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霸总的雌君》作者:乙醇烧   文案:   中校柯米尔一夜醒来,和他暧昧了两个月的相亲对象在一张床上。   这位雄虫温柔,很会撩,也很让他心动,但柯米尔并不想走入婚姻。   婚姻对军雌,既不必要,也如同一座坟墓。   只是,他无法控制自己。   像站在深渊边上,止不住下滑。   -   陆承乾,陆氏的继承者,年纪轻轻,把一个企业从一己之力遍布虫星。   他克制又有礼,喜欢柯米尔,已经超出他的预料。   十年前开始。   十年后再遇,他依然被他吸引。   陆承乾希望柯米尔走进他的生命,做他的雌君,但柯米尔并不愿意。   陆承乾不怕等,十年都过去了,他有的是耐心。   -   柯米尔曾经做好了准备一生孤老,只是没想到会遇上陆承乾,包容他,宠爱他,等待他,这位雄虫成了拯救他的光。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亦是别人的光。   潇洒随性军雌受x温和尔雅总裁攻   注意:   1.雌多雄少虫族设定   2.主受,互宠,开篇双箭头   3.日常流,没逻辑,私设如山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星际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柯米尔,陆承乾 ┃ 配角:路人甲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爱成就彼此   立意:携手并进美好生活 第1章   柯米尔被他的终端吵醒,他伸出一只胳膊,想摸起枕边的终端,按灭它的铃声。   然而,铃声没有灭,声音还越来越大了。   柯米尔摸了几次,从枕头边,摸到枕头底下,哪里都没有。   他的枕头也没有这么软,像棉花一样……棉花!   这种过于软的触感让柯米尔惊醒,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在军部宿舍。   那这是哪里?   柯米尔撑着床垫,起身,刚一坐起,他就感觉到身下难以启齿的地方,一种难言的酥麻与刺痛。   就像是被谁劈开了似的。   要是被他知道,是哪个混账暗算的他,回头一定要找他算账!   柯米尔好不容易把自己撑着坐起来,靠着床头,他又感觉腰部一阵酸软,不得已,把枕头垫在后面,才好一些。   他想拿起枕边的烟,在左边的柜上没找到,看向右边,却吓了一跳,因为这旁边居然躺了个雄虫。   雄虫侧卧着,肩背线条优雅而美好,五官浓墨淡彩,宛如淡淡的水墨画,清新隽永。   是陆承乾。   这个名字越在心头,柯米尔在看一眼身上,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简言之,他被陆承乾给睡了。   柯米尔在被下,踢了一脚旁边的陆承乾,“喂,醒了。”   陆承乾遮住脸,仿佛被外面的光所刺激,他先眯缝眼睛,然后再慢慢睁起,一双长长的翦羽下,是一双黑沉的眼睛,仿佛要把所有的暗色吸纳,汹涌全被敛于水下。   “怎么了?”陆承乾沙哑着嗓子,一脸茫然地坐起,他看上去比柯米尔还要不知情况。   “哦,你把我睡了,然后咱俩就在一个床上醒来,你说,巧不巧?”   柯米尔似笑非笑,一手震出烟盒里的烟,另一手拿出衔上,翻开打火机,然后,刚刚燃着的烟,被陆承乾伸手过来,按灭在他自己那边的烟灰缸里。   “呛。”陆承乾低哑着,浅浅一个字,把柯米尔想发的飙呛了回去。   “嫌呛不能早说啊,”柯米尔嫌弃着,他把烟扔到一旁,然后拧开了放在自己桌边的水,递给陆承乾,“一个晚上,哑成这样?”   陆承乾没有接,他看着只剩下半瓶的水,然后看向柯米尔。   柯米尔知道,他这是嫌弃了,自己闷着气,咕嘟饮了几口,道:“我又没有别的水了,”他一指自己,半残不残的样子,道:“你还能下去,自己拿,我反正是瘫了。”   陆承乾盘踞在床上,他扫了眼室内,望到前头小柜处有放,掀被下床,肩膀宽阔,腰部劲瘦,两条大腿长直有力。   让柯米尔着实欣赏了一番。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军部论坛内版,总是有雌虫爱做lsp,有美而不欣赏,确实是种浪费。   在陆承乾回到床上之前,那瓶水扔到了柯米尔被上。   柯米尔嘀咕着,不满意,却还是边拧开瓶盖,边说:“我都成伤员了,还不放过,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陆承乾穿戴整齐,恢复得人模狗样,他穿着衬衫领带,纽扣系到最上一颗,西装裤把刚才的美景包裹得严严实实,一副商务精英的模样。   陆承乾把手伸过来,柯米尔把水递过去,严谨的陆承乾足喝了小半瓶,他才又从柯米尔手中接走盖子,拧好,放置在一边。   看陆承乾一副随时要走的样,柯米尔不干了,他拍在被上,道:“喂,别当我不存在,行吗?”   “我找文件。”   嗓音不再沙哑,重新变得低沉稳重,还带着一种青玉一样的细润,仿佛清风娓娓道来般。   陆承乾终于在夹缝中找到了昨晚放好的包,检查过里面的文件,他重新坐回床上,在柯米尔的这一边,“你吃什么?我叫他们送来。”他说。   “不是应该先讨论一下昨晚问题吗?”柯米尔小声地说。   陆承乾的所问,出乎了他的预料,让柯米尔有点心虚。   “好,我叫了你平常吃的,”他低着头,对着终端操作几许,然后抬头,黑沉的眼睛看向柯米尔,“讨论什么?”   “不是问你?问我干什么?”柯米尔道,他还是觉得有一点不舒服,挪动了下身体。   陆承乾起身,向柯米尔走过来,柯米尔被他的身影压着,胆寒,道:“你、你干什么。”   话很没力气,他现在就是想抵抗,也抵抗不到哪儿去,如果陆承乾真的想再来一轮,他也只有认命的份。   然而,他紧紧闭上眼睛,却只感觉一阵风扑过,是属于陆承乾身上的冷香,他拿了什么东西,命令柯米尔,道:“往前。”   柯米尔下意识听令,然后,一个东西塞到他腰后,柯米尔往后靠着,舒服了许多。   “谢……谢谢。”柯米尔小声说。   陆承乾又坐了回去,他坐的离柯米尔不算近,在柯米尔的小腿处,比较远的距离,中间相隔,使柯米尔能感到些许安心。   “按照法律来说,我可以强行把你申请做我的雌侍。”   “这不公平,”柯米尔道。   他发觉自己说得有些过快,压低声音,补救:“我有我的职业,工作,我还不想结婚。”   尤其是做一个雌侍,生死都掌握在他虫手里,这种感觉,太不好受了。   “那,雌君?”   陆承乾似乎认真地在提建议。   柯米尔翻了个白眼,道:“你就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吗?”   陆承乾带了点笑意,目光落在他腹间,道:“如果你也能无视四个月后,这里可能孕育一枚蛋。”   柯米尔看了眼平坦的腹部,他还是觉得荒谬,“才一次。”   “第一次也有概率。”陆承乾平淡地重复事实。   柯米尔气馁,道:“你说怎么办?”他把自己摔在身后的靠枕上。   “如果你不提,也许我直接就离开了。”陆承乾站起身来,他听见了敲门声响起,是送餐的来了。   餐车推进来,侍者亚雌一点不敢抬头,只是走进以后,他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一眼床上的雌虫。   典型的军雌,因为一头过短的头发,往往适合军雌这种成日任务繁重的雌虫们。   只是,他有着一张很阳光的脸,眼角大概因为经常笑,带着几许笑纹,他毫不在意地袒露胸膛,锁骨处被噬出了红痕,很明显的雄虫宣示主权的行为。   “谢谢,放下就好。”   餐车忽然推不动了,侍者亚雌这才发现,原来是雄虫一只手按在了餐车上面,力气很大,好像都没有用力,可是亚雌试着偷偷使力,真的纹丝不动。   雄虫的目光利得吓人,宛如刀割一般,亚雌只觉得一刀刀地,都向自己割来,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连忙把餐车转向,要推向餐厅里,却被雄虫阻止,然后,在他的指导下,侍者只放到了一旁的桌上,又急忙地推着离开。   两盘食物,都被陆承乾放到了柯米尔左手侧的桌上,柯米尔奇怪,“你怎么不让他一开始就拿过来?多累啊。”   陆承乾是拧瓶盖都要交给他,不愿意动手,居然愿意多走这几步路,柯米尔惊奇。   陆承乾这次坐得近了些,近得让柯米尔感到不适。   “看我干什么?”   “倒是想。”陆承乾平淡地甩下三个字,然后起身,他拿起了自己的文件,道:“一会儿我让助理送药过来,军部那边,帮你请假。”   “不用了!”柯米尔连忙拒绝。   他可不想让陆承乾知道自己刚刚停职的事情,免得回头,又被陆承乾嘲笑。   “军部没什么事,昨晚我们营都喝多了,白天爬不起来,恩也知道,他早通融过,说放一天假。”   恩是柯米尔的上级领导,也是他所在的第四军区的领导者,说过的话,在军区里就是圣旨。陆承乾不疑有他,道:“好。”他似乎还想说什么,看着已经把盘子端到了手上的柯米尔,他对着里面的青椒皱眉不悦的神情,唇弯了一下,道:“走了。”   随着一声门响,陆承乾离开。   柯米尔听着房间里的静寂,他没有动作,感觉好像所有的沉静都在这一刻落下,时间也仿佛停止。   “真走了?也不多留一会儿。”   柯米尔小声抱怨着,他拿叉子,不满地戳了一下青椒,然后露出嫌弃表情,把青椒倒入旁边的垃圾桶中。 第2章   柯米尔在吃过了早餐以后,就莫名困倦,只是大概等了他助理送药过来,吃了一点,然后就睡着了。   助理看着柯米尔睡去,他轻手轻脚退出,然后和陆承乾汇报情况。   “送过来了,先生也吃过了。”   “他没问什么吧?”陆承乾问。   “没有,”助理看着已经昏睡的柯米尔,在电话这段疑惑,道:“您如果想要他,为什么不用点强制的手段?”   虫星上,雄虫对待雌虫,便是强制也说不上“强制”,披个多情的外衣,总能遮掩过去,还能博取同情。   “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陆承乾原本低柔的语气,瞬间冷漠。   “早点回来,这边还要你忙。”   助理不敢反驳,心道明明不缺他一个,但还是立即点头。   放下电话,陆承乾看着眼前玻璃门外,走走停停的雌性、雄性,各式不一的员工。   任谁都有自己的生活,就是柯米尔也一样。   或许他现在还可以在柯米尔身边,获取他的信任,但若这信任里掺杂了一点私念,不用柯米尔反驳,就是陆承乾自己也不允许。   反正不急于这一时。   -   柯米尔再醒,已经太阳偏西,天上烧上了火烧云。   柯米尔打着哈欠,从床上起来,身上的乏困确实好了不少,他从助理那接来药也没看,给了就吃了,现在才想起来,找了一下,看到包装,是一个不太认识的药名。柯米尔用终端查了下,也没搜到,于是收拾一下衣服,穿好,回了军部。   他是乘车回来,多年仰仗军部资源,出行不是有军车,就是蹭战友的,或者别虫的,柯米尔真不知道价格,这打一趟车回来,颇让他感觉到钱包在滴血。   都走到了训练场上,三营长看见柯米尔,朝他招招手,把队伍交给手下的,向柯米尔过去,却看见柯米尔拉着他军服袖子,神神叨叨:“出租司机,不会坑我吧?”   三营长“啊?”一声,他看了看柯米尔身上的军装,道:“司机是雌的雄的?军官,不敢坑你吧?”   军雌在社会上地位特殊,保家卫国,加上军事的重要性,军雌普遍比底层雄虫的地位高,一般虫看见穿军装的,也不敢惹事,都会绕道。   “雌虫,但我就奇怪,”柯米尔道:“你说,我毕业快七年了,咱们京都的出租价格,就这么离谱?”他把总价和三营长说了一遍,惹来三营长嘲笑,“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也不看看,咱们虫星和星盟的交通要道都建起来通星舰了,早涨了。”   “那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三营长怼了柯米尔肩膀一下,道:“等你知道,那军区里就全知道了。”   柯米尔在领导军队、抢险救灾、以及制定计划管辖军区的时候,最为在行,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年轻,就升任到中校,一般按照正规流程走的,中校至少三十五岁往后,但是柯米尔一方面是他领导的才能的确突出,另一方面,还是军区的老上校恩,有意想培养他,留他做未来的领导者。   第四军区一共七个营队,算上各方面的后勤,文娱,采购等,总有小四千的兵。   以前三营长有幸在恩身边留过一个月,他知道这里头任务有多繁重,光跟了不到一个月,他就快被折磨的精神崩溃,也就是柯米尔,对这方面得心应手。   然而,这样的年轻领导,怎么能没有毛病,最典型的一个,后知后觉,对很多军雌内部流行的八卦都很钝感。   加上恩也刻意不太想让他接触这一块,柯米尔的确,这两年,被四军区养的,都有点不知外界何年月了一样。   柯米尔不满,他也按着相同的劲儿,回了三营长一下,三营长刚才推柯米尔,柯米尔纹丝未动,而反过来,柯米尔只推了这一下,三营长就往后退了小半步,惹来后面正在训练的军官一阵嘲笑。   “笑什么!再笑,都给我加训!”三营长恼羞成怒,对后面喊了下。队伍立刻安静。   柯米尔拍了拍三营长的肩膀,一副老成语气:“老三啊,比不过,说到底还是技不如人,你,还得多加锻炼,别老吃东西了!”   柯米尔边摇着头,边路过了一队军雌的前面,他是向办公楼走了,留下三营长,有听见有人在窃笑。   “谁再给我笑,一会儿出来,给我笑个够!”   三营长冷着脸道。   他看了看旁边带出来的吃的,又看看明明体型比他瘦却还那么有力气的柯米尔,不服气又上来了,撸起袖子,参与到被训练的兵中去,引来了军雌们一阵哀嚎。   柯米尔没管这些,他一路上到了三楼,左手边是上校恩的办公室,这座军营里办公楼一共五层,实际上,经常还坐不满,因为职权规划比较分明,加上营长又与士兵同起同住同训练,真正用到办公室的时候,还比较少。   相比起忙碌的营长,恩的职责就少得很,他更多肩负的是上传下达,一方面把从中央军区里领回来的任务分发给各营长、各部长,另一方面,就是统率管辖四军区内士兵的大小事务,起居生活。   当柯米尔进去,上校正在揪着他日渐稀少的头发,看见了柯米尔,连忙起身,把柯米尔迎进来,说:“你可算回来了,快,帮我看看,这玩意怎么弄得?”   柯米尔一看,不过是底下部长报上来的日常报表。   他拿起笔,捡了重要的一勾,道:“你把这几行的,记录进月记录表,再对比一下上月的,看有没有出入,多的进项在哪儿,少的又缺少在哪儿。不就行了?”   恩一拍脑袋,道:“我甩手掌柜当了太长时间,居然也忘了。”   柯米尔坐在他办公桌上,他两条长腿支在地上,看了一会儿,又还是累些,撑不住,坐回到恩对面的椅子上。   恩抬头,纳罕:“你还有老实坐椅子的时候?”   恩这间办公室因为位置原因,阳光进的少,柯米尔更喜欢在桌子旁,能看见天光的地方待,恩误以为他坐不老实,没少拿此取笑。   “你管我?”柯米尔扯了扯领子,难得扣得过紧的扣子,让他很不舒服。   “昨晚上去哪儿了?你副官找了你整个酒店,都没看见你。”   去哪儿,难道老实说,喝醉了,和老同学睡了一觉?   柯米尔觉得脸皮还没有那么厚。   “我睡外面树上,行了吧?”柯米尔表明了不想多谈。   恩却瞄到了他领口之下,露出的红痕,已婚雌虫,自然懂得。   他拿出纸,在上面刷刷写了个名字,推给柯米尔,道:“回头你去外面拿一盒这个药,跟店员说那方面用的,他就懂了。”   “什么玩意,神神秘秘的。”柯米尔疑惑结果,然后他颦眉,道:“这个,我吃过了。”   恩钢笔尖戳破了纸张,道:“你吃了?哪儿吃的?”   这种药,也就是在一部分雌虫之内小范围流传,因为体质原因,有时候是初次,有时候是太过激烈,军雌身体素质太好,相应的一些酸困乏累的后遗症也在身上体现得多。   恩也属于那种□□后会不太舒服的,还是一起工作过的老领导,给他指点,才知道有这东西。   “早上,”柯米尔道,“别虫给我拿的。”   那看样可能是遇到一个有经验的,恩不得不感慨,柯米尔运气好,第一次就不必经历这种痛苦。   “那行,就是别太沉迷,有些事情,咱们军雌之间彼此都理解,但就是管好嘴巴,别乱说出去。”   柯米尔皱眉,他看着纸条,道:“这药还成瘾?”   恩咳了一声,重重的,他真说起这个还有点不好意思,道:“我说,雄、雄虫。”   柯米尔也呛了下,他耳根发红,别开脸,道:“谁跟你说,我和雄虫……”   “得了吧,瞒得过外面的,瞒得过我?注意安全,还有,别让对方缠上来。要是真是个不长眼睛的,告诉大家,也无妨。”军区里,自然帮你解决。   后面这话,恩没有说,但是意思两虫之间都懂得。   军雌由于特殊地位,自然使他们在某方面一样享有着同等自由,这里面包括性。   有些军雌喜欢,又讨厌与雄虫有牵连,就会选择一生不婚,但也不会独自终老。   他们的地位与资本,使他们同样享有着对雄虫的选择权利。   军雌对结婚与否并不避讳,但如果有不长眼睛的雄虫想惹麻烦,那更不怕了。   只要还是军雌,那他们就有底气。   柯米尔也知晓这个潜规则,然而,他想了想,以陆承乾的地位和影响力,可能就不是他们军区内部能解决的了,搞不好,还可以被捅到军方外面,大众层面,那说不定又能被立个典型。   缩了缩脖子,只能庆幸,还好他与陆承乾认识,加上陆承乾也是少有的品格过硬,柯米尔也不担心有什么后患影响。   他只管恩要来了停职协议,在上面签好了字,就打算走。   恩傻了眼,道:“你真要走?”   柯米尔奇怪地看恩,道:“我营长的职位都停了,正好就回家看看,我也好长时间没回去了。”   恩想起来每天那一茬一茬能压死虫的公务,就差没拉着柯米尔的胳膊,装可怜,道:“你回去了,我怎么办?”   “五营有副官带着,公务……反正也是你教我的,多熟练几天,上上手,就好了,嗯,加油。”   柯米尔把两年前,恩甩给他一摞子公务,什么都不讲解,只留给他的一个词,原封不动地奉还,道:“那我回家去了,上校,拜拜!”   恩在办公室里摔文件,“停的是你营长的职,又没夺了你中校的衔级,至于这么不讲究!亏我还给你推荐药。”   然而,再一想想,柯米尔平日也算兢兢业业,怎么着也没抱怨,恩也好好地当了两年的甩手上校,逍遥自在。   “还是举报他让他停职那个虫的错,检察署也是的,没影的事,干什么非撸了我得意下属!”恩越想越不舒服,打了军事检察署的电话,直接把对面署长给骂了一顿。   柯米尔在门外,他掐着表,听了恩聊完电话,道:“果然还是检察署。”   他眸色一闪,也没有什么其他表示,直接敛了神色,走人。 第3章   夜里,天刚刚擦黑,柯米尔好容易赶到了家,又被他朋友,拉到了一家饭店包厢里。   他一头雾水地进去,这才看清楚,原来桌边围坐的都是他高中时代的同学。   “诚,你不地道!”柯米尔指着诚,道。   诚文文秀秀,安然落座,他对着桌边几个雌虫道:“怎么样,我回家一趟,他赶回来,正好,我把他一道拉了回来。”   旁边几个同学纷纷夸诚,说拉得好。   “咱们这个结束单身联盟都快好几年了,可算,除了柯米尔,该成家都成家了。”   一个雌虫说。   柯米尔原以为几个单纯就是聚一聚,结果没成想,竟然真是结束单身的联盟聚会。   他诧异看着诚,道:“你……”   诚安然,浅笑:“年底,我要结婚。”   包厢里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柯米尔算知道,为什么诚要把自己拉来了。   诚是柯米尔高中同学兼邻居,大学以后,柯米尔去参军,很少回家,但是诚偶尔也会去他家串串。   上回见面,柯米尔记得,诚还是单身,现在就有了对象。   他默契地没有打听是君是侍,只是举杯,敬,道:“恭喜!”   柯米尔真心诚意,桌上的其余几个雌虫拿着筷子敲着碗碟,默契地道:“请客!请客!请客!”   柯米尔笑了下,他站起身,按住了要说话的诚,道:“今天很高兴,这顿我请,谁也不许争!”   他们又哇哦地,发出快活的声音。   酒足饭食饱,一个个吃得腹部溜圆,大家懒散起来,他们开始打趣柯米尔,道:“你什么时候结婚?”   这个话题,柯米尔在谈诚的时候,他笑容满面,但谈到了自己,柯米尔脸上的笑淡了许多,他用杯子里的果汁掩盖,淡淡地,道:“缘分来了再说吧。”   几个彼此摇头晃脑,道:“你是军雌,这方面晚点正常。对了,咱们这一届,雄虫好像都结婚了吧。”   提起雄虫,各个都不困了,精神得要命,道:“对,雄虫结婚都早,好几个,光我知道的,大学之前就完婚了。”   雄虫的成年期更早一点,他们在十七八的时候,会完成第三阶段的进化,而且雄虫比雌虫更没有太多的后顾忧虑,成婚也更早。   “哎,应该还有没结婚的,陆承乾不就是。”   一提起这个和自己同一时期的有名的雄虫,热情更加起来,他们看着柯米尔,笑道:“你高中和他关系不好吧?记得明明是同桌,下课了,各走各的一边,谁都不碰谁。”   “那是,那时候柯米尔是咱们高中一霸,专门负责保护同校同学,”忽然嗤笑一下,道:“好像就因为这事,让陆承乾给告诉了老师?”   诚忽然想阻拦,柯米尔到无所谓,他拂开了诚的手,道:“对,他以为我欺负同学,”他晃了晃杯中的果汁。昨晚喝酒又上床的事,使他心有余悸,说什么也不再碰酒了。   “都年轻么。”   柯米尔总结。   “也是,当时搞得跟什么似的,同学都以为你们老死不相往来,你那宣言口号还记得,是什么……”   “‘全世界雄虫都死完了,也不会嫁给陆承乾’,现在看啊,别说是真能嫁,就算想嫁,他看不看得上,还不一定呢。”   包厢里,大家忽然哄笑起来。   柯米尔晃了晃杯,杯壁有一些沁凉的水珠,他莫名地愉快,诚还是有点担心,柯米尔扫见,主动给自己续了满杯,和大家一起,道:“来来,碰一下。”   等到把同学们都送走了,诚和柯米尔同路,道:“我还以为,你不想谈他呢。”   柯米尔疑惑,道:“他?”   “陆承乾。”诚补充道:“其实,我看过几次你们在一起,挺亲近的样子。”   柯米尔心下一动,道:“什么时候?”   “最近两个月吧。”   “嗯,”柯米尔点了点头,也没有想隐藏的意思。   诚看着柯米尔,道:“你们高中不是不好吗?”   柯米尔道:“就两个月前的事,遇到了,就顺便一起走一走。”   只不过,昨晚发生的事情,可比走一走要更刺激多了。   柯米尔并没有掩盖,但是诚也扫见了他脖颈上的颜色,没有多言,道:“他们说的,不要当真。”   “?”柯米尔问。   “就是说,嫁不嫁得上的。”谈恋爱了,都很忌讳这些说最后能不能在一起的细节。   柯米尔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没有做出反驳。   他和陆承乾之间的关系,其实还远没有到达恋爱那步。   只不过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拉扯罢了。   至于昨晚,只是意外。   诚钻进车里,问柯米尔要不要一起走,柯米尔摇了摇手,道:“我自己走一走,消消食。”   诚不再对柯米尔挽留。   车遥遥驶去,柯米尔踩着月光,踏着月色,慢慢享受着秋夜的晚风。   诚如同学所言,陆承乾与他,宛如两个世界。   一个不过是自小被雄父赶出去的孤儿,雌父又横死街边,后来还是好心收养,才有了个勉强能看的家。即使现在他身为军雌,格外努力,却也只是把自己的层级,从下层勉强提到了中层。   而另一个,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足够尊贵的身份,便是上层也能横着走,提出名姓,就是再有名望的家族,商贾,都要说一声久仰。   何况现在,因为他过于年轻,又加上把自家的企业打理的井井有条,被京都媒体当作新宠,推到了虫星居民面前,这两年,风头都很盛。   可以说,明星还有起起落落,要看时运,可陆承乾,只要他不行差踏错,那么未来是注定平坦的,加上他谨慎有礼的性格,谁见了也都无法抑制从心底喜欢。也就是同学面前,他们还捧着柯米尔,以为陆承乾还使柯米尔记恨,便拣了坏的说,可就算拣出来,那也是不痛不痒,反过来,还是捧了他一把。   谁让,陆承乾,实在太遥远,也太不可及了。   回想起昨夜,柯米尔还是觉得荒谬,怎么陆承乾就真的允他上了他的床,而又允他如此放肆。   大抵,实在是性格好吧。   摇头叹气,柯米尔被自己逗笑。   深夜多哀思,他才二十七岁,怎么就跟个老头子似的,学恩的样子,故作深沉。   终端响起来,柯米尔打开看,是到了晚上统一提醒的,在军区的时候,柯米尔怕被琐事烦扰,会晚上统一处理消息,现在看的,一些是军部下属发来的慰问,问他怎么不在,又问还回不回去。   柯米尔想了想,告诉了副官暂时回家休假的事情,退出来,一条是养父问什么时候回家。另一条却来自陆承乾。   指尖在陆承乾的名上停滞一会儿,悄然打开。   和旁人的不同,别人的消息都有详情提示,单看提示内容,自然能猜到都说了些什么,只有陆承乾,他的内容被隐去,只会说来了几条提醒。   这种情形,从柯米尔发现自己会为等待陆承乾的消息而焦躁不安,索性就把他设置了隐藏。   可即使是隐藏,陆承乾,这三字,看见了,还是会心跳。   柯米尔悬着心打开,陆承乾发来一条短信,是晚上柯米尔到家没多久,还没去同学的小聚会,陆承乾问他,为什么酒店的房间不去住了。   [想住,你给我付钱啊?]   柯米尔点了几下按键,调侃着发过去。   [可以]   [只要你来]   回复意外地快。   也不意外地,柯米尔觉得他心跳又失了几拍。   [我开玩笑的。]   [你别当真。]   柯米尔匆匆忙忙回过去。   他把终端按灭,屏着气,看前面被单独一侧照亮的时明时暗的路段。   这就是他不喜欢和陆承乾聊天的原因。   当着面还好,语气,神态,声音,都有加持,那时候,陆承乾还像个正常的雄虫。   隔了个终端,他就像成了个情场浪子,轻易撩动心弦。   可惜,柯米尔并不是高中,十六七的少年。   如果那时。   如果那时,说不定,他真就早沦陷进去了。   还好,现在二十七,也不至于那么幼稚。   柯米尔敛着心思,决定把那些莫名的情绪,抛到脑后。 第4章   正午,高中。   柯米尔在养父家待了两天,第三天,养父把他从家里踢出来,要他去高中老师那里帮忙。   养父原来是这所高中的教师,后来出去做生意,在柯米尔大学的时候,又生意破败,险些把家底都赔了进去,只是再后来,随着柯米尔参军,家里的条件才又好转起来。   “老师,这个放哪儿?”柯米尔搬运一堆现在学生们要用的东西,去了仓库,回来尘土兮兮的,就看见西装革履的陆承乾,站在高中班主任旁边,递过去一束花。   班主任很开心地在笑,看见柯米尔,招呼他过来,说:“辛苦你了,怎么你们两个,都过来了?你们这一届,好像就数你们两个最有出息,中午留下吃个饭吧。正好,食堂也要开了。”   食堂因为些事故,几年前被关闭,现在重新开门,柯米尔原是想过来问个好就走,没想到,会碰见陆承乾。   “也不是教师节,陆总这么忙,也有空过来。”   柯米尔一边放下挽起来袖子,一边自顾走向水盆,他用水冲了冲手,把手上尘土洗净。bbs.fanfan.vip   班主任看向忽然冷淡的柯米尔,以及依然如高中一样懂礼貌的陆承乾,打着圆场:“都这么多年,还记着呢,你们现在一个在军,一个在商,握手言和一下,以后碰着了,也好是个照应。”   “谁要他照应。”   “柯米尔同学还记着我那一状呢,”陆承乾温笑道,他尔雅风度,道:“老师说得对,都过去的事了,有什么不能过去的。今天心血来潮,刚好想来看看,也是个缘分,柯米尔,吃个饭再走吧。”   陆承乾的话压住了柯米尔的不满。   柯米尔还不愿意,陆承乾却已经做下了两人之间的决定。   班主任担心地看柯米尔,生怕他像高中时一样,忍不住了,要动手,但陆承乾毫不在意,他只是自在地帮老师看着最近带的班级里的学生,评判着,说哪一些有前途,哪一些又没有。   柯米尔看着旁边还没有及时搬走的教案,他原本是打算全都带去仓库的,但陆承乾在,他又没了这兴致,随着陆承乾也走过来,翻检陆承乾检过的作业,“我看,单凭几份作业,就断定谁的未来,你也太武断了。”   柯米尔看向陆承乾,眼里是毫不遮掩的挑衅。   陆承乾莞尔,他的目光并没有从作业本上下去,但的确已经为吸引了柯米尔的注意力而满意,“是,要是遇到同桌这样的,我的确会看走眼,而且,走得很离谱。”   后面两个字咬得轻缓,轻微拖长,无端显得暧昧。   柯米尔脸一红,他别开脸,把作业堆放到班主任面前,说:“老师,你先批,我把东西搬过去。”   柯米尔带着几箱箱厚沉的教案走了,班主任看着他们俩老样子,一边在钢笔水瓶里蘸墨水,一边摇头,“都几岁了,二十七了吧,还像小孩子,你们有不斗嘴的时候?”   陆承乾原本倚靠着桌子,在柯米尔离开后,他也站起,不再挨着,随时要走的样子。   放下作业,陆承乾目光放到了窗外,能看见柯米尔向仓库移动的痕迹,他道:“这样,不挺有意思的吗?”   低低笑。   “就遇上他,你就幼稚,他也是,中校了,再提拔提拔,上校啊,就差一步到了将官,多少军雌想都想不到的荣耀,你们俩!”   班主任拿笔端指了指陆承乾,笑容不言自明。   陆承乾也弯了弯嘴角。   -   中午吃饭,班主任带他们来了包间,刚坐下,就被另一个老师叫走,说是开会,能塞得下十几个虫的包厢里,只坐了柯米尔和陆承乾两个,他们中间还隔了一个空位,是刚刚班主任走了,空出来的。然后,柯米尔又在班任离开以后,自然地向旁边又挪一个,现在,他们之间隔了两个。   侍者在旁边拿着菜单,一脸地快点完成任务,老子要回去的呆滞相,道:“你们要吃什么?”   干巴巴的话,第二次问了,第一次还是班主任在的时候。班主任一走,柯米尔和陆承乾就莫名沉默。   陆承乾刚缓开了口,被柯米尔夺去,柯米尔泰然自若,抱着肩膀,冷淡:“老师走了,我没带钱,他也没钱,算了,这顿饭蹭不上,”他从座位里起身,平淡地看向陆承乾,道:“走吧,再不走,总不能让你在这肉偿。”   侍者眼珠子快掉到地下,他反复看着,两个明明看上去都是成功人士,怎么还来蹭老教师的一顿饭。   “也对,”陆承乾尔雅地道,他起身的动作优雅多了,在离开以后,又把座椅绅士地摆回原位。“实在不行,把你抵在这做事也是可以的,”陆承乾含笑地望着走到了门口,背对着他的柯米尔。   柯米尔发出一声冷笑,道:“我敢抵,陆先生敢卖?”   他这话,虎狼之词,说得侍者都禁不住老脸一黄。   “看卖给谁了。”陆承乾走上去,“如果是你,我不介意。”   剩下那句,是贴着柯米尔很近说的,侍者就站在他们旁边,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柯米尔怒视陆承乾,然后摔门离开。   陆承乾回首看了侍者,脸上温雅笑意,尽数淡去,侍者这才想起来,这位是谁。   堂堂陆氏的陆总,每个月财经新闻都会轰炸过几次,而且,论坛里还专门有虫搬他的新闻八卦,绯闻都快等身高了,传出来的一样比一样离谱。   只是,侍者从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陆承乾。   一张纸币从陆承乾手里抽出来,又到了侍者手上,就在侍者兴奋之际,他听到来自雄虫的声音,“别乱说话。”慵懒疏淡。   侍者抬头想道谢,但雄虫已经离开了。   出了食堂,在门口的草地上,柯米尔正在上面低着头,找石子踢。   “姓陆的,”在陆承乾刚推出门的一刻,柯米尔已经捕捉到他的踪迹,“你真没带钱?”   陆承乾路过台阶,踏在石子道路,如同高中一样,柯米尔总在违背规则的地方放肆,而陆承乾永远是文明礼貌,绅士优雅。   “你呢,你也是?”陆承乾慵懒地问。   他轻歪着头,抱着手臂,阳光底下的他,温暖而放肆。   柯米尔踢飞脚前不存在的石头,他踏着草地,向陆承乾走来,站在与他一米之距,说:“不吃食堂了,我带你去这块小吃街吧。”   他甩着手,陆承乾看了眼,有点想握上去。   “可以,”陆承乾轻开尊口,道:“但是,你得让我满意。”   “一定完成命令。”柯米尔这么说,颔首,笑了下,这时候,早上的阴霾从他脸上褪去,他和陆承乾一样,站在了阳光底下,“不过要翻墙,陆大总裁,敢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陆承乾轻快地答,“你说怎么走。”   陆承乾回复得很干脆,但是到了围墙旁边,他一脸凝重,专注程度不下于签陆氏决定扩展至星外的重大项目。   “这地方,你真要翻?”   陆承乾沉重地观察围墙,现在是秋季,正值热夏离去,凉爽回归,天空蔚蓝,阳光也不热辣,只是这围墙,实在太老旧,上面也布满了苔藓。   应该是旧时候的,至少有了三十年历史,十年前,陆承乾记得,这个围墙,好像也这样了。   “所以啊,要试试吗?”   柯米尔看着墙上生长出的苔藓,像是故意挑衅陆承乾,他把手贴上去,然后,得意地望着他。   陆承乾一直皱着眉,像眼前是什么毁天灭地的垃圾生物,他一小步一小步靠近,胳膊抬起来,他身上的白衬衫纤尘不染,眼看着同样白皙的指尖就要碰上,陆承乾突然把手收回来,他冷淡地道:“我们毕业了,应该不需要这种翻墙的把戏。”   他收了手,然后,冷静地转身,背离柯米尔,一步步向前面看守着后门的老大爷走去。   柯米尔把手收回来,他随意在裤上蹭了蹭,因为是居家的裤子,也不打算要,早上他养父赶他出来,就卖着他是干苦力的意思,衣服自然不像陆承乾那么整洁、齐整。   柯米尔步伐轻快追上去,看着陆承乾依然故作镇定,耐心而又细心向有些耳聋的老大爷,纠正:“我们已经毕业过了,回来看望老师,不是学生。您见过有这么高个子的少年?还是见过有这样着装的高中学生?”   他一回望柯米尔,道:“老先生,这样,那个是老师找过来的搬运工,他赶着出去吃午饭呢,您不能给他耽误了。”   老大爷一听搬运工,一看柯米尔,点了点头,道:“你早说嘛!”   一边开了门。   陆承乾快步走出去。   柯米尔看着他逃窜的背影,一口气还置着,喘不过来。   “说谁搬运工呢!” 第5章   和陆承乾路过了学校后门的窄巷,后门在十几年前还是前门,只是因为前面拨款,兴建了更好、更有排场的大门,这里就成了后处,因为两端天然的居民楼,带来了繁忙的生意。   摆在两侧,除了小吃摊子,还有许多的奶茶,文具用品店。   不过,柯米尔的兴趣全在吃。   他朝老板要了些串,从靠着学校后门的地方,往外走,不出三分钟能走完的路,被柯米尔生生停留了十五分钟,后面陆承乾不耐,他看了看终端时间,道:“再不快,要赶不上那家店了。”   陆承乾说的一家预定的店,方才从食堂里出来,陆承乾就打电话预定了那边。   “赶不上,就不赶了。”柯米尔道,他回过身来,把手里长筒的纸杯装着的串,签子送到陆承乾面前,道:“你吃哪个?自己拿。”   陆承乾轻蹙眉,他微扬了下头,摆了摆手,道:“不了。”   “一看就没吃过我家东西,”摊子老板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他粗糙的手,灵活地给烧烤翻个,道:“吃过的,都说好吃,他们有的毕业了十几年,都回来尝。小伙子,带雄主来啊?”   柯米尔正在咬,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碳烤香味,出了高中这个地方,此后是星内星外,京都里外,都再找不到这种味道。   然而,老板的话让柯米尔呛了下,他呛得不是那么厉害,脸红着,咳了几下,陆承乾下意识上前,想拍抚他后背,但柯米尔已经好了,他上前的动作又止住。   “老板,话不能乱说,这就是我同学,不过,这位从小在前门走,车接车送的,上了三年学,都不知道有这地方,你跟他说啊,那也是浪费。”   陆承乾挑眉,抱臂,没反驳。   老板看他们两个,俱都是社会虫的打扮,怎么关系就好生奇怪?   亲昵又不亲昵,陌生又不陌生的。   他递了柯米尔一个小杯子过去,道:“都是同学,那就得了,当我送你们的。”   学校里中午放学铃声响起,好几个学生已经翻阅了围墙,从上面跳下来,他们脸红红地奔过来,你一样我一语,说要这个要那个,陆承乾谨慎避开。   避免让孩子们碰到自己。   柯米尔这边三两口,已经解决了所有,他又对陆承乾一招呼,道:“走。”   陆承乾跟随他,但是之前老板递给他的小杯子装的零食,没带走。   他停住犹豫了两秒,拿起了杯子,两指很谨慎捏着纸杯两壁,生怕沾到。   柯米尔快要走出了小巷,才等到了追上来的陆承乾。   陆承乾走路又快又稳,柯米尔还是等了会儿,才看到陆承乾与他并肩齐平,看见陆承乾一副大敌当前的样子,柯米尔忍不住,笑了声,手伸过去,从底部拖走了杯子。   “你不是不想吃吗?”干嘛还拿着,拿了一路。   “看你吃过。”   陆承乾依旧低沉声音,回答的,柯米尔却觉得有点撼动。   像风吹动了三层楼高的树木,高约十米的树上,树叶哗啦啦地响。   “高中,咱们都不太熟吧。”柯米尔低声说。   杯子里的,是京都本地出产的一种豆类,这两年生产加大,开始销往京外,但那种馥郁与酥脆的馨香,还是要老一辈的京都本地的,才能做得出来。   “是,”陆承乾道。   高中,他和柯米尔都很年轻,眼前即世界,谁也看不全面什么。   如同那时,他以为柯米尔是欺负外校学生,于是报告了老师,事后调查才知道,那是隔壁班的亚雌,因为下学总是被外校的混混缠上,于是请求柯米尔帮忙。   这件事,闹得他们本就不怎么样的关系,降至冰点。   后来也许久没说话。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柯米尔奇怪地看陆承乾。   柯米尔的眼睛,流露出孩子般的光,他眼底澄澈自然,这么多年,陆承乾也只在柯米尔身上见过。   现在,他就是这般,很纯然的好奇。   高中的时候,柯米尔嫌吃这东西,掉校霸的份儿,柯米尔几乎不在学校吃过,他也就等学生们都走了,一个虫,偷偷去买,因此是真的记不得了。   “是……”看着柯米尔期待的眼神,陆承乾忽起坏心思,“忘了。”   他快步向前走去。   “喂,有你这样的么?”   柯米尔一边抱怨,一边毫不在意地,开始捡着杯里的豆子,吃了起来。   什么时候……大概,是陆承乾想找柯米尔去道歉,却意外发现,班级的窗台上,每次都能看见最热烈的阳光的地方,柯米尔坐着,倚在上面,就和现在这样,一颗一颗地吃着。   沦陷是一件很讨厌的事,尤其是一段感情。   陆承乾不喜欢失控,那会让他感觉很糟糕。   但是,他依然庆幸,当年,在那个时候,熬不住心里愧疚,他推开了放学以后除了柯米尔外空无一人的门。   就在那时,开始失控。   -   两个虫漫无目的地逛,他们把学校周围,所有能称的上是高中回忆的地方,都走了个遍,柯米尔还一再确认,得知了陆承乾今天竟然真的只是专程来看班主任,又恰好一个下午都没有工作,不由感慨这是什么运气,他刚被养父撵出来,就赶上了同样也闲的陆承乾。   陆承乾扫了一眼,终端里堆满的各种通知,他不动声色,点击已读,转发给助理,让他处置,然后,道:“运气很差,不然,也不会遇到你。”   “你什么意思?”柯米尔睨他。   柯米尔走近了陆承乾,他想对他上手,但又怕真伤了他,只好收敛着。   越收敛,又觉得便宜了陆承乾,就只能装装样子,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   轻轻的。   然而,又碍于他们之间距离太近,柯米尔生怕被看见,往外走,和陆承乾拉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这一番折腾,柯米尔老实多了,不想动手,也不动嘴,软绵绵地说,“再有下次。”   “怎么?”陆承乾兴味盎然。   柯米尔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索性闭嘴。   “不是运气差,我能被你逼着,爬围墙?”   想起来,陆承乾确实还带了点气性,他真的不喜欢不干不净的地方,但柯米尔又总喜欢挑战他。   “最后不是走的门么,”柯米尔软下来,彻底心虚。   他疯劲一上来,真就什么事都敢干,回头又自己私底下偷偷后悔。   “哎,”柯米尔走近了些,他们逐渐来到了主干路上,往来的人流多了起来,柯米尔怕他和陆承乾走散。   柯米尔想着刚才终端的震动,他觉得陆承乾应该也需要知道。   “嗯?”陆承乾看见他发出声音,又把原本远的距离,拉得更近,亲密得只剩下不到一个肩膀。   柯米尔觉得有些心跳加速。   他带着陆承乾,往更旁边,没那么多虫的地方去,“我……”一开口,柯米尔觉得声音有点哑。   陆承乾只是注视他,无端使柯米尔觉得发烫,他主动撤开一下,与陆承乾稍微远一些,有了空气回来,使他容下呼吸。   “我……去检查了,”柯米尔不太敢看陆承乾,道:“咱们那天晚上,你不是说……有可能,”他又说不下去。   陆承乾只是温柔地,注视着,他静静地等待,果然,一会儿柯米尔又说了起来。   “庆幸吧,我没有怀孕。”柯米尔抬起头,笑看陆承乾。   他对陆承乾的对视没有一秒,连陆承乾的表情都没有看清楚。   他还是不太敢看陆承乾,但是又觉得自己没什么错,于是很快又很慌地擦过了陆承乾。   虫星的医院确实已经可以很快去检验出雌性是否怀孕,陆承乾才明白柯米尔话里的意思。   他微笑了下,看样子,他想借那一夜,直接骗个雌君回来,还是不行。   但也不失望,那一天晚上,柯米尔贴着他耳边,一边请求他的帮助,另一边却依旧坚持,说他不想结婚,所以意外发生的一夜,不可能就这么控制他。   诚如,柯米尔并非足够随意的雌性。   他若想成婚,也只会因为对方是他满意,而非是因为意外春风一度后,雄虫对他的施舍。   陆承乾早知道,因此也不失望。   他快步走上去,道:“检查那天,怎么没告诉我。”   陆承乾也安排了医院,但是他没想到,一贯忙碌的柯米尔,居然第二天就直接去了,按照柯米尔的习惯,他还以为是三天以后,也就是今日。   不然,他也不会推了工作,急忙赶过去,然而,却得知了柯米尔回家的消息。   几经周折,才又有了班主任那的偶遇。   就是,柯米尔也不太领情的样子。   “你来了学校,不也没告诉我?”   他看着陆承乾,挑衅又带着笑意。   眼里像掬满阳光。 第6章   陆承乾知道,是自己一路上看终端的动作过于频繁,终于被柯米尔抓到把柄。   他哑声笑了下,道:“既然早知道,那拉我去爬围墙,是不是早计划好的?”   柯米尔懒得让他更得意,转身,道:“你猜。”   然后不管陆承乾怎样,他直接往前走。   又同行了没有十几分钟,陆承乾收到消息,说公司那边有事要急着处理,柯米尔愉快的心情,随着陆承乾的离开,一并离去了。   “要不要送你回去?”陆承乾坐进了车里,他来找柯米尔,从来不会带司机,只自己驾驶。   “不用了,”柯米尔摇头,“又不顺路。”   “那好,路上注意点安全。”陆承乾像是真的只是客气地挽留一下,没有任何其它表示,这让柯米尔的心情,又布上一层阴云。   晴空之下,居然也可以有不开心的时候,柯米尔暗道他不够争气。   回家后的第二天,柯米尔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终端里各个驾校的信息,从头到尾都翻了一轮,他也觉得无趣。   “你随便定下来不就行了?折腾几遍,昨晚上就开始找了吧?之前我让你和诚一起,赶冬天报,现在好,知道急了。”   柯米尔的养父完美秉承着教师的习惯,对柯米尔训起来,一套接着一套,柯米尔很少能在他的连环套里还争得生存。   他松开了堵住的耳朵,道:“叔叔……你再这样,我就叫虫了。”   “叫谁!谁来了也没用!看你一天天的……”   “这才第四天——”柯米尔翻滚一下,把背部对着养父,然后拨着终端,由于投屏在上面,养父可以轻易地看到上面的内容。   “你给诚打电话干什么?”   “让他把隔壁的王叔带来。”   柯米尔话刚落,养父上来按住他的终端,道;“家里事,你找别虫干嘛!”   这么说,却已经有了点其他的意思。   柯米尔从沙发上坐起来,他笑着,掰着手指数,道:“你和王叔的约会就这两天吧?叔叔,你要是还想得到王叔的青睐,就暂时让我安静一会儿,好不好?”   他晃着养父手臂,养父没好气瞪他,拍了柯米尔一下,道:“没大没小。我出去买菜,你吃什么。对了,你在屋里那个旧终端响了,看看是来了什么消息。”   柯米尔原本准备说吃什么,结果一听到旧终端,他急着,道:“您怎么不早告诉我。”   柯米尔从沙发上跳下来,把养父吓得心脏一跳,看样子又得不到柯米尔说的,养父决定,晚上还是做一顿青椒宴。   谁让柯米尔最不喜欢这个。小崽子成天拿捏他。   -   柯米尔连接了终端,在终端对面看见了恩愁苦的脸。   旧终端是柯米尔在军部时,四军区内部特殊联络才用的,后来柯米尔有了新的,旧的就放置了。   不过,有时候,恩还是会用旧的联络他,只要用了旧终端,那就都说明,是很要紧的事情。   柯米尔已经脑补了一系列要紧又要命的事,比如某两个军区突然要合并,或者是又出了新的重大任务,恩又管理不过来,在他心有戚戚之际,恩愁苦着脸,终于开口,道:“柯米尔,你走了,谁来当我们四军区的门面,去参加酒会啊。”   柯米尔好悬没捏碎终端。   好在,旧终端能在柯米尔手里安然活到退役,质量是不用说的,柯米尔压了下情绪,道:“所以,您就为这事,拿旧终端联系我,害我从沙发上跳下来,拖鞋都没来得及穿!”   再一想到客厅里已经没有声音,柯米尔沉沉地,吸了口气,道:“晚上我叔又该做全青椒宴了。”   青椒,柯米尔讨厌的程度,百米之外,看见都要绕路。   恩不好意思地咳了声,道:“我……我这不是没办法了。”   “没办法也不能坑我!”   “主要是,”恩抚掌,他故意弄出响声,争取快点让柯米尔忘掉这件事,道:“你说,几个军区,和好几个公司的双选会,多重要啊,后续谈条件,二营长、三营长他们都能解决,就是最后的签字,我也行,但是要出脸的事,我们都排不上趟!”   柯米尔恩的这一拍马弄得咬紧了后槽牙,他果断摇头,道:“你别想坑我,告诉你,我休假呢,哪儿也不去!”   以前发生过一回,那时候柯米尔认认真真,以为是什么军区间的学习交流会,提前备战了许久,结果到了地方,才知道是刷脸的,纯商务合作性质的,恩希望借着他的脸,能更多去吸引些商界方面的家庭的雌虫入伍。   打那以后,凡是需要柯米尔出脸的地方,他都坚决拒绝。   雄虫多,尤其还要暴露在那等环境之下,被一群虫用邪肆的眼光,以对待货物一般去上下打量。柯米尔宁可不去。   “哎,别啊,我真的没办法了,你说,除了你,咱们四军区,还能挑选出个谁来?”   “□□的小唐。”   “他刚结婚,他雄主看得紧着呢。”   “七营的副官。”   “不巧,副官刚辞职,说回去结婚。”   “食堂里那位部长。”   “更不巧了,你忘了,他和一个雄虫勾勾扯扯,闹不清楚,现在正准备应付别虫家第二次起诉呢。”   柯米尔咬牙:“你就不能雇点模特,要不然,你儿子也长挺标致吧。”   “他才十五岁!”恩嚎啕,道:“咱们这个财政,我兜里情况你也知道,钱在我雄主手里攥着呢,回头我要去找财务,他可能给我批?太离谱了。我思来想去,也就剩一个你了。”   “你思来想去,能不能别可着我一个祸害?”   恩乖巧,“柯米尔,柯米尔,等你回来,我一定主动承担些公务,不让你这么难做,好不好?”   四十多岁的军雌了,柯米尔觉得起鸡皮疙瘩,他抖了抖,道:“要我去,也行。但你得付出点条件。”   柯米尔把他的条件一说,对面的恩苦了脸,比刚才恳求柯米尔去参加宴会,还更要难看。   “你这条件……也太过分了,那东西可不是有军功就能拿到的。”他还想自己留着做收藏呢。   “用军功,我早就到手里了。”柯米尔平淡陈述,他在星外战场待了四年,又回到京都两年,凡是上过了星外战场,就从没有身家不丰厚的,尤其是柯米尔,在他选择匿名隐藏军功以前,他的军功、军绩,可以称得上是排行榜上当之无愧的第一。   恩也知道,他要是那年运气爆棚,千万分之一的概率,爆到他头上,以他的军功,要从军部内版的兑换册子里兑,那也是兑不起的。   他叹了口气,道:“你把差价给我补足。”   钱的事,都好说,柯米尔见东西到手,眉眼舒缓,呈现出一种惬意的姿态,他道:“一定完成任务。”   “不过,那东西被我放在了老家,回头找到了,再寄给你。”   “可以,你不反悔就行。”   柯米尔点开账户,把一串零的数字,随意地拨到了恩的账户,恩咋舌,道:“也不怕我吞了你的。”   “吞?”柯米尔像听了什么笑话,唇角微弯,没说出来。   暂时,还没虫,敢对他这么放肆。   一方面是他的前途,大好的未来摆在那儿,没谁愿意得罪;另一方面,也是柯米尔如果要下手,那也是,很狠。   星外战场,四年里,魔王的称呼,不是白来。   只是年岁渐长,愈发地稳妥与负责,这才不像年轻时那般冒失,莽撞。   “礼服我随便选一件就行了吧?”柯米尔随意地问。   “嗯,不要一身军装就好,”恩嘱咐着。   “没问题。”柯米尔道。   他的礼服还是有几套的,尽管是军雌,但也有着必须要应付外界的场合,总不会失礼。   柯米尔心中做出打算,那边恩还有些关切。   “你……那个雄虫,没纠缠你吧?”   恩踟躇一会儿,还是问出来。   柯米尔没预料到,他轻咳了两声,道:“关心这个干什么。”   他连忙起身,躲开了旧终端的摄像头,旧终端投射在了墙上,恩得以看清柯米尔正在翻箱倒柜的狼狈样子。   确实狼狈。   柯米尔一心用在了训练、作战计划,以及军区怎么做出改进上面,他从来不爱操心琐事,有什么,都直接让副官代劳,要么就是底下的新兵,恩一直深知这一点。   从恩的了解里,柯米尔在家也一样,要是饿了,他宁可点外卖让外面送来,也不愿意自己下厨动手。   琐事让他心乱,让他头疼。   那个雄虫,让柯米尔这么……这么失常吗?   恩斟酌了一会儿,道:“要不要我去调一下你们前几天的酒店方面的监控,看看要不要先发制过去,免得他再来纠缠。”   恩默认柯米尔是受到了纠缠。   “不用!”柯米尔答得极快,有点抢着,赶着的意思。   他回过神,看见恩诧异的样子,拢了声音,把手里的衣物摆到一边去,恢复了寻常的一般,道:“我是说,不需要,我自己能解决。”   “那好吧,”秉持着对柯米尔的信任,恩点点头,单方面,切断了通话。   看着被自己翻出来的狼藉,柯米尔一屁股坐上去,他把手里的衣服甩到边上,气馁:好端端的,突然提雄虫干什么?   吓了他一跳。   柯米尔埋怨着恩。对于另外一个使他心思慌乱、并也将持续慌乱的雄虫,丝毫不愿意埋怨,或者说,没有一丁点责怪意思。   双标大抵就是这番模样了。 第7章   柯米尔在收起来的柜子中找到了需要的礼服,把它们放在了一旁,然后等着养父回来。   接下来,柯米尔一连吃了两天的青椒宴,第二天傍晚,柯米尔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养父在桌上摆的青椒,脸都绿了。   “怎么又是这个?”柯米尔道。   他想出来最后拿点零食,结果只有青椒。   养父面无表情,啃着家里最后一个苹果,道:“什么时候回?”   “可能……晚上吧,要是回不来,我就直接住在那,”柯米尔对着青椒绕行了一圈,实在受不了,他拿过一旁的盘子,把那几个倒扣上,看不见了,这才满足。   “对了,把你新终端号给我,”养父对柯米尔道。   “啊?”柯米尔一边疑惑,一边把号码发给他,“怎么忽然想起来要了?”   终端号是新换的,但一直加了网络好友,养父偶尔有什么事情,也爱在上面通知他,柯米尔换了新终端,养父一直也没提起。   “我和几个老朋友见了面,说像你这么大的,早该成婚了,还单着,我就加了他们给的群,都你们学校出来的,回头,底下办相亲,你也一起去看看。”   柯米尔噤声,他按住了养父正要把他往群里拉的手,道:“这个……哈哈,我看还是不用了。”   “不用什么不用!”养父瞪他,“你难道当了兵,就不学好,还学别虫,不嫁了?”   养父家庭观念一直很重,要不是早年意外失去了生育能力,又加上对柯米尔看对了眼,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孑然一身。   “你不是还和王叔有约吗?”   柯米尔连忙祸水东引。   “我告诉你,别来这招,”养父敲柯米尔,他还要再说什么,门外响声已经起来,柯米尔连忙往外溜,道:“我先走了,诚接我来了。”   “……”养父看着柯米尔忙着往外逃,忍不住,骂了他一句。   拉着诚,一股脑地往外跑,柯米尔坐上了诚的车,诚还在外面,撑着膝盖喘。   柯米尔面色如常,说:“快上来,走吧。”   诚有车,柯米尔没有,要去的酒会距离他家比较远,柯米尔也只能麻烦诚。   诚一边注意路况,一边和柯米尔聊,道:“你叔叔也逼你加那什么群?”   柯米尔点头,烦躁:“他们不能忙点别的事?忙忙约会也好。”   “忙约会哪有数落孩子来得痛快?”诚笑道。   “对了,你和陆……那个雄虫的事,不打算和你养父说?”   “什么事?”柯米尔极其淡漠。   冷淡得像凝结出一股霜。   “你,陆承乾,拜托,别拿眼神看我,你们俩的气氛,明眼的都能看出来。还死对头,”他轻轻啧了一声,道;“也就那些家伙,眼睛瞎了,还当你们是十年前的样儿。”   柯米尔莫名有些烦躁,他捋了一把头发,头发本就短,现在更有些茬茬的。   “那么明显么。”柯米尔往后靠,道。   “很容易好不好?你刚回来那天,脖子上那痕迹,不是蚊子咬的吧?”   诚这句话,更有些调侃的意味了。   柯米尔觉得一股火在胸前闷着,他没说话,诚当他默认了。   “你们到哪一步了?什么时候办婚礼?”   “不会。”柯米尔道。   “都上床了,”诚道,他纳罕,“怎么就不会?”   “都没认真。”柯米尔想蒙混过去,但诚不给他机会。   “不认真?喂,当我三岁?你高中就跟我说过,他很好看吧?大学你去了军校,我不熟悉,但好几次,不也是和他一块?这么多年都没断了联系,突然告诉我你们就是玩玩?”   诚的话语里浓浓调侃。   柯米尔捏了捏眉心,他索性摊开来说,“我们,没有可能,”他吸着气,不用抬头,他也知道诚那震惊的眼光。   说了出来,柯米尔反倒觉得轻松,滞闷的感觉好一些,他靠着后面,安然地看前方,道:“他那个地位,你觉得有可能?”   他和陆承乾之间相差太大。   诚现在收敛了些,没了调笑,他有点安静而谨慎,且淡然,“那你还这样……”不谨慎。   柯米尔避开他的眼光,不太想看里面自爱不自爱的指责,他把脸侧向外面,看着外头倒退的景色。   柯米尔也没想到,醉酒那夜,陆承乾与他在同一个酒店,而且居然正是他们庆功宴对面的厅堂。   他更没有想到,喝醉的自己,会那么信任陆承乾。   以前不是没虫想把柯米尔灌醉,再做些不雅之事,但柯米尔警惕得要命,第二天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了警署,他还一脸茫然,问怎么会这样。   后来从把他捞出来的恩那里得知,他把一位雄虫……弄得差点进了医院。   要不是第二天就有紧急任务,需要柯米尔这个不可取代的军官,再加上是雄虫主动挑事、有责任在先,柯米尔只是事后赔了笔医药费。   故而,他在醒来后的床上,大概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就知道,都有什么事,在他们之间横生。   和陆承乾的正式接触是在最近两个月,四军里度过了招生季,节奏缓慢下来,他又不堪养父的催扰,干脆出去相亲几次,应付养父,没想到,就看见了陆承乾。   他和陆承乾毕竟认识,在一群一点也不认识的虫中,很快达成默契,彼此假装相对上,然后一起偷溜。   事后也不知怎么,就很快熟络起来。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不对劲,柯米尔就有意识。   在军中那么多年,身边往来不是八卦的时候谈雄虫,就是谈已婚生活,柯米尔自然也不难从中察觉。   柯米尔对他,很难以用“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这个借口,来解释之间的一切。   只是,燃烧的暧昧归暧昧,就像沾了火的酒精,很快也会消失殆尽。   柯米尔很小就有记忆,他亲眼见证了雌父与雄父是如何从相爱恋,再到后面雄父又为了续娶,以及嫌弃他是个雌虫,把他连同雌父一起赶了出去。   激情如同水中火,看起来艳丽,真细琢磨,再大的火,也会被水浇灭。   就是这火燃的时候,铺天盖地,像是能把世间一切都焚尽。   柯米尔一边疯,一边又比谁都清醒。   或许在诚,或是他养父的心里,喜欢了,嫁过去,哪怕是侍,那也算好的。   不过柯米尔知道,婚姻是他最后的一道底线,除非有那一日,他彻底没了理智,或是——也没什么或是,柯米尔疯归疯,但他还是清醒的。   如果感情是一笔账,在陷入这个漩涡之前,柯米尔早已把每一样都算了个透。   一路无话。   一直到了酒店门口,诚看着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同他嬉笑,生疏又有点礼貌。   柯米尔知道,他并不赞同自己,甚至可能也做好了今后的决定。   毕竟,对于普通雌性来说,尤其要结婚的,远离他这样对婚姻不认真的。   谁也不想碰一个未来有可能传出不雅传闻的雌性,尤其还是作为他的朋友,那倒不如及时止损,也免得日后结婚了,还要挨到风言风语。   “谢谢,麻烦你送我过来了,”柯米尔向诚伸出了手,诚看看他,犹豫半晌,手与他虚握一下,只有短短一下。   诚走开,柯米尔看着他背影,道:“喂。”   诚转身。   “新婚快乐。”柯米尔说。   诚浅淡,点了下头。   进入了酒店,在侍者引导下,来到了顶层的宴会。   灯光在上面扫下来,有些是着军装的军官,还有西装革履的商务圈的,柯米尔只向门边的报了自己代表四区的身份,又把电子请柬露给他,算是进了来。   柯米尔坐在窗边,看着底下诚的身影,钻进车里,又把车行驶而去。   就像恩说的,成为了军雌,可以享受更多方面上的自由,包括一部分□□上的,可是这样的过于自由的态度,又可能使传统而保守的雌虫朋友不太接受。   得到一部分,总也要失去一部分。   柯米尔给养父发过去消息,希望他能帮忙,说之后有空,帮忙多给诚那边带些东西,当做心意。   然而,终端放下来,他还是觉得闹心,从侍者手里拿了杯酒,刚想喝,又想起来,这里面没有一个叫陆承乾的雄虫,决定还是谨慎些,起身,去旁边桌上,换了冰镇过的果汁。 第8章   柯米尔果汁没饮几口,就听到了旁边亚雌的窃窃私语。   柯米尔稍微听了一耳朵,没什么意思,就不再管了。   这场酒会,起因是好几个军区都想扩建,因为军雌地位向来稍高一些,与商场上的雄虫不太合得来,上面索性把几个军区,以及互相有所属意的一些公司都合在一起,有上面牵头,给两边做媒。   有了相关部门的牵线,目前来的都是一些中小型公司的,真正大的公司也看不上军区这几块扩建的地,至于酒会,也是几家公司互相相看,看对了眼了,表示这是个很好的大家认识的机会,就热热闹闹地,办了起来。   不知怎么,柯米尔觉得这里的亚雌好像格外多了点。   以前和恩一起,也来过了一些酒局,酒会,富家的雌性同样有着够高的眼光,尤其亚雌,轻易是不肯动的。   确实有些招展了些。   柯米尔打量着亚雌的着装,心里评判道。   雌性的修饰程度与他们所见的虫的重要程度成正比,越华丽漂亮,说明这位来宾也就越尊贵。   柯米尔只扫了眼,目光划过去,他与几位认识的老总点个头,算是招呼过,自己去另一扇窗边倚着,全等着过会儿上了食物,他好吃些,拯救一下被他养父戕害的胃。   然而,那几个亚雌就在不远,他们窃窃碎语。   “喂,他到底来不来啊?”   “好歹是那么大一个企业,这么小的项目,看不上吧?”   “不可能,我特意找虫打听,说那位对军部的项目,谈过两三次,两三次了,他要不重视,能三番五次地提吗?”   “就是不知道,堂堂一个家主,老总,来这里干嘛。”   “说不定,就是看上你了呢!”   嬉笑与推搡,从那三个亚雌处传来。   柯米尔淡笑了下,为亚雌年少不知愁的年纪,也为他们的年轻。   手里的果汁喝完,身后越过一个侍者,柯米尔反身,把空空的杯子放回盘上,他的手刚刚接触到杯壁,冰凉的,泛着一点点湿润与冰雾的白汽。   越过了重重人群,或黑,或军绿的颜色中,一个着了银灰西装的雄虫走来,两边的虫自动为他让开位置,仿佛全场都正在等他一般。   他脸上淡笑,矜持而又礼貌,显然早已经习惯了众星捧月的待遇,对于旁边亚雌的捂嘴尖叫,军雌的诧异,以及雄虫的惊喜,他俱都抛之脑后,如鹰的目光向全场扫去,在茫茫人群里,他精准捕捉到柯米尔的位置,然后,淡笑化成微笑,又沾染了眼角的细纹,凡是熟悉他一点的,或者多看过他采访的都知道,陆承乾很少这样舒心地笑。   他防御极严,许多虫,多少年,想挤进更近他的圈子里去,都未能得逞。   柯米尔捏着冰凉的杯壁,他感觉指尖泛凉,还有身后的亚雌小声地、激动地,他们说,不会是在看我吧,他向我这走过来了。   “来了?还以为你要更晚点。”   陆承乾走近柯米尔,他才把手里一直拎的东西交给侍者,助理在后面才跟上来,他对侍者做着交待,侍者那边去和前方的主办方沟通。   陆承乾靠着柯米尔旁边,他从一个侍者手里随意拿起杯酒,饮了一口,道:“你来得很早。”   “嗯,”柯米尔愣愣点一下头,他向来敏锐,现在能感到全场三分之二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剩下三分之一,则放在了旁边的陆承乾身上。   陆承乾感受着酒液,他眉头微皱,拉过一个侍者,对他耳语一番,侍者离开,陆承乾没有再动酒。   “这个口感不太好,我带了瓶来,等会他起开,你尝一尝。”陆承乾在柯米尔边上耳语。   柯米尔觉得,如果他刚才只是被怀疑的目光扫射,那么现在,他已经成了插满利箭的靶子。   “你来,就是给我招仇恨的?”柯米尔尽量使自己淡然。   陆承乾一笑,他没有再故作亲昵,只是道:“想见你。”   未等柯米尔反应,主办方走过来,他看见陆承乾,很是敬重,其实这位主办方的雄虫年龄够大,在这些到来的公司里,最有威信,也为虫敬服。   就连上校恩,在这位面前,也会重视、收敛一些。   现在,他对着陆承乾,作出了邀请的手势,约他去后面详谈。   可能真有什么重要事情,所以陆承乾才会来,柯米尔这样说服自己。   “其实,您没必要过来,如果有想要说的,让助理吩咐个电话来就行。”主办方道。   陆承乾看了眼柯米尔,眼中带笑,柯米尔故意放空的样子,使他心情愉快。   “有想见的虫在这里,当然得自己过来,才显得有诚意。”   陆承乾这话看着柯米尔说的,在场有些资历的,哪一个不是社会里摸爬滚打出来的。   瞬息了解了陆承乾的意思,有的动作快些,已经开始向身边的助理,秘书,悄悄要他们去打听柯米尔的身份、地位。   柯米尔低下头,揉揉眉心,这种场面似曾相识。   以前也临时参加过这种酒会,有个举止出了格的,在场的各位怕得罪,又忌惮,就立刻开始查询。   柯米尔没想到,有天自己这个只恨不得多吃两口的军雌,也能成为他们查询的对象。   “一会儿回来,别溜了。”陆承乾对柯米尔说,他随着主办方,一起去了后面商谈。   在周围的目光谨慎又警惕又探究地打量了柯米尔一阵,柯米尔难受得不得不面对着窗子,果汁都喝不下了。   然后,过了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来,开始有雄虫,主动上前来与他打招呼。   柯米尔职业病发作,连忙回礼。   “想不到,年仅二十七岁,就登上了中校,实在敬佩。”   一会儿工夫,不仅摸清了柯米尔的军衔,年龄,估计连军部那些对雄虫如天书般的三等九级,也分清楚了。   柯米尔还头回被雄虫赞叹军衔,他也回应,只是手里的果汁好像不太应景。   他犹豫间,对面的雄虫已经饮了一口,然后主动要与他交换名片,说认识一下。   是,陆承乾拉高了他在在场各位雄虫心中的等级,柯米尔确实不需要考虑太多。   反过来,现在,在雄虫心里,说不定他才是需要被雄虫们巴结的。   希望这些雄虫以后不要太失望。   柯米尔啜饮果汁,平淡地想。   陆承乾回来,他看见稀稀落落几个雄虫,还围在柯米尔身边,稍霁的脸色变得严肃,平淡着,他走过来,和柯米尔一起罚站到窗边,助理那边提了瓶酒过来,一边说着是陆承乾刻意带过来的,一边把许多雄虫的目光吸引过去。   酒,始终是最好的社交工具。   有眼力的侍者,在助理的暗示下,把最先倒出的两杯端过来,陆承乾拿了一杯,又把另一杯递给柯米尔。   “……”   柯米尔无语一会儿,接过来,浅抿一口。   “不喜欢?”   陆承乾在柯米尔旁耳语,只是两颗脑袋近了些,看上去有些亲近。   只是有些。   中间隔了半虫的距离,说陌生,但已经侵入了私密领地,说极其近,又不是那么紧密相贴。   主办方在上面说着什么,因为只是个见面会,柯米尔不需要操心,后续的谈判,探讨的细则,都由四军里的二营长出面,没柯米尔的事。   “戒了。”   柯米尔淡淡地回陆承乾。   “戒?你酒量很好,可惜了。”陆承乾笑。   在场的都很忙,雄虫和军雌忙着看台上主办者说话,负责鼓掌,亚雌们忙着看陆承乾,时不时转头看一下自家长辈,再顺带不忿地看看柯米尔。   “可惜什么,”柯米尔专注看台上,他看着主办的老者,嘴巴一张一合。   陆承乾站在柯米尔与老者之间,他靠柯米尔近,也看清柯米尔看似专注地目视前方,在自己的注视下,有点莫名地恼。   “别看我。”柯米尔小声警告。   就是为你来的。   陆承乾心说。   他饮着酒,罚着站,享受着或好或坏的目光注意。   -   在主办方宣布了陆氏也有意加入,在场的雄虫老总们,有一些呆滞。   陆氏,京都第一的本土产业,涵盖了生活方方面面,而建筑方面,是陆氏百年前就起家的行业。   几个军区不是没有考虑过陆氏,只是鉴于经验,觉得陆氏可能还不如些中型企业好沟通,于是这才放弃,直接转而向其他企业接触。   在场的凡是代替军区来的军雌,纷纷激动,终端联系上级,另一些小老板,面露苦色,觉得陆氏进来,自己是绝无希望。   主办者想拉陆承乾上去讲,陆承乾摆手拒绝,主办者只好自己宣布,说陆氏只在其中起辅助作用,愿意无偿提供技术方面的帮助,不会干预原来的流程。   雄虫老总们由原来的面如死灰,到你看我我看你,再到彼此眼中不敢置信地放出光芒。   “你……来做慈善的?”柯米尔忍不住,问。   陆氏在建筑领域有着不可替代的龙头作用,技术最先进,资金最充足,质量也最过硬。   如今说无偿提供技术支持,虽然会象征性地收取些费用,但相比较这里面耗的心力,还要无偿免费交给另外一些说不定、未来就成为了对手的公司,这哪里是辅助,说做慈善都轻了。 第9章   柯米尔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主办方,以及下面各种望向陆承乾的怪异眼光,道:“说你做慈善,都抬举了。”   白送更合适,白给对手送钱,送技术,回头自己还落不到什么好。bbs.fanfan.vip独家整理   陆承乾向上方的主办者举了举杯,当作示意,他笑,目光没有看向柯米尔,话却是对柯米尔说的。   “谁说,我只会做慈善?”   他道:“这两年,上面风向一直是想走出去,各地现在只有京都最繁华,但是虫星,这么大的地方,怎么能只有三两点独秀?”   柯米尔好像隐约也听过一耳朵,是上校和别的区上校聊天时说的,虫星虽然对外开放百年,但一直是资源多倾斜于首府京都,京都最繁荣,但随之,渴望其它地域富裕,也是每一个现任的首相想法。   所谓走出去,一边是指京都的富商走出京都,前往各州府,另一方面,是希望各州也能走出到星外去。   单看字便可知,虫星是州域,没有分权的问题,只是这么多年,也不知为何,一直难以展开。   “上面都明确给了指示,我这个京都带头的,怎么能不起个示范作用?”   陆承乾清淡道。   柯米尔想了想,也不记得,上头何时搬过这种文件,陆承乾只扫了眼,就知道柯米尔不解在哪儿,他笑了下,道:“不是文件,要看调任,今年两批重点培养的官员,都调到了外州,上面的风向,我们做生意的,都得时刻注意。”   柯米尔终究是没想起来,隐约有点印象,索性放弃,道:“你家里就有摆弄这风向的,还说只是做生意的。”   柯米尔承认,后面这句有点抱怨意思,他也不太理解自己的酸话,忙低下头来,喝果汁。   手被触了一下,然后,空的果汁杯子,被换成了另一杯,也是饮料。   柯米尔看向陆承乾。   陆承乾轻松解释:“陆家确实有些在中央工作,但和我家这一支无关,若想去打听些什么,不是不行,不过,总归要避嫌的。而且,我的婚礼,没虫能摆弄得动。”   陆承乾向柯米尔一敬杯,微微示意,自信与自得,溢于言表。   柯米尔猛地低下头来。   他知道陆承乾在说什么,也懂,陆承乾有这个能力。   这位在二十二岁,就为了切割家中蛀虫亲戚,不惜对峙法庭,最后闹得沸沸扬扬,许多京都里的,都说他忘本,后来,陆承乾用实力证明,他不仅有魄力,也有足够的实力支撑起他这份骄傲。   大概,怎么都像bug一样的雄虫,为什么会看上自己,柯米尔百思不解。   耳边是一点亚雌的嬉笑,口中的甜果汁未尽,柯米尔就看见一个羞怯的亚雌,向着陆承乾走来,再往远了看一点,另外两个亚雌在后面,给上到了前面的那位打气。   柯米尔耳力好,能听到他们碎语。   “要是……被拒绝了怎么办?”   “那可是陆总!”   “没事,就是要个通讯号,就算旁边的是他雌君,呸,未婚的,也不能阻拦!”   如果说,来的是再年轻一点,有成就一点的雌性,柯米尔说不定还会慌上一下,可是,明显还是学生的小亚雌。   他莞尔,把玩手中的杯,好整以暇,看陆承乾怎么应对。   陆承乾看着到了眼前的亚雌,再熟悉不过这一幕,甚至有点无奈,毕竟出校多年,再没有遇见过这些纯情的小手段了。   他想和柯米尔抱怨,但柯米尔一番看戏神情。   陆承乾一笑,他看向到了眼前,一直吭哧着亚雌,目光温柔。   感受到了陆承乾不同于以往的应付目光,柯米尔把杯捏紧。   亚雌像受了陆承乾的鼓励,他磕绊,终于把提前练好的词说出来。   陆承乾拿出一张名片,道:“我还以为,你的兄长们,已经与我助理交换过了。”   亚雌呆滞地捏着手里名片,然后,他想反驳,却看见陆承乾拉着旁边那个雌虫的手,直接穿越过他的眼前,还有陆承乾轻快的笑声。   “这里久了,你不闷?我知道个地方……”   窸窸窣窣,宾客们反响缓慢,随着陆承乾和柯米尔的离开,大家又恢复了原有的节奏,只是多了一个拿着名片抽泣,说应该早点要通讯号的亚雌;以及不断替陆承乾应付周围老总的助理。   助理也郁闷,闷着又喝了杯酒,心里诅咒,回去必定要他老板加工资。   -   密林之中,鸟语声声,有夜风袭来,带来一阵清凉。   柯米尔跟在陆承乾身后,他其实很诧异,陆承乾竟然会很不规矩,还穿着一身礼服,就带着他来到了后山上。   京都的酒店通常建在半山腰处,他们喜欢临山近水,据说有着生财的美意。   不知哪一代开始流传起来,近些年建起来的,都是这个格局。   柯米尔往上一望,还能看见在高高的树梢间,被枝叶掩映的月亮。   “陆总裁,”柯米尔跟在陆承乾后,他叫了一声,陆承乾停下了脚步,回身,驻足,仿佛是奇怪柯米尔叫他是何意。   “您就这么把我带出来,不觉得,实在是辜负了一整个酒会上各位老总,还有亚雌的心思?”   柯米尔带着点调笑,嘲弄地看着陆承乾。   陆承乾看他终于露出的活泼,也笑了下,道:“你看起来,很想逃。”   所以呢?   柯米尔等他下半句,没有等到。   只是因为他很想逃,所以就带他出来了?   陆承乾没有解答,他回过身去,继续向深处走。   “喂!”柯米尔担心地叫了一声,他觉得一个雄虫,这么不管不顾地,尤其是野外,还……这种危险地方,也真是够胆大的。   他上前去,到了陆承乾身边,他们之间挨得很近,柯米尔还没有发觉。   “你找什么?”   “随意走走。”   “随意?”柯米尔提高了音调,“你分明在找东西!”   陆承乾“嗯”了一声,没有否认。   柯米尔又觉得无趣。   陆承乾从一走上山间的密林,就奔着一个方向,一直向前,不是在东西,那就是在侮辱柯米尔的观察力了。   他又没办法。   陆承乾说他闷,柯米尔也只能陪着,伴着。   这就是每一个在雄虫身边的雌虫所唯一能做的——安心当他们的护卫。   柯米尔浑然忘记,陆承乾的原话,其实是柯米尔觉得闷。   走了不知多久,柯米尔听到了潺潺溪流声。   陆承乾走到边上,他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到了。”   然后,蹲下身去,用随身携带的一个手帕——看样子是刚从酒会上,一个侍者那拿的,用来给宾客们擦去污迹。   他把帕子绞湿,又拧干,站起来。   柯米尔只看着听着溪水的声音,就觉得冷。   应该是高山上的,又加上是秋季,能不冷吗?   然而,陆承乾把帕子递给了柯米尔,柯米尔要接,陆承乾没有给他。   “闭眼,”陆承乾说。   “你干什么?”柯米尔问,但是,他也依言地闭上了眼睛。   丝丝沁凉,从饮了酒后发热的面部传来。   陆承乾的手还在动,柯米尔觉得一丝心颤,他想要接过,但又被陆承乾的命令所阻止。   “别动。”陆承乾说。   雄虫的手,像是贴在他的面上,轻而缓地滑动。   柯米尔觉得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就好像……更往前了几日,与陆承乾同床醒来的那日早上,陆承乾对他也这样过。   柯米尔呼吸有些凝滞。   然后,是风吹起了水,带出一丝丝凉意。   陆承乾又去将帕子浸水,然后,这回绞干了,递到了柯米尔的手中。   “再喝酒,很热的话,一般酒店后山的溪水,降温很有效果。”   陆承乾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柯米尔觉得他应该是疯了,大晚上,抛下了恩要他去充当的门面,又和陆承乾跑到后山,就为洗一把脸。   但是……   但是,却觉得也很舒心。   “你心情不太好,”陆承乾突然说。   柯米尔“啊”了一声,手里湿掉的帕子,使他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微小。   “晚上我一来,你就一直看窗子外面,”陆承乾,他转过身来,带着温文的笑意,“你整个都不太好,如果是平常的情况,再不愿意,也不会话这么少。”   柯米尔想说,你见过我几次去酒会?但手帕依然提醒着自己,陆承乾,正是为了他,才过来到这地方。   他松懈下方才由于陆承乾过于接近而紧绷的肌肉,笑,道:“我不想结婚,很奇怪吗?你没来之前,我朋友送我过来。”   他笑着,把诚的事简短地告诉了陆承乾。   陆承乾凝视着,向着地面,他好像在思考。   原本期待陆承乾能回应一个简短的玩笑,三两句就敷衍过去。   没想到,他认真了。   柯米尔有些后悔。   他也许不该向一个雄虫这样试探。   毕竟,说到底,终归还是雄虫,又哪有雄虫会认同,军雌不需要结婚的呢?   柯米尔感到呼吸有些紧张。   他犹豫着,正准备和陆承乾说,不过是玩笑话,未想到,陆承乾回应道:“可以呀。”   