着齐王先过,在即将错身之时,就听韩文斌低着头道:“西南货郎无好货。”   三月初二,梁烨照例在交泰殿门前请安过后,径直去了梁禅的住所,这个时辰本该在老皇帝跟前读书的梁禅,却骑在太监的背上,年幼的声音大声驱赶着:“驾!驾!你快点!”   “你们先下去,”梁烨掐着梁禅咯吱窝,把人抱在怀里擦了一把额上的汗道:“禅儿,喜欢骑马?”   “喜欢,五叔,禅儿喜欢骑马,”小儿天真懵懂的眼神直直的看着梁烨。   “那得空了,五叔带你骑真的大马,”梁烨把他放到膝盖上问:“大马比骑太监好玩多了,以后咱不骑他们了,好不好。”   “真的吗?”梁禅自从落水后,明德帝便派了二十多个太监贴身伺候,生怕他再磕了碰了。   “真的,五叔从来不骗人的,”梁烨问:“禅儿,最近见过皇爷爷吗?”   “见过的,皇爷爷生病了,”梁禅道:“皇爷爷真可怜,想吃芙蓉糕都吃不到,五叔皇爷爷什么时候能好呀,我好担心呀。”   “皇爷爷,很快就会好的,”梁烨看着屋外的橙色的残阳,坚定地道。   ————   季诚成亲以后许大山一家和杨槐都跟着搬了过来。马上开春就要种地了,许克忠和许二奎二月初就回了豫州。   明德帝病倒是多日京城的政局混乱,这个节骨眼宫里却突然下诏,让皇室宗亲各家的主母、世子进宫伺疾,而京中三品官员以上的家眷也都要留在昭和殿帮忙。   林悠从未进过皇宫,难免有些紧张忐忑,季诚看他实在是睡不着,身体力行的帮他运动了前半宿,他才昏沉沉的睡过去。   初春的枝丫刚刚露头就被人轻柔的攥住,轻柔爱弄,还未着急绽放却被强逼着露出花瓣。   “嗯~”   林悠困极了,却始终摆脱不掉这沉溺的感觉。   枝丫还未吐出露珠,后面就传来熟悉的胀感,他只能无助的攥紧枕头上的锦绣鸳鸯。   自从府里进了一堆新来的下人之后,大丫和二丫就被调到了林悠的身边贴身伺候。这么早起来二丫还未醒透,跟在大丫的身后打了一路的哈欠:“世子爷今天要早起入宫,可这个时辰太早了吧。”   “这种事情各个府里的人都争先表现着呢,咱家世子本来就没见过皇上,”她也不想起来的这么早,若不是得了吩咐这个时辰谁不愿意躺在被窝里。   大丫摸了把二丫脸上的挤出来的眼泪道:“这么冷的风都没给你吹醒,好像是个猪崽子。”   “你才是猪崽子。”   季府的主子出身农家,都是性子宽厚之人,他们能落到这府上当家人,跟到了那些随意打杀的人家相比,实在是掉进了福窝里。   吹了冷风二丫还是醒不过来,她只低头盯着大丫的脚后跟走,一个不留神就撞到了大丫的背上。   “姐姐,怎么了。”   大丫连忙捂上了她的嘴,扯着她的胳膊拽出去挺远之后道:“快闭上你那嘴吧,扰了主子的好事,咱俩都得去马房挑粪。”   早饭的时候林悠一直恹恹的没精神,这个时辰估计所有的世家都到了宫门口,季诚也不让他着急走,非得让他把早饭吃完。   许涟见他没吃几口往他碗里放了个煎饺道:“多吃点。”   多吃点...又是这三个字。他现在听见这三字都有后遗症,昨夜他都说了多少次,不行了...可季诚非说让他多吃点。   不管他怎么强调吃不下了,都没办法。   要是再这么一直下去,他感觉自己不光是后面漏风的问题,身子早晚得被掏空。   今早还是他最后用合离威胁着,季诚才停了手。   要是他还不停下,林悠估计自己应该是大昭第一个,因为某种事情太过频繁受不了,才要合离的哥儿。 第79章 季诚和林悠在半……   季诚和林悠在半路分开, 他去城防司当值,成亲之后季诚就悄默默的跟齐王要了几个能工巧匠,鼓捣了十多天才弄出他要的铁管、缸塞, 弹簧。   京城五里外的空地上,张勋和吴巡骑在马上看着季诚,扛着一个镐把一样的玩意,对着前面的大树,来回的瞄准。   “你说他这又捣鼓些什么玩意, ”张勋怎么都没看出来,那镐把是用来干啥的。   吴青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要干什么,还把他们俩拽出城, “看着吧,读书人的脑子跟正常人不一样,你见过谁能把澡堂子弄的能那么赚钱。”   “嘿嘿,这倒是, ”张勋贱兮兮地道:“我儿子最近想他爹没。”   “滚你爷爷的,你想要儿子自己生去!”   吴青的儿子刚一落地张勋就急不可待去当干爹,张勋笑着道:“那不没有模样的婆娘肯跟俺过日子...”张勋刚说到一半, 大树的方向就砰的一声, 吓的屁股底下的马都惊声嘶鸣。   “我操!地震了是怎么着!”张勋连忙安抚坐骑。   大树的方向升起一股白烟, 吴青道:“这玩意...这玩意!这是不是射出去就能爆炸的箭!”   说完不等张勋立刻打马前去,“吁...阿诚, 你手上拿的啥东西?”   火铳刚刚做好,这次是来试验安全性和准头,季诚装弹抬枪对着大树的方向,又拉动了扳机,“砰”的一下又一股白烟升起。   “吴大哥, 你要不要去看看效果如何,”季诚放下枪,得意的笑着说。   一共二十来米的距离,愣是让着急的吴青跑出风驰电掣的感觉,他下马直奔树上的两个大窟窿,手上边摸便惊叹着说:“我滴个乖乖,这要打人身上,啥盔甲都得干个窟窿。”   季诚和张勋随之而来,后者脸上的表情和吴青如出一辙,怔愣了半天张勋才磕巴道:“这踏马...这踏马...哈哈哈!”   “有了这镐把子,那北狄羌人的骑兵不就是活靶子!以后还他娘的怕个啥,”张勋一把夺过火铳,学着季诚的样子对准另一颗大树。   冷兵器时代,他弄出火铳是绝对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季诚心里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他相信他来到这个世界绝非偶然。   既然他穿越到了大昭,那这里就是他的家,那他就要和从前一样,担负起保家卫国的责任。   他要保护心爱的人,亲人,朋友,还有将来可能有的孩子。   “张大哥,你先别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练,”季诚抬手压下枪管,道:“这个东西叫火铳,目前只能击中不到十丈的距离,”   “做火铳之前,我就已经禀明了王爷,想组建一支神机营,目前暂定一千人,这一千人只是粗略的定下的,以后还会发展到三千人、五千人。”   “日后的神机营,就是大昭的一把尖刀,让他国四邻不敢来犯,而我们注定要为大昭所向披靡!”   话语虽短,可张勋和吴青却被言语里的壮志震惊,让他国四邻不敢来犯,是他们每一个当兵人的梦想,若真的有这么一天。   若神机营是他们所带领,那他们的功绩将来必将载入史册。   吴青和张勋感激激动的心难以言表,吴青不假思索地道:“阿诚,将来这神机营得有多大的功绩,此次你不忘提携我们兄弟俩,大恩不言谢,趁今日风和日丽要不咱们就在此歃血为盟!”   “对!”张截接过话头,激动的胡子直飞:“咱们今个就结拜,同生共死。”   季诚:...你可拉倒吧,大兄弟,同生共死是这么用的吗?   兄弟桃园三结义,拆伙就在苞米地!   季诚好一番推脱才把这俩人要结拜的心思了了,在城外跑了半天刚到城防司就听见了一个让他,瞬间坠入冰窖的消息。   所有入宫的官员家眷,全部被扣留宫中,皇宫四门已经全部下钥,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火铳成功的喜悦瞬间就被冲了个干净,他连忙让跟着他的四个打手分别给王府和郭霖、郭啸风还有家里送了信后,连身上的火铳都没来得及放下就奔齐王府。   渝王年前就被幽禁,自明德帝重病以来,老皇帝就拒绝面见任何人。现在看来皇帝生病就是个幌子,恐怕早已经被控制多时。   这个时候把宗室和高官的家眷都弄进宫里,明摆着就是要以此拿捏他们,这些官员里面本来就有不少的两面派,临阵倒戈站到渝王那头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更重要的是京城外的三大营也在樊仁松手里,现在他只能期盼着郭啸风能及时反映过来,赶紧封锁城门,别让他们有机可乘。   渝王如此着急,明显是老皇帝要不行了,或者是有了其他什么变故。   此时季诚也顾不得其他,纵马疾驰到了齐王府,正遇上刚下马同样是一脸严肃的郭啸风:“小悠在进宫的半路上已经让我的人先接走了。”   “通知你的人在城防司没见到你人,他现在在王府里很安全,你先稳一稳。”   “多谢大哥,”季诚和他一同跨门而入。郭啸风这么说,显然是齐王这边早有准备,得知林悠安全他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原处。   王府的议事厅里面一片肃然,事态严重俨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一念之差就能导致满盘皆输。   文武大臣早就受诏到昭仁殿集合,京城九门关闭,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季诚和郭啸风此时虚盯着京城里的一举一动,要时刻提防着城外的樊仁松。   肃亲王带领着梁烨和一干宗亲强行迫使宫门守将开门,吴青则带领一千士兵其随其后,一路凡有抵抗不从者就地格杀。   昭仁殿外并无侍卫把守,被拘于此的大臣们看着肃亲王来了,瞬间就有了主心骨还未等他们出声就听一人道。   “皇叔爷没想到和你老五来的竟然这样快,”渝王端坐龙椅上,施然笑道:“皇叔爷也不想想若不是朕授意,你们一路怎么可能如此通顺。”   梁康已经自称为“朕,”若不是明德帝有个三长两短,梁康怎会如此说。   “竖子敢尔!你坐下龙椅乃除了九五之尊之外皆不能仰视之物,”肃亲王怒道:“你现在坐在这,梁康!你是要造反吗!?”   “造反?”梁康嚣张狂放的笑声响彻昭仁殿,他抖开手里的诏书,微微俯身道:“皇叔爷,你看看这不就是册封东宫的诏书?”   笑声还未散尽,梁康脸上却骤然换上了一副悲泣模样,道:“父皇...父皇已经宾天了。”   殿外原本朗朗晴空,却忽然妖风四起,乌云低垂颇有一番黑云压顶之势。阴风忽地刮进殿内,几个刀架颈侧的官员经受不住,颓然坐地竟嚎啕大哭起来。   明德帝竟然就这么死了,那梁康手中的诏书是真是假,根本无从查验。   “四哥,你言父皇宾天,可父皇病中满朝文武竟从未有一人见过父皇,此时你本该是该幽禁王府等候处置,现在却拿着诏书说父皇已经传位于你!”   梁烨毫不留情的扯下梁康的遮羞布,一字一句地问:“你说父皇已经宾天!四哥!你叫我等如何相信!?”   “难保父皇不是你毒害的!不是你胁迫他写下的诏书!”梁烨一腔怒火梗在心口:“四哥,你真要做这乱臣贼子?你难道就不怕留下千古骂名,不怕百年之后列祖列宗找你算账!”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从来史书只写胜者之言,朕有传位昭书得皇位名正言顺,”梁康指着吴青身后道:“你带兵入宫到底谁是乱臣贼子?”   梁康摆一摆手,殿外便涌进大批的禁卫军抽刀相对,他道:“肃亲王齐王,带兵进宫意在逼宫造反,禁卫军将尔等拿下,如有不从就地格杀。”   “渝王殿下,你说皇上宾天传位于你,仅凭一纸诏书实难堵住悠悠众口,若不让我们见到陛下我等万死不从!”张云庭无惧颈间的利剑,向前一步凛然道:“我等饱受皇恩,在此晦暗不明之时,你若陷陛下与不义。”   “我等就算是血溅当场,也不能让你如愿!”   “我等要面见陛下!”   “没错!你这个乱臣贼子,若不赶紧从龙椅上下来,我等必血溅当场!”   “血溅当场!”梁康手撑着下巴,桀桀的笑着说:“既然你们愿意为先帝尽忠,那就如众卿家所愿。”   随着梁康一只手落下,禁卫军手起刀落,转瞬间就有几个大臣被抹了脖子。意志不坚定者,见状立马下跪,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云庭位列左相,梁康自然不能轻易杀他,他眼泪横流悲痛道:“你等饱读诗书,怎么到了报孝皇恩之时就成了蝇头鼠辈,怎可...怎可轻易向这乱臣贼子低头!”   梁康让他嚷得头疼,他道:“赶紧把他弄下去,动手吧。”   “四哥!你坐下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日后莫要后悔!” 第80章 面对梁烨的质问……   面对梁烨的质问, 梁康站起身来道:“后悔!哈哈哈!我也想后悔,可我身后还有路吗?”   “四弟,我不是你。”最后的四个字梁康说的轻极了。事情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他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自幼他就看着上面的三哥哥斗,他也曾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当一个闲散王爷就好了,可他母妃不同意,母妃身后的大渝不同意。   他们要让自己得到太子之位,再步步蚕食大昭江山。   他能怎么办, 向父皇坦白?然后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去死?   大渝在京城苦营二十年,才换来今天的局面,他被推到最前面, 是他想不干就能不干的吗?   他疲累的闭上眼睛,不去看殿内已经打起来的人群。   梁烨护着肃亲王退到大殿的一角,面带愧疚地道:“皇叔爷,都怪我思虑不周连带着皇叔爷也身陷险境。”   “傻孩子, 你是小瞧你皇叔爷了吗?”肃亲王抽出侍卫的刀递到了梁烨的手上,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道:“握紧你的刀,我们梁家不出孬种。”   “就算是死, 也不能让大昭落到这家贼手中, 去吧!”   张云庭已经被人制住口鼻皆被人捂住, 殿外的两方人马已经杀红了眼。兵部侍郎高淇趁挟制他的侍卫不备,夺过兵器, 一刀结果了那侍卫,声嘶力竭地喊道:“无耻小儿敢拿刀威胁你爷爷!老子年轻的时候也曾上过战场,也曾斩过胡掳!”   “同僚们,你我都在大昭为官,立志为国为民, 若大昭落在这渝人崽子手中,那社稷岂不倾覆,你我皆是罪人!”   一干抱头的乱逃的大臣,无一个没有听见高淇的撕喊:“同僚们!你我皆男儿,岂能临危脱逃,就算头颅掉了不就是碗大个疤,跟他们拼了!”   梁烨身先士卒在人群中开道,大刀挥舞,身旁的侍卫皆被他所伤,他大喊道:“郑郓城!你真要跟我四哥做这乱臣贼子吗?”   “众侍卫,渝王和姓郑的允了你们什么好处,”梁烨手起刀落,砍的却不是致命之处,他喊道:“什么样的好处能让你们在昭仁殿拔刀,大殿里的大人们哪一个不是朝廷大臣!”   “郭啸风的兵马,马上就要到宫门,你们就没想过株连九族之罪?”梁烨劈开挡在他前面的两个侍卫,竖起钢刀,直冲侍卫统领郑郓城。   梁烨的一招一式皆在战场之上淬炼过,那里能是御前行走的世家子弟能比,他一刀劈下郑郓城连忙举刀格挡,可架不住梁烨的开山之势。   郑郓城使劲了浑身的力气,却仍旧被这泰山压顶之势逼得退后好几步,还未等他站稳,梁烨就刀尖下挑,微微侧身转瞬间就到了郑郓城身侧。   钢刀绕过梁烨后腰直接捅进郑郓城肚子,又豪不拖泥带水的抽出,鲜血顺着刀尖溅了一地,梁烨大声道:“郑郓城已死众侍卫听令,若现在放下手里的兵器,你等今日所为本王来日绝不追究!”   “不要听他的!”另一侍卫喊道:“继续杀,杀了他,我们就是从龙之功将来有享不尽的...”这侍卫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削掉了脑袋。   “齐王殿下,”一侍卫放下兵刃单膝跪地道:“我等只是听命行事,并不知渝王和郑郓城城图谋为何,还请殿下饶恕。”   本来就意志不坚的侍卫,见有一人放下刀,纷纷犹豫的看向彼此。梁烨道:“请诸位放下刀剑,本王在此立誓,这事过了今日,本王就当从未发生过。”   见侍卫都放下了武器,大殿里的大臣们总算了松了一口气,小命可算是保住了。梁康像是早有预料一样,从大殿的一脚走出来,“老五,你可真厉害啊,我竟从来不知你口才这样好。”   “是我的错,是为兄看错你了,”梁康把架在肃亲王脖子上的刀又紧了紧。   “四哥!你别...”   在方才梁烨拼死杀人的时候,肃亲王却被梁康拿到了手里,他道:“我别?”   梁康仰天大笑,“我别什么?别让我抹了他的脖子?”   “四哥,你已经是强弩之势,何必再造遭殃,”梁烨在梁康的逼迫下,半步不敢向前。   “少废话,让你的人退下!”   “梁烨,皇叔爷不能当你拖累,”肃亲王看着殿外突然亮起来的天,笑着道:“你要勤政爱民,好好干,别学你父皇知道吗?”   “老四!你太瞧不起你皇叔爷了!你记着,老梁家没有孬种!”   肃亲王对梁烨道:“替我护着梁悠!”   一股强烈不安的预感涌上梁烨心头,他连忙大喊:“皇叔爷!”   肃亲王向后退了半步,扬起脖颈对准利刃,就要往上撞。   霎时间大殿里落针可闻,一声刀尖入肉的噗呲声,格外清晰,梁康手里的刀应声落地,他缓慢机械的回头看。   刀把的另一端在牢牢的握在韩文斌的手里,梁烨见状赶紧把肃亲王拉过来,本已经身受重伤的梁康却突然捡起地上的刀。   直直的捅向梁烨的胸口,大殿上的人谁也没有预料他还能有力气伤人,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爆裂之声响起,梁康的肩膀爆气一阵血雾,惯性冲击之下他甩出去好远。   众人还来不及思考这到底是什么武器,或者是神迹的时候,郭霖和季诚大跨步的从殿外进来,郭霖扶起肃亲王道:“父亲,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肃亲王道:“城外怎么样?”   “爷爷,城外无虞,”季诚道。   樊仁松带领三大营早已经围在京城外,欲将和渝王形成里应外合之势,拿下京城就必须拿下郭啸风的城防司。   梁康先前计划着,以官员家眷胁迫百官,他手中还有传位昭书,只要拿住肃亲王和梁烨就能顺利登基。   可现在他却重伤倒地,季诚也说城外无虞,难道说就连樊仁松也背叛了他。   梁康匍匐在地,离他最近的就是刚刚捅了他一刀的韩文斌。   好一条南渝养出来的白眼狼!   涓涓的血从梁康的肩膀上涌出来,他的侧脸泡在自己的血液里,一呼一吸之间血液回呛,他口齿鲜红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艰难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韩文斌道:“好一个吏部尚书,好一条喂不熟的狗!”   “你临阵倒戈,是想继续给梁烨当狗吗?”梁康的眼神好像是在看臭泥沟里的烂泥一样,嫌恶至极。   “当狗?哈哈哈,我是狗?,”韩文斌大笑着,眼神里闪烁着平时从未有过的光芒,他睥睨的看着梁康道:“梁康啊,梁康,你别忘了你姓梁!”   “你们大渝杀了我全家六十五口,假意搭救我和母亲,资助我一路考进京城,”韩文斌眼角浸着泪,苦笑着说:“你们是不从没来没想过,我有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若你真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那我一直站在你的身后又又何妨?”韩文斌说:“羌人大举来犯,难道不是你送的信?你敢说是你的靠山南渝送的信!”   韩文斌拎着刀摇摇晃晃的走到梁康跟前道:“我饱读诗书岂能成为这卖国之贼,你母族杀我家人,屠我至亲,我杀不了你远在南疆的母族,那我就拿你偿命!”   冰冷的刀剑直接捅进了梁康的胸口,身体急速的变得冰冷,“好冷啊,”梁康想。   他这一生从未如此荣耀过,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他终于坐上了那把龙椅,他自称朕,尽管他现在倒在众目睽睽之下。   可他不后悔。   多年的仇恨和忍耐一遭得报,韩文斌在大殿上狂妄的笑着,多年稳如泰山的人,此刻竟变得无比癫狂。   梁烨想招手想让人将其拿下,却被郭霖摇头拦住了。   “这大山大河,这大山大河我竟是再也看不到了,”韩文斌泪流满面地大喊:“郭霖!”   之后声音却渐渐温柔:“四月草长莺飞桃花漫山之时,可否插一只最好看的到我的坟头,我要带一抹人间最艳丽的颜色去给致儿看。”   韩文斌眼里满是绝望和坚定,他道:“郭霖,我与梁致在奈何桥畔煮酒等你,你要慢些来才好,别扰了我和阿致的清净。”   “哈哈哈!”宽阔的大殿上只回荡着他一个人狂妄至极的笑声:“纵使不能使这人间清河海晏,青史留名,我也要血溅三尺,涂抹这大殿红梁!”   言罢韩文斌铆足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冲向殿中的红柱,“砰”的一声,当真是血溅三尺,韩文斌登时气绝身亡。   梁康和南渝筹谋多年,临到成功却毁到了自己人手里,在场的人无不嗟叹,命运无常。   郭霖走到韩文斌身边蹲下,整理他的尸身,用手阖上他还未闭着的双眼,叹息一声道:“好走,这一辈子,你也够难的了。”   韩文斌喜欢梁致他是知道的,这闷货临了了,还恶心他一把。   “殿下,樊仁松手里拿着伪造的圣旨,以勤王之名已将京城团团围住,”季诚面色凝重道:“城外宫内还请殿下做主!” 第81章 刚刚梁康虽然未……   刚刚梁康虽然未死却也是强弩之末, 季诚怕再起波澜,所以谎称城外无虞。这道理简单,在场的各个是人精, 梁烨看了眼向他点头的肃亲王,停顿了片刻道:“辛苦郭大帅和季佥事,再上一次城门,务必要把跟着四哥起事的樊仁松拿下!”   老皇帝死不死的虽然没人亲眼看见,但齐王却是他现在唯一的儿子, 也就是唯一的继承人。这个往常不显山不漏水的王爷就是他们以后要伺候的主子。   “先皇宾天我等悲痛万分,可国不能一日无主,还请齐王登基继承大统, ”张云庭跪地三叩首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呼万岁之声在季诚身后响起,他道:“父亲。”   “宫内不用咱们操心,”就是用他也不想多掺和, 郭霖马上回头道:“先把城外的事解决了再说,驾!”   ——————   料峭寒风,倒春寒的风呼呼的往每个人的衣领子里灌, 城内城外没有一个舒坦的。郭啸风站在城门上喊道:“樊将军, 你戎马一生, 我敬你是老骥英雄,可你不能年老了就成了老糊涂了。”   “一把岁数你要造反, 是嫌将军的椅子不够坐,想坐把金的?”   “放屁!小崽子,你少在那胡说,”樊仁松目光凛凛,这郭家小子太过滑头, 时间已经让他拖了太久。   一会说宫里来消息了,让他等着开城门的圣旨,一会说,渝王传信过来让会亲自过来接他。   城墙上的郭啸风还在喊着,可他已经完全坐不住了,抬起马鞭“攻城”二字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就听郭啸风嗤笑着喊:“樊大爷,你好歹也是个将军,进攻怎么抡马鞭!我们郭家虽说是书香门第,可临到站前却从不拿根绳子,躲在众军士的后面。”   “莫非大爷您连刀都提不动了。”   “放你娘的屁!”樊仁松已经完全被激怒,他抽出腰间的刀,大喝一声:“攻城!”   樊仁松这一辈子也就现在这个时候,硬气了一把,他纵马疾行风一般的向前冲,紧随其后的是他从直隶带过来的兵马。   城外的空地上早已布置了无数绑紧麻绳的鹿角,还有埋了地雷的地包,平时严禁百姓靠近。郭啸风刚刚激怒樊仁松为的就是让这老东西身先士卒。   炸不死他。   说樊仁松刀都拎不动了都是夸他,樊仁松靠着世家身份,从未真正上过战场,混来混去半辈子却也混成个总兵。   樊仁松手里有圣旨,三大营的将士不敢不听。虽然郭霖领着三大营的时日不算长,但到底是自己的人马,就这么死了可惜。   从未感受过战场刺激的樊仁松一马当先,身后都是他从直隶带过来的亲信人马,乌泱泱一大帮,少说也得有三千人。   守城士兵一旦发现敌袭会立马架上弓弩,可这郭啸风一点没有御敌的架势,甚至连紧张感都看不出来,还是那副样子在城头上看着他。   樊仁松心有疑虑,还未等他想透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坐下的马就被麻绳绊的脸着地,不光他,身后的骑兵有一大半都被地上看不出来的麻绳绊倒。   他把战马拽起来翻身而上,继续向前驱使,可还未向前走上几步,就听城楼上的郭啸风道:“樊将军,我劝你还是别往前走了,再走几步你就要提前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无耻小儿,净弄些龌龊把戏,”樊仁松破口大骂道:“识相的你就把城门打开,否则老子把你砍成一截一截的!”   “别再往前...”   郭啸风话还未说完,樊仁松已经和他的战马踏进坑里,眨眼间轰隆的爆炸声响起,人和战马瞬间四分五裂,樊仁松还握着刀的胳膊,直接蹦上了天。   他身后的队伍还没等反应过来,就有不少的战马和士兵紧随着樊仁松被炸死。   “果真...成了一截一截的,”郭啸风第一次见过如此遍地开花的盛景,他显然是惊着了,嘴里喃喃的嘟囔道:“以后可不能轻易惹阿诚了。”   他这妹夫可太厉害了!   等郭霖和季诚登上城楼的时候,樊仁松仅剩的人马对着城外的空地踌躇不前,这些人显然是吓怕了,而三大营在后更是无所适从。   “怎么样了!”郭霖扫了一圈没看见樊仁松。   “诺,”郭啸风指着残肢方向说:“掉坑里炸成一截一截的了。”   “死的可真痛快,”城下一片血肉模糊,原本还活生生的人和马此刻全都化成一滩滩的鲜红,如此盛景他没看到,郭霖颇为遗憾。   季诚补道:“大哥,齐王殿下还想活捉此人。”   “嗯...”郭啸风扶额说:“拼一下应该也成吧。”   一旁守卫的士兵,听着他们对话,暗自咂舌:“这一家都是什么人!”   “三大营陈小楼何在!”郭霖高声喊道。   樊仁松上任不久,三大营的将领都还没认识全,就被渝王拉着造反。现在他领盒饭了,三大营摸不清眼前的局势。   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现在这个状况到底是谁在造反,梁家到底谁当皇帝,他们不能说不关心,但他们不能当炮灰。   三大营副统领陈小楼,看见郭霖比看见亲爹还亲,他激动道:“大帅!大帅!