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想摸摸小尾巴吗[人鱼]》 作者:时有幸   文案   作为人鱼族王子,路采离海出走来到城市,第一天就差点饿晕在路边,还被人围追堵截。   他偷偷躲进了豪车的后备箱,再被不知情的车主载回家。   纤细柔韧的身体弯折到了极限,路采战战兢兢抬起漂亮的脸。   他可怜又委屈地问:“请问您可以不抓我吗?”   然后就被英俊的车主原地逮捕。   ·   萧远叙活得像精英教科书,前有一时兴起演的电影成为佳作,后有资本雄厚的财团等着继承。   谁都想接近他,谁都接近不了他,直到有个漂亮少年来到身边。   那双澄澈的眼睛盯着他看时,萧远叙希望路采什么都不懂,又想什么都手把手教懂。   求偶期的路采可怜巴巴:“您想摸摸我的小尾巴吗?要……要轻一点喔。”   然后就明白了何谓人心险恶,萧远叙根本没轻。   娱乐圈冒出个新人,拥有被上帝亲吻过的歌声,美到不真实的相貌,和教科书般的打脸技巧。   路采朝镜头露出俏皮的笑,众人顿时心都化了:我家宝贝好清纯!/他是小天使!/今天穿了白西装好像婚礼主角呀!   而镜头拍不到的地方,路采舔了下犬牙,软绵绵地困在男人怀里。   萧远叙轻抬少年的下巴,眼底满是占有欲:“现在,我要亲吻我的新娘了。”   【补充】   白切黑温柔攻x又甜又美受/年上傻白甜   受软萌单纯,心智正常会好好成长,攻表面温柔实际冷淡,但对受特殊对待√   小酸怡情,撒糖为主,同性可婚架空背景。   攻是娱乐公司老板,受会当歌手,事业线/娱乐圈个人认为篇幅挺少的,是篇感情流小甜文。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娱乐圈 甜文 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采,萧远叙 ┃ 配角:夏泽,路澄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说好了要轻点的,被抱着狂rua   立意:珍惜罕见物种 第1章   轿车的后备箱里多出了一个漂亮少年。   萧远叙垂着眼,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两遍——纤细柔韧的身体弯折到了极限,努力地朝角落挤了又挤,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   自己下班后参加公司年会,回来就听到后备箱响起了轻轻的喷嚏声,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偷偷藏进来的。   而路采在男人的注视下打了个颤,战战兢兢道:“您好,请问您可以不抓我吗?”   一刻钟后。   路采埋头吃面,被冻得苍白的面色缓和了些,在开着暖气的别墅里渐渐放松下来。   萧远叙道:“你离家出走被偷了手机和钱包,然后去酒店里取暖被保安追着跑,就躲到了我的车里?”   这理由能说得通,他走之前被朋友拉去寒暄了一会,车子只是空档没有熄火,少年能趁机躲进去。   而且自己当时开过后备箱放东西,给了少年有样学样的机会。   路采捧着暖热的汤碗,小心翼翼地吞咽了一下。   他局促道:“唔,对的。”   番茄面汤汁浓郁,口感酸甜美味,对于饿到发晕的他来说,香得顾不上回答问题,连葱花都想挑出来吃掉。   他又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忽地意识到自己吃相不佳,难为情地顿住了动作,抬起脸朝萧远叙笑了笑。   不得不说,路采这身好看皮囊万里挑一。   即便萧远叙经营着娱乐公司,俊男美女天天在眼前晃荡,此刻还是觉得新鲜。   只是新鲜归新鲜,萧远叙没兴趣多留这个成年不久的小朋友,递出了手机示意路采接着。   他淡淡地说:“你联系下父母吧,让他们赶紧来接你。”   路采把脑袋埋得更低了:“我爸妈在很远的地方,接不到我的电话。”   见萧远叙有些意外,路采又说:“本来我是想来这里找哥哥的,可是我和他好多年没见了,手机一丢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他。”   听上去像是个父母早亡、兄长又靠不住的孤苦故事,萧远叙不由地多看了路采几眼。   “真的么?”萧远叙问。   机智的路采当然没说谎,但也没把话说全。   他是美人鱼,在族内贵为王子,成年礼后如愿分化出了双腿。   因为哥哥去了城市生活,所以他对陆地充满好奇,一直心心念念想要上岸。碰巧今早守卫松懈,他就瞒着父母溜走了。   哪知道人心险恶,路采在路上被小偷掏空了口袋,只剩下一张身份证件。   以至于他现在陷入困境,不仅被异族包围,还要抱异族的大腿。   路采暗自磨了磨犬齿,沮丧地向屋主求助。   “对啊,请问您能不能收留我一晚上?让我睡在外面就好了,我看到那里有空调……那个是空调吧?”   他转了转琥珀色的眼珠子,补充:“我凑近了观察过,吹出来的风是热的。”   他依靠自己对人类社会的认知,推测着那台机器的名称。   然而他似乎搞错了,坐在对面的萧远叙表情微妙,似乎在忍住纠正的念头。   萧远叙最后没能忍住:“那是空调外机……”   接着,他指了下中央空调的出风口:“这个才是空调。”   路采:“……”   自己心里有鬼,被吓得几乎要藏不住尾巴。   怎么伪装人类那么快就失败了?!   “这样啊,我以前住的地方不用这些东西。”路采小声嘀咕着。   萧远叙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这位英俊的屋主安静、温和又疏离,在看旗下艺人的新年行程表。   对于他来讲,路采没什么攻击性,捡回来就像捡一只爪子都没长好的流浪猫,根本不值得防备。   和萧远叙的沉静不同,路采此刻非常紧绷和不安。   美人鱼想继续争取,碍着萧远叙态度不明,又不禁打起退堂鼓。   纠结之际,他的视线四处乱飘,最后落在了窗外的花园。   尽管现在正处冬天,他路上看到的风景大多荒凉萧瑟,可这里却花草繁盛,布置得繁盛又精巧。   而且有一大片泳池。   路采在看到水的那刻起,便被深深吸引。   人鱼天性喜水,他在酒店里害怕被保安抓住,克制了许久才没泡在门口的喷泉里。   眼前的水比喷泉更清澈,池子也比喷泉更大……   萧远叙见汤碗见底,问:“吃饱了?”   路采回过神来,努力无视自己不禁加快的心跳声。   “对的,谢谢您。”他礼貌地说,“原来面条这么好吃。”   白天在外面被风吹了太久,路采被冻得不轻,此刻的鼻尖还泛着一点红,让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怜。   这份美貌足以蛊惑人心,他却完全不懂得利用,讨好别人的手段非常笨拙。   萧远叙看少年一脸心事重重,猜得到这人是在纠结什么。   八成想多说几句好听的话,可惜以前从不需要卖乖讨巧,这时候酝酿了半天都没头绪。   萧远叙主动开口:“客厅有零食,你想吃的话自己去挑。”   路采最开始没敢去拿,直到萧远叙去打电话,才慢慢挪到零食柜前。   食品袋上写着他看不懂的外文,他不敢随便乱翻,拆了一盒体积最小、看起来最便宜的巧克力。   身后的真皮沙发宽大柔软,但他只是眼巴巴地看了看,又坐回了餐桌那边。   他上岸没多久,还没能学会利索地行走,今天又疲惫过度,此刻每走一步都仿佛立在刀尖上,所以姿势非常别扭。   不过萧远叙还没注意到这个,路采托住下巴,并没有为此开心。   他苦恼地想,就算今天不发现,能留下来的话,明天也会发现的吧?   那可以假装一觉醒来下肢突然残废吗?   与此同时,萧远叙给熟悉的经纪人打了电话。   谈话内容没有避开路采,所以不远处的路采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大概意思就是,公司里有个临近出道的艺人突然跳槽,现在冒出来的男孩或许可以盯上这个空缺。   “我不是很清楚他的来历,你来和他聊聊吧。”萧远叙道,“交给你处理了。”   今晚的年会过后就是春节假期,不过经纪人在放假和业绩之间挣扎了几秒,背弃灵魂选择了后者。   经纪人正在拜访亲戚,不方便离开:“萧总,要么您把他安顿在酒店里,我明天一早去接人?”   萧远叙答应后挂掉电话,余光之中瞥到路采在吃零食,一边掰巧克力块一边露出幸福神色。   紧接着,萧远叙忽地意识到哪里不太对,急忙阻止路采拆开袋子里的防腐剂。   然而路采会错了意,眼睫弯弯的,殷勤地要一起分享零食。   “这包东西不能吃。”萧远叙道。   路采请教:“吃了会怎么样?”   萧远叙怕他不听劝告,把后果往严重了说:“可能急救车会来带走你。”   路采放下那包白色小袋子,随后瞥了萧远叙一眼。   他还打着泳池的主意,既然萧远叙愿意让自己住酒店,那睡在泳池也是可以的吧?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看萧远叙的脸色。   美人鱼不谙世事,试探得很频繁也很拙劣,几乎掩饰不住,很快被萧远叙发现,并且令他联想到了不太好的事情。   娱乐圈里总有人想走捷径,不乏有向他递来暧昧暗示的小明星,那时候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鬼鬼祟祟,遮遮掩掩,磨磨蹭蹭……   在路采第六次转头偷看自己之后,萧远叙终于没了耐心。   他找出车钥匙,揭穿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他打算启程去附近酒店开一间单人房,把人塞进去关到明早。   为了防止出事,房里最好除了床以外什么都没有,萧远叙心说,这个男孩很古怪,得提醒经纪人多注意一点。   路采眼见萧远叙要走,惊喜地抬起脸,步伐踉跄却又欢快地紧跟在身边。   他朝门口走去,瞧着越来越近的泳池,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   但面对这位陌生人,他还是有些胆怯,决定在萧远叙推门之后提请求。   吱嘎——   “让我留在这里好不好?”路采鼓足勇气道。   他迫不及待解开衣扣,朝泳池的主人挤出一个青涩的笑容。   与他想象中的不同,萧远叙能省下一笔开房钱,可是不见得有多高兴,用着一种“果然如此”的眼神盯着自己。   路采无辜地朝他眨眨眼,听到他说:“你给我出去。”   美人鱼对此求之不得,心满意足地出去了。   萧远叙倚着门框朝外面瞧去,少年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继而转头冲他灿烂一笑。   浅色衬衫的领口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锁骨下有一点红色的小痣……教人挪不开眼。   没等他收回目光,路采一头扎进了游泳池里。   这次轮到萧远叙满头雾水:“……”   落水的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吸引了刚到家的对门邻居兼竹马。   夏泽稀奇道:“你兴致真好,大冬天的还开泳池派对!”   萧远叙被惊呆了:“我没有,我只是想带他去开房,谁知道他突然跳了下去!”   他说完反应过来这句话里有歧义,又说:“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夏泽揶揄:“我明白的,咱们两个还需要掩饰什么?我旁观了你这么多年,你终于冲公司里的下手了。”   萧远叙颇为不可思议,望向泛起涟漪的水面:“这个人有点问题。”   夏泽说:“什么?”   萧远叙觉得一言难尽,干脆做了个手势。   骨节分明的右手点了点太阳穴,然后两手食指交叠比划了个叉。   作者有话要说:   路采:伪装人类大失败。 第2章   路采下水没到半分钟,便被捞了上来,用浴巾裹得严严实实,塞到浴室里洗澡换衣服。   门外隐约传来夏泽的笑声,他知道这是在取笑自己,闷闷不乐地抿起了嘴。   他想,人鱼会上床睡觉,而人类却不会在水里睡觉,这睡眠环境的局限性,是不是说明人类比他们低级?   瞎想到这一层面,他不由安慰自己,作为高贵的美人鱼,还是别和低等物种计较了。   与此同时,夏泽在向萧远叙感叹:“他笨是笨了点,那张脸可真的没话说。”   这位发小是情场浪子,且男女不忌,最爱和花瓶们瞎搅合。像路采这种漂亮又生动的美人,显然处在夏泽的兴趣范畴里。   萧远叙提醒道:“你别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他并不想让自家艺人和夏泽搅合在一起,趁着路采在洗澡,催夏泽赶紧滚回自己家。   夏泽伸了个懒腰,说:“不让碰就不碰,护得那么紧干嘛,难不成你自己有想法?”   提到这个,他继续道:“话说回来,你妈催你找对象催多久了?过几天她瞧你还是老样子,一定把相亲局从年初一排到元宵节。”   萧远叙选择性无视了催婚的话题,道:“睡傻子犯法,我在劝你有点做人的底线。”   夏泽被噎了下,竟反驳不了这份说辞。   “孩子有病就治治,看他从泳池出来还会跟你道歉,智障程度估计还行。”他道。   萧远叙说:“明天让经纪人带他去做个检查……”   夏泽蠢蠢欲动:“如果一切正常,那你就把人打包送我家里?”   “我会告诉他,你满肚子坏水打他主意,让他来你家打你。”萧远叙嗤笑。   这些话语不过是开玩笑,但萧远叙蹙着眉头,确实觉得路采很棘手。   让路采当艺人的话,言行举止全有镜头盯着,如果他依旧是今天这副样子,公司都要跟着一起丢脸。   萧远叙盯着眼前的空水杯,疑惑,这人到底怎么长大的,为什么没一点生活常识?   要是性格沉稳也就算了,偏偏又天真烂漫没城府,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接二连三地闯祸。   ……要不要丢掉?   “我洗好啦。”路采抱着湿衣服下楼,“您要喝水吗?我帮您去倒!”   他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走,速度一快就会稳不住身形,整个人摇摇晃晃。   “我不喝水,你可以直接把衣服放桶里,明早会有保姆拿去洗。”萧远叙道。   路采摇了摇头:“我自己来就行,不用麻烦别人。”   萧远叙由着他去,他把衣服洗完后,坚持拿起空杯子倒了温水,然后杵在沙发前。   “不用这么拘束。”萧远叙道,“不困的话可以在这里坐一会,今天留我家过夜吧,再吹风怕你受凉。”   路采坐下去的时候,双腿酸软得直哆嗦,几乎是仰倒着栽到了沙发上。   他穿着萧远叙找出来的干净衣服,尺码比自己大一些,裤脚管和袖口都要卷了几圈,松垮地挂在身上。   两人离得不近不远,萧远叙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味。   明明是自己每天用的那款产品,却觉得路采身上的香气有哪里不一样。或许是因为少年气质纯净,给他造成了错觉。   路采揉着膝盖,说:“下车的时候我就发现东西被偷了,司机让我去报警,我问路走去了那里,可是没有监控记录,他们也没办法。”   “我不知道能去哪里,只能在街上乱晃,躲进屋子里再被赶出来,反复了好几次。到了傍晚,我的腿已经没了知觉。”   他顿了顿,又道:“没有你的话,我现在可能饿晕在路边了……我不是故意给你惹麻烦的。”   萧远叙道:“算不上什么麻烦,你自己小心生病。”   路采歪过脑袋,笑道:“放心好了,我从小在水里长大,不可能生病。”   “什么?”   “我的意思是、是经常玩水,每天泡在海里。”路采磕磕绊绊地说,“哎,我有点困了!”   谨慎地锁住了客房的门,他反思了下自己刚才差点露馅,幸好萧远叙没有发现。   路采软绵绵地摔上床,笔直修长的双腿继而变回了尾巴。   覆盖在上面的鳞片美丽光滑,呈现出高雅莹润的白色,若隐若现着流动光晕。   尾巴触感柔软,用指尖戳下去会有弹性,是美人鱼最敏感的部位,等到了一年一度的求偶期,则会用来与伴侣交缠。   路采还没经历过求偶期,但他知道,尾巴不能随便给别人碰,要留给很重要的人。   当下在这里跑不掉,更是必须好好藏起来。   路采趴在床上,单手撑着下巴,忽然记起萧远叙帮助自己,在他心里,也算是重要的人了。   要不要告别的时候赏赐他一下,允许他摸摸本王子的小尾巴?   ·   早上七点半,萧远叙习惯性地起床,晨跑半小时后回来吃早饭,保姆也按时上门做家务。   和往常不太一样的是,阳台上居然有几件不属于萧远叙的衣服。   保姆不能过问雇主的私生活,低眉顺目地干着自己手上的活,不去关注这些异样。   等萧远叙看完财报,保姆悄无声息地走了,劳作过的阳台上晾着一排衣物。   萧远叙觉得有哪里不太顺眼,想想大概是独居太久,这种“热闹”有些陌生。   暂时开着的纱窗透过寒风,把尺码不一样的两套衣服吹得随之摆动。   他顿住步子,明白是哪里不顺眼了。   路采虽然态度很积极,但实际动手能力极差,挤了洗衣液却没漂干净。   晾了这么一晚上,衣服干透了,残留上面的洗衣液显现出来,看过去一块白一块蓝。   而保姆自觉不去八卦,压根没注意到这事。   萧远叙:“……”   路采昨天筋疲力尽,所以一觉睡到九点依旧嫌不够,抱着枕头赖了一会床。   他清醒后打算把自己的衣服收掉,然而那几件衣物居然在滴水。   “怎么晒了一晚上都没晒干,这里的暖气没什么用呀?”路采纳闷,“果然是低等物种发明的东西吗……”   他左看看再右看看,总感觉自己的衣服比萧远叙的还要湿。   来到城市后他遇到了许多意外,现在这样也不大惊小怪了,以免显得自己没常识。   路采打了个哈欠,没有再纠结这件事,愉快地溜达到了餐厅。   没有如愿找到萧远叙的身影,可他的心思还放在这人身上,考虑着今天该如何表现。   深入异族内部,总要多加考量一下的。路采摸了下下巴。   他倒是没那么畏惧萧远叙了,只是父母一直教育他知恩图报,他觉得在赏赐萧远叙摸尾巴前,自己可以先当一回“海螺姑娘”。   路采撩起袖子,回忆着萧远叙昨晚下厨的场景,打算来一道[人鱼的报恩]。   ·   临近春节,夏泽的父母过来与儿子同住,萧远叙见他们在花园里浇水,又听经纪人说要稍后才到,就走过去拜访了一会。   在萧远叙读书时期,他常去夏家吃饭,夏母很关照他,慈爱得当做亲儿子来养。   现在他们的关系照旧不错,夏母吩咐佣人泡了杯咖啡。   夏母说:“听小泽说你工作忙,我一直担心你性子要强,把自己折腾得太累了。”   萧远叙道““今天开始休息了,所以来看看叔叔阿姨。”   夏父问:“现在是你一个人住么?你妈妈什么时候回国?”   听到前半句话,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夏泽咳嗽了声。   萧远叙瞥了他一眼,眼神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再道:“她还在陪叔叔度假,买了月底的机票,正好可以一起过元宵。”   他们聊了一会,夏母和蔼地留萧远叙吃中饭,萧远叙推辞说自己约了人见面。   他出去时,经纪人也到了,降下越野车的车窗打了声招呼。   “我来瞧瞧你推荐的人长什么样子。”经纪人道,“如果是平平无奇的关系户,那我这里可是不收的。”   萧远叙道:“我什么时候帮人走过这种关系?”   “看来他是个实力派?”经纪人琢磨着。   萧远叙淡淡地应着:“算是吧,靠脸吃过我一顿饭了。”   他们并肩往别墅走,同样地闻见了附近弥漫着焦味,不由地面面相觑。   就在两人刚要说起困惑的时候,路采见他们在门口,慢吞吞地从屋里出来了。   “好像谁家烧菜烧糊了。”萧远叙感叹了句。   路采捏着衣角,道:“……你家。”   萧远叙:“…………”   海螺姑娘如同变成海螺杀手,[人鱼的报恩]疑似改为[人鱼的复仇],路采狠狠谴责了自己一通。   经纪人认识了萧远叙六年多,熟知老板平时有多温和,笑呵呵地一点也不慌张。   “这下是靠脸炸过你家厨房了,确实属于实力派。”经纪人道。   路采道:“我会照价赔偿的,这要多少钱?你放着别动,让我来清理吧!”   萧远叙出身豪门世家,从小没缺过钱,并不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他问道:“早饭放在桌上,你来厨房干什么?”   路采搞砸了惊喜,支吾着答不上话。   幸好经纪人对路采很满意,好心上前打圆场:“你捡到的小家伙,只能你负责咯。”   萧远叙撩起眼帘看向路采,路采瑟缩着等挨骂,视线一交错,他愈发不好意思,耳尖都羞得泛红。   “负责的时候才发现是个小祖宗。”萧远叙转头摆弄烧糊的锅,“要掀了我的家,我也没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路采:不会吧不会吧?低等物种向我臣服了?   萧远叙:算了算了,看在是个笨蛋的份上。 第3章   美人鱼做错事的时候,会显得格外乖巧。   路采姿态温顺,规规矩矩地坐在经纪人对面,偶尔控制不住好奇,会紧张兮兮地回头张望。   春节假期第一天,萧远叙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机会,此刻却拿着刷子亲自收拾厨房,客厅让给了两位外人谈话。   没有被责备也没有被取笑,路采心里却比被凶了一顿还愧疚。   经纪人打断了他的走神:“老板很好看?”   路采急忙扭回脑袋,否认道:“没有没有,唔,也不是不好看……”   他太过青涩,应付不来这种调侃。   经纪人刚才已经问完了情况,他是经验丰富的前辈,对接的都是当红明星,面试一个背景单纯的少年可以说是驾轻就熟。   “忘了和你说了,我姓董,大家平时喊我董哥。”董哥道,“合同的事我们去公司再聊。”   因为行业的特殊性,即便到了春节,公司也留了一部分人在运转。   不过董哥没直接带路采过去,先拐弯去了趟医院。   私立医院环境清静,护士带路采做体检,中午结束时,前几项的报告单出来了。   董哥看了下,都没有问题,路采顶多是体重轻了点。而放眼娱乐圈,没几个人不是瘦子。   “医院门口有点心摊,咱们去买点,你先垫一下肚子。”他道。   摊位上蒸着馒头花卷一类的点心,路采挑了两个奶黄包,董哥给他加了一袋热牛奶,让他在车上吃。   路采叼着牛奶袋,听董哥熟练地介绍平时的安排,一边吃东西一边频频点头。   因为是从老板手上领来的人,董哥对路采很上心,到了公司后几乎是一条条地解释合同。   正好他签的一个明星今天有拍摄工作,待在公司还没走,就过来打了声招呼,顺便瞧了瞧自己的新同事。   那明星毫无避讳地打量着路采,路采被盯得不好意思,冲他腼腆地笑了笑。   明星问:“好几年没见你带新人了,哪儿找到这么一个小朋友?”   董哥卖关子:“你猜是谁捡回来的?”   “这怎么猜得中啊,有这心思不如多买几张彩票。”   眼前的明星和萧远叙差不多年纪,比路采大了七八岁。   可他并没萧远叙那么内敛,也没夏泽那么轻佻,整个人活泼而又自然熟。   他感叹:“年轻小帅哥一茬接一茬,我是不是该服老了?要不然下午去打一针玻尿酸了?”   董哥道:“别把脸打歪了就行,反正我也管不住你。”   明星抱着胳膊,转而跟路采开玩笑:“你是不是还在读书?爸妈同意你来这里玩么?别到时候跑来让我们还儿子啊!”   这里氛围融洽欢快,没被分享过防腐剂,也没被炸过厨房,路采本就年纪小、没那么多堤防,不由地与他们亲近起来。   路采道:“有谁让你们还过儿子呀?”   明星说:“我们老板的家人呗。”   “啊?”路采茫然,“整个公司都是他的,他家人还能这样?”   “这是和小朋友有代沟了啊。”明星感叹,“这公司本来不姓萧,老板最开始是来电影圈玩票的,当了一阵子演员。”   路采与萧远叙共处了一夜,但对萧远叙的了解有限,这时候兴致盎然地想打听更多。   “怪不得,我之前就觉得他长得和明星一样。”路采嘀咕,“不过想不到他也会和家人有矛盾。”   明星问:“你和家人有什么矛盾?”   “我哥断联了三年没回过家,需要我给他来一场亲情教育。”   “一走走三年,这么嚣张啊?那确实该让你好好教育一下!”   明星觉得路采讨人喜欢,邀请他去自己的休息室里吃饼干。   合同谈好就爽快地签完了,董哥去后勤部有事,叮嘱路采少吃一点,省得待会吃不下中饭。   明星热情道:“这边是艺人培训部,我有时候会回来上课,你可以找我玩。”   这里装潢得井井有条,地板被保洁擦得能反光,望过去一片明亮整洁的画面。   路采这两天一直蔫巴巴的,此刻终于打起了精神。   “我记得来找你玩的!”路采道,“话说,你认识那个被挖走的人吗?”   他记得自己顶了一个人的位子,那人临时毁约跳去了对家公司,留下一地烂摊子差点无法收拾。   尽管彼此没有交集,但他很想知道自己替代的人是什么样。   明星道:“我一年里有三百天在剧组拍戏,剩下的日子不是在走红毯就是在做公益,没见过那种又没人气又没人品的小兔崽子。”   路采道:“这样啊……”   “不过,绯闻倒是听说过一点。”明星话锋一转,“据说他和公司高层有感情纠葛,闹崩后觉得眼不见心不烦,铁了心要走。”   路采茫然:“感情纠葛?”   “嗐,圈子里多的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什么渣男劈腿赛过蜈蚣精、金主强取豪夺小美人……”   路采听这些就像听故事书,时不时附和一声,再津津有味地吃饼干。   见他喜欢吃零食,分开的时候明星还硬送了一盒在他口袋里。   明星没有一点大牌架子,直到分开之后董哥提起了他,路采才知道对方是正当红的演员,撑起了去年最火的电视剧。   “罗南洲是萧总的影迷,前两年他合约到期,干脆来我们这儿了。”   董哥念叨着,再说:“这人最爱八卦偷懒吃零食,你别被他带坏了!”   路采捏着口袋里的饼干,问:“萧总拍过什么电影?”   “总共就拍过两部,大少爷突发奇想玩一把而已。不光他家里不同意,他自己都没当过正经事业,只是老东家死活不肯放手。”   “后来呢?”   路采想,从演员变回富家少爷很正常,升职成原公司的老板未免太有戏剧性。   “他和老东家谈不拢,干脆把公司买下来了。”董哥面无表情道,“有钱人做事就是这么任性。”   路采:“……”   “你好像对他很有兴趣啊?”   他干巴巴道:“我只是闯了好几次祸,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那你要不要去他那里赎罪?”   “董哥,拜托饶了我好不好。”路采记起厨房的惨状,“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之后,董哥把车停在火锅店门口,两人进了包厢。   里面坐了两个人,看清面貌之后,路采恍惚道:“萧总,你也在啊?”   仔细看的话,他的表情十分复杂,甚至是有点无措,连带着走路姿势显得僵硬了些。   在对上萧远叙的目光时,路采努力挤出了示好般的笑容,梨涡浅浅浮现在脸颊上。   同桌的夏泽说:“你们坐啊,愣在门口干什么?啧,董哥你组的局,自己迟到了一刻钟,该怎么罚?”   董哥道:“今天不喝酒了,之后一定补上。”   他自然地坐到了夏泽旁边,路采只能硬着头皮坐到萧远叙右手边的空椅子上。   这时候的路采如同被捏住后颈的猫,看着又小心又懂事,即便萧远叙并没有触碰他。   “刚才我突然想吃火锅了,两个人吃没劲,所以把你们喊上了。”董哥道,“小路你爱吃什么自己点。”   路采本来在用余光偷瞄萧远叙,被冷不丁喊了昵称,连忙低头翻菜单。   看着“招牌肥牛”、“鲜切毛肚”、“酸辣羊肉卷”,他默默发愁了一会,再凑到了萧远叙身边去。   路采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萧远叙看向他:“我和夏泽等着的时候已经点过菜了,你看看有没有要加的。”   路采在萧远叙这里出糗了太多次,一打交道就紧张,可是偏偏又忍不住表现,试图挽回一点形象。   他说得磕磕绊绊:“没、我挺饱的。”   这一餐吃了半个多小时,路采比服务员更活跃,又是替萧远叙倒水,又是帮人夹菜。   只可惜美人鱼没学会灵活使用筷子,桌上掉的肉比夹进碗的花椒还多。   当然,花椒数量也颇为可观。   夏泽快要笑疯了,见萧远叙和董哥出去谈事,倾过身去和路采搭讪。   “你怎么这么体贴呢?到底是来给人打工的,还是来当媳妇的?”   路采没听明白:“什么?”   夏泽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会儿热情得就差直接喂饭了,晚上是不是要暖床?”   放在往常,他说话这么欠抽,不是被贫嘴抬杠就是被翻白眼。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路采根本听不懂其中的言外之意。   “萧远叙这么大了还不肯一个人睡么?”路采沉思。   夏泽道:“大了才要两个人一起睡啊。”   路采双手撑着脑袋,困惑道:“可是他帮了我那么多,似乎不需要我也帮帮他。”   夏泽怂恿:“你继续勾引他就行了。”   说完他等着看路采害羞,依旧出乎了他的意料,路采一点反应没有。   他不禁惊讶,现在的小孩子这么经得起逗了?   而路采过往的生活可谓孤寂又单调,以至于他的词汇量,压根不知道勾引是什么意思。   他自发地想象了一下,认为这词的含义和献殷勤没有区别。   过了会,萧远叙回来了,夏泽得知董哥留在外面抽烟,表示自己也出去烧一根。   路采又和萧远叙的小跟班一样,轻手轻脚把椅子拉了出来。   萧远叙道:“对我这么好?”   路采自知身上漏洞百出,再这么自由发挥下去,迟早要把篓子越捅越大。   但直接模仿人类的言行总不会出错了吧?   于是路采拍了拍凳面,示意萧远叙快点落座,灿烂道:“嗯嗯,我在勾引你呢!”   话音落下,本要坐下来的萧远叙顿了顿,站在旁边没动。   路采问:“怎么了?”   萧远叙感觉到夏泽刚才肯定误导了什么,再看路采一脸无辜,打开手机的词典页面,输入了两个字后就递给路采。   路采:“…………”   得知了勾引的真实释义,他无言以对,恨不得立即手撕夏泽。   他想为自己的唐突道歉,但被萧远叙抢先开了口。   “刚才董哥和我说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路采嘀咕:“我想听好的。”   “有几个要解约的合作方对你很满意,愿意商量一下换人。”   “那坏的呢?”   萧远叙淡淡道:“公司年前招了一大批练习生,公寓里没有空的房间,而且周六就是大年三十,大家忙着过年,现在也租不到房子。”   路采:“我是不是要去睡马路了?”   萧远叙道:“不想睡我家的泳池了吗?”   路采难为情地顿了下,继而眼睛亮了起来:“可以睡在你家呀?”   说完,他又疑惑:“为、为什么……”   萧远叙垂着眼,瞧路采一会开心一会沮丧,好像能理解夏泽为什么爱逗人家了。   他想了想,似笑非笑道:“你当我被你成功勾引到了吧。” 第4章   被董哥邀请吃中饭的时候,萧远叙腾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想要推脱,可是自家厨房一片狼藉,暂时不能开火,现在又属于休假时间,没有公务可忙,找不到好的借口。   果然,董哥把他支了出去,说路采要再借住一段时间。   “你当是卖我个面子。”董哥道,“就他现在的情况,把他放别人那儿,说实话我有点不放心。”   他料不到的是,把路采放在萧远叙这里,也放心不到哪里去。   两人抽完烟回到包厢,路采正低头玩手指。   董哥莫名感觉路采有些委屈,问:“这是怎么了啊?”   路采说了句“没事”,脸上烧得慌,用一种想要同归于尽的眼神看了看夏泽,再飞速瞥了眼萧远叙。   这点小动作被萧远叙捉了个正着,萧远叙使坏上瘾:“不都说你成功了吗?歇歇吧,吃完火锅再接再厉。”   “从没做过!”路采急忙说。   夏泽问:“你俩对什么暗号呢,我不在的时候做什么了?”   路采此刻心情糟糕,给罪魁祸首添堵道:“我在挑拨离间,说你的坏话呢,省得你带坏他。”   “他还用得着我带?本身就够坏了。”夏泽说,“每次斗地主都算计我。”   路采不吭声了,恹恹地撇了下嘴。   “勾引”这事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他懊悔之余,还有些不服气。   蛊惑人心是美人鱼的祖传手艺,船只因他们的歌声迷失航向,冒险家为了窥见他们的面貌,一次次踏上旅途。   然而自己不仅没有得到人类的喜爱,还被戏弄了……   萧远叙见好就收,夹了块鱼片放在路采碗里:“多吃点,下午有事要做。”   路采没有直接动筷,鱼和人鱼虽然不是同一物种,但同样长着尾巴,自己有点下不去嘴。   “有什么事情?”他缓慢地尝了口鱼片,被味道折服,果断地再夹了两筷子。   萧远叙说:“待会去买几件衣服,还有厨房的东西,锅和调味料都不能用了。”   提起厨房,路采燃起来的那点气焰顿时灭了:“唔,全听你安排。”   心急火燎离开大海,灰头土脸地落在人类手上,路采顾不上玩乐,还没有好好逛过这座城市。   恰逢过年,街头巷尾张灯结彩,风一吹,沿街的红灯笼随之晃动,处处是人间烟火气息。   往日冷清的高档商场也热闹了些,几家热门的奢侈品品牌门口排起了长队。   萧远叙挑了其中一家,出示VIP卡后带路采直接进去。   导购给他们递了两瓶矿泉水,路采捏着水瓶没有拧开盖子,有些不自在地看着眼前挂起来的衣服。   萧远叙没有帮人挑衣服的爱好,让路采自己选:“你看中了哪几件?”   路采客气道:“都还行。”   萧远叙也客气地说:“那就都买一遍?”   路采想起这人买下过公司,真能说到做到,于是急匆匆摆手,随便挑了几件成衣去试穿了。   这家牌子的设计风格偏向优雅精致,路采唇红齿白,又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上后活脱脱一位贵公子。   来之前他穿的是萧远叙的衣服,尺寸不符,看着束手束脚的,现在颇叫人眼前一亮。   导购朝萧远叙说:“这是您男朋友吗?长得和明星一样,可以来当代言人了。”   萧远叙随口否认道:“不是,他是我弟弟。”   “上回我见到过您母亲,弟弟是第一次来这边吧?一家人相貌都很好。”   导购说完,推荐了几套穿搭,萧远叙表示一套套试过去太麻烦,让人包起来就行。   有顾客注意到了路采,频频投来视线,路采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导购热情地打扮着他,除了衣服,还添上各种配饰。   “萧总,您觉得怎么样?”导购问。   感觉到萧远叙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路采连手都不知道怎么摆了,揪着衣摆僵硬地杵着。   萧远叙弯起眼睛:“哪天来当代言人吧。”   路采认为,萧远叙一定察觉到了自己的无助,但是没有要解围的意思,反而在笑着看戏。   这是在趁机报复吧?他推测,昨晚跳了泳池,今早端了厨房,这时候见自己被摆弄,估计心里爽翻了。   从这家店出来之后,有个小姑娘跑过来,问路采能不能加好友。   路采活似山顶洞人,向身旁的男人求助:“好友是什么?”   萧远叙没与他仔细解释,和小姑娘道:“不好意思,我们家管得比较严,不让他玩手机。”   小姑娘同情地看着路采:“这样啊,肯定还在备战高考吧?”   路采是货真价实的义务教育漏网之鱼,低声道:“高考是什么?我没读过书呀?”   没等他讨得答案,小姑娘兴奋道:“你是萧远叙吧?哎,我刚才没一下子认出你!”   萧远叙对这类反应见惯不怪,礼貌又疏离地应付后,带路采去了下一家店。   路采走不了太多路,一累就维持不了正常的走姿,进店后就腿软地坐下不肯动了。   之后再去买锅碗瓢盆,他无意找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电动轮椅。   他在轮椅前面徘徊了一会,去拉萧远叙的衣角:“我可以坐那个吗?”   萧远叙被董哥交代过,抽空多带带路采,也就是说要教路采当个正常人,自然不会同意这个请求。   然而两个人已经三言两语地混熟了,路采以前常常撒娇,这时候没了戒备,不自禁缠了一会。   “可是我腿疼呀。”他卖可怜,“你摸摸看,两条腿开始抖了。”   萧远叙愣了下,道:“不要随便给别人摸。”   路采不懂其中道理,满心想要坐轮椅:“只给你摸也不行吗?”   萧远叙往他手里塞了两瓶酱油,教育道:“不行,给谁摸都不行,摸哪里都不行。”   “为什么啊?我的腿又不扎手……”   “就是不想摸。”萧远叙觉得头疼,“弟弟,我未来男朋友会吃醋的。”   路采抱着酱油瓶,懵懂道:“好吧。”   最后他俩去了炸鸡店,路采很喜欢油炸食品的味道,心情极好地吃了半桶下肚,这个被再三拒绝的小插曲也便掀过去了。   回到萧远叙家里,萧远叙忽然道:“忘记买手机了。”   “我不用手机的,不是很会用。”路采表示没事。   在自己带的手机被偷走之前,他只会摸索着打电话,并且这还是看了侍卫的操作,自己并没实际做过。   萧远叙道:“最近几天要抓紧学会才行,不然之后会很麻烦。”   他这里有用过的手机,去年的款式,保存得极好,和新的没什么两样。   没有插卡但是连上了家里的无线网络,能够让路采适应最基础的几样功能。   指导着注册好社交软件后,路采添加了萧远叙的好友,再缓慢地用手写输入写上了备注。   他没有想看的,也没有想玩的,被教了斗地主的规则,再拉上夏泽一起在网上打牌。   少年对这些东西上手很快,又有一颗争强好胜的心,很快没了抵触,到后来反而是他不肯结束游戏。   “欢乐豆都没了,明天再说。”   萧远叙讲完,神清气爽地打出一副炸弹,断了另外两人的后路。   他是地主,而路采和夏泽是队友,被地主打得落花流水。   夏泽咬牙切齿:[和你合作真是太愉快了!]   路采被打得心服口服,不由地真情流露:[我想和萧远叙一队。]   夏泽:[我还没抛下你,你反倒嫌我菜?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啊??]   这局结束,路采又加了夏泽的好友,依旧用手写输入来备注。   写完,他好奇:“萧总,你给我写的是什么?”   萧远叙刚改完路采的备注,听他这么问,躲闪地想要把手机盖在桌上。   但是路采眼疾手快,看清楚了自己刚刚被改成了[送财童子]。   路采:“这是什么?”   萧远叙转移话题:“那你给我写的是什么?”   路采炫耀道:“救命恩人!”   萧远叙觉得这备注有些夸张,沉默片刻,说:“谢谢,听上去感觉积了不少德。”   电视机难得开启,正播放春节的祝福,在偌大的别墅里能有回声。   即便是两个人待着,也显得有些寂寞,不知道萧远叙之前是什么滋味。   路采最害怕孤独,正是如此,所以从海里溜了出来。在这方面,他觉得萧远叙比自己更像美人鱼。   路采胡思乱想了一会,屈起双腿陷在沙发里,下巴抵在膝盖上,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小腿肚。   “阖家团圆。”他念着电视里的词语,想到萧远叙的家人也该回来了,自己这个外人夹在里面不太合适。   他又道:“你们吃年夜饭的时候,我可以去吃炸鸡。”   萧远叙也看向电视屏幕,男女老少喜气洋洋地挤在一桌,亲戚们互相敬酒。   “没有那么多人,只有我和你。”萧远叙道,“我们一起去吃炸鸡i吧。”   路采惊讶了下,道:“以前你也是一个人过年?”   萧远叙道:“对啊,你是和哥哥一起过么?”   “这是我第一次过节。”路采道,“我那边没那么多讲究,不过在我生日的时候,哥哥会带礼物回来。”   提到这个,路采神色黯然:“可是从我十六岁开始,他没再回来过了。”   萧远叙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伸手揉了揉路采的脑袋。   少年的发丝细软凉滑,触感如上等绸缎,还散发着洗发露的香气。   路采愣了愣,随即心里一惊。   ……说好的给谁摸都不行,摸哪里都不行呢?   他有种掰回一城的得意,想着,哥哥,我未来男朋友也会吃醋的! 第5章   尽管路采不谙世事,生活常识接近于零,可学习能力极强。   前一天他捧着手机倍感眼花缭乱,过两天就能熟练地打字玩游戏。不仅如此,他还学会了用洗衣机、咖啡机和烤箱。   董哥向萧远叙打电话,打听两人相处得怎么样,再问路采有没有惹事。   “如果惹了,早让你带走了。”萧远叙道,“你放心回家过年。”   路采在找吐司的保质期,听到了一耳朵,敏锐道:“董哥怎么不把我往好处想?”   明明之前小心翼翼,在萧远叙面前如等待惩罚的小孩,眨眼间变得和好朋友一样,毫不遮掩地袒露真实情绪。   这教萧远叙有些晃神,不禁感叹路采的确还小。   他身边人人处心积虑,谁也不能完全信任谁。而少年的亲近总是来得很轻易,交集多了就不自觉没了隔阂,投来的眼神总是纯净又清澈。   “我这两天是没闯过祸呀。”路采见萧远叙没应声,补充道。   萧远叙问:“你需要被表扬一下吗?”   路采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别人夸。”   他确认这袋吐司没过保质期,随即搬了一把小板凳坐到花园里,把手里的面包掰成一小块。   面包在指尖搓成碎屑,细细地洒在脚下,半晌后有雀鸟直接落在身前。   神奇的是,那些小鸟一有风吹草动就会飞走,却完全不堤防路采,叽叽喳喳地吵闹了一阵。   路采托着脸,好奇道:“你们吃不吃鱼啊?”   鸟儿被投喂得心满意足,正张开翅膀梳理羽毛。在他开口之后,它们若有所思地左右晃了晃脑袋。   仿佛是要回答他的问题,毛茸茸的小东西们轻啄了下他的脚腕。   路采娇生惯养,被宠得非常怕疼,见状立马躲闪了下,不和它们玩了。   一片吐司喂了半片吃了半片,他注意到萧远叙去花盆浇水,便新奇地观察了好一会。   萧远叙挺拔高挑,留给路采一个轮廓完美的侧脸。   而路采对异族很有兴趣,从他光洁的额头看到英气的鼻梁,再仔细瞧着那双生来多情的桃花眼。   冬天的清晨到底是冷的,路采在外面没待很久,眼睫被露水打湿,冷白的皮肤在雾气里被衬得有几分透明感。   萧远叙察觉到有人在打量,顺着直觉往前面一看,就看到少年秀丽精致的脸庞。   路采发现自己偷看又被逮个正着,也不害羞了,笑着搭话:“这是蒜苗吧!”   萧远叙低头一看,解释:“这是兰花。”   兰花耷拉着,看上去很不开心。   路采道:“你每天都要照顾它们吗?”   “只是这两天浇一下水,平时会有园艺师过来打理。你要不要进来看?”   路采迈步走进了花棚,说:“也是,董哥和我说过,你平时很忙。”   萧远叙道:“你之后也会很忙,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说完,多看了一眼路采不太自然的站姿,没有再讲什么。   “知道啦。”路采道,“我腿疼,坐着去了。”   他没站多久就喊疼,能在沙发上坐一整天,走起路来慢悠悠的,如同刚学会行走。   萧远叙有些疑惑,不过看着路采摇摇摆摆的背影,那些试探的话被咽回了喉咙。   大多数人最近清闲在家,娱乐圈却截然不同,一天比一天热闹。   今天中午某演员与女友的牵手照片被曝光,下午罗南洲的新剧登上热搜,晚上举行了众星云集的颁奖晚会。   这场晚会的主办方邀请过萧远叙,不过萧远叙拒绝了。   他在家百无聊赖,陪路采看晚会直播,绕了一圈依旧算是参与其中。   红毯被闪光灯照亮,在报幕声中,明星们衣着光鲜,摆出得体微笑,展现出最迷人的一面。   路采看呆了,惊讶道:“你为什么不去?”   他满脸憧憬的表情,不解地问萧远叙。   “忙了一年想休息几天。”萧远叙道,“再说我又不算明星,不需要曝光量。”   路采道:“能见到朋友,可以聊聊天呢,总比一个人宅着好。”   直播中,明星们彼此问候,或握手或挽臂,有说有笑的在镜头前落座。   萧远叙同样看到了这副热闹画面,视线却没什么温度。   名利场里多的是逢场作戏,台前如此温馨真切,台后或许彼此嫉恨,这并不是轻松融洽的场合。   不过他没和路采讲这些:“可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宅着。”   路采怀疑道:“你是不是在那儿没有朋友呀?啊对了,这些说到底是你的员工。”   话音落下,他用一种可怜的眼神望向萧远叙,如同在看被集体孤立的小孩。   每天都能收到一大堆拜年电话的萧远叙:“……”   “不过明年不会这样了,你可以来找我。”路采朝他一笑。   不等萧远叙为此感动三秒钟,路采收到手机的消息提醒,蹦蹦跳跳地走开了,留萧远叙独自看直播。   萧远叙心说,这小兔崽子,明年讲不定也被挖走了,连员工都不是。   而路采回到卧室,踢掉拖鞋后变回鱼尾,尾巴在床边一甩一甩的,接着点开了和董哥的聊天页面。   注册好社交软件之后,他最先加了萧远叙的好友,再加了董哥,但是这些天没讲过几句话。   董哥:[小罗刚跟我问起你,我把你的联系方式推给他了,你到时候通过一下。]   路采通过后没几分钟,接到了罗南洲的语音通话。   罗南洲道:“小路,要不要过来一起吃夜宵?”   路采生性贪玩,闻言蠢蠢欲动,差点一口答应下来。   但是他转念一想,自己正借住在萧远叙家里,应该要老实点。   他垮着脸道:“今晚不太方便。”   “成年人了家里还有门禁?”   “总之就是出不去。”路采道,“你不该在参加晚会吗,怎么去吃夜宵了?”   “提前跑路了呗,那里无聊得要死,坐我旁边的傻逼一直跟我没话找话。”   路采拿起床头柜的水杯,喝了一小口,听罗南洲抱怨同座的人有多么不识相。   罗南洲断定:“那傻逼就是想睡我。”   路采冷不丁呛到了一口水,趴在床头不停咳嗽。   “又是赖着不肯走,又是动手动脚,找机会碰我身体,最后还要和我去厕所。”罗南洲道,“我在圈里混了那么多年,这点意图能看不出来?”   路采没来过求偶期,没上过生理课,生活环境导致他在这方面如同白纸,哪里懂这些东西?   他一边听得云里雾里,一边止不住咳嗽,勉强地与罗南洲说好下次再约,匆匆挂掉了通话,继而掀开棉被盖住自己。   萧远叙被他的动静引了过来,敲了敲门:“你怎么了?”   路采生于水养于水,头一回被水呛住,此刻捂着自己的嘴,难受地卷起了尾巴。   听到萧远叙的声音后,他一时慌张,更加无法克制咳嗽。   “不好意思,是不是吵到你了?”   他试图跪坐在床上用脑袋抵住床头,也许这能让自己好受一些。可是尾巴一个打滑,他整个人摔回了床上。   萧远叙推门而入,路采吓得一个激灵,窝在棉被里不敢动弹。   他害怕地想把尾巴化作双腿,可是这项能力本就没能熟练掌握,眼下情急之际,突然变不回来了……   路采双手抓着柔软的枕头,心急火燎地在被子的遮盖下调整了姿势。   滑溜溜的尾巴飞速蜷缩起来,仿佛屈起的双腿。   “我没什么事,没关系的。”路采呜咽着。   萧远叙没走,见他虚弱地瘫在床上,床头柜上的水杯已经空了,便拿起水杯要给他再倒一杯。   路采紧张道:“我躺一会就好了……”   如果能照一下镜子的话,他会发现自己脸色潮红,眼睛蒙着一层水光,根本不是没关系的样子。   “喝点温水缓缓。”萧远叙道。   路采只期盼萧远叙能快点离开房间,道:“谢谢,可是真的不用。”   萧远叙蹙起眉头,不懂路采为什么突然这么不配合。   他视线往下移,再瞧见路采单薄的胸膛起伏着,显然状态非常难受。   紧接着,路采撇开头,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萧远叙在床边坐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路采的背,帮他顺顺气。   掌心下少年的后背十分紧绷,萧远叙感觉到对方在颤栗。   “你都在发抖了。”   路采额头浮出了薄汗,多次尝试变回双腿没能成功,又打发不掉萧远叙,此刻吓得快崩溃了。   他不敢直视萧远叙的表情,沙哑地说:“真的没事。”   萧远叙看路采呛一口水都可以呛成这样,对这人的娇气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不过无奈也好,诧异也罢,他比路采年长,应该多照顾对方一些。   “我扶你去卫生间吧。”他想让路采洗把脸,借此冷静下来。   路采浑身一僵,声音也克制不住地颤:“呜,不用。”   这即将露馅的刹那,他不合时宜地联想到罗南洲的话。   ——不肯走、动手动脚、要去厕所,此刻全部可以对号入座。   路采倒吸凉气,天哪,萧远叙不会想睡我吧?!   虽然萧远叙身上总是香喷喷的,睡在旁边应该很好闻。但是多大的人了,还要和别人一起睡??   在路采的世界里,“睡”这个词十分纯洁,等于盖着棉被纯聊天。   然而即便如此,自己好歹是人鱼族的王子,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   万一被臣民知道了,肯定要笑话他的!他们不仅会编排自己果然天真幼稚长不大,还会猜测这实际是自己想做的事!!!   路采被萧远叙握住了手腕,眼见着就要拉下床。就在这个时候,他忽地一用力,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萧远叙微微顿住,垂下眼睫望向路采,而路采干脆用被子蒙住脑袋。   路采盯着自己吓到死死绷住的尾巴,乞求般道:“我、我现在真的不方便下床,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针对路采这异常激烈的反应,萧远叙也不合时宜地记起了以前,自己同样有过不愿意掀开被子的阶段。   当时是正处于青春期的早晨,他死活不愿意当着管家的面起床,生怕被别人看到床单上的液体痕迹。   想到这里,萧远叙恍然大悟。   ……这还真的挺不方便的。 第6章   萧远叙今年二十七岁,是别人眼里的人生赢家。   论出身,他是最会投胎的那一批,论学历,他从小成绩优异,顺风顺水被名校录取。   之后一时兴起去拍了两部电影,一次当配角一次做主角,收获了诸多瞩目。   