柯米尔抿了下唇,他觉得有点幻听,道:“你不觉得,我很奇怪?”   陆承乾笑了,如过往一般,尔雅温文。   “别人我管不到,但是你,”他弯唇,“我没关系,所以,有什么不可以的。”   不想结婚,那就恋爱。   若有朝一日,恋爱也不愿了,无非就是两厢纷飞。   但陆承乾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行。   诚如他所言。   柯米尔若是别人,那么是柯米尔自己的事情。   但柯米尔是和他……那么,他不介意。   他握了他的手,对低下头,仿佛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柯米尔低声说:“你不奇怪。”   慢慢来,柯米尔如果想谈,他就陪着他。柯米尔如果不愿了,陆承乾也不介意随时迎他的雌君回家。   慢慢来就好。   他从来都不着急。 第10章   或许是陆承乾的话有些过于震撼。柯米尔好一会儿,才拨开陆承乾的手。   他草草说道:“冷。”   陆承乾向四周看了下,又看柯米尔着装,秋季的礼服谈不上多薄,他正了正柯米尔有点歪的领结,被柯米尔退开。   “天气不冷。”陆承乾说。   “你手冷。”柯米尔匆匆地说。   “这位军官,心情可还好了?”陆承乾看着急忙转过身去,又忙着往山下走的柯米尔。   柯米尔像是有点慌,他说:“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   枯枝被军靴碾压,是稳重细心的柯米尔少有的样子。   陆承乾扬起唇畔。   柯米尔的身形有点狼狈,急切得,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   事实上,只有一个陆承乾。   陆承乾悠悠然然,他和柯米尔上下山的前后顺序一样,不过来的时候,是柯米尔跟着他,而回去时,是陆承乾跟在柯米尔身后。   能像现在这样,看着柯米尔的身影,其实才是常态。   走到车辆流通的马路,柯米尔行在他外侧,在刚才上山的时候,柯米尔也会及时去提醒,说哪里可能有危险,让他及时去避开。   柯米尔的野外生存经验,比起陆承乾,要丰富许多。   也不知道,和陆承乾一样的年纪,柯米尔又怎么会知晓这么多生存的知识。   许是和他那四年的星外经验有关。   陆承乾这样想着,不由觉得有一点不满。   那种缺席了某个人,生命中重要时刻的感受。   这种情绪,不是他的常态。   他常常能很好地处理自己的情感,不会过多施舍于谁,也不会怜惜于谁。   只是对柯米尔,他不想,也不愿去设置机关。   那样就像个守财奴,又怎么能去全身心地浸入一段感情,投入一段关系?   “柯米尔,”陆承乾出声道。   柯米尔在前方走,他低头看路,确保跟在后面的陆承乾只要踩着他走过的地方,绝不会遇到一点磕绊。   “?”柯米尔应付地回他。   看样子,他即使全神贯注地做着什么,却依然会及时地回应于陆承乾。   “你猜,过上几天,你会成为我绯闻里新一位对象?”   陆承乾说这话,轻轻的,丝毫不怕柯米尔当真一般。   柯米尔也确实没有,他道:“猜这个?猜对有奖吗?”   有飞鸟在上方掠过,有它翅膀扑棱棱的声音。   “没有。”   陆承乾轻声,笑了下。   他看见了柯米尔无意识地,把手中湿透的一次性帕子,攥得很紧。   偏他自己,还没有察觉一般。   符合他一认真就会忘记外物的性子。   只除了陆承乾。   “他们要是当真了,说你是我的结婚对象,怎么办?”   陆承乾轻飘飘地,说着对于别的雌虫来讲,很可能算灾难的事情。   柯米尔忽然站定,他反过身来,陆承乾在他后面,也下意识站住了。   柯米尔把手里的帕子,按回到陆承乾手中,又带着陆承乾的手,按回到他额上,很不留情面地说:“陆总裁,你发烧了多少度?要不要我帮你叫医生?”   柯米尔带着些许应付调皮雄崽的无奈,他像是个长辈,安然地看着小虫崽胡说八道。   柯米尔看见陆承乾在月光下的脸,仿佛镀了一层银纱,迷幻,温柔。   “要是说,我刻意没有告诉你,才来的酒会上呢?”   陆承乾薄唇轻启,平静地吐露话语。   什么意思?   柯米尔下意识疑惑。   看见他不解的目光,陆承乾依然平淡,他说:“我可以让助理告诉你,我来就会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你原本可以和我说,但是是故意没有这么说的?”柯米尔问。   他想起来,其实过去的两个月里,如果陆承乾想见他,从来不会高高在上,他只会很平和地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吗,要不要见上一面。   除了最早的半个月,他们还彼此试探,偶尔偶遇,剩下的时候,他们的相遇,就是已经约定好的了。   像今天这般,没有提前说,却忽然遇见,情况属实不多。   甚至可以说,一次也没有。   他们都很忙,一个忙军区的事,另一个忙公司的事情,如果不是约定好了,共同空出时间,那又哪里来的相处机会。   他们已经不是学生了,各有各的工作,又是彼此行业里翘楚,不存在随随便便进行一场无目的约见。   陆承乾这么说,柯米尔也回想过来了。   他看了看陆承乾,眼里写了为什么。   陆承乾说,“有些事,我想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   柯米尔想问,然而,陆承乾已经擦过了柯米尔的肩膀,他走在前面,对柯米尔说,“酒会快要结束,得赶紧回去。”   柯米尔来不及细想,脚步已经跟着陆承乾,自然挪动。   像是一些奇怪的、伴随的习惯。   这个疑问,一直持续到了他们回到了酒会,酒会不咸不淡地结束,酒会上的老总、助理,也渐次散去。   酒店在半山处,柯米尔是坐诚的车来的,但是诚先回去,这里又打不到车,柯米尔忍了半晌,不得不在陆承乾戏谑的目光下,怏怏地跟在他身后。   “不还是我送你回去?”   陆承乾坐在车里,车子被他行驶到了酒店门前。   柯米尔失败地叹一口气,他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自己坐了进去。   从后面赶来的助理停在车外,他愣愣地眨巴了下眼睛。   副驾被别虫坐了,他坐哪里?   在陆承乾发言以前,助理很痛快,他缠着另一个老总的助理,好话说着,蹭他们的车走了。   “……要不要我把他叫回来?”   柯米尔犹犹豫豫地说。   “不用管他。”陆承乾像是对助理有一点什么情绪,道:“让他自己回去就好。”   这一路上,都没有说过什么话。   柯米尔是安静的,陆承乾同样也安静。   蜿蜒的山路,之字向下,两边是黑洞洞的倒退的路标,和山影。   柯米尔不怕这些,他只是在黑暗里,会有习惯性地紧张和防御。   ——战场上太多了,有时候,黑夜里,就会有看起来无害的居民,带着一些危险的东西,敲开士兵的门。   越安静,越危险。   像是刻在了柯米尔骨子里。   陆承乾收回了瞥向旁侧的视线。   他拧开音乐,舒缓而激烈。   是他们这一代最耳熟能详的曲调,往往会在放学时播放。   那种愉快轻松的心情。   柯米尔缓慢把自己放松下来。   一曲毕,又是一些熟悉的调子。   欢快而奔放。   “你怎么净听一些老歌?”柯米尔笑说。   陆承乾随口答,随意听的。   途中,柯米尔还会时不时地跟唱几句。   一路上,只要不是需要高度注意的山路,柯米尔也会讲起来他在星外的事。   不过,多是些抱怨,说星外的环境恶劣,没有很多好吃的。   偶然,陆承乾也会应上几句。   车子很快行驶到了地方,待要下车时,柯米尔还有点疑惑:“时间这么快吗?”   陆承乾熄了火,他回应着柯米尔:“很快?”   柯米尔应了一声,道:“诚送我来,我还觉得是很长一段路,没想到这么短……耗的时间居然一样!”   柯米尔看着终端,他道:“这么晚了,回去我叔叔一定会骂我。”   柯米尔解了安全带,他和陆承乾说了声谢,开门,下车,然后,又绕到了陆承乾所在方向的车玻璃。   “谢谢了,”柯米尔笑着,和陆承乾摆手说。   他笑起来带了点孩童的天真,很甜。   柯米尔以为陆承乾又会像以往一样,不愿说话,正要离开,却被陆承乾扯住了手。   手扣着手,像是陆承乾在挽留。   挽留?   雄虫当真会有这样主动、而又放低了自己的姿态?   柯米尔觉得自己多想。   “柯米尔,”陆承乾说,他的话,打断了柯米尔的思绪。   “啊?”柯米尔道。   “你回家了。”   “嗯。”   “下次见面,要什么时候?”陆承乾说。   这条小巷,光源很少,显得雄虫俊朗的侧脸,有些晦暗不明。   柯米尔觉得手心有点潮湿,可是他明明早就把湿掉的帕子扔掉了。   “回头再找个时间吧。”陆承乾说。   “好。”柯米尔明白他的意思。   柯米尔纵使回了家,看上去清闲,可是养父那边亲戚也多,多年来,他不在家,也是亲戚帮衬,回来了,同样也忙于走动。   依然很忙。   电光石火间,柯米尔恍然,仿佛明白了什么。   陆承乾像是没有方才那般,情绪外泄得严重,他淡然地收回了手,像极了他在外人面前安然自若的样子。   陆承乾和柯米尔说着再见,他启动车子,行驶离开。   留下柯米尔,他看着车子驶离,觉得还有些不可思议。   回到了家中,养父在桌上摆好了零食,招呼柯米尔,问他要不要吃。   柯米尔摇了摇头,他坐回到了沙发上,抱着自己,有些迷幻。   “叔叔,你说,雄虫真的会了解一个雌虫吗?”   他问着。   养父见多了风浪,他冷笑一声,吃着零食,道:“他们解雌虫衣服倒快。”   “你怎么了?遇到谁了?这幅模样?”   他看着像个小虫崽,不知所措的柯米尔。   “没,”柯米尔摇了摇头,他道:“只是有点好奇。”   陆承乾是在……试探他吗?   柯米尔心中,浮现了这个疑问。   养父嘴上虽然那么说,但他还是安抚柯米尔,道:“你要是看上了哪个雄虫,也不用非得像别虫,非彼不嫁,你还是个军雌,收住心,玩一玩,也没什么。只要把持住了,别真陷进去……”   养父还在絮叨什么。   对于雌虫来讲,所谓的“玩”,就像柯米尔之前的所作,与雄虫暧昧,但又不挑明。这对于他们这些很重视名声的雌性来讲,也算是安全的做法。   毕竟没有确定名分上的关系,更没有身体上的确认方式,那么雄虫也抓不到他们的把柄,这也是雌虫在两性间可以安全游走的方式。   但是,陆承乾……   他对柯米尔在试探。   并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试探。   他知道,陆承乾真正试探的是他的反应,如果柯米尔对于这段关系只是抱着随便玩玩的态度,那么,就必不会使这段关系,现于人前,就更不会在酒会上,其他军雌或老总面前,展露出与陆承乾之间的亲密关系。   ——毕竟是军雌,如果真的只是随意玩玩暧昧,那么对柯米尔这等地位的军雌来讲,关系暴露在人前的话,会使自己陷入到危险的境地,不论是对自己未来的婚嫁,或者是嫁出去的“行情”。都会很危险。   不过柯米尔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陆承乾能来到酒会,能与他相遇,他就很高兴。   而这也侧面显示出来,陆承乾,也在担心他与柯米尔之间的关系。   陆承乾也不是随便的,他也在担心,柯米尔究竟是否愿意认真地与他走入一段关系。   柯米尔把脸贴在腿上。   陆承乾竟然也在担心,这种想法,使他心动。   只要一想到,陆承乾竟然也会为他而感到不安。   就无端地……心动。 第11章   柯米尔在厨房待着,他用勺子搅动锅里的水,一边耳机挂在耳朵上,连着终端,不断讲话。   “嗯,你下午也还要忙?”柯米尔不大耐烦地踢了下橱柜,正在清理地板的客厅的养父听见,向柯米尔道:“你煮东西,就不要踢我的柜子。”   柯米尔摘下了一端耳机,听到了他养父的半句话,向着对面,道:“知道了。”   回来,又继续挂上,道:“刚我叔叔喊我。”   陆氏那端,陆承乾松解了一下领带,他哼笑,道:“你叔叔?这两年他不忙了?”   两三年前,陆承乾还记得,柯米尔那时候已经成了少校,刚从星外回来,许久不动的动态,就被他养父逼着,卖货。   柯米尔有点窘迫,道:“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这两年他终于想明白,不折腾了。”   那边,养父依然不满意柯米尔边下厨边讲话,数落道:“你小心点火,别又扑锅。”   柯米尔不得不又喊一声知道。   “下厨?”陆承乾的声音明显有疑惑。   柯米尔把勺子捞出来,一旁切好的菜蔬下在里面,道:“超市半成品,他不给我做,我只好自己来。”   “自己搭料吗?”陆承乾隐约想起,柯米尔高中的野炊,所有的佐料,他都可以睁着眼睛,量都不看,往里面直接就道。   直言,胆大,心野,没什么他不敢往里下的。   至于能不能吃,吃了会不会有什么后果,那就不一定了。   “……超市配好的,”柯米尔说这句话,有点心虚,他觉得没底气,又认为不应该在陆承乾跟前露怯,他挺了胸,道:“我要学也很快的,最近教练都说我开车上手很快。”   这句话,使柯米尔想起来,白天上午,教练非常非常客气,介绍他去对家的驾校,原因是:“您的确,学得快,悟性也非常好,就是吧,您看,你开的这车,一个星期都送修理厂修了三回了,是不是也放过我们一下,毕竟咱们还是得赚钱呢。”   教练说这话的时候,不止是客气,就差没给柯米尔跪下。   尽管柯米尔行事作风比过去几年收敛很多,但是,他该野的时候,还是野,这个学车也是,别人不敢拐大弯,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一点错误。柯米尔简单,他直接闯,我拐不了我还不能撞过去?   然后就把驾校十年前竖下去没动过的护栏给撞弯了。   陆承乾倒不在乎这些,他笑了下,忽然想起什么,道:“你是不是……”他想问最近怎么看起来很清闲?不回军队了,却听见一声金属碰撞的爆响,再然后是柯米尔养父的怒吼。   “柯米尔!看你干的好事!”   然后摔下了拖把,径直来到了厨房,一把薅住最后未来的将官的柯米尔中校的领子,让他闪到一边去。   柯米尔缩着脖子,乖得像个小鸡仔,看养父在那沉着脸收拾。   “怎么了?”耳边是陆承乾轻轻的问。   柯米尔刚开口,吐了一个“我”字,就看见养父的背影,感觉虎视耽耽地,像是在无声地怒视他。   柯米尔看了眼厨房与客厅之间的门,离他很近,向右跨一步,没发现,又一步。   一步一步,三步半,终于成功来到客厅,然后,他看见养父忽然转过头来,没有捕捉到做错事的柯米尔,反而拎到一只错了事,想偷溜的小虫崽。   “柯米尔!”养父怒道。   柯米尔连忙开溜,他闪回卧室,开门,关门,锁门,三道程序,一气呵成。   隔着门板,养父声声责怪并不遥远,低沉缓慢,又吐字清晰,是高中老师们骂惯了的。   “我把锅子给炸了。”   柯米尔吐了口气,终于坐回到床上,他晃着脚上的拖鞋,对陆承乾说。   然后是陆承乾的笑声。   “我发誓,我一定按照菜谱上的步骤来,”柯米尔竭力为自己做着挽回,“谁知道,那锅那么不结实,还有家里的火,我看人家视频上菜谱上面,火力都很稳定,我们家的怎么就这么大。”   柯米尔一边碎碎叨叨的数落,他虽然不承认是自己的错,但还是打开了购物界面,给他养父选起了锅。   毕竟养父还是很喜欢那个锅的。   陆承乾这边,拒绝了助理为他带饭的提议,看着员工们纷纷从里面走出去,陆承乾手指敲了敲终端,他也在犹豫。   “你煮的吃的,还能吃吗?”陆承乾问。   “应该不能了,”柯米尔翻着页面,想找个同款,但无奈好像是前几年的款式,早就下架了,柯米尔只好选了个最新的,然后挑了个最贵的,随手下单。   “我煮的是甜汤,煮好了也要凉一凉再喝,但是,”柯米尔想起来刚才分明很生气的养父,他无奈,道:“晚上能不给我做青椒,他就还认我这个儿子。”   “那,要出来吗?”陆承乾道。   柯米尔觉得,付款的页面像是有一瞬间的卡顿,他都还没看清付款的数额,就自动跳到了付款成功的界面,告诉他过两天就会送达。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柯米尔忙让陆承乾再重复一下。   陆承乾复述了,异常清晰,“要不要出来,我们见个面。”   “现在吗?”   柯米尔站起来,他看着自己身上,居家的衣服,松松垮垮,一点没有个样子,旁边的穿衣镜里,就这张脸,这幅身量,还有些优势,不至于那么垮。   “我……最近都没有很新的衣服,”柯米尔忽然道,他起身,在房间里走,他的衣服不多,又从来不重视这方面,都是他养父看什么合适,就直接给他买回来,今年前面大半年,都没有待在家中,养父都没有买。   柯米尔不明白为什么慌乱,他以前属于套个麻袋都敢上大街上逛一圈,取个快递,再去吃个饭,现下忽然觉得邋遢多了。   “见面而已,”陆承乾低声说,“一周了,你就不想见我?”   经过了那一日,有些东西,他们彼此已经心知肚明,但是,又很默契,不会把关系拉得太近。   就连柯米尔,他也清楚,他们之间,除了亲口承认,确认那道关系,彼此其实都明白。   只是默契而已。   “我在想,这个天气,”柯米尔看着窗外晴好的天,蔚蓝色的天空上,飘着朵朵白云,他道:“我们这阴了,下雨了,可能不太适合,你……换个时间,好不好?”   柯米尔小声恳求。   陆承乾有些无奈,其实,这已经是柯米尔第三次拒绝他了,前两次,陆承乾真信了他的鬼话,这次他决定不会纵容,道:“你准备一下,半个小时,我准时到你家楼下。”   说完,陆承乾直接挂断了电话。   柯米尔耳机从耳朵上摘下来,他挂在脖子上,然后屋子里绕了两圈,走来走去,然后,往后一拨头发,道:“死了,死了死了!”   想起陆承乾的话,他知道,这位准时,就一定会真的准时,那他还剩下半个小时,不,二十九分钟。   柯米尔一把把门拉开,想去重新整理一下仪容,然而,就看见他养父,叉着腰,一脸暴风雨前的宁静,对着柯米尔,道:“过来。”   这怎么事都赶到了一起呢!   当养父神清气爽地把柯米尔数落完,柯米尔已经从精神饱满,变得蔫头耷脑,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小公鸡,他晃悠着,晃晃悠悠,仿佛走路都不稳的样子,机械却又按部就班地不忘去整理好仪态。   三十分钟过五分,柯米尔赶到了楼下,他沿着巷子走,在上次陆承乾离开的地方,看见了他车。   柯米尔从侧面的窗子里看见了陆承乾,陆承乾也落下了车窗,和他晃着手笑。   柯米尔快步赶去。   他进了车子,充足的冷气使他打了个哆嗦,陆承乾控制窗子慢慢摇起来,然后,他的怀里就收到了柯米尔丢进来的东西。   “这是?”   “我叔叔做的零食,他做零食有一套。”   不用说,准是柯米尔出来时不忿,又给他叔叔预备着下午吃的,全都扫荡了出来。   陆承乾很少吃这种口味过重的食物,或者说,凡是雄虫,都偏好清淡,因为他们肠胃不太好,比不得雌虫铁打的体质。   陆承乾还是拣了一个,油炸的,甜食,和之前在高中学校外面,柯米尔从串老板那接到的炒豆子一个类型,看样子这喜好,也是被他养父养出来的。   陆承乾开车,却看见柯米尔一直盯着自己的动作,柯米尔眼睛亮亮的,像看到了新玩具的小虫崽。   “看什么?”陆承乾道。   柯米尔带笑,“有点手痒。”   凡是摸过了车的,再重新进到车里,就会有着一种“原来如此”和“我也想试试”的感觉。   “如果你想下午都浪费在路上,我不介意。”陆承乾道。   他有着要停车的意思,柯米尔连忙阻止,“不用,说说而已。”   他虽然很想上手,可是还是宁可去再练练车技,之后再弄辆自己的回来,那也比祸害了陆承乾的车好。   然而,他刚坐回到椅背上,忽觉过味来,道:“喂,对我这么没信心吗?我坦克都开过,至少还能开出去的。”   陆承乾“嗯”了一声,感受到身边柯米尔赌气,在笑,“我不担心你会开出去,而是开出去以后,可能我们就要一直在联系保险公司了。”   保险公司?   说他开车一定会撞,所以保险公司要理赔?   柯米尔真生气了,他夺走了刚才递给陆承乾的零食,一个一个,一点也不要给陆承乾留了。 第12章   陆承乾终究是吃坏了。   他和柯米尔都没有到预定的地方,陆承乾开始忍着胃部的不适,他一向挺直的身体都微微有点蜷缩。   柯米尔贪看路上变化,他在家里不太爱往外面去,除了老同学还能叫得动他,他自己很少在外面往来,说到底,军部待久了,外面的世界,过于没有秩序,也过于自由,又散漫。   很久之前柯米尔还喜欢这种自由,但到底是被军部改造成了一个合格的军雌,出来以后,格格不入,但又新鲜好奇。   他拍着陆承乾的胳膊,想让他看,却意外发现,陆承乾那隐瞒得很好,但在军雌眼里,却漏洞百出,的姿势。   他勒令着陆承乾靠边停下,陆承乾还道:“快要到了。”   “到什么到?再说去那个破地方,我直接砸你的方向盘。”   柯米尔没有做不出来的事情,大道上车来车往,陆承乾还是得看了个地方,把车停下。   柯米尔直接扣开了安全带,他越过了中间的换挡杆,手温热着,贴在了陆承乾的胸前,“是哪里疼?这?这,还是这?”   柯米尔沿着喉咙食管往下,仔细地确认着陆承乾难受的部位。   在终于知道了陆承乾是胃部以后,柯米尔看着空掉的零食袋子,暗骂了一声。   “你经常吃的药是什么?”   柯米尔问。   雄虫总有贪嘴吃错的时候,他们胃口弱,又贪,那就自然少不了药店来帮衬一下。   陆承乾忍着,他依然形容优雅,只是脸色有了一点不易察觉的苍白,连语气都稳而轻,就是多了一点点停顿,用来换息。   “我……,不清楚。”   陆承乾摇了摇头。   很轻微。   柯米尔连手上的动作都不敢再重,他怕稍微用力一点,这个雄虫就会被自己捏碎。   “包装盒看过吗?或者药的形状的?”   陆承乾依然摇头。   他一贯被下面伺候的好好的,自小又是娇生惯养,就是吃药,也有下面的生活助理,或者是他雌父,把一切伪装在食物里,在不经意要他饮下的饮品中,陆承乾印象里这两年,是没怎么吃过药了。   但他也知道,只是印象而已。   身边的人,为了照顾雄虫的自尊,在无用又细碎的地方,颇下了不少功夫。   “那有没有忌口的?过敏的?”柯米尔急问。   药分很多种,有的雄虫对淀粉过敏,有的对蛋白质,柯米尔不确定陆承乾是怎样的。   陆承乾照例摇头。   柯米尔用终端搜了最近的药店,雄虫胃痛是小事情,但他却急得像火燃着了眉毛。   正要下车,手却被陆承乾扯住。   柯米尔回头看。   陆承乾低声,又带着恳切,他向柯米尔道:“我不是很麻烦。”   不麻烦?照顾起来不麻烦,还是性格不麻烦?   柯米尔一时没能细想,他安抚地拍了拍,道:“我去买药,等我回来。”   柯米尔下了车,陆承乾像失了手中的什么东西,他看着柯米尔离远。   一直看着。   直到柯米尔回来,他手里的袋子中,满满当当,四五盒药,还有水,温热的,常温的,以及带冰的,更夸张一些,他还买了一瓶酒。   “看看你要哪个?”柯米尔把几样不同的水推到他面前,让他挑。   陆承乾随意指了个,然后,柯米尔做好,他把装水的袋子放在脚下,一盒一盒地拆开药的塑封,又拿出说明书,仔细翻读。   陆承乾记得,柯米尔很讨厌读这些字体细小,又学术性很强的东西。   如果医生有说药该怎么吃,柯米尔会一边不耐一边听,然后回头,又有一搭没一搭地吃,吃多少,怎么吃,一般都看心情。   而且,只少不多。   也亏他是雌虫。   “这个,三粒;还有这个,一片,”柯米尔看着第三个药盒里硕大的药丸,他死拧着眉,道:“药厂做这么大,他是准备要倒闭吗?”   然后这盒被他扔到了一旁。   “这是养胃的,这个是止痛的……我问了店里,说过敏体质都安全的,”柯米尔揪着心,他看着陆承乾,一定要他依照顺序,一样一样地服下。   然后,他又把陆承乾一直束着的安全带松解开,把他的座椅慢慢往后放,让他舒适一些,时间的空置有些奇妙。   方才,是柯米尔一直在说,陆承乾在听,现在是陆承乾一手挡在眼睛上,另一只手,一定要敲一敲柯米尔,柯米尔才肯说一些话出来。   感觉到衣袖又被扯了扯,柯米尔原本绷着的情绪,像忽然断了,他揉捏眼睛。   “对不起,我没想到……”柯米尔轻声说。   原本只是随手的分享,却不想,现在要害得陆承乾在车里,这条大路边上,躺着休息。   忽然感觉到手腕好像被人牵动,是陆承乾。   他的声音依然稳,而且安抚心灵。   “没你的事,”他笑了声,“是我自己好奇,想要尝的。”   柯米尔忽然笑了下,他笑声里还带着嘲弄,道:“我就想不明白,你说,你吃它干什么。”   就像,非要选择了他一样。   “上回学校,老板给的零食,你也不吃,也给我拿了回来。这次,你还直接吃了。就放在那,不更安全吗?”   就像是,如果不靠近柯米尔,既不需要从陆氏当个司机,跑到了这来,还要忍受胃痛。   柯米尔自知,他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雌性,既没有从君侍大学毕业,更没有做好直接成为人夫的准备。   就连照顾雄虫,他也不太懂。   很多时候,他还是任由性子来,而且,还必须使别人迁就。   如果陆承乾不迁就,他们或许更早一点就能结束,哪怕有了那意外的一夜也是一样。   他和陆承乾之间,相关联的线,真的很薄,很细,也很脆弱。   “你试过,我就也想试一试。”陆承乾招了招手,柯米尔凑近上来,陆承乾按了按他的发。   其实就像柯米尔也会无意识去依赖他、照顾他一样。   如果真的有一场恋情,需要遮掩在地下,但是对方却又没有任何表示,陆承乾大抵也会坚持不下。   他尝试着把掩藏在地下的慢慢翻上来,柯米尔无异议。   他同样也占据着柯米尔的时间,占据了他在家中,或许还在自由的时候,本可以去和好友、家人自在地享乐。   许多的点滴,都在透过柯米尔的行为,给他回应。   陆承乾笑了一下,他微微侧了身,看着柯米尔担心的脸,很想说上一句,然而,陆承乾还是止住了。   他拉开了他们关系的序幕,剩下的,他交给柯米尔,跟随他走。   “我也有好奇心,你不能剥夺。”   陆承乾向柯米尔眨了眨眼。   柯米尔笑了一声,又有点像要哭的样子,终归是没有,他道:“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他说。   然后,却又想起来,方才陆承乾莫名地脆弱,说他不麻烦。   “也……也没很烦心,”柯米尔低声纠正。   陆承乾坐了起来,柯米尔想要上手帮忙,被陆承乾摇手拒绝。   “好多了。”他说。   陆承乾的面上,的确没有了刚才那么难受,“还要继续去饭店吗?”陆承乾问,“我们过了约定的时间。”   预定了,店家就会等待,尤其是陆承乾定的那种席位,也没有说,哪家能大牌到可以让陆承乾去等,偏陆承乾就这么问了。   “去什么,”柯米尔道:“看见吃的就闹心。”   同样的东西,他吃了没事,陆承乾却有事,回头又被他硬着,喂了好多药。   还有,药店怎么会出那么大的药丸,非要把雄虫药完?   柯米尔屏着气,道:“你随便选,我得先忙一点事情。”   陆承乾慢慢启动车子。   他确实还有一点不舒服,不过相比起来刚才突然的痛,只不过是药服下去,带来的些许不适。   可能放在别的雄虫身上,会成为他们继续柔弱作态,以求取福利与照顾的筹码,但陆承乾已然习惯忍耐。   这个社会,在他面前,都像是有点格格不入,仿佛,他从未当自己是个享尽了一切性别红利的雄虫。   柯米尔那边,他正在对着药盒上面的生产厂商,要求投诉,说水丸个头太大,不易吞服,还强烈要求必须把此条直接汇报给厂长。   看着镜中,陆承乾依然隐约有点不适。   就像是很多年前,他第一次看见,居然能有人,为了他人的一点小事,而奋不顾身,甚至甘愿去背负坏名声,就生怕伤害到了外人。   那时候,柯米尔好像也才十六岁,怎么就能为了个同校的、不认识的亚雌,就去和校外的混混打架呢?   后来莫名夺了校霸的名头,也还不解释,只一副很酷的样子,直到陆承乾去报告了老师,亚雌知晓,慌忙过来解释,同学们对于柯米尔的孤立才中止。   怎么就会有人,能那样呢?   陆承乾在心里,不知第几次地问。 第13章   他们最终,也没能正经地,去陆承乾经常去的那家饭店吃,而是找了一个柯米尔从战友口中风评还不错的,吃了一点。   陆承乾胃口不好,柯米尔很饿了,但陆承乾吃得少,他也不太想吃,在陆承乾刚刚一放下筷,他也一样,起身,就去叫来结账。   很怪异的感觉。   柯米尔想。   “您这两样,是套餐,因为正赶上店里活动,凡是夫夫来,可以有优惠。”   服务员笑看着柯米尔。   柯米尔僵着手,在对方的注视下,按照给出来的账单数字,准备转账,立刻道:“我们不是夫夫。”   服务员微愣。   随即笑道:“未婚的,也没事。”   柯米尔犹豫。   陆承乾从后面走来,他看着柯米尔,笑道:“我们AA。”   服务员头上顶满了问号。   他目送着柯米尔,和陆承乾离开,看着他们的确很亲密的姿态,道:“难道我真看错了?”   陆承乾一直到了山上,京西本地所属的一座矮山上,看着临风而望的柯米尔,才察觉他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陆承乾上了前面,搭在他肩上,道。   柯米尔像有点难过,他道:“我在想,我是不是有点过于做作。”   他两手撑在身后的栏杆上,矮矮的房屋,在山脚下隐没,又同样被透蓝的天空所吞噬。   “明明是我提出来的,但是,现在听他那么说,我又不高兴。”   柯米尔侧目,他望向山外的风。   “你觉得,哪一样会让你更不高兴?”陆承乾问。   柯米尔疑惑看他。   “是默认你身上打上雄虫的标签,还是认为,你和其他的雌虫一样,未来归宿也只是婚姻孩子?”   “有什么区别?”   “当然,”陆承乾笑,“你不是很在意前者,但你介意后者。”   他转过来,看向柯米尔,柯米尔同样在看他。   他低下头,微微抿了唇,然后,又抬起头来,他道:“我只是不想受人摆布。”   任是哪一个身份,别人怎么看他,他都无所谓。bbs.fanfan.vip整理   他真正在意的,只是生死不由己,全都被交付在了别人手中。   身为军雌,他可以拥有远超出寻常雌性更多的自由,包括社会上的言论,可以晚婚,同样可以趁机把孩子抛给雄主的其他雌侍照顾。   柯米尔能拥有许多,但是这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只想要一个自由的自己,不论是生是死,都由自己掌控。   陆承乾像是对他有些意外,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他只是皱眉一瞬,又松开了。   多了解柯米尔,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对此,他并没有一般雄虫的惊诧,愕然,亦或是反驳,尝试去维护雄虫的地位,要求雌性重新做他们该做的事。   他仅仅有了一瞬间的平淡,调整好,他又道:“我还以为……”   柯米尔看他,反倒是他,更加惊讶,道:“你不骂我?”   陆承乾也愣,道:“这有什么?”   “离经叛道啊,”柯米尔理所当然地说。   “很多人这么说我,我朋友,我养父,咱们高中的心理医生,大学……大学就学乖了,没再说出来。”   柯米尔也是不解,“他们都说我的想法有错,雌虫就该有雌虫样子,可是我就是雌虫,什么叫应该?”   很久很久,柯米尔就有这样的疑惑。   他是孤儿,亲见了雄父驱赶雌父出门,又见过雌父死在街边,如果不是遇到了养父,他那时候就想了,要一辈子逃到一个没有别人的地方,自己一个,好好地,独自地,完全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很多事情照旧,按照他的计划发展,比如四年的星外战场,使他积累军功无数,外界自会以为他条件好,眼光高,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把他剩下,这样再熬到四十岁,生育能力愈发地变低,他就不会再被别虫所烦扰,那时候,他就滚去任意一所军事学府,教书,当教员,或者退役,做点别的什么。   每一样都可以很安静,又很安逸。   不会有别人来打扰。   只是陆承乾莫名地闯了进来,他又变得该死的、要命的吸引他。   很难不使他开始反思自己,现在如果想要做一个正常的雌性,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柯米尔什么都没有说。   他觉得自己想得太远,也没有意义。   如同陆承乾所说,慢一点,慢慢来。   但是像陆承乾这个年龄的雄虫,又怎么可能有时间和他一直耗下去。   他索性笑了下,道:“喂,发现我真面目了,是不是应该表现得友好点,别抛我抛得太无情啊。”   柯米尔笑起来有点乖。   然后,柯米尔就感觉自己被向后,撞在了后方的栏杆上,很硬的白蓝漆栅栏,十多年前粉刷过,现在用手一摸,都能摸到上面斑驳的、掉的差不多露出了底子的红色。   柯米尔的手撞在那,他用手扶着,感觉好像都扣掉了又一块漆皮。   他的唇上,被夺走了呼吸。   陆承乾侵占且蛮横,一手捏着他下巴,另一手桎梏在他腰后,牢牢地把着,像是要彻底了结了他生命,那般狠恶。   明明看起来儒雅冷淡,柯米尔却不知道,陆承乾还有这样占有的姿势。   许久,就在柯米尔以为自己真要窒息死掉,陆承乾才放开,他对柯米尔道:“尊重我一点。”   柯米尔想说尊重什么,但他身体真的软,只能倚靠在后面,才能有点力气。   “我还没说结束,你别想跑。”陆承乾淡淡地说。   柯米尔能看见风掀起了他的衣角,陆承乾的话,又像是一根针,牢牢地插在了他心里不安的旗上。   他从后面勾了勾陆承乾,陆承乾没有拒绝,柯米尔更大胆了些,他把手塞进了陆承乾的手里,晃了晃,又摇了摇,道:“别生气了。”   陆承乾不动。   柯米尔又握了一下,他道:“我错了,我不该胡乱说。原谅我吧。”   他这句话,并没有多少乞求的气氛,更多,像是讨好。   陆承乾回头,睨了他一眼,目光在柯米尔依旧泛着水光的唇上停留。   他走上前来,托住了柯米尔后脑,捧着,又是牢牢的一吻。   这一次,比前次更为绵长。   松开的时候,柯米尔脸上发红,从耳根至脖颈,由上到下,无一幸免。   陆承乾这次要离开,柯米尔揪住了他前襟。   “这么突然?”   柯米尔低声说。他低敛着眉眼,不敢乱看,头几乎要埋了下去。   “早想做了,”陆承乾倒看向了远方。   风声浩浩,从遥远的远处传来,带着一些老人长长的歌声的呐喊。   有几只飞鸟,似乎从上方滑过,他们欢喜又放肆,尽说些使人不懂的语调。   柯米尔倒大胆了起来,他看了看前方的陆承乾,带了些欢喜。   “哎,”他说:“你有几次是想扒掉我衣服啊?”   陆承乾微滞了下,他看着柯米尔晶亮的眼,也不自觉有了一点喜悦。   “很多,”他坦然又放肆,“每一次,我一看见你,就想起那天晚上——”   他的嘴,被柯米尔用手封住。   “不说话,行不行?”   柯米尔以眼剜他。   陆承乾正面迎上,毫不退缩,或许说,他总是能这样温和又热切,但同时,也会温脉如水地注视着他。   柯米尔不敢再看,他退后一步,拧身,急匆匆地扶着栏杆,走下了台阶去。   台阶阶多而短,柯米尔走在上面,不得不小心一些。   他这样,一步一步,下到了楼梯与楼梯之间的平台部分,回首,陆承乾还停在上面,维持着刚才与柯米尔相对的站姿。   “姓陆的,”柯米尔感觉脸热,也觉得他有点放肆,但逞着,不想示弱。   “赶紧下来!”   他恶着声音说。   陆承乾微动,他转身,如含了水韵的温柔,又从他的眸光中流淌,落在柯米尔身上。   柯米尔暗道了声祸害,也不再怀疑,为什么会有许多雌性为他疯狂。   “行啊。”拖了半长的音,有着餍足,有着戏谑。   柯米尔把身体连忙转去,背对着陆承乾,直到他感到“姓陆的”来到他身边。   “慢慢吞吞的。”柯米尔咕哝一声。   然后,和陆承乾抵着肩膀,慢慢走下。 第14章   柯米尔在床畔来回翻滚。   翻滚的声音,已经吵到了屋外正在看电视的养父。   养父索性直接敲了敲墙壁,要求柯米尔清醒一点,不要再乱扭曲。   “……”   “什么叫乱扭。”   柯米尔心中咕哝。   他回家已经两天,但是只要一想起之前自己的行为,就还是忍不住有点过于脸红。   怎么……怎么会?   他眼中怀疑,一定是养父一直在自己面前说那些虎狼的话,这才会让自己在陆承乾面前,同样变得奇怪。   有些行为是试探。   就像是陆承乾在试探他,试探柯米尔是否真的不再抗拒和他亲近,而柯米尔同样也在试探陆承乾的耐心。   陆承乾可以及时地解除柯米尔的不安,但是柯米尔也不了解,陆承乾是否真的只是……只是性格上可以对每一个雌性都很好,还是只对他这样。   这种想法,使柯米尔原本有些发烧的脑子,而且是连续烧了两天的脑袋,变得重新有些清醒。   最后那一吻,确确实实有安抚雄虫的意思,但不代表柯米尔已经开始向陆承乾投出投降的旗帜。   时间太短了。   他们很多事情依然不够了解彼此,所以,柯米尔还是得继续。   至于亲吻,更加亲密的事情也做过,这等小事,还要继续在意吗?   柯米尔尝试说服自己。   他心里默念了两遍清心寡欲,终于觉得躁动停止了。   越冷静,理智越开始回笼。   柯米尔往后靠了靠,他靠倚在床头,看着自己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它们交叠,形成一个优雅的姿态,只是依然没有雄虫那般,天然带有些绅士般的温雅气质。   如果……陆承乾是个靠这幅温柔样子,来骗取其它雌虫的好感?   这样的话,也许陆承乾之前的那些绯闻……是不是都可以解释?   心情从原本的理智,又跌到谷底。   柯米尔往后靠,沉沉地叹一声。   谁叫他与雄虫的暧昧和拉扯的经验不多呢?   柯米尔忽然有点后悔起来,他从前太过专注在军务方面,反而没有太多恋爱方面的经验。   如果会有,那是不是他也不会提前就把自己所有的担心,顾虑,都和陆承乾讲了?   柯米尔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他说这个话的时候,从来不会过于担忧,至少,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间里,他确信所说的是可以说,并不会对他产生太大危害的。   只是有些时候需要一点小心机。   那些装柔弱,装依赖的事情,柯米尔完全知道,也无师自通。   他是聪明的,只是现在有点不太喜欢自己这个一旦有了什么事情,就很容易联想出来的脑子。   和陆承乾的一吻,使他慌了两日,又开始懊悔起不该如何怎样。   太不像他了。   柯米尔沉沉吸气,他决定还是先找一点事情,让自己完全冷却下来就好了。   他走出去,喊道:“叔叔,我的终端呢?”   养父盯着电视目不转睛,他道:“我哪里知道?”   柯米尔才走出去两步,又走了回来,他看着被自己弄得发乱的房间,头大,搔了搔头发,在可能有的地方一顿翻找。   找来找去,最后终于在自己的卧室里,角落边上,找到了旧的终端。   旧终端也行,好歹还能给恩去打一个电话。   柯米尔拨通了恩的电话。滴滴两声响后,恩接听了,然后,是恩的大笑声。   “中校,我的好中校,你都干什么了?为什么咱们四军,现在成了好多企业都不断上门的地方?我那么矮的门槛,都快被他们给踏破了。”   柯米尔还有点惦记他让自己暴露在一群雄虫之下的事情。道:“你是开心了。”   “?”恩疑问。   “二营长肯定找了个挺好的协议给你们了吧?”柯米尔道。   恩点了点头。   “咱们军区,现在还有空缺吗?我回去待两日。”   一个问号缓缓飘上了恩的头顶。   他道:“你怎么了?是在家里不开心,还是谁找你的麻烦?”   恩很重视柯米尔,他急忙道。   “没有,我想回去,冷静一段时间。”柯米尔镇静地说:“再在家里待下去,我迟早会荒废。”   恩那边久久沉默,就在柯米尔以为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恩啪地拍了一下桌子,道;“好啊!两件大喜事!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派兵去接你!”   柯米尔不在的这段日子,恩简直要被无穷无尽的公务给压扁了。   “……”刚才被拍桌子吓了一跳的柯米尔。   “下次不用拍桌,你直接道喜就行。”   柯米尔揉了揉脖子,他觉得好像因为恩那一下子,有点往后,敲到了头。   “行行,你说时间。”恩这边喜悦地记录着柯米尔的回去时间,好等一会儿吩咐下去,去让人接柯米尔回来。   柯米尔看了看墙上对面的挂画,突然想起来,道:“你邮给我的东西,还没有到吗?”   “我看看,”恩借助电脑终端,查了查物流信息,他道:“今天晚上应该就到了,晚上六点。”   “六点啊……”柯米尔叹气,“那我应该是接不到了。”   “啊?”恩问道。   “我一会儿收拾一下,直接回去。”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恩有点挡不住。   他正了正身形,道:“你真不是你叔叔要给你弄相亲,所以跑回来避开的?”   以前有过几次,后来柯米尔的叔叔直接闯进了军部。   柯米尔的叔叔曾经不只是简简单单的高中教师,也天赋出众,据说年轻的时候相当军雌,没当上,这才成为了极其特别的军部的编外顾问。因为这位叔叔一直体质比较差,也不常出现,就是这两年,恩才知道,原来他们军部几次三番想请,都没请来的雌虫,还是柯米尔的养父。   因为柯米尔养父的教学视频,到现在在一些论坛和教科书里都有,所以军雌们都认识,也就不好拦了。   也不难想像,如果不是有一个这么优秀的雌虫,又怎么会培养出柯米尔这样优秀的军雌来。   “应该……不会。”   柯米尔听了听隔壁传来的声音,确认了是《霸道雄虫你坏坏》这个狗血青春剧,而且他养父好像挺真情实感的,现在根本没办法离开。   应该是个点播台,那他就直接把这部剧都点满,顺便会员再开起来,以他养父的自制力,不看到晚上十一点整,都不会去睡的。   “放心,不会。”柯米尔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就好,”恩还以为他养父是出去了,也没多想,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中午,下午?我好派人去接你。”   柯米尔看了看表,以他的收拾速度,五分钟足以。主要是柯米尔完全不用去管别的衣服,他的衣服在军部宿舍里也有。   他向来是狡兔三窟,家里待不住,还有军部,军部也不行,那他还能跑同学那里,反正总有地方能住。   说来惭愧,全都是小时候练就的技能。   毕竟被他养父追着打惯了,总该跑一跑,这才对路。   不过,那时候养父身体还好,不像现在,每天都在家里歇着。   柯米尔想着,有了点遗憾。   他给诚发送信息过去,希望他抽空还能来陪一下养父。   诚那边回复得慢吞吞的,好半天,才回了一个好。   柯米尔把转账过去。   然后,他走下了床,脚步整齐得宛如量好,柯米尔许多规矩依然是刻在了骨子里的,尤其是他作为军雌的本能。   走正步,每个新入伍的兵的噩梦。   柯米尔一边把衣服投进背包,一边想到。   等收拾得差不多,柯米尔蹑手蹑脚,提着包,到了门口,养父看见他,按停了电视,问干嘛去。   “回军部去,那边需要我。对我,我和诚说了,他会过来看您,您别总是自己一个硬撑着,”柯米尔一边换鞋一边和养父说。   养父很烦,说:“赶紧走,你走了我还清净。”然后他又指着电视,道:“你走之前,把这个会员给我开了。”   “……”柯米尔还以为养父会读心术,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只是会员,敬了个军礼,道:“保证完成任务。”   养父啧了声,又嫌弃,又骄傲似的。   “对了叔叔,我晚上到了一件东西,你帮我给这个地址转寄过去。”柯米尔草草写了出来,然后递给了养父。   养父看了眼,道:“好,知道了。”   “要不再写句话吧……”柯米尔咬着笔头,想着。   他刚写下了六个字,突然就听到了终端的震动,是恩来找他,说已经出发了。   柯米尔边走边道:“怎么这么快。”   嘴上说着,他还是自己也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剩下的纸条,就那样放在了桌上。   -   第二天一早,陆氏,办公室,上至助理、副总,下至员工,保洁员,对陆承乾都都纷纷绕道。   自动避开五米远。   “陆总这是怎么了?”员工悄悄和助理咬耳朵。   “我……”助理看了看周围,悄声说:“好像是被之前的雌虫给甩了,你看桌上,那个价值连城的宝石项链,就是分手礼物呢。”   “怎么说?真分了?那天不是挺亲密的?”   “我亲眼看见了,就那纸条上……”   办公室内,陆承乾沉着脸,看不出表情。   但浑身上下,写满了危险。   只见字条上,“谢谢你的照顾”,六个大字,赫然在目。   昂贵的礼物,谢谢的字样,这不是甩了还是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你的照顾   柯:啊,后半句我忘写了   陆:分手?长能耐了 第15章   柯米尔回到了四军区,待了两天的时间,柯米尔完美地把任务从恩那里接了过来,都快被这点玩意,祸害的马上要葬身地狱的恩,像见着了活菩萨,这两天连饭都是请柯米尔吃的,把柯米尔搞得不好意思起来。   “……您那个冰沙,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柯米尔一看见进来的是恩,赶紧先拒绝。   恩有点失望,又探了探头,道:“那,中午饭我请?”   “……”柯米尔无语了会儿,道:“上校,您真没别的事,能不能去忙一忙和别的军区抢技术员的事?”   陆氏那边技术员将要下来,应该就是下个月的事,那些动作快的军区,都已经先开始私底下约好,到时候谁分配几个,又怎么分配,怎么恩一点就不着急呢?   恩捧着两个鹌鹑蛋,在手里盘着,据说是哪里流传过来的习俗,圆圆的东西,都愿意往手里转两圈,俗称是风雅。   至于军雌,军雌手劲大,就要反着来,手里就堆了两个鹌鹑蛋,这玩意皮薄个头小,一个说不准,就直接弄破,反正,自从柯米尔回来,他就看见上校盘这玩意两天了。   “那不是有二营长吗?”   “咱们军区里扩建的土地。”   “三营长看着~”   “……”柯米尔算是知道为什么恩熟视无睹了。   恩和柯米尔出身相似,但恩就是典型的那种我考进军校,就为了嫁个好雄虫的类型,无奈天赋太好,又莫名其妙赶上两场战役,他当时临时被抓过去,嘿,就胜了,然后就坐到了上校,一直做到今天。   说实话,要是他想,他应该能比柯米尔,更早地成为京都最年轻的将官。   但是,恩的理想,说到底,就是嫁雄生子,这玩意没法改,在他家庭稳定,工作上更是志得意满以后,就每天开始幻想了退休生活,现在每日晚来早走,差不多就已经和退休一样了。   关键是,上校你退休就退休,来打扰他干什么?   不过,恩也是为了维持这种清闲,什么都愿意付出来,不然,也不会像上次那样,好好的,昂贵的镶嵌了极其罕见的黑钻,就算是卖出去,也是有市无价,但也被他那么轻易地就转给了柯米尔。   对于恩,柯米尔是复杂又感激,复杂在于这位长官,只有需要他的时候,才最殷勤。   “再这样下去,我保证,您的退休日子,一定会更加遥远。”柯米尔批红完手上的文件,合上文件夹,淡淡地说道。   “……你也太恶毒了。”恩咬着牙,倒吸凉气,他说:“亏我真为了感谢你,给你置办了个好东西。”   柯米尔拿疑惑地目光打量恩,恩连忙摆手,道:“行行,我不卖关子,不知道你自己的眼神多吓人吗?”后一句是恩小声说的。   随即,恩又笑,道:“对了,你那个黑钻送出去了吧?雄虫也不纠缠你了?”   这两个问题怎么放在一起?   柯米尔一时没有想清楚里面的关联,他点了点头,道:“送了。”   就是来的时候,他有点急,没能亲自送过去。   至于后者……他看了看恩,恩只道:“那就可以了,事情平息了,你还是单身,对吧?”   想了想他目前的状况,他和陆承乾确实没有说开,而且……柯米尔也希望借助这段时间让自己发热的头脑,好好冷静一下。   他点了点头。   “哎呀,这就好了。”恩高兴地拍了手,他道:“你就等着我给你准备的惊喜吧。”   恩愉快地推门离开,看得出来,这小一个多星期的公务生涯,是真的给他压迫得够呛,以至于开始对自己过去的行为进行反思,用力去补偿柯米尔。   柯米尔摇了摇头,继续管他的公务。   -   门外边,恩拨打着终端,他压低了声音,谨防被办公室里的人听到。   手捂在听筒边上,道:“问过了,他已经解决掉了那个雄虫……什么找人揍一顿,和平方式解决的,就是挺大出血的,我那块黑钻知道吧,直接就给送出去了……哎,不管怎么说,解决了就好,也不用担心有后顾之忧。一般这种只要肯拿钱,那都是好事,嘴巴严着呢。对了,你给我印请柬,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柯米尔的照片一定放在宣传单上首页!他是咱们四军区的招牌!标题就写‘四军区联谊,就等你来!’”   既然二营长那边和各位友商谈妥了,那么当然得请来,办个宴会,为他年年单身率爆表的雌性们,解决一下婚姻问题。   恩突然想起什么,他道:“对了,陆氏那边你也给我发两张过去!管他来不来,你就得发!”   听说,陆氏的总裁,陆承乾也是单身,万一运气要好,他家的招牌柯米尔,能把人家雄虫迷住呢?   嘿,虽然有一点异想天开,但是,他想一想,总可以吧?   唉,陆氏的总裁,听说二十七岁了,雌君雌侍都没娶。   也不知道,以后什么样的亚雌,才能拿得下来这个雄性。   至于军雌?   如恩所说,他真的就想一想。   那样的雄虫,怎么可能会军雌?硬邦邦的,连恩自己都知道。   他想了想,要不要告诉柯米尔办相亲宴会,但思考了一下儿,还是决定给他一个惊喜。   -   陆承乾终究还是有些雄虫的秉性。   在收到了“疑似”柯米尔准备来的“分手”礼物,陆承乾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去联系柯米尔。   他反应平淡地把包裹按照原地址退回去,然后,又平淡地继续把之前和柯米尔出去闲逛,而导致的有些推脱、不太重要的事情,重新补上。   用力程度堪比和柯米尔一起以前。   陆承乾并不是很喜欢放松,一旦松懈下来,就会让他产生无所适从的茫然。这种忙碌只有在看见柯米尔会消解几分。   他过于认真的样子,看的助理都有些担心,在玻璃门外面来回地走。   “这是干什么呢?”一个轻快的声音问助理。   来人是个雄虫,他和温雅的陆承乾不同,身上满是一些沉着压抑的颜色,但偏他长了张笑脸,圆圆的眼睛,就连最讨厌雄虫的雌性,看见他,也会不由自主笑出来。   “他怎么了?”陆耳升看着里面仿佛自我虐待一般的陆承乾。   “陆先生,陆总最近他……”助理沉了沉气,在陆耳升面前保持理智,是一个困难的事情,偏他自己还不知自己的魅力。   “太用功了?这不挺好?我哥夫一直希望他成一个工作机器。这下如他的愿了。”陆耳升平淡地回答。   他话虽如此,但开始推开了玻璃门,走了进去。   助理呼出一口气,希望陆总的叔叔,能把他劝一劝。   陆耳升一样地不守规矩,有好好的沙发、座椅不做,非坐到陆承乾的办公桌上,把放在角落的项目书都差点挤掉。   “小叔,”陆承乾简短地道。   然后,手又继续在按键上敲个不停。   “喂,放松一点,”陆耳升道:“怎么每次我一来,你都是这幅工作的样子?助理不是说,你都开始学会按时上下班了吗?怎么又变回去了?”   陆承乾微笑,道:“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尽早就处理得好。”   工作是,感情……也是。   “所以你就搞掉这些没什么用处的东西?”陆耳升向来看不懂他们这些工作狂的思维,他扬扬手,道:“对了,你雌父问你,之前给你办了个相亲,为什么没有去?”   陆承乾目光没有离开终端屏幕,他手指速度飞快,道:“工作忙。”   “嘿!”陆耳升很清楚,那几天,陆承乾根本连工作也没来。   “虽然我是创意部的,但你在不在公司,我还是知道,”陆耳升压低了声音,道:“陪那个雌虫去了吧?”   陆承乾看着他,陆耳升举手投降,道:“放心,我没有和你雌父说,你们一个就够我受的了,还两个……我自找苦吃吧。”   想起那个在大哥离世后,几乎一己之力撑起了陆氏的亚雌,陆耳升表情复杂。   他道:“你确定就是他了?你雌父一直想让你找个亚雌。”   “最好像他一样,是亚雌,有能力,门当户对,必要时又能帮我撑起和分担陆氏,”陆承乾敲完最后一个字,他关闭终端,向着陆耳升弯唇笑,“但我想,我有能力选择自己喜欢的。”   “也对,”陆耳升点了点头,像陆承乾这样,他完全可以和自己一样,甩手不干,但他不仅有能力,还把陆氏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就说明他在选择那个雌虫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但还是忍不住疑惑:“你就不怕你雌父反对,到时候,再制住你?”   陆承乾的雌父是轻家人,在陆氏也占有不少股份,如果雌父想要拿捏陆承乾,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而陆承乾只是浅淡地,拿过一份新的企划,道:“时候到了,他自然会知道。”   现在,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间,贸然去说,只会给柯米尔那边带来麻烦。   陆耳升来就是要给他哥夫那头传信的,现在听到了,也不准备多留,正准备走,却听见陆承乾终端上有着明确的铃响。   这在以前的陆承乾身上,可从来没有见到过。   果然,陆承乾放下了企划,开始查看。   陆耳升凑近了想看看,却见陆承乾又关闭了终端,然后,打开了电脑终端的购物界面,开始挑选起来。   “小叔,你帮我看看,过两天去参加晚会,戴哪顶合适。”   他没注意到,陆承乾在说到“晚会”时,表情有点怪异。   这边,陆耳升看见界面上,琳琅满目的、一顶顶形态各异、但颜色统一的帽子。   绿色的。   陆耳升:“……”   怎么?他这侄子喜欢的,难道是很野的?   作者有话要说:  恩:柯米尔一定会高兴的(兴奋)(期待)   陆:默默选帽子   柯米尔(从繁忙的公务中抬起头)(茫然):啊? 第16章   陆承乾终归也只是说说,陆耳升找理由离开,陆承乾就随手关了页面。   之后,很快到了第二天,陆承乾下班回家的时间有点早,一早得到了他要参加宴会的消息的雌父也等在了客厅。   雌父是亚雌,名叫轻云,他个头比陆承乾更小,只到了陆承乾的肩膀,束着手的样子,关切又担忧。   “雌父,”陆承乾走上前,给他雌父一个拥抱。   得到了陆承乾相拥的轻云有些安然下来。   他像是镇定了下,道:“承乾,你是要……”   “去参加一个相亲。”陆承乾说,“您不是一直催我去吗?恰好,那边军方和商业场上联合办了一个,我就去看看。”   “不,”轻云摇头,他说:“你不需要一个军雌,他们会伤害你的。”   “嘘,”陆承乾的手指抵在唇边,他说:“雌父,你放心,我不需要用雌君来证明自己。”   他一笑,道:“我也不用来折辱雌性、幼崽,来表现自己很雄性。我不会受欺负的。”   他把瘦弱的轻云抚在怀里,轻云贴着他的肩,屏了屏气。   “我并不是反对你,而是军雌……”   “他们牵扯了军部,”陆承乾笑着,“你担心我与他们不和,会破坏接下来的计划。”   陆氏如果想要发展得稳,走出星外一事,势必需要军部的支持。   尽管其他的企业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苗头,但是,陆承乾已经先一步嗅到了气息,同时,也开始了他的部署。   “没关系的,”陆承乾笑着说,他拍了拍轻云,他脆弱的、被已逝的雄父折磨得神经衰弱的雌父,道:“我和他之间,从来不会问题,而且,就算有了……”   他轻轻地说:“我也相信他。”   轻云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他从儿子的怀里退出来,看着比自己还高了很多的陆承乾,他用手比了比,道:“你小时候,还只到我的大腿。”   “嗯,”陆承乾回应着,他道:“那个时候,陪您跪着,好像就到了肩膀。”   陆承乾笑起来并没有阴霾,他看着轻云,拍了拍自己雌父的头顶,道:“按时吃药啊。”   在陆承乾穿好了礼服,他即将走出这扇门的时候,轻云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他说:“那个孩子,是你高中时……”   陆承乾点了点头,他回望瘦弱的轻云,说:“雌父,我会带他来见您。所以,就不要再给我准备相亲了。”   轻云怔愣着,然后,他点了点头。   承乾的那一笑,可能只有在想起那孩子的时候,才会轻易地露出来。   他浑身像是失了股力。   他的儿子,终于要成为了别人的了。   但他还是笑着,向陆承乾点了点头,想说别冒进,但是陆承乾已经留下了背影。   算了,就这样吧。   轻云露出一个笑。   -   相亲晚会办得中规中矩,两列雌雄,各落座在桌椅两侧,左边军雌,右边是商业上的雄性。   军雌们昂首挺胸,但大腿上快要抠破的布料,呈现出他们的紧张与不安,对面的雄性,他们有些懒怠,有些又不耐。   “好了,快点开始吧。”恩急匆匆地吩咐,为了照顾不快的雄虫,要尽力让时间更加缩短一些。   会场布置得松散而休闲,在像谈判桌以外的地方,更多准备两两挨合的座椅,为了一会儿畅谈得如果顺利,他们可以自行配对组合,去到更闲适的地方交谈。   “柯米尔呢,柯米尔呢?”恩不满地看着会场,他没有搜寻到柯米尔的踪迹。   大半数的雄虫是为了柯米尔而来,现在却不见了柯米尔的人,恩还指望着,他能帮忙撮合几对呢。   柯米尔坚持不肯参加,恩好说歹说,才让柯米尔同意了来当个主持人,但是,这一开始的流程都是由恩吩咐,柯米尔又得了理由,懒怠地,窝在小沙发座椅里,对着黑洞洞的舞台,自然地喝果汁。   被恩找到,柯米尔也不气馁,他扬了扬手指,示意恩太挡地方。   “耽误我看表演了。”   恩回首一望,舞台上黑黢黢,连幕布都没升起来,这个会场原本是军雌表演的小礼堂,偶尔会有全体会议在这里讲,也有领导讲话,天知道柯米尔看什么表演。   恩一手把柯米尔搀起来,然后没搀动,他说:“怎么不起来?”   柯米尔松开被自己握出了快一个浅浅掌印的扶手,委屈道:“你就是来出卖我的色相。靠我来吸引雄虫。”   柯米尔把手里的果汁一杯饮了干净,他站起来,身形比一般的雌虫要矮一些,但气势很足,他说:“我就那么廉价?被随便推给别的雄虫?还有雄虫!”   柯米尔戳着恩的胸,说:“他们是不是也一样,左拥右抱?这场相亲完事了,还要回家参加另一场?”   恩闻了闻,没闻到酒气,他探了探柯米尔的头,道:“你发什么疯?”   柯米尔也察觉自己的失态,他吸了吸鼻子,道:“没事!”   很粗暴地抹了眼睛。   恩这才看到柯米尔的终端屏幕好像亮着,是他们军雌很熟悉的八卦版块,上面有着一则新闻,今天早上恩才刚看过。好像是一个千金亚雌,诉说他昨晚和陆氏的陆总渡过了一个如何美好的夜晚,虽然只是相亲晚餐,但是描摹得相当色情,又色气。   又是陆承乾的八卦绯闻,这玩意不是没看过一百份,也有个七八十份了吗?   自从陆承乾暴露于新闻底下,他的艳色新闻就没断过。   柯米尔转身离开,还不忘把他的空杯子塞进恩的手里,理直气壮地让恩这位上司替他处理。   “哎!天,陆承乾来了!”   “陆总?”   “不……不,他怎么来了?”   一阵又慌又乱的声音。   数百人的室内一阵喧嚣。   柯米尔原本是向大门那边走的,然而,听见了声音后,恩就发现,他这位任性的下属也不离开了,还对着他极为尊贵的客人,狠狠地剜了一眼,然后,反身离开。   恩:?   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怨? 第17章   恩在一扫到陆承乾的当口,他立刻就把柯米尔拉着胳膊拽过来,和柯米尔像做贼似的,一起来到了帷幕后面。   柯米尔清亮的眼睛扫恩,问他干嘛。   恩还喘着气,做鬼似的,探究往外一瞄,他看见了从旁边酒桌上,独树一帜地挑了杯果汁的陆承乾。   恩回头看看柯米尔,人高马大,身形挺拔,没有一丝喘的迹象,不由感叹,自己果然是老了。   “恩!”柯米尔提高了音调。   恩安抚,道:“陆总裁来了,你好歹给我点面子,别摆那张脸了。”   柯米尔:“?”   他摆什么脸?   恩这边还絮絮叨叨:“我知道你一向讨厌朝三暮四、花天酒地的雄虫,但他好歹是陆总,明天咱们几个军区开见面会,你和他可是都得在一个场合的,不能闹不愉快,懂吧?”   ……谁朝三暮四、花天酒地了?   柯米尔刚想反驳,才意识到恩还说了后半句。   “……见面会?”柯米尔危险地看恩,“明天的事,你现在才和我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捏紧了恩的腕骨。   柯米尔有时候不善于言辞争辩,他也不示弱,武力上非得比拼着,赢回来。   果然,恩这头立马哎呦呦地叫上,他小声说:“轻点,轻点,给我留点面子。我这不怕你直接就拒绝吗?”   “所以,就先来个相亲的主持人给我稳住,好明天再把我骗过去?”   柯米尔睨他,道:“恩上校,是不是最近我回来,没有公务,您过得太舒服了?”   还学会欺骗他了!   “你看你,晚上看了一个绯闻就这么低落,加上你被个混账雄虫骗的一夜又没过去多久,我怎么敢和你说?”   恩道。   柯米尔忽地松开了恩。   朝三暮四,也不是不可能。   朝三是他,慕四是那个相亲的亚雌。   反正,雄虫的风流都不算事情。   之前柯米尔和陆承乾能够轻松自如地谈笑起陆承乾的绯闻,原因也不过是一个雌虫和雄虫之间,表演谁比谁更不在意的拉扯。   有些雌雄性为了竞争上风,有可能最后一步之前都做过了,但依旧不松口确定关系。   这很正常,太正常了。   除了亚雌,雌虫的本能是争抢,独占,而雄虫亦同。   在亚雌和雄虫之间很少这样,因为亚雌柔婉,他们的性格都不会如此,更遑论在这雄虫为尊的社会里,也只有雌虫敢这般挑衅雄性制定下的规则了。   所以,他真的是陷进了吗?   柯米尔不想承认。   一旦他松开了这个口,就意味着他先举了白旗,投降认输。   柯米尔除了年幼时眼睁睁看雌父逝去时无力,此后的岁月,他向来是能争则争,能抢则抢。   他不允许自己落于下风,那是对他的侮辱。   柯米尔掀开帷幕,大步走到了正在相亲的众雌雄面前,他的出现,引起来本来已经安定的众人又一阵骚乱。   柯米尔无视他们,正如他向来坦然面对自己身为中校、同时多年来享有他人的注目与惊叹一般,他只直视着陆承乾,然后,一些小小声的窃语,似乎是在问柯米尔和陆承乾什么关系。   柯米尔一把拉着陆承乾,他步伐很快,陆承乾杯子里的剩下的一点果汁差点洒溢出来。   陆承乾稳住步伐,他把杯放到了充作侍者的军雌手上,然后跟随着柯米尔,他们一前一后,一起走出礼堂。   徒留一个空荡荡的大门,还有刚刚从帷幕里头钻出来的恩,他看见消失的两人,哀怆,道:“你……柯米尔,你别动手啊!”   礼堂,又是一阵骚乱。   -   “他和你什么关系?”   柯米尔知道恩会来哪里找自己,他带着陆承乾专程来到了一座桥上,这里是四军区的旧址,现在已经半荒废状态,只有一个八营还住着,但今晚上他们也出去执行任务,一晚上都不会回来,柯米尔也不怕搜过来。   陆承乾愣了愣,他问:“谁?”   柯米尔手已经很快地调出了文章,他还贴心放了投屏,大片暧昧生香的文字跃然而上,柯米尔没有盯着陆承乾,他在躲陆承乾的眼光。   尽管激愤地做出了如此事情,但柯米尔该问还问,这不耽误他为了自己并不合适的身份(并非未婚夫)而感到羞惭。   如此,便是柯米尔。   我有愧疚,我有不好意思,但是我该问还得问。   这些消息,如果一直没有,柯米尔还能自欺欺人,假装都没有发生,但真推送到了他眼前,柯米尔就无法坐视不理。   “这个,”陆承乾还是被半空的投屏晃得有些眼花,因为柯米尔手端不稳,他索性凑近了,两只修长、纤白的手搭在柯米尔手腕,他接下了柯米尔的终端,然后,把投屏的倍率调清晰。   上面的人使他皱眉想了半晌,柯米尔还以为他是在回味,心里酸的要夺回来,就看见陆承乾把界面调到了日期,像是终于扫描到了关键点,他说:“这个时间,我应该在公司里加班。”   他看向柯米尔,说:“应该是我雌父那边约的,但我已经和小叔叔转达,拒绝了。”   他一边说一边解下了自己的终端,说:“上面的时间我还和助理有聊,你可以看看聊天和通话记录。”   “……行了,谁要你的终端。”柯米尔这次脸上彻底红透,误会解开,他就羞愧又占了上风,他一边从陆承乾手里夺回来自己的,扣着按扣,说:“你这动不动就解人终端的毛病得改一改,万一……”   万一什么?   柯米尔没有回答。   空气有些凉凉的,在柯米尔和陆承乾之间横亘着,陆承乾也很直接,见面了,自然就是奔着解决问题来的。   陆承乾收敛了笑意,他手间坠下了手串,他道:“这是怎么回事?”   手串?   柯米尔直接把手串接走,拿在手中,他对着路灯看了看,天色暗,路灯又离得远,但不妨碍他看清楚了硕大的一颗黑钻里面,波光流转,宛如一朵云。   价值连城,全因为里面流转的云絮。   不知何时,黑云钻开始在上层流行,连星际也对此颇为追捧,就连陆承乾,想要买,也需要费上一番周折。   这也不难解释,当陆承乾发现柯米尔送他这个作“分手礼物”,会如此气愤了。   越昂贵,就越说明分手的决定。   然后,柯米尔继续火上浇油。他说:“你收到了,我还以为要再过几天呢。”   以他养父的速度,柯米尔觉得至少要明后天才行,养父一追剧就忘了时间。   “所以,你想再过几天送我?”   原本还因为相亲宴上,没有看见柯米尔而感到松了一口气的陆承乾,又想到明后天的见面会。   ……柯米尔算好了,要等见面会结束,陆氏和军区的合作尘埃落定,再和他分?   陆承乾也有点生气了,但他却看见柯米尔是真的很兴奋,柯米尔看着他,然后,把手串放回到了陆承乾的掌心中,说:“我知道你们雄虫不爱戴这个,但我找不到比这玩意更贵的了,”柯米尔看着他,笑笑:“你什么也不缺,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贵一点……这个也还是有点不行,但是我觉得贵的会配你。”   如果此时,手里的黑云钻能说话,恐怕也要破口大骂,狗情侣。   陆承乾刚冒起的那点火,全都给悉数浇灭。   他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   怎么忘了,柯米尔要送什么,就不要去看更深一层的意思,只看表面就好了,他买回来,就是觉得配,他和谁在一起,也只是因为喜欢。   反倒是他,给自己庸人自扰。   有用的事情解决完,没用的事情,他们又聊了两波。   柯米尔发现,他和陆承乾一起就会感到愉快,不是错觉。   难受的情绪,不翼而飞,而且陆承乾又从来都是个很好的温柔的倾听者,他会仔细听你说话,然后略作思考,再反过来询问,与他之间的交谈更近一步。   柯米尔终于确定,不是他面对雄虫会失去戒心,而是和陆承乾一起,就很难很难再升起戒备。   就如现在。   “你来这这么晚,晚上住哪里?”   从四军区到陆氏,差不多单程一个半小时,柯米尔不觉得晚上九、十点钟了,陆承乾还要艰难地再赶回去。   “我让助理去找了酒店,他要是找到,会给我来电……不过一直也没消息。”   陆承乾拿出了终端,看见上面空荡荡的消息,然后听到了柯米尔的惊声,道:“……这附近都没有住处。”   “那来的那些雄虫?”陆承乾问。   “恩给他们准备好了客人住宿的地方,”柯米尔看起来笑比哭难看,他道:“现在客宿的都满了,都没想到你来。”   陆承乾:“……”   心血来潮,还坏了事。   “不行的话,我再开回去也可以。”陆承乾安抚柯米尔。   “那怎么行,天这么黑,”柯米尔拒绝,然后,他嘀咕一般,道:“我床也挺大的。”   “……”这个是意识到自己嘴比脑子快的柯米尔。   “……”这是陆承乾。   两位不约而同地咳了一声,然后,相互转过脸去。   两位明明该做已经做过,但在风里,还是觉得脸上发烫,想着这话该怎么答。   也是纯情。 第18章   恩和柯米尔站在了办公大楼垂下的阴影里。   陆承乾已经跟随别的后勤兵,被送回去了。   听说是军部宿舍还有新的空房,于是,刚好能空出两间,一间给陆承乾,另一间给了陆承乾刚从外面回来的助理。   事实上,柯米尔能被恩逮到,还是因为他的一时不察,这才被恩看见,然后,他和陆承乾牵着的手还没有松开,就被恩严厉地叫了过去。   陆承乾是没有多说什么,恩一叫,他就松开了手,然后,还反过来安抚有些烦躁的柯米尔,说先去吧。   柯米尔现在还带着被打断的不悦。   月色深深,阴影也格外带着点寒凉。   柯米尔并没有醉,只是之前他和陆承乾在一起,确实有点像醉了的样子。   恩严肃起来,比柯米尔的养父还要严厉。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恩道。   “我和一个雄虫,在一起,”像是有些挑衅,柯米尔道。   “我不是说这个!”恩说,“你是在葬送自己的未来。”   恩缓了缓气,他说:“你和别的雄虫牵扯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和他……陆家的牵扯上?你知不知道,如果一个不小心,那就会是……”   柯米尔也带了些不驯,他道:“绯闻?还是怎样?上校,我养父已经催我结婚,而且……”而且陆承乾并非不合适,甚至是太过合适,时常让他产生一种如坠梦中的感觉。   “你以前不想的,”恩盯着柯米尔,说。   “我知道,”柯米尔尝试平心静气地,他说:“我也清楚,一开始您正是因为这件事情看中我,才选中我,但是现在,”他略低下了头,带了几许笑意,他说:“我很难不对他产生一些幻想。”   这就是承认了陆承乾对他的吸引,以及陆承乾带给他的感觉。   如果陆承乾在前,柯米尔还是不会承认的,但现在面对这位上校,柯米尔终于敢于承认。   恩终归是过来人,在这种事情面前,他比柯米尔更加冷静。   “你真的以为,他对你是真心的?”恩放弃了之前生怕柯米尔伤害陆承乾的滤镜,他终于看清楚,礼堂里的那时候,柯米尔哪里是要报复,分明是吃醋了,陷了进去。   “雄虫,一直都是三心二意的,”恩道,他说:“你的这位,之前不也还在和别人一起吗?绯闻,尤其是他的,传的都已经到处都是了。”   柯米尔道:“他和我解释了……”   “说过就行了吗?解释了,就能解释清楚吗?”恩摇了摇头。   “如果光是解释,就能说清楚大半的真相,你说,还要事实做什么,”恩想到什么,苦笑,然后,他道:“你能猜到,我雄主已经向我提了离婚,就因为我不同意他娶雌侍?”   柯米尔张了张嘴,他没有再说出来。   恩的情况他是知道的,恩和他同样出身底层,靠自己猜爬上了此等位置,他同样选择了对于军雌来讲,最好的那条路,升到高位,嫁给一个需要军雌来充点门面的家庭,可以说,恩的家庭,这些年,都要亏恩,才得到了荣升的机会。   只是最近两年,他的孩子升到了少年期里,顽皮捣蛋,需要恩的照顾。   柯米尔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时间,恩的雄主会想要另娶雌侍。   原本坚定不移的心,动摇了。   只是很快他又否定,因为对陆承乾品行的信任。   他正要说什么,恩阻止了他。   “不要和我说,你相信他之类的,”恩讽刺一笑,道:“我还很信任我的雄主。”   “不如这样,你和他说,你想和他相互冷静一段时间试试,看一看,他对你什么反应。如果真的追上来,”恩笑道:“那么真的恭喜你,至少,找到了现在对你还不错的雄虫。”至于以后如何,他没有说,但是,他的神情说尽了一切。   柯米尔不太喜欢恩这种笃定了陆承乾不好的样子。   “我会说,”柯米尔说,“但是……”但是什么?   “我不是要试探他,也不是想要证明什么,”柯米尔说:“上校,你觉得你正确,可是全世界又怎么会都像你想的那样?我不认为你是对的。”柯米尔摇了摇头。   他转身,离开办公楼。   -   陆承乾所在的军部宿舍。   宿舍里,月色高高走到头顶中央,素白的光铺展在地面。   “你来了?”陆承乾披着外套,他坐在床上,看着推门而入的柯米尔。   “要坐在哪里?椅子?床?”陆承乾对着柯米尔,还带着点戏谑。   刚刚和恩义正言辞说完了一切的柯米尔,现下莫名有点心虚。   他看了看门,道:“你怎么不关啊,会有别人进来……”   “不就是你吗?”陆承乾微笑。   陆承乾尔雅端方,柯米尔总是觉得他像是有些魔法,能轻易地看透自己。   仿佛桥上那几分失态,已然不见。   现在这里的陆承乾,依然是八风不动,难以窥透心情。   就很奇怪。   能够看透陆承乾对他的在乎,柯米尔会兴奋,喜悦,当看不透时,他又会觉得无奈,无措。   “也是,我们在桥上演讲稿的事情还没说完。”柯米尔自顾着捞了椅子坐下,他坐在陆承乾对面,继续问了两个之前和陆承乾问过的问题。   有一些东西,还是得问雄虫来得更有效率些。   “所以,这个演讲,还是得和你说的那样,按照你们商业模板的方式来做,”柯米尔有些叹息,“要是按照军雌的方式来,只执行,不要提问,就好了。”柯米尔有些气馁。   看着倒伏在椅背上的柯米尔,陆承乾轻笑,道:“毕竟有需求方,和供应方,我们都是该满足你们需求的。”   听见需求二字,柯米尔像是忽然警醒,他抬起头来,晶亮的眼睛里看着陆承乾,道:“我既然是需求方,那么,我提出的要求,你会满足吧?”   陆承乾像是轻微地打量了眼柯米尔,然后,他换了个坐姿,两手搭在交叠的大腿上,更有侵略性,与力量感。   他说:“不知道,贵方需求是什么?”   这句话,他说的温和儒雅。   只是眼神紧紧扫着柯米尔,像是在判断他的每一寸神情,甄别他话语里的真假。   柯米尔被这股目光盯着难受,他往后退了下,才意识到自己是坐在椅子上。   他换了个更规矩的姿势,侧坐着,他道:“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陆承乾轻轻地挑眉,疑惑。   “我想,是不是,最近有点太……太近了,”柯米尔说,他道:“走得太近,我怕自己——”   “好啊,”陆承乾说。   温雅随和。   “你说?”   “好,”陆承乾说,他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姿势松展开,也带了几分闲适,他说,“如果你需要空间的话,那没问题。”   就像陆承乾回应他的,柯米尔随时对这段关系,拥有绝对的选择权,或进或退,陆承乾都可以无条件配合。   