我在这!”   “你他娘的在干什么!”郭霖大声骂道:“脑子进屎了是不是,樊仁松造反你跟着围城干什么?不想活了是不是,不想活你他娘的自己撒尿浸死去,别拉着别人跟你一起送死!”   陈小楼在城下被他骂脸一阵红一阵白,他说:“大帅...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三大营怎么办!”   “还踏马问怎么办,”郭霖道:“你脑子是不是让屎糊住了,把樊老儿带来的兵赶紧拿下,好戴罪立功!”   郭霖这么一会的功夫已经把陈小楼从上到下骂了个通透,季诚在一旁暗想:“他这老丈人,骂功可真了得,非一般人可比,以后可不能得罪他,要不非让他骂死!”   樊仁松死了,跟着他的那些亲信也都死了大半,这些从直隶来的兵早就没了主意,陈小楼顺顺当当就把剩下的人,全都拿下。   明德帝生死未知,礼部官员已经开始准备登基大典了。交泰殿里还是和往常一样,药气里面带着沉闷的死气,暗红色帷幔层叠,把殿里本来就不多的光一遮到底。   明德帝面色土灰,紧闭着双眼,胸前微弱的起伏着,这人俨然只剩一口气了。   “父皇,”梁烨落榻而坐,他从未这么仔细的端详过明德帝的面容。   这个男人,性子优柔寡断懦弱,识人不清好大喜功、懒惰,数不清的缺点在他的身上。可他却在皇位上做了几十年,现在他要死了。   梁烨真不知道是该替天下百姓高兴,还是要为他老子要死了难过。   “父皇,”梁烨又叫了一声,床上的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梁烨招来太医。   那太医说,明德帝本就中风在先,又日日急火攻心,眼下回天乏术,只能是熬着时辰了。   梁禅蹬蹬的从一旁跑过来,扯着梁烨的衣角道:“五叔,皇爷爷睡着了,他好像不愿意醒。”   “皇爷爷只是累了,禅儿乖。”梁烨说。   他四哥梁夹在南渝和大昭之间,贪图皇权甘愿当南渝的出头狗,现下却死的凄惨,真真是大梦黄粱一朝散。   ————   这一天里季诚见过了皇权更迭,见过了文人风骨不堕,内心五味杂陈。   从只能拿出五十两纹银,作为答谢的齐王马上要成为皇帝,再到为了家国,能忍下满门被屠的仇恨撞柱而亡的韩文斌   抬眼看去,林悠就站在距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看着他。   季诚疾步上前把林悠囫囵个搂紧怀里,对着那发间狠狠地一吸了一口。   他忽然觉得这天这地,这人间的所有都没有怀里的人来得重要。   “林悠,我好想你。”   许只察觉到他现在心绪不宁,林悠任由他抱着,手掌想安抚小虎子那般,一下下的落在季诚的背上。   “诚哥,”林悠道:“我在呢。”   三月十四,一直只靠着最后一口气吊着的明德帝驾鹤西去,京城满眼白幡。   三月二十五,齐王梁烨举行登基大典,年号“宣仁。”   因为明德帝后宫这些嫔妃,不是被废就是在冷宫待着,而梁烨年近三十也没有娶亲,大昭开国这么多年后宫都没有这么空过。   又到大朝会,季诚在一旁听着一群大臣催婚,在底下暗自发笑。果然从古至今,催婚大军哪里都有。   季诚在皇宫聆听了一上午的圣训,脑瓜仁子生疼,回到家以后直奔卧室。   小虎子刚会迈步,正在屋子里蹒跚学步,季诚一把把他架到肩膀道:“小虎子,舅舅困了,找你爹好不好。”   春日和暖许涟和林悠坐在廊下,神色愉悦也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事,像是根本就没发觉他回来了一样,一个眼神都没往他这边分。   “我回来了,”季诚气鼓鼓的把小虎子往许涟怀里一塞,看着林悠道。   “啊,知道了,”林悠看了他一眼之后,伸出手接着逗弄小虎子:“乖宝贝跟着我念,舅舅...舅舅。”   他这么一来季诚更生气了,喊了嗓子:“我说我回来了!”   转身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第82章 “你们家季大人这是怎么……   “你们家季大人这是怎么了, ”许涟把小虎子塞进嘴里的拳头拿出来,笑着问。   “他没事,”林悠道:“一会就能好。”   许涟看着俩人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识趣的抱着孩子回了自己房里。林悠回去的时候,季诚正抱着枕头躺在床上生闷气装睡,只不过装的一点诚意都没有连外袍都没脱。   林悠扫了一眼之后,也是鞋都没脱,就那么斜躺着两个人连衣角都没碰上。季诚察觉到人已经躺下了, 自以为不动声色的向里面蹭了蹭。   他俩这么不咸不淡的已经两天了。自从齐王登记后,季诚这个低调的肃亲王府快婿,因着从龙之功, 一时间炙手可热起来。   向他邀约喝酒品茗的人一下子齐齐冒出来,大部分都已经让他推了,可人在官场总有一些推脱不掉的。   季诚做梦都没想到兵部尚书看上去平时那么正经的老头,还能在席间弄出来好几个浓妆艳抹的哥儿。   看着那一个个涂脂抹粉的哥儿, 花枝招展的朝他笑,季诚顿时感觉自己身上的嘎达能扫下来一堆。   高淇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是个风月场上没经验的,捋须笑着道:“季大人, 美人需得欣赏, 你做那么靠后干什么?”   “春哥儿, 赶紧给季大人斟酒,”高淇吩咐其中一个脸蛋子涂的最厚的一个哥儿道。   季诚看着那个哥儿款款的向他走过来, 心道:“你可慢点吧,走快了别把蛋再弄掉喽。”   “高大人,下官爱重家中夫郎,”季诚诚惶诚恐地道:“这美人恩怕是要辜负了。”   “你这话不是说差了,”高淇揉着哥儿细白的手, 一副教导之态:“我也爱重家中老妻,又不是让你真做什么,不能换还不能看看啊。”   “连看看都不行,男人一生该多无趣。”   你可拉倒吧,你那是看看吗?那哥儿的手都快让你盘包浆了。眼见着那哥儿越走越近,季诚连忙后退半步,他说:“高大人,下官晚上还要给世子做些他爱吃的吃食,就不久留了,各位尽兴。”他干了一杯酒以做赔罪。   在场的人看见季诚这幅样子轰然大笑,谁都没想到,这已经是城防司副都统的季大人,竟然惧内至此。   那以春为名的哥儿,从老远就瞧着季诚是这些人里面最年轻英俊的,若是能和这样的人物春风一度...春哥儿一颗心正荡漾,可这人却避自己入蛇蝎。   呵,男人么,香浓软玉在怀什么君子,都是狗屁。哥儿左角踩右脚,状似绊倒直直的扑进季诚的怀里。   “卧槽啊!”季诚下了一跳,赶紧退后了半步,可还是让这哥儿扑了个正着。   季诚:...这怎么着,从事特殊行业的人都练过恶狗扑食这一招?   尽管他及时推开了怀里的人,可到家的时候还是让林悠闻到了衣服上的脂粉味。他和季诚成亲这么久,一直都恩爱有加,时间久了他都快忘了,季诚曾经,还是个因为逛花楼差点把家都败光了的败家子。   这好日子才过多久啊,难道男人有了钱有了地位就必须变了样?   “从一而终”四个字难道就只是说说而已?   虽然季诚跟他解释过,但他就是忍不住越想越偏,自己在死胡同里来回打转,忽地就觉得自己哀伤无比,是不是给季诚纳个小妾能好一些,家里多个新鲜的是不是就能,不让他去那些花红柳绿的地方流连。   “诚哥,”林悠一开口竟是有些哽咽,“要不给你添两房小妾吧。”   装睡快成真睡的人,一下子没听清身后的人在说什么。   小妾?   ... ...难道自己伺候的还不够?   季诚扑腾一下子坐起来,头发凌乱发髻都歪到一边,他怒道:“林悠,你是不是跟什么人学坏了,竟然想学那些不正经的养面首!!”   “... ...”林悠反应了半晌才从嘴里吐出三个字:“神经病!”   转头把脸埋进枕头里。卢老先生说的对,季诚就是个榆木脑袋,他跟一块木头置的什么气。   林悠是当了鸵鸟了,把他一个人晾在那,季诚哪里能答应,掐着人家肩膀强硬的想把人扳过来,林悠对着他使劲。   他又不能真的使出全力,就这么你来我往了一会,林悠猛地坐起来,怒喊道:“你干什么!”   刚刚哀痛至极的眼泪还挂在眼角,青丝糊在鼻子上,林悠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虽然喊的凶,但根本就狠不起来。   季诚顿了片刻,掐着腰把人放到自己腿上,拨开脸上的湿头发笑着道:“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   “别碰我,”林悠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却牢牢被人摁着腰。   看着他这样子,季诚福至心灵,这想东想西的小脑袋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他解下发冠,如瀑如墨的长发散落腰迹,季诚亲了下发丝叹了口气道:“我是什么人,怎么想的有多喜欢你,真要我把心都逃出来给你吗?”   发丝挡住林悠的面容,他垂着头眼泪顺着鼻尖掉落到衣服上。季诚触手摸到一片水润,掐着林悠下巴强迫他对着自己。   “要相信我知道吗?”季诚抹着眼底的泪痕,复又一寸寸的亲在脸上的湿润处,在唇上啄了口道:“也要相信你自己,你这么好我怎么可能看到别人。”   “真的吗?”林悠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可以想到有别的其他人,拉他拉过的手,亲他亲过的唇,还要跟季诚像自己一样颠鸾倒凤,他就根本受不了,心里就像是有人拿着刀反复放血一样的疼。   “真的,真的不能在真了,”就算林悠现在贵为肃亲王世子,不安和自卑好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样。季诚捏着通红的鼻头晃了晃说:“你可是肃亲王世子,郭大帅是你亲爹,当今皇帝是你堂哥,你怕什么,要是有人想勾引你相公,直接拖出去杖杀了便是。”   “哪有像你似的,天潢贵胄世家子弟,竟然自己在这偷偷哭鼻子。”   林悠只知道自己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乡村哥儿,他是季诚的夫郎,他相公考了举人做了官,自己从农家夫郎变成官夫郎。却从来没想过他的娘家竟然这么显赫,这么厉害,他去靠着这份显赫为依仗来做些什么。   “那...”林悠让他说的羞愧,转头把脸上的眼泪全都蹭到季诚的官服上,闷声道:“那你以后不能再抱别的哥儿。”   天地良心,他哪里想抱那些不男不女的,季诚刚要辩驳就听林悠又说:“嗯...女人也不行。”   季诚心道:“你都把我掰弯了,我还抱女人,除了你还能抱谁?”   “好好好,不抱不抱,我只抱你一个,”闹了两天终于是把这小祖宗安抚好了,季诚说:“相公脑袋疼困极了,陪我酣睡一番可好?”   话是这样说着,手上却不停的摩挲着林悠的后腰,然后绕到前端...林悠赶紧摁住那只手道:“你不是说困么。”   “困,穿着外袍怎么睡。”   “...哦”   放下帷幔日头映着里面入目皆是粉红一片,季诚轻笑着道:“睡午觉,你想到哪去了。”   嘴上诚恳的说睡午觉,林悠却觉得一股熟悉的危险逼近,他手上阻止一番无果道:“大...大白天的。”   “幔子拉上了日头就进不来了,”季诚退着净袜掐了下莹白的脚趾,惹的林悠一阵瑟缩,林悠喘息着道:“你...你不答应我要歇歇吗?”   “答应了...这不已经歇了两天了。”   林悠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破碎的声音,恍恍惚惚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推开身上的人道:“门!门还没关!”   ... ...要人命吗?这不是!季诚哆哆嗦嗦的把袍子拦腰一系蹦下床,“砰”的一声过后,又风一样的蹦上床。   古人道:夫妻之道,床头打架床尾和。真是诚不欺我,一次不行那就两次!   ————   五月桃花漫山,含苞待羞的花骨朵,颤颤巍巍的挂在树枝上正等着冒头,郭霖坐在山腰的一颗桃树下,把玩着手里的桃枝,拍了拍身旁的土堆道:“韩文斌,你说要带最好看的颜色给阿致看,一只哪里够。”   “看漫山的桃花都为你作伴,”郭霖喝了一口酒道:“看不出来你这个闷货,这么有主意,竟然这么着急下去看阿致。”   “看在我把你埋在桃林的面子上,你跟阿致讲,我和他的儿子长的可好了,幸福着呢,”郭霖像是对酌一样,往坟头上撒下一捧酒,“还有阿致已经是我的人,你离他远点,让他等等我。”   郭霖到肃亲王府的时候,院里的大桌已经摆好了酒菜,肃亲王今日生辰,老爷子不想大抄大办,就是家里的几个小辈非要一起热闹一下。   肃亲王的生辰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过了,看着眼前几个热闹的小辈,老人家难免高兴的多喝了些。月上中天,老爷子熬不得夜提前便下了桌。   “诚哥,月亮好圆哦,”林悠喝的晕晕乎乎,半边身子都倚在季怀里。 第83章 季诚捉住他来……   季诚捉住他来回乱划的手道:“头晕不晕。”   “不晕, 还想喝果酒好甜,”林悠大着舌头说。   “那回去睡觉好不好,”季诚架起林悠歉意的看了席间的人道:“我先把他送回去, 一会再回来。”   饭桌上的光棍看着夫夫相爱的模样,无不露出羡慕的目光,郭啸风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带林悠下去。   成天的在这惹人牙酸,欺负谁呢。   二人行至角门, 就听林悠含糊道:“站不住了,相公背。”   季诚认命地道:“好,相公背。”   光棍四人组:... ...   还让不让人好好喝酒了!   二人走远后, 郭霖踹了下离他最近的郭啸风道:“光看人家,你自己也不知道着急!”   ...这关他什么事,就这么平白挨踹为那般,酒色上脸郭啸风本就昳丽的一张脸, 更平添了一丝魅惑,他狐狸眼微瞪抱怨道:“小叔,你踹我干嘛, 娶亲怎么的也的娶个看得过眼的。”   你当谁都跟你似的, 能一辈子抱着牌位睡觉。   “多少年了也不见你遇见能看得上眼的, ”郭霖又看向梁烨,说:“陛下呢, 您有没有心中恋慕之人。”   梁烨今年二十有七比郭啸风大了三岁,早先明德帝连他这个人都给忘差不多,更别提他的婚姻大事。   要说胆子大还得是郭大帅,这话也就他敢当着皇帝本人的面问出来。满朝文武就只关心皇储子嗣,却没有一个人问过他心仪什么样的女子, 什么样的人。   梁烨自己斟满了一杯抿了一口,满口辛辣从口腔充斥心口,年轻的帝王难得吐露心事,他拇指摩擦杯沿淡淡地说:“早些年光知道逃离京城远离纷争、打仗,心仪的人...没遇到过,也不想遇。”   现在他荣登大宝,已然是九五之尊,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可他却觉得以往都看不透的人心,变得更加难以捉摸。   “若是只为了子嗣就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子为妻,”梁烨轻笑道:“那这皇帝当来,有何意趣。”   连枕边的人自己的孩子都是权利倾轧的产物,那他和明德帝又有什么区别。梁烨不知道自己还能挺到哪天,说不定遇到下一个难关的时候,他也许会毫不犹豫的把一个世家女子抬进宫门。   月光明晃晃的挂在天上,放肆又直白,犹如梁烨的酒后真言,郭霖等人直直的看着他。   九五之尊是至高无上,也是一生无法摆脱的枷锁。   “臣,郭啸风敬陛下,祝陛下早日遇到心头挚爱。”白玉酒杯轻撞“叮”的一声,二人一饮而下。   梁烨放下酒杯,对面就是郭啸风已经绯红的脸,一双狐狸眼因着酒气说不出的勾人,以往看过无数次的人,此刻却忽然的在他心里撞了一下。   心口忽然燥热,这种从未有过的古怪感觉把梁烨惊了一下,怕桌上的人看出异样,梁烨在桌下兀自攥紧了拳头。   等了半天也不见刚刚说要回来的人出现,苏铭笑着道:“陛下,大帅,季大人恐怕是睡过去了吧。”   “不等他了,与朕喝完这最后的一壶,”梁烨道:“就散吧。”   “陛下,樊仁松已死直隶群龙无首,是否让徐家的小子接任,”直隶乃是南北关卡最重要的军事驻地,守将何其重要,郭霖问:“徐家小子上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丁点大,现在都能独挑大梁了。”   “徐晨是个好样的,就是不知道这些年没见,是不是让姓樊的教坏了,”郭啸风小时候没少和徐晨混在一起,见天的打架,多年未见也不知道那小子出息成什么样。   梁烨眉头微蹙手指敲桌,道:“徐家镇守北疆多年,应是信得过的,徐将军把徐晨留在直隶,也不过想给徐家留个根以防万一。”   “只是这徐晨还不到三十到底年轻,”梁烨把郭霖的酒杯斟满,推到他手边道:“这直隶朕还是想交到大帅手中。”   “我们郭家忠君之心日月可鉴,”郭啸风顿下了目光坦率挚诚盯着梁烨说:“小悠是我小叔肃亲王府的骨血,恐怕言官...”   “多虑了,”梁烨道:“我在西北的这些年,一直都在大帅治下,很多事情不必言明,朕心中有数。”   “臣谨遵陛下令,”郭霖道。这京城他也待的够久了,是该带着梁致到处转转了。   林悠就是个哥儿,要说有不臣之心,那也得是林悠的丈夫季诚手握重兵。郭氏一门到现在就只有林悠这么一个骨血。   况且这么些年,他都在郭霖手底下,郭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说好听点,不贪恋军权。说难听点,就是个执着砍人的。   “根据韩尚书手札上的记录,南渝在京城的暗装都拔的差不多了,”郭啸风道:“陛下,南渝多年谋划竹篮打水...”   郭啸风虽是一脸正色,可梁烨却望着那薄唇上下阖动出了神,他只觉得烦躁之意更浓,若是把那唇堵上可好,用什么呢...   桌上的人都在等着他的下文,梁烨回神说:“朕明白,万幸去岁大昭各地风调雨顺,这粮草的事...”见苏铭已经喝的摇摇晃晃,梁烨说:“明早再和户部议吧。”   一旁服侍的管家见状立马把醉倒的苏铭搀扶下桌,郭霖起身施礼道:“陛下,臣也告退了,啸风你去送送陛下。”   梁烨望了那张昳丽的脸片刻,道:“那就让郭小将军送朕一段。”   初春的风带着一股子潮气,吹拂到脸上带过来一股香气,是...帝王专用龙涎香吗?前面的帝王在军中练就了一身好肉,肩宽窄腰,他专注地着看了一会,郭啸风暗自摇头。   他这弟婿酿的酒劲可够足的,喝他的酒对着大男人的背影都能硬。   是不是他也该去教坊司,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小倌,也去尝尝那鸾凤和鸣的滋味。   寿辰宴设在肃亲王花的花园内,送梁烨出府必经之路就是林悠菁华院,郭啸风从第一次留宿王府就在林悠的隔壁。   “郭小将军,今夜也宿在王府?”梁烨回头就矗立在月影里,月光晦暗,郭啸风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回道:“陛下,小悠成亲的时候杂事繁多,就在他的隔壁留了间屋子。”   虽然是兄弟,但到底哥儿男子有别,梁烨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满:“该给你另辟个院子的。”   “这不是多年未见的弟弟么,”郭啸风笑着说:“好容易寻了回来,都稀罕的紧,也就没想那些许。”   “嗯”了一声过后,梁烨转过头不吭声地走。   今天的皇上怎么好像...有些小孩子气?   “轿撵就停在前院,陛下是否让他们进来接,”郭啸风站在菁华园门口问。   “啸风今夜还是要宿在王府么,”梁烨一口一口的呼出酒气,语调轻慢。   他是帝王,是九五之尊,那他是根本没有任性的资格,还是可以纵情一次。梁烨看着上挑的狐狸眼,这样问自己。   又问了一遍?郭啸风只当皇帝是喝多了,他说:“回陛下,臣今日是要宿在这的。”   “那...”梁烨干巴巴的杵在那,不知该如何开口,一丝异常的红晕爬上耳尖。   他一动不动的就那么看着他。   渴。   喉咙从未有过的干涩。   “嗯?”郭啸风挑眉看他。   梁烨的目光炙热,郭啸风觉得烫。脸颊发烫,头皮发麻,他是那个意思吗?   会是那个意思吧,他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走上前一步抬手,食指虚拢梁烨耳侧,他笑的荡极了。   恐怕从小看过了的风月笑都不极此时,郭啸风说:“陛下...”   “嗯?”梁烨的声音都带着颤抖,那只虚晃在他耳侧的手,到底是落了下来,挑了一绺头发在尖缠绕。   忽然间梁烨觉得任性也这么难,他像是不服输一样道:“那卿家的塌可软。”   “陛下不妨试试,不就知道了,”郭啸风突然贴的极近,嘴唇就在他耳垂旁边,要亲不亲。   一瞬间他以为,耳垂会被人含住,梁烨带着些怒气,手上带了力道忽地揽过郭啸风精悍的腰,切齿道:“那郭卿家,可不能辜负了朕。”   春日帐暖,除了热梁烨感受不到其他,眼前是他从未想象过的光景,没有女子的柔媚,没有哥儿的娇俏,他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怎样做。   “陛下,”郭啸风抹了把梁烨额上的汗,献上一吻,按着他的手一路顺延,他有些艰难地道:“在这...”   风儿明鸟儿叫,季诚酣睡间总觉得今夜,打更声怎么这样密实。   这老汉怕不是新来的吧。   红烛垂泪积成一滩。这蜡烛还是林悠成亲时他顺过来的,如今自己用了到也不算浪费。   郭啸风略带迟缓的动了下身子,青蓝色的被子搭在他腰间,他像是故意的侧头问:“陛下,觉得滋味如何。”   ...梁烨说不出话,若是让他讲,他只想继续...一直。   他扭过头看像一边,不看那个仍旧把玩他的头发的人。   “人道是一夜夫妻百日恩,”郭啸风哼了一声,笑得意味不明:“陛下,您可是后悔了。”   “后悔...”梁烨这一辈子头一遭纵情任性,而这任性的对象还是他臣子。   后悔吗?后悔不也做了吗?   梁烨转过身掐着郭啸风下巴,狠咬了一口,说:“卿家的榻当真软,朕歇的舒坦。”   “陛下,想悔也等到天明再说吧...”郭啸风欺身而上,吻铺天盖地的袭来,又凶又急,喘息间他说:“陛下如意了...那该轮到臣了。” 第84章 天还未亮一连串急促……   天还未亮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贴身伺候的太监在门口着急的来回踱步。他捧着北疆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折子,哆哆嗦嗦地敲这门板,声音大了怕让人知道, 陛下竟然和郭小将军宿在一起。   声音小了怕忙累了大半宿的人听不见,手里的加急折子顿时烫手无比。半晌后梁烨光裸着胸膛只披外袍,身上青紫痕迹一览无余,扯开门语气不善地道:“怎么回事。”   太监只看了一眼就连忙跪地磕头,结巴道:“陛下!奴才万死, 徐总兵的八百里加急!。”   若不是北疆出了问题徐剑朝断不能用八百里加急!梁烨抢过折子,反身关门一目十行看的飞快,郭啸风见他神态不对, 一脸惺忪的睡意醒了大半,他靠过来问道:“陛下出了何事?”   “北狄十万兵马已然集结在列,徐剑朝请求朝廷增兵!”梁烨面上因为纵情带来的潮红,退的一干二净。   他转过身来, 握着郭啸风的手道:“郭卿家,朕不能和你等到天明了,朕得回宫。”   这心血翻腾的一夜还未过完, 个中美好还没多到让他留恋, 梁烨拇指搓了下那勾他魂魄的狐狸眼, 不舍之意浓浓。   “臣送陛下回宫,”事态紧急郭啸风连忙伺候梁烨穿衣, 他们俩都是满身的红梅,忙乱之中郭啸风揉捏了一把那腰道:“大事要紧,陛下与我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梁烨抬起胳膊任梁烨把衣裳往他身上套:“郭将军不后悔?”   “不后悔!”郭啸风系好最后一个扣子,正对着梁烨道:“只要陛下不后悔,臣就不后悔。”   郭啸风的眼睛里好像是揉碎了星辰, 点点的光亮全都汇聚到自己的脸上,梁烨心口鼓胀,他勾着郭啸风的脖子,印唇其上,却不能多做停留,他道:“送朕出门吧。”   北疆十万兵马,徐剑朝有调用之权的只有宣府的三万,剩下七万需得京城来诏送来兵符方可调用。   梁烨回宫后,第一件事就是着急中书省兵部、户部众人,商议粮草供应,兵马调任。   大昭仿佛是头雄狮,在明德帝年间的沉珂因为这年轻的帝王好像要一朝抖落。一道道政令从昭仁殿发出,沉寂已久的大昭朝廷终于焕发了活力。   兵贵神速,兵符和诏书已经连夜送往北疆,天将将亮郭霖就已经整装待发,林悠还在迷蒙的睡梦中得知这个消息,霎时间瞌睡退了个干净,他心下慌乱连鞋都没穿好,连忙撵到门口,对着高头大马上的背影大喊道:“父亲!”   一直以来他们父子的相处都透着尴尬,都想要彼此亲近,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此刻国有战事他的父亲要出征,林悠虽然不懂直隶和西北的差别,但豫州城的惨相牢牢记在他的心里。   郭霖一身铠甲本来就高大的人,此刻被铠甲衬托的英武无比,见着儿子跑过来,他下马道:“父亲带你爹爹出去转转”他拍了拍背上包裹里的牌位。   “战场凶险,父亲的安危...”   “直隶地处中原腹地,”郭霖揉着睡乱的脑袋道:“那些野王八打不进来的,不用多做担心。”   说完他就蹲下身,铠甲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只温暖的大手捏着他的脚踝,把鞋给他穿好提上,道:“乖孩子,好好在家里待着,想父亲了就给父亲上庙里祈个福。”   “孩儿知道了父亲,”林悠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   郭霖走后林悠久久的站在原地,季诚给他加了件外衣披上后,也不说话就这么陪着他。过了好一会林悠恍然回神道:“诚哥,要打仗了,你是不是也要去。”   面对这么脆弱的眼神,什么男儿保家卫国、责任都稍显苍白,季诚拥他入怀轻声道:“宝贝,不怕。”   值此战时西南却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平静的让人觉得可怕。