眼前是他第一次陷入彷徨。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阳台,此刻距离路采死活不肯从被窝里出来,已经过去了一晚上。   但是路采还没洗过床单。   “新年快乐。”路采没睡醒,尾调很软。   萧远叙拿出准备好的红包,路采打哈欠打到一半,有些惊喜地看着这样陌生的东西。   “也祝你新年快乐,岁岁平安。”   路采不懂这些传统习俗,因为困意浓重,下意识地接了过来,继而坐在萧远叙对面吃汤圆。   萧远叙瞧见他在犯困,暗自纠结了下,终究没问床单的事。   而路采的注意力全在窗外,囫囵吃完餐点后,活蹦乱跳地出门玩雪了。   年三十,保姆照常来做家务,同样收到了红包。   保姆道:“萧先生,新年新气象,给您把床榻换一遍吧?”   萧远叙求之不得,让她把客房也连带着打扫下。   四周清幽静寂,偶尔有车平缓驶过。从客厅往外看,入目是皑皑一片,绿草被一夜白雪埋在底下。   路采用手掌拢了一捧雪,怔怔地感受着与海水截然不同的触感。   隔着一条马路,夏泽穿着睡衣出来,紧随其后的夏母抱住热水袋,开心地指挥儿子和丈夫堆雪人。   路采见了有些心动,一个人在大花园里也堆了起来。   在书房里,萧远叙与母亲打完电话,互相道过新年快乐。   萧母最近逐步把集团事务放手给萧远叙,萧远叙没让她失望,处理得非常利落,于是这次又交代了一些公务。   萧远叙在书房检查发来的合同,感觉窗外有人影蹦蹦跳跳,心说年纪小就是有活力。   “萧总,看看我呀。”路采在窗外喊。   萧远叙转头看了一眼,起初毫无察觉,过了两秒才意识到窗沿有个小雪人。   雪人表情调皮,头顶插着一株小花,随着风摇曳。   路采开心地笑了起来,再朝萧远叙眨眨眼睛,视线相撞之后两个人皆是下意识挪开目光。   萧远叙想着,虽然他挺活泼,但是卫生习惯是真的不太讲究。   路采察觉到萧远叙有心事,心里感叹,糟糕,过了一晚上差点忘了他想睡我。   他默默纳闷,白天人模人样的,一点也不像是巨婴,晚上怎么就暗戳戳不愿意一个人躺着呢?   路采揣着口袋,摸到了萧远叙送的红色信封,感觉到格外烫手。   没过多久,路采回到屋子里取暖,打开信封一看,居然有两千块钱。   他没明白人类这是在干什么,对着红彤彤的钞票思索片刻,上网搜索:[有人想睡我,又给了我钱,这是什么意思?]   答案不约而同,是对方在暗示钱色交易。   路采不懂钱色交易的含义,不过没等他消化眼前的信息量,罗南洲给他发了今年快乐。   路采决定向罗南洲求助,举起手机给红包拍了张照片。   [你猜这是谁给我的……]他铺垫话题。   罗南洲秒回:[是萧总送的吧?]   路采有点意外:[你也收到了吗???]   罗南洲:[当然啊,他每年都这样犒劳艺人,据说他家司机和保姆也能拿红包。]   路采又查了红包是什么东西,懊恼自己真是毫无见识,也没有礼貌,刚才连声感谢都没说。   萧远叙从书房出来,便看到路采捏着红包,丢了魂似的端坐在椅子上。   路采道:“萧总,这个谢谢你,不过你还是收回去吧。”   萧远叙问:“为什么?”   “我不是你的家人,也不是值得被奖励的下属,什么都没干呢。”路采没精打采道,“不应该拿你的红包。”   送出去的红包没有原路返回的道理,萧远叙编理由道:“红包也不仅是给家人,或者表扬员工用的。”   “那还有什么呢?”路采不解地问。   萧远叙想了想,随即冒出了答案,抬手把递过来的红包推回去。   他说:“哄一下落在我家的小朋友。”   ·   路采觉得,来到人类社会以后,自己变得不太对劲。   之前误以为独自收到了萧远叙的红包,他觉得有些慌张。   如今发现好多人和他一样收到了红包,他又莫名地不太开心。像是被照顾了,再察觉所有人都被照顾着,自己实际并不特别。   不过,他没有时间多想,年初三那天董哥来接自己去了宿舍。   告别的时候,路采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着新生活,嘴上道:“谢谢萧总收留我,我都要舍不得走了。”   萧远叙看穿他的迫不及待,故意挽留:“那你再住几天?”   路采张了张口:“啊?那就算了吧,落在你家太久也不好,终究是要被捡回去的。”   宿舍的条件自然比不上萧远叙的别墅,不过也算简洁明亮,单人间有浴室有阳台,离公司只有步行十分钟的路程。   路采正在兴奋劲上,并不在意环境的落差,看了一圈屋子后,满意地“哇”了一声。   董哥笑道:“原本住在这里的练习生被开除了,这样正好让你住进来。”   这样安排好之后,培训计划也逐步进行。   礼仪、形体一类的基础课是大家一起上的,练习生占大多数,除了他一个歌手,还有两个演员。   “哎,我知道你,是董哥手底下的。”有个练习生说。   路采是插班生,许多人在明里暗里地打量他,有的在猜测他能力有几斤几两,有的则好奇他是什么来历。   在来之前,董哥叮嘱过他,不需要和同伴打成一片。彼此合得来就互帮互助,合不来便干脆无视,反正以后不见得会共处。   道理虽然如此,但路采脾气好,搭话的都给一一回应了。   “你在读高中吗,还是读大学了?”   路采道:“我没念过书。”   有几人唏嘘:“怎么会这样啊……”   路采是实话实说,没觉得有哪里不妥,但第二天便有人取了他的绰号,喊他小文盲。   即便他几乎是什么都不懂,也能感觉得出来,这并不是什么好听的词语,更何况说得阴阳怪气。   路采没有计较这些,待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吭声。休息时,他一个人玩手机,从不馋和其他人聊天。   话题绕不开娱乐圈,其中又以本公司的为主。   两成是猜测大明星们的收入,再两成是探讨前辈们的资源,剩下的全是风流绯闻。   路采对这些没兴趣,倒不是不八卦,因为自己压根不认识他们提到的人,听着就和听天书一样。   “你们见过萧总了吗?”   在他晃神之际,忽然有熟悉的人名被念到,他不禁竖起了耳朵。   路采搬出萧家有一个星期了,尽管每天都来公司上课,可是一次也没碰见过对方。   不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就像是切断了联系,这是他没想到过的情况。   他在六楼,萧远叙在最顶层的四十楼,却如同生活在两个世界,这种割裂感不是很好受。   算了,不要想他了。路采心说,才过了多久,自己怎么就忘了那天晚上险些被睡?   “没见过啊,传说中的大老板,出道后能见一面就不错了吧?”有人回答。   他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继而分享自己的道听途说,仿佛和萧远叙很熟。   有个样貌青涩的演员说:“我听说他快不要这家公司了,半途收购的玩意总归没有自家集团来得香。”   坐他前面的人拍了下桌子:“怪不得他最近都不来上班了!”   “我没听说过他的花边新闻,感觉他挺洁身自好的。”   “这种事情天知道呢?”有人道,“你说对吧,小文盲?”   路采猝不及防地被点到名字,磕磕绊绊道:“叫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啊!”   那人道:“看你在那儿半天不讲话,喊喊你都不行啦?”   路采磨了磨牙,用后脑勺对着那个人。   他还没开始上声乐课程,现在在上的形体课成绩非常差,四肢不协调,尤其是双腿,每次都要老师硬掰半天。   一个人没让老师满意,所有人都要跟着被拖堂,今天也不例外地多留了二十分钟。   路采筋疲力尽,难为情地请大家喝饮料。   一群人涌去自动贩卖机买汽水,有人突然“咦”了下,惊讶道:“路采,你的走路姿势好奇怪啊。”   没说还好,一说就有好几个人附和。   “这样吗?”路采心惊胆战。   之前他和萧远叙朝夕相处,没听对方说过这个问题,还以为自己能够蒙混过关。   他左顾右盼,试图模仿周围几个人的走姿,可是越改越奇怪,到最后有些不太会行走了,自己绊了自己一下。   那个总是找茬的男生哈哈大笑,他窘迫地抿起了嘴。   那些人买完饮料之后,勾肩搭背地去吃饭,路采不愿意被一口一个“小文盲”,于是孤零零地被甩在后面。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大厅里,刷了会社交软件,看到热门上说本市今晚有名流舞会。   指尖上屏幕上轻轻拨动,页面刷新后是罗南洲的新剧预告,再刷新是媒体在细数有哪几位名媛将要参加舞会。   如此重复了几遍,他无聊地关掉手机。   红包没有扔掉,依旧塞在口袋里。路采把它卷起来再松开,一边感受微硬的纸张膈着柔软的手心,一边心烦意乱,不禁叹气——   不在你家的小朋友更需要被哄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萧总 :你老婆难过,速来 第7章   时间渐渐推移,大厅从喧哗恢复了冷清,路采坐在不起眼的小沙发上,手上捧着瓶可乐。   萧远叙一下来就看到了路采,少年仰起精致的下巴,正小口小口地喝着汽水,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喝水的样子像是猫崽被喂奶。   路采放下可乐,眼神飘忽着在神游,胡思乱想之际,猛地发现了不远处的萧远叙。   “萧总。”他踉跄地站直了身子。   萧远叙走过去,问:“吃饭了吗?为什么坐在这里?”   说话语调平缓,如往常温和,路采刚才还能控制住低落,被这么关心了下,反而心里酸涩泛滥。   路采垂着脑袋,轻声道:“我吃不下。”   他注意到萧远叙穿得很考究,西装外套比平时更加惹眼些,装点着华丽的宝石胸针。   因为萧远叙很低调,居家时打扮休闲,过年时偶尔有几次视频会议,穿的也是商务西装,一点也不花里胡哨,所以路采乍一看有些不习惯。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路采被问得一愣,心说,萧远叙一定有读心的超能力。   他扭开脸,道:“为什么你之前从没说起过,我走路的样子很好笑啊?”   萧远叙道:“好笑?”   “对啊,他们讲我是企鹅!”路采道,“我调整了下,有人说我这样更别扭了,和被人睡过了一样。”   咬牙切齿地说到这里,他愈发愤愤不平:“什么叫做被睡过?床上多躺个人,走路还能变得不一样?”   萧远叙神色复杂,无奈地笑道:“你声音小一点。”   “喔。”路采很乖地哑火了。   “我没笑过你,也真的不觉得好笑。”萧远叙。   路采的眼神亮了亮:“是吗?”   萧远叙一本正经:“对啊,企鹅不是挺可爱的?我之前计划过去南极rua它们。”   美人鱼觉得人类都是坏胚,不想和萧远叙玩了,垮着脸转身就走。   “等等。”萧远叙挡住他的去路,“我也没吃过饭,要一起么?”   路采比萧远叙矮了半个头,纤细得如一株含苞的花草,自知不是对手,被堵了也不反抗。   “我们企鹅不吃人类的饭。”他让自己有点骨气。   萧远叙淡淡地瞧着他,忽地笑了,道:“走啊,人类请企鹅吃鱼。”   晚饭是在附近一条老胡同里吃的,饭馆曾是某部电影的取景地,装修颇有复古风情。   唱片机配黑胶碟片,中式家具搭彩色玻璃窗,老板在得知萧远叙要来之后,便陆续清场不再接客,整个二楼空了出来招待他们两人。   店里做的是苏帮菜,招牌叫做松鼠鳜鱼。在老师傅娴熟的刀工下,油炸了再热气腾腾地浇上卤汁,入口酥脆鲜嫩。   路采一口气吃了小半条,原先他还在纠结自己属于人还是属于鱼,这下好了,他想当鱼估计鱼都不敢认。   中途他夹筷子的手不太稳,掉了一小块鱼肉在衣服上,浅色外套沾了点酱汁痕迹,索性脱下来挂在椅背上。   直到吃得六分饱,他喊服务员来一碗白米饭,等了两分钟,居然是年过七十的老板亲自端了上来。   路采急忙跑到楼梯口,接过碗后馋了一把老板。   老板和蔼地问他:“还是个要长身体的孩子,怎么就吃一碗饭?”   萧远叙道:“爷爷,他和我闹矛盾呢,肚子里全是气,估计撑不下了。”   提起这个矛盾的来由,路采心里咯噔了下,又在意起自己的脚步是否凌乱可笑。   另外两个人寒暄了一会,老板走了以后,萧远叙见路采依旧心事重重,起身走到了他座位旁边。   “你只是不够放松,身体越绷紧,看上去越奇怪。”萧远叙道,“会跳舞么?”   路采茫然地摇了摇头,再被萧远叙牵着站了起来,脱下了设计考究的外套示意自己穿上。   “穿上礼服就要当个绅士。”萧远叙道,“不该垂头丧气的,风度一点。”   路采闻言,不自禁挺直了腰板。   萧远叙搭上他细长的手指,退让般道:“你先出左脚。”   路采试探着踏出半步,萧远叙是个很好的舞伴,就算对方的水平蹩脚,也能默契地配合,与他同步调地跳了慢三拍。   “那你是淑女吗?”路采记得华尔兹分为男女步。   萧远叙不肯被一味占便宜:“轮流当啊。”   说完,他引导着路采转了个圈。   路采分化好双腿之后,除了走路就在坐着,小跑都几乎没有,更没做过旋转的动作。忽然来了这么一下,他却觉得轻盈无比。   萧远叙道:“别想着你的脚,闭上眼睛,听音乐就够了。”   唱片机播着悠闲的曲调,节奏平缓而松弛。路采觉得萧远叙好像有魔力,自己应该手忙脚乱,但此刻全然将负担抛在了脑后。   自己闭上眼睛,双腿在音乐里没了沉重感,唯有本能地贴合韵律。   “膝盖别紧张,你只管跳,不用担心会踩到我。”萧远叙道,“出步不需要犹豫。”   这并非命令的语气,路采却觉得被掌控了。   他又被萧远叙带着转了几个圈,最后一个短暂地腾空了下。   温热有力的双手把他平稳地放回地面,路采在加快的心跳中睁开了眼睛,但没有因此畏手畏脚,反而更加轻快了些。   萧远叙道:“企鹅改造成人类的手术完成了,交医药费吧。”   路采顺着问:“萧医生这台手术多少钱?”   “你看着给?”萧远叙接茬。   路采耍赖道:“那我给你笑一个!”   他循着跳舞的感觉朝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冲萧远叙灿烂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和小梨涡。   “晚上我要补课,该回去了。”路采活蹦乱跳,“萧总拜拜。”   巷口有告别的情侣彼此飞吻,他不明所以,但酷爱见样学样,指尖抵在柔软的唇角,给萧远叙也飞了一个吻。   一时三心二意,路采还忘了还掉西装,留下自己脏了的外套挂在店里。   萧远叙靠在店门口抽烟,望着路采的身影从胡同里消失,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却没有提醒。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响,萧远叙拿出来一看,是参加舞会的某位名媛。   “您不来吗?我扫了一圈周围,没看到您。”   名媛细声细语地说完,遗憾道:“为了今晚的聚会,我吃了两个月的草,就是为了套上这件裙子,还以为能邀请您跳第一支舞呢。”   萧远叙本来打算赴会的,现在略感乏味,态度却没流露丁点不耐烦。   “不好意思,我突然有事。”萧远叙道,“应该不来了。”   名媛追问:“是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正好我父亲也在这边。”   萧远叙礼貌道:“小事情,外套被人换走了而已。”   路采本就长相惊艳,穿上稍显高调的衣服,看上去更加惹眼出众,这一路走回去不知道回头率能有多高。   漂亮的事物总是令人心生爱护,一次枯燥的舞会换一个亮眼的画面,萧远叙觉得挺值得。   晚上十点,路采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拿走了人家的外套,怂巴巴地打来电话道歉。   要是知道胸针价值多少钱,他可能会连夜送回萧远叙家里,可惜萧远叙没有提及这些细节。   路采道:“明天下午六点半,在八楼消防通道的门后面,我趁着没人的时候把衣服给你。”   萧远叙无语:“我们是在进行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吗?地点需要这么隐蔽?”   路采道:“大家可八卦了,发现我们认识的话,指不定怎么编排你,我可是为了你的清白着想。”   萧远叙第一次被人顾着清白,被惊到了,半天憋出一句“谢谢”。   经过那场舞,路采更近一步地混进了人类中,只要速度不是太快,走路的模样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早上,他把萧远叙的衣服装进了书包里,一起带去教室。   上礼仪课的时候,坐在他后面的练习生在开小差,发现他的书包比往常要鼓,打听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这位就是最开始喊路采“小文盲”的人,路采不太想搭理,敷衍地说了句衣服。   “什么衣服啊,干嘛要带过来?”练习生刨根问底。   路采没有恶意,单纯地困惑道:“关你什么事呀?”   练习生无言以对,而路采很快转移注意力,字体歪歪扭扭地写着笔记。   他头发长得可以扎个小辫子了,垂落下来时削弱了五官的英气,某些角度有几分男女莫辨的美感。   此刻他低着头上课,发丝松散着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灯光打在上面,细腻得泛着荧荧光泽。   练习生看得心痒,没事找事地踢了一脚路采的书包。   还剩下五分钟能下课,路采不想惹是生非,忍了以后没想到又被踢了一脚书包。   动作不重,但是教人无法忽视。   “小文盲,这课上得那么认真干嘛?老师都不管纪律的。”   练习生嬉皮笑脸,前倾着身体搭话,顺手撩了下他的发梢。   路采把椅子往前一挪,与他隔出了一段距离,接着练习生把课桌推过去,两个人的桌椅又并上了。   这么重复了几次,下课铃声响了,他们还在幼稚地折腾,谁也不乐意率先收手。   旁边的女生道:“你们在搞什么?是小学生吗?”   “小文盲藏了件衣服。”练习生酸溜溜道,“不会是女装吧?哪个女孩子昨晚忘在你房间里的?”   路采道:“你别开玩笑!”   他越是反应大,练习生越要一探究竟,连激将法都用上了。   “别不好意思嘛,男人要敢作敢当啊!有什么不能直接说的?人家把衣服丢你这儿,清白就已经没了!你这样子像个渣男!”   练习生想去抢书包,但是没得逞。路采用力地抱住书包,把桌子往前挪了一大截,几乎坐到了教室门口。   他破罐子破摔:“我就是渣男怎么了?”   桌角磕到了细开一条缝的门板,发出“砰”的碰撞声。   路采下意识道了歉,抬头就见到了顶头上司,惊得鱼尾巴都要露出来了。   约定的六点半早过了,萧远叙被放了一刻钟的鸽子,放心不下所以来这里看看。   路采猜到了这点,再记起刚才与练习生打打闹闹,心虚得仿佛干了什么天大的坏事。   他怕萧远叙生气了,扑闪了几下睫毛,不敢随意吱声。   而萧远叙觉得有趣,用着彼此才能听清楚的音量,跟着说:“还我清白,渣男。” 第8章   “是你自己找过来的,怎么能要我负责你的名誉呢?”路采上回耍赖奏效,这次采取了同样战略。   他比萧远叙小好几岁,萧远叙因此下意识地让着他,他就迷迷糊糊地继续使性子。   路采又说:“好了,明天我再去上课,那群家伙要造我们的谣了!”   萧远叙看他一脸懂行,虚心请教:“那要怎么办呢?”   路采这几天学了不少新词,活学活用道:“清者自清,但以后还是要注意一点。”   “好的,我会避嫌的。”萧远叙捧场。   少年天真活泼,真是很好打交道,不知不觉便与人亲近了起来,不会顾忌身份的差距,也没衡量利弊的心思。   像被捡回家的小动物,尚未生出野性,在温暖又陌生的环境中先是瑟瑟发抖,再是逐步试探。   发现没有危险之后,便敢卧在屋主的腿上打盹,时不时还要挥一下爪子。   路采被这么顺着说话,心情愉快地想要摇尾巴,邀请道:“我周六要拍宣传照,你来不来看?”   萧远叙提醒:“不是说要注意一点吗?”   路采后知后觉,嘀咕:“看一下又没关系,罗南洲也来呢。”   今天萧母要回国,之后八成有事要萧远叙做,他没办法一口答应下来。   他道:“罗南洲那么有空?应该多给他接几个通告。”   “唔。”路采感觉自己无意坑了人,支支吾吾,“他不空,只是顺路……”   萧远叙好奇:“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路采道:“签约的时候碰过面,他给过我饼干,前几天我们一起吃了夜宵。怎么了吗?”   在普遍要做身材管理的大环境里,两个嘴馋的走到一起,加上都是好脾气,自然而然地混熟了。   萧远叙道:“没怎么,你人缘不错。”   “哪有啊?下课都没人和我讲话,他们不喜欢我。”   “他们不是不喜欢你。”萧远叙安慰,“插班生是比较容易遇到人际问题,可他们不理你,可能是因为你太招人喜欢了。”   路采疑惑:“这理由听上去好牵强……”   “在同一个公司,上同一门课程,不代表你们可能会当好朋友,但你们一定是竞争对手。资源就这些,你拿了那他们就没有了。”   萧远叙讲到这里顿了下,再说:“打好人际关系是有必要的,可你不用太在意每个人对你的态度。”   路采似懂非懂,跟着萧远叙一起出了公司,然后萧远叙接了通电话。   对面是他家的司机,说在机场接到了萧母,现在正要去餐厅。   “我也快过去了。”萧远叙道。   路采听到电话里窸窸窣窣,才知道萧远叙傍晚有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你妈妈回来啦?你们那么久不见,肯定有好多话要说。”路采道。   萧远叙想起之前被再三催促的事情,一言难尽道:“她确实有很多话要和我说。”   昨天上过热搜的名流舞会,萧母曾要求过他抽空参加。   因为他平时工作忙碌,也无意去衣香鬓影的场合,这是结识优秀异性的好机会。   要是被萧母知道他那时候在吃松鼠桂鱼,估计要好好念叨一通。   路采笑道:“那不是很好?快去吧!”   萧远叙见他笑得生动,心说,十八岁真是好,无忧无虑且没心没肺,就是个享受青春的年纪。   不出萧远叙所料,萧母优雅地坐在景观位,手上端着杯花茶,楼下是繁华璀璨的夜景和滔滔江水。   一开口,她便说:“你当你还是十八岁?再过几年岁数就是三开头了,我们暂且不说结婚,怎么连个对象都没影?”   服务生拉开她对面的椅子,萧远叙缓缓落座,还是同一个说辞:“太忙了。”   “这理由在这儿没用,你再忙能有我忙?”萧母道,“还有,今天为什么迟到了二十分钟?”   萧远叙觉得他妈不该当总裁,应该去当侦探。   他随口道:“路上堵车。”   “我算上你堵车的时间了。”萧母道,“要不然我调个你们公司的监控,瞧瞧你这二十分钟在干嘛?”   萧远叙道:“那你想听什么答案?”   萧母道:“我想听实话,你难得迟到一回,实在很可疑。之前夏泽打电话来拜年,我多问了几句你的事,他还跟我说了……”   她适时地欲言又止,萧远叙不知道夏泽胡言乱语了什么,怕母亲在套话,一言不发地翻菜单。   见儿子不上当,她只好接着讲:“说你最近在玩养成游戏,养成游戏是什么?”   养了美少年几天的萧远叙:“……”   萧母发给他相亲对象的资料,道:“早点卸载吧,我留这里半个月,你接下来没空打游戏了。”   ·   被养的小人鱼不知道自己成了饭桌上的话题,这些天他上课很积极,每次回宿舍都累得尾巴抽搐。   除了班里常常有人喊他“老板娘”,他觉得最近过得非常顺利。   元宵节之后,公司的声乐老师复工,大家的课程表更加满满当当。   声乐的第一堂课做的是摸底,老师播放了一首没有公开过的歌,循环三遍后停止,让大家看着谱子翻唱。   老师之前是歌手,凭借过硬的实力,在选秀节目做过导师。他淡出娱乐圈后到公司任教,但性格如初,没有因此柔和,是出了名的暴躁苛刻。   他见路采对着乐谱发呆,点名说:“第一节 课就三心二意?”   “老师,他应该不认识谱子!”坐在路采后面的练习生抢着说。   老师翻白眼:“我在和他讲话,你凑什么热闹?靠,真的不识谱子?姓董的塞过来一个开口跪?”   路采想说自己听了三遍应该会唱,可是没有插话的机会,老师转身打开钢琴盖,认真仔细地开始教他哆啦咪。   这种再基础不过的音调,路采要是唱不来,那就是给种族丢脸了。   一直以来,美人鱼都披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但有两样特点毋庸置疑——惊艳的美貌,和富有诱惑力的歌声。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路采见过人类对人鱼的歌声有多么着迷。   当时他在长尾巴,如人类长个子般疼痛,游了一会就趴在礁石上晒太阳,娇气地不肯动弹了。   那是他在离家出走之前,唯一一次看到人类,有艘船在不远处驶过,差点要发现他的存在了。   以他的能力,他是逃不掉的。就在这个时候,哥哥哼唱着随意的小调,船上的水手立即迷迷糊糊地调转了航向,想去追寻这渺茫遥远的歌声。   “你的音域倒是挺宽的。”老师教导过后脸色缓和了些,“你先唱下第一段,我听听看。”   路采听话地唱完,再被要求唱了第二段、第三段……   然后在大家目瞪口呆的视线中,他唱完了一整首歌。歌曲难度不低,但他没有一个错音,也没有任何卡顿。   老师匪夷所思道:“你真的不是科班生?”   这次是其他学生纷纷忍不住答话:“他不仅不是科班生,而且没念过书,音乐课都没上过!”   老师听到过别人喊路采文盲,但“文盲”这声称呼,好多人都担当得起。   没想到路采是货真价实的,他沉声道:“你父母怎么想的?不让你读书,他们能给你的未来负责么?!”   殊不知在父母的负责下,路采保底是个王子,要是兄长就此一去不回,那还能在海里成为国王。   在下课后,老师转头就把路采的情况告诉了董哥,表示自己本来误会了,还以为董哥是看脸签下的路采。   董哥一头雾水,纳闷着,自己确实是看脸签下的路采啊?   拍摄出道宣传照的当天,董哥和罗南洲一起从剧组回到公司,并且联系了常常合作的造型团队。   公司针对市场需求做过一系列的形象构思,只是突然被艺人跳槽,以至于耽搁下来。   如今再次启用,路采驾驭得轻轻松松,效果比之前的那人更好。   化妆师惊讶:“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明星了,之前居然没被别人拍过照片传到网上去?啧,要是传到网上肯定能火!”   摄影师点了点头,简洁点评道:“娱乐圈颜值天花板。”   路采对自己长相没有清楚的认知,被夸得有些尴尬,不太自在地沉默着。   在他看来,自己和人类没区别,或者说大家都差不多:一个鼻子一双眼睛再是一张嘴巴。   顶多是萧远叙要稍微惹眼些。他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忍不住在心里补充了句。   他这么想着,问:“董哥,你见过萧总了吗?”   董哥道:“没啊,他是我想见就能见的?你找他有什么要紧事?”   路采不吭声了,继续安安静静地当美人花瓶。   旁边的罗南洲在吃薯片,说:“我听夏泽说起过,老板忙着人生大事呢,他妈妈回来了,给他安排了相亲。”   “相亲是什么?”路采忍不住好奇。   “两个同样想结婚却找不到对象的人,在安排之下一起约会,这个叫做相亲。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就会有老板娘了!”   路采最近总被别人调侃老板娘,怎么解释都没有,以至于此刻听到这三个字就打颤,慌乱地看向了别处。   棚内还有另外几个准备今天拍摄的人,坐他后面的练习生就是其中之一,此刻正被化妆师修眉毛涂粉底。   他们离得很近,对方显然听到了这场谈话,表情笑嘻嘻的。   “笑什么啊?”路采问。   练习生开心地哼着歌:“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某人面临失业危机了。”   说完,他朝路采做了个口型——你这位老板娘刚上岗就要被换啦?   作者有话要说:   路采:口型太复杂我看不懂:) 第9章   镜头里的主角穿着海军领衬衫,深色竖纹夹克外套衬出利落的身体线条,腰间环着一圈搭扣腰带,中和了身上的青涩。   气质虽不够成熟,但也和稚嫩不搭边,洋溢着介于两者之间的少年气。   他在摄影师的指导下露出了俏皮的神色,笑起来时有浅浅的梨涡。   教人忍不住想要戳戳看,触感一定很好。   路采是第一次上镜,工作人员担心他举止僵硬,时不时搭几句话,好让他放松点。   “情人节就要开始做正式的出道宣传?为了收拾上一个人的烂摊子,培训的时间很紧啊。”   “到时候是上选秀还是跑电台?我越看越觉得你更适合当演员,对不对啊南洲?”   罗南洲道:“对,脸是老天爷赏饭吃,演技等我哪天测一测。”   董哥道:“当个演员赶剧组多辛苦?再说了,声乐老师都说小路唱歌好听,别浪费了这把嗓子。”   罗南洲不服,扭头问:“小路,你喜欢演戏吗?可好玩了!”   路采还心心念念着之前看过的晚会,道:“我想走红毯。”   能走红毯说明人气不低,罗南洲总结:“得了,这人单纯想感受一把火的滋味。”   他们以为路采要适应一会,才能习惯面对镜头。实际上,路采发挥得非常自然,扮酷的时候挺能唬住人。   可谓是游刃有余,天生要活在闪光灯下一般,引得在旁边拍摄的人时不时瞄他几眼。   结束拍摄后,家境阔绰的练习生请客喝奶茶,给路采也带了一杯。   路采有点记仇,膈应着那人总招惹自己:“我不渴,你给别人好了。”   练习生道:“之前说你是老板娘,你要生气,现在说你不是老板娘了,你怎么还是老样子?横竖说什么都不对啊?”   路采道:“你能正常喊我名字吗?为什么不给别人取绰号,偏偏盯着我?”   练习生估计是苦日子熬到头,能如愿当偶像了,所以今天心情不错,好言好语地喊了路采的名字。   他接着道:“我从不欠别人的,你请我喝汽水,这次我请回来。”   路采见他突然好心,怀疑道:“你不会下毒吧?”   练习生正给那杯奶茶插吸管,听到这揣测后确实想下毒了。   路采无视了他的臭脸,接过奶茶嗦了几口,再讶异地“哇”了声,夸着说好喝。   练习生道:“也就你爱喝这么甜的东西。”   路采不服气,反驳:“他们都不要喝,那你为什么还要买?”   练习生扑哧笑出了声,饶有兴致地瞧着他这不解风情的模样,道:“你说的是人话么?怎么什么都不懂啊?”   路采确实不懂,把这话理解成对方讽刺自己不是人了。   之后生怕身份暴露,他愈发仔细地观察人类。   此时此刻,人类们正有所意图地进行社交活动。   眼前最大的腕毫无疑问是罗南洲,身边围着不少练习生在套近乎。   罗南洲前些天去某个剧组友情出演 ,现在虽然杀青了,但精神没恢复过来。他高冷地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订了午餐的座位。   在荒郊野岭吃了几天的盒饭,他早就按耐不住要补偿自己的胃,从公司出来后便直奔常去的西餐厅,并且捎上了路采。   他待路采如此亲近,路采问:“为什么约的是我呢?”   “看你吃饭能开胃。”罗南洲道。   路采:“……”   罗南洲说的是真心话,路采坐在对面,一是见到的赏心悦目,二是听到的清亮悦耳。   最重要的是,吃的无论是烤肉、日料,还是街边的大排档,路采都会雀跃欣喜地表示期待。   那模样,谁见谁喜欢,更想投喂他了。   招摇的跑车停在瑞南饭店门口,整块地方占地很大,除了最有名的瑞南饭店外,旁边零散开着四五家消费昂贵的餐厅。   服务生从庭院门口将他们迎进去,本来路采东张西望想要坐到靠走廊的位置,却瞥见窗户那边有道熟悉的身影。   倒不是路采对萧远叙有多么熟悉,而是萧远叙太惹眼。   明明客人们都穿得光鲜亮丽,他在其中并不高调,可是望过去最吸引视线的人就是自己老板。   旁边的罗南洲显然也注意到了萧远叙,却没第一时间上去打招呼。   他拉住路采,暗落落地让服务生安排了一个附近的位置。   “难得见他不穿西装,操,对面那姑娘一直不转头,我看不清脸。”罗南洲小声道。   路采同样压低了声音:“这就是相亲吗?萧总看上去不是很乐意呀?”   “他总是这样子,情绪不怎么外露,鬼知道他真开心还是假开心。”罗南洲道,“不过我看他确实对谈恋爱没想法。”   路采道:“为什么呢?”   “以他的条件,背景好、长得帅又不是直男癌,想谈的话早就谈了。”   他俩窸窸窣窣聊了一会,前菜端了上来,路采咬了口小面包。   他感叹着面包的喷香美味,再瞧了瞧萧远叙那桌,食物几乎动都不动。   ·   “萧先生,这边的菜不合您的口味?”女人问。   萧远叙道:“没有,只是今天早饭吃得比较晚,所以还不饿。”   他说得礼貌客气,没有可以挑刺的地方。   女人察觉到他的疏离,没有劝他多吃几口,只用叉子拨弄自己面前的蔬菜沙拉,继而换了个话题。   “您看上去昨晚休息得不是很好。”   萧母回来后,住在半山区的宅邸,萧远叙也跟着暂时去住几天。   虽然有管家和保姆照料起居,照理来说该更舒服才是,但自己失眠了一整晚。   萧远叙不会倾诉这些琐事,淡淡道:“还可以。”   女人的父母与萧母认识,她自身非常优秀,是萧远叙的大学学妹,毕业后进入一家知名律所做刑事诉讼。   她为人能言善辩,萧远叙安静地听她说,时不时回答她的问题。   之后提到娱乐公司,她不知不觉犯了职业病,这段对话就变得和调查萧远叙是否有经济罪一样。   萧远叙感觉自己被审了半个多小时,应付得有些疲累。   他不自禁走神了片刻,然后盯着桌上的鸡蛋鱼子酱,忽地勾起了嘴角。   女人问:“这份鱼子酱怎么了吗,为什么看着它笑了?”   萧远叙回过神来,惊讶了下,原来自己笑了?   但的确记起了一桩很有趣的事。   在过年的时候,路采打开冰箱想喝牛奶,注意到了一排鸡蛋,于是突发奇想地拿了一颗,包在衣服里试图孵出小鸡。   兢兢业业地兼职了几天“小鸡妈妈”,什么都没弄出来,因为睡觉时也膈着鸡蛋,还搞得腰间敏感地泛红了一片。   萧远叙旁观了全程,中途甚至给路采加油鼓劲。在最后他遗憾地告诉路采,这些鸡蛋是不会破壳的。   路采对此很失落,顺带着不再亲近萧远叙,中午却挤到了萧远叙身边,算是要和他重归于好,捧着那颗尤有体温的鸡蛋让他炒掉。   萧远叙这时候再想起来,依旧不禁诧异。   那身漂亮皮囊裹的是个什么东西,怎么那么好骗的?   “萧先生,我吃饱了。”女人道,“我们去游乐园?”   萧远叙一边拿出车钥匙,一边说:“好久没去过了,我上次去还是初中春游。”   女人道:“我也差不多,不过我爸妈说女孩子应该都喜欢去这些地方,要我表现得兴奋点……说实话,我觉得我离女孩子的阶段很远了。”   她耸了耸肩膀,试探般问:“或许您更喜欢年纪小一些的?”   “没想过。”萧远叙道。   “和少年少女多相处,可能心态会跟着变成十八岁。”   萧远叙不知道想起了谁,接话:“也可能直接降到三岁。”   游乐园离这里很近,去年刚刚翻新过,引进了好几台大型设施。   据说摩天轮的高度在全球排前三,跳楼机更是刷新了记录,以及刺激性很强的大摆锤和激流勇进也是大卖点。   初中春游时,萧远叙被迫在海盗船上做了好几个来回,对这些有点心理阴影。   他看着跃跃欲试的同伴,再望向放声尖叫的游客:“……”   教养要求他要温柔体贴,今早出门还被母亲提醒照顾女士,但他现在实在不想上去感受寒风。   有哪里不对……他蹙了下眉头。   萧远叙忽地转头,就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终于暴露。   碍着场地宽阔无处躲藏,路采和罗南洲愣了下,只好放弃逃跑。   萧远叙见路采抱着电线杆,有根头发翘了起来,被风得歪向一边也不梳好,光顾着冲自己装无辜。   他抬腿想往那边走,女人一转头也见到了那两个跟踪狂。   有个没戴口罩,不认识是谁,有个捂得严严实实也能一眼认出来。   “我的天,你是罗南洲吧?!”女人道,“我最近在追你的新剧,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看更新!”   遇到偶像太过喜悦,她压根没考虑罗南洲可能是尾随他们来这里的。   罗南洲刚在心里发怵,没想到这位相亲对象居然是自己观众,于是急忙摆出得体的一面,与女人攀谈起来。   女人在萧远叙面前更像处在工作状态,当下和罗南洲聊着,仿佛变回了十八岁。   罗南洲邀请她一起游玩,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萧远叙。   萧远叙暗自松了口气,道:“正好我待会还有事。”   女人和罗南洲也各有各的如释重负,两个人很快结伴离开,留下路采孤零零杵在电线杆那边。   路采干巴巴找话:“那个,你待会有什么事情呀?”   萧远叙吓唬他:“收拾你。”   路采:“……”   他慢吞吞挪到萧远叙面前,嘀咕:“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是被罗南洲绑架的?”   “唔,我就是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嘛。”路采打量着萧远叙的脸色。   他补充:“南洲哥说,当你的老婆可以坐你的副驾驶,睡你的屋子,吃你烧的饭……”   萧远叙说:“你已经坐过我的副驾驶,睡过我的屋子,吃过我烧的饭了。这要怎么说?结一下老婆体验费?”   路采摸了下鼻尖没回答,再支支吾吾地说:“我觉得你心情不好欸。”   又是没睡好又是被审账目,萧远叙整个人实在好不出来。   他开口却问:“有吗?”   “有啊,我感觉你很累。”路采苦恼道,“怎么办呢?”   萧远叙刚想说,几天没见变那么贴心,长大得还挺快,我真是没白把你捡回来。   然而路采下一句就夹带心机:“我们一起去跳楼机上散散心吧!”   萧远叙忍了忍,道:“你自己想玩就直说。”   路采没有因此退却,拉着萧远叙的衣摆:“去嘛去嘛,我看大家在上面好享受呀!”   萧远叙抬头一看,跳楼机上的游客瑟瑟发抖,在西北风中艰难挣扎,结束后双腿发软地瘫在原地。   视线往下移,路采眼睛亮亮地等着他回应。   接着,路采带萧远叙把惊险项目玩了个痛快,坐海盗船有如荡秋千,荡了整整五次终于过瘾。   他和萧远叙排队买棉花糖,瞧见不远处有一对母子,便又开始观察人类。   母亲缓缓摸着儿子的头发,儿子不解地问她为什么。   她笑着说:“因为揉你的脑袋会变开心啊。”   路采对人类的说法半信半疑,看得又很专注,队伍往前走了几步都没注意。   萧远叙怕路采要上手摸人家儿子,匆匆让路采回神。   “你在想些什么?”萧远叙随口道。   路采懵懵懂懂转过头,拉住了萧远叙的手腕,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那根晃了半天的发丝被掌心轻轻压住,萧远叙的手就这么贴在了少年柔软细滑的头发上。   路采撩起眼帘,难为情地邀请道:“你试试揉我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危,人鱼对人类的自制力一无所知!! 第10章   和上次安慰性地摸头不同,这动作和距离亲昵得有些不应当。   路采没有察觉,又往那掌心里蹭了蹭。   萧远叙感觉自己从没那么僵硬过,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被少年惊得无法反应。   触过发丝的指尖一动,人流朝前挪了几步,他急忙顺势抽回了手。   附近有几个带着孩子的家长注意到了他们,投来探究的目光,在好奇这对小情侣怎么排着队还动手动脚。   萧远叙怕被人认出来,急忙抬手挡住了脸,另一只手把路采牵到了身后。   路采道:“萧总,你的手好暖和呀。”   萧远叙刚想回话,便感觉到路采握得更紧了点。   不仅如此,路采还把手搁到面颊旁,贴了贴微凉的脸,发出舒服的轻哼。   萧远叙想,和年纪小的在一起不仅降智商,而且还折寿。   路采没觉得有哪里不妥,让萧远叙配合着与自己十指相握,继而轻快地前后晃荡。   萧远叙不想破坏他的好心情,可又不得不纠正他,按理说彼此不能那么亲热。   只是他构思要怎么教导少年的时候,一阵风吹过,路采就打了个哆嗦。   他的体温要比萧远叙凉一些,穿得也不多,贴着萧远叙如同依偎热源。   “今天真冷。”路采道,“董哥让我过几天去看演唱会,感觉要多穿一件毛衣。”   萧远叙道:“门票安排好了么,你坐在哪里?”   “最后几排,董哥收到的赠票。”路采道。   正值寒冬,体育馆后排的风又大又冷,观看效果也不是太好。   萧远叙说:“跟他说一声,我帮你换到前面去。过几天应该是Fourth的六周年演唱会?”   路采道:“嗯对,我看到了海报,他们好酷。”   那是个唱摇滚的乐队,歌曲风格独特,成员也极有个性,常年在各大音乐软件霸榜。   主唱染了一头绿发,路采看过后也想染,被造型师以死相逼没能实现。   萧远叙道:“你的照片不也挺酷的?”   “你看过啦?”   “董哥发我的,汇报你的进度。”   照理来说,艺人的琐事没必要上报给他,他也没空关注这些。   但董哥顾着这人是他推荐的,时不时发来路采的情况,他好奇看过几眼。   路采听完有些害羞,低下头用右手捏了捏萧远叙的掌心,接着左手也附了上去,包住了萧远叙的手背。   萧远叙感觉自己是个热水袋,捂着好过冬。   “注意一点。”萧远叙记起之前要做的事,“不要随便牵别人手,会被误会的。”   路采愣了下,问:“误会什么?”   “只有情侣才这么牵手。”萧远叙道。   路采扫兴地“喔”了声,却恋恋不舍地没放开,反驳道:“那个叔叔和小朋友也牵着手呀,那两个姐姐也牵着手!”   萧远叙顺着他的目光往旁边看:“你觉得我们算父子还是算闺蜜?”   两者都不算,路采撇了撇嘴,把手揣在了口袋里。   过了会,萧远叙买好满是糖精的棉花糖,路采已经把刚才的小失落甩在脑后,在欣赏巡游路过的花车。   上面的工作人员身穿华服,又唱又跳地转着圈,曲调非常欢快且有感染力。   路采看得聚精会神,见萧远叙递来棉花糖,没有直接接过去,而是低下头咬了一小口。   萧远叙觉得带孩子真累:“你的手呢?”   路采双手摊开,乖巧道:“这儿。”   萧远叙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右手,趁着他把右手背到身后,把棉花糖塞到了他的左手上。   路采嗜甜,吃掉了棉花糖后,心满意足地摸了下肚子,然后黏在萧远叙身边,满是新奇地蹦蹦跳跳。   碍着他们的回头率颇高,萧远叙怕被认出来,去商店想要挑选两顶帽子。   可是游乐园的周边产品太过可爱,他觉得自己戴不了这种东西。正在犹豫之际,他被路采扣上了毛茸茸的兔耳帽。   路采自己也戴着一顶,两人款式相同,颜色一蓝一红。   “很适应你欸。”路采掰着萧远叙的兔子耳朵,“唔,竖起来更可爱。”   萧远叙活了这么多年没和“可爱”二字沾过边,被路采如此评价,感觉浑身不自在。   再看路采目光纯澈,笑嘻嘻地看向自己,萧远叙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否认,也没推拒路采的摆弄。   他刚开始觉得和少年呆一起,情绪里轻松占得更多,没到五分钟,心情便又糟心起来。   路采来到回音廊,试着哼了哼小调,发现回音效果果真不错。   接着,他屏息凝神,萧远叙以为他要唱歌,不料这人开口便道:“我是萧远叙,我好小气,我不给路采牵手!”   萧远叙气得头晕,恨不得把路采的嘴给缝上,然而他越有反应,路采越来劲。   路采还说:“Hello,有人在听吗?我今天相亲——”   没说完,他“呜呜”了两声,被萧远叙捂住嘴架走了。   萧远叙走前不忘复仇,道:“我是路采,我好缺德,还反了天了给老板泼脏水!”   路采闻言反抗了下,试图指责萧远叙栽赃陷害,自己明明说的都是事实。   萧远叙把路采带到游乐园里的餐厅,在路采的示意下,点了一袋手指饼干一块红茶千层,臂弯里的挣扎终于渐渐微弱。   “你在勒索敲诈?”萧远叙问。   路采又开始闹,即便被捂着嘴,也要发出含糊不清的呼喊:“我是萧远叙……”   “服务生,再加一份香草布丁,奶味浓一点。”   路采被甜品收买,立即转变态度:“萧总是个好上司,我发自内心尊重他。”   萧远叙感觉自己被个十八岁的小流氓耍着玩了,被夸了也不高兴,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憋屈。   路采这时候当起了好人:“你在想什么呀?累不累,要不要我唱歌给你听?”   萧远叙心里冷笑,我在想赶紧找机会给你上个真人秀,发配到深山老林里吃一个月的草再回来。   不等他回答,路采自顾自唱起了歌。   少年嗓音清亮动听,唱着刚才巡游花车播放的歌曲,音准掐得极好,几处转音熟稔如出道几年的专业歌手。   只是唱了十几秒,声音并不响,却吸引到了周围游客的注意。   “小帅哥,你是明星吗?”游客搭讪。   路采道:“快是啦。”   他还没完全适应城市的生活,不太擅长与陌生人交流,被夸时会露出腼腆羞涩的表情。   答完游客们的话,他兴奋地和萧远叙说:“你听到了吗?有人说要来看我的演唱会!”   萧远叙淡淡地笑了笑,道:“我听到了。”   路采弯起琥珀色的眼睛:“我也想和Fourth一样,去最大的体育馆开万人演唱会。”   他想象了下到时候的场景,止不住期待:“到时候我也给你前排的票,最前排的!”   萧远叙道:“那我一定会来看的。”   路采忽地记起了什么,道:“董哥说谁最会赚钱谁就是爸爸,到时候我都能开万人演唱会了,我们是父子了吗?”   萧远叙:“……”   “我们能牵手了吗?”   萧远叙无情道:“不能。”   “喔,不能就不能。”路采没精打采地点点头。   刚才双手相握的感觉很好,柔软又温暖,这是美人鱼在海洋里不曾有过的体验。   见他有些失落,萧远叙还警告他:“别人也不能随便牵你的手,知不知道?万一有这种情况,你要学会拒绝。”   路采蔫巴巴道:“我听你的。”   萧远叙操碎了心,怕路采给别人惹麻烦,又怕别人占路采便宜,还要担心自己措辞不当,让路采心里别扭。   他瞧见路采垂头丧气,暗自想了下,微微弯腰再握起路采细瘦的手腕,让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竖起的兔耳朵上。   路采歪过脑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帽子上的细腻绒毛。   他听到萧远叙说:“看你这么乖,奖励你也变开心一下。”   ·   拍过宣传海报后,有几个练习生们将要去外地集训,班里会少掉一半的人。   坐在路采后桌的练习生姓池,叫池承宣,家里颇有背景,是大家热衷讨好的对象。   之前路采被大家叫小文盲,他是罪魁祸首,今天不知道抽什么疯,突然回头是岸,摆出了示好的架势。   班里的人年纪都不大,正是跟风和爱抱团的阶段,见池承宣这么做,他们随后也与路采亲近起来。   路采不愿意和人有矛盾,放下隔阂后很快打成一片。   “你要去Fourth的演唱会?”池承宣用笔末戳路采的背。   路采身形单薄,在开着暖气的室内穿了件卫衣,精致的蝴蝶骨在背后顶出小弧度,轻盈脆弱得教人不敢用力。   路采道:“对啊。”   “和谁一起去,董哥么?”   “他没空,我自己去。”路采笑道,“萧总送了我一张内场票。”   池承宣说:“哦,我正好也有两张内场票,咱们晚上可以拼车过去。”   路采以为池承宣会带朋友一起来,谁知道晚上在门口一碰头,那家伙打扮得花里胡哨独自来了。   “你不是有两张票?”路采问。   池承宣道:“我被人放鸽子了。”   路采不置可否,低头打开叫车软件,又被池承宣拦住。   池承宣道:“我有车,直接开过去吧。”   “我还以为拼车是……”   “拼个油费,你转我二十五。”池承宣随口道,“加我一下好友。”   路采还没出道,领的是最基础的工资,每天必须计算好自己的花销,二十块钱已经是一笔不小的额外支出。   他疑惑,打车过去也就四十几块钱,怎么油费还要二十五?   跟池承宣走到停车场一看,他又改变了想法,二十块钱应该是收少了。   最近听练习生们聊天,他从中得知跑车很费油,池承宣这辆造型招摇的超跑估计是发动等于烧钱。   他们的座位碰巧离得近,路采旁边的位子没人坐,池承宣便大大咧咧地占着。   “待会那人来了,直接让他换个位子吧。”池承宣吊儿郎当道,“我懒得挪了。”   工作人员上手调试灯光和音响,电吉他偶尔奏响,饱含力度的尾音在体育馆回荡。   观众们的氛围逐渐火热,有人扯着嗓子大喊主唱的名字。   该坐池承宣那位子的人迟迟没来,就在他们以为那人不来的时候,那人拿着门票站到了池承宣边上。   路采扭过头去,就惊讶地见到了萧远叙。   萧远叙先是打量了下路采身旁的男生,倍感眼熟但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他不以为意,再对池承宣说:“你挪一挪?” 第11章   萧远叙之前让助理去问内场空位,主办方送他人情,二话不说给了两张票。   他最开始没打算去,演唱会环境太吵,而他性格喜静,于是多余的那一张放在了公文包里。   路采也觉得他不太像是爱看摇滚现场的人,问:“你怎么来啦?”   “本来在陪我妈搓麻将,她嫌我总赢牌,让我自己找个地方待着。”萧远叙道,“换成管家顶上去了。”   他没地方可去,便过来随便看看。   路采道:“喔,你家来客人了?”   萧远叙道:“我妈的老牌友,这些年不怎么见了,难得叫来两个人。”   路采点了点头,再扭过脸去看不远处的池承宣。   大少爷平时飞扬跋扈,授课老师们都拿他没辙,当下难得消了气焰,挪到自己原本的座位上,正兴致缺缺地玩手机。   萧远叙道:“他是不是和你一起上课的练习生?”   路采道:“你记得他吗?”   “有点印象,他父母不舍得让他住宿舍,专门在公司旁边买了一套公寓,之前还请过公司的人吃饭。”   萧远叙瞥了池承宣一眼,很快移回了目光,补充:“孩子被惯坏了,当偶像不该这么任性,由他生气去吧。”   他态度平淡,闹情绪的池承宣在他看来幼稚无知,没有必要放在眼里。   路采幸灾乐祸地想着一山更有一山高,那家伙嚣张至今,碰壁的样子还挺解气。   四周蓦然暗下,灯光骤然集中在舞台中央,笼罩着乐队的成员。   