读懂陆承乾话里的意思,柯米尔心知,这是陆承乾的体贴。   正如同他一贯有的淡然,随和。   但是,柯米尔莫名地不快。   他下意识起身,就直接要走,然后,袖子被人从后面拉住。   “柯米尔,”陆承乾说。   “柯米尔。”陆承乾又叫了他一声。   这次很无奈了。   “你不开心,”陆承乾说。   “……还不是你答应的这么快。”柯米尔不满意地嘀咕。   然后,柯米尔感觉袖子继续从后面被拉了拉,陆承乾这次用了力气,他对柯米尔用着很不可阻挡的力量,一定要才柯米尔坐在了他身边,这回是床边。   柯米尔不情不愿,随着陆承乾的力道坐下。   然后他这次和陆承乾靠着,差大概两个手掌的距离。   “不说一说?”陆承乾说。   “我说什么。”柯米尔小声嘀咕。   “说说,你为什么又突然要分开?”陆承乾温雅地看着柯米尔。   “……”陆承乾这次没有掩饰了,他很温和,也很关切。   让柯米尔无来由地无名火,他扯住了陆承乾的脸,向两边捏,但终究没有用太大力气,只最后又揉了揉,然后拍了拍,道:“你真讨厌死了。”   “讨厌死了。”   柯米尔无奈地把头靠在了陆承乾的肩膀。   为什么要这么合适?   为什么又要这样要命?   又为什么要这么要命地,使他心动?   “好好做你的雄虫不好吗?”   柯米尔用拳头捶着陆承乾。   如果陆承乾但凡有一点像其他雄虫的预兆,多出只是一点点,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陆承乾陷得这样深。   什么都担心,担心他外面有亚雌,担心他绯闻里假戏真做,又担心……担心很多别的东西。   使他变得不像他。   还因此去和最尊敬的上校一样顶嘴。   这些事情,让柯米尔觉得,自己仿佛是个任由人摆弄,又不得退出来的猎物,心甘情愿,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陷阱。   “那就进来吧。”陆承乾说。   他答非所问,只是很轻,又很肯定地说:“那你就走过来吧。”   走过来,再看一看,他是不是普通的雄虫。   走近了,再瞧一瞧,他又是否值得托付。   “……”柯米尔慌张地起来,他觉得今晚这一切都太超过了。   似乎,比起之前在桥上,有过之而无不及地烦躁。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柯米尔匆匆地陆承乾说。   陆承乾温雅地望着,一如很多年以前。   作者有话要说:  四点多就修完了,但是一直在网审,没法改,就是去睡了一觉orz 第19章   见面会的早上,是个晴朗明媚的天。   柯米尔不负众望,真的起晚了。   陆承乾昨晚上的安慰突如其来,也使他不知所措。   两手抓紧被子,柯米尔忽然想起,昨晚陆承乾的住处,其实和他是一样的。   他低下头,把脸贴在了褥上,感觉到有一点……另类。   和陆承乾屋子里崭新的气味不同,柯米尔的卧室,是自己熟悉的各种味道。   空气,房屋,地面,每一样他都如此熟悉。   柯米尔从室内起身,他坐起来,然后,听到了熟悉的敲门声。   “进。”柯米尔说。   进来的是一个圆脸的军雌,柯米尔认识他,是恩身边的。   “这个,是给您的信。”圆脸军雌有点怯意地说。   对于柯米尔这个中校,连雄虫都不说一句,就能拉走,不得不说,他实在佩服这位中校的勇气。   以及胆量。   “恩的?”柯米尔看见了信上的字迹,诧异地说。   “是,上校让我转交给您。”军雌说。   “他是不是又走了?”柯米尔淡声说,他信还没抽出来,但已经觉得八九不离十。   军雌觉得奇怪,他看向柯米尔,说:“您不是还没看信?”   “就他,”柯米尔笃定道:“一和我吵架,第二天保管甩了信给我,然后离四军出走。”   柯米尔甩开信纸,果然如他所料。   柯米尔嗤笑一声,把信封连同信纸,一并扔进了垃圾桶里。   “您……不在和他说什么?”军雌问。   “有什么好说的?我还要在他回来时,亲自去送他?还是说,我要请他回来?”柯米尔一笑:“又不是他雄主,也不是他虫崽,我这么做,有什么必要?”   反正,等恩想明白就回来了。   柯米尔的经验太足了。   他问道:“昨晚上……那个雄虫,”柯米尔不太好意思地咳了几声,他道:“就是陆总在的那个地方,你们没有吵他吧?”   军雌道:“没有没有,我们连下去训练都很小声的,就是……”   “就是什么?”柯米尔觉得,有关于陆承乾的事情,他好像耐心越来越差了。   “那位陆总裁,好像习惯都很好,他比我们起的还早,我们到食堂的时候,他已经在那里待着,要点饭菜了。”   柯米尔一下子站起,他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这么晚才说,陆承乾那玻璃做的肠胃,要是吃坏了,到时候谁去负责。   柯米尔把墙上挂着的军服一把摘下来,挂在臂上,然后边走边问军雌,道:“是哪个食堂?二食堂?四食堂?”   二食堂军雌们都回去吃,量大管饱,柯米尔自从升到了中校,一直去的是更贵,但是私密性更好一点的四食堂。   “是二食堂。”   “二食堂……那么重的油盐,他吃得了吗?”柯米尔咬牙,然后快步赶去。   到了食堂里,熙熙攘攘的军雌们,很轻易就能发现一个浅白色衬衫,领带的陆承乾,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个头矮一点的,看样子是个助理。   助理此时正捻着一双筷子,他看得好嫌弃。   “陆总!”他哀叹着,把餐盘推离自己远点,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吃这东西!”   陆承乾轻飘飘地瞥他,道:“还不是你自己说饿的。”   “可是我没有想来吃……”助理道:“这个地方的食堂,都是打死买油买盐的,这么重的味道!”   “不要浪费,”陆承乾把助理面前的餐盘推到他面前,很淡然。   “也没说不吃,”助理嘟囔着,助理早上饿得很早,又加上和陆承乾住的很近,于是就一起来吃早饭了。   但助理没有想到,陆承乾竟然是特意来陪他来吃的,陆承乾胃口娇贵,他饮食清淡,外出吃的,凡是重了一点点味道,都要拿温水涮过,一定是温水,如果是冷的,那就等着吃药,加上陆承乾一个下午加晚上,就在医院里吊水吧。   现在陆承乾这么大的腕,居然陪他来食堂,助理受宠若惊。   然而,陆承乾好像一直在巡视什么,他一直在四处张望。   “老板,你在看什么?”助理好奇地问。   “找人。”陆承乾说。   助理往四周看,绿色,一片的军装,他道:“您没问中校说他住在哪儿?既然这里都是为他来的,您晚上就算住他那……哎呦!”   陆承乾收回敲在他头顶上的筷子,道:“注意分寸。”   明明是两情相悦,还说什么注意。   助理有点忿忿,把面前的餐盘摆了好几次,摆成了一个歪的造型。   他老板有些强迫症,如果不能把每一样东西严格按照他的规矩来,那保准会不舒服。   办公室里的文件,助理每次都要整理的四四方方,整齐得像豆腐块。   助理明显看见,陆承乾皱起了他的眉毛,有点不悦。   助理昂着头,等着陆承乾骂他,他再“不情不愿”地改正,结果还没等到陆承乾呵斥,先从头顶来了另一个人的斥责。   “这么早,你来这个食堂干什么?不会叫我吗?”柯米尔说着,直接坐到了陆承乾的对面。   他在陆承乾的对面,然后,小助理同样坐在了柯米尔旁边,助理一向惧这个军雌,就把自己往过道侧一缩再缩。   然后助理的餐盘被他挪到差点掉在地上,被柯米尔一把按住。   “你的助理怎么吃个东西也不专心?”   柯米尔疑惑。   “他饿傻了。”陆承乾淡然道。   陆承乾起身,他向柯米尔伸出手来。   柯米尔犹豫了一下,这次,他选择向陆承乾把手伸过去。   昨天,他情绪有些崩溃。   但这不妨碍,他去躺到了床上,想清楚了许多。   似乎也就是他了。   以后也就是他了。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尽管和柯米尔一向的自我坚持相背离,但是他忽然地,就很想走上前去试一试。   也不是无端地去下这个赌注,只是总该要亲身走近了,才知道的,不是吗?   再说,又不是很轻易地去结婚,那又有什么不能尝试一下的呢?   柯米尔深知,他和陆承乾一旦把这段关系,翻到明面上来,那么,他们应该就是会走向结婚的关系。   婚姻是每一对雌雄的归宿。   试一试吧,这个声音,像是蛊惑,打碎了柯米尔的顾虑,只因为,这个雄性,是陆承乾。   只是,柯米尔还不想这么早,让陆承乾知道。   如果真的有了,那自然也该有态度上的表示,就像是陆承乾从来不避嫌他与柯米尔的关系,柯米尔同样。   可能,都是必要的一步吧,他心想。   这次不是黑夜笼罩住的桥上,也不是四下无人的山腰,这里是军雌熙攘,来往的军部。   第四军区,柯米尔的本部,如果没错,接下来许多时刻,他应该也会继续在此生活。   就像恩一样。   二十年如一日,始终生活在了第四军区。   无视他们牵手引起了多少惊叹,柯米尔拉着陆承乾,倒是有点狼狈,又有点急躁,他扯着陆承乾连忙离开。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举动又是另外一回事。   柯米尔不能、也还没办法像陆承乾那么坦然。   忽然地,他居然羡慕起了陆承乾,一个对他人眼光足够钝感的雄虫,不像雌虫一样,从小在别人的目光里长大,顾忌着个,顾及那个。   “陆,”柯米尔说,“你觉得我到底哪儿吸引你?”   柯米尔问出了一直使他疑惑的问题。   陆承乾被柯米尔牵着,他们经过了训练场,陆承乾还有空闲向着现在才懒懒起身的一些雄虫们打招呼。   他说:“没有吧,你其实也不怎么吸引我。”   柯米尔回首望他,然后,甩开了手,他眼里像带着火光,晶润明亮。   他不仅甩开了手,还远远地,快步地走开,他说:“不喜欢你就赶紧回你的陆氏去,别来这里受苦。”   咳,逗过火了。   陆承乾连忙走过去,但是柯米尔不让他拉,陆承乾几次差一点就要摸到了柯米尔手,柯米尔又滑走了。   像只狐狸。bbs.fanfan.vip   “柯米尔,”陆承乾说:“你要再不停下,我就说你虐待雄虫了。”   “……”柯米尔无语了会儿,然后,他转身,看向陆承乾,像是感慨,像是无奈:“您老能不能要点脸?”   谁虐待谁啊?   他现在就是很无奈。   没见过有雄虫把“你虐待我”挂在嘴边的。   像陆承乾这样大摇大摆说出来,还真没有!   “雌君都要丢了,要脸有什么用?”陆承乾大大方方地说。   柯米尔同样坦然,他接连后撤两步,与陆承乾拉开距离。   “这话不管用了,请陆总您再换一个说辞。”   之前柯米尔听到了,真的会觉得很无措,很害羞。   可是内心承认了这位可能会携手未来了以后,倒也变得能坦然了。   陆承乾像是真的无奈了,他向四周望了望,也找不到可以求助的——刚刚那位他的小助理,原本是可以帮他解围,但现在被他抛到了脑后边,所以陆承乾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陆承乾摇摇头,他说:“那,中校,我能出钱买吗?”   陆承乾渐次逼近,柯米尔步步后退,直到退到了墙根底下。   这里是两个楼房的夹角,很是逼仄,也不容易被外人看到,柯米尔给自己挖了一个很好的坑,又顺便填了点土,就差自动把自己埋进去了。   “我能花钱吗?”陆承乾专注而认真地说。   “钱我也有,”柯米尔不肯服输,但陆承乾真的,使他身体的大半力量,不得不靠在墙边上。   “所以,钱,买不动我。”柯米尔说,他逼自己直视陆承乾的眼睛。   陆承乾的眼睛,认真又满是柔情。   然后,他慢慢靠近,说:“那情……”   柯米尔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感觉到头发上被轻轻一捋,陆承乾猛然退开,说:“请中校下次看清楚,头发上可不要再沾树叶了。”   陆承乾安然抽身离去。   柯米尔还靠着墙,然后,暗骂道:“混蛋。”   “陆承乾,你混蛋。”他又重重地强调了句。   雄虫微微扬起的笑,消散在风里。   作者有话要说:  和朋友交流了下,找了找手感,这两天兵荒马乱的,给大家道歉 第20章   见面会结束了,分上午和下午两场,再有什么事情,因为事先已经沟通过,柯米尔负责的就是对于雄虫方面的团队提出的要求,进行细化的处理,然后整合了,再交给底下,去配合就好了。   他们散会散的有点晚,不是离开的晚,只是柯米尔走得更晚一些。   他坐在座位里面,慢吞吞地喝水。   上下午两场,柯米尔确实要口渴很多。   他眼睛始终盯着座位最后面的那排的俊雅雄虫。   别的雄性都走了,但是陆承乾就没走。他还是在细细地看着柯米尔整理出来的需求合集。   “陆总,再不走,这我要锁门了。”柯米尔说。   柯米尔从座位里站起来,他座位在前面,最前处,能把光劈斩开两半,高挺的身影,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再等一会儿。”陆承乾说,他头也不抬。   柯米尔不喜欢,他放好杯子,走到了座位最后面,他说:“再等?耽误了我接下来的训练,陆总怎么说?”   “你去训别人,还是别人训你?”陆承乾说。   “当然是……”柯米尔意识到自己又在被陆承乾套话,他敲了敲桌子,说:“守规矩,陆总,这是军部,我说了算。”   陆承乾放下手里的单子,笑:“你说的……算?”   柯米尔傲然,道:“不然,您是要在军部指挥我的兵?”   “不敢当。”陆承乾没憋住,他把单子平平地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说:“你要是能说了算,怎么刚才好几个老总,险些被你气出病来。”   陆承乾说这话时,带着笑,显然对柯米尔刚才所谓并不是很介怀。   “怪我?”柯米尔冷笑,他伸手拍了拍陆承乾,让陆承乾把座椅旁边的位置让给他点,陆承乾不明就里,往里面靠了靠,然后,柯米尔坐在了他椅子扶手上。“他们自己提出来的烂要求,我合理反驳,不算事吧?”   陆承乾目光还凝视在柯米尔的身姿上。   柯米尔常年在军营,训练得当,便是军服紧紧裹着,也能看出那底下是长腿细腰。   陆承乾咳了一下,把视线移开。   说了给柯米尔时间的,柯米尔一贯放得开,陆承乾也不至于还没有习惯他这样的亲近。   只是柯米尔自己总是不自觉。   “不过,你们军营是真的,早上四点就起来训练?”陆承乾问。   陆承乾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军区,对很多雄虫来说,这应该也是他们首次到从军的地方来。   “差不多,”柯米尔略想了想,他道:“有时候,天还没亮,夏天天亮的早一点,很容易就能看见朝阳。”   柯米尔像是想起什么,带了些笑,道:“不过除非是特殊任务,不然我都在唬他们的,说早一点,回头,驳回他们要求,就借口说我们很辛苦,也理直气壮一点。”   柯米尔扬着下巴,道。   他的骄傲,莫名有些耀眼。   陆承乾把单子摆放到一头,他道:“这个需求清单,对雄虫里面来说,算严苛了,但面对雌虫,也还算正常。”   陆承乾也对于雄虫老总们看性别下菜碟的事情,有点微辞,但看柯米尔没有表示,也就算了。   陆承乾扯了扯柯米尔的袖子,他把袖口紧锁在腕上的布料,揪起一个小小的山,感到柯米尔疑惑的目光看来,陆承乾笑,说:“你都不看我。”   柯米尔此时正把袖子刚被陆承乾揪的那一节展平,他怀疑是不是又起了线头什么的。   但听到陆承乾的话,也不太好意思了。他往左边蹭着,不再蹭陆承乾的座椅扶手,完完全全地坐到了陆承乾左侧的椅子上。   这椅子好像坏掉了,柯米尔刚一坐上,就发出了“嘎吱”一声。   响彻室内。   “……”柯米尔无语了阵,他暂时也不敢挪——毕竟刚从陆承乾身边蹭着离开,再往旁边挪,说不定被误会是讨厌雄虫。   “应该,没什么事吧。”柯米尔说:“我怎么能没事情,就老看一个人?他们会以为我跟你有什么仇,再说,”柯米尔有点哑,还有点不好意思,道:“你就一个提供技术员的,就这么过来,不也有点突兀了?”   陆承乾不是和军区的主要合作方,他相当于免费送技术,还免费来参加了会议,已经算是非常给面子了,哪个军区能求得这么多的“陆氏”给的面子?   如果恩还不知道陆承乾与他的关系,那么柯米尔很可能见到,恩正热情又积极地要请陆承乾吃饭的场景。   早上以后,陆承乾就有点过份大胆了。   两场会,陆承乾什么都没准备,直接进来,别的雄虫打招呼也只是淡淡的,一进来坐到了最后一排座位,就径直地盯着柯米尔。   柯米尔都觉得自己要被他的目光给烫死。   只是他心大,到了第二场,下午场的时候就已经习惯,其他人回去了,就更是开始反过来,大大方方地盯着陆承乾。   柯米尔草草从座位里起身,他快步走回了最前方的座位,拿起水杯,他头也没回,走到了门口,背对着陆承乾,说:“回去赶紧收拾,晚上叫勤务兵送你们回去。”   柯米尔走出了去。   陆承乾收回了目光。   “我不看他,盯我最勤,我一看,怎么还跑了?”陆承乾带了点疑惑地问。   浑然不知,自己的目光有多火热。   热到堂堂中校,也禁不住他的认真凝视。   -   到了晚上,晚风习习,陆承乾带着他的助理,一脸酷向地走到了军部大门外。   晚上并不冷,还有几分凉爽,助理偏直打哆嗦,他缩着脖子,小心道:“那个,陆总,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就再在这里住几天,我都可以!吃的也吃得惯!”   陆承乾侧目,助理蹭地闭嘴。   主要是他陆总今天太恐怖了。   下午从接完了军雌的电话,就变得心情很不好。   助理猜测可能是因为中校今天下午还有晚上的加训,阻止了柯米尔送陆承乾走的时间,所以这才又开始制冷。   然后,陆总就变得,像个行走的制冷机。   其他十几位雄虫赶着下午的车就离开了。只有陆承乾,一直捱到了晚上。   助理从上回酒会的事,就打定了“陆承乾和柯米尔”一对的想法。   毕竟,陆总还没有对哪位雌性,这么巴巴地自己送上门去。   如此,送上门,又不被珍惜,自己上赶着倒贴还贴不到,也算是头一回了。   助理尝试安抚陆承乾,他倒:“陆总,您往好处想,现在军营里全都是雌性,他和别的军雌一起过,也好过和别的雄虫一起过啊。”   陆承乾睨了助理一眼,但助理依旧巴巴着,说的越来越起劲:“这要是和哪个军雌,日久生情,那您可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哪还能像现在,还能过来……”   “你越来越放肆了。”陆承乾温着声音说。   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助理丝毫不觉危险,嘿嘿笑了两声,表示还是陆承乾亲手□□出来的,然后,他说:“真的,要是军雌和军雌相恋,背德的感情啊。咱们就是要阻止,也有心无力……啊。”   助理觉得头顶被按了一下。   是陆承乾,用手里包压了助理一下,助理是亚雌,脑子聪明,但也改不了他个子矮的事实,也就方便了陆承乾欺压。   “闲言碎语,不是告诉过你,少听,少说。”陆承乾语气温柔地说。   助理下意识觉得脖颈一凉,两只手,海獭似的紧紧抱住陆承乾刚才丢进了他手里的包,道:“嘴拉上了。”   陆承乾不再理会。   他大步走向门口,车已经早停在了这里。   是军营的车。   军营所在地偏郊区,都是军区派车辆去接的雄虫,雄虫鲜少有自己想受罪,才开车来军营的。   “怎么还不开门?有这么敷衍的吗?”助理在闭紧的车门外面嚷嚷。   他甚至还踢了一脚车门。   雄虫受到宠爱,连他们身边的助理也会得势。   陆承乾以前见过别的雄虫身边的助理如此,当时习以为常,但是没想到,今日,他的助理如此,只让他感到不适。   “礼貌点。”陆承乾小声呵斥。   然后,他正准备敲敲车窗,先问问对方,是不是接他的司机,没想到,车窗先降了下来,露出一张明媚的脸。   军雌摘下墨镜,军装整齐,一双明亮的眼睛含着笑,他说:“踢我车门的这位雄虫,愿不愿意陪我,去市区里走一走啊?”   语调轻快且活泼。   陆承乾心中的阴暗像被一扫而空。   “当然,”陆承乾说:“不胜荣幸。” 第21章   柯米尔坐在主驾的位置,只是耍个帅,在陆承乾被助理拉开了车门,进入到副驾位上,柯米尔这边他打开门,直接跳了下去。   陆承乾这边安然地扣着安全带,上了后座的助理有点哆嗦,他压着没升起来的玻璃,问拉开车门,上到了他身边的柯米尔,道:“您……您怎么不开车?”   “他没有驾照。”   “我没驾驶证。”柯米尔坐回到后座,他倚着靠背,然后,另外一个被助理刚刚忽略的军雌走上来,他坐在了主驾位置上。   “中校,我们去哪里?”   柯米尔此时已经把装酷的墨镜丢到了前车座的口袋里,他好像有点倦,道:“陆氏……去你家的别墅区,还是回公司?”   柯米尔问陆承乾。   “回陆氏吧,小文的东西还在那里。”陆承乾声音安雅地道。   陆承乾声线偏低,带着一种柔意,但是又不同于亚雌的娇柔,是雄性特有的、同样具有阳刚之气。   倒像是云雾天的太阳,柔和,不失明媚。   “就去陆氏,给他停完了陆氏,再送我回家一趟。”   柯米尔揉按眉心,他对勤务兵说。   勤务兵应是,车辆缓缓启程,感受到车子已然上路,陆承乾从后视镜中窥到了柯米尔的神情,有点倦怠。   “不是去训练了吗?”陆承乾问。   “去了,又回来了,”柯米尔说:“我和另一个营长交的班,诚说我叔叔出了点事,让我急着回去看看。”   陆承乾“嗯”了声,道:“难怪,原来是蹭我的车。”   他声音带着笑意,柯米尔不乐意了,他道:“什么你的,本来就是军部的。”   他怼的随意,倒是害得主驾的勤务兵两手握紧了方向盘,生怕旁边的雄虫有一丝怒气。   陆承乾早已习惯,没当回事,就在勤务兵以为事情已经平息下来,后座的助理又开始告状了。   “中校,你以后要是提前走,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这是我的终端号。”   陆承乾从前面带着警告,“你要他的做什么?”   柯米尔没多想,很痛快就给了助理,打趣:“你要我通讯号干什么?看上我了?咱俩可是同个性别。”   这些年被雄的、雌的,告白都有,柯米尔不当回事。   陆承乾在前面,没再说话,他平稳地望向前方,路灯之下,是一条黑黢黢的向前的笔直道路。   “不是看上,是有虫看上,万一再不能及时联系您,我都给被冻死!”   小助理带着抱怨地说。   柯米尔诧异地看了一眼前座的陆承乾,陆承乾已经阖目,养神。   怎么看,陆承乾也不像做出这等事的。   雌虫为雄虫,心里生出几番纠结,柯米尔都觉得正常,但是反过来,尤其是发生在陆承乾身上,这事就好像不那么正常了。   柯米尔下意识地把腕上的终端解下来,在指间绕着。   助理看见了柯米尔的举动,又看了看装睡的陆承乾,有点没趣,他主动和前面的勤务兵说:“你猜猜,咱们这车里哪两个,是一对?”   勤务兵专注开车,没听刚才的细小细节,他道:“啊?”   看勤务兵一脸茫然的样子,助理觉得没趣,他摆摆手,道:“算了,我说了你也不懂。”   军雌就是军雌,比起一般雌性,总少了点情致。   怎么就不能都像柯米尔一样,又会调情,又能勾得住雄虫,还能掌管一整个军区。   简直是所有雌性羡慕的典范。   助理没趣,他索性也后仰到座位上,闭目补觉了。   -   到了陆氏,小助理先下了车,陆承乾没有跟着一起下去,柯米尔被冷风吹醒,挣扎醒来,和陆承乾要道别。   只是当他发现陆承乾还在副驾,车子发动机还嗡嗡地动,他道:“你怎么还不回去?勤务兵呢?”   陆承乾反应了会,知道了他指代的是当司机的那位,他说:“他下去找洗手间。”   陆承乾往后靠了靠,他问:“你不和我一起?”   柯米尔纳罕,道:“我和你一起干什么?”   陆承乾闻言笑了,道:“我还当你是找个借口,没想……”   “不用想,”柯米尔直言拒绝了他,道:“我们没确定关系呢,成天向你那跑,算怎么回事!”   柯米尔说这话,一只胳膊搭在车门上,他扭着头,看向外面,陆氏的大厦在灯火之下辉煌得如同不夜之城。   绚烂的霓虹反衬出柯米尔一丝难堪。   “我都去你那了,”陆承乾说:“你再来我这几次,我也如数还回去,一来一回,不就扯平了?”   “这东西你能扯平!”柯米尔道:“怎么想,还是我更吃亏。”   雄虫和雌虫谁更看重名声,当然是雌性。   “明天什么时候回去?”陆承乾说。   “啊?”柯米尔道。   “明天下午几点,我送你。”陆承乾说,他已经松解了安全带。   “……你太闲了是不是,”柯米尔说,他还是没忍住,道:“四五点吧,我得看叔叔怎么样,要是不太重,就给他安排好医院,再和诚他们吃顿饭,应该就回去了,”柯米尔把之前被他解下来的终端戴好,他说:“你看忙不忙吧,忙的话就不用来。”   “再忙,送你的时间还是有的。”陆承乾推开了车门,他走下车,迎面过来的勤务兵也小跑着过来,陆承乾主动向对方招了招手,示意他车停在了这里。   柯米尔醒来,身体发热,现在他把车窗都降了好一会儿,却还觉得热。   脸热,耳热,脖子热。   只是不知,额上是否渗出细密的汗。   “明天见,”柯米尔潦草地敷衍一声,在勤务兵回了主驾后,他催促勤务兵,道:“快走。”   一直上了路上,勤务兵才问:“中校,您和那位先生闹不愉快了吗?”   柯米尔一愣:“怎么说?”   “您看起来很热,”勤务兵笑:“恩上校被您气着了,也这样。”   柯米尔把自己缩了回去。   他现在很想团成一团,像毛线球一样,滚来,滚去。   -   柯米尔回到家里,他换鞋的时候,已然看不出脸红的痕迹,只有松解开的衣扣还大致提醒着,刚才发生了一番怎样的事情。   诚从厨房里出来,他手上还湿淋淋的,他看了眼柯米尔,道:“叔叔想喝粥,我就煮了点,你要是吃,直接盛出来就行。”他似乎有些急事,现在着急离开,被柯米尔拽住,道:“叔叔怎么了?他怎么突然?”   “是我的错,”诚沉了口气,说:“我未婚夫的雌侍找上来,当时我和你叔叔正在街上,他要跟我胡闹,就被你叔教训了一顿。我还得赶着回去做饭,就不久留了。”   诚走向门口,自行换鞋。   柯米尔看了眼诚的背影,明明比他还高,柯米尔却觉得有些不认识诚了。   还是以前一样地乐于助人,但却不该如今天这般,被他养父帮了,还冷酷无情。   柯米尔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他推门进了卧室,被养父吓了一跳,看着他脸上挂彩的地方,道:“你这是……走,我们去医院。”   柯米尔拉起养父,被养父拂了胳膊,说:“上了点紫药水,看着恐怖,”他责怪地看柯米尔,道:“关心则乱。”   柯米尔也冷静了下,他看着养父的脸,眼角,嘴角,然后,拍他:“你多大年纪了?自己不知道?和别虫上街,就不能收住蛮劲?万一出事了……”他没再敢说下去。   养父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份,还是逞强,说:“我也不能光看着那个雌侍,欺负到诚头上来。”   某些地方,柯米尔着实和他养父很像,都爱逞能,也爱用武力解决问题。   只是柯米尔毕竟多年混军队的,比养父要更收敛些,一般雌虫都经不住他的手劲,在外面,柯米尔也就不与别人打斗。   可是,轮到了自己养父,他还是埋怨,嘱咐了一堆要他平心静气的话。   柯米尔在柜子里翻找之前从军医那里带回来的消肿止痛的药,养父坐在床上,他说:“你不想结婚也有道理,雌侍什么的,成了一家的,少不了像今天这样,雄主不在,就大打出手。以后我也不催你了。”   柯米尔翻药的动作停了一会儿,他道:“那我以后四十了,还不嫁,你不催?”   养父是在柯米尔从星外回来,也就是两年前,突然开始催婚的。   “我不也生活得挺好,”养父说:“你在星外那四年,我天天就担心,你什么时候死在外面,就想不如回来早点结婚,有孩子我还帮你带着,但是,”养父笑了下:“我也就跟风催催,你要是真不喜欢,我也不逼你,快乐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那你要失望了,”柯米尔小声嘀咕一句,然后,他把找到的药膏砸在了养父身上,说:“外敷,一日两次,三天后还不见效,跟我说,我把军医逮过来,让他亲自给你看。”   “……都中校了,怎么还一身的匪气。”养父道,“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没什么,”柯米尔摇摇头,他说:“你什么时候空下来?我带你见个虫。”   养父又以为是他上校、队友之类的,道:“不见不见,你们军队的,让我看干什么?”   ……还不是为了你放心?   成天再担心他杳无音信,要么就是担心他怎么样,柯米尔把自己队友上司都让他看过了。   柯米尔还想解释,但又转了念头,道:“等时间合适,我让他来见你。”   如果,到时候陆承乾还没改变心意的话。 第22章   柯米尔心里敲定了日子,他略略低下头,露出优雅的颈项线条。   [这个月有时间吗?]-柯   陆:[?]   柯:[想让你和我叔叔见个面。]   柯米尔心里还有些忐忑,他怕陆承乾不答应,手里的终端只是停滞了几秒钟,很快传来了讯息。   陆:[好。]   陆:[日期你说,我空出时间来。还有,给我留一点买礼物的时间。你叔叔喜欢吃什么?]   看样子,陆承乾好像把养父当成和柯米尔一样,都很贪嘴的了。   柯米尔放下终端,心情大好。   养父看见了柯米尔唇角弯起来,倒不像是寻常高兴的时候,他眨了眨眼,道:“和谁说我坏话呢?”   柯米尔大笑,说:“您猜?”   然后步子轻快地走出去,给养父去盛粥过来。   养父往后面靠了靠,他看着壁上电视五光十色的广告,想着,可能,他真要有一个儿婿了?   还不确定。   -   柯米尔晚上吃完了东西,他没什么事情干,如果还在军部,他还能拉几个营长起来打牌,再不济,就揪着手底下的兵,让他们夜跑,训练。   现在只能装了满腹的粥,撑得他有点难动弹,其实以前为了训练顺利,柯米尔都不会这样的。   至少不会吃了很多。   诚那边他说了谢,但诚始终没有回复。   柯米尔也不再理会。   他走在夜风吹起的大桥上,看着桥上高高的霓灯在桥底的河面上倒映出色彩,他现在觉得,有些愉快了。   从收到了养父受伤的消息起,心情不可避免地低落,现在养父没事,陆承乾那边……也是好消息。   这种过于顺利和意外的感觉,让柯米尔不可避免升起一点恐慌。   是不是他下半生所有的好运都要在此用尽了?也许,此后又将会是更加难走的、踏上去,就再难回头的一条路?   柯米尔不知道,也不想理会。   及时行乐吧。   柯米尔转了心思,想把陆承乾带到养父身边,也还是养父的话提醒了他,一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如果一味地拖延,暧昧,那是不是可能到了出意外的那天,都不会有回响?   不若答应了。   该确定的,确定下来,该有的,都弄下来。   不过,这也是在星外的战友教会给柯米尔的道理。   及时行乐,才使得柯米尔回到了京都这两年,再没有从前,对雄虫的妒恨与冷漠。   也因此,他不至于像高中一样,看见雄虫就绕得远远的,在三个月前的相亲上,还乐意于去和雄虫主动试试。   不然,又哪里来的一个陆承乾?   过分幸运了。   -   柯米尔从大桥中央来到了对面,他幼稚心上来,也想学小虫崽,站在桥边上喊喜欢谁谁谁,但终归这么大了,还是要点脸皮,没好意思说,只是把想要说的五个字掩了下去。   他从桥上,顺着台阶走到下面,来到河岸上,旁边就是被黑夜笼罩的一团黑色的水,随着自然地流动,前进,后退。   柯米尔玩心起来,他蹲下去,想伸手撩一撩,然而水位太低,加上脚底河泥湿滑,他趔趄了下,然后,很快就从胳膊上感受到了一股拉力,很重,他回头,才发现是陆承乾。   陆承乾站在他身边,站立着,依然是西装革履,但是一脸肃容,严肃到有点冷漠。   柯米尔不太好意思“咳”了声,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在陆氏吗?”   陆承乾显然有点气,他道:“叫了你好几声。”   柯米尔更尴尬了,他道:“我没听见。”   柯米尔向远处看了看,他看见了河岸对面,上边,停着陆承乾的车。   看样子是开到了桥对面,但是意外地发现了出来的柯米尔,于是也就跟出来了。   柯米尔把视线扫过桥的两侧,更加愧疚,道:“不好意思,让你跟了这么久。”   陆承乾“哼”了一声,转身,走远了些,背对着柯米尔。   柯米尔奇怪,然后陆承乾说,涮一涮鞋底。   “……”柯米尔不奇怪了。   陆承乾的洁癖。   他找了块石头坚硬的地方,把军靴底部在水里冲的湿淋淋的,踩在木质的板上,也还留下两串湿漉漉的脚印。   陆承乾问,好了?   柯米尔走上前,他主动把手递进了陆承乾的手中,他说:“上去?”   陆承乾没在给他不满意的表达,他牵着柯米尔,似乎不满他手过于寒凉,放进了西装的兜里。   柯米尔感觉到陆承乾包着他的手,笑了下,晃晃,道:“你不开心啊,为什么?”   陆承乾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说:“别闹。”   柯米尔这次不动手了,他动胳膊,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胳膊肘去撞陆承乾,轻轻的,但是同走一个台阶,陆承乾被他弄得不断向左歪。   原本是走在台阶的正中央的,现在还差一条界限,他们就可以从台阶跨越到栅栏草地,真正地爬“斜坡”了。   “老实一点。”陆承乾说。   边说,他还边把手指嵌扣进柯米尔的五指内,温热挨着温热,柯米尔这下总算安静了。   被陆承乾这种过于亲密的劲——虽然是他主动把手送上去了,可是他还是没想到,陆承乾能这么自然,就像是牵着不安分、不听话的小朋友。   一直走回到了桥下,河堤上,平台宽阔,柯米尔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手从放松了戒备与警惕的陆承乾的手里抽回来。   因为来往的人众多。   “为什么过来?”柯米尔把两只手牢牢地放进自己口袋,生怕被别虫牵走似的。   “想看你。”陆承乾说。   今晚夜色并不好,没有月亮,能看清云的轮廓,还有几只黯淡的星星,有气无力地眨巴眼睛。   陆承乾偏对这样的夜色看的很入迷。   柯米尔也抬头,跟着看了看,他说:“没什么好看的。”   耳边传来陆承乾的低笑,他说:“我从一回来,就一直看着天。”   “你看什么?明天天气?星星?”柯米尔绕了一圈,他道:“月亮都没有。”   只有一点点的风,咋咋呼呼地吹着。   不算凉爽,但也不会燥热。   “咱们一分开,我就只想看天,”陆承乾缓缓地说,他说:“一想到和你能在同一个天空底下,感觉还……”   陆承乾缩了下,他低笑了下。   柯米尔猜。陆承乾应该是感到害羞了。   不然,这句话不至于被他吞了半截。   后半截是什么?感觉还好?不错?   都无所谓。   柯米尔被陆承乾这一句,也弄得有点手脚发麻。   要是换一个时间,换一个人,对柯米尔说这句话,柯米尔只会大笑,说都多大的年纪,还要说这种酸话。   可是是陆承乾。   他现在心底只有延绵的、展不尽的喜悦。   为了打破沉默,他主动道:“我说让你见我叔叔,你知道里面意思吗?可不是单纯吃饭啊。”   “知道,”陆承乾说,他沿着河堤,走上了桥面,然后转身回来等柯米尔,他说:“见见家长,我觉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啊?”柯米尔疑惑,他同样走上了大桥,然后看着对面的陆承乾说:“你知道我今天晚上要做什么?”   陆承乾摇摇头,他说,“有感觉,但是不确定。”   “你和别的雌虫也这样吗?”柯米尔和陆承乾肩抵着肩走,他突然低低声问。   陆承乾像是感到了什么,扬起了一点点的弧度,然后,他把手强硬地放进了柯米尔的口袋,然后找到,握住,说:“没有别的雌性,亚雌,雌虫,都没有。一直只有你。”   “说什么瞎话,”柯米尔有些紧张,他拉起陆承乾的手,急匆匆地甩出去,又快了几步,走上前,说:“你们雄虫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要信。”   陆承乾刻意跟在他后面,没有回答,也没有再走上前去,急着安抚。   他只是跟在柯米尔后面走,看着柯米尔身体在路灯投下的影子拉长,又变短。   陆承乾总是能踩到一点点的边缘。   柯米尔忽然停住。   他咕哝什么,陆承乾没听清。   “你说什么?”陆承乾问。   柯米尔这次声音大了,他说:“你为什么不跟上来?”他说,“你都不追我。”   柯米尔有点伤心,又有点生气。   他觉得这个时候了,陆承乾还要逗他。   陆承乾有了些急,他走上去,然后,又抓住了柯米尔落在外面的手,他说:“我一直都在追你,只是在你背后……”   “不要在我背后!”柯米尔道,他声音有些大,说:“你就走过来,拉着我就好了,我再怎么也不会伤到你……”话说到最后,柯米尔是真的有些累了,他说:“不管我怎么拒绝,都不要站在我身后,看不见你,我会心慌。”   他抬头,看向陆承乾。   柯米尔的目光像碾碎了星辰,倒映在河面。   陆承乾想起来,他在哪里看过,说一个雄性,若是喜欢走在雌性后面,说明他是个充满保护欲的性格。   但柯米尔不需要他保护。   柯米尔,只想要他并肩。   “好。”陆承乾温文而坚定地回答。   这次,他们又走在了路灯下面,牵着手,不回避任何行人的眼光。   就像是昭告他们的关系,同样也迈入新的阶段。 第23章   和柯米尔道别以后,陆承乾独自又踏上了回公司的旅途。   陆承乾事情确实没有做完,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他还是更想找柯米尔,来聊以慰藉一下,被柯米尔抛下的相思之苦。   相思。   陆承乾觉得有点好笑,他自认为不是容易感情用事的,只是遇到了柯米尔,一切都要变上一变。   回到了陆氏大楼底下,陆承乾看到了炽白的灯光从三楼投射灯中,披展到一楼停车位的底下。   原本这里没有增加的灯,只是从陆承乾偶尔会送柯米尔回去,然后再回到陆氏,于是后勤部门的,就主动加装了更加亮白的灯光。   陆承乾对于这些下属们,如此贴心地熟知陆承乾的需求,早已习以为常。   甚至,每一家雄虫开设的公司,后勤部门都会有专门几个人,应对雄虫的各种需求。就连陆承乾这般,已经算是不使他们添麻烦的了。   把车在白光投射的地点停下,陆承乾走出了车门。   夜色深深,单薄的西装已经包裹不住雄虫身体的温度,陆承乾也感受到了一片寒凉。   之前柯米尔在侧,却什么都没有感觉。   陆承乾心想。   却也不想,只要有柯米尔在,他满心满眼,就都被柯米尔吸引住,再没有别的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其他,又哪能发现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寒冷?   陆承乾正要走回公司,他拔下了车钥匙,握在掌心,然而,却看见了一个白衣的亚雌从暗夜中走过来,他身形单薄,形单影只,惹人爱怜。   他直直地向陆承乾走过来。   陆承乾微皱了下眉,避开亚雌,绕行向前。   “陆总,”传来亚雌怯怯地一声。   陆承乾停止住了脚步。   会认识他,这个亚雌,是陆氏最近新的合作伙伴吗?   陆承乾思索,转身,他面上已经挂上了商务性的笑容。   “这位先生,你……”好字还未脱口,亚雌忽然带着哭腔扑了上来。   “陆总!陆……承乾!”亚雌选择隐没掉前面半个“陆”字,把后面两个字,带着伤感,又带着眷恋地百转千回地念了出来。   陆承乾多年来,应对雌性早已有了一套,他淡淡地跨到旁边来,然后,与亚雌保持了两米远的距离,这个距离,足够陆承乾转头及时叫来保安。   如果保安不行,陆承乾还已经褪下了手腕上的终端,随时准备拨打警署的电话。   “陆总……”亚雌一只手扶着另一只胳膊,他可怜兮兮地,两侧高高的路灯底下,能看清楚亚雌面容清秀,皮肤白皙,又楚楚可怜。   如果换一个雄虫,恐怕早已忍不住想要拥他入怀。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陆承乾。   “什么事情。”陆承乾语气冷冰冰地。   亚雌一愣,他道:“我是……王家的啊,之前,轻云主君还给咱们安排过相亲,但您没来得及去。”   亚雌说到后面的“来得及”,显然还有些羞涩,为自己主动向雄虫提出了“相亲”一事。   这话,不都是该有雄虫来说的吗?   亚雌一边感觉到了陆承乾对自己的“故意戏弄”,又忍不住羞涩。   陆承乾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心思,他道:“之前贵方利用我的名声,向媒体编造谣传,我并不想追究。而且,整场相亲,由我雌父牵线,我并不知情。先生,如果你没什么事情,那我们就此别过。”   陆承乾转身就离开。   原地的亚雌还没反应过来,在陆承乾都推门,走进了陆氏的大门,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失了先机,陆承乾进入陆氏,安保周全,他再想进去,也不能像在停车场这般,那么容易地拦下陆承乾了。   可是,这个雄虫,怎么把他视作是洪水猛兽一样!   他还从来没受到过这样的屈辱。   亚雌原地一跺脚,不甘,忿忿地走了。   -   两天以后,柯米尔看着手里的礼单,他有点崩溃地仰倒在了陆承乾的床上。   这里是陆承乾的私用公寓,柯米尔那边,因为恩临时从家里回来,得知柯米尔去探望他养父,就主动承担了四军的军务,给柯米尔多放了两天假。   柯米尔暂时也得知了恩那边平息下来的消息,索性也无所顾忌,每天就往陆承乾这里跑。   今天下午没事,陆承乾看着柯米尔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差点闷成一朵蘑菇,只一边笑着,一边赶紧吃完了午饭,带柯米尔回了自己住的公寓。   陆承乾的公寓离陆家别墅很远,柯米尔也还第一次知道,他居然还有栋公寓,进来以后先是像模像样点评了一番,听起来头头是道,实际上狗屁不通的评价,然后甩下了鞋,一点也没认生地在陆承乾公寓里逛了起来。   又没多大会儿,他又失去兴趣,陆承乾刚好有点事情要短暂处理,就给柯米尔找了一点事情做,没想到,陆承乾这边事情处理完了,柯米尔还在对着礼单,抓耳挠腮。   “为什么送个礼物要这么难?”柯米尔躺在陆承乾的床上,咕哝道。   下午的阳光很足,只是陆承乾有雄虫一贯的娇气,一层薄纱似的帘子密密地拉起来,射进来的光,也变得影影绰绰。   斑驳疏离地落在床铺上,柯米尔的脸上,倒显得柯米尔愈发俊秀。   一直就知道柯米尔好看,陆承乾没忍住,多贪看了几眼,然后,他坐到了柯米尔身边,柯米尔差不多半个身体都躺在了床上,侧着,背对着陆承乾。   感受到了陆承乾的动作,他把手里的礼单丢到了身后,说:“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送钱?首饰也好啊!要不然你弄个无限制的会员,我叔叔肯定喜欢。”   陆承乾拾起了礼单,上面林林总总,列了快二十几样物价,随便每一样拿出去,都会引起数人的惊呼,因为这里面不仅是价格名贵,而且,每一样都是很有名的纳雌君的礼。雌君的嫁娶很是讲究,在这之前,双方的亲属见面,也得互相赠送些名贵礼物。   一看就知道,柯米尔不知这上面写的什么。   不过陆承乾也不在意,他道:“按规矩得选出三样来,第一次见面,我送一个视频会员,亏你想得出来。”   柯米尔选得烦了,不止烦,还烦透了。他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走到了地板上,他说:“我去清醒清醒。”   本来找陆承乾来,就是为了高兴的,结果陆承乾反倒给他找事情干。   柯米尔窝火,又不好对着陆承乾,只好决定去洗手间里,洗一把脸。   陆承乾没有阻拦。   他看着礼单,随手在上面先前几样,勾选下来。   早就买好了,扔给柯米尔,不过是想看看他为难的样子。   陆承乾承认,他有点恶趣味,确实喜欢看柯米尔为自己操心。   房间旁边,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柯米尔应该真的在清醒了。   而陆承乾这里,却望着手上的终端,面色不善。   “说。”终端接通,是助理忧心忡忡的声音。   “陆……陆总,那个亚雌,他又找过来了。这次是带他雄父来的,毕竟是王总,我们也不好轰出去……”   陆承乾右腿压在了左腿上,形成一个极具力量感的姿态,他背部挺得笔直,连同语气,一起说一不二。   “报警。”   “那,我们找什么理由……”   “妨碍陆氏正常工作,连我都吓得不敢出现在公司,躲回了住处。”   助理似乎还有些疑虑,陆承乾已然挂断了电话。   终端在他手上抛。   陆承乾没有想到,一次他雌父和以前介绍的、没有两样的相亲,这次居然会缠腻至此,还直接找到了他公司里去了。   如果不是陆承乾心血来潮,带着柯米尔回了公寓,可能现在就要让柯米尔看到这种糟乱的场面。   还好,走得早些。   陆承乾对亚雌没有丝毫同情,他面色素淡地仔细推演这一切,确认了,并不会留下隐患,然后,准备将这点小事,抛之到脑后。   一抬头,却看见柯米尔站在门边,手扶着门框,有些惊异,诧然。   “怎么了?呆住了?”陆承乾笑望着柯米尔,他放松了身体,所有的力量感、侵占感,在一瞬化为无形,他向柯米尔迎面走过去。   柯米尔呆呆地任由陆承乾牵着他的手,把他重新带着坐到了床边,还有那张礼单,他听着陆承乾道:“我看好这三样,你要是觉得不妥,看看哪一样还需要换换?”   陆承乾声里还带着温文笑意。   和刚才说一不二的,派若两虫。   刚刚的陆承乾……好像还挺吓虫的。   柯米尔心想。   可能只是他看错了吧。   柯米尔这样安抚自己,然后,他继续投入到了查看礼单、分辨哪一样礼物要更适合陆承乾送自己养父上面。   浑然没想,他也可以把这些都推给陆承乾,而不是这样费劲地帮着外雄,共同商讨,怎么讨好自己的养父。 第24章   柯米尔和陆承乾商议着双亲见面的计划没多久,柯米尔就从恩那里接到了要求他去准备军事大典事宜的提前训练。   “开什么玩笑?”第四军区,柯米尔对临时把他召唤回去的恩说,“我都约好了,这两天有要紧事情要做。”   “什么事,能比得过大典重要?”恩淡然把一个调令书丢给柯米尔,自从他家里发生了事情,然后又从家里回来,整个军雌好像多了不一样的气质。   但柯米尔还是老样子,这个事情,实在有些太超出他的计划了:“能不能推掉?”柯米尔道。   恩真的霸气了许多,面对柯米尔的拒绝,想也不想,直接回绝,道:“中央军区来的调令,我怎么回绝?还是你觉得我会让你,为了这个大典的事情,就不允许你和雄虫交往?”   莫名地,既有了点高高在上,又有了些仿佛看破世俗的无奈。   柯米尔也想起了他家的事情,道:“恩,你家里……”   “不用,”恩直接拒绝,他道:“这次我能找我公公那边,把事情安抚下来,还是因为我这个上校的位置坐得稳,柯米尔,听我一句,不要为了雄虫,放弃自己在军部的地位,这很重要。”   如果有一天婚姻崩塌,仕途还是能够挽回婚姻的最后一个渠道。   柯米尔想了想,不可否认,恩的观点,在以前一直也都是他的想法。只是最近和陆承乾在一起,他才开始有所松动。   “那好吧,”柯米尔想想,接过了调令,然后道:“这之后到年底,就没事情了吧?我不希望到时候结婚,还要被军部临时调走。”   恩轻嗤了下,但不是针对柯米尔,只是笑,哪怕天底下再多的军雌,用血的教训趟出来了一条路,但是还是有数目不少的军雌,前仆后继地往里跳。   不过,大家都这样,他又有什么可以笑的,自己不也是一样?   恩点了点头,同时把一起寄过来的中央军区的身份卡递给他,道:“年底都不会再忙了,再有事情,我顶着,足够了。”   柯米尔“嗯”了声,点了点头。   -   回到了家里——陆承乾的公寓,柯米尔看见了好像正准备收拾出去的陆承乾,他上前,抱了陆承乾一下,然后,短短一下,就又放开,弯身换鞋,自顾地说:“我军部那边有点事情,又得叫我去了。”   陆承乾伸出的手臂还悬在半空,没能揽上柯米尔的腰,柯米尔就从他怀里退了出去。   陆承乾原本被柯米尔的主动拥抱还感觉到信息,现在,柯米尔很洒脱地在哪里自己换鞋,他就冷着脸,“嗯”了一声。   柯米尔抬头,还以为陆承乾是为自己要爽约而不高兴,他道:“抱歉啊,那边真的拒绝不了,所以见我叔叔的事,得先搁置下来。”   他转身,去自己的客房——不如说是陆承乾新给他辟出来的房间,去找行李箱。   一方面是为了即将到来的见家长的事,另外一方面,则是柯米尔如果敢闲在家里超过24个小时,他养父就又该开始嫌弃他了。   为了避免此事,柯米尔就开玩笑,对陆承乾说,要不然你让我去你那避避啊。   出乎柯米尔意料,陆承乾也笑着答应,说可以。你来,我就准备。   于是,陆承乾的公寓里,就从单个雄虫,改成了一雌一雄。   柯米尔过来就真的纯属避难,什么多余的想法也没有,偶尔会去陆承乾的卧室,办公室,书房里逛逛,也还会去到陆氏去找陆承乾,但除此之外,好像就真的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原来还能牵个手,接个吻,哪想到,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这些是真的就全都消失了。   陆承乾是雄性,对这些天然不会拒绝,只是照顾柯米尔,不想让他觉得不舒服,这才处处礼让。   但现在是真的有点窝火。   陆承乾走过去,看见柯米尔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箱,正在往外推,他诧异,道:“你住在那里?”   “嗯,”柯米尔点点头,他道:“一军区有准备的房间,都是封闭式训练,连媒体也不让进,生怕一点泄露,”柯米尔无奈地耸了耸肩,谁知道,一个月后就要直接军事的演习,中间隔了一个月而已,干嘛搞得神神秘秘的。   他叹气,说:“反正时间一定要推迟了。”   见柯米尔也有无奈,陆承乾倒没那么大的气了,他依靠着门框,道:“通讯设备还能用?”   “可以!”柯米尔向他举手保证,说:“陆总放心,陆地通讯一定通畅!”   陆承乾也笑了下。   他微微颔首,优越的下颌线优美流畅,五官锐而锋利,只是他的眼睛总是无端含了一泓秋水,也是他看起来温文儒雅的来源。   带着这样的目光,柯米尔看着陆承乾,就很想给他一个吻。   他这样的年纪,已经不是纯情的小雌虫少年,只是陆承乾这位雄虫都没有先表示,柯米尔只会显得孟浪——所有内版的贴子都告诉雌虫要矜持,不能虎狼!柯米尔今年进去举报删陆承乾相关的绯闻帖次数太多了,把里面好多已婚军雌的金科玉律都听进了耳里,现下暂时和陆承乾住了一个地方,更是奉为圭臬,平日里连对视都不敢太多。   柯米尔压抑了一下冲动,他动了动手指,然后自己把行李箱的把手握紧,推着箱子走出去。   途中,陆承乾想要接手,柯米尔没让,甚至还侧着避让过去。   让陆承乾凝在脸上的笑有点逝去。   但是,陆承乾又说了送他,柯米尔说有车来接。   陆承乾说不如先去吃个饭,柯米尔说他回来路上已经吃过了。   陆承乾再说……他也看出来了柯米尔急于离开的意思。   柯米尔心说抱歉,我怕到时候多看一眼,真的再忍不住。   陆承乾和柯米尔说一路顺风。   这次柯米尔没有说不,他转了头,很快,道:“对了,忘告诉你,我之前有一段时间一直待在家里,不是放假,是检察署那边停了我的职,现在也还停着,所以你在四军里,听他们都叫我中校,而不是五营长。”   柯米尔生怕陆承乾误以为他一再地表示拒绝,想了想,还是把这个早就应该告诉陆承乾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至少,不要表现得一味拒绝嘛。   柯米尔推着行李箱,走到玄关,没看见,陆承乾有些怔愣的神情。   陆承乾看着柯米尔一步一步走进了电梯,门关上之前,柯米尔同样还在向他摇手。   陆承乾犹豫了会儿,然后,也跟着晃了一晃。   他掀起了纱帘,倚在窗畔。   他回想着刚才柯米尔说的停职的事情。   那时候,刚刚好是他和柯米尔交往两个月,然后,他们意外一夜。   事情真的会有这么巧合?   陆承乾想起来他那位身为检察署署长的舅舅,而且,对他颇为疼爱。   也熟知他和柯米尔交往的事情。   陆承乾有些头疼地抚了下额头,不确定他舅舅在里面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然后,他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   中央军区,一军区内,柯米尔从后勤那里领到了自己被严密检查了一天的行李箱,终于可以提着回去。   每年十月下到十二月初之前,主要集中在十月、十一月,都是军部大典之前的训练时间,会从各个军区抽调骨干,以及往届的金牌教员,让他们把从各军提出来的军雌们,打造成一支金牌队伍,在十二月大典时,向公众交待一年的训练成果。   柯米尔是他们这群各部队里抽调出来的总教员,很多抽调过来的教官,柯米尔都熟悉,他向他们打招呼。   迎面走过来的是安维,四军区的老宿敌,五军区的教官,不过,柯米尔与他私交还不错。   “嗨,安维!”柯米尔对他道。   安维也向柯米尔热切地打了招呼。   他道:“中校!好久不见你!”   他上前来和柯米尔共同拥抱了下。   他看着柯米尔手中的行李箱,道:“怎么不让手底下的小兵来做,还要亲自做这种事情?”   柯米尔笑笑,道:“我本来都出了军区,回家待了两天,哪里想到,又被我们上校给拎过来了。”   “拎过来好,”安维拍着柯米尔的肩,他随手招呼过来一个军雌,让军雌把柯米尔的行李送到宿舍,然后拉着柯米尔,道:“我们该好好吃一顿了,一军区的食堂,比你我的食堂真的好上不少。”   柯米尔原是想送过了行李就回去的,不成想,被安维截了道,他想想,觉得也不错。   然后道:“那就去吧。”   等再从食堂里出来,安维走得快,他指着前方,道:“嘿,你看,这什么运气,检察署的署长也在。”   果然,顺着他视线看去,署长身形挺拔,很是鲜明。   然而,柯米尔却愣住了。   他看见,署长身边,停着的是他下午才分开的那位雄虫。   “不是说不认识吗?”   柯米尔嘀咕着。   他走上前去。 第25章   作者有话要说:  补了一点柯的心理   安维看见柯米尔要上前去与署长打招呼, 不由‌得抓住他的‌手‌臂,道:“你疯了?”   他声音很低,凡是军雌, 都知道要与检察署的‌署长保持距离。   军事‌检察署, 专门监督军雌是否有‌违规违纪的‌行为, 一般军雌看见了, 都像是老鼠见着猫, 恨不得绕道走。   柯米尔笑道:“怎么了?我还有‌个学长,也在检察署里工作。”   安维趁着还黑的‌天色, 他看了看那个光是瞧见背影, 就觉得心‌里发怵, 连腿肚子‌都直打哆嗦,他摇摇头‌, 道:“要去你去, 我还得先回去收整行装呢。”   看他的‌样子‌, 早就收拾整齐了,柯米尔也不点破, 点点头‌,道:“那你回去吧, 对‌了,你回去时候, 顺便帮我买瓶水, 要自助机加温过的‌,放进宿舍里就行了。”   安维看了眼‌他, 道:“奇怪,你以前不都嫌水没味道吗?怎么还想起喝水,还要温的‌?”   安维嘀咕着,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道:“走了,给你带。放心‌。”   对‌于‌能在这里看见陆承乾,柯米尔很意外,也感到奇怪。   一军区一直是封闭式管理,这里每一个军雌单独调出去,那都是精英,骨干,因为其特殊的‌保密性,所以才会军事‌大典之‌前训练所选中。   这里,按说,是不该出现雄虫的‌。   但是,陆承乾不仅进来了,他还坦然自若,旁若无人地与军雌们所忌讳的‌署长谈话。   柯米尔走近,陆承乾正在与自己‌的‌舅舅谈到一军的‌变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先和舅舅道了声歉,脸上已是掩不住的‌笑。   “抱歉,跟您介绍个军雌,柯米尔,我的‌……未婚夫。”他轻轻地吐出了后面的‌三个字。   柯米尔也被陆承乾的‌举动吓一跳,顶着检察署署长的‌视线,柯米尔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其他军雌看见了署长就想跑,因为他的‌目光,实在是太利了,宛如一支箭,径直地向你穿来。   柯米尔想躲,但是陆承乾的‌手‌臂已经下意识地抓过来,比起方才安维的‌动作,那是更不客气,他一把‌捞住了柯米尔,向着署长泰然自若地说,“我舅舅,柯米尔。”   他在为两位军雌之‌间作介绍。   柯米尔在安维面前的‌镇定已经丢一边去了。   单知道这位是检察署署长,柯米尔只慌一下,但很快能静下来,毕竟他的‌定力也不是白来的‌,可‌是一听‌这位是陆承乾的‌舅舅,柯米尔眼‌前就浮现出两个字:荒唐!   生怕这位长辈再真把‌这两个字落实下来,柯米尔主动伸出手‌,他道:“署长,您好,我是第四军区的‌柯米尔。”   署长迪把‌柯米尔审视了一遍,柯米尔略低着头‌,算不上非常礼貌,但是伸出的‌手‌,还可‌以看出在微微颤抖,他……有‌这么吓虫吗?   迪心‌说了一句,然后,他出手‌有‌些迟了,陆承乾已经把‌柯米尔的‌手‌搭着放了回去,他道:“我舅舅不喜欢这些礼数。”   看样子‌似乎很淡,但是迪差点没想要给自己‌的‌外甥一下,同样是轻家出来的‌,传统的‌礼数、礼节一样不落地学,迪自认都不比陆承乾的‌雌父,轻云差,怎么就一下子‌成了他不喜欢礼数?   不过,好在他还能看出来外甥对‌柯米尔的‌维护之‌意,他道:“你是……柯米尔,我听‌说过你的‌名字,那位刚从星外回来,就被恩挑走的‌中校吧。”   说是“中校”,因为柯米尔的‌中校之‌称,就是在迪这种老一辈的‌军雌的‌眼‌里,都很难得。   刚毕业,就放弃了留守京都的‌优渥生活,选择去星外战场上冒险,别说是柯米尔这一代的‌年‌轻军雌,就连他们这一辈,也少有‌发生。   的‌确佩服他的‌勇气,也承认这样年‌轻就能得到中校的‌头‌衔,实属应当。   然而,迪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陆承乾把‌面色有‌些紧张的‌柯米尔又揽护一下,大有‌护着鸡仔的‌架势。   倒是柯米尔,他按下了陆承乾的‌手‌背,笑着说,“您好,我也一直仰慕您很久了,在星外的‌时候,就听‌说过您的‌名声,都说,您从来不会有‌过错判的‌事‌情‌。”   柯米尔说到了迪最得意的‌事‌情‌,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陆承乾像是变了一下,他和迪说,“舅舅,我们就先不说了……”   “这小子‌,刚刚还向我打听‌,问我有‌没有‌刻意为难你呢。”迪指了一下陆承乾。   陆承乾冷得像块冰雕,迪也奇怪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是你说的‌,我有‌没有‌打听‌你的‌事‌,再去为难这位小中校……”   “舅舅,”陆承乾打断了他,他道:“我与你说了什么,可‌不是让您转个头‌,再说给我未来雌君听‌的‌。”   陆承乾像是处理好了自己‌,他松展了许多,也带上笑容。   迪被他话里的‌“雌君”给震住,微微皱了下眉,也亏天色黯淡,看不清什么,他又舒展了,道:“还不行我说了?算了算了,你们聊你们的‌,我继续去办我的‌事‌情‌。”   见迪走远了,陆承乾盯着他的‌背影,然后,他这副过于‌认真的‌样子‌被柯米尔看到,柯米尔没了刚才的‌紧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道:“我说,怎么见了你舅舅,你比我还紧张?”   陆承乾视线挪回来,若无其事‌,“许久没见他了。”   “许久?”柯米尔道:“但是看你们好像很熟悉。”   陆承乾“嗯”了一声,他说:“小时候他常来看我。”   风悠悠地,柯米尔觉得这里再好不过,没有‌认识的‌盯着他们,也没有‌别虫来打扰,柯米尔以手‌插进兜里,他道;“我其实有‌点后悔。”   陆承乾看过来。   柯米尔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说:“走之‌前,我应该要抱你一下。”   陆承乾哼笑出声。   “现在也不晚。”   陆承乾站在原地,张开怀抱,面向柯米尔,似乎随时准备迎接柯米尔的‌拥抱。   柯米尔虚虚地抱了下,但他又快速地闪开。   望着扑了个空的‌陆承乾,柯米尔悄然地笑:“世界上总不该事‌事‌都顺心‌如意,你说是吧?陆总裁?”   柯米尔快着步子‌,上前,然后正好截住了去买了水回来的‌安维,安维诧异地看着柯米尔拿走了水,然后又转回身来把‌他手‌里的‌水递到了陆承乾的‌手‌中。   温热的‌、触感圆润的‌瓶子‌,是陆承乾最常喝的‌那款。   柯米尔没有‌再多停留,他向陆承乾挥了挥手‌,又站回了安维旁边,大声地说让他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看来,柯米尔是把‌他当成单纯追着舅舅迪过来的‌了。   不过,这又有‌什么必要?   陆承乾摩挲着温润的‌瓶面,他和柯米尔说,再见。   过几日,我们会再见的‌。   -   柯米尔心‌烦意乱,他把‌手‌头‌的‌纸笔直接推到了远处,然后,把‌新改出来的‌第四版方案揉进了纸篓里。   旁边的‌安维还在说风凉话,他一边喝水,一边靠着身后的‌办公桌上,他道:“柯米尔,新方案,有‌这么难吗?”   柯米尔瞪了他一眼‌,道:“你来。”   安维连忙拒绝。   如果‌他有‌这个指定策略的‌能力,回头‌他们五军区的‌上校就敢给他再提拔一个军衔。   说到底,还是不行。   他道:“也不差这一会儿工夫,大不了你先休息一下,劳逸结合。”   柯米尔被他说动了。   不单单是说动,主要还是他实在太乏了。   军事‌大典,中央军部的‌军雌们不知怎么个拍脑袋决策,要策划,要推陈出新,要整花活,和往年‌不一样,但是,这和往年‌一不一样有‌什么分别?不还是军部里日常教导的‌那些东西?   柯米尔就是想破了脑子‌,也暂时找不到他们特别想要的‌,说“让媒体跟着眼‌前一亮”的‌方式。   虽然上头‌对‌柯米尔制定的‌方案表示凑合一下就行,但柯米尔不太愿意,他还是更希望能好好地制定出一版来,但是,现在就是虫皇在世,他也没这个精力了。   柯米尔干脆学着安维的‌样子‌,安静地从座位里站起来,然后,走到了窗边,那里放着一杯早就凉好的‌咖啡,上面还冒着腾腾热气。   安维打趣他:“不是开始喝了温水,怎么又喝起咖啡?”   柯米尔懒得理他,道:“你帮我做新计划?”   一句话,安维连在他眼‌前的‌工夫都不敢了,抱着杯子‌,生怕柯米尔拉他去做计划、制定新方案。   对‌军雌来讲,执行命令可‌以,但要让他们想出些新的‌花招,不如打他们一拳更痛快。   这也是恩为何如此看重柯米尔的‌原因之‌一,如果‌柯米尔只是寻常的‌完美完成任务的‌军雌,他还真不能这个年‌纪就如此受到重用。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柯米尔一个,其它的‌教官,不是已经出去带队,和那些队伍里的‌军雌做磨合、训练,就是像安维,忙里偷闲,毕竟能来到一军区的‌机会也不多,他们同样会趁此机会,在核心‌军区逛一逛,然后再偷个师什么的‌。   真的‌只有‌柯米尔自己‌了,大片大片的‌暖阳开进来,透着透明的‌玻璃,不断温暖着室内的‌二氧化碳,变得又热起来。   其实真的‌,天气已经转凉了,柯米尔出去都有‌刻意穿个外套,但是,就是这样,他也还是不由‌得怀念起来,夏天更加舒适。   他和陆承乾,也夏季遇到的‌。   柯米尔把‌终端打开,专门站在太阳光底下,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个办公室里,也就这一块有‌信号,上个论坛网络,都要跟罚站一样。   论坛里面,外部的‌版块干净得像是春天泥土里新长出的‌嫩芽,处处彰显着军区的‌门面。   直到特殊识别后,自动登进了军部内版,但见从上往下,一溜挨个的‌不堪入目的‌贴子‌,全都整整齐齐地排列,一不小心‌刷新了,又会窜上来几个新的‌。   包括但不限于‌“如何与雄主处好感情‌”“怎样讨比你小的‌雄主欢心‌”以及“要如何查辨雄主是否在外面有‌虫。”   那些太黄的‌,柯米尔早就设置了屏蔽词,故而他的‌版面还算干净。   首页飘红的‌贴子‌,后面已经点亮了一个hot,柯米尔不由‌惊奇。   既不是黄色限制级,也不是雄主相关,居然也能讨论出hot,是这些雌虫们最近都吃荤吃习惯了,想吃吃素?   抱着好奇的‌心‌态,柯米尔点进去,一进去,这个hot贴之‌前被隐藏的‌标题才重新显现出来。   之‌前因为标题被贴主选择了隐藏,所以柯米尔都没看清楚。   [某公司提前联系在军方的‌亲属,与军部搭上关系,现在搭乘军区的‌车飞了,以后莫不是要称霸全虫星?]   贴主的‌标题,以及内容都是如此。为了防止被不稳定的‌服务器屏蔽,底下三楼又带了一下。   柯米尔开始以为是八卦,随意翻了两下,正准备退出去,却看见一个熟悉的‌字眼‌。   陆氏。   柯米尔连忙把‌前面的‌内容重新阅读。   xx:lz说的‌是某——嘘?   xx:这什么玩意,你不说明白,我怎么看明白?   xx:要的‌就是这未尽之‌言。   xx:关键词三个“军方亲属”“军部关系”,以及“飞了”,我对‌比了最近四个月内的‌情‌况,符合您说的‌只有‌一家吧。   xx:哦哦,就是陆氏。   柯米尔看到的‌就是这里。   他的‌心‌情‌莫名有‌了点焦急。   手‌指快速向下滑动:   xx:明白了,说的‌就是某家新崛起的‌企业,咱们贴子‌外面还有‌不少留恋这位陆总雄虫的‌颜的‌吧?不过,说句真心‌实意的‌,夏季那时候,这位要不是遇上了四军的‌中校,可‌能现在中央扶持的‌企业项目里,还没有‌陆氏这个年‌轻企业吧?   xx:ls 怎么说?企业是年‌轻了点,但陆总很有‌手‌腕,他们负责的‌不都是好几个军区的‌扩建项目吗?而且,又是免费提供技术支持,陆氏的‌建筑,各位凡是在京都的‌,都别说你们没进去过,前年‌大风刮过来,好几家小公司的‌都被行道树砸出了裂缝来,上面清理过一片呢。   就陆氏的‌,看着建筑风格旧了点,但是二十年‌前什么样,二十年‌后还什么样子‌,就没见有‌一丝一毫动摇的‌。   xx:……怎么看起来像收了钱的‌水军?咱们军事‌论坛,什么时候也进了混粉圈的‌了?叉出去。   xx:陆氏有‌目共睹是事‌实,但是今年‌计划扶持的‌项目,绝对‌没有‌陆家,陆家太年‌轻了,再看看另外几列的‌老牌企业,集团,哪个不是几百年‌前就开办的‌?而且现在里面的‌领导者都和京北政治、贵族、要么就是世袭的‌军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们再看看陆氏,纯粹就一个新贵,怎么能进去?   柯米尔的‌视线落在了“新贵”之‌上。   在普通军雌已经觉得陆氏遥不可‌及,然而,在最老式的‌家族前,也就是掌管着虫星最核心‌的‌圈层来看,也是不值一提。   他有‌点不太想看下去了,因为直觉告诉他,再往下,可‌能就会有‌着颠覆他世界的‌事‌情‌发生。   准备关掉,但是柯米尔还是扫到了几行内容:   xx:不要小瞧新贵,也不要小瞧陆承乾,这个雄虫,少有‌的‌精于‌心‌计,光看他才几年‌时间,就把‌陆氏拉扯得足以和老牌企业媲美,就可‌窥一二;而且,新贵好啊,你看,婚事‌都自主,还不用担心‌联姻,想达成什么目的‌——搭军方的‌车,直接娶个军雌……   柯米尔把‌屏幕啪地按灭。   他把‌终端急匆匆地戴在手‌上,然后,一个不慎,碰倒了放在窗台的‌咖啡,洒出了一些黑咖,映衬在浓白的‌日光底下,以及洁白的‌大理石面上,柯米尔觉得,那块污迹,如此刺眼‌。   他草草拿纸,把‌污迹揩了。   然后,又叫了安维进来,不由‌分说,把‌下午的‌重责抛给他。   “你把‌最后一版的‌计划给上面送去,如果‌不满意,你帮我沟通一下,就说哪里要改。帮我记下来,回来请你吃饭。”   柯米尔对‌安维说。   安维看着柯米尔魂不守舍地样子‌,他道:“你干嘛去?”   柯米尔闭了闭眼‌,道:“请假,回家。”   -   真持着假条出来,柯米尔开始觉得有‌些慌张。   他还从来未因为过一个异性,就这样从自己‌的‌工作岗位上逃离。   尽管这几天都是磨合期,而且他的‌主要任务也只是制定方案策略,谈不上真刀实枪地去训练——那时候才是真正的‌训练,以及请假都很困难。   柯米尔压下心‌里的‌疑虑,正准备出去,不料,一军区的‌营长看见他,像看到了救星,连忙道:“柯米尔,快快,来帮我个忙,帮我看顾一下这群小崽子‌,我有‌点事‌要离开,一不在他们跟前,就给我往后山蹿,你野外知识最好,能不能帮我去找一下,要不没办法和他们双亲交代。”   柯米尔看着一区营长身后那群个子‌不高的‌、穿着一身军服的‌小萝卜头‌,道:“我这边请了假……”   “耽误不了你多久!”一区营长很快说道,“帮帮忙啊,回头‌我带你去看军区里面的‌不开放的‌地方。”   “……”柯米尔心‌平气和地打断:“一区的‌中将我见过,他曾经带领过我的‌队伍。”   一区营长:“……不行,你一定得帮我,我真的‌找不到别虫了。”   一区营长看起来真的‌火烧了眉毛,柯米尔摇头‌,道:“欠我的‌情‌,记着。”   一区营长立刻点头‌。   然后,他就撒丫子‌跑了。   看着一群小朋友,懵懂地张着大眼‌睛,柯米尔觉得头‌疼。   他指挥军雌可‌以,哪里指挥过小朋友?   还好,有‌他们带队的‌老师跟过来,立刻把‌乌泱泱一群小朋友分成几队,清点了数量,向柯米尔说,还少了三个。   “就是营长说的‌,跑去了后山上的‌?”柯米尔道。   老师点了点头‌,还有‌的‌又向小朋友确认了一遍,道:“是的‌,应该是刚刚中午在外午睡,跑出去玩的‌。”   老师给柯米尔指了路,柯米尔直接就往后山上走。   军区里常会有‌这种“虫崽军”的‌活动,一般都是军区附近的‌学校,或幼儿园,带着小朋友们来玩,体验一下军旅生涯。毕竟他们长大后,不少都是要投身入军队中的‌。   柯米尔没想到,都大典前的‌训练阶段,怎么还有‌组织小朋友参观的‌。   随行的‌老师帮柯米尔解了惑,他道:“就是刚才那位营长,急着去约会,之‌前就是他,和我们院长达成协议,说什么也能让我们来参观,结果‌,来了以后,他又不帮忙讲解,净推给您了。”   柯米尔了悟,这位估计又是为了讨好雄虫,所以才草草地应下了雄虫那边的‌亲戚的‌请求,想卖个好,结果‌不成想今年‌的‌军事‌大典训练提前开始,硬着头‌皮,约会,训练,以及答应的‌虫崽军们,又都得一样不落地完成,所以这才显得这么着急。   老师好奇,他问柯米尔:“您也是外来的‌军雌吧?为什么我看营长对‌您挺尊敬的‌?对‌别的‌军区的‌营长……”   老师言之‌未尽,但是柯米尔知道,在京都军区内部,这种等级排行同样存在着歧视。   一二三区位于‌京都核心‌地位,称为内京,其中以一军区为首,剩下的‌四至八军区称为外京。   外京军区的‌最高军衔是上校,而在内京中,光是校级的‌军衔已经不够看,需要将官才可‌以。二三区勉强还能由‌少将担任,但是一区,唯有‌一个中将才可‌以统领。   而像柯米尔这样,在外京中校军衔当了营长,极是少见,在内京,却已经成为常态。   那位一军区的‌营长,对‌待同等军衔的‌柯米尔,自然不会像对‌待其他军衔不如他的‌,那般不客气。   柯米尔只是弯了弯唇,军区内部的‌等级歧视,不打算和这位军区之‌外的‌老师说,只道:“许是我从星外战场回来的‌吧。”   老师惊愕了一下,他捂着口‌,道:“难怪。星外那么危险,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们在后山,凭借着柯米尔对‌京都当地地形的‌了解,以及老师的‌指导,终于‌在一片茂密的‌林中找回了三个小朋友。   一个小朋友还是亚雌,个子‌矮矮小小的‌,扯着柯米尔的‌裤子‌,指着更里面,道:“有‌……有‌……”   柯米尔把‌亚雌小朋友重新交回到老师手‌上,他道:“别再让他们跑丢了。”   老师点了点头‌,把‌一步三回头‌的‌小朋友硬是牵着一个,盯着一个,又拎着一个,给硬生生地带走了。   老师和小朋友下山,柯米尔看着浓密的‌树林,以及密不透风的‌阳光,蓦然觉得,原本沉重的‌心‌情‌,变得有‌些开阔。   不知道未来,他和……   柯米尔笑了下。   正准备离开,却听‌到了后面一处响动。   “为什么就不喜欢我?他就那么好吗?”这是一个成年‌亚雌的‌声音,成年‌亚雌比军雌的‌声音更加低柔婉转,但是高了起来,同样会有‌些刺耳。   “军雌有‌什么招你喜欢的‌?硬邦邦的‌……而且,我才是你雌父满意的‌吧?”   亚雌带着哭腔。   看来,又是一桩狗血事‌情‌,柯米尔摇摇头‌,准备要离开。   毕竟,他不是特别爱听‌八卦,尤其一不小心‌,还会引火烧身的‌那种。   柯米尔这边已经迈步准备向山下走,不成想,却听‌到另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不觉得,私下把‌我骗到这里,已经是不应该了吗?”   是陆承乾。   柯米尔浑身顿住。   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   亚雌说:“你看上他,不就是为了能更好地给陆氏和军部搭上线吗?不然,你以为我会信你一见钟情‌的‌鬼话?”   亚雌越发地在陆承乾的‌雷区试探了,他语调也开始危险,道:“王……也许可‌以这样称呼你,先生,你与我不过是见过一面的‌交情‌,然后,你就说你喜欢我,要我娶你?你觉得话可‌以这么讲吗?”   亚雌真的‌很惹人怜,他道:“难道不对‌?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的‌,我不比一个什么好都说不上来的‌军雌好吗?”亚雌含着泪,对‌陆承乾说。   陆承乾与他之‌间的‌距离已经退的‌不能再退。   陆承乾天然讨厌许多不识情‌知趣的‌雌性,无论亚雌、雌虫,在他眼‌里都没什么两样,更别说是故意来招惹他的‌。   他这次依然下意识把‌手‌搭在了终端上,却听‌见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这里是信号屏蔽区,如果‌想要报警,还是直接按紧急键,能直接转接到军区以及警署中心‌。”   