这个时候有折子要没折子强,哪怕只是例如往常的请安折子。   久经沙场的直觉告诉梁烨西南绝对有异况。三日后户部粮草已经筹措出了三成,这三成全部运往西南,梁烨当机立断任命郭啸风为西南总兵,季诚为前军参将,带上京城三大营一万兵马,由渠都开道路过兖州,在和兖州的十万兵马汇合,加上西南守备二十万兵马。   一共三十一万大军他不信西南守不住。   若是徐剑朝守不住北疆,南渝再攻打进来,两路敌军在直隶汇合,届时镇守直隶的郭霖将腹背受敌。   若是直隶被破那大昭朝廷将不复存在,梁烨这个皇帝也就当到头了。   大军出征的前一夜,林悠缠着季诚做了一次又一次,家国危难他阻止不了即将上战场的丈夫,只能把自己一腔深情化作抵死的纠缠。   天还未明季诚就已经收拾好行装,刚踏出房门就见不知何时守在那的许大山。   “这是咱们庄里最好的酒,拿来给你送行,”许大山道:“此去凶险要记挂着家中,全须全尾的回来。”   季诚接过酒壶灌下一大口,回望一眼紧闭的房门,他说:“家里有大山哥在我放心。”   晴空万里之下,一万人马整装待发,皇帝站在城墙给数万军士送行。鲜红色的郭字帅旗立在猎猎风中舒展,梁烨的目光始终定睛在那一人身上,那人身披战甲头带红缨,就算距离尚远梁烨也能描摹出那人的眉眼轮廓。   天地之间梁烨只能看见这一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郭啸风对着城门的方向下跪,身后的一万人跟着齐齐跪下,“万岁万万岁!”   郭啸风抬头与城墙上的梁烨遥遥相望,彼此心中坚定,他们为国为家,更为了自己。   梁烨:朕的将军平安归来可好。   郭啸风:陛下等臣回来,让臣以偿夙愿可好。   ————————   等林悠醒过来的时候,城外大军早已离去,床帐内的温暖犹在,可他却没来得及给他送行。林悠像是失了魂一样,抱着膝盖木然的盯着季诚躺过的位置。   他就这一直做到天黑,最后还是许涟看不下去了,“你这是做什么?”   “阿诚,再出门不到一天,你就这样失了魂,”许涟气道:“你这样如何能让你父亲、阿诚放心。”   林悠一声不吭的就这么让许涟骂着,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齐齐滚落。许涟看他这样,顿觉自己语气不好,他软下声音安慰道:“林哥儿,知道你舍不得,可你这么难过不仅没有作用,还容易把自己熬坏了。”   “阿诚他们一去,少说三五个月,多了一年能回来也是有可能的,”许涟说:“你想想一年以后,你就这样萎靡的去接阿诚吗?”   林悠垂头把脸埋在膝盖里,好一会才闷声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可心里就是忍不住的难受,你说咱们就回大雁村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我知道父亲诚哥,去打仗都是为了我们,”林悠哽咽道:“可我们也是男人啊,就这么被扔在他们身后...”   “涟哥儿,我也想...”林悠抬起头泪珠挂在睫羽上,他道:“我也想站在他们身边,哪怕刀剑无眼的时候,我能替他挡上一刀。”   “你竟是比我还痴傻,”许涟抱着林悠肩膀安慰道:“咱们哥儿虽是男身,可样样不如男子,想要站在他们身边上阵杀敌,那和登天有什么区别。”   “你替阿诚挡刀,他那里能舍得。”   大军疾行三日至兖州顺利和兖州的十万大军汇合,之后马不停蹄的赶往西南。没命一样的赶路,使得不乱是将军还是士兵,都是一样的灰尘暴土。   “阿诚,你能不能跟郭将军商量一下,”吴青讨好的笑着:“要是开打了,让我先冲到前面呗。”   梁烨刚刚登基那会,季诚就带着他们一起感受过火铳的威力。而吴青和张勋正是统领这一直神秘之旅的守将。   大战在即,梁烨又刚刚继位,能信得过的武将不多。西北虽然暂时安全,但以防万一张勋和吴青只能拆伙。   张勋去了西北盯着羌人的一举一动,而吴青则带着神机营两千士兵,跟着季诚他们去往西南。   “吴大哥!”这人缠了他一路了,非要第一个冲锋陷阵,季诚无奈道:“张大哥不在你是神机营唯一的将领,你上阵杀敌,他们呢?在后头看着啊。”   “再则你要是有个好歹,神机营怎么办?”   “神机营不是还有你吗?我和老张都是你训练出来的,”吴青嘿嘿笑着说:“那帮崽子哪敢不听你的话。”   吴青这么要求,其实是想把季诚换下来。季诚贵为王府哥婿,陛下爱重的人才,哪能轻易让他手上丧命,最主要的是,吴青厉兵秣马这一年,手上的刀都要生锈了,这要是打起来不让他上,那不干等手痒痒吗?   “不行,要说你自己说去,”季诚强硬道。 第85章 十多日没有雨落,就算是……   十多日没有雨落, 就算是渭水城这样依水环抱的水乡,空气里也泛着干燥,呼吸间一点湿呼气都没有, 只剩下干热,一个老兵疲累的倚在墙根,喝着不知道从那个嘎啦里偷来的酒。   “你踏马的少喝点,”另一个人笑骂着说:“给我留一口。”   老兵猛灌完一递过酒壶骂道:“慢点喝吧,喝完这一口弄不好再喝就要下辈子喽。”   “就是喝不到了才要饮个痛快, 这些王八操的南渝野种攻了一天了,”他道:“要是再来一场,咱哥俩就来生再见。”   城外断臂残骸连城一片, 黑血凝聚成浅水窝,映衬着白的发慎的月亮。牛角声嗡鸣,士兵站在墙头上死命的大喊道:“敌袭!敌袭!”   牛角声震醒四方,刚眯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徐晨连忙爬上城头, 他大喊道:“上城头!都上来!”   脚下的城墙震动,南渝士兵抬着重木悍然攻城,徐晨喊着:“顶住城门顶住!”   南渝早已与十日前发动进攻, 几日来西南国土基本沦陷, 渭城作为南北粮草最重要的一站, 绝对不能有失。   樊老儿一死徐晨就没有了绑束,渭城守军三千若南渝大军连夜攻城奔袭, 只要南渝兵马立到城外,破城犹如破纸一般。   徐晨没和任何人请示,只带着能听他调遣的五千兵马,奔袭两日刚到渭城就和攻城的南渝遭遇上。   这几日来南渝攻势猛烈,一共八千人马坚持到现在, 只剩下三千不到,若没有他带来的五千人,那南渝早已在直隶兵临城下。   “将军!没有箭了!”   “上巨木!石块!”徐晨堵住城墙上的缺口,南渝士兵像是不知死是何物,个个勇猛无匹,这南渝兵就像是捅了臭虫窝,他杀了一个又一个。   “巨木没有了,拆房梁,砸!能砸死几个就几个!”徐晨歇斯底里的嘶吼。   城下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南渝士兵,一眼望不到头,攻城用的长梯巨木像是不要钱一样堆在哪。   “嗡”裂空之声响起,徐晨一刀砍在南渝兵的肩膀,他躲闪不及箭矢穿透铠甲,直接钉在他的肩膀上,手下的刀滞了一瞬,复又坚定的把还在南渝兵肩膀的刀一砍到底。   腥红的血蹦了他一脸,徐晨的面容早已看不出本来面目。城下的南渝兵继续猛烈的撞击城门,那残破的城门几经修补,也不知道能顶到几时。   忽地喊杀声震天,马蹄声脚步声掩盖住天地间的一切动静。一个士兵跑到徐晨跟前哭喊道:“将军!城破了!”   徐晨撸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骂道:“哭你娘个西皮!大不了就是个死!你踏马就是死了也得给我砍死几个。”   “这些狗娘养,王八操的!”   京城久负盛名才貌俱全的安宁侯世子,在生死面前犹如骂街一般,出口成章。   对面的弓射手还在不停的往城墙上射箭,徐晨大喊着:“护盾!上护盾,把城楼守住!”   轰隆一色巨响南渝兵已然破城,在城内和大昭士兵开始了巷战,徐晨一马当先冲到最前面,一路斩杀直奔骑着大马的南渝将领。   擒贼先擒王。   看小爷今天不拧下你的脑袋当夜壶!   徐晨急奔而至借着腿上的力道,双脚回旋直接踢上那将领的面门,生生把那将领踢到马下。那南渝将领也不吃吃素的,立马举刀格挡,而后刀锋直奔徐晨腰腹,徐晨侧腰战袍刀剑到擦身而过。   渭城的守军连续作战疲累至极,战力远远比不上南渝,目之所及的士兵全都被南渝斩于刀下。   “你爷爷的!拿命来!”就算是城破、身死他也要把眼前这个将领杀了。   肩膀上的箭矢随着徐晨的动作来回晃动,热血涓涓从手臂流到虎口,徐晨使出全力出刀,可刀柄却险些滑出手。   南渝将领的刀闪着寒光就在他头顶。   “我命将至么。”徐晨闭上酸涩的双眼后又极快的睁开,他喊道:“生我大昭魂,死我大昭鬼,我徐家儿郎不怕死!来啊!”   徐晨的刀被挑到半空中,寒光挟着腥风眼看就要落下。   忽地一阵破空之声响起,距离他不远处的南渝军旗,咔嚓一声后,从当中断裂。   那来射箭之人安做马上,不嫌事大的俯身笑着喊道:“徐晨!你竟然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跟在身后的季诚翻着白眼心道:你这嘴可真欠,人都那样了你还逼逼。   “少他娘的废话,”徐晨趁势躲开刀锋,滚落到一旁骂道:“姓郭的,你厉害还不赶紧过来宰了他!”   郭啸风大喝一声:“杀!”   有了援军的加入,渭城瞬间扭转战局。   徐晨靠着墙壁大口的喘着粗气,揉着早已经裂开的虎口,眼睁睁的看着郭啸风只用了五招就把那南渝将领斩杀。   大昭□□自马上得天下,□□皇帝的一把大刀供奉在太庙里,因此大昭军中多数以长刀为兵器。奔袭了这么些时日,吴青也军中也没闲着。   他以一己之力把狼牙棒推销到了全军上下,那些南渝的骑兵遇上狼牙棒简直苦不堪言,那玩意四面带钉,只要刮上一下就能带下来一片肉。   徐晨在一旁高兴的都快哭了出来,他抢过一人的狼牙棒大声道:“这是什么好东西,赶紧借爷爷使使。”   他纵情的挥舞着刚到手的新鲜宝贝,乱军之中之间一人,身法诡异所到之处,胳膊脑袋齐飞。徐晨自由习武,却从未见过如此刁钻的刀法。   季诚紧抿着双唇,面对着骇人的景象,冷峻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的动容,只全力向前拼杀。   有了援军的加入从巷子里的人挤人,再到南渝大军退至城楼下,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郭啸风喊道:“上城楼!”   南渝大军在渭城死磕了好几天,好不容易城破就能在大昭腹地长驱直入,却突遇拦路猛虎,这么关键的时刻哪里肯轻易撤退。   季诚道:“大哥!把他们顶出去!”   两方士兵混战到一起,全凭着军服来辨认该砍谁。这种情况之下,火铳根本不能发挥作用。   “用遁甲,”郭啸风到城楼的当中道:“用遁甲把他们顶出去。”   城里的步兵好好解决,难的就是把这些骑兵赶出去。两方兵马挤在城门口那狭小的地方,大昭士兵两人为一组,一人举盾牌阻挡上方骑兵的刀剑,另一人用带木次的遁甲把战马和人一齐顶出去。   人和马匹相比力量何其悬殊,要不是身后有大批的士兵,恐怕举盾牌的早就死于马蹄下。   “稳住脚下!”吴青头顶盾牌喊着:“千万别摔了!摔了就死了!”   这一场打仗的不易天亮都了,南渝士兵才堪堪撤退。徐晨瘫坐在城楼的屋内,以布巾垫口,一声痛苦的闷声过后,扔掉了手里带血的箭。   “有大夫,你着的哪门子急,”郭啸风昳丽的脸上布着血点,整个人说不出的妖异。   “少废话,”失血过多的徐晨脸色煞白,他道:“你他娘的怎么不早点来。”再晚来一刻,他就得去见阎王了。   “南边的情况京里并无消息,”郭啸风接过属下递过来的帕子,胡噜了一把整张脸终于是干净了,“你不是在直隶吗?”   “我要不在这,你们就得站在九门上守城,”徐晨没好气道:“樊老贼也不知道收了南边多少金子,我的求救信到了直隶没有一封能发出去的。”   “这老东西死了还能作妖,”郭啸风骂道:“还好圣上英明,我这数十万兵马还怕撵不出去他们?”   这时候季诚撩帘进来,道:“大哥,兵马已经整顿完毕,”他看了眼椅子上的人,点头示意道:“一路劳顿,大哥还是去歇歇吧。”   “我不急,阿诚赶紧把大夫叫进来,”郭啸风说。   待季诚出门徐晨便不怀好意的挑眉道:“你什么时候,认了这么个弟弟,他那刀法好生了得。”   “那不是我弟弟,”郭啸风没好气道:“那是我弟婿。”   “你弟婿?”徐晨惊讶道:“就是肃亲王世子?”   “啧啧啧,好家伙,”徐晨煞白的脸浑身发冷也没拦住他贫:“我记得小时候,你不说要有弟弟就嫁给我吗?”   “怎么嫁给他了?”   “嫁给你?嫁给你成天在直隶啃大煎饼啊,”要不是看他一身伤,他早就踹过去了,郭啸风道:“我这弟婿可不是一般人,我劝你我弟弟的主意你好是少打。”   大夫撕开徐晨的外衣,胸膛上后背上遍布着大小不一的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徐晨小声嘟囔,“谁知道,你那弟弟是不是长的牛头马面。”   “你这弟婿看着着实不错,你跟他说说他那刀法能不教教我。”   “你他娘的才牛头马面,教你干...”徐晨的这一身上,饶是在战场上长大的郭啸风也不忍心再和他斗嘴,他道:“你好好歇着。”   渭城不大突然之间要装下十万兵马,地方根本不够,好多士兵就直接睡到了大街上。   季诚和吴青分到了一个屋里,奔波了这么多天好容易能踏实的躺一会。吴青扣着就算洗完了还带着酸臭味的脚丫子道:“阿诚,你不赶紧歇会,还在那写写画画些什么?”   “给小林子写封信,”日头透过窗纸换做柔和的光,散落在季诚脸上。在死命的拼杀过后,一人一窗和谐静谧。   吴青呆愣了半晌,才从昨夜的杀神跟今天的书生切换过来,他皱眉道:“小林子...?”   “哦...你家世子殿下啊,”吴青一拍脑门,憨厚的汉子笑呵呵说:“当初你家世子还是我送回村的呢。”   “嗯”季诚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吴青回想着那个瘦弱的身影,饶有兴趣地说:“当时陛下让我送他回家,当时战事吃紧也没多想,那想到你那夫郎竟然死活不愿跟我一匹马回去。”   季诚想起当初他们从地震的岛上逃生,林悠也是这样,连跟他正面对视都会害羞。   “我记得当时你说是你朋友,”吴青笑着说:“到了村口他就自称是你夫郎,我还想呢,是不是你俩小情人不好意思直说啊。”   “我问世子,”吴青学着当时林悠的口气,凛然道:“我与季诚有情,倘若他从战场上下不来,那我就是他一辈子的未亡人。”   吴青虽说也成了家,但总觉得自己和夫人之间可能一辈子都到不了感情这么深。   他羡慕地道:“在乡下世子对你就如此情深,现在回了王府你也当了官,好日子在后头呢。”   是啊,好日子在后头呢。   季诚坐在案边脑补着林悠当时的情景、表情,脸上不自觉的挂上了带着蜜的笑。   原来从他穿过来的那天开始,老天就已经注定好了,他们要在一起,要相爱。   ——————   南渝攻破西南,大军压到渭城的消息,终于送到了梁烨的案上,朝堂上吵成一片。   右相靳左元出列一副戚然模样说:“陛下,北疆北狄进犯,西南南渝已然攻破国门,前方阵线粮草吃紧,此正是家国动荡之时。陛下何不退后一步,跟南渝分治渭水两岸,好让大昭朝廷有喘息之机,如果不然北疆防线一破,大昭国祚危已。”   此言一出刚刚吵闹的朝堂上瞬间一点生息都没有。   “靳丞相言之有理啊,陛下,”靳左元身后一大臣跪地道:“大昭如今腹背受敌,何不暂时忍让将来再图黄图霸业!”   “陛下!臣附议!”   大殿上呼呼啦啦跪了一堆,梁烨气眼睛冒火脑袋钻心的疼。还未他发话,左相张云庭暴怒喝骂道:“靳左元!亏你贵为一国丞相,你这是要陛下葬送大昭的河山吗?”   “好一个和南渝在渭水河畔分庭抗礼,你让渭水南岸的百姓怎么办,让他们沦为南渝的狗吗?你以为区区的渭河以南就能喂饱南边来的财狼,你怎知徐总督就守不住北疆的大同宣府!”张云庭越骂越气,脸比那茄子还紫,竟然脱下脚上的鞋子,直奔靳左元的脑袋。   “你这窃国之贼,圣贤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张云庭一把年纪却中气十足,他大骂道:“看我不打死你!”   兵部尚书高淇想拦却故意晚了半步,张云庭的鞋子正中靳左元的脸上,看左相动了手,平时跟右相串在一条绳上的官员立马上手,看似拉架实则别地里下黑手。   见那边动了手,左相这边的人也不甘示弱,露胳膊挽袖子齐齐上阵。一群饱读诗书的高官大儒,平局年龄在五十岁以上的老头,在朝堂上扭打成一团。   这就是他父皇留给他的江山,他的烂摊子,这就是他几个哥哥豁出命都来抢的朝廷,梁烨猛然站起,夺过太监手里的茶杯。   杯盏碎裂的清脆之声,突然在大殿上炸响,梁烨勃然道:“都住手!”   殿前失仪是多大的罪过,整个大昭的官员却扭打在一堆打群架,梁烨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平复了下心绪说:“刚刚都有哪位卿家提议主和的。”   太常寺仆射赵彤站出来,沾沾自喜道:“回禀陛下,大昭国难当头,应当保存实力以图将来,臣提议主和!”   “好,你提议主和,”梁烨淡漠的一张脸上看不出情绪,他道:“还有谁?”   “我们与南渝分治两岸,不出两年必然能夺回领土,臣提议主和!”   “臣附议!”   大殿里皆是此起彼伏的附议声,张云庭见朝廷如此,全然不顾一朝丞相的仪态,直接坐在地上颓然痛哭。   “既然各位卿家都同意主和,”梁烨站起来看着那几位主和的大臣道。   “陛下!”高淇磕头高呼道:“若陛下同意将半壁江山拱手相让,那我们就是大昭的罪人,臣万死恳求陛下三思啊!”   梁烨充耳不闻继续说:“众为卿家都是好样的,义和朕没这个打算,倒是几位主和的卿家,可以下去陪陪沿河无辜丧命的百姓了。”   刚刚的几人还在为自己在新帝面前露脸,而自喜转瞬却听龙椅上的人说:“来人,把下面这个国贼拉到午门去立斩不赦。”   刚才那个大臣登时六神无主,有的拉着靳左元的衣角哭求:“丞相,救救我,我都是顺着你说的。”   更有甚者被直接吓尿了裤子。   禁卫军无情的捂住他们的口鼻,把这些大臣拖出殿外。   总算是清净了,梁烨呼了一口气道:“靳丞相年纪大了,脑袋难免昏聩不好用,从今日起就致仕回家吧。”   “陛下!”靳左元在朝堂上左右逢源了一辈子,到老了却被皇帝撵回家。年轻的帝王眼睛里好像是有冰刀子一样的看着他,靳左元顿了下才道:“臣谢主隆恩!”   “行了,”梁烨怎么看他都觉得眼睛疼,他不耐烦的摆手:“你现在就回家吧。”   在梁烨还是个各方势力都排挤的皇子的时候,都敢砍了豫州知府的脑袋,更遑论现在国家战时,他又是九五之尊。   就这几个搞事情的小虾米,撞他的枪口上必然是死路一条。   “郭小将军,算算时日此时应该到了渭水,”梁烨道:“想来再有几日战报就会到,众卿家朕相信郭将军,也相信列位能和朕一起守住大昭江山。”   “若再有提出义和者,斩立决!”   季诚出征后林悠在家低沉了几日后,发现杨槐整日的在府里进进出出,叫过来一问才知道。   杨槐拜了户部尚书苏铭为师,现在忙的就是前线的军粮,自此林悠就自发的投入进筹措粮草的队伍里。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世子身份有多么的好用,他只要给各家官太太下帖子,那些官太太就没有不来的。   一开始他还扭捏着不好开口,到后来这些官太太见他就躲,你追我赶中他也渐渐品出了乐趣,整日的跟着京城的这些贵妇们斗心眼。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林悠仅凭一己之力就筹措了纹银两百万两,这堪比户部忙碌半个月的成果。苏铭看着一箱又一箱的银子和粮食抬进户部,乐得牙不见眼。   他道:“世子爷此番为国为民,下官佩服!”   林悠被夸的有些脸红,他道:“不必佩服,我怕诚哥在前线饿着。”   苏铭:... ...合着你只想怕你男人在前线饿肚子,根本就没想过同样在直隶的郭大帅!   “苏大人,筹措的这些银两和粮食都是各家的官眷花用上省出来的,”林悠声音不大,还含着一丝怯懦他道:“能不能跟皇帝哥哥说一下,给这些官员家眷弄些嘉奖什么的...”   “这当然可以啊,”苏铭乐道:“国有战事,这些都是义举嘉奖的事下官去跟陛下说。”   林悠想了想还是怕苏铭危难,他道:“那个...其实不用诰命什么的,就是有个好名声...”他好跟着这些接着扣钱。   “明白明白,下官省的,”这口头上的嘉奖一点成本都没有,还能让更多人参与进来,何乐而不为。   忙碌了一天林悠坐着轿子跟杨槐一起回了王府,季诚不在哪里都不能是家,空荡荡的季府让林悠觉得不安,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陪着老王爷。   刚到进屋外头的大丫就喜颠颠的跑进来,“世子!老爷来信了!”   光是听到信这个字林悠就蹭的一下站起来,他激动的抢过来大丫手里的信,手激动的有些抖,“你们先出去。”   一个月了,未见其人未闻其声,林悠轻轻撕开蜡封,遒劲有力的字展现眼前,他轻轻的念着:“卿卿吾爱,相公在阵前一切安好,时刻谨遵夫郎嘱咐,分毫无伤安好无虞,只是心中时时挂牵。”   “渭水湍急两岸山林耸立,风景似画,若将来得闲必要携你之手前来游玩,也好于你讲述为夫勇武功绩。”   “渭水银盘再圆,无你在身侧终不能婵娟。”   “卿卿吾爱,等吾归来。”   阔别一月才得到那人消息,拳拳思念化作泪珠滚落在那信纸之上,林悠生怕这水毁了墨迹,连忙擦拭。   这才看见信纸的最下边有一行小字,“小林子,相公好想你!”旁边还花了一只带角的鹿。   那鹿被花了丑极了,要不是大雁村的家里养了鹿,他是怎么着也猜不出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有了徐晨的提醒,前方战报直接由郭啸风的人转送,战报经过几人的手抵达到梁烨的手中,他接的急切,这急切里不光有对战事安危的关心,还有一丝隐藏着的奢念。   战报上把前线事宜细细交代,南渝兵马已于十日前就已经退到渭水南岸,大军横渡渭水吃了好些苦头,梁烨看到这里的时候心头一滞。   渡过渭水他们已将南渝赶至凉城,短短一个月时间,他们已经收回大昭丢失的大部分土地。折子上说,南渝进攻毁了大部分的耕田,大批的百姓失所还请陛下早做准备。   这份战报可谓是朝堂上的强心针,张云庭看着皇帝一会展眉一会蹙眉,急的眉毛都快飞了,见皇帝总算是看完了,嗖的一下抢过来战报扫了几眼后,抒怀大笑:“陛下,太好了郭将军果然不负陛下所托,拿回凉城之后就剩下庸城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张云庭喜出望外地道:“陛下,臣...臣想请假回家。”   “左相,回家干吗?”梁烨都怀疑这老头是不是本性就这样外漏,要么就是在他老爹明德帝在位的时候压抑狠了,怎么这么喜形于色。   “郭将军打了胜仗!臣,回家叩谢列祖列宗去!”   梁烨:... ...   “去吧,”梁烨哭笑不得地目送张云庭出了门。   待这一天都忙完了,梁烨躺在榻上才悄悄的把他藏匿下的信拿出来。   “臣恭请陛下圣安,西南月朗星稀九天之上一片舒旷,臣立在这山峦之上遥望京城,不知陛下可否安好。大军渡渭水之时箭矢无眼,射中了臣的肩膀,箭上无毒臣无碍,”梁烨也是在军中待了小半生,经历过无数次生死险境。   仅凭寥寥数语,他大概就能猜到当时是何等的凶险。   “陛下,刀剑之伤对于臣不过蚊蝇咬痛,说与陛下是想让陛下心疼臣,”看到这里梁烨轻笑出声,这多大的人了还向人讨要心疼。   “前方战事虽紧急,但臣牢记陛下许诺,陛下,若臣平安归来,与臣以偿夙愿可好。”   字如其人郭啸风的字比他的人还要好看,梁烨把信折好放到自己的枕头下面。放好后又嘲笑自己,堂堂九五之尊,要什么没有却对这不过数语的信笺当成宝。   信上说伤到了肩膀,不知是那处梁烨轻揉着自己左肩上的陈年旧伤,若是他回来给他就这么轻揉一番,那人可会喊痛。   六月稻子抽穗之时,北疆徐总督来报,北狄大军已然撤退。从战争打响的那一刻起,梁烨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去,把户部苏大人喊过来,”梁烨道。北疆安稳他实实在在的送了一口气,现下就只剩下西南。   连日来的忙碌林悠的精神头都不错,只是最近捷报频频,季诚的家书也一封封的送到他手上。除了人还没回来,他相比之前放心了不少。   只是进来总是精神头不大够用,大白天的他也能从晌午睡到晚上,然后再从晚上睡到第二天。   肚子也总是饿,专爱吃那些五花肉,素的东西一口都不碰。许涟看他这个样子也有些拿不准,他道:“林哥儿,你总这么睡等阿诚回来,你怕是要变成猪了。”   “你才是猪,”林悠手里拿着木棍,打算给刚抓来的小鸡苗搭个窝。   “都是堂堂王府的世子了,还惦记着养鸡,”许涟取笑道:“你定是嫌家里的鸡不够吃,想要自己养。”   养小鸡,林悠从小就盼着,在小雁村的时候他就瞧着别家的小鸡苗毛茸茸的好看,到了自己成家一直也没能如愿,他把木棍深埋进土里道:“诚哥一直嫌弃鸡打鸣,鸭子随意摆粪不让我养,现在他不在家,我不赶紧弄两只养着玩。”   “你放心,鸡下蛋了肯定第一个给小虎子,”林悠蹭了下手上的泥,神情有些默然,“也不知道要是鸡下蛋了,诚哥能不能回来。”   “林哥儿,”许涟犹豫下道:“我觉得你最近好像...”   “嗯?”林悠哈欠里都浸着眼泪。   “要不你把府里的大夫叫过来看一下吧,”许涟说:“你总这么睡下去不是个事。”   他自己也觉得最近身子有些反常,困劲说来就来,半夜还总是饿醒,林悠道:“叫过来看看也成。”   大夫还是当初给许大山从阎王手里抢命的那个,这老大夫搭救了许大山一家,许涟逢年过节的没有落过节礼。   老大夫把手搭在林悠手腕上,片刻不到便眉开眼笑地道:“两月有余,恭喜世子,玉落朱盘大喜呀。”   玉落朱盘是什么意思?林悠不解的看着大夫,许涟看他样子就知道他根本没明白,“多谢大夫了。”   “怎么回事?”看许涟喜上眉梢,他隐隐的有些预感,却还是犹疑地问:“到底是什么呀,你快说啊。”   许涟把手放到他平坦的小腹上,挑眉笑着说:“这!有动静了!”   他和季诚成亲这么久了,从一开始季诚时时注意生怕他怀孕,到后来见他没动静,逐渐放肆一年多了。   