路采被吓了一跳,这段时间积累的依赖感让他下意识往旁边靠,肩膀与萧远叙短暂地撞了下,再急忙摆正了身体。   随着音乐声响起,演唱会的氛围很快被点燃。   与美人鱼缥缈神秘的歌谣大相径庭,乐队时而嘶吼着发泄情绪,毫无技巧可言,却又感染人心。   蓬勃肆意的魅力如同席卷冰原的疾风暴雨,刮过容纳万人的体育馆,歌迷为其倾倒,尖叫一阵高过一阵。   路采跟着欢呼雀跃,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   台上台下互动时,主唱与观众对唱,与路采有片刻的视线相交。   他一边用手背擦了把汗,一边朝路采那边递出话筒,停顿了半句话的时间。   这场演出看得热血沸腾,路采在回去路上还叽叽喳喳,说着站在舞台上的那几人光芒万丈,自己一度挪不开眼睛。   萧远叙道:“有平台在筹备一档新综艺,最近和Fourth接触过,我听董哥提了几句,他想给你争取出镜的机会。”   路采挑重点问:“那我就可以问主唱要签名了吧?”   萧远叙没说可不可以,只是道:“这支乐队的人不是很好相处,到时候你最好能保持距离。”   “这样啊,他们看上去个性很强烈,是不是比池承宣更拽?”   路采被萧远叙送回宿舍,顺便邀请老板上楼坐坐,并热情地捧着大瓶可乐倒在玻璃杯里。   萧远叙喝了一口,心说,给顶头上司喝没了气的碳酸汽水,你也挺拽的。   他道:“是出了名的火i药桶,一点就炸,最好别去主动接触。”   宿舍空间狭窄,能够一览无余,浴室的门敞开着,里面打扫得很干净,洗漱用品整齐摆在架子上。   萧远叙忍不住笑了下,道:“你那么爱泡澡?塞了个浴桶,人都要站不下了。”   路采颇为认真地回答:“我不泡会腿疼。”   虽然美人鱼可以化作人类的形态,能够正常生活,但他年纪小,又没吃过什么苦,忍耐力自然很差劲。   从小在海洋里待惯了,他受不了长时间处在干燥的环境里,一到晚上便会把浴桶放满水,整个人缩在水底。   “你的腿很容易疼?要不要让医生检查下?”萧远叙问。   路采硬邦邦道:“是我心理作用吧,一年半载克服不了。”   萧远叙点到即止,转而叮嘱路采好好休息。   他做的总是非常适当,对路采的关心恰到好处,需要疏离时也极有分寸,绝不往红线处多迈一步。   这本该教路采轻松,可在萧远叙走后,少年在房间里独坐了一会,反而因此不服气。   路采想,如果换做其他人,是池承宣或者罗南洲的话,他们肯定会对自己刨根问底,问不到就抓狂,恨不得把自己押去医院。   再如果是彼此互换,他也绝对会本能地追问萧远叙。   可萧远叙如此游刃有余,沉稳地应对着自己的遮掩。   就像是他们的关系没到位,不至于让萧远叙好奇,也不值得卸下风度翩翩的面具,去索要真实答案。   第二天,他没来得及分享苦恼,陷在床上被董哥的电话吵醒。   “还在睡觉?我都和公关部的为你开完晨会了!”董哥吩咐,“你赶紧看手机上的消息。”   路采睡眼惺忪,吃力地甩了甩鱼尾巴,整个人有气无力地靠在床头。   董哥:[分享链接]   董哥:[演唱会的摄像机扫到了你?!那几帧画面被人拍下来发微博了!]   董哥:[大爷,你那张脸在热搜上挂了半小时,人还在被窝里做梦?要是别人,躺棺材里都能蹦起来。]   路采看完这几条,再看时间没到闹铃的点,关上手机又瘫了一会。   直到闹铃响起,他才颤颤悠悠起床,洗了把冷水脸试图让意识赶快恢复清醒。   他回复:[我不是有意的。]   主唱与台下互动时,朝他的方向停了一会,恰巧被摄影捕捉到。   画面里路采笑得明媚灿烂,正好应了正在唱的那句歌词。   ——或许是星星亮在你眼睛。   音乐、帅哥和氛围都刚刚好,被人晒在微博后立即转发上万。   路采茫然了会,猛地拍了下昏沉的脑袋:“那拍到萧总了?!”   董哥吸进一口气:“幸好没有!摄像头一路拍过去,拍到你正好截止!”   路采感觉上热搜应该好事,毕竟董哥的语气听上去很高兴。   他附和:“嗯嗯,不然上热搜的可能是他不是我了。”   “唉。”董哥又把气叹了出来,“问题在这里么?你和萧总私底来往不能被拍到,否则容易传出不好的绯闻。”   路采道:“啊?”   “别傻乎乎的,现在你不是普通人了,要格外注意这些,尽量不要和萧总出去。”   路采晾了一晚上的情绪翻了上来:“为什么啊?我和他不能当朋友吗?”   “你俩差了几岁?在你读小学的时候,他都考上大学了!他看你和看小孩似的,会把你当回事?退一步说,多少人会觉得你俩能当交心?”   年龄和阅历的差距摆在这里,路采无可否认,甚至不得不承认,无论自己是否需要这种对待,这段关系里确实是萧远叙在迁就自己。   “我和南洲哥也不是同龄人,我俩也不能在一起?”路采问。   董哥噎了下,道:“萧远叙不一样。”   这事解释起来太麻烦,关于地位不同引来的遐想,关于圈子里的桃色八卦,关于外人对娱乐圈长久以来的固有印象。   重重注视之中,爱惜羽毛的艺人避嫌避得提心吊胆。   然而遇到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家伙,他这个经纪人能怎么办?   他只好言简意赅,再三提醒路采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人际交往方面最好能和自己报备。   路采也答得简洁:“合着对我最好的那个人,我最不能走得近。”   董哥听他幼稚的发言,觉得少年的情谊总是来得热烈又真诚。这下他不生气了,在电话对面哈哈大笑。   “他对你好?他看上去和谁都好,实际上谁都差不多,他的好只是碍着教养,并不是你俩感情真的有多深。”   董哥无意打击路采的清澈心事,说完便放缓了语调:“今天外面冷,你多穿件衣服,我在公司等你。”   路采心里一团糟,没能解决昨晚的困惑,紧接着便要消化眼前的变故。   他走在路上被风一吹,愈发晕头转向,坐到会议室的椅子上时,几乎是双腿发软。   “被冻着了吧?快来暖暖手。”公关部的女生善意地递来热水。   路采虚拢着纸杯,听董哥计划接下来的安排,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还在惦记着电话里的那段说辞。   堂堂人鱼族的王子,他是被从小爱到大的。   父母、祭司和臣民们虽然总是当他长不大,搞得他一度非常郁闷,但也待他是千万分的好。   人鱼族需要锻炼水性,长尾巴时大多被亲友狠心鞭策,直到速度与成年人鱼无异。   可他是个特例,哥哥溺爱他,不要求他游得有多快多远。   哥哥还向他保证,如果哪天迁徙跟不上集体,自己会留下来陪他,永远不让他落单。   “路采,你觉得可以吗?”董哥打断他的神游。   路采恍惚了下,附和:“我听公司的安排。”   热搜后自己被迫走到了大众面前,出道的前期准备不得不进行调整,他提早开通了微博,以艺人的身份与大家打招呼。   通过双方公司的交涉,Fourth的官方微博转发了这条:[感谢喜爱,欢迎下次继续来我们的演唱会。]   路采看着转发数量爆发式增多,心跳不禁加快。   这种感觉很陌生,他的情绪里多是开心和期待,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害怕——池承宣说明星最习惯的事情不是挨夸而是挨骂。   为了让自己别盯着屏幕发愣,他机械般地刷了刷热门,又猛地顿住。   有位当红明星晒了张自拍,不知道正位于哪个气候宜人的城市,穿了身驼色风衣立在太阳下,秀丽的脸庞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清冷矜贵。   那人的脖子上挂了枚漂亮的项链,材质如华美的纯色珠宝被精细打磨,压成了薄薄一片。   但路采愣了愣,觉得那是从人鱼尾巴上拔下来的鳞。   作者有话要说:   萧远叙:怎么一不在场就被说坏话了,老婆我冤枉。 第12章   尾巴是人鱼的禁区,这部位的触觉很敏感,包括对疼痛的感知。   上面的鱼鳞偶尔会自然掉落一两片,但这种情况少之又少,多数要靠蛮力拔除。   不过,如同某些鸟类求偶时会献上最漂亮的羽毛,有的美人鱼也会主动摘下鳞片,赠与爱慕对象。   路采盯着那张自拍,蹙起的眉头忽地舒展开。   尽管项链材质像极了美人鱼珍贵的鳞片,可毕竟是正红色的……哪条美人鱼长着红色尾巴呀?   想到这里,路采不再后背发凉。   在那张自拍下,粉丝们兴高采烈地评论:[灯灯最近总是戴这条配饰欸,有没有时尚博主可以指出品牌呀?我也要买同款!]   [本命年就该戴红色的!感觉质感很特别,一看就非常贵气!!]   路采见到许多人夸赞项链,不禁得意,毕竟光泽感和他们的鱼鳞相像,能不好看吗?   之后他配合公司做完初步宣传,再回到教室继续上课,被其他人团团围住说恭喜。   刚才因叶灯的自拍忐忑了一会,路采现在虽然勉强打消了怀疑,但还没从恐惧中完全缓过来。   面对大家的祝贺,他有些心不在焉,好在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中午吃饭时,路采和池承宣坐在一桌,没话找话聊到了叶灯这个人。   池承宣道:“圈里最红的就是他了,你居然今天才知道?”   路采道:“嗯,我有点想和他见一面,不知道有没有办法。”   “他这种上升期的大明星,接下来两年的档期估计都排满了,怎么可能有空见你?”   路采想想也是,道:“随便说说的。”   他不继续打听了,低头吃碗里的回锅肉,池承宣却欲言又止好几次。   池承宣嘟囔:“你想见他干什么?”   路采不可能实话实说,讲自己试图确认项链来历,于是敷衍地表示是叶灯的影迷。   “你不是罗南洲的好朋友吗?还能当叶灯的影迷?”池承宣道,“他俩可是对家。”   路采道:“欣赏好作品不分你家我家。”   池承宣冷笑:“我把你的话录下来了,到时候放给罗南洲听。”   路采举手投降,转移话题道:“你集训要去多久?”   “也就三个多月,当了三年练习生,到今年夏天终于可以出道了。”   路采惊讶:“那么久?”   “谁像你看场演唱会都能上热搜?不过这福气给我的话,我可不要。”   池承宣放低了声音,继续道:“你抢了Fourth的风头,小心以后他们使绊子。”   路采疑惑:“不会吧?他们还转发了我的微博呢。”   “那是他们官博转的,又不是他们本人在操作!这支乐队的风评很糟糕,没人爱和他们走太近。”   在此之前,萧远叙也提醒过路采要注意,路采已经放在了心上。   他道:“知道啦,看不出来你居然会担心我。”   池承宣握紧了筷子,恢复暴躁:“谁让你没心没肺还没心眼?!”   路采反驳:“我哪里没心没肺没心眼?”   食堂新出的小蛋糕很好吃,路采连着三天点单,今天打包了一份放在桌上。此刻他把蛋糕往前一推,推到了池承宣面前。   不等池承宣眼前一亮,他笑嘻嘻介绍:“你看,这是我打算送萧总的礼物。”   池承宣咬了咬牙:“他二十七岁了该少吃甜食了吧,省得体检出高血糖!”   “二十七岁怎么了?他身材比好多十八九岁的更结实啊。”路采维护道。   池承宣道:“你知道得那么清楚?难道你上手摸过?”   路采心说,这不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然而他被池承宣问得脸上发烫,磕磕绊绊愣是只骂了句“下流”。   准备分享的蛋糕最后没送出去,萧远叙今天没来公司,路采只好带回宿舍自己吃。   他和往常一样,给浴桶放满水后,整个人潜在里面。   狭窄的空间让美人鱼几乎无法动弹,不过聊胜于无,好歹能泡在水里。   尾巴泛着细碎的亮意,每片鱼鳞都如宝石那般惊艳,碰上去却没有宝石的冰冷坚硬。它温软又柔韧,细腻光洁诱人反复抚摸。   路采把尾巴卷起来,整个人缩成一小团,在浴桶里安静地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今晚被水包裹着,他梦到自己回到了海洋。   路采坚持询问哥哥的去向,父母的答案与以往没差别,一味地让他对哥哥有信心。   “他是不是像童话里写的那样,和人类的公主结婚去了?所以他就不要我了!”路采猜测。   母亲笑道:“哥哥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小采乖乖地待在海里,让他安心一点。”   父母从不透露那些要紧事,这让路采难受得要命。   自己在人鱼族里被包容,却从不被认可,永远是需要仔细爱护的鱼苗。   梦里的路采生气了,他再度溜了上岸,又一次躲进别人的后备箱。   但这次开门的并不是萧远叙,而是模糊不清的黑影。   黑影笑道:“哟,叶灯的新项链这下有着落了!”   然后路采低头一看。   自己突然变不回双腿的尾巴竟成了红色。   ·   路采被这噩梦吓得不轻,醒来时呛了一口水,咳嗽得直流眼泪。   接下来几天里,他经常走神被点名,时不时旁敲侧击叶灯的消息。   大家对叶灯的评价都很高,包括作为竞争对手的罗南洲,都表示叶灯是个乍看不好接触、实际善良好心的人。   路采对噩梦心有余悸,道:“南洲哥,你看见过他戴的那串东西吗?”   罗南洲道:“见过啊,看着像是红贝母?我当时问他哪里买的,他说是别人送的,还嫌弃这红色有点俗。”   路采又琢磨了下那张自拍,隔着屏幕和滤镜,不可能判断清楚,再怎么看也是白费力气。   他喃喃:“就算是染色,不可能有人鱼把鳞片弄成红的送出去吧?”   人鱼族以浅色为美,往往血统越是高贵,尾巴颜色越是接近纯白,正红这种颜色简直有违种族审美。   这么想着,他把涌上来的疑虑摁了回去。   明天有几个练习生们出发去集训,听说留下的那批会面临严格筛选,四个人里最多留一个。   这群人结伴了很长一段时间,在前途茫茫的日子里彼此支撑着熬了过来,如今走到分叉口,难免有些伤感。   班里一度很压抑,路采受到感染,跟着没什么好心情。   池承宣道:“晚上我们打篮球,你来不来玩?”   路采不安了好几天,正想要放松一下,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他没打过篮球,本想打算在场外围观,可是一来到现场,看着朋友们抢球投篮,自己的心也蠢蠢欲动。   有人扶着腰下场休息,路采便蹦蹦跳跳地举起手,主动要求替补。   “看我看我。”路采道,“我也想玩。”   那群人把球抛给了他,他拍了两下试试手感,加入到池承宣对面的队伍中去。   大家球技一般,属于菜鸡互啄,池承宣算是顶尖战斗力,十个球里有八个是他进的。   但是路采好像是他的克星,换人上场之后,池承宣都没碰到过几次球。   眼见着被追回来了几分,队友们开始不满地抱怨,让人累了就赶紧腾空位。   池承宣面红耳赤道:“你们没见路采细胳膊细腿的,撞一下就像要散架?我怎么去和他争啊?”   不仅如此,他又说:“他这么弱了,你们还防他?能不能做个人?”   路采震惊:“听起来像在护着我,可我为什么想揍你?!”   一边束手束脚,光挪腿不动手,一边兴致勃勃,想要畅快淋漓地比拼一场。   路采见自己被再□□让,并不为此感到开心,只觉得没过瘾,还没被当做对手尊重。   散场后他去更衣室里洗澡,中途进来的池承宣甚至惊叫了声。   “你今天犯什么毛病?”路采换上干净的衣服。   池承宣连忙后撤,嘴硬道:“谁、谁让你看着像个小姑娘……”   路采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他了,抱着篮球往外走了几步,倒是见着了萧远叙。   萧远叙刚结束应酬局,临时回公司处理一份合同,刚弄完打算离开。   现在已经很晚了,楼里没什么人,他有些意外地望向路采。   路采雀跃道:“萧总,你会打篮球吗?”   被抓壮丁的萧远叙:?   路采终于找到了中意的玩伴,亲亲热热地凑上前。   面对与年长者之间的差距,心里有过的小别扭已然忘得一干二净,同时抛掉的还有董哥的叮嘱和劝告。   “我想打篮球。”他道,“今天刚学了怎么带球过人,还没派上过用场呢。”   萧远叙笑道:“为什么没用上?”   路采道:“我一运球过去,他们就自动躲远啦,根本没人拦着我!”   说完,他撇撇嘴,跃跃欲试地看着对方。   琥珀色的眼睛清澈灵动,直勾勾盯着一个人的时候,让人很难拒绝他的请求。   这其中包括萧远叙。   萧远叙觉得自己昏了头,同时庆幸着今晚没穿西装,撩起袖子陪路采玩。   路采正在兴头上,有模有样地摆出攻势。   一开始他尝试了几次,想要正面突破萧远叙的防守,可全部被拦了下来。在感觉到萧远叙没有放水后,他愈发有了好胜欲。   他运球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凌厉,不过每次都被抢走手里的球。   篮球转而到了萧远叙这边,在一个爽快利落的三分投球后,正当好地垂直落入篮筐,发出“砰”的一声,再摔在木地板上。   路采本想耍帅,没想到被耍了一脸帅,喃喃:“平时没见你打过篮球啊?”   萧远叙把球捡了回来,道:“我很久没打了,大学的时候为了给院里争名次,参加得多一点。”   “那拿了第几名呀?”路采喘着气问。   萧远叙回想了下,淡淡道:“那四年我们院成绩还行,大家配合得比较默契,基础也挺好。”   路采擦了把汗,自己打球自己当裁判,表示要中场休息。   萧远叙去自动贩卖机买了瓶饮料,趁着这会功夫,路采查了萧远叙的大学论坛,并搜索那几年篮球赛的成绩排名。   ……萧远叙所说的成绩还行,是连着四年拿了第一名。   路采张了张嘴,紧接着萧远叙走了回来,拧开瓶盖后递给他饮料。   “谢谢。”路采乖巧道,“你最近还在相亲吗?好久没见你了……”   萧远叙道:“没有,我向我妈坦白了,为了恋爱而恋爱没意思。”   “你不想恋爱吗?”   萧远叙道:“这几年没考虑过,你想不想?”   路采摇了摇头站起来,兴冲冲说:“我更想扣篮,等我会扣篮了,再找个对象扮酷好了!”   对他这种个子不是特别高、跳跃力也不是特别强的男孩来说,扣篮充满了诱惑里但难以实现。   他没有做无谓的尝试,老老实实去篮筐底下投了几个球。   碍着准头不好,即便这里的设施没达到标准高度,他投的球也都被篮筐弹了回来。   萧远叙道:“扣完了打算怎么扮酷?”   “那要等能扣上再说吧。”路采道,“我投篮都投不进呢,这位冠军。”   萧远叙垂着眼睫瞧他,说:“等着。”   话音落下,路采捧着篮球期待地看了眼篮筐,随后就被抱了起来。   这动作出乎意料,他因为惯性往前倾,却一点也不害怕——萧远叙的手很有力,稳稳地托住了他。   他抬高手臂,指尖触到了铁栏,继而努力把球往前一推,篮球稳稳穿过篮筐。   砰!   篮球与地板碰撞发出短促的一声,路采的心也漏了一拍。   作者有话要说:   路采:扮酷的机会来得那么快吗? 第13章   被举高后又轻轻落地,这么几秒之间,竟有种头晕目眩的滋味。   明明托住自己的人那么令他安心。   路采拉了下萧远叙的衣摆,但没继续惦记扣篮,开了口一时忘记要说什么。   萧远叙道:“好险啊,幸好投进了,感觉你比之前高了点。”   路采道:“那是我们太久没见了啊,我还会再长个子的。”   萧远叙问:“很久吗?”   路采思索片刻,觉得算不上太久,可他想念对方好几次了,就证明见面频率不足。   他说:“对啊,我和董哥尽量一周见一次,和罗南洲最好三天见一次,超过三天就会盼望他抽空找我玩了!”   萧远叙请教:“那我们隔多久比较合适?”   路采懒洋洋道:“根据心情来嘛,就像馋的话会约饭友,突然有事业心了就跟经纪人嘘寒问暖。”   “合着是皇上翻牌子呢?”萧远叙觉得不如不问。   路采厚着脸皮接茬:“你表现好点,我每天翻你呀。”   经过那台自动贩卖机,他小跑着过去买了瓶水,转身抛给萧远叙。   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和缓的弧度,正当好地被接住。   “我也请你喝。”路采道,“食堂最近卖的蛋糕很好吃,我想让你尝尝的,可是见到你都得看运气。”   直接联系怕打扰到萧远叙工作,自己顾虑再三,从没发过消息。   毕竟萧远叙从不找他闲聊,他看着空荡荡的对话框也讲不出话。   萧远叙道:“后勤部报备新菜单的时候,我就猜到你爱吃那个。”   “咦?”   “毕竟别人会戒糖,只有你经常吃甜的。”   路采不服气地嘀咕:“我最近尝试过克制了。”   不仅是甜食,他是什么都爱吃,酸辣不忌,葱蒜皆可,深受食堂打饭阿姨的喜爱。   食材新鲜、厨师拿手的菜肴会推荐给他,买鸡腿能送他一勺红烧排骨,蛋糕更是特意给他留着。   这样的热情之下,他尝试失败也是正常的事情。   “喜欢的话不用控制。”萧远叙淡淡道,“反正到了需要戒的时候,董哥就算和你同归于尽,都不会放任你随便吃。”   路采道:“唔,他其实挺严厉的。”   一时头晕脑胀,他隐约记得董哥语气强硬地交代过,要自己注意言行,却忘了自己究竟要注意哪些言行。   他照旧开开心心走在萧远叙身边,等到记起来时,两人已经在路上了。   公司不远处有路边摊,下了晚自修的高中生们成群结队,在路灯旁搓手等香肠炸熟。   宽松的校服有橙黄有天蓝,拥在一起的时候,伴随着插科打诨的嬉笑声,好像短暂地预支了一个春天。   他们是路采的同龄人,这年纪尚未对外界生出冷漠,见路采被吸引过来,主动搭话说这里的炸物好吃。   女生道:“我觉得他很眼熟啊,像之前看Fourth演唱会的那个小明星。”   大家对看新鲜帅哥这种事一向积极,几个同学随即瞧了瞧。   然后她们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揶揄的眼神,互相推搡着,催促对方去要联系方式。   路采挑老婆般认真挑了两根香肠,捏在手里要回头讲话,坐在车里的萧远叙抢先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吃。   他轻哼道:“那我吃双份!”   美貌少年出现之后,女生们交头接耳频频偷看,同行的男生没了存在感,有几位拐弯抹角地发泄不满。   有人道:“现在男的也是长得越漂亮越受欢迎了?说一说一,我还是欣赏萧远叙那种类型的男人。”   女生道:“不管是漂亮还是英俊,反正颜值够高就爱看。”   她的好友附和:“再说你能不能举例个平时见得到的?萧远叙这种退圈好几年的,你抓来给我欣赏?”   因为萧远叙处事低调,不常出现在娱乐版块,现在给人的印象已颇有距离感。   这和遥远不同,遥远是褪了色的胶片,距离感是摸不着的月光。   路采听了一耳朵,对他们的争辩无所谓,但扭过脸朝萧远叙扮了个鬼脸。   路边摊藏在隐蔽的一角,除了顶上的路灯外,周围光线昏暗,萧远叙的车停在灯光没照到的地方。   车窗降下来,萧远叙自然地将一条胳膊搭在窗沿,冲路采安静地笑了笑。   路采拿到香肠后没急着上车,靠在主驾驶的车门上,故意摆出吊儿郎当的姿态,左右摇了摇手上的香肠。   他玩性未消:“这位帅哥,车费多少钱?”   萧远叙道:“分乘客,越可爱折扣越大。”   “那你是不是可以给小路便宜点啊?”   “小路吗?”萧远叙撩起眼帘,“要收钱的话,感觉在占小路便宜。”   路采感觉萧远叙在费心哄他,但他没有证据,怎么才能知道萧远叙会不会对别人这样呢?   萧远叙要看穿他很容易,他想搞懂萧远叙却很难。二十七岁的男人会有什么小心思,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范畴。   他有些招架不住,乖乖上车坐好,动作幅度尽量小地吃完了香肠,没把酱汁之类的弄在车上。   等到他吃好了,把竹签扔进车内垃圾桶里,萧远叙提醒他记得系好安全带,这才耐心地发动汽车。   这段路很短,路采提前拿出口袋里的钥匙,捏在手心里揉了揉毛茸茸的挂件。   之前一个女艺人来上课,顺便带着手工材料,为男朋友做生日礼物,剩余的分享给了路采。   于是他戳了半天,做出这么个丑不拉几的毛毡玩偶。   宿舍所在的小区早被停满了车辆,里面道路狭窄,容易发生刮擦。   萧远叙干脆在外面停下车,送路采到公寓楼下,见他攥着一条奇形怪状的东西,好奇地讨来研究。   不难猜出路采的本意是做一条卖萌的鱼,特意戳了个咧嘴笑的表情,可惜技术不佳……   萧远叙道:“这鱼中毒了?”   路采道:“你还我,你看不来艺术品,不给你看了。”   萧远叙越看越觉得这鱼好笑,嘴角忍不住上扬。这副样子显然刺激了路采,愤愤不平地倾身要抢夺玩偶。   “我再看看……缺席了几年美术课,影响看来挺大的。”萧远叙轻笑。   路采道:“我的眼光好着呢。”   “就是手跟不上眼光?”   路采抢了几次没抢着,心里愈发懊恼,恨不得一口咬在萧远叙手上。   萧远叙见状急忙举高了玩偶,路采个子比他矮,双腿也跳不了多高,跳了几次都没成功抢着。   这么一来,路采有点羞愤,扒着萧远叙的肩膀使劲垫脚。   彼此贴得那么近,呼吸拂过了耳畔。路采又往前蹭了蹭,接着萧远叙身形一顿,立即把玩偶还给他了。   僵持了半天被突然配合,路采捧着玩偶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没有深究,人类有时候就是如此奇怪,比如自己至今没懂池承宣为什么时不时抽风。   路采道:“萧总,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   “差点忘了你签在我手里。”萧远叙道,“你不该听话点?小心我哪天把你塞去荒郊野岭,大冷天拍跳湖戏。”   两人你来我往地呛了几句,路采抱着胳膊朝楼里走,猛地愣在了原地。   向人打听过篮球活动已经结束,董哥拿着一些电台和综艺的资料,想来路采这边好好聊一聊,该解释的该提醒的都说详细。   过来一摁门铃,单人宿舍间里没反应,他纳闷着要打电话,就远远见到路采来了。   身边跟着个自己警告过要远离的萧远叙。   他眼睁睁瞧着两人争抢玩闹,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内心恨铁不成钢。   只是他恨也恨得微妙,不知道该恨萧远叙和逗猫似的,跟一个少年消磨时间,还是恨路采总是咬上钩子,偏要招惹碰不起的人。   “董哥,你在啊?”路采支支吾吾。   董哥没好气道:“你可以当我不在。”   路采手足无措,下意识去瞄萧远叙,这小动作看得董哥更加心梗了。   萧远叙道:“公司里碰见了,正好送他一程。”   董哥道:“我来和小路说点行程的事,之后要跑电台宣传新歌,最好多上几档综艺,当不了常驻嘉宾露个脸也行。”   “嗯,有劳你这么辛苦。”   在和董哥说话时,萧远叙又恢复了稳重的老板形象,客气有礼但不教人觉得冷漠。   董哥装作之前什么也没看见,道:“不辛苦,小路也是我甘愿用心去带的。”   他俩圆滑地交谈了几句,没有说太多,很快路采带着董哥上楼,萧远叙折返回家。   萧远叙一走,路采便没人撑腰,被董哥卷起那叠资料,不轻不重往背上拍了一下。   “夜黑风高不会有记者看到的!”路采道。   董哥道:“夜黑风高被看到了还得了?!我真希望你能是个牌坊精,注意点和他的关系!”   路采刚才和萧远叙折腾累了,没力气与董哥拌嘴,温顺地装作听进去的模样。   回了宿舍念叨了半个小时,董哥见路采脸颊泛红,奇怪道:“你很热?”   “对啊,可能在楼下玩得累了。”   路采对此也觉得莫名其妙,蹭蹭而已,怎么就燥热到了现在呢?   等他送走董哥,再打开手机时显示有新信息。   难得的是这信息来自于萧远叙。   路采心说,牌坊精哪架得住狐狸精主动过来?这可不是他的错!   [今天的表现还算好吗?]   路采呆滞了下,再想起萧远叙为什么这么问,继而打字道:[表现就这样,明天不翻你牌子了,罚你思过一天。]   以他们在公司的关系而言,这有些蹬鼻子上脸。   可美人鱼贵为王子,自幼便没低声下气过,总是随性甚至是任性的。幸运的是,也总有人惯着他这份任性。   他没把萧远叙当做高不可攀的存在,萧远叙并不感到冒犯,但也没亲近地互道晚安,这次话题就此终止。   过了两天,路采被董哥从录音棚拎走,不由分说地要去参加饭局。   “什么饭局?你带我去吗?”路采还不能熟练应对陌生人,“我一个人怎么办呀?”   董哥盯了他一会,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他的经纪人道:“不,是萧总安排的,他会亲自带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是萧总主动从冷宫出来的(x 第14章   司机在送路采去酒店的途中,绕路跑了一趟蛋糕店,示意让路采拿着。   “今天是夏先生的生日,萧总让你带着蛋糕过去。”司机道,“他晚一些到。”   夏泽靠着钱多玩得开,从大学时便和明星们走得很近,之后当了投资人,在圈里有着极好的人缘。   这次过生日,很多大咖都会到场,其中有知名导演和出品方,算是私人的圈内聚会。   接路采的司机常年为萧家服务,周到地把路采一路带到签到处。   夏泽早被萧远叙打过招呼,特意站在门口,一边招待宾客,一边等着路采过来。   他对司机说:“你家少爷跟我讲过了,放心把人交给我就行。”   讲得像是在做托儿所代管,路采提着蛋糕递给旁边的侍者,再被带到了大厅里。   因为他走在今晚的寿星身旁,提早到场的宾客很快留意到了他。   “谈新男友了啊?”有熟人调侃,“年纪越大找的越嫩,亏你下得去手?!”   夏泽道:“可别乱说,这是正儿八经来吃我生日蛋糕的。”   没到晚饭时间,这里有几桌甜点台,好让肚子饿的客人先垫着。   水吧那边可以泡茶泡咖啡,还有侍酒师在给人做推荐。   “年纪还小,喝点牛奶吧。”夏泽道,“萧远叙估计还有一会。”   路采看年纪相当的艺人喝着鸡尾酒,刚想提出抗议,就被不容置喙地塞了一杯温的甜牛奶。   他问:“萧总去哪儿了?”   夏泽道:“他要生日宴的名单上加一个人,我提出交换,让他把之前拍到的天青色瓷瓶送我。”   说到这儿,他耸了耸肩:“他家古董有点多,保险库里一时半会找不出来。”   路采喝着牛奶,休息的间隙里有艺人过来搭话。   这些人在名利场摸打滚爬,情商修炼得高。话题挑得亲近又不冒犯,问的都能让路采接上话,偶尔能因为一句俏皮话而笑起来。   片刻后,夏泽带他去认识朋友,见了几位综艺制片人。   “你就当是平时见前辈,纯粹混个脸熟,心里别有压力。”夏泽道,“其余的你公司会帮你争取。”   路采点了点头,礼貌地与前辈问好。   之前夏泽表现得不着调,这时候却意外靠谱,妥帖地介绍过路采后,非常自然地提到了某位制片在筹备的新综艺。   那位制片道:“董老师跟我说过,正好常驻嘉宾里有几个音乐人,你们应该玩得到一起去。”   这档综艺是旅行和游戏的结合,计划从高原开始,途径几座各有特色的城市,最后掐着夏天来临的时间到海边。   “我在热搜上见过你,把Fourth的话题度都抢过去了。”有人说,“要红的时候单靠脸都能红一把。”   另外一个人说:“啧,这脸是配得上一个热搜的。”   在宴会上初次见面,除了这些浮于表面的场面话,聊不出什么。   但这人说得并不夸张,路采站在明星堆里照样出众,不少人明里暗里地打量他。   只是娱乐圈里从不缺美人,再漂亮的皮囊都不稀奇,路采没把这些赞美往心里放,依旧是一副谦卑的样子。   过了会,他想去门口等萧远叙过来,在偌大的酒店里七拐八弯,迷路在一条空荡荡的走廊里。   他摁了下附近的电梯,再看旁边的指路牌,却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厅出来的,一时有些发蒙。   就在这个时候,左边来了个服务生,他急忙跑过去问路。   路采前脚刚迈步,后脚从上面下来的电梯正好开了门。在侧身询问时,他余光瞥到电梯里的身影,顿时觉得眼熟。   然而只是瞥到了匆匆一眼,电梯恰巧关闭,他都来不及脱口而出一句“哥哥”。   路采不等服务生指路,急忙跑过去摁了下电梯!   另一边电梯的数字从三十楼开始跳转,他等不及那么久,直接顺着消防通道下去。   美人鱼被兄长惯得游都游不快,更何况跑,他搭着扶梯踉踉跄跄,跑到一楼时那扇电梯门又是刚刚关上。   路采道:“哥?路澄?路澄你站住?!”   他顾不上缓气,在这里绕了一圈,然而那道身影已然没了踪迹。   就在他茫然地打转的时候,在门口下车的萧远叙一眼便看到了他,走过来问在干嘛。   “刚才我好像见到我哥了。”路采道,“萧总,你有没有见到一个一米八七,肩宽腿长的男人?”   “符合你这要求的人在这里好像有很多,你先别急,我让酒店调监控?”   萧远叙说完就这么做了,喊来值班经理后就带路采去了监控室。   可惜的是,路采见到的电梯里那个男人,捂得和偷情似的,帽子、口罩和墨镜一个不少,根本看不出是谁。   视频里的男人体型比路采记忆里的哥哥要高挑挺拔,气质也更有压迫感,路采确定不了,这三年不见哥哥是不是变成了这样?   身份信息涉及了隐私无法调用,路采查到这步只能作罢。   他们两人回到大厅,生日宴已经开始,宾客们大多到齐,正在挨个祝福寿星。   路采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快见到叶灯,叶灯坐在罗南洲旁边,漫不经心地抱着胳膊,正在听别人讲剧本。   他想看叶灯的项链,可是那挂件被塞进了衣服里,只露出细细的链子。   嫌弃颜色太俗还总是贴身戴着?路采疑惑地想着。   他探头探脑的动作太明显,被夏泽调侃:“怎么了,看上叶灯了?”   “没有,你少污蔑我!”路采道。   萧远叙看他炸毛,煽风点火:“是啊,我献出个古董让自己的牌子被翻了,哪想到有人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路采茫然:“这句话可以这么用?我是义务教育漏网之鱼,你不要诓我?”   夏泽说:“怪不得,我听说之前小路被喊成渣男呢。”   萧远叙断然不会讲这些无聊的事,天知道夏泽是从哪里听来的。路采很无语,刚才又跑得累了,干脆装聋不理他们了。   萧远叙开始说正事:“那两桌的人你见过了吗?”   路采道:“夏泽带我见过了。”   “那好,等会我过去敬杯酒。”萧远叙道,“这里散场后,他们会去下一局,应该会玩得很晚,到时候你累了可以先回去。”   路采有点兴趣:“玩什么呀?”   萧远叙道:“打牌唱歌什么都有,酒店后面有一家会所,夏泽他们是老主顾了。”   路采道:“还可以和你一起打牌?”   之前闲着无聊玩斗地主,萧远叙看他输得太惨,总是给他放水,有炸弹没忍心炸,反被他这小没良心的堵死了好几次后路。   “那么多导演和明星在这里,你就想和我斗地主?”   路采歪过脑袋:“那我能和叶灯说上话吗?”   萧远叙问:“你是他的粉丝?今天看他好几次了。”   “不是啊,我只是有点好奇……”路采道,“平时又不太可能碰到他。”   两人肩并着肩,路采光顾着张望叶灯,但有的是艺人想来和他身边的人攀谈。   很快,有人过来与萧远叙讲话。   路采回过神来,萧远叙就在不远处,正在和同公司的明星们谈事。   对方在自己旁边时没给眼神,走了以后反而开始打量,路采托着脑袋看萧远叙,观察他对待别人是怎么样的。   还是风度又温柔,似乎一样,又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路采说不上来具体的差别,模糊地觉得萧远叙对自己要坏一点,都学会欺负他了。   可这份坏却没让自己试图远离,路采甚至觉得自己是被他在意了,所以才会这样。   他若有所思了一会,直到叶灯离席,和叶灯同桌的人坐到了他边上。   “刚才看你总是瞄过来。”那人道,“叶灯现在赶剧组去了,他有一场夜景拍摄,专门挤出时间过来的。”   路采不承认:“唔,有吗?”   那人道:“有啊,叶灯没发现,我可捉到好几次。”   路采抿起嘴,感觉丢脸所以没有接话。   “怎么不问问为什么啊?”   路采心说自己偷看萧远叙被发现的次数多了去了,偷看叶灯又能有什么原因?   算自己掩饰得不够好,没人类那么狡猾。   “我也在看你啊。”这人失笑,“瞧你孤零零的,要不要加个好友?待会带你玩。”   路采犹豫了下,再听这人说:“我和叶灯是老朋友了,你如果是他粉丝,倒是有好多事情能分享。”   路采惊讶:“你也是演员呀?”   这人没想到路采不认识自己,一时有些窘迫,但很快压了下去。   “你以前不看电影?”   路采摇了摇头:“我每天要上很多的课,没有空看这些。”   他们互相加了好友,这人晃了晃手机,示意到时候再联系。   这空闲来得很快,之后路采在与新交的朋友玩骰子,手机就收到了信息。   那是叶灯老朋友发来的浴缸照片,里面放满了水,还撒了些花瓣在水面上。   路采满头雾水,再看那人问:[来不来?我们可以在水里聊。]   路采头一回见到要在水里聊事情的人类,感叹这不是最好吗?   他收到了那人发来的地点,兴冲冲地去了会所,敲开门一看,那人却穿着浴袍。   对于初见的陌生人来讲,这样的形象颇为衣衫不整,何况一开门就伸手要摸路采的头发。   路采躲闪在旁,继而摸了下鼻尖,立即说:“我不太想聊了。”   毕竟萧远叙说过不能给别人摸,摸哪里都不行……他想,自己也不是很乐意被随便揉头发。   面前的男人笑了笑:“吓到你了?”   他催路采快点进房,路采不太想进去,为难地跨了半步。   这微小的举动像是个信号,男人拉着他的胳膊扯了进去。少年是那么轻盈,不需要用蛮力就可以制住。   路采没被那么粗鲁对待过,挣扎时就被抛进了水里。   水花溅开时,他心想,完了。   他藏不住尾巴了。   ·   萧远叙终于在应酬中得了空闲,左顾右盼却没发现路采。   他以为路采提早回去睡觉了,可隐隐放心不下,于是在经过吧台时,问了句玩骰子的小明星们。   以小明星的咖位,自然是无法与萧远叙说上话的,他第一次离萧远叙那么近,不禁有些开心。   小明星实话实说:“他说有前辈找他聊天?去会所了吧?”   同伴随口道:“话说聊天干嘛去会所聊?”   “估计唱歌缺人,或者找他打麻将?”小明星说,“对了萧总你玩骰子吗?”   他期待地一抬头,却见萧远叙转身就要走,下意识地挽留了一声。   萧远叙头也不回地说“没空”,小明星纳闷地想,都说萧远叙彬彬有礼,实际上也就这样啊?   如果他看到萧远叙此刻表情的话,那应该不是纳闷,而是惊慌了。   因为萧远叙敛起了笑,眼神是鲜见的阴沉。 第15章   会所里衣香鬓影,除了最顶楼是安静的,其他地方热闹喧哗。因为今晚夏泽包场请客,这里多数是娱乐圈的人,再加些本市的富家子弟。   他们都认识萧远叙,知道他不常来这类消遣场合,尤其是带有几分暧昧色彩的顶楼。   有人看到萧远叙一晃而过,还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刚想邀请要不要结伴玩乐,萧远叙进了电梯直接往顶楼去。   门外飘来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声,轻快的鼓点令人心情愉悦,时而有男男女女的哄笑,可是萧远叙面无表情。   之前有个和叶灯同桌的演员与路采搭讪,他是见到的,那人直盯着路采的脸,但自己没往别处多想。   而他现在不得不这么想了。   到了前台所说的房间前,萧远叙最开始敲了两下门,半分钟没人应声,直接上脚踹了过去。   这一下动静震得门板都晃了晃,仿佛快被踹坏。   其他住客不满地细开一条缝,发现踹门的居然是萧远叙,没敢出声阻止,悻悻地关上了门。   那扇门依旧关着,但有故意放轻的脚步声。   耐心不足以等待多久,萧远叙毫无收敛,抄起走廊上的实木摆件就往门把锁上砸去。   “知道你在里面,赶紧把他放出来。”萧远叙有所顾虑,没直接喊出路采的名字。   把锁不堪一击地松了,他用力往里推,妄图抵住门的男人随之一倒,趴在地上短促哀嚎地哀嚎了下。   萧远叙道:“我带来的人呢?”   别的他管不着,但他干干净净领来的少年,就要干干净净地带回去。   那人撑着手吃力爬起来,转过头来的样子却让萧远叙一愣。   对方是名气很大的荧幕演员,最近正在跑新片宣传,可想形象有多重要。   只是现在他鼻青脸肿,那双眼睛出血发肿,被揍得睁都睁不开,像是受到了某种猛兽的袭击。   ·   路采整个人湿透了,突然的变故让他措手不及,被水淹没的那一瞬间,尾椎骨一路麻到了脚尖。   他还不想以样本身份登上科学刊物,恐惧之下尾巴一挥,重重甩歪了那个人的脸。   那人连路采是怎么出手的都能没看清楚,捂住眼睛痛呼后,路采便逃了出来。   他蹿进了隔壁的空房间,尾巴因惊吓而抖着,根本没办法化作双腿。   不远处响起了砸门声,他又吓得尾巴哆嗦,上半身重心不稳地摔在了地上。   接着他听到了萧远叙的声音,路采顿了顿,苦于这副模样没法示人,焦急地找能够躲藏的地方。   这间屋子的布置很简单,除了最基本的沙发茶几,只有一只大得不正常的箱子。   箱子用透气材料制成,正中间露出一个能微微伸缩的洞口,里面空间足以躲下一个缩成团的人。   路采心说人类都在做什么稀奇古怪的家具,碍着没有犹豫的时间,不情不愿地弯腰进去。   这洞口实际很紧绷,路采塞尾巴时塞得很艰难。   他刚要使劲往里面钻,门口的方向却吱嘎一下,有人走进来了。   “小路,你在这里吗?”萧远叙道。   美人鱼如遭雷击,露在外面的尾巴僵成了半条鱼干。   路采此刻姿势尴尬,半跪在地毯上,双手撑着箱底,卡在这里进不去也出不来。   何况他不敢出来。   萧远叙注意到了这条尾巴,在旁边踱步来踱步去。   路采听着耳熟的脚步声,心跳跳得比扔水里那刹那还快,咬住了嘴唇不敢出声。   萧远叙现在很困惑,一眼看到箱子时,他以为是情趣摆设,可是洞口怎么伸出一条了鱼尾巴?   那条尾巴布满了美丽的鳞片,柔韧生动得不像死物。   路采感觉到有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尾巴上,慌得默默祈祷,并努力保持着原有姿态。   殊不知这让萧远叙误会成了会所新买的装饰品,半是疑惑半是欣赏地伸手摸了摸。   “为什么是热的?”萧远叙喃喃。   尾巴在自己看不见的情况下被触摸,路采又害怕又酥麻,不禁绷直了脊背,堪堪忍住呜咽。   指尖从尾部慢条斯理地挪到卡住的部位,这种举动在人鱼族完全可以控诉为骚扰。   路采几乎要哭出来了,这种感觉陌生而汹涌饱胀,让他无力承受更多。   萧远叙把他的尾巴从下到上摸过一遍后,觉得触感太特殊,居然又反复摩挲了下!   萧远叙道:“嗯,怎么还有弹性?”   路采之前从没被这么碰过尾巴,心里委屈难受又害羞,清澈的眼睛很快蒙上了一层水雾。   头昏脑涨之余,他咬住了虎口,将急促的呼吸死死憋住。   好在萧远叙没多停留,虽然对这条罕见的“装饰品”非常好奇,但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萧远叙打了几次路采的电话,全都没被接听,只好嘱托了几个在场的朋友帮忙找人。   过了这会工夫,演员从疼痛中缓过劲来了,气得脖颈涨红,不敢置信自己居然被揍成这样。   他见萧远叙还在这里,骂骂咧咧地要老板给个说法。   “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发他消息,他一口答应了。”演员道,“你看看我被他打成什么样?”   他仗着顶楼没监控,理直气壮地翻出聊天记录:“别说他不懂暗示,十八岁的人了,忽悠谁呢?”   萧远叙心烦意乱,懒得与他纠缠:“你打算开多少钱?”   演员道:“这件事对我事业的影响,相信您不会不知道,这数字您心里清楚。”   说完,他得寸进尺:“但我只想出了这口气,你把路采喊来,一定要给我当面赔礼道歉。”   “你有什么事业?”萧远叙嗤笑,“演技不三不四,手脚不干不净,付你医药费都是做慈善。”   演员跳脚:“你不想让他今晚就靠斗殴上热搜吧?”   萧远叙并不把这威胁放在眼里:“你大可以试试看,我能不能让这微博跟着你账号一起消失。”   他年少成名,又为所欲为买下公司,之后事业发展能够如此顺利,不仅靠着实力和努力,还与身后的萧家脱不了关系。   相比其他人仗着家里略有资本,在娱乐圈横行霸道,萧远叙实在太低调了。   低调到演员忘记他背景深厚,气急败坏地对着叫板。   事已至此,演员冷静了下来,看着难得冷漠的萧远叙,情绪从愤怒变成了后怕。   他清楚自己今晚动了不该动的人,也惹了不能惹的人,被揍开花的脸上一派颓废。   “今晚什么也没发生过。”萧远叙道,“你在浴缸里摔了一跤,懂了吗?”   ·   萧远叙在会所和酒店兜了两圈,没能找着人,询问了朋友和服务生也没任何消息。   他疲惫地按压了下太阳穴,想着被轻易引诱上门的少年,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回想起演员分享出来的聊天记录,寥寥几句,弄得他心头火起。   萧远叙又气又觉得好笑,路采怎么能天真烂漫到这种程度,不仅连性暗示都看不懂,居然还对陌生人没有防备。   这次让路采好好吃个教训,萧远叙在心里说,谁也别哄他,就让他一个人检讨。   要少年感受一下世事险恶人情凉薄,赶紧逼自己变得成熟起来。   他这么想完,径自去了停车场。   因为费了许多时间在找路采,他让等候已久的司机提前下班了,打算自己开车回家。   当下的停车场寂静得唯有风声,萧远叙独自走了会,忽地抬头时,视线里多出了一抹人影。   酒店的暖黄色光线下,路采背对着他,穿着皱巴巴的衣服,袖口还在滴水,风一吹便止不住地打颤。   路采抱住膝盖,缩在他的车门旁边,时不时吸吸鼻子。   像是被迷迷糊糊拐走、又跌跌撞撞回来的幼崽,在惊慌无措之际,躲在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即便那个让自己产生安全感的人不在。   萧远叙又往前走了几步,紧接着愣在了原地。   他发现路采在哭。   只是声音压得很低,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哭得可怜兮兮的,睫毛被打湿了,单薄的后背在细微战栗,清亮的嗓子有些沙哑,带着点软糯的鼻音。   路采手里握着手机,因为被抛进浴缸时浸了水,已经不能开机。   但他执拗地摁着开机键,直到摁得手指发麻,再抬起胳膊抹了把脸上的泪水。   “萧、萧远叙……”他嘀咕着。   萧远叙迈步到路采身边,没有把他拉起来,而是妥协般地坐到了他身边。   萧远叙放弃似的叹了一口气,温和道:“你喊我干什么?”   路采有些意外,睁大了泛红的眼睛,继而磕磕绊绊道:“我看到你了,随便喊你一声。”   萧远叙道:“你的眼睛长在后脑勺上?”   路采没嘴硬,沮丧道:“我给你闯祸了,刚才我打了人,他肯定想打回来。”   怕这后果会拖累到老板,他补充:“到时候你把我交出去吧,我可以道歉的。”   萧远叙淡淡地问:“你想道歉?”   “当然不想呀,可有的时候必须低头,我是知道的。”路采道。   “没有那种时候,你不用做那种事。”萧远叙转移话题,“别想那个人了,现在你想干什么?回我家换套衣服好不好?”   他家比宿舍离得近,路采顿了顿,一声不响地摇头。   “那去酒店休息一下?”   路采闷闷不乐:“我不要。”   察觉到他在闹小别扭,萧远叙问:“那你要干什么呢?就这样一直在停车场躲着?”   路采搁下了烦人的演员,又记起尾巴被抚摸的刺激,只觉得今天倒霉到家了。   他蔫蔫地说:“我只想哭。”   从小到大,父母和兄长提醒过多次,尾巴是爱人才能碰的敏感部位。   可他被人类摸了个遍,罪魁祸首耍完流氓还不知情!   路采不由地心里泛起酸,随即没什么杀伤力地瞪了一眼萧远叙。   萧远叙道:“需要我陪哭吗?”   路采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他的胳膊,说:“你哭什么哭?你又没犯错,是不是偷偷笑话过我了?”   他一边强撑出凶巴巴的样子,一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擦都来不及擦。   萧远叙听他谴责完就打了声哭嗝,忍着笑意拍了拍他的背,想要帮忙顺一顺气。   路采看他竟然真的在笑,立即闹起了小别扭,推拒着不要坏蛋的安抚。   萧远叙没有就此收回手,用指腹轻柔地抹去了路采的泪水,道:“有错的,都怪我护着你却没护好你。” 第16章   路采任由萧远叙擦干了眼泪,无声地颤了下嘴唇,没再说什么气话。   他有点嫌弃自己没出息,被人类的花言巧语哄得服服帖帖。   “给你看个东西。”萧远叙察觉到他没了脾气,更近一步地递出自己的手机。   路采犹豫了下,伸手接了过来,页面上是一则娱乐新闻。   今晚有几个狗仔为了挣业绩,蹲守在夏泽生日宴的场地附近,正巧拍到某演员连夜赶往医院。   照片爆出来后,粉丝登时炸锅。   而演员只想息事宁人,灰溜溜地发了一条微博。   “感谢大家的关心,我在夏先生的生日宴玩得太嗨了,刚才洗澡不小心摔了一跤。很遗憾要缺席之后的路演活动,大家相约电影院再见吧!”   路采看了他的声明,感觉其中充满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憋屈,于是内心暗爽又多看了两遍。   萧远叙坐在旁边,脱下了大衣盖在他身上:“看开心了没有?回家了好吗?”   路采捧着萧远叙的手机不撒手:“我再看看,再看几眼!”   萧远叙道:“很晚了,祖宗,你还睡不睡觉?”   路采兴奋道:“你说他是不是气疯了?哇,好爽呀!他把我往浴缸里扔的时候,我以为我要死了!”   他弯起了眼睫,肩膀与萧远叙的靠在一起,两个人几乎贴着靠在车门旁。   “他就是当我好欺负。”路采道,“我都说不想聊了,他以为我在欲拒还迎?也太自恋了吧!”   萧远叙凉凉道:“你都会用四个字的词了?”   路采道:“那是,班上有人这么说过……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啊?”   “哪里敢啊?”萧远叙说,“一不留神就跑别人房间去,我也以为你要死了。”   圈子大了什么人都会有,何况越接近钱的地方,欲望越容易膨胀,混乱的环境中充斥着引诱和危险。   萧远叙旁观过,有人堕落了再不能回头,有人坚守底线反被雪藏,还有人晕乎乎就被吃干抹净。   他这位局外人平静得近乎冷漠,心里不会有波澜,可是今晚确实慌了神。   路采道:“以后不会再上钩了,谁的房间我都不去,关上门天知道是什么嘴脸!”   信誓旦旦地说完没到十分钟,路采披着萧远叙的外套坐在副驾驶上,嘀咕道:“罗南洲的房间是不是可以去?”   萧远叙:“……”   “唔,池承宣的应该也可以?”   萧远叙嗤笑:“还不长记性是吧?”   