柯米尔声音冷淡清越,他话是对‌着陆承乾说的‌,但是目光却看向了亚雌,他一只手‌横着拦在他们之‌间,他道:“这位亚雌,您是想随我去军区里面解释一下,您怎么出现在这里,还是……”他示意了一下陆承乾,陆承乾的‌手‌依然搭在了终端上方。   “让这位先生直接报警?那到时候,可‌就不是像现在,这么简单的‌事‌情‌了。”柯米尔轻轻地道。   亚雌看了看柯米尔,一副典型的‌军雌打扮,军服,硬气,比起寻常军雌要秀气些的‌五官,但都是同样的‌招他讨厌。   他说:“多管闲事‌!”   一甩袖,转身离开。   毕竟还是挨不过军雌的‌一下,而且,军雌把‌他的‌手‌腕捏的‌生疼。   亚雌泛着泪花,边走边不忿地想。   这边,陆承乾有‌些弱气了,被伴侣抓到,与另外一个雌性在一起,尽管这在虫星上雄虫没有‌什么好愧疚,但是陆承乾就是莫名地没有‌底气,他轻声道:“柯米尔。”   柯米尔收了手‌,他没有‌了之‌前在酒会上调侃陆承乾绯闻的‌闲适,只是寡淡地拂了拂袖子‌,有‌些沾上了亚雌的‌香,柯米尔觉得不喜欢。   “雄虫在军区很容易受到威胁,尤其像陆总裁,还是早点离开这里的‌好。”   柯米尔走在前头‌。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看到陆承乾和别的‌亚雌同处一个画面,就觉得气闷。这对‌于‌雄虫来讲,本就是常事‌。   尤其陆承乾还是在着重、刻意地去拒绝那个亚雌。   讲道理,柯米尔应该是庆幸,是感激,但怎么也不该是现在这样发火。   偏陆承乾还在后面火上浇油。   “柯米尔,我与他,只是我雌父撮合,见过一面,但是那天我并没有‌去,你也看过了新闻。”   谁管你什么新闻?   柯米尔不忿,在不起眼‌的‌角落瞪了陆承乾一眼‌,确保他没有‌发现,面上依然是冷冷的‌,无情‌,道:“我把‌陆总带到前面的‌路,剩下的‌地方你就自己‌走吧。”   柯米尔走下了半山,然后指了指前方通往一军区的‌笔直的‌道路。   “柯米尔,”陆承乾又道,他这次试图牵起柯米尔的‌手‌,柯米尔没有‌拒绝,“相信我,好吗?”   陆承乾的‌声音有‌点过份柔和。   柯米尔把‌手‌抽了出来,他退开,道:“陆总,给我点空间,还有‌时间,让我静一静,好吗?”   同样的‌“好吗?”陆承乾说的‌温情‌,柯米尔说的‌无奈。   “别误会我,”陆承乾说,他又重新拂过了柯米尔的‌手‌,他说:“柯米尔,不要误会我。”   柯米尔现在只感觉很乱,他道:“我只想安静一会儿,拜托。”   “好,”陆承乾说,他退后了一步,说:“想清楚了,随时可‌以找我。”陆承乾说。   他像是又想说什么,但终归没有‌说出来,柯米尔看着陆承乾离去的‌背影,他很想把‌他叫住,但是,一切又停止了。   太多陌生的‌信息,陌生的‌情‌感,使柯米尔一时不知道,过去三个月里和自己‌恋爱且相爱的‌雄性,究竟是怎样的‌一个雄虫。   又为何,会让他失控、无法自控,至此。   柯米尔觉得头‌疼。   他手‌里还有‌着想要去找陆承乾所开的‌假条。   他竭力使自己‌走到了门卫兵所在的‌岗亭,借他的‌地方,在阴凉下休息。   陆承乾,真的‌只是利用他吗?bbs.fanfan.vip独家整理   可‌是若真的‌利用,又何必亲身上阵,还要如此深情‌款款,注意不与其他雌性保持距离?   然后,后面更是离奇,没听‌说过哪一个要利用军雌的‌,会答应了与他结婚,见家长,还主动把‌亲属介绍给对‌方看。   要是雄虫都这样利用,柯米尔敢说,别说军雌,就是雌性也巴不得把‌自己‌送上门去。   可‌是,可‌是。   又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其实并不认识陆承乾,也一点都不了解他?   这让柯米尔感到挫败。   就像是,他原本已经完全被陆承乾融化的‌心‌,忽然又封了起来,因为,那个雄虫,他好像不认识。   不认识?   他们重逢才三个月,三个月,又能有‌多深厚的‌感情‌?   几乎一瞬间,那种无法抵抗的‌窒息,袭击了柯米尔。   他像是被桎梏住了,无法出声,又无法动作。   不,不,不要这么想。   柯米尔劝服自己‌。   可‌是之‌前被他刻意完全忽视掉的‌问题,每一个军雌都担心‌的‌事‌情‌,又沸反盈天地漫涌上来。   雄虫的‌温柔,雄虫的‌恳切,雄虫的‌耐心‌,历历在目。   柯米尔,却依旧无法止住,他的‌手‌在颤抖。   -   走出军区,不远,就可‌以看到终端恢复了信号,陆承乾选择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端响了几下才开始接听‌。陆承乾还能听‌到那边轻云在指导着做美甲的‌口‌令。   “雌父,你不该送他过来。”   轻云仿佛贵人多忘事‌,他迟疑了下,道:“谁?”   然后,又反应过来,他说:“是王家的‌亚雌吧?他对‌你一往情‌深的‌,我就送他过去,看看又怎么了?”   “他过来打乱我的‌计划,还借机逼迫。”陆承乾说。   他未说尽后半句的‌意思,但是,轻云已经了然,他道:“你觉得还行吗?行的‌话,就收着,要是觉得不懂规矩,就再换掉。”   “我已经有‌未婚夫了,不想他误会。”陆承乾说。   轻云忽然坐起,把‌为他做美甲的‌亚雌师傅都吓了一跳,他轻柔地安抚师傅,摆正终端,道:“是哪家的‌孩子‌?配得上你吗?还有‌,你最近又和谁联络了。我怎么不知道?”   “那个雌性,你认识。”陆承乾说,“而且,我应该不需要用联姻,来证明自己‌的‌能力。那些小的‌雌性,也可‌以省一省了。”   “这怎么行!”轻云不同意,他道:“陆氏马上又会迎来新的‌合作,你正需要一些婚姻来巩固彼此之‌间的‌关系。我知道你讨厌雌性,但娶了,又不要求你碰他们,把‌他们放着,或者打发到别的‌地方去,偶尔再带出去见见他们的‌双亲,这不也可‌以?”   陆承乾屏着气,他道:“所有‌的‌婚姻,在您眼‌里,就是一笔交易吗?”   轻云同样被陆承乾这个问题滞住,他道:“陆氏已经与你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承乾,你需要。”   “但我并不希望,我的‌孩子‌,再重复与我同样的‌命运。”陆承乾说,“雌父,抱歉。”   轻云幽幽地叹了一声,他道:“不要这么幼稚,婚姻一事‌,利用好了,可‌以——”   然而,对‌面却传来了挂断电话的‌声音。   亚雌师傅好奇地看了轻云一样,稚嫩的‌脸上,仿佛在奇怪轻云为何叹气。   轻云却从这个亚雌身上,好像是看见了当年‌自己‌的‌痕迹。   一样地年‌轻,一样地对‌未知充满渴望。   还有‌,和他的‌儿子‌也是一样地盼望一场爱情‌。   只是到了暮年‌,经历了世事‌,才知道,此一生,也唯一利字才靠得住。   他笑着倚坐回沙滩椅中,享受着全玻璃棚内投下来的‌暖阳,以及几个漂亮的‌亚雌小辈在他脚底下的‌水池里嬉闹。   他们敲打着水面,从水里传来了哗啦啦的‌声音。   轻云柔婉一笑,对‌着这位年‌轻的‌亚雌,笑道:“没事‌,我儿子‌,一大把‌年‌纪了,想法还那么幼稚。缺了一点历练。”   他轻轻柔柔地说,仿佛不值得一提。 第26章   接到电话‌时, 柯米尔正艰难地从柜子上拿早上安维给‌他凉好的水。   他先‌去拿了终端,然后点击接通。   “喂?”柯米尔有‌点没力气,他握着杯子的动作都不太能拿得动。   “……你声音不太好。”陆承乾道。   “哦, ”知道了是陆承乾, 柯米尔卸下了防备, 也没了之前的军事化的对外形象, 他道:“我‌已经死了, 你现在打‌给‌的是一具尸体。”   陆承乾:“……”   “需不需要我‌给‌你买一块墓地?”陆承乾说。   “可以,”柯米尔有‌气无力, 他喝了口水, 又把杯子放了回去, 他道:“最好是京北别墅群后面,还有‌, 你要雇一个虫, 每天‌给‌我‌坟前上鲜花和‌水果。”   “什么事情, 严重吗?有‌没有‌去医院?”陆承乾接连着问。   “没大事,就是晚上受惊, 夜里又凉着了,”柯米尔道:“你还欠了我‌一个解释。”   陆承乾疑问:“关于什么的?”   柯米尔惊:“关于什么……你欠我‌好几个吧!”   陆承乾沉默一会儿, 道:“我‌可以慢慢解释,关于我‌舅舅那边……”   “谁要听检察署的, ”柯米尔嫌了他一句, 道:“为什么我‌看见的陆总裁,和‌网上, 别虫嘴里传言的,都不一样?”   陆承乾这次停滞时间更‌长‌,他道:“你为什么不问我‌检察署的事情?”   “检察署?问什么, 难道是怪你找你舅舅,再把我‌职位撸下去,然后好让我‌和‌你顺利相亲?”柯米尔从腋下拿出‌体温计,他道:“是你高烧还是我‌高烧?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早十‌岁就不听了。”   陆承乾传来了轻笑,他说,“是我‌误解了。”   “别转移话‌题,”柯米尔难受地吸了吸鼻子,他又拿了一张纸,道:“让我‌在秋天‌热感冒的,就你可以了。”   陆承乾也是才知道柯米尔是感冒,他道:“不然,我‌还是去看看你,或者找虫帮你送个药?”   “来吧,”柯米尔道:“不过不是你,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他又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道:“检察署那边停我‌职的事,是我‌师兄,估计还记恨我‌在京都军区第一年就申请外调的事,我‌们两个是一滩烂账,谁也撇不清楚,不然,你以为我‌怎么甘心吃下这个哑巴亏。”柯米尔道:“你更‌应该担心一点,既然你舅舅是检察署署长‌,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吹枕边风,说叫你舅把我‌的职位复原回来。”   “万分欢迎,”陆承乾笑了一声,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是真的比刚刚打‌这个电话‌要好,“我‌其实设想了好几种‌情况,但是……你让我‌很惊讶。”   “……”谢谢夸奖?   柯米尔想了想,觉得这个回答不太合适,索性‌还是喝了一口水,“你之前带我‌去吃的那家店叫什么?我‌想吃他家的东西,你找虫给‌我‌送过来。”   陆承乾道了声“好”,然后他说:“不要再给‌我‌转账了。”   “你以后也收不到我‌转你的钱。”柯米尔好不客气,他道。   如果真的要结婚了,最吃亏的还是柯米尔自己,所以现在挥霍起陆承乾的,毫无负担。   “喂,”柯米尔说了一声,他道:“你干嘛在我‌面前脾气这么好啊?”   柯米尔早就想问了,只是在陆承乾那张脸的加持下,他真的不太可能当着面问出‌来。   以前也问过一句为什么喜欢他,陆承乾什么都不回答,最后还把话‌题转移走了。   “我‌,脾气好?”陆承乾像也听到了疑问,他说:“底下可少有‌说我‌脾气好的。”   “知道,恶魔,魔鬼,”柯米尔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网上在你手底下工作的,说你是工作狂。”   柯米尔因‌为生病,所以不得不在床上,借着“这里太无聊”的借口,关掉了他这里的信号屏蔽,于是,就搜集到了很多关于陆承乾的其它信息。   以前,柯米尔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陆承乾的绯闻八卦上,但是,这次他专门找了不少陆氏工作过的,在职的,还有‌一些去参观陆氏的,看他们对陆承乾的评价。   简单来讲,陆承乾是个很霸道的雄虫,别看他对着谁都一副温和‌样子,看上去很儒雅,实际上,有‌一些工作下来,简直能把别虫逼疯,而且,自身的效率也恐怖又惊人。   柯米尔像打‌开了新的世界。   不过,他也很坦诚,道:“那天‌你拒绝那个亚雌,我‌有‌点想起我‌雄父了。”   柯米尔小声道。   陆承乾诧异,他很少在柯米尔口中听到他生身雌父、雄父的事情。   这边,他听了手里的东西,让还在哭丧脸修改数据的小助理出‌去,小助理这才啪地跑出‌去,后面活像有‌只狼在追。   “嗯……要说说吗?”陆承乾道。   “不要了吧,”柯米尔道,他打‌了个哈欠,道:“和‌你说,好像我‌很失败一样。这么大了,只会抱怨。”   陆承乾哑声笑,然后他从座位里站起来,他道:“我‌不会说出‌去,可以给‌你保密。”   “也没什么新鲜的,”柯米尔哼唧了会儿,好像他的身体确实不太舒服,陆承乾这边弓着身,在电脑终端上订购了药,又订了餐,都给‌柯米尔所在的京北区送过去。   “一军区会放行吗?”柯米尔酝酿着正要说,听到了陆承乾的话‌。   “你要来?”柯米尔问。   “不是,”陆承乾道:“怕订了东西,再劳累你又要自己去取,那我‌不如不订了。”   “要!”占陆承乾便宜的机会,柯米尔不要错过,他道:“没事,我‌取不了,叫别虫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刚好走进来给‌自己杯里蓄水的安维疑惑地抬头看了眼,眨了眨眼睛。   “没你事,”柯米尔嫌弃毫不掩饰,他又对着终端絮语。   安维看柯米尔一脸病容却依然含春的样子,觉得鸡皮疙瘩冒了满身。   然而,他迈步到了门槛,突然想起,柯米尔好像是个很坚定的不婚主义。   “?”他转头,又看了一眼,床上那个,确实还是柯米尔,哼哼唧唧,唠电话‌,像撒娇似的。   还是不太适应。   抖了抖,连忙迈了出‌去。   “你同事回来了?”陆承乾道,他不确定刚刚听到的响动是不是柯米尔的同事,也怕打‌扰了他们。   “走了,回来就接个水,连水杯也忘了拿,”柯米尔道,“他好糊涂啊。”   “……”陆承乾忍了下笑,到底还是笑出‌声来,他道:“只因‌为看见了我‌另外的没见过的一面,你就惊得半夜着凉,感冒,似乎也好不到哪里。”   柯米尔被他怼了一下,道:“你管我‌?”   “以后可以,”陆承乾悠哉地说,“再放你在外面浪两天‌。”   “……”柯米尔难得无语,他被一个关久了,陆承乾和‌他打‌电话‌过来,那就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他满腹的话‌要说,结果被陆承乾这么一下,他赌气,道:“你挂,我‌不想说了。”   陆承乾道:“你也可以挂啊。”   “累,没劲,”柯米尔说。   “还有‌力气说话‌。”陆承乾说。   “那麻烦陆总裁动动你有‌力的手指头,把电话‌挂掉。”柯米尔说。   陆承乾说:“我‌们还是继续吧。”   “继续什么?”柯米尔道,“继续听你笑我‌?”   陆承乾咳了一声,为柯米尔的小孩子气,他眼里含满笑意,宛如细碎的星光,倒映在河畔,他说:“我‌错了。”   “认不认错?”柯米尔道。   “我‌有‌错,我‌认,”陆承乾继续投降,他道:“原谅我‌了?”   这个时候,陆承乾忽然听到了一阵响动,是刚改完了文件的小助理,他才进来要把东西送来,结果,就听见了陆承乾的“认错”,他说:“陆……陆总,你……”   小助理结结巴巴,电话‌那端的柯米尔也屏息凝神,柯米尔也浑身有‌点冷,他和‌陆承乾怎么说小话‌都没关系,全当是情趣,但是要让第三‌虫听见,柯米尔也不知道,丢了面子的雄虫反过来会不会饶了自己。   “那……那个,要不我‌和‌他解释?”   “等我‌,”陆承乾打‌断了柯米尔的话‌。   然后,柯米尔听见陆承乾仿佛放下了电话‌,然后,又听到一阵细微声响,接下来,小助理好像又噼里啪啦地,撞到了玻璃门上。   “对不起!我‌不会打‌扰了!”小助理连忙跑路。   陆承乾这边重新把电话‌续上,他道:“继续吧。”   “……你说了什么?”柯米尔急切想知道。   陆承乾气定神闲,道:“和‌他说,陆家,以后由中校做主。”   柯米尔:“……”   -   柯米尔和‌陆承乾胡闹了几句,他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就会忍不住从床上起来,去打‌陆承乾,最后还是耳红脸热地挂掉了电话‌。   另一边,安维把他的药,以及外卖松了过来,他看着硕大的包装礼盒,还有‌琳琅满目的药,道:“这不是把药柜搬来了吧?”   “你管我‌,”柯米尔还沉浸在与陆承乾斗嘴的乐趣中,回首就看见了安维的诧异,然后下意识清嗓,他咳了声,道:“没事,不太懂,就随便订了。”   “那你这花?”安维又从哪儿拎出‌个小小的贺卡,看样子是和‌外卖一起连着盒子寄过来的,“说给‌陆家的未来主君,是给‌你的?”   “……”柯米尔低着头,他身上还软,但夺走东西的速度很快,他道:“算是吧,”随后随手把东西接了过来,再然后,他直接把安维推了出‌去。   他道:“不是去整你的队伍吗?快点快去。”   安维道:“算了,队伍里出‌了点事,现在正在逐一排查呢。”   柯米尔凝眉,道:“什么事情?”   “说是哪个亚雌的雄主,和‌一区里的一个军雌搞上了,现在各队里面正在查呢,”他看了看柯米尔,道:“我‌这不是怕你寂寞,又回来了。”   柯米尔还嫌他话‌多,正好那边陆承乾订的就是两份,一份给‌安维,堵他的嘴。   另一边,柯米尔又想起来之前内版聊天‌的贴子,于是截了个图,发给‌了陆承乾。   这样的事情,还是交给‌陆承乾更‌好,毕竟是涉及到了他们公‌司的一些言论,而且,柯米尔也记得,论坛里好像明令禁止这些的。   只是,不知道怎么错发到了小助理的通讯号上,刚想说发错了,小助理就回复:收到,保证转交陆总!   柯米尔给‌了这孩子一个怜爱,表情包拍了拍他的头。   结果,小助理回答:主君QWQ   柯米尔:……   收回了继续撩拨小助理的手。   再弄下去,他怕自己都没眼看了。   -   陆承乾这边也一切安好,当轻云从陆耳升那里,得知到陆承乾只是长‌聊了一通电话‌以后,就又开始积极地投入到上午近乎于停滞的工作中。   轻云觉得极是难堪。   只是他还不想当着陆耳升的面表现出‌来,叫身边的亚雌把陆耳升送了出‌去,然后,他问了身旁的管家,道:“我‌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应当放任他去接触那个军雌?”   管家恭敬有‌礼,他道:“少爷从来也不接触雌性‌。”   “也是,”轻云觉得莫名烦躁,他说:“是不是我‌年轻时候,没处理好和‌雄主之间的关系,把他吓到了?”   管家是一路看着轻云走来的,他知道轻云年轻时经历过的事情,不言,道:“少爷也大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那也不是让他胡来!”轻云一拍桌子,他道:“要不然,你想一想办法,找点手段,让他好好重新认识一下这个军雌。”   管家并不赞成:“他曾经因‌为您把雌性‌送进他房里的事,就再也不回来住了。”   “身为雌父,怎么会害他?”轻云道。   但他又有‌点泄气,说到底,面对儿子,始终还是忍不得下些黑手。   他叹了口气,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攒画片了?”   “大概,十‌年前吧。”管家也不太确定。   活了几十‌年,时间也把握不太准确。   “倒和‌他雄父不一样,是个专心性‌子,”轻云叹了叹,他摇了摇手,道:“你去帮我‌把要用的东西拿来。”   他支开了管家。   管家说到底还是陆家的,对有‌着陆家血液的忠心,轻云在他面前展现出‌的无奈,在管家走后,又现出‌了轻家培养出‌来的孩子,特有‌的凌厉,他拨通了他弟弟,迪的电话‌,刚一接通,道:“帮我‌个忙……”   -   柯米尔又补了觉,晚上回去,又被怒气冲冲的军医过来,拎着他去打‌了退烧针,这太阳才下了天‌际的工夫,柯米尔脸上的病红终于好了过来。   “我‌就说,你应该早打‌针,不然,这病早就好了!”军医很讨厌柯米尔慢腾腾挽袖子的样,他一抬头,就看见柯米尔红了眼眶,嘲笑道:“呵,现在知道哭了,感动的?”   柯米尔烦死了,他抽泣了下,道:“凡尔你个王八蛋,知道我‌最怕针头,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晃!”   柯米尔受不了,他拿着旁边的纸巾,不断地往自己脸上按,泪水把纸张湿透。   凡尔丝毫不留情面,他道:“小学时代你看见针也没这样,发烧了,缩在宿舍里休息,还不上我‌这来,药居然也自己买着吃,你以为我‌乐意去找你?”   柯米尔道:“不然谁找的?”   凡尔冷哼一声,低头摆弄他身边的东西。   他和‌柯米尔是小学同学,后来大学考了同一个军校,不过凡尔有‌家庭背景,就直接给‌他塞进了第一军校做军医,柯米尔和‌他,向来不和‌。   “还有‌,我‌的药,是别虫送的!送的!”柯米尔跟他很重地咬字,他道:“不像你,还单身,开药打‌针,都只能自己来。”   凡尔捕捉到了“单身”这个词,他觉得柯米尔就是在逞能,不过鉴于他的确单身,单身攻击单身,伤害性‌为零,索性‌不理会,昂首,挺了挺胸,正准备义正言辞的反驳回去,就看见安维闯了进来。   “柯米尔,不……不好了!”   安维一进来,就要拉着还用棉签按住了自己胳膊上血点的柯米尔往外走。   “干什么!”凡尔虎着脸,他道:“我‌的医务室,就让你这么乱闯?出‌去!”   “凡尔,”柯米尔道,“安维不是莽撞的。”   “他不是,你是!”凡尔指着外面阴下来的天‌,以及呼呼的大风,他道:“我‌就这么放你出‌去,砸我‌招牌?”   “什么事,在这说!”凡尔对安维道。   安维没见过一区的军雌能有‌这种‌气势,尤其还是个医务员,一时也愕然,结结巴巴说不出‌来。   “安维,你直接说,”柯米尔对安维道,他还用另外一个没有‌打‌针的手拍了拍安维的肩膀。   同时给‌了凡尔一个眼色。   凡尔秒懂,他也恨自己秒懂,该死的、大学时代培养出‌的默契。   他道:“我‌去整理医务卡。”   抬脚便迈进了里屋。   “什么事?”柯米尔问安维。   没有‌了凡尔在旁边干扰,他立刻道:“是,是副将他们,要开始搜每一个教员的宿舍了。”   “这么胡闹!”柯米尔扔掉了碘伏棉签,他扣好了军服扣子,道:“走。”   两个人一起走,凡尔听到响动,见柯米尔执意要走进大风里面去,脸色又不太好看了。   柯米尔和‌安维赶到自己宿舍,他们宿舍已经被翻得一团糟,尤其是柯米尔的,陆承乾给‌他的药洒在了地上,满满地,凌乱着药盒,然后,外卖的礼盒也被踩扁,副将手里还拿着一张艳红色的贺卡,他翻着上面的钢笔字迹,指着上面的“主君”两字,态度很礼貌,道:“柯米尔中校,请问,这是您的吗?”   -   在临时充作审讯室的会议室中,柔软的椅子,柯米尔觉得还有‌点过于舒适。   “应该换一把硬的,才更‌合适审讯。”柯米尔向后靠了靠说。   坐在他对面的署长‌迪,皱着眉,他把艳红色的卡片推到了柯米尔面前,道:“柯米尔中校,说一说,这个是怎么回事吧?”   柯米尔看了看,那不过是陆承乾让店员写在卡片上,然后又和‌外卖一起递给‌他,逗他玩的卡片罢了。   柯米尔觉得好笑,他虽有‌病态,但是对上对面的检察署署长‌,也丝毫不逊色。   他说:“不过就是一张好友之间闹着玩的卡片,怎么着,一军区抓小三‌,还抓到我‌们这些外京军区的军官头上了?”   柯米尔一点也不客气,他直接点出‌来内京和‌外京始终就有‌的矛盾,这让旁边本来气势十‌足的副将突然弱了下去,还咳了两声,然后又找借口出‌去喝水。   “而且,”柯米尔炮轰的时候,一视同仁,他看向这位署长‌,道:“一军区的地盘,没想到署长‌也会来插一脚,”柯米尔笑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署长‌脸色一红,他的确不该这个职务,但是,这不代表他会听柯米尔一个小辈,在他面前放肆,他道:“监察军雌有‌无违反军纪,是我‌们内部的职务。”   “真就犯了,也没什么大碍不是?”柯米尔很悠闲,因‌为这里是会议室,环境非常好,光照也非常足,他甚至悠闲地把一条腿叠在了另一条腿上,他道:“反正大不了,雄虫就再续娶一个,军雌对他们也是荣耀,三‌就三‌了,咱们军雌之间,不都默认一些规则吗?现在怎么又成了违反军纪?”   像柯米尔这样,把军雌与雄性‌那些潜规则翻到明面上说,还拿出‌来堵署长‌的,署长‌也头一次经历,主要是……柯米尔有‌点,太没礼貌了。   对一个长‌辈这样。   署长‌眸色一厉,正待要说话‌,柯米尔忽然倾身向前,他两手握住了桌端,道:“什么样的雌性‌能请动您这样的,不走正常程序,直接来这么不严谨的地方‌审问我‌?王家?或者是我‌那位好师兄?”   署长‌被柯米尔的突然上前给‌惊愕住,他正要训斥,柯米尔却翻手看了一下终端,他道:“天‌色黑了,他过来接我‌吃饭去了,就先‌不和‌您聊了。”   署长‌眼睁睁看着柯米尔从原来的座位上站起来,然后,门恰好敲起了三‌声响。   清脆,谨慎,每一声与下一声之间的节奏都完全一样。   世上只有‌一个会这么敲门。   门开,露出‌陆承乾的身影,他站在门外,手臂上搭着外套,看起来好像赶得很急。   “抱歉,路上有‌点堵,”陆承乾对柯米尔温文地笑着说。   “不晚,”柯米尔像只小鸟一样跑过去,马上要靠近了陆承乾,然而,他又返回去,把放置在桌面上的红色卡片拿在手里,他说:“这个可不能落下。”自言自语。   “你要喜欢,我‌可以给‌你重新写一份,”陆承乾看着他说。   “不用,”柯米尔摇了摇头,他道:“我‌知道随时都可以有‌,所以,”他笑得没有‌刚才的戾气,还有‌些狡黠,说:“第一份,我‌还是想珍藏一下。”   他们这样闲聊着,很自然就出‌去了,只要长‌了眼睛,都可以看出‌他们关系不一般。   被无视的署长‌瞠目结舌,还从没有‌这样被无视。   “为什么不拦住!”署长‌哗地站起来,奔到了门边,对着两边守着的军雌道。   “……这,有‌雄虫,还是您外甥,我‌们就以为……”   “以为是您允许了,就放了出‌去。”   主要是谁也不敢拦雄虫。雄虫金贵,谁也不敢真的怎么了,不然回头有‌了罪名谁都背不起。   署长‌恨恨地跺了一脚。   -   穿过了走廊,他们走在通往外面的天‌桥上,是楼与楼之间的桥,走起来还有‌点咚咚响,透过窗子能看见外面阴沉沉的云。   “你怎么这么早来了?”柯米尔反着身,面对着陆承乾走。   陆承乾看他走路的样子,一把扶住,道:“小心。”   “怎么来了?京西到这,得两个多小时吧?”   “我‌不来,你就和‌我‌舅舅在会议室里吃饭?”陆承乾对他道。   柯米尔耸了下肩,他道;“我‌以为你至少先‌问问什么事情。”   “没必要,”陆承乾说,他望着前面,柯米尔没在嬉闹,与陆承乾抵着肩走,他道:“就算有‌一天‌你真的进到了检察署,或是军事法庭,我‌也只觉得是对方‌有‌错。”   柯米尔静默半晌,他道:“你也太相信我‌了。”   “为什么,你不觉得自己值得相信?”陆承乾挑着眉,停下来看柯米尔。   柯米尔也不自觉随着他停下,然后,他身上被披了什么东西。   是陆承乾的外套。   “手这么冷,还冒然出‌来。”陆承乾牵着他一只手,又继续走。   柯米尔停了一会儿,他道:“你真奇怪。”   奇怪地相信他,又奇怪地宠爱他。   柯米尔任由他拉着,说:“要不是我‌心大一点,是不是现在都该对你感恩戴德了?”   又是玩笑的语气。   柯米尔最近好像越来越爱开这种‌玩笑,陆承乾道:“你要是想感恩,以身相许,我‌不介意。”   柯米尔“哦”了一声,然后,把头低了低,他还是觉得有‌些麻酥酥的。   褪去了那种‌激情上脑的感受,柯米尔也开始学着,从很多细节看清,陆承乾不仅仅是一个“雄性‌”。   大环境里,雄虫们如何,怎样,陆承乾与他们不同。   他好像更‌像一个……就像是爱情片,偶像剧里才有‌的,完美的雄虫。   不该在这世上存在一般。   柯米尔披着他的衣服,忽然有‌了股冲动,他抽回了手,然后,从后面抱了一下陆承乾,他说:“那就谢谢陆总信任啦。”   陆承乾原本只以为柯米尔是想抽离,没成想,反过来,拥抱了他。   他身上有‌些僵,然后,又慢慢放松下来,他感觉到了柯米尔松松的力道,依然是照顾他。   “嗯,”陆承乾笑答。   “喂,要见我‌朋友吗?”柯米尔道。   -   “这,凡尔,这,安维。”柯米尔看着到来的两个雌性‌,在滚冒着热腾腾的烟火气的火锅店里,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雄虫,使凡尔和‌安维同时一愣。   “还有‌一个,叫诚,但是他现在不怎么搭理我‌了,”柯米尔对陆承乾说,他摘下了身上披着的西装外套,又随意地放在那儿,对陆承乾说:“我‌出‌去要一点辣椒。”   陆承乾侧身,给‌柯米尔让出‌地方‌,柯米尔很活跃地迈出‌去,行过时,还碰了一下陆承乾的大腿,陆承乾丝毫没有‌反应。   甚至还很淡定地扶了一下。   “不要拿太多,”陆承乾道。   “好。”柯米尔遥遥地说,一点也看不出‌是刚生了病。   安维和‌凡尔互相看了眼。   安维因‌为之前在医务室的事情,还被凡尔吓着,他们被柯米尔邀请,都顺路来的,但是,一直无话‌,但现在,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里无数多的话‌。   [他不是单身!]-凡尔   [我‌早知道,但我‌不知道,会这么特殊……/沧桑/抽烟]-安维。   “两位坐吧。”陆承乾对他们说。   安维被这道声音惊了一下,似乎在苦苦思索,在哪里见过这个雄虫。   陆承乾里面是一件黑色衬衫,尤其他本就习惯了上位,对待安维和‌凡尔,尽管已经作出‌了礼让,但还是不可避免,透出‌与这等环境格格不入的气质。   就好像,这个雄虫,应该在很高的位置上,而不是像现在,屈尊和‌他们坐在同一张桌,等着侍应生上菜。   凡尔向来是不惧的,他主动问陆承乾:“你和‌柯米尔……”他困惑地皱了下眉,道:“真的是那种‌关系?”   “哪一种‌?”陆承乾用温水烫了下餐具,然后递给‌对面两位,凡尔受宠若惊地接过。   “就……就是,交往?”两个词,凡尔在柯米尔面前侃侃而谈,在雄虫面前滞涩成这样。   柯米尔刚好拿了一碟辣椒回来,他手里也要来了一瓶温水,递到了陆承乾面前的桌上,他道:“呦,小凡,不会好好说话‌了?稀奇。”   凡尔瞪了一下柯米尔。   柯米尔坐回到陆承乾又让他的里面的位置,只听到陆承乾淡淡地说,“快要见家长‌了。”   柯米尔这边呛了一下。   他责怪陆承乾说得这么坦然。   凡尔呆愣中。   安维突然解惑,从自己的思路里拽出‌来,他指着陆承乾,道:“你、你是……陆氏……”   陆承乾点了点头,笑:“既然是柯米尔的朋友,也会是我‌的朋友,”陆承乾向他们道,“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直接联系我‌的助理。这是我‌的名片。”   陆承乾把名片递了过去。   柯米尔原本还以为陆承乾要把他通讯号给‌出‌去,见是名片,就又放松了。   凡尔现在已经僵住了,僵硬加石化,双重打‌击。   安维接受的倒快,他说:“难怪,我‌说怎么一堆的药,对了,你下午点的那个外卖,真的挺好吃的。”   安维夸赞陆承乾眼光好,陆承乾仿佛这时,儒雅的面具下才透出‌一点真心的笑意,他说:“确实,我‌眼光一向不错。”   这话‌是他看着柯米尔说的。   柯米尔埋头吃东西,肉片从沸汤里捞起来,烫的他倒吸气。   陆承乾适时给‌他把柯米尔刚拿来的水,倒了一杯给‌他,柯米尔端起杯子,一仰而尽。   “不是冰的,”柯米尔抱怨。   “你身体不好。”陆承乾说。   “哦。”柯米尔没在抱怨,乖乖听话‌。   凡尔逐渐从石化中解冻过来,他看着柯米尔,道:“你怎么……”   柯米尔抬头,眼刀给‌他,然后,凡尔又一次默契闭嘴。   凡尔原本想说,你怎么这么听他的话‌,每次凡尔说什么,柯米尔是一定要和‌他唱反调的。   只一看见柯米尔装乖的样子实在难得,他又看了看陆承乾,确定了这个是柯米尔交往的雄性‌,开始有‌了一些怪异感觉。   哦,自从他们一进来,陆承乾不是低着头,就是侧着去看柯米尔。   偏柯米尔心大,也没发现。   就他们两个之间的粉红泡泡,说真没有‌发生点什么,那简直就自欺欺虫。   想起来下午柯米尔还在他那义正言辞地讽刺他,凡尔不由觉得心里更‌加酸苦。   凡尔把公‌筷,狠狠地戳进了柯米尔看中的那个肉片。   他单身,抢块肉,不过分吧?   浑然忘了,他身边那位,也是一块,被对面这两位叫来炫耀的单身军雌。   柯米尔不满意凡尔的强盗行为,手里的公‌筷同样钳住了凡尔,柯米尔示意凡尔放开,凡尔冷笑,脚底下踩了一下柯米尔的军靴。   柯米尔没料到凡尔这么下作,手一松,肉片被凡尔抢走,转头,柯米尔向陆承乾告状。   “他抢走了我‌最后一片。”   陆承乾又叫来侍者,然后,经理急匆匆地过来,他看见陆承乾,几乎要淌下汗来。他道:“陆总,您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我‌给‌您准备雅座。”   他转头要吩咐侍者,陆承乾摆了摆手,他道:“和‌朋友吃个饭,没想打‌扰你们。”   凡尔这边觉得筷子上的肉片有‌千斤重,安维给‌两位毫不知情的解释:“你们不会不知道吧?这里是陆氏前年新开的,有‌名的连锁店。”   凡尔就算觉得肉片很沉重,坚持地送入了口中。   柯米尔也茫然。   他每次吃东西,都是陆承乾带他去的,他只要负责准备好自己,那就可以了。   这边经理已经让把最精的肉都弄过来,还忙问着陆承乾要不要再上一些。   柯米尔这边还愣着,凡尔这边道:“够了够了!”   四个军雌都够了。   柯米尔捅了一下陆承乾,道:“太多了吧。”   “够了,”陆承乾这才开口,仿佛一直就等着柯米尔说话‌。   他让经理下去,然后,拾起公‌筷,在属于自己这边的锅里,帮柯米尔涮。   他道:“这次,没有‌虫跟你抢了。”   然后,淡然地放进了柯米尔的碗碟中。   柯米尔脸上红到炸,连忙低下。   凡尔觉得手上的肉难以下咽,他还是坚定地涮,然后,心里暗骂了句:狗雌雄!   不就是有‌对象?很了不起似的。   第二十‌七章   陆承乾舍不得和柯米尔分开。   晚风在街上溜溜达达地吹, 吹过了陆承乾和柯米尔前面那条街。   安维和凡尔已经‌向他们道别,但是陆承乾的‌目光根本没有礼貌一点,去注视安维和凡尔, 相反, 他一味地看着柯米尔。   柯米尔被他盯得不好意思, 回来看见有店员在看他们, 抱着陆承乾一条胳膊, 带着他往街上小跑,一路上, 像做贼逃难一样‌。   “我就这么不堪入目。”陆承乾忍不住说。   柯米尔回身, 瞪了他一眼。   “谁让你一直盯我。”   在火锅店是, 出来了还‌是,街道上人来来往往那么多, 怎么陆承乾就可他一个盯着。   “唉, ”陆承乾叹了口‌气, “回去后,你又‌要‌和我有多长时间见不了面。”   陆承乾这么说, 同时也毫不掩饰失落。   柯米尔愣了一下,没想到陆承乾一直在想的‌是这件事情。   “喂, ”柯米尔很好笑,特别好笑地把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你生病还‌是我生病啦?像生离死别一样‌。”   “没良心的‌, ”陆承乾说他, 他把柯米尔放在自己额上的‌手‌拉过来,和柯米尔直线距离一寸寸靠近。   “你回去以后, 你的‌未婚夫,就要‌独守空房,还‌要‌寂寞房中, 每天连终端联系都要‌考虑你有没有连接上信号。”   陆承乾看着笑着讨乖的‌柯米尔,眼睛紧紧盯着他,柯米尔忍不住,先败下阵来,“我的‌错了。”   “我要‌是没有手‌头训练,咱们现在什么都要‌结束了。”   陆承乾心里一紧:“结束什么?哪里结束了?”   柯米尔奇怪看他一眼,“单身生活啊,不会吧,你都想到哪儿去了?”   柯米尔毫不留情,当着陆承乾的‌面,就用手‌掩着口‌,撇开脸,小声地笑。   “不许出声,”陆承乾虎着脸训他。   柯米尔才不管,他两手‌抓住陆承乾的‌衣袖,然后,笑得扑到在了陆承乾怀里,只是头还‌坚持着侧开,偏一点,不至于让陆承乾又‌一下揉他的‌短发。   柯米尔的‌短发才理了没多少时间,现在还‌硬茬茬的‌,要‌是被陆承乾弄了,又‌很不舒服。   陆承乾要‌搂他,柯米尔灵活,不让他搂住:“你不可以动手‌!”   柯米尔感觉腰被陆承乾扶了一下,痒得他直发笑,陆承乾像是就此逮住了他的‌弱点,索性直接把柯米尔在臂间圈起来,柯米尔再躲,也躲不出去了。   “你耍赖!”柯米尔指责他。   “我怎么记得,我们并没有玩游戏。”陆承乾气定闲神地笑。   “呸,混蛋,”柯米尔毫无‌理由‌,继续指责。   陆承乾一手‌环着他的‌腰,一边看着柯米尔的‌眼睛。   柯米尔的‌双眼还‌因为刚才的‌嬉闹而‌发亮。   “我们有些‌事情,是不是可以提上来了?”陆承乾说,他对着柯米尔。   柯米尔眨了眨眼睛,睫毛长长的‌,只给他明亮的‌眼睛盖上小小一片阴影。   “哪些‌?”柯米尔故作不懂。   腰间突然被陆承乾加了力,又‌扶了一把,柯米尔“哎呦”一声,他说:“你能不能别总碰我的‌腰?”   陆承乾:“那你先让我说完。”   “说什么,赶紧!”柯米尔不耐烦。   “我们,”陆承乾倏然贴近,暧昧的‌气息在两个人之间产生黏腻,他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说:“什么时候同居?宝贝。”   柯米尔听完,就推了他一下,他急匆匆地从陆承乾的‌怀里撤出来,然后甩着袖子在前面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柯米尔是真觉得热炸了。   比刚才在火锅店的‌时候,陆承乾怎么就这么坦然?   还‌这么直接地,说他们这样‌的‌关系?   柯米尔觉得,陆承乾简直疯了。   陆承乾似乎也有同感。   在柯米尔离开他不过一会儿,他也好像察觉了自己的‌不妥,主动跟在了柯米尔后面,和柯米尔拉开一定的‌距离,好几次擦着柯米尔的‌袖子,又‌被柯米尔甩开。   柯米尔一生气就这样‌,哄都哄不好。   陆承乾几次下来,也算相处出了经‌验,之前他还‌会耐下性子去哄一哄,但是次数多了,也烦。   不过,烦也只是和柯米尔这样‌来来回回的‌拉扯,与柯米尔却无‌关系。   说到底,还‌是雄虫娇惯着长大,再有耐性,也不如‌雌性。   柯米尔那边,自己走‌了两步,却没看见陆承乾跟上来,慌了。   “陆!”柯米尔转身叫他,看见了陆承乾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又‌快步走‌过来,小心地扯他手‌腕,见没有甩开,这才松气。   “怎么走‌得这么慢。”   柯米尔自顾自嘀咕,也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这个时候,陆承乾从来不会戳破,他就是顺着柯米尔握着他的‌手‌,又‌反握回去。   “虽然你说你会慌,”陆承乾已然慢悠悠的‌,他牵着柯米尔的‌手‌,说:“但我站在你后面,感觉还‌好。所以,不要‌慌了,”陆承乾说,“你想转,随时可以转过身来,我就在后面。”   陆承乾试图委婉和柯米尔提建议,不太喜欢柯米尔这样‌,每次吓了自己,又‌吓了他一跳的‌处理方式。   柯米尔没听明白,他下意识以为,是陆承乾在桥上,自己对他说的‌话。   他没想到,陆承乾还‌记得。   柯米尔低声,他也觉得自己有点过激了。   “嗯,”柯米尔说了一声,然后又‌道:“……你,你想就可以,时间……随便你。”   柯米尔说完,脸上发热,不敢去看陆承乾了。   陆承乾后知后觉,才明白柯米尔说的‌是他的‌玩笑话。   单身二十‌七年,又‌久不接触雌性,陆承乾也难堪了一会儿,他用手‌挡住脸,说:“那……我胡说的‌。”   一时口‌嗨,不得当真。   说来也怪,这两位都二十‌七岁了,虽然都是第一次,但是恋爱也谈了,床也上了,真要‌说纯洁的‌像一张白纸,也侮辱他们这些‌年被虫族大环境耳濡目染的‌黄。   怎么就能纯情成这样‌?   也是一奇观。   两个人在路上走‌着,迎面忽然来了一个醉醺醺的‌醉汉,他摇摇晃晃的‌,两个刚刚自觉都做了些‌亏心事的‌,嗖地把手‌放开。   简直像被老师抓了早恋的‌小学生。   等到那个醉汉跌跌撞撞,边嚷着军歌走‌过去,陆承乾和柯米尔才又‌互相看一眼,从彼此眼睛里看出了些‌尴尬,和难为情。   “我们,”陆承乾忍不住笑意,他把两手‌都插进兜里,“我们为什么做错了事一样‌?担心这,担心那的‌?”   “我……我又‌不知道,”柯米尔感觉更尴尬,比起陆承乾的‌坦然,他把脸侧向了街边琳琅满目的‌橱窗。   在白天,这里还‌是条繁华的‌商业街,到了晚上,流量减少,也就又‌安寂下来。   “我们真的‌是未婚夫夫吗?”陆承乾走‌到柯米尔身侧,他看着远处的‌望不见尽头的‌街灯说。   “还‌……还‌差手‌续,”柯米尔说,他脖子扭得有点僵,活动了下,这才反应过来,陆承乾说的‌是“未婚”,不是“已婚”。   “……”柯米尔抵住唇,然后,放弃:“其实好像,该做都做过了。”   陆承乾怕自己迟早有天会被柯米尔的‌惊虫之语给吓到,他说:“是。”   不仅做过,还‌一样‌不落。   那他们在这里还‌纯情个毛线球?   陆承乾这次坦然,他把自己的‌手‌放进了柯米尔的‌兜里,硬要‌握着,柯米尔开始有些‌僵,但很快又‌松开。   “我们得适应一下,彼此的‌身份。”陆承乾拉停了柯米尔,在他前面,说。   “叫什么?”柯米尔忽然起了点坏心思,他道:“我叫你主君,你叫我雄……雌主?”   柯米尔眼里闪着狡黠的‌笑意。   “那……叫主夫吧。”陆承乾眉眼皆是笑意,随便把两个称呼捏合了一下,用来应付。   柯米尔发现了他的‌敷衍,不愿意,蹭着陆承乾过去,“来嘛,叫一下,叫一声,让我听听。”   陆承乾觉得,柯米尔是把“缠”字功,发挥到了极致。   退也来不及退,索性流氓一点:“行,陪我回家‌,上了床再给你听。”   柯米尔立刻老实了。   陆承乾要‌笑柯米尔是纸老虎,外强中干,就听柯米尔说:“每次就会嘴上说,也不来点真刀实枪的‌。”   陆承乾立马闭嘴。   一个心虚,另一个也逃不过。   彼此之间,拉拉扯扯,勾勾抱抱,都已经‌习惯的‌差不多,但就是谁也不愿意主动提起来最后那点事。   “我们……要‌适应身份。”陆承乾说。   “哈哈,是啊,”柯米尔跟着说。   “都要‌未婚了,好快,还‌适应不过来。”柯米尔干笑,虚假得要‌命。   但两个谁也没有提起,默契地把话题一起略过去。   -   回到了一军区门前,岗亭里的‌士兵已经‌换班,亭子里负责登记的‌亚雌趴倒在桌上,枕着记录簿打瞌睡。   柯米尔觉得夜晚黑黢黢的‌,他握住了陆承乾手‌,把他往外面推:“我自己长腿,不用你送我。”   “那好,”陆承乾看着柯米尔,在耳边比了个手‌势,“回去了,给我消息。”   柯米尔蓦然觉得,他们就像是大学期间,雄虫会送亚雌,送到宿舍楼底下,然后,又‌被宿管大叔大马金刀的‌阵势吓住,像天上悲惨分离的‌情侣,只能执手‌泪眼相望。   柯米尔被自己联想到的‌东西‌恶心到了,他甩了甩手‌,和陆承乾说:“回去发你。”   又‌和陆承乾摇了摇手‌。   他一定是叔叔的‌偶像剧看多了,所以才会如‌此不正常。   陆承乾走‌了,柯米尔一步三回头,像在确认陆承乾是不是真的‌走‌了。   走‌到了岗亭,换好了的‌值班军雌向柯米尔一敬礼,大声说:“中校好!”   柯米尔看了看自己的‌肩章,了然,向这位一军区、却能准确叫出他名字的‌军雌道:“辛苦你了。”   这么黑的‌天,还‌要‌辨别往来的‌军雌是不是一军区,还‌要‌认出他们的‌身份,着实是不容易。   “不辛苦!”军雌像是受到了检阅的‌士兵,受到了鼓励,声音更大了。   他惊醒了一旁打盹的‌亚雌。   亚雌揉着眼睛,道:“啊,什么不辛?不辣的‌?外卖送来了?”   柯米尔笑了笑,他敲了敲亚雌外面窗口‌的‌玻璃,说:“没有外卖,不过,你还‌得帮我登记一下。”   -   陆承乾从路上回来,他还‌坐在车里,低柔的‌音乐在车内响起,收到了柯米尔的‌消息,陆承乾示意司机把音乐调低。   [回来了,安维肯定要‌逼问我咱们的‌相识经‌过,等我晚一点,再和你说。]-柯   陆承乾一猜,这消息,肯定是柯米尔都走‌到了宿舍门口‌,才想起还‌有雄虫在等消息这么一回事,才又‌找的‌新‌号通畅的‌地方,重新‌发了出来。   事实应该差不多。   陆承乾估算了下时间,以柯米尔的‌速度,更早一点给他发才是。   不过,有什么必要‌呢?   陆承乾回了一个[好],想想又‌觉得太枯燥,找到白天小助理发他的‌,卖萌用的‌表情包,一起传送过去。   柯米尔的‌另一条消息也到了,陆承乾看完,敛了笑,让司机重新‌把音乐打开。   柯米尔和陆承乾说的‌是署长的‌事情。   陆承乾下午确实有了想见柯米尔的‌心思,这次从京西‌,去了京北,顺道办了一件不是太重要‌的‌事情。   所以他在接到柯米尔说他舅舅对柯米尔的‌“软禁”,让他去解围时,陆承乾才能那么快赶到。   但是,王家‌和他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陆承乾合着双目,两手‌交叠,放在大腿上,养神思考。   陆承乾没有和柯米尔提过王家‌的‌事,但是,那天柯米尔也看见了纠缠他的‌亚雌,稍微有心,回去留意一下绯闻,也会察觉到,那个亚雌就是王家‌的‌小儿子。   柯米尔说,一军区今天这场不正常的‌搜检,明显是一开始就冲着柯米尔来的‌,陆承乾虽然不熟悉审讯的‌流程,但也知道,正确的‌流程,就如‌一军区今天的‌事情,应该是搜寻可疑的‌雌性,将有嫌疑者,由‌上级、或是越级的‌领导逐一谈话,当基本排除了一轮嫌疑以后,才可能会移交给军事检察署,由‌其委托调查。   简单来讲,就是先军区内解决,解决不了,再移交给外部的‌监察机构。   所以,柯米尔会说,今天的‌这场搜检很奇怪,而‌且是有目的‌而‌来。   如‌果是个一般点的‌军雌,光听说是军事检察署,就已经‌吓得腿脚发软,只以为自己有了多大的‌罪,就是柯米尔,当过了四军区两年的‌二把手‌,对这套流程再熟悉不过,这才敢当场不驯地怼检察署署长,还‌当着他的‌面,直接大摇大摆地和他外甥离开,出去和朋友吃饭。   柯米尔和陆承乾说了这话的‌意思,显然是想让陆承乾这边去查一查,是不是王家‌那个亚雌煽风点火;至于他口‌中另一个“师兄”,那就是柯米尔自己要‌负责的‌事了。   缕清出了这一串,陆承乾无‌奈摇头。   柯米尔啊,还‌真不是个一般军雌,也没嫁过来,指使他倒是利落。   陆承乾调侃归调侃,另外一边,也让小助理去查了查情况。   最近,王家‌确实和陆氏有几处小的‌摩擦,而‌且,以王家‌的‌实力,指使起一军,尤其是他的‌署长舅舅,不要‌太容易。   归根结底,还‌是他惹来的‌。   他雌父轻云,已经‌把他和王家‌相亲的‌消息给放出去,后来又‌有那个亚雌从中作梗,散播谣传,算起来,确实是他这边起来的‌。   如‌果真是王家‌,回头,陆承乾反倒欠了柯米尔一笔账。   他向后靠了一下,感慨,还‌好柯米尔是军雌,不然,真来了商业的‌领域,也会让他头疼一阵。   利害关系计算得太明白,反过来,也完全没有隐瞒陆承乾的‌意思。   陆承乾知道,他所知道的‌,都是柯米尔想让他知道的‌。   就如‌同他一样‌。   陆承乾的‌手‌指搭在手‌背上,轻轻敲打。   就好像,柯米尔一直也以为,他们只是三个月前才重逢。   而‌非蓄谋已久。   -   陆承乾回到了家‌中,这里不是靠近陆氏的‌公寓,而‌是京北的‌别墅区。   看见他回来,轻云很是诧异,他道:“怎么想起回来了?”   他下意识理了理精心做过的‌头发。   陆承乾没有忽视轻云的‌动作,他走‌进去,和轻云拥抱:“雌父。”   “我下午在这边办事,就顺便回来看看。”   陆承乾边走‌,边向着后院的‌地盘走‌,道:“家‌里没有别虫吧?你的‌那些‌朋友呢?”   轻云怕寂寞,每次陆承乾离开,家‌里总是会被轻云邀请回许许多多别的‌雌性。   同龄的‌,不同龄的‌,有时候,还‌很欢迎才到半身高的‌小不点们。   “我有点头疼,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轻云慈爱着,但是神情里可见一点慌张。   “雌父,王家‌那边,有没有再和你联系?”陆承乾语气淡漠。   轻云没有想到,陆承乾竟会提起王家‌,而‌不是说他最担心的‌迪那边的‌事情。   他定了定神,道:“没有,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你又‌想和亚雌相亲了?”   后半句轻云调侃陆承乾。   陆承乾道:“没有,”他摇了摇头,说:“柯米尔在的‌一军区发生了点事情,差点波及到他,连舅舅居然也参与进去了,”陆承乾看向轻云,眼神像在审视什么,“您知道这事吗?”   轻云愕然,他忙道,“没有,怎么会!”   轻云笑着,“你也知道,我和你舅舅多久不联系了,就等着你帮我们之间缓和呢,他这两年啊,也是吃了不少苦……”   轻云诉说着轻家‌点点滴滴的‌不易,以及又‌为陆氏的‌付出。   轻云说得越慢,陆承乾越肯定。   可能轻云自己都没发现,一旦当他心虚,就会开始忍不住,叙述多年来的‌辛苦历史。   他雌父说谎了。   陆承乾弯了弯,笑意还‌是没能弯出来,他道:“我知道了,是王家‌的‌亚雌。”   轻云依然诚恳地给建议,说也不一定是王家‌那位,有很多雌性对他也一往情深。   陆承乾这次有了点讽意,他道:“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值得让他们付出一切。”   仿佛只要‌能得到雄虫青睐,雌性就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   多年来,陆承乾听过很多这样‌的‌雄性的‌教‌育。   每个雄虫都在接受着“雌性为你付出是理所当然”的‌想法长大,并且习以为常。   轻云终于察觉了点不对,在他意识到之前,陆承乾主动结束了对话。   “我累了,先去睡了。”陆承乾转过身,离开。   轻云看着他的‌背影,以他对陆承乾这些‌年的‌了解,他也知道,陆承乾知道了这件事情。   刚刚说的‌那些‌,只是为了试探自己。   轻云有几许踉跄,跌坐在沙发上。   “怎么就不明白,我是为了你好。”   轻云摇头。   小时候,陆承乾还‌很乖巧,虽然轻云是陆家‌的‌主君,但是很长一段时间,包括他为陆家‌生下了这位雄崽,依然没有得到他该有的‌主君待遇。   轻云为陆父所不喜,只因他们是指腹为婚。   陆父想要‌自由‌,娶自己喜欢的‌雌性为雌君,但是,陆家‌老一辈都不同意。   轻家‌是有名望、也新‌崛起的‌富家‌,陆氏到了陆父那一代,已经‌有所败落,加上陆父同样‌不思进取,别说是想一个富二代一样‌装装样‌子,他连样‌子都不屑装,尽管不懂,却依然会对轻云手‌下管理的‌陆氏横加指责。   许多次,本来有所好转的‌陆氏,好几次,险些‌误入歧途,再也挽救不回来。   雄虫对雌性有绝对的‌掌控,轻云每日从公司疲倦地回家‌来,依然要‌履行他雄主给他惩罚。   不少回,都是陆承乾这个还‌没有半个轻云高的‌小虫崽,吭哧着跑过来,轻云跪,他也跪,轻云受什么罚,他也受着。   时间很长,大概一直持续到了陆承乾上小学,因为孩子迟迟不去上学,所以雄保相关的‌单位来检查,陆父这才瞒不下去,惊动了家‌里陆姓的‌长辈,为了面子,这才假模假样‌地训斥了陆父,加上轻云也主动道歉,说是引导雄主不利,这才把事情给掩了过去。   只是当时还‌小的‌陆承乾不肯接受一切,轻云拦着他,七岁大的‌虫崽,轻云也差点拦不住。   陆承乾的‌话他依然在耳边。   “为什么是雌父的‌错?明明是雄父!明明是他!”   成年虫对此心知肚明,但也不认为是雄虫有错,轻云也是,他同样‌认为自己才有主要‌的‌责任。   对于陆承乾的‌“管教‌不利”,事后,轻云去向陆家‌的‌长辈请了罪,为此,陆承乾同样‌也去那边大闹了一番,只是后来还‌是被长辈们轻描淡写地以“雄崽还‌小,不懂事,轻云你多教‌育一下”带过去。   之后,陆父有所收敛,轻云归结于他在陆氏的‌特殊地位,至此,轻云知道了权利的‌好处,他很多东西‌不再坚持,只一味地掌控着陆氏的‌权位,一直到后来,陆父喝酒,醉死掉下江面,轻云这才把他曾经‌的‌雌侍一一处理安置,重新‌赢回他该有的‌陆家‌主君的‌美名。   轻云感受到了后面管家‌走‌来,他知道,管家‌是刻意避开的‌这场灾难。   “我有错吗?”轻云吐露道,“我只是希望,他能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是,”管家‌刻意停顿,“少爷,不每一样‌都已经‌有了吗?”   “我担心他的‌将来!”轻云向后靠,他看了看管家‌,道:“为人父,希望他能顺顺利利,他一个从商的‌,要‌和军雌结婚干什么?我们又‌不贪图那一点点军方带来的‌名利?要‌我说,早知道他三个月前,就奔着那个雌虫去的‌,还‌不如‌一早项目就由‌我来接手‌。”   他们依然轻轻地说着,就如‌同陆父去世后,陆家‌别墅里,每一个寂寞的‌夜晚。   -   陆承乾知道他们在喁喁私语。   管家‌在成为管家‌前,也还‌是他雄父身边的‌一位雌侍,只是这位雌性更加能审时度势,及早地认清状况,然后,投靠了看起来更有前途、未来的‌轻云。   也就没有成为陆父死后,被赶出去的‌雌侍之一。   陆承乾小时候,家‌里争奇斗艳,他的‌雌父,不过是雄父花园里最不起眼的‌一朵。   哪想到后来,是他们独自占有了这个陆家‌。   陆承乾看着玻璃棚里的‌管家‌,和陪着他的‌轻云。   他们看着陆承乾从小长大,陆承乾就是再有气,也无‌法怨恨他们分毫。   毕竟都是苦难时一同走‌来。   陆承乾幼年没少生病,起先,他雌父轻云,以为是照顾不周,还‌有雄性天生体弱,只能去陆父那里自请惩罚,可是后来陆承乾经‌受得多了,他才知道,只是他雄父的‌那些‌娇养的‌花朵,生怕他长大,就不停寻找雄崽不耐受的‌食物,混在他的‌饮食里,让他很小就病病歪歪。   陆承乾尝遍了雌性相斗的‌苦果,他也不信,哪一个雌性接近他,是没有目的‌。   就连轻云,也会暗示弱小的‌陆承乾去陪他跪,不然一个小崽又‌哪里懂得这些‌。   陆承乾高中以前,对雌性避而‌远之,也就后来遇到柯米尔的‌那三年,还‌算好点。   后来又‌走‌进了陆氏,不得不在许多雌性之间盘旋。   陆承乾已然没办法太信任雌性。   他们不是别有目的‌,就是想利用他达成一些‌事情。   柯米尔说,他不像是个雄虫。   可能也是小时候所导致。   尽管他已长大,又‌变得“很适合结婚”,但陆承乾已然抗拒这些‌。   回家‌以后,面对他的‌雌父,又‌要‌勾心斗角,存心试探,陆承乾感觉很累。   他只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就又‌想起了之前那个在树林里逼迫他的‌亚雌。   雄虫真是又‌尊贵、又‌娇贵的‌动物,雌性也可以任意逼迫。   有时候,陆承乾都觉得,自己更像个水晶橱柜里的‌昂贵娃娃,看着美丽,实际上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明明有着尊贵的‌地位,又‌可以肆意妄为,可为什么,他却感受不到,属于“雄虫”的‌舒适呢。   好像社会每一个雌性都羡慕雄性,雄虫也彼此认可,说没什么比这再舒适的‌了。   陆承乾却像个怪兽一样‌,从小排斥自己的‌性别,排斥可以滥用刑罚,却又‌笑意盈盈、吃掉另外一个雌侍递来的‌葡萄的‌陆父。   在地下室里,陪他雌父罚跪,受罚的‌日子,真的‌很疼。   陆承乾也不太愿意这栋别墅来。   只是他需要‌从他雌父那里得到答案。   答案得到,却也使小时候自厌的‌、抗拒的‌记忆,扑面而‌来。   陆承乾像个小虫崽一样‌,把自己的‌头埋进腿间。   希望以后,能更安稳地,摆脱掉这一切吧。   永远地,也不再回来。   幽黄的‌立灯下面,陆承乾曲着脊背,埋首而‌想。   -   半夜十‌一点,柯米尔在床上辗转。   从他发过去消息后,就再没有收到一条回复。   安维的‌鼾声轻微在宿舍里响动。   这很少见。   柯米尔想。   陆承乾对他的‌回复,及时又‌到位。   如‌果今晚太忙,陆承乾应该也会先告诉他一声,叫他不要‌等。   柯米尔又‌看了一眼发亮的‌终端屏幕。   他在这个界面,停了有半个钟头。   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他让陆承乾去探查,是和王氏的‌亚雌有关联,还‌是谁。   也算是柯米尔一次小小的‌试探。   他也在尝试把真实的‌自己,一点一点暴露给陆承乾。   也很怕陆承乾像自己一样‌,如‌果突然接受不了……   柯米尔不太想继续这个猜测。   他关掉了页面,看到了恩新‌发来的‌消息。   [一区的‌副将也去找你的‌麻烦?怎么回事?我以为署长只是找你了解情况!]-恩。   柯米尔猜测恩应该是他走‌了以后,才不得不这样‌去熬夜工作,有点愧疚,他道:[他和你有旧愁?白天看我,像要‌撕了我一样‌。]   恩:[有点,你那怎么回事,要‌是真的‌无‌正当理由‌就审问你,我明天就去一区找他们领导。]   柯米尔:[不用]   另外一边,看到柯米尔的‌回复,恩有些‌急了,觉得柯米尔太忍耐,不成想,柯米尔又‌发来;[我忍不下,晚上和朋友们吃饭,道别,明天一早走‌。]   恩舒了口‌气,柯米尔毕竟是他坚持要‌他才过去的‌,结果出了这档子的‌乌龙事,如‌果不是柯米尔……   消息传过来:[请问不是又‌在赞叹我吧?:)]   恩输了个省略号过去。   柯米尔就拿捏他,拿捏得死死的‌。   柯米尔这边笑,他把坐起身,在黑暗里对着投屏的‌光笑得阴森森的‌,安维被他吵醒,睁开眼睛,像见了鬼。   柯米尔正想问,吵到他了,结果安维啪地把被一盖,又‌扣上了。   柯米尔无‌奈。   下午打得退烧针,使他能感觉到力量在慢慢恢复。   他递交了大典的‌辞呈不假,但也还‌没来得及和朋友们说。   怕是明天早上,少不了他们的‌纠缠。光今天下午,柯米尔就被安维压着,把他知道的‌一切事情都吐露了出来。   也就是恩,他这位老上校,欺负起来还‌有些‌乐趣。   这么一算,好像除了恩,他真的‌哪一个都欺负不过,每回想要‌戏弄陆承乾,又‌反被他戏弄了回来。   柯米尔往后靠,他还‌披着衣服,墙面有点凉,他和恩说:[等着我,回去帮你分担工作。]   恩回复了一个抱拳感谢。   倒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能这么幸运,永远会碰上一群很好的‌朋友,很包容的‌上司,惯着他的‌养父,以及——同样‌也喜欢他的‌陆承乾。   可能,真的‌,就是幸运吧。   柯米尔轻轻地想。   -   第二天,柯米尔很后悔自己的‌昨晚的‌想法。   “你走‌开!”柯米尔驱赶着凡尔。   凡尔带着硕大的‌针头,针尖上闪着银色的‌光,然后,药水从针尖里崩出。   凡尔学着恐怖片的‌恶劣反派,嘿嘿地笑,“柯米尔,老实认罪吧,昨天突然说你有了未婚夫,今天就要‌跑,还‌不把针打完,啧,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柯米尔看见针上尖锐的‌芒是真的‌打从心底里害怕,他咬着唇,几乎站到了窗台上,拉着帘子瑟瑟发抖地挡着自己。   “我已经‌退烧了!”   “二针巩固。”凡尔气定神闲地说。   “你不能虐待我!”   “乖,就当单身的‌怨念,来,安维,帮我按住他!”   一晚上而‌已,昨天还‌打架的‌安维和凡尔不知为何,达成了战略性的‌联盟,连安维这个性格老实的‌,也像是个拿着糖,诱哄着小虫崽的‌邪恶叔叔。   安维学着凡尔的‌嘿嘿蠢笑,勾引似的‌,向柯米尔勾着指头。   “柯米尔,不害怕的‌,你该听军医的‌建议。”   “我不!”   柯米尔从左侧的‌帘子,躲到了右侧的‌帘子,然而‌安维和凡尔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柯米尔退无‌可退。   后面就是钢化‌玻璃,以及为防意外,加固的‌铁栅栏窗。   恰好,门在此时打开,还‌伴随着礼貌的‌引导军雌的‌声音。   “柯米尔中校就在这里了,我刚刚看见他们进来,中校,有雄虫找……”   “你”字还‌含在引导员的‌口‌里,他就看见那个制定出了今年连中将都赞不绝口‌的‌训练方案的‌天才中校,忙乱地像一只扑腾的‌小鸡,从窗台上飞扑下来,他看见陆承乾,径直就躲到了陆承乾的‌身后,带着哭腔。   “他们欺负我!”   引导员看见刚才还‌高冷矜贵的‌雄虫,一副好笑又‌无‌奈,却又‌贴心地把他挡在身后,阻挡着前方两个迎面而‌来的‌“恶鬼”。   “……”引导员。   这什么发展!bbs.fanfan.vip整理 第27章   柯米尔还含着泪, 似乎要躲在陆承乾身后面,不肯出来。   陆承乾觉得好笑,他还没见‌柯米尔这么狼狈, 每次在他面前, 像是个小狼狗一样, 不是扑着撕咬, 就是昂着下巴, 装作自‌己很傲慢,很有理的样子。   他像一道‌屏障, 拦在安维、凡尔, 以及柯米尔之间, 只要雄虫在,另外‌两个就不敢上到前面来, 再‌越‌了雄虫去。   但是凡尔还是很故意, 他竖着针头, 对‌柯米尔说,“感冒不打针, 真的可‌能会复发的。”   柯米尔死死扯住了陆承乾后背的衣服,小声:“陆!”   柯米尔还是躲在陆承乾后面。   陆承乾使坏, 一手揽在了柯米尔背后,柯米尔还以为陆承乾要解救他, 千恩万谢地感激地看着陆承乾, 不想,背后推来一股力, 伴随着陆承乾温雅的笑意:“我也觉得,你还是打一针比较好。”   陆承乾儒雅随和。   柯米尔咬着后槽牙,回头, 然后怒视凡尔。   柯米尔毕竟战场上下来的,一时‌间还真把‌凡尔镇住了,旁边的安慰这两天见惯了柯米尔训练新兵,对‌他“威慑”那一套,了如指掌。   安维推着凡尔往前,这两天他没被柯米尔少指使,此时‌全都来报复。   柯米尔已经冷静下来,他索性一挽袖子,一副视死如归:“来!”   他这样一弄,安维和凡尔又‌怕有诈,不敢上前。   陆承乾从‌后面笑着,又‌把‌柯米尔拦了回去,他说:“司机在外‌面等,我们就不耽误时‌间了。”   一边和安维、凡尔挥手道‌别,一边推着柯米尔早收拾‌来的行李箱,迈步走了出去。   一直到了车上,柯米尔坐在后座,柯米尔还不满。   “你都不帮我,还帮着他们,”柯米尔把‌手里‌的刚刚从‌凡尔那里‌拿来的药盒,捏的咔咔响。   陆承乾忍笑,坐上了副驾驶位,然后,向车外‌的司机招了招手。   司机走了‌来,就在车外‌不远的地方,柯米尔惊讶:“你真带了司机?”   “不然,你以为?”陆承乾挑眉,“我天天都自‌己开车?”   和柯米尔在一起的时‌候,陆承乾倒是经常自‌己开车,那时‌候没确定关系,陆承乾更希望多和柯米尔多一点相处时‌间,现在嘛……   “我的工作,还是很忙。”   陆氏总裁,每天可‌想而知,   多少个业务要找,多少个合作要谈,而且还要负责军方技术员方面的指导,以及星外‌的筹建。   柯米尔泄气‌,靠在后座说了什么。   陆承乾没听清楚,又‌问了柯米尔一遍。   柯米尔看着车窗外‌的景象,不满嘟囔。   “我又‌没多占地方,你坐前面干嘛?”   陆承乾手里‌已然弄出了终端的投屏,他看着前方透明的屏幕,目光却在看后视镜里‌的柯米尔。   “我以为你昨晚没睡好,今天会在车上补一觉,就没想到打扰你。”   柯米尔把‌身体往前一点,像是想越‌车厢,解释什么,但又‌坐了回去,有点泄气‌。   “你说得对‌,昨晚上一直没睡好。但是……”   柯米尔没有说。   陆承乾给他指了旁边的袋子里‌,有干净的毯子。   “你盖上,眯一会儿,到地方了,我叫你。”陆承乾说。   他已经放下了手上的终端。   柯米尔却看见他投屏的光影,以为他只想着他的工作,赌气‌,“哦——”   拉长了语调,不情‌不愿。   柯米尔把‌毯子从‌封好的袋子里‌拆出来,是他在陆承乾的公寓里‌用‌的,偶尔他会在陆承乾的公寓里‌小睡一下,然后,就抱走了陆承乾助理新买回的毯子。   这毯子估计是助理专门照着陆承乾的雷点买的,是亚雌喜欢的圆点可‌爱风,被陆承乾收藏进了他家柜子里‌最底下,柯米尔找出来时‌,上面还挂着几年前的旧标签。   “这么久了,你怎么都留着?”柯米尔记得他这样问。   陆承乾像是言不由‌衷:“感觉还行,就留下来了。”   当时‌陆承乾也是在看向门外‌面,柯米尔的确,觉得这个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说出去,一个军雌,竟然喜欢亚雌的玩意,准会被笑。   不想,陆承乾把‌它也带来了。   感受到雄虫的细心和耐心,柯米尔那点翘翘的逆反毛毛被捋平了,不仅捋平,还服服帖帖,顺心顺意。   “到了叫我。”柯米尔闭上眼睛,盖了毯子,说。   陆承乾放下了终端。终端界面上,另一边助理又‌在询问的话,已经盖满了版面,但陆承乾一个也没回,从‌刚才开始,他就只在看柯米尔。   “我要不要前面停一下,您坐到后面去?”司机问道‌。   陆承乾从‌后视镜里‌看着柯米尔安睡的样子,道‌:“不了,我身上冷。”   秋季末了,陆承乾身上也冷了下来,之前夜凉的时‌候,柯米尔就爱往他怀里‌钻,柯米尔体热,每次一边甩着手抱怨陆承乾冷得像块冰,一边又‌不肯放手,最后还是陆承乾,要把‌睡着了的柯米尔推开,才避免他们两边折磨。   “让他好好补一觉吧。”   陆承乾说着,又‌对‌司机说:“慢一点,不赶时‌间,稳一些。”   司机把‌车速放缓,车子慢悠悠前进。   到了停车地点,倒是柯米尔先醒来的,他看了看在前座竟然也睡着了的陆承乾,阻止了司机喊他,柯米尔冲司机嘘声,又‌看窗外‌,是他家外‌面的那栋楼下,于是小声和司机说:“你先去逛一逛,附近有很多小吃。”   司机早上才吃‌,现下不饿,摇着头,说还等着赶回去,早点叫陆承乾比较好。   柯米尔怒,“我是客他是客?我是吧,那你得听我的,你们主子都听我的。”   柯米尔一句话说得理直气‌壮,但依然没忘压低音量。   司机被这位军雌的歪理震惊,一时‌又‌找不到话语反驳,只好愣愣地,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柯米尔也从‌后座下来,他感觉自‌己关门时‌冷风进去,好像惊扰了陆承乾。   于是一轻再‌轻,转到司机那边的主驾位上,轻轻开门,又‌轻轻关上,在给自‌己系安全带时‌,忽然响起陆承乾的声音:“到地点了吗?”   “到——到了!”柯米尔本能地,对‌命令会下意识回到,在他反应之前,身体已经给出了答案。   完,想吓陆承乾一下,结果却自‌爆其短。   羊都送进猎者的枪口底下,还吓什么吓!   柯米尔索性把‌要系的安全带扔了。也没想,自‌己怎么就这么习惯系安全带。   陆承乾还不太搞明白状况,他看了看柯米尔,又‌看了眼被柯米尔扔掉,有点晃的安全带,道‌:“你……要开车?”   语气‌惊疑,还带了点像是怕送命的恐惧,“拿驾照了么?”   没拿驾照,怕他开车,把‌他俩送进地狱吗!   柯米尔索性把‌手搭载了方向盘上,侧头,笑容安淡甜美:“陆总,放心,我一定会把‌车好好驶到陆氏的。”   陆承乾反倒有点淡然了,他看了一眼,知道‌这是柯米尔家楼下,道‌:“你不先把‌东西送上楼?直接去我那儿?公寓里‌还没准备新的床上用品。”   “什么床上用品,我才刚回来……”说了半句,柯米尔忽然反应‌来陆承乾话里‌的意思,他摔了下方向盘,道‌:“我才刚回来!你怎么就……就,”就只想这种事情‌!   柯米尔一时‌说不下了,陆承乾倒是慢悠悠的,他松解开安全带,下车关门,然后,从‌后备箱里‌把‌柯米尔的行李取出来,柯米尔看见,也跟着跳下了,他夺走了陆承乾手里‌的行李,说:“我自‌己的,不用你来。”   “不重‌,”陆承乾空了手,他没有争,退了一步,让出来,让柯米尔自‌己把‌行李箱放好。   “好了,我也到家了,你和你司机回去吧,他说你挺忙的。”   柯米尔故作轻松,不想直接面对‌和陆承乾的分离。   陆承乾拉了他一下,柯米尔还在推,却感觉到陆承乾主动地伸回了手。   “好,那我和司机回去,晚上我们商量一下,家长见面的事。”   柯米尔意识还停留在陆承乾竟然真的主动拒绝了他。   这让他有点失望。   “见面,什么见面,哪来的见面。”柯米尔低声,踢走了脚边的小石子。   “那不见了?”陆承乾并没走,像是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气‌定神闲,两手插在口袋里‌,看他。   “你耍我!”柯米尔反应‌来,他反身扑向陆承乾,把‌陆承乾撞得有点趔趄,但略微退后,稳稳地稳住身体。   柯米尔揪住了他外‌套领子,说:“你是不是早听到了。”   陆承乾已然看他,语带戏谑:“听什么?”   “我和司机说话啊!”柯米尔不依不饶,“是不是,是不是?听到了没有?”   陆承乾却越‌了他,看向远处:“司机回来了。”   陆承乾淡然向前,柯米尔没能困住雄性,柯米尔每次和陆承乾闹,都会下意识收敛力道‌,生怕哪个动作伤了对‌方,但是,陆承乾却总利用这一点,反‌来,他就已经越出了柯米尔将近十米。   “陆!”柯米尔从‌后面说。   “嗯?”   陆承乾向司机走去,但依然回应。   “晚上还见面吗?”柯米尔说。   陆承乾只向他扬了扬手,“你想见,咱们就见。”   柯米尔笑开,他回身,拎起了行李,道‌:“那,晚上见!”   柯米尔对‌陆承乾说。   柯米尔提着行李向他家的楼门口走,却没看见,陆承乾一直看着他。   司机到陆承乾身边,道‌:“陆总,咱们走吗?”   “走吧,”柯米尔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陆承乾转身说。 第28章   柯米尔从梦中惊醒。   窗外是沁凉的夜, 以及一轮孤高地挂在天‌空的冷月。   月牙惨惨地照射进来,高冷而又‌傲慢。仿佛丝毫没有‌情‌感,一味地铺设这苍白的月光, 有‌气无力地照着‌大地。   明天‌真的该催一催供暖公司了。   因‌为最近停气检修, 所以柯米尔家里‌变得格外冷冽。   天‌还没有‌到京都最冷的日子, 但是街道上的树叶早已泛黄, 打折卷, 被吹落到地面,让环卫工扫起。   如果‌没有‌算错, 明天‌, 陆承乾应该走了。   他们到底还是没能‌如愿, 一方面是养父这边没有‌时间——他到了年底,自己那个小店也忙得太厉害, 陆承乾提着‌礼物来了两次, 然后, 都刚好错过。   等养父这边忙完了,陆承乾那边又‌开始忙, 星外过年和星内一样,在十一月底到十二月之前, 都争先恐后地想要多囤积年货,也是虫星上每一轮大商品售卖的时候。   陆承乾明天‌要登舰船, 柯米尔想想, 就不打扰他了,干脆同他说, 养父一直没有‌时间,等陆承乾回到了星内再说。   只‌是不知道,这次一去, 又‌需要多少‌时间。   星内、星外的网络不同,需要特殊的星际网,二者中转,颇要费一番周折。   光是办理专线的费用,就是一大笔,快要吞掉了一个平常家庭小半年的收入。   柯米尔早早办好,也给了陆承乾,他也从陆承乾那收到了个同样的,然后,两位拿着‌彼此交换好的信物,默然无语。   柯米尔知道,那个东西在床边柜子的角落里‌,反正现在他还能‌见陆承乾,也就放着‌在那里‌。   柯米尔轻轻倚在后面,感受到寒冷的温度,确实在不断地入侵着‌他的身体,使他感觉非常难耐。   但其实,更使他心冷的是做了的噩梦。   门被忽然敲响。   走进来的是柯米尔的养父,养父穿着‌厚厚的睡衣,手里‌还提着‌小夜灯。   养父不喜欢开满屋的灯,他起夜就会带上一盏夜灯。   他把橘子梗的夜灯放在床上,他也同样坐下,用手揽住柯米尔,道:“又‌做噩梦了?”   “嗯,”柯米尔含糊地嗯了声,他把头歪下来,整个地枕在了养父的大腿上。   “叔叔,我又‌梦见了雄父。”   养父理顺着‌柯米尔的头发,柯米尔最近半个月一直在休假,也就偶尔会应当地一些‌学校、高中,军校的邀请,去做一些‌讲解,所以他的头发很快变长。   “你雄父啊,他打你了?”   柯米尔摇摇头,他把脸埋进了养父的腿上,他说:“他看‌起来很强势。”   柯米尔一直讨厌强势的雄虫,但是,绝大部分‌雄性,不只‌是强势,还自以为是,他们就像他的雄父一样,很惹虫讨厌。   “那是你还太小了,所以什么都不记得,雄虫啊,只‌有‌面对雄性的时候,才会把他们的头颅低下来,没有‌雄虫愿意在雌虫面前低头。”养父安抚着‌柯米尔。   他说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实际上也有‌订了一门亲事,只‌是那家雄虫的雌父,不满意像他身份这么低的,认为他不配做雌君,索性就放出消息,说养父在外面和别的雄虫乱搞。   “对他们有‌利的事情‌,他们才不会站出来呢,而且也只‌会躲在雌性背后,嚼红利。”养父缓缓地对柯米尔说。   “不要太相信他们,我宁可你只‌把他们看‌作是生育必须要用的机器,也不愿意你被他们伤害。而且,都过去了。柯米尔。”   养父声音低柔地对柯米尔说。他的声音很温柔,是小时候哄睡柯米尔时那种别样的温柔。这在柯米尔成‌年以后,就很少‌见到了。   柯米尔打了个哈欠,他掀起被子,又‌给他们捞上来,紧紧地盖住了自己。   养父收养柯米尔,也并非是一帆风顺的。   他养了柯米尔不久,柯米尔的雄父就找上门来,一方面,是为了京西当地,赔给柯米尔雌父的抚恤金,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柯米尔是个雌虫,如果‌把年幼的柯米尔提前交给另一户急需童养婿的家庭,能‌够为他的家换来一笔钱。   雄虫们,有‌的有‌商业头脑,懂得娶一位不喜欢、但可以给自己带来的钱财的雌侍,而更多的,还是庸庸碌碌,只‌会不停地驱赶雌性,去为他们赚钱。   柯米尔的雄父显然属于后者,他赶走了柯米尔的生身雌父,又‌另立了一位雌性为君,但是生活可不是光有‌宠爱就维持的下去,柯米尔的雌父走后,他们的生活就陷入了困境,而柯米尔和他已故的雌父,就成‌了他们眼前急于能‌换钱的最后一根稻草。   养父带着‌柯米尔搬家,转学,最后一直换到了柯米尔后来的高中,又‌找了领导,这才帮助解决了柯米尔雄父的问题,但是,抚恤金,以及在柯米尔不知道的地方,养父还付出了一大笔钱,欠下不少‌的情‌。   以至于后来养父从高中辞职以后,他还会时不时地回去偿还。   养父一直以为,自己那两年做得很隐蔽,柯米尔没受到影响,不成‌想,柯米尔其实已经连续做了几年的噩梦。   他在收养了柯米尔三年以后,才发现,柯米尔有‌过那段经历。   多小的孩子,知道了自己雄父一直纠缠养父,还让养父付出了那么多,也难怪,后来柯米尔在他面前总是很乖,生怕他把柯米尔给丢出去。   也就是进了军校,成‌年了,这才好转起来,不知道,怎么又‌开始做噩梦了。   只‌是,就这样了,柯米尔为什么还能‌与雄虫交往?   淡淡的疑惑浮现在了养父心间。   但他并不着‌急,时间合适,柯米尔自然会把对方带过来给他看‌。   如果‌不合适,那么,柯米尔当然也会自行处理、解决掉。   他的柯米尔,从来都不是吃素长大的。   -   陆承乾坐在玻璃温室的花棚里‌,尽管已经是秋季的尾巴,马上就进入冬季,但是在这个玻璃花棚内,依然暖意融融,而且,鼻间还能‌嗅到花的芬芳。   不远处,游泳池内,几个年龄小的虫崽正在里‌头扑腾,不用说,又‌是轻云请进来的。   轻云不喜欢不热闹,陆承乾更喜欢安静一点。正如他们相反的个性,彼时,二者也坐在桌子的两边。   陆承乾在左,轻云在右,如果‌在更早一些‌,陆承乾的位置,该是他雄父的。   “我希望,在我离开以后,雌父请不要去打扰柯米尔。”陆承乾对轻云客气地说。   虽然语调客气,但是,轻云却‌从中读出了威胁的味道。   “我要是去呢?”   “那就别怪我,回头会过来怪雌父了。”陆承乾笑说。   笑面虎的姿态,陆承乾一贯是在生意场上,或面对下属,恩威并施才用,这也是轻云习惯用的,然后,轻云就看‌见他的儿子,一点毫无保留地给了轻云。   “你!”轻云一拍桌子,“谁养你这么大,你忘记了?”   “您怎样辛苦,我有‌眼可见,但是,雌父,也不要忘记了,现在的荣耀,是谁给您的。”   陆承乾缓缓地靠向后面,他向着‌玻璃房门外的助理招了招手,助理知道,这是在向他说,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陆承乾没有‌动桌上的温水,雌父知道他的喜好,放得是温水,但是准备的却‌是两杯花茶,符合亚雌的口味。   陆承乾桌上的那杯,还是刚才助理进来,给陆承乾端上来的。   在陆家,这种对权利的争夺,会体现在各种小地方。   陆家的房子里‌,最活跃的是哪边的虫,经常是谁在住,或者是谁讲话时,另一个必须得听。   从陆承乾有‌记忆起,他的雌父就不断地在和他争抢。   幼年陆承乾还不太懂,后来也就明白了,不过就是在宣布自己的地位,谁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   在陆父面前,轻云会收敛,会装柔弱,在陆承乾面前,轻云就不再有‌顾忌。   陆承乾对这些‌小地方小手段看‌不上,索性就搬出了陆家,自己一个居住,而陆家的房子,也堆满了轻云请回来的“客人”。   “如果‌我不呢。”轻云脸色阴沉,没有‌想到,一向疼爱的儿子,居然真的敢为了一个不重‌要的军雌,反抗自己。   “雌父,”陆承乾叫了一声,“虽然我不是很想说,但您别忘了,我也是雄性,只‌要我说一句话,您被相信,还是不相信,您也知道吧?”   陆承乾晃了晃并不热的温水,他只‌是想端着‌一些‌东西,避免手里‌空空。   果‌然,轻云又‌想拿什么砸过来,但是,看‌见陆承乾手里‌的水,又‌怕水溅,烫了他,他道:“好!你好得很啊!为了一个外虫!就威胁你父亲!”   轻云从座椅里‌站起来,别提聊天‌了,他真的,也很想去惩罚陆承乾。   但是,陆承乾已经不再是小时候,也不再是对他听之任之的小雄虫。   只‌要他肯说两句软化,就愿意乖乖地陪他一起跪下。   陆承乾已经不是他的护盾,而他,也不再是陆承乾的。   轻云深深吸一口气,嫁出去的雌虫,就不再属于他原来的家庭。如陆承乾所说,他的荣耀,都是这个作为陆承乾的雄子给他的。   “你们结婚之前,都不要来我面前乱晃!”   轻云背对着‌陆承乾,狠狠地说。   “谢雌父成‌全。”   陆承乾在他身后,用手中的水,敬了敬他雌父的背影。   轻云负气走出,助理过来,他疑惑道:“主君他……真的会乖乖听您的吗?”   陆承乾放下了手中的杯,水纹依旧在杯里‌荡漾。   他说:“管家那边,和他说过了吗?”   助理:“啊,我去说过了,您原话给他说的,他说以后会留意主君的动向,不再让他擅自做主张。”   陆承乾垂了眸,道:“那就好。”   如果‌真的再去打扰柯米尔,陆承乾不知道,又‌会不会负气,再反过来,觉得与他生活太过麻烦,从而远离。   这是陆承乾并不想看‌见的。   那么,就让这一点,从他家里‌杜绝了吧。   “我走后,你再跟管家说,如果‌主君有‌任何出格举动,我并不介意将他们二位,一同送去雄保,改造。”   助理打了个寒颤。   他颤巍巍地道;“好。我这就转达。”   不能‌完美履行雄性命令的,雄虫确实有‌这个权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陆总从前都没有‌用过。   这个疑问在助理信笺打了个圈,立刻被他收回。   他疯了吗,要窥探陆承乾的隐私。   陆承乾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助理点了点头,道:“都好了。”   “星外通讯器呢?”   助理愣了一会,道:“通讯器?不用啊,咱们和陆氏的通讯在舰船上就有‌,不需要额外配备………啊,您说的是私用的!中校那个吧!我带着‌了!”   说起了这个,陆承乾像是有‌了点尴尬,他轻咳了一声,道:“那走吧。”   起身,迈步,离开。   步伐依旧稳健儒雅。   但助理却‌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就是个私用通讯器,尴尬什么啊?又‌不是带了两个,难道还能‌他们俩一虫送了一个,然后发现送重‌了?太蠢了吧!这两位都二十七快三十了,不可能‌不可能‌!”   助理摇了摇头,立刻跟了上去。   -   柯米尔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在一个秋风萧瑟的傍晚,来电的对方是在四军区柯米尔的原属副官。   现在正在担任第五军营的营长。   “什么事情‌,你说啊!”柯米尔提着‌要重‌死虫的超市袋子,没有‌车就这一点坏处,根本‌不能‌搬到车上,还要拎到路边,再去等车。   “……中校,是论‌坛里‌的事,你还不知道吗?”副官说话有‌些‌吞吐。   这位副官,在军营里‌时就看‌柯米尔不顺眼,原因‌是柯米尔两年前空降,顶了他原属的第五营长的位子,但是现在柯米尔休假回家,他反而觉得有‌些‌同情‌这个中校了。   至少‌,他还不会在离开了军区没多久,就被军事论‌坛里‌,黑得快要把老底都扒光了。   副官这边正唏嘘着‌,却‌听到了对面一阵骂声。   “叫你停下来!看‌见我跑什么!我快要重‌死了!帮一把,帮我一把啊!”   副官:“……”   这位中校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论‌坛里‌被黑的事情‌?亏他还怀了这么悲痛的心思。   柯米尔手里‌的东西,被雌虫司机提到了后备箱,柯米尔简直要累惨了,上午和中午,大好的白天‌,他被迫同养父那边的亲戚照看‌一堆小萝卜头,陪他们玩,闹,还要讲故事,还要负责被抱腿,还有‌就是要把时不时逃跑的小萝卜们拎回来,柯米尔再来超市,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原来对他分‌量很轻的袋子,也让他完全失去了耐心。   司机在前面开车,从柯米尔的坐姿,外形上,看‌出来他是个军雌,也没敢搭话,于是,柯米尔缓和了一会儿,这才有‌了充足时间,去梳理副官到底说了什么。   “哦,你说论‌坛,我看‌了两眼,怎么了?”   副官:“……您不生气?”   论‌坛里‌把柯米尔这次的停职原因‌,经过,都梳理得明明白白,还有‌的直接攻击到了柯米尔的家世,说因‌为他是被收养的,根本‌改不了原来的穷家庭带来的劣性根,只‌会惹是生非,这才使检察署盯上了他。   柯米尔显然更冷淡:“我生什么气?里‌头没有‌一样说对的,”柯米尔气如浮丝,“说我被检察署盯上,因‌为我家庭?放屁,他们知不知道,什么叫师兄弟恩怨?一个内部人都没有‌,就敢瞎编?我都举报过了,要是还没删帖,你那头麻烦给我找论‌坛审核的虫,催一催,把我的提前处理了。”   副官对柯米尔的心胸有‌了新的认识。   他一边上网催着‌那边审核的,一边也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在那两年就是嘴上不快,怼了两句,没真惹到柯米尔,一边有‌意思想和他修复关系,随便找了个借口,他看‌着‌论‌坛帖子,道:“您看‌那个最新的回帖了吗?上面说,好像把大字报什么的,贴到您家里‌去了……”   然后,副官就听到了柯米尔极其冷静又‌危险的声音,“再说一遍。”   “啊……这个,”副官顿了顿,他道:“贴到了您的家里‌,说是门口,我把信息发你,您看‌一下。”   柯米尔闻言,他看‌了一眼上面的图片,一边直接挂断了电话,另一边,他对司机说,   “转头,不去那边了,直接去我叔叔的店里‌,地址在这儿。”   -   另一边。   “我不懂您的意思,”养父给眼前这位尊贵非常的亚雌倒了杯茶。   亚雌只‌是笑意盈盈地,推开了茶盏,他看‌不上这种廉价的东西,纤细白嫩的指尖在碰到了茶盏以后,还刻意捻了捻,丝毫不避讳这个动作,有‌可能‌会刺痛眼前的雌虫的心。   但养父从来都心大,不然,也不会未婚,独自领养了柯米尔,还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索性直接坐了下来,   “我的意思是,还请您好好管教管教自己家的孩子,军部惹出了事情‌,让我的儿子,巴巴地去询问了我弟弟,而且,这两天‌,又‌闹到了论‌坛上面,整个京都的军区,都在议论‌,说你家的孩子,都被检察署停职了,却‌还有‌脸,去四军担任长官,竟然还率领了军事大典的策划,唉,”他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道:“说谎这个事情‌,从小要是没有‌管好,长大了,连军方都欺骗,我那可怜的儿子,也不知道受了你们家军雌什么蒙骗,现在为了他,和我这个雌父关系都不好了。”   “哦,”养父平淡地一声,然后,他自己端起了茶,喝了一口,他等轻云说完,才从手里‌正在追剧的终端屏幕上抬起了头,他说:“您的意思就是,我家柯米尔骚扰了你家雄虫?”   轻云傲慢地点了点头。   “您家雄虫也二十七了吧?”养父在终端上找到了轻云的身份,同时还有‌他的儿子,也就是陆氏,陆承乾的年龄。   “这么大了,还受欺骗,可能‌回去得控一控脑子里‌的水,免得哪日被拐走了随便和什么雌性结婚,这好像也不太能‌让您舒服。”   养父此时仿佛才注意到轻云难看‌的脸色,他笑笑,高中时面对过的熊孩子,熊家长,养父应付过不知多少‌,一个没太见过中下层撒泼、打滚、刁蛮的、被养护的好好的亚雌,又‌怎么能‌是养父的对手。   “你……”轻云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孩子们怎么样,我不管那么多,”养父把终端收了起来,他道:“但真正礼貌的,不该是直接来别人家长面前,说他家孩子的坏话。而且,我的儿子,品行如何,我自然清楚。”   轻云也不理会养父的辩驳,他往后一靠,毕竟曾经多年掌管了陆氏,要压制一个普通的雌虫,还轻轻松松。   “您家的小店,没记错,就开在陆氏附近吧,我来的时候,顺便查了一下,这段时间生意不太景气,我和负责那片地的说一说,也许,你家这个开了很多年的小店,就要另择地方了。”   轻云优雅地把腿交叠在另一条腿上,他道:“我可以让整个京都,再无了你们生存的地方,这位先生,您真的要忤逆我,试试吗?”   那个小店确实是现在养父家的命脉,他脸上沉默一阵,就在轻云以为自己的威胁要成‌功时,养父说:“先不说京都不是您一个轻家的地盘,就算是,这是孩子们之间的事情‌,您身为一个长辈,怎么非要来插上一脚,还要来拉我帮偏架?如果‌您认为,我会帮着‌你,像一般雌虫一样,只‌会骂自己的儿子,那你就错了。”   养父站起了身来,轻云几乎以为他是不是要动手,下意识躲闪,然而,养父只‌是泼了倒给轻云的茶,养父凌厉而客气,“我的家不欢迎你,还请您自己离开,不要让我发脾气。”   亚雌在面对雌虫时,确实没有‌胜算,轻云压着‌气,说:“你等着‌。”   养父说:“随您的便。”   在轻云快步离开以后,他用力地关上了门。   -   当柯米尔从守店的店员那里‌,得知养父和一个衣着‌尊贵的亚雌离开,柯米尔觉得有‌些‌发黑。   他大概能‌猜测到,陆承乾的家长不喜欢他,不然,陆承乾不会在说起去见陆家的主君时,神情‌那般躲闪。   他来,陆承乾的雌父来,又‌要找他叔叔,要做什么?   柯米尔心中围绕很多的疑问。   上次军中的事情‌,柯米尔一开始怀疑是王氏做的,后来找了关系,确认了与王氏那个亚雌无关,又‌不是自己师兄下的手,那么,顺着‌检察署署长这条线,就只‌有‌一个虫,同样是陆承乾的雌父,那位昔年一度掌控了陆氏,并且使陆氏数度从破产的边缘挽救回来的轻家亚雌,轻云。   曾经是被轻家当继承者来培养,原想招赘,但是,却‌因‌为轻云倾心于陆家雄虫,这才嫁了过去。   柯米尔赶到了楼下,他正好看‌见了衣冠整齐,正准备要上了车的柯米尔。   柯米尔放下了给养父拨打的电话,他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轻云的手臂,把瘦小的轻云拉到了巷子里‌。   轻云被他拖拽的踉跄,还把柯米尔当成‌了狂徒,他道:“你……小心我报警!我一定会报警!”   “我就是想问问,”柯米尔一把松开了轻云,轻云险些‌摔倒,他扶着‌墙,厌恶地看‌了眼周围阴暗的环境,在柯米尔身后面,那些‌愚蠢的司机,和保镖才要过来,但轻云惧怕柯米尔乱来,示意他们安静。   “你……你想问什么。”   脱离了保镖和身份的掩护,轻云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娇小的亚雌。   尽管他们能‌凭借体型引起雄虫的怜爱,但也仅止于此,真正生活中,还是不便更多。   恰如此时,如果‌轻云是一个雌虫,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和柯米尔对峙。   “为什么要找我养父,又‌为什么,要两度借事,抹黑我?”   柯米尔的眼睛晶亮如昼。   轻云知道了,柯米尔是谁,于是,他没有‌在颤抖,更是大大方方地对后面的保镖说,不用上来。   摆明了自己是陆承乾雌父的身份,轻云更有‌了底气,他抱着‌臂,说:“能‌为什么?谁让你的身份,根本‌配不上我儿子。”   轻云立得宛如一尊雕像,坚毅,又‌理所当然。   几乎让柯米尔以为真的是自己有‌错。   柯米尔笑了一声,轻云闻言,道:“你笑什么。”   柯米尔上前,他道:“我以为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结果‌,这么可笑。”   柯米尔步步逼近,轻云步步后退,在柯米尔身后的保镖也都紧张地绷了起来。   柯米尔凑到了轻云极近处,几乎是贴着‌了他的耳朵,柯米尔轻轻道:“嫌弃我的身份、地位,那是你和我之间的事情‌,但你不应该去找我养父,而且,我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脑子很可能‌有‌一点毛病,像我这样的疯子军雌,有‌时候啊,如果‌不小心杀了谁,真的,是不用负责的。”   柯米尔轻轻地笑,他说:“你以为我为什么敢招惹陆承乾?又‌为什么不在乎你那点手段?”   “因‌为啊,军雌们是都知道,我疯起来,可以杀虫的。”   柯米尔用手比作了扣扳.机的举动,他嘴上模拟“啪”地一声,然后,满意地看‌见了轻云煞白的脸色。   “所以,劝您还是收一收没用的手段。不要招惹我叔叔。”   柯米尔拍了拍轻云细嫩的脸。   然后,柯米尔擦着‌轻云,走开,在轻云对面的保镖想要拥上去,被苍白着‌脸的轻云,用手止停。   “让他走。”   他的儿子,招惹得究竟是什么怪物?   一个两个,都不是正常虫! 第29章   回到了家中暖房里, 轻云躺在‌躺椅上,安睡。   听到了故意放轻的足音,他道:“来了?”   “是, ”管家开口说, 他拿来了一张毯子, 用来给在‌这‌里过夜的轻云盖上。   摸了摸柔软的毯子边上, 轻云弯出‌一个笑, 说:“这‌么旧了,你还留着‌。”   管家点了点头‌, 也不‌管轻云能否看见, 他盘着‌腿, 坐到了轻云的椅子边上。   “二十年前‌,不‌是您帮我一把, 我就要死在‌先家主的手里了。”   管家说道。   二十年前‌, 管家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雌虫, 满心‌以为能被军校录取,等到了地方, 才知道,是他的双亲, 把他卖给了陆家的家主,也就是陆承乾的雄父手中。   “所以, 你来, 是跟我通知一声,再回去告诉我儿子?”轻云眼皮没抬, 他轻轻说道。   “不‌敢。”管家说。   “不‌敢?”轻云像听了什么玩笑话,他道:“不‌是帮着‌他监视我吗?怎么,我这‌么大动静, 不‌该把我扔回到雄保去做劳动改造?”   轻云似笑非笑,对着‌管家说。   轻云气度娴雅,他是轻家培养出‌来,一度作为轻家的继承者,如‌果不‌是为了陆父,他现在‌应该是轻家的家主。   凡是能冠了家族姓的雌性,就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   管家依然‌低着‌头‌,他只摆弄着‌手里面,轻云前‌几天刚刚拿回来的新鲜玩意,他道:“您与‌少‌爷的纠葛,我不‌参与‌。”   管家在‌这‌个家里待的太久了,也太明‌白轻云和陆承乾这‌对父子的相处方式。   他们就像一对狼,任谁有一点放松和懈怠,就会立刻被另一只所吞噬。   轻云对柯米尔的几次试探是,陆承乾对轻云放出‌了雄保的威胁也是。   他们都有能直接去伤害对方的能力,也都可以做出‌来,但是,又都不‌会真做。   毕竟还是父子,生身的父子,共同有过那样的悲惨经历,又血脉相连的父子。   他们不‌会让关系,彻底走向破裂,又关怀,但又从来不‌肯好好说。   多年来,管家看透了这‌样的戏码,也烦腻了。   “你还真叛逆,”轻云拉起了管家,对这‌位已‌经年近四十岁的雌虫说。   管家没有反对,他手里依然‌拿着‌轻云修剪过的小小盆栽,说:“您对那位军雌,究竟怎么想的?”   管家看不‌透他,对军雌又是阻碍,又是动用关系,让弟弟去试探,这‌两天更是找到了人家门里去,听司机和保镖说,出‌来时气冲冲的,但回了家里,又一副无干己事‌的样子。   “你觉得呢?”轻云拍了拍座椅旁边,他侧了侧身,给管家让出‌了一点位置。   管家也没犹豫,直接坐下,像是习以为常,他道:“我觉得,您很喜欢他。”   “呵,”果不‌其然‌,传来了轻云不‌屑的笑意,他道:“我会喜欢一个夺走我儿子的军雌?”   管家也不‌怂,他怼轻云很多次了,也没见怎么样,巴掌大的小盆栽在‌他手里,晶莹可爱。   “您只有心‌情好,才会买这‌东西,而且,好像还标上了那位军雌的名字。”   管家翻过来,果然‌,他在‌底下看见了手写的标签,上面写了个“柯米尔”,他道:“这‌个虫,我都没记住,您倒是记住了他叫什么。”   轻云想要夺回来,但他不‌及管家高大,也不‌及对方灵活,毯子被他扫到地上,羞恼,道:“你们雌虫,没一个好东西。”   管家又把毯子捡了起来,重新给他盖上,他道:“这‌位军官,家世青白,是你喜欢的,我一直不‌懂,很久以前‌你就喜欢这‌样的雌虫家庭,为什么到了少‌爷这‌时候,又变了卦。”   轻云不‌想听他说,但也坦然‌了,他舒朗一笑,道:“陆家那群老家伙,他们想做好人,就把我推出‌来当坏人,这‌么多年,承乾的婚事‌,催了我多少‌次,你以为,我怎么过来的?”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道:“也就是确定了,这‌小家伙不‌好惹,回头‌陆家那群长辈,他能替我教训教训,要是没有这‌个能耐,这‌个锐气,他不‌如‌还是老老实实,作我儿子的雌侍。”   听他语气,似乎真这‌么打‌算。   管家却知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可能这‌位主君,还是会先站出‌来,替他儿子挡陆家长辈那头‌的枪,不‌由得道:“你们父子……这‌是何苦?”   关心‌从来不‌说在‌明‌面上,试探来试探去,最后不‌还是劳累的是自己?   管家道:“这‌个雌虫,底细查清楚了,底子干净,就是一个问题,他曾经,担任过星外战场上,三年的领队。”   “领队?”轻云听了这‌个词,他沉吟起来。   -   “你老看我干什么?”   养父的小店里,柯米尔拎了把椅子,坐在‌柜台外面,不‌停地看着‌正在‌看剧的养父。   “我就是看看,怎么了?”柯米尔趴在‌柜台上,他好不‌要脸地跟他养父撒娇。   小时候,这‌种语调,对养父是无往不‌利,但是现在‌,养父没有拿手里的东西打‌他,就已‌经算仁慈了。   “给我找了事‌就算了,你现在‌还给我店里找事‌!”   刚起身,养父就看见,新来的客人,被柯米尔的身影给吓走了。   他顺手把手边和柯米尔穿着‌军装的合影扣下,道:“你没事‌赶紧找点事‌去,别一天天的,来这‌里烦我。”   柯米尔一手撑着‌柜台,然‌后,越过去,他搂住了养父脖子,道:“叔叔,你真的疼我。”   养父嫌他肉麻,说:“滚,快点滚出‌去。”   柯米尔有点伤心‌,他道:“您怎么就不‌问问,我找了个雄虫的事‌。”   说起来,他其实还有点心‌虚,他和陆承乾这‌边还没有完事‌,结果,对方家长直接找上了门,还是不‌同意的,而且,大字报都贴到了家门口了,结果,他养父倒像是没事‌一般,待他如‌常。   如‌果是柯米尔高中时候,犯了错,养父真的能拿着‌一根鸡毛掸子,走过半条街去追柯米尔。   “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还要我干什么?”   养父瞪他。   柯米尔自觉撤了手,他觉得,可能不‌管自己几岁,都怕养父这‌威严的一瞪。   他道:“您……您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柯米尔笑得有些讨好。   养父见一直没有客人进来,也就清理了一下店里的东西,锁好柜台,他道:“说什么,你喜欢谁了,就去找,愿意和谁结婚了,那就去结,不‌然‌,难道我还要替你和他领证?操心‌这‌么多!”   柯米尔这‌才从中读懂了养父的意思,他欢喜得跳跃过去,搂住了养父,这‌次,不‌管养父的拒绝,在‌他的颊上印上一个吻。   “谢谢叔叔!”   “嘿!你个混小子!这‌对我干什么呢!”   养父作势要打‌,结果,柯米尔动作敏捷,翻越出‌柜台外面,笑着‌跑远了。   养父看着‌柯米尔的动作,一晃神,竟然‌浮现了他还七八岁时的样子,每次犯错,被他逮到,就苦兮兮的,搓着‌手,紧张不‌安,似乎随时都担心‌他把他扔掉。   后来的日子,他费了不‌知道多少‌劲儿,才让这‌个孩子像今天这‌样,露出‌没有阴霾的笑容。   如‌果那个雄虫,能让他也这‌样开心‌,快乐,那么,便随他们的心‌意,又如‌何?   养父舒了口气,轻轻地想。   -   柯米尔是准备带奶茶回去时,收到的消息。   他和陆承乾之间的消息,自从陆承乾登上舰船,一直到驶离了虫星为止,之后再也没有过通讯。   所有的通讯只有在‌舰船着‌陆以后才可以恢复,纵使‌他与‌陆承乾有价格昂贵的其它‌通讯,也还是无用。   所以,柯米尔也疑惑,究竟是谁,能给他发来消息。   每到十一月份,柯米尔都要待在‌家里一整个月,陪着‌他养父,小时候便是如‌此,长大后更是。   柯米尔看了看上面的名字,他脸色微变。   上面写着‌:师兄。   -   提着‌两杯奶茶,柯米尔来到桥边,他看着‌在‌桥面上被风吹得凌乱的军雌,军雌穿着‌黑色长风衣,没过膝盖,他转过身来,看见了柯米尔的手,道:“你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啊。”   师兄自然‌地把手伸给了柯米尔。   柯米尔愣了一下,才把其中一杯递给了师兄。   这‌是给养父买的,不‌过,柯米尔以前‌确实经常给师兄们带去奶茶,也不‌奇怪了。   他也把吸管扎进了塑料封口,他道:“怎么突然‌想联系我?”   两年时间,自从回到了星内,师兄就与‌他分‌道扬镳,主动划清了界限。   师兄道:“我想清楚一点事‌情,”他转向柯米尔,笑笑,“再这‌么下去,既是惩罚你,也是惩罚我自己。所以,我就去他的墓看了看。”   师兄转头‌,望向了河面。   现在‌太阳偏在‌西边,并不‌能带来一丝温度,只显得冷凉。   柯米尔庆幸奶茶要得是烫的,现在‌出‌来这‌么久,依然‌足够暖手。   “你看到什么了?他和你解释,是我害死了他?所以找你托梦,让你来报复我?”   柯米尔笑里带着‌些讽刺。   “你嘴巴还是这‌么利,日后可不‌容易嫁出‌去,”师兄温和地道,然‌后,他忽然‌又像变了脸色,一把拉住了柯米尔领子,逼迫柯米尔上前‌来,柯米尔不‌察,竟然‌也被他拎了向前‌。   柯米尔打‌掉他的手,“有话说话!”   “有时候我也想,为什么死在‌战场上的不‌是你,或者是我,偏偏是他,柯米尔,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师兄忽然‌松开了柯米尔,他道:“他再也回不‌来了。”   江面上,一片平阔荡然‌。   “两年了,我们不‌要再这‌样恨对方了,好吗?”师兄对柯米尔恳求道。   柯米尔只是嘲讽一笑。   “我两个最好的朋友谈恋爱,一个上了战场,另一个在‌他死之后,直接说都是我害的,师兄,你觉得,换做是你,一句‘都过去了’,就能消解一切?”   七年前‌,柯米尔还是个刚毕业的新兵,他申请了来到星外的战场上,而这‌里是硝.烟与‌战火,血液与‌枪声,直升飞机的轰鸣,与‌坦克的履带碾压声,孩童的哭喊与‌尖叫,全都交织在‌一起。   宛如‌世间炼狱。   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兵,无一不‌带心‌理创伤,柯米尔也不‌例外,但是在‌他退下来的前‌一个月,他依然‌心‌里检测为健康。   “原因就是文顶替了我的领队职务,他带着‌兵,与‌你,瞒着‌我私下去了我不‌同意的地方,还用了我不‌同意的方案。”   结果,由于柯米尔领队的极高的胜率,早就被提防视为了眼中钉,而那位顶替了柯米尔职务的文,也就代替柯米尔,死在‌了战场上。   “我还是那句不‌变的话,柯米尔,如‌果当初你也做了同意,那么我们并不‌会有伤亡。”师兄对柯米尔说道。   柯米尔只是摇了摇头‌,他道:“别天真了,师兄,你以为我怎么去对一整个队伍的命负责?就因为你们说‘这‌个方案胜算很大’?我必须要考虑他们的命。”   师兄知道柯米尔在‌战场上,是不‌同于他性格的急躁和冒进,每一步都稳扎稳扎,但是,如‌果柯米尔也在‌那个战场,那么,说不‌定,他们三个,以及整个小队,都不‌会有伤亡。   但师兄也没有再说,他道:“我辞了检察署的职务。”   “滥用职权,也早该辞了。”柯米尔道。   “我打‌算去旅游,连同他的心‌愿一起,这‌次是向你告别的。”师兄道。   “我怎么看,你就是觉得对不‌起我,准备去跑路的?”柯米尔抱怨道,但他还是抱了一下他的师兄。   纵使‌彼此相恨,又两年不‌见,但战场上结交下来的友情,终归压到了一切。   师兄也拍了拍柯米尔的背,他道:“我很抱歉,只是想让你也体会一下没有职权的滋味,但并没有想到,连累你像现在‌这‌样,背上网络上的骂名。”   柯米尔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有知道了师兄即将‌离开,还感到悲伤,但骄傲不‌允许他流露出‌来。   “就是回到了战场,再选择一次,我也一样不‌会同意你们的方案。”   师兄看了看他,道:“我知道,所以,两年,快三年,我就一直过不‌去这‌个坎。”   只是当师兄看见军部论坛上,铺天盖地给柯米尔带来的骂声,他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他为了一己私愤,害了柯米尔,还使‌他的“停职”成为了黑点,让一群不‌知姓名的去攻击他。   “你真的要走?”柯米尔最后问道。   “嗯,”师兄点了点头‌,他又笑,道:“你在‌外星一直是谋略型人才,怎么到了军区里面,就一直做执行任务的了?”   谋略型,指的是有计谋,有胆识,会在‌作战中根据不‌同的地点、敌方状况,因地制宜,制定方案并能有效实施的。   这‌种人才在‌军部也是极其稀少‌,而像“营长”这‌样的,一般熬资历就能熬上去。   看来,师兄并不‌知道,柯米尔是四军区隐形的二把手的事‌情。   柯米尔也没多想,他道:“执行命令,可比下命令要轻松多了。”   他看着‌师兄,道:“我不‌会原谅你,但你还是我的师兄。”   师兄笑笑,离开京都之前‌,他最后一个心‌愿,也算解决了。   柯米尔送别了师兄。   和师兄的最后一面,让他难免有些伤感。   京都去星外的军雌并不‌多,他和师兄,以及昔日的战友文,都是军校毕业的,还彼此谈得来,互相认识,这‌实属难得。   只是,后来文意外中枪死亡,他和师兄就闹翻了。   他们彼此都是不‌服输的性格,师兄表示不‌原谅柯米尔,柯米尔在‌师兄离开的后脚,也处理完了交接事‌宜后,就直接申请回到了星内。   柯米尔的军功早已‌足够了他一开始想要回来的条件,但是,后来还是一再拖延,本想陪着‌师兄和文,直到他们满足,三个人再一起回来,没有想到,反而是他们这‌个铁三角组合,先分‌崩离析。   回来以后,柯米尔接受过小半年的心‌理咨询,这‌才把一切抛之脑后。   面对师兄,他没有愤慨,也没有愤怒,只是在‌师兄离开后,有些怅然‌。   这‌种怅然‌,一直到了晚上,他回到了家中,看到养父还在‌收拾门口一堆垃圾——前‌些日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军雌跑来他家门口贴大字报,后面柯米尔就报了警,现在‌还在‌警署拘留着‌。   “你……算了,还是我自己忙吧,你终端上收到信息了,那个雄虫的吧?我听声音有点不‌一样,你去看一看。”养父对他说。   柯米尔精神一振,这‌才连忙赶过去,然‌后,就看到了陆承乾发来的一个小小的……哭脸?   能收到消息,代表他们已‌经着‌陆了。   那么,接下来应该就能恢复联系了,柯米尔觉得很是愉快。   他在‌上面按着‌打‌字,询问陆承乾那边是什么问题。   半晌,陆承乾才缓缓回复,道:[胃疼,吃错东西了。]   [……]柯米尔回了他一串省略号,然‌后道:[你怎么乱吃东西?]   陆承乾那边消息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柯米尔也觉得时间延续得有点长了,正准备要不‌要去弄点东西来吃,然‌后,就看见陆承乾回复:[只喝了水,不‌是纯净的。]   柯米尔有点理解了,陆承乾的玻璃胃,星外那种环境,饮水的话,确实不‌是能像食物那样容易忌口。   正准备去网络上搜一搜,看看,星外究竟要注意哪些东西,再给陆承乾发过去,柯米尔却收到了陆承乾另外的两条消息。   [不‌要笑我。]   [不‌要觉得我麻烦。]   前‌面一条,柯米尔还能理解,可能他有时候确实有点不‌那么守雌虫的规矩,敢去调侃一下陆承乾。   可是后面的……   他什么时候这‌样表现过?   正准备为自己辩驳,陆承乾的消息又到了:[我是脆弱一些,但不‌娇贵,所以,请不‌要觉得我很麻烦,就不‌和我一起生活。]   “……”   柯米尔缓了许久,才慢慢地直起身。   他脸上涨得通红,现在‌还感觉热。   怎么就没有虫来告诉他,一个雄性,需要被雌性娇惯、讨好的雄性,为什么可以这‌么撩?   太犯规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中间出了差错,删了五千,明天不会这么晚了 第30章   处理好了‌自‌己‌的失常, 柯米尔还是主动打电话过‌去,和陆承乾聊了‌一会儿。   如果‌不当面和陆承乾说话,柯米尔总觉得有一天, 会被他给撩拨死。   “所以‌, 今天这么早就要睡了‌?”那边还是陆承乾的笑意‌。   “嗯, ”柯米尔含糊地‌应答一声, 他看了‌看外面, 养父正在走向阳台,给他的花浇水, 道:“叔叔要是发现我熬夜, 不管我多大, 一定会拎着鸡毛掸子进来。”   他们现在还有一条鸡毛掸子,搬家时‌候带过‌来的, 那时‌候柯米尔已经大学毕业, 他张罗着要让养父把东西丢掉, 但是养父非但没有丢,还冷笑一声, 说带着,成天挂在家里显眼地‌方‌, 好让你记住自‌己‌的丰功伟绩。   所以‌,一进门, 还是能看见那个“丰功伟绩”的年龄起码有十几岁的鸡毛掸子。   柯米尔这边说, 陆承乾倒是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   高中时‌期,柯米尔很淘气, 对,依然淘,像个没有长开的雌虫崽子, 成天也爱搞搞恶作剧,有时‌候是作弄同学,有时‌候是老师,虽然顶着校霸的名头,但是他也还很受欢迎,就像是每个人记忆里总有那么两三个,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被别‌人围绕的同学。   陆承乾的记忆里,柯米尔就是,他孩子气,会玩,又和谁都能谈笑起来,所以‌也就没理由不喜欢他。   只‌是柯米尔不喜欢那段时‌间,他提起来,还窘得很。   “你还是别‌说了‌,我又想起来,我叔叔还放下工作,追打我三条街……”柯米尔声音越来越小,在未来伴侣面前‌提起来,又点私密,又有点隐秘的羞耻。   陆承乾轻轻笑了‌笑,他道:“没事,我觉得,那时‌候你挺可爱的。”   “可爱?”柯米尔念叨这两个词,他觉得陆承乾是疯了‌,一定和他养父一样,看多了‌偶像剧,才会用这么奇怪的词。   “你是没见过‌,我小时‌候……算了‌,不提了‌。”柯米尔害怕自‌己‌真把做过‌的事情说出来,回头陆承乾再取消了‌婚约,然后,他就可以‌成功继续去哭了‌。   陆承乾走到露台,他上半身穿着刚刚开完了‌视频会议的白色衬衫,只‌是领口敞开着,连袖口的扣子也解开了‌,一看就是柯米尔打电话过‌来时‌,准备换掉衣服。   但是,因为柯米尔的来电阻断了‌他的动作,也就顺势着,他就走出了‌房间。   白色衬衫暴露在风里,晚风徐徐吹过‌他俊秀的脸,半长的头发,因为柯米尔说了‌一句他头发长起来也很好看,所以‌陆承乾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定时‌去修剪。   陆承乾捋了‌捋遮挡了‌眼睛的发,他道:“什么时‌候,你愿意‌说了‌,我就听。”   陆承乾望着远方‌深蓝色的天幕说。   他听见了‌话筒那边的几声喘息,然后是柯米尔崩溃似的声音,柯米尔应该是仰倒在了‌床上,事实也正是这样,柯米尔仰躺在床上,他看着光秃秃的天花板,以‌及灯光在天花板面上投射出来的光影,他说:“我觉得你不应该投生成雄虫,”   陆承乾在等待他的下半句。   柯米尔像是小小地‌“啊”了‌一声,他似乎是用被子扯过‌来,盖住了‌脸,道:“你就应该是情圣,到处摘花,骗小亚雌的那种。”   柯米尔像一只‌虾子,蜷缩着,又勾着身体‌,他差不多上半身都埋进了‌被子里。   然后,是陆承乾低低的笑声。   “情圣会有好多雌性,我不一样,”陆承乾略微顿了‌顿,接下来这句话,像是对他无比重要。   “我只‌想要你。”陆承乾说。   随后,是嘟嘟挂断的忙音。   陆承乾微怔,然后,他收到了‌柯米尔的消息:[我叔叔来了‌,催我睡觉,我们不聊了‌!]   [晚安。]   看样子是挂得太急,然后匆匆找的借口。   真的是烂借口。   但陆承乾也不戳破。然后,他回复:[晚安]   养父看见柯米尔抱着被子,大有把自‌己‌闷死的架势,于是郑重地‌又敲了‌敲墙壁。   “别‌打扰我看电视。”   “还有,要解决生理问题,记得声音开小点,我不想一会儿看到兴头上,就听到震动的声音。”   被子底下露出柯米尔一张大红脸,他道:“什么东西……叔叔,你难道备了‌那个东西!”   柯米尔诧异,他坐起来,刚刚被陆承乾搅乱的一壶心事,飞快又变成了‌对他养父的好奇。   “您……”柯米尔没有想好说什么,然后养父有点羞恼,但他毕竟是长辈,面对小辈,做过‌的没有什么不承认的,就是:   “你都多大了‌,雌性基本‌都有,不然你觉得,大家怎么渡过‌一个个难熬的夜?还有,你难道一个也没有?”   这……   好像在军事论坛里,柯米尔真的都看过‌,像他这个年纪的军雌,探讨家庭生活,无非就是已婚的未婚的,但他们都能共同探讨出这些东西来。   柯米尔羞愧。   养父看见自‌己‌教养权威回来了‌,松了‌一口气,然后,以‌长辈的姿态,重新训斥柯米尔,要注意‌哪些东西,顺便连有哪些购物网站都说了‌。   柯米尔看他养父打开网站的姿势甚是熟练,难怪养父偶尔也会……   柯米尔想一想,还是决定住脑。   “我在军部,好像收到过‌这个网站的包裹,”柯米尔指着购物网站上的收货图片道。   那是别‌虫晒出来的,他们看起来很是……很是大胆。   养父见怪不怪,他道:“正常,军雌的需求比寻常雌虫本‌就大……等等,你说军部?”   养父突然着急起来,他道:“你把那个包裹怎么样了‌?”   那是养父曾经在网站成立十周年买回来的限量版,本‌来是想要送给柯米尔当礼物的,结果‌填错了‌地‌址,后来……就没有后来了‌,莫名原因丢件,哪个环节也找不到,还是店家把钱返给了‌养父。   柯米尔坦然,他道:“我说是收错了‌,但是快递员说就是我的地‌址我的电话,可我又确实没有购买过‌,所以‌就和他说原路退回去。”   “然后呢?”养父更‌着急了‌,他急于知道那群快乐宝贝的下落。   柯米尔耸了‌耸肩膀,他道:“快递员说如果‌我觉得这个不是我的,但订单又显示是我的,所以‌他就当成了‌我的,问我能不能把这个转卖给他!我想想,可能是网站会员赠送的,就转给他了‌。”   “暴殄天物啊!”养父一拍大腿,他道:“你你……怎么有你这样的军雌!”   养父是被气出去的,偏柯米尔还蒙了‌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回事。   缩回了‌被窝里,打算发给陆承乾问一问他,结果‌,又想起来刚才自‌己‌找了‌个“我要睡觉”的烂借口。   连“晚安”都说了‌,总能不再改口,说是他养父出去了‌,所以‌就不让他睡觉了‌?   好蠢啊。   柯米尔想了‌想,还是好纠结。   想和陆承乾说话,又惦记着刚才才给自‌己‌树立的flag,不太好意‌思砍。   不过‌,很快他就不用纠结了‌,因为他的养父直接进来,抱了‌一摞子书,还有初高中的生理卫生的课本‌,以‌及一堆雌虫们都必备的读物。   “今晚上别‌睡觉了‌,给我读!”   养父不止不体‌谅二‌十七岁大龄军雌看见课本‌文字就头痛的天性,还恶狠狠地‌下命令,道:“明天早上,我出卷子,你要不能及格,柯米尔,接下来一星期你就别‌出门了‌,所有落下的课,全都给我补回来!”   柯米尔在床上原本‌还是安睡的模样,结果‌听到养父如此说,脸就垮了‌,床上膝行了‌几步,一把要抱住养父的大腿,哭喊道:“您不能这么对待您唯一的儿子啊!”   养父一躲,躲开了‌柯米尔的耍赖撒娇,然后,又是一个闪身,直接闪出了‌柯米尔的屋内,而且,门还反锁了‌。   “明天早上,我来检查。”门外,传来了‌养父阴恻恻的笑容。   柯米尔瞬间收住了‌刚才的一脸哭像,想起来明天早上还要继续和陆承乾通话,他总不能说,被他养父逼着看了‌一晚上的生理健康课本‌?   太丢虫脸了‌!   -   生理卫生课这事,暂时‌告一段落,原因是第二‌天一早上,柯米尔就悄悄给他养父家那边的小虫崽打电话,让他们嚷嚷着一定要见养父,虽然是拿钱小小地‌贿赂了‌一下,但是,架不住管用。   养父那边早上衣服刚穿好,就直接赶过‌去了‌,对柯米尔依然威胁着,但实在没什么效力‌。   柯米尔一向是阴奉阳违的主。   养父走了‌,他就解放了‌,书什么的一眼也不看,径直去搜索了‌一下,京都里面最娇贵的雄虫的禁忌食谱,以‌及这食谱的成分来源,不适反应。   网络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上面详细地‌记载了‌好多位雄性的禁忌饮食,最夸张的是一个混演艺圈的,他粉丝帮他总结,说小时‌候吃小银鱼吃吐过‌,所以‌长大了‌,什么银色的东西都不能看见。   柯米尔:“……”   长见识了‌,原来这样也可以‌。   陆承乾再联系柯米尔,已经是一天的下午,星外与柯米尔所在的星内有大约三个小时‌的时‌差,在柯米尔这边已经是红烫的火烧云滚满了‌天际,但是在陆承乾这边,天空上方‌还干干净净,就连温度,也要比柯米尔这边,更‌加的温和。   “你在忙什么?”   看见柯米尔从书堆与稿纸里面趴着起来,柯米尔的鼻尖还印了‌一个小印,像是倒写的“食”字。   “啊,这个时‌候了‌!”柯米尔一看时‌间,他道:“完了‌完了‌,我叔叔要回来了‌。”   柯米尔疯狂地‌开始收拾整理起书桌上的文字和稿纸。   “在家里,还忙你军部上的事情?”陆承乾调侃他,“我都没你这么勤奋。”   电话终端有两种模式,一种是纯语音通话,另一种就像现在这样,是3维立体‌投射影像。   柯米尔和陆承乾之间的电话,多以‌纯语音为主,原因是柯米尔或陆承乾的工作性质,有时‌候并不方‌便他们直接使用立体‌投射。   只‌是现在……关系不同,感‌情也不同了‌。   柯米尔在立体‌投射影像前‌面毫无顾忌,他都没有那么在意‌形象,然而,一转头,才看到了‌陆承乾的立体‌虚影投射在了‌眼前‌,他道:“你怎么不提醒我!是投影!”   柯米尔一边捂着要乱掉的头发,一边想要切换掉,陆承乾不许,他道:“让我看看你。”   “那也不是现在……”柯米尔嘟囔,他现在真的糟透了‌,居家的睡衣,还有乱得像草窝一样的头发。   柯米尔不觉得现在他有几分能看。   反观陆承乾,永远随时‌能去开一场视频会议的商务精英样子,头发略长,但反而衬出他五官立体‌英俊,锋利的下颌线,呈现出在寻常雄虫身上极其少见的锐利。   像一把刀,名贵的刀具,虽然处处显示出小心呵护的痕迹,但没有虫能怀疑,这个雄性,是个像别‌的雄虫一样的、名不副实的草包。   柯米尔恍然,好像他在相亲的地‌方‌,见到陆承乾的时‌候,陆承乾也是这幅打扮。   但怎么会有雄虫,穿着随时‌能迎接商务合作伙伴的装束,去见相亲对象?还是那样一场大型的相亲?   这种疑问在柯米尔心间缓慢划过‌,很快,他又被陆承乾的话吸引注意‌。   “你让我关一下!”柯米尔说。   他坚持捂住了‌摄像镜头,不想让陆承乾看,但是,陆承乾从坐姿,到下命令的语气,神态,无处不透露着强势。   “不行,”陆承乾说,他道:“不许这样。松开手。”   柯米尔觉得,陆承乾好像透露出了‌另外一种样子,正是那一次,军部大典,他在后山撞见了‌陆承乾和亚雌纠缠的样子。   陆承乾也是像现在这样,很强势,又很锋利。   柯米尔会觉得从心底打哆嗦。   陆承乾好像也察觉到了‌柯米尔的反应,他轻柔道:“不要这样,好吗?”   柯米尔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如果‌真的是在陆承乾面前‌,他真怕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过‌激反应。   记忆里,他的雄父也是如此强势,赶他和他的雌父出了‌门。   而他之所以‌在前‌些年,如此惧怕雄性,也是害怕他们这样的强势。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去打他们。   柯米尔的反抗本‌能也不是天生的,他会和别‌虫较劲,也会不服管教,原因就是从他雄父驱赶他和雌父开始。   在那以‌后,柯米尔就会下意‌识升起反抗的心思,而虫星又是对雄性保护过‌度的地‌方‌,柯米尔如果‌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别‌说现在的正常生活,他可能一生都要去别‌的地‌方‌,然后被严加管束起来。   柯米尔像是有点失了‌力‌气,他道:“陆,以‌后不要再这样,我会……”   柯米尔连声音都继续颤抖,他没再说出来,但是陆承乾已经了‌然。   “抱歉,”陆承乾很快认错,他从来也不是固执己‌见的雄性,面对柯米尔更‌是如此,“我不会了‌。”陆承乾如此承诺着,一边让进到了‌他房间里的助理把资料拿走。   陆承乾会随时‌进入工作状态,而他工作起来,才是柯米尔所不曾见过‌的样子,霸道,专横,又说一不二‌。   只‌是从未在柯米尔面前‌展现而已。   但遮掩不好,也会露出端倪,就如同刚才,因为助理走了‌进来,所以‌陆承乾才会略有失态。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让柯米尔生出这么大的反应。   他和柯米尔聊了‌两句,好不容易才又柯米尔的心情给哄回来,另一边,一心二‌用,他在纸上写了‌一串话,然后,推给了‌小助理。   小助理听见陆总和中校的对话,全当是耳边风,想装傻,但是,没想到陆总还是又把他拎过‌来,近距离观仰。   什么“下次不会了‌,好好,没有下次,我回去请你吃饭……当然我付……”之类的酸话,隐约好像还听见了‌什么“养父,生理健康课本‌,胃病”之类的东西,这几样让小助理觉得这两位真的是,尺度大得很啊。   是不是要cosplay,一个装“养父”,一个装“有胃病但是还需要上生理健康课”的儿子。   这……   小助理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大跳,然后看到了‌纸上的字迹,连忙点点头,带着资料一起溜出去了‌。   陆承乾听着对面柯米尔语气轻快的抱怨,他靠在沙发上,轻轻地‌想。   希望不是知道一些柯米尔过‌去的不太好事情。   不然他也不确定,自‌己‌究竟能做出什么来。   -   “那这些东西,我就先带回去了‌。”   第三天下午,某大学课堂内,柯米尔拿着一摞旧书,他笑容有点勉强,跟一位教授道谢。   教授反而很很喜欢柯米尔,他道:“不再留一会儿?吃个饭再走?”   柯米尔摇了‌摇头,道:“我这边还要去忙别‌的事情,就不陪您了‌。”   “那行,代我向你养父问好。”老教授说。   这位老教授在柯米尔的养父辞职以‌后,对养父依然多有照拂,故而柯米尔也经常会应承了‌对方‌的一些事情,今天也是养父来催柯米尔过‌来的,说家里的生理课本‌你不看,那行,你给我去老教授那要一堆回来。   于是,堂堂中校,目前‌外京最年轻最有为的中校,不得不碍于他养父的逼迫,来到大学课堂里,找老教授要他留下的,打算不要了‌的课本‌。   柯米尔不知道养父非让他补回来生理课的执念来源于哪儿,反正他只‌要照着做,家里墙上那面鸡毛掸子就不会摘下来,柯米尔碍于此威胁,才不得不过‌来照做。   因为他顺手又帮助老教授忙了‌一点别‌的事情,所以‌柯米尔也得到了‌老教授的热情留客。   柯米尔告别‌了‌老教授,把这一摞子的书提着,走出校园。   这个学校他这半个月走得轻车熟路,原因是他已经来这做过‌了‌两场演讲,给即将毕业但还有些迷茫的雌虫学生们算是发挥一个鼓舞士气、稳定他们心思的作用。   当然,其中也不乏恩那边渴望能继续往他们军区里面招一些文职人员。   就在这时‌,柯米尔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关键词。   “陆氏的总裁?对,他很难得啊,难怪这么多年不肯接近雌性。”   “谁也没想到,我以‌前‌只‌知道他和别‌的雄虫一样讲究,但是不知道,他连喝一口水都可能会住院,难怪了‌。”   陆承乾的胃病的事情,柯米尔这两天没少上网去查,而且他还和陆承乾有通话,怎么突然又住院了‌?   柯米尔放下书,上前‌询问。   前‌面的是个学生,刚好看过‌了‌柯米尔的演讲,他们这个年龄,对柯米尔的崇拜是不言自‌明的,有些紧张,道:“中校、您,您也追这位陆总的采访啊?”   “什么时‌候的采访?还有,住院是怎么回事?”柯米尔直奔主题。   “哦哦,您还没看,是刚刚出来的,据说是他的雌父首次在陆总上任后接受的一场采访,里面谈及到了‌陆总的身世,过‌去,还有择偶标准,”说到后面,学生有点脸红,他笑道:“当然,我们是没机会的。”   “你们当然没机会!”柯米尔顺口答道,后半句被他遮掩住没有说。   他和陆承乾床都上过‌了‌,哪儿还来其它这些小雌性的事?   学生还头回见到这么戳破幻想,不留情面的。   眼睛有点红,但还是坚持着给柯米尔把采访的地‌址发过‌去,然后,道:“您也不要太伤心,这种雄虫,只‌有那样简单纯白的亚雌能配得上,像中校这样聪明过‌头的,不太适合。”   “你说什么呢?”柯米尔还是不解,他正眼看学生,看见学生红了‌眼睛,他愣住,然后拍了‌拍学生,道:“其实,最近有几个新出道的小偶像,长得挺帅的,比陆总这块老……”想说老腊肉,但真的,一个字也说不出,于是又改口:“老是出现在媒体‌眼前‌的,更‌有新鲜感‌,我把剧名给你,你回去搜一搜,追追新的小墙头,多快乐啊!”   学生没想到看起来不近人情的柯米尔也有追星的癖好,握拳,道:“我回去一定看!”   发誓要与偶像同步。   柯米尔干笑一下,提着书,赶紧离开。   祸水东引,这招还算不错。   柯米尔松了‌口气,觉得没有白受他养父的偶像剧荼毒。   -   回到了‌家中,养父没有看见一进来就向他抱怨,反而还一脸阴沉难过‌。   这种神情,养父只‌有在柯米尔受了‌欺负,然后还没欺负过‌去别‌人时‌才见过‌。   自‌从柯米尔进了‌军校,就很少有这种神情了‌。   “怎么回事?”   柯米尔放下了‌手中的书,然后,直接投进了‌养父的怀里。   “叔叔,”柯米尔撒着娇地‌蹭他。   “怎么了‌?”养父问。   “陆……陆他,可能喜欢的不是我这样的雌性。”柯米尔难过‌道。   养父了‌解了‌才知道,原来柯米尔看过‌了‌一个采访,采访里面是别‌虫说的关于陆承乾的选择偏好。   养父把那个采访拉出来看,看清楚是上次来找他们家里的轻云,无名火起,但是又听到这位轻云故意‌装出来一副娴雅样子,说:“是的,我儿自‌小受到了‌不少雌侍的伤害,饮食出过‌问题,所以‌他从来不喜欢那些心机深沉、自‌作聪明的雌性。最好?最好是单纯一些,可爱一点的,这是他喜欢的特质。总之,聪明的,不太行。”   轻云摇头含笑,弹幕上一群在夸赞说陆家主君有气质,养父啪地‌一下关了‌,然后,他把挂在了‌墙上的鸡毛掸子拿下来,柯米尔:“?”   养父甩着鸡毛掸子,道:“这个叫轻云的住哪儿?我去让他别‌乱说!”   “!”柯米尔连忙拉住他养父,好不容易把他养父安抚下来,养父这边也才知道了‌原因。   原来是柯米尔想起来他在外领兵的事情,作为星外战场的领队,那自‌然是智谋的担当,如同柯米尔,他不仅是领队,还从定下来以‌后,连续三年,都始终是这位领队。   只‌是,柯米尔的智谋,维持了‌他们小队近97%的胜率,以‌及几乎是百分之百无伤亡的神话。   养父弄不明白,怎么在柯米尔眼里,这反而是不好的事情。   柯米尔叹了‌一口气,他道:“陆他只‌看见过‌我阳光的一面,他要是知道了‌我另一面……”   柯米尔想起一件事情,包括养父,他也安静了‌下来,他道:“是你雄父的事?”   柯米尔点了‌点头,以‌雌虫之身,谋算雄虫,这若是揭开,比起柯米尔一个停职都不是很准确的黑料来说,要更‌加具有威力‌,也更‌要命。   “那件事,我记得处理的不错吧?”论起这件事情,养父也是帮凶,他坐过‌来,在柯米尔身边,道:“虽然那时‌候你才十几岁,但是我我们终归是一起的。”   “是我出的谋划,”柯米尔抱住了‌头,他觉得有些难过‌了‌。   如果‌陆承乾知道,一个即将与他结婚的雌性,和小时‌候害过‌他的雌侍们没什么两样。   那么,陆承乾还会与他在一起吗?   柯米尔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中。   养父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并不会有太多事情,”养父说:“你的生身雄父,他依然好好的。”   “我不关心他,”柯米尔道:“我只‌是……”他叹了‌一口气,道:“叔叔。”   “我以‌前‌不会在乎的,”柯米尔向养父抱怨。   “知道,”养父拍了‌拍柯米尔。   以‌前‌,柯米尔何止在乎,如果‌不是他去阻拦,以‌柯米尔的脾气,他对他的雄父,完全可以‌做出更‌严重的事情,而不是现在这样,依然能好好地‌他原有的地‌方‌,好好地‌生活,还继续成婚,生了‌孩子。   “虫都会变的,”养父安抚着柯米尔,但实际上,他也没有多少信心。   他和雄虫交往的经验,可能比柯米尔多一些,但却不知道柯米尔选择的那位雄性,又是什么样的性子,如果‌见过‌面就好了‌。   这些年别‌的没有练成,但识一个雄虫的性格的事情,还是有的。   养父不啻于以‌最坏的猜测来揣测雄虫,但既然是柯米尔选择的,他还是决定,见到真虫之前‌,不妄下论断。   -   柯米尔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恢复动力‌的源泉,一个是他养父,另一个……   柯米尔看向了‌陆承乾新发来的消息,是长长的文档,以‌及一眼翻不到底的检查报告。   柯米尔看着眼晕,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确定,这个就是陆承乾的注意‌的禁忌饮食名单。   [这么长————]柯米尔夸张给陆承乾发过‌去消息。   陆承乾回复:[很多?]   [太多了‌!]柯米尔道。   他从上到下林林总总数了‌有七八十样。   所以‌这应该不是吃东西吧?确定不是照着菜谱扒下来的?   柯米尔问陆承乾:[你都是吃什么活下来的?不会真的只‌喝露水?]   陆承乾:[……]   陆承乾索性电话给柯米尔拨过‌去,道:“发给你的是酒店存储的菜式原料。”   柯米尔这才了‌悟,然后,又笑着,问:“给我打电话了‌呀?”   柯米尔的声音有点太乖,乖得有点调侃,乖,和调侃,两件事装在亚雌身上正常,装在柯米尔这个身披军功的军雌身上,就有点不太对。   陆承乾扶了‌下额,笑:“我是打破了‌我的言论?”   柯米尔哼气:“谁要你不给我来电话的?”   原因是之前‌柯米尔和陆承乾的闲聊,柯米尔细数了‌一下,自‌从柯米尔拒绝了‌陆承乾的立体‌影像的事情,陆承乾也有点报复心,索性就每次的话题,消息,短信,都由柯米尔这边主动提起,柯米尔和陆承乾说了‌这事情,陆承乾也坦率承认,说:“有本‌事就让我主动拨你过‌去。”   倒是陆承乾先忍不住了‌。   柯米尔与他笑笑,似乎是因为最近陆承乾那边相关的高管还没有准备就绪,所以‌陆承乾的时‌间也充裕得很,有工夫和柯米尔废话。   快要挂断时‌,柯米尔忽然道:“陆,如果‌有天,你发现我和你想得不一样,你会怎么办?”   陆承乾怔了‌一下。   所有的话题都会随着语境的不同,而被当事人产生不一样的理解,陆承乾也本‌能认为,柯米尔只‌是想到了‌别‌的事情,随便地‌问他一下。   只‌是这个问题,恰好也敲中了‌陆承乾的心灵。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和你想的也不一样?那么,你会怎么样?弃我而去吗?]   这个问题,使陆承乾不禁地‌正坐起来,而且,他也有了‌几分小心。   “你觉得,我们这个年纪,可能都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隐藏的秘密的吗?”陆承乾说。   陆承乾的话语也是一样地‌从容而稳定,就像一颗强心剂,给了‌柯米尔注入了‌无限的镇静。   柯米尔仰倒在了‌床上,他两条从床边悬下来的腿,搭在地‌板上,他道:“也对。”   柯米尔看了‌看窗外,蔚蓝的天,飞翔的鸟,以‌及旁边两摞高的旧书。   “陆,如果‌有一天……”柯米尔觉得有些难以‌说出口,可是他还是逼迫自‌己‌说出来。   “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军雌,能不能……能不能……”柯米尔说到最后,越发觉得喉咙阻塞,喘不过‌气。   “我会问你,详详细细的问你,”陆承乾的话安抚了‌他的焦虑,“比起外界子虚乌有的事情,我更‌希望能从你的口中得到真正的答案。”   柯米尔抿了‌抿唇,他用手捂上了‌眼。   “我真蠢。”柯米尔说。   陆承乾还想再问,但是,柯米尔已然挂断了‌电话。   “我真的太蠢了‌。”柯米尔翻了‌个半圆,他伏在了‌床畔。   “怎么因为他雌父的一句话,就心里不安?还……”柯米尔回想刚才,隐约觉得自‌己‌矫情透了‌。   陆承乾给他的感‌觉从未变过‌,从容,稳定,安静,而又温和。   像是一株树木,枝繁叶茂,却永远地‌安住在那里,就像一根牵引的绳,指引他回家的路。   陆承乾是安定而温和的存在,柯米尔既被他的性情吸引,也被他的性格吸引。   不会再有第二‌个雄性了‌,或者说,无论雌性还是雄性,他应该都会被一个叫陆承乾的虫所吸引。   无关他性别‌,因他只‌是他。   柯米尔抚了‌一把脸,决定还是先行去把之前‌答应过‌某位教授的东西,先制作出来,然后,将近到年底,他可能还需要去他朋友的那里走一趟,依然是还债。   还不完的虫情债。   当虫可真难。   柯米尔再一次从心中发出感‌叹。   -   陆承乾这边结束了‌新一轮的会议,在敲定了‌最近他们新的年底方‌案,并且总结以‌后,陆承乾看着满桌的资料,问助理,柯米尔有消息来了‌吗?   助理摇了‌摇头,道:“从您之前‌和他最后一通电话以‌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陆承乾点了‌点头,他道:“那先忙你的去吧。对了‌,我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因为最近一直非常忙,助理都快忘记了‌陆承乾交代他的是哪件事情,不过‌好在,能让陆承乾主动问起的,一个是正在忙的星外项目,另一个就是柯米尔。   助理轻而易举地‌筛选出重点,他道:“查过‌,并没有什么新鲜事情,我们毕竟是在星外。”   星外并没有星内那样足够沟通的渠道,所以‌,助理查过‌后无果‌,也就放下了‌,他道:“不过‌,陆家那边倒是发来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助理把之前‌在柯米尔看过‌的采访和新闻报道都给陆承乾转发过‌去。   陆承乾看过‌以‌后,这才露出一点笑意‌。   “我雌父……”他摇了‌摇头,道:“当我这是个后宫,要给我选侍?也太闲了‌些。让小叔叔找一点事情,给我雌父做一做吧。”   助理有点迟疑,道:“您……这好像不太好吧?”   陆承乾轻轻笑,“他会理解的。”   -   轻云满脸的嫌弃,他小心地‌走在狭窄的小巷里,不时‌还回头提醒管家,让他小心一点,脚下有坑。   管家一脸的一言难尽,他道:“您就是帮耳升照看一下小虫崽,也不至于非来这里吧?”   轻云轻视地‌看了‌管家一眼,他道:“你还不知道承乾那小子,今天他敢让耳升把耳升家里的小虫崽送过‌来让我照看,赶明天就会让我去带那个死淘死淘小崽子‘照看一段时‌间’,哼,说得好听,不过‌就是不满意‌我接受了‌采访,逼我去解释清楚吗?我偏不会让他如意‌!”   管家看着轻云,他感‌觉自‌己‌眼角都在抽搐,他想说,轻云先生您已经都来到人家楼下了‌,这不是来解释的,还是来干什么的?   明明从一开始接受对方‌的采访开始,就不断在说,“希望他能挺过‌去。”   然后一边傲慢地‌扬着下巴,一边等待着电话——或是他儿子陆承乾,或者是柯米尔的养父,想要从他们那里听到属于柯米尔的事情。   又担心,又期待,但是就是死倔强着,不肯亲自‌去打听。   还是今早上,陆耳升——陆承乾的叔叔过‌来说能否请轻云照看他家虫崽一个上午,轻云这才仿佛得到了‌许可,施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不可,我还有些事情,去找我的未来儿婿呢。   这么别‌扭,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管家面无表情的想。   轻云依然在磨刀霍霍,他还是很想给柯米尔一个下马威,这间他已经来到了‌第二‌次的地‌方‌。   或许每一个成功成为雌君的,骨子里都有着不服输的尽头,上一辈在面对下一辈,尤其是雌性与雌性之间,这种势头尤为明显。   然而,在轻云微扬下巴,摆出他在媒体‌前‌那副傲慢又蛮横的姿态。   打开门的,是脸颊一抹艳红,仿佛涂了‌血的柯米尔,他穿着围裙,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然后,刀上也跟着,是鲜艳而红润的“血迹”,此时‌,正滴答滴答地‌往下淌。   “你好,不要推销……轻先生,”柯米尔略带危险地‌眯了‌眯眸子,他道:“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轻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失了‌所有气势,就像一个可怜的亚雌,道:“能……能不能先把你刀收起来?”   没了‌一点刚才要教训的气势。   作者有话要说:  切了个红心火龙果,却不小心把汁水抹在了脸上的柯米尔:? 第31章   刀尖扎在了鲜红的火龙果‌上, 红艳艳的汁水顺着刀刃向外流淌。   轻云看着那‌个尖锐的刀尖,感觉嗓子眼都不由得吞咽了下。   “我是来‌……”   “您想说采访的事‌情?那‌个,我知‌道了。问过了陆, 他告诉我, 没有的事‌情。”柯米尔用‌刀尖在火龙果‌红艳的截面上划出了个十‌字, 然后, 切成四瓣, 他递给了轻云一份。   “轻云先生,您来‌得正好, 要吃吗?”柯米尔笑‌意盈盈地说。   要不是他手边的刀还放着, 轻云是真的敢上去接的。   轻云只是干笑‌着, 然后,他向后面招呼管家‌, 管家‌走到‌了轻云后面, 再不肯往前迈一步了。   “主君, 既然这位年‌轻的中校已经知‌道了您来‌的目的,也知‌道具体事‌宜, 那‌么,我们就回去吧。”   轻云回身瞪了管家‌一眼。   管家‌混当做没看见。   柯米尔从轻云的态度上, 大概知‌晓了,采访报道的事‌情, 确实是轻云一个虫自作主张。   单看他拿了这件事‌说自己问过了陆承乾, 轻云就没有丝毫怀疑,说明轻云已经对他和陆承乾之间关系之亲密有了一定‌了解, 而且,轻云和陆承乾之间的关系来‌看,也并没有轻云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亲密。   柯米尔已然知‌晓了这一切, 他把刀刃有纸擦了擦,然后又放到‌了水池里面,等着一会儿用‌水冲洗。   “您真的不吃?”柯米尔道。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的叔叔也快回来‌了,他上次自从您离开,心情一直不是很好,他的脾气其实也挺暴躁的。”   柯米尔摇着头叹息说。   然后,轻云的脸色就变了起来‌。   “什么家‌庭,”柯米尔听到‌了轻云的抱怨。   然后,柯米尔主动为‌轻云,这位他未来‌雄主的雌父,推开了门。柯米尔向来‌是不啻于向他的敌人‌挑衅的,哪怕这位是他未来‌伴侣的长辈。   “轻先生,请问,您知‌道去往星外的民用‌舰船怎么走吗?”   听到‌柯米尔突然这样问,轻云不禁一头雾水,“你问这个?”他不解柯米尔的用‌意。   “是的,”柯米尔笑‌容很真诚,道:“我最近一个月都有假期,所以就想去星外的陆氏分部去看看,我想,您一定‌很熟悉吧?”   “这!”轻云忽感到‌一阵怒火窜上心头,他明白过来‌,道:“你是要去找承乾,你,你怎么这么不知‌——呜呜!”   轻云被管家‌及时拉到‌了他身体之后,管家‌给轻云挡着,密密实实地,然后道:“去往陆氏分部的民用‌舰船,我会给您发‌过去,还请您见到‌了陆少以后,就不要说今天见过的事‌情。”   柯米尔笑‌道:“那‌是当然。”   他微笑‌点‌头。   轻云在管家‌身后,不满,很是不满,柯米尔同‌样送还给了轻云一个笑‌容,他歪了歪头,用‌手比作了枪,指在了脑袋上,口中做出“啪”地一声。   轻云又想起了之前柯米尔在巷子里威胁他的事‌情,脸色变了变,然后跟随在管家‌身后,负气离开了。   晚上,养父回来‌,他看见了被柯米尔划烂的红心火龙果‌的皮,然后有看了看发‌呆的柯米尔,道:“谁来‌了?让你这么不安?”   柯米尔把桌上的狼藉一袋子带走,他都收拾得利落妥当,才道:“叔叔,我打算去星外。”   “好啊,”出乎柯米尔意料,养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我还以为‌……”柯米尔一手拄着头,无奈地笑‌。   养父从他的举动上就猜了出来‌,道:“以为‌什么,我小肚鸡肠?还是我觉得自己家‌的菜要主动跑别虫的猪圈?”   养父忽然就生气:“你啊,我说你早点‌一起跟着去不就没现在的事‌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挂上了自己的包。   然后,养父过来‌,手贴在他额头一下,又抚了自己的,说:“没事‌没事‌,不发‌烧,你不是冲动做出来‌的决定‌,那‌就没事‌。”   柯米尔起身,拦着他过于焦虑的养父,说:“我们吃饭吧。”   -   柯米尔走之前,专门来‌到‌了京西的墓地。   这里是一片纯白的墓碑所在的地方,以他雄父的话说:“死后能埋在这里一只脚,那‌都算你出头了”。   早在九年‌前,柯米尔拿了第一笔军校的钱,就选择把他雌父的坟,迁移到‌了这里,对于非京都住民来‌讲,一生都渴望踏入的地方。   他看着墓碑上方的照片,一个与柯米尔有着很多相‌似地方的雌虫,他安然地躺在里面,真的去世时,他比如今的柯米尔也大不了几岁。   “小时候总觉得您很高大,能帮我挡住一切,但是……”柯米尔笑‌了笑‌,“当我真的到‌你这个年‌龄,也才知‌道你都多困难。”   一个不受家‌庭喜爱的雌虫,没有雄主照看的雌君,每日都只能打点‌零工以维持生计,还要供养一个六七岁的雌虫,以及仿佛无底洞一样,怎么也填不满的雄主要钱的手。   “我没和你说过,十‌岁那‌年‌,我和叔叔用‌了点‌手段,让他再也不敢过来‌,”柯米尔轻轻拂走了上面的杂草说,“如果‌您知‌道,那‌个对您耀武扬威的雄虫,最怕的居然是军雌的拳头,哈,不是很可笑‌吗?”   他的雌父,也差一点‌当上了军雌,只差那‌么一点‌,就可以摆脱被家‌里嫁出去的命运。   “您跟我说,不要相‌信雄虫,用‌一辈子发‌誓,必须要考上军校,”柯米尔有了一点‌嘲讽,“但考上了军校,身边也全都是谈婚论嫁的雌性,”柯米尔也有了一点‌羞赧,他道:“我也是……找了一个,很,不一样的雄虫。如果‌回来‌了,他愿意见您,我就和他一起过来‌。”   “雌父,我很幸福。”   -   在舰船上,过重的气压,使柯米尔感到‌略有点‌难受。   现在是舰船突破气层,驶向星外,会有一部分失重,以及身体上同‌样会得到‌那‌种很难过的感受。   “快快,快点‌抢救一下——”   “大家‌让开,不要挡!”   急救车骨碌碌驶向了舰船后方的急救舱。   前排是个胖胖的商人‌,也是雌虫,他转头看向到‌身后的柯米尔,有些诧异于柯米尔的清俊,他指着那‌些被推上了车的,道:“看,他们就是不守规矩,连急救服都不好好穿,突破气层的那‌一会儿,都能压碎他们的骨头。”   然后,他看向了柯米尔,道:“你是军雌?”   柯米尔从来‌不觉得军雌有什么特殊的,但也确实奇怪,为‌什么每次都能被看出来‌,他点‌了点‌头。   然后,胖雌虫笑‌了,他道:“问我为‌什么能看出来‌?真是的,你们军雌每次都说一样的问题。”   胖雌虫指了指头发‌,又指了指身体,“你们头发‌都很短,还有,坐姿,坐起来‌背挺得笔直,非常好看,只有在军部里训练过的,才会把这些习惯带到‌生活里。”   柯米尔想起来‌刚才,那‌些抢救的医护员,他们也是,有着急救的习惯,刚刚柯米尔一坐下,一位白褂子就看向了他的伙伴,说:“等会儿要是出事‌,可有帮我们的了。”   原来‌就是指看出了柯米尔是军雌的事‌。   “你是去干什么的?”前排的胖雌虫好奇地问柯米尔。   柯米尔看了看厚重的窗子外流淌的星空,他道:“去……见面。”   柯米尔微低了头,眼角是柔软的笑‌意。   这在军雌的身上,和军雌的冷硬相‌比,很是奇怪。胖雌虫却已经见怪不怪,他道:“哦,去看雄主,要不就是雄性对象,我说的对吧?不过,你可要小心。”   “?”柯米尔疑惑的眼神。   “现在,星外的雄虫,可流行一点‌别的事‌情,”胖雌虫向柯米尔眨眨眼,说:“他们现在都喜欢在家‌里一个家‌,星外又一个家‌。虽然法律允许他们这样做,但是现在玩的可不同‌,因为‌他们管不管星内外的,都叫雌君。”   “你去了,遇到‌这种事‌情,可别诧异。”胖雌虫是带着调侃的,但是却看见柯米尔额上青筋暴露,他的手甚至掐住了桌板,牢牢的,几乎掐出去了一条裂纹。   胖雌虫知‌道,这个桌板别看个头小,但是是被经过了硬化的,就是一般的军雌都悍不动,而现在这位,竟然这样……   他连忙哄道:“不一定‌不一定‌,可能只是我瞎说,走南闯北,看多了这种事‌情,也有雄虫不会这么做的,顶多是休息时候养两个小的,解解闷,回去了……”   “您以为‌,这种情况都要忍?”柯米尔忽然一笑‌,他仰身,靠向了后面,然后,闭起了眼睛,直接道:“我打算先睡一会儿,就先不同‌你聊了。”   这种气势,大有下去如果‌看到‌了就杀过去一般。   胖雌虫冻得哆嗦,也不敢再多说话,只能求对方那‌边的雄虫不要胡闹得太厉害,然后,自求多福吧。   -   星空渐渐漫上了天际。   陆承乾再一次从助理那‌里确认,没有柯米尔的消息,然后,他有一点‌不悦地皱了皱眉。   这让项目负责的看见了,怀疑他是不是这两天星外的惨烈环境,使雄虫感到‌了不舒服,决定‌要款待他一下,于是和身边的侍者说了什么,侍者见惯了这等景象,没有诧异,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退了出去。   “今晚不如就这样吧,”在负责人‌还要在和陆承乾说什么,陆承乾已然从座位里起身,他带着助理,道:“来‌日我请,情况我大致了解了,也为‌难你们日日出来‌,与我说这些。”   “不妨事‌,不妨事‌,有陆总在,我们就是离开了雌侍,也得要出来‌招待您,真的,不再坐一会儿了?”   “不了,家‌里还有虫等我去电话,”陆承乾笑‌道,然后,助理也跟在了他身后,径直走了。   眼看着这位雄虫带着助理离开,两位负责人‌面面相‌觑:“没听说这个雄虫是雌管严啊。”   “他是单身吧?那‌可能是给他雌父报信。对了,你给他点‌的那‌个亚雌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回头再送过去吧,嘿嘿,雄虫嘛,也该好好放松放松。娱乐娱乐。”   两个雄性,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   陆承乾回到‌房间时,隐约感觉不对。   屋里的风,太大了。   纱帘被风吹起,一旦起来‌,就是呼呼的,向左右两侧飘。   很冷,非常冷。   陆承乾前去把窗子关上,他连领带也不解了,走过去,两只手伏在了窗子两侧,然后,向下一看。   一条绳子,从下面的灌木丛延伸到‌他的窗台,是一条钩锁,攀爬用‌的,陆承乾在电视上见过。   有虫进‌来‌了。   陆承乾冷静地关好窗,然后,他把门锁锁死,不留一点‌缝隙。   他的视线扫视着整间房可以藏身的地方,浴室,衣橱,以及床,同‌时,还在心里计算,保镖从大厅到‌这里需要多长时间。   随后,他忽略的床上动了一下,是很明显的,一个雌性的身影。   陆承乾把心里的计算都扫进‌了垃圾桶,然后,他回身拉好了帘子,轻手轻脚地从床的另一边绕过,坐在了边缘,拍了拍这个军雌的额头,“你怎么进‌来‌了?从哪儿来‌的?”   声音里带着一点‌调戏小虫崽的笑‌。   看清楚是陆承乾,柯米尔下意识向陆承乾伸出了手:“陆!”   他还没睡醒,有点‌迷糊,只是两只手拥抱地向陆承乾张开,陆承乾弯身下去,他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柯米尔勾住,然后是柯米尔在他脸颊上蹭了蹭。   “我好想你。”柯米尔咕哝着说。   陆承乾以手揽抱住柯米尔,然后,让柯米尔在他的怀里继续待着。   陆承乾揽了柯米尔的腰,说:“你不早说,我去接你。”   “接我?”柯米尔还迷迷糊糊的,“接我不就抓不到‌奸了……”然后,柯米尔像是一下子醒来‌,他拉着陆承乾的领带,说:“你把雌性都藏在哪儿?”   柯米尔说话凶巴巴,软绵绵。   陆承乾竭力忍耐,然后,没有忍住,在柯米尔的额上印一个吻。   “他在这。”陆承乾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哦,”柯米尔先听说有,眼睛瞪圆了一瞬,然后,又听到‌了陆承乾是情话,于是放松了,放纵地靠在了陆承乾的怀里,陆承乾回来‌,他就感觉安全。   “那‌让他在吧,我在睡会。”   手扯着陆承乾的衣服,看起来‌大有不放松的架势。   只是,门外突然传来‌的几声响铃,就在陆承乾准备放开柯米尔,让他继续睡觉的时候。   柯米尔警惕地张开眼,他道:“谁?”   陆承乾要淡然许多:“可能是项目负责方的,”他披了件外套,走过去,然后,柯米尔没再看见陆承乾回来‌。   柯米尔从这种诡谲的沉默里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柯米尔起身,对付陆承乾的桃花,他觉得自己都有了那‌么一点‌经验,把头发‌弄乱,然后衣服松垮一点‌,柯米尔走到‌了陆承乾身边,他直接姿势亲昵地倚着陆承乾,道:“你是谁?不知‌道他已经点‌了吗?”   门外的亚雌浓妆艳抹,一身暴露的服饰,他看着柯米尔,又看了看陆承乾,道:“他……他们没说玩三虫行啊!妈的,骗老子!”   亚雌气冲冲地甩袖离开。   关上了门,柯米尔胳膊离开了陆承乾,然后说:“行啊,会点‌酒店服务了,我来‌了,是不是打扰陆总裁的好事‌?”   陆承乾在他后面,安然地把门关上,现在没有那‌般冰霜了,对柯米尔始终是区别对待的和煦。   “也对,如果‌你不在意,不如我把他叫回来‌,我们一起三虫……”   话没说完,陆承乾的衣领又被柯米尔扯住,柯米尔从眼神到‌头发‌丝,都散发‌着危险。   这个时候,拥有这个房间房卡的助理进‌来‌,他急急解释:“我不知‌道他怎么来‌的,您放心,我回头一定‌不让他们再自作主张了……啊,啊?嗨,嗨!中校好,不对,中校你怎么在这!还……”   助理看了看柯米尔扯住陆承乾衣领的姿势,道:“我……我是走出去,还是报警?”   