自己从猜测变成真的,林悠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确认着问:“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许涟笑着道:“你高兴傻了呀,这回可好了,我得赶紧去告诉大山哥。”   他怀孕了那么着急告诉大山哥干什么?   许涟出去后不一会的功夫,阖府上下就没有不知道的。添人进口这样的大事,老王爷高兴的直接给王府里的下人没人赏了一两银子。   到了第二天连宫里的赏赐都下来了,不光赏赐,他那皇帝堂哥还顺带脚给他捎过来一堆经验丰富的嬷嬷。   那些嬷嬷个个膘肥体壮,整日的看着林悠不让他干这,不让他干那,吃的冷了不行,热了还不行,就连给小鸡苗喂食都不准。   夜里林悠把家书全拿出来,一张一张的轻声念着,到了最后一张,他喃喃道:“诚哥,咱们有孩子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远在西南的大军刚刚攻下凉城,季诚正带领着士兵打扫战场,战场之上满目疮痍,可他心头却没由来的有着一丝喜悦。   他站在城墙上遥望京城,看到的只是层峦叠嶂的群山。   还有一城攻下来他们这场仗才算是真正胜利,傍晚时刻押运粮草的先头军进了城。苏铭一路风尘仆仆,道:“郭将军,粮草距离凉城还有三十里,请将军派兵前去接应。”   以往在西北戍边粮草军饷就没有准时过,这一次却打的毫无后顾之忧。不知是该说圣上英明,还是说跟圣上有一腿真好。   西南燥热难为苏铭一个文人骑着马来回跑,郭啸风道:“苏大人赶紧去歇息,我让人备好热水给你送过去。”   “别...”这大热天的喘气都跟喷火一样,苏铭道:“我拿凉水冲冲就行.”   苏铭从进来就有点不自然,他退后半步道:“那个...时候不早了我先去歇着了哈。”   歇着就歇着呗,弄的点头哈腰为哪般?苏铭出去后郭啸风继续在沙盘上推演,光晕中好像还有一人站在那。   连送粮的官都走了,这人怎么还在这,郭啸风没抬头直接道:“粮草已经派兵去接应了,你可以下去了。”   “你...肩上的伤怎么样了,”来人声音有些嘶哑,应是一路劳顿所致。   郭啸风猛的抬头,不敢想的看着光影里的人。他立在原处,问:“陛下...是你吗?”   “啸风...”梁烨向前两步:“不远千里,朕来与你提前赴约。”   “你!你...”郭啸风一口气说了好几个“你”,到最后也没发现自己的失礼,他直觉气血上涌,手臂后脑全都在发麻。   这人是九五之尊天下之主,高高在上的皇帝。竟然不远千里专门来赴他的约。郭啸风的心里好像是打翻了灶台上的瓶瓶罐罐。   竟是什么滋味都有。   他绕到那人身后,用脚大力的踢上房门,才走到近前握着梁烨的手都在颤抖,“你知道这有多远吗?”   多远啊,只为是看他一眼。   “是很远,隔着千山万水,”梁烨摘掉头上的兜帽,湿热的汗水顺着脸颊流淌到下巴,而后流过泛着细密汗珠的脖颈,最后隐匿在衣领上。梁烨说:“还很热,热的朕心口发疼...”   “那陛下是为了你我吗?”郭啸风用带着尘土的袖子把梁烨的额头越弄越脏。   “是...”梁烨顿了下道:“也不全是。”   “大昭将领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击退南渝,”梁烨道:“朕心甚慰,在宫里时常惦记着前方的军事,所以才来看看。”   “来看看郭家的小将军,是否能临危受命,挑起大军的脊梁。”   之前不足一夜旖旎散去已有两月,见梁烨如此正色的谈论军事,郭啸风有些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感到羞臊。   他口舌艰涩,狐狸眼顿时暗了下去,他单膝跪地中规中矩地说:“多谢陛下体恤,时候不早了还请陛下前去歇息。”   “往年在西北整夜的奔袭朕都不觉得累,”梁烨拿起茶壶端详片刻,壶嘴对着口就那么喝了下去,“这龙椅还真不能让朕沉了身,朕还好不累。”   梁烨看的就是郭啸风常年带着的茶壶,曾经他和郭啸风都待在西北,都在一个军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   但梁烨为了避嫌,他们之间除了公事之外从未交谈过多余的。而此刻,跪在他脚下的这个男人,他曾在他身上纵过情、任过性。   “将军曾在信上说,有夙愿未了,”梁烨道:“不知将军到底有何夙愿。”   晶莹的茶水润着唇上已经起皮的地方,郭啸风狐狸眼里含着说不清的情愫,他起身靠到皇帝身边,低哑着说:“臣的夙愿便是陛下。”   “臣喉咙也干得很,”郭啸风把人逼退到桌边,火热的吻倾落而下。   二人身量相差无几,只不过梁烨后仰不住只得扶着郭啸风的腰。   郭啸风拉着那手臂放到自己的脖颈上,单手擎着那梦里的腰身。唇舌角逐一个吻让他们亲的火热,郭啸风声音暗哑着说:“臣也渴。”   “你这难道不是喝了么,”梁烨反手拉着郭霖的脖子,直起身把郭啸风摁在椅子上,不服输的又重新吻了上去。   “陛下,臣亲可还好?”郭啸风推着身上人的衣物向上,昳丽的脸上昭示这内心最直白的想法。   “还成...若是再用力些就能更好,”梁烨道:“汗多...”   郭啸风不容他说话,直接肯上那分明的喉结,“先让臣解解渴,再一同沐浴。”   “夜里...”梁烨说的磕绊:“夜里...不成吗?”   “陛下...臣等不了,”郭啸风道。   自打渭城之后徐晨就跟在郭啸风帐下,俨然是不打算再回直隶,用他的话讲,宁愿去北边喝风也不愿意继续在直隶窝囊的待着。   他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就开始每日缠着季诚练刀,季诚被他扰的不胜其烦。这大热天的在凉快地方待着喝喝茶水多好,谁愿意和你一练一整天。   “徐将军,军医不是说了吗?不让你乱动,”季诚始终提前他半步,走在前面,“再说我的刀法,谱子都给你画完了,你伤好了照着练就行了。”   不提他那画还好,一提他那画徐晨就来气。要是照着他给的那个鬼画符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徐晨宁愿自己修岔了,也不愿意把自己修死了。   “照着图谱练没有跟你对招进益的快,”徐晨比季诚稍微矮了一些,撵着季诚还需得赶紧倒腾步,“我说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等我会。”   季诚心道我可不等你,交完折子我还还要回去给媳妇写信呢。   “你慢点走,就你那大舅哥有什么可着急看的...”徐晨话说到一半,就被折回来的季诚捂着嘴推了回去。   一直把人拖出去好远之后,徐晨吐了好几口没好气道:“你捂我嘴干什么!齁咸的!”   季诚:...咸吗?他刚洗手了。   “我刚听见里面有声音。”   “什么声音?”徐晨立马要往回走,季诚看他这八卦吃瓜的样子,顿觉不好赶紧拉住他道:“徐将军,要咱俩练练?”   徐晨就盼着这个呢,他高兴地道:“练练啊,走赶紧的。”   二人往校场的大树下走,季诚回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回想刚刚他听见的,闷哼声,桌椅有节奏的碰撞声。   那是那个声音吧...   感情他这大舅哥有情况了。   好想回去看看跟他有一腿的人是谁。季诚瞧着前面走得飞快的徐晨,心道:“亲大舅哥!你可知道我放弃了多大的瓜。” 第86章 季诚和徐晨练了……   季诚和徐晨练了不到半个时辰, 天幕低垂久违的大雨倾盆而下。他站在廊下看校场上的士兵,在大雨中打闹。刚刚握过长刀的手伸到屋檐底下,眨眼间接了就接了一捧水。   京城会下雨吗?   “西南多密林山隘, 若是这一场大雨下的久,多少还是会影响行军速度,本打算修整三日后攻城”郭啸风看着外面雷霆交加的大雨道:“雨要是不停...就要延后了。”   西南本来是燥热,只因为这一场大雨凉快了很多,梁烨揉捏着抚在他腰上大手的关节, 一身汗气散了不少,“下点雨也好,再不下雨庄稼就完了。”   南渝来势凶猛, 所占之地虽没有大肆杀戮,却也毁去了不少庄稼。但他们要想真的全都毁了,那是不可能。   若是再不下雨,朝廷要接纳的就不仅仅是难民了, 还要担心秋收以后的暴动。   “下雨也好...”郭啸风此时像极了餍足的雄狮,他那还红着的唇上印上一吻,即将分开之时梁轻咬着郭啸风的下唇, 道:“也好...是怎么个好法。”   “雨天道路泥泞, 不好走, ”郭啸风轻声一笑,把人揽在怀里下巴垫在肩膀上:“就能多留殿下半日。”   “堂堂将军, ”梁烨感受着耳边的热气,说:“就这般不能忍耐?”   复而又道:“多留半日也好,朕也想多陪你看着一场雨。”   两个相隔千里的人借雨势贪图这半日的温存,可天公并不叫他们如愿,只下了半个时辰就停了。   天际彩虹垂, 风气痴云快一吹。   天还没黑之时,送粮的车马抵达城外,军中本来就要运粮官负责接应,季诚借口人家忙不过来,没等徐晨反应过来撒丫子就跑了。   季诚装模作样的盯着粮草卸车,从远处的马上下来一人直奔他而来,这人一身尘土让雨浇了个干净,头发凌乱的糊在脸上,衣角袖口还滴着水,说不出的狼狈模样。   “杨槐!”季诚惊喜的道:“好小子,你跟着师兄来的?”   “嗯!阿诚哥,你好不好?有没有受伤?家里人可都惦记你呢,”杨槐摸了一把顺着头发躺下的水,裂开一口小白牙笑的欢畅。   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没见,季诚觉得他好像长高了些,他道:“你看我像有伤在身的样吗?家里怎么样,你嫂子好不好?”   “家里都好,哥夫郎...”杨槐一口气提的长,可把季诚心悬的老高:“你嫂子怎么了,你他妈别说一半啊。”   见季诚脸色都变了,杨槐立马道:“哥夫郎贵为世子还能有不好的。”   临来的时候林悠就对他嘱咐过,他怀孕的事先不能告诉季诚,战场凶险他不想让季诚分半点的心。   怕说不过去,杨槐指着押运的车又道:“哥夫郎前一阵可忙了,你看这粮草里面将近一半都是他筹措来的。”   有事情忙碌总比在家里干等着他担心强,季诚反应了好一会才会意,他道:“我就知道你嫂子是好样的,那什么你嫂子给没给我带东西,信什么的。”   “有,”哪能没有杨槐取下马上的包裹递到季诚手上道:“里面包着油纸应该不湿。”   “行行,那什么你找...”季诚寻摸一圈指了指队伍中一人道:“你找那个大高个给你安排住的的地方,先洗洗歇会。”   他拍了拍杨槐的肩膀,说完竟头也不回的走了。杨槐靠着马车气的直呼气,合着他就是个马帮送货的!   到了晚上代表皇帝而来的苏铭犒赏三军,军营里宰了好几头猪,将士们哥哥的吃的肚皮溜圆,可此时最应该作陪的郭啸风却漏了脸匆匆走了,苏铭的师弟季诚也不在。   桌上就剩下徐晨和苏铭两个没见过面的人,干巴巴的寒暄过后干瞪大小眼。   一路奔波劳碌,梁烨躺在床里面睡的香甜,郭啸风想要跟他多亲近却舍不得叫这酣睡中的人,他挪动着身体想要挨的更近。腰部却传来酸痛,疼他动作一滞。   郭啸风额头抵着帝王的肩膀低笑:他的陛下好生猛。   另一边季诚在房里把做好的两双鹿皮靴子三双鞋,穿在脚上来回试。鞋底柔软大小合适,一想到林悠在等在穿针引线的样子,他的心头就一暖。   这个小东西做这些鞋干什么,也不知道给他写封信。   第二日天还没亮,苏铭就畏畏缩缩的跑到郭啸风的门前叫人。这皇帝竟然和将军搞到一起断袖...这可真是,断袖也就罢了,就不能背着点人,就不能不让他知道。   起初他还以为皇上只是惦记西南军情,打算微服一番,来看看军情。他哪里能想到,陛下昨日竟然睡在郭将军房里,竟然还让他来叫门。   屋里传来含糊不清的交谈声,苏铭不敢多听却止不住的脸红尴尬,自觉的退到房门两丈以外。   一场贪欢如此短暂,两人眼里都有浓浓的不舍,梁烨轻柔郭啸风肩头还未好透的箭伤,刀剑无眼,想劝这人别冲的太猛。   可这将军却是在给他打天下,他低头瞧着给他穿靴子的人,五指插进那人发中:“还疼吗?”   “陛下心疼吗?”郭啸风拿下来那手放到自己脸颊上,“陛下若是心疼,伤的再深一些也无妨。”   “将军的刀那么锋利,多杀几个”梁烨说:“何必净指望我来心疼。”   梁烨自称我,就是把自己放到和郭啸风同等的位置上。郭啸风穿好靴子,单膝跪地虔诚无比地道:“只要陛下心疼臣,哪怕陛下想要的是九州大陆,臣也能给陛下打下来。”   梁烨俯身和他相拥,“我不要九州大陆,只想要我的将军平安,心疼的滋味并不好受。”   “朕该走了。”   两个人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心跳的频率,郭啸风死命的吻了下去,而后注视着梁烨缓慢地道:“臣心悦陛下。”   “我亦然,”梁烨郑重地道。   情再浓时间也是无情,再不舍也要分别。   京城里林悠每日被这些嬷嬷看的不厌其烦。他想多吃点肉都不行,那些嬷嬷整日唠叨嘟囔,多吃荤腥胎儿长的太大,世子又是头一胎容易生产艰难。   普通农家的哥儿怀孕还能给个鸡蛋补补,可他贵为王府世子,竟然整日吃素。有身子的人脾气本就无常,季诚还不在身边。   就这么被整日的管着,在一个对着满桌子绿色的早晨,林悠终于爆发了。他越嚼嘴里的青菜越觉得没味,看着两边盯着他吃饭的嬷嬷,怒从中来,直接就摔了筷子。   许大山和许涟被他吓了一大跳,刚要询问就听他道:“我不想再吃这些没味的青菜!”   宫里的嬷嬷见状赶紧安慰:“世子...”   “你别说话,”听见他们喊世子就头疼,林悠没好气道:“几位嬷嬷先下去。”看见你们就吃不下饭。   一个嬷嬷刚要说话就被另一个捅了一下,她们下去后许涟道:“这是怎么了,那几个好歹也是宫里来的。”   “没怎么,大丫,你去厨房给我端一盘子猪肘...”林悠到底还是有顾虑,他撅着嘴道:“就说是小虎子想吃。”   “你这么大个人了,吃点东西还还得借着孩子光,”许涟笑着说。   “她们太能絮叨了,”林悠实在是馋的紧,他不满道:“左右皇帝哥哥后宫还没有人,还怕她们几个嚼舌根。”   林悠做世子时日也不短了,其他人从来没见过他耍过什么世子的派头,这头一次竟然就是为了多吃几块肘子。   他这样不光是许涟,就许大山都给逗笑了。   “哎呀,你们俩别笑了,”大丫端来的肘子刚上桌,林悠就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大口,满足地道:“我能吃多少,能不知道孩子大了不好下来?”   “要是诚哥在家,也肯定见不得我挨饿。”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有理,”许涟道:“话说,你这孩子怀的不吐不晕,还真没见过几个哥儿女子有孕像你这样轻松的。”   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只悄悄鼓起了一点。提起孩子林悠心头全是甜蜜,虽说之前季诚总担心他要孩子有凶险,他也同意不要。   但娃娃揣到肚子里,到底还是不一样的,他像模像样的把手放到肚子上,说:“可能是他知道父亲不在家,心疼爹爹吧。”   本来就只想表达一下别的哥儿怀孩子多不容易,却不想被他秀了一脸。   而远在天边的孩子他爹季诚,还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媳妇肚里揣了崽。整日的在郭啸风和吴青面前秀他那两双鞋。   “吴大哥,你家大嫂的手艺怎么样。”   吴青懒得搭理他,就几双鞋来回在他眼前晃悠,他没好气道:“还成,挺好的。”   “那嫂子给你秀过鞋吗?”季诚喜滋滋地顶了下吴青肩膀:“吴大哥,我跟你说,我家世子拢共没拿过几次针线,竟然也能把鞋做的这么好。”   “你说他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你个大头鬼!一旁的郭啸风恨不得把他踢出去,心道:“就你有老婆,还你家世子,我家的还是皇上呢!”   “当弟弟的就知道想着自己家爷们,鞋做了五双!五双!没有一双是给他这个大哥的!” 第87章 庸城作为大昭边境的最……   庸城作为大昭边境的最后一座大城, 城楼巍峨自不必多说,南渝兵马攻打庸城已经过去数月,城墙上还遍布着喷射状的黑点。   那些都是曾经血洒城墙的战士留下的鲜血。   南渝大军已经被郭啸风逼退到了庸城, 自知若是守不住庸城,那他们这一场侵略就彻底失败了。南渝大军在城外肃然成列,竟是一派决一死战之势。   季诚他们现在就在庸城外的土坡上,身后是数百架投石车,只不过他们投的不是石头, 而是地雷。守城之战地雷可以埋在城墙之下,攻城战还是随意投掷比较合适。   攻城之时先用地雷轰炸一番,待对方毫无反抗之力, 再以步兵攻城,骑兵在后。南渝大军之所以能后撤的这么快,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大昭有了这杀伤力极强,且不要脸的火器。   那地雷不管扔到哪里都能炸出一个大坑, 更别说是人了。此次南渝朝廷派出来的也是王者之师,他们在南渝立下战马功劳,却不想此战打的如此憋屈。   这最后一战, 他们也拿出了军人最后的气魄与脾性, 誓死要跟大昭兵功归于尽。   南渝黑底白云旗在风中猎猎, 时而舒展时而抱成一团,天空碧空如洗一丝云彩也无, 只剩下孤零零的日头在上头烤着人。   树梢上几只乌鸦,唔啊唔啊瘆人的叫着。郭啸风沉声道:“都准备好了吗?”   季诚肃然道:“禀将军,都准备好了。”   “攻城!”郭啸风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牛角声沉闷的响起,战鼓重锤敲打着每一个人的心脏,南渝大军率先发动, 可还未等大昭的投石车投掷出地雷,就见南渝兵从城门分开两列,而后城门轰然打开。   城门大开之时,巨大而又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整个大地都跟着震动,像是从城里奔出来什么吞天的巨兽一样。此种阵势之下大昭将军均齐齐色变。   一声咆哮过后,季诚立马就反应过来大喊道:“投石车,赶紧扔地雷!”   那巨脚刚塌出门城门就叫季诚看了个清楚,这东西...这东西竟然是大象!这些大象也不知道是让南渝人使了什么手段,个个以癫狂之势奔出城门,直奔季诚他们所在的位置。   那些大象竟然达到了数十头,要是让这玩意闯进大昭军中,那他们不一个一个被当成蚂蚁踩死!   大象是南渝特产,但庸城距离南渝还隔着两座山隘,他们已经占领了庸城这么多时日,好几个月把这些大象运过来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投石车扔出去的地雷轰然在象群中炸响,大象们虽然被喂了药,但天性在哪里摆着。无数爆炸声响起大象们慌乱的四处逃窜,有十来只眨眼间就已经跑到了他们近前。   郭啸风大喊:“后撤!先后撤!”   季诚急道:“大哥,让神机营上来。”   人之意志未逼到绝境,不能使出全部,季诚扛着火铳站在神机营的最前面,他对准最近的一头大象,毫不犹豫的拉响火铳。   大象皮厚季诚虽然一击即中,却不能立马打死他,可也使得那头大象立马掉头逃窜。   啪啪啪!一阵密集的枪响过后,这些大象总算是跑到了别处,但是两翼还是有不少的士兵遭殃。   大象被枪声震慑跑的差不多了,紧随其后的就南渝的骑兵。南渝打的就是用大象争取时间的这个算盘,先用大象压阵,再以骑兵在后。   战马奔跑的速度何其快,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近前,季诚站在整个队伍的最前方,只见南渝先锋一马当先的冲在前面,那先锋举起铁锤直奔季诚而来。   “季诚!快躲开!”郭啸风死命的咆哮,周身的汗毛一瞬间站立,一身的冷汗全都冒了出来。   哪怕郭啸风在后面急的牙呲欲裂,那站在阵前的人却不动如山。南渝先锋距离季诚还不到两丈的距离,只见他抬起火铳直直的对着南渝将领,拉动火铳,一枪爆头!   那南渝先锋应声倒下,可他□□的战马却仍旧急速的奔跑着,在后边看着这一切的人无不把心提到嗓子眼。。   战马跑到季诚跟前,那战马许是通了人性,竟高高抬起双踢想要踩死季诚,季诚躬身下腰腰间的长刀如风一般拔出,他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窜到马腹之下。   他双手举刀寒刃在上,战马从他的头顶掠过。腥红的马血盆一样的倾倒下来,喷的满地都是。   季诚迅速起身,像后跑去。而南渝的骑兵也随之而至。   “神机营,第二队上!”吴青立马道。   神机营的编制为三千人,此次他们出征只带出来两千人马,剩下的一千人留在京城里保护梁烨。   虽只带出来两千人,但神机营三人为一队。这三人,一人瞄准,一人填充弹药,另一人则负责拉动开枪。   为的就是不人让枪声停止,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季诚刚刚之所以不躲那临到阵前的先锋,就是因为骑兵激动性强。得要等他冲到阵前,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才好一枪了结。   他刚翻身到自己的战马,大腿上就挨了一脚,就听郭啸风歇斯底里的大骂:“你踏马找死呐啊!”   季诚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有个三长两短,别说他那弟弟了,就是他小叔都能把他皮扒了。   “嘿嘿嘿,大舅哥,”季诚无奈只能讨好着说:“回去别和小林子说哈。”   “你等着吧,”郭啸风真是让他吓的够呛,咬着后槽牙道:“你看我说不说,我要不说,我管你叫大爷!”   季诚心道:大舅哥,你可别啊,我这么做为了啥。   这些冲到大昭阵前的骑兵根本没想到,大昭除了地雷竟然还有这种发射出来就能死人的玩意。他们甚至连句不要脸都骂不出来,就纷纷当了活靶子。   后头的骑兵见势不妙立马后撤,可郭啸风哪里容他们逃跑。   他们出征时候带出来十一万兵马,大军攻打至凉城,因为有了地雷这种神器,所以折损并不大,再加上一路收编了不少西南被打散的部队,庸城外大军现在至少有十五万兵马。   南渝入侵大昭派出了整整二十万虎狼之师,打到现在依然折损了一半。   “列阵!”郭啸风喊道:“雁字阵!”   神机营后撤,大昭军以骑兵为首,两翼在后整个形成一个大雁的形状。那巨型大雁在郭啸风的带领下,直直扎进南渝军中心。   郭啸风□□高举,这□□是工部照着季诚的图纸改造而成,以往的弓箭最多能射出去五十丈,但经过改良之后竟然能射出去不到二百丈。   一声嗡鸣之后,庸城上的南渝旗,咔嚓断裂,黑底云纹旗在空中旋落而下,落到地上立马就被踩踏成泥。   数十万人就算是挨个拿刀砍,也得杀个十天半个月。南渝军见势头不好,立马收缩队伍打算退入城内。   而这时大昭的□□车,投石车也已经到了城下,一声:“放!”   无数的铁箭裹挟着南渝士兵被钉在庸城城墙,无数的地雷在庸城城门炸响。那庸城城门根本就没经过几个回合就被炮火轰烂了。   这一场天地间的万人厮杀一直持续到了天黑,南渝军才纠集残余部队,向南渝边境逃窜。   百年的城墙何以巍峨,不是因为高大,而是因为有太多的鲜血浇铸。城外哀鸿一片,那早上跟随的乌鸦正不知道啄着谁的眼。   战争从来都残酷,若是国家不强大,只能任人欺凌,百姓沦为猪狗毫无尊严。   庸城被南渝霸占了将尽五个月,才回归到自己人的怀抱。庸城内空空荡荡早已空无一人,道路两旁的各色店铺昭示着这里曾经的繁华。   而今却是一副破败景象,路边还有好些个无人理的人尸,早已腐烂发臭。   郭啸风等人进入城内,安排好驻防和打扫战场的人后,大手一挥道:“留五千人在城楼上以防偷袭,剩下的人赶紧都去歇着吧。”   吴青季诚、徐晨等人各个都跟血葫芦一般,鲜血顺着脚底就能渗出一大片。要不是只神色疲累,还以为挨刀的是他们呢。   大昭的被侵占的最后一个城被收回,全军上下都送了一口气。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着朝廷下派官员,召回逃难的百姓,尽快恢复当地的民生。   而远在京城的人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就要喜极而泣。林悠的肚子已经显怀,手里拿着刚给孩子做好的小衣服,不住的问杨槐:“真的吗?胜了!那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世子的夫婿出去了将近半年,整个王府就跟着低沉了半年,现下世子喜极而泣,几个陪着的丫头也都跟着掉了眼泪。   “哥夫郎,仗都打完了,”杨槐也红着眼眶道:“人回来还不快!”   “对对,你说的对,”林悠朝着窗户外面喊道:“管家!今日王府有喜每个人都赏二两银子。”   “杨槐,快快,赶紧套马车,”林悠蹭的一下从榻上起来,身子灵活的根本不像是肚子还揣着个球的。   “套马车?”杨槐有点蒙。   “对套马车!”林悠收拾着东西道:“我要去城外的庙里还愿!” 第88章 庸城的营地里,郭啸风……   庸城的营地里, 郭啸风正靠着柱子聚精会神的看着神机营训练,季诚茶壶嘴对嘴一口口的喝着,一旁的徐晨感慨道:“这镐把子要是军中手一个, 咱们这些大刀恐怕是要生锈喽。   经此一役大昭的军事力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此时的顶峰并不是兵力人数,而是大昭上一代的名将还未老去,下一代的小将们都已经能独挑大梁。   还有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大昭邻国要再想起战事, 都得要掂量掂量了。   “倒也不是,战争到最后打的还是人,”季诚道:“塞外游牧民族向来武力强横, 老幼妇孺皆可参战,但是他们都不懂农耕,不懂制造,只能抢了就走。”   “一国强大还得是靠国力民生。”   “圣旨上的意思你们都知道了, ”郭啸风起身道道:“要我们攻进南渝境内,最少要拿下两座重镇。面对无耻之徒光让他们怕不行,还得让他们疼, 让他们有血的教训。”   “让他们提起, 大昭就知道疼。”   七月大昭大军正式扣响南渝大门, 七月二十六大军攻下南渝第一座大城“韩阳城”,尽管严令屠当地百姓, 可道路两旁仍旧有不少死于战火的无辜。   