路采道:“他们是我朋友,肯定不会动粗的。”   萧远叙道:“你当那人约你过去,只是为了和你打架?”   “不然呢?他就是把我抛着玩呀。”   萧远叙从后视镜瞥了眼路采,露骨的措辞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委婉道:“他想和你在床上打架。”   路采纯净得像溪水,清清粼粼的。人类的欲望映在上面,他看着,却看不懂。   “啊?”   萧远叙莫名心虚,压低了声音道:“小孩子别多问,等你发育了就知道了。”   因为各方面的因素,美人鱼的发育普遍会比现代人类晚一些,路采到现在都没经历过所谓的求偶期。   他不得不接受萧远叙的说法:“这样啊。”   萧家和过年时一样,照旧是萧远叙一个人居住。   除了常用的厨房、书房和主卧,其他房间都被收拾干净,家具全部蒙上了防尘布。   路采睡过的客卧空空荡荡,原本的那张床不翼而飞。   他问萧远叙怎么回事,萧远叙眼神乱瞟,搪塞了几句后腾出了自己睡的主卧。   路采没有追问,洗完澡换上了干爽的睡衣,弯腰摁了摁柔软的橡胶床垫,再心满意足地躺了上去。   “那你睡在哪里呀?”路采问。   萧远叙道:“还有一间客房,等会我去铺一下床。”   路采点了点头,毛茸茸的脑袋蹭过枕头,表示自己要休息了。   今晚少年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萧远叙的本意也是让他尽早睡觉,随即关上灯退出了房间。   可是凌晨时分,当萧远叙下楼倒水时,却发现主卧的灯亮着。   他叠着手指轻轻地敲了下门板,道:“还没睡?”   里面传来路采闷闷的应答:“嗯,睡不着。”   这片住宅的地段清幽宁静,不像宿舍位于闹市区,平时常常有车流和喧哗声。   床头柜上点着香薰蜡烛,散发着宁神的淡香,漆黑安静的屋子原本很适合彻夜好梦。   可是路采翻来覆去无法入眠,被激出来的亢奋感迟迟没有散去,悬着一股劲使他清醒。   闭上眼他就心慌,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并不欣喜,反而是彷徨更多点。   “不要陪哭了,能不能改成陪聊?”路采嘀咕,“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萧远叙态度松动地走进去,路采立即往右边床沿挪了挪,再暗示般拍了拍左边的床褥。   “你要改的是陪i睡吧?”萧远叙问。   路采支支吾吾:“床太大了,我害怕。”   萧远叙道:“那换你去睡客房?”   路采推拒:“不要,我压着的床单都被我焐热了,换过去还要重新焐。”   发现萧远叙立在门口不动,他疑惑地催促:“快点呀。”   说完,萧远叙躺到了离他很远的地方,中间甚至能横躺一个孩子。   路采没有在意这些,一边揪着被角欲言又止,一边冲萧远叙眨了眨眼睛。   过了会,他试探道:“在会所的时候,你有没有在隔壁房间看到奇怪的东西?”   萧远叙道:“说起这个,我是见着了一条尾巴。”   插在疑似情趣道具的箱子上,不知道拔不拔得下来,单看像是美丽的艺术品,整个场面却又匪夷所思。   “你也进去过?”萧远叙道,“挺好笑的,不知道是谁这么恶趣味。”   “好笑?”路采磨着后槽牙,“哦,你不喜欢吗?难道没上手摸吗?”   萧远叙不由地想象了一下箱子的内部情况,既然有鱼尾,对应的该是鱼头?!   尾巴再可爱,鳞片再漂亮,形象和用来熬汤的鱼头联系在一起,就显得极其诡异。   “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我要是喜欢这个,审美会不会太变态了点……”   路采恍惚道:“变态?”   萧远叙侧头看向他,他死死拧着被角,仿佛受到奇耻大辱,要把棉被主人的胳膊拧下来。   “怎么了?你很喜欢?”   路采道:“我也不喜欢!我要睡觉了!”   话音落下,他就拉起被子蒙住了头,不再与萧远叙说话。   萧远叙伸手过去试图扯好被子,反被轻轻地蹬了一脚。   路采踢完后收回长腿,这段插曲耗尽了他剩余的几分力气,翻了个身就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他意识回笼还没睁开眼,就开始后悔困倦时的突发奇想。   他不该让萧远叙留在床上的。   路采从小黏人,不愿意自己睡。在被迫分床后,他常常抱着枕头向家人装可怜,以博得一晚上的纵容。   而他哥难得不偏袒他,并语重心长地说:“你睡相真的很差,就该一个人窝着。”   想起这件事,路采心里咯噔了下。   他先睁开了一只眼睛,查看大致情况,果不其然自己滚到了左半边床上。   而萧远叙被他逼得摇摇欲坠,自己的一条腿还放肆地架在对方的腹部。   路采心虚咽了一口口水,打算移开腿再往右边缓慢挪动,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他稍一挣动,整个人完全蒙了。   两腿中间莫名有些鼓胀,令他腾升起熟悉的燥热——从萧远叙那边抢回钥匙扣后,那久久不息的反常热意。   路采下意识地产生了羞耻感,可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此羞耻。   这是被吓生病了吗?美人鱼陷入了茫然,自己现在是有点难受,但并没感觉虚弱病气。   路采怕萧远叙醒过来,僵着原本的姿势不敢动,再掩饰般地继续装睡了十分钟。   然而这症状并没有好转,尽管闭上了眼睛,但周围满是属于萧远叙的味道。   鼻尖萦绕着沐浴露的木质清香,明明气味很淡,却根本无法忽视。   平时他只觉得好闻,此刻却教他身体升温心跳加快,状态貌似比刚才更加糟糕了。   路采咬了咬嘴唇,战战兢兢地一口气掀被子下床,生怕慢了半秒就会吵醒萧远叙,并被人类发现端倪。   从床走到主卧连通的卫生间,路采几乎是健步如飞,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路采靠在门上缓了缓,再抬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面色不再是昨晚般苍白如纸,他脸颊潮红,急促地呼吸着,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惊慌,还是别的什么。   ……幸好萧远叙没发现。他庆幸着,趴在水池前洗了一把冷水脸。   他想,以后再也不能和别人睡觉了,引来的副作用怎么这么稀奇古怪?   路采暗自松了一口气,殊不知萧远叙那边也是同样如释重负。   萧远叙这一晚上压根没睡着,旁边的路采看着清丽漂亮,睡相属实与长相成反比。   先是在床上滚来滚去,再在被窝里扑腾,等到天蒙蒙亮时终于消停了点。   少年大大咧咧地屈起腿,把笔直修长的腿搁在自己身上随意地蹭了蹭。大概是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所以之后没再动弹。   萧远叙扭头望着路采毫无防备的睡颜,顿时觉得自己有些罪恶。   为自己产生了反应。 第17章   董哥在公司看到路采鬼鬼祟祟,见到自己便绕路走,于是三步并两步地把人截住了。   “干什么了,心里有鬼不敢看我?”他问。   路采嘀咕:“没有呀。”   董哥不太放心,就像检查被寄养后的猫崽,上上下下扫了路采两遍。   “昨晚去夏泽的生日宴,你感觉怎么样?”董哥问,“没出什么事吧?”   说完,他还忧心忡忡地说:“看到有人进了医院,我真怕你稀里糊涂地被牵连进去。”   肇事者一脸纯真地点头:“唔,我离那个人远远的。”   今天音乐总监会过来指导,把关这一期歌曲质量。   因此,路采可以翘掉最讨厌的形体课,一整天泡在录音棚里。   他在这里待得开心,唱完自己的嫌不过瘾,又去唱别人的。而其他人没他那么轻松,反复练歌害怕被找茬。   音乐总监到场后,叫了几个人的名字,再让他们到棚外有序排队。   这一上午过得心惊胆战,第一个进去的就过了足足三个小时才出来,改了不知道多少遍版本,最后要求他重新磨合曲风。   之后进展缓慢,不仅是这群人越来越焦躁,音乐总监显然也没了耐心。   半吊子的歌手要发歌,光靠脸的偶像得做专辑,这年头连领域不沾边的演员都要掺和一脚,唱个主题曲或者片尾曲。   圈内更新换代的节奏太快,太多人没能好好培养就拉上了台,这对自己对制作团队都是一种折磨。   总监听得脑袋嗡嗡响,示意他们继续做该做的事情,然后出门抽根烟冷静一下。   充满现代感的电子音从棚内飘出来,光有节奏没有美感,听得总监太阳穴突突直跳,猛吸了一口手上的薄荷爆珠。   清凉的薄荷味在口腔弥漫开,应景的是楼道处有少年的歌声,嗓音干净如夏日里泛绿的清泉。   路采没排上这一批,但也没气馁,自顾自靠在扶手上哼着歌。   他想尽量不影响其他人,特意挑在没人的楼道里。可是美人鱼的歌喉如被上帝亲吻,自有一番神奇的魔力,轻轻的哼唱足以吸引注意。   不比别人的急躁不安,他很享受歌唱本身带来的乐趣,这也是他在茫茫大海中,唯一可以不那么孤寂的慰藉。   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般的歌唱,如同迁徙时展翅的飞鸟,轻盈而又充满生命力。   总监默默地听了很久,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少年,因为对方看上去稚嫩又漂亮,就自然而然地当做是花瓶,打算拖到最后再打发一下。   香烟燃烧到根部,总监摁在花盆里,回到录音棚后重新翻了翻资料。   “把路采叫过来吧。”他打起了精神,“我要先听他的,洗洗耳朵。”   ·   声乐老师上课时,就对路采赞许有加,在艺人培训部门的办公室说过好几次。   只是那个时候大家没有当回事,毕竟唱歌好听的艺人又不是没有,一个颇有天赋的少年并不稀奇。   这次不一样了,路采从棚里出来直接去了食堂,就感觉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地看他。   同班的练习生说:“总监夸你啦,你知不知道?他让前辈们警惕一点,小心很快被后辈超了!”   路采有点开心,但没因此得意,他听董哥说过唱歌好听只是能红的一部分因素。   明星积攒人气最有影响的是曝光度,如果能在综艺里塑造出一个讨喜形象,非常有利知名度的提升,甚至能奠定极好的事业基础。   最近路采有意去看各种视频剪辑,为了上节目能博得好感而做准备,连在食堂吃饭的间隙都不忘补课。   因为他的手机进水了迟迟无法开机,所以中午借用了别人的,两个人凑在一起看视频。   “Fourth的梗好难接啊。”路采有些发愁,“合作嘉宾每次都说不上话,只能给他们捧场。”   练习生道:“那个吉他手说话夹枪带棒的,被乐迷说是耿直性子野,照我看就是阴阳怪气。”   路采道:“他们的歌很好听,有个性也是能理解的。”   他虽然觉得棘手,但很期待能和Fourth一起做综艺,即便是短短一期也不错。   “欸,萧总来了!”练习生扒饭之余扫到了一抹颀长的人影,兴奋道,“老板娘要不要叫他过来吃饭?”   路采抿起了嘴,小声说:“我不要。”   那“副作用”持续了不短的时间,他在浴室里不知道如何缓解燥热,尴尬地冲了一个冷水澡。   好在床上没留下什么印记,他努力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可面对萧远叙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   这种抵触并不是厌恶,而是犹豫、害怕还有羞赦。   果然大了还是要一个人睡,路采懊恼地揉了揉顺滑的头发。   美人鱼一本正经地困惑着,之前怀疑过萧远叙想和他睡,那萧远叙今天也有这种难受的反应吗?也是洗冷水澡解决的嘛?   他纳闷着,可是没见对方早上有冲凉呀!   “为什么啊?”练习生问。   路采低头用筷子拨弄米粒:“和他太近了会变得很奇怪……说了你也不会懂,我可能是生病了。”   练习生一头雾水,见路采不肯配合,窸窸窣窣地念叨着。   “我读初中的时候大家都是萧总的粉丝。”他说,“啧,那电影里穿着风衣又坏又帅又有腔调,简直就是梦中情人的理想模板。”   路采津津有味吃起炸鸡腿,对遥远的梦中情人不太有兴趣,毕竟自己不需要做梦,昨晚男主角都睡在枕边了。   练习生道:“当时红毯采访女明星,五个里有三个想和萧远叙搭戏,可萧远叙就是退圈不玩了。”   路采礼貌性接话:“他演技很好吗?”   “他可是影帝的亲儿子啊,就算父母半路离婚了,优秀基因可是刻在DNA里的。”   路采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怔愣道:“他爸是影帝?”   “一度红得发紫,还是演技天花板,只不过爆出离婚就息影了。”练习生道,“你居然不知道?这是那年话题度最大的娱乐新闻。”   路采道:“我不太关注这些……”   练习生惋惜道:“别的不说,你真该去看看他爸年轻时的脸。”   路采表面装得没什么兴趣,在练习生递来手机时,还是忍不住瞄了过去。   屏幕画质不是很清晰,但足以看清楚男人英挺的面部轮廓和五官,眉眼很深邃,极有霸道和嚣张的感觉。   萧远叙虽然长相与他相似,但眼睛随了优雅贵气的母亲,有一双不笑也有三分笑意的桃花眼。   且因为成长环境的不同,萧远叙的气质更沉静内敛,没有父亲那样张扬。   “很帅。”路采评价道。   练习生道:“欸,你更像爸爸还是更像妈妈?”   “我吗?更像妈妈一点吧。”路采道,“不过我哥和我爸特别像。”   “我也有个哥哥,两人为了争点东西从小打到大。”   有时候兄弟之间往往会产生摩擦,彼此有威胁和竞争感,或为父母的分配不公而生气。   但路采并没有,可能是哥哥大他好多岁,在自己还小的时候,就已经是有模有样的王室储君了。   路采道:“这样吗?如果我哥欺负我,会被爸妈混合双打的。”   他们交头接耳了小半天,一顿饭磨磨蹭蹭吃了足足四十分钟,食堂从热热闹闹排队变成了散伙各自工作。   等到两人聊完,路采偷偷转头,查看四周还有没有萧远叙的踪影。   而萧远叙正好从后面往前走,在他身旁很短暂地顿了下。   路采以为自己偷窥被发现,撩了把头发假装东张西望,再一低头时,桌上放着恢复正常的手机。   一打开社交软件就有两则好事,罗南洲正在接触新的剧组,得知还缺一个设定出彩的小配角,推荐导演在试戏时考虑自己的朋友。   另一条是董哥发来的,上午有节目组过来对接档期和合同,正式把合作排上行程,可见昨晚夏泽的生日宴没有白去。   路采和萧远叙道谢之后,再陆续回复他们。   慢吞吞地打完字,萧远叙那边发来了消息:[不用客气,今天有哪里不舒服么?]   路采现在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立即回复了没事。   当晚躺到了床上,他满意地心想,今天没有和萧远叙深度接触,总归不会再有“副作用”了吧?!   然而早上闹铃响起,路采就笑不出来了。   自己打两岁开始就不尿床,可今天不仅双腿之间发胀,身下还湿了一块。   接着他颤颤巍巍地伸手摸了下,指尖一片黏腻。   路采震惊地想,怎么回事?萧远叙到底是什么来历,自己和他睡一觉影响那么大的吗?   对此,他想起公司匿名论坛可以讨论各种事情,模糊一下具体信息,谁也不知道谁,但谁都能热情地出点主意。   路采在每日的吐槽楼里含糊地写了下困扰,很快有个三条回复。   [这他妈还用别人教呐?该补生理课了!]   [这他妈别人怎么教啊?该补生理课了!]   [让那个陪你睡的朋友教你生理课咯!]   作者有话要说:   小路,该上了生理课了!(拍黑板 第18章   宽敞舒适的保姆车、炙手可热的资源、贴心入微的助理、以自己为重心的经纪人——那统统都是路采现在没有的东西。   但阴差阳错上过一次热搜,零零散散会有人特意来公司门口拍他上班。   就比如今天,他俏皮地与她们问好,指尖勾住口罩挂在下巴上,露出甜美的梨涡。   女生雀跃地朝他挥手,道:“路路,什么时候发新歌呀?”   公司做过一些宣传,发布了路采之前拍的海报照片,但没公开具体日期。   路采的微博以工作为主,几乎没有发过生活相关的信息,底下有很多人问日期或是期待他多发自拍。   “快啦。”路采笑嘻嘻说,“等到雨季来了,我们就能正式见面了。”   新歌的录制已经顺利完成,因为曲目不多,和其他人配合默契,所以他花了没多久,现在只等后期做出成品。   MV和封面的拍摄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董哥安排好了团队,处理完基础的脚本和分镜,刚敲定各方满意的外景地点。   路采进了公司,和眼熟的同事们礼貌地打过招呼,坐回教室就垮下了脸,凝重地点开了论坛的个人中心。   那条回复被他删掉了,可是这里还能看到之前收到的消息缓存。   幸好他脸皮薄几乎是发完就删了,这件事没有发酵扩大,但也有不少人起哄催他上生理课。   这位非人类懵懵懂懂,关闭页面打开了搜索引擎。   半个小时后。   声乐老师奇怪道:“路采,今天你生病了?为什么脸这么红?”   路采神色紧张,把手机往课桌洞里一塞,磕磕绊绊道:“没有没有,我没有事。”   旁边的人调侃:“你在看什么东西呢,看得津津有味的?”   路采轻声嘟囔着:“我随便看看而已……”   从生理课的文字注释,到讲解视频,这一路摸索收获颇丰。   他三心二意地捏紧了笔,装作认真听讲音乐理论,实际还处在震撼中,回忆着刚才足以颠覆世界观的见闻。   原来不是亲嘴就能有崽崽的?!他心乱如麻,感觉过往十八年都被骗了。   以前路采长得太可爱,白白嫩嫩的和糯米团子似的,亲友见了就想抱起来亲亲脸,被哥哥再三阻止。   哥哥不准让别人亲他,也不准他亲别人,并用这个理由恐吓他。   他对此深信不疑,被吓得眼泪汪汪,问自己会不会生小鱼苗。   被告知自己没有怀孕功能后,他再担心别人会给自己生孩子,哥哥绷紧了嘴角,一本正经地说他年纪还小,尚且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现在想来,这份兄弟情该破裂了。   路采琢磨着页面上写的“正常的生理反应”、“顺其自然不用羞耻或排斥”、“有必要时可以求助”,心说这具体要怎么顺其自然?   讲都讲了,倒是把话讲清楚呀?!   美人鱼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要是描述得太具体。   那内容就会被火速和谐了。   路采打开了第七个显示“404”的网页,在一大堆“好人一生平安”和“来晚了泪崩”的回复中,郁闷地关掉手机趴在课桌上。   在海里,家长忙着族中事务,疏于对他的教导,而其他人没他身份尊贵,不可能冒犯或是逾越。   这段时间和人类朝夕相处,由于美人鱼的气质天真出尘,在他面前说荤段子就像是一种亵渎,同班的男生们几乎不会提及黄色废料。   路采即便听到了也听不懂,听不懂又不会开口问,于是陷入了僵局——   快要十九岁了,别人分享资源留下一句“懂的都懂”,而他真的不懂。   对于少年来说,这东西披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偏偏是自己看不着,偏偏就抓狂地更加了解。   路采很不服气,活像一只寻找逗猫棒的猫咪。   晚上,他对着自己的尾巴陷入沉思,回想起指尖摸上去的那瞬间。   ——萧远叙的手指骨节分明,有握笔磨出的薄茧。漫不经心地摩挲过鳞片时,酥酥麻麻如电流窜过。   明明是很随意的动作,却激得自己绷紧了单薄白皙的脊背,忍不住想要摆动纤细的腰肢。   那种感觉很像是早上的燥热,都怪萧远叙,把自己给摸坏了,搞得他现在天天不正常……   “怎么办呀?”他发愁。   路采为此有点小小的难过,他从中得到过一点乐趣,却没有办法再次品尝。   因为全是男人带给他的,所以当男人收回了手,自己就不得不吊着胃口,只能回忆着那种尚且还算清晰的滋味。   路采不太甘心,随后试着学着萧远叙的动作去摸尾巴。   但无论自己怎么摆弄,都没有那种令人难以自控的感觉。   那时候自己当时体会到的,就是人类所谓的快感吗?   他红着脸心说,那、那怎么再找萧远叙讨教一下呢……   辗转反侧了一晚上,路采没找到答案,再醒来时内裤倒是又脏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路采隔三差五会洗床单,但总是习惯不了面对这些反应,每次都羞耻得几乎要晕过去。   更糟糕的是,自己最近每天都很累,拍mv和拍封面不像唱歌,并非他的强项。   路采手忙脚乱地学着,应付工作已经够呛了,还要拖着疲惫的身体洗这些东西。   宿舍的楼道口有两台公共的洗衣机,可他连直视污渍的勇气都没有,更何况抱着床单出去?   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他还不如回海里继续做鱼。   今天,有几个淘汰的练习生要从宿舍搬走,从早上就开始收拾行李。   路采在隔壁看他们那么吃力,主动过去帮忙。   “你是不是也快走了?恭喜,我会买你的新专辑的。”练习生落寞道。   宿舍只供没出道的人临时居住,同样是将要离开这里,自己被开除出去重新变成普通人,而路采说不准星途璀璨。   路采道:“是吗?那可不可以买两张,我怕我销量太难看了,能多一个是一个……”   练习生见他一本正经推销,随即哈哈大笑:“不会的,你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公司,萧总怎么可能做亏本买卖?”   听到别人提起萧远叙,路采抿了下嘴,可能是刚才搬东西太累了,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小路,晚上一起去喝酒吧?”练习生道,“说起来我们还没一起蹦过迪啊!”   路采早就好奇过夜店的样子,可是犹豫了下,推拒道:“董哥不让我去夜店。”   “我订的那家有很多明星都去,保证安全没狗仔,萧总还是那儿的股东呢。”   练习生诱惑完,再道:“今天池哥回来,你和他好久没见过面了吧?正好可以说说话。”   “他说话总是很欠打,有什么好说的啊?”路采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积极。   “你可真是什么都不懂啊,我们一群人再直男的也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来了?”   “他对别人说话都很正常,平时还挺高冷的,就在你这里发抽,你能悟出什么来吗?”   路采努力地悟了下,没悟出来。   他问:“因为他看我不爽?”   “操,太好笑了。”练习生摇头,“虽然他这人是活该,有话不爱好好说,但喜欢你也真是一件遭罪的事。”   路采反驳:“喜欢我的人很多的,他们也很开心,我哥说我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弟弟。”   练习生看他如看小学鸡,不跟他多聊这方面的事,省得笑得肚子疼。   “晚上PAX,我订了卡座,来的都是认识的人,欢迎你也来坐坐。”练习生道,“据说今晚还有惊喜演出。”   PAX是圈内很出名的酒吧,像路采对这方面了解寥寥,连酒吧的门都没踏进去过,也听说过订一个卡座不便宜。   路采被多次怂恿,想着机会难得,那去就去吧。   毕竟之后要跑行程,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闲下来玩。   而且美人鱼最近揣着思春期的烦恼无处发泄,正愁哪里能让自己放空片刻。   四月的晚风带着点暖,他下楼时打算骑共享单车,却见到招摇的跑车一直停在楼下。   路采不用多想就能猜到车主是谁,道:“咦,你怎么在这里?”   池承宣这段日子瘦了点,从路采下楼的那刻起,视线就没能从少年脸上挪开。   那是一张不管见了多少次都觉得惊艳的脸,池承宣见过太多美人,可就是觉得路采有哪里不一样。   这并非出于爱慕,而是下意识的感觉,就是认为路采有种与生俱来的蛊惑力。   只要路采想,或许别人都会成为迷途的水手,而他是白雾里始终不露真面目的美人鱼。   “等你啊,上次油费算得多了,再免费送你一次。”池承宣说。   路采雀跃道:“这样的吗?看来你这辆车还挺节能的。”   这辆“节能”跑车有意耍帅,一路疾驰再打了一个小漂移,停到PAX的大门口时吸引了不少视线。   路采下车时,往这边张望的人更多了,搞得池承宣立即后悔载他来到这里。   太耀眼,太闪闪发光,这样的事物美好得不太真实,总会让人觉得自己远远无法拥有。   “池承宣,你说萧总会不会来这里呢?”   池承宣没好气地说:“你想他来?”   “唔,有点想。”路采道。   一想到萧远叙,自己的尾巴就食髓知味忘记矜持,忍不住要卷起来再甩一甩,最好能勾在男人的手腕上。   池承宣道:“哦,但他怎么可能会来呢?”   路采盯着池承宣看了会,脑海中浮现了新的念头。   要是自己给其他人摸尾巴呢?   再找个有洞的墙钻进去,留一条尾巴在外面呢?会有人觉得可爱想碰碰吗?   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掐灭,人鱼的尾巴具有重要意义,被萧远叙阴差阳错地摸了也就算了,他还做不到随便给别人玩。   他仅仅想被那双温热又有力的手满足。   ·   被路采惦记的那双手翻转了一下手腕,萧远叙看过表盘上的时间,再应付着眼前的交际应酬。   会所老板谄媚地倒了一杯酒,为生日宴那晚发生的事情赔不是。   毕竟是在他的地盘上发生的事情,他还不想让萧家的继承人有任何不快。   萧远叙一如往常温和又疏离,仿佛那晚踹门砸门的不是本人。   “酒就不喝了,难得来PAX一趟,等下正好在店里查一下这季度的帐。”   他说完,再问:“你那儿摆的鱼尾巴是哪里拍来的?”   那装饰品触感奇特,又有着妖异的美貌,他以为是拍卖会淘来的宝贝。   老板一愣,道:“我没买过那种东西啊,之前倒是想过放美人半裸雕塑,或者古典屏风之类的……”   “嗐,可能是别人随手一搁的吧。”他猜测。   萧远叙点了点头,没有深想,老板随即讨好地表示之后有拍卖会的话可以同行。   “老六说今年有一件好货色,保证能给全场开开眼界,到时候您赏脸来坐坐。”   “是什么东西?”萧远叙随口问。   “他没和我明说,只讲了是一条非常罕见的鱼。”   风水里金鱼一类能招财,许多富豪会为此买单。有一些颜色美丽的奇特鱼类炒价炒得很夸张,确实会流入小圈子的拍卖会,供他们鉴赏和购买。   但萧远叙不信这些,所以兴致缺缺,只说自己知道了。   酒局里另外一个人眼珠子转了转,问:“您那晚带回去的小美人,怎么不陪您出来玩?我这边有几个懂事听话的,可以陪您解闷。”   萧远叙淡淡地敷衍道:“他不爱玩这些。”   查账的时候,他看着账单,听员工们叽叽喳喳。   “那个卡座是怎么回事呀?被其他桌买单了好几次!”   “估计一起看上卡座里的哪个人了吧?争强好胜呗,还请客点了好多酒和小吃……”   “天,他们一桌吃了七盘酸辣海带片?”   萧远叙走的时候一看,员工们所说的那桌卡座叠了好多光盘子。   而自己所说的“不爱玩这些”的少年,靠在沙发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海带,弯起狡黠灵动的眼睛,露出了一个醉醺醺的笑。 第19章   路采刚坐下来,就被隔壁卡座的人要了联系方式。   不待他回答,刚才一直莫名低气压的池承宣冷笑了声,说:“要当明星的人还是守点男德吧。”   虽然路采的定位不是偶像,也并不打算走男友人设,但确实矜持一些比较好。   路采冲对方抱歉地笑了一笑,表示自己不方便给。   “你们是艺人?”对方猜。   这个卡座里的每个人尽管算不上个个颜值顶尖,可也超过了大众平均线,有几个直接放在娱乐圈里也不会落于下风。   路采想礼貌地说“还算不上”,然而池承宣抢先一步说:“管好你自己。”   有人感叹:“阿承要去参加选秀了,又要好久见不着。”   “万一能出道,苟富贵勿相忘,记得带带我们啊!涨点微博粉丝也好!”   “人家现在就挺富贵的,投胎技巧一流,希望我下辈子能学学。”   路采还记得池承宣在萧远叙面前的样子,那种大少爷架子完全摆不出来,气场被随意压制得牢牢的。   所以别人再怎么吹捧,他也没羡慕或崇拜的感觉。   “我想吃酸辣海带片,好久没吃海带了。”他看着平板上的点菜菜单。   酒吧销售正想多推荐一些小吃,池承宣就拿过了平板,熟门熟路地把小吃往购物车里加。   “这里的鸡爪也很好吃,让后厨把骨头给剔了。”   请客的练习生凑够了最低消费,几瓶酒加冰红茶摆了小半桌,而池承宣点了一堆小吃以后,财大气粗地加了一个八万八的套餐。   六瓶颜色缤纷的黑桃A香槟被端出来,且方式浮夸高调,路采看到穿着性感的模特们抬着酒过来,一时间居然有点想躲。   男男女女随着音乐节拍火热地摇摆,朝着卡座扭动肢体,其他人凑热闹般瞧向这里。   路采有点难为情,一直埋着头避开众人视线,等到模特们散去了才抬头。   “从来没喝过酒?你也太乖了吧!”有人问,“别那么紧张,这是让你享受的地方。”   路采干巴巴道:“蹦跶不起来……”   过了会,其他人自然而然地去了舞池和前排放松,路采不嫌卡座里无聊,开心地吃着炸丸子,再欣赏异族们如何纵情娱乐。   PAX的经营花了点心思,不光酒水种类应有尽有,而且小吃点心美味可口,水果拼盘也新鲜甘甜。   尤其是安保方面,因为常有明星过来消遣,所以管理得非常周全。   路采左顾右盼,这里戳了戳,那里晃了晃,再围观别处玩游戏。   之前在生日宴上,有艺人教了他玩骰子的技巧,这下看别人玩得有来有往,他不禁有点坐不住。   那些人邀请他加入,他过去试了几把,在欢声笑语中慢慢放开了拘束。   女人问:“你是不是练习生?看着有点像是圈内人。”   路采道:“你也是吗?”   “不,我这年纪在圈里都可以算是半退休了,怎么还能充作少女呢?”女人笑着撩了把长发,“我是经纪人。”   说完,她还遗憾:“我们的缘分晚了一步,要是能早点遇着你,签你的人应该就是我了。”   路采对自己的公司很满意,自己尽管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和罗南洲这类大明星没法比,可董哥一直尽心尽力,没有忽视过他。   “有时候看的就是缘分呀。”他道。   之后没再提工作的事,他们玩得融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同桌有人总是故意让着他,和放弃抢篮球的池承宣似的。   放水放得那么明显,但是大家对此没有意见,甚至还心照不宣地笑了几声。   等路采前脚回到自己的卡座,后脚就被那个人点了酒送过来。   他知道这些东西价值不菲,笑得腼腆:“不好意思,我不怎么喝酒。”   那人道:“当我请你这边的晚辈们喝。”   路采有些局促,又听对方没头没尾地夸了句:“你好像不知道,你的眼睛很漂亮。”   没能成功拒绝掉别人的好意,转头隔壁桌的也给路采送了酒和食物。   路采收下了上一个,就很难推拒下一个,在朋友们去舞池放松的工夫里,桌上被摆得满满当当。   “操,什么情况啊?”练习生惊呆。   路采简单地说了下前因后果,苦恼地捂住了脸。   池承宣道:“这种酒也好意思送?让他们别丢人了,赶紧收回去。”   说完,他让酒销哪桌来的搬回哪桌去,并复述自己的话。   酒销硬着头皮这么干了,隔壁卡座对这种嚣张行为骂骂咧咧,无语地说了句“拽个什么劲”。   而另外那桌一笑置之,对酒销吩咐了几句。   没过五分钟,路采还在被朋友们起哄,就看到眼前亮起了熟悉的光束。   紧接着,那群模特再次出场,扭着身体捧上熟悉的六瓶酒,走到哪里光束跟到哪里。   路采心说,这场景真的太夸张了,谁摊上谁尴尬。   之后,他眼睁睁看着模特们往这边走来,在自己面前停下后,他们摆了一个展示魅力的姿势。   从上面打下来的光束舞动了两圈,最终停在了路采身上。   路采眼神空洞,看着他们走完流程,再朝客人头顶上开了个礼花。   彩炮“砰”的一声,礼花洋洋洒洒飘落,路采感觉好多人都在看自己,羞耻地捏紧了衣摆。   “小路是真的受欢迎。”朋友道,“我他妈眼红了,我也想光坐着就有人送黑桃A。”   路采抬起胳膊挡住脸:“这福气不如给你……”   酒销战战兢兢道:“那个客人也让我转告,说自己失礼了,就、就确实该送最好的。”   “这几瓶酒要几万?!”路采被价格震慑,“为什么不能直接转账给我!”   话音落下,他捕捉到了商机:“这个可以折现吗……”   最近他要开始找租房,正巧手头很紧,现在只能考虑一些地段偏远的廉价公寓。   像萧家那种自带恒温泳池的别墅,他就算是做白日梦,都不敢梦自己能长期生活在这种房子里,不过自己心里有一个较为现实的目标。   地段和户型不强求了,只要浴室宽敞,能摆下一个大浴缸,不至于让自己每天只能卡在浴桶里。   至于浴缸的款式,他已经看好了,为了满足美人鱼爱水的天性,很有必要购入双人带冲浪模式的按摩式大浴缸。   要是这些黑桃A能折现,他当场就能下单。   朋友打破了他的幻想:“当然不行啦,只能寄存或者干脆喝掉。”   美人鱼的心在滴血:“……”   “看你以前都不来,寄存要存到猴年马月了,今晚就干掉它们吧。”朋友们,“咱们来玩游戏?”   大家对骰子兴趣不大,简单粗暴地比划石头剪刀布,谁输了就接受真心话大冒险,或者喝酒代替。   这群人摩拳擦掌:“我连真心话的问题都准备好了,就等阿承输了。”   “我也是我也是,择日不如撞日,池承宣你不如就摊牌吧。”   “对啊,平时大家在教室里上课没什么感觉,看今天这个抢手的架势,你俩下次见面指不定人家就……”   池承宣暴躁打断道:“你们是傻逼?找乐子别来我这里找!”   路采一头雾水,但看池承宣如此不情不愿,也坏心眼地想要他输。   然而幸运女神并不站在自己这边,搅合进战局以后,路采连连败退,一开场就灌下去三杯酒。   “不行了,我这次还是选真心话吧。”路采晕头转向。   朋友贴心道:“嗯,小路第一次喝酒,别为难他。”   有人问:“除了家人,你以前被谁抱过?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这其实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路采在大家印象里纯得不能再纯,干脆说“没有”也不会有人怀疑。   然而路采想了想,出乎意料地闷头喝酒。   “操,被谁抱过啊?”有人吃惊,“你不是没谈过恋爱么?”   路采当然不能说是被萧远叙,他俩之前当众见了一面,自己就被喊了好几天老板娘,这样一坦白还得了。   下一局,他出了剪刀,而其他人齐刷刷的是石头。   “那你和谁这样牵过手?”别人试探着。   问完话,那个人拉过来身边的同伴,彼此十指相扣给路采示意了下。   路采沉默片刻,又喝了一杯酒。   他心想,都怪萧远叙!当时还是对方主动牵的手,把他拉到了身后去。   自己只不过是回握一下,反而被教育了要注意点。   其他人惊呼:“你以前说没找过对象,是不是骗我们的啊?”   “真的没谈啊,那个人又没和我谈恋爱。”路采说。   “你不会是被人占了便宜,自己还不知道吧?”   路采抓了抓头发,茫然道:“是这样吗……”   “靠,那你有没有和那个人睡过?”   路采一愣,警惕道:“这可是另外的问题,不在我的回答范围内。”   今天的手气没谁了,说完又输了一局,这问题被原原本本地又问了一遍。   路采艰难地喝完酒,感觉满身都是酒气,脑袋晕乎乎的,眼前这群人都生出了重影。   “我只是渴了。”他嘴硬道。   台上开始了今晚的惊喜演出,舞者随着音乐渐入高i潮,动作愈发大胆性感,挑逗般脱掉了一件衣服,扔给了观众们。   台下氛围火热,路采撑开沉重的眼皮,往嘴里塞几口小吃,企图借此压了压醉意。   现在自己真的醉得很厉害了,他望着远处,目光有些涣散。   不然怎么会看见萧远叙呢?   趁着别人在看表演,他循着这“幻影”跌跌撞撞走过去,快要接近时踉跄了两步。   在男人作势要扶住他之前,他朝墙上一歪,安静地朝萧远叙眨了眨眼睛。   萧远叙道:“怎么今晚突然跑来喝酒?”   路采头重脚轻,稀里糊涂地嘟囔:“我是来学习的!”   他们待在昏暗冷清的拐角旁,附近没什么人,大家全被舞台吸引走了,连守在不远处的安保人员都没注意这里。   “学习到了什么呢?”萧远叙问。   路采蹙了蹙眉头,试图回想今晚经历的一切,没想到一阵阵地犯晕。   他只好把昏沉的脑袋抵在墙上,用迷离又无辜的眼神看着萧远叙,企图回避这个问题。   萧远叙投降:“算了,我把你送回去。”   他伸手去拉路采的手腕,却让路采忽地记起了什么,委屈地闪避了一下。   “你也注意一点,不要随便牵别人的手!”路采提醒道。   萧远叙道:“喝完酒就那么凶?”   路采拖着软软的语调,道:“哼,我就是凶你了。你要怎么样?”   看他醉得稀里糊涂、眼角都是水灵灵的红,萧远叙有点头疼,决定把他半哄半骗送回去再说。   “不能怎么样,你真会挑人欺负。”萧远叙顺着他说话。   没想到路采神秘兮兮地一笑,用力地抓住了萧远叙的手,非要十指相扣着不给松开。   萧远叙本来不想和酒鬼较真,然而这个小混球突然凑近了说话。   微热的吐息喷洒在耳根,带着酒味和甜味。   路采轻声道:“你别伤心,我刚才学了脱衣舞,可以跳给你看。” 第20章   作者有话要说:   18章后半段和19章今天下午有重写,感觉有变更好看一点,大家刷新看一下呢QvQ非常抱歉,明天给这章评论区所有留言发红包捏。   晚安!  介于路采醉得一塌糊涂,萧远叙怕他立即原地展示学习成果,不由分说地捏起他细嫩的后颈,提溜小猫似的把他拖到了窗口旁边。   四月的晚风带了点暖,空气中裹着街头的花香,吹在少年的脸颊上。   路采压根不清醒,胃里晃荡的都是香槟,嘀嘀咕咕地就要给萧远叙脱一个看看。   萧远叙无语了:“要不要给你报个名,让你也去台上跳?”   “干嘛呀?”路采含糊不清道,“我那个、只给你摸的,你还要不要摸?”   他说得语无伦次,萧远叙也听得一头雾水。   萧远叙道:“我摸什么了?”   路采不说话了,有些怨念地扫了萧远叙一眼,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萧远叙莫名被他盯得有些心虚,仿佛自己真犯了什么错。   “是这里吗?”他揉了揉少年毛茸茸的脑袋,头发顺滑地穿过指缝。   路采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被这么揉了一会,算是勉强满意了。   他指挥:“脖子也要,耳朵也要。”   萧远叙没被人这么使唤过,一听有些发愣,接着暗自忍了忍,又如愿捏了捏他的后颈和耳垂。   “你还想干什么?”萧远叙神色不明地问。   他想,不管路采又要求什么,自己都得回一句“是不是想要挨打”,然后把人塞进车子带走。   但是路采支支吾吾,朝萧远叙勾了勾手指,等萧远叙俯身倾听时,再次语出惊人。   “我要吐了。”他说。   ·   池承宣很快就发现路采不见了。   即便这里环境不错,但毕竟是酒吧,而路采天真单纯,教人很难放下心来。   他心里还因为路采那几局真心话而别扭,可安全问题不是小事,现在不是他能够任性发脾气的时候。   于是他打了路采的手机,在第三次听到“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时,愤恨地挂断了电话。   “干什么去啊?”有人问。   他抓起外套往外走:“我去找路采。”   一走到外面就安静了许多,他问了杵在楼道口的安保,对方表示眼前人来人往,没注意到他所说的漂亮少年。   现在还不是很晚,被捡尸的可能性不大,但池承宣觉得就凭路采这张脸,要是醉醺醺躺在外面,下场肯定凶多吉少。   他在酒吧里到处打转,又耐心地试着打了几次电话,在第五次的时候终于被接通了。   “你喝多了能消停点么?”池承宣道,“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通话对面同样很安静,有淅沥沥的水声。   池承宣立即往洗手间走:“你看见什么了突然玩消失,知不知道别人有多着急啊?”   对面终于有了人声,却不是路采的声音。   那耳熟的嗓音很沉静:“他看见我了。”   池承宣一刹那就记起了对方是谁。   自己进了公司以后没见过几次面的大老板,少数的几次之一,还是因为和路采一起去了演唱会。   他猛地停步,就看到萧远叙架着路采从洗手间出来。   路采迷迷糊糊的,脸上呈现不正常的潮红,发梢有点湿,沾了点水珠。   往常他总是轻盈又灵巧,像天边捉不住的云朵。此刻却落下来,绵软无力地靠在男人肩膀上,一副很好摆弄的样子。   池承宣担忧地看了看路采,转头面对萧远叙时有点难以开口,最后几乎是逼自己出声。   “我送他回宿舍吧,明天他应该还要去公司。”   萧远叙道:“我送就行。”   老板的态度不冷不热,但语气算得上温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池承宣觉得有种压迫感萦绕在四周。   那来自于身居高位者的睥睨,令人心生退却,不能再迈进一步。   他张了张嘴,萧远叙瞥了他一眼,并不把他的挣扎放在心上。   三个人擦肩而过时,路采忽地动了动,再闷哼了几声。   如果池承宣听得没错的话,路采在嘟囔:“骗你的呀,干嘛拎开我啊?”   ……简直像撒娇。   而萧远叙走得头也没回,手上更用力了点,稳稳托住路采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就是想吐没吐出来而已。”萧远叙揭穿道,“不要再蹭过来,万一我没扶好,摔跤了疼的是你自己。”   酒吧位于本市最大的商业圈,今天是周末,几个路口都陷入拥堵,车位更是非常难找。   萧远叙有私人车位,但自己那辆Landaulet确实是好端端停在位子上了,前面却横了一辆房车,把他的车堵死在里面动弹不得。   车里面没人,他打了交管电话,根据车牌的登记信息喊人挪车。   之后有个女人快步过来,面面相觑还是个熟人。   “萧总?”她道,“这次真的很抱歉,我这就让人把车开走。”   路采一听到车,马上抗议道:“车?我不要坐车。”   萧远叙道:“不好意思,我朋友喝醉了。”   女人低头去看路采,认出是组局玩过骰子的少年后,微微呆滞了下。   她随即道:“没事,年轻人嘛难免的。”   助理过来把车开到酒吧门口,女人揉了揉太阳穴,等叶灯上车之后,拉上了所有的车窗窗帘。   “周先生不跟你来?”她问,“你今天特意来这里找他,最后还是没谈拢,那还不如和我们一起喝酒,卡座比楼上好玩多了。”   叶灯摘了墨镜:“经纪人还管情感纠纷?我随便找找的,也没那么在意他。”   她道:“我哪管得了你?只要别被狗仔拍到,随你和旧情人有什么纠葛。话说我刚才看到萧总了,身边有个男孩子。”   “哦。”叶灯没什么兴趣,“萧远叙身边有人不是正常,多少人想和他睡?”   “那个人挺有灵气的,我记得好像是姓路。”女人随口一提。   叶灯道:“姓路?”   “怎么了吗?”   “没事,就是忽然想起来周鸣庚之前也姓路。”叶灯道,“叫路澄来着。”   他扯出项链看了眼红色的挂件,这是周鸣庚送的,当时说是祝他本命年快乐。   “还说不在意,记得倒是挺牢。”女人笑道,“背台词有那么用心就好了。”   叶灯撩开窗帘回头看了眼,见到周鸣庚比自己慢了几分钟走出酒吧,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是一个人,旁边的只是司机。   正要放下帘子的时候,叶灯的余光扫过非机动车道,萧远叙确实和一个少年在一起。   车子快速驶过,他只是仓促看到了一眼,正好助理打了一圈方向盘开到另一条岔路,自己就望不见那两个人了。   ·   路采缩成团不肯挪动,一会说“头晕想吐”,一会说“要环保不要排放车尾气”,总之死活不肯上车。   现在是酒吧最热闹的时间段,这样子很快会引来围观。   路过的姑娘再三回望,虽然这边光线昏暗,看不清面目,但萧远叙不论是挺拔的身形,还是出众的气质,都能感觉得出比路采年长好几岁。   少年和青年的搭配让人觉得古怪,喝酒蹦迪该是同龄人结伴才对。   姑娘怕萧远叙是“捡尸”的,忧心忡忡地徘徊了一会,再看到路采亲昵地把身体歪过去,朝萧远叙甜美地露出笑意。   这下她能确定他们彼此认识,慢慢地离开了。   萧远叙知道自己被误认为了什么人,局促地撇开头,然后盯着醉倒的路采沉思。   路采揪住他的裤脚管,如此还嫌不够,上下扯了又扯。   萧远叙心说,今天最正确的决定就是穿了一条系皮带的裤子。   “那你要在这里过夜是么?”萧远叙问,“为什么不坐车,想坐池承宣的?”   路采愣了片刻,迟钝地摇摇头。   和醉鬼掰扯不清楚,萧远叙干脆半蹲下来,和他视线齐平。   路采嘀咕:“小路真的没有油钱,我要、我要……”   结巴了一会,他吸吸鼻子:“我要存钱买浴缸,不要再挤在浴桶里了。”   萧远叙:“……”   委屈的小路拒绝搭载全球仅限二十辆的豪车,萧远叙没有办法,觉得他又好气又好笑,就耐心问他想坐什么。   路采望向街边的轮椅租借服务站,萧远叙道:“想都别想了,我推着你回去吗?”   十分钟后。   萧远叙忍辱负重地打开手机,扫码付款后,服务站的工作人员推出一辆双人电动轮椅。   因为这大多租给老弱病残,难得会有年轻人使用,工作人员不由地多瞧了几眼顾客。   虽然这两位顾客提前戴上了两张口罩,让他看不清具体面目,但从眉眼能感觉得出来长相有多出众。   “谢谢。”萧远叙麻木道,“明天会让秘书还回来的……不,我还是自己过来还比较好。”   此时路采小声地打了个酒嗝,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   晃来晃去了一会,他成功把自己晃晕了,又捂着额头哼哼唧唧地难受。   轮椅是前后设计,前面是轮椅,后面的更像半截电动车。   萧远叙把路采塞在前面,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沉思片刻后鼓足勇气打开了电源,把操纵杆一推,轮椅就往前滑去。   这商圈车流量极大,萧远叙只开出去一小段路,想换个星球居住的心思都有了。   虽然他开在人行道上,尽量地降低存在感,但架不住这场面荒唐。   回头率不敢说有百分之一百,反正回头的百分百以为他俩至少有一个被诊断过精神问题。   萧远叙没勇气往地段更热闹的公司跑,忍气吞声地回到了家,还要装作看不到保安被震撼的表情。   酒精作用之下,路采已经不能自己站起来了,昏昏沉沉坐在换鞋凳上,完全不清楚自己正面对什么样的状况。   紧接着他被萧远叙横抱起来,一只拖鞋掉落在地上,没人捡起来。   “浴缸借你用一下。”萧远叙道,“洗完澡好好睡觉,知道了没有?”   路采趴在浴缸前,喃喃:“知道了。”   萧远叙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本来想帮忙脱掉路采的衣服,可在手指碰上纽扣的瞬间,又想起了那天早上自己的生理性反应。   少年的体温就在指尖,他蓦然收回手,道:“你自己慢慢弄吧。”   萧远叙逃似的离开了浴室,抬手关门后靠在上面,万一路采待会有了什么事,自己听到响动也好及时照应。   不断催眠自己要忘记这一路的窘迫,他心烦意乱地拿出手机,试图看一会新闻转移注意力。   打开软件,冒出来的第一条是——   《论酒后热水泡澡的危险性,又有一男子醉倒溺死浴缸》   萧远叙一怔,然后确认浴室里久久没有动静,挣扎之后还是敲了敲门。   “那个,你自己行不行啊?”他问。   路采的声音很近,早就从浴缸艰难地挪到了门缝处,可怜兮兮地说:“呜,扣子,我解不开扣子。” 第21章   浴室的淋浴设备被路采拧过,没成功拧开热水开关,倒是把花洒的喷头拆下来了。   萧远叙一检查路采的手,对这个人的娇气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路采刚才努力地解衣扣,没能把扣子成功扯开,反而在泛粉的指尖留下深红色的掐痕。   大概是觉得疼,他撇了撇嘴,泪眼朦胧地盯着萧远叙看,好像要别人帮他报仇。   领子被扯得乱七八糟,萧远叙稍一低头,就看到了少年锁骨上的红色小痣。   他之前不是没有见过其他男性的身体,读书时打完篮球就在公共淋浴室冲澡,对此并不排斥但也没觉得有什么魅力,只觉得稀松平常。   可能现在不太一样。   也许是因为路采太漂亮了,接近过分美丽的东西总是令人口干舌燥。   萧远叙解开扣子时小心翼翼的,尽量不碰到路采微烫的身体,可是有时候避无可避,他骗不了自己当做无事发生。   心跳声越来越响,眼神本能般地躲闪,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疯狂往外冒……这种反应让他措手不及。   然后路采一低头,看着自己赤i裸的双腿发了一会呆,再不可置信地抽噎了起来。   萧远叙被他弄得心里不安,想解释自己没想占他便宜,又嫌这话像是做贼心虚的自供。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局促地问。   “我的尾巴为什么找不到了。”路采呜咽,“您有见过我的尾巴吗?能不能帮我找找呀?”   萧远叙:“……”   路采伤心地向他讨要尾巴,再问:“您怎么也弄丢了尾巴啊?”   萧远叙不明所以,但醉鬼本就没有理智可言,所以没有多想。   浴缸里放满了温度适当的热水,路采瑟瑟发抖,不肯乖乖进去。   “我没有尾巴会被淹死的。”他怯生生道。   萧远叙反手抓起一个沐浴球塞给他,骗道:“喏,你的尾巴。”   沐浴球的形状和白色花苞一样,路采茫然地捧着它,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似乎为此大受打击。   惊讶程度不亚于结扎手术过后的小动物,在托盘上看到了自己的蛋蛋。   这还不是最残忍的,小人鱼被抱进水里后,眼睁睁看着萧远叙拿过“尾巴”,挤上沐浴露再用力地搓了两把,随随便便揉出了好多泡沫。   “您把尾巴还我好不好……”   路采仿佛天都塌了,崩溃地颤抖了下,萧远叙看他恐惧,耐下心来解释了几句。   “把你洗洗干净,刚在酒吧染了一身烟味,自己闻闻臭不臭。”   “我不臭的。”路采喃喃。   体内酒精在热水的作用下,让他醉得更加厉害,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想指责萧远叙污蔑尊贵的人鱼王子。   然而脑袋不停使唤,他暂时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他强调:“小路不臭的。”   萧远叙故意气他,不顺着他说话:“你真的喝多了,鼻子都有问题。”   路采有些难过,低头嗅了嗅自己,又不甘心地嗅了嗅萧远叙。   对比一下,自己身上似乎是有点香烟的味道。   他无法接受这件事,脸上表情一片空白,独自崩溃了好一会。   折腾到现在,他好不容易老实了一会,直到被洗头发的时候有些害怕。   他捏住了手里的沐浴球,使劲往萧远叙怀里蹭。   被路采这么一扑腾,水花溅起来,弄得萧远叙也湿淋淋的。   “你还要干嘛?”萧远叙道。   “你干嘛啊,我看别人,别人都很舒服。”   路采摇了摇沉甸甸的脑袋,说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混乱的思绪里,他琢磨着别人醉后的待遇不一样,大家都是扶到床上呼呼大睡,看起来十分惬意。   萧远叙瞧着他得寸进尺,真把自己当澡堂师傅使唤。   他忍路采撒酒疯忍了很久了,此刻意味不明道:“是吗?那是我做得不好,也该让你舒服舒服。”   路采察觉不出语气里若有若无的危险,只觉得萧远叙勾起嘴角时显得英俊又温柔,懵懵懂懂地眨了眨眼睛。   萧远叙起身把外套脱了,打开浴室的橱柜,去翻找了一阵,然后把塑料包装拆了,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路采愣愣地看着他手里的棒状长条物体,尾部是手柄,头部是竖起来的一根根密集凸起。   他不光是醉后记不起来这是什么,即便是放在平时也不清楚。   之后的两分钟里,浴室响起了求饶和尖叫声。   起初很激烈,少年像是酒醒了,想逃却被萧远叙牢牢制着,摁在水池里扑腾不出对方的掌心。   后来动静渐渐平息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的闷哼,还有水晃荡到地面上砸出脆响。   何谓人心险恶,路采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感受了个彻底。   结束后,他瘫软在浴缸里,浑身都因此透出淡淡的粉色,覆在白皙到晃眼的肌肤上一时消不去。   艰难急促地呼吸了片刻之后,他又是畏惧又是喜欢地看了眼那东西。   萧远叙敲了敲手上的电动沐浴刷,漫不经心道:“够舒服了吗?”   美人鱼第一次体验博大精深的搓澡文化,从身到心都被这又痛又爽的感觉所俘获,手指头都是软绵绵的。   这下路采连点头的力气都没了,在人类面前完全温顺了下来。   他被裹上了大浴巾,用吹风机吹干头发,像装扮玩具娃娃一样套上了干爽的睡衣。   睡上床的时候,路采还心疼地抱着自己的“尾巴”,屈起腿蜷缩在柔软的棉被里,已经眼皮子打架了。   但他没有直接睡过去,疲惫地嘀咕着,感觉是半梦半醒中回到了哥哥身边,可以肆意地抱怨心里的不满。   萧远叙在床头听了一会,听他谴责小偷偷走钱包和手机,听他倾诉赚钱有多累,再听他介绍新朋友们。   “池承宣真奇怪,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南洲哥忙得连轴转,我好想帮他买份意外保险……受益人写我。”   路采说完,继续咬字不清地嘟囔:“我也要住有泳池的大别墅。”   “已经住上了还不好好睡觉,小心被送去睡桥洞。”萧远叙回他。   路采蹙了蹙眉头,随即蹬了下棉被,再被萧远叙盖好。   萧远叙的眼睫很长,垂下来时在眼睑处投下浅浅的灰色阴影,看上去安静又温柔。   在荧幕上迷住过许多人的桃花眼正专注地望着路采,观察醉鬼这一晚的睡姿到底能变化几次。   喝多了的滋味并不好,路采多数时间在翻来覆去,这样躺着别扭,那样趴着也别扭。   过了很久,他好不容易消停了点,转而抛弃了“尾巴”默默嗦拇指。   萧远叙猜他应该是渴了,下楼去倒了杯蜂蜜水,再轻手轻脚地把人扶起来喂了几口。   小半杯喝下去之后,路采咬着杯口嫌不够,可是喝不动了,中场休息般缓了缓。   没及时吞咽的蜂蜜水沿着嘴角滑下去,留下一串透明痕迹。   萧远叙叠着指节擦掉水痕,接着路采浑噩地低下头,伸出柔软的舌尖舔了舔他的手指。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萧远叙道。   湿润的触感刚贴上就闪电般地分开,他下意识地抽回了胳膊,却不可克制地有了异样的感觉。   和上次不一样,这次萧远叙再也骗不了自己是普通生理需求、和路采没有关系……   不,不对。萧远叙想着,即便如此,也依旧和路采没关系。   这只不过是自己单方面的鬼迷心窍。   随后路采睁开眼,非常无辜地望着他,用天真清纯的模样证明着自己确实不知道。   “唔,难受。”他小声抱怨,去抓萧远叙的手。   萧远叙道:“哪里难受?”   路采平时清亮的嗓音醉得有点哑,慢吞吞拖着调子时很软糯,无论怎么吭声都很像是发嗲。   他苦恼地“啊”了下,自己都一时半会弄不清难受的地方。   “我不知道呢。”他说。   萧远叙闭了闭眼睛,正觉得自己不该再待下去了,路采就抓着他的手往被窝里伸。   在触碰到某一部位时,萧远叙整个人都僵硬了下,心说这醉得还不是太厉害,至少能有反应。   路采迷迷糊糊地继续说:“我真的不知道……你教教我。”   萧远叙刚被路采当成哥哥,窸窸窣窣分享了一大堆琐事,此刻不由地心想,自己这次是被当成谁了?   亦或者,是谁都行,只要能给予安抚?   但路采把漂亮的脸埋进枕头里,似是羞涩似是耐不住,撩起眼帘望着萧远叙。   萧远叙也看着他,勉强保持的理智濒临极限,身体紧绷着,随时会冷酷地抽身离去。   也许是过了半分钟,或许连二十秒都不到,萧远叙见路采始终目光迷离,肯定连自己是谁都不认得,心知今晚真的闹得有些过火了。   他不由分说地掰开了路采的手指,感觉到路采立即反抗了下,然而那点微弱的力气根本留不住自己。   重叠的两只手渐渐分开,最后路采只能吃力地握住萧远叙的一根手指,就在萧远叙要彻底离远的时候,他又说话了。   他请求道:“萧远叙,你教教我。” 第22章   天蒙蒙亮的时候, 被淘汰的练习生们不再抱头痛哭,三三两两坐在酒吧门口的台阶上吹风。   有人突然拍了下脑袋,问:“咦, 之前你不是去找路采了吗?他人呢?”   池承宣敷衍:“回宿舍了。”   “喔, 为什么他走得那么早啊?”   池承宣道:“这我怎么清楚?我……”   “小路今天喝多了,你回宿舍的时候去看一眼吧,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另外有人朝同伴嘱咐。   听到同伴答应下来, 声称就算是把门拆了也要确认路采没事,池承宣立刻扭头盯着那个人。   那个人:?   “我就不去看了吧。”那人以为池承宣吃醋,自觉改口,“要是他醉得厉害, 阿承肯定会陪着回去啊。对吧阿承?”   池承宣面色纠结, 咬着后槽牙:“对。”   他怕这群人万一发现了什么, 会传出风言风语。   暧昧绯闻对萧远叙的影响不大, 但于路采而言很可能是致命的。   池承宣不敢想, 哪天路采的名字要是和潜规则挂钩,被大家肆意揣度和议论, 那个青涩单纯的少年该有多无助。   可惜自己再担心也无济于事, 如果萧远叙真想把路采吃干抹净, 谁都拦不住。   妈的。池承宣暗骂了一声,这两人到底有没有一腿?老板不会真的对路采下手吧?以前没听说过这人这么衣冠禽兽啊?!   殊不知, 他所想的两人确实交缠在一起, 但事实是路采主动拉了萧远叙的手。   美人鱼和人类不一样,尽管会害羞会犹豫,但因为缺乏这方面的认知,所以有时候能格外的大胆,甚至显得道德感薄弱。   更何况路采醉得那么厉害。   他以为自己正处在梦境里, 眼前氛围火热黏稠,唯一的光线来自于透过窗帘缝隙的月光。   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觉得混沌燥动。   耳边一遍遍地响起呢喃,重复在喊萧远叙的名字。   路采茫然了很久,才后知后觉,这甜腻的、带些泣音的话语居然是从自己嗓子里发出来的。   他动了动手指,修剪圆润的指甲挠过男人宽阔结实的后背。   “呜,不要了……”他无意识地推拒,身体却往前贴得更亲密。   眼前好像炸开了白色烟花,路采下意识弓起脊背,不知道因为是舒服还是痛苦。   陌生的感觉包围了他,让他无处可逃,甘愿沉沦在四月的温柔夜色里。   等到一切恢复平静,路采脱力地跌回了床上。   少年蜷缩着身体,纤细单薄的身体被拢在下面时,几乎能被整个罩住,很能满足某类隐秘的占有欲。   不过男人很快松开了他,翻身坐到床边,扯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过了手。   再低下头时,路采已经自顾自睡了过去。   或许整个过程里,他就一直没清醒过,不知道对萧远叙的亲手教学学到了多少。   这回他睡得香甜,萧远叙却在床头端坐了很久。   路采依旧没有任何防备,偶尔会往萧远叙那边挪。   他觉得男人身上的气息好闻又令人心安,鼻尖凑过去蹭了蹭,得寸进尺地想枕在腿上睡觉。   紧接着,他被提溜着后颈,从床头拖回了大床中间。   因为有一点点疼,路采敏感地“嘶”了声,那只手立即松开了力气,但没有直接撤走。   被捏得泛红的那一小块皮肤被安抚性地反复摩挲,直到路采再次安稳下来才停住。   最后,萧远叙轻轻碰了下路采秀挺的鼻尖。   抬起来的手指仿佛下一秒就要流连到湿润的嘴唇,或者凹凸有致的锁骨。   路采睡得那么沉,即便做了更过分的事情,估计也不会惊醒。   但是萧远叙没有,他只是轻轻揉平了少年皱起的眉心。   ·   这一觉睡得晕头转向,路采醒来时看着天花板,半天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   宿醉让他的思绪变得比往常迟钝,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里是萧家。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没在房间里发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路采转了转眼珠子,再战战兢兢掀开棉被,飞快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咦?今天居然没什么反常?!   他庆幸地舒了一口气,再睡了个回笼觉。   和最近每天晨间的躁动无措不同,路采缓过劲来后,觉得浑身神清气爽。   他一边诧异着喝酒竟还有这种好处,一边磨磨蹭蹭下床,在脚沾上地面的那一瞬间,腿软地摔在了地上。   他茫然:“黑桃A威力那么猛的吗?”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他更加困惑了,自己的嗓音哑得吓人,像是闹腾了小半个晚上。   ……自己昨晚没给萧远叙添什么大麻烦吧?   他忐忑地想着,继而后知后觉,疑惑自己明明是和朋友一起去喝了酒,怎么醒来是睡在萧远叙的床上?   他再朝后看去,匪夷所思道:“为什么床上还有沐浴球啊?”   就在他震惊之际,萧远叙推开了门。   见路采瘫软在地上起不来,萧远叙一愣,随即俯身拉他。   说是拉也不确切,路采感觉萧远叙怕扯疼自己,是半抱着把他架起来的,动作比平时更加细心体贴。   “你……你有没有感觉不舒服?”萧远叙问。   路采看他态度那么好,推测自己应该没有酒后闯祸。   至少没有把萧远叙惹生气。   “没,只是头有点晕。”路采笑了笑,“昨晚麻烦你照顾我了。”   他有些不放心,补充道:“我没打扰到你吧?”   萧远叙垂下眼:“你不记得了?”   “对呀,我那时候看到有人上台跳舞,接下来就断片了……”路采开始发慌。   他是旁观过别人在宿舍撒酒疯的,有时候身边朋友都摁不住,险些演变成互殴。   可是看体型大小,看年龄差距,自己就算是喝醉了,也不能把萧远叙怎么样吧?   路采观察着萧远叙的脸,想确认那张被好多人魂牵梦萦的面孔没破相,然而萧远叙撇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不知所措:“怎么了吗?”   萧远叙顿了顿,冷淡道:“没什么。”   莫名其妙的,路采从这短短三个字里品出了咬牙切齿的感觉。   他失落地想,萧远叙还是生气了。   “我醉了以后是不是很吵?醒来感觉嗓子有点疼。”路采嘀咕,“下次你可以把我嘴的封起来。”   萧远叙脚步一停:“还有下次?”   路采偷瞄他的脸色,敏锐地直摇头:“没有下次了。”   走个楼梯走得胆战心惊,到了楼下,桌上的早餐倒是准备得很丰盛。   酒店送来的餐食没有因为外送而影响口味,打包过来再做好摆盘,需要保温的糕点蒸在厨房里。   酒精会刺激肠胃,而今天的早饭正巧清淡易消化。   路采闻到浓郁喷香的粥味,就感觉肚子很饿。但碍着萧远叙态度不明,他杵在桌边迟迟没有坐下。   “这是爱心早餐吗?”他没话找话,企图调节气氛。   班里有人被捎了早点就会这么讲,路采因此记下了这个词。   无奈萧远叙不捧场:“断头饭,你好好吃吧。”   路采:“……”   完了,这情况比想象中严重很多倍。   连过来打扫卫生的家政阿姨都察觉出了不对劲,经过餐桌附近时不自禁离远了点。   她抱着熨烫好的衣服去衣帽间,回来时路采和罚站似的,还站在那里不动,像是吃了这碗粥以后萧远叙真会送他上路。   “先生,小路的衣服是挂起来还是叠好?”她问。   路采道:“谢谢,我走的时候自己……”   与此同时,萧远叙说:“挂起来吧。”   “那我把另一个衣帽间收拾出来,小路之后有什么东西也好放。”她自动忽视了路采的话。   路采不主动坐下,萧远叙也不主动邀请,两个人僵持了会,有些闹别扭的意思。   过了一小会,路采听到肚子低低地叫唤了声,随即红了耳尖,吹着口哨妄图盖过这份窘迫。   萧远叙搁下了勺子:“我饱了,去书房有点事。”   他前脚走掉,路采后脚就吃起了早饭。   放料很足的皮蛋瘦肉粥冷烫适宜,恰好能慢悠悠喝进嘴,他一口气干掉了大半碗,忽地察觉出有哪里不对。   怎么萧远叙是没有温觉吗?之前那么烫也吃得进嘴?   路采盯着对面的空碗发愁了一会,心说,萧远叙该不会被自己气傻了吧?公司可不能没有老板啊?!   阿姨有条不紊地做完家务,把厨房蒸着的小糕点端出来,示意让路采吃。   路采挑了几块,想要送到书房去,被阿姨看出了意图。   “先生不怎么吃这些。”阿姨道,“是给您点的,您吃得开心就好了。”   路采咬了口香芋糕:“那他爱吃哪些东西呢?”   “先生对吃的没太多要求,据我所知,他的一日三餐以健康清淡为主。”   “唔,可他做饭很好吃。”   “是吗?”阿姨有些意外,“这我就不知道了,以前有客人拜访的话,都是来了就走,没见过他给谁下厨。”   早饭美味可口,但是这一上午过得很焦躁,路采走又不敢走,留也不敢留。   萧远叙没有发话,他就待在屋里耗时间。   路采打电话给朋友:“我今天不去上课了,你能不能帮我请个假?”   朋友爽快道:“妥妥的,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还想和你一起听歌呢!”   路采的专辑已经制作完成,被拿去送审,周围人大多听过了样品。   可正式发表总归是不一样的,到时候理应聚几个好朋友,在歌曲上架后分享音乐和喜悦。   “嗯嗯,再说吧。”路采道。   他捉摸不准萧远叙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之后放轻了脚步靠近书房,想看看人类消气了没有。   本以为萧远叙此刻同样心不在焉,但是男人的情绪控制能力显然比少年强许多,心思早投入到了工作上。   对方在打电话,语调不着感情,满嘴流利英文,自己听得云里雾里,一个单词都不懂。   尽管如此,路采没有直接走掉。   “有事?”萧远叙挑眉。   路采扶着门框探头探脑:“看你不开心,我来哄哄你。”   萧远叙长这么大没被人用过“哄”这个词语,一时间有点愣住,继而抬了抬下巴。   “正好有样东西要给你。”他示意路采坐到书房里来。   少年总是很好唬住,刚才冷了一会脸就坐立难安,现在自己浮现了些许笑意,他便开开心心凑到了身边来。   路采接过刚打印出来的纸,上面甚至有模有样地盖了个红章,一度以为是涨工资的通知。   他看清楚内容后,就不再瞎高兴了,耷拉着脑袋撇了撇嘴。   他道:“怎么是罚单呀?”   萧远叙一本正经:“本公司禁止艺人私下醉酒。”   “什么时候的规定?你去查查路采员工考核的分数,他考了满分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真是好巧啊,今天早上刚出台的,正好被小路赶上了。”萧远叙恭喜道。   路采觉得之前态度冷淡的萧远叙有些陌生,让自己忍不住萌生怯意,可是现在这样又很讨厌。   想要弹个脑门或者踩一脚的那种讨厌。   他敢怒不敢言,也不能问大家喝酒凭什么只罚自己一个。   万一萧远叙真的全部处罚了,那自己太不够义气。   “我不要和你讲话了。”他道,“别人认识老板都能有好处,我怎么没占到便宜?”   萧远叙摆出好商量的架势,说的话却教人很难回答:“那你想占我什么便宜?”   路采认真地想了一小会,没能想出来。   他只好被动地说:“没有的。”   萧远叙再问:“你对这张单子有什么意见吗?”   路采低下头,再去看具体的条款。   罚单上写着三条,第一条是他要从宿舍搬到这里来,晚上九点之后出门需要向萧远叙报备。   第二条是他得每个月上交一部分工资当做房租,正好扣完后去不起酒吧。   第三条更过分,写着往后再补充。   谁知道萧远叙还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   “啊?我喝完酒到底干什么了?”路采的愧疚没消散,可也有点不服气,“做错了什么要被管起来?”   他还说:“我很乖的。”   然而路采现在在萧远叙的形象恶劣,三言两语无法扭转。   无赖又轻浮,而且爽完不认账。   萧远叙淡淡道:“哦,也没什么。”   路采打起了精神,说话也有底气了:“我就说!”   “只不过是要给我表演脱衣舞,又想坐轮椅逛大街,再问我要尾巴。”萧远叙道,“我都没问你要醉鬼处理费。”   上次路采听到处理费这种东西,是回收站来处理垃圾。   当然,听完萧远叙的描述,他也恨不得把自己当垃圾扔了。   他重新落回下风,紧张地问:“我问你要尾巴?”   萧远叙道:“可能是把自己当成小猫小狗或者别的什么了吧,以前夏泽喝醉了,还问我要过母猪。”   路采困惑:“为什么?”   “他以为自己是公的。”萧远叙不以为意地解释。   路采问:“后来你收夏泽处理费了吗?”   光这么听描述,他觉得夏泽醉起来要比自己更恐怖一点,看到的人应该收精神赔偿。   萧远叙道:“没啊,我当时让司机找一个农场把他放下了,毕竟幸福要靠自己争取。”   路采:“…………”   自己以后还这么直视夏泽啊?   他觉得人类的世界实在太放浪了,恍惚着要走出书房,萧远叙抬头叫住了他,但一时间没出声。   路采催促:“怎么啦?”   萧远叙顿了顿,问:“你这段时间经常去喝酒?”   他们见面的频率不算低,可也不是日日相对,萧远叙发觉自己对路采的了解程度并不够高。   路采昨天是第一次喝,但介于自己总被朋友们嘲笑太过青涩,决定不说实话,好让萧远叙把自己当成成熟可靠的大人。   他装作自己纵横各大酒局,理直气壮道:“对啊,有问题吗?厉害吗?”   其实他有些想看萧远叙的反应,可对方今天偏和自己作对,表情看上去一点也不佩服。   路采感觉萧远叙对这答案很不满意,以至于脸色有些沉。   他揪了揪衣摆,心想要不要改口说实话。   “没问题,很厉害。”萧远叙扯了张纸巾,明明右手不脏,却反复地擦了又擦,“你可以去搬东西了。”   路采转过头迈步要走,却被第二次喊住。   “这次又是什么事?”路采问。   萧远叙刚才没怎么注意,现在才看到路采脖颈上有一处淡红色的吻痕。   昨晚路采哑着嗓子喊他名字,自己控制不住吻了上去,没想到会留下印记。   他说:“你的脖子……”   路采准确地指了指吻痕,大大咧咧道:“你是在说这个红点点吗?哦,我好像是被蚊虫叮了一下。”   少年在情i事上稀里糊涂,不知道其中缘由,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萧远叙用指腹摩挲了下那点吻痕,问:“蚊虫叮的?那你痒不痒?”   其实路采是不觉得痒的,被萧远叙这么一摸,居然真的有点痒。   他磕磕绊绊:“痒、痒啊。”   他靠在门板上,目光澄澈又单纯,现在怯生生地盯着萧远叙看,让萧远叙有种自己好似在犯罪的愧疚感。   萧远叙动了动嘴唇,终是没有解释什么,道:“给你的蚊子包贴个创可贴吧,等褪掉了再撕下来。”   “需要贴创可贴吗?我以为要喷花露水。”   路采摸不着头脑,感觉这处理方式和自己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萧远叙道:“嗯,因为有的蚊子喜欢往同一个地方咬。”   这理由吓住了路采,捂着脖子急忙去找创可贴了。   ·   要是搁前一天,去和路采说他很快能住上大别墅,他肯定快乐得不敢相信。   此刻他也挺不敢相信的,不信自己可以把脸丢得干干净净。   萧远叙本来让生活助理过来帮忙收拾,但路采行李很少,表示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除了最开始萧远叙给自己买的衣服,还有一些乐谱,剩下都是接下来行程的相关资料。   跑电台、做直播和开见面会是最基本的,密密麻麻地排了大半个月,中间穿插着别的项目。   董哥争取到了那部综艺,自己可以去当两期嘉宾,能与Fourth乐队共处一段时间。   还有罗南洲向新剧导演推荐了他,导演正需要一个戏份不多但人设讨喜的配角,给了他试镜的机会。   这些事情被董哥梳理清楚,全部整合在了日历上,做了好几页的时间轴,和注意事项夹在一起。   “他怎么舍得跳槽呢?”路采沉思。   他没再关心过被自己顶替的那个艺人,对方当时已经敲定了不少商务合同,跳槽后小部分停止合作,大部分由自己接手。   原有的那些资源不算太优厚,但对于刚起步的新人来说,已经非常不错,足以让许多小明星眼红。   路采在艺人培训部门看了几轮人来人往,单单是几秒钟出镜的机会,就值得好多人抢破头。   而那个人居然决绝地走了,不知道所谓的“和高层有感情纠纷”,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呢?   路采抱着纸箱,再想到自己要接受总裁的监督,垂头丧气道:“我也有纠纷,我也想跳槽了。”   搬家搬得像迁坟,他不情不愿住进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大别墅。   和想象中不同,萧远叙并没怎么管束自己,两人甚至不怎么能见到面。   萧远叙公务繁重,有时还得分出精力去协助家族生意。   而路采开始录制节目,参加各种彩排,同样忙得团团转。   在称不上长久的接触中,路采渐渐浮出了一个念头。   萧远叙好像不怎么乐意见到他,尤其不想和他产生肢体接触,但也不肯让他离开视线范围。   察觉到萧远叙这种微妙的抵触之后,他试探了几次,有时候会好心给萧远叙夹菜,有时候则是找萧远叙聊天。   偶尔男人会表现得不太自然,路采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但他没有多想,并且觉得这样的萧远叙很难得,显得非常有趣。   逗一逗顶头上司,再独自泡一泡双人浴缸,他在这里住得渐渐惬意。   正式发布首张专辑的那一天晚上,路采坐立难安,在偌大的客厅踱步了几个来回,就差去花园跑个一千米。   思来想去感觉这样不行,路采扭头一看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干脆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上楼去洗了个澡。   因为尾巴泡在热水里太过舒服,加上精神紧绷了一整天,他差点在浴缸里睡过去。   吹干头发后,离发布时间已经过去几分了,他马上打开手机刷了刷页面。   “我发新歌了,你要不要听?”路采邀请道。   见萧远叙点头,他就亲亲热热地凑了过去。   他没有直接外放音乐,插上耳机后一人戴了一边,再并肩坐在萧远叙身旁。   萧远叙垂着眼睫,顺便在看手机里的财报,手指在屏幕时不时滑动。   “你专心一点呀。”路采提醒道。   如果他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萧远叙虽然看着屏幕,但过了很久都没切换页面,一直徘徊在同一页上。   这位工作狂刚才显然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可惜路采无暇注意小细节,这时候亢奋得不行,眼睛亮晶晶地等着萧远叙的评价。   他把手撑在男人的膝盖上:“你觉得怎么样?”   萧远叙垂下眼睫,看着路采那只不太老实的手,道:“很好听。”   “那当然啦,董哥说现在的反馈很好。”路采有些小小的得意,“我也很快能变成摇钱树的。”   萧远叙道:“你下周是不是飞澳城?”   路采道:“对啊,第一次出远门,我行李都收拾好了,还做了一份旅游攻略!”   萧远叙猜测:“收工以后直奔赌场,直到返程了再出来?”   “怎么那么准啊?”路采道,“我能不能一口气变成有钱人,就看那两天了!”   萧远叙笑道:“那么多欢乐豆都不够你输的,你别把自己赔进赌场里。”   “才不会。”路采反驳,“你等着,我有钱了就把你的房子买下来。”   萧远叙弯起眼睛,鼓励道:“这样吗?我很期待你用钱砸我。”   ·   下一周,路采看着自己赌桌的筹码越来越少,直到一张不剩,暗骂萧远叙这张灵验的乌鸦嘴。   纸醉金迷的大厅里,时而响起欢快的调笑声,他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小帅哥,来一起玩啊。”有女人摇着扇子说。   路采无动于衷:“玩不起。”   董哥陪他出来玩,在旁边狂笑:“你那点私房钱少得够可怜的了,现在要怎么办?”   路采提议:“要不然我们去沿街卖唱?”   今天他是来拍摄广告的,经过多方协商,地点在一栋私人洋房。   精雕细琢的建筑可见屋主当年有多阔绰,如今颇有年代感,墙壁上满是翠绿的爬山虎。   拍广告只需要半天,董哥充分利用了空闲时间,安排他开一场见面会,粉丝热情地做了应援,送了小半个货车的礼物。   美人鱼的歌声足够迷惑众生,短短几天就积攒了一定人气,刚才的见面会一度造成了小范围的拥堵。   可惜这不能立马折现,路采在台上再怎么闪闪发光,回到台下就一穷二白还得交房租。   他感觉手头太紧,此刻认真地考虑了拿个瓷盆摆地上卖唱。   董哥道:“你可拉倒吧,好在晚上品牌方的老总请客吃饭,可以省出一顿饭钱。”   酒店和赌场开设在一起,占地面积极大,高档食宿、奢侈品购物和□□娱乐合并,夜色降临后犹如一座不夜城。   他们待会可以直接上楼应酬,时间还早,董哥闲着也是闲着,和路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为什么你又住回萧总家里去了?”董哥问。   路采不敢交代自己醉酒,含糊道:“是他威逼利诱要挟我的。”   董哥说:“少来了,一看就是你又黏着他。我之前和你怎么说的?你全都忘光了!”   路采抓狂:“我知道要和他保持距离,跟你发誓,我自觉着呢!”   “看你俩上次在宿舍楼下贴一起的样子,我不奢望这距离能有多礼貌,你别给我弄成负数就好了。”   路采道:“负数是什么东西?”   董哥瞧他如此纯洁,欣慰道:“不懂最好,小孩子别多问。”   女人靠在二楼的栏杆上:“那个穿米色风衣的帅哥,真的不再来玩几把呀?”   路采扭头说:“姐姐,我再输下去要连风衣都没了。”   女人遗憾地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雅座里。   和喧哗的大厅不同,这里装修更加考究华丽,摆了全套的红木桌椅,墙上挂着巨幅的名家真迹。   此刻,椅子上坐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懒洋洋地在玩网络斗地主。   “躲金丝雀躲到自己开的赌场来,你这样子像是回娘家。”女人挑衅。   男人没理她,出了一副炸i弹后,屏幕跳出了“胜利”的字样,欢乐豆多得无法完全显示。   “唉无聊死了。”女人道,“刚看到个水灵的美少年,大概十八九岁的模样,穿得倒是体面,问起来竟然穷得不肯上来。”   周鸣庚抱歉地说:“那真不好意思,看来他的钱全进我的口袋了。”   女人唉声叹气,随后问他要不要亲自下去开一局。   “吃完饭再去吧。”周鸣庚道,“啧,说起美少年,我想到我弟弟了,他今年也是十八岁,下个月过生日。”   女人道:“以前没听你提起过家人。”   赌场以前是职业经理人在打理,女人成年后便来这里工作,却没见过真正的老板。   直到周鸣庚突然出现在这里,经理喊他少东家。   那几年里,他在五月末会定时消失一阵,每次回来心情都很好,但也不说发生了什么。   听他现在这么一说,看来是回家给弟弟过生日去了。   这三年周鸣庚把担子彻底接了过来,平时除了忙着打理生意,就是沉迷长期包的那个大明星。   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每年的五月他不再消失。   “没提过吗?叶灯说过他都听烦了,警告我再讲一次就睡去沙发。”周鸣庚道。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家里拿弟弟当小公主养的,又单纯又可爱,搞得我不敢把他带出来,怕他被别人拐了。”   ·   酒店的门分量有点沉,路采试了两下没能推开,反倒被缓缓闭合的门弹了回去。   董哥道:“你是小公主吗?门都打不开?”   路采一鼓作气要推门:“肯定是今天工作太努力了!”   董哥瞧他用力到关节打颤,于心不忍地上手帮忙。   费劲地找到包厢的所在位置,路采没直接进去,先去了趟洗手间。   品牌方原先指定要那个跳槽走的艺人,对他不是很认可,董哥为此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今天收工的时候,几个驻场的人态度和缓,还夸他是老天爷赏饭吃,但不知道老总会怎么想。   路采还没学会圆滑地与人类打交道,又不想给经纪人丢脸,去之前做了一会思想准备。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卸妆后皮肤依旧白皙,早上做的头发造型有点塌了,显得更自然了些。   路采随意地用手梳了梳,折回包厢的路上心里慌得要命,不知道今晚和董哥两个人该怎么招架品牌方。   “不好意思,我没来晚吧?”他硬着头皮进去。   包厢准备了七把椅子,加上他现在一共到了五个,董哥已经熟络地和那群人聊了起来。   “老总是推了别的应酬特意赶来的。”有人道,“还有一刻钟能到。”   路采略感疑惑,觉得自己受不起这规格的待遇,可是董哥没说什么,自己也便客气地笑笑。   负责这段广告的人道:“那处洋房维护得太好了,上世纪的韵味居然能原封不动地留了下来。能拍到这样的房子,真的是全靠有你们。”   董哥敬酒道:“都是为了质量和效果,合作关系就不提谁帮谁了。”   那人很喜欢拍摄场地的房子,连连称赞了许久。   再说起他中午发现屋内有几处破损,立即把这事上报了上去,希望抽空能够得到修缮。   “能把房子保存成这样,不知道投了多少财力。”他感叹。   一刻钟后,品牌方的老总来了,另外那把空着的椅子始终没人坐。   董哥站起来握手:“刘总,好久不见。”   刘总说:“让你们久等。”   最开始这顿饭局只是收工后的小聚,可下午刘总突然要来,就变得隆重了起来。   路采在紧张的时候没什么胃口,只吃眼前的菜,再应付着刘总时不时的问题。   待会似乎还要再来人,刘总的眼神止不住地往空椅上飘,可又不说在盼望谁过来。   晚饭非常丰盛,服务员频频上菜,可一直到菜肴将要上完,已经开始端蛋挞上桌了,那个人还没出场。   路采很想吃蛋挞,可是自动旋转的餐盘被别人随手摁停了,那道甜品离自己有点远。   就在他纠结该不该站起来拿蛋挞时,门被服务生恭敬地推开了,但不是为了上菜,而是迎接贵客。   路采一边疑惑是谁那么大牌,一边抬头,就看到熟悉的桃花眼。   萧远叙道:“我怕自己赶不上,就说不来吃了,没想到一下飞机收到刘总的消息,说要一直留着位置。”   刘总亲自拉开了那把空椅:“好不容易听你讲要来澳城一趟,咱们当然要聚聚。”   椅子就在路采旁边,萧远叙落座后,路采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中午不是说洋房有地方要修吗?我过来看看。”萧远叙道。   路采道:“不是我们弄坏的,早就那样子了,你放心,应该不需要这边赔偿的,肯定要屋主付钱。”   萧远叙愣了下,道:“我就是屋主。”   路采:“……”   “那房子是我的,借给你们拍。”萧远叙道,“怎么了?”   穷得响叮当的路采不吭声了,沉默片刻后,轻声说:“我要吃蛋挞。”   “吃几个?”萧远叙问。   路采道:“董哥在,我得身材管理。”   于是萧远叙会意,拿了两个以后自然而然地分给了他一个。   萧远叙一来,路采绷住许久的一根弦顿时松了下来,好似终于有了让自己能够全心依赖的倚仗。   而更令他愉快的是,萧远叙仿佛清楚他的焦灼,到场后并没有多待,随便吃了点就表示有事要走。   刘总问:“晚上要不要组个局,一起去赌场玩两把?”   萧远叙道:“不用了,我还有点事。”   刘总没有强行挽留:“那你在澳城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联系我。”   萧远叙点了点头,离开包厢后递给董哥一张话剧门票。   “我来的时候打算去看的,现在突然不想去了。”他淡淡道,“你有兴趣吗?”   董哥在路采这边再三要求,命令少年尽量别与萧远叙两个人相处。   现在到了萧远叙面前,就变了个模样,说完自己很有兴趣就抛下路采走了。   路采朝萧远叙说:“你真的差点赶不上刘总请客的晚饭。”   萧远叙道:“本来就不打算和他吃饭。”   “那你风急火燎过来干什么?”路采问,“修房子等你空了随时能修呀,晚几年都不会塌了。”   萧远叙说:“怕你把钱赔完了,交不起我的房租。”   路采痛苦地通知:“不好意思,那你来晚一步。”   果然和意料中的一样,萧远叙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路采被盯得不自在,左右张望之余,抬手摸了摸脖颈。   那处暧昧而隐秘的吻痕已经消掉了,被创可贴覆着,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它曾存在过。   红色印记在白皙细嫩的皮肤上无影无踪,好似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过,谁也不用记得。   可萧远叙还是好好记得的,记得很清楚,包括咬上去时柔软微烫的触感,还有少年嘶哑又不失甜美的呜咽。   “也不晚。”萧远叙看了眼手表,现在是八点半,“十点之前,帮你全部赢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萧总:被小兔崽子白嫖了怎么办?当然要讨账啊:) 第23章   晚上的赌场比白天更热闹, 有人眉开眼笑开香槟庆祝,有人唉声叹气狼狈离场。   野心和欲i望都被放得无限大,赤i裸地袒露在这里。   参与者不乏有名门权贵, 大家得体地入局, 体面地散场。财富塑造了他们的风度,他们对钱并没有追逐的兴趣,单纯为了赌局中千变万化的刺激。   反而是这种心里最不在意的人, 在桌上赢得最多。   路采玩过几把觉得自己得心应手,颇有一些窍门的感悟。   他再看萧远叙难得才来一趟,怕老板同样输得精光,还好心地点拨了几句。   “输了不用觉得丢脸。”路采道, “这些都是听天由命的运气游戏, 小赌怡情, 大赌伤身, 你待会不要钻牛角尖。”   萧远叙点了点头:“董哥也是这么安慰你的吧?”   路采生气:“他嘲笑我!”   过了半个小时, 路采看着萧远叙的筹码越来越多,站在荷官身旁目瞪口呆。   “你运气也太好了。”路采道。   玩德州有点费时间, 收钱的速度快不起来, 萧远叙漫不经心地出了一张牌。   他谦虚道:“是啊, 真开心。”   约定好的十点半之前,他用实际操作告诉了路采什么叫做“我命由我不由天。”   路采本金有限, 输的也不多, 萧远叙因此下注如毛毛细雨,远没场子里一出手就四位数五位数的阔绰。   纵使他行事低调,由于连续赢钱也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出老千了吧?”有人嘀咕。   路采听到了,转头去看萧远叙,萧远叙道:“这点小事还犯不着。”   等荷官收起筹码去兑现, 路采坐在沙发上一脸期待,这种大起大落的转折属实令他爽快。   身边缕缕行行,环境喧闹嘈杂,中途还上演了一出闹剧。   一个妆容浓丽的男生冲进场子里,抬手就要揍个叼着烟左拥右抱的男人。   “渣男,你敢做不敢当?睡了我不认账?!”   被指责的渣男在美人堆里躲闪,反驳道:“不就是睡了一晚,你是给我怀了孩子还是给了我第一次?还需要我负责?”   男生道:“那你为什么说你喜欢我?”   “我当时喝多了啊,酒话你也信?几岁的人了这么幼稚。”渣男道,“再说我们才认识多久,哪个正经人会像你这样随随便便就上别人的床?现在装什么纯洁呢?!”   旁边有人拉偏架:“一夜情而已嘛,不能当回事的……”   “是啊是啊,这人也太好骗了吧?”   路采看得津津有味,看到男生要打架时“哇”了声,再嗦一口手上的冻柠茶。   赌场的侍者知道萧远叙的身份,殷勤地过来给他们添了点心茶水,见路采在凑热闹,还趁机搭了几句话。   “真是造孽,一个只是找乐子,碰上另一个当真了。”侍者道,“等会让安保把人请出去。”   “那个人好伤心啊。”路采道,“唔,可是对方不领情,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这种事见惯不怪了,一般是自认倒霉咯,纠缠下去多难看啊。”侍者道,“萧先生,你说是吧?”   想来身处娱乐圈的萧远叙见得更多,对此更加风轻云淡。   萧远叙被提及后没回应,先是瞥了眼路采,路采困惑地歪过脑袋表示无辜。   “……不知道。”萧远叙只觉得膝盖疼,冷漠地敷衍着。   发现贵客不是很想讨论这类感情纠纷,侍者知情识趣地退下了。   路采瞧见男生被魁梧结实的安保们驱赶,于心不忍上前帮忙打圆场。   安保们不敢对客人动粗,态度缓和了些,不过男生依旧被赶到了外面不让再进去。   男生又愤怒又悔恨,气得脸上通红,不停咒骂着渣男不得好死。   “我他妈的以为自己遇到真爱了。”男生道,“我才不是那么放浪的人,不是随随便便和别人上床的!”   路采不懂这些事情,把口袋里的糖塞给了男生。   “你别生气啦。”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男生把糖嚼得咔咔作响,仿佛咬的是渣男的脖颈,道:“别生气?我怎么可能不生气!妈的,下次有机会看我整不死他!”   路采吃惊,原来人类翻脸后能对真爱那么狠的吗?   回去以后大厅里还有人在讨论这件事,同情的调侃的还有羡慕的,什么态度都有,而萧远叙安静地坐在其中一角。   路采想着男生的失魂落魄、满心期待都成了一厢情愿,感叹:“真是个人渣!”   萧远叙淡淡附和:“是啊,真是个人渣。”   虽然老板神色一如往常,但路采敏感地觉察出了不对劲。   “你的语气怎么听上去怪怪的?”他问。   萧远叙道:“没啊,看那个人敢大声嚷嚷,我佩服还来不及。”   路采总觉得这人在阴阳怪气,却搞不懂矛头指向哪里。   他对人类的了解还不够多,萧远叙此刻的情绪太复杂了,自己猜不准确,感觉似乎是对男生的行为很有意见。   为什么讨厌那个男生呢?   “唔,你也被这样过吗……”路采隐晦道。   萧远叙一愣,说:“什么?”   路采若有所思,欲言又止地盯着他,那眼神带着些许关切和犹豫。   他还以为路采记起了些什么,然而路采支支吾吾道:“你也穿上裤子不认人,被指着鼻子骂过?”   萧远叙:“…………”   路采说完就后悔了,即便这件事是真的,但又不是什么好事,怎么能直接问出来?   董哥说过,要是自己见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当做不知情就好了!揣着明白装糊涂才是最好的生存方式!   但不等路采补救,荷官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萧先生,您今晚不多玩一会?”荷官将筹码兑换成的支票递给他,“老板今天在这里,等下会来开两局。”   路采眼馋这里的生意:“你们老板每天能赚多少钱?”   荷官道:“如果每位都像萧先生那样,可得赔钱啦。”   他没有直说,主要是因为周家的财富很难估计,已不是常人能够想象。   这处家族产业在这里扎根了上百年,招牌经营得很响亮,排除赌场的盈利不计入,光靠游客食宿和购物的收入就很可观。   而且据他所知,周鸣庚在其他行业也有投资,同样做得风生水起。   “你们老板回这里了?”萧远叙道,“真难得,上次见到他还是前年的事情。”   他没说留或不留,荷官没有多问,只恭祝了今晚愉快。   路采道:“你们认识?他是什么样的人啊?”   萧远叙看他如此好奇,道:“不算认识,一个衣冠禽兽。”   “禽兽?”路采难得听见萧远叙这么不客气地评价一个人。   萧远叙道:“是的,夏泽的前男友和他有过一段,当晚直接进了抢救室。”   路采纳闷人类的感情生活怎么总是带着血,一会要整死真爱,一会把人送医生。   “反正这个人……”萧远叙蹙了下眉头,“你离他远点就行了,不是什么好东西。”   路采道:“你对他好像有意见。”   萧远叙无所谓地说:“他对我可能意见更大吧。”   ·   “萧远叙敢来我的场子里?”周鸣庚道,“他竖着来了,你们居然没让他横着出去?”   女人说:“我倒是想让他躺着呀,你出出主意怎么才能睡到他?”   “再说了,你那么凶干什么?”她道,“他和你有过节么?”   说过节其实不太算,有些敌意和不爽都是间接形成的,以及性格所致的天生不对盘。   还有那种同类之间只想占上风的胜负欲。   在看到萧远叙的第一眼,周鸣庚就觉得对方很棘手,是最难对付的那种竞争对手。   他道:“我这种一身正气的人,就是看不爽他那种虚伪的斯文败类。”   女人笑得花枝乱颤:“就是斯文败类才讨人喜欢嘛,温温柔柔的,哪像你能让人进抢救室?”   提到抢救室这件事,周鸣庚只想说句冤枉。   那时候他还没遇到叶灯,又不停有人往自己床上送人。自己那时候刚接手家业,很多事情还在慢慢适应和学习,每天累得像条狗,家里弟弟都没空回去看一眼,哪有那种世俗的想法。   有次出差到了酒店一推门,就有个楚楚可怜的小明星躺在自己床上。   然后他也是脑子有根筋搭错了,打开电脑就让那个人帮忙做开会用的PPT。   谁知道小明星中看不中用,大街上随便一个社畜都至少工作八小时,还能健康工作四十年,这人开工没到五个小时居然心跳骤停了。   周鸣庚立即打了120,对方的命是留下来了,自己黑锅也背上了。   以他的个性真的懒得解释这种事情,以至于大家都觉得他当时在玩某些心狠手辣没人性的极限play。   “再说就开除你。”周鸣庚道,“萧远叙走了没?我去会会他。”   他刚要走出去,再是一顿:“不行,他看到我肯定会觉得来者不善,更别说下注了。”   “你本来就没安好心。”女人道。   她的立场跟着颜值走,此刻显然反叛到了影帝亲儿子这边。   周鸣庚戴上了狐狸面具:“我只是想让他把钱赔光而已。你通知一下,今天开放地下二楼,欢迎大家来玩。”   地下二楼同样是赌场,只有特殊节假日为了分散人流,或是富豪们扎堆来取乐的时候才开放,今天显然是破了例。   最开始这片场地就是给顶级富豪提供的,往设计和装修方面砸了重金,此刻展现在了游客眼前。   不管去不去那边开局,他们都想去瞧一瞧,路采也不例外。   少年兴高采烈地拉着萧远叙一起去,萧远叙看了眼拉着自己衣摆的那只手,再望向路采的眼睛。   “现在已经是每天约定好的门禁时间了。”萧远叙道。   路采道:“去完就禁,让你看着好不好?我保证不出房间门一步。”   他是随口一说,但这话隐藏着对方可以住在一起的意思。   萧远叙顿了下,道:“那你等等。”   路采乖乖等着他,他转身摘下周围挂着的兔子面具,戴到了少年脸上。   “为什么要戴这个?”路采道。   他长得太好,即便不出风头,周围也被很多人注意着。   现在被面具牢牢遮着,只有萧远叙知道这是怎样一张完美的脸。   萧远叙道:“怕你也进医院。”   路采道:“我才不会,我又不跟那个姓周的好。”   萧远叙问:“那你跟谁好?”   “唔,罗南洲好,董哥也好,池承宣有时候也挺好……”路采念了一串名字。   萧远叙听着耳朵疼,心说我就不该问。   “但是你最好啦。”路采道,“可以把工资还我吗?不然的话,我就没钱对你好了。”   萧远叙不吃他拍马屁这套,道:“没事,我不是那种物质的人。”   路采不懈地伸手讨要:“你帮都帮我赚回来了呀……”   “赌资追回以后都是充公的,你要的话,给你发一面锦旗吧。”萧远叙道,“我下套房子有你的这份支持。”   路采翻脸比翻书还快:“我不和你好了!”   楼道里人有点多,他被推搡了下,朝萧远叙这边踉跄了几步。   萧远叙急忙扶住他,继而把他护到了自己身后,再默默把手松开。   只是路采怕自己被挤掉,又拉住了萧远叙的胳膊,搞得萧远叙有些怔愣。   “先生,那边有人想和您玩Black Jack。”荷官道,“您有兴趣么?”   Black Jack又叫21点,是规则简单的扑克牌游戏,只需要手上的点数加起来尽可能地接近21,而又不超过这个数字。   但往往规则越是简单,越是靠运气,越难发挥技巧,高端局的困难度也因而抬升。   萧远叙看了眼戴狐狸面具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点头表示同意。   “您想下注玩多大的?”荷官问。   萧远叙道:“看他能玩多大的。”   男人没说话,只是老练地比划了个手势。   路采轻声问:“一百块?”   荷官吩咐着助手:“去端两个一百万的筹码来。”   路采把萧远叙的胳膊抱得更紧了:“那个人有病,你也跟着疯了啊?”   萧远叙道:“不,我只是让你戒赌。”   “我只是图个新鲜,根本没想再玩了!”路采道。   萧远叙落座,瞥了眼对面的狐狸面具,散漫地说:“顺便收个学费,教教怎么玩Black Jack。”   周鸣庚为了不让萧远叙认出身份,特意换了一套遮掩身形的衣服,又忍着没说话。   看着萧远叙明目张胆地把玩伴带在身边,又特别小心地把人家脸也挡得严严实实,他笑了一声,心说伪君子终于忍不住撕破伪装了。   也不知道那少年是个什么人。周鸣庚心想,还挺想看看究竟长了副什么样子,能让萧远叙既愿意带在身边,又恨不得藏起来。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打消了念头。   没劲,好不好看关我什么事?   荷官拆开新牌并给双方示意后,随机打乱,再互发了两张明牌。   狐狸面具那边手气很好,最开始点数加起来是7,发挥余地很大,之后陆续要了四次牌才停止。   游戏轮到了萧远叙这边。   路采一看到萧远叙的两张牌,就觉得很窒息。   一张10,一张7。   施展空间局限在了4及以内,接下来要是再拿牌,加起来很可能超过21,直接爆掉血本无归。   这种考验心理的游戏很煎熬,路采屏息凝神,见萧远叙非常冷静地继续要牌。   “我操!”有人惊呼。   在这桌围观的人没敢多说话,每个人都为走向提心吊胆。   现在发的牌叫做暗牌,只有萧远叙这边能看,而对方只能靠算牌或猜测来摸索。   荷官发了一张之后,幸好没爆。   萧远叙安然无恙,那压力就转移到了狐狸面具那边。   不过狐狸面具并没因此乱了阵脚,同样淡定地用指节敲了敲桌沿。   看客们还没能缓口气,萧远叙如同冷酷的局外人,又向荷官要了一张牌。   “买保险了没啊?”   “这也太疯了吧……”   第二张牌,依旧没爆。   萧远叙紧接着要了第三张牌。   就当他这两次拿到的全都是最小的1,他现在手上加起来至少有19点,这已经太过危险。   一百万,够在小城市里买套房,某些公司或许全年盈利不过这么点。   满座哗然,连狐狸面具都坐姿端正了些,紧盯着牌桌的动向。   路采有点不敢再看下去,一边想着两个人不会一起去街头卖唱吧,一边往后缩,但被萧远叙反握住了手腕。   萧远叙还是很稳,相比之下路采更像是被推上赌桌无法抽离的人。   荷官再发牌,翻看时路采闭上了眼睛。   没爆。   萧远叙停止叫牌,翻开所有的暗牌比点数。   狐狸面具攒到了20点没继续要牌,其实已经很险,也很接近于胜利,留给萧远叙的余地非常有限。   只不过一念之差,命运女神眷顾了另一边。   萧远叙正好凑到了21点。   “今天请你吃夜宵。”他淡淡道,“谢谢赌场老板的大力支持。”   狐狸面具自知被识破,在筹码兑换的地方见了萧远叙一面。   “抽烟吗?”周鸣庚叼着烟道。   萧远叙离他远了点,道:“不抽,小孩子还是少闻到烟味好。”   “二十七岁的孩子?”周鸣庚鄙夷地上下打量他。   萧远叙道:“不好意思,今天同行有个十八岁的。”   周鸣庚瞧他是一个人过来拿支票的,问:“怎么不带过来一起分享胜利果实?”   “他刚才吓着了,去外面透透气。”萧远叙道。   周鸣庚嗤笑:“那你很疼他啊,我还以为你心眼那么多,他年纪轻轻会被耍得晕头转向呢,毕竟圈子里骗色骗感情的事情那么多。”   说起这个,萧远叙就记起自己被骗色骗感情,不由地绷起嘴角,随即又恢复如常。   “嗯,进抢救室的倒挺少,我只知道那个一两个。”他淡淡道。   周鸣庚惊讶,怎么这人也知道?   可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讲的到底是不是自己?   萧远叙没心思和他多交谈,生疏客套地告别后,去门口张望了一会,找到了坐在沿街长椅上的少年。   路采心有余悸:“你真的胆子太大了。”   “这里面有很多种技巧,有的可以看做是魔法,再熟练的人也可能遇到陷阱。”萧远叙道,“不过好在我今天没遇到。”   路采道:“没想到你居然赢了。”   “因为周鸣庚没出老千。”萧远叙道,“他要是和荷官串通起来做点手脚,那我们可能要沿街卖唱。”   路采又摊开手掌,摆出讨要工资的姿势,被萧远叙抬手轻拍了一下。   萧远叙道:“回去给你。”   到了酒店,路采才知道萧远叙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要是现在就把钱给自己,那他肯定会给萧远叙另开一间酒店的房。   萧远叙还说:“你余额一共就四千多块钱,这家酒店开一晚上要两千,真舍得给我用?”   路采有点被他说服了,动摇之际忽地记起了什么,抓狂道:“但是你刚刚赢了人家一百万啊!”   “嗯,可我赚得越多越小气。”萧远叙道。   路采惦记着那一百万,觉得萧远叙就该多花一点钱,然而萧远叙又说:“我以为那时候收留你待了几天,等我以后万一没地方住了,你会反过来收留我呢。”   他语气感慨,搞得路采立即愧疚了起来。   “当然收留你的呀。”路采道,“我有两只枕头就分你一只,有两床被子就分你一床……被子一床就够了吧?”   萧远叙垂着眼,说:“不,麻烦分开盖吧。”   路采心说,之前睡在一起还能盖在一起的,现在怎么就要分开了呢?   不过他没有追究,打了酒店电话,让人再加了一床棉被。   晚上睡在一起,萧远叙背对着路采,离得尽量远。   路采看他又是这个样子,觉得这人应该是怕自己半夜偷跑出去喝酒,所以拐弯抹角地来监督。   这是一种不太信任的表现,让路采有点不爽,可是萧远叙身上的气息很好闻,自己暗自嗅了嗅,也便不计较这些了。   明明他们用的是同一款沐浴液和洗发露,对方身上的莫名就要吸引人一些。   ……这就是人类所说的“性感”吗?   路采胡思乱想着,并紧了双腿。   萧远叙的气息并不浓郁,他却觉得鼻尖都是萧远叙的味道,自己是被包围了。   他心里有点乱,可说不出具体是为什么,总之过了很久都没能睡着。   在第四次入睡失败后,路采静静地观察了一会萧远叙,感觉对方呼吸平缓,应该是睡着了。   这下也不能和别人聊天,他左思右想,摸出手机玩了半天。   罗南洲:[试戏准备得怎么样了?不要给我丢人喔!]   路采:[刚看过导演给的片段,感觉和我性格相差好大。]   罗南洲:[你可以看看叶灯的作品找一下感觉,他的气质很贴角色,最开始导演考虑过直接请他。]   路采:[后来为什么没请?]   罗南洲:[叶灯说他只当一番。]   那个配角设定得风情万种,大胆却不轻佻,诱人但不露骨,酷爱以蛊惑别人取乐。   路采别说演了,想象都想不出来这是怎样的一个形象。   罗南洲:[要不你让萧总带带你哈哈哈哈。]   路采刚想问原来他也觉得萧总很蛊吗,就收到了罗南洲的消息:[他演技非常好,不像是判给了妈妈,更像是影帝抚养大的。]   路采删掉了输入框的字,再与罗南洲互道晚安。   之后他在手机上乱点乱看,戳进了一条微博,配文是:[嘶哈嘶哈,具体见评论!]   评论里除了劈天盖地的“谢谢太太”,就剩下点赞数最大的链接。   路采看到这个就觉得无聊,之前每次打开八成是网页失效,或者干脆加载不出来。   不过这次的走向居然不一样。   他看着页面流畅地跳转,然后开始播放音频。   顺利地出乎意料,路采都忘了摁下暂停,也没有减小音量,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内容的时候,手机里就传出了奇怪的声音。   “嗯……再快点……”   路采:?   怕吵醒身边沉睡的萧远叙,他手忙脚乱地切换成了静音,再扭头确认萧远叙的状态。   还好,应该没被打扰。   路采此刻舒出了一口气,而萧远叙是忍着一口气。   萧远叙撩起眼帘,墙壁上映着微弱的手机光线。   他为路采的举动觉得不可思议。   互道晚安时路采的眼神天真懵懂,青涩地说自己困了,一转头怎么在看那种视频?   萧远叙再联系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又矛盾地感觉是情理之中。   不对。萧远叙咬牙切齿地想着,还是不对。   ……自己就在他旁边躺着,他居然宁可看片??!   作者有话要说:  萧远叙:不对,更气了! 第24章   路采不由感叹, 人类可真复杂。   视频里的主角双眼含泪,不像开心,也不像痛苦, 嘴上一会让人快点, 一会让人停下,教他搞不懂这人到底是什么态度。   画面是出租屋,收拾得不够整洁, 床边狭窄而拥挤,柜子上的东西统统被扫到了地上。   那两个人在拥吻,亲吻从嘴唇到了脖颈,激烈得接近于撕咬。   路采看得缩了缩脖子, 对这类动作稍感不适, 没懂他们为什么有话不好好说, 非要互相啃几口。   等到他们脱了衣服, 路采几乎是落荒而逃, 迅速把手机反着盖在了床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交i配吗?!!   路采震惊了,感觉这一点也不舒服。   野蛮、粗暴又赤i裸裸, 不符合小美人鱼对求偶期的期望, 虽然他也说不清自己的期望是怎么样的。   过了会, 他无声地咽了一口口水。   想再看看,却矛盾地有些抵触, 而且不太好意思。   最终好奇心压过了一切, 路采趴在床上伸出一根食指,谨慎地拨了下手机。   手机被挑得往上斜翻了一下,视频画面一闪而逝,立即盖了回去。   他什么都没看到,不甘心地咬了咬手指, 然后又拨了几下。   这边断断续续地折腾,视频自顾自播放着,早就进入到了热火朝天的下个环节,而他还以为在啃脖子。   在鼓足勇气把反盖的手机翻回来之后,路采乍眼看到交缠的一片,害怕地直接关掉了屏幕。   刚做完的心理建设被轻易摧毁,他整个人都懵了。   观赏交i配这种事情,对于小王子来讲,挣扎了下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   他为此感到羞耻,以及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无措。   “话说,萧总会看这些吗?”路采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喃喃。   他有一次听到几个练习生聊约炮,说过一个人闷头看那种视频没什么乐趣。   今晚这么看,确实……没什么意思。   因为被吓了一跳,又是第一次远在外地过夜,路采现在特别有精神。   他很快转移了注意力,百无聊赖地继续刷微博,看到几条搞笑段子,被逗得好几次险些忍不住笑意。   碍着怕影响到萧远叙睡觉,他努力憋着笑,因此浑身抖个不停。   有时候路采感觉快要憋不住了,就把脸往枕头里埋,再深呼吸两下。   他不知道的是,屋内那么安静,即便他努力地放轻动静,窸窸窣窣的也依旧很明显。   使劲忍着不转过去的萧远叙:“……”   听着路采压抑的喘息声,他恨不得自己聋了。   心里有一万分的无语,注意力却又不自禁被吸引过去。   此刻背对着路采,他只能看到对方投在墙壁上的一团影子。   被自己的身影覆盖了大半,模模糊糊瞧不真切。   萧远叙望着这团黑影,直到路采刷完伸了个懒腰,才匆匆闭上眼睛,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还没睡。   “好爽,有点累了。”路采从被窝里冒出脑袋,“但好不容易明天能睡懒觉……”   这段时间他忙着跑行程,空下来要开直播,一做就是至少三个小时。   因为粉丝们热情高涨,会在收尾时依依不舍地挽留,所以他次次超出计划的时长。   睡觉的时间由此被占用,之前连着五天只能睡四个小时左右。   每天困得眼皮子打架,他有一回居然冲着董哥迷迷糊糊喊“萧总”,再被董哥用微妙的目光上上下下审视。   趁着出差的机会能缓缓,不多玩一会手机怪可惜的。   路采叹气:“算了,起床再继续。”   萧远叙:?   怎么明天上午还要继续?   他试图装作睡梦中随意地调整姿势,去瞧瞧路采的情况,然而刚从侧身换成平躺,就被一条不老实的腿架上了小腹。   再扭头,路采已经睡着了。   萧远叙:“……”   屋内温度适宜,路采踹开了棉被,往萧远叙那边挨过去,架上去的腿夹得更紧了点,抵着自己紧实的腹部上下挪动。   萧远叙伸手打算推开,刚碰到那只细瘦的脚踝,就触电般收了回去。   少年体温偏凉,可是碰完了却觉得烫。   ·   不知道是不是那段视频的原因,路采睡得不怎么踏实。   梦一场接着一场,他累像被经纪人摁着赶场子。   昏昏沉沉到了最后,自己心知是幻境,但依旧迷失了进去。   先是觉得热,自己很热,气氛也很热。   在梦里,他看不清面前的人影,却知道是萧远叙。   而往常冷静自持的萧远叙不再温柔,居然咬上了他的脖颈一侧,惹得自己不禁仰起头,试图往后面缩。   路采不知道这种动作该不该被叫成咬,毕竟这个字带着点痛苦,可他并没有这种滋味。   场景有点像被自己关掉的视频,不过萧远叙要比那位主演慢条斯理,像绅士优雅地一条条拆开礼物的绸缎。   自己从而萌生的感觉也不太一样。   看视频时,自己只觉得畏惧和不可理解,迅速抽身而出,此时却在男人的掌控中不可自拔。   自己的躲避不是因为排斥,而是因为沦陷得太快,以及对新鲜体验的不知所措。   剧烈的心跳声很真实,酥麻犯痒的触感也很真实,让路采一度以为是某块被遗忘的记忆碎片。   不容他多想,停留在脖颈上的唇齿开始左右流连,动作缠绵又不容抵抗,使得自己没心思去纠结这些。   路采细细密密地发着抖,刚要放任自己沉溺在梦里,忽地浑身一轻。   黏腻混乱的黑暗没有了,彼此交错的吐息也没有了。   只剩下那久久未息的热意。   路采挣扎着睁开眼,半天没能平复下来。   太奇怪了。他心说,萧远叙谈不上好得没底线,但也是真的温文尔雅,怎么会做出那种动作?   他再想,老板辛辛苦苦帮他赢回血汗钱,他转头在梦里抹黑老板形象,这可真是没有良心。   碍着这乱七八糟的梦,路采看到萧远叙时有点心虚。   他眼神躲闪,问候:“萧总,昨晚睡得好吗?”   萧远叙瞧他不敢直视自己,心中了然。   一定是半夜偷偷摸摸干完那种事,现在冷静下来开始后怕了。   “还行。”他淡淡道,“怎么了,你睡得不好?”   “唔,我也还行。”路采低着头。   在他起床之前,萧远叙已经洗漱好了,点了两份送餐服务在看报纸。   等路采打着哈欠收拾完,正好餐车被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推到门口,两人能够吃上热腾腾的餐点。   路采一坐下,嘟囔道:“腰好酸啊。”   他做梦吃力,睡姿又不太好,导致浑身不舒服,急着睡个回笼觉。   萧远叙惊讶对方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觉得有点难接茬,索性装作什么都不知情。   “为什么会这样?”他问。   路采抱怨:“都怪昨晚太累了。”   萧远叙盯着眼前的菜肴沉默半晌:“……”   路采察觉到自己冷场了,没有多想也没有受挫,另外找了个话题。   “对了,你睡着的时候,我刷到个好东西,反反复复循环了三遍!差点把你吵醒,幸好我努力忍住了!”   他回味着那条搞笑微博,打了个响指:“待会找出来分享给你。”   萧远叙没办法再沉默下去了:“不用,你自己看就行了。”   路采困惑:“和我客气干什么?互相分享这些很正常吧?我也经常发给罗南洲的。”   萧远叙诧异:“你还发给罗南洲?”   “偶尔给池承宣也发一下,大家都乐一乐嘛。”   路采说完,看萧远叙为难,说:“你不想看就算啦,我等下发给他们。”   萧远叙道:“等等。”   路采道:“怎么啦?”   萧远叙变了主意:“给我看看吧,别发给他们了。”   “为什么啊?”   路采一头雾水,再听到萧远叙淡淡道:“因为你老板比较喜欢吃独食。”   他正在吃班尼蛋,刚从萧远叙那边拿的,一小口已经咬下去了,正想吃第二口。   萧远叙看出了他的想法,补充:“剩菜就不要还回来了。”   如此,路采利落地把班尼蛋解决干净。   这顿是早午餐,比寻常早饭要丰盛一些,除了基础的几样主食,还有准备了海鲜。   四只生蚝精巧地摆在盘子里,路采往常都是在海里吃新鲜的,难得碰上这类被人类处理过的加工产物。   于是他一口气吃完了两只,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   萧远叙见路采这么喜爱吃生蚝,起初有点惊讶,然后想起少年正腰痛,思绪随即豁然开朗。   那确实该好好“补一补身体”,他这么想着,把自己的那两个也投喂给路采吃了。   “你还想吃吗?”   萧远叙垂下眼,路采就眼睛亮亮地点了点头,摆出等待投喂的乖巧姿势。   之后又不知节制地加了四只,统统进了他的胃里。   中午,两个人短暂分开,萧远叙回旧洋房看情况,路采和董哥出门晃悠。   董哥精打细算,习惯了同一时间干两件事,不可能放路采闲逛。   一找到采光不错的地方,他就吩咐路采拍照发微博,最好能早点学会录Vlog。   “你可以看看池承宣昨天发的动态,他弄得很不错。”董哥道,“我好几个同事都夸他有潜力。”   自从池承宣去参加选秀,两个人就没怎么聊过,路采也不太会主动找他。   时隔几周再一看,路采羡慕:“他粉丝怎么这么多了!”   董哥摊手:“对啊,早知道今年的选秀那么火,我也给你报个名送进去!”   路采想到里面要没收手机、睡大通铺,还搞淘汰比赛,感觉吃不起这个苦。   他退缩:“我现在也挺好的……”   董哥没多说,事业心这种事情全靠自觉,不是别人催了就能有的。   何况路采的一切才刚刚起步,还没经历过起落,不急着拔苗。   “我去接个电话,你在这里自己琢磨一会行不行?”   要兼顾几个当红明星已经费心费力,本来想让罗南洲开个人工作室,没想到罗南洲习惯了他的帮忙,不乐意独立出去。   最近加上了一个新人,董哥一直在透支体力,常常忙着这个又要处理那个。   路采善解人意道:“好呀,我在这里等你。”   他点开池承宣的Vlog一看,才知道对方不仅红了,而且练舞时崴了腿,伤得有点严重。   池承宣躺在医院里,举着手机自娱自乐,瞧上去很可怜。   路采同情地翻出他这位联系人,问要不要来看望。   池承宣没和他客套,直接发了一串医院地址和病房号:[真的会来吗?]   路采回:[不想我来就算啦!]   可能是凄苦地躺在病床上太无聊,需要自己过来说说话,池承宣急忙表示热烈欢迎。   池承宣再问:[你几号去录综艺?我刚看过他们第一期的预告。]   路采:[嗯,我录的是第三期,周五再过去。]   经由池承宣提醒,他去综艺官博看了眼预告。   Fourth作为常驻嘉宾,几个乐队成员都给了许多镜头,导播提到了路采,问吉他手期不期待彼此的第二次见面。   路采对此是很期待的,于是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机。   吉他手冷漠道:“路采是谁?没听说过,是歌手么?哦,上周发了新歌啊……也没听说过。”   路采:“……”   虽然离发歌已经过去了一周,但他的专辑热度不减,传播范围非常可观。   他刚才路过一家超市,里面都在放自己的新歌。   被吉他手这么说,他闷闷不乐地叹气。   转发里也有人注意到了这件事,Fourth的一部分粉丝本就膈应上次的热搜事件,觉得路采有意炒作,抢了乐队的风头,这下觉得非常解气。   而有个音乐点评人语气感慨,转发时写了很长一段话。   [某个人这些年声称专注创作,然而搞大了前女友的肚子,别的什么也没搞出来。我看还是分点心思出去吧,省得到时候连怎么被后辈碾压的也不知道。]   紧接着,就是粉丝与粉丝之间的小规模吵架。   路采其实叹完气就不当回事了,无论吉他手有没有听自己的歌、听完怎么评价,都改变不了美人鱼唱歌就是好听的事实。   他想起自己要给萧远叙分享搞笑视频,转而搜寻了一会。   因为忘掉微博配文是什么了,只记得是人类骑着野猪,路采找了小半天才找出来。   如此辛辛苦苦,没想到萧远叙压根没机会看。   ·   萧远叙打开看到的时候,那微博已经被设置查看权限。   这类后续见惯不怪,真有搞黄色的能存活才离谱,他很快关了手机,继续与文物修复的专家商量修补事宜。   晚上再见到路采,他没有提这件事,路采也没发现自己发的东西被屏蔽了。   少年远有更大的麻烦要处理。   路采不知道今天做错过什么事遭了报应,亦或者自己的求偶期突然要来了,搁置了一晚上都无法消停下去。   他反思了一下饮食方面,觉得除了人类加工过的生蚝,都是一些平常吃的东西。   ……吃八个生蚝会这样难受?   他委屈地蜷缩在被子里,右手下意识地往下探,再依循记忆摸索了会。   那段记忆很朦胧,他茫然地去回想,试着顺从本能去照做,却始终不得要领。   弄脏了一条内裤却依旧觉得不够,总是差那么一点。   和昨晚玩手机根本不是一个难度,现在为了不惊醒萧远叙,他在受不住想呜咽时,只能咬住被角。   即便是这样,他照样担惊受怕。   卫生间已经去过两趟,萧远叙也问过他是不是闹肚子,再去的话肯定会被发现端倪。   压不住体内的躁动,又要束手束脚,他快被逼疯了。   听着近处萧远叙的呼吸声,自己眼前不断地闪回片段。   光线幽暗的房间、支配着自己的双手、一直停留在身上的视线……   实际上,濒临越界边缘的并不是他一个人。   路采想要掩饰的小动静根本没藏住,妄图克制又克制不住的抽吸声时不时在耳边响起,比直接袒露出来更撩人。   萧远叙感觉装不下去了,但路采比他抢先一步。   “萧老师。”路采轻声嘀咕。   这么一说就明白了,这位差生记起了那晚的“教学”,但根本没学会。   他把脑袋抵在萧远叙的颈肩,似亲昵似讨好地蹭了蹭:“老师,能……能不能重新教我一遍呀?” 第25章   返程前的早饭是在自助餐厅吃的, 萧远叙一边系好袖扣一边正要去坐电梯,被路采挥了挥手示意先走。   路采轻声催促:“你先去,我过几分钟再过去。”   人还没大红大紫, 这点危机意识已经有了。   萧远叙笑了下, 但一时没动。   “董哥不让我和你一起玩,走太近的话他会讲的。”路采解释。   萧远叙淡淡道:“不让你玩,你还跟我一起睡?”   路采想说自己最开始明明是被逼无奈, 绑上了道德的十字架,善良地收留对方两晚。   转而再念着昨晚种种,他不吱声了,光用湿漉漉的眼睛望向对方。   那双眼睛在夜里流了不少眼泪, 现在还泛着点红, 不是因为伤心难过, 是受不了重重叠叠的刺激。   萧远叙微微低下头, 打量着路采, 也同样不讲话。   过了十秒钟,路采主动开口道:“我在叛逆期啊, 不听话很正常吧!”   萧远叙很捧场地摆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说:“问题少年可以赏脸听我的话吗?”   路采磕磕绊绊道:“好啊。”   “那你先下楼吃吧, 长个子的阶段不能饿着。”萧远叙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没处理好。”   理由那么充分, 路采没办法推拒。   他被理解和包容, 同时又似乎被掌控,一举一动都晕乎乎地照着男人的心意做。   吃饭的时候,董哥问他昨晚睡得怎么样,他心虚得呛了口水。   “瞧你活蹦乱跳的。”董哥道,“年轻人就是不一样, 我昨天熬个夜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路采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澄清:“我昨晚很早就睡了。”   “哦对了,《前方已到站》的预告你看了没有?”董哥问,“梁杭锐cue你了。”   《前方已到站》就是路采将去做嘉宾的综艺,而Fourth的吉他手姓梁,叫梁杭锐,和主唱从小是铁哥们,小时候一起扔泥巴,长大了共同做音乐。   他们俩脾气都不好,而梁杭锐更是出了名的嘴臭,在镜头面前肆无忌惮的,什么都敢说。   很多明星都不愿意和他沾上关系,被提到名字就头疼。   路采还没和这人见面,就被阴阳怪气了一通,却一点也不畏惧。   “看了呀。”他轻飘飘道。   董哥怕路采为此膈应,道:“别介意姓梁的怎么说,他就是个行走的火i药桶。”   人鱼王子虽然平时娇气敏感,但该有的气度还是在的:“随便他怎么说,没听我的歌是他耳朵的损失。”   说完,他再讲:“等我哪天够红了,他出门去哪儿都放着我的歌。”   董哥道:“求求你马上就红透半边天。”   “今天奋斗一下,待会开个直播好了。”路采嘀咕,“每次播完都涨好多粉丝。”   他长得太好看,虽然还未完全褪去青涩,但眼下含苞待放,能看得出来长开时会是怎样的漂亮样子。   发宣传照时,路采因为相貌出众,轻易地吸引了一大批人。   大家围观帅哥非常积极,照片迅速传开,配合上近期的直播,每天的颜粉数量都在往上飙。   这张脸就是年少成名的底气,更何况歌声好听,加在一起等于王炸。   “话说回来,你能不能少和粉丝切磋斗地主,直播的时候多唱几首歌?”董哥道,“多少人夸你有天赋,你别浪费了。”   等到萧远叙到自助餐厅,他们两人早就吃完了早饭,各自回去收拾行李要走了。   和许多明星不同,萧远叙尽管以演员的身份上过大荧幕,可至今没有注册过微博号,每次登陆都是游客状态。   他打开平台,输入路采的名字,页面跳出了刚发不久的直播链接。   戴上耳机点进去后,路采的歌声轻缓地传了过来。   萧父是在自己十四岁的时候息影的,在此之前,他常常跟随父亲出入各大歌剧院。   萧远叙自认听过太多的音乐,有艺术名家有当红流量,可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歌声拥有路采这样的蛊惑力。   和他抱有同样想法的人不止一个两个,弹幕里有粉丝夸路采是不是美人鱼投胎。   [唱得真好听啊,我刚才手滑点进来,不知不觉听了十分钟了!]   [我突然想到美人鱼了,路路的灵魂一定有尾巴吧!!]   [这转音……声乐系专业生献上膝盖,梁杭锐给我滚进来听!]   弹幕刷得很快,路采并没看到这些话语,不过笑嘻嘻的,很清楚大家会讲些什么夸奖自己。   “我现在在澳城。”路采道,“马上要回去啦,现在在酒店里打算整理一下。”   他翻了翻书包,展示给粉丝看里面的东西:“带了耳机,是南洲哥送的,音色很好,低频延伸也不错。”   看来在公司上课的这些天里,路采是真的听进去了一些东西,之后有模有样地用术语介绍了下这款耳机。   萧远叙这么想着,再看到路采拿出了两盒巧克力。   “刚才在酒店尝了一颗觉得很好吃,买来待会抽奖送你们。”路采弯起眼睫,“咦?为什么我没有眼袋和黑眼圈?”   他念着屏幕上的提问,笑道:“大概是因为昨晚睡得不错。”   和上回醉酒时一样,“教”完后倒头就睡,确实是不错。萧远叙心说。   不过有一点差别,在教学过程中,他验收了下学习成果。   这种事情稍许点拨就能弄懂,不过路采还是生涩又笨拙,被自己轻轻地笑了下,就难为情地不愿意再动了。   被摸了摸头发以后,路采感觉被当成了小孩哄,随之恼羞成怒,声称要连夜换个老师。   再被老师弄得软绵绵,说什么都答应,保证只当一个人的学生。   当时的路采浑身泛着很淡的粉,澄澈的眼睛里尽是懵懂和沉迷,语调软糯地问:“以后还可以教吗?”   “你打算怎么付学费?”萧远叙问。   路采认真地想了想,语气依旧天真:“你想要什么?来问我拿呀。”   说完,他补充:“我听过别人说约炮比较爽,怎么样?我可以和你约。”   萧远叙听得都恍惚了,自己算是居于高位,以前陆陆续续有人想跟他搞潜规则,头一回有人理直气壮地提约炮。   得到了“不怎么样,从来不约”的回答,路采蹙了下眉头,把半张脸埋进了枕头里,添筹码似的又加了半句话。   “只和你一个人约……”他乖巧地嘀咕。   他好像终于能了解人类的欲i望,可仅仅只是了解。   并不懂得更深一层的东西,也没体验过更近一步的接触。萧远叙看得很清楚,路采动情时只会咬紧嘴唇,不会选择接吻。   即便如此,路采实在太会撩拨人心。   其实他自身没想那么多,举手投足纯粹出自天然,又恰巧戳在别人的心窝上。   就比如现在,他要下播赶飞机,稚气地往后一仰,大幅度地挥了挥胳膊。   “拜拜,最近天气那么好,大家多出门玩玩啊。”他道,“那我们算是在晒同一个太阳吧?”   眼神真诚坦率,仿佛是约会邀请,粉丝们为此激动了一把,疯狂地给他刷礼物发爱心。   萧远叙关掉了直播,半分钟后收到了路采的消息。   [我要去机场了……那个,你再考虑考虑?]   [我会好好跟你学习,回报老师的!]   [之前分享的那条微博居然被和谐了,你看见了没?没看见的话我再去找找!]   萧远叙想说算了,然而架不住路采此刻很热情。   路采又发:[说不定以后用得上呢!]   萧远叙:?   他有点愣住,自己还没答应他,有这么提前准备的吗?   过一会,路采兴冲冲发来备份。   一点开,就是博主的哀嚎:[姐妹们,这条视频不知道为什么,被翻来覆去屏蔽了整整五次了!我再发最后一次,大家抓紧看!]   萧远叙心说,这为什么被屏蔽自己心里没数?   然后他点开了视频,前三秒,森林里狂奔着一头逃出去的猪,几个男人讨论着该怎么捕回去。   为了避开审核,常常有人做这种小把戏,萧远叙不觉得奇怪。   但视频总共就二十秒,过了十秒,居然还在抓猪。   其中一个人猛地扑上去,没有扑到,继而另外三个人也扑了上去。   没想到那头猪的求生欲很强,他们根本降服不住,最后有个人骑在猪上面,竟然被直接载着跑向远处……   视频结束,萧远叙愣了一会。   路采掐着时间发来点评:[真的太搞笑了。]   萧远叙:[你前天晚上就在看这个?]   路采:[对啊,笑得我感觉床都要跟着抖了。]   萧远叙看着视频标题的《人类驯猪实录》,不禁沉思这到底为什么会被屏蔽。   路采试探:[你考不考虑养小宠物?大大的,胖胖的,可以骑着玩的?]   萧远叙直截了当:[我这辈子和猪的关系只有我吃它。]   路采只好打消了趁机骑猪的念头:[啊?知道了。]   ·   路采和董哥买的航班要转机,路上多花了不少时间。   一落地,路采记着要探望池承宣,二话不说打算往医院跑,被董哥匆匆拦住。   他没有配备私人助理,行李全是自己拿着。经纪人觉得他与其行色匆匆地过去,不如先把东西放下。   路采坐董哥的越野车回到萧家,董哥问:“萧远叙有没有给你钥匙?”   “指纹锁录入我的了。”路采道,“你要进来喝杯茶吗?我给你泡。”   董哥翻白眼,再次提醒:“管好你自己,注意距离!”   路采眼见自己要被管教,没再邀请他做客,动作利索地溜进了别墅。   他把衣服挂回架子上,再抽奖了两盒巧克力,蹦跶到花房附近探头探脑。   几株兰花生得极好,看着很适合拔了当伴手礼。   就在他心痒手也痒的时候,萧远叙正好回来了,问他在做什么鬼鬼祟祟的事情。   “我要去看望朋友,他的脚崴了。”路采道,“想要跟你买这株花送给他。”   萧远叙记得公司里确实有这么个人受伤了,随口道:“谁啊?”   “池承宣呀。”路采道,“他给我发了病房号,刚才还问我有没有出发。”   他说着话,手开始拨弄那株嫩生生的兰花。   萧远叙压低了声音:“路采……”   “干嘛呀?你怎么有点凶?”路采道,“大家都不这么对我。”   萧远叙问:“大家怎么对你的?”   路采想了想,道:“我粉丝都叫我宝贝老婆!”   萧远叙短促地笑了声:“不好意思,我这花不卖别人的宝贝老婆。”   路采只好收回手:“那我在路上买。”   这时候萧远叙又不凶了,对他特别好,提出来要接送一程。   平时里艺人几乎见不着老板,因为萧远叙除了娱乐公司,还有更大的财团等着接手,这边并不是他的重心。他一般只负责决策,处理具体事情大多交由特助。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私底下没兴趣与艺人多来往。   这次他难得好心:“在关键时期崴了脚太可怜了,我也去看看吧。”   坐上了车,季节不知不觉已至春深,风一吹,柳絮纷纷扬扬,和道路两旁吹下来的樱花花瓣混在一起。   路采不认识路,光顾着望向窗外,看周围景色看得入迷,根本不惦记自己离开的海洋。   这也好奇那也欣赏,他的心情渐渐愉快,只是懊恼着一点。   路上商店有很多,居然没有一家卖花的?!   他怀疑萧远叙在绕路,故意不让他买花,可自己人生地不熟,拿不出有力证据。   后来终于有一家和花沾上关系了,路采看着那家花圈店,心说池承宣不会介意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池承宣:。 第26章   得知路采傍晚要来, 池承宣艰难地从病床上爬起来,单脚跳跳到了卫生间,再表演了个长达二十分钟的金鸡独立, 身残志坚地洗了个澡。   中途有护士进来, 听到浴室里有水声,嘀咕了句:“果然是明星,就是注意形象。”   池承宣是从外地转院回来的, 安排在私人医院的VIP病房里,环境清净服务周到,设施好比五星级酒店。   然而他并没有心思静养,崴脚说严重不严重, 说烦人也烦人, 被迫缺席两期节目, 要损失很多镜头。   并且家里听说他受伤, 和天塌下来了一样, 除了让他回本市养病,还几次劝他退赛。   母亲每天两趟来送营养餐, 回回都要说一遍:“要不然我们别玩了, 你想当明星为什么非要在节目里出道?”   今天这么苦口婆心地磨完嘴皮子, 她再说:“怎么又洗头了?昨晚不是刚洗过?”   池承宣抓狂:“妈你能不能别管我!”   “哦,我随便问问。”母亲意味深长地说, “是不是等下有小姑娘要来探望你啊?”   “不是小姑娘, 你不认识。”池承宣道。   母亲道:“反正就是有人要来看你,人家一片好心,你要记得对他客气点,不能和平时一样脾气差。”   池承宣风卷残云般火速吃完营养餐,一边点头保证, 一边盼望路采赶紧来。   送走母亲之后,他坐在沙发上调整了许多次姿势,终于找到一个不显得拘束、也不会太随意的坐姿。   过了大概十分钟,他看了看路采,再瞧了瞧萧远叙,努力地控制表情,免得自己脸色太差。   路采站在萧远叙后面,活泼地斜过身子,道:“阿承,我刚才想给你买……”   话没说完,他被萧远叙扫了一眼,随即心有灵犀地闭上了嘴。   他朝萧远叙眨了眨眼睛,眼神里的意思是:不让我买花,我买个差不多的花圈替代也不行呀?   萧远叙绷起嘴角,表示差不多才怪。   看着他俩的小动作,池承宣险些控制不住表情。   “听说你受伤了,碰巧我和路采都刚从澳城回来,就一起来看看你。”萧远叙道。   路采精打细算:“嗯嗯,我顺便省个打车钱。”   池承宣有苦说不出,表面礼貌道:“萧总有心了,没想到您还会记着我。”   萧远叙应付得游刃有余:“令尊拜托过我照顾着你一点,这是应该的。”   公司里有点家庭背景的艺人不少,没听说过萧远叙为此给谁过照顾。   而且他俩见都没见过,这时候又提照顾,池承宣觉得心堵,可惜说不出反击的话。   “你爸妈对你真好啊。”路采左顾右盼,“这房间连迷你咖啡吧都有,你这等于是休假了。”   池承宣道:“这假期多休几次,娱乐圈就可以查无此人了。”   “你的固定夹板什么时候可以拆呢?”   “最快下周能回去,到时候还得悠着点,免得落下病根。”池承宣道。   练舞时长受限制,动作幅度也不能太大,表演从跳舞变成了跳广播体操。   他的定位是主舞不是Vocal,这次受伤的影响很大。   “你们那么巧,一起去的澳城?”他再问。   路采道:“没有啊,我是拍广告,他是修房子。”   “上百年的老古董,难免要修修补补。”   萧远叙说完,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道:“来的时候小路给你买了点水果,放在哪里比较好?”   池承宣看了眼水果篮,里面的水果新鲜饱满,贴着某家高档商场的标签,不可能是路采自己跑去买的。   “我挑的,萧总付的钱,算是一起买的。”路采说,“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当时他买不到花也买不了花圈,气得在副驾驶座上揉安全带,然后轿车一路驶向商场。   萧远叙再问,鲜花普遍有香味,不适合放在病房,何况还需要每天打理,要不然送点水果,让路采去选选看。   路采想想也对,于是给池承宣买了一篮子当季的水果。   然而池承宣没领他的情,此时此刻这位患者心里就在纳闷一件事,眼前来探望的两个人究竟是不是在打情骂俏?!   “喜欢,要不然你帮我洗一下草莓?”池承宣问。   路采哼着歌拿去洗了,池承宣瞥了眼他的背影,又观察萧远叙的态度。   萧远叙依旧很温和,只是对视的时候,池承宣总有一种被看穿所有花样的感觉。   他的心意只差被直接戳破,萧远叙的真实想法却始终隔着层雾。   进公司之前,池承宣就听父亲提醒过,萧远叙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的人。   有些人看他一向风度翩翩,便会觉得他脾气好。其实不是这样,越是波澜不惊,只能证明他有着不寻常的控制力,能够很好地掩盖内心情绪。   不愿意向人袒露,不允许自己袒露,能和外界建立这样的隔阂,对人对已都是一种扭曲的冷漠,其中也必然有许多负面因素在推动。   父亲还说,万一哪天碰上了老板,不要想着揣测他的意思,他怎么说的自己就怎么做,收起不该有的好奇心就行了。   池承宣现在深以为然,自己好奇也没用。   如果路采是一张喜怒哀乐清清楚楚的白纸,那萧远叙就是一口黑洞,试图窥探的人只会陷进空茫。   “我回来啦。”路采道,“你们怎么都不讲话?来尝尝我洗的草莓!”   他把一盆色泽鲜艳的水果捧过来,萧远叙和池承宣就拿了一颗。   池承宣刚咬了一小口,就险些吐出来。   给食品用的洗洁精没被路采洗干净,上面残留着一股味道,入口就能发现。   一句“你自己吃吃看”差点脱口而出,被生生卡在了嗓子眼。   萧远叙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手上的那颗草莓,笑道:“味道还可以,你放到茶几上留给小池吃吧。”   池承宣:“……”   妈的,谁说这是个好人了,明明是个坏种。   他们在病房里多留了会,路采和池承宣说了一会圈子里的事。   两个同龄人东扯西扯,话题离不开八卦,从选秀里谁和谁在偷偷谈恋爱,聊到叶灯是不是真的有金主。   萧远叙在旁边听得嗤笑了声,被路采问是不是知道详情,紧接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议论这些。   提及梁杭锐在综艺预告给了路采下马威,池承宣便一阵无语。   “要是你火了,他说起你名字肯定要恭恭敬敬的。”他可惜道。   路采道:“出了这事全怪他,我就算红成叶灯那样,也挡不住有人宁可被骂死也要搞自杀式袭击啊。”   话音落下,他再说:“你假设得那么轻巧,能帮我火一火吗?”   不料一语成谶,池承宣真的间接帮自己火上了热搜。   第一次是靠颜值,这一次是靠绯闻,都不用公司花钱,签下路采真是划算得很。   池承宣最近正在风口浪尖,几个狗仔盯他盯得很紧。   这次他转到价格高昂的私人医院休养,已经被做过了一次文章。   出乎意料的是,池承宣的名气还没大到需要被继续盯守的程度,狗仔们却兢兢业业,一直蹲在这家医院附近,而且没被保安赶走。   路采过来探望被拍到了,图片经过一番处理,提供给营销号爆了出来。   一张调过亮度的图,加上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语,借着选秀的热度就被激烈讨论。   路采看到那标题,只想说这些是什么取名鬼才。   《小鲜肉夜访医院,竟是私会……》   《你们以为的养伤是愤愤不平歇在床,实际是美人赶着来眼前晃》   《医院有人,鹊桥有门》   他们所说的夜访,去的时间不过下午四点,出来时是晚上六点半,四月份的天都没黑。   路采知道这是在拿自己和池承宣炒绯闻,先是指责几个狗仔和营销号胡说八道,再是郁闷他们俩哪像是情侣。   简直是八竿子打不着。   好在出入医院时,萧远叙与他一前一后地走,且停车场内的情景没被拍到,否则是不是要说他们三角恋?   “不,他们不会说你们三角恋,哪会编得那么小清新?”董哥道,“肯定说你们三人运动。”   “什么三人运动?斗地主?”路采问,“搓麻将缺一角啊。”   董哥被他问得一噎,转而怒斥:“回来第一天就给我惹事,试戏的剧本摸头了吗?综艺的台本看完了吗!”   路采道:“我可太心累了……”   最疯狂的是,网上现在分为四批人。   一批人觉得寻常朋友也会去探病,这样不足为奇,光是一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   一批暴风狂骂池承宣,认为没出道就偶像失格,胆敢一边收下大家的打榜投票,一边搞杀千刀的地下恋情。   一批连着他俩一起骂,觉得路采虽然是歌手,但还没做出事业,怎么能有心思谈恋爱。   路采看得云里雾里,心说自己向来是爱干嘛干嘛,他爸妈都没那么操心。   不过他爸妈也没空管他,他走时掐准了时间,是人鱼族洄游去远海的第二天。少说要在半年后,他爸妈再度返程,才能得知他不见了。   小王子犯懒,不愿意游那么远,大家都惯着他,所以他和贴身侍卫是这次唯二没洄游的美人鱼。   至于那个侍卫,估计这会儿在害怕东窗事发被责罚,战战兢兢地盼着他回来吧。   想到这儿,他再望向手机屏幕。   和人鱼族枯燥乏味的日常相比,人类活动丰富多彩,有时候还不可理喻。   比如嗑自己和池承宣的CP。   除了之前概括的那三批人,剩下的那批显然很混乱邪恶,居然觉得他俩看着很配。   路采苦恼地和董哥说:“我和阿承真的只是朋友!”   “澄清的事情交给我,你把手头自己的工作处理好。”董哥道,“这次试镜你有几成把握?”   路采道:“五成吧,赌一把导演看不看脸……”   然后董哥就把电话挂了,懒得和路采再废话。   路采心烦意乱,再扭头看萧远叙,被男人叮嘱好好看剧本。   营销号作乱的时候,萧远叙在书房里办公,他奋发图强地抱着一沓剧本坐在对面,励志头悬梁锥刺股,必要通宵把人物研究透彻。   他此刻趴在桌上:“你知道了没有呀?”   “听你和董哥打了一刻钟的电话,就算卸载了微博,我也知道了。”萧远叙道,“有人嗑你俩CP?”   路采哼哼唧唧:“反正我自己不嗑。”   萧远叙心说,这事情可由不得你,也和你自己的举动撇清不了关系。   “我只嗑我和你的。”路采小心翼翼道,“也没想着约别人哦,只让你教我。”   萧远叙抽出他身下压着的纸:“你看着剧本还能想这种事?”   纸上打印着的台词不多,是一段配角在酒吧首次出场的情节,一出来就鲜明地树立了形象。   言语撩拨、动作亲昵,但并不放荡,有着自信且肆意的人格魅力。   路采耍赖:“我、我好学嘛。”   这配角总结来说就是风情万种,演起来太难拿捏,稍不留神就显得用力过度。   对于他这种新人来说是地狱难度,他演不出那种感觉。   再说每次看着那配角是如何展示魅力,他就想起萧远叙,想起那晚的自己也被简简单单的动作弄到失控,以至于一直被支配。   他有点沉迷,又有点不爽,想主导权抢到手里。   然而暂时没有机会,对方也没有要松口的趋势。   “你收拾下,等会去电影院。”萧远叙起身道,“这次算我约你。”   路采先是惊喜,再磨磨蹭蹭道:“那里啊,人是不是太多了,真的可以吗?我想……”   他追在萧远叙后面,到了门口就撞上了忽然停住的萧远叙。   萧远叙卷起手上的纸,很轻地朝他脑袋碰了下:“你想在那儿干嘛?我是教你演戏。”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吗?真的不是趁机撩老婆吗? 第27章   之前罗南洲提议过, 可以看叶灯的作品找感觉,与萧远叙的想法不谋而合。   正好叶灯的新电影上映,近期排档很多, 十个厅里有六个厅在放。   路采取出两张票, 抬头看着大屏幕的预告片:“真能参考他的吗?可他这次扮的是个杀手,和我要演的完全不一样啊。”   萧远叙没直接回答,问他要不要吃爆米花。   “想要大桶的。”路采道。   电影开场后, 却他没来得及吃,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荧幕上。   商场的影院虽然没私人的清净舒适,但能直观感受到影片和观众之间的情感连接,也更好领悟该如何塑造角色。   电影里的人是如何摆表情的, 是怎么念台词的, 又凭借什么留住观众, 让台下的人为自己又哭又笑。   路采目不转睛地看着, 在叶灯孤零零地淋雨时, 听到旁边有人抽出了纸巾。   “他真是……”女生说,“刚才有人领便当, 我都没觉得虐, 他这样子我心疼死了。”   冷血无情的杀手绝不讨喜, 套上了叶灯的皮囊,被叶灯赋予了生命之后, 却一举一动都教人想爱。   杀手受伤再正常不过, 他的偏偏让人同情,杀手复仇多么俗套,他的偏偏使人揪心。   “他真的是每次都在镜头前给人下蛊。”女生的男友感叹,“你自己激动就激动,不要掐我的胳膊!你的手好凉啊!”   女生道:“是吗?对不起……”   男友握住女生的手, 胡说八道:“没事没事,漂亮的人就是体温要低一点,让我来中和一下。”   他们交流的声音很小,但足够让临近的路采听清楚。   路采不知道萧远叙听没听到,怕打扰到男人观影,自己把笑声压得尽量轻。   继而他看着影片,同时伸手去捞中间的爆米花,自己的手无意间和男人的碰到了一起。   尽管此刻光线昏暗,但他不用看就能描摹那只手的形状。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手背上有隐约的青筋。   因为常年养尊处优,所以皮肤并不粗糙,但也没自己那么娇嫩,指腹有握笔留下来的薄茧,而且有力又灵巧……   明明前一秒还能专注地紧盯剧情走向,这一秒连字幕都听不进去了。路采顿住了动作,没有握住对方,也没有直接抽回手。   萧远叙也是同样,如此保持了几秒,再像是卡机重启,他的指尖拨弄了下爆米花,捏起一颗喂进嘴里。   路采如梦初醒,匆匆地吃了几颗,仿佛忙着掩饰些什么,但因为心不在焉,他差点咬伤舌头。   之后配角有场缠绵的床戏,路采有点不好意思直视,可视线收回来又不知道往哪里放。   他扭头去看萧远叙,萧远叙也垂着眼瞧他。   男人轻易地猜到他是为什么慌张,随即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   尽管没有开口直说,可路采推测这是在嘲笑自己,赌气般地抿起了嘴,硬着头皮继续观看。   被这么连续打岔,他尝试了几次都无法找回状态,幸好影片也步入了圆满的尾声。   离场时大家依依不舍,直到人员名单表都播完了,才愿意离开。   路采说正事:“我好像有点明白你和南洲哥的意思了,他很懂怎么让观众爱上自己。”   “嗯,他在这方面做得是不错。”   萧远叙并没和其他观众一样对叶灯赞不绝口,态度认可,但也仅仅是认可而已,远达不到惊艳的程度。   路采觉得这应该是萧父的缘故,有个影帝级别的演员低头不见抬头见,眼光自然被培养得很高。   而且,他陆陆续续听不少人说过,萧远叙本人的演技也非常厉害,如果把这当成正经事业,说不定能达到他父亲那样的高度。   路采难为情:“你真的要教我吗?叶灯都只是不错的话,我的可能很烂……”   “从你画了涂鸦的剧本上,我差不多猜到了。”萧远叙道。   纸上偶尔有几条下划线,标出来的也不算重点,看得出路采毫无头绪。   空白处有简笔漫画,两条人鱼和一座城堡,关押在里面的一脸委屈,看守在外面的笑得开心。   路采道:“要不然算了吧,我试镜失败的话,还浪费你的时间。”   萧远叙道:“没有人生下来就会演戏,对于新人来讲,敢于踏出这一步比拿到好结果更重要。”   “难道你只想唱唱歌、做做直播?”他又问,“这点曝光量就能满足你了?”   路采不假思索地答:“当然不,我只是怕麻烦你。”   萧远叙笑了下:“之前不嫌麻烦我,现在倒是很讲究。”   在路采看来,私生活归私生活,工作归工作,平时再怎么黏着萧远叙,身为艺人就该乖乖对老板收敛分寸。   但老板不介意的话,路采就更不介意了。   “那你教啊。”路采道,“教会了奖励你最佳新人一晚上陪i睡服务,你觉得怎么样?”   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不仔细琢磨还以为他下了血本。   萧远叙挑了下眉梢,明知故问:“哪位自封的最佳新人啊?是半夜踢被子那个吗?”   “你抱住我就不踢了呀。”路采上赶着对号入座。   过年那会儿他猜测萧远叙想和自己睡,心里还抵触了一阵,觉得成年人就该学会一个人过夜。   现在他后知后觉大家嘴里“睡”的真正意思,人类不愧是人类,比自己最开始构想的狂野多了。   不过他一点也不排斥眼前这种零距离接触,至少和萧远叙就不排斥。   求偶期就暂时不考虑一起过了,他误点进那段小视频,搞明白交i配是怎样进行的以后,感觉这件事又疼又暴力,自己不想和任何人这么做。   “我不想睡觉还玩双人快打。”萧远叙道,“而且你打我顶多被开除,我还手那算你工伤,还得赔你一笔。”   路采道:“那你把我绑起来。”   他们一路走去乘电梯,萧远叙比路采个子高,步也迈得大,不擅长快步走路的美人鱼很快落在后面。   但路采也没抱怨,抬手揪着萧远叙的衣摆,努力地跟了上去。   萧远叙觉得毫无可行性:“正常人家里谁有绳子?”   再说了,少年皮肤细腻敏感,自己之前都小心翼翼地对待,感觉稍微用力就要泛红。   “你不是有很多领带么?用领带凑合一下嘛,绑得用力点我又挣不开。”   萧远叙没见过这么硬塞奖励的:“你是在强买强卖小白菜?”   路采还有着最后一丁点王子的架势,摆谱道:“本奖品机会难得,过时不候。”   电梯门一开,他们并肩进去,萧远叙让路采站在里侧,自己挡在外面,隔绝了其他乘客。   两个人都戴着墨镜,路采在来的路上还被扣上了一顶鸭舌帽,不过没挡住的部分依旧好看,有人时不时朝他们张望。   “你长得好像萧远叙啊。”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搭讪。   萧远叙不冷不热地敷衍道:“之前听人这么说起过。”   “我是他影迷,特别喜欢他。”男生道。   电梯里贴着叶灯新电影的宣传海报,叶灯一袭黑色风衣衬得身形消瘦,直视镜头时眼神格外明亮,将人物的坚韧和冷酷展现得淋漓尽致。   厢内正好有几个粉丝,欢喜地拿出手机拍下了这幅海报,并且遗憾着不能撕了带走。   男生看了眼海报,又说:“萧远叙穿风衣的那套打扮更帅。”   这么说,也借机抬高了与萧远叙相像的人,照理来说很满足人的虚荣心。   然而这男人没有接茬,散发出来的气场虽没敌意,但也非常疏离。   男生悻悻地不再攀谈,转而小声嘟囔了句:“好拽,又不是大牌,架子挺大。”   出了电梯门,路采吵得如同小麻雀,复述:“好拽啊,你是什么大牌吗?为什么架子这么大?”   萧远叙扶了下墨镜:“这位记者,采访请先排队。”   “请问前面还有几个人呢?”路采打听。   “不多就一个,可惜路先生心思太野,现在还没拉回来呢。”   路采成为记者的路被半途堵死了:“你好难搞定啊。”   萧远叙散漫道:“嗯,我难搞定,你要比我更难搞定才行。”   “小时候我爸教我演戏,等到休息结束,他会打个响指告诉我该入戏了。”他说完随手打了声清脆的响指。   路采道:“你的童年肯定很好玩吧。”   萧远叙撩起眼帘,睫毛扑闪了下,路采感觉自己被瞥了一眼。   那眼神和平时的不一样,有点故意勾人。   “你想知道?”萧远叙不急不缓道,“想要什么东西都会有相应的代价,你愿意为我付么?”   路采磕磕绊绊一时没回应,心里冒出来一句——   有谁会不愿意?   但他明白萧远叙并不需要这种答案。   在打起响指的那一刻,萧远叙已经入戏了,自己也该投入进去。   “我还以为你会给我打折。”路采其实有点接不上话。   萧远叙单手摘下墨镜,一改往日的沉稳自持,把墨镜勾在指间轻佻地甩了半圈。   他语气懒散,帮忙铺垫道:“这要看你表现。”   路采深深吸气,清晰地感受到萧远叙的目光正一寸寸地打量他,最后大胆直率地注视自己的眼睛。   没有立即得到回应,萧远叙微微偏过头,再鼓励般地递来一个带笑的眼神。   仿佛在诱人继续接近,完全是那个配角会有的举动。   “你希望我能怎么表现?”路采气势没压过他,不过比刚开始的手足无措好得多,“你要说再明白点,我才好让你满意啊。”   萧远叙嗤笑:“反正现在这种不行。”   “你也太严格了,我可做不到。”路采坐到车前盖,前倾着身体望向他。   撑在两旁的手都在抖,他努力地做出懊恼的表情,但也克制着力度,有种以此求饶犯懒的架势。   萧远叙与他面对面,但没礼貌地往后退,反而离得更近。   “怎么可能,你不是最懂这些小伎俩了吗?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不行了?”   他在引导路采慢慢贴近人物形象,比自己更肆意一点,比自己更爱撩拨一点。   路采被带得真有那么一点进入角色的感觉:“谁让你比较特别呢?”   美人鱼到了求偶期,都会向看中的伴侣散发魅力,可是路采还没经历过,所以根本不会这类手段。   他脑海里一团乱,知道直接亲上去就太放浪,但这时候也绝不可能退却。   ……这要怎么办?!   “是么?可你的眼睛不是这么说的。”   萧远叙漫不经心地摇了下头,拿出车钥匙开了锁,看起来是要走了。   