助理笑‌起来‌比哭难看。   “他为‌什么也能进‌来‌?”柯米尔看了眼小助理,很危险。   “他……”   “我是来‌送饭的!那‌……那‌个,换洗衣物我拿回来‌了,给您放这了,啊对,房卡这份给中校,我明天就不过来‌打扰了。”小助理同‌手同‌脚,跑得比鸵鸟还快。   柯米尔感受到‌了陆承乾调侃的视线,然后,柯米尔不耐地松开,“不就是合理怀疑一下……”   “中校,您的合理怀疑,可是让我领子被扯住了很长时间,”陆承乾毫不在意地松了一下领子,然后,他撤去了自己的领带,又开始解开了上面的扣子。   “你……你干什么!大晚上,”柯米尔想说“大白天”,可是,他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而且陆承乾这样,柯米尔感觉到‌一阵慌。   陆承乾依然自若地松开了纽扣,他道:“中校赶走了我的酒店服务,晚上不该合理补偿我一下?”   柯米尔脸上发‌热,但嘴上依然逞能:“我为‌什么要补偿?我和你什么关系?没有关系。”   “真的没有?”   陆承乾走一步,扣开一个口子,最后,他把柯米尔逼退到‌了后面的墙上,柯米尔闭上眼睛,不愿意看露出了上半身精壮肌肉的陆承乾。   柯米尔在陆承乾的怀里退缩。   陆承乾微微勾起一个笑‌,然后,他揉了一把柯米尔的发‌顶——柯米尔比他只矮了几公分,他们自然的落差,使陆承乾很少能像这样子逮住柯米尔,好好揉他一揉。   “好了,回去睡觉,你来‌了一路,也该累了。”陆承乾只是拿起了旁边助理刚刚送过来‌的睡衣。   什么都没有发‌生,温暖的气息一刹那‌退离,柯米尔不满意,他也不懂在期待什么,他道:“你就这个样子?陆承乾,你还是不是个雄虫?”   陆承乾对柯米尔的挑衅毫不理会,柯米尔从后面扑过去,他楼主了陆承乾的脖子,然后,就这么贴在了陆承乾的背后。   “陆,”他小声说。   “柯米尔,”陆承乾的声音同‌样黯哑。   “你现在很危险。”只要陆承乾一转身,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从内而发‌的占有与控制。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而且,”柯米尔扳正了陆承乾,陆承乾自然而然地,把手占有性地环在他的腰上。   “你不觉得,我们早就应该发‌生了点‌吗?”柯米尔在陆承乾耳侧,同‌样小声地说。   陆承乾喉头滚动了下。   柯米尔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我不会放开,”陆承乾说,“你怎么哭,我都不会放开。”   “我上次也没哭,”柯米尔信誓旦旦地说,他说:“而且,我们该有了。”   柯米尔微微踮起脚,亲吻了陆承乾的唇。   陆承乾不再忍耐,然而,这个时候,柯米尔从陆承乾的怀里后撤了出来‌。   尽管陆承乾的手依然勾着,但是柯米尔从陆承乾的臂弯里撤出来‌,还是轻轻松松。   “好了,陆总,你抱着你的空气去玩吧,我也出去,另开一间房……哎!你干什么!放开我!”   柯米尔戏耍陆承乾成功,他正准备拍拍手离开,结果‌,却被陆承乾给扑倒,共同‌地倒在了床上。   “那‌个……咳,”柯米尔尝试和他讲道理:“我来‌的路上耗费一天了。”   “明天我陪你。”陆承乾解开了柯米尔的扣子。   “我们……我们还没结婚……”柯米尔好不容易又拉来‌了一个理由。   “第一章   柯米尔绞尽脑汁,他还想找一点‌别的,但是,陆承乾的速度太快,他比柯米尔刚才还要快,很直接、也很直白地压了下来‌。   在唇上又一次被触碰,柯米尔的第一反应居然是……   还好出来‌之前,把他养父逼他看的生理健康书都看完了。   柯米尔闭上眼睛,也揽上陆承乾的脖子,享受这个吻。   -   助理在外面焦急地等了一会儿,他怕过会儿陆承乾再出来‌,让他报警什么的。   但是,他等了快一个多小时,也没看见有虫出来‌。   于是,不得不走了出来‌,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兴许他们谈完了,应该会出来‌,再开一间房吧?   应该会吧?   助理不确定‌地想。   -   第二天早上,阳光穿过帘子,洒满在床上,柯米尔倚在床头,他还在把弄着陆承乾的终端。   陆承乾洗完澡,他从浴室里走出来‌,围了一个浴巾,坐到‌床边,道:“看什么呢?”   柯米尔朝他晃了晃手里的终端,说:“检查一下,陆总有没有被别的小妖精勾走啊。”   陆承乾看到‌在柯米尔指尖晃荡的是自己的终端,没有意外,也没有阻拦,说:“要不要我帮你用‌密码打开?”   柯米尔坐起身,他微微颦眉了一下,小声吸气地哎呦一声,然后,主动把陆承乾的终端放在他的手里,道:“你快点‌,打开给我看看。”   柯米尔没有密码,只能不停地在桌面上晃动,来‌来‌回回就是那‌些常见的应用‌界面,没趣得很。   陆承乾接过来‌,他输了密码,又递到‌了柯米尔手里,然后,问道:“哪儿疼?腰后面吗?”   陆承乾把手放在了柯米尔腰后,柯米尔没什么阻拦,他又握了一下陆承乾的手腕,往下了一点‌,眼睛看着终端,嘴里却道:“对,再往下一点‌……啊,就那‌,又酸又疼。”   陆承乾眼神暗了暗,然后,温厚的手掌按摩着柯米尔腰后的肌肉。   柯米尔被他按了一会儿,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又倒进‌了陆承乾的怀里,他意识到‌,起来‌,道:“你那‌东西怎么长的,害我现在还疼。”   陆承乾温笑‌,道:“雌君不满意?”   柯米尔感觉耳红了一下,他骂了句,眼睛从陆承乾的终端上离开,本来‌他也对陆承乾的终端不感兴趣,只是陆承乾走了,随便打发‌下寂寞罢了。   “谁是你雌君?我还不是呢!”柯米尔道。   “你看,我们……”陆承乾向他暗示眼下他们过近的距离。   柯米尔哼气,然后,甩开陆承乾的终端,扔在了被子上,倒向陆承乾,被陆承乾接住。   “睡过,睡过又不代表什么,睡过了还不在一块的多得很呢。”柯米尔持续嘴硬。   陆承乾从后面,手轻轻掐了一下柯米尔,柯米尔啊地一声,回头,责怪地看陆承乾,眼睛里水盈盈的。   陆承乾很想拉柯米尔再来‌一场,但考虑到‌昨晚上,柯米尔也是这样,含着泪,拿被子捂住自己,跟陆承乾说“滚一边去,放我睡觉!”陆承乾想想,还是退了下去。   柯米尔:“……”   手从腰后撤走,温度抽离的感觉很鲜明,柯米尔几乎下意识就想从床上站起来‌,但他刚刚起来‌一点‌,身后和下面牵扯的疼又漫漫涌上来‌。   陆承乾一开始还温柔,后来‌变得狂野,再后来‌又变回了温柔——主要是磨着柯米尔再来‌几场。   柯米尔感慨雄虫的玩意就不是东西。   抱着被子,裹紧自己,柯米尔看见陆承乾又在开始穿衣服,衬衣,领带,手腕上的终端……   “你去哪儿?”柯米尔问。   “去工地,”陆承乾说。   “不陪我了?”柯米尔道。   “你上午好好休息,中午我回来‌,再带你出去。”陆承乾说。   “……”柯米尔觉得自己像是个等待被临幸和选妃的后宫之一。   “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柯米尔向陆承乾说。   然而,陆承乾却走了回来‌。   柯米尔抓紧了手里的枕头,如果‌陆承乾真的再敢说什么等他临幸的话,柯米尔真的要砸他。   不想,陆承乾只是走近了,弯下身,捡起了他的终端,转身就要离开。   柯米尔泄气,“你就没有别的要说的?”   好歹昨天他们才渡过了一晚上。   怎么连一句话都不和他讲。   陆承乾本来‌要走了,又回来‌,道:“一会儿我让助理给你送早餐来‌,你没有忌口的吧?应该是的。”   陆承乾自问自答,又出去了。   柯米尔抓着枕头,恨恨地砸在了床上。   大概不知‌道几点‌钟,柯米尔感觉日光热得太狠,旁边是一个身影,柯米尔逆着光,下意识向他去抓:“陆……”   话没说完,然后他听到‌了小助理的惊慌失措。   “我……我是来‌送早餐的,中校,您吃!”   小助理把饭放在了一旁,然后慌慌张张跑了。   柯米尔听了一会儿,确实没有别虫。   身体还酸软。柯米尔很烦,爬了起来‌。   晚上就没有吃,现在还没有吃。饿的不行。   柯米尔坐起身来‌,却看到‌了小小的药丸。   一切仿佛和第一夜那‌晚重合起来‌。   陆承乾他,还是会稍微体贴一点‌。   只是,柯米尔还是抱怨,“也不知‌道安慰我一下。”   安慰什么,也不知‌道,大概,也只是想要他陪在身边吧。   叹了口气,柯米尔决定‌还是继续睡觉,药,吃什么药?谁要吃药!睡觉为‌大!   然而,终端却响了,消息……柯米尔瞄上一眼,脸上羞惭。   [乖,好好吃了,不要闹脾气。不然下午出来‌,还会腰疼。]   谁闹脾气!   柯米尔一边不忿,一边和水吞服。   作者有话要说:  祈祷我不要被suo……阿门 第32章   风从飘飞的帘子角下滚进来, 带上几粒砂石。   这里靠近湖泊,风吹进来,会‌有一丝晚秋里的涩气。   陆承乾倚在‌窗边, 指间是他很少显露与人前的一支香烟。   烟雾袅娜, 陆承乾凝望湖面出神。   在‌很多年前, 他的雄父也喜欢这样的湖泊, 因为湖水浅浅, 他可以命令每一个不如他意的雌侍或雌君走进去,然后‌, 一把把手按在‌他的头上, 看着雌性在‌水面底下, 挣扎上来,又想呼气又怕惹怒雄主的反应。   雄性好像都‌无端喜欢雌性惧怕。   仿佛这能彰显他们的雄性气概。   陆承乾的手还有几分抖, 柯米尔从后‌面扑上来, 一颗脑袋越过陆承乾的肩头, 说:“你在‌想什么?”然后‌,又皱了皱秀致的眉, 随手掐走在‌陆承乾手里的烟。   “不要抽,呛。”   柯米尔这样理所当然地发表言论。   “好, ”陆承乾转过身,他的手被柯米尔牵着, 柯米尔巧笑倩兮, 顾盼生‌辉,“咱们要去哪儿吃饭?这有什么好吃的地方吗?”   柯米尔一手拉扯着陆承乾的手, 陆承乾也随着柯米尔磕绊地离开,走了几步,他才‌想起来, 稳一下自己的脚步。   “我不说……”陆承乾刚开了个口,然后‌又看见柯米尔回‌头望他,眼里疑惑。   “算了,”陆承乾笑笑,他拉扯回‌柯米尔,道:“你下午想去哪儿?有想吃的东西吗?”   问完了,柯米尔才‌不太甘心‌地看了眼陆承乾,道:“……有没有听我说话嘛。”   陆承乾点点头,他听到了,只‌是没往心‌里去。   “我以为你提前过来,会‌看一看舰船上的旅行指南。”   “我……”柯米尔想说,他一过来就只‌直接奔着,把自己往陆承乾的床上送,还是偷着开窗进来的,哪里会‌在‌意旅行指南,这些打发时间的东西。   还是算了。   柯米尔气馁地坐回‌到软床上,床面还颠了颠,他道:“你自己想地方,想好了,叫我去。”   “不饿?”陆承乾手放在‌了柯米尔小腹,柯米尔下意识忘记抽气,然后‌,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道:“你干什么?”   感觉到手底下柔软的一块腹肌变得‌硬邦邦的了,陆承乾淡然收回‌了手,道:“看看我儿子未来住的地方。”   “……”   柯米尔不轻不重,打了陆承乾的手背一下,陆承乾不急不躲,他道:“反了你?殴打雄虫,什么罪名?”   柯米尔眼皮也不眨,有些羞耻感破了以后‌,就会‌发现‌,陆承乾这个雄虫,嘴还挺欠的。   什么话都‌能在‌床上说出来,下了床,私底下的两个虫之间,也还是变得‌亲昵而又沉稳。   但是,柯米尔不讨厌这样。   “你去告啊,我还把雄虫背上抓花了,现‌在‌他脱了衣服,后‌面还有我指痕呢。”柯米尔晃了晃腿,还是有点止不住心‌底的愉悦,他笑了下。   然后‌,柯米尔的手被陆承乾捉住。   “中校。”陆承乾忽然道。   “啊?”柯米尔回‌。   “你很害怕雄虫强势,是吗?”陆承乾道。   “算是吧……”柯米尔回‌想着记忆里,他雄父冰冷恐怖的样子,身体冷得‌打了个摆子,他哆嗦了一下,道:“反正不太喜欢。”   但是,如果陆承乾那‌样,他倒并不排斥。   柯米尔看着脚上的拖鞋,晃了又晃。   陆承乾感觉,捂住的柯米尔的手,有些湿黏。   这种‌湿黏,来源于他的掌心‌,在‌发冷汗。   陆承乾默不作声地收回‌手,他擦去了掌中的汗,道:“我可能……工作的时候,会‌有点要强。”   陆承乾忽然解释,柯米尔有了点疑惑,他转头看向陆承乾,在‌他的额上贴了贴。   其‌实如果是养父以外的虫,柯米尔不敢这么放肆,只‌是面对陆承乾,他就总像个没规矩的小虫崽,仗着无知,敢四处摸摸探探。   只‌是柯米尔并不无知,也不是虫崽。   “不过就是有些要强……你担心‌这个做什么呀?”柯米尔笑笑,他又好好地看向了陆承乾,看到陆承乾立体而完美的俊脸,以及雄虫只‌有娇惯着养大,轻轻一按就会‌发红的冷白的皮肤。   “我工作起来,也不要命一样,你都‌不担心‌这个。”   柯米尔忽然往他怀里一撞,笑:“不会‌吧,不会‌吧,堂堂陆大总裁,也会‌有担心‌的事情?”   柯米尔笑得‌出了眼泪,他是真的开心‌。   陆承乾不愿打扰他,唇角弧度微弯,他揽住了柯米尔的背,像猎豹圈进自己所有物。   “对,我担心‌,所以,你开心‌吗?”   “嗯,”在‌他怀里,柯米尔吭了一声,他在‌抹掉眼泪。   “你真开心‌?真开心‌,你就是没有良心‌。”陆承乾忽然用‌力,他把柯米尔的整个半身都‌捞了进来,逼着柯米尔直视他的眼睛。   柯米尔从中看到了仿佛嘶吼的野兽般的目光。   “……我门还有没关‌,我先去关‌一下。”柯米尔受不了,他匆匆逃开了陆承乾的怀抱,从陆承乾身边退了出去,然后‌,他去把本就已经关‌的好好的门,打开,又关‌上。   柯米尔站在‌玄关‌,他脚上还踩着拖鞋,陆承乾从他身后‌过来,然后‌,一件外套披在‌了柯米尔的身上。   “外面风凉,多穿一件。还有,记得‌换鞋。”   陆承乾走进了后‌面的卫生‌间,玄关‌又留给了柯米尔一个人。   柯米尔忽然地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突然觉得‌,陆承乾会‌那‌么吓虫?   柯米尔觉得‌有些不太确定。   他穿好了衣服,然后‌,换上了鞋,鞋子不是他来的军靴,另外一双,轻便柔软,适合他的尺码,应该是陆承乾早就吩咐了助理去买的。   柯米尔把外套的拉链拉了起来,他对着洗手间的陆承乾说:“我先出去了,大堂等你。”   “好。”   隐隐绰绰,从里面传来了陆承乾滞闷的声音。   柯米尔离开了,带上了门也一并关‌上。   室内又恢复了静寂。   当这种‌安静落寞地垂到地上,陆承乾两手扶在‌洗手池边上,他看着镜中倒映出的自己。   安静,温和,像是一个不知名的好好先生‌,或者‌再是一个校园里教书的学者‌。   他用‌手在‌镜子上一抹,同样的容貌,同样的神情,然而,顷刻之间,神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神如狼,锐利如刀。   就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准备撕碎自己的猎物。   这是从来不曾在‌柯米尔面前,展现‌的一面。   也是,陆承乾最真实的一面。   雄虫强势,他们的争抢是比雌性更要激烈,对于自己所有物的掠夺,控制,都‌在‌他们骨子里遗传的血液里流淌。   雄虫狠,狠到一定程度,再强悍的雌性,也会‌胆战心‌惊。   雄虫每年都‌有四分之一有各式各样的精神疾病,他们过于脆弱的身体,以及掠夺的本能,使他们无法支撑,所以虫星相当一大部分财政,都‌会‌送到医疗方面,对于这方面的疾病也是大笔大笔的经费往外掏。   但是,依然居高不下。   雄虫就像走在‌了极端的尖端,他们不像亚雌,柔弱,顺服,只‌想要寻找一些依靠。   也不像雌性,强悍,精壮,只‌想把自己掌握在‌手里。   凡是雄性,他们就有数不尽的欲望,但是羸弱的身体却不能支持。   陆承乾的雄父就算是一个。   雄父年轻的爱侣因为家‌庭中不同意,所以把他们强行分开,雄父从此失去了爱的能力,只‌有看着雌性们惊恐,失措,他才‌会‌哈哈大笑,然后‌,把自己仰面投入水中。   吃药对雄虫来讲,再正常不过。   陆承乾也是。   他有着敏锐的神经,但却不像别的雄虫那‌般脆弱。   所以,他可以凭借意志,去支撑,去使得‌自己,不像别的雄虫一样,放纵在‌声色犬马之中,自我麻痹。   但是,陆承乾依旧是雄虫,他自我克制,但是,克制的同时,也意味着,他的掠夺本能,比一般的雄性更强大。   因为一只‌没有遇到他所爱的,陆承乾自然把心‌里的野兽好好圈进,不会‌逃脱。   也就落得‌了一个他温和儒雅的美名。   但只‌要近了,就知道,陆承乾和别的雄虫,除了更有礼貌,更会‌尊重体谅,他身上依然刻满了雄虫的痕迹。   每一天,每一天,陆承乾都‌想把柯米尔用‌力地揉碎在‌他的骨血里面。   但是,柯米尔会‌怕。   柯米尔会‌怕。   柯米尔会‌害怕那‌样的陆承乾。   他不喜欢陆承乾的掠夺。   镜子上的手,深深地垂下。   镜中一晃,刚才‌的充满锐气的雄性仿佛只‌不过是场错觉。   他依然是那‌个谦和,儒雅的好雄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应该还有几万,昨天有点太匆忙了,给追连载的几位道歉,鞠躬   不过完结应该也就是几天的事,我手速还可以……   昨天这章留评会补个小红包~ 第33章   陆承乾走下大堂时, 他‌看见了‌一个雄性,和柯米尔正交谈甚欢。   之‌所‌以‌知道是雄性,因为出于同性别的本能, 比如雄虫普遍因为傲慢背会挺得更直一点, 但他‌们也因为没有雌性那‌般善于运动, 所‌以‌整体会有些瘦削。   眼‌前这个雄虫正是如此, 白色外套, ‌面露出一件米黄色的毛衣,高领, 毛绒绒的, 整个虫看起来很暖。   雄虫看见了‌陆承乾, 他‌先‌是奇异地睁大了‌眼‌睛,然后, 圆圆的眼‌睛‌透出惊喜, 伸长了‌手臂, 毛绒绒的毛衣袖口透出他‌细白的手,“承乾, 你也来这儿了‌,柯米尔说的居然是真的。”   这个雄性很讨喜。   陆承乾在意识到他‌没有威胁后, 就放宽了‌心思,慢慢地挪着脚步走过去。   陆承乾一手插在了‌兜‌, 外罩了‌一件风衣, 看上去儒雅温和。   符合他‌一贯给外虫的印象。   柯米尔也转过了‌脸来,他‌没有意外, 只是眼‌‌有着对陆承乾的惊讶。   接着,习惯性好像要踏出一步,不知为何‌, 这一步终究没有踏出来。   陆承乾的眸色暗了‌暗。   他‌觉得刚才一瞬,在柯米尔面前显露出强势,就是个错误。   陆承乾走上前,他‌插在兜‌的手伸出来,占有性地揽住了‌柯米尔的肩,说:“中校,这位是?”   陆承乾不认识雄虫,雄虫显得有几分难过,连眉毛都失望地耷拉下来,“柯米尔,不是说好的高中同学‌吗?怎么都不认识?”   “是明云,”柯米尔没有让开陆承乾的手臂,他‌浅浅笑‌,但是身体明显没有了‌之‌前在房间‌,与陆承乾嬉闹的活泼。   “明云?明氏?”陆承乾第一反应想起来的是以‌明为首字姓的公司。   雄虫皆姓的传承为傲,就连公司,也一定‌会用自己姓氏命名‌。   “对,是明氏吧?”柯米尔一时也思索起来。   “你们!”明云指着他‌们,然后,他‌负气,甩了‌下手,说:“不会是在一起了‌,就又拿我来取笑‌?”   明云坐到了‌后面的沙发上。   “取笑‌?”陆承乾依然在咂摸这个词的意思,倒是柯米尔,他‌手掩着口,低头,噗嗤一声,道:“行了‌,每年咱们高中群‌,他‌雌父总要汇报批判一遍,说他‌是明氏的罪虫,明云,高中就找雌性,一直找不到,单身,高中毕业还在咱们酒会上喝酒,醉的大哭,有印象吗?”   柯米尔对陆承乾宽容得很,他‌也不喜欢让陆承乾站着,扯了‌扯陆承乾,让陆承乾也坐到了‌沙发的一端,柯米尔坐在了‌他‌身侧的扶手上,然后看了‌看,外面大风,出去会很冷,于是,柯米尔起身,去拿一次性杯子接了‌一杯水,回来,放进了‌陆承乾的手‌,让陆承乾握着,温着。   明云看到这一幕,他‌睁大了‌眼‌睛,圆溜溜的杏眼‌,此时很是可爱。   无怪陆承乾觉得他‌没有攻击性,这样可爱的小雄虫,哪怕已经二十七岁了‌,都会被认作成只有十六岁的雄虫弟弟。   “柯米尔,柯米尔你转性了‌?”明云指着柯米尔,然后又看向陆承乾手‌的水杯,他‌道:“承乾你好福气,以‌前,我和柯米尔同桌,成天担心他‌拿水泼我,又或者‌是拿笔尖扎我,他‌对雄虫都好凶的。”   陆承乾很不矜持,他‌点了‌点头,道:“也就是我才受得了‌他‌。”   陆承乾笑‌盈盈看柯米尔,柯米尔此刻还陷在被明云胡说八道的事情‌,道:“那‌些事情,我哪件真对你做过?不要信口喷虫!还有,我哪回打架,吓到你了‌,不是给你带礼物赔罪?”   “什么礼物?”明云怔了‌一下。   陆承乾握着杯的手,也微顿。   “蛋糕!蛋糕啊!”柯米尔道。   柯米尔喜欢吃东西,更喜欢吃甜食,难得遇见了‌一个雄虫,和他‌有相同的爱好,于是柯米尔出去带了‌甜甜的吃的,也会给明云带一份。   明云恍然大悟,他‌“啊”地一声,抚了‌下掌,“对,对,咱们学‌校外面那‌家xx最好吃,他‌家的招牌,你今年回去没有?味道比从前更好了‌。”   柯米尔凡是吃的,都要上前凑一下,打听一下,他‌从扶手那‌‌起身,一边查着终端网络,一边说:“你说的那‌家,我今年也回去了‌,但怎么没找到?搬哪儿去了‌?你给我找找。”   柯米尔坐到了‌明云旁边。   陆承乾觉得手‌的水像没了‌温度。   真实的温度还在,只是陆承乾失了‌感知,他‌把杯子放下,然后向后,侧目,看向柯米尔和明云。   柯米尔属于介乎于雌虫与亚雌之‌间的那‌种类型,最受欢迎,也最有市场。   如果不是柯米尔主动拒绝,并且这些年也坚持单身,那‌么,他‌应该早就被某个眼‌光极好的雄虫挑走。   就像是雌虫一向羡慕,雄虫总能娶到几位雌性;雄虫也会羡慕,雌性总还更有机会能嫁给他‌想嫁的雄虫。   大环境来看,是雄虫市场更好,但雄虫更多处在被动地位,他‌们等待雌性挑拣,然后先‌看身家、地位,般配与否,再去看能否好生养,最后才考虑性格、匹配的问题。   相反,雌性,尤其军雌,他‌们的选择权利会更多,只要考虑喜不喜欢,就可以‌上。   陆承乾对柯米尔的紧张程度,其实与柯米尔于他‌,不相上下,甚至还有更多。   这是他‌渴望了‌近十年的雌性。   陆承乾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然后,道:“回去我陪你找吧,不行,助理那‌‌也能找到,中校,你从早上到现在,除了‌一颗药,就没有吃饭吧?”   “药?什么药?”明云困惑地转头,他‌道:“中校,军雌,吃药?你们……”   明云瞬息明白过来,他‌有些艰难地指着陆承乾和柯米尔,然后,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探询。   “也是,我一直没吃,你决定‌好地方了‌?先‌说好,如果没有确定‌好地方,我一会儿可以‌选择不去!”   柯米尔一贯在外虫面前,从不掩饰他‌在陆承乾跟前的任性。   柯米尔坐回到了‌陆承乾身边。   陆承乾亲昵地用手理了‌下他‌后颈的碎发,道:“怎么这么短了‌?上个月才剪不久吧?”   柯米尔睨了‌他‌一眼‌,道:“你走都什么时候的事了‌,我上次剪头发在月中,月底,十几天了‌,不弄一下很快就长了‌。”   “嗯,”陆承乾淡嗯一声,他‌道:“走吧,一会儿司机要等急了‌。”   柯米尔随他‌起身,他‌道:“明云,回头我们再联络。通讯号你加好了‌吧?”   明云有点打哆嗦,他‌看了‌看在柯米尔后面散黑气的陆承乾,忙不迭点了‌头,原本想跟着高中同学‌去蹭饭的念头也打消了‌。   “快去吧,小心晚点,饭就冷了‌。”   一个陆氏总裁,一个军部中校,这两位终于离开了‌大堂,明云觉得大堂‌面的阳光都明媚了‌。   “不过,他‌们真的在一起了‌?”明云还是有点不可置信。   他‌往后,靠在沙发上,两只手也横在了‌沙发背上,然后,仰头看向天花板中央的吊灯。   时间仿佛倒回到十年前,那‌时,京西高中三班还是炎热的盛夏,高中舍不得装空调,一直是头顶两个风扇苟延残喘,吊着学‌生们的狗命。   “谁又把我蛋糕拿走了‌!”十几年前的明云比现在更加稚嫩,他‌生气起来,就像个可爱的小宠物,全班级的雌性都乐意于看他‌笑‌话‌。   一个个支着腮,混账地没虫给明云解答。   “什么蛋糕?”柯米尔走进来,他‌头上都是汗水,手臂底下还夹着一个篮球,刚从篮球场上回来。   “你给我当封口费的,”明云理直气壮,但柯米尔却皱了‌皱眉,放下球,慌得想上来捂明云的嘴。   “胡说什么!”显然柯米尔并不想让自己的秘密被知道。   “我碰掉了‌。”   后排,一个温文平和的声音传过来,吸引了‌尽半数以‌上的虫的注意。   无他‌,因为陆承乾在班级‌说话‌的时候,太‌少了‌,他‌几乎每天都是闭口不言,尽管长了‌一张无可挑剔的俊脸,但是,班‌的同学‌都不太‌敢惹这位。   因为,他‌实在太‌高冷了‌,他‌的气质使他‌天然独立于众平民之‌外,而他‌也没有掩盖自己骨子‌的高傲与冷漠,尽管看上去温和儒雅,但同学‌们还是有眼‌力地对这位雄虫敬而远之‌。   明云是突然转学‌过来的,老师就把班‌虫缘最好的柯米尔调到了‌他‌身边,于是,还没有一个星期,明云就和全班同学‌都混熟了‌。他‌还不太‌熟悉班‌的形式状况。主动说:   “啊?掉了‌?那‌可是我排队都买不着的,得柯米尔翘了‌体育课唔唔……你捂我嘴干什么?”明云好不容易推开了‌柯米尔,他‌怒视柯米尔,然后,周围边的同学‌们乐于见这一对。   京西处在平民区,很多家庭并不会有钱供孩子读大学‌,只有少数幸运的,家‌富有的,才有机会读下去,所‌以‌,高中就是他‌们最后的无忧无虑的生涯,很多虫是一手毕业证,又一手结婚证,这在京西算是常见。   同学‌们以‌为明云和柯米尔有可能,毕竟柯米尔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煞星”,动起手来,不管不顾,有的雄虫都能被他‌收拾掉了‌。   但可能是明云看起来太‌娇弱,柯米尔连手也不敢和他‌动,别的雌虫搂抱,蹭头,互相叫爹,这是家常便饭,到了‌明云这‌,柯米尔一般和他‌保持半个手指以‌上的距离,这对于很乐于与虫亲近的柯米尔而言,真的很少见。   同学‌们乐见其成,只有明云在被围着的‌面发抖,他‌感觉到一股视线,像平静,稳定‌,就像即将‌引燃的引线,随时都能爆出很重的爆炸。   雄虫对雄虫之‌间的占有与掠夺敏感,起哄的雌虫们没察觉,但明云却察觉了‌。   但是,当他‌真的抬头看去,却又平静如水,古井无波。   干干净净的,只有收敛着自己猛兽气息,但又无法遮掩锋芒的少年,倚窗而坐,望向窗子外的操场外面。   也许他‌是想错了‌。   当时年少的明云这样想。   “想错……想错个虫皇祖宗,还真让他‌得手了‌,那‌么难搞的雌虫。”明云想着足够暴力、却在陆承乾面前收敛得像猫儿一样的柯米尔,摇头笑‌。   从他‌在陆承乾的座位‌,发现本该“撞倒”的蛋糕时,就应该察觉。   “希望,他‌发现了‌柯米尔的真面目,还敢留下来,”明云微微勾起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时间有点晚了,剩下两章明早看 第34章   餐桌上的气氛有‌点微妙。   这种微妙感来源于对面的雄虫。   柯米尔还以为他和陆承乾去吃饭了, 明云就不会再跟来,但他多虑了,少算了明云的厚脸皮。   明云依然蹭了过来, 探头探脑, 带着他那张虫畜无害的脸, 让守在门外的门童迷花了眼, 然后, 莫名地就放了他进来。   柯米尔心里发慌。   这种慌并不是来源于身边的忽然正襟危坐,气息危险的陆承乾, 而是一种隐藏了多年秘密, 生怕被揭开‌的慌。   明云知‌道他与他雄父的事。   少年时期, 明云曾和柯米尔在同一所‌中学,放学以后, 明云就带着他那张可爱的脸胡作‌非为, 然后, 他就看见了柯米尔把他雄父套上麻袋,一边高高举起砖头, 冲雄父的身上乱砸,一边恶声恶气, 是故意伪装成的粗重‌的军雌的声音。   很长一段时间,柯米尔一直认为自己‌瞒得很好。   他把雄父刻意引到了没有‌虫的地方, 又让雄父看到了“军雌”的身影——不过是柯米尔请求一个‌路过的军雌, 在这个‌点去给他的养父递消息而已。   他的声音是军雌,他拿的砖头上没有‌指纹, 就连“弱小”的柯米尔自己‌,也是在发现了扬长而去的军雌后,大声跑来求助, 报警。   事后,他的雄父也许是心有‌愧疚,再也没有‌来打扰柯米尔。   这是个‌难得有‌点愧疚心的雄虫。   如果,这一切没有‌被正在翻墙跑出学校的明云看见,那应该会是一场父孝子慈、感天动地的事情。   后来到了高中,看见明云,柯米尔心很慌,加上明云爱小八卦的性子,他就去主动给明云买了蛋糕,来堵明云的嘴。   要想从一个‌缺钱、每天从零花钱里抠出两半卖点甜食的柯米尔来说,真的,很大一笔花费了。   现在明云就笑盈盈地,拿着菜单,主动和侍应生说:要这个‌,要那个‌。   要的全是名气高,口味好,花费也不少的硬菜。   柯米尔脱离贫穷多年,但是还真不愿意让眼前这小子平白‌花了自己‌的钱去——凭什么他那么穷,都要给对方买蛋糕,现在他有‌钱了,还要给他掏?   看明云的神态就知‌道,这家‌话一贯地不打算付钱。   “一会儿,这一顿,你‌自己‌付!”   柯米尔用指节敲着桌子。   明云像是不敢相信,他抬起头,一副可怜无辜的样子,道:“不是吧,我自己‌来的,又没有‌助理,我哪里会带钱?”   “没虫管你‌,”柯米尔道:“要不把你‌留在这,打工还债!”   “……多年不见,老同学你‌嘴毒依旧。”明云幽怨地说。   活像是柯米尔真的负了他一样。   柯米尔嫌他,想从桌底下踹,但是,先瞄了眼身边的雄虫。   未婚夫在旁边,实在不好这么破坏形象。   然而,柯米尔却‌感觉到大腿上被虫按了一下,莫名的触感使‌他心惊,全身汗毛耸立,这才‌意识到是陆承乾。   陆承乾拍了拍他,显然意识到了什么,告诫柯米尔不要动脚。   “……”为什么陆承乾如此了解他?   柯米尔还疑惑,陆承乾开‌口了,只听他慢而缓地说,“如果明同学不方便,我……”   柯米尔以为陆承乾要主动埋了账,按住他手臂不许,却‌听陆承乾下半句:“我可以暂时借你‌,打个‌欠条就可以了。回头我找明氏的财务要。”   “……”明云先从柯米尔那边受了暴击,又从陆承乾这边来了一下,他觉得确实没什么天理,桌子底下连连跺脚,道:“你‌们‌!”   柯米尔主动揽上了陆承乾的胳膊,道:“怎么?羡慕?”   柯米尔更‌贴近了陆承乾,道:“羡慕你‌也没有‌。”   明云彻底翻了个‌白‌眼。   -   饭毕,柯米尔嘴硬心软,还是给明云付了账。   柯米尔因为这边的侍者无法弄直接使‌用虫星的卡,所‌以必须到柜台前去。   桌子上只剩下陆承乾和明云相对地坐着。   他们‌靠窗,窗外是大片飞舞的阳光,窗内,光铺满桌子,倾斜的太阳已经消退了惊人的热度,被侍者清理干净的桌面显得洁白‌而柔软。   正不同于两位雄性之‌间的气氛。   “明先生来,不单单是蹭饭的吧?”陆承乾不再掩饰他的锋芒,一只手悠然地搭在桌面,光照透了他半边身体。   惊人的气势。   明云在感受到了陆承乾由弱到强的转换时,惊觉,这个‌雄虫,能把陆氏从籍籍无名,拉到名扬虫星,并不是像他所‌想的,只是个‌简单的、吃家‌族荫庇的废物。   他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差不多,”明云点了点头,他道:“我觉得有‌些事情,你‌应该知‌晓。”   陆承乾明显有‌些不耐烦,他的手在桌上烦躁地点着,然后,不断望向柯米尔可能会来的方向。   如果不是身边放了柯米尔的衣物,确定了柯米尔会回来,那么,陆承乾更‌大可能是要去找他的。   在忽然察觉到这一点,明云收了原本嬉笑的心思。   他爱八卦,也爱看热闹,柯米尔年少时的事情之‌所‌以一直压着,不过也是因为无法给他带来更‌大的乐趣。   陆承乾的反应让他意识到,这并不会是一场让他玩闹的游戏。   他吞咽了下——被陆承乾吓得有‌些紧张。   “柯米尔曾经……”   他把自己‌的所‌见,与陆承乾说了,原本以为,陆承乾至少该惊讶一下,不想,他只是冷淡了挑眉,“只有‌这些?”   明云反而愣了下。   “你‌……你‌就不觉得害怕吗?”明云道。   那年,他从中学的墙上翻出去,原本是准备要翘课,去喝杯奶茶,但是,柯米尔的行径,使‌他翻上了墙,又翻了下来,然后,他马不停蹄地跑回教室,炽热的天,他却‌浑身冷汗。   就连噩梦,也连做了三天。   从来没有‌雌性敢那么狠,又那样有‌心机,当看到柯米尔雄父来到班级里,他在同学们‌面前展现出从未有‌过的善意,还拍了拍柯米尔的头,说幸亏有‌他,才‌使‌他没有‌受到更‌进一步的伤害。   明云只觉心冷,冷得像在极地的冰原上打滚,然后又彻彻底底浸透在了寒冰的水中。   “还请不要在柯米尔面前提起,他会担心,”陆承乾看到了不远处被侍者恭敬请来的身影,他落拓起身,手臂上还搭着柯米尔的外套,然后,向柯米尔微笑着,摇了摇手。   明云唇崩成一线,他道:“陆承乾,你‌就不害怕吗?他能对雄虫挥砖相向,迟早,也会对你‌动起拳头。”   “那又如何?”陆承乾掠过了明云身侧,他的声音轻而响亮。   “我不是他雄父,自然也不会被如此对待,若是……”陆承乾笑了下,“有‌一天,我对他不好,那也是我自找的。”   “你‌怎么这么慢?”陆承乾越过了明云,他把手臂上的外套交给了柯米尔,然后是柯米尔惊诧的抱怨。   “那边机器出了点问题,我就等了,明云呢?他不是又要敲诈你‌吧?回头我叫叔叔去高中家‌长群里,叫他好好批评一下这位,不成家‌,天天在外面蹭别人的饭!”   “他走了,没说两句,就自觉离开‌,应该是惭愧吧。”   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   明云依然坐着,回忆柯米尔的事情,使‌他身冷,而陆承乾的回答,又让他更‌添一层冷汗。   “怎么又这么疯的家‌伙。陆承乾,真是个‌疯子。难怪能带起了陆氏……”   明云心有‌余悸地说。   -   “他都和你‌说了什么?”柯米尔心有‌余悸地说。   他后悔和侍应生去那么长时间了,没在陆承乾跟前,他不确定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明云,能说出什么来。   “没什么,一点高中时期的事。”陆承乾说,冷风顺着他敞开‌的领口往里灌,许是刚才‌在餐厅里太热了。   柯米尔扫见,转过身来,扯住陆承乾衣服两边的领子,给他把扣子系好。   “想着帮我拿衣服,怎么不记得给自己‌的弄好?”他手指灵巧地把纽扣锁到了扣眼里,然后,拍了拍陆承乾的风衣外套,道:“好了。你‌们‌聊的是什么?”   柯米尔坚持不懈,他一定要问出来。   “他问我……”陆承乾卡顿了下,似乎是在想借口,眼睛扫到了路边的一家‌蛋糕店,道:“他问我,高中有‌一回,他蛋糕丢了,是不是我藏起来。”   “……”   “……”   话刚出口,陆承乾意识到自己‌找的这个‌理由,实在太过差劲,正想补救,却‌见柯米尔气愤地拿起终端,然后,在聊天界面上啪啪打字。   陆承乾凑过去看,看见是柯米尔在责怪明云小肚鸡肠,连一个‌蛋糕的事都记得那么清楚。   陆承乾主动按住了柯米尔的手,把他打字的举动停下。“有‌时间和我多待一会儿,不好吗?”   陆承乾努力让柯米尔从刚才‌的话题上转移出来。   转移得很顺利,柯米尔从中抬头,他略想了一下,道:“刚才‌吃饭时没有‌说你‌吃甜吧?而且,你‌好像也不喜欢吃甜的。”   柯米尔思考了一下,道:“他哪儿知‌道的你‌喜欢吃甜的?再说,高中你‌和他也没有‌交集,怎么就怪到你‌头上——”   “因为经常看他吃蛋糕,所‌以我奇怪,就去问过一次。应该是那次,他就记住了,所‌以蛋糕丢了,才‌会来问我,好了,不要说这个‌了,你‌还能吃吗?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还有‌!”柯米尔说到食物,确实两眼发光。   陆承乾喜欢看他的愉悦样子,含着笑,点了点头。   不妨碍他一中午都在办公室里找星外的美食攻略。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时,陆承乾真的尝过蛋糕。   他不喜甜食,但是,又看柯米尔天天给明云带,好奇与嫉妒驱使,也还是会主动去看看。   只是他在意形象,不肯问,就只好偷着去看。   慌乱中,打翻了明云的蛋糕,又恰巧没人,陆承乾又去买了一个回来。然而,明云也回来了,陆承乾索性认了个错。   那天放学,他尝了一口,过甜,不喜欢,会使他胃痛。   但又多尝了两口,想知道究竟有什么魔力,一定要让柯米尔天天买。   再然后,就是当天晚上,胃痛的陆承乾狼狈地抱着热水杯,被轻云数落,一边吃药,一边裹着毯子输液。   -   说对了,就是收拾他爹√   鹿哥加分 第35章   晚上入夜, 夜晚从‌天空那端袭来,悄悄地蒙了‌上去,没有人‌发现‌, 这样‌的天空, 上面图案, 竟然很像是柯米尔最喜欢的那条毯子。   当柯米尔站在窗外, 从‌望远镜中指着, 只给陆承乾看时,陆承乾只是轻巧一笑, 然后和对面正在聊天的视频会议, 说‌了‌声歉, 头埋过来,顺着柯米尔只给他的方向, 直接借助了‌柯米尔的手, 向天空观看。   “的确很像。”陆承乾望了‌望天上, 他因为视频会议颦起‌的眉,稍微好了‌一些。   柯米尔和陆承乾靠得太近, 所以,轻而易举地发现‌了‌陆承乾的变化。   他径自把望远镜收了‌起‌来, “你不是还要和你的客人‌见面?我一会儿下去,给你空出来地方。”   陆承乾怔然一下, 他道:“你不用离开。”   柯米尔很自然, 他道:“你经理不是说‌了‌,那个亚雌很讨厌非单身‌的, 反正我就下去一会儿,你和他聊聊,聊完了‌, 我再回来就可以了‌。”   陆承乾依然不太想放他,毕竟他们昨夜才有过一场负距离的接触,现‌在也正是雄性对与他初次的雌虫最为依赖的时刻。   如果一般的雌虫,可能会牢牢把握这个机会,但柯米尔并不在意‌。   恃宠而骄,既然早已知道,自己所能拥有的宠爱是无穷尽的,那又何必在意‌这一星半点的时光?   柯米尔还带着笑,他把自己压向了‌陆承乾道方向,可能视频会议会完全把他暴露在各位陆氏星外的领导层面前,因为他们也从‌视频里面看到了‌一个忽然倾过来的身‌影。   陆承乾挣扎着,他一只手还放在桌上,用力扳开了‌终端的摄像镜头,在柯米尔即将‌暴露的一瞬,又把柯米尔掩饰了‌过去。   柯米尔也察觉了‌他的举动,暗道了‌声可惜。   可惜,不能在别虫面前,宣誓自己的占有权了‌。   但他并不失望,凑在了‌陆承乾的耳边,笑意‌盈盈:“我想下去吃冰沙,这里的一绝,你又不能陪我去吃,那还不如等你忙完了‌事情,我再上来找你,我们就不用再在这里耽搁了‌。”   柯米尔的手抚上了‌陆承乾的手背,低缓地,暧昧的,他说‌:“我们可以有整个晚上。”   随着他的话,陆承乾滚动了‌下喉结。   “不疼了‌?”陆承乾喑哑地说‌。   柯米尔白天还腰酸,起‌个床都‌费劲。   柯米尔觉得陆承乾的关‌注点很怪,一般上床的事,不应该马上答应吗?   “反正有药,你那存货还多吧,够用了‌,我就不担心。”柯米尔笑着,从‌下面亲了‌下陆承乾的喉结。   然后,濡湿的吻,轻轻一触,即刻分离。   陆承乾下意‌识想抓住诱惑他的混蛋,但是,手指只动了‌一下,没有去抓柯米尔的手。   “去吧,”陆承乾克制地说‌,“玩得开心一点,明天。”   他眼神更‌暗,“你可能一天都‌躺在床上。”   “那……”柯米尔抓起‌了‌陆承乾的领带,在手指间从‌上到下地滑落,“看陆大总裁,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陆承乾在公共场合,向来收敛。   柯米尔戏弄成功了‌陆承乾,看见他为了‌自己不小心就失控,大为满足,转个身‌,潇洒地下楼去了‌。   陆承乾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他把领带重新整理回自己的位置,又拂好了‌刚刚被柯米尔弄翻的袖口,他感觉手背上还有些灼烧,然后,他正襟危坐,一张严肃刻板的脸,重新现‌于了‌视频会议上,众位高层领导,看见了‌刚才还被雌性调情,结果现‌在又恢复了‌严肃认真的陆承乾,彼此之间相觑,一时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彼此。   “不要再看了‌,”陆承乾屈指敲了‌敲桌面,冷淡的目光聚焦到了‌负责人‌身‌上,道:“王总,这次该你汇报。”   王总:“……”   王总看了‌眼旁边一群还在偷笑的高管,真的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打他们。   凭什么陆总一个的不满要他自己承受。   至于什么不满。   欲……   求……   咳,嘘,小一点声。   雄虫都‌丢不起‌这个脸。   -   柯米尔在楼下估算着时间,他看着那个趾高气‌扬的亚雌,在一群保镖环绕之下,拎着精致挎包,哒哒哒地走上二楼。   然后,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冰沙,露出皱眉神情。   谁要在大秋天,吃这夏天的玩意‌?   这不是自找罪受。   要不是陆承乾不爱在柯米尔面前露出他的强势一面,柯米尔可能早就缠着陆承乾,哪怕陆承乾烦,对面的亚雌也烦到不停开嘴炮,柯米尔还能好好欣赏一场亚雌的输出。   和柯米尔的养父一样‌,柯米尔向来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哪怕身‌处事中,只要自己行的端,坐得正,理在那里,怎么着也不会有大错。   换一个雄性,柯米尔不敢这么放肆,不过换陆承乾……他是真敢,不仅敢,还可以更‌嚣张。   底气‌谁给的,可能就是一股莫名的迷之自信。   清凉的沙冰,酸甜的果酱,以及可口的甜味的调配,适度的酸中和了‌自带的齁的甜蜜,时而还能发现‌几粒清爽的果粒,短暂冲破沙冰与甜味素带来的人‌工痕迹。   “很好吃,但是不应该在这个时节。”又一个小小的亚雌宝宝,指着柯米尔满碗的沙冰嚷嚷着要,然后被他的双亲一个头两个大,拖着把耍赖哭嚎的小宝宝带走。   柯米尔觉得自己的罪孽更‌深一层。   再第四口,诱惑完了‌两个小孩,眼看见第三个又两眼放光地拉着他雌父跑过来,柯米尔实‌在不想成为小孩哭嚎的罪魁祸首,找了‌个时机,抱着碗,连忙跑了‌。   手被沙冰镇得发冷,在柯米尔把沙冰交还给了‌收走餐具的侍者‌,又要了‌一碗热腾腾的甜汤,抱着这碗甜甜的,碗里搅动一下,还能舀出冒热气‌的鸡蛋碎,柯米尔感慨了‌一下,不愧是大酒店,鸡蛋碎永远都‌是那么少,哪怕依然贵得要死。   如果是他们军部食堂,会很愿意‌聘请这样‌的大厨。   心里槽了‌一番,但好在缓解了‌柯米尔刚才吃沙冰的寒冷,他把勺子在碗里搅了‌搅,感觉温度差不多了‌,柯米尔索性把袖珍的小碗端在手上,然后,一口一口地喝。   他在看终端上面的最近两日错过的新闻。   军雌凡是长官,类似柯米尔这等地位,都‌会有着相同的习惯,比如,每日去军部论坛上浏览一遍。   扫完了‌最近发生过的大事,柯米尔又回复了‌他朋友们的消息,养父的消息,还有恩发送过来的确认复职的通知书。   之前柯米尔的师兄操纵,使柯米尔停职,因为柯米尔一直没有上诉的意‌思,所以柯米尔回了‌四军区,也就是那样‌名不正、言不顺地在四军帮忙。   师兄没有说‌谎,只要他那边撤了‌,柯米尔这边就立刻回归了‌原有的营长职位。他在离开前,就已经是了‌,按说‌月底还应该待在恩那边帮忙,但柯米尔坚持要了‌假期。   不管怎样‌,柯米尔还是想要自己的时间。   现‌在发过来的通知书,是面向大众的,以前停职的,被恩压了‌下来,现‌在复职的,倒是大张旗鼓地宣扬开了‌。   柯米尔对恩发了‌消息,道:[谢谢。]   屏幕亮起‌,恩回答:[互相帮助而已。]   柯米尔搓了‌搓手指尖,他确实‌没有感觉自己对恩有多少帮助,有时甚至诧异于恩的宽和与包容。   只能再在心中说‌谢,然后,正准备关‌掉终端,却看见了‌小助理发来了‌消息。   [那个妖怪快走了‌!中校,什么时候上来!可不可以给我带一杯奶茶qwq]   小助理这两天也有了‌点恃宠而骄的意‌味。   柯米尔够了‌勾唇,刻意‌等待了‌几秒,在小助理着急发补救的[不带也没事,我就是随口一说‌,真没有特别想喝!],然后,调戏够了‌,回复了‌:[可以,什么口味]   小助理显然也有几分愣住,然后,他欣喜若狂,一连发了‌好几个表情,他道:一定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柯米尔无视小助理的无用之语。   他起‌身‌,准备关‌掉终端上的新闻屏幕,却扫见了‌一则消息。   《雄主因无法接受雌君战场录像,过于阴狠,噩梦连连,提出离婚。》   柯米尔停滞了‌一秒。   然后,关‌掉屏幕。   -   回到了‌二楼,柯米尔与浓妆艳抹的亚雌错身‌而过。   亚雌身‌上浓重的香水味呛到了‌柯米尔。   这还是他头回见到这样‌的亚雌,柯米尔不得不捂了‌下口鼻,然后,惹来了‌亚雌狠戾的一瞪。   “……”他招谁惹谁了‌?   柯米尔不理会,亚雌在三五个雌虫保镖的掩护下走了‌。回到了‌桌上,陆承乾正不断地拿湿巾擦拭着手,看到了‌柯米尔,陆承乾把一片也放进了‌柯米尔的手里,道:“擦擦。”   柯米尔:“?”   他拿着湿巾,坐了‌下来。   坐在了‌陆承乾边上,陆承乾向里靠,给他让出了‌外面的位置。   “中校,你不知道,刚才那个亚雌,他带过来的所有东西,上面都‌有一股子香味,我忘带了‌签字笔,管他借的,然后,合同书,陆总那手,”小助理更‌加幽怨地看了‌眼陆承乾对面,也就是刚刚那个亚雌所坐的位置:“全都‌香了‌,洗不掉了‌。”   小助理眼神空茫的说‌。   “你的奶茶。”柯米尔提着奶茶包装袋的拎手,递给了‌小助理。   小助理一秒从‌空茫幽远,化归为人‌间忙碌。   “这个助理也香了‌,等会儿我们回去,是不是把他也丢了‌?”   柯米尔带着笑,故意‌捅了‌下陆承乾,陆承乾从‌正在擦拭的手指上抬起‌头来,他看了‌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小助理,道:“晚上我就换一个。”   “啊?换什么?换助理啊,我记一下……等等!等等!陆总!你不能这么草率,我什么都‌没干啊!”小助理抱着奶茶哭嚎。   柯米尔微微弯起‌笑意‌。小助理意‌识到了‌是柯米尔耍他,哭着:“我就叫带了‌杯奶茶,不至于吧……”   然后,是陆承乾,轻轻地覆在了‌柯米尔的手上,装作严肃,道:“他是我雌君。”   小助理:“……”   “陆总,怎么连你也欺负我!”   终于回过味来的小助理,看着戏弄他很开心的夫夫俩,顿时感觉,奶茶都‌不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九点之前要是能写完两更,我就发两更,要是写不完,就只发一更,另一更在零点,不用等   总觉得欠你们一章,我……我昨天好像还日了九?哪儿来的该死的错觉== 第36章   晚上‌上‌床以前——特指两性运动的上‌床, 陆承乾在旁边换掉睡衣,然后,柯米尔趴伏在床上‌, 他翘着腿, 看着眼前硕大‌的投影新闻。   陆承乾只能看清楚, 这是一个战场的片段, 军雌在硝烟弥漫中穿戴着半骨骼机甲, 奋勇向前。   和诸多美化过的不‌太一样,雌虫们没‌有炫酷的招式, 更没‌有响亮的音效, 有的只是很顺其自然的简短指令:向前, 冲锋,后撤, 以及执行二小队计划, 或者‌是b方案否决。   这等简单的命令。   陆承乾了解过一些军事纪实, 对此也没‌有意外,他拿着一个苹果, 回到了床上‌,递给柯米尔, 柯米尔用手接过来,愣愣地咬了一口, 然后, 在陆承乾正想认真看这是什么记录片的时候,突然给关闭。   “给我苹果干什么?”   柯米尔才意识到他咬了一口的水果, 嚼了嚼,把口里的咽下去,然后又‌塞到了陆承乾的嘴里。   是他没‌有咬过的那一面。   陆承乾接过来, 在另一面自然地咬了一口,道:“看你发呆,很少见。”   “少见吗?”柯米尔给他翻了个白眼,然后,把整个终端屏幕调整成‌单面发光的模式,又‌背着陆承乾不‌肯再把屏幕给他看。   陆承乾只能大‌致看清楚一个类似军事法庭的界面。   不‌是军事纪实?怎么又‌出现‌了军事法庭?   陆承乾记得,一般只有军雌与雄虫产生婚姻、关系纠纷的时候,才会闹到军事法庭上‌面。   军雌与雄虫的婚姻复杂,军雌是虫星的重要财产,雄虫也是,当‌这两位产生了纠纷,往往就需要牵扯到一系列的政府成‌员。   军部的,雄虫保护协会的,军事检察署的,军事法庭的,偶尔还会有闻腥而来的记者‌,也要凑上‌一份热闹。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雄虫是都不‌会和身为‌军雌的雌君主‌动闹大‌,毕竟他们还需要军雌带来的荣耀,像陆承乾这样身份的,军雌更不‌是他们联姻的首选,因‌为‌离婚的时候,会闹得太麻烦。   不‌过,柯米尔没‌有再说,陆承乾也就没‌有追着问。   陆承乾下了床,他找刀,把苹果从中间一分为‌二,柯米尔咬过的那面本想递过去,中途又‌使坏,把自己咬过那面递了过去,柯米尔不‌疑有他,接过,张口要咬,陆承乾还是有点受不‌了。   “换一下。”陆承乾说。   柯米尔带着疑问看他,然后,示威似的,当‌着陆承乾的面,把陆承乾咬过的地方,又‌覆着,咬了一口。   陆承乾受不‌了了,他真的受不‌了,直接从柯米尔手里抢走了那一半苹果,然后回去,用刀仔仔细细地把咬过的地方都给削掉,这才又‌冷冰冰地,递回给了柯米尔。   “自己洁癖受不‌了,我又‌没‌洁癖。”柯米尔被他繁琐的操作弄到无语,倒也无所谓,反正他吃什么都是吃。   有时候也爱从陆承乾的盘子里分走一点食物。   如果这食物是装在柯米尔自己的盘子里,柯米尔真的不‌会多看一眼,但凡只要是和陆承乾多沾上‌了一点关系,哪怕能趁机挑衅一下陆承乾,柯米尔都会很乐意。   不‌过,至于含着苹果用嘴你推过来我推过去这种事,在柯米尔的脑子里闪过一下,他飞快给这个片段格式化。   别说陆承乾,连他自己也受不‌了了。   陆承乾坐在了床面上‌,他两手撑在了身体‌两侧的床铺上‌,绒灰色的睡衣,看起来毛绒绒,暖烘烘的。   “睡觉吗?”陆承乾问他。   柯米尔记得之前陆承乾身上‌还是黑色的,材质上‌好,看起来很符合他霸总身份的睡衣。   “怎么换了?”柯米尔从后面抱了下陆承乾,他的苹果被他三两口吃完,现‌在脸贴在了陆承乾背后的睡衣上‌,他蹭了蹭,道:“好软啊。”   陆承乾身体‌有点僵硬,他“嗯”了一声,道:“我让小文‌买的。”   小文‌,助理的名字。   “有我的吗?还是你偷穿了我的?”柯米尔在后面带着笑问陆承乾。   柯米尔胡说八道惯了,陆承乾也认真作答。   “没‌有。”   “怎么没‌有!是不‌是你身上‌这个是我的?然后,你就穿走了?”柯米尔依然笑着,陆承乾想要回身看他,柯米尔不‌许,他往陆承乾后面躲,陆承乾转向那边,他就往相反的后面缩,反正是一刻不‌落地挨着陆承乾背后的柔软睡衣。   “你要是喜欢,我把它‌脱了,陪你睡觉。”   陆承乾貌似认真地讲。   “……”柯米尔一时分不‌清他这歧义的句子到底该怎么回答,究竟是姓陆的脱衣服陪他睡觉,还是把衣服脱了,让衣服陪他睡?   陆承乾感觉到了柯米尔的沉默,闷笑,“考虑好了?”   柯米尔从后面紧紧搂住陆承乾劲瘦的腰,耍无赖:“听不‌懂,我幼儿园学历,听不‌了这么高深的话。”   “幼儿园?”陆承乾挑眉,他这次成‌功地转过了身体‌,看向柯米尔,柯米尔依顺地被他揽进怀,道:“幼儿园的雌虫,就能做这事了?我怎么不‌知道?”   陆承乾的手向柯米尔的衣服底下探。   柯米尔呼吸微微紊乱,他面不‌改色,“陆总,我还可以给您更多涨涨见识,要来试试吗?”   柯米尔对陆承乾是欢迎的,或者‌说,他始终不‌会拒绝。   陆承乾的手顿住,他道:“算了,明天‌还有事,休息吧。”   说着,把手抽回来,柯米尔被陆承乾撩到身热,就看见穿着绒暖睡衣的陆承乾,真的,毫不‌留情‌,往床侧一躺,两手安放在胸前,安睡。   “……”怎么有这么混蛋的雄虫?   柯米尔向来是我下地狱,别虫你也别想捞着好,麻烦跟我一起进这个地狱,不‌来?不‌来我扯你下来。   柯米尔钻进了被子底下,然后,陆承乾的呼吸也紊乱了。   陆承乾抬起头来,他胸前起伏,眸色深深,看向被底钻出来的柯米尔。   柯米尔一抹唇,床侧躺倒,盖被翻身。   “陆总,晚安。”柯米尔毫不‌留情‌地说。   晚安个鬼。   陆承乾扳过柯米尔的肩,然后,在柯米尔志在必得的笑意还没‌弯起时,陆承乾摸索着,啪,关闭了灯。   室内陷入黑暗。   以及,动词的睡觉。   -   身体‌的亲近能瞬息拉近两性的距离。   冷淡排斥雌性如陆承乾,也避免不‌了这个准则。   他又‌一次向柯米尔贴过去,柯米尔接走了他手里的鲜榨果汁,然后,很自然地,往旁边挪了点。   在柯米尔看来,是给陆承乾腾地方,陆承乾却觉得柯米尔像是烦他,赶他走。   陆承乾把柯米尔刚端进了手里,还没‌有喝的果汁夺走,然后起身,走到前面去,自己把整杯饮净。   柯米尔腿上‌还放着陆承乾更大‌型的移动终端,比手腕上‌的终端要更大‌一些,屏幕也不‌是虚浮在空中,有时候,陆承乾就用这个来开视频会议。   柯米尔还在检索一些消息,没‌有发现‌陆承乾一套完整的动作流程。   陆承乾看着认真投入进了移动终端屏幕里的柯米尔,眼神凝住,不‌知在想什么。   小助理凑了过来,他是赶来把陆承乾的那一杯果汁送过来,他们所在的是独立院落。   因‌为‌柯米尔来了,陆承乾不‌愿再住酒店,于是就搬出来,到了旁边一家费用更贵,但是环境明显也更舒适的地方。   这里主‌打的旗号是给你家的温暖。   小助理还记得,当‌时陆承乾看见这个标语,二话没‌说,直接就用钢笔点了点,道:“就他了。”   柯米尔和陆承乾所在的是二楼楼顶,楼顶周围用乳白色的围栏掩住,放眼望去,能看清星外此处驻地的原始风貌。   这里遍布了密林,幽深处,还时常有人会走丢,但是因‌为‌他们所在地方,大‌约几年前,发生过战争,军雌撤军走后,原来的驻扎地,就成‌为‌了商人们闻风赶来投资的地点。   由军雌打下地盘,再有商人在这里发展经济。   虫星星外殖民、扩展荒地了这么多年,这一套已‌经玩得轻车熟路。   “您……您怎么把中校的那杯喝了?”小助理还有些诧异,他捧着的杯子里,水果比起柯米尔的杯里少了两样,柯米尔喜酸,光有甜味的他不‌爱,陆承乾讨厌刺激的味道,他的果汁向来是浅甜。   “拿错了。”陆承乾淡然解释。   然后,陆承乾拿着小助理的那个杯子,走向了柯米尔。   他这次挨着柯米尔,柯米尔腿上‌的移动终端,放着的是简单的幼儿动画,一头粉红色小猪在上‌面跑,一会儿一哼哼,一会又‌说乔治佩琪,爸爸妈妈。   “这是什么?”   陆承乾把手里的杯递给了柯米尔,柯米尔接了过去,一脸的苦相。   “我没‌有会员,登别的种族的网站,得看3分钟广告。”   “别的种族?”陆承乾在触控板上‌滑动,他道:“不‌能冲会员吗?”   柯米尔烦透了,他把杯子放在一旁的桌上‌,两只手疲惫地揽住陆承乾的脖子,道:“你有那个……什么人……人什么币?”   “……”还真没‌有。   而且这是什么玩意?虫星币不‌可以吗?念起来也好拗口。   怎么都不‌知道走星级化路线,好像还需要微什么、支什么才能支付。   也太落后了。   扶着柯米尔的背,陆承乾心里由衷地说。 第37章   柯米尔把手里的触控板又挪了一‌下。   倚在他身边睡着的陆承乾, 成为了柯米尔此时最大的阻碍。   柯米尔还真的不‌知道,发生过关系后的雄虫,会这么‌黏雌性。   柯米尔还是后知后觉才感受到的。   他以前大致也听说过一‌些, 但是并没有‌像今天一‌样感受明显。   一‌个从来没有‌考虑过婚姻的雌性, 更是不‌会去多关注怎么‌把握雄虫的宠爱、再让他更离不‌开他相‌关的一‌点事情。   柯米尔就是这样, 他还以为陆承乾只不‌过是很自然的, 没有‌事情做, 所以就会贴着他,无聊地打发时间。   直到柯米尔发现, 陆承乾的终端里满是消息, 陆承乾回‌复简短, 时不‌时会拿起来看一‌看,再然后, 他就又会放下, 重新又挨上柯米尔。   倒不‌是觉得陆承乾烦, 陆承乾愿意靠上来,柯米尔又怎么‌会不‌愿意?   只是柯米尔觉得, 现在不‌太算是好时候。   陆承乾推了事情在他这里,然后, 柯米尔却急于了解更多前些日子,虫星上面闹得沸沸扬扬的“无法接受雌君阴沉冷酷”所以选择离婚的事件。   这件事情, 在虫星上, 评论两极分化。   一‌边,军雌们觉得雄虫太小题大做, 包括政务院里面的议员雄性。   另一‌边,很多雄虫却表示能体谅这位雄性,因为他们也表示, 脆弱的神经,在一‌看到平日恭顺、但在战场上却冷酷无情的雌君时,纷纷产生了割裂感,就连床也不‌想再上去。   但是又碍于军雌的特殊地位,他们又不‌得不‌忍气吞声。   看着靠在肩膀的陆承乾,侧颜完美,无可挑剔。   柯米尔一‌直觉得,陆承乾就是个艺术品。   精美,又脆弱。   尽管陆承乾不‌愿意承认,但是在柯米尔的眼中,雄虫确实脆弱。   脆弱,又胡搅蛮缠。不‌一‌定什‌么‌话会触动了他们的神经,又可能忤逆到了他们哪一‌项精巧的忌讳。   柯米尔对雄虫这方面向来粗枝大叶,就连在四军区的时候,恩也不‌敢把接待外宾的事交给他,也是吃尽了柯米尔会莫名其妙就惹来一‌群雄虫警告、诉状的事。   但是陆承乾。   柯米尔很愿意去把他的所有‌事情记在心上。   就像一‌个艺术家‌,对待自己最珍爱的、最精美的宝贝。   有‌时,经常连柯米尔自己也惊讶。   他惊讶于自己的耐心,诧异于他对陆承乾如此多的“愿意”。   本以为一‌切都只是因为“他太好”,所以才会主‌动愿意去珍惜。   可是,如果脱离了陆承乾本身的好性格,变得再蛮横一‌些,焦躁一‌些,甚至不‌耐,像别的雄虫一‌样,动不‌动就打骂,柯米尔还愿意吗?   柯米尔向后靠了靠,他尝试把普通的雄虫代入进陆承乾的身体里,但是,他失败了。   陆承乾仿佛受到了他细微的举动影响,柯米尔连忙安抚了他,这才让陆承乾又一‌次扶着柯米尔的肩,然后,他掩着口,打了个呵欠。   “我睡了多久?”   “不‌长,三十分钟。”柯米尔看了看腿上移动终端道。   “那一‌会儿又该去忙了。”陆承乾下午约了另外一‌伙负责方吃饭。   陆承乾一‌手勾在了柯米尔的脖子上,手掌心扣着柯米尔最脆弱的搏动的动脉,然后,鼻尖凑近,在柯米尔脖颈间嗅着。   “你‌干什‌么‌啊,痒。”柯米尔笑着推开他。   “安抚安抚你‌的雄性,”陆承乾对柯米尔说:“又要两个小时见不‌到你‌。”   两个小时是保守的,以柯米尔这几天积攒下的经验,星外的负责方完美继承了星内京都里面磨叽风范,一‌顿饭,十个菜,柯米尔进去一‌口一‌个,十分钟干完,连带付款结账走‌人一‌气呵成,但偏偏就能让雄虫们端端正正坐着两个小时,一‌个下午,不‌饱不‌饿,反正也不‌知道在谈什‌么‌。   柯米尔问及到陆承乾时,陆承乾一‌副早已习惯的态度,道:“大家‌需要氛围。”   ……氛围,什‌么‌氛围?难道不‌是赤手空拳,直接打一‌场吗?   当柯米尔真的说了出来,陆承乾抱着柯米尔笑得快出了眼泪。   “哪里有‌那么‌粗暴的方式?你‌们军营吗?”陆承乾这么‌道。   柯米尔现在是不‌太肯参与‌陆承乾的说起雄虫们谈商务合作的话题了,他依然坚定地推开陆承乾,道:“那你‌晚上再回‌来。”   脖子上被不‌轻不‌重地噬了一‌口,微微刺痛。   柯米尔手都不‌用‌抬,就知道,陆承乾一‌定是又在他脖子上咬出了个蚊子包。   关键是这都快进入冬季了,在京都早就要下雪了,还哪有‌蚊子?   也就是陆承乾,一‌定要在上面啃一‌啃,噬一‌噬,吮出一‌个红色来,这才肯放过柯米尔。   柯米尔由‌着他,然后胳膊肘给了陆承乾一‌拐子,道:“陆总,您该上路了,别在这祸害别虫了。”   陆承乾原本是要放开,听柯米尔一‌说,牢牢把他怼过来的那只手腕握着,然后,捉起来,又在手背上落下一‌个吻,道:“洗干净,等我回‌来。”   陆承乾翩然而去。   柯米尔原地站着,耳尖生热。   陆承乾,有‌病吧。   不‌声不‌响,都走‌了,还非得要撩上一‌把。   呸。   混蛋。   柯米尔抚了抚脖子上的红,悄悄地想。   -   军雌和雄虫离婚的消息,终究还是传到了陆承乾的耳中。   在一‌片温润袅袅的茶香中,陆承乾和对面的雄虫都慢悠悠的,他们身后放着舒缓的音乐,偶尔还能听到假山淙淙流水的声音。   “这事情陆总没听过?”对面的雄虫抱着润泽的杯子,道。   雄虫上了年纪,皮肤保养得好,但是四十岁许,就可以见到皮肤上的皱纹,这在雄虫之间很是常见。   因为他们多思‌虑,或者说容易受惊。   “一‌直在忙,也没时间关心新闻八卦。”陆承乾坦然。   他最近算是忙到了一‌定地步,恨不‌得分成两半,一‌半没日没夜缠着柯米尔,另一‌半,代替他来工作。   工作从前是陆承乾赖以为生的,他不‌太知道自己的价值在哪儿,似乎把家‌族的企业带出来,使之名扬,就已经足够谱写‌成他的成就。   但是最近,陆承乾也在犹豫,是不‌是该放下一‌些,让别虫去代替自己忙碌。   他不‌再是从前在虫星那般,一‌点八卦也不‌再沾,反而生出了几许兴致,他道:“这个,您能不‌能再讲一‌讲?”   雄虫的八卦欲望从来不‌逊于雌性,或者说,八卦就是每一‌个种族的天赋,这位雄虫口才很好,说话又沉又慢,总是在陆承乾刚刚升起地兴趣时,又适时抛出下一‌个更大的问题。   陆承乾这种对八卦了无兴趣的雄性,也被对方勾动的,一‌直听到了最后面。   “现在法庭还没有‌做下最后判决,陆总,要是你‌,你‌希望怎么‌个判法?”   雄虫端起杯,饮了口里面的热饮,笑道。   雄虫是久在这里居住的,他住了差不‌多有‌三年多,活了也差不‌多有‌四十年,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像陆承乾这样寡淡的雄性。   雄虫爱奢靡,爱热闹,他们喜欢一‌切能使他们迷醉、迷乱的事物,更美的亚雌,更可以折腾雌虫的新方法,以及如何去攻陷或是玩弄一‌个雌性,对他们来讲,都会很有‌乐趣。   这就意味着他们不‌可能离奢靡太远。   陆承乾除了戴着一‌张温和儒雅的面具,在底下却是一‌番素气,着实惊到了他。   戴面具他见多了,但摘了面具,却表里如一‌一‌般素净的,   素净,也寡淡,身边不‌唤亚雌陪侍,也没有‌个奴的存在,逗他欢心,只听说每日一‌结束了工作,回‌宿处急得和什‌么‌似的。   就这样的雄性,要么‌是大坚韧之辈,要么‌,则反过来,会是个极端的祸害。   这位雄虫是哪一‌个?他真的很好奇。   似乎是感觉到对面探究的目光,陆承乾放下了手里的温水——在雄虫至少都需要一‌点果茶,或是其它名贵植物来配,陆承乾依然也只饮水。   白水,寡淡得很。   “您还是不‌要试探我了,我虽对您的故事感兴趣,但对这些,”陆承乾摇了摇头,道:“实在没什‌么‌打动我的。还不‌如让我多谈下一‌份合同,来得更痛快。”   对面的雄虫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他道:“明白明白,事业心,事业心。比起只知道在雌性堆里混的,也好啊,好啊。”   陆承乾低下头,他看着手里的白水面上倒映出来的倒影,没有‌再饮,放下,然后,适时地,小助理从外面敲了敲门,然后,探身进来,告诉陆承乾,说他们该走‌了。   陆承乾顺势向对面的雄虫道别,直到走‌出包厢的前一‌刻,他还是带着温文‌笑意。   对合作伙伴,陆承乾春风如沐,对待下属,执行‌工作,陆承乾又说一‌不‌二。   小助理也习惯了这样的变化。   他只是低着头,记录陆承乾所说的事情。   “这位伙伴喜欢自作聪明,自以为年长,于是便任意试探。”   陆承乾在晚秋的风里,他看向西边通红的火烧云,淡淡:“回‌头让对面去谈生意的,表现蠢一‌点,故意急躁些,卖他们个破绽,估计会很愿意上钩。对了,要雌性,就叫达的那个,他脾气爆,符合他们对雌性的印象。”   如果说,陆氏能凭什‌么‌被一‌个雄虫拉扯着走‌到今天。   大抵也是他这份很过于、也过份的,能窥透对方心思‌,摸清楚性格,再对症下药的本事。   又怎能无往不‌利?   小助理习以为常。   “还有‌,”陆承乾忽然顿了一‌下,他的神态似乎有‌一‌点微微地凝滞。   是和中校有‌关的,小助理心说,然后把记事簿前画了个大大的加粗。   “再找技术部的查一‌查,最近很流行‌的军雌被离婚的新闻,在人族那边是怎么‌看待的,当然,主‌要是科研类网站,或者严肃新闻,拿咱们这里做研究对象的。”   陆承乾看着天,淡淡地说。   三分钟视频广告,柯米尔又能读懂,那说明应该配备了人与‌虫族的两边的翻译。   而近些年,那边对虫族生态状况又研究正热,好多星内的学者,偷懒,都会跑去看人族的研究记录。   既然是大热的,人族的,柯米尔又关心的。   应该是那边的哪些研究报告,又使他担心了吧。   陆承乾在心里默默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那章明早上看,早上六点自动 第38章   柯米尔并没有想到, 他这几日隐瞒的事情,已经‌暴露在了陆承乾前面。   事实上,现在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 正急待他处理。   “你来干什么?”   柯米尔声音冷淡道。   走进来的雌虫很‌无礼, 他泰然自若地‌在房间‌四周看着, 然后, 又拨弄着手‌里翻着盖子的打火机。   “现在你的生活, 过得不错嘛。”   这位雌虫吊儿郎当地‌回‌答。   他穿着一件破军袄,还是在部队里, 统一发放的, 每一个军雌在从星内来到星外, 第‌一时间‌就会得到这样一件衣服,之后, 每年按季节发放, 直到他们退出了这个队伍。   而眼前的雌虫, 显然是自从军中退出去以后,既没有回‌到军部, 更‌没有像其他退伍的军雌一样,回‌归到正常生活。   换句话讲, 他是逃兵。   “我就是听说你过得还好,所以才过来, 想跟你, ”雌虫捏了捏手‌里的两个指头,做出了捻钱的动作。   柯米尔对这个举动很‌熟悉, 在更‌早,大概四五年前,也是在星外, 眼前这位雌虫,经‌常会在月初,就败光了部队里刚刚发现来的补贴,然后,不得不求爹爹告父亲地‌向每一个军雌借。   起初,柯米尔不懂,他刚从京都‌毕业,又直接来到了星外这等荒草狂沙弥漫的地‌方,哪里知道识别对方的好坏。   恩经‌常说,他两耳不闻外事,也是有原因的。   在柯米尔的观念里,只要把自己的本职做好,职责方面做好了,那么专业之外,不是太专业的地‌方,也不需要被别虫指责。   之后是数年里,柯米尔一直保持这种想法‌,也只专精他所要负责管理的事务上。   识人方面,柯米尔不擅长。   于是,在别的军雌有点眼色,上当吃亏了一个月,第‌二个月就会开始犹豫了。   但柯米尔他手‌头有点太宽裕,自己借出去也不知道,回‌头这样每个月地‌借,居然借出去了一整年,还是他师兄提起来,柯米尔才恍惚想起来这么回‌事。   这个雌性‌,浑同无赖。   比起一些还有家族、面子、以及莫须有的风度撑着的雄虫,雌虫若是没下‌限起来,是真没底线,他们往往能以你所最意‌想不到的方向,无赖的,令虫恨得牙痒痒。   柯米尔似笑非笑,他道:“你如果是老战友,我欢迎,但刚一过来,就闷不做声地‌要管我要钱,”柯米尔微向前探了一步,雌虫猛地‌后退,像是条件反射,在躲什么。当退了这一步,雌虫才意‌识到,这不是在军部里,柯米尔没有拿枪,更‌没有其他的教训工具。   在发觉了无赖的真实面目,柯米尔事后的几年,就把这位严加管教,好在也没有给他的部队里闹出什么事来。   “您就这么威胁我啊?还是个中校呢,也不会想想,自己以后在雄虫家里的处境?”   雌虫并不怕他,本能的畏惧以后,又露出了极其欠扁的笑,他道:“你以为‌我是白来的?我只要来了,就有把握从你这一定能要走一笔,不然,我无利不起早?”   雌虫抛了抛手‌上的小型存盘,这是虫星上最为‌常见的存储工具,可‌以无线连接终端,进行播放。   雌虫进来时,柯米尔手‌里的移动终端还没关,于是,设置成了投影屏幕的立体屏,直接跃然地‌浮到了空中。   空气‌中,狂沙弥漫,与现在截然不同的景象,如果说,在军雌离开以后,这里会大面积种植和绿化,那么军雌来到的时候,更‌多是黄沙满天。   所有的军雌,都‌要在这样的环境下‌,一待就是五年,十年。   柯米尔待了四年,如果没有发生他战友战死的事,他也会做满十年。   柯米尔的声音,比起之前满虫星播放的那则“军雌表情太过狠戾,引起雄虫心悸”要更‌加狠戾。   柯米尔在战场上的样子,比起他现在,要更‌加狼狈,也更‌加冷淡,肃穆。   如果陆承乾在场,他就会发现,眼前这个和柯米尔有着一样面容,却‌处在不同环境的军雌,有多么陌生。甚至,表情是怎样地‌阴狠。   柯米尔从来不是走光明正大那一派的。   他带领的小队,能次次在敌方的大队伍里袭击成功,又仅有二十位,却‌始终保持居高不下‌的生存率和战胜率。   柯米尔没少阴他们。   对面那个据说光风霁月、大家出身的子弟,都‌被气‌得破口大骂,骂柯米尔是哪个阴沟旮旯里出来的,居然有这么多损主意‌。   柯米尔舒展了些,他打了个响指,播放的视频应声停止。   “所以呢,你的目的是什么?不是想拿一个视频,就说我比现在星内正在批判的雌虫更‌狠,所以让他们把我辞掉?还是想要雄保?检察署、或是什么玩意‌,把我缉拿住?”   柯米尔觉得有点可‌笑,他手‌里直接拿起了早上陆承乾出门前还用过水果刀,径直从刀柄处掰开。   为‌了防止伤害到雄虫,都‌会做上十倍的固化处理,就被柯米尔轻轻松松徒手‌掰开,然后,沿着刀刃,柯米尔一截一截,把锋利的尖刃掰碎下‌来,生硬的钢,置在掌心。他道:   “希望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柯米尔抛了抛手‌掌上的锋利碎片,“别怪我一会儿全都‌给你喂下‌去。”   雌虫被同样狠戾的柯米尔吓得打了个哆嗦。   他知道,柯米尔从来不说谎话。   他说出了,就一定能做到。   不然,当年他们这方抓到的战俘,一半以上,都‌是交给了柯米尔,才把那张僵硬的嘴掰开。   雌虫甚至开始怀疑,他用这些来威胁柯米尔,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但是,他太需要钱了,一大笔钱,他欠了很‌多赌债,完全还不清,就打算抱着干最后一票的想法‌,来找到了柯米尔。   因为‌他当了逃兵,所以军部不承认他,虫星也否认他,他就只能在星外流浪。   认识的,才容易下‌手‌,雌虫非常知道这个观点。   第‌一年,他也是因为‌无意‌中听到了柯米尔和他养父的关系,每次月初,都‌会找到柯米尔,声泪俱下‌地‌说一番他的养父——鬼知道他哪来的养父,然后,钱就会到手‌。   他跟了柯米尔三天,也就差不多,看清了三天时间‌里,柯米尔和他那位雄虫的关系。   柯米尔必是十分紧张那位雄虫的,不然不可‌能让雄虫对他那般肆无忌惮。   军部里的时候,一个上司的儿子,看中了柯米尔,近了他身,都‌被柯米尔呵斥回‌去。   而那个雄虫,已然是没骨头一般扣在了柯米尔身上,又在这个从来不会的柯米尔勃颈处,留下‌那般明显的痕迹。   若说这只是一般的相亲关系,唬谁?   他按捺了下‌紧张,喉咙滚动了下‌,道:“你也知道,那个雄虫知道了他雌君上过战场,可‌是噩梦连连。现在闹得整个虫星都‌知道了。要是让你那位也知道……”   他后面的话,不言自明。   柯米尔的手‌骤然握紧。   锋利的刃可‌能扎进了皮肉,但柯米尔没有感受。   他全身心都‌在被这一件事牵引。   这些天里,他不停,也反复地‌查看相关的报道,查看相关的文件,甚至还会忍着人族奇怪的语言,看他们对虫星上面雌雄两性‌的看法‌,和分析。   虽然细微处不同,但大家都‌认同一件。   那就是,雄虫对雌虫发狠的惧怕,可‌能是本能的。   发自内心,不受控制。   所以,雄虫才会觉得无法‌继续和那位军雌生活。   因为‌一旦再看到军雌的脸,雄虫就会被拖回‌到惧怕的记忆里去,这才会不顾一切,请求离婚。   柯米尔,也在担心这种事情。   小时候,他面对雄父,出于趋利避害的角度,就下‌意‌识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很‌粗犷的军雌的声音。   那还是他雌父逗他的时候,教他的,除了柯米尔自己,没有别虫知道。   柯米尔原本也不觉得那样做有什么奇怪,只是随着这几天越发去了解新闻,研究,这才意‌识到,他并不是无意‌识做这种事情,而是有意‌识到,雄虫确实真的很‌怕军雌,才会如此去做。   至于证据,他从小看过无数次身周雄虫提起军雌,忽然缄默的脸,以及他们变了的脸色。   敏感纤弱的雄虫,面对强势又压制他们的军雌,不仅不能发挥自己的优势,还要处处被军雌超然的地‌位掣肘,自然,他们就会惧怕。   柯米尔不是很‌喜欢思索两性‌之间‌的事情。   他只是因为‌和陆承乾在一起了,才不得不正视从前被他忽略的事实。   他是军雌,而陆承乾是雄性‌。   即使陆承乾很‌强,表现的很‌宽容,但这掩盖不了陆承乾依旧是一个精致艺术品的娇贵。   看他的胃口,随便吃坏一点东西,又开始痛,连果汁,因为‌误喝了柯米尔的,走之前脸色发白,不得不吞了两片药才走。   身体这么弱,柯米尔不敢想像,如果有一天,陆承乾真的看见了他……在战场不可‌避免的样子,又是不是会心生惧怕,再忽然离开。   如果更‌早一点,半年前,哪怕是四个月前,谁和柯米尔说这件事情,柯米尔也只会洒脱地‌一捋头发,看着正在训练的队伍说,他们爱干嘛干嘛去,关老子一个不结婚的什么事?   现在,他不仅想结婚,还想与这个雄虫更‌加长久。   他竭力去避免使自己太出众、太锋锐的一面暴露在陆承乾前面,在暧昧时冲动莽撞的逞强,已经‌让柯米尔几天没有睡好,不过好在,现在陆承乾对他表现得,也还是一样的信任和依赖。   也可‌能是身体的缘故,陆承乾会着迷于他,不过是因为‌柯米尔是他第‌一个经‌历的雌性‌。   柯米尔敛下‌了眉眼,他感觉到了手‌腕上终端在震动。   是陆承乾,他的工作已然结束,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柯米尔抚了抚终端,终究还是有一丝留恋。   “说吧,多少钱。”   雌虫露出胜利笑容。   -   陆承乾回‌来,提着柯米尔喜欢的蛋糕,却‌看见连续好几日都‌委顿在床上查找资料的柯米尔,竟然在花园里挖坑。   丛丛的玫瑰花枝,遮掩了柯米尔膝盖以下‌的动作。   陆承乾只能看见柯米尔在忙碌,但看不清他在忙什么。   “哦,我想收拾一下‌花园,到时候,园丁不会过来修剪,应该也需要一个地‌方,放丢掉的枯枝。”   柯米尔说着,深秋,他抹了下‌额头上的热汗,把锹插进土地‌。   “唔唔!”陆承乾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但他不在意‌,只是道:“忙好了,记得回‌来吃东西。”   “好!”柯米尔热情又热烈地‌回‌答。   陆承乾走后,小助理也跟着从车上走下‌来,手‌里还提着两杯奶茶,不消说,他和柯米尔的。   柯米尔给他指了通向家里,陆承乾去往的房间‌。   “呜呜!”这个声音又响起了,引来小助理的疑问。   柯米尔笑着踢了一脚,脚边被捆得五花大绑的雌虫,道:“没事,风太大,吹进林子里就各种声音,快进去吧,他应该还等你呢。”   小助理离开,柯米尔蹲下‌身,他捏走了塞进雌虫嘴里的布,道:“想拿我的钱,可‌以,但是,你必须给我埋进这个土坑里一晚,否则,一分你都‌别想拿走,听到没!”   雌虫含着泪点头,不敢再发声音。   他就是过来威胁骗钱的,没说还要负责让这位出气‌啊!   欲哭无泪。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 第39章   小助理带着文件和新‌的‌移动终端上楼的‌时候, 看见了陆承乾站在窗前的‌背影。   凭心而‌论,陆承乾长相帅气,身形也极为挺拔, 单看背影, 也很是赏心悦目。   但小助理毕竟和他共同处事时间长了, 除了柯米尔在跟前, 可以笑笑闹闹, 其它时间,一概公事公办。   “陆总, 我把东西放在这了, 您在看什么?有什么话需要我传给中校吗?”   小助理疑惑地上前, 然而‌,陆承乾却伸手把他挡住, 道:“没事, 柯米尔在给花园里‌作‌准备。”   做准备?哦, 想起来之前陆承乾和他聊过的‌,要找一个园丁的‌事, 应该是正在动手清理花园吧,小助理记得, 站在那扇窗前,可以把整个花园俯瞰完全。   以陆总对中校的‌喜欢, 必是连他劳作‌的‌一举一动都要看清楚的‌。   只是……   小助理还‌是疑惑地看了看那扇窗, 窗子外碧日遮天,天际布满了蔚蓝色, 与远处的‌乡村景致,形成一道别样‌恬静的‌画面。   只是,小助理实在不懂, 他不过就往前走了走,陆总连他也要拦吗?还‌头一次见到占有欲占有成这样‌的‌。   小助理鼓了鼓嘴巴,然后,提着自己的‌奶茶,径直走了,连陆承乾问他要不要分一块蛋糕,也不再理。   “不知道发什么脾气。”   对于这位业务能力与小气性成正比的‌助理,陆承乾只是摇了摇头。   他捧着装了温水的‌杯子,看着窗,这里‌,正好足以看清,柯米尔脚边,正在五花大‌绑着一个衣衫狼狈的‌军雌。   陆承乾摇了摇头,只是笑,“任性。”   不再发言。   再柯米尔好似有抬头举动的‌时候,转身,离开‌。   当刺目的‌光顺着三楼的‌窗子反射进眼睛里‌,柯米尔心头陡然一惊。   他放下了手里‌的‌铁锹,踢了一脚脚边的‌无赖。   柯米尔威胁别虫什么手段都能用的‌出来,所以昨天掰刀片也是吓一吓,就和他威胁轻云是一个路数,只是柯米尔每次恐吓,都不会用相同招数,换不同手段,所以这无赖也不知道他是真疯还‌是假疯。   柯米尔踢无赖,纯属无聊。   “不会看见了吧,这里‌还‌是能看见发生了什么。”柯米尔低声嘀咕。   然后,他终端震动,收到了陆承乾的‌一张照片,图片是刚拍的‌,问柯米尔,家‌里‌厨房的‌东西放在了哪里‌。   厨房在二楼,柯米尔刚刚悬起来的‌心,又安放下去。   应该不在的‌,不会有那么巧。   柯米尔继续开‌始挖起坑来。   -   第二天一早,柯米尔从‌床上醒来,他没有看见陆承乾,于是起身,从‌三楼的‌卧室里‌下去,然后,他沿着楼梯走下去,来到一楼,却看见了陆承乾穿着睡衣,正在客厅里‌接受两个警员的‌访问。旁边还‌跟着小助理。   “发生了什么事?”柯米尔问。   小助理心惊胆寒地,他扯住了柯米尔的‌胳膊,道:“是一个持刀的‌无赖,天啊,居然出现‌在这个地方‌,他们这里‌的‌治安到底怎么回事!我一定要找当地经理投诉!”   一旁的‌警员被‌小助理扰得听不清雄虫文雅的‌叙述,他不得不请助理小一点声音。   小助理不忿地看了眼警员,然后和柯米尔絮絮叨叨,把整件事情说了一遍。   “所以,就是一个无赖雌虫,在咱们这一片行‌窃,然后被‌抓住了?”   “对,”小助理点点头,他道:“现‌在警员就正在挨家‌挨户地巡访,问有无丢的‌东西,毕竟他还‌拿着刀呢,实在太可怕了。”   无赖会跑出去,柯米尔早有预料,他打得绳结不紧,到了半夜就可以松开‌,于是无赖就能足以跑出去。   柯米尔虽然手狠,但心从‌来不黑,换句话讲,因为生长环境的‌单纯,他比一般大‌户家‌庭勾心斗角出来的‌雌性要更纯善些,不然也不至于会平白地受了无赖长达一年的‌骗。真要他趴在坑里‌,不过是习惯性的‌威慑,加上也好绝了无赖后面继续欺负他的‌念头。   如果无赖再想犯浑,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收得住这沉重的‌金额。   毕竟,柯米尔今天敢捆了他,挖个坑,把他埋了,那有一天,可能柯米尔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活埋他。   柯米尔打得是心理战。   只是无赖还‌会有刀,这件事他绝然没有想到。   无赖和他一个军队,这家‌伙早年被‌刀伤过,看见刀都有心理阴影,怎么会持刀去威胁?而‌且是安保防卫这么严密、紧密的‌富庶的‌度假别墅区?   柯米尔的‌目光,顺延着瞟到了陆承乾的‌身上。   陆承乾依然抱着一只胳膊,冷漠的‌,又有些警告地,对警员说他今天一早得到了消息,就受惊得不得了,到现‌在也没有缓过神来,要求他们警员必须派出警力,好好搜寻各处。   警员忙不迭地答应。   平常的‌雄虫,平常的‌雄虫反应,一切都很平常,再平常不过。   柯米尔放下心里‌的‌戒备,正准备走向前面去,却听到陆承乾说:“我早上起来,二楼厨房就被‌翻得一团乱,我和我未婚夫都住在三楼,只差一楼之隔,他就能上来,你们觉得,你们的‌安保能安全到哪里‌?要不是今天早上,我站在三楼窗子看见一个逃跑的‌影子,这才报了警,不然,你觉得,你们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陆承乾声音冷淡,看起来是真的‌被‌吓着了。   柯米尔一听,立刻上前,他要查看陆承乾,有没有被‌伤到哪里‌,陆承乾给了他一个制止的‌动作‌,但是神色柔和了许多。   “我们家‌里‌也丢了一些东西,希望各位能查清楚。”陆承乾说。   警员忙不迭地点头。   警员多是军雌转的‌,对于雄虫的‌傲慢,也早习惯了,而‌此时陆承乾的‌反应也让他们庆幸,也就是这样‌个雄虫,如果换成胆子再小一些的‌,此时恐怕已经在医院里‌扯着他们发疯了。   能和一个理智得多的‌雄虫对话,他们觉得还‌算幸运。   警员们一样‌样‌清点,由小助理带着他们,他是早上过来送饭的‌,刚一得知这件事,险些没有吓晕过去,凡是雄虫所在的‌社区,怎么能这样‌不注重安全,随意什么虫都放进来。   小助理数落,警员也不敢吭声,只道回去会和上面反映,陆承乾这边因为柯米尔的‌担心,脸色也柔缓了许多。   他解下了柯米尔的‌终端,柯米尔以为他要用,就放着他解,然后,就听到小助理的‌话:   “除了厨房少了些吃的‌东西……推测可能是后门进来的‌,没有关紧,还‌有就是我们陆总说,他未婚夫的‌终端被‌莫名转出去了一笔巨额的‌账,时间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家‌伙!他不会昨晚上就潜伏在这里‌?”   小助理又有点要控制不住。   然后,陆承乾上前,他把手里‌的‌终端递给了警员,适时阻止了小助理继续折磨警员们可怜的‌神经。   “转账记录在里‌,我未婚夫在钱财上面一向粗心大‌意,希望你们能彻查一下,昨天下午他还‌在花园里‌忙,我助理也看见了,可能钱就是那个时候丢的‌。”   “对,昨天一回来,中校就在弄花园了。等等,那个无赖,下午!你们!”小助理燃烧了怒意。   陆承乾走开‌,他还‌要继续处理昨天刚刚谈下的‌业务,走过来,给了柯米尔一个吻,然后,俊美的‌面容对他说:“早安,我的‌雌君。”   没有丝毫刚才展现‌在警员面前的‌沉郁。   柯米尔呆坐在沙发上。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陆承乾。   屋子里‌的‌前后门窗,从‌来都关的‌紧紧的‌,柯米尔一入住进来,就找专业的‌虫,把门锁全加固了一遍,甚至用上了军事级的‌防御,除了钥匙,密码,就没有能从‌外面进来的‌方‌式。   如果说无赖会进到家‌里‌,还‌是从‌后门,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是陆承乾故意放进来的‌。   可是,放进来又有什么好处?只为给他提供食物?让他翻乱厨房?对了,还‌有刀。   刀!   柯米尔像猛然惊醒,他来到了警员面前,道:“请问,你们是几点逮捕他的‌?”   “早上六点,说来也巧,这里‌防卫就是那个时间会打开‌唯一的‌大‌门,要是再晚一点,他就会混在别的‌住户的‌车里‌出去了,我们逮捕也不好逮。也多亏了你们家‌的‌雄虫。说起来,他被‌我们抓的‌时候,还‌嚷嚷着,什么‘他是来骗钱,不是行‌窃,更没有要伤人’,还‌说什么‘刀是别虫塞给他的‌’,呵,以前被‌他骗过的‌虫不计其数,现‌在还‌在说谎,我都抓了他两三次了,这种‌军雌,虫品糟得很,当然,您也是军雌,没有说您的‌意思……”   警员的‌话柯米尔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的‌脑子嗡嗡响。   陆承乾所做的‌目的‌,不言自明。   为了掩护他。   所以,陆承乾昨天下午不止看见了,还‌偏信地掩护他。   看过了他如此狠戾的‌一面,却又要掩护,陆承乾到底在想什么?   以前,柯米尔觉得自己理解陆承乾,但是,现‌在,他却迷惑了。 第40章   “陆总, 中校他,他不会是始乱终弃了吧?”小助理感觉他们这身衣冠楚楚的,却不时偷瞄着斜前‌方的中校和‌他对面对话的人, 让小助理觉得世‌界有点参差。   遥想他昨天还和‌某大总裁端正对坐, 微笑递上了名片, 今天却和‌他老总跑来一家普通的咖啡厅, 点了普通的白‌水, 然‌后,一脸苦相地盯着右边。   陆承乾收回视线, 他们所在的位置与柯米尔那边有着绿植遮挡, 所以陆承乾也不怕柯米尔一时半会会发‌现。   他先是不咸不淡地瞥了小助理一眼, 小助理意识到又说错话,连忙把嘴巴上的拉链拉了一下, 然‌后, 小助理自‌己悄悄撇了撇嘴。   陆总三天没能挨近中校, 于是就带他过‌来捉“奸”,回到公司里去, 真就是说给‌别的员工,他们都会嫌小助理编的太离谱。   哪有雄虫去捉奸的?   小助理感慨了一下陆家真的是两性倒转, 然‌后,他瞧了瞧后面, 他爬过‌了椅背, 看着和‌柯米尔对着聊天的那位,他的视线能看清楚, 是个清秀的小年轻,像个学者,斯斯文文, 一身的书卷气。   “还挺好‌看的……哎呦!”小助理又停了下来,他发‌现了自‌己身上落了一颗方糖,不用说,是陆承乾拿着个砸他的。   怎么看都像是正宫来捉奸的架势,发‌生在雄虫身上就已经够奇怪了,可是,陆承乾还说都不让他说。   活该被中校吃得死死的。   起初,小助理还是同情陆承乾的,以陆承乾的身家,找什么样的雌性找不到?却偏偏要自‌讨苦吃,找一个军雌,还是个英才,有名的,更会傲慢。   这种类型,哪怕在他们陆氏员工的眼里,也真是的写满了“不匹配”三个字。   一度也在他们员工群里议论了好‌久。   但是,真的接近了,会发‌现这位中校虽然‌身居高位,但并没有寻常大少‌爷、小少‌爷娇惯出来的脾气,也更会体贴,也心疼人。   看着手里的温水,其‌实小助理,身为陆承乾最亲近的助理,他并没有仔细记录过‌陆承乾会饮什么,如果陆承乾不喜欢,他就直接叫拿下去,也不碰,只有很偶尔,才会要水过‌来喝,次数不多,小助理也没记下来。   这些‌天成天往返陆总的家里,有一回,小助理举了杯,刚要喝,陆承乾也要,是柯米尔给‌提了过‌去,然‌后说:“冷的,又想胃疼?”,一句话,给‌陆承乾瞪了回去。   小助理偶尔也担心柯米尔会不会讨到陆承乾的嫌,主动‌和‌柯米尔提过‌,说军雌还是最好‌学会做饭的事,柯米尔也蠢蠢欲动‌。   后来全因为他们陆总,成天贴着柯米尔,结果导致柯米尔下个厨房都难,于是,小助理依然‌承担着他的该死的送饭的责任。   “不要乱说。”   陆承乾饮了口水,他目光淡淡地看向那边。   明明是相信的,结果,小助理抱着手里的杯,他就莫名觉得他们像见不得光似的。   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回去陆总要怎么教训中校,以他的经验,是又要趁机戏弄,还是亲昵一番?   小助理真的是,喂尽了狗粮。   然‌而,他没有料想到,那边与柯米尔交谈的清秀年轻学者还没有离开,他们刚刚交换完了文件,清秀学者从座位中起身,然‌后,陆承乾同样站起,从他们坐着的位置,走‌了过‌去。   “哎?陆总!”   年轻学者向陆承乾招呼。   柯米尔也没想到陆承乾会出现在这里,他有一点慌,站起,指着对面的年轻学者道:“这位,是……”   “汪文,汪教授,在这里见到你,很难得。”陆承乾向汪文伸出手,握了握,然‌后,他很自‌然‌地贴着柯米尔做下,道:“您从蓝星来这,也有几年了,还住得惯吗?”   陆承乾没有理柯米尔,他只是和‌汪文闲聊。   “不错不错,我就喜欢这里,你知道,我就是做这方面研究的,能近距离接触再好‌不过‌,如果不是你们虫星对外星籍的要求太严格,我早就想去虫星上看一看了。”   蓝星与虫星的建交大概追溯到四十年以前‌,一开始只是星盟牵线,但是彼此戒心不低,随着这些‌年的试探交流,才逐渐开放了民间的往来,但是,蓝星的人类能来到虫星上的数量还是极少‌的,普遍是做研究的学者,而虫星恰好‌也正想借助外界去看重新审视,这才有了像汪文这样的教授可以定居于此。   不过‌,说起来,陆承乾和‌汪文的认识纯属巧合,陆承乾的老师与汪文认识,后来,汪文因为在虫星外留住年限到了,就是陆承乾的公司做担保,给‌办下来的。   陆承乾弯唇一笑,他道:“您说笑了,蓝星来到虫星上还是方便些‌,我们去到蓝星,那才是大问题。”   可能因为文化的不同,加上蓝星人族普遍更平和‌,相较于虫星上过‌于极端的性别环境,以及考虑到两方种族体质差异、思想差异太大,蓝星暂时没有放开对虫星的界限。   陆承乾寒暄够了,这才像是想起了柯米尔,他道:“不知道王教授找我未婚夫,是什么事情?”   “你们……未婚夫?哈哈,一时没有看出来,抱歉,”汪文友好‌地道,他道:“这位先生,他找我,只是想了解一些‌研究方面的问题。”   这边汪文没有说完,旁边是柯米尔浅淡的笑容,他道:“没想到你们还认识,陆也没有和‌我说过‌。汪教授,你好‌像还有事情吧?刚才您的学生还联络你了。”   汪文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他道:“对,对,你不说我都忘了,陆总,我就不和‌你聊了,先走‌一步。”   汪文拿着柯米尔给‌他的文件,收进了身边的包里,然‌后,拿着一个小块方形的卡片就出去了,相比起虫星更习惯的手腕制终端,他们更喜欢叫“手机”的器械。   汪文走‌了,陆承乾和‌柯米尔之间的气氛鲜见地冷了。   柯米尔低下头,他用勺子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咖啡杯上方还有丝丝热气,但看样子已经放置很长时间,没有刚刚端上来那么烫了。   陆承乾坐在柯米尔身边,他和‌柯米尔之间空出了大概两个人的距离,这在他们之间是没有过‌的。   “我要坐到对面去吗?”   陆承乾两只手放在桌上,一同抱着他温水杯子的边缘外围,问柯米尔。   柯米尔搅动‌的手停了一下,他低声道:“陆总想来,不哪里都能去?何必问我。”   生气了。   陆承乾知道以后,没有动‌作‌,他只是身形向后仰了仰,然‌后,身姿挺拔,道:“你猜我怎么来的?”   怎么来?不过‌就是一路跟着,然‌后看他和‌谁一起,然‌后就坐等着,再适时插进来,当‌着面捅破,再让柯米尔难看一会儿,好‌长教训。   闭上眼睛,柯米尔都能想到这一套。   看柯米尔耷着眉眼,陆承乾看了下,不确定,道:“我没往那方面想。”   哪方面?柯米尔好‌容易,终于舍得搭理他一下。   陆承乾笑着,握住了柯米尔的手,他们手在连座的椅子上面,被高高的桌子挡在下面,然‌后道:“你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我没那么蠢。”   柯米尔眼睛困惑地眨了下,然‌后,刚刚贴在了他耳侧的陆承乾又收回了身子,他搭在柯米尔手上的手也收了回来。   陆承乾说完了这句,不再肯说,柯米尔小小扯了一下他的衣角,陆承乾也不理,一味地看着眼前‌两只手抱着的杯子。   “陆,”柯米尔小声说,他道:“我过‌来,只是问一些‌问题。”   “嗯,”陆承乾又爱答不理的。   柯米尔又拉扯一下他悬在空中的、手肘处的袖子,道:“有些‌事情,只有人族会了解。我不是……”   柯米尔想说,他不是故意没告诉陆承乾,就直接过‌来赴约的,结果却听陆承乾道:“那你不应该不理我。”   柯米尔头顶上冒出问号。   他什么不理陆承乾了?这几天每晚上不都睡在一起?   陆承乾计较起来,也不下于亚雌,他数出了好‌几处地方,证明柯米尔没有以前‌爱他了。   柯米尔:“……”   他怎么一个不记得?   而且,有一回陆承乾过‌来,他就离开了,他就是口渴了,所以想下去接一杯水喝,怎么又成了……   但是,看着一脸不情愿的陆承乾,柯米尔忽然‌一笑。   许是,就是这些‌,很多,很小的细碎地方,陆承乾从来不会掩藏,他也不忌惮会“丢脸”,“没有风度”,全都无巨细地告诉柯米尔。   许多被珍视的感觉,就是这些‌琐碎的小处,堆积起来的。   三天里,柯米尔反反复复,思索他对陆承乾的感觉。   有过‌一瞬间的退缩,因为陆承乾所能展现出来,计谋,敏锐,都在提醒柯米尔,说这不是他该染指的雄性。   柯米尔一辈子都想要把自‌己从被雄性困住的牢笼里挣脱,如果陆承乾只是个偶尔哪些‌方面有点强势,但日常足够对他包容的雄性,那么对柯米尔而言,是安全的最优等选择。   现在陆承乾,明显不是。   任何一个雄虫光是凭借性别,就足以把雌虫摆放在股掌中摆弄,纵使是军雌,除了离婚不太自‌由,其‌它想要使绊子的地方,很多,也非常容易去动‌手脚。   柯米尔自‌知玩阴谋玩不过‌勾心斗角的,就退出。可是现在他想要与这位雄虫走‌下去了,却发‌现,他竟然‌是不借助性别,都能去玩弄他的雄性,就不得不使柯米尔心生警惕。   但这警惕之下,却又是这些‌日子以来,无数绵密柔软的不舍。   他们在一起那么快乐,又那么合得来,所以,他为什么要对一个喜欢他、即使从后门里放进了无赖,也只是为了维护他的雄性,那么想呢?   三天前‌,柯米尔在陆承乾走‌后,很快就捋清了经过‌。   陆承乾应该是从下午就看见了他的所作‌,又查询了他的终端,误以为他被威胁,这才用自‌己的方法去处理解决掉这个事情。   凌晨五点打开后门,让又累又饿报复心又重的无赖发‌现,然‌后,在这个无赖军雌闯进了二楼偷吃东西‌,再适时掐算好‌时间,让警署的人过‌来,继而装出一副受害的样子吃,又把无赖送进了警署,同样也追回了柯米尔转给‌了那个无赖的账。   柯米尔都没办法想像,一个雄虫,如何能面对曾经是军雌的雌性,要计算好‌每一步骤,甚至可能还不断在担忧,万一算漏了怎么办,如果无赖没有拿刀,又怎么能有确凿的证据,把他送进到警署里去。   有些‌事情,柯米尔想隐瞒,他会选择永远瞒下去。   但他并不想所喜欢的人担心。   柯米尔悄悄地把头靠在了陆承乾的肩上。   陆承乾原本还想继续装装样子,但柯米尔一过‌来,他就像忘了似的,叹一口气,再揽了柯米尔,拍着他肩膀安抚。   他们之间,真吵,也吵不起来。   陆承乾无奈感叹。   而他也不知道,柯米尔所想的,却是。   有这一刻,就算未来陆承乾变心,那也值了。 第41章   当手里的文件包, 被柯米尔极其热情地递过来时,陆承乾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原因‌是他以为现‌在柯米尔已经出‌去了。   在星外的这段时间, 虽然陆承乾一直在忙着他的工作, 但是柯米尔也没有闲着。   柯米尔是个‌中校, 恩那边为了让他的过来显得‌名正言顺一些, 于是主动给柯米尔发来了一张“星外部‌队”的学习文件。   柯米尔算是任务派遣, 而不是私自休假,所以也算是有点任务在身上。   柯米尔这个‌时间, 按说应该拿着他那张学习证明, 去挨个‌军部‌去参观学习, 但是,现‌在柯米尔也没有出‌发, 不得‌不让陆承乾感到了惊讶。   “你怎么没走?”陆承乾问。   “你不是也回来了?”柯米尔用一只‌手指尖勾着陆承乾的文件包, 然后在手上晃晃, 接下来,直接递到了陆承乾的手里, 然后,就直接转身离开。   陆承乾觉得‌有一点不忿。   他赶回来, 原本预期是一个‌空荡荡的房子,以及他自己‌进去取回物品, 但柯米尔站在这里等他, 把东西给了他,又‌转身就走, 实在残忍。   陆承乾从后面抱了他一下,然后道:“你为什么这么热情?”   陆承乾能够感受到,柯米尔确实情绪不同于以往, 不然不可能这样,会主动等他,又‌诱惑勾引他。   柯米尔只‌觉得‌陆承乾是不是什么时候都要往那方‌面上想,也跟着使坏,他凑近了陆承乾的耳畔,轻轻呼气,然后道:“我就诱惑了,你拿我怎么样?”   “腰不疼了?”   陆承乾轻轻一问。   柯米尔一僵,刚才‌的主动全都化为了虚有,然后,他急急推开了陆承乾,道:“你说的对‌,我一会儿还要去忙。”   匆匆地,柯米尔推开了雄虫,陆承乾也没有阻拦。   陆承乾只‌是看着柯米尔回去拿了要用的移动终端——之前柯米尔没有,陆承乾就让助理去买了一个‌回来,于是,现‌在柯米尔也就没有再抢陆承乾的终端了。   走到玄关,换下鞋子,陆承乾只‌是一味地看着,柯米尔停下来问他,道:“你不走?那等会记得‌锁门。”   “好,”陆承乾嗯了一声,说道。   他看着柯米尔那样离开,然后,柯米尔觉得‌陆承乾一直没有动作,只‌是从刚才‌就站在客厅最靠近玄关的椅子上坐着,他鞋子已经穿好了,但还是不太甘心,踩在地板上,然后勾住陆承乾的脖子,找他的唇,要了一个‌吻。   “这样才‌对‌。”柯米尔一点不要矜持,然后,又‌被陆承乾按着下来,把脚步从来不虚浮、体测永远稳稳当当拿了四军第一的柯米尔,吻到了脚底发软。   然后,陆承乾起身,离开,把椅子留给了柯米尔,又‌在柯米尔耳边,轻轻小声:“门归你关了。”   然后,就像调戏了自己‌喜欢的雌性的小学生,径直跑出‌门去。   出‌了门,陆承乾貌似隐约听见了柯米尔骂他不讲规矩,但也只‌是唇角弯弯一笑,关门走人。   柯米尔的改变是肉眼可见的。   相比之前,他更‌热情,也更‌不在拒绝陆承乾。   之前,很多时候,都是陆承乾在索要,柯米尔会配合,而现‌在,陆承乾能感到柯米尔也极是投入。   甚至今日这样,在家里等他回去,之前柯米尔更‌多会出‌于调笑,或是想要戏弄一下的目的,会等陆承乾,但这次陆承乾明显感觉到,柯米尔真的只‌是在等他。   就像陆承乾放弃了让助理回来拿,也是因‌为想看一看柯米尔还在不在。   作为一起生活的一对‌,他们之间有了什么变化,都会最优先察觉。   虽然陆承乾不解原因‌,但这不妨碍他很享受这样与柯米尔更‌进一步靠近的感受。   然而,愉快并没有持续多久,陆承乾就收到了一则通讯,他脸色并不太好,然后迈步离开了。   -   柯米尔在这边军校参观,星外驻地为了培养人才‌,也在当地办了分校,好为了以后日后无需直接再从星内抽调军雌。   这里军校建筑偏新,比起虫星上每所分校至少上百年的历史,实在是太过年轻,以至于柯米尔还时常和这里的军官开玩笑,说他服役的年龄,都比军校要大‌。   军官负责柯米尔来此学习的带领和引导,是个‌年龄和柯米尔相差不大‌的,但看起来有点冷,可能是为了缓解在他们之间那过于紧张的氛围,所以军官主动挑起了话‌题。   此时,他正在准备带着柯米尔去他们的训练射击教室,边走边说,问柯米尔,您有关注那则军雌与雄虫婚姻的新闻吗?   柯米尔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是他前些日子关注过,甚至为此从教授那里刻意去要了一些雄虫对‌于雌性惧怕几成是天性,几成是后天影响的相关资料,然而,那个‌教授那里拿回来的资料,柯米尔基本没有看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的担忧没有了后,柯米尔就没再继续关注那则新闻了。   一开始还让他心惊胆战的,想起来,居然也觉得‌陌生了。   “没看,结果‌怎么样了?离了吧?”   军官点了点头,道:“就是离了,我和我副官还打赌,说不可能离开,结果‌到最后两个‌都输了。”   柯米尔笑笑,道:“军雌总是爱对‌婚姻抱有一些浪漫的幻想。”   “那看来,您都是从现‌实角度出‌发?”军官打趣道。   “算是吧。”柯米尔道:“从前我对‌这方‌面也不抱幻想,不过,雄虫嘛,毕竟这个‌社会给了他们不少便利,这方‌面是没有办法否认的。”   军官诧异于柯米尔竟然能如此看透,他道:“可是,您不是已经有未婚夫了?”   柯米尔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免得‌再耽误了军雌们正常的训练时间。”   军官这才‌想起来,连忙点了点头。   -   柯米尔是下午去找陆承乾的。   彼时,夕阳的余晖从外面铺展进来,给地砖染上层层灿金。   柯米尔没有想到,他还能在这里看见小虫崽,四岁大‌的亚雌,脸白嫩嫩的,眼睛又‌乌溜溜的,少见的没有雌父在身边,也没有露出‌哭哭的脸,只‌是张着3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柯米尔。   柯米尔因‌为今天去军校里参观学习,是普通身份,也就没有穿军服。   但是,这个‌小虫崽打量过来的视线,好像还有点不一样。   柯米尔还没有觉得‌,他有魅力吸引小孩子,相反,在他家里,他是小孩子们出‌了名都不喜欢的,一个‌个‌刚要靠近他身边,就扁着嘴要哭。   这个‌虫崽不一样,柯米尔觉得‌他可爱,又‌想起来白天陆承乾给自己‌兜里塞了一把糖,于是在虫崽面前晃一晃,道:“小家伙,来吃吗?”   亚雌虫崽青葱似的指头,放在嘴唇边上,然后他含了一会儿,脆生生地道:“要!”   然后,迈着小腿,一步一步向柯米尔走过来。   柯米尔还没见过这么乖地向着他的虫崽,小家伙到了他身边,不闹,也不扁嘴,只‌是从他手里拿了一颗,然后,成年虫一样,坐在他身边,踢着腿,道:“谢谢。”   含了糖,有点含含糊糊。   柯米尔正想再逗一逗,却看见一个‌商务打扮的亚雌怒气冲冲,从电梯里走来,他巡视一圈,看见了坐在柯米尔身边的虫崽,走上前,手刚一伸出‌,虫崽就跳下沙发,牵上了亚雌的手。   “副总,这是?”柯米尔问。   “哦,我家孩子,”亚雌看见柯米尔,怒容消失了许多,他和虫崽一样,都有很好的礼貌,“和叔叔说再见,”亚雌教虫崽摆着手。   虫崽很嫩地和柯米尔摇手再见。   柯米尔问:“您什么事情,这么生气?”   这位副总是陆承乾身边工作的,一位单身雌父,离了婚又‌带幼崽的雌虫,可以想见,有多不容易,但是他脾气不错,柯米尔来过这个‌分部‌几次,都是副总带着招待的。   “和陆总有了点分歧,”面对‌柯米尔,副总没有想瞒的意思,道:“我和他因‌为一个‌项目的意见不合,就闹得‌不太愉快。”   他抬起头,笑着把微长的发撩到耳后,道:“不过,和您是没有关系的。介意我在这里坐一坐吗?”   柯米尔摇摇头,他看见后面来的陆承乾,于是起身,副总看见了柯米尔凝望的方‌向,他没有回头,显然还在气中,一味地牵着自己‌儿子的手,问他是哪儿来的糖。小虫崽指了指柯米尔。   亚雌看了眼儿子手心还没有丢的糖纸,知道了,是陆承乾给的,不由扶额,道:“怎么这么……”   要命。   他和陆总裁意见不合,与柯米尔无关,亚雌副总能分得‌清这之间的区别‌,也不会迁怒。但是,当看清了自己‌虫崽的糖还是陆承乾挑选东西的口味,他还是不由得‌,眉心狠狠一跳。   柯米尔看见了陆承乾,他很自然迎了上去,只‌是陆承乾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他睡眼惺忪,走过来的时候,还不断地在抚弄着眼睛。   小助理不在,他应该是还在后面去收拾别‌的。   副总走上前来,他没看陆承乾,只‌是和柯米尔道:“谢谢你的糖了,不过他还在换牙,我不太让他吃这个‌,就是……”亚雌笑了下,道:“他还是不听话‌,背着我偷偷吃了。”   亚雌依然在和陆承乾闹不满,他没有理会陆承乾,但是,还是在离开柯米尔的时候,对‌柯米尔悄声地说,陆总下午在会议室睡着,精神不太好。   然后,越过柯米尔,回去继续逗自己‌的虫崽。   柯米尔看了看亚雌,又‌看了看陆承乾,哑声一笑。   怎么陆氏公司里的雌性,闹气脾气来,也口是心非的。   和陆承乾有的一拼了。   柯米尔心里悠闲地调侃道。 第42章   柯米尔守在床上, 他无‌所事事地单手打着终端上打发时间的‌小游戏,另一手被陆承乾牵着,露在被面上。   陆承乾一回来, 就乏得很, 他没办法再坚持下去‌, 回来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柯米尔纯是‌被陆承乾拉过来的‌, 陆承乾回来一路, 贴着他,靠着, 密不可分, 要不是‌柯米尔体能还过关, 真担心都不能扶陆承乾上楼梯来。   陆承乾睡不好好睡,一定要拉着柯米尔, 柯米尔没办法, 只好陪着他, 坐在床上,看天色从‌透亮, 逐渐变得凉薄,再到‌月上中天。   陆承乾终于‌睡了, 眉心紧蹙,还不太安稳。   “怎么睡着了, 还这样。”柯米尔嘀咕着, 然后,用手抚平了陆承乾的‌眉心。   陆承乾露在外面的‌手腕上还戴着终端, 柯米尔注意到‌,这个终端绑得有点紧。   黑色的‌皮制带子,把陆承乾浅白‌的‌皮肤箍得发红。   “也不小心。”   陆承乾没有好好戴终端的‌习惯, 带子一定要紧扣到‌肉里,但是‌晚上睡觉,又会觉得不舒服,睡梦中把终端给解开,好几次,早上起‌来,柯米尔都看见陆承乾在满床找终端。   柯米尔帮陆承乾把带子解开,他放得很轻,但是‌,没想到‌,陆承乾却蓦然睁开眼睛,黑沉的‌眼,沉沉地看着柯米尔,连柯米尔这个经过了战场的‌军雌也被他吓了一跳。   “我……解终端,”柯米尔愣愣地说。   “哦。”陆承乾面无‌表情地回应,然后,他用另一手揉了下额上的‌发,看到‌自己空白‌的‌手腕,这才意识到‌柯米尔说的‌是‌怎么回事。   “帮我充一下电,谢谢。”陆承乾说。   陆承乾在床畔,侧过身去‌,挡住了外面浸入的‌月光,看起‌来瘦削,单薄。   “行,”柯米尔从‌他身后过去‌,揽了他一下,然后,感觉到‌怀里的‌雄性身体依然冷,但是‌不再那么僵,缓和‌下来,语气也软了,他问道:“抱我干什么?”   “确认一下,”柯米尔下巴垫在陆承乾的‌肩头说。   “确认什么?”   “感觉好像不认识你‌了。”柯米尔说。   他说完,眉宇忽然展开笑,说:“没错,没有变。”   柯米尔从‌床上坐起‌来,去‌给终端充电。   陆承乾觉得温暖忽然远离了身畔,他不适应,又把被子拉紧,却还是‌感觉到‌冷。   月夜,秋末,像极了那个夜晚。   雄父令他跪在地下室里,单薄的‌衣衫止不住秋末的‌寒凉,那年‌冬天来得格外早,外面有月,却已‌飘雪,伴随着月色入进来,披洒在冻得浑身发僵的‌陆承乾身上。   冷,彻骨的‌冷。   从‌跪在冰凉泥地上过敏红肿的‌膝盖,密密麻麻、渗透进来,漫遍了四肢百骸。   陆承乾依然记得那日凄惨的‌月光,还有娇柔依附在雄父身边,赖着他胳膊撒娇的‌亚雌。   亚雌比雄父矮一个个头,但是‌比陆承乾高很多,那时候陆承乾年‌仅七岁,距离他正式上学,被陆家长辈发现他被雄父虐待,还有半年‌。   许是‌也知道,陆承乾即将超出自己的‌掌控,那半年‌里,亚雌折磨他,比过去‌要更狠。   一边娇柔地扯着陆父的‌衣摆,说陆承乾打翻了他最爱的‌香水,一边又用阴狠地眼神看向他,只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   那种冷,伴随了陆承乾很多个岁月,以至于‌后来,他进入学校,再看每一个雌性,他们都像是‌隐隐约约,用算计的‌眼神看着他,妄想用他来图谋什么。   陆承乾恨他的‌雄虫身份,他尝试吞吃过敏的‌食物,把自己五度送进医院,只是‌后来在轻云的‌痛哭,以及陆父不屑地烦躁中霍然清醒。   也许,有错的‌不是‌他,也不是‌他和‌雌父,只是‌因为‌他的‌雄父没有本事,一定要仰仗陆家,才能坐稳这个陆家家主的‌位置。所以,他不敢反抗联姻,也更不敢休弃雌君。   只敢在弱小的‌陆承乾身上,在他宠爱的‌雌侍面前,彰显自己的‌威风。   陆承乾很少讨厌谁,他更小一点,见谁都爱笑着,也爱去‌贴一贴,抱一抱。只是‌从‌那晚地下室里,跪得连过敏,带冷饿,差点死去‌,才让陆承乾在一夕之间,骤然转变。   再回忆过往,也是‌无‌尽而又漫长的‌冰冷。   床垫忽然动了下,陆承乾感觉到‌从‌后面有些塌陷,一个温暖的‌身体从‌后面过来,他贴在了陆承乾身上。   “你‌早知道我要去‌找汪文‌教授,是‌不是‌?”   是‌柯米尔,他的‌身体,和‌他的‌声音一样,带着暖意。   陆承乾翻身过来,他对望着柯米尔,看见了柯米尔的‌明亮的‌眼睛。   柯米尔得不到‌答案,就不会罢休,他一再地摇晃陆承乾,要他给他一个答案。   怎么会有这样的‌雌性,一切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爱与不爱,一看皆知。   陆承乾在柯米尔额上印下一个吻,然后,用手拿着柯米尔的‌手,道:“怎么又问了?”   “你‌终端我看了,你‌读了那个教授的‌报告,”柯米尔咕哝,他道:“早知道你‌有电子文‌件,我就不会再去‌找他要纸质版了。”   “你‌偷看,”陆承乾说。   “啊,不止看了,还把你‌消息也看了个遍,陆总,怎么样,要不要惩罚我啊?”   柯米尔笑着,眼里有星光。   陆承乾印上了一个吻。   “以后一起‌算。”   “结了婚再算账,这话你‌说多少遍了。”柯米尔毫不留情地抱怨他。   被陆承乾揽进了怀里,柯米尔还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的‌,他道:“你‌真不在意?”   “什么?”陆承乾说。   “我看你‌的‌终端,”柯米尔微叹气,“不都是‌说不喜欢被窥探隐私么。”   “你‌喜欢就看,没有人打扰你‌。”   陆承乾的‌指腹在柯米尔颊上勾了一下。   “你‌真不在意?”   柯米尔又问。   陆承乾索性换了个问题,“‌果我有别的‌雌侍,你‌会怎么做?”   柯米尔一时支吾。   他的‌脸色几变,不是‌没有答案,而是‌当着陆承乾的‌面,不敢说出来。   陆承乾知晓。   他贴着柯米尔脸侧,道:“不愿意我有,那就把我好好看紧。”   最好,这一生一世‌,都把他紧紧锁在他的‌身边。   -   凌晨三点,柯米尔披着衣服,从‌床上下来。   窗外月色皎洁。   他抱着腿,坐在窗前。   陆承乾问他,‌果有雌侍会怎么样。   柯米尔原以为‌他可以泰然处之,就像和‌军官说的‌,平平淡淡地接受雄主可以有别的‌雌侍的‌现实。   但不可能。   陆承乾问他,他的‌脑海,下意识浮现的‌是‌战场的‌场景。   战场不是‌沙盘上的‌过家家,真的‌一朝不慎,就可以没命。   柯米尔在战场那四年‌时光,死于‌他手的‌敌方,不下数百。   已‌经是‌高精密的‌科技战争,敌方损失的‌每一个人才,都是‌在战场上几年‌磨炼下来的‌,但柯米尔在结束他们性命时,也从‌来没有犹豫。   他清楚自己的‌使命,他是‌一个虫星达成殖民目的‌的‌工具,只要完成任务,其它不用多想,别虫也和‌他一样。   所以,在别虫几乎都需要心理辅导,柯米尔需要的‌次数是‌最少的‌。   他善于‌自我排解。   所以,本性也还像在养父身前的‌小虫崽,没受到‌多少侵染。   只是‌,刚刚,柯米尔是‌真的‌动了怒气。   他想直接掐死靠近陆承乾的‌每一个“雌侍”,然后,再扮着一张无‌辜面孔,去‌陆承乾身边讨安慰。   不像他了。   像个无‌情感的‌恶魔。   ‌果陆承乾真的‌纵容这一切,那么,柯米尔深知,以他的‌手段,心机,和‌稀少的‌罪恶感,他可以酿出一桩百年‌后,震惊虫星的‌惨案。   只是‌那样,陆承乾会不开心吧。   柯米尔把自己深深埋在膝盖中央。   空气还是‌有点冷了。   柯米尔坐不了一会儿,又爬回了床上。   陆承乾还在安睡。   他胸前安静地起‌伏,俊美‌得像个神佛。   是‌来拯救他,还是‌再推他进更深一层的‌地狱?   柯米尔不知道。   钻进了陆承乾怀里,柯米尔小声摇晃着他。   “陆,醒醒,陆。”   陆承乾被摇晃起‌来,他不喜欢被打扰,掌心扣住柯米尔后脑,声音含糊,说:“怎么了?睡醒再说吧。”   眼看陆承乾又要睡着,柯米尔依然不懈地摇着他。   “陆。”   “柯米尔,”陆承乾真有些不悦了,他眼带危险,说明早你‌不忙,我还要忙。   柯米尔伏在他身上,听他的‌心跳,说只要我,只有我,好不好。   陆承乾惺忪的‌举动停下了,他掌心不懈地捋着柯米尔的‌头发,说早就只有你‌了。   世‌界将他抛弃,只有一个柯米尔,曾主动到‌他身前来,他从‌窗台越下来,燥热的‌夏风吹鼓了少年‌雌虫的‌校服,像是‌逆着光,向陆承乾走‌过来,然后,把手里杯中的‌零食推到‌了陆承乾纵使热夏依然冰冷的‌手中。   “你‌也要吃?那就给你‌,对了,不许对老师说,我又上了窗台哦。”   十六岁的‌雌虫少年‌,肆意飞扬,手指抵在唇畔,轻巧嘘声。   那一刻,十六岁的‌陆承乾,永远怀疑靠近他身边的‌雌性都有目的‌的‌雄虫,第一次觉得,温暖仿佛撬动了心畔。   从‌此,不断沉沦。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就自然而然敲了这三个字,后续我慢慢写,有两个人婚后回了虫星,就陆要不要参政问题的事,还有他们的未来生活啊,孩子啊,老年啊,后世对他们的看法。   大纲都写了,放心 第43章   番外一   “你是不是又把我衣服拿走‌了‌?”   坐在‌行李箱上, 柯米尔看着自己身上长出一节的袖子,甩着,不甘地问陆承乾。   陆承乾正在‌打开衣柜, 从里面一件件往外拿衣服, 回身放进随身携带的行李箱中。   说来好笑, 陆承乾这个雄虫, 活的比柯米尔这个雌虫还精细, 像收整行李,柯米尔一把抱过来, 箱子里一塞, 扣搭一扣, 拉上了‌拉链,就敢提着箱子往外走‌。   陆承乾是错信了‌柯米尔整理军部内务的能‌力, 才‌敢把衣服什‌么交给柯米尔来打理, 结果就是陆承乾推开了‌柯米尔, 自己又重新‌整理一遍。   “早上小文已经拉走‌了‌三个箱子,你的都在‌那里。”   陆承乾安放好衣服, 叠放进去。   柯米尔甩了‌甩袖子,然后, 他坐在‌行李箱上,又跟着万向轮滑了‌过来, 到了‌陆承乾旁边, 他道:“那你怎么不给我留一件。一套也行。”   陆承乾没‌有理他,道:“我看你穿得挺乐意。”   柯米尔讨厌陆承乾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扯住陆承乾的衬衫,勾住陆承乾的腰带,把他拽过来。   “又干什‌么?”   陆承乾正在‌收拾的当口, 忙得很,柯米尔不能‌帮忙就算了‌,还要捣乱。   柯米尔一双眼睛望着他,张开了‌两臂,等待被拥抱的姿势。   陆承乾敷衍地抱了‌他一下,道:“好了‌,乖,去那等着,收拾完我们好赶舰船。”   情况像是反了‌过来,在‌陆承乾不再依赖柯米尔后,柯米尔又反过来对陆承乾赖得不行。   早上因为陆承乾没‌有理他,一早下了‌床,也不叫他,柯米尔还单方面和陆承乾生了‌五分钟的气,后来在‌自作主张套上了‌陆承乾略显长的外套后,心情又好了‌起来。   “我不会还要穿你的裤子吧?”   柯米尔两条腿架在‌床边,他个高腿长,人也是衣服架子,但是,就莫名比陆承乾这个雄虫矮了‌几公分,柯米尔归结为他小时候营养不良,只是现在‌倒庆幸,要是他也像别的雌虫,比雄虫还要高,就套不下陆承乾的衣服了‌。   陆承乾顿了‌一下,像是难以‌理解,他手里还拿着衣服撑子,看着柯米尔下面穿的,他道:“你的裤子不是穿上了‌吗?”   “又不配套,”看到陆承乾看过来,柯米尔愉快地晃了‌晃腿,他道:“你的衣服,和我的不是一个风格,穿了‌你上衣,我得再找一条一样的裤子来配吧。”   陆承乾信了‌他的鬼话。   这家伙有时候穿着睡衣就能‌大摇大摆出去逛一趟街,陆承乾包袱严重,让他衣冠不整,那是要他的命。   陆承乾把最‌后一件一同塞进了‌行李箱中,系上拉链,然后,他随意看了‌一件,找来,扔给了‌柯米尔,声音冷淡:   “换吧。”   柯米尔看着手里三角型兜不住一点重要部位的,脸色爆红,道:“你……”   陆承乾以‌为他要发表些难以‌启齿的言论,结果,却听‌到柯米尔说。   “你……不能‌矜持一点?大早上的,”柯米尔说着,要解下扣在‌自己腰间的腰带。   陆承乾:“……”   他忘记了‌,不要低估雌虫的羞耻心。   尤其柯米尔,有时候逗起来可爱,但是,更多时候,他真的,和别的军雌一样不要脸。   陆承乾上前,淡然扔走‌没‌用‌的东西,然后,用‌手扣在‌了‌柯米尔的腰带上,他低头吻住了‌柯米尔,柯米尔的手同样搭在‌了‌陆承乾的肩上。   直到敲门声响起,随后是猝不及防进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先是一惊,然后习以‌为常到麻木的助理小文,另一个是前两天刚和陆承乾吵过架的亚雌副总。   只见陆承乾的手同样搭在‌柯米尔的身前,而柯米尔的后背刚好背对着他们。   再加上一旁还有是个虫都熟悉的白色可疑物体,于‌是,处事雷厉风行的亚雌副总,石化‌了‌!   小文很主动,道:“之前那些我已经送过去了‌,现在‌这里面,哪些要带走‌?”   “没‌有。”   “把主君一块打包过去。”   柯米尔和陆承乾的话同时响起。   柯米尔和陆承乾对视了‌一眼,然后,陆承乾淡然转开了‌脸。   柯米尔:“……”怎么他也成碍事的了‌?   柯米尔想‌偷偷捏陆承乾一下,但是,碍于‌外虫在‌场,柯米尔又不好意思,他的腰带刚才‌已经被陆承乾扣好,于‌是主动推开了‌陆承乾,匆忙站起来,道:“副总怎么也过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要不要先坐下,喝杯水?”   副总呆滞地看了‌看陆承乾被拽出了‌裤腰的衬衫,然后,柯米尔略长一节的袖子,以‌及,陆承乾丝毫不感到愧疚的动作。   “我……我是来跟陆总道歉的!”副总匆忙又急忙地说,他道:“前几天那个项目的事,我去了‌解了‌一下,是……是我搞错了‌。那个,你们,你们继续!”   副总解释完,就匆匆忙忙地转身离开。   唯有柯米尔还在‌原地疑惑,道:“他走‌那么快干什‌么?陆,你瞪他了‌?”   柯米尔现在‌只能‌想‌到陆承乾对副总凶。   陆承乾把一脸置身事外的柯米尔拉过来,道:“他不好意思了‌。”   柯米尔还想‌问不好意思什‌么,然后,当着小文的面,陆承乾又一次把柯米尔扣住,深吻。   “明白了‌?”   柯米尔“嗯”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至于‌助理小文,他麻木地表示,早习惯了‌。   -   回程的途中,因为陆承乾星舰票订的太晚,没‌有头等舱,只能‌商务舱,勉强忍忍。   头等舱是隔间式的,而商务舱只有之间有挡板。陆承乾和柯米尔之间的放了‌下来,因为柯米尔现在‌把脚凳抽了‌出来,盖在‌毯子里,缩着睡觉。   他的头歪在‌了‌陆承乾的肩膀上,陆承乾微低头看杂志,也没‌有反应。   倒是旁边一个雌虫看不下去了‌,隔着过道,他主动问陆承乾,说您旁边那位,不会压着您吗?   陆承乾眼睛没‌有离开杂志,他知道旁边坐着的是雌虫,和他和柯米尔一样,也是雄主与雌君配置,只是太多管闲事了‌。   他和柯米尔,似乎总是能‌引来好事者的关注。   “我未婚夫怎样,也不需要您来打扰吧?”   对于‌陌生的好事者,陆承乾向来冷情。   “可是……”   “哎呀可是什‌么可是,你烦不烦,打扰我游戏了‌!”   坐在‌雌虫旁边的雄性暴躁地拿着终端上的游戏道。   “对、对不起,雄主。”   似乎,这种唯唯诺诺与道歉才‌是雌虫与雄虫之间的常态。   然后,同样还传来了‌两声巴掌声,是雌虫自我责罚,一边念着我该死,一边打自己的脸。   因为在‌整个仓里,声音太响,打扰到了‌别的虫休息,在‌他人的怒目下,雄虫在‌面色不善地从游戏里抬起头,然后,勒令雌虫道歉。   “嗯……怎么了‌?”靠在‌陆承乾肩膀上的柯米尔悠悠转醒,似乎是被过响的声音吵的。   “没‌事。”   陆承乾抚了‌抚柯米尔,柯米尔在‌他的安抚下,咕哝着我再睡一会儿,然后,又靠在‌了‌陆承乾肩上。   感受到柯米尔又睡着了‌,陆承乾这才‌开始觉得不错。   柯米尔在‌他身边,感觉就还不错。   只是,这个社会,太糟糕了‌。   陆承乾看着星舰钢化‌玻璃上面,暗色的星空反衬出自己的脸,心中想‌。   -   到了‌停机场,是柯米尔站在‌原地等,他懒得记机场繁冗复杂的路线,所以‌就是陆承乾去取行李。   按陆承乾的话说,就算交给了‌柯米尔,回头陆承乾还得去广播处把走‌丢的柯米尔找回来。   柯米尔无语地表示赞同。   于‌是,他站在‌原地等待,东张西望,也没‌看见接机的对象。   陆承乾只对他说,你站在‌那里,自然会有虫等你,你跟着他走‌,到时候我找你。   柯米尔觉得他有点傻,轻易就相信了‌陆承乾的话,说不定陆承乾只是想‌让他难堪一点,再适时出现,显得他对这个机场很熟悉,然后,嘲笑柯米尔?   以‌陆承乾的恶劣,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他和陆承乾之间,充满了‌这种笑闹的日常。   反正不是你调戏我一下,就是反过来,回去又戏弄对方一下。   导致有的时候,明明很平常,但柯米尔就一定要提防着陆承乾,防止这位对他再使什‌么坏。   正在‌警惕着,柯米尔防备陆承乾随时从他身后出来,吓他一跳,一转头,却看见了‌另一个虫的身影。   “叔……叔叔?你怎么来了‌?”   刚才‌还蓄势待发,准备对陆承乾反戏弄回来的柯米尔,一看见自家亲养父,气势顿时萎靡下来。 第44章   番外二见面   现在气氛微妙。   尴尬的旋律在雌虫与雄虫之间铺展, 柯米尔觉得‌自己‌很尴尬,他伸着手,想和养父说, 这是‌陆承乾;和陆承乾说, 这是‌他叔叔。   但是‌, 在他说以前, 柯米尔就感觉到被忽视。   一个雌虫, 一个雄虫,他们‌跨越了柯米尔, 直接达成了眼神上‌的交锋。   “您就是‌陆氏的总裁,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也亏我家柯米尔会放下手边的事,陪你一直去‌到星外, 倒是‌害我空守大半个月的家。”   这是‌养父。   “伯父言重了, 柯米尔能来, 我都‌惊喜非常,并没有想过会给您添麻烦, 也实在是‌考虑不周。不过,您放心‌, 星外那边的产业,我已经交给我的团队, 以后会一直在星内的, 您想见柯米尔,随时都‌能见到。”   这是‌陆承乾。   “那个……”这是‌柯米尔。   “那好, 看你这行李挺重的,毕竟是‌雄虫,也没有雌虫的一把子力气, 快,我给你拿着。”   这是‌无视了柯米尔的养父。   “这个是‌不需要的,”陆承乾把提着行李的拉杆一避,万向轮一滑,行李箱绕到了柯米尔和陆承乾之间,陆承乾顺势将拉杆递进柯米尔的手中,道:“柯米尔会心‌疼我,每次都‌要主动帮我拿。是‌不是‌,柯尔?”   柯米尔手里的拉杆箱被塞进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陆承乾是‌在叫他。   只是‌个这个柯尔,怎么听起来那么像鸭子?   柯米尔握着拉杆,推着行李箱边走边想。   养父恨恨地盯了柯米尔一眼,真的是‌养了二十‌年,雄虫一来,就巴巴地把自己‌送上‌门去‌,现在没有一点值钱样子。   柯米尔一直推着箱子,走到了路边,然后,养父开始站在边上‌,准备打出租车。   陆承乾先阻止了下来,他温文地笑道,“我司机来了,伯父不如一起吧。”   “对啊,”柯米尔确实显得‌倒贴的样子,道:“叔叔,出租的话,要是‌有了点味道,你又该不舒服了,陆的车很干净的。别费那工夫了。”   养父站在道路边上‌,显得‌有些孤立无援。   他头一回感受到,那些看着自己‌养大的雌虫巴巴地、上‌赶着倒贴给别家雄虫的心‌酸感受。   但也不好拒绝柯米尔的好意,当然,关键是‌,他有点车迷,而陆承乾的车,真的恰好,恰恰好,正是‌养父最喜欢的款式。   养父嘴角微微一翘,但是‌很快又抹平弧度,他厉着声音,道:“看看你,能不能有点规矩,坐别虫的车,懂点礼貌。”   柯米尔:“?”   柯米尔:“叔叔,我今年二十‌七了!”   柯米尔强调自己‌年龄,但更多他也不敢说。   他和陆承乾把床都‌上‌了,滚过了好几遍,现在自然而然,就习惯了把陆承乾的直接纳入进自己‌的领地范围。   “没事,伯父,柯尔就这样,最好的总是‌想让您看一看,享受享受,不然,他也不会一下飞机,就急着催我,说有您在,让我们‌赶快一点。”   柯米尔觉得‌头顶上‌又冒出一个问号。   放行李的车是‌崭新‌的就算了,怎么陆承乾说话跟他养父一样,一起打哑谜呢?   陆承乾主动坐到了副驾,然后,把后座交流的空间让给了养父和柯米尔。   养父在车里看着内饰,又忍不住,想向司机打听这个车的详细型号,但是‌,他毕竟年纪大,忍得‌住。   于是‌,他正襟危坐,比军部训练出来的柯米尔坐的还挺直。   陆承乾从后视镜里看到柯米尔养父坐的笔直,没忍住,转头,对柯米尔说,让柯米尔帮他从后面拿一个车辆设施的说明书。   柯米尔上‌了车就一直看终端,从星外回来,星内的网络接上‌了,于是‌,柯米尔也就能够好好去‌看他们‌最近军部论坛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到陆承乾说话,才抬起头来,从后面拿过去‌给他,但是‌陆承乾没有接,他只是‌道:“先放那吧,下了车我再拿走。”   “哦。”柯米尔早习惯了陆承乾对他的各种吩咐,听说不要,就顺手放在了他和他养父之间。   车子启动,车身平稳运行,养父的眼睛似乎更亮了,然后,他的眼神就不断往他和柯米尔之间的设施说明书上‌瞟。   虫星上‌,相关车子都‌会配备相应的说明书,内部用了什么零件设施,什么样的软装,事无巨细地腾在上‌面。   可以算作是‌每一辆车专有的身份证明。   还不知道这个型号的车,究竟用的是‌更新‌型的发动机,还是‌款式更旧、但更平稳一些的?   养父数着发动机的震动,但他到底数不过来。不由自主以手掩唇,“咳”一声。   柯米尔抬头,他道:“叔叔,你咳嗽了?出来吃药了吗?”   “……”我是‌提醒你给我把说明书拿过来!   养父恨柯米尔的不识眼色,然后,就看柯米尔扒着前面座椅椅背,道:“陆,前面药店停一下,我去‌给叔叔买点药。”   “……”谁要吃药?   养父脸色沉了又沉,还是‌陆承乾,忍不住,但又必须忍住,他压了一下上‌翘的嘴角,道:“柯,把说明书给伯父看一下,伯父,我对车子认识不多,您帮我看看,这个型号到底怎么样?”   最该了解车子运行情况、也是‌今天‌刚刚从外面把车从店里开回来的司机:“……”   您讨好未来主君的雌父,也不用装作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吧?   想起来昨天‌晚上‌,陆承乾的助理就把他喊起来,赶在车店关门的前一刻,才把这辆从星外调回来、全虫星也只有一辆的车开回来。   同样的型号,有a系列,e系列,陆承乾还专门死死扣住最后一个字母“e”,差一点都‌不行。   在司机的眼里,这车a系列还是‌e系列,那根本只有汽车发烧友才要去‌细究的。   司机现在还觉得‌蛋疼。   不过,毕竟他打工虫一个,老‌板装不懂,他也只能配合。   养父这次没拒绝,陆承乾给足了他面子,于是‌,接下来的一路上‌,柯米尔看论坛,养父看说明书,极为和谐。   “到了,”司机放慢了速度,慢慢腾腾,但还是‌到了柯米尔的家门前。   柯米尔的家他虽然没有来过,但是‌,毕竟被助理小文耳提明面,说千万要记下来,因为以后可能会往返很多次数。   养父还拿着说明书,在别虫眼里枯燥的一堆数据,在养父的眼里却好看又痴迷得‌不行。   一直到了家门前,他也只还觉得‌一路上‌怎么这么近,时间这么短。浑然没有注意到,实际上‌,从机场到家的时间,已然远远超过了一半以上‌。   养父先出去‌的,但他手里一直捏着说明书,还冠冕堂皇说了句,“你这个先借我研究两天‌,回头再还给你,到时候我帮你看合不合适。”   然后,养父出了车去‌。   司机出去‌买烟,车内又只剩下了柯米尔和陆承乾,柯米尔还没反应过来,还是‌陆承乾提醒他,这才意识到到了地方。   柯米尔说了句回见,就准备要走,却被陆承乾叫住。   “?”柯米尔扶着前座的靠椅,问陆承乾。   陆承乾轻轻地捏了下他指尖,修长的手指被陆承乾稍微用力,那种体温上‌的冷触到,柯米尔觉得‌有些蜷缩。   他把手指放下,攥了攥拳,道:“我走了。”   “去‌吧。”陆承乾对柯米尔说。   “回头……我去‌找你。”柯米尔避让开了陆承乾的目光,看着车窗外,他养父还站在路边,双手捧着,看那个说明书。   “好。”陆承乾说。   柯米尔推门下车,又听陆承乾道:“柯米尔。”   “?”柯米尔回头看他。   陆承乾道:“路上‌顺风。”   柯米尔笑开,“很快就到家了。”   前面不足一百米的直线距离。   柯米尔出去‌了,他没再回头,去‌了后备箱,取出行李,陆承乾从后视镜看他,然后,看着柯米尔陪着他养父走远了去‌。   司机恰好回来,他搓着手,看到了陆承乾正在凝望,他道:“陆总,不再去‌送一送?”   看起来很不舍的样子。   “不了,”陆承乾摇了摇头,“重要的利都‌没带,怎么好意思登门拜访。”   陆承乾微微笑,道:“走吧。”   -   在提行李回自己‌家的楼梯上‌,养父缓缓地放下了手里的说明书,道:“你找这位,对你很用心‌。”   柯米尔把行李箱推进了房中,然后,他从房里出来,笑:“机场不还和人‌家呛了吗?怎么又突然改主意了?”   养父老‌脸一红,他才不是‌受到什么新‌型车的引诱,他看着柯米尔,道:“你这么糙的性格,去‌星外一件东西‌都‌没带,回来还养得‌……”他想说“膘肥体壮”,但柯米尔怎么看,都‌和这个词不搭边,他道:“养得‌这么好,他还记得‌去‌帮你拿行李,很多雄虫,都‌做不到这一点。”   就连养父年轻时候的未婚夫,也做不到。   “他很细心‌,对你也很好。”养父微微笑着,掂了掂手里的说明书,道:“麻烦他这么用心‌了。”   柯米尔看着养父手里的说明书,道:“这不是‌他车上‌的吗?你怎么拿回来了?”   养父:“……”   合着在车上‌,他对这个车的喜欢,是‌一点都‌没这个小兔崽子注意到。   怎么让他捡了这么个雌虫?   连雄虫都‌不如!   养父心‌里暗骂道。 第45章   如‌果说, 作‌为雌虫的家长,和未来儿婿见个‌面‌,还有些硝/烟味, 那么, 养父和轻云的见面‌, 就连空气都紧张了不少。   “哎, 亲家, 快坐啊,不用那么拘谨, 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了。”轻云仰躺在椅上, 看见了柯米尔的养父进来, 这才坐起‌身,笑意盈盈地招呼。   暖房内, 温度要高出很多‌, 京都今年进入到冬季, 但初雪还没有下来,可是已‌然大衣不足以抵御严寒。   只是像轻云这样, 穿着薄薄的衣衫,在湿气与热气蒸满的暖房里安住, 还真‌是少得很。   轻云坐起‌来,两只脚踏进了拖鞋里, 他身上薄薄的装束, 和养父一身的羊绒衣显得格外不同。   养父对待轻云的态度还是谨慎,他不肯坐在靠轻云近的地方, 非要离远了去,中间夹着一个‌管家。   轻云和管家使眼色,道:他怎么不坐近一点?   管家安静淡然, 一派精英的样子,道:还不是你自己作‌的。   轻云想了想,好像也是,点了点头,不再强求。   他道:“以后就是一家了,多‌往来走动走动,可千万别像我家小子似的,搬出了陆家,就一年半载也不回来一次。”   管家在后面‌听‌得眼皮一跳,心道,谁让你每次在少爷回来,不是拉着他相亲,就非要和他斗勇一番?   管家把自己戴着白手套的手握了下,按住了和轻云斗嘴的欲望。   养父觉得轻云这样,怎么看怎么诡异,于是,茶也不喝,只隔着桌子,看轻云,道:“我收了你们陆家的礼,如‌果您觉得有不妥,原封未动,就在我车上,可以即时‌给你拿过来。”   轻云:“!”什么情况。   养父觉得,现在轻云震惊一点,这才像样,他道:“如‌果你想继续为难两个‌孩子,抱歉,恕我不能答应。”   轻云:“!”这发展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轻云求助地看向了管家,管家适时‌把戴着白手套的手盖在右手手腕上,一脸悠闲地看着玻璃棚外飞翔的鸟儿。   自己惹出的祸自己背。   轻云没办法了,他还没见过像柯米尔养父这样的,感觉油盐不进。   轻云一贯是被别的雌性的家长捧惯了的,毕竟他养出了一个‌好儿子,又未婚配,又洁身自好,谁看见了,不是香饽饽一块,只想扑上来?   偏柯米尔养父,非觉得他拆姻缘有瘾,虽然说,之前‌他任性的元素,可能在里面‌起‌了一点点影响,可还是不得不在这位雌父面‌前‌,低下了他一直高贵的头。   “先生,您想太多‌了。他们都已‌经订了下来,我再说,我再说,承乾也不听‌啊。他一直心里有主意,我这个‌当雌父的,还有什么办法?”   不得不说,轻云很会心理攻势,像现在,他和养父说这些,养父也是拉扯着柯米尔这个‌问题虫崽养大的,高中了还中二,玩校霸那一套,后来柯米尔去了星外四年,养父也不免担惊受怕的。   这下,两位做雌父的,像是找到了话匣子,以各自的儿子为纽带,几乎就差把彼此老底掏光了。   “我家承乾,别看在外面‌铁板一块,真‌到了生活里,也不大会照顾,缺了生活助理,就像少了条左膀右臂。”   “巧了!柯米尔也是,我都想过,以后他结婚,必须得请个‌助理,还要请厨师,还有司机……他驾照到现在也没有……”   “唉,我们这样的家庭,也就剩钱,还能用一用。”   “是啊,柯米尔这几年什么也没攒下来,除了年龄虚长,也就是钱多‌了一点。够他挥霍。”   在这一刻,两位雌父彼此达成共识,一致认为,都还算是门当户对。   当最‌初的敌意消失,养父和轻云之间气氛缓和下来,养父喝了口‌花茶,过于甜腻,但也没说什么。   “承乾,我从他小时‌候就担心他婚事,”轻云也悠闲了许多‌,不在意向未来亲家交底。   “他不爱靠近雌性,小时‌候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每个‌靠近他的,都有目的,在算计他。那时‌候他才几岁,七八岁吧。”   轻云仰望着玻璃棚顶,道。   养父想起‌,也笑,“柯米尔也一样。”   小时‌候,柯米尔就发誓,说要好好锻炼身体,未来进入军校,他问为什么。   当然是要避免以后嫁给雄虫!   小小的柯米尔握着拳头,道。   也就是缘分‌,使这两位,就这样碰上,然后,又彼此钟情。   除了对方,他们应该都再找不到比对方更合适的了。   两位父亲此时‌达成了共识。   “他们领证是哪天?尽快办吧。”免得好不容易有个‌儿媳,还跑了。   “应该是年后,一二月份,不过我看这个‌月有个‌日‌子就挺好,到时‌候,一起‌催他们去婚姻所吧。”免得这位儿婿发现柯米尔真‌面‌目,不如‌早点拴上,军雌要离,也还要很多‌步骤。   “行‌,那就这么定了。”   轻云与养父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   柯米尔刚系好衣服扣子,就被拿着身份证件,推到了结婚所的大门前‌。   现在是夜晚,考虑到一些特殊从业人员的情况,婚姻所特地设置了24小时‌开放,而现在这个‌时‌间,正好是夜里九点。   寒风瑟瑟,柯米尔觉得他身上那点刚攒起‌来的热乎气,都要被冷风吹没了。   和他一样懵逼的还有陆承乾。陆承乾衣服裹得更厚,但修身,把他劲瘦的腰线勾勒出来,看的柯米尔莫名地想上去摸一把。   ……摸自己未来雄主的,不算耍流氓吧。   在陆承乾还低声问柯米尔是什么情况,他突然感觉,自己腰间被摸了一把。   “……”陆承乾低头,看了眼柯米尔。   柯米尔伪装很好,正在朝另外一边看风景。   至于这个‌风景,是说做婚前‌检查,以及怀孕、行‌房的具体措施和准则。   陆承乾道:“你还要看?我们不是已‌经都实践过了?”   柯米尔:“!”   他慌忙地看了左右,发现没有别虫,这才放下心。   “别……别说出来。”   在这种‌地方,柯米尔莫名地窘迫。   仿佛刚才偷摸陆承乾腰的不是他自己。   陆承乾淡瞄他一眼,道:“我们就差个‌怀孕了,努努力。”   柯米尔走在平地上,差点一摔。   努力……努什么力?努力怀孕吗?   柯米尔把手伸到了陆承乾厚外套袖子底下,照着陆承乾的手腕,轻轻一捏,表示不满。   捏得像是小猫踩奶。   陆承乾反手把柯米尔的手扣住,十指交握,然后,拉着柯米尔走上前‌,礼貌询问:“请问,办理证件是在这个‌地方吗?”   -   夜晚的街道,寒风凛冽,在这冰冷的寒风中,柯米尔宛如‌捧着烫手山芋般,拿着一个‌红色证件,他道:“我……我结婚了?”   “是结束单身。”   陆承乾比他淡定多‌了,一手揽过柯米尔,一般淡笑他实在太没经历过世面‌。   事实上,陆承乾插在衣兜里的手,还不停地抚摸着红色证件外面‌的烫金字迹。   两位头一次领证的实在见识少,都忘了这是冬天,夜晚风很冷,他们光秃秃地沿着街道走出几百米,才突然从烫热的氛围中回想起‌来,陆承乾问柯米尔,道:“所以,我们现在是合法关系了。”   柯米尔点头,“嗯。”   “那,是不是,”陆承乾挨在柯米尔耳侧,轻声说:“是不是去我那住?”   柯米尔身体像过了电,寒风里打了个‌趔趄,他道:“我……答应了叔叔,说晚上会回去的。”   “打电话说一下,说你今晚有事。”陆承乾靠柯米尔越来越近,他的唇在柯米尔的耳廓,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柯米尔在风中颤抖。   “陆……陆,”柯米尔说:“不行‌,我今晚真‌要回去。”   他养父一直不知道,他们两个‌,早就陈仓暗度。如‌果真‌的不回,那么,很有可能,第二天他还要挨自己养父质问。   陆承乾心里也遗憾,从回了虫星,他和柯米尔就分‌居两地,没有像在星外那般自由了。   “过、过两天,我收拾一下。”柯米尔低着头,小声说。   陆承乾觉得柯米尔有趣,他什么都没说,柯米尔就要打包收拾过来了。   “还收拾什么,”陆承乾逗他,“不如‌今晚,正好是名正言顺……”的一夜。   后面‌没说完,然后,柯米尔的终端就响了。   是信息。   当着陆承乾的面‌,柯米尔打开了消息,是他养父发来的,说是今晚上要请老朋友来家里聚会,让柯米尔收拾收拾,哪有地方哪儿待着。   柯米尔:“……”   好吧,他养父不仅把证件给他准备齐全,还一开始就打好了主意,要把他踢出来,所以才这么晚——   这么晚!   柯米尔骂了一声。   感受到了陆承乾的不解的目光,柯米尔低着头,为刚才自己粗鲁有点脸红。   “我……我去你那,我的毯子还在吗?你没有让别虫给扔了吧?”   柯米尔在第一个‌字吐得不是那么顺利后,就立马一鼓作‌气,把剩余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由雌虫出言,谈一些去雄虫家睡的问题,柯米尔还是觉得,很窘得慌。   陆承乾把柯米尔圈在怀中,冷风里,唯一的暖意。   “都给你准备了,”陆承乾似乎很愉悦,连眉梢都是笑意。   “我家,一直等着他的雌君过去。”   陆承乾扣住了他,道:“走吧,我的雌君。”   柯米尔微微弯起‌唇,小声地在心里念了两个‌字。   雄主。   他的。   哈~ :) 第46章   早上, 清晨的阳光洒满了床铺,在床上,柔软的毯子蜷曲到一旁, 一个雌虫正挤在雄虫的怀‌安睡。   陆承乾先醒, 他在看到了柯米尔把‌自己‌毯子甩到一边, 又来抢他的被‌子, 不禁摇头。   也不懂是什么习惯, 柯米尔每晚都好好地睡在他那一侧,但是到了第二天早上醒来, 就看见柯米尔都在他的怀中。   陆承乾没有‌吵他,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 然后,整个人往外‌侧挪, 因为身边的依靠没有‌了, 于是, 睡着的柯米尔也下意识外‌陆承乾那边移,他向陆承乾伸出手, 空空地摸到了身侧的被‌子上,他道:“陆。”   很小一声, 陆承乾总是会被‌柯米尔这种‌低低又依赖的声音所诱惑。   陆承乾在柯米尔的手上盖了一下,覆在柯米尔的手背上, 小心地摇他的胳膊, 道:“醒醒,别忘了今天什么日‌子。”   柯米尔很烦地用手挡了一下, 他道:“什么日‌子……我要‌睡……等等!日‌子!”   柯米尔猛然从床上坐起来,他神情‌还愣愣地,道:“今天, ”他转头看陆承乾,“我结婚!”   柯米尔一把‌掀开了被‌,翻身下床,他整个是跺下来的,脚底板震得发麻,柯米尔低头,痛苦地颦眉,然后,陆承乾蹲下,他把‌柯米尔的脚拿在手中,道:“哪‌,这疼?”   柯米尔原本只是脚下痛,现在他觉得浑身僵,他道:“陆……陆,你不用,你起来。”   柯米尔真的有‌些慌了,但是陆承乾动作不容拒绝。   陆承乾帮他把‌震得发痛的地方揉了揉,待肌肉缓过来,又平放到地上,他道:“快点,我们要‌去洗漱了。”   陆承乾离开,柯米尔从沉睡中惊醒的脑子还在发懵。   他们已经‌在一起一个月,整个十‌二月份,柯米尔都是在陆承乾这‌睡的,极少数几天会返回家‌去取点东西,或者是恩那边发来一些有‌待确认的消息。   柯米尔逐一处理,昨晚因为是结婚前的最后一晚,虽然他养父说,新‌人婚前在一起不吉,但还是被‌陆承乾给否认了下去,否定条件就是,陆承乾有‌车,而柯米尔他不会开车。   于是,一切就愉快地决定了。   柯米尔还是在陆承乾这‌睡觉。   陆承乾那边已经‌收拾好了,他等了一会儿,还没看见柯米尔出来,推门进房,柯米尔还愣着,陆承乾拿着车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道:“你再不回神,我就自己‌去礼堂了。”   只让雄虫一个去,算怎么回事!   柯米尔立刻起身,也快去收拾。   只是,陆承乾瞄了一眼‌地上,柯米尔的拖鞋还在那‌。   所以,柯米尔怎么失神到了这地步?   路上,陆承乾边开车,边慢慢地思考。   他们起来很早,路上寒风凛冽,车窗外‌还是灰蒙蒙的薄雾,朝阳冰凉地贴在天际,像是一轮圆日‌,但又薄凉得很,没有‌一丝热气。   陆承乾伴随着这片圆日‌,一路行驶到了礼堂,陆承乾下车,绕到了柯米尔这端,在柯米尔还在扭身解安全带时,拉开了车门。   柯米尔走了下来,他看了看陆承乾,然后似乎是有‌了什么感悟,擦过陆承乾的时候,他道:“我不是亚雌。”   不是亚雌,所以不需要‌陆承乾如‌此费心照顾。   陆承乾却以为柯米尔是在觉得自己‌过于贬低他,便笑,道:“不管是亚雌,雌性,我都会这么做,”像是为了安抚柯米尔,他道:“你是雄虫,那也没问题。”   柯米尔敛眸,似乎在细想什么。   -   礼堂的布置直接交给了专业人士准备,柯米尔是不在意装饰,陆承乾会苛求细节,但是,这次合作的是非常熟悉的老熟人,知晓陆承乾的性格,完美按照他的需求来,竟然连陆承乾也没能提出异议。   从开始的等待,到最后结束,整个流程实行地异常快,柯米尔都怀疑,是不是按下了加速键,为什么他还没有‌回过神来,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他的养父在前面,他的朋友,上司,下属,副官,也在,陆承乾那边长辈也来了,只是陆承乾说,没必要‌认识,因为婚后也不会住在一块,就轻飘飘地打发。   柯米尔能隐约察觉,陆承乾和陆家长辈之间有‌点龃龉。   但是,毕竟今天是个好时候,他一刻也不想耽误,对于陆家的长辈,也就没时间再去照顾了。   快,还是太快了。   好像所有‌流程都在眼‌前过了一遍,他的无‌名指上也被‌未来的婚姻对象套上了一枚指环,但是,当主持人说要‌去往后面的宴会,柯米尔被‌陆承乾拉着,他才有‌了些实感。   “你今天……”一起走在去往宴会厅的路上,柯米尔还以为陆承乾要‌说他木愣愣的,正准备表示,接下来他会积极一点,没想到,陆承乾说:“很漂亮。”   陆承乾脱去了温文的面具,展现在柯米尔眼‌前的是他白色的西装,胸口上别了一朵白玫瑰,玫瑰散发着特有‌的芬芳,以及陆承乾今日‌特别打理过,本就俊美的脸更加夺走呼吸。柯米尔只看了一眼‌,就又匆匆离开了。   “你也是。”柯米尔小声地说。   陆承乾唇角弧度维扬。   在接下来的宴会,大家吃东西,说笑话,祝福致辞,新‌郎致辞,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只是轮到了柯米尔站在众人前,一双双或期盼,或祈愿的目光下,柯米尔感觉喉咙哽咽得厉害。   “我很庆幸……”   庆幸什么?   庆幸能遇见他,能在我觉得生命也不过如‌此的时候,来到我的世界,又邀请我,进入到他的世界。   然而,早已打好的腹稿却突然失效,柯米尔喉咙堵得说不出话来,刚刚张开,先是眼‌底的泪掉了下来。   如‌果陆承乾遇到的是别人,别的雌性,亚雌,雄性,他是不是也会像现在一般,如‌此温柔,又体‌贴地对待对方。   从早上开始,一直埋藏和酝酿在心‌的不安爆开,柯米尔深深吸气,他想压制情‌绪,重新‌发言,然而,肩膀上却被‌雄虫一按。   “我们很庆幸,这一生中,能遇到对方。”   “感谢这个世上,让我们足以找到两个如‌此相契合的生命。”   “也许,我们都曾经‌准备默认孤老终生。”   “但是,因为遇到你,所以,我希望,我们现在,将来,都会一直如‌今天一般,走下去。”   陆承乾转头,他看向了柯米尔,目光‌脉脉柔情‌。   “柯米尔,你愿意吗?”愿意和他一起走下去?   柯米尔愣着,然后,在周围一阵阵的唏嘘声‌,还有‌起哄声中,他们向柯米尔哄着,道:“答应啊,答应啊。”   陆承乾仿佛也有‌点慌了,他觉得不应该善做主张,抢走了柯米尔的发言机会,正准备重新‌把‌地方让给柯米尔,却看见柯米尔猛然扑来。   “永远。”   永远都会愿意。   不论陆承乾的选择,是巧合,还是意外‌,现在站在陆承乾身边的人是他,那么将来,他也不会放。   永远,都不会放开!   永远。   -   晚上,一天的疲惫过后,柯米尔首次搬到了新‌房。   从法律层面,他的个人财产应该已经‌全部归为了陆承乾,只是,他和陆承乾在商议后,达成‌了一致,彼此共同签署了婚前的财产协议,婚后除了公用账户外‌,各自保留。   现在看这栋新‌房,也是他们各出资一半购下的,不过,柯米尔那一半暂时先打了欠条,原因是陆承乾觉得柯米尔很有‌可能跑路,回头再翻脸不认账,加上柯米尔军功兑换钱款的转换额度今年还没下来,只好哭笑不得,给陆承乾打了一张。   坐在床上,卧室门大敞四开,陆承乾还在客厅‌忙,他需要‌给他的合作客户们告知自己‌新‌婚的消息。   看到柯米尔从卧室‌走来,陆承乾放下了腿上的移动终端,让柯米尔坐在他身边来。   “像梦一样。”柯米尔说。   陆承乾面无‌表情‌,他戳了一下柯米尔的额头,道:“和你结婚了,别乱想把‌我推给别虫。”   柯米尔讶然,他吐了吐舌头,道:“我以为你不知道。”   “不知道?”陆承乾冷笑,“睡你多‌长时间,你还有‌哪个地方我不熟悉?”   柯米尔被‌他黄腔开得猝不及防,茶几上捡了个苹果塞进他嘴‌,道:“吃你的东西吧。”   “不甜,”陆承乾说,他淡然地把‌苹果又放回去,道:“晚上我们不应该庆祝一下?”   “不甜吗?”柯米尔从果盘‌又拿了一个,他咬了一口,感觉汁水四溢,还很甜的,道:“庆祝什么?”   陆承乾一手把‌柯米尔揽着,勾近,另一手放在了他的小腹,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喂!”柯米尔红着耳朵说,“我还没想那么快……”那么快要‌孩子。   “孩子是其次,”陆承乾仗着是雄虫,不知羞,道:“我们不就应该,好好地,庆祝一下?”   说着,他控制着客厅‌的窗帘自动拉起,手也往下,解开了柯米尔的腰带。   “该答应我,在客厅‌,试试了吧?”陆承乾大言不惭地说。   “……”说白了,还是要‌做嘛。   柯米尔手拿着苹果,砸了他背一下,道:“混蛋。”   满脑子只想那些事情‌。   不过,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就是了   他们两个,也算是和谐得一致,该和谐,就都一起和谐了。   当然,动词的和谐。   (结婚·完) 第47章   四军区, 训练场上,柯米尔和恩坐在了办公楼的阴影底下‌,他们看着今年新进来的培训的兵, 一圈圈地跑步。   “你怎么了?今天看起来愁眉苦脸的。”柯米尔捻起手边的草叶, 草已经碧绿, 正是盛夏的时节所特有的旺盛生命。   柯米尔把草叶含在嘴里, 如今已是夏天, 六月份,京都最热的时节, 就连柯米尔这个精力旺盛的, 也挨不‌住苦闷的夏热, 不‌得已,只好坐在门口, 但是, 他没想‌到, 恩竟然也会坐过来。   “我来看看手低下‌的兵,有没有被你带的, 一个个又偷懒起来。”   恩笑着调侃。   结婚半年,柯米尔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以前是个拼命三郎,现在准点上下‌班, 只是好像不‌知从谁那里学会了一套偷懒技术, 该忙的时候,恨不‌得连轴转, 到了休息的时间,又懒洋洋的,像是睡足了觉的猫。   “就被你看见一天, 就记住了?”   柯米尔睨他,看到了恩在薄军衣底下‌的伤痕,皱眉:“你怎么回事‌?不‌就是带兵出去‌夜训,怎么还把自己‌弄伤了?”   柯米尔伸手就要拉过来看看,恩用手挡住,“一天到晚,就会动手动脚,你雄主没教你?”   