南渝气候不同于大昭江南,整个国家都是亚热带气候,境内多山林一年四季没有冷的时候。也是因此南渝向来不缺粮。   而大昭国土中心地区在中原北部,除了江南以外都是一年一季稻,要是赶上年景不好, 百姓就吃不饱肚子。   季诚领着兵把韩阳城里的大户人家逛了遍,不杀人不掳掠,只奔一样“钱!”   碧绿色的酒樽在阳光下泛着流光溢彩,吴青在一旁惊叹道:“我滴个乖乖,这个城主到底贪了多少钱。”   “就这...这玩意是叫琉璃吧,”吴青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感慨道:“这玩意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我就见过一次,听说这东西一个就能卖一千两!他这竟然有一套,十二个!这得是多少钱啊!”   季诚瞥了他一眼,心道:没见识!这不就是破玻璃么,照他看这玩意也就五块钱一个不能再多了。   只可惜他不懂化学,要不非做出来一大箱子,天天让小林子摔了听响玩。   他们在城主府找了半天都没见库房的影子,吴青好一通威管家吓才找到库房的位置,打开大铁门,最起码得有半天库房里的人都没说话。   就算季诚从现代穿过来的见了这场面,也忍不住惊叹。   库房里码着整整齐齐的箱子,撬开以后全部都是黄金白银,地上有不少慌乱的脚印,还有散乱的一些小箱子。   想来更值钱的东西已经运走,只剩下这搬不走的金银重物。   “吴大哥,你再去大哥那里叫些人马,不要声张,人要可靠的,”季诚说。   库房墙角还散乱着一堆书本,季诚翻看了一眼,竟然是账本。原来这韩阳城城主竟然有这么多地。   早就听说南渝因为气候湿热,一年能产三季稻,季诚越看账本越心惊,他们的亩产虽然不高,但账本上明晃晃的显示着,这里不光有水稻,还有茶叶。   大昭境内也有茶树,但是苦于没有好的炒茶制茶技术,自己做出来的茶叶多数多是以粗茶为主。一两茶叶一两金,传闻南渝茶业大户各个富得流油。   要是把这些技术都带会大昭,那...那些可都是钱!   这个不大不小的库房,到最后竟然轻点出白银二十万两,黄金五万两。这么多钱,能够大军一个月的军饷了。   还没等吴青感慨完,季诚就捆着几个家丁领着一队人马直奔城外。   家丁指路他们来到一处庄子,那庄子占地极大估摸着得有个几千亩地,庄子两侧青山环抱,定眼看去山上竟然都是茶树。   这他么就是妥妥的金山啊。   山的另一侧紧挨着一条河,河下游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稻田,半山腰上还有一块块的梯田,明晃晃的水车哗啦哗啦的运作着。   季诚打听了下,韩阳城像这样的庄子最起码还有五六个。如果南渝境内都是这样的种田方式,得多有钱。   自己国家的农耕竟然这样发达,还贪图他国领地,是有多贪心。   季诚此行捆回来二十多个采茶制茶的好手,还有十几个庄子上种地的长工,连带着他们的家眷都让他给弄了回来。   还有那个水车,他让人拆了整整两天,并详细记录了每一个零件的位置顺序,才从山庄打道回府。   他们去的时候五百多人,回来的时候呼呼啦啦又多了一百多哭天抹泪的,士兵们还都抬着大家伙。郭啸风听到消息出来看他,好奇的问:“阿诚,你绑着些种地的干什么?”   “这嘛...”季诚笑的得意,他道:“别看这些农人脏兮兮的,他们可有大用。”   他把所见到的跟郭啸风详细的叙述了一遍,郭啸风听完也换了脸色,他道:“还是你小子贼,前几天抄了这城中的大户,能缓解户部多少压力。”   “把他们弄回去如果真能提升产粮,苏铭还不得把你供起来,”郭啸风感叹道。   “祖宗就不必了,”季诚道:“以战止战也许是解决战争最好的方式,但是经此一战大昭的百姓说不得都要饿肚子,百姓本就凄苦,我等食君之禄,能做点是点吧。”   按照一开始的行军计划,大军还要再继续攻打南渝的腹地。现下季诚心里有了惦记,便打算提前回京城,郭啸风没什么不同意的。   有了这几个月的连续作战,新兵也磨成老兵了,季诚虽然单兵作战能力强,但现在多他一个不多,就大手一挥派了五千兵马护送他回去了。   五千兵马护送一个人看似多,但大昭境内还有不少滞留的南渝散兵,以防路上出事还是谨慎些好。   不仅如此,郭啸风还让手底下的人拆了韩阳城境内的各式水车,什么河边的、山上的,还有一些其他大昭没有的耕种工具也一并带回。   而他也想给梁烨带回些什么思来想去,写信...上次已经把自己刨白个干净,再说些什么都不如一个结实的怀抱来的利索。   索性就折了田里谷粒饱满的麦穗,用自己常穿的中衣包裹着,打成个小包让季诚交到皇帝手上。   从京城到凉城快马加鞭也得要半个月的时间,季诚他们从韩阳城出发,队伍里还有不少妇孺老幼,走走停停整整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才回到京城。   城门还是那个城门,西大街的商贩也都还是那些,以往看惯了的景一下子映入眼帘,叫季诚立马就酸了心。   也不知道他的心尖尖现在正做着什么。季诚连兵部都没去,草草的交代了,把这些农人安顿好,就小跑着往家里跑。   跑到季府门前,忽觉不对。他们回来的冲忙,并没有给京城送信,万一小林子不在家里,去了王府。   他立马又转头像着王府跑。他从王府的侧门进去,过往的家丁个个惊呼,说是要去告诉世子,季诚连忙拦住:“先别,我自己去寻他,世子在哪?”   得知林悠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季诚一颗心跳的飞快,半年没见了,他会瘦吗?瘦了脸上的酒窝是不是又深了。   半年多少个日日夜夜,小林子会不会在夜里想自己想到哭。   他跑的飞快,脑子还来不及多想便已经站到了院子门口,院里面熟悉的笑声是许涟的,奶声奶气的孩童是小虎子。   临到家门,他却感觉脚底沉重,脚步开始迟缓。   林悠的抓来的小鸡苗长的飞快,他又喂的好每个都差不多有一斤重。宫里派来的嬷嬷早就让他软磨硬泡打发走了。   季诚不在家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喂鸡,林悠的肚子轻顶着栅栏,一只手叉腰,另一手拿着装糠的瓢“咕咕咕,吃饭啦,多吃点赶紧下蛋,王府里可不养光吃不下蛋的咸鸡。”   “咸鸡...”许涟轻笑出声,揶揄的话就在嘴边,却直接咽了回去,笑也咽了回去。   还未等他开口说话,林悠像是心有所觉一般,忽然回头。月门下有个面容邋遢,却还能看出英俊的男子缓缓的像他走来,这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一张脸。   林悠僵在那,手中的瓢早已掉落在地,顷刻间泪水留了一脸,他颤抖着喊道:“诚哥。”   “哎,”季诚走上近前不住的摩挲着他的脸庞,无数的思念在这一刻放大,季诚他紧紧把的林悠用在怀里,忍不住哽咽着说:“小林子,我回来了。”   廊下晒太阳的许涟早就有眼色的抱着小虎子走了,一干下人也都撤了出去,院子里就剩下他们夫夫两个人。   抱了半晌季诚还觉不够,恨不得把他揉进血肉里,可怀里的人先不干了。林悠轻推着他道:“诚哥,轻点...肚子。”   “肚子怎么了,”来的一路上季诚都惦记着,他一走半年,这小心眼的肯定想他想的茶不思饭不想。   低头一瞧,好嘛!好家伙!竟然把自己吃的这么胖,啤酒肚都有了。   “小林子,你...”季诚也有点吓着了,他犹豫道:“我的小祖宗,你是不是话思念成食欲了,你怎么把肚子吃大了”   林悠:... ...感情他怀的一块大肥肉! 第89章 季诚瞧着这啤酒……   季诚瞧着这啤酒肚胖的溜圆, 伸手就要揪两下,看看弹不弹。林悠可给他吓个够呛,赶忙推开他, 这一下使足了力气。   “你...”刚刚还在他怀里激动到哭呢,季诚问:“怎么了,你不想我么,”言语间颇为委屈。   “你傻不傻啊,”林悠爱抚着肚子, 眼角还带着泪,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他无奈道:“诚哥, 你见过谁家的哥儿,能把肚子吃成这样,嗯?”   柳叶刀一样的眉毛上挑,季诚霎时间愣在当场, 他脑子里浮现出许涟大肚子的模样,还有好多哥儿怀胎的样子。   那些印象渐渐和眼前的人重合,季诚怕自己眼花, 使劲往脑门上拍, 整个人跟遭雷劈了一样, 嘴里念叨着:“我滴个妈!你这是...怀孕了!我的!怀了我的孩子!”   一个男人都让他给整怀孕了!   他可太牛逼,太厉害了!   他这精神一样的反应, 给林悠弄的心里一阵难过,就这么不喜欢孩子吗?他抬手拉住还要往脑门上去的胳膊。   “诚哥,赶了这么久的路快洗洗歇着吧,”尽管他竭力控制神色不免还是有些暗淡,林悠转过身低头道:“我去让厨房烧水。”   待人都走出去有一段距离了, 季诚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有多少傻逼,连忙追上去,一下子把人打横抱起,使劲在林悠的脑门的亲了一口带响的,大吼道:“哈哈哈,老子要有儿子了!我可踏马太厉害了!你也太厉害了!”   林悠拿这人来疯一点办法都没有,怕自己掉下去赶紧勾住季诚脖子,他气的另一只手直锤季诚肩膀骂道:“你王八蛋你!”   “王八蛋!”季诚乐的简直快要上了云端,就是现在林悠骂他啥他都能答应,“我就是你一个人的王八蛋!”   卧室的门被人一脚大力踹开,季诚一身尘土索性就抱着人在椅子上做了下来。二人避着肚子紧紧相拥,积攒了半年的思念在此刻发酵。   “小林子,我的心尖尖,”季诚整个头都埋在林悠颈侧,贪婪的吸着梦里都想的味道,他几乎是低吼着说出来“我想把你吃了。”   凌乱的头发有些扎人,林悠还是一下下的用脸颊轻蹭着,就像湖里的交颈鸳鸯,他扶着季诚的脸,摸来摸去,“诚哥,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他又把季诚的手放到自己隆起的肚子上,又喜悦又羞涩地说:“诚哥,你摸摸,咱俩的孩子。”   圆滚滚的肚子紧挨着自己的腹部,季诚一时间心跳有些加速,这里面的球球真的就是他俩的孩子。他有重复地道:“那摸摸?”   看他这犹豫不觉的样子,林悠感觉一阵好笑,温热的手放到肚子上,他拍了拍肚皮道:“儿子,这个傻大个是你父亲。”   “哎哎哎,你可轻点拍,”季诚生怕这要是像西瓜似的,拍两下炸了。   以往平坦纤细的腰现在竟然变的这么大,这么圆。季诚仔细的摸来摸去,硬硬的一个圆弧。   林悠紧盯着他,不放过脸上任何一个表情,他问:“怎么样。”   之前他一直不想林悠有孕,原因无他就是怕有个闪失,现在孩子就在肚子里,就跟他隔着一层肚皮,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里面有一个生命,不久之后就会呱呱坠地,再长成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因为他而来,在这一刻他直观的感受到了生命的神奇力量。   “嗯...”季诚纠结了一会,还是实话实说道:“还是有点像啤酒肚。”   林悠:... ...啤酒肚你奶奶个腿!   不消片刻刚刚回家,一口热茶没喝上的季大人,就被夫郎砰的一声关到了门外。   一路舟车劳顿,季诚在自家的浴桶里舒服的都快睡着了,“咯吱”一声门响,不用说他都知道来人是谁。   林悠把欢喜衣服放到榻上,打量着季诚身上的每一处,还好没看见明显的疤痕。   他悄悄的吻在了那假寐的人的眉间,还未等他撤回去,一直湿漉漉的大手抚着他后脑,准准的对上了他的嘴。   林悠用手撑着木桶沿控制着平衡,尽情的迎接久违了半年的吻。唇舌用力的交缠吸吮,季诚用没有这样吻过他,这么狠、这么凶。   就好像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要把自己吃了。   要不是林悠身子不方便,他真想把人拽进桶里,翻天覆地一番。现在却只能忍着了,他松开那粗了不少的腰。   季诚转过身抬起头,虔诚的在林悠肚子上落下一吻,道:“小林子,诚哥让你遭罪了。”   “我不在家的时候,他闹你没,你想吐不,恶心不,腰疼不?”季诚一脸担心,后知后觉的问。   连珠炮似的问,让林悠忍不住哭了,他睫羽扑簌泪珠要下不下,“我很好,哪里都很好,就是想你,想的骨头都疼了。”   “可能是老天爷,看我太想你了,就把他送了来,”林悠拍了拍肚子说。   “真的好?没反应?”季诚吻掉那颗睫毛上的泪珠,味道酸涩着舌尖跟心里一样,“不哭了。”   “嗯,”林悠摸了把眼泪说:“洗好了就吃饭吧,然后睡一觉。”   以季诚官职在身在军中自是吃的不差,但也远没有家里的饭□□心可口,八宝鸭,百合炒虾仁,五香驴肉...季诚干掉了整整四碗饭,直到肚子装不下了,方才撂下饭碗。   天还没黑他便搂着林悠上了床,林悠窝在他怀里还没说上五句话,头顶上有规律的胡噜就响了。   林悠盯了会疲累的睡颜,也渐渐的跟着睡着了。半年了终于能躺倒自家的床上,季诚觉着自己都舒服到了骨头缝了,半夜时分他被人轻轻摇醒,他含糊着问:“怎么了?”   “我...饿,”林悠的肚子在寂静的深夜里叫的格外响亮。   瞌睡虫已经在季诚脑子扎了根,他眨了眨眼好像没听到一样,翻身闭眼接着睡。   “哎,”林悠不重不轻的叹了口气,打算跨过季诚自己去厨房里找吃的。已经躺下的人却扑腾一下坐起来,然后利索的披上衣服穿鞋下地,那速度快的跟一阵风差不多。   “好好躺着,相公给你做好吃的,”季诚好像用灵魂在打哈欠,一口气出的又沉又长,他说:“想吃什么?”   林悠有些心疼,却也很享受这一刻的真实,他照实说:“都行,肉就行。”   “那还不简单,”季诚道:“鸡丝凉拌面行不。”   林悠摇了摇脑袋道:“想吃羊肉沾酱。”   “这就给你做去,”季诚心里笑,这就是小林子嘴里的都行。   因为府上的主子有了身孕,所以小厨房里时刻都有厨娘在值班,那厨娘见季老爷大半夜进来,着实下了一跳,赶忙说:“季大人可是世子饿了,老奴来做就成,往常都是俺在做。”   “不用,我来做,”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季诚问道:“世子往常夜里都会饿么?”   那厨娘是个健谈的,见了季诚也不害怕,笑着说:“会世子每晚都要进一些宵夜,老奴五十多岁了都一回见着,怀身子像世子这样轻松的,不吐不难受,就是胃口大的很,每顿都要肉。”   原来小林子没骗他,还真的是不吐没反应,可是这顿顿都要吃肉,怕是要上火,他道:“那府里的大夫都怎么说的。”   “大夫倒是没说什么,让世子少吃多餐多走动就行,”厨娘一边剥大蒜一边说:“倒是前一阵宫里来的嬷嬷们,拦者不让吃来着。”   那厨娘虽是在王府当差,但也一辈子没和季诚这样大的官聊天,她说:“当初世子可是让那几个老婆子管的够呛,连筷子都摔了呐。”   季诚听着厨娘倒豆子,心里没处说的心疼。老婆在家怀着孕,他却不在家照看着,连耍个小脾气都只能摔筷子。   一碗面,一碟子素菜,和林悠点的羊肉端上桌,夫夫俩又在深夜里添了顿温馨的餐。   这一觉季诚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肯从床上起来,他不起来也就算了,也不让林悠起来,虽说是有了身子不能太剧烈。   可从天亮开始他俩也没闲着,此时林悠的上半身已经没法看,他觉得自己身上肯定要比家里的鹿花纹多。   细长白皙的手指在季诚腹肌上不住的画圈圈,季诚的呼吸明显的粗重,惹的刚泄出去的活又有抬头的迹象,季诚忍了忍,却还是道:“还想要?”   他倒是想要,可不能拿肚里的孩子开玩笑,还没问过大夫,俩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做些一些伸展运动止渴罢了。   “嗯...想喝水,”林悠赖唧唧地说:“还饿。”   半辈子温水咕嘟咕嘟的下肚,季诚抹了嘴角的水渍笑着说:“还饿啊,吃那么多还没饱?”   “去你的,”一句话惹的林悠恼羞不已,不理人自顾自的搭理衣裳下床。   二人有说有笑的携手去往前厅,季诚原想着要先去给老王爷请安,谁料想肃亲王就端坐在客厅,不仅如此就连皇帝都在。   梁烨一身天子服应该是早朝过后就来了,只是不知道等了他多久。季诚有些不好意思地跪地见礼道:“陛下晚安,给爷爷请安。”   “先起来吧,”梁烨说:“怎么招呼都不打就回来了,要不是苏铭昨天提一嘴朕还不知道。”   既然苏铭和皇帝说了自己会来,那想必已经知道了大概,只是想亲耳听听他怎么说而已,季诚说:“回陛下,臣此次在南渝境内大有所获。” 第90章 “就是你带回来的农人?……   “就是你带回来的农人?”梁烨说。   南渝向来是产粮大国, 赶上年景不好的时候,大昭也少不得要跟南渝买粮,倘若借鉴南渝的种田方式, 就算不能提升大昭全境的粮食产粮,那让少部分人先填饱肚子也是功德无量。   “是的陛下,南渝不光种田的方法先进,”季诚道:“而且制茶的手艺一流,我们大昭江南本就产茶, 但是制出来的茶叶却差强人意。”   “想想南渝每年售往大昭各国的茶叶都是何等高价,若是大昭也能做出来,”季诚说:“那少说也能让部分人富起来, 要是真的能发起来,往多了说能解决一地民生,百姓户部都将受益。”   要真的像季诚所说的可就真的功在千秋了,大昭不缺地, 也因为幅员辽阔气候有别,有很多地方富的流油,也有很多地方贫瘠的吃不上饭。   梁烨思忖道:“那该如何推行, 你有没有什么计划。”   “茶树咱们江南就有, 差的就是手艺, ”季诚道:“还有水车灌溉,可令工部研制好之后, 在由户部推行到全国各地,水车造价高耗时长,但一旦造好了用个百十来年不成问题,臣就是怕水车的分配不均匀。”   的确,万一行令不答, 各项举措下来了受惠的也不是真正穷苦的老板姓,梁烨道:“这事,朕会让左相他们拟个章程。”   “阿诚,你早饭还没用呢吧,”肃亲王提醒早饭的事,实际是心疼自个外孙子,“现在也快午时了,皇帝下朝就来了肚子也空,要不也别拘着时辰了,现在就摆饭吧。”   林悠早就饿坏了,上了饭桌留了一只耳朵,剩下的心思就全在饭上。他觉得今天的炖鸽子格外好吃,理所当然的接过来季诚给他扒的肉,一口口吃的直美。   季诚把鸽子身上的肉拆成一条条的放到林悠碗里,又把鱼翅剔除去喂到林悠嘴边,末了还喂了口汤道:“这个汤清火的多喝几口。”   他这架势俨然就是伺候习惯了,肃亲王早就见怪不怪了,梁烨忍不住地道:“阿诚,你们...一直这样?”一直像伺候祖宗一样的伺候着?   闻言林悠抬头因为不好意思,一口汤差不点没呛到,季诚倒是脸皮厚的很,拿着帕子擦了下沾汤汁的嘴角道:“小悠跟着我的时候,年纪太小了,惯着些应该的。”   年纪太小了,多小?不是十七成婚的吗?肃亲王也没忍住抬头,难不成他们没成亲林悠就跟了他?有了首尾?   “你们不是前年成的婚吗?”梁烨提老王爷问。   “是前年,可他那阵才十七,”季诚的语气好像十七还是个奶娃娃一样。别人家的哥儿十四五就嫁人了,到了十七都生孩子了,就他拖到这个岁数,林悠听不下去在底下使劲掐了一把季诚大腿。   “乡下艰苦,他跟着我过了不少苦日子,”季诚疼的眉毛抽了一下,“从前家穷,是他嫁过来日子才一点点好起来的,臣对他好是应当的。”   好嘛,瞬间就不饿了,看着季诚得意的样子,梁烨觉得自己就不应该问。   季诚这一通刨白还当着爷爷和皇帝的面,林悠羞的简直要在饭桌上坐不住了,他赶紧扒了一口饭道:“皇帝哥哥爷爷,我吃好了先下去了,你们慢吃。”   看着林悠羞跑了,桌上的几个男人相视一笑,肃亲王问:“阿诚,奏折上报前线大捷,啸风又攻下一城,你给陛下多说说前线的事。”   “陛下想必从折子上能知道神机营此役立了大功,徐晨徐将军想建议把神机营扩列到全军,但臣建议像神机营这样的尖刀部队,还是必须要由陛下掌控。”   地雷早就已经不是秘密,那东西制作简单操作容易,但火铳不一样,制作的方法只牢牢的掌握在他和梁烨手中。   在古人只有冷兵器拼杀的时代,这样一直队伍不管走到哪里都注定要所向披靡,所以尖刀固然是好,但要刀把不牢牢的抓在自己手中,那宁愿没有。   “朕,没想交给别人,”他想听的哪是这个,梁烨状似无意地问:“郭将军呢,近况如何有没有受伤。”   提起大舅哥,季诚满是钦佩地道:“回皇上,大哥没受什么大伤,只不过打仗有个小伤也是难免的。”   茶杯掩住梁烨的表情,“小伤?都是什么样的小伤?”   “大哥除却之前肩膀上中了一箭,剩下的都是手臂的擦伤,”季诚道:“养个几日也就好了。”   “出血多吗?”   皇帝怎的问的这样细,他还是世子夫婿呢,人就搁跟前也没说问问自己。竟然对郭啸风这样上心。季诚答:“陛下,大哥箭法出神入化百步穿杨,刀法更是军中无人能及,还有一众将领都在,我们都没什么事,他就更没事了。”   问到这里其实已经够多的了,再问就要惹人生疑了。前线的情况前线的奏报上都有,梁烨也没有其他要问的了,起身就要走。   季诚忽地想起来,他大舅哥交给他个东西说是要给皇帝的,他道:“陛下,大哥说是有东西要我交到您手上,您再稍坐片刻我这就来。”   ————————   秋雨迷蒙带着空气中都带着凉意,深宫萧索偌大的皇宫安静的像是没有人居住,一众太监跟在梁烨身后,这位年轻的帝王又独自忙到深夜。   到了交泰殿梁烨挥退寝殿里的太监,自己一个人坐在案牍旁,推开窗子就看见月亮被云彩遮的只剩了半个角。   他把季诚给的包裹打开,里面只放了一件成年男子的贴身里衣,雪白色的衣料明显有穿过的痕迹,他手指轻捻在那领口处摩挲了片刻。   若是嗅一下是不是...梁烨自嘲自己没出息,怎么就这么想念这人。   一笔一墨是相思,一撇一捺是离愁。   梁烨写好之后蜡封,招来门口的太监送了封加急到边关。   季诚回来第五天了,这五天里他就没睡过一个整觉,厨房的大婶都跟他混熟了,最近两天看见他来,就自动把留好的火烧起来开始帮厨。   “别光吃肉,长胖了肚子会有花的不好看,”季诚夹了块菜心放到林悠的碗里。   “什么花?”林悠嘴里嚼着水晶肘子连头都没抬。   古代应该是没有妊娠纹这个词,季诚想了想道:“就是你原本的肚皮就这么大,”他比量了下,“肚子里有了个小家伙,然后越长越大你肚子上的皮肤被撑开。”   “就像个面皮,撑开以后再往回揉就有无数的花纹。”   “花纹长在肚子上?”林悠没听许涟说过生孩子还有这么一回事,他轻蹙眉头“诚哥,什么样的花纹?”   “嗯...”季诚说:“宫里进贡的哈密瓜你见过吧,就绿色上面全是网纹挺甜的那个。”   “你是说生完孩子肚皮就像那个瓜一样了,”林悠面露惊恐,立马就把筷子放下说:“那怎么办啊,诚哥。”   他可不想自己的肚子将来成了那个样,那也太难看了,林悠后悔自己当初没听嬷嬷的,他道:“我也不想吃的,可肚子就是饿啊。”   都说有孕的人情绪反复无常,这下季诚可算是见识到了,就是想让他少吃点,没想到给人吓唬的快哭了,他连忙安慰道:“从回来我就天天看呢,肚子上现在还没有以后也不能有,只要你别再这么吃了就行。”   “我也不想吃的,可我饿...”林悠委屈地道。从他有孕开始饭量就一点点见大,他也不想吃,可总半夜却总是被饿醒。   “乖啊,相公抱抱,”季诚张开双臂,等着林悠到自己的怀里来,可没想到那人却端起饭碗说:“那我先把今天的肚子填饱,从明天开始再少吃吧。”   ... ...季诚觉着明天他也不会少吃,还是从宫里弄几个哈密瓜放到林悠面前来比较好用。   从京城下达的政令轻重缓急,分类不一样,速度也不一样,一般想加急的信件那必是有重要的事发生。   按照原本的计划大军攻下南渝三城即可停止征讨,郭啸风已经身处南渝墨城,现在全等着南渝求和,若是对方再无消息,他也不介意再打下去。   就有些惦念京城,他自小十岁出头就跟着郭霖在西北军营里跑,离家已是平常。此时他坐在墨城最高的咸月楼上,身边的一群人闹闹哄哄。   他却拿着酒杯盯着天上的孤月。徐晨喝的摇摇晃晃脸蛋子通红,一直胳膊啪地打在他的肩上“想啥呢,兄弟。”   “没想什么,”郭啸风狐狸眼下敛,叹了口气道:“有点想回京城了。”   “你可是主帅,你都说想家了,多影响士气”徐晨的样子十分高兴,他说:“还是跟你一起打仗痛快,我在直隶这些年,净他妈的遛马来着。”   “樊仁松那个老王八,成天除了敛财要么就是打压我,”徐晨又喝了一口酒“这南边的酒没劲,还得是咱们大昭的许记高度酒,够辣够过瘾。”   “你们家把你送直隶去,不就是怕哪天北边起战事,”郭啸风碰杯道:“给老徐家留个根吗?谁知道你这个不省心的差点死南边,你们家老爷子知道了指不定怎么骂你呢。”   “骂被,咱当兵为的啥,”徐晨道:“从小好吃好喝,世家公子的尊着敬着,冲锋陷阵就该是咱的。”   郭啸风道:“你说的也对...”   “报!”咸月楼下一士兵大喊道:“报告将军,京城来的加急!” 第91章 一声加急把桌上……   一声加急把桌上的几个人都给喊精神了, 郭啸风刚拿到信,几个人就立马凑过来,撕开封皮里面并不是加急的折子, 而是皇帝的私信。   郭啸风立马就背过身去,“你们先喝,我去看看陛下说什么。”   吴青探头探脑的看着郭啸风,他在西北跟了梁烨十年,可以说小半生都给梁烨卖命, 从未见过陛下给任何写过私信。   不过酒精上头,好奇的念头一闪也就过去了。   只草草的看了一眼,郭啸风就在这闹哄哄的酒桌上待不下去了, 就算是月色在美也挡不住心里面着起的一把火。   他在野外策马狂奔,这会旷野里的星星也都露了头。信上说:“啸风,京城秋天的风很凉,不知西南的风是否如此, 朕每日政务繁多,只有这睡前片刻闲暇能够用来惦念你。”   “然,只是这片刻须臾, 就能让朕软了心神。”   “啸风, 我寄相思与明月, 愿你繁星慰我心。”   “我的将军,你归来可好!”   信封里还放着一截布头, 夜里看不清楚,郭啸风辩出来那是最寻常不过的男子束发用的布带。   他调转身子,靠着马背就这么躺了下来。穹顶在上他却不看这景色,发带蒙住眼睛,鼻尖上仔细的嗅着上面若有似无那人的味道。   九月的京城天空湛蓝如洗, 肃亲王府里一派和谐景象,林悠和许涟倚在廊下看着湖里的鱼相互追逐,一阵风吹来带着凉爽好不惬意。   自从季诚说吃多了肚子上容易长纹之后,林悠就进入了吃不饱每天唉声叹气的状态,时不时还要掉几个金豆豆。   