路采跳下车前盖,追在他后面,再挡住了主驾驶的车门。   他靠在车上:“我的眼睛怎么说了?你再好好看看,可不要随便误会我。”   萧远叙的气场太强,他很容易败下阵来,为此逼迫自己轻抬起下巴,无法回避地与对方对视。   “我的眼睛难道不是在说……”   这时候他忽地卡了壳,酝酿完再说有点续不上力道:“在说我真的什么都能答应你,只要你开口。”   萧远叙笑了下,路采不知道这是在笑自己青涩,还是欣慰自己开窍了些。   路采没有一直这么僵持,看萧远叙有些松动,就收起了问询时的认真,继续摆出俏皮又略显任性的姿态。   他身形轻盈地转了个圈,站到了萧远叙旁边,萧远叙趁机坐进了车里。   “倒是你,你照照后视镜。”路采道,“你知道自己的眼睛在对我说什么吗?”   萧远叙感觉他不需要再示范了,于是只是接话:“说什么?”   眼前走向尽在掌握,路采渐渐摸索到了感觉,算是能做出该有的样子了。   这成果不算差劲,但也不惊喜,少年演得还是有一些拘束,不过也是情理之中。   下一秒,轮到他屏住了呼吸。   因为少年直接跨坐到了他身上。   路采感觉到了萧远叙的意外,颇有些顽劣地勾起笑,觉得自己被压制到了现在,终于能够勉强扳回一城。   “它说你很想吻我。”他把难题抛了出去,“你要听它的话吗?”   萧远叙低下头,不过这不是为了躲闪。   他绅士地牵起了路采的右手,礼节性地吻了吻手指。   指尖纤细,触感稍凉。   路采被弄得一噎,登时想收回手,却又腾升起一种被迷惑住的感觉。   萧远叙演得太好了,教自己无法不混淆,疑惑这一出是逢场作戏还是真情实感。   “那你猜猜看我现在在想什么?”萧远叙问。   路采没能坚持住,被这么带跑了:“我猜不到……”   萧远叙说:“影院里那个男生吵是有点吵,但说得好像没错。”   路采讷讷地“喔”了声,光顾着奇怪自己的心跳为什么那么快,忘了及时追问,是哪一句没错呢?   是叶灯每次都下蛊?   还是漂亮的人体温要低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送分题啊小路! 第28章   从澳城回来后, 除了看望病号,路采一直窝在别墅,可以说是格外老实, 就算要闯祸也只能祸害自家老板。   可惜逃不开飞来横祸, 被狗仔编排了一出暧昧绯闻。   去医院的照片爆出来后,董哥让他别操心,他也真的没往心上去。毕竟事情太扯淡, 自己连慌张都慌张不起来。   不过,他因此收到了上万条私信。   随便往前面翻了翻,有“你特么勾引我哥哥”,也有“求求你放过小池吧, 离开他好不好”, 还有“宝贝你挑人的眼光不行, 你值得更好的”。   路采没多看, 这口黑锅不痛不痒, 因为自己和池承宣太熟悉,还显得有点搞笑。   在自己观影的时候, 双方账号在公司运作下发了澄清, 这些人现在回看私信记录估计会犯尴尬症。   他的最新私信都是“不好意思误会你了”, 以及“是我信了营销号的鬼话”,偶尔夹杂着几句“我的CP怎么刚嗑就BE了, 我觉得你们很配啊”。   “咦?阿承发了两条微博。”路采道, “他要告那一串造谣的。”   萧远叙道:“最关键的时期被人泼脏水,他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况且这里面少不了竞争对手在添乱。”   “这个可以公费报销吗?”   “一般不,不过这次算是例外。”萧远叙道,“省得那群狗仔一天到晚盯着我们这边冲业绩。”   这几年公司发展很好, 签下了不少当红明星,几个重要的文娱项目也做得可圈可点。   风口浪尖少不了被使绊子,经常冲着艺人来,时不时冲着公司来。   萧远叙对前者的维权不拦着也不包揽,对后者无所谓。他在豪门看过太多人心的幽微,这点只能算小儿科,早就不痛不痒。   路采疑惑:“那他们会不会偷拍你?怎么感觉你没被跟过?”   萧远叙沉默半晌,道:“防狗仔秘籍,恕不外传。”   “好小气啊。”路采说,“等等我想再过一遍剧本,然后打听下导演的脾气。”   “刘导很有才气,会拍戏也会写剧本,就是挑人爱看脸。”萧远叙道,“你赌的五成胜算可以再提高点比例。”   “那董哥还挂我电话?!”   “他没冲过来揍你可能已经用尽了力气……”   他们刚到家,夏泽恰巧也从酒局里回来,三个人打了个照面。   之前路采住回这里,夏泽毫不知情,这下眼神很有深意地来回打量他们两个。   “哟,这不是池承宣的绯闻男友么?没被他的粉丝们一人一点唾沫星子给淹没啊?”他语气故作夸张。   路采道:“你也看选秀?”   夏泽道:“当然,我每一期都追。”   “别人是看选秀,他是在选妃。”萧远叙打断,“每一期应该都看上不同的人。”   “确实比不了那谁谁,从年初到现在身边的没变过。你说这是在精准做慈善,还是有点小心思?”   萧远叙道:“怪某个人太能惹事,不想收拾烂摊子,就只能管在眼皮子底下了。”   路采听他们打哑谜,尽管没有直说,可总感觉和自己有关系。   “你们能不能别拐弯抹角地讲话?”他问。   夏泽咬着烟蒂,道:“我们萧总就这样,而且一不留神就被他控着节奏和走向,套话的难度和商业谈判有的一拼,相处起来真累人啊。”   萧远叙道:“你学会管好自己就没那么累了。”   夏泽耸了下肩膀,再说:“小路,你的粉丝能和池承宣的撕得不相上下,战斗力很不错啊。”   绯闻爆出来后,两家死忠粉自然是情绪最强烈的一批人,为自家明星挽回形象之余,免不了互相挑挑拣拣。   池承宣那边觉得路采是个累赘,路采这边也嫌弃池承宣,有理有据地列出许多条理由。   事情是澄清了,这梁子也结下了,往后少不了呛声。   路采道:“吵架又不是好事,没什么值得夸的。”   “能够吵赢就是好事,圈子里玩的又不是和谐友爱那一套,就算你不想招惹别人,有的是人会来欺负你。”夏泽道。   美人鱼并不赞同这规则:“那也不该让粉丝们替我出头,要是真有什么事情,该是我自己解决。”   自己没有想过继承皇位,祭司的教导往往是左耳进右耳出,但有几句记得很牢。   正是因为别人愿意为他冲锋陷阵披荆斩棘,所以他不能躲在后面,恰恰相反,他被施加了更多的责任。   身为王子只走挺身而出这一条路,唯有成为护盾成为底气,才能担得起这份追随。   “想打的架自己亲自打,也是一件挺爽的事。”夏泽没反驳,“我等下还有别的局,回来换套衣服转场子呢,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路采好奇:“什么场子?”   “泡澡,几个电影圈的人加俩唱摇滚的。”   “唱摇滚的不会是梁杭锐吧……”   “对啊,他和他主唱。你和他有过节?”夏泽道。   路采道:“算不上,可他们不是该在录综艺?”   “耐不住寂寞,偷偷跑回来的吧,具体我不清楚,是别人组的局拉上了我。”   夏泽其实兴致不高:“我也不太想和梁杭锐一起玩,这人太脏了,泡一个池子里都怕他传染我什么病。”   与他分开后,路采转头问泡澡怎么能染病。   萧远叙瞧见路采跃跃欲试,又碍着夏泽的话不敢轻举妄动,觉得这副没常识的样子挺好玩。   “管住自己不要和别人胡来,你想生病也难。”   路采提问:“那你会传染我吗?”   萧远叙无语:“我还怕你传染我呢。”   再说他们之间除了用手解决外,并没有做过更出格的事。   “我没和其他人这样过。”路采嘀咕,“董哥带我做过体检的,你放心好了。”   萧远叙礼尚往来:“我是不是该给你看我的体检报告?”   路采想了想,犹豫地点了下头。   他并不担心萧远叙有问题,只是略感好奇,有没有人和自己一样,在他这里得到过同等待遇?   这疑惑有点说不出口,搞得自己要霸占他一样。   路采琢磨着,觉得这说不定能在报告上找到蛛丝马迹。   接着,萧远叙翻出了体检单。   干干净净的一点异常都没有,路采暗自撇了撇嘴。   这样只能知道两个人一样健康。   萧远叙看他表情纠结,好笑道:“没病传给你你很失望?”   “不是啊,不是因为这个。”   “那你在苦恼什么呢?”   路采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挤出一个字来。   少年的想法变得不太好猜了,萧远叙没有追问,只关照他多花点精力在应付剧本上。   刘导给的剧本留了很多的自我发挥空间,路采冥思苦想,和罗南洲讨论了半个多小时,填充了很多细节,再修了几句台词。   因为拍摄进度有所调整,试镜的日期也突然提前。   幸好路采熬夜赶工,再被萧远叙和罗南洲补过课,接到通知后没有手忙脚乱。   地点是本市某家酒店的总统房,当天董哥要处理其他艺人的事,不能陪他一起去,但交代了导演和副导演的一些情况。   “导演要严厉点,副导油嘴滑舌,不过都是好相处的人,你礼貌点就行,有要问的要说的都可以跟他们讲。”   经过董哥打听,试镜的本该有十四个人,但路采到场后数了数,只有八个。   剩下的要么档期冲突,要么提前放弃,他能来就已经超过了六个人。   表演的时间不长,没有对戏搭档,也没有实际场景,氛围全靠自己制造。   按名单顺序来排先后,路采在最后面,少说要等一个半小时。   剧本早就摸透了,他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干脆去门口围观。   有两个的演技很自然,自己看着觉得很好,如果他是导演的话,应该也会把那两人考虑进去。   而他表现得四平八稳,结束后说不上好坏,也拿不准自己能不能通过。   副导演笑道:“你就是路采啊?听罗南洲提过,前几天好像还在热搜上见过一面。”   “台词功底就这样,不过咬字很清楚,嗓音也好听。”导演道,“练过吗?”   “他是歌手,严格来讲不是演员。”副导替他回答,“你觉得怎么样?”   导演沉思了下,道:“这脸不拍戏可惜了,演技对歌手来说也够用吧,虽然基础不行,但人物拿捏得挺准。”   他没说对自己的新剧而言够不够用,让路采回去等结果。   路采本以为自己不会紧张,出门后还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再和董哥讲自己试完了。   董哥没问他演得怎么样,他水平有限,也说不出个具体程度来。   “既然这事弄完了,放一边别去惦记了。”董哥道,“机会还有很多。”   路采道:“知道啦,等会我和南洲哥也说下。”   他挂掉电话,抬手想去摁电梯键,被其他人抢先了一步。   那人瞥了眼路采:“好巧。”   两个人的年纪差不多,因为过来争取同一个角色,穿衣风格也非常贴近。   “嗯,你怎么没走?”路采记得这人排在前面。   “刘导说有档期的问题想和我再聊聊,我在等候室多留了一会。”   既然是这样,那这机会八成就是他的了。   路采道:“恭喜。”   那人说:“没什么好恭喜的,我更羡慕你,能上最火的综艺,还可以跟风头正盛的帅哥炒CP,不在萧远叙的公司真的损失挺多。”   说话有股莫名的火i药味,路采刚从热搜下来,还不想因为酒店吵架再上一次。   他温和道:“唔,你可以考虑跳槽。”   “我就是跳槽走的啊。”那人道,“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了顶替我的,所以感觉很巧。” 第29章   路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毕竟到了公司之后,没人跟他主动提起这位艺人。   大家只用寥寥几句话带过,他因此了解很少。   临近出道非要离开、原有的资源很不错、疑似和高层有感情纠葛……除了这些之外, 路采没有别的印象了。   路采恍然大悟:“是你啊。”   男生冷眼瞧他慢半拍:“这么不活络, 是怎么被萧远叙挑中的?难道我走了之后他们心急火燎,随便找了个人凑合?”   听闻老东家挖到了救急的人,他就开始注意路采, 今早也得知彼此可能会碰面,经纪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掉以轻心。   他们是旧人和新人,被顶替者和顶替者,职业定位也非常相似, 撞见了属于冤家路窄就该一争高低。   然而路采满脸懵懂和惊讶。   路采实话实说:“公司没介绍过你, 所以我认不出来……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嘴角一抽:“他们没说过?”   路采心说你又没做什么好事, 这是巴不得他们骂你忘恩负义?   “你想让他们说什么?”他反问。   男生瞧路采不像撒谎, 心里堵得慌。   自己这边有心防备, 对面居然直接忽略他了,掀篇掀得够冷漠无情。   电梯一来, 路采抬脚进去, 男生顿了下, 也一同到厢内。   “我要去地下车库,你去几楼?”路采问。   男生道:“我也去车库。”   路采摁了地下二楼的楼梯键, 电梯四周是镜面材质, 一抬头就可以借机打量对方。   自己的视线没控制住,扫了好几眼。   大多数明星在起步阶段收入寻常,穿衣方面暂时没有赞助商支持。除非自身家境优渥,否则都是买些价位中档的品牌,再在搭配上花心思。   不过男生浑身名牌, 从口袋里掏出来的车钥匙有一匹马的标志。   和池承宣的一样,路采知道这叫法拉利,一台车能顶半套房。   男生问:“公司里真的没有和我相关的话题?我叫齐思星,在那儿待过一年多。”   路采莫名其妙:“真的没有啊。”   没被背后念叨,齐思星反而有点不高兴。   “算了,萧远叙果然是……”齐思星阴沉道,“看我像看可怜虫吧。”   路采想,抛下一堆未履约的合作执意要走,被你放鸽子的和给你擦屁股的人更可怜。   但他没说出口,毕竟不清楚这人跳槽的真实原因。   让路采比较不爽的是,这家伙几句话不离萧远叙,语气还很不客气。   “你对他有什么误会吗?”路采问。   齐思星道:“误会?确实有过误会,他很容易给别人错觉,这种人只适合远观。”   不等路采接话,他话锋一转:“这里打车不方便,出租进不来的,你不如去公交车站等着。”   那辆法拉利直接停在电梯口,齐思星一边说,一边解锁上车。   他指出了不方便打车,却没打算顺路载路采到外面,发动后立即踩下了油门。   路采正往前走,差点被车刮倒,后退半步后重心不稳地摇晃了两下。   美人鱼无语:“这么没素质,当初又是怎么被挑中的?!”   半分钟没到,通体黑色的商务车平稳驶到面前,司机下车替他开了后座的门。   路采坐进去后往中间挪了挪,用剧本轻敲了两下身旁男人的膝盖。   “你怎么得罪齐思星了?”   萧远叙一愣,给出了和自己之前差不多的答案:“齐思星是谁?”   路采:“……”   “跳槽的那个?”萧远叙记起来了,“不算得罪他吧,一点小事而已。”   路采把:“什么小事?”   萧远叙道:“请问路记者今天背负了调查工作吗?”   “路Sir现在就要把真相审出来!”路采道,“他酸得我吃饺子不用蘸醋了,你快点坦白交代自己对他做了什么。”   他把剧本卷起来当做话筒,抵在萧远叙面前。   萧远叙最开始不太想说,毕竟将心比心,这不是能大大方方袒露出来的好事。   然而路采凶巴巴道:“你不说我可要动刑了啊。”   萧远叙刚开完董事会,情绪还在勾心斗角的会议里没有剥离,被路采这么一威胁,撇过头有点想笑。   路采咬牙切齿,上手要挠萧远叙痒痒,但手法不太对,萧远叙笑是笑了,是被他无力的动刑手段逗笑的。   商务车中间有隔板挡住,司机不会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尽管如此,路采不敢做出更过分的动作。   “你有自己的小秘密了。”路采沮丧,“不对,是你和齐思星有两个人的小秘密了。”   萧远叙道:“没有,不少人知情。我只是觉得没有翻旧账的必要,齐思星应该也不想被传开。”   路采随机应变换了套路,失魂落魄道:“喔,那你别说了,让我一个人继续被排除在外就好。”   “你装可怜装得挺像的,这次试镜发挥得有这么好吗?”   说起试镜,路采把脑袋埋得更低了:“这角色八成归齐思星了,唉,好运总是不站在我这一边。”   萧远叙:“你再等等剧组的消息。”   路采抱着胳膊,开始胡乱猜测:“你是不是和齐思星谈过一段呢?”   “没谈过。”   “那就是暧昧过,又被你始乱终弃,不然他怎么有那么大的怨气?”   萧远叙道:“你是不是想靠栽赃来逼出答案?”   路采道:“交换一下嘛,你也问我一个问题。”   萧远叙问得不太着调:“这几天和池承宣联系过么?”   路采道:“当然啦,我说了他粉丝骂我,要他付精神损失费,他答应等节目结束请我吃顿好的。”   说完,他摊手:“就这么简单。”   萧远叙抿了下嘴,点评:“无聊。”   路采暗示:“你明白我想听的不是这句话。”   萧远叙再道:“齐思星向我表白过,被我拒绝了,也这么简单。”   路采也绷起了嘴角,回敬:“没劲。”   原来所谓的和高层有感情纠葛,竟然只是被拒绝后恼羞成怒,以至于破罐子破摔,说话夹枪带棒?!   这也太玩不起吧!!   路采懊悔:“唉,这人腿不是很长,溜得倒是快,我没来得及让他留步。”   萧远叙请教:“你要干什么?”   “他巴不得每三句话提你一次,又让我去公交站打车,走的时候差点撞到我!”路采告状。   一股脑倒完苦水,他又自顾自消了气:“算了,还是别让他遇见你比较好。”   萧远叙刚想说“是没什么好见的”,就听路采补充:“走人了再想见老板就该付门票,不然便宜他了。”   萧远叙:“……”   老板是某种观赏性动物吗?为什么说得和逛动物园一样?   ·   第一次试镜悬着结果,看似没戏又残存着那么点希望。   艺人们做完了该做完的,导演迟迟没决定人选,这阵子便是经纪公司之间的周旋。   剧组提前了时间,《前方已到站》节目组却碍着天气缘故不得不推迟,于是路采被迫多休息了几天。   录制地点在地形复杂的山城,近日连降暴雨,没有办法进行室外活动。   节目组为延期道歉,有位嘉宾转发了这条微博,感谢了制作人的邀请,再表示自己因为档期缘故只能有缘再见。   转发里议论纷纷,大多是在惋惜。   “除了梁杭锐,也就他比较有梗,看来这节目刚火就要糊了。”   “如果请其他人救场,别不舍得砸钱!不要来个大家认都不认识的!”   “能不能在这里安利一下叶灯啊?我老公有整整一年多没上过综艺了,节目组能不能请他从片场出来透口气。”   事情生出曲折,不是什么好兆头。   路采没往心里去,甚至很开心能有个小假期,打算趁着天晴去踏青野餐。   零食和餐布都准备好了,无奈之前探望池承宣出了事,董哥不允许他再随意出门,游玩计划被迫取消。   他整天闷在别墅里,人被管束着,心已经飞出去了,用书房的台式电脑查着山城的游玩攻略。   火锅、小面和冰汤圆是必须要吃的。   旅游景点五花八门,自己独自去玩有些乏味,不知道能不能在节目组交到朋友一起去。   路采保存了几家特色餐饮店,删掉输入栏的问题。   接着,他顿了顿,想着人类的搜索引擎这么万能,那岂不是……   路采先查了[路澄],可惜哥哥的名字太大众,跳出来了一堆结果。   他耐下心来翻了三十多页,没有一条是和自家哥哥对得上号的。   路采深呼吸了几口气,不懂怎么会这样。   在父母眼里,自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没有让他接触族内事务。   但他听哥哥聊起过,他们在人类社会有祖传的产业,一代一代传承至今。当其他美人鱼上岸后无依无靠,就可以来他们这里得到庇护。   但这些年没有美人鱼愿意离开海洋,对他也是守口如瓶,怕他因此有了逃出去的底气。   路采纳闷,如果哥哥在打理生意,总不可能网上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难道做的是小本买卖,开了家杂货店或是报刊亭?   他摸了下鼻尖,想象不出哥哥推销辣条卖冰淇淋的样子。   然后他删掉了[路澄]这两个字,纠结半晌,轻手轻脚地关上了书房的门,再偷偷摸摸打下一行字。   [怎么鉴别一个人有没有和其他人睡过?]   通过页面的关联词,他随即点击跳转了下,问得更精准了点。   [怎么鉴别是不是处男?]   这只能通过试探来主观判定,路采匆匆看了几眼,觉得实行起来的难度太大。   比如“看看你主动的时候他会不会很无措”,再比如“留意进入正题之后是不是几秒就结束”。   他沉思了片刻,由于紧张而微微手抖,鼠标不小心点到了其他地方。   搜索的问题一变,变成了[真的装不下去了,到底如何包容活不够好的处男,并做出自己很舒服的样子?]   不由得他返回之前的页面,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路采被吓了一跳,急忙将电脑直接关机。   “您好?”路采接起电话。   对方说:“你好,我是《走山》的总导演,之前和你见过一面。”   无意与路采互相客套,刘导开门见山地说:“欢迎你加入我们剧组。”   片酬一类的条件在考虑阶段已经谈好,路采前脚挂了电话,董哥后脚拿着正热乎的合同拜访别墅。   萧远叙出去应酬了,只有路采一个人在家。   少年打听:“他们没有选齐思星吗?”   “哦,他们犹豫了好几天,齐思星那边说可以带资进组。”董哥道,“不过刘导觉得钱多钱少无所谓,一张够漂亮的脸千金难买。”   路采雀跃道:“他们问了他档期,我以为我没戏了。”   董哥说:“小道消息,他们约了齐思星来演个配角中的配角,因为试镜的时候顺口问过档期,时间恰好很合适。”   路采哼着小调签好名字,被说了句“字写得真丑”,继而将人赶出了门。   之后他吃了点饼干,锁上卫生间整个人泡进浴缸里,再睁开眼就是晚上十点半了。   他揉了揉眼睛,忘记把鱼尾巴变回双腿就作势要出去,摁在了门把手才猛地回过神来。   路采现在能够灵活地转换形态,紧接着赤脚踏在干净的地板上,蹦蹦跳跳往萧远叙的房间去。   主卧亮着灯,证明人没有睡着。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抓起了小枕头,再趴回主卧的门上,轻轻地敲了敲。   里面传来低沉好听的声音:“谁啊?”   “最佳新人呀,半夜踢被子的那个。”路采软糯地答道。   萧远叙一听就明白了试镜结果,对方估计在嘚瑟的兴头上。   而且没忘记之前分不清谁占谁便宜的“奖励”。   他其实不该这么牵扯不清,可的确又放任着,一拖再拖直到现在。   在路采敲门的时候,萧远叙正和特助聊工作,讨论最近打算投资的某一桩文娱项目。   于是他潦草结束了对话,走过去要给路采开门,同时随手打开了浏览器,想查一查项目的最新舆论风向。   书房的台式电脑和手机登陆了同个账户,可以看到彼此的历史记录。   在他点开输入框的时候,下方很快跳出了一行字,是自己从来没有搜索过的内容。   [真的装不下去了,到底如何包容活不够好的处男,并做出自己很舒服的样子?]   萧远叙:“……”   对此一无所知的路采看到萧远叙开门,露出了个微笑:“今晚小路贴心为萧总服务。”   萧远叙关了手机揣进口袋,垂着眼道:“怎么能辛苦最佳新人呢?该是我为小路服务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小路快跑啊! 第30章   刚一进去, 路采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和平时不太一样,萧远叙最喜欢跟自己对着干,每次都要讨价还价斗嘴几个回合, 这次却没再打趣自己。   难得不被调侃, 心里却空落落的,路采想,自己这样是不是欠收拾?   他随即将疑惑抛到脑后, 盘算着今晚必须掌握主动权,不能再任由萧远叙摆布。   路采诱惑道:“快来快来,让你感受下什么叫做舒服。”   话说完,他察觉萧远叙不怎么开心, 自己反而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接着他稀里糊涂趴到了床上, 被萧远叙结结实实收拾了一顿。   这场服务长达一个多小时, 路采试图叫停, 但萧远叙根本不听他的。   萧远叙问他舒不舒服, 他头皮发麻,哑着嗓子表示够了, 足够了, 这样下去可能要死掉了。   “怎么会让你死掉呢?”萧远叙漫不经心道, “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就说,不用和我客气。”   路采哆哆嗦嗦:“我没和你客气呀。”   人类假惺惺地问:“你在哭什么?到底是难受还是高兴?”   路采怀疑自己的眼泪都流光了, 身体不由控制, 在萧远叙掌心里颤个不停。   “高、高兴。”他磕绊道,“不能这么高兴……”   理智告诉他要有界限要有节制,而萧远叙让他失控。   少年从起初的咬枕头变成咬被角,再变到咬手背,最后在萧远叙的肩膀上留下了两枚牙印。   “我要给你打差评。”他沙哑道。   萧远叙道:“那我投诉你旷工。”   今晚光被伺候了, 路采软成了一滩水,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我就旷工,你能拿我怎么样?”他对老板耍赖耍得很熟练,“你要去找别的最佳新人吗?”   他还说:“齐思星说不定在等你呢。”   不料男人一时没回话,路采本来眼皮子打架都要睡着了,再怯生生地望向萧远叙。   “那么晚了,你睡不睡啊?”   路采小声说完,拍了拍旁边的枕头,再缩回被窝里,露出一双澄澈美丽的眼睛,看着又乖巧又无辜。   天知道这身漂亮皮囊裹着的心,不开窍也不解风情。   萧远叙坐在床边:“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没做完之前不想睡。”   路采想了想,郁闷:“你不要去,等我休息下,现在胳膊真的抬都抬不起来,待会有力气了就……”   萧远叙打断:“我不要去哪儿?现在我只想马上干一件事。”   “哪儿都不要去。”路采说,“你要干什么?你出去的话,我一定给你差评,一定不允许有第二位顾客遭殃。”   说得还挺义正辞严,像是为民除害。   他斜斜地躺着,一只脚踩在萧远叙的膝盖上,被萧远叙握着纤细精致的脚踝,指腹时不时来回摩挲一下。   萧远叙道:“我要整治偷懒员工。”   ……   路采一上午没起床,平时吃饭最积极,今天破天荒地顾不上吃早饭。   窗帘被萧远叙拉开了缝,屋内不至于太昏暗,他眼睛肿着,吃力地扫了一圈主卧,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牛奶。   早上萧远叙倒的时候是温的,现在已经凉了,路采一口气喝了半杯。   保姆今天留得很迟,现在还在楼下打扫,之后他听到了开门声。   这动静是酒店过来送餐了,菜肴应该很丰盛,楼下窸窸窣窣摆盘、保温弄了好一阵。   路采舔了舔嘴角,撑起酸软的身子要下床。   脚踩到地面就摔到了地毯上,这情节似曾相识,仿佛经历了宿醉。   不同的是,这次腿根疼得要命。   昨晚努力夹紧,现在并都并不拢,细嫩的皮肤被磨红了,稍微摁一下就疼,只能穿宽松的裤子。   路采最开始被人嘲笑走路如同企鹅,好不容易纠正成了正常姿态,当下又不得不变回了企鹅。   当时有人形容他走路“像是被人睡过”,他听得一头雾水,现在倒是懂了。   路采难堪地跌回床上,怕自己这么出去的话,会被保姆看出端倪。   尽管在萧远叙面前没脸没皮,可不代表美人鱼一点羞耻感都没有。   他犹豫了很久,再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去听楼下的动静。   保姆在搞大扫除,椅子搬来搬去,古董挨个清点擦拭。而他不看也知道,桌上正放着热腾腾的美食。   他委屈巴巴地咽了一口口水,暗骂萧远叙是王八蛋,居然欺负一条鱼。   堂堂王子还被摁着玩,太丢脸了,他想,如果被家里人知道了,肯定要怒斥他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先生。”保姆道,“酒店那边刚来过,除了您说的主卧没有收拾,剩下沙发和茶几需要清洁下。”   萧远叙道:“你今天先回去。”   保姆没有多问,屋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利索地放好工具再关上门。   她一走,路采就一瘸一拐地下来了。   萧远叙瞧他这么吃力,刚要上前半步,就见路采闻到了饭菜香气,撑着扶手努力加快速度,三步并两步地来到饭桌旁。   萧远叙问:“睡得怎么样?”   “你这个、这个斯文败类……”路采蹦不出脏字,“不和你玩了。”   萧远叙帮他盛饭拿筷子:“半夜里你不是玩得很开心么?”   路采再怎么炸毛,也得承认一件事,过程中自己确实欢愉得不可自拔。   他回想一下那种销魂蚀骨的感觉,感觉耳根发烫,选择性回避了这个话题。   “我的腿疼得要废了。”他道,“我是打不过你,我要找我哥做主!”   雷声大雨点小地抱怨完,路采埋头吃菜,捞了点番茄汤拌在饭里。   “我打听过,至少反馈回来的那些个路澄,都没本事帮你做主。”萧远叙道,“你确定你哥叫这个名字?”   路采惊讶:“他是我亲哥,我怎么会记错他的名字呢?”   萧远叙想想也是,道:“他很可能移居了。”   路采吓唬人:“你最好祈祷是这样,如果他知道我被你睡成了企鹅,绝对会把你打成海豹。”   联想了一下匍匐滑行的海豹,萧远叙没被威胁到,并闷闷地笑出了声。   他好笑道:“你要向家人介绍我?”   路采问:“怎么了,介绍你有什么讲究?”   萧远叙解释:“一般打算结婚的人才会这么做。”   “唔,结婚?我不打算结婚的。”路采若有所思,“他们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是么?”萧远叙道,“这算是考验爱情的试卷,确实有很多人没及格。”   路采似懂非懂:“那么多人搞不好,我肯定也不行。”   吃饱喝足,他艰难地挪到沙发上,揉了揉肚子。   之后萧远叙从厨房出来,伸手轻轻地碰了下他的大腿,他险些原地弹跳起来。   趁路采睡着的时候,萧远叙在泛红的地方涂过两次药膏,没想到少年的肌肤会这么不禁折腾。   “等下帮你再涂一遍药?”萧远叙道。   路采嘀咕:“涂了还是会痛的。”   萧远叙挑了下眉梢,道:“那再给你吹吹。”   路采想答应,转念一想,又觉得场景会很奇怪。   “不要了,你离我远点。”路采低着头说。   到了午休时间,嘴上说让人离得远点,身体却依偎过来,往萧远叙的臂弯里钻。   美人鱼认为这样的亲近很惬意,喜欢和人类抱成一团。   嗅到萧远叙身上清爽好闻的味道,他往上蹭了蹭,埋在萧远叙的肩头,再去检查自己留下的牙印。   做标记的行为很野蛮,可他为此格外雀跃。   路采也是心大,昨晚被逮着一顿欺负,流了满脸的生理性眼泪,这会儿喝了杯牛奶吃过顿饭,便把过节忘了个干净,亲亲热热地和萧远叙说话。   他道:“痛不痛?我也给你吹吹?”   没等萧远叙回答,他就贴心地呼了两口气。   热风全朝耳边拂去,萧远叙怀疑这人是在故意撩拨,扭过头刚想教育几句,对方却闭上眼开始装睡。   不比路采能够自然醒,天没彻底放亮,萧远叙就去了公司。   这半天下来,有个紧急的事要开会,再和合作方话里有话地拉扯,又有竞标会需要他参加,再好的精力也架不住连轴转。   他没和路采吵闹,转回去歇了半小时左右,起床时身边的漂亮少年没了踪影。   路采心性贪玩,见萧远叙不理睬自己,便跑到了书房打开台式电脑,趴在桌前看电影。   萧远叙找到了他:“在看什么?”   路采关掉页面,卖关子道:“你猜啊,我偏不告诉你。”   萧远叙打开手机的浏览器,点了下输入框,底部跳出了最新的历史记录。   他晃了晃手机,朝路采示意:“看我演的电影,我又不收你钱,藏着掖着干什么?”   路采没料到还会有这种操作,不由地愣了下,继而整个人激动地要起身。   可惜双腿发软,他站到一半跌坐了回去。   “那我昨天,我搜索过的你都能看到?”路采结巴道,“你快点清除!”   萧远叙笑道:“好着急啊,是查过某些不可告人的问题吗?”   路采撑着桌子站直了,心慌意乱地要去抢手机,再被萧远叙轻而易举地阻拦。   萧远叙没诚意地道歉:“答应了教教小路同学,但忘了让你点评教学质量,太对不住了,辛苦你想办法包容活不够好的处男。”   后半句话含着捉弄的意味,毕竟路采昨晚死去活来,证明教学质量好得有些承受不住。   他特意问了好几遍学生的体验,这位学生再三给予了认可。   路采怔了怔,道:“那是我手滑点错的,我不是想查那个……你的活好不好,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怪不得萧远叙一向温柔地点到即止,昨天难得强势到底。   敢情是以为被质疑了,换了一种教学方式??!   萧远叙略显无奈:“我又没帮其他人做过,心里哪里来的数?所以你是想查哪个?”   路采:“……”   萧远叙设置了历史记录只显示最新一条,不过能在个人中心找到全部数据。   另外两条同样难以启齿,并没比这条好多少,只不过尴尬从萧远叙这边转移到了路采那边。   路采开口辩解:“像齐思星那样追你的肯定有很多,指不定你被谁追到过呢?你让那个人坐你的车、睡你的床、上你的课。”   其实坐车、睡床、上课,与之挂钩的并不是齐思星,而是他自己。   自己不再无忧无虑,会胡思乱想,会暗自试探,会困惑这份温柔有没有人同享。   他也爱吃独食,他就是要搞霸占……   心知说的是冠冕堂皇的托词,路采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直视萧远叙。   他嘟囔:“我好奇一下而已。”   “好奇?”萧远叙淡淡地笑了下,“你这样子,不会在吃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在黑化 第31章   路采微微睁大眼睛, 重复道:“吃醋?”   这类情感对他来说太陌生,他努力地回想了下,只能再度记起齐思星。   那个人在吃醋, 酸溜溜的, 自己怎么可能会和他一样呢?!   “我哪有这么幼稚?”路采道,“我只和你睡过,当然希望你也一样呀, 这叫做绝不吃亏。”   萧远叙瞥向他,感叹:“还是小路的心眼多。”   路采哼哼道:“是的呀,你要注意点了,小心被占便宜。”   “我们是哪种关系, 我被你占便宜?”萧远叙道。   路采想了想, 一时说不上来, 有些苦恼地盯着男人看。   他对越界的事情食髓知味, 觉得新奇又刺激, 也喜欢萧远叙带给自己的欢愉。   但他隐约清楚,单单是普通朋友的话, 应该不会互相用手排解, 也不会让自己夹着腿帮忙。   “萧老师, 你说是哪种就是哪种。”路采把问题抛了回去。   萧远叙没配合:“我说什么都像在欺负你。”   不管是年纪、阅历还是地位,自己都占据上风, 在相处中掌握着主动权。   而路采处于弱势, 很容易被引导被操纵,被动摇态度和心意,从而忘了真实答案。   正是因为如此,他该让路采做决定,自己不能干扰了对方的判断。   “你现在就在欺负我, 我怎么知道这算什么?”路采嘀咕,“是续了好几天的一夜情吗?”   说到这里,他恍然大悟:“我们就是固定炮友吧?”   在艺人培训部门上课的时候,他听别人聊起过约炮,与当下状况能够吻合。   那些人不敢在外胡来,保险起见都和同事约,遇到个名气不大不小的愿意答应,恨不得和周围人吹嘘一遍自己睡了女神。   而他的约炮对象是公认的帅哥,就算退出娱乐圈幕前已久,依旧在理想型男友投票里年年排前三。   这岂是不吃亏,简直是赚到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路采道,“干嘛,你觉得我反过来欺负你了啊?”   萧远叙大开眼界:“没有,你真是给人惊喜。”   路采道:“你在惊喜什么?”   “第一次有人把我看成固炮,我不知道该感谢还是该做点别的表示。”萧远叙道,“我要去上班了。”   “其他人把你当做什么呢?”   萧远叙抬脚要走,路采踉踉跄跄跟上去,摩擦过度的腿根需要休养,一走快就火辣辣地疼。   听到路采倒吸了一口气,萧远叙不禁放慢了脚步。   路采道:“我懂了,他们想抱你大腿换钱换资源?还是只想睡一次尝尝,爽完立即撇清关系?”   萧远叙道:“这种都很少。”   “那是什么?”   “多数是想和我谈恋爱。”萧远叙顿了顿,转头看向路采。   他又说:“但恋爱纯粹靠缘分,眼缘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根本猜不到自己什么时候会看上什么人。”   路采一脸懵懂,对上萧远叙的视线后,匆忙摆出豁然开朗的表情。   美人鱼挤出半句话:“……怪不得你还是处男?”   要不是司机已经等候在外面,萧远叙怀疑自己会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他忍了忍,道:“冰箱的食材快吃完了,我等下要去趟超市,会晚点回来。”   这句话戳中了路采的痛处,美人鱼被禁足在屋里好几天,此刻正非常盼望着能出去透透气。   “我也想去!”   “好可惜,现在小路走路都走不利索。”萧远叙微微笑道,“处男就是没轻没重。”   路采咬牙切齿,在家里一瘫就是三天。   白天窝在沙发里背台词、记乐谱,腿根每疼一下都暗暗立志要和萧远叙绝交。   晚上又不肯老实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声称过来让罪魁祸首涂药,涂完药赖着不走,霸占主卧大床的一侧。   路采在看刚刚更新的选秀节目,最新一期有池承宣的镜头,没有舞台表演,只是日常互动。   池承宣为受伤的事情向粉丝和队友再三道歉,又有模有样地安慰大家不要担心。   他脚上的夹板都没有拆掉,做不了别的游戏,节目组拿来测谎仪玩真心话。   主持人很敢提问,说完“最喜欢的练习生是谁”,紧跟着“在这里最讨厌哪个人”,之后再是“你认为朋友里谁长得最漂亮”。   路采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扯了扯萧远叙的衣服:“我待在家里也被连累,你就偷偷带我出去玩嘛。”   综艺里,测谎仪没有动静,池承宣慌忙补上一句:“实话实说,我和他只是朋友。”   主持人哈哈大笑:“好了好了,你别紧张,测谎仪证明你说的全是真话。”   凑热闹的女导师问:“路采到底是有多漂亮,在阿承眼里艳压全场?”   后期特意在这节点插入了一张路采的照片,播放页面瞬间被弹幕淹没。   [啊啊啊好久没见到我家宝贝了!妈的,经纪公司不做人,这几天居然一个行程都没有!!]   [不是替池承宣洗,路采确实很漂亮,确实艳压全场……]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俩有鬼吗??]   [长得好看就应该让大家多瞧瞧啊,最近为什么连直播都不上了?!!]   [有什么鬼?双方已澄清,测谎仪也在这里摆着,瞎嗑的滚出去!!]   见萧远叙不松动,路采继续揪着衣摆,刚养好的腿架到了男人的腰上,整个人亲密地黏了上去。   他道:“你看,长得好看就应该让大家多瞧瞧!”   萧远叙不顺他的意:“奈何你看走眼,签了个小气鬼老板,就喜欢把漂亮的藏起来。”   路采道:“你想藏倒是藏得严实点,抱在怀里捂着呀。”   “我不捂着半夜也会自己钻过来的,追得这么紧,不知道这到底是炮友还是孽债。”   路采一边听,一边熟练地缩到了萧远叙怀里。   “我喜欢被抱着。”他道。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被需要被爱护,不禁心口发胀内里充盈。   和性一样接触了就有些上瘾。   萧远叙道:“你家里人确实特别宠你。”   路采问:“这都看得出来?”   “缺爱的人是不敢这么做的。”萧远叙道,“他们如果喜欢些什么,会考虑得更周全,也很小心翼翼。”   路采听不太懂,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经由弹幕一提醒,他意识到自己这几天迟迟不开直播,粉丝们已经苦等了许久。   挑了个阳光灿烂的周末下午,他没再闲着,收拾了一会客房。   这段时间他一直睡在萧远叙那边,加上保姆每天都会打扫,其实房间非常整洁干净。   挑个光线充足的角度,再放上一张椅子,摆好手机支架,就是非常不错的直播环境了。   路采打开摄像头,活泼道:“大家想我了吗?”   直播间人数直线飙升,打赏和留言刷满了屏幕。   “一上来就送那么多礼物?谢谢呀。”他弯起了眼睫,念了打赏榜前十的用户名。   他道:“小妍励志上重点?还是高中生吗?”   随即他登陆后台操作了下,退回了礼物:“多去买点辅导书吧,多看我几眼不见得能考好,把这点时间和钱花在读书上,说不定真能上重点。”   “我参加的那期《前方已到站》要推后了,天气原因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还会请哪些嘉宾?我不太了解这些。”   “嗯,我和他们不是很熟,等到正式录制了,可以约着一起去吃火锅……我想去山城很久了,攻略做得满满当当。”   留言刷得太快,路采眼花缭乱,只能挑着回答。   “Fourth出新歌了?我没有听过,没办法唱给你们听。”他道,“等等,我先去听一下。”   Fourth的新歌风格一如既往,作词作曲和后期处理全由乐队包揽。   旋律部分非常有记忆点,路采听完一遍就能唱出来。   “左邱的声音很特别。”他夸赞那位主唱,“原来歌词是他一个人写的?我以为是整个乐队在出力,那他一定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碍着梁杭锐作为Fourth成员,在节目里表示没听说过自己,路采不能显得太热情。   他真诚地说完,很快转移了话题。   [我今天表白成功啦,终于追到了暗恋七年的男生!把好消息分享给路路!]   路采吃惊:“暗恋了七年?好厉害。”   [追小路的人肯定很多,好想知道小路有没有谈过恋爱?!]   [我也想知道!我也想知道!]   路采道:“没有诶。”   他抬手摸了下鼻尖,又问:“想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就是喜欢,喜欢一个人会期待能走到一起!]   [呜呜呜我看池承宣挺想和你谈的,你要不要采访下他。]   [说了多少遍,瞎嗑的立马滚出去!]   路采道:“喜欢?我没什么不喜欢的人。”   他喜欢哥哥无条件地溺爱,喜欢和罗南洲一起吃美食,也喜欢董哥认真负责,尽力为自己争取资源。   [天啊,神他妈海王发言哈哈哈哈。]   [爱情和友情亲情是不一样的啦!]   提及感情问题,尽管有人再三阻止,还是挡不住一群CP粉激动地搬出池承宣这号人物。   很快她们的刷屏有了一定规模,路采想看不到也难。   虽然和池承宣关系不错,但这么狂欢实在尴尬,感觉这事没完没了了。   他假装自己瞎了,故意冷落着不做任何正面回应,为了让她们别再这么亢奋,顺带拐弯抹角地泼了一下冷水。   “那应该是我还没有过爱情,大家都是好朋友,真的没什么差别。”他道。   [本恋爱小天才来晚了,这题让我来答!是被高高举起来,又被稳稳放下的感觉!]   [够了够了,建议把池承宣的名字设成屏蔽词。]   路采扫了一眼留言,CP粉们已经消停下来,氛围变得和谐了许多。   他让粉丝点了几首歌,又和往常一样开了几局斗地主,边打牌边聊天,再听到门外传来不快不慢的脚步声。   恰巧他有点口渴,习惯性地喊了句:“萧——”   说出第一个字,他就意识到大事不好,接下来的话语统统卡在了嗓子眼。   萧远叙听到动静推开门,一进去就见到路采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直播页面还没关掉。   幸好镜头对着角落而不是门口,否则萧远叙会直接入镜。   路采眨了眨眼睛,硬着头皮说:“小哥哥,能不能把可乐给我?”   [室友来了?]   [哇哦,我想知道路路的室友是谁!!]   萧远叙正握着一瓶可乐易拉罐,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还没有打开盖子。   他仔细地打量路采,看着少年努力压抑内心的慌乱无措,难得有些恶劣地笑了下,而路采怯生生地抿起了嘴。   然后萧远叙掂了掂易拉罐,往前了半步。   这么一动,路采后知后觉自己救场得并不妥当。   太紧张以至于又说错话了,不该让萧远叙把可乐给他的。如果自己潦草说了句“你回来了”,现在的局面也不至于这么僵持。   路采提心吊胆,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被发现室友是萧远叙会怎么样?整个娱乐圈会炸的吧?!   就算萧远叙只露手不露脸,以他的名气,和死忠粉的狂热程度,也会被很快认出来……   想到这里,路采心凉了半截,强撑着和萧远叙对视。   不过萧远叙走了半步便不再动了,继而随意地抬了下手腕,可乐被轻轻松松抛到了路采怀里。   路采接过可乐,悬起来的心猛地落到了实处。   接着男人转身关上门,一切恢复如常。   路采怔怔地望向手机屏幕,再捏紧了冰冷的罐子,突然察觉到这滋味可以和某条留言对号入座。   这是不是符合恋爱小天才所描述的,被高高举起来,又被稳稳放下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萧总:我觉得是 第32章   启程去山城之前, 路采摸索着自己订机票,看到软件推荐的航班,被便宜的价格冲昏头脑, 忘了看起飞时间。   他买了一班清晨起飞的飞机, 出发的当天困得迷迷糊糊。   为了能及时起床,他昨晚破釜沉舟,下定决定给自己订了八个闹钟。   眼下八个闹钟响了五个, 身旁的人都醒了,他还处在昏迷状态。   被萧远叙一拉,路采蹙起眉头,拼命往被子里藏, 仿佛该起床赶飞机的人不是自己, 而是自己老板。   “是谁说不用改签的?”萧远叙淡淡道, “想省一点手续费, 这下机票快要作废了。”   路采捏着被角的手指头动了动, 依旧磨磨蹭蹭起不来,随即被萧远叙连人带被子抱出了床。   被抱进卫生间后, 路采半梦半醒地抬头, 脸前搭上了一块温热的湿毛巾。   路采:“……”   被搓了搓脸, 他差不多清醒了,洗漱完桌上摆好了早餐。   往常的牛奶换成了拿铁, 保姆知道路采不爱喝苦的, 兑了稍多的奶和糖,泡沫蒸得细腻顺滑。   这次董哥没有空全程带他,他要自己检票登机,特意提早了一点时间,以免在机场犯迷糊。   过程比想象的顺利, 路采慢悠悠地坐上飞机,滑行前与老板和经纪人各自报备了一声。   周围有一群春游的小学生,和他做了相同的事情,七嘴八舌和爸妈发语音。   他揉了揉眼睛,早上的一系列动作如同梦游,此刻倒在座位上就睡了过去。   两个多小时,任小学生们叽叽喳喳,老师们苦口婆心,他都雷打不动地梦会周公。   节目组安排了工作人员接机,伶俐的小姑娘远远就认出了路采,跑过来要帮忙拎行李。   “这几天重新开工,时间太紧了,其他人都在忙着布置场地。”女生身材瘦小,不过步伐飞快,“路老师,坐那么早的飞机累了吧?”   路采心想,自己还好,拖他起床的是累得够呛。   “我自己拎吧,没多少分量。”路采跟着她一路走出去。   “老师,不用这么客气,被组长看到你自己拿箱子,一定会批评我偷懒!”   路采说:“我没和你客气,怎么能让女孩子拎东西呢?”   女生抱歉道:“这样啊,人手不够,我们没想太多。”   “没关系的。”路采轻松道,“酒店在哪里?我行李箱里放了送大家的礼物,等下打开来拿给你们。”   准备的是一点小心意,京市某酒店的招牌小糕点,节目组里从导演到实习生人人有份。   看到路采满满当当的行李箱,女生察觉到分量不可能轻,更加难为情起来。   这两天嘉宾们陆续到场,大家费心费力安顿几位大腕,尤其是梁杭锐特别不好伺候,连夜换了三家酒店终于愿意入住。   今早路采要来,因为不清楚脾气,少年也不是需要小心对待的顶流,其他人都不愿意去折腾,踢了几轮皮球塞给了她。   总而言之,如果路采心思细腻一点,应该察觉到了待遇上的不周全。   安排女生帮他搬行李、没有配备司机、落脚后的第一顿饭要他自行找地方解决……   而路采确实感觉到了,但没在意,自己名气不大,被敷衍也是能理解的,何况最近节目组的确奔波繁忙。   他道:“你喜欢草莓味还是椰蓉味?或者巧克力?”   女生磕磕绊绊道:“我不挑食,谢谢您。”   住在同一家酒店的有许多工作人员,傍晚收工回来,路采掐着时间挨个分完小糕点。   导演道:“小路,又见面了。”   他们上次在夏泽的生日宴里见过,路采也是因此得到了出镜的机会。   路采点了点头:“还请您多多关照。”   这丁点的交情不足以攀上多少关系,他们没聊几句,导演去看今天拍摄到的视频了。   Fourth是前晚到的,休息了一天后拍了点日常和花絮,梁杭锐嬉皮笑脸,左邱则是面无表情。   另外两个人没太大存在感,性格没那么尖锐,和和气气地配合录制。   “一口一句我家主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一家人。”导演点评梁杭锐的表现。   摄影的助理道:“差不多吧,他俩小时候是竹马,后来梁杭锐带着左邱翘课玩音乐,算是左邱的领路人。”   “没被左邱妈妈拿着棍子揍啊?”摄影问。   助理说:“哥,你能不能多做做功课?左邱父母走得早,小时候跟着奶奶生活,到初中奶奶也没了,谁会揍梁杭锐?”   “这我可真不知道。”   “关注左邱久的应该都清楚,他没公开说过,但在圈子里也不算秘密。”   导演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争取深挖一下?”   助理叹气:“我猜多半不行,他们愿意的话早说了,梁杭锐性格这么跳,都从没把这事当话题。这俩人别抱有多大指望,不要在咱们这里互殴就行。”   他一边陪他们看片子,一边吃着路采送的糕点,咽下去后不禁眼前一亮。   “路老师,这巧克力的真好吃。”助理道,“哪儿买的?地址能不能发我下?”   路采在旁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杵在原地又插不上话,半天没找到告别离开的时机。   这下他加了助理的微信,再趁着机会地退出了套房。   糕点是萧远叙替他准备的,说他初来乍到,可以借此和大家拉近距离。   东西不贵重,不会让人有负担,味道个个都说好吃。   