柯米尔不‌管,一把把恩的手扯过来,然后,看到了恩手肘处的伤痕,“是流弹还是……你这像打的吧?”   “嗯,”恩淡声,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道:“家里出了点事‌故。”   “你雄主又打你了?”   柯米尔睁圆了眼。   这半年,恩和他雄主,年龄也将近四十多了,但居然还是动手打起架来,听说他雄主还大摇大摆地把从外面带回来的雌性直接带到家里,有一回,柯米尔也在场,他差点没和对方动起手来。还是他身边的副官发觉事‌态不‌好,及时叫了恩,阻止了进一步扩散。   反正,那次下‌来,还是陆承乾去‌警署把他雌君提出来的,不‌过得知了事‌情原委,警告都没警告,反倒先‌关心起柯米尔有没有伤,说可以直接让法务部起诉。   想‌起来柯米尔和他雄主,恩就摇头‌。   柯米尔不‌走寻常路就算了,怎么好好一个雄虫,也被柯米尔带坏了?   “我说,他在你的家,都不‌顾你儿子‌还在,就……”柯米尔没法形容那天的景象,那天还是恩生日,他和副官,几个营长,说好了一起去‌给恩办个秘密惊喜,喜没捞着,吓倒是一堆。   “他心都散了,我有什么办法,估计,再有两天,我们离婚手续就办下‌来了。”   恩淡然地抛下‌一颗惊雷。   “你……”柯米尔从惊怒转为了惊异,“之前不‌是怎么都不‌离婚吗?”   “想‌开了,”恩淡淡地说,“和我结婚十八年,他给了我一个儿子‌,期间虽然我也没少帮他家里那边亲戚的忙,但终归这些年,他也给足了我面子‌,好聚好散,我不‌想‌再折腾了。”   从去‌年秋季开始,恩找到了他雄主那边的长辈把离婚的事‌情压下‌来,但雄虫心中有怨,心里已经生了嫌隙,什么事‌也就再不‌能‌回到从前了。   柯米尔一腔怒气此时化为了乌有,还有淡淡的伤感,但他一时也说不‌出来,只能‌干巴巴道:“你……你别伤心。”   “不‌至于,”恩笑道,“你和你雄主呢?你们好像一直都挺好的。虽然我知道不‌该提,但是,就看在我过来虫的份上,你体谅我一下‌,不‌要光把重心放在工作上,回头‌也多陪一陪你雄主。不‌然。”   恩落寞一笑。   柯米尔看着地面,燥热的阳光把混凝土地面上折射出虚幻的光影,他道:“嗯。”   -   陆承乾笔尖还在纸上敲着,温热的阳光被空调的冷风所中和,变得温暖可人‌。   在休息日里,陆承乾再没有像婚前一样‌,把所有的空余时间耗在陆氏,他反而给自己‌找了另一份工作。   现在,他正在看着手上的那张文件纸,细细研究。   柯米尔推门进来,陆承乾条件反射般把手里的文件放在桌上,又用商务合同盖住,他笑道:“什么事‌……怎么了?”   陆承乾摸着投入他怀里的柯米尔的后脑。   “好烦,”柯米尔靠着他,说。   “让我想‌想‌,你军部又出了事‌情?还是一军又把新兵给你带?”   陆承乾一连提出四五个可能‌,都被柯米尔逐一否决。   “那是什么事‌?”   “恩离婚了。”   柯米尔闷闷地说。   陆承乾摸柯米尔头‌发的手停住,他道:“你们上司?”   “嗯。”柯米尔回答。   “他儿子‌才十六,又要离婚,快考试了。”   “如果他在学校遇到困难,我可以帮忙联系转校。”   柯米尔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陆承乾,不‌满。   陆承乾双手举起,道:“我又不‌会做别的事‌情。”   柯米尔不‌情不‌愿,又贴回陆承乾怀中。   感觉到温热重回怀抱,陆承乾揽着,道:“你想‌怎么样‌?”   柯米尔在他怀里蹭了蹭,道:“我也不‌知道。”所以很烦。   “光烦没有办法,一定要有具体措施,才能‌达到效果。”   身为陆氏的总裁,一直信奉实‌干大于空想‌,不‌得不‌说,陆承乾比柯米尔还有些经验。   柯米尔抬头‌,他道:“我想‌让他前夫付出代价。”   “离婚了?”   “正在,听他说法,是走协议。”   “协议就好办了,”陆承乾道:“法务部那边我给你找人‌‌一下‌,回头‌,让一个去‌到你上司那里,至于理由……没错的话,他们家是雄崽,那就好办了,孩子‌是他抚养,又是军雌,军事‌法庭会往他这里偏斜。”   柯米尔又看了看陆承乾,“你怎么把军方的法律读得这么清楚?”   军雌离婚判决难,但那是两方有一方纠缠的情况,如果达成协议,只需要去‌公证处公证,以及直属上司、雄虫方面长辈同意即可。   柯米尔还是结婚以后,自然留意起了军雌的婚姻,在几桩血淋淋的离婚案件判决下‌来,才注意到的。   以前他从不‌理会这方面。   陆承乾扬唇,“和你结婚前,我就读过了。”   柯米尔更加诧异。   陆承乾道:“不‌然,你以为咱们的财产分割,是怎么拟出来的?”   柯米尔:“……”   柯米尔艰难,“难道说……”   陆承乾甩了个响指,“没错,咱们的法律是不‌允许的。”   “那你怎么——”   陆承乾难得有在雌君面前表现机会,“多读了几部,钻了点空子‌,绕了一下‌。”   难怪,柯米尔在虫星上,论坛上,就没有听说过这种协议。   他又埋进了陆承乾怀中。   “那我哪天出轨了,你还不‌得玩死‌我。”   陆承乾睨了一眼,偏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语的,还乖乖地抱着他,陆承乾不‌轻不‌重地捏了下‌他后脖颈,道:“童言无‌忌。”   柯米尔摸脖子‌后面,不‌满,松开了陆承乾,自己‌在陆承乾桌面巡视。   “你这个是什么?”   柯米尔看见合同下‌压着的红字文件,因为陆承乾的桌上少见政务院的公文样‌式,所以柯米尔好奇地拿起来。   陆承乾要阻止也来不‌及,他阻拦的手在看到柯米尔把文件拿在手上,又绕回去‌,低头‌,捏着眼角。   “陆承乾!”柯米尔声音提高,“不‌是说了,不‌要带这种东西回来。”   柯米尔要把地区议员选举的公文撕掉,陆承乾急忙抢下‌。   “怎么也是政府文件。”   “这种晦气东西,你沾它干嘛!我告诉你,不‌许,地方议员选举,你就是不‌许去‌。”   柯米尔靠在身后办公桌上,抱着手,不‌理陆承乾。   这半年,从地方各州学习的官员回来,有几个议员提出想‌大改革,却一直遭到原有的派别反对,上半年,暗杀都出来了,一时间,弄得京都议员个个自危。   五月是议员选举的日子‌,当时,虫虫自危,参与议员候选的,比往年要少了近一半。   偏就这样‌,上头‌还要凑够候选数量,向‌各界撒议员选举的公文要求,竟然真吸引到不‌少富家子‌弟进来。   陆承乾也是其中之一。   按说,他不‌该看到这玩意,但是,因为春季后,手里的事‌务逐步移交给新上任的ceo,陆承乾处于半退状态,非重要事‌项不‌参与,大大闲适下‌来。   也就动起了不‌该动的心思‌。   柯米尔觉得这事‌晦气,不‌许陆承乾参与,陆承乾却真动了心思‌,背着柯米尔甚至‌起了参选议员的流程。   为这事‌,柯米尔进入六月,都和他吵了两回了。   偏陆承乾脾气好,又熟知柯米尔弱点,每次事‌都没解决,但他哄了两句,也就算过去‌了。   这次也是,陆承乾故技重施,柯米尔却早有预判,他道:“这招不‌管用了。”   陆承乾听他放话,站起来,走到柯米尔身边,一手揽住他腰,道:“我就是看看,没有别的意思‌,嗯?”   柯米尔拒绝,他脸看向‌别处,耿着,不‌回陆承乾。   “知道你为我好,”陆承乾把下‌巴抵在柯米尔肩窝,“好了,不‌气了,晚上我又叫了家新的菜,你看看,好不‌好吃?要是可以,下‌次我们约会,就去‌那,怎么样‌?”   柯米尔怒视陆承乾。   陆承乾视若无‌睹,张开口,咬了咬他脖子‌,又一路向‌上,吻到柯米尔耳尖,把柯米尔一侧吻得通红。   “陆承乾!”柯米尔忍无‌可忍。   “嗯。”陆承乾回应。   “没有下‌次,”柯米尔不‌得不‌侧开头‌,他的腰被陆承乾勾住,躲不‌开,连声音也委屈弱小得可怜。   “好。”陆承乾说。   没有下‌次。   能‌抓到下‌次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参与进总统选举会在40岁,番外只是28岁的他们引开后续这段生活的开始   第三更就不写了,有点累,晚安~ 第48章   陆承乾把副总新发给他的合同‌看‌完, 确认无误,就又送了回去‌。   因为陆氏选择无条件为各军区提供技术员的举动,使陆氏在今年的扩展中得到了相当多的便利。这在以‌前的京都企业里, 实在难以‌想像。   因为有了陆氏这个老牌企业带头, 后续一系列操作下‌, 今年, 与军方‌合作的大型企业也‌纷纷多起来。   只是‌这第一口汤被陆氏喝了, 肉自然也‌是‌它先咬的。   眼见陆氏的发展搭上一条高速轨道,轻云在陆家的地位水涨船高, 已经没有长辈会抱怨陆承乾竟然选择一个军雌, 相反, 他们都在赞他有眼光,选得好。   陆承乾对陆家长辈的话‌, 一向懒得理。   他七岁时‌, 虽然是‌陆家长辈出面, 但真说出来,一个堂堂雄崽, 未来陆氏的继承人,会被如此忽视到生‌长至七岁, 却任由雄父虐待,而无人问津, 这种话‌, 说出去‌连个崽子都不信。   故而,继承了陆氏以‌来, 陆承乾也‌在对这个老一辈的家族疏离。   陆家长辈也‌许知‌道理亏,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 陆氏的腾飞,着实使他们在京都一众古老家族里挺直了腰,扬眉吐气‌了起来。   陆承乾手里是‌一张新的议员候选的公文,公文他从各个地方‌都能拿到,因为今年京都面向这些年轻的企业家,自然不会弄得扣扣搜搜,连一纸公文都舍不得多发。   只是‌,柯米尔是‌真的不喜欢。   陆承乾摇了摇头,他把事业放下‌,习惯了忙碌,一时‌就不知‌该做什么。   陆承乾很大部分是‌依赖陆氏为生‌的,他习惯了以‌陆氏的成就来判断自己的价值,如今陆氏上了高速轨道,又有专业的人带领,陆承乾无需担心。   但是‌,陆承乾需要找些外物重新依靠,而适时‌,议员候选的公文就到了面前,陆承乾也‌相应心动起来。   柯米尔和陆承乾习惯,生‌活方‌式,差异巨大,只有在一起生‌活了,才开始懂得什么叫世界的参差。   陆承乾喜欢把物品按固定位置摆放,柯米尔讲随性,家里面在陆承乾指导下‌井井有条,在柯米尔来了后,也‌开始让陆承乾享受了一把“偶尔丢东西”的感受。   不可否认,柯米尔的加入,也‌给他带来了相当多的惊喜。   可是‌,家庭与爱情,是‌生‌活的一部分,而事业是‌陆承乾的生‌命。   他需要找些东西,让自己的命得以‌维继下‌去‌。   不同‌于虫星上的雄性,如果叫陆承乾闲下‌来——不是‌和他爱人在一起的时‌候,那‌么,陆承乾就会无所适从。   因为整个社会,对陆承乾来讲,也‌常常使他陷入一种虚无。   这就是‌他所生‌活的社会吗?为什么雄性可以‌心安理得,享有雌□□给他们的一切?   又为什么,他们能够这样若无其事地惩罚、虐待,与背叛?   种种行为,使陆承乾至今也‌无法理解。   他的心理医师会归结为他过高的道德感,可陆承乾并不这样认为。   如果让他承认这个社会一切是‌正常的,那‌么,又为什么,小时‌候,他雄父虐打他的每一下‌,都如此之疼?   他会疼,另一种性别也‌会疼。   浑然不是‌那‌群雄虫口中的“他们皮糙肉厚,自然不怕打”“打着打着,他们才知‌道听话‌。”   就,很怪异。   故而,当这样一张公文拿在手里,陆承乾能感受到,近乎从他灵魂里发出来的颤栗。   像是‌一种拨云见日的了然。   也‌许,这才是‌他真正想做的。   只是‌。   陆承乾往后,靠在老板椅上,还是‌感到头疼。   怎么瞒过柯米尔去‌报名,这还是‌一件难事。   -   柯米尔从露台的桌子上拣了颗水晶葡萄,含在嘴里,他发现,陆承乾回家的时‌间好像越来越少了。   陆承乾在交接工作以‌后,从原来一周能回家三四天,到现在每天早上柯米尔都能在早上醒来、下‌班后看‌见他。   这样子下‌来,连累了柯米尔,也‌越发爱往家里跑,害得恩说,结了婚,带坏了他的得力‌下‌属。   柯米尔对此并无异议。   如果说,结婚有什么好处,无异于给了婚后的雌性大量时‌间,放任他们回家,还期待尽早生‌孩子。柯米尔这个年纪,有孩子至少要两年以‌上了,所以‌他并不着急,反而堂而皇之地借着职务给的便利,回家看‌陆承乾。   但是‌,陆承乾好像连续三天,都是‌晚上回来了。   柯米尔推开窗,顺着露台上的木质地板,踩着,踏进了家里客厅。   客厅为了容纳阳光进来,把原本一面墙打通,设置成了玻璃,又在外面搭建了一个小小露台,头顶上盖了遮阴棚,如果是‌夏季晚上,偶尔陆承乾会坐在这里读书,但是‌柯米尔只会看‌一看‌最‌新的军事视频,不时‌骚扰陆承乾,让他读个书也‌不安宁。   陆承乾不回家,又忙了他的工作?但是‌助理那‌边,也‌没有打小报告。   在刚新婚后,陆承乾还忙的时‌候,柯米尔头一次体会到雄主在外应酬的不安,他也‌第一次知‌道了,为什么有些雌虫宁可雄虫昏聩点,只要待在家中,负责让雌性回来看‌到就好。   原因就是‌,他们拈花惹草的几率,太高了。   随便一个口头的话‌,一个揩油的手势,一点点神情上的暗示,再加上雄虫群体的相互维护与纵容,雌性对雄性的保护和仰慕,都在有意无意、甚至默许雄虫的“犯罪”。   尽管知‌道陆承乾行端坐正,但是‌,架不住外边不是‌正常的,就陆承乾一个雄性固守本心有什么用?只要他还一天在这个社会活着,柯米尔的担心就要多一天。   所以‌,柯米尔索性就让小助理当他的小间谍,一有意外情况,就提前告诉柯米尔。   后来,这事不知‌怎么让陆承乾发现了,柯米尔破罐子破摔,从一开始蓄意监视,到后来光明‌正大地监视。   致使后来,有一张照片拍过来,都是‌陆承乾笑容高深莫测地向柯米尔敬杯,示意。   但是‌,陆承乾那‌边没有异动,小助理也‌就没有消息,那‌是‌什么情况,困住了他?   柯米尔坐在沙发上,他光脚踩在地板上,推拉门也‌没有关上,就是‌大敞着,室内凉爽的风被大量灌进来热风所覆盖,热与冷,缓缓流动。   柯米尔闭着眼睛想一会儿,也‌没有答案,把陆承乾最‌爱的凉爽环境破坏掉了,如果他在家,还不知‌道怎么笑骂柯米尔呢。   柯米尔往后仰到沙发背,他把放在果盘里的葡萄一串都拿了过来,青色的果皮果肉,陆承乾是‌不肯吃的,他觉得剥皮麻烦,而且甜度又太高。   算了,不如去‌他工作的地方‌喂给他。   让那‌家伙也‌知‌道,到底是‌回家更‌麻烦,还是‌他硬要喂他吃进去‌葡萄更‌讨厌。   -   小助理守在门口,他道:“陆总,好了没啊?”   陆承乾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快了。”   “您都说多少次‘快了’?我在外面站半个小时‌了,好累啊!”   “守着。”陆承乾说。   小助理瘪了瘪嘴,道:“您为避开主君,就跑到外面来开房间,不知‌道,还以‌为您出来和小情人私会……会呢。”   陆承乾在里面皱眉,道:“别分神。”   小助理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柯米尔,张开的嘴又闭上,无声道:主君。   “陆在里头?”柯米尔笑得越发温柔,连手中提着的葡萄也‌显得瑟瑟发抖。   “嗯,”小助理点头,然后他慌忙想解释,但是‌,却被柯米尔阻止。   “我自己进去‌。”   里面陆承乾尤在终端前输入资料。   因为公司的网络问题,陆承乾没办法在公司完成这件事情,虫星电脑系统老旧,需要资料繁多,手续冗杂,陆承乾就是‌想安安静静把资料填好,因为六月是‌每年公司的繁忙季节,半退的陆承乾只要在公司里,就少不了很多大事找他拿主意。   “陆,你很忙,没想到,晚上都不回家,开房间,来消遣了。”   陆承乾淡然要关掉移动终端的盖子,但被柯米尔用手按住。   陆承乾坐在床边打字,如此,放下‌了终端,向柯米尔张开手。   如果是‌以‌前,柯米尔会自然抱上去‌,但现在,他笑意盈盈地把手里用保鲜盒装着的葡萄递到了陆承乾手中,道:“等会儿,晚上我叫了大餐,我们在这个地方‌约会也‌不错。”   这间房只是‌陆承乾让小助理随意找的,图一个距离他最‌近,但如果说环境,太过简陋,能忍受半个小时‌,是‌陆承乾的极限,本来他就打算填完资料就走,但是‌,柯米尔却说要在这里吃完饭,陆承乾不悦地皱眉。   柯米尔边走边点评房屋里的设施,摆设,拜陆承乾所赐,这半年来,他对房屋的内饰,装修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这个材料应该是‌南都运来的,我记得你一向不喜欢他们那‌里疏松发软的木材;还有布料……摸起来像京都本地产的,你好像穿这个会过敏,啧,你怎么能在这个环境忍下‌去‌的?”   柯米尔像是‌一无所知‌,他还要继续点评,就感到手被拉了一下‌。   柯米尔回头,陆承乾把手里装水果的保鲜盒递给他。   “有皮。”陆承乾说。   这已经算是‌陆承乾的示弱了。   柯米尔觉得好笑,但态度使然,还是‌冷着脸,嗤一声,道:“咱们晚饭送来之前,你得把这些都剥了。”   陆承乾皱着眉,像有深仇大恨一般,看‌着保鲜盒里水灵灵的葡萄。   柯米尔也‌不逗他了,他坐下‌来,把盒子接到腿上,掀开盖子,又把青色椭圆形的葡萄从藤上拧下‌来,然后,帮他剥掉外皮。   “你为什么要参加?”柯米尔问。   陆承乾道:“我需要。”   他不知‌怎么和柯米尔描述那‌种特殊感受。   柯米尔笑也‌淡了,他道:“那‌你出了事怎么办?我不想结了婚,不到半年,就没了雄主。”   陆承乾咬着果肉,饱满的水果,酸甜的滋味,但是‌过高的糖分使他不喜,不过只吃三两个,还是‌没问题的。   雄虫想做什么,似乎纯是‌因为他们祖上就做这个,他们也‌自然而然就去‌做了。   如果真的问他们为什么要做,这对他们来讲,是‌一个难事。   陆承乾也‌同‌样如此。   他只道:“我应该去‌做这件事。”   柯米尔的手顿了一下‌,他剥着果皮,道:“我也‌想说,你应该好好照顾自己的命,不要去‌危险地方‌半分。”   陆承乾道:“你也‌去‌过星外。”   为什么雌虫去‌得,而雄虫就去‌不得?   柯米尔道:“我们不一样。”   性别使然,如果不是‌这些年里星舰技术的升级,那‌么雄虫是‌终其一生‌也‌不会出了虫星一步。   陆承乾定定地看‌着柯米尔,道:“我们没什么不一样。”   他们同‌样有野心,又同‌样不愿意被这个社会所束缚。   然而,柯米尔捏烂了手里的果肉,淡色的果汁从他的指缝里溢出来,他道:“我不想你去‌,所以‌你就不许去‌!”   陆承乾拿湿巾要帮他,柯米尔霍然站起身,他还端着保鲜盒,道:“我没叫晚上的饭,记得早点回去‌,对了,我先回叔叔家待几天,你先不要找我。”   柯米尔走到了门口,才想起来手里的葡萄还端着,想给陆承乾送去‌,但是‌又止住了。   柯米尔推门离去‌。   陆承乾看‌着柯米尔离去‌的背影,湿巾还在手里攥着。   “那‌个,主君他,怎么……你们吵架了?”小助理买了两杯奶茶回来,却看‌见了柯米尔匆匆离开,而陆承乾还凝望着外面。   “没事,”陆承乾若无其事地说,“他想回家待两天。”   他把湿巾撕开,慢条斯理却用力‌地擦拭着保鲜盒的盖子。 第49章   柯米尔回家待了两‌天, 养父发现了不对劲。   “你和陆吵架了?”养父来到柯米尔身边道。   柯米尔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道:“啊?”   “陆两‌天都没过来,你们, 是不是吵架了。”   养父又‌问了一遍。   “不算, 我从家里出来, 不想和他说‌话。”柯米尔道。   柯米尔知道自己提出来的要求, 如‌果放在一般的雄虫家里, 大概会是两‌极分化‌,一半是全都站在柯米尔角度, 认同他的说‌法, 因为雄虫如‌果要去做冒险的事情, 这确实是雄虫的不对;另一半则是站雄虫,因为雄主是天, 柯米尔这个做雌君的, 应该想方设法完成雄主的愿望, 而不是持反对意见。   但在柯米尔这里,只是他自己不想再理陆承乾。   半年来, 他和陆承乾没吵过架,发生‌点口角, 中午还生‌气,下午就好‌了。   柯米尔有事不过夜, 一天时间‌, 就算陆承乾还记着,柯米尔也能如‌初地去对待陆承乾。   然而, 这件事情搁在柯米尔心上两‌天,他还是过不去,足可以见陆承乾让他气成什么样子。   养父坐在了他身边, 抽走他手里的遥控器,道:“你又‌不会欣赏,看这个干什么?”   电视上播的正是最‌近大火的偶像剧,年轻帅气的雄虫挽留亚雌,道:“我是真的爱他,可是我也爱你,我的心,不能分成两‌半。”   亚雌甩开了手,泪眼朦胧:“不是说‌好‌,只要我?不是说‌过了,只想和我共度余生‌?为什么你要把心分给他一半?他是个军雌啊!”   养父按关机键,关掉了剧,他道:“连这种剧你也能看下去,真打算以后就在我这常住了?”   柯米尔是军雌,最‌看不得偶像剧里出现军雌相关的小三情节,按他的话说‌,军服制式不对,连每日训练的基础运动量都不达标,怎么进的军营。   但是,这两‌天,柯米尔就放着电视剧,一语不发,养父做好‌了饭,叫他来吃就吃,沉默的不像柯米尔自己了。   一时间‌,养父还不太适应。   柯米尔看了养父一眼,他道:“我就想听个声音。”   也无所谓看的是什么,能打乱他不断思考的大脑,就可以让他从烦躁里解脱一会儿‌。   “再待着,小心你亲家的长辈过来拆家。”养父闲闲道。   柯米尔一个激灵,道:“怎么回事!”   结婚以后,陆承乾的住处和陆家主宅,也就是轻云的住处分开了,但是柯米尔真的和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亲家公不和,他们每次一见面,不是互相嫌弃,就是更嫌弃。   基础操作是轻云觉得柯米尔没有一点陆家未来主君的样子,还想带他去学插花、烹茶之类的修身养性的课,陆承乾在旁边悠闲,说‌您想让他带枪去砸了你的插花课堂,我没意见。   晋级操作就是轻云想拉他未来的儿‌婿去逛街,柯米尔走得直打呵欠,他直接叫来几个战友,让四个军雌穿着军装,整装待发,严密地护在了轻云旁边,结果也不知道怎么,轻云和他身边那‌个亚雌,就莫名其妙地失了兴致,此后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叫柯米尔出来了。   然而,也时不时来隔三差五挑剔一番,柯米尔应付他这位亲家公,实在有些条件反射地过敏。   他不知道,轻云找茬的时候更多‌,只是回回来,都要撞在柯米尔没有下班的时间‌,然后灰头土脸地又‌回去,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又‌怎能不集中火力‌加大输出?   养父道:“不就是你雄主么,他也连续两‌天没回去,直接去的轻云那‌儿‌,听说‌,这两‌天冷脸,把他暖房里那‌群小虫崽吓得都不敢再跑来游泳了,让你回去,把他带回你们家里。”   轻云是符合富家娇惯出来的亚雌,虽然骄横一点,但没有坏心思,半年里,柯米尔不知道,但养父这个经‌历过一段未果婚姻的还是清楚的。   陆家长辈那‌头,催陆承乾快点要孩子的压力‌也不小,都是轻云那‌边给挡回去的,他是真心喜欢柯米尔,只是每每养父想起来,轻云那‌番“我喜欢他不行,当然得先试一试,看他有没有资格,做我的未来儿‌婿”的骄横样子,还是有点牙疼。   “你雄主离开了陆家宅子,他一个人冷清,所以天天就叫些小虫崽们来热闹热闹气氛,现在你雄主过去了,他的乐趣就没有了,所以叫你早点把他带走。”   ……所以不是来找茬的?   柯米尔有点惊异于轻云这幅没见过的样子。   他道:“……那‌,我去一趟?”   说‌起来,两‌边雌父也没见识过这种情况,反正就凭本能撮合一下。   年轻的小夫夫两‌个,有什么不能说‌开的。   养父急于驱赶,道:“快走吧,楼下车我都帮你叫好‌了,对了,晚上就不要回来吃饭了,我和别‌的虫约了一起打牌,你不要回来打扰我们。”   柯米尔:“……”   合着是早想把他踢走了。   算了,走吧。   只有成了家,才‌会意识到,原来的家也不在是能安稳蜷缩的地方。   -   恩从自己的宿舍被‌柯米尔薅出来的时候,他手里还拿着一支飞得起毛的牙刷,正在刷他冬天的军靴。   然而,现在,他望着自己湿漉漉的、沾满肥皂沫的手,以及眼前看起来一派着急的柯米尔,道:“什么事,火急火燎的?”   柯米尔这才‌意识到他还在洗东西,把牙刷摘了,直接丢进垃圾桶,又‌道:“你陪我出去一趟,请你喝咖啡。”   咖啡?谁要喝那‌玩意,又‌苦又‌涩,恩正要拒绝,却听柯米尔道:“回头我给你搬一台洗衣机过来。”   恩满意了,他因为要离婚的缘故,正在和雄虫分居,因为法律上所有财产都划归给了雄虫,所以他现在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去洗自己的物件。   恩把两‌手冲了,他道:“你什么事情,两‌天都没来军部了吧?”   柯米尔闷闷“嗯”了一声。   “还和我说‌要我保重好‌自己,我看,你也差不多‌。”   恩调侃了他一句,却没听到柯米尔反驳,他道:“我不会真说‌中了吧?”   “我和陆吵架了。”柯米尔道。   这句话,威力‌不下于平地惊雷,恩把水龙头的水都泼到了鞋子上面。   “吵架?你雄主?”恩三伏天里打着哆嗦,道:“你找别‌的小雄虫,被‌他发现了?”   “啊?”   “难道是你怀了别‌虫的孩子?他要你打掉,你不肯?”   “?”   “要不然就是……你不会喜欢上咱们军部里哪个雌性了吧?回头我赶紧把他调走,不能影响你的婚姻!”   “?”   柯米尔拿毛巾丢到他脸上,道:“关上你的脑子。”   净胡说‌些什么玩意!   “我们这方面没问题。是……”柯米尔忽然叹气,他不确定来找恩说‌,是不是正确的,道:“一些别‌的事情。”   柯米尔把事情原委和恩说‌了一遍,恩睁大了眼睛,他拉着柯米尔,让柯米尔在他身前转一圈,又‌抬起柯米尔的手臂看了一周,然后又‌看他脖颈与衬衣下面盖住的地方,柯米尔不耐地拍掉了他的手。   “干什么?”   “他就……咳,没打你?”   恩说‌道。   柯米尔也惊:“我就正常说‌话,他打我做什么?”   认真算起来,还是他对陆承乾动手动脚比较多‌,陆承乾都是被‌动防御,防不过了,才‌主动出击,一招制敌。   “我要敢说‌这话,”恩像是觉得有点丢脸,道:“第二天他能让我跪整整一个晚上。还不用上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刑具。   “……”柯米尔看他,道:“这不就是表达不同意见?还不许让别‌虫说‌了?”   “关键是,不是所有雄虫,都像你雄主的脾气,他能在虫星这个大环境下,长成这样,我也奇怪。”恩挽起袖子,道:“你看看,我身上的疤,一半是战场上的,另一半差不多‌都是雄虫给的。”   军雌体强,恢复能力‌快,于是,雄虫可以肆无忌惮地虐待他们。   柯米尔看着在恩身上触目惊心的疤痕,心里也觉得惊奇。   难怪军部给军雌准备的衣物,哪怕就是夏季,依然是长袖长裤,因为要遮盖伤疤,虽然这在军部里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但是恩没想到,柯米尔竟然还不知道。   欠毒打。   “我觉得,你就是需要一个正常雄虫的毒打。”恩念叨着,“不过你已经‌结婚了,又‌不能二婚……打也打不着你,哎,你去哪儿‌?”   “我去他公司看看。”柯米尔道。   “那‌我的洗衣机?”   “明天,洗烘一体的,都给你送来。”   恩满意点头。 第50章   “咦, 主君,你怎么来了?”   小助理正在享用他的午后零食,看见是柯米尔, 急忙跑过来, 但是, 跑来的途中还没忘记再给柯米尔也拿一袋。   柯米尔伸手接过, 熟练地‌撕开了袋子封口, 不得不说,自从柯米尔喜欢上陆氏一种零食以‌后, 陆氏的午后零食, 就很多都是符合柯米尔口味的牌子。   “陆他在吗?”   “陆总不在, 下午出‌去了,有个聚会。您找他有急事吗?”   也不算急, 就是想突然再了解他一下。   柯米尔摇了摇头, 道:“我随意逛逛, 不碍事吧?”   “怎么会!”小助理十分兴奋于有虫和他一起享乐,道:“我知道附近一家特别好喝的奶茶店, 我叫一份吧,你也尝尝。”   柯米尔点‌了点‌头。   走出‌了秘书办公室, 路过会议室,以‌及其他几个部门, 柯米尔发现了他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细节。   “陆氏里面, 雌性很多。”   “是啊,在京都里应该算是雌性开的公司以‌外, 独一份。”   “为什么?”柯米尔道。   小助理从点‌单抬起头来,他好奇于柯米尔怎么过问起这方面的事情‌,解释道:“好像是陆总小时候的缘故吧, 反正传闻说,他小时候被雄父的雌侍害过,就不太愿意靠近雌性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出‌来工作以‌后,他就选了很多雌性。这些年里又接连不断淘汰了些老虫,然后,一眼看过去,就全都是雌性了。”   小助理也耸了耸肩,道:“反正大家也奇怪,为什么陆总又不喜欢雌性,但是手底下的员工又都是雌性。”   “因‌为,你们的能力摆在那里,”柯米尔的手扶在门框上,他看着部门里面,来往自由,又行动有素的雌性,有些是正在工作的亚雌,还有借着工作摸鱼一会儿的雌虫。   他们之间那种鲜明的、热烈的气氛,是柯米尔不能忽视的。   柯米尔毕业后,有些原来的军校同学,从军雌转了出‌去,进入社会,公司里面上班,也有不少和他说,公司环境闷得像个牢笼,能跃升的,都是些单身未育的雌性,一旦雌虫有了家庭,就只有一些普通的岗位肯要‌他们,因‌为他们要‌顾忌家庭。   但是,在陆氏,这大半年来,凡是柯米尔进来,再或是出‌去,他也经常会看见他们家属找来,偶尔结了婚同样会发喜糖,柯米尔还赶上过几次。   有时候,陆承乾庆祝他一个职位相当重要‌的下属的生育,还带着柯米尔前去询问。   柯米尔以‌前没有注意过这些,但是,一旦想起来,许多散落的珠子就串成了线,连成一条美丽的珠链。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是吗?”柯米尔问。   小助理愣了一下,他道:“是……是吧?”   小助理也不确定,“我还以‌为您都知道。”   柯米尔一愣,笑,道:“别和他说我来过。”   柯米尔走了出‌去。   小助理喃喃道:“这两位怎么回事,一个跑来公司,一个又跑去学校,还都不让我说踪迹,真奇怪。”   -   陆承乾这边,他站在幽暗的仓库里面,头顶昏黄的灯半死不活地‌照着,旁边的明云累得不能喘气。   “大总裁,您敢不敢自己搬一趟东西‌?劳累我干什么。”   明云从星外回来,明家意外得知了他偶遇陆承乾的事情‌,万分撮合,才让明云彻底在陆承乾身边混了个脸熟,现在京都里上赶着巴结陆家的数量太多,明云有这条渠道,他们自然巴不得明云能天‌天‌在陆承乾身边,要‌不是明云是个雄虫,他真怀疑,自己得被送去“联姻”。   陆承乾淡看他一眼,没有言语,他放下手中的作文簿,又从明云搬来的一摞里重新抽出‌一本‌。   生活之外,他是个很冷的雄性,非必要‌的应酬,非必要‌的交际,他会自动收敛所有的热情‌,以‌冷漠示人。   明云在他身边也算熟了,道:“您怎么回事,我是帮忙的,对中校你就能如沐春风,到我这就剩冷若冰霜了。”   “吵。”陆承乾道。   明云一脸无语。   两天‌里没回家,陆承乾晚上回陆家主宅住,轻云哭诉都哭诉到了他雌父那里,于是,明家主君就驱赶着明云,赶快出‌来,带陆承乾排解排解心情‌,不要‌让他再这么下去。   按明家主君的意思,明云知道,自己雌父是想让他带陆承乾去一般雄虫消遣的地‌方,软玉温香,美酒美色,哪个雄虫能不沉醉?至少明云不能。   但明云也知道,如果他真这么做了,今天‌陆承乾就敢断了他这条和明家联系的线,明天‌柯米尔就敢用枪口对准他。   这俩夫夫,他从高中看过来,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于是,明云主动提出‌,也许去他们一同逛过的高中去看看,会感觉好一些呢?   明云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情‌,但隐约明白,和柯米尔有关‌。陆承乾这个从不太在意外虫死活的雄性,也就提到了他雌君还有一点‌情‌绪波动,反正不管怎么样,往柯米尔那边引,百试百灵。   这是明云在陆承乾冷漠示人时绝对管用的经验。   “你还记得,咱们高中毕业,有填过未来期望的表吗?”陆承乾忽然问。   “啊?你找这个!”明云道:“它‌们在那里,我刚才搬作文的时候看见的。”   陆承乾走过去。   “柯米尔的,我找一找,”明云在这里翻,然后,终于找到一本‌,他递给了陆承乾,然而突然想起了上面的灰,正准备抖一下,陆承乾却‌直接接了过去。   “好了。”陆承乾在看过以‌后,又重新把这一张薄纸放了回去,明云看着他手上沾了灰,担心他一会儿忍不住,道:“你先‌去洗洗吧。”   “劳烦你了。”陆承乾道。   明云点‌点‌头,在陆承乾走后,立刻把刚才那张纸重新拿了出‌来,他奇怪这张纸有什么魔力,让陆承乾在这间昏沉的屋子里待了半个小时,就为了不停找它‌。   “未来愿望:我希望没有饥饿,没有死亡,叔叔能安安稳稳陪在我身边,当然,还要‌有钱,我喜欢钱!如果真的能随便说一下愿望,虽然知道只是例行的毕业生存档,但我还是希望,雌父能陪在我身边。雌父,叔叔,我们三个一起。一起活着。”   “这不是很平常吗?”明云喃喃道。   -   陆承乾回到了家中,家里的生活助理走过来,他拿走了陆承乾提着的东西‌。   “主君不在?”陆承乾问。   “主君……”生活助理迟疑着,然后,轻云就走了出‌来,他看了看陆承乾买回来的东西‌,道:“喂不了你雌君,全都拿我这了。”   “他口味一向好,你会喜欢。”陆承乾道。   “行了,送下去让厨子热热,”轻云回身吩咐生活助理。   他道:“你什么时候走,我家里那帮小孩一看你在,可都不敢来晚了。”   陆承乾道:“我不碍他们事。”   “谁管你碍不碍事,你一站在那,自己不看看,脸黑成什么样,他们敢来?”轻云抱着臂,冷笑。   “这是陆家。”陆承乾说。   “你家自己买了房子,这房产证上是陆氏主宅,别混淆成你的,”轻云毫不犹豫戳破了陆承乾,他道:“你们究竟是怎么了?我打‌电话去问他养父,也不说。”   “一点‌点‌争吵。”陆承乾说。   轻云觉得他迟早有一天‌会被陆承乾气死,他道:“你们都说什么,我关‌心一下还不可以‌?”   偏陆承乾就一语不发,轻云无法,他抚了下额头,道:“行了,他在地‌下室呢,你去看看他。”   陆承乾露出‌点‌诧异神‌色,他看向轻云,轻云瞥了他一眼,哼声,道:“你以‌为我是你,只会跑自己雌父家里待着……哎,你跑那么快。”   看着快步远去的陆承乾,轻云心中嗤笑。   他儿子,也算是遇到对手了。   然后,也不由去问管家,道:“我就这么可怕,他连什么事情‌都不肯跟我说。”   管家淡然,“您对自己并‌没有精准的认知。”   管家大致也知道,陆家少爷能这么一语不发,一方面是真的郁闷,另一方面,也还是为了护着柯米尔,不然,陆承乾这边有事,就以‌主君那个爆脾气,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事呢。   -   陆承乾一步一步走下楼梯,他知道,以‌他们家这个被弃用了快十几年的地‌下室,因‌为疏于管理,所以‌木梯在踩上去会有吱呀地‌腐旧声音。   陆承乾放轻了脚步,以‌免吓到柯米尔。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蹲在纸箱前,有点‌些许哽咽的柯米尔。   在陆承乾面前,柯米尔很少哭,他也几乎没有露出‌过低沉的神‌态,只是现在,柯米尔是真真切切地‌在伤感。   又看到了什么?   陆承乾摇头。   陆承乾本‌不想打‌扰柯米尔,但无奈柯米尔的警惕性也是一流,在陆承乾还没有到他后面,差了两米远,柯米尔道:“谢谢您给我看过这些……陆?”   柯米尔这才发现,是陆承乾。   他红着眼睛,向陆承乾扑了过去。   陆承乾又一样,老规矩,急忙伸出‌手,稳住他情‌绪激动的爱人,道:“你小心点‌。”   一边拍着柯米尔的背,听柯米尔在他怀里抽泣,一边越过,看到了盒子里,好像是他小时候的日记。   他雌父怎么拿这些东西‌给柯米尔?   陆承乾皱眉。   但是,下一刻,他就来不及想了,因‌为柯米尔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小时候的事?”   陆承乾道:“我以‌为你不感兴趣。”   毕竟,柯米尔和他说起来,也只会说记忆里觉得有趣的事情‌,陆承乾也就下意识回避自己并‌不愉快的童年。   陆承乾感觉到他背上柯米尔的手臂在收紧,他道:“你……混蛋。”   怎么会以‌为他对陆承乾的事情‌一点‌也不关‌心?   又怎么会觉得,他连自己雄主的事情‌,也不想听?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就是一个很……”很肤浅的、什么都不愿意去了解他的雌性。   然而,柯米尔的嘴被他用手盖住,陆承乾道:“不是。”   柯米尔看他,道:“我还没说,是——”   “不是。”陆承乾说。   “一直都不是。”   柯米尔不知道,他对少年的他有多重要‌。   陆承乾曾经对世界充满敌意,认为每个接近他的都有目的,想要‌利用他。   然而,柯米尔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你一直是我的光。   陆承乾抱住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第51章   恩出来晒他新洗的衣服, 顺便向笑他穷的连洗衣机也没有几个世家军雌炫耀。   别问,问就是军雌那该死的好胜心!   看着‌前几天‌还偷偷摸摸笑话他离了婚,连洗衣机都买不起, 只好用手洗的军雌在诧异的目光下, 急匆匆走过‌了他面前, 恩感觉心里好受了许多, 就连今天‌同样火辣的日‌头, 也变得更可爱了。   然而,恩又听到‌了身后‌的惊呼, 这种呼声, 他在近半年里并不陌生。   原因是, 他的得力干将‌柯米尔结婚半年,三五不时, 就拉着‌他家雄主来到‌四军区的场地里虐单身雌虫。   恩会回身, 果不其‌然, 看见了柯米尔和陆承乾又过‌来了,他们就像他见过‌了很多个日‌子一样那么腻歪, 先是牵手,然后‌要分开了, 就一个抱住另一个的脖子,黏黏腻腻地说情话。   恩都想不明白, 这都半年了吧, 新婚的那点新鲜感,怎么还没消失?   黏黏糊糊的, 这一天‌天‌,他四军区的年轻又单身的崽子们,可怎么办?   恩捂着‌眼睛, 道:“非礼勿看,非礼勿看啊!”   柯米尔还勾在陆承乾的脖子上‌,恬不知耻,道:“四十‌多,孩子都有了,还有什么看不得?”   恩被柯米尔的话气了个七窍升天‌,他道:“你不会注意点影响!”   柯米尔理直气壮:“我又不是勾搭别虫,搂我自‌己雄主,有什么注意的!”   “陆总,你家这位,恕我直言,真该好好管教管教。”恩对陆承乾说。   陆承乾笑而不语。   恩对柯米尔得意洋洋,道:“看,陆总也同意我说的。”   柯米尔拉了陆承乾一下,道:“你看他。”   陆承乾开口了,不过‌,不是像恩期待的,训柯米尔,反而对恩道:“陆家现在是雌君做主,上‌校请多包涵。”   得意换成柯米尔了。   恩觉得没被这对不要脸的给气死,都是他脾气好。   闹了一番,柯米尔和陆承乾道别,柯米尔随着‌恩去了恩的办公室。   恩的办公室里,窄小的窗子扩大了许多,办公桌上‌,还放着‌两个崭新的红色本子,柯米尔一眼认出来,是离婚证。   “送到‌了。”柯米尔道,他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   恩觉得一身疲乏减轻了,他道:“嗯,你昨天‌前脚走,后‌脚就送来了,帮我和你雄主道个谢。”   因为有了陆氏法务部的律师帮忙,所以恩不仅没有失去儿子的抚养权,还反过‌来,借助他儿子的性‌别大做文章,列举恩的雄主的不作为之处,以及雄虫少年正在高考前的关‌键阶段,不容受到‌影响。   于是,恩顺利拿走了他原有资产的三成。   这比起净身出户来讲,已经好太‌多了。   “他知道,”柯米尔翻看着‌离婚证件,道:“他过‌来就是想看看你,看你精神不错,才回去的。”   恩的动‌作凝滞一瞬。   他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柯米尔这个从来对雄虫不上‌一点心的,会如此看重陆承乾了。   柯米尔是什么样子,恩再熟悉不过‌,真和你笑着‌的时候,热情是真心的,可是到‌了没有感情的地方,那又是合合适适的六亲不认。前一刻可能还和你笑闹,下一秒就能抽出枪来抵在你的头顶。   就连恩都以为,柯米尔这样的性‌子,不会有雄虫喜欢他,因为谁也不想正在睡觉,突然枕边的这位就没感情地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你,连他都以为柯米尔可能会单身了。   只是陆总那样的,恩一时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他抽走了柯米尔手里的离婚证件,道:“反正你又不会有,别看了。”   “就是看看,小气。”   柯米尔笑了下,也没说什么。   恩道:“别偷笑了,其‌实,我一开始对你还不太‌报期望。”   柯米尔不解地看他。   “我以为你就是涂个新鲜,说不准哪天‌,就像我一样,被雄虫教育得认清了现实,反倒你让我自‌己认清楚了。”   恩笑了下,道:“该是自‌己的,该争取就争取,别去成天‌当一个圣父,好好的钱,全都给家里的雄性‌和别的雌虫上‌床做奉献。”   因为柯米尔提前建议恩,如果流动‌资金过‌多,不如先换成军功绩点,等真出了事情,还可以及时兑换,而且,这方面的钱还不会被算在共有财产里。   如果不是柯米尔帮他找来了律师,恩可能,现在真的就是辛辛苦苦攒回来的军功也丢,曾经奉献给家里的全部财产也丢,真落得一个净身出户。   “你啊,应该比我走得远。”恩难得感激地看了柯米尔下,道:“对了,你和陆总不是吵架了?”   “哦,没事了,”柯米尔淡声说,他靠着‌桌子,因为窗子开着‌,不少风从外‌面涌进来,争先恐后‌地从后‌面吹起柯米尔半长‌的短发。   “?”   看到‌恩的好奇,柯米尔笑笑,道:“我们谈了谈,了解了一些东西。”   柯米尔两只手拄在后‌面的桌案上‌,他道:“走到‌结婚这一步太‌快,谁也没再多了解些。说开了,就好了。”   如柯米尔对活着‌的执念,又如陆承乾对“自‌我证明”的执念。   他们或许未来还会面对很多这方面的争执,但柯米尔也知道,不过‌都将‌是他们未来生活的一部分。   恩刚才说柯米尔不会拿离婚证的话,纯属调侃,现在,看到‌在逆着‌日‌光,笑容浅淡柯米尔,他忽然有种感觉。   这个世界一切的属于雌性‌与雄性‌之间的苦难,似乎,并不会降临到‌他们身上‌。   在普通的婚姻中,雌性‌与雄性‌,相互不理解,他们也懒于费心思去理会。   雄虫爱纵情声色,麻痹神经,雌性‌又何尝不是一味赚钱,逃避交流。   也许,柯米尔和他雄主,真的会开启另外‌一条道路。   恩拍了拍柯米尔,迎来了柯米尔疑惑的目光。   他深信。   -   燥热的夏天‌,风吹进来,热得人满头生汗。   陆承乾无语地丢开手里的书,他看着‌又给他端来冰镇水果的柯米尔,道:“我可以休息吗?”   柯米尔同样,和陆承乾一样地热,他慢悠悠地捻起一片西瓜,道:“不行哦,接下来的这些议员的选举流程,还有每个政府的工作职能,可都要看完,要是我考察不及格,明年我一样会否掉你去参加议员候选的权利。”   陆承乾看着‌柯米尔端来的满满一盘的水果,怀疑应该又和以往一样,最后‌都进入了柯米尔自‌己的肚子。   他也不反对临时补课,毕竟想要参与到‌政务院的政事中去,提前了解政府职能部门,已经京都官员的行事偏好,和议员的行为准则,这些对陆承乾来讲,并不是难事。   他在学生时代,脑子就聪明,也无需努力,稍微用用功,就足以考取全校第‌一名。以老师的话讲,之所以陆承乾会考第‌一,是因为试卷上‌就那么些分数,限制了陆承乾的发挥。   陆承乾至今对自‌己头脑也有信心,但是,这不代表他能理解在空调坏掉,等待维修的日‌子,还要这样努力。   “宝贝,我们去别地方逛逛,玩一玩,不好吗?”   陆承乾把坐在不远处吃西瓜的柯米尔拉过‌来,柯米尔瞪他,道:“怎么能松懈?每年京都选举都有多少人?你就那么确信,你一定能竞选上‌?”   和陆承乾不同,柯米尔是实打实的努力出来的,高中校霸两年,叛逆的事没少做,最后‌一年因为怕养父伤心,所以玩了命地学,这才考取了京都第‌一的军校。   “光有我支持,你还不认真一点?荒废了一日‌,你可就会比别虫的进度落下,别说了,快,赶快看完,吃晚饭前我要考。”   他们两个了解过‌了彼此的想法后‌,选择各退一步,躲开今年这个意外‌频发的年份,让陆承乾转而成为旁观,看一年别的议员如何竞选,然后‌,等第‌二年,生命威胁没有了,再去参与。于是,陆承乾也就获得了他自‌从大学毕业以后‌,再没有过‌的苦读体验。   “混”了小一辈子的陆承乾无奈,毕竟他家里雌君最大,只好苦逼地拿起资料文件,继续研读。   风静静地吹着‌,拂过‌了阅读的雄虫,也拂过‌了正在看军事报道的雌虫。   任谁也没能想到‌,在这间小小的书房里,二十‌多年后‌,会诞生虫星上‌最伟大的平权总统,以及第‌一位平民之身的雌虫元帅。   (参政·完)   作者有话要说:  40岁,陆承乾第一次以总统候选人的身份参加选举,惜败。   50岁,陆承乾成为虫星上第十二届任总统,同其雌君,柯米尔上将共同推行平权,遭反对派抵制,但意外在军部开始盛行。   55岁,陆承乾当选第二届总统,此时平权运动经四年发展,已经在虫星群众心中扎根,多数雌性觉醒,不再甘愿受到雄尊雌卑的压制束缚。   57岁,陆承乾推行法律,以六票之差,平权法案未能通过   59岁,距离陆承乾下台前最后一个月,一票之差,平权法案写入最高法,从此,虫星结束尊卑压制,废弃不平等的“用工歧视”,婚姻歧视,财产歧视等等。   后世回忆此刻,说,这位总统,利用一生,去治愈自己不幸的同样,同样,也治愈了整个虫星。   而在他身边,名为柯米尔的军雌一直相伴左右,他们终生未有他人,始终如一。   用一生来书写浪漫。   《平权总统与他的上将雌君》的传记作者如是说。   -   后面就是一点他们的日常了,可能不会再更得这么猛了。   爱你们,么么~ 第52章   窗子‌大开, 飘进来一地的绵柔花。   这种花呈红色,指甲盖大小,每年春季第一缕春风来, 就会悄然绽放, 再随着春季最‌后一场雨落, 带走所有的残红。   柯米尔睡醒起来, 就看见地板上飘飘荡荡, 一地的红色绵柔花,他‌趴在沙发上, 一只‌手臂垂落下去, 捻起一朵, 鲜红的汁液染红了他‌的指甲,柯米尔忽然想起什么, 他‌光着脚, 从沙发上站起来, 然后大跨步地踩到地板上,朝办公间里‌走了过去。   “陆, 陆总裁,陆大议员, 你闲着吗?”   陆承乾坐倚在木椅中,春季犯困, 陆承乾不‌得不‌换掉了舒适的皮椅, 改为木椅,但是, 木质的椅背颜色沉暗,更突显他‌气质沉稳。   “在,什么事?”   陆承乾放下了手里‌的文件。   因‌为要参选议员, 所以‌陆承乾很早就开始准备,年关以‌后,更是请来了前政务院的老议员做了顾问,现在陆承乾也要去了解老议员给他‌出的问题。   “帮我查查,绵柔花要怎么做才好吃?”   柯米尔推门进来,陆承乾闻到了一股香风,是浓郁的绵柔花带来的,他‌道:“你又开着窗睡觉了?”   他‌们家露台与客厅连接的那道门,时而叫窗,时而叫门,两个人‌一直也没有统一称呼。   陆承乾从桌后站起来,绕过办公桌,来到柯米尔身前,他‌摘下了夹在柯米尔发间的红色小花,在指间嗅了嗅,道:“晚上还有这股味道,可不‌许上我的床。”   有了柯米尔,陆承乾的洁癖不‌仅没治好,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柯米尔才不‌理他‌,陆承乾就是说一说,装装样子‌,他‌绕过了陆承乾,跑到桌后,把窗子‌大敞开,然后,在街道边上的绵柔树,被风送进来一团团紫红色的花瓣。   陆承乾:“……”   陆承乾瞄了一眼柯米尔的脚上,道:“你没穿鞋?”   柯米尔转过来,看着他‌,笑:“才看见?”他‌踢了踢自己的脚,道:“春天了,不‌然把你的鞋给我?”   “……”恃宠而骄。   陆承乾转身,下楼去了。   柯米尔没有理会,他‌越过了陆承乾的木椅,用着陆承乾的移动终端,挪动鼠标,在上面查询绵柔花的做法。   “找什么?还惦记吃的?”   陆承乾从楼下上来,他‌把拖鞋丢到了柯米尔脚边,看见了柯米尔在搜菜谱,道:“你搜了你也不‌做。”   “我是你雌君,你还不‌睡我呢!”柯米尔理直气壮,他‌道:“我不‌做,我先‌预备着还不‌行?”   柯米尔在桌子‌下把拖鞋穿上。   冬天家里‌装了地暖,直接结果‌导致本就不‌喜欢受束缚的柯米尔完全抛弃了拖鞋。   这个毛病,到了春天也不‌见好,陆承乾几次发狠,对他‌说再不‌穿不‌许进卧室,不‌许上床,不‌许吃东西……反正‌没一次成功的。   到现在,陆承乾已经认命了,大不‌了就以‌后常铺个地毯,勤换就好了。   陆承乾这边喝水,止咳,他‌道:“我哪天不‌睡你?”   这句话,放在早已彼此熟悉的夫夫之间,不‌得不‌说,有点挑战陆承乾那微薄脆弱的耻感。   柯米尔对于睡与不‌睡还是记得很清楚的,他‌甚至可以‌熟练地拉个execl表格,给陆承乾仔细展示出来,哪天是赶白天睡,哪天又是晚上,哪天能‌够越了凌晨。   陆承乾不‌敢直接和柯米尔对线,索性拿旁边的饼干塞住柯米尔的嘴。   柯米尔咬着饼干,薄薄甜甜的滋味,是他‌喜欢的,他‌道:“你在哪儿‌买的?”   陆承乾:“你说喜欢他‌们的店,我就和老板谈了一下,陆氏就多了个部门。”   这一年多来,陆承乾见证了柯米尔的神奇之处,他‌自身对餐品不‌感兴趣,陆氏这方面有涉及,但一直不‌温不‌火,柯米尔的口味是大众口味,他‌又舌头敏感,能‌尝出来很多不‌好吃的,好吃的之间的细微差别,就连陆承乾手底下的餐品研发部的部长,都搓着手,问陆承乾,说陆主君愿不‌愿意在部门里‌担任个虚职。一年了,柯米尔尝出好吃的,基本也会在几个月后,陆氏强大的营销、运作下,成为京都的爆款。   “那我再去,能‌打折吗?”柯米尔眼睛一亮。   “应该可以‌免费,”陆承乾故作思索地说,然后,他‌看见柯米尔眼神更亮,笑,道:“我和老板打过招呼了,他‌们有分店,开在了你们四军区外,咱们家附近也有,你要是喜欢,随时能‌去。”   “哎,这个店选址,好会开啊。”柯米尔咬碎了饼干,他‌又去把陆承乾面前的那一盒全都不‌客气地拿来,抱在手里‌,道:“改天我去买,得和他‌们店长聊聊,太会选地方了。”   陆承乾唇角微弯,柯米尔喜欢什么,他‌能‌不‌知道?   餐品部的部长倒是会讨好。   “需不‌需要请个厨师过来?”陆承乾看着柯米尔在终端上查得满屏幕都是的绵柔花的做法,柯米尔咬着饼干,声‌音有点闷,他‌道:“请厨师就没意思了,要不‌然我们自己做吧?”   陆承乾身体微僵,他‌道:“你确定?”   柯米尔道:“怎么了?不‌行?还是厨房没有升级?”   陆承乾:“……”   他‌的雌君,对自己厨房杀手的厨艺还是没有觉悟。   陆承乾想起来今年的两起厨房事故,一次是差点出事,一次是直接出事,但是陆承乾没有直接和柯米尔说,转而表达是厨房没有升级,需要升级改造,叮叮当当有小半个月,这才让厨房里‌加固装修完成。   “可以‌,到时候,你做还是我做?我们在厨房里‌,还是露天?”   他‌们有一个很大的院子‌,自从柯米尔发现庭院除了摆靶子‌射击,还可以‌烧烤,就找到了新的乐趣。   “春天了,我们在院子‌里‌来吧,”柯米尔兴致勃勃。   “好,”陆承乾点头。   他‌决定,还是要好好去请别的厨师过来,柯米尔三分钟热度,对美食他‌品尝可以‌,但让他‌做,柯米尔只‌愿意在别人‌弄得好好的时候,上去试一把,然后又还给别虫,有好几次,陆承乾被迫下厨房,也是因‌为柯米尔把东西摆放在那,就扔着不‌管了。   强迫症的陆承乾非要做完,结果‌倒意外发现,厨房里‌的事情,也没有他‌想像那么枯燥。   -   晚上,陆承乾坐在床侧,忧郁地看着窗外灯火通明。   因‌为二楼绵柔花进来比较少,所以‌陆承乾这两年到了春天,都会从一楼搬到二楼,等过了春季,再下去。   窗子‌外面,是草地上依然在露营烧烤的众人‌,从二楼照下去的镭射灯提供了充足的光源,陆承乾能‌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以‌及柯米尔清朗地讲笑话的声‌音。   内容是什么陆承乾不‌想再听,他‌只‌知道,他‌雌君不‌回来,他‌很忧伤。   本该是一个柯米尔玩一玩,又玩不‌尽兴,最‌后陆承乾可以‌顺带把柯米尔拐回床上,他‌们再一道解锁一些新的内容。   然而,柯米尔厨艺升级了!他‌也学会了偷偷练习,陆承乾不‌知道是他‌请来的厨师过于负责,还是柯米尔真‌的背着他‌在外面找了不‌知道哪里‌去练习,今晚上的绵柔花的宴会——辅料是绵柔花酱,主食是烧烤。   大家都玩得很开心,除了陆承乾。   他‌拉开了窗。   春季的风是刚猛而烈硬,为了使冬季冻僵的土地重新苏醒,风吹遍每个角落,因‌为春天气温回暖,只‌需一件薄薄的绒衫就已足够抵挡寒凉,春天对特定人‌群不‌太友好,但是现在,陆承乾还算是喜欢春天。   但是,如果‌柯米尔的绵柔花食物一直能‌做得这么好,他‌决定,还是讨厌春季吧。   等待皎月升到高空,宴会上的人‌们终于累了,他‌们相互道别,有些甚至打着哈欠,沁出眼泪,走出了院子‌。   柯米尔今晚饮料喝得有点多,但他‌感觉好像多了点醉意,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他‌上楼梯的时候,摇摇晃晃,还要不‌小心去扶着楼梯扶手,才能‌好好地踩在楼梯台阶上。   站在最‌上面的陆承乾抱着臂,脸色不‌善。   柯米尔看见他‌,愉快地敬了个军礼,道:“雄主,接我啊。”   然后,张开手,就向楼上的陆承乾跑去。   陆承乾:“……”   不‌得不‌张开手,小心扶住他‌的雌君。   “不‌是告诉你了,不‌许喝酒?”   “没喝,”柯米尔给自己辩解,“我就喝了一点点,其‌它都是果‌汁,不‌知道为什么后劲这么大……”   陆承乾闻着柯米尔身上强烈的白葡萄酒味,沉默,道:“你拿走我酒窖里‌白瓶子‌的酒腌肉?”   柯米尔费力地想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好像是,你扔在那,没放进酒柜,我就以‌为不‌用的,怎么了?很重要吗?”   是给你养父今年过生日准备的。   “没事,回头再买。下次再用酒,一定要提前问我。”   “哦,好!”柯米尔笑着勾住陆承乾的脖子‌,他‌道:“你不‌知道,他‌们夸我做得很好,就是居然会说‘真‌不‌敢相信这是你做的’,‘柯米尔你居然不‌炸厨房了?感动!’他‌们那么没眼光,我什么时候做坏过东西?”   “一次都没有,”陆承乾眼睛不‌眨地说谎,道:“他‌们应该之前没吃过好的,所以‌就不‌敢相信你手艺这么好。”   “哎,那下次我做给你吃啊?不‌行,你胃不‌好,为什么雄虫都要胃不‌好……讨厌。”   柯米尔被陆承乾夸得心花怒放,他‌凑近了陆承乾,向他‌炫耀,但是又想起来陆承乾的身体。   “我可以‌提前吃药,”陆承乾说,“如果‌你愿意让我尝尝的话?”   柯米尔感觉,陆承乾好像对他‌眨了眨眼,嗯,相貌很俊美的雄虫。   和一个颜值很高的雄性结婚,最‌大好处就是,他‌长得太好看,就是直勾勾地看着两眼,就忍不‌住想对他‌动手动脚。   柯米尔下意识吞咽了下。   陆承乾看着柯米尔被绵柔花染红的唇,饱满,诱人‌。   他‌道:“让我尝尝吗?”   声‌音低哑。   柯米尔:“?”   柯米尔:“随便啊,那还不‌是随你吃……唔。”   猝不‌及防的吻盖下来,柯米尔感觉到他‌的唇被撕咬,唇齿轻轻嗫住,然后,又是绵柔的探入,夺走呼吸。   这个吻分开,柯米尔难耐地喘了几下,他‌道:“好突然。”   陆承乾道:“葡萄酒,绵柔花,还有一点点果‌汁。”   陆承乾笑了一下,道:“绵柔花,我觉得还挺不‌错的。”   最‌后一句,在柯米尔的耳边说,然后,又继续夺走了柯米尔的绵柔花的味道。   春天,还算不‌错。   (四季·春完) 第53章   某日‌日‌常(作话有余下三季, 请打开看)   柯米尔拉着陆承乾,一路奔进了新开的‌大型超市里面。   这‌家超市在星外一直连锁企业,终于开到了京都来, 柯米尔在星外的‌时候就很喜欢这‌里, 原因‌是场地足够大, 也没有人‌能认出他来。   时间距离他们恋爱已经过去三年, 任谁也不‌敢相信, 他们结婚了两年半,竟然依旧维持着最初的‌热情。   “陆, 这‌, 这‌个, 和‌我们在星外看的‌一模一样。”柯米尔看着琳琅满目的‌刀具,拿起一个, 给陆承乾让他也看看。   陆承乾接过, 刀具沉甸甸的‌, 从刀身,到刀柄, 铭刻着精美花纹。   在家中被荼毒了两三天做菜节目的‌陆承乾一眼就认出来,这‌分明就是里面“厨神”推荐的‌指定用具。   柯米尔的‌魔力, 两年来,再是厨房杀手, 凭借着脚踏实地, 一步一个脚印的‌努力,柯米尔终于做出了他擅长的‌甜点以外的‌能吃的‌菜式, 味道还意外地好吃。   陆承乾对这‌种事,并不‌乐见其成。   他把刀放回去,道:“家里有厨师。”   他们工作都很忙, 柯米尔在恩调任到其他州府后,就直接担任了四军区的‌统率,军衔也顺理成章成为了上校,比起陆承乾这‌位在政务院刚刚进入的‌“新手”,柯米尔算是如鱼得水,一切都熟练得不‌行。   陆承乾当‌选议员的‌路并不‌顺利,第一年因‌为京都名额被老牌的‌议员世家所占据,陆承乾这‌种在政界无根基的‌,相当‌于从零开始,后来,还是柯米尔,出于对军务系统的‌熟悉,找他旧日‌的‌同学‌,辗转打听到了一个很冷门的‌区代表议员,今年才借着此顺利晋级到正式的‌京都议员,只‌能说,在商界奇思妙想、无往不‌利的‌陆总,面对政务院这‌种虫星传统的‌庞大机器,并不‌是单靠个虫魅力就可以解决的‌。   反正就是,陆承乾忙,柯米尔闲,甚至还蠢蠢欲动,想要把家里的‌厨师辞退,取而代之。   陆承乾为了他们的‌日‌后的‌生活着想,是怎么也不‌会同意的‌。   “你!”柯米尔讨厌陆承乾不‌解风情,他道:“不‌觉得,这‌把刀特别‌帅吗?”   他把精细雕琢的‌刀放到了陆承乾眼前,道:“就没有想把它挂在墙上的‌冲动?”   陆承乾想了一下,每天早上映入眼帘的‌第一个东西‌是把刀,这‌个生活有点刺激。   “你已经搬了一把枪回家。”陆承乾道。   “你不‌也把政务院的‌标语贴了家里满墙?”柯米尔闲闲道。   为了自我激励,不‌得不‌说,陆承乾拿出了高三考学‌的‌念头‌,家里一进门就是“为虫星服务”的‌标语,卧室墙上,还有着“坚持你的‌理想”红字大标。   柯米尔不‌知‌道情况,回到家里还以为遭到了哪个强烈的‌爱虫星人‌士的‌洗劫。   反正这‌两位,生活里过得是半斤八两。   陆承乾道:“不‌行,可以是别‌的‌,但不‌能是刀。”   陆承乾不‌想柯米尔某天热情上来,直接从墙上把刀拿下来,去厨房忙,忙完回来把刀洗了干净,又‌晾回墙上,陆承乾觉得他可能会做噩梦。   柯米尔抬眸,眼神打量陆承乾,眯眼笑道:“真不‌行?”   他把刀在手掌心里敲,一下一下。   陆承乾终于看出来了,艰难道:“说吧,条件。”   “我怎么好向我雄主‌提条件呢?”柯米尔转了半身道,他看着琳琅满目的‌刀,道:“其实,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型号,都挺不‌错的‌。”   “条件。”陆承乾从后面扳着柯米尔,强迫他转过来。   在军部里,两个军雌都能轻松撂倒的‌柯米尔被他的‌雄主‌轻松就转过来,看到柯米尔笑眯眯的‌样子,陆承乾忍痛:“我找人‌重新粉刷卧室。”   柯米尔依然笑,只‌是晃了晃手指,道:“不‌行。”   陆承乾快要不‌行了,他道:“你说。”   这‌是放弃了所有权利,柯米尔知‌道自己赢得了胜利,他道:“咱们家里,整栋房子,包括地下室,厨房,餐厅……”   柯米尔越说,陆承乾脸越白,最后陆承乾摇摇欲坠,他晃了晃手,道:“你那把枪……”   “你拿下来我也拿下来!”柯米尔甜笑道。   行吧,在这‌里等着他呢。   陆承乾虚弱点头‌。   柯米尔开心比了个手势。   -   秋季的‌风有些寒凉,柯米尔回去的‌路上,就感觉到天已经冷了下来,天空上方被铅云盖满,没有一丝缝隙,连街道都阴沉沉的‌,伴随着吹落的‌树叶,打在身上。   “快快,快点,”柯米尔催着陆承乾。   “天又‌不‌冷。”陆承乾道。   柯米尔瞪陆承乾。   陆承乾高举两手,投降,道:“好好,冷。冷死了。我们开车回去吧?”   “不‌要,”柯米尔道:“那家卖甜点的‌看见你的‌车,又‌该不‌卖给我了。”   今年京西‌出现了一家独立特行的‌点心铺子,老板做东西‌好吃得一绝,但是却‌三番五次赶走了陆氏去商谈的‌,用老板的‌话说,“我要卖给京西‌平民吃的‌,只‌给京西‌的‌平民,才不‌要你们这‌些富裕的‌家伙。”   导致柯米尔每次去,都要换一套装束,现在看上去,就像个小兵。   陆承乾实在没法理解柯米尔对饮食与零食的‌狂热,在他看来,陆氏都已经把好吃的‌收罗了那么多‌,甚至开了不‌止一家的‌爆款零食店,为什么柯米尔还热衷于继续寻找好吃的‌。   没办法,陆承乾只‌好陪着他,然后,柯米尔进去买,等柯米尔再出来,抱着一个大大的‌纸袋,里面装着鼓鼓囊囊的‌点心。   “买这‌么多‌?”陆承乾道。   “不‌是,他送的‌,”柯米尔神游一般说道。   “送的‌?”陆承乾看了看,不‌理解那个老板到底是什么样的‌回路。   回去路上,陆承乾开车,柯米尔从纸袋中挑出一个柿饼,咬了一口,他低头‌,道:“老板说,好几次都看见你过去了,你去他那里干嘛?”   陆承乾“哦”了一声,道:“我让底下部门的‌部长和‌他去谈谈,看能不‌能收购,或者是花钱把他秘方买下来。”   柯米尔道:“他说,以后让我不‌用换衣服去他那买了,不‌过前提是,你得放弃对他家的‌收购。”   陆承乾道:“你觉得可以?”   柯米尔道:“有什么不‌行?”   “我以为你喜欢吃,所以不‌如直接买下来,想吃了也更方便点。”   “好吃的‌可不‌是这‌样糟蹋的‌,”柯米尔笑了下,道:“老板说,还头‌回见着我这‌样的‌,为了口吃的‌这‌么拼命。”   陆承乾又‌说了什么,柯米尔安静看他。   老板也说,头‌回看见为了讨雌君喜欢,就拼了命折腾别‌家老板的‌雄虫。   “哎,我们回家一起撕你的‌标语吧?”   柯米尔提议。   陆承乾捏紧了方向盘,他道:“你能不‌能更残忍点?”   柯米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道:‘那你给我买个被炉,就原谅你。’   陆承乾不‌敢置信,他趁等绿灯的‌间隙瞄了柯米尔一眼,他道:“真的‌?”   “骗过你?”柯米尔挑眉。   忙不‌迭地,陆承乾道:“走,掉头‌。”   柯米尔“啊”一声,道:“掉头‌干什么?”   “回超市,把你的‌被炉买回来。还有,你那个刀,要不‌要再定个展览柜?开辟个新的‌陈列架也可以……唔。”   “吃你的‌东西‌吧,”柯米尔把手中的‌柿饼塞进了陆承乾的‌口中,道:“还有,我要什么展列柜,就你才需要吧。”   柯米尔喜欢的‌,永远是一些符合他军雌气质的‌,和‌他感兴趣的‌新奇玩意。   但是陆承乾,他是真的‌带来了富家阶层的‌习惯,有财不‌外露,但是又‌隐着,只‌是平平淡淡给你展示一些收藏,态度平淡,语气平淡,介绍起来,简单又‌平淡。   等真查了价格,柯米尔就曾经被陆承乾买回来的‌高价展列柜吓了一跳,后来去向轻云咨询,这‌才知‌道,那不‌过是他们富裕阶层,再平常不‌过的‌日‌常。   家里乱七八糟的‌,柯米尔一开始惊奇以外,就没有别‌的‌想法了。   毕竟家底摆在那,他们两个,谁也掏不‌空,真掏空了,又‌不‌是不‌能挣,简言之就是不‌差钱,任性。   “你怎么看上了被炉?”陆承乾问。   “广告啊,最近新的‌厨艺节目那个家庭里出现了,所以我就想,应该买回来一个,会更好一点。”   陆承乾“嗯”了一声,他道:“你觉得咱们虫星家庭会喜欢吗?”   柯米尔拒绝回答,他道:“别‌想再从我这‌打探商业机密。”   自从柯米尔发‌现,他似乎正在渐渐“成为”陆承乾的‌陆氏某部门愈加壮大的‌神秘力量,他就不‌愿意再和‌陆承乾说了。   毕竟,谁也不‌喜欢消遣的‌爱好,突然就成了生意。   陆承乾一笑了之。   没关系,他还有的‌是时间问。   每天早早晚晚,抬头‌不‌见低头‌见,谁瞒得了谁?   陆承乾扬起了商人‌的‌狡猾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冬·有孕   柯米尔躺在陆承乾的腿上,又把下面躲进了被炉里,在温暖中,剥着橘子,看着窗外雪景。   大片大片的雪花争先恐后地滚下来,它们从天际,从云端,从屋外枯萎的绵柔树上,扑通扑通地往下跳。   院子里枯黄的草地被雪所覆盖,浅浅的黄色草茬上面,很快就盖上了一层雪色。   晶莹的雪含饱了水汽,变得柔软清透,林林总总地,反射着院落里天际的光。   “你最近是不是吃的有点多了?”   陆承乾看着书问。   三年过去,陆承乾已经从最开始连议员职责都不知为何物,开始改变了,他在议员的岗位,如鱼得水。   如果说有什么变化,那么,唯一增长的就是年纪和阅历。   陆氏渐渐卸任给旁虫,陆承乾陪伴柯米尔的时间多了起来。   柯米尔依然是那副样子,只是军衔由中校换为了上校,在恩调任州外后,柯米尔顺理成章地接管了第四军区,和恩一样,成为了目前京都里同上校军衔中,最年轻的军雌。   他们的婚姻,一如既往不被看好,除了在他们身边的,知道他们的情况,能对感情上深信不疑一些,其他人更多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就是理由不同罢了。   早一点是“柯米尔那样的军雌,门不当户不对,肯定会变”,“陆氏的总裁?开什么玩笑,只是图个新鲜。”   到现在,反对声音少了,但依然还有,只是柯米尔和陆承乾也懒得理会,他们本就是独立特行的性格,还是有了婚姻以后,才开始决定为彼此思考。   “没有,”柯米尔反驳陆承乾的言论。   “我哪有吃多?都是你,一直不断地搬零食回来。”   躺在陆承乾的腿上,柯米尔道。   他把手里的橘子塞了一瓣进陆承乾的嘴里。   陆承乾咬过,酸甜的,是柯米尔喜欢的味道。   他眉头不改地咽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柯米尔胃口太好的缘故,陆承乾看见他吃什么,偶尔也要尝几口,日久天长下来,居然也能吃伤那么一两口了。   实际上,他还是觉得有些发腻。   陆承乾把躺在他大腿上柯米尔捞起来,柯米尔一脸茫然,任由陆承乾把他扶了起来,然后,道:“干什么啊?”   就感觉到一直温凉的手从他衣服下摆探进去,柯米尔被凉得打一个哆嗦,他要把陆承乾的手丢出去,没想到,陆承乾在触摸到腹间的柔软以后,轻轻地咦了一声。   -   “到底什么事?非要带我来医院!”   迄今为止,柯米尔讨厌针头的毛病依然没好,远远地看见了医院,他第一反应,就是逃。   陆承乾早有预料,他道:“再跑,回头我就让你朋友上门来。”   回忆起朋友那个喜欢看他出糗的混蛋,柯米尔打了个冷战,他道:“你总该告诉我吧?”   陆承乾也有疑惑,他道:“可能……怀孕吧。”   后面三个字,陆承乾也不确定。   “啊?”柯米尔道。   他皱着眉,道:“我……会怀孕?”   陆承乾看着呆滞的柯米尔,好笑:“难不成我会?”   柯米尔道:“不不,只是太久没有,有点不适应了。”   两个虫相对无言。   除了几年前他们初次上床,柯米尔担忧过怀孕问题,后来就没在意过,然后,婚后的这几年,他和陆承乾一直也没有在意,搞得一开始兴致勃勃催他们快要一个的轻云也意兴阑珊,别虫问起他什么时候抱小孩子,轻云都摆摆手,说随他们便吧,一个两个,主意大得很,管不了。   护士从里面走出来,声音里带着喜悦,道:“恭喜您,确实是怀孕了。”   柯米尔“哦”了一声,他道:“怀孕了,我们是不是能回去……等等?怀孕了!”   柯米尔下意识道:“谁的?”   护士脸上的笑僵住,他在这对年轻且有名的夫夫身上来回地看,生怕雄虫下一秒就对雌虫动粗。   虽然这位年轻的议员还没有在公众面前动过,可是……   陆承乾淡定,他手压在柯米尔的头发上,盖了一下,道:“你的,对了,怀孕后正常流程都有什么药注意的?”   护士把早已准备好的东西给他们递过去。然后,陆承乾把这些东西一一记录下来。   然而,雌虫还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护士心道,怎么还有反过来的家庭?   别虫都是雌虫好好准备,雄虫出神,这两位……算了,反正也不是他该管的事。   窗外,大雪渐渐停下,满世界一片莹白。   秋·生病   幼小的雄崽在床上高烧,柯米尔守了一整夜,他不断地给发热说胡话的孩子换掉在头顶上的毛巾。   陆承乾轻手轻脚走进来,他接走了柯米尔手里的毛巾,又去加了新的冰块,然后,对守在旁边的柯米尔说:“去睡会儿吧?”   “不行,”柯米尔下意识道,他憔悴了许多,因为唯一的孩子在学校里受到的不公平遭遇,尽管他能严厉地惩罚加害者,但还是免不了,他孩子陷入了昏迷。   雄崽是弱小的,和陆承乾一样,玻璃体质,就连粗心大意的柯米尔,也不得不做了极大功课,在陆承乾参与到政务院愈发繁忙的时候,是他撑起了这个家庭。   “我和那边请辞了,”陆承乾道。   “你……那不是你一直想去的地方吗!”柯米尔握紧了陆承乾的手。   “很多人想去,不少我一个,”陆承乾淡淡地说,他用沾了冰块后,发冷的手,抚着柯米尔因为熬夜帮儿子退烧,而有些无精打采的神情,他道:“家里不能只有你一个,而且,他学校出了这种事,京都校园的风气,也该正一正了。”   陆承乾眼底闪着狠意。   从孩童时起,陆承乾就见证过京都校园里的倾轧,只是那时年纪尚幼,他的性别使他从来不会成为受害者,这也导致了他对那时候的关注非常淡漠。   如果不是孩子在学校里,因为他的立场问题,导致被下了容易发病的食物,儿子也不会受到这个罪。   “抱歉,是我没照顾好。”柯米尔对陆承乾说。   “我才是。”陆承乾道。   “接下来他这个烧退了就没事吧?要是再不行,等一会儿,我再请医生过来,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陆承乾心疼地对柯米尔说。   柯米尔轻轻点头,一整个夜晚,他真的是倦了。   陆承乾看着窗外,凄红的枫树叶顺着树干掉落下来,铺展在深秋泛黄的草坪上面,他握着儿子发烫的手,道:“快点醒来吧,我和你雌父,都很担心你。”   床上,幼小的孩子眼皮微动。   夏·未来   “你快一点,天啊,怎么小虫崽都这么麻烦!”   一位俊逸的雄虫少年在前方奔跑着,他后面是才四岁大,跑步也追不上亚雌弟弟。   “小陆,你慢点,等等你弟弟。”   柯米尔把几包零食摆出来,陆承乾看见是零食,愕然,唇角微扬,道:“他要吃的没给他带?”   柯米尔一脸坦然,“他自己‘忘记’‘提醒’我带,谁种下的恶果,谁自己吃。”   好吧,带了小儿子磨牙的零食,陆承乾好不容易能找到吃几口的食物,只有大儿子,没有一点属于他的吃的。   “你就不怕,他没吃的,来抢我的?”陆承乾问。   雄崽小时候是玻璃胃,和陆承乾一模一样,但长大以后,好像又开始转为肖似他的雌父,上墙揭瓦,无恶不作,听说还成了他们贵族校园里一个新的校霸,算是打破了他们学校只有雌虫当校霸的传统。   柯米尔眼神一厉,道:“他敢?”   混蛋小子,每天晚上翻墙出去找野味,这里偷个鸟蛋,那里薅一把能食用的花,吃的比柯米尔还好,小混球回来了都不和他分享。   陆承乾笑看柯米尔,柯米尔感觉可能心思被他猜了个透,他躲闪,道:“看我干嘛?”   “就是觉得,变化很大,”陆承乾感慨地说:“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   “是十六年,”柯米尔悠然道。   他笑着看陆承乾,道:“不还有点事情没有变吗?”   这个社会不再像一开始陆承乾提出立场后,那样激烈地反对,陆承乾也在最初的激进手段后,采取了更为温和的渗透。   如果说,有什么没变,大概就是他与柯米尔的关系。   这么些年,始终如一。   “也对,”陆承乾点点头,道:“那改天,我们将它变一变?”   陆承乾的手盖在了柯米尔的手上。   柯米尔回身,顺着陆承乾的力道,伏过去,亲吻上陆承乾的唇。   不远处,大儿子又看见了幼崽不宜的画面,下意识盖在了小弟的眼睛上。   小弟嗫嚅地叫道:“哥……哥,怎么了?父父又咬雄父了?”   大儿子无力,忍无可忍,道:“雌父!雄父!你们下次能不能避着小弟点,好好的孩子,被你们给带坏了?”   柯米尔大大方方地揽着陆承乾的肩膀,道:“小子,你也是这么过来的,不行,自己也找一个去!”   陆承乾笑意扬起,他道:“你雌父说的不错,反正,你们早该经历。”   但是没有让才几岁的虫崽一出生,就特么被双亲的狗粮喂大的吧!   大儿子崩溃,他抱起身边的亚雌弟弟,道:“我带他玩去了,离你们这对无良家伙远点。”   “那小子忍不了了,”柯米尔勾着陆承乾,笑说:“我欺负了你儿子,是不是得处罚处罚我?”   陆承乾看他,把柯米尔盯着不好意思,柯米尔道:“怎么了?哪里奇怪吗?”   陆承乾笑:“我看,你还是可怜可怜你儿子吧,让他一会儿回来,也吃上点东西。”   免得这一天在外露营,又吃狗粮,又要饿肚子。   柯米尔无所谓,道:“反正他会找野食,管他呢。”   呵,嘴上说的爽快,要不是陆承乾看见他在带来的食盒底下,专门装了大儿子喜欢吃的,就真信了他。   茂密浓郁的树荫底下,蝉鸣声声,蜻蜓飞舞,繁花盛开。   如同往年一样,鼓噪的夏季,同样装着一对热烈的情人。   (四季·完)   -   到这里就完了,很感谢陪我走过来的读者,鹿哥(真的是哥,感觉成熟又睿智),永远的小表情的小可爱(▼▼(每次都想捏捏) 还有一直按爪雷打不动的青梅煮酒(太准时了!),啊吧啊吧(夸我写文好看,记住你了!),Srita(我总是会记成星星),昨晚夸我写的甜的楚秋林(夸我就会记住你),还有很多一路上留评的,订阅的,投雷的读者,不管怎么说,这篇文能完整地呈现出来,都少不了你们的支持。   完结的时候会觉得很多话想说,但真到这时候,又说不出来。   就这些吧。   祝大家,看文以及看新文的路上都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