一身湖水绿色的哥儿清隽的面容上更填了一丝贵气,散漫精贵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许涟叹气道:“林哥儿,你呀就是命好,摊上了阿诚这样的男人,成天的惯着你。”   正说着季诚就端着一碗蒸蛋进来了,蛋羹放到桌上季诚就立马捏住自己的耳垂,“小林子,给你做了蒸蛋,下面铺了虾仁,吃这个不攒肚子。”   蛋羹金光诱人上面撒了葱碎和香油,闻的小虎子都跟着咽口水。林悠推开羹匙却道:“诚哥,腥。”   “那在给你做点别的?”季诚道:“有没有想吃的?”   有,想吃肉,纯纯的大肉块。可林悠不敢说,他犹豫道:“凉拌莲藕吧。”   “成这还不简单,一会就能做好,”季诚照着林悠额头亲了一口,转身就往厨房走。   “多放醋!”   季诚摆了摆手喊道:“知道啦!”   看得一旁的许涟“啧”了一声,他吞了一口鸡蛋羹道:“林哥儿,你上辈子怕不是修了佛吧。”   “啊?”林悠纳闷。   “要不你...咋就能找着这么好的男人。”小虎子看他爹爹光顾着自己吃,急的直窜腾,许涟这才反应过来忙给儿子投食,“小虎子不急不急哈,你小舅舅不吃的好东西都是咱的!”   林悠:... ...   九个月的孕肚大的吓人,每次看他笨拙的走动,都能给季诚惊的够呛。大夫说临产的日子就在这半个月,为了顺利生产,林悠必须每日多走动。   “诚哥,我走不动了,”林悠倚在墙边嘟噜着嘴道。肚子里像坠着个大铅球,要不是肚子不方便他都能蹲在地上耍赖。   “乖,再走走,从花园走到房里,咱今天就不走了,”季诚擎着林悠的腰商量,另一只手感受着肚子里小家伙的胎动。   虽然季诚见过不少有孕的哥儿,但真轮到他自己媳妇怀孕了,他还是感觉男人生子这事很玄幻,直到他清晰的摸到胎动,直观的感受到爱人肚子里真的有一个小命,是他们俩的骨血,玄幻的感觉才好那么一点点。   “累,脚酸,”他现在是一步都不想走,只能想在床上躺着。自从月份大了之后,他的小腿一下全都肿起来。   就算季诚回来每天给他泡脚按摩,也就只是稍有缓解,身上还是沉重的厉害。   “那这样...”季诚覆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气的林悠直拿拳头砸他。   季诚当了半年的和尚,刚回家的时候想林悠想的恨不得一口生吞了。可肚子有了个球,再大想法都得憋着。   索性大夫已经给开了绿灯,说是哥儿较女子相比,骨盆狭窄不适合生育,夫夫生活可以适当有些,生产的时候颤道也不至于太过狭窄。   “有没有不舒服,”林悠的身上香汗涔涔,大手习惯性的揉着他的腰,季诚的声音里还带着某种满足后的余温“腰酸不酸。”   “唔...还好,”林悠侧躺着迷蒙的双眼不知道看向哪块,刚刚的沉溺、灼热盘桓在身体里久久不散。他道:“就是有些累。”   “你累吗?”季诚咬着他的耳垂,惹的人嘤咛一声,他贴着人耳朵道:“出力的不是我吗?不应该我累才对。”   白天他不想走,是这人许了惊喜才哄着自己走完的。吃素这么久说不盼着那是假的,可哪知道这一场惊喜能持续这么久。   季诚生怕冲撞到肚里的孩子,弄的轻不轻重不重,一会一问疼不疼,他都快溺死在里边了,也还是没有完。   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弄的他难受极了,只能抓紧床单无助的轻吟。林悠气极道:“那...那那么多水我不累吗?”   “你!...你说什么?”季诚哽住片刻...这小家伙是当着孩子面开黄腔了吗?他扒着把自己当鸵鸟一样埋进被里的人。   “宝贝你说什么?”季诚忍不住大笑:“你再说一遍,到底什么那么多。”   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此刻他卷缩着像个煮熟的虾,浑身粉红,任季诚怎么扒拉他,他就是不动,末了在被子里憋的受不了了,才露头:“我困了,我睡着了。”   “哪有人睡着了还说话的,”季诚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这谎撒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我不管,”林悠道:“我是就睡着了。”   “好好好,”折腾了这么久,他也困了,索性就搂了人在怀里一起睡。   连日来以家里世子要生产为由,跟兵部告了假不去上朝,整日的在家陪着自己 ,要星星不给月亮简直把他宠上了天,有夫君如此林悠没一定点的不满足,就是偶尔看着季诚的黑眼圈有些心疼。   前半夜俩人折腾了一通季诚在一边睡的香甜,下腹酸痛林悠不忍心叫醒他,就慢慢的跨过床边的人,自己去了净房。   今日的肚子好像跟往日相比格外的沉,下腹也酸痛的厉害。他以为和以前一样只是小腹里积多了水而已。哪知道裤子还没提上,下面就像是失禁了一下,顺着脚底淌出一大股。   林悠登时就害怕了,他慌乱的系好衣服,强装着镇定回到卧房,使劲推了推还在熟睡中的人“诚哥,诚哥。”   “嗯...”季诚睡的云里雾里,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呓语道:“怎么了,媳妇。”   “诚哥,我的尿止不住了,”见到了季诚他就忍不住哭了出来,“怎么办啊。”   见林悠哭了,季诚立马就清醒了,他扑腾一下坐起来,好像才回魂一样道:“怎么了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我去小解,”林悠打了个哭嗝,显然是吓得不轻,他道:“然后尿就止不住了。”   季诚把林悠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朝外面大喊道:“季大!快去叫大夫!。”   “傻瓜不怕啊,那是羊水破了,”季诚现在紧张的都不会笑了,他道:“一会大夫来就好了。”   “肚子疼不疼?”   “不疼,”林悠撑着后腰做起来道:“诚哥,把床...床单换一下。”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想着换单...家里大夫嬷嬷一早都是准备好的,不消片刻老大夫就领着嬷嬷丫头一大帮,进了卧室。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季诚的额上就冒了喊,他连忙问:“大夫怎么样了。”   大夫搭脉道:“珠落玉盘瓜熟蒂落,还请季大人出去。”   “诚哥,床单...”林悠没忘了这茬。在场的嬷嬷大夫哪一个不是上了年纪身经百战的,只扫了一眼就知道这床上前半夜都干了什么。   “不行,我得陪着他...”季诚还来不及多说,就被嬷嬷们不由分说的推出了去,“季大人,世子的胎好着呢,过会血气重男人不合适,您还是出去吧。”   “怎么样了,”肃亲王只披了一件外衣,火急火燎的就赶了过来。随后许涟两口子也都到了。   “大夫说没问题,”季诚像只丢了家的人大狗,见了肃亲王好像有了主心骨,他道:“爷爷,要不要再叫两个太医过来。”   “阿诚别慌,齐圣手的医术还是靠得住的,”话虽这么说,但老王爷心里也是慌的很,里面躺的可他的亲外孙,他肃亲王府仅剩的一丝骨血。 第92章   “阿诚,你……   “阿诚, 你先别急大夫贵精不贵多,”许涟安慰道:“现在才刚开始,有得折腾呢。”   屋里面并没有林悠的声音, 都是大夫有条不紊的安排声。季诚稳了稳心神,站在窗口大声道:“小林子,不怕啊,相公就在门口害怕了我就冲进去!”   他记得电视上那些陪着进产房的男人,有晕血的有奉献出胳膊挨咬的。古代没有抗生素, 他也不敢贸贸然就冲进去,只能隔着窗子给林悠打气。   屋里屋外本是凝重一片,却让他这一嗓子喊的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许大山笑着说:“行了阿诚, 过来坐着等吧,会没事的啊。”   想当初许涟生产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只是事后听说凶险,这回看着丫头们忙里忙外, 脑补了一下当时的情形,他悄悄对许涟道:“你那时候疼吗?”   “疼,快死了那种疼, ”许涟说完, 袖子底下的手就被人攥的紧紧的。   快到天明时分, 屋里面才渐渐有了林悠的闷哼声,痛苦的声音逐渐加快频率, 每一声都紧抓着季诚的心脏。   他这两辈子经历过无数次生死险境,却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无助过。里面他的爱人正在受苦,他却只能在外边慌乱的踱步。   其他人也没好哪去,本来就心乱让他绕的更乱了,肃亲王忍不住道:“阿诚, 你停一会,晃的我眼晕。”   男人车前车后,女人哥儿产前产后。阵痛像潮水一样,一波波的来袭,他感觉自己的肚子快要爆开,再也忍不住大喊出声:“诚哥!诚哥!”   “哎哎,”季诚汗如雨下在窗子外头赶紧应了声,“相公在呢。”   “诚哥,我疼,啊!”林悠嘶吼的喊着:“诚哥,我不生了不生了。”   这个时候后悔,肚里的孩子哪里能答应,嬷嬷赶紧安抚道:“世子爷,快了快了,您省省力气别喊。”   季诚一只脚都跨到了门槛上,仅剩的一丝理智把他拉了回来。他在外面站了大半宿,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细菌。   要是他慌了里面的就更慌了,季诚说:“小林子,再忍一忍啊,生完了咱就再也不生了。”   “小林子,你想不想回大雁村,我想回去了,想咱们家的小院、火炕,还有咱家的那头小鹿,也不知道它的角长出来没。”   肚子的钝痛一层层加重,林悠感觉自己被劈成了两半,一半留在王府里,另一半跟着季诚的话语回到了大雁村。   金乌刚刚钻出云彩一角,卧室里就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季诚两只脚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一下子就跌坐到了地上。   “恭喜王爷,恭喜季大人,是位小公子,”嬷嬷出来报喜。   “好好,赏都赏,”肃亲王道:“世子怎么样。”   “世子就是累了,大夫刚喂了参汤,”嬷嬷道:“这才三个时辰不到,世子就生完了还真是顺利。”   “那什么时候能进去,”季诚抓着窗台起来。就听屋里又有了林悠痛苦的声音,霎时间他脑子里闪过,大出血、产后休克、心脏衰竭,季诚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接就冲了进去。   他刚到外间,里面的大夫就说:“季大人稍安勿躁,世子里面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什么?竟然还有一个孩子!   不多时另一个孩子的哭声也响了起来,这回出来的是老大夫,“世子安好,还请王爷和季大人放心。”   “没...没了吧,”不知何时起季诚的脸早已泪流满面。   “双胞胎已是大喜,”大夫带着揶揄的笑道:“还是老夫学艺不精啊,竟然没诊出世子怀的双生。”   两个不大的奶娃娃让嬷嬷们收拾的干干净净,老王爷在外间盯着自己的重孙子,不住的说“好”。   洗澡更衣熏艾草一系列弄完之后,季诚终于看到了那张躺在床上因为累极而苍白的脸。林悠明显的被人清理过,但汗湿的头发依旧是软趴趴的搭在一旁。   林悠的脸苍白极了,哪怕是以前在村里的时候,营养不良也不像现在这样一丝血色也无的惨白,屋里面还有一丝血腥气,床上的东西都已经更换过了。   季诚不敢挪动他,就脱了衣服直接躺倒了床里面,拉过林悠的手十指相扣放到自己胸前,一动不动的望着那张脸,就这么慢慢的睡了过去。   肃亲王府十几年都没有最近的这一年喜事多,府里的每个下人都得了二两银子的赏钱,小厮挎着篮子,给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发了红鸡蛋,阖府上下喜气一片。   林悠是先醒过来的,浑身上下一点力气没有,一直手被人死死的攥着,他转过头去。季诚的下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青茬,他轻喊了一声:“诚哥。”   “唔,”已经睡过去的人仿佛是给他留了一根神经,惺忪的睁开眼,然后珍而重之的抱着林悠,却又不敢使太大的力,“小林子。”   他的心尖尖,他的宝贝,他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季诚把头紧紧的埋到林悠颈间,久久不语。   屋外的暖阳斜进屋子里,斑驳的树影把光分成星点。颈间的呼吸粗重,缓缓的好像有一股热流顺着皮肉淌了下来。   林悠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季诚发顶,过了好一会他才想起来,肚子瘪了生完了,那孩子呢...他好像是...生了两个。   “诚哥,孩子呢,”林悠问。   “嗯,”好像是因为难为情,大脑袋已经埋在那不动。   对啊,孩子呢?他光顾着孩子爹了,俩小崽子落地半天了,他愣是没看一眼。季诚不敢跟林悠说实话,他心虚地道:“应...让嬷嬷抱到奶妈那了,”说着就风一样的下了床,“我这就把他们抱回来。”   不一会的功夫,许涟和季诚就各抱着襁褓进来了,当了爹爹的哪有不惦记孩子的,林悠好像忘了身上的疼,直不愣登的刚要做起来,身上的伤直接疼的不能动。   “别!别动,”季诚连忙道。   刚出生的婴儿紧闭着双眼,脸上皱皱巴巴泛着红,许是因为林悠孕中吃的太好了,这俩孩子的头发长的都过了耳朵。   “他们俩...都好丑,”季诚扶着林悠慢吞吞的做起来,放他的背上塞了个靠垫和一大团棉被。   “刚生下来的小孩都长这样的,”许涟把孩子放到林悠跟前,他笑着说:“要是乡下的孩子刚出生,可没有这么水灵,那一个个的色都跟土豆皮似的。”   两个孩子并排放着,相貌也极为相似,眉毛鼻子和脸型都随了季诚,其他的五官则是像从林悠脸上摘下来一样。   “长的这么像,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啊,”林悠轻轻扯开襁褓,露出婴儿腿间的小雀儿,他惊喜地道:“都是男孩啊。”   许涟道:“手上系着红绳的是哥哥,不亏是当哥哥的那哭声可真大。”   林悠好像送了一口一般,他喃喃地道:“不是哥儿就好。”   “嗯?”季诚挑眉问:“哥儿,怎么了,我还挺喜欢哥儿呢,要是有个哥儿长的像你,我能拿他当眼珠子宠。”   “阿诚,你不明白,不是所有哥儿都像林哥儿,这么好命能遇到你这么好夫婿的,”许涟插言道。   这个礼教甚至严苛的世界,即是是身世显赫的梁致不也是一样,爱而不得遗憾终生么。就算他把自己的女儿哥儿当成掌中宝,人的一生那么长,季诚不觉自己有多厉害能护着自己的孩子一辈子,   季诚见两人都情绪都有些低,他说:“只要是他生的,就算是个猴子我都喜欢。”   林悠没好气地道:“...你才生猴子呢!”   “如果能的话,我宁愿自己来遭这个罪,”季诚把两个孩子的小拳头放到林悠的手中,自己的大手在包裹上去,他道:“总好比只能在外面听着你受罪,而我一点忙都帮不上强。”   肃亲王世子去年成亲,第二年就产下双胞胎的消息一时间传遍了京城,梁烨这个当舅舅的当即就赐下来好几车的东西,肃亲王更人逢喜事,整个人看着都年轻了好几岁。   林悠身子还虚仍旧躺在床上,许涟和许大山去了洗浴算账,饭桌上就剩下肃亲王和季诚两个人,老王爷硬气了一辈子,难得有不好开口的时候,季诚觉得自己都快被盯出来个窟窿了,才忍不住问:“爷爷,怎么了?”   肃亲王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斟酌了一会道:“阿诚...”   “爷爷?”   “阿诚,悠儿产下两个男孩...”肃亲王语气缓慢,说话间一直看着季诚的脸色,“能不能有一个男孩姓了梁姓...”   好延续肃亲王府的香火,他这辈子本就得了梁致一个儿子,直到王妃和儿子都没了,他都不知道,自己那么多年的世子竟然是个哥儿。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让自己的孩子改了姓氏,这等是对不起祖宗的事。肃亲王也就是开口提一下,没打算以王府的权势压人,毕竟他的乖外孙还要和这人过上几十年。   他也就是抱着一点希望来问问,季诚同意固然好,季诚不同意他也不强求。 第93章 权势能压人一时……   权势能压人一时却压不住一世。   季诚端着汤碗呆愣了一会, 他稀里糊涂的穿越到这个世界里来,本来就是上天恩赐,后来还有了这么好的夫郎。   本来他就没想过自己会有当父亲的那天。古人对血脉传承何其看重, 季诚看着老王爷一把年纪还小心翼翼的端详他脸色样子,瞬间有些心酸。   他从西南回来就看见林悠大了肚子,还没来得及考虑孩子叫什么,两个小崽子就出生了。把其中一个改了姓氏,他是没什么所谓。   可看老王爷谨慎的样子, 他要是一下子就答应好像也不对劲,古人哪有对姓氏那么不在乎的,季诚想了一下道:“爷爷, 孩子是我和小林子两个人的,这个我得去和他商量下。”   和他外孙子商量,就他外孙那言听计从那样子,那叫商量?肃亲王本来也没抱希望, 他道:“成,那你们小两口好好商量。”   两个前后脚出生的双胞胎,却从这么丁点就能看出来性格的差异, 老二吃饱了就睡省心的很, 让人不省心的反倒是老大,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些精力,吃饱了就叫, 活脱脱的把哭嚎当成饭后运动。   季诚大老远就听见他大儿子那直冲耳膜的哭声,他都纳闷了,还没到一个月的孩子怎么这么能嚎,那老儿哭起来耐力奶气的,老大一哭怎么一股子天吞山河的架势, 跟个绿林好汉似的。   “大宝贝,不哭了啊!”林悠已经恢复的还可以,大夫不让他下地,他就坐在床上哄孩子。   得,“大宝贝”这个专属名称,以后也不是他的了。季诚把孩子从林悠怀里抱过来,像递东西似的递出去:“嬷嬷,抱奶妈那去他可能是饿了。”   “他刚喝完,”林悠又让奶妈把老大抱了回来,刚要接孩子就被季诚接过来,和老儿一起并排放到床上,“又没生病还那么能吃,重的很,你别抱了小心腰。”   老大见没人搭理哭的更大声了,大嘴一咧露出里面粉红的牙床,双眼紧闭睫毛上的眼泪还是打哈欠剩下的,纯纯的假哭无疑。   两口子看着床上这人型嚎叫机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原本在床上已经快睡着的老二,被他吵醒,小脑袋缓慢的转了下,小嘴巴嘟起来,涂了个奶泡泡,然后粉嫩的拳头在自己嘴上蹭了蹭,转头就整个塞到他哥哥嘴里。   老大还摸不准情况,牙床磨了磨弟弟的拳头,屋里的哭声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扰人睡眠的哭声就这么没有了,弟弟打了个香甜的奶哈欠,眼皮子粘连眼珠转了转就睡了过去。   夫夫俩谁也没想到能是这个结果,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憋不住笑,林悠赶紧捂住季诚的嘴:“别大声笑,哎呦,他可太能哭了,千万别把他吵醒了。”   或许是双胞胎心有灵犀,老大消停了会也迷糊的要睡觉的样子,季诚揪了下林悠的鼻子,笑着小声道:“小林子,这小子是不是随了你,你小时候是不是就这么能哭。”   他小时候能哭?这明显就是季诚在胡扯,林悠挥开鼻子上的手,“我小时候才不这样的呢,谁的种像谁。”   谁的种像谁,季诚又不能说孩子不是他的,怎么感觉被人将了一军。他被大儿子嚎的差不点把正事给忘了,季诚道:“小林子,爷爷刚才跟我说了个事。”   “什么事?”   如果一般的人家哥儿有了双生子,那绝对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好事,哥儿生孩子本来就跟走了一趟鬼门关。普通人家生产能也就拿几个铜板请个稳婆,哪里能像林悠这样大夫嬷嬷的从知道消息的那天就开始准备着。   虽说现在林悠还不能下地,但山珍好药的伺候着脸色也早就不复苍白,清爽的发丝,精雕细琢一样的眉眼,红润的脸颊,从哪里看都是一副少年的模样。   “爷爷,想让他们兄弟其中的一个姓梁,”季诚把二儿子的小拳头,从他哥的嘴里面拿出来,嫌弃的擦了擦口水,“改了梁姓的这一个,可能将来就是要继承你的世子之位了。”   王府的世子之位,是了,他是肃亲王府的世子,将来王府的封号肯定要有人继承。林悠转念一想,他不光是王府的世子,还是文渊侯府的世子。   父亲的文渊侯那边,大哥郭啸风已经自己另立功勋,文渊侯府也肯定是要有人继承的。   他这一胎生了俩儿子,怎么感觉不够用呢。   季诚也同时想到了这个问题,生俩儿子,一个继承了王府,那另一个要是他岳父大人也来要求...季诚想到郭霖在城门楼子上像骂街一样的身影,顿时感到一阵恶寒。   “...诚哥,要不咱俩再生一个吧,”林悠硬邦邦地说。   还生,有这一回他都要吓死了好不好,季诚立马道:“不怕疼了?是谁哭着喊着后悔的。”   一回想起那跟地狱里走过一遭的疼,林悠的脑袋立马摇的飞快,他想了想道:“父亲...应该是不能的。”   “这么说你是同意,要让他们其中一个将来继承王府?”季诚问。   “我是没什么的,就怕对不起你爹娘,”林悠跪坐到季诚身边,头靠在宽厚的肩膀上,“爹娘的坟从咱们来了京城就没去过,就怕有人说你不孝。”   要不是林悠提起来,他早都忘了还有这一家三口的存在。说起来他也算是一缕孤魂来的,怎么一次都没梦见过,他们三其中的一个?   是不是全都去投胎了?   “他们...我爹娘巴不得我娶了你这么厉害的媳妇呢,估摸着还不得在地底下天天笑,”林悠脑补了一下,两个年迈的农人躺在棺材板里面嘿嘿乐的情景,顿时吓的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捂住季诚的嘴道:“大白天的你可别说的这么吓人。”   大白天的不能说,大半夜就能说啦?   “那诚哥,你愿意?不生气?”看季诚也不像是生气的样,林悠便直直的问了。   “你身为王府的血脉,我是你的夫君,说起来还是我占便宜,”季诚顺着领口目光往里探,“你看看满京城的谁不羡慕,我季大人多命好会娶,在村里就能娶到世子爷。”   “孩子一生就是俩,”季诚食指勾着衣领子,试图再往下,“可见你相公不光人品运气过硬,就连实力都比别人强。”   最后三个字,让林悠听的立刻就想起他身后漏风那一段,立马戒备的搂紧了衣领子,往后蹭了半步道:“诚哥,还得再等一阵...”   “等什么?”管儿子姓啥,只要是他的种就行,操心那个,哪有逗弄夫郎有意思。   “大夫...大夫说...”林悠生怕他这会不做人,“大夫说生产过后...房事不能操之过急。”   看他战兢的小样,季诚心头一阵大好,他道:“我就是看看,你瘦多少,你怎么想到那去了,还是大白天的。”   “你!”林悠气结,见他的眼睛紧盯着自己的胸口,气道:“你还说你不是那个意思,一直盯着这看。”   “盯哪看?”   “你!”林悠:...手太刺挠了!!   就是林悠脾气再好,也禁不住这臭流氓似的逗,片刻的功夫满京城都羡慕的季大人就先跑出了屋子,紧接着飞过来一个枕头,准准的砸到了门上。   到了晚饭之后季诚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老王爷,老王爷自是喜不自胜,老爷子乐呵呵的,眉毛都一根根的舒展开了,“那阿诚,你想让他们两个哪一个...”   “老二吧,爷爷,”季诚说。他不图俩孩子将来能有多大出息,但最起码的现在看老大那个样子,就没有小的稳重,在王爷这个位置上,还是别出错的好。   “是了,老大毕竟是你季家的长子,改了姓氏说不过去,”肃亲王道:“你和悠儿还年轻,又这么恩爱,以后孩子肯定不止这两个。”   他怎么感觉老王爷还想他们继续生呢,肃亲王笑着道:“我一把年纪了,多带带孩子还能多活几年。”   肃亲王也就六十出头,如果放到现代社会正经还有一二十年的活头。季诚从前根本没有家的概念,他的家,他的所有亲人都是林悠带给他的。   看着老爷子和蔼的样子,季诚心里软了一块,他道:“那两个小家伙以后爷爷就多操心了。”   两个孩子的名字还是梁烨给娶的,因为出生在日出时分,所以大儿子叫季晨曦,二儿子叫梁晨晖。   肃亲王府有了继承人,还没等过了一个月梁晨晖的大名就已经落到了皇室的宗蝶上。二儿子还没长大前途就已经定了,大儿子还在那没心没肺的啃脚丫子,林悠有些忧心,“诚哥,晨曦将来会不会怪我们偏心啊。”   “怪什么?”季诚说:“他老子也不是光吃软饭的,将来自会给他攒下家底,再者说了,我季诚的儿子决不能是酒囊饭袋,想要功勋自己个挣去。”   季诚看着那一团啃脚丫子的粉肉想:想挣来个王爷,除非是造反。谁让你那么能嚎。 第94章 说的也是,就算他……   说的也是, 就算他没有皇室的血脉,没有显赫的家世,季诚也能带着他把日子越过越好。   林悠贵为王府的世子, 平常伺候的丫头就五六个,现下因为有孕的缘故伺候的人已经超过了两位数,季诚接过嬷嬷手里的参汤,一口口的喂给林悠喝,可眼睛始终不离林悠胸口, “你...看什么呢?”   这人的眼睛从白天开始就跟长到那上头似的,看他的直发毛。   “你们先出去,”下人们都出去后, 季诚凑的极近,“那个...小林子...你这里会不会涨啊?”   “啊...啊?”林悠反应了一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想笑。最后只用眼睛剜了他片刻, 转头抱着儿子不搭理他。   “你别光啊,啊,”咸猪手先顺着后背, 然后绕到前头, 季诚十分好奇, “真的,你让我看看, 媳妇,哥儿到底有没有奶。”   “你别躲着我,”季诚摇了摇林悠的肩膀,语气颇为真挚,“真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好奇。”   “你告诉我嘛,”他锲而不舍的摇:“理理我吧。”   这人就不能正常的久一点?林悠让他晃的肚里的汤都快回倒了,他气鼓鼓的转过身,瞪着他道:“你别摇了。”   哪有大老爷们关心这个的,林悠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诚哥,你小的时候娘还有其他婶娘没跟你说过吗?”   他爹娘他自己都没见过,再说了他那个世界也没有站着尿尿还能下崽的生物,强大的好奇心驱使着他露出极其讨好又谄媚的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去的早,再说那个些个婶子大娘,没事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林悠转念一想也是,季诚从小爹娘都没了,要不后来也不能走过一段歪路。只是现在他俩孩子都有了,以后可得好好教孩子,千万别像他父亲似的,时不时的冒傻气。   “哥儿,只能生产不能哺乳,”林悠无比嫌弃就差翻白眼了。哥儿生产过后孩子,一般人家能给孩子买些羊奶,穷苦人家也就一碗米汤喂着,哥儿地位低下这基本就是最主要的原因。   “那...那你生完孩子以后,它是不是还能再大点,”季诚食指竖起来,点了下林悠的胸脯道:“要不晚上我...”   “你什么意思?”林悠现在还哪有曾经一逗就羞的模样,“哦,我明白了,我有了身子这么久,不能同房,你这是嫌弃我这哥儿身子寡淡了。”   嗯?这画风怎么好像不太对,他不就是好奇一下,怎么就从不能同房,变成嫌弃、寡淡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季诚连忙解释:“其实我就是想看看...”   “哎哎哎,别打,你再抻了腰...”   季大人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是一天里被枕头送出来的第二次。   南渝在大昭筹谋这么些年不仅功亏一篑,还引来了大昭的强烈报复,大昭大军在边境三城不烧不杀...只抢,而且专门抢大户。   不仅如此,他们虽然不再进攻其他的城池,但是但凡他们能够得着的,都让他们抢了个便。这些大昭人,不光抢钱粮、农具就连他妈的种地的农人都抢。   养蚕种茶织布只要是能生钱的东西都让他们划拉走了,实在是隔着缺德看缺德,缺德透了。   打仗就是这么事,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大昭在明德帝的治理下,积弱了这么些年,南渝就以为只要联合北狄一起发动进攻,他们就能长驱直入一起瓜分了这一块巨大的蛋糕。   却不曾想,北狄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打了一半不打了。扔下他们一家不上不下的在这挂着。   眼瞅着人家在这都要过上日子了,打又打不过,没办法只能和谈。   九月底南渝投降的折子就递到了梁烨的案头,对于南渝的低头梁烨暂时置之不理。反正他们南渝有粮有米,大军在南边不愁吃喝,偶尔还能打点秋风回来。   十月中旬肃亲王府张灯结彩,王府的两位公子今日满月,京城的王公贵族无一不来。   那前厅矗立的两个人风华正茂,男子身形伟岸高大英俊,哥儿一身面色清冷却眉眼精致,许是因为当了爹爹,贵气至于还多了一丝温润。   这世子瞧着年纪不大,容貌还这么出众,京城众人除了羡慕季诚命好的同时,也羡慕人家一生就是俩。   那两个小娃娃一个虎头虎脑,一个粉雕玉琢,跟年画上的似的。可惜他们感叹没多一会,大少爷季晨曦看身边围着一堆不认识的,一点面子不给扯着嗓子就开嚎。   让兵部尚书夫人举着要挂玉佩的胳膊定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只好把玉佩放到抱孩子的许涟手里,“哈哈,这小公子一看就是个体格好的,瞧瞧这嗓门。”   而门口迎客的夫夫二人,听见自己亲生儿子的哭声,眉头都没皱一下,那面色平静的仿佛耳背。   “宾客都来的差不多了,”季诚暗里揉了下林悠的腰道:“你先进去歇会,一会再出来。”   林悠在门口站了不少时候,他腰部以下确实有些发硬,“那我先进去了。”   “嗯,去吧。”   林悠还没走多远,门口就响一阵疏狂的笑声:“哈哈哈,好小子,我外孙子呢。”   来人不是郭霖是谁,见林悠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郭霖道:“怎么了,不认识了。”   “父亲!”郭霖一身风尘仆仆显然是赶了许久的路,衣裳上是看不出什么,倒是头发有几许凌乱,连一贯光洁的下巴上都泛着不少的胡茬,林悠吃惊过后欣喜地道:“父亲你不是在直隶。”   “傻孩子,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回来,”郭霖手下也没个轻重,揉的林悠梳好的发冠都有些歪,他又捏了捏林悠的脸,大大的双眼皮因为笑眼尾堆出了不少褶皱,他道:“胖了,看这样还成。”   “我外孙子呢,”郭霖说完就往院子里跨。   季诚揉了揉好像被拍重了的后背对林悠道:“一起进去吧。”   郭霖给老王爷磕头见礼之后,看见厅里的两个粉嫩的娃娃就愣了神。今日满月兄弟俩齐齐的换上了大红色的绸缎外衣,天气转凉林悠给他们兄弟带上了红色的小帽子,眉心各点了溜圆的红点。   “这都是我的外孙?”郭霖对着两个粉娃娃,试探着把手伸出去,却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父亲,这个是大的叫季晨曦,”林悠把老大放到郭霖的臂弯里,郭霖的身子从接触到那娃娃的那一刻起,跟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   林悠又把老二抱过来,打算放到他另外的一只胳膊里,“这个是老二,叫梁晨晖。”   “哎哎,小悠,你先别放,小心点万一再掉了,”郭霖的声音说是害怕都不为过,他压根都没注意到两个孩子的姓氏不一样。   “掉不了的父亲,”林悠见状笑着道:“父亲,你胳膊放低一点,别僵着就这么兜住他的腰和头就行。”   “腰...和头,”这会功夫成天哭嚎个没完的老大,竟然躺在外公怀里突然的就笑了。郭霖看着小孩子那露着粉色牙床的笑,愣了一瞬,刚刚还僵硬的脸上立马破功,“哈哈,小悠你看你看他对着我笑了。”   堂堂一国名将现在笑的就跟捡了钱了似的,郭霖感觉自己多少年都没这么高兴过,他对着肃亲王大声道:“父亲!父亲!这是我和致儿的孙儿,我和致儿有后了。”   在一旁早就被忽略的季诚,看着这么高兴的郭大帅,说出有后的三个字,莫名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郭霖抱着老大一会,转头向老二,“这个再让我抱抱。”   老二比起老大更像林悠多一点,像林悠就是像梁致。自古男儿有泪不轻弹,郭霖却暗红着眼眶喃喃道:“长大了是不是更像了。”   欢声笑语闹腾了一上午满月宴才堪堪结束。梁烨从王府的后门进入府中,众人见天子到场,纷纷下跪,梁烨说:“我今日就是来看看两个外甥,不用多礼也不要声张。”   院子里有不少还未离去的宾客们,见状也都识趣的主动走了。两个奶娃娃的满月酒就皇帝都亲自到场,足可见皇帝对于肃亲王府的看重,看来这城防司季大人也待不了多久了。   “臣,郭霖参见陛下,”郭霖见礼道。   “大帅无须多礼,”梁烨摆手道:“皇叔爷,大帅,今儿我就是个寻常家的舅舅,来看自个的外甥,一干政务等会回宫再报。”   说着手就伸向郭霖的怀里。怀里小外孙的奶味他还没闻够呢,郭霖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半步,梁烨的手浮在半空中。   这... ... 第95章 林悠见状赶紧把大儿子递……   林悠见状赶紧把大儿子递给梁烨, “皇帝哥哥,这个是老大。”   好软!梁烨也是从来没报过这么小的孩子,他抱着孩子往椅子上做的动作都放缓了半拍, 林悠把大儿子的小拳头放到梁烨的手里,“晨曦,这是舅舅!”   自古皇家无真情,自小梁烨就在权利的倾轧里面生存,基本没有体验过亲情是什么滋味, 现在怀里抱着个奶娃娃,虎头虎脑的好奇盯着他瞧。   这一声舅舅当真是叫到他的心坎上。   老大季晨曦生来就不怕人,不过看不顺眼了就要哭, 那个龟毛的性子多多少少是随了郭霖一些,现在抱着他的金灿灿的这个男人。   不光好看,身上还有一股香味,季晨曦一会的功夫就适应了这个僵硬的怀抱, 开始抓住梁烨的头发一点点的开始扯。   “孩子还小陛下莫怪,”季诚赶紧把那龙发,从自己儿子的小手里解救出来。   “这么小, 不妨事的, ”梁烨说着, 就解下了随身的玉佩塞到小孩的手里玩。   “阿诚,现在你的这两个孩子也已经满月了, ”梁烨说:“兵部那边的假也该消了。”   季诚借口自己老婆生孩子,死皮赖脸的不去上班,本想借着世子的光环拖他个一年半载的,反正现在朝廷的仗也打完了,左右没人敢催他, 哪知道皇帝能亲自下场让他销假。   就是这样,季诚觉得自己在家也没待够,他道:“两个孩子还小,世子一个人忙不过来时时还得照应着,陛下臣过段时日再去销假您看成吗?”   这货明晃晃的就是打着老婆的旗号偷懒,要不是现在他为君,季诚是臣,他都想照着这脸皮厚的屁股上踢一脚。   “双生子照料起来是费神些,这样吧,朕让内务府再拨些人过来,帮着看孩子,”梁烨这会找着抱孩子的窍门,抱着软乎乎的孩子不撒手。   他这样一说,林悠立马就变了脸色,他连忙拉着季诚的衣襟。宫里的嬷嬷都太事了,这也不行,那也许,他小声说:“可别让那些嬷嬷过来。”   季诚躲懒被戳穿也不脸红,打哈哈道:“带两个孩子是麻烦些,但是陛下的这两个外甥还是挺省心的,兵部那边臣自会去。”   晚饭梁烨自是留在了王府里,一大家子人围成一桌,在一起用饭,还有两个闹腾不休的小家伙,要多欢乐有多欢乐。   梁烨甚至有些沉醉在这份欢乐里,不想离开,他借口酒醉理所当然的留在了王府里过夜。   王府的规制虽然照比宫里差了点,但比起空旷的皇宫他更愿意在这里待着。   月上稍头王府白日的喧闹归于平静,夜色中一人的身影极快的在院子中闪过。梁烨推开世子隔壁屋子的窗子。   轻轻一跃就落进了他曾经宿过的屋子,还好窗子没有上锁。屋里漆黑一片,梁烨顺着记忆里模糊的位置摸到了床边,刚要躺下就被强壮有力的手臂拉了过去。   “谁!”梁烨极快的抽出靴子里的匕首,抵在那人脖颈上。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人戏谑着道:“夜探香闺,陛下是瞧中了奴家么。”   西南递上来的折子,这人最起码也得要三天以后才能回京。凛着寒光的匕首不收反挑着下巴梁烨道:“人都道,挑灯看美人别有一番风趣,可这黑漆麻乌的,将军的美貌朕却一点都看不真切,实在是算不得香闺”   “陛下快收了那要人命的玩意,”郭啸风提着梁烨的膝盖,又提人家把靴子脱掉,一双脚拢到床上,“臣,千里迢迢的回来,陛下别再把我吓回去了。”   “我可胆子小的很,”说着攀上九五之尊的肩膀,下巴垫在颈间。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陛下,怎么在这?”   两个人一同开口一起问,心中却都是同一个答案。二人相视一眼,目光就这么粘稠的粘到一处,梁烨说:“将军,朕想你了。”   郭啸风在他的唇上轻轻的啃噬着,舌尖伸出一截探进唇缝里,呼吸缠绕间郭啸风说:“臣也想陛下,我不光知道你在想我,还知道你在等我。”   “你怎地就如此自信,”梁烨勾着郭啸风的脖子,跪坐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修长粗砺的指尖从善如流的解着他的腰带,郭啸风抬起头吸吮着那薄薄的耳垂,那一小块肉不禁□□,只用了片刻功夫就成了珊瑚样的小豆粒。   急促而又湿热的呼吸打在耳侧,梁烨几乎一瞬间就有了反应,他被郭啸风死死的拿捏,那人坏笑道:“臣当然自信,陛下是怎样想臣的,臣想陛下只多不少。”   “人嫌春宵短,锣床怨人急,陛下就寝吧,”郭啸风放下床帐,把多余的衣物一并扔了出去,正想要居上的时候却被人摁了下来。   “将军一路疾驰,想是累了,”梁烨的身体细微的抖动,帐里的旖旎已起,梁烨的手不断的在郭啸风的身上逡巡热火。   本来体内的血液犹豫万马奔腾一般,郭啸风喉结滚动,狐狸眼极尽魅惑的上挑,他双手枕臂笑着道:“陛下夜还长,臣此身任陛下驰骋。”   他们隔壁房就是季诚和林悠的屋子,林悠一向睡着了就不知天地为何物,季诚半梦半醒之间,听着密集的打更点,心道:“怎么又是这个打更的老汉,这更点密的,不是十年的脑血栓都敲不出来。”   次日天还没亮,王府里的鸡就开始打鸣,梁烨匍匐在床上,满背的绽放的粉色桃花一片煞是好看,他动了动手指道:“把衣服给我,你们王府怎么还养鸡?”   “可能是膳房里没来得及宰杀的,”郭啸风给已经累瘫了的帝王,一件件的穿上明黄色的衣裳,“陛下,知道臣此刻想做什么么?”   “做什么?”梁烨的声音还有些嘶哑,他道:“啸风,我有些渴。”   “臣,想做那祸国的妖妃,日日引的陛下不想上朝,”郭啸风拿着行军的水袋,自己喝了一口又嘴对嘴的渡给了梁烨。   “朕的将军志向可真大,放着正宫皇后不做,偏看上了上不去台面的小妾,”润了一把喉咙,梁烨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要不是得赶回宫里上朝,他必要将这没有好心思的人,再就地正法一遍。   “皇后都是要被贤德所累,妖妃小妾多好,只愿陛下偏宠我一个,”郭啸风一吻又落在梁烨的耳侧。   “别亲这,”梁烨那一片的皮肤都红,他说:“要留印子了。”   纵情这一夜,他落了一身的红痕。天黑了他们是一堆抵死缠绵恩爱的一对,天亮了他们就是君是臣,在外人面前不得露出半点端倪,只能将一腔的喜欢和爱意隐着藏着。   梁烨整理好衣物,马上就要出门而去,下一次的温存却不知要在何时。至高无上的皇权给他绝顶的权利,那皇宫的高墙也活生生的隔住了两个人。   王府的人只知道今日皇帝留宿,却不知道皇帝半夜跑到了将军的卧房,更不知道远在天边的将军,不知何时回来了。   服侍在梁烨门口的人,竟然都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季诚这一夜过的云里雾里的,脑子里全是密集凶猛的打更鼓点,眼底的黑眼圈都林悠吓了一跳,“诚哥,你...做噩梦了?”   “噩梦倒是没做,”他拿着自己泛着胡茬的下巴,使劲的在林悠的颈窝里蹭,他黏糊糊地道:“小林子,咱俩商量一下,那鸡咱不养了行不行,天不亮就叫,你看相公的黑眼圈。”   “快看看,再让它们叫俩月,我都得长白头发。”   他养的鸡一共就十来只,他生产之后养着的这些日子,鸡汤没少喝。后来能下床了才知道,他喝的鲜嫩鸡汤都是自个辛苦养大的鸡。   都是季诚偷摸杀的,以为自己不知道,竟然谎称,鸡丢了,病死了。   他也天天睡觉怎么一点鸡叫生没听到,林悠道:“诚哥,过两天你就上朝了,起的比鸡早。”   季诚:...他有点无语,但他夫郎好像说的对。   说起上朝他就更没精神了,索性就那么又躺下了,躺了那么一会觉得不够,把自个媳妇也重新拽到被窝里,两条腿夹住林悠的,“还早呢,再陪我躺会。”   “你自己躺吧,我得去看儿子,”林悠挣了挣没挣开。   能在深秋里窝在温暖的被子里,人生没有比这更享受的了,季诚手脚并用,把人家刚刚穿好的衣裳又给扒了下去,“儿子什么时候不能看,我要是成天上朝你不想我啊。”   说着整个人就钻进被子里。林悠看着外面的日光耀眼想起来,却被被子里的大脑袋死死的制住。不过须臾,一声声忍痛的轻哼声就从齿间泄了出去。   往常这个时候,主子们早都起来了,两位小公子也刚喂完奶,正是精神的时候。可是世子的卧房却大门紧闭。   一个胆子大的嬷嬷,把怀里的孩子放到另一人怀里,轻手轻脚的把耳朵贴在门口,就立马捂着嘴,悄声说:“屋里动静正响着呢,咱们去许公子院里待会吧,估摸着一上午都完事不了。” 第96章 季诚拖着林悠没羞没臊……   季诚拖着林悠没羞没臊的在房里待了一上午, 连大舅哥回来了,这夫夫二人都不知道。待他俩收拾利索了,看见正厅里抱着孩子的男人着实吓了一跳。   林悠忙把郭啸风怀里的两个孩子接过来一个, 道:“大哥。”   “大哥,一路劳顿可曾歇着,”此时的季大人正经的不能在正经,仿佛刚刚床笫间孟浪的不是他一样。   “昨晚就回来了,歇了一宿并不疲累, ”昨晚他和梁烨净在人家隔壁忙活了,也不知道人家两口子是不是听见了什么动静,扰了睡眠才睡到这个时候。   左右他都二十好几了, 世家公子的房里偶尔有点什么动静,也没甚好羞的,郭啸风说:“本想着早点起来,看看弟弟和外甥...”   往下的话他没说完, 林悠就已经臊的冒烟了,他的手在私底下使劲拧着季诚的手背,季诚面不改色地道:“大哥, 有所不知双生子实在是耗费精神, 世子带孩子一带就是两个累的很。”   郭啸风抱着老大, 在怀里颠了颠,心道:呵, 你这是在跟我显摆儿子么。   他这弟弟自乡下起就跟人家成了亲,这都三年了才有了动静。可见季大人也就那么回事,他不禁想到,若他和梁烨之间有一个是哥儿或是女子,成了婚按照他们一宿不歇的战绩, 要不了几年孩子肯定满地跑。   “对了,”季诚道:“一会得把管家喊进来。”   “喊管家?”林悠不解的问。   “对,问问他怎么找的更夫,”季诚揉了揉还疼的太阳穴道:“那更夫是不是打更的时候,手抽筋打的,打的什么都是,那有那么急的。”   郭啸风满头的黑线...这货莫不是个傻的,又不是整点哪里来的更夫。   那踏马是你大舅哥和你家陛下的强悍腰好不好。   ——————   几日后季诚就恢复了每天上朝的苦逼日子,除了位次能靠前一点意外,他现在上朝和之前梁烨没登基的时候没两样。   他还是一副整日的没睡醒,昏昏沉沉的模样。   “陛下,豫州知府递上来的折子,今年豫州照往年丰收了三成的粮,”户部以为侍郎道:“豫州知府请求嘉奖,改善农耕当初的季举人现在的季大人。”   此时的季诚盯着他斜前方的一块地砖发愣,完全没听见有人提到了他的名字,季诚默默的想着:要不今个城防司也不去了吧,回家做点红烧肉吃吃,啧,这早朝怎么还不结束,他腰都站的酸了。   西北贫瘠产粮不高,每年不靠朝廷救济就不错了,朝廷也从来没指望过能从这地方收上来多少赋税。西北能增收三成的粮,这实在是功德一件,梁烨心下愉悦:“季大人?”   见季诚还站在那里出身,苏铭给站在他旁边的一位武将递了延伸,那武将下手也黑,照着季诚的胳膊就狠拧了下。   这一下差不点把季诚的魂给捏碎了,要不是心底里明确的知道现在是在早朝,他能立马一个飞脚踢出去,他稍缓了一下心神,出列道:“陛下,臣在。”   “豫州丰收,你乃头功一件,可有什么要求的吗?”梁烨问道。   这应当是说的他离家的时候,交给许二叔他们的农家肥和育苗术起了效果。豫州知府还是个有真本事的,这才短短两个秋天就能推广到豫州全境。   “启禀陛下,臣一家都保受皇恩,臣出身寒微至今仍记得曾经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季诚拿处掏心掏肺的架势,“这增收的法子,就是给土地施了肥,最简单也是最容易土方法,臣实在是不敢贪攻。”   “与其如此,不如让臣把这方法交于户部,就此推广下去,那岂不是贫瘠的地方能增收,原本丰收的地方则能收的更多。”   “爱卿言之有理,”梁烨原想打断他的话,可他却越说越没完,马屁越拍越起劲,季诚道:“臣,已经位列朝堂享皇家恩泽,此生再无他愿,只愿大昭国祚永昌,陛下身体康健。”   他这叽里咕噜没完了,梁烨额头上的青筋已经开始跳了,他直接问道:“季大人,除了这些就没别的求的了?”   “陛下,臣离乡许久不曾归家,”季诚道:“爹娘的坟头臣已经三年没有去过,臣求陛下恩准臣回乡探亲。”   他就知道季诚饶了这么一大圈子,废话说了一车肯定是因为点什么,梁烨问:“你想返乡多久?”   “谢陛下隆恩,臣,想回去一年。”季诚面色极为淡定。   官员返乡省亲能给个两个月的假,那都是多的了。这季大人可真敢说出口,返乡一年,孩子都能再生出一窝了。   苏铭也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到了,这家伙不想早起上朝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他憋笑憋的肩膀直抖,同时还不忘了给季诚悄么的送上了一个大拇指。   只可惜季诚小算盘打的飞起,他这皇帝大舅哥根本不买他的账,梁烨道:“南渝使团马上就要进京了,季卿家你返乡的事过后再议吧。”   季诚还欲再说,梁烨站起身道:“今个儿就这样吧。”   这一场仗打了半年多,也终于要有个说法了。此次进京的使团不光有南渝,还有北狄的,两国又像是约好一样,连义和都要一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大昭朝廷不得不得打起精神,来应对这两方不怀好意的人马。   两个孩子满月时郭霖回的京,直隶之前被樊仁松败的差不多,他在那里待了半年,正经敌人一个没见到,倒是贪墨军饷的老兵痞臭流氓砍了一大堆。   两国使团来访的这个节骨眼上,直隶不能没有人坐镇。   自打认回了林悠之后,文渊侯府、郭啸风的将军府、连带着季诚买的宅院也都跟着空置,这一大家子人都挤在王府里。   从前林悠总觉得和郭霖在一起不知道该怎样相处,可经过了这将近一年的分别,他自己也当了爹爹,看待事情也比从前多了份宽和,提郭霖打点好行装后,他道:“父亲,这一去再回来又要年了,直隶虽然气候还好,但父亲还是少饮些酒,多注意些身子。”   外孙在怀,儿子也这么恭孝郭霖心里一阵熨帖,他眯眼笑道:“直隶也不远,小悠要是想父亲了,去封信父亲三天就能回来了。”   郭霖少说也快四十了,却依然拿自己当大小伙子使,全然忘了自己已经是两个小孩的外公。林悠道:“一路疾驰最是耗人心血,父亲还是年底一起过来吧。”   “父亲见着你们就高兴,累点无妨,”郭霖往常就不爱蓄须,现在为了亲外孙更是把下巴刮的溜干净,他在一门心思只顾着玩自个手指头的老二头顶上重重的亲了一口,说:“我就是舍不下他们两个,要是再大点就好了。”   郭霖一想到自个的两个外孙子,长到七八岁大,他再挨个的教他们骑马射箭,好像人生都重新找到了乐趣。   “男孩最是调皮了,他们要是大了还指不定淘气成什么样,”林悠把老大抱过来,说:“父亲,过几年也该歇歇了。”   他们郭家几辈子都卖给梁家朝廷,见过了沙场血腥,林悠总是忍不住担心,他的父亲将来年老了,还要扛着大刀与人搏命。   “也是,咱们家有你大哥,”郭霖道:“光耀门庭的担子就交给他了”,父亲再干几年就回家给你们带孩子   郭家钟鼎百年,荣耀已经到了顶升无可升。大昭如今的皇帝能顺利登基,也是得了他们郭家大力帮扶。   现在看梁烨还是个合格的明君,但是难保将来,若是有老眼昏花的那一天,就算林悠贵为亲王,皇帝想做点什么他也是拦不住。还不如趁着现在君臣之间没有矛盾,赶紧退下来。   “小悠,父亲不在京城,你大哥那...你让阿诚多看着点,”郭霖总觉得郭啸风最近有点不对劲,想起前几天郭啸风在校场练刀的情形,那身法必然是一等一,就是练完之后扯领子散汗的时候。   锁骨上...那明明就是啃出来的牙印。   这臭小子是他一手教出来的,是不是跟哪家的小姐有了私情...亦或是去哪家的馆子,那小倌孟浪留下的也不一定。   季诚没在家,自个儿子还是个哥儿,这些话他不好明说。郭霖越想越不放心,还是得亲自和他儿婿说说,让他看着点。   郭霖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应当是简单不了。   郭氏叔侄一直都是京城人人惦记的黄金单身汉,郭霖娶了梁致的牌位,可见其用情至深,郭家主母正妻的位置他们是争取不到了。   郭小将军容貌家世本就是一等一的,现下自己还挣了功勋,俨然是在黄金的基础上又上升了一个层面,成了钻石的了。   这些世家大臣郭啸风本人说不动,求亲的示好都到了季诚这了,下朝的途中他眼见着大舅哥又拒绝一位大臣游园会的邀请,季诚纳闷的问:“大哥,你到底是想找什么样的姑娘啊。”   “什么样的?反正不是那种就知道在家里绣花的,”郭啸风上朝历来骑马,他居高临下一副自傲的样子说:“能文能武最好,要是不能,最差也得像小悠那样,危难的时候别撒手不管的。” 第97章 季诚心道:哥儿……   季诚心道:哥儿、姑娘家的你让人家, 能文能武?你怎么不让人家百步穿杨呢!他们家林悠还成最差那样的了,切!你挺大岁数个讨不到老婆的,打光棍去吧!   在西北的时候, 郭啸风没少见过梁烨练兵,这功夫他依照着心上人的模样说着,就见季诚拿鄙夷的眼神瞅他,“你那眼神什么意思,是不是搁心里头编排我呢。”   季诚懒得和这欲求不满的光棍争辩, 他撂下轿帘,“大舅哥,我正在心里面摸排整个京城的姑娘呢, 看看谁家的姑娘能入您的法眼!”   “还有,我得赶紧回家,我那最差的、你的弟弟、我的糟糠妻可在家等我呢!”   他这一阵酸不溜秋,气的郭啸风一马鞭直接抽到了轿厢上, 给季诚的保镖四人组都吓了一跳,主街上这会人已经渐多了一起,他切齿道:“你尽管阴阳怪气, 我回家就告诉小悠, 你在南边差点让马踩死还不躲!看你那糟糠不拧断你的耳朵!”   说完长腿夹紧马腹, 喝了一声“驾”!   还未等季诚出言挽回,他大舅哥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影。骑马当然比坐轿子快, 季诚脑补了一下,他媳妇要是知道了...   “停轿!停轿!”轿子还未落稳,季大人就火急火燎的往外冲。   保镖一连忙问:“大人您怎么...”   “没怎么,就是你家大人家里马上要火上房了,哥几个我先走一步!”季诚把袍子往腰带里一塞, 运足了全身的力气拔腿就往王府的方向冲。   “这季大人,可真够有意思的,”保镖笑着道:“怕世子竟然怕成这样。”   “那可不,现在京城里面季大人怕媳妇属第二,没人敢当第一。”另一保镖道。   保镖头子却不认同地说:“你们懂个屁,那世子长的跟小仙君似的,就算是不出身王府,哪个男人娶了不得宝似的宠着。”   保镖二想了一下说:“大哥,你说的也对,咱们世子看着大人眼睛都冒水花,人家那夫夫感情是真的好。”   沉默了半天的保镖四说:“那叫含情似水,你个土鳖啥都不懂还胡咧咧。”   保镖头子觉得,含情似水好像也不太对...好像有个词叫含情如墨...或者如水,嗯,肯定是这样。   季诚火燎腚似的跑回家,却不见郭啸风的身影,正厅里只有老丈人和他夫郎在。   “你这急什么呢,”看他一脑门子汗,郭霖颇为嫌弃地说,“一身的尘土。”   林悠赶紧递上了一杯茶,季诚咕嘟咕嘟下肚后,瘫坐在椅子上,“大哥呢。”   “大哥,没回来啊,”林悠见他裤脚上沾着土,问:“你和大哥不是应该一起回来的吗?诚哥...你跑回来的?”   “啊...大哥还没回来啊,”好家伙他这是又被大舅哥摆了一道,可怜他这两条快要跑断了的腿。林悠还在用询问的眼神盯着他,季诚只能硬着头发,打哈哈,“天天做轿子,一身筋骨都紧了,我锻炼锻炼。”   要锻炼去校场多好,季宅和王府现成的演武场不用,为什么非得要跑的?林悠不知道他在搞什么,见他遮遮掩掩的也没多问。   他这大舅哥一溜烟就跑没影了,直到第二天送郭霖出发,季诚才在门口见到他。郭啸风身着绛色紫金袍站在他身边能闻到名贵的熏香味道,发冠束的一丝不苟,整个人俊逸异常,那把无论冬夏都在的扇子,骚包的别在腰间,正随时准备着散发魅力。   他这一身行头晃的人眼瞎,郭霖没有好颜色的瞟了他一眼,对季诚道:“阿诚,你过来一下。”   季诚怀里还抱着二儿子,他顺手就把孩子递给了离他最近的郭啸风,哪知道这孩子郭啸风接过来就一眨眼的功夫。   一股澎湃的热流透过襁褓,直接淌了郭啸风一身。他那捯饬了一早上的骚包行头,一下子被一泡童子尿毁了个一干二净,他今天可是要进宫去见皇帝的!   本来挂着笑的脸骤然间就变了样,郭啸风怒喊道:“季诚!你儿子!你儿子尿了老子一身!”   他们家老二向来不用大人操心,也不知道是今日水喝多了,还是怎么的,说尿就尿了。   林悠连忙把老大给嬷嬷抱,欲马上去抱郭啸风怀里的老二,可老大季晨曦刚到嬷嬷怀里就不干了,小嘴一瘪放声大哭。   郭啸风咆哮,季诚一个劲的憋笑赔不是,林悠忙着哄孩子。   好家伙!一场送别就这样被弄的乱七八糟!   郭霖瞅着郭啸风那骚孔雀的样,摇摇头,喊一声:“小悠,父亲走啦。”说完便扬鞭而去。   等送郭啸风到皇宫的时候,见着议事厅里的兵部人等,却不知道有多庆幸自己被外甥尿了一身,不得已才换上了武官服。   两国使团已然抵达京城,议事厅里面讨论的全都是国家大事。可郭啸风就止不住心旗摇晃,他暗地里打量着那人尊贵的模样,想起的确是,在床榻见意乱情迷的样子。   郭啸风沉溺在自己的情愫里,可上位上坐着的那个男人,只轻轻的撇了他一眼,就继续和大臣们议事。   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一眼,没有丁点特别,甚至没有什么温度,就那么掠了过去,仿佛看他就跟其他的大臣一样。   郭啸风不知怎地大脑有些空白,心脏莫名的抽痛了一下。从昨日就开始期盼的愉悦心情倏地一扫而空,他忽然就不想在这个屋子里待下去。   新任的鸿胪寺丞陆大人道:“两国使臣都带着求好之意,足以证明我大昭国力强盛,下榻的驿馆、国宴臣均已准备妥当,但是陛下,臣听闻这两国都打算送上自己的皇室贵女,打算与大昭皇室联姻,似乎是想结秦晋之好。”   两国联姻,这招南渝三十年前就玩过,看这样子如今还要想要再故技重施。只是这北狄也来掺和一脚,倒是有些令人耐人寻味。   “陛下,依臣看来,这南渝和北狄都是喂不饱的财狼,”张云庭道:“陛下年轻力壮,后宫空荡也确实是对皇嗣不利,若陛下想充盈后宫,娶了这两位异国之女也不是不行,只是...”   “陛下若想把他们迎进宫,给个偏妃的位置照拂一下两国的脸面即可,皇后却是之位是万万不可的。”   年轻的帝王后宫里空无一人,长久下去难免引得朝中猜想。但梁烨却不以为意,他道:“既然他们有求好之意,既然是求好,那重要的就是个求字。”   “朕的后宫,可装不下这些蛇蝎美人,”梁烨轻慢地道:“他们是想和皇族联姻,只要没拉下脸来非说要进朕的后宫。大昭皇嗣繁衍百年,想找几个说得过去的才俊不难。若是相不中,回乡再嫁南渝北狄好男儿也无妨。”   言罢,瞟了下立在一侧神游天外的人。   可是这安抚人心的一眼,那人全然没有接收到。   皇帝的意思在场的人,除了郭啸风意外全都听明白了,既然是求和,那就是求着大昭,北狄和南渝想要惦记梁烨的后宫,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在皇族子弟里面找两个说得过去的应付一下,也算是全了两方的面子。愿意呢就嫁,不愿意怎么运来的女人,就怎么再送回去,反正他们大昭不在乎。   当晚梁烨本想借着公务之名,把郭啸风留在宫里,以慰相思之情,哪知道那人却一声不坑的走了。他议政厅里只顾着忙碌,竟连着人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就在梁烨以为此时就此告于段落,但京城一干守旧派的大臣,却率先向他发难。在他们眼里皇帝的婚事,先前耽于国家战时,但此时南渝北狄的贵女全部被拒之门外。   连三年一开是选秀也不想办。梁烨已经二十有七,眼看着就要三十,放眼整个大昭句没有一个皇帝能这个岁数,老婆孩子一个都没有的。   你当了皇帝,却不娶老婆,你想干什么?   一时间雪花一样的折子堆砌在梁烨的案头,早朝也是不让人消停。   一个个的老头子,不是借着江山社稷,就是东宫不稳的由头,变着法的操心他床榻上的那点事。   真是让人烦不胜烦。可偏偏他最想看的那个人,却称病告假,梁烨坐在龙椅上,瞅着底下的大臣,就没几个顺眼的。   能干活的那几个闭不做声,而季诚苏铭等一干心腹,看那架势像是瞧热闹,眉间眼角全是喜色。   京城的天经了霜降,夜里说不出的凉,梁烨从肃亲王府的墙头上跳出去,暗自觉得今夜应该听了那老太监的多添一件衣服。   郭啸风称病,也不知道病到了哪一块,竟然王府将军府里都没有他的影子。京畿兵权自打西南打仗以后,就由梁烨自己掌管。   城防司里面灯红通明,吵闹声一片。只见郭啸风站在场地中央,衣领大敞着脸颊上带红,显然是喝了酒了,他长臂一伸,睥睨着向众人道:“来啊,只要是赢了将军我,这手中的玉佩就是他的。”   也不知道他在这散的什么酒疯,梁烨抱着手臂看了一会觉得无味得很,转身离去。 第98章 一连几日郭啸风……   一连几日郭啸风都在校场上这么过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无名火是从哪里来的。那人是皇帝,他一开始就知道,明明就是一场贪欢放纵, 可他却先动了心,把自己刨白个干净。   现在却怨那身着明黄的人。   是皇帝早晚要娶皇后,要有三宫六院和数不清的女人。他心悦的那个人会有数不清的女人,在他不知道的夜里辗转床榻,再怀上孩子。   说是怨怼也罢, 怒火不甘心也罢,郭啸风都怨不得那人,那人是皇帝怎容得他贪了心。愁绪苦楚没处说, 尽数发泄到了想在他这里讨便宜的兵身上。   郭啸风在校场上撒够了风,才拎着酒壶东倒西歪的踅摸着自己在城防司的住所。房间漆黑郭啸风拉过最近的一把椅子,丧气的坐在上面。   秋霜露重郭啸风没有来的觉得一阵冷,他拉进了松垮的袍子, 又猛地灌下去一口酒。目光直直的盯着窗外那萧索的月光。   郭啸风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沉,迷蒙之中好像有一个人把自己抱在了床上,那人啃噬着他的脖颈道:“你就是这么病的吗?”   那似怨似嗔的声音, 砸在他的心坎上。屋外的月光还那样的寒光料峭, 郭啸风分不清这是梦幻还是现实, 他喃喃地道:“陛下,是你吗?”   平日里勾人魂魄的狐狸眼, 此时蒙着一层雾气,梁烨拿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道:“啸风。”   “陛下,你是不是要娶别的女子了,”郭啸风骤然一股子狠劲上头, 掀翻了身上的人,掐着人家的下巴,状似凶狠地说:“梁烨,你要是娶了别的女人,脏了身子,咱们就断了。”   “不...不对,”郭啸风自言自语神情黯淡地说:“你是皇帝始终要有后的,梁烨...”   郭啸风怕这一场贪心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言语里面说不出的委屈和难过。   烈酒催人胆断人肠,郭啸风忽地放开桎梏着的手,把面埋进被子里,“今天真冷,这床榻被子都一样的冷...”   “梁烨我后悔了...”   他先前说的那么一大堆,梁烨只当他在耍酒疯吃闷醋,还在饶有兴趣的观赏,但当听见后悔二字,梁烨一下子怒冲中来。   他手上的力道堪称凶狠,猛的一把扒下郭啸风上身的衣服,而后把床上多余的衣服全都扔在了床下。   身上最后的一层离身,郭啸风冷的一个哆嗦,“冷...好冷。”   “冷了该,你不是病了吗?”嘴里说着凶狠的,手上却拉起棉被整齐的把两人盖住。   梁烨这一夜全然没有顾忌,来的格外狠,动作之间他还不忘了撕咬着郭啸风的唇,“朕还没后悔,你何来的后悔...”   “你问过我了吗,朕答应你了吗!”   平日里风情万种的双眼此时,被欺负出了眼泪,嘴唇很疼,身上像无数的蚂蚁噬咬神经一样,止不住的抖动着,堂堂七尺男儿,大昭新一代的名将,却在皇帝的欺负下不顾羞耻的哭泣、求饶:“梁烨,梁烨,你别欺负我...”   “你轻点...”   “我欺负你,”梁烨猛的一下,切齿地道:“你自找的!”   梁烨独身将近三十年,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过,头一遭对一个人动了心有了情。他纵着他,把自己全部的心软和温情全都给了他,千里迢迢的去看他,明明是九五之尊却甘愿如女子一般与他好。   可这厮却不知从哪里热来的一锅醋,自己个窝着往酸里使劲发酵,竟然还敢扬言后悔!   世家公子平日里总有几个跟着伺候的,这小厮从小就跟在郭啸风身边,除却战场和在王府的都时候,都是他伺候在侧。   他窝在屋子的外间,听着里头势头越来越猛的动静,没由来的一阵胆战心惊。那里面分明就是两个男子的声音,他们家少...少爷这是在和一个男人...那个?   不对不对,那小厮把自己脑子里荒唐的想法甩出去,他安慰自己,是哥儿,一定是个哥儿,是个嗓门粗的哥儿!   天色未名黑夜与白昼在天际边混成一条线,屋外的小厮睡梦中紧抓着自己身上的被子。可屋内的床帐温度依旧。   大昭年轻的将军上挑的眼尾上还挂着泪,整张脸都微微的泛着桃花一样的粉色,身上更是荼蘼一片,梁烨把狐狸眼上汗湿的发拨到一边,俯身印下一吻。   这一吻显然是用尽了帝王的温柔。   梁烨替熟睡的问掖好了被子,独自一人在这寒风的早晨,悄然离去。   “陛下...”郭啸风浑身酸痛,只觉得自己的骨头像是被人拆成一块一块的,他下意识的喃叫着:“陛下...”   早就等在屋外伺候的小厮,听见了动静赶紧贴着门询问:“大少爷,可要奴才进来伺候。”   郭啸风的脚趾在温暖的被窝里舒展,他打了个十分舒心的哈欠,答:“不用。”   正欲准备再睡,却觉得身上的酸痛来的十分熟悉真实,他猛的做起来,上身的被子滑落,满床的斑斑点点,无一不昭示着这张床上昨夜到底是怎样的疯狂。   许记酒庄的高度酒使得他头骨都疼成了两瓣,脑子里闪过梁烨那张脸在他头顶的碎片,郭啸风垂首在被子里,肩膀一抖一抖的也不知是哭还是笑。   朝堂依旧还是那个样子,只要政见不合能引经据典的吵个昏天黑地。季诚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这一阵大臣们格外的团结一致。   将他们的炮火齐齐的对准了,刚刚登基不到三年的皇帝。瞧着这些哭天抹泪的老头们,季诚不禁感叹,催婚大军还真是到哪都有啊。   且古代的格外凶残。   他听的脑仁都疼,更别提事件的主人公皇帝本人了。但上头那位很明显的今天的脸色不一样,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淡漠和愠怒,眉心眼底好好隐隐的露出一丝喜气。   意味不明的看着下面的这些老头,嘴角牵着一丝笑,那笑季诚怎么看都觉得有点诡异。   朝堂上的大臣还在涕泗横流的说着,梁烨却突然站起身道:“众位卿家既然这么操心朕的后宫,你们一片拳拳之心,朕怎么能辜负,皇后的人选朕早已经选定。”   “宣旨吧!”梁烨把事先准备好的圣旨,递给了太监张安后,片刻不留起身走了。   此一言下去,堂上的大臣们齐齐哑火,之前不是死活没有合适的吗?现在却突然间要立皇后,催婚大军们面面相觑,彼此都没有得到陛下中意那家女子的消息。   却听那太监越来越颤抖的声音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先帝之圣训,获奉宗庙,不敢懈怠,朕闻为圣君者必立后,以承祖庙,建极万方。”   太监念到这里俨然是带着哭腔,堂下的上百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他只得硬着头皮撑着往下念:“文渊侯府百年忠孝其子啸风,文墨出众,武功泯然,昔承明命,朕钟爱之,特聘卿为妻,册尔为后...”   朝堂上的一干大臣圣旨还未听完,顿觉五雷轰顶,有个面发须白之前叫的最欢的老学究当即就昏倒在地。   遭受打击扶墙而立的大臣比比皆是,苏铭瞪大了眼珠子瞅着季诚,然而后者也处在两辈子从未有过的懵逼之中。   季诚像失了魂一样的往殿外走去。皇宫里的青石台阶,一蹬一蹬的他前脚刚要塌下去,就见同样走在他前面的张左相,一咕噜就跌了下去。   “左相,左相,”季诚生怕老头摔出来个好歹,和身边的大臣们赶紧把老头扶起来。   这老头性格坚毅了一辈子,经历过无数的宦海沉浮,却远不及此刻的打击,老头面对先帝昏庸荒唐时没哭,渝王梁康刀架颈侧时不惧。   此刻却像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在昭仁殿前放生哭嚎:“我张云庭一辈子,只愿大昭得明君,治天下。”   “这好不容易大昭有了盼头,圣上啊!”老头对着昭仁殿就开始磕头。怎奈众人根本拉不住,老头一直哭到昏厥,才让人抬了回去。   一国之君想娶的皇后竟然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钟鼎世家战功显赫的将军。一时间根本没有人能接受这个事实。   女人不行,那哥儿也满足不了吗?   就一定得是个男人,才能满足他们这个文治武功的陛下吗?   季诚从宫里出来一直都处在懵逼的状态,看见他家林悠只觉得,那嘴巴在动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   林悠的这两个哥哥,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将军,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两个人,怎么能看对了眼能有一腿。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季诚想的脑壳子都疼了,也没想通。原来...他的两个大舅哥就在他的隔壁翻江倒海,他还天真的、傻逼的以为,那踏马的是打更的脑血栓。   神踏马脑血栓。   季诚衣服也不脱直接倒在床上挺尸,见他这这幅样子林悠赶紧挥退了下人,“诚哥,到底怎么了。”   躺床上的人依旧是一语不发,一直把他拽到怀里,半晌后才说:“小林子,我跟你说个事,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王府的下人来找郭啸风的时候,他和校场上的人练着刀法。王府的下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宫里来了圣旨,到了他们王府来宣,让他赶紧回去。 第99章 他回到王府的时候,王……   他回到王府的时候, 王府里的所有人都在场,宣旨的内官见了正主,连忙道喜。而肃亲王和季诚夫妇两却是一脸愁容。   听完圣旨之后的好一阵, 郭啸风都跪在地上反应不过来。   梁烨...梁烨...梁烨他,他竟然能为了自己做到这个份上!   他竟然要自己做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男后!郭啸风手捧着圣旨,视若珍宝一般摁在了自己的心口。   他都敢,自己又有何不敢!   当个男后又又何妨!   皇帝抛出了这么个匪夷所思的炸弹之后, 当即就关了交泰殿不接见任何人。   这一天的大昭朝廷注定是个所有人都睡不着的夜晚。林悠躺在季诚身侧,缓缓地道:“诚哥,你说大哥和皇帝哥哥他们到底...”   季诚也想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对了眼, 他道:“你哥哥这不愧是皇帝,敢天下人所不敢,圣旨上定了十二月二十就要举行册后大典,这段日子别想消停了。”   “那大哥以后就要待在宫里了吗?”林悠不禁想到, 他在宫里看到过的那些年老色衰的女人。   若是他皇帝哥哥,将来不喜欢他大哥了,那大哥在女人堆里该如何自处。东宫太子历来是立嫡不立长。   他大哥是妥妥的男人, 将来的国储又该怎么办。   季诚抚了下林悠皱起的眉头, “别太担心, 他们两个显然是有情的,如若不然文渊侯府四世三公, 你皇帝哥哥这么做就是再打列公们的脸。”   郭啸风竟然接了这圣旨,那必然是想好了的,心里也肯定是愿意的。   “睡吧,先别想那么多了,”季诚从后面搂紧了林悠道。   宫里皇帝居住的交泰殿依旧是空空荡荡, 而皇帝本人却屏退了左右,悄悄的来到了肃亲王府,世子卧房的隔壁。   从他脚步声临近,郭啸风就一直竖着耳朵数着脚步声,一步两步...直数的自己心跳不听话的加速。   吱呀一声后房门开启,那人踏着月光而来。郭啸风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拉着人一把就搂进了怀里,“梁烨...你是疯了么。”   梁烨也同样抱紧了他,“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   他的神魂早就跌进了那一双吸人魂魄的狐狸眼里,再不能□□,“我怕你后悔,也怕你哪一日去了边境躲着我。”   于万人之中取人首级却毫不眨眼的将军,此时却红了眼眶,他强忍着酸涩说:“梁烨,你是皇帝,娶我做皇后你不怕天下人耻笑,不怕后世的人骂你吗?”   为君者哪有一个不想成为明君,梁烨也不例外,在他的眼里明君与他所爱的人在一起,并没有冲突。   他喜欢的就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出身显赫一身战功的男人!他就要与他在一起,与他一同分享大昭这天地。   梁烨不信,后世的史书仅凭着他封了一位男皇后,就能抹杀掉他的所有功绩,在史书上记他是个昏君。   “郭啸风,你给我听好了,”梁烨九五之尊囊括天下的疏狂尽在此刻,他道:“这话我只说一次,你也给朕记住了。”   “朕喜欢这天下为我执掌,喜欢征服各方列侯为我号令,”梁烨顿了下,吻在了郭啸风的眉心道:“可也厌烦极了后宫里的蝇营狗苟,朕不喜欢那黑黝黝的深宫,却后半辈子只能待在那。”   “你既说了心悦朕,爱慕朕,那你就用后半辈子来陪我,”梁烨直视郭啸风震惊的目光,“后宫的其他宫殿,朕也打算荒着,将军你若是想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不知从何时起,郭啸风的脸上淌满了眼泪,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没出息,他活着二十多年头一遭哭。   就是为了眼前的这个,为了他而疯狂的帝王哭,他不觉得丢人。郭啸风勾着梁烨的脖子,用力的吻上去。   他咬破了梁烨唇上皮肉,眼泪混着血腥充斥着整个口腔,双唇分别之时他说:“梁烨,我不后悔我死都不后悔。”   说着竟一把抱起地上人,直挺挺的扔到了床上,床铺硌的梁烨闷声一哼。郭啸风一边解着自己衣带,一边粗鲁的扯下床幔。   “陛下...”郭啸风一身精壮的皮肉覆在梁烨的上方,他道:“陛下,臣念你念的很,纵了臣今日可好。”   一滴热泪滴到梁烨的眼角,继而滑到了他的嘴边,他品着酸哭的泪,从善如流的吻住了那张嘴,以实际行动来允许这已经没有了将军风范的泪人。   床帐曼动,烛台上的火苗随风而动,红烛流下漆红的泪,缓慢的在底座汇成滩软成泥。   而他们隔壁,季诚听着熟悉的更点声,不知有多么庆幸,他先一步已经把林悠给哄睡着了。   季诚屏息数羊,还没数多一会,他就放弃了。脑子全被那当当当的声音占据,可怜的羊他数的连一百都不到。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披上了榻上的薄被,拎上了两壶酒出了自己温暖的被窝。   他坐在院中的亭子里,看着天上的繁星拱月,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紧闭的房门总好像是泄出来闷哼声,季诚抿了一口酒后一股子凄然从心底而生。   终究所有的痛都要他独自承受。   梁烨纵着郭啸风发了半宿的疯,此刻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一般,梁烨用脚背勾着郭啸风的下巴,手上揉着腰道:“朕的男皇后还真是不一般。”   手中的帕子已经换了三块,梁烨的腿根还在轻微的抖动着,郭啸风看着那一小块嫩肉让他掐的紫红,心头稍有些悔意,他侧头亲了一口脚丫子,“臣的陛下自然是英武。”   他把手探到后腰上,问:“还成吗?”   “还成,没断呢,”梁烨轻笑着骂道:“牲口一样。”   郭啸风自幼就熟识眼前的这位五殿下,从小这人就是个沉稳不苟言笑的性子,说是沉闷也不为过,此刻却眉眼舒朗笑的他心头一晃。   他扔掉手中的帕子,凑到梁烨嘴边,一下下的轻啄着,似是怎么也亲不够。   梁烨让他这个小狗吃食似的亲法弄的心里都跟着痒痒,可腰上的酸痛立马让脑子里的想法叫了停,他推了了下郭啸风道:“你怎么跟个狗儿似的。”   不知何时窗子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雪花扑簌簌的压满了枝头,枝丫上落雪的声音,让两个人同时转头。   何处飞来林间鹊,蹙踏松梢微雪。   梁烨拥着被子和郭啸风窝成一堆,两人都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窗外。如擂鼓一样的心跳早已平静,空气中都弥漫着微温。   梁烨感受着身边人的心跳,忍不住抬头想够郭啸风的下巴,却听那人道:“快看!”   屋外庭院中跑出来个极其狼狈的男子,那人不是季大人是谁,却看平日里玉树临风的季大人身上裹着个被单一样的东西,冻得哆哆嗦嗦脚步飞快的像房中跑去。   他们这一夜动静肯定是小不了,郭啸风想起之前季诚说的想换个更夫,此时更是忍俊不禁,笑骂道:“这个二愣子!”   大昭的九五之尊放着大好的世家女子不娶,偏要娶一个男子做皇后。圣旨一出朝廷的动荡可想而知。   就在当天一干大臣就全都跪在昭仁殿不肯起来,誓要上皇帝收回成命,但这次好像老天都不站在他们那边。   后半夜的这一场初雪,差不点把这些老头集体送走。   就算是如此梁烨想立郭啸风为后的心思也没有退后半步。   梁烨的态度极其强硬,任他们跪任他们闹,晕倒了给喂药,死了立马就抬出去。这回他们总算是想起来,他们这个陛下可不是曾经伺候过的上一任主子,想想梁烨曾经一口气砍了十几个,提议求和的大臣,心里头都有些想打退堂鼓。   可是豪言壮语易出,漂漂亮亮收场却难。   他们闹归闹,但是工部和礼部要迎娶皇后的事还是得办。不是他们想办,而是怕不办了,他们那位拎过马刀的陛下会立刻摘了他们的脑袋。   三日后皇帝下圣旨立前太子独子,梁禅为东宫太子,这一场震惊朝野的风波才算是平息。   十二月二十帝后大婚,因后宫不得参政,郭啸风便不去上朝,白天他就还待在城防司,只有晚上回到皇帝的交泰殿。   而梁烨也早已经把后宫封禁,这一生也独有这一位男皇后,再未迎娶过其他嫔妃。   后世对这一位明治武功的帝王评价极高,这位帝王唯一能让人诟病的就是一生只娶了一位男皇后,但赞他专情的人也不知凡几。   又是一年草长莺飞,花红柳绿,季诚就算是上朝也是占着位置打瞌睡,他那皇帝大舅哥也实在是受不了他整日的念叨,终于批了他返乡的假。   当初他和林悠离开大雁村的时候,一个只是个秀才之身,另一个也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哥儿。时隔年以后再回来,和曾经的自己相比已经是贵不可言了。   村里还是老样子,只是这些村民见了季诚和林悠却不敢想曾经一样打招呼说话了。季大人家的老房子还是那样的破败。   季诚也不打算修,他和林悠在这个地方开始,这个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有他们的影子。   日头钻出云层,朝晖洒满了田间地头,季诚喂过自己家的鹿之后,便钻进了厨房做饭,他刚端着满满一碗红澄澄的红烧,就见林悠抱着他们的两个儿子从外面回来。   这一幕像极了曾经他初来这个世界,刚从战场上下来,村长告诉他,他家里有个夫郎在等着他。   那时候的林悠背着比自己还大几倍的柴火,满脸欣喜的奔向自己。   现在的林悠抱着他们的孩子,金色的阳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的爱人笑着对他说:“诚哥,饭好了没。”   ——————   文渊侯府在郭霖这一辈修岔了香火,本想着郭啸风这一辈能好点,哪成想郭啸风比他叔叔还离谱,他叔叔好歹还娶个老婆,有个哥儿,别管人家娶的是人还是牌位,怎么说都是给老郭家留了后。   郭啸风倒好和皇帝勾搭到一块,跑宫里当起了皇后。不过这些老郭都不想管,他年过四十以后就挂印辞官,在梁致的墓前修了个简单的屋子。   从他致仕的那年开始,就一直在这住着,直到他垂垂老矣,梁致埋骨的那座山已经被他种满了桃树。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