之后有三个人也加了路采微信,同样是问糕点在哪里可以买。   其中有个青年邀请他一起去吃夜宵,他欣然答应。   出门的时候,他给萧远叙发:[你帮忙买的小礼物太有用了!]   萧远叙正在忙,没有及时回复他。   路采现在走到大街上已经会被人认出来了,晚上光线不佳,不需要顾虑太多,戴了顶鸭舌帽便大大咧咧地出门。   青年是本地人,道:“能吃辣么?”   路采道:“还行,不知道这里口味有多辣?”   半个小时后,他俩取了号等在火锅店门口,见到几个眼熟的人簇拥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那人将脸挡得严严实实,带了一个助理,其余都是节目组的人。   碍着刚下飞机就来了这里,随身的两只大行李还在手边,被身强力壮的工作人员一手推着一只。   人不算多,行事颇为低调,工作人员早早订好了座位,他们一到便被迎了进去。   路采问:“那个人是谁呀?”   青年说:“叶灯嘛,我们导演请了好几次才请到的大牌。他一答应,整个组都要围着他转。”   他们又等了一会,快要轮上的时候,梁杭锐和左邱居然也来了。   不过,左邱低头玩手机,梁杭锐也没注意到路采他们,像是无所事事过来逛逛。   吉他手吊儿郎当地把手插到裤兜里,走到店门口吩咐了服务员一声。   梁杭锐道:“我也是《前方已到站》的,他们在哪个包厢?”   左邱还是视频里那副冷漠表情,说:“能不能取号?人家又没请你,傻逼,是狗吗闻着味就凑过去。”   路采算是知道助理为什么觉得他俩会互殴了,就这交流模式,没撩袖子打架真是奇迹。   他和青年面面相觑,默契地决定不上前打招呼。   服务员态度很好:“两位先生请等下,我去问问。”   梁杭锐扭头对左邱说:“既然叶灯在这儿吃火锅,咱们凑一桌不行么?你看这家店队伍有多长,傻逼才排队。”   青年:“……”   路采:“……”   没到半分钟,服务员回来了,朝他们微笑道:“叶先生说该到的都开吃了,自己应该没漏下人,另外他还说……”   “说什么?”   服务员秉着良好的职业素养,转达道:“他今天很累不想社交,如果您是他朋友,那他暂时断绝关系……而且他觉得自己应该不认识出门不肯等位,宁愿临时蹭饭的厚脸皮。”   梁杭锐:“……”   左邱冷哼:“你就不该犯贱。”   叫号机器喊到了路采他们,路采同情心泛滥,问青年要不要拉上Fourth的两个人,被青年竭力阻止。   “你不知道梁杭锐对你什么态度?”青年道,“他这种人,就算和你笑嘻嘻的,也离得越远越好。”   青年前天晚上陪Fourth辗转了三家酒店,扛箱子搬乐器弄得骨头散架,还被梁杭锐挑三拣四,警告这把吉他能抵自己一年工资。   他是个直脾气,心里满腔怨恨,没当面和梁杭锐吵架就已经很克制了,背地里压根懒得遮掩厌恶。   路采道:“好吧。”   正好萧远叙回了消息,他兴高采烈去看。   萧远叙没对糕点的作用多说什么,这种打点人脉的手段在名利场里,属实简单又初级,添上少年的灿烂和友好才多了点趣味。   他回复道:[吃火锅不要强撑,嗓子辣哑了第二天只能对镜头打手语。]   路采心说总裁不愧是总裁,连自己去吃火锅都可以猜着。   等他筷子开动,心理活动又补上了半句:以及强撑着辣哑了嗓子也能够料到。   青年从小吃到大的红锅,对香辣的口味早已习惯,见路采呛得眼泪汪汪,还觉得有些稀奇。   他毫无障碍地涮着肥牛,道:“这家是百年老店了,有口皆碑,辣度也算对外地人友好。”   路采嘴唇已经麻了,默默开了一瓶北冰洋。   “你待会最好买点胃药备着。”青年瞧了他一眼,再道,“哎,灯光一亮,我发现你比照片里更精致。”   路采道:“你现在看到的自带口红效果,确实要精致点。”   他喝完小半瓶北冰洋,斜对面的包厢细开了一条缝。   紧接着,叶灯推门出来,一边走一边往嘴里丢了颗薄荷糖,再熟练地戴上黑色口罩。   路采看着叶灯的一举一动,随随便便一个遮脸的动作都好看极了,心说,顶流大明星和寻常艺人的区别,好像比寻常艺人与普通人的区别更大。   至少他接触过的那些艺人,没一个能和叶灯相提并论。   叶灯的气质很好,即便在娱乐圈晚会,也能够在明星堆里脱颖而出,这种派头让路采联想到了千里之外的萧远叙。   不过,脑海里刚浮现萧远叙的模样,路采便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最近情不自禁去想萧远叙的次数有点多,时间也有点久,这样影响自己正常生活,不可以再放任下去。   他摇了摇头,继而瞥向叶灯。   有句话称红气能养人,这么一看好像有些道理。   不知道是不是得益于新电影很卖座,叶灯的演艺事业又上一层楼,他比生日宴那会儿更惹眼了些。   路采想,相比于现在从内而外的松弛和耀眼,叶灯上次可以说是情绪低迷,整个人不在状态,被谁弄生气了也不一定。   ……这么说起来,梁杭锐和左邱是不是还在排队?   路采感觉这两拨人怕是要正面撞上,有些担忧地往窗外低头一看。   左邱捧了杯奶茶,专心致志地翻菜单,对火锅极有兴趣。   旁边的梁杭锐咬着烟头,暴躁地左顾右盼,脸色差得仿佛随时要干架。   路采坐在二楼,推开了窗户偷瞄他们,为叶灯一行人捏了把汗。   吃火锅容易出汗,屋内开着冷空调,他刚要关上窗,指尖就不由地一顿。   他察觉到有道凶狠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不加掩饰,杀气腾腾。   美人鱼没有与别人起过冲突,被吓得登时僵住了身子,过了一小会堪堪地缓了过来。   他鼓起勇气迎上那道目光,与梁杭锐来了个对视。   同桌的青年涮了两片毛肚,放在路采碗里:“路老师,你在发什么愣?趁热快点吃吧!”   路采匆匆撇开头,心想,别喊我老师了,我也想去找老师。   真是一瞬间胃口全无。   作者有话要说:  萧老师你家美人鱼想找你! 第33章   躺上床胃里火烧火燎, 路采吃了一片胃药,在棉被里蜷缩起来。   难得身旁没人抱着自己,他有点不太习惯, 不由琢磨着, 要不要和萧远叙打一通语音聊聊天?   可是这样太黏糊了吧?!   搞得和自己喜欢他一样……   他抿起嘴,不好意思拨过去,但如果萧远叙打过来的话, 自己可以考虑接一接。   然而他盼到了深夜,萧远叙迟迟没发消息。   路采纳闷,人类怎么这么凉薄啊?   每天都把自己捂在怀里,今天不捂了, 就没一点点惦记?   啧, 就是这样的。路采心说, 指不定萧远叙在偷着乐呢, 自己没法上赶着陪i睡, 他终于能轻松一阵了。   别人的固炮下了床便是陌生人,谁越线等于谁自作多情, 他们的状态却不清不楚。   想到这里, 路采收起了心思。   本王子才不主动。   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个来回, 他锤了捶枕头,郁闷:“萧远叙不想我在想什么呢?”   与此同时, 萧远叙在想自己碰上太多离谱的事了。   有人大冬天跳他家泳池, 朝他撒酒疯,让他帮忙解决生理需求,把他当固定炮友。   这一系列事情还是同一个人干的。   而且他居然全忍了。   “把人送走了,第一天就浑身不自在啊?”夏泽问。   萧远叙问:“你怎么那么关注他的动向?”   今天有位知名编剧的新剧上线,编剧人脉广朋友多, 晚上请大家出来喝酒,把他们都叫上了。   夏泽抿了口金汤力,说:“刚听小情人吹枕边风,说他站姐脱粉改去追路采了,我点到主页一看,全是今早的机场图。”   他打开微博,把手机递给萧远叙。   照片里路采明显没睡醒,双眼皮都肿着,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站姐配文:开学第一天被迫来报到的差生哈哈哈,期待路路在《前方已到站》多交朋友呀。   萧远叙心说,差生这描述真形象。   “萧总,你们公司有两个新人蛮灵的嘛。”编剧道,“我女儿要我来讨签名。”   萧远叙散漫道:“哪两个?”   编剧搓了搓手,说:“池承宣和路采,我女儿是他们的CP粉。”   “这样啊。”萧远叙淡淡道,“选秀那边是封闭式的,我们联系不上池承宣,路采最近在外地回不来。”   编剧有些遗憾:“哎呀,我想起来了,路采在录制《前方已到站》吧?”   萧远叙道:“是啊,你看了?”   “没有没有,只是瞧了眼嘉宾阵容。”编剧道,“场面肯定很精彩。”   ·   嘉宾今晚全部到齐,节目组没有正式开拍,先闹出来一桩丑闻。   摄影师的助理一语成谶,左邱和梁杭锐打起来了。   路采不明白具体经过,毕竟和他们几个不在一个酒店,自己只能从工作人员分享的八卦了解一二。   昨天是左邱非要排长队吃火锅,梁杭锐嫌浪费时间,两个人在店里便不大愉快。   回到酒店之后,梁杭锐受狐朋狗友所托,想让左邱录一首歌,被频频犯困的左邱拒绝。   两个人争执了起来,最后左邱说了句“你他妈就是钻钱眼里了”,送了梁杭锐一拳头。   “真的假的?”路采倒吸一口气。   “是真的。”   这声音略带困意,吐字清晰有力,不是来自于工作人员。   路采一扭头,叶灯坐在后面的躺椅上,脸色有些苍白,没上妆的眼睑处泛着黑眼圈。   被叶灯插嘴之后,聊八卦的大家登时没了声。   叶灯随和道:“我有睡眠障碍,碰巧被安排在他们隔壁,一整晚没睡着。”   “叶老师,我帮你去泡杯咖啡吧?”有人道。   “抽空帮我换一间房就行。”叶灯道,“前天通宵拍戏,昨天收工了直接赶过来,再不睡可能要猝死了。”   工作人员干巴巴透露道:“根据我们的计划,今晚您能睡哪儿,要靠您自己的努力。”   半小时后,嘉宾们集合,梁杭锐最晚到。   他额角贴着块纱布,边缘处没遮住的淤青有点紫,证明左邱下手不轻。   这种冲突搁别的明星身上,算是重大的危机事件了,Fourth他们却不怎么在意,在圈子里也造不成多大影响。   梁杭锐对镜头咧嘴一笑:“别问我这伤是怎么回事,问就是被狗咬了。”   贝斯手和鼓手坏笑着,不约而同地“汪汪”两下,然后左邱抿了下嘴,也“汪”了声。   嘉宾阵容里另外有两位演艺圈的当红小花,一名流行男团的人气偶像,和一位转行拍戏的混血模特。   偶像解围道:“Fourth日常互咬吗?哎,我听说你们背着我去吃过火锅了?”   “吃火锅的可不止我和左邱,其他几个怎么没叫上你?”梁杭锐道。   路采道:“我跟协调组的小哥去的,不知道你也想吃,下回可以一起。”   “还有谁去了,是你们吗?”偶像问那两位小花。   叶灯道:“是我,太累了没喊大家,今晚我们一起去吃吧。”   全场他咖位最大,偶像想拉近关系,又怕说错话,之后表现得不太自然。   他瞧见叶灯满脸困意,殷勤地去买了罐咖啡,叶灯表示不渴,但还是被热情地塞到了手上。   睡眠障碍患者没有休息好,喝了咖啡会心脏不舒服,外加今晚估计要继续亢奋。   可是送都送了,丢掉有点不给面子。   叶灯捧毒药似的拿了一会,感觉耗不下去了,为难地打开瓶盖。   路采问:“天气这么热,我有点想喝水了……附近怎么没售货机?”   叶灯如释重负,把咖啡给他:“要不要喝咖啡?小吴送的,正好我不渴。”   路采接过了咖啡,灿烂道:“谢谢叶老师。”   他嗜甜,不怎么碰咖啡和茶水,装模作样地喝了几口。   这点演技骗得过其他嘉宾和观众,但骗不过叶灯,到底是真渴还是假渴,随便看看就知道了。   叶灯道:“不客气,再走一会应该有超市能买冰淇淋。”   上午的环节比较轻松,大家在商圈吃喝玩乐,给赞助商做个广告。   到了下午,他们开始玩游戏。   导演介绍流程:“接下来咱们要在民宿里住两天,房子有九间卧室,对的,这代表有两个人要睡在一起。”   “游戏是积分制,分数高的可以先挑房间,有全智能的卧室可供入住,这里也有装修梦幻的公主房。”   “垫底的那两个人就对不住了,他们要挤在条件稍差、能和大自然拥抱的底楼。”   路采对住宿条件没什么要求,别沦落到拼床就行。   其他几个嘉宾,不管是和谁睡在一起,都会很难熬。   Fourth的人并不友好,偶像的热络教人无措,男模爱喷香水,他一凑近就想打喷嚏。   而叶灯,路采最怕和他同住。   对方有睡眠障碍,在连续的劳累之下,已濒临情绪失控的边缘,再来一晚可能要炸了。   自己的睡相可怕,怕是会成为炮灰。   导演问:“提前问一声,你们想睡在哪里?”   偶像期待道:“挤在底楼吧?不知道能不能和叶老师住在一起。”   叶灯道:“我要睡隔音效果最好的那间房。”   路采说:“哪间有浴缸,我就想睡在哪儿。”   左邱笑道:“说起来我也爱泡澡,被水淋着的时候特别想唱歌。”   他们七嘴八舌地聊完,领了各自的任务,继而分散开完成下一环节。   为了更好地领略山城风光,节目组设置的游戏很折腾人,嘉宾们几乎是满城乱跑。   路采没到半小时就被绕晕了,这座城市居然能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人类竟能井然有序地维持日常活动。   从这边的地下三层出来,那边对应的是车来车往的大马路。   斜坡一个接一个,根本没有对称和规律可言。   他问路找路耗费了太多力气,游戏输在了起跑线上,积分少得可怜。   “应该没人比我更路痴了吧?”路采苦笑道。   跟拍的摄影师道:“群内新消息,你的积分还不是最低的。”   路采惊讶:“那还有谁?”   摄影师道:“小路,你抓紧看地图吧!等你回去了就知道是谁了。”   在地形复杂的山城,地图等于没用,路采晕头转向,最终拿了个倒数第二。   万万没想到,倒数第一是叶灯。   两个人回酒店收拾行李,前往民宿的途中,莫名有种悲壮感。   路采磕磕绊绊道:“叶老师,我打地铺就好了。”   叶灯道:“到了那里看看再说吧。”   节目组没有那么好心,给人打地铺的机会,底楼的那间屋子非常狭小,只够摆下一张双人床。   叶灯料到了他们会来这套,问:“你爱睡外侧还是里侧?”   路采顺口答:“我一般睡在里面。”   叶灯愣了下,转头去看这里有没有摄像头,确认没有录制后,表情微妙地朝路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你不是一个人睡?”他挑了下眉梢。   路采反应过来了,补救道:“我是啊,一个人睡双人床,都睡在里面……”   叶灯没再问,放下行李箱走去庭院。   路采紧随其后,发现拥抱大自然果真不是说说的,花草灌木都和窗户一样高了,能把他们的房间在外遮掩住。   路采惊喜道:“真好看啊。”   叶灯没有他的生活情趣,叹了一口气:“晚上虫子肯定很多。”   过后,大家分工准备晚饭,左邱的厨艺很好,由他生火掌勺,炒了一大桌菜。   庭院里有两张圆桌,几个人很快摆好了餐盘,嘉宾们随意落座。   订民宿的软件是赞助商,给节目组提供的场地经过精挑细选,房子的装修风格非常闲适宜居。   风一吹过,满袖清凉。   Fourth的贝斯手朝路采招手:“谢谢你送的糕点,被我吃完啦。”   路采笑道:“喜欢就好。”   左邱说:“猪头。”   昨晚阴差阳错见识过左邱的嘴皮子,路采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不过令他诧异的是,被骂的贝斯手居然一点也不生气。   贝斯手道:“行啦邱哥,你多吃点,吃饱了好好搞创作,省得杭锐又哭穷。”   左邱不顾忌有外人在,道:“为了赚钱去写歌,我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接这综艺已经是退让了,劝他好自为之。”   梁杭锐道:“你邱哥从小穷到大,没穷怕呢……姓邱的你踹我干嘛?”   “好了好了,吃饭吧。”女人道,“左邱烧的红烧排骨真不错。”   路采咬了口排骨,眼前一亮:“很好吃,邱哥的手艺和……”   他差点说和萧远叙有的一拼,急刹车再拐了个弯,道:“酒店大厨不相上下。”   “我奶奶当过工厂的烧饭阿姨。”左邱道,“我跟着她学的,她很会烧这道菜。”   提及亲人,他不再冷着脸,语气温和了些。   他们边吃边聊,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钟头,散伙后的氛围比最开始融洽许多。   晚上没有录制工作,左邱很早就关上了房门。   Fourth的另外三个人去喝酒蹦迪,拉上了偶像和模特,以及两位年轻靓丽的小花。   路采坐在院子里背台词,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底楼的灯。   他告诉过自己的大明星室友,想睡了就可以关灯,而现在还迟迟没熄灭。   窗户内糊着一层纸,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有隐约的轮廓。   叶灯靠在窗边,应该在打电话。   路采待到了九点多,感觉快被蚊子吸干了,于是回房拿衣服洗澡。   这里有三间淋浴室,二楼占了两间,恰巧左邱也在洗澡,走廊上回荡着哼唱。   Fourth能够一火火六年,其中有主唱很大一份功劳,左邱才华横溢,风格很有辨识度。   路采听音乐总监讲过,如果换一个主唱,可能Fourth早就在唱片市场没了姓名。   他挑了旁边空着的浴室,正要推门进去,左邱穿着浴袍出来了。   “要去睡了吗?”路采友好地问。   他对左邱有点畏惧,毕竟左邱脾气差,有时候说话不好听。   就火锅店门口讲的那几句牢骚话,随便选一句冲着自己来,自己肯定招架不住。   左邱道:“嗯,你也趁早吧,梁杭锐他们回来可能会撒酒疯。”   路采道:“那要不要给他们备点醒酒药呀?”   左邱步伐一顿,似是对路采的做法很不理解。   他道:“梁杭锐很讨厌你,你在演唱会抢过风头。”   路采有点尴尬,说:“我感觉到了。”   “昨天去吃火锅,你知道我们在,但没请他进去,他也很不爽,在我这里烦了很久。”   路采支支吾吾:“啊?”   左邱说得直截了当:“他现在就缺个发泄口,别让他找到理由喷你。对了,你最好也离叶灯远一点。”   路采困惑:“叶老师怎么了?”   “梁杭锐和叶灯有过节。”左邱道,“看到梁杭锐还活着,叶灯估计恨得牙痒痒吧。”   路采诧异地张了张嘴,一头雾水地问:“有这么严重?”   “去年梁杭锐想在一家酒店过圣诞,被告知有人包场,转头在微博发牢骚。”   左邱解释着,给路采看了那条微博。   [谁那么大的排场,过个圣诞节把整家酒店包了,一张大床不够糟蹋的是吧?]   路采有了不好的预感:“包场的不会是叶老师吧?!”   “有人闲着没事做,特意去蹲点拍到了叶灯,歪打正着扯出了年底大瓜。”   左邱说到这里耸了耸肩,再道:“当时都在猜叶灯的感情状况,他那边花了很久才摆平风波。”   路采:“……”   娱乐圈的爱恨情仇真复杂,美人鱼决定什么都不做。   洗完澡,几个新鲜的蚊子包痒得出奇,路采挠了挠,没什么效果。   可恨的是蚊子竟能穿透布料,钻进衣摆,连腿和腰上都被咬了几口。   后腰有一处蚊子包特别大,路采咬牙切齿,疑惑人类怎么没让这生物灭绝。   放到海里,他肯定下通缉令,要蚊子不得好死。   路采难受得没辙,不知道人类平常是怎么处理的,于是拍了张照发给萧远叙,打算请教一下。   ·   萧远叙正在加班开会,收到了路采的新消息,没多想地便戳开了。   少年裸露的身体直接映在眼前,他立即把手机抽到了桌底。   在做汇报的部长紧张地结巴了下,打量着上司的表情。   萧远叙不动声色,一本正经道:“你们继续。”   说完,他视线往下移,看着和少年的聊天框,最底部的照片白得晃眼。   莫名其妙有种学生时期偷看小纸条的感觉。   而且这纸条带电。   路采:[好痒啊,你看到我后腰的蚊子包了吗?]   照片上,少年身体纤细线条流畅,腰肢柔韧细窄,教人挪不开眼睛。   然而但凡是个正常人,注意力就不会集中在蚊子包上。   路采催促:[你在干嘛?你说话呀。]   没得到回应,路采再挑衅:[你不会看着我的照片在那个吧?]   过了大概两分钟,路采没了耐心,开始泼脏水:[你肯定在那个,除非你也拍照给我看看。]   萧远叙一手拿着手机放在桌下,一手撑着头,假装在看桌面上的合同,视线则在停留屏幕上。   路采:[那——么——大——的蚊子包,你见了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萧远叙坏心眼地晾了路采一会,之后路采又给蚊子包拍了一张特写。   又红又肿,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明显。   看起来真的挺惨。   路采半天没见萧远叙回消息,无聊地趴回了床上。   萧远叙终于吭声了:[谨防裸i聊。]   路采:“……”   他抓狂:[谁和你裸i聊了?和你诉苦也没用,我要撤回!]   但萧远叙算好了时间似的,两张照片过了撤回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白赚两张小人鱼私房图(x 第34章   人类如此狡猾, 路采咬牙切齿了一会,没有找到反击办法。   他抱怨:[要痒死了。]   萧远叙问:[怎么会被咬得那么惨?]   路采答:[我玩游戏输了,这两天要和叶灯一起睡, 刚才怕影响他休息, 一直在外面背台词。]   萧远叙道:[小路同学真体贴。]   自己被表扬孩子那样夸了,路采有点别扭,又觉得骄傲。   [当然, 我要当个绅士。]   路采发完,再追问:[你到底在干什么?拍张照给我看看呀。]   萧远叙回:[反正不是那个。]   路采蠢蠢欲动,开始思维发散:[收到艳照两张,你不想那个吗?]   少年人初尝滋味, 自制力不足, 很容易往那方面心猿意马。   过了五分钟, 他收到萧远叙的照片。   他兴冲冲点开, 图里是董哥坐在会议室里, 眉头紧皱地看着一沓资料。   左下角有实时时间,证明是萧远叙刚拍的。   托萧远叙的回赠, 路采看着自家经纪人的脸, 兴致散得一干二净。   他犯困:[你们继续开会吧, 我要和大美人一起睡觉了!]   见萧远叙没什么反应,他不甘地说:[别羡慕我。]   萧远叙对他没辙了似的回:[我羡慕他。]   路采怔了怔, 随即勾起嘴角, 不再闹腾了。   过了会他收到短信,外卖跑腿送来了驱蚊剂、花露水和止痒喷雾。   打听到节目组安排的民宿地址,对萧远叙来讲,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可是路采还是非常惊喜。   不一样, 和被粉丝精心应援的感觉不一样,和被朋友善意照顾的体验也不一样。   路采轻手轻脚地下床,取过东西后,发现驱蚊剂买了一大盒。   于是他上楼给左邱送了一个,再特意在叶灯床头插了一个,剩下一些放到了客厅桌上,供其他人回来了自取。   到了凌晨四点左右,蹦迪的一行人回来了。   路采迷迷糊糊被吵醒,下意识地想嘀咕一句,被房间里另外的响动吓得不敢吱声。   叶灯在打电话。   “他们刚从夜店喝酒回来,一推门我就醒了,现在比较想杀人。”   路采瑟瑟发抖:“……”   叶灯道:“今晚睡了挺久的,嗯,没想到还会被前任金主关心,难道周先生想要续约吗?”   在大众面前,他总是清清冷冷,自有一种距离感。   可是这时候有些不同,叶灯的嗓音很软,带着懒洋洋的笑意。   路采放轻了呼吸,怕被叶灯发现自己醒着。   然而纱窗吹来凉风,他不禁打了个喷嚏。   刚有动静,叶灯几乎是瞬间挂断了电话,转头看向路采。   路采哆嗦了下,道:“对不起,客厅的动静有点大,我就醒了。”   叶灯表情尴尬紧张,和路采大眼瞪小眼了一会。   路采干巴巴道:“我发誓,我谁也不告诉。”   叶灯半晌说不出话,瞧少年无辜地眨了眨眼,自认倒霉地暗暗叹气。   只恨这些天过得太累,睡了一觉后意识依旧不够清明,疏忽地接了语音邀请。   “睡吧。”叶灯心乱如麻道,“如果你能保密的话,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会尽力帮忙。”   路采道:“你帮过了。”   问睡里侧外侧的时候,自己圆谎的言语很笨拙,而叶灯好意掀过。   “我没录音,也不打听你的事。”路采道,“你也安心睡喔。”   然而这边恢复安静,二楼传出了吵架声。   梁杭锐在催左邱的写歌进度,左邱说话很呛,让人滚出去。   “行,行!”梁杭锐道,“没了你老子还过不下去了?”   左邱道:“没了你我肯定过得很清净。”   梁杭锐道:“你个没良心的,初中那会儿你被人堵在后门打,是谁替你挨揍把你救出来的?!”   贝斯手道:“好啦杭锐,怎么最近天天和邱哥吵架?”   左邱道:“过了多少年的事了,我这个没良心的怎么可能再买账,要新歌你自己写!”   梁杭锐道:“自己写就自己写!我他妈三天就写出来!”   模特劝架:“你们别吓着这里的女生啊!路采和叶灯还在楼下睡着呢,再这样要吵醒他们了!”   屋里漆黑一片,叶灯和路采各自睁着眼。   路采的好奇心快要满溢出来了,什么金主?是他理解的那种吗?!   原来叶灯真的被潜规则过?   据上次池承宣所说,有风声讲叶灯的金主来历不小,所以叶灯即便那么红了,照旧没有办法离开。   于是,在路采的想象中,那位周先生位高权重,个人形象是左青龙右白虎,凶狠暴戾如同黑i社会大佬。   而叶灯为此战战兢兢,不得不谨慎伺候。   即便包养的约定已经到期,周先生发疯非要半夜纠缠,叶灯也没有办法,硬着头皮在卖笑周旋。   路采想到这里,不由地感叹,有的人类真是渣滓!   叶灯长得虽然好看,但约定都过期了,周先生还逮着一只金丝雀使劲薅?!   路采默默谴责完,翻个身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们去了旅游区,以观赏风光为主,录了不少素材。   在旅游区是真的近距离接触大自然,路采不停冒灵感,回到民宿便开始写歌。   美人鱼天生善歌,不光是嗓音好听、唱得悦耳,编曲一类也很在行。   在这种环境里成长,从小耳濡目染,基础比许多音乐生都扎实。   声乐老师之前也教过他一些人类的写歌技巧,他练习过几次,今天进行得并不困难。   没具体要求,也没成绩压力,路采随心所欲,半天就写出了大框架。   他趴在床上哼唱着,一旁的叶灯在录Vlog。   “我会打扰到你吗?”路采问。   叶灯道:“没事的,要不要出个镜?”   路采上次在演唱会的大屏幕上一闪而过,被Fourth的粉丝吐槽过倒贴蹭热度,因而对此有心避免。   他礼貌地摇了摇头,说:“我去厨房看看。”   叶灯道:“我也去吧,只蹭饭不帮忙有点过意不去。”   昨天是左邱掌勺,今天换了叶灯当主厨,居然同样好吃。   路采惊呆了,感觉自己录制的是厨王争霸。   巧合的是,叶灯烧的菜肴非常符合人鱼族的口味,海带和蛤蜊炒得非常鲜美。   这手艺不当美人鱼简直说不过去。   路采吃得都要想家了:“叶老师,你这也太厉害了!”   偶像附和:“上得了片场下得了厨房,不知道谁有福气能被叶老师照顾啊。”   路采听完一顿,心说这人怎么又踩雷点。   叶灯没在意,随和道:“大家喜欢就好。”   梁杭锐挑事:“小路,你更喜欢叶老师的饭菜,还是邱哥的?”   路采道:“都很喜欢。”   “要是只能选一个呢?”   路采别的不太会,就会嘴甜:“那我的味蕾会少了很多享受吧。”   他要连续录制两期,叶灯只录一期,山城之旅结束后便要返回剧组。   走前,叶灯请大家吃火锅,微博没关注其他人,只关注了路采。   提起这件事时,偶像从羡慕逐渐嫉妒:“抱大腿有一手啊。”   路采没辩驳,看着两家粉丝在综艺热搜上开联谊。   在街头做活动时,路采和叶灯恰巧站在一起,楼上洒下了花瓣,飘落在他们头顶上。   旁边的嘉宾被剪裁掉,画面里只留了他们两个。   不需要有别的衬托,美景配美人,足够赏心悦目。   导演道:“对了,小路下周想怎么过生日?”   路采知道节目组会搞庆祝,道:“别太麻烦大家就好。”   不仅是节目组有计划,粉丝们也欢呼雀跃做了很多的努力。   路采在蓉城录制,当地的车站广告牌和商圈荧幕,都提前挂上了路采的照片,为他庆祝生日顺便做宣传。   生日前一天,他开了直播,给大家唱了在山城写好的歌。   写得随意,唱得也随意,但反响很好。   唱歌方面路采没受到过质疑,不管是娱乐圈的追星族们,还是音乐界的专业点评人,都对他的歌声非常喜爱。   路采下播前笑道:“那我们明天见!嗯,生日会过得很快乐的!”   他不想粉丝熬夜看自己,每次直播的时间都不会太迟,今天在晚上九点半便结束。   路采关了手机心想,萧远叙在场的话会更快乐。   这么久没见,他很想萧远叙。   这种感情类似于,谁对自己好就想和谁多相处,但又有点不一样。   萧远叙偶尔欺负自己一下也是可以的。   路采躺浴缸里胡思乱想,荧白色的尾巴甩来甩去。   可能是求偶期快要来临的缘故,尾巴有点酸,有时候化为双腿了,还是有些无力。   美人鱼在求偶期就应该找伴侣来交i配了,但是他还没有找到。   在他还小的时候,哥哥信誓旦旦地保证,要自己别操心难熬的求偶期,他会寻找最美的人鱼,再帮自己说媒牵线。   哥哥说:“你性子那么软,又没心机,必须找个小白花类型的人鱼,否则以后过日子要被玩弄在掌心里。”   路采现在一想,且不论过不过日子,单是这类型就找不着。   他在认识的人类中做了个排除法。   池承宣说话偶尔很凶,不算小白花。   罗南洲油嘴滑舌,也不算小白花。   萧远叙算小白花吗?反推一下,自己总被他耍得团团转,这人显然黑透了。   好像也就叶灯不用排除?!   路采想起这个名字,就立即将名字抹除。   ……假设哥哥过去了,会被高岭之花的叶灯翻白眼,还会被穷凶极恶的大佬揍扁。   他干脆不再纠结,滑进了浴缸底部,直到手机响起才浮出水面。   看清楚来电显示后,他清了清嗓子,接通后开了个玩笑。   他道:“您好,恭喜您抽中了路采生日会的门票一张,麻烦您明天及时前来兑奖。”   萧远叙道:“什么时候有的生日会,公司内网怎么没见申请?你们总裁批准了吗?”   路采压低了声音:“能免费见明星还顾虑那么多?只和幸运用户共度,两个人悄悄的,拉上窗帘关上门,别让总裁知道就好啦。”   萧远叙道:“这生日会怎么感觉有点不正规啊,举办在酒店房间?”   “幸运用户迫不及待了是不是?”   “本幸运用户这就提醒总裁来扫黄。”   路采:“……”   萧远叙轻笑了声,道:“我明天在山城有事,我妈让我去签一块地。”   山城和蓉城两地相隔不远,坐高铁一个半小时左右,但签完合同后肯定还要应酬。   路采顿了顿,问:“明晚能见到你吗?”   萧远叙道:“你想几点见到我?”   路采噎了下,觉得这话说得和下套似的。   如果自己直接回答某个时刻,就仿佛一本正经地盼望着萧远叙过来。   他道:“看你想几点见大明星呢。”   萧远叙也不直说,转而换了个说法:“大明星想几点吃夜宵?”   “十点半吧。”路采盘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   零点一过,他微博和微信的消息一大堆。   做综艺太累人,他没有及时去看,到了第二天早上先去吃了早餐。   节目组今天除了给他庆生,其他嘉宾要录几段单人视频,没有其他的安排,所以起床用餐的人不多。   但路采感觉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   欲言又止,感觉要说什么事。   路采问:“怎么了吗?我脸上有东西?”   对面是第一天来接机的女生,她窘迫地咬了咬嘴唇,一时间难以启齿。   她瓮声瓮气道:“路老师,那个,你昨晚唱的歌有点争议……”   微博上的消息两极分化,路采戳开私信就懵了。   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脏字,满屏幕的污言秽语太有冲击力。   眼前这群人大多来自同一个圈,说话方式千篇一律,指责的话大同小异,乌压压一片如同赛博僵尸。   他先是脑袋空白了一下,再看清楚了私信的内容。   [操i你妈,蹭完Fourth的热度又抄Fourth的歌,你这人脏了,这辈子洗不干净了。]   [梁杭锐是你亲爹,你那么爱学他?旋律部分是照抄的吧?]   [没有才华就不要硬装了吧,户口本上死得只剩你一个人,真的是你想要的?]   路采愣了很久,不是没明白这状况,而是不知所措。   他茫然道:“他们觉得我昨晚直播唱的歌,抄袭了梁杭锐的新歌?可是我之前就写完了。”   女生很为难:“梁老师是前天下午发的歌,比您直播的要早一些。”   见少年脸色很不好看,她有些不忍:“您是被冤枉的话,要快些拿出证据来呀,等到事情闹大了,很多人估计不会再看您这边的解释。”   路采写完歌的当天晚上,梁杭锐喝了酒在和左邱吵架,放话说要自己创作。   他肯定是在梁杭锐之前完成的,只不过晚发了一步,又阴差阳错地有些巧合。   回忆完,路采就心里一沉。   麻烦在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事,只有手稿没做存证,并不能证明时间先后。 第35章   路采的直播人气很高, 但没有火到上热搜的程度,唱的歌也没有出圈。   不过几位音乐点评人非常喜爱他,尽管昨晚是小打小闹的清唱, 有的也录屏写了推荐。   清唱能原原本本地欣赏到少年的嗓音, 路采过了变声期,声音清亮悦耳,富有魔法般地独特好听。   好巧不巧, 有位点评人与梁杭锐是互关。   虽然他们在微博上是好友,但点评人并没因此偏向梁杭锐,这两年没说过几句漂亮话。   前天梁杭锐上传了新歌,他还光明正大地表示了否定。   [没了左邱就是不行, 整首歌都太浮躁, 写满了谄媚和拜金。]   梁杭锐的歌是写给某位狐朋狗友的, 作为对方的新婚贺礼, 是有一种抱大腿的意思。   蓉城的朋友有音乐工作室, 他特意请假了半天去录歌,为此和左邱吵过架。   贝斯手和鼓手态度配合, 左邱死活不肯唱, 这首歌里Fourth四个人只出力了三个人。   当天路采还劝过架, 可真的没听过梁杭锐这首歌。   一个音符、一句歌词都没听过。   在点评人发完清唱录屏的半小时以后,梁杭锐阴阳怪气地发了一条微博。   梁杭锐没有直接指名道姓, 拐弯抹角地暗示有人拿了自己的东西当原创。   [一而再再而三的, 和我玩碰碰车呗。]   看起来不仅有新仇还有旧恨,粉丝很快解码,矛盾直指路采。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梁杭锐草率随性,发言肆无忌惮, 吃他这套的人作风同样嚣张。   他没明确说抄袭,发酵到他的粉丝这边,则和盖棺定论了一样。   他们平时就爱四处招惹,以彰显能耐,发现能站在制高点理直气壮地输出,自然不会放过表现的机会。   梁杭锐的微博转发里,不乏有人言语过激。   [碰死他!碰死他!今晚我的车轱辘就碾过抄袭怪的尸体。]   [有人大晚上送妈,兄弟们来团建了!]   路采查到那条微博,捧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他不断告诉自己别计较,然而字字刺眼,怎么能够忍耐?   早饭一点没动,路采毫无胃口。   他起身道:“梁杭锐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女生道:“我同事已经去找过了,梁老师拒绝任何调解,你们先别见面了,都冷静一下吧!”   节目组不想看到嘉宾在录制中翻脸,这么一搞,流程怎么进行得下去?   他们早就尝试过协调,可梁杭锐根本不给余地。   “梁老师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这时候过去就是触霉头。”女生道,“而且他说了要消化一下情绪。”   路采道:“他消化一下情绪?”   对方多消化五分钟,自己就要多蒙受五分钟的冤枉和谩骂。   “是他误会了,我没抄他,我还是去解释一下吧。”他道。   梁杭锐的房间紧闭,路采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   他深呼吸了一下,之后足足敲了五分钟,得到了一句破口大骂。   “你他妈有病?”梁杭锐问。   路采道:“那首歌是我自己写的,梁老师,我可以给你看我的手稿。”   说到这里,他忽地记起来,梁杭锐应该是见过自己在写歌的。   同居在民宿的那两天,他趴在庭院的石桌上涂涂改改,梁杭锐出门时扫了一眼,自己抬头打了声招呼。   他顿了顿,道:“就是你见过的那张纸。”   梁杭锐道:“我见过哪张了?你不要污蔑我,我可没看过你的东西。”   路采不假思索道:“你要是膈应我们可以去对音轨。”   梁杭锐道:“撞了一小节旋律是正常的,撞了两小节就当是有缘,我俩撞了四小节,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他没有给路采开门,始终将人关在外面。   即使路采对抄袭的判定标准了解不多,也知道音乐界约定俗成的划线是八小节。   情况连高度相似都算不上,但梁杭锐已然一口咬死。   他不需要亲自下定义,风言风语会帮他对路采做出定义。   而这种脏水沾上一丁点就很难洗干净。   路采道:“我会托人去对音轨的。”   被带起节奏以后,要想翻盘非常艰难,其实对音轨的手段很无力。   等第三方做出了判定,这件事早就没了热度,大多数不会再关注后续,他很难挽回对形象的损失。   固然清者自清,可是活在污蔑和曲解里,又何其痛苦。   梁杭锐道:“你去对呗,别来烦我!”   “你发微博不就是要一个答案吗?”路采道,“我说了,真的没有抄。”   说完他就觉得无力,梁杭锐自己都没直说他抄。   “你们吵什么?”对面的左邱开门道,“现在才几点?大家都在休息。”   这几天忙着录综艺,难得能够休息一天,很多人都选择睡懒觉。   左邱也是同样,此刻穿着睡衣,蓬头垢面地靠在门框上。   发现路采脸色特别难看,他愣了下,道:“怎么了?”   路采没吭声,左邱就算和梁杭锐有矛盾,也是Fourth的成员之一。   即便能够保持中立,自己没必要牵连他夹在中间难做人。   他磨了磨犬牙,转头就跑开了。   回到房间不敢点开微博,路采直接卸载了软件,再联系了公司的声乐老师。   不等他说明情况,声乐老师道:“我已经知道了。”   这件事弄得这么难看,路采沮丧道:“原来闹得这么大了?我是不是很丢脸?”   老师说:“也不是很大,这个时间点很多人没起床,事情还没发酵……董哥托我找机构做判定了。”   路采有点不敢面对董哥,摊上这么大的麻烦,给经纪人忙里添乱。   不过逃避没用,他硬着头皮打了电话。   董哥稀奇道:“你今天醒那么早?!”   路采有气无力:“可能冥冥之中感觉到有事等着我吧。”   “我刚要去公司。”董哥道,“今天被萧总的电话叫醒,这待遇真他妈惶恐。”   “咦?”   路采以为董哥要数落自己捅娄子,但董哥语气无奈又愧疚。   “是我大意了,昨晚没注意到有这事,害得事情发展到这步,要不是萧总提醒,再晚点可能很难收拾了。”   董哥心有余悸:“这种事情就是争分夺秒,比谁嗓门大,比谁底气足……”   围观群众容易被误导,没有相关的专业素养,只能凭借主观感受来选择站队。   加上别的因素,比如粉丝骂战模糊了重点,比如别的热点转移了注意力,越是拖得久越是对路采不利。   能不能立即解决争端很重要,如果今天无法扭转风向,那八成得认栽。   路采道:“我以为你还不知道,都没打电话给我。”   董哥说:“这不是以为你在睡觉吗?想来打你电话也派不上多大用,萧总都说随你睡到几点钟吧。”   路采心说,我在你们心里懒成了什么样?!   “我忘了存档留证,没有……”路采说到一半愣了下,喃喃,“我都没跟你们说我没抄袭。”   董哥道:“不管你抄没抄,我这边肯定要洗你没抄啊。”   路采沉默片刻,说:“我真没做这种事。”   挂了和董哥的电话,路采被节目组叫去过生日。   画面很离谱,大家心知肚明路采遇上了棘手的事,但全部装作不知情。   路采坐在位子上,问那偶像:“你为什么要转梁杭锐的微博?”   他翻过一会,偶像的转发被顶在前面,义正辞严地说支持梁老师维权。   偶像重复了转发的话:“原创不易,该帮忙的时候就该帮一把。”   路采道:“你帮错了。”   “我是不知道梁老师说的是谁啦,感觉遇到了这事很委屈。”偶像道,“每个人都不该袖手旁观。”   左邱道:“两首歌撑死了有雷同,梁杭锐发疯你跟着发,精神病也能传染?”   偶像道:“说不定是擦边球呢,左老师你对这事有什么想法?”   “正因为做原创不容易,对作品的态度必须郑重谨慎,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左邱道。   他又说:“梁杭锐这狗连证据都不给一个,你当他真的是在维权?”   偶像道:“如果梁老师做错了,那路老师赶紧澄清啊。”   说完,他就察觉到自己一时嘴快,与之前讲的自相矛盾。   好在路采和左邱都没搭理,转而去庆祝生日。   这生日过得没滋没味,路采强颜欢笑,根本装不出开心的样子。   到了下午,陆续有专业人士质疑梁杭锐的发言。   只不过影响不是太大,很多人更爱看鸡飞狗跳,懒得看理智分析。   经由董哥的操作,这些证明被传播开,但事情不可控地到了下一阶段。   很多黑子不再就事论事,话题逐渐歪曲发散,开始细数路采的各种缺点。   真话里混了假话,路人不好辨别,真有的信以为真。   [抄半首是抄,抄半句也是抄,本质没有区别,小偷不要想着翻身了!]   [路采去《前方已到站》是压着时间线的,就他行程多?其他几个嘉宾等他一个人。]   [他半夜使唤工作人员买花露水,这事还有人不知道吗?]   [我是路采的高中同学,可以和你们说一下他的恋爱史,真的是海王本王。]   反正在作品上踩一脚嫌不够,要把他踩成泥最痛快。   叶灯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下戏后他被导演提醒可以晒张戏服自拍,算是宣传预热。   叶灯打开前置摄像头拍了上百张照片,怎么摆表情都不太满意,于是统统删掉。   等到卸了妆等着要换衣服,他突然有了手感,再拍了上百张,精挑细选后留下了两张。   P完图,他迟迟地看到了营销号在谈论梁杭锐和路采。   叶灯忽地想起上次录Vlog,有顺带采集到路采的歌声。   碍着背景音有点杂乱,他删掉了那段视频。   以及,这两天他恰巧在清理相册……   现在那段视频和自己的几千张照片一起躺在回收站里。   ·   路采全程不在状态地过完生日,神游似的点开手机。   微信积压了太多消息,有的关心他,有的礼节性送上了生日祝福,他强撑着挨个回复。   罗南洲:[生日快乐喔小路!盼着你赶快进组!]   罗南洲:[草,梁杭锐这逼。]   池承宣:[这几天别看手机了,追随你的会一直追随你。]   董哥:[人红是非多,每个明星身上都有点争议,你别理他们。]   路采垂着眼睫,转头就下回微博看了眼风向。   这边摆事实讲道理,那边不相信的也照旧上蹿下跳,捂着耳朵继续扯皮。   当然董哥的操作是有效果的,但在嘈杂的舆论里,总缺一些引起全场瞩目的爆点。   萧远叙打电话给他:“切完蛋糕了?”   路采蔫巴巴道:“嗯,草莓味的。”   萧远叙道:“我刚到山城,你现在在哪里?”   “走廊上。”路采魂不附体道,“他们不信我,还说我粉丝是花痴。”   “你别害怕。”萧远叙道。   路采说:“我没有,我只是……”   他只是不甘心。   真相清清楚楚摆在这里,他不想自己的名字与抄袭挂钩,不想被捕风捉影地诋毁。   “只是没习惯受委屈。”他道。   萧远叙笑道:“没人该习惯这个。”   路采撇了撇嘴,道:“我一丁点苦都吃不起。”   “你在开自我检讨大会吗?”   路采心烦意乱道:“董哥尽力了,可我不喜欢现在这情况,这样是不是很白眼狼呢?我还希望自己能被完全地相信。”   萧远叙问:“完全地相信?”   “就是相信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绝对不会,不是觉得我脸好看迁就我,也不是为了工作原因附和我。”   与此同时,等候已久的一行人朝萧远叙鞠躬握手,再与陪同的高管们互相致意。   随后萧远叙坐进一辆商务车,其他人纷纷到后面的车里随行。   商务车内除了萧远叙和助理,还有这边安排的司机。   萧远叙道:“唔,你这样让我有点难讲。”   路采困惑:“难讲什么?”   “理智来说保持底线很重要,一个人是不该无条件信任另一个人的。”萧远叙道,“那种偏爱总是非常盲目。”   路采孤零零坐在酒店台阶上,失望道:“是我太贪心了。”   可是他又听到电话对面说:“不过人有的时候更愿意顺从直觉,感性会盖过理智。”   “嗯?”他怔了怔。   萧远叙不再讲话,聊天框发来一句:[我完全相信你,这不是盲目,是我对本心的坚持。]   山城傍晚下了雨,签手续的地方定在一家度假酒店。   乙方做东,在手续完成后留萧远叙他们吃饭,高管说起这家度假酒店的装潢成本肯定是个天价。   “还行,有空请你们到我澳城的度假村玩玩。”周鸣庚谦虚道。   他卖完手头囤积的地皮,心里正爽快,再看向萧远叙:“我以为是董事长过来,没想到来的是萧董的儿子。”   萧远叙恶劣一笑:“我也以为你这边是代理人负责签约,原来周总从澳城回来了。”   说完后半句,周鸣庚的脸色变了变。   他可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玩牌输给了对方一百万。   萧远叙点到即止,没再继续说。   不过他向来不是所谓的好人,这不是放周鸣庚一马,而是另外有利用的地方。   萧远叙过了会给叶灯发消息,问他能不能帮助路采作证。   既然两个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待了几天,叶灯不可能没见过路采写歌。   叶灯回得慢吞吞:[干嘛?]   萧远叙道:[和你谈谈你的出场费。]   叶灯在相册回收站翻了一个多小时,没找出那段视频,整个人差不多崩溃了。   他没好气道:[我可不便宜。]   萧远叙抬了抬手腕,随手拍下周鸣庚的照片。   叶灯噎了下,心说贵公司真看重路采,总裁居然能来特意关照。   紧接着,他灵光一现。   难道萧远叙平时睡觉睡在外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罪,没一口气写完,下章再爆锤梁杭锐! 第36章   在业内, 萧远叙是出了名的口风紧,这是因为他的好教养,从不在背后议论别人的暧昧绯闻。   但他不说, 不代表他不知道。   他甚至很懂怎么让叶灯打起兴趣谈条件。   和聪明人讲话没必要装糊涂, 叶灯不否认他和周鸣庚有过关系,干脆索要自己的出场费。   他问:[他身边有人?]   萧远叙回:[都是公司的下属。]   叶灯再问:[有谈论到我么?]   萧远叙道:[刚才有人提了句别的明星,被他打断了, 他说自己不想听到娱乐圈的事,也不想见到娱乐圈的人。]   叶灯嗤笑:[很正常,他一直嫌这圈子太乱,没兴趣去关心。]   从圣诞节被偷拍开始, 两人已经好聚好散, 结束了那段交易关系。   他们平时没有再碰面的契机, 也很少互相联系。   叶灯没劲道:[你能对他干嘛?派秘书抄起酒瓶, 给他后脑勺来一下?]   萧远叙道:[你想的话也不是不行。]   这意思就是, 照片里这个男人任叶灯为所欲为。   叶灯忙着翻回收站:[算了,就这样吧, 萧总回聊。]   明星们的个人形象很重要, 往往不愿意蹚浑水, 但没人不会卖萧远叙面子。   三金影帝的儿子,萧氏财团的继承人, 娱乐业和商业全拥有着深厚的人脉, 能与他攀上关系那是求之不得。   只是叶灯找不到那段视频被删去了哪里。   “叶老师,需要帮忙吗?”助理问,“瞧见您盯着手机好久了。”   回收站里多半是自己的自拍,叶灯不想让助理翻找。   他心情沉重地撩起袖子,说:“没事, 你开个晚上八点半的倒计时,再帮我把眼镜拿过来。”   ·   傍晚,节目组包了酒店的自助餐厅,在指定时间内,相关人员可以自由地进去用餐。   微博的闹剧折腾到现在,差不多尘埃落定。   梁杭锐轻飘飘几句话,就弄得路采那边焦头烂额,再怎么澄清也注定吃亏。   Fourth的吉他手哼着新歌的旋律,往餐盘上夹了几块牛排。   贝斯手道:“杭锐,你不去跟邱哥和好啊?到时候别人该猜咱们要解散了。”   梁杭锐道:“和好个屁,我打算扇他巴掌。”   贝斯手劝架:“你们别吵了,这样下去邱哥更不乐意唱歌。”   梁杭锐道:“随他便,没了他老子照样赚大钱。”   他是有功底在的,从高中玩音乐至今,最开始没少花功夫。   就算出名后不思进取,也比普通歌手要强得多,三天做出一首数据不错的新歌够他嘚瑟半年。   “那接下来综艺还得录,你和路采要怎么办?”贝斯手问。   梁杭锐愉快道:“那小白脸有胆子就继续录啊,看我弄不死他。”   他没成功扇左邱巴掌,转头被左邱在微博送了一记隔空的耳光。   在他内涵路采后,很多好友陆续转发支持,粉丝们见左邱迟迟没动静,涌向了评论区询问。   左邱烦不胜烦,转发了其中一条,表示:[不想让sb脏了主页。]   粉丝本以为sb说的是路采,欢呼主唱一开口就是狠。   接着左邱开始删除和梁杭锐有关的微博,大家后知后觉他骂的是梁杭锐。   Fourth内部不和的传闻这两年一直有,主唱和吉他手的脾气差得不相上下,随着事业发展有了不可协调的矛盾。   左邱只想我行我素地做音乐,而梁杭锐只想赚钱,谁都不肯妥协。   今天矛盾一下子全面爆发。   有人指责左邱不顾情面,左邱又转发道:[行啊,你们继续挺他呗,他有这臭德行都是你们惯的。]   十分钟后,左邱再发:[今天就无偿支教一下,辨别什么是无理取闹真把自己当根葱。]   同是Fourth成员,还是年少竹马,这波自己人打自己人,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放别人或许是被路采那边买通,但左邱出了名的难搞定,说什么做什么全凭自己性情。   不过即便左邱下场,事情在路人眼里依旧一团乱。   毕竟梁杭锐是专业歌手,获得过许多奖项,另外一方初露头角,怎么看都是路采小偷小摸的可能性更大。   这事分析到后来,扯上了学历,有人扒出路采没有受过系统性的教育。   直播里路采说自己随意写了一首歌,照理来说他应该没这水平。   话题热度被炒了上去,支持路采的人变多了,诋毁路采的人也增加不少。   还有的根本不在意抄袭,只想嘲笑路采是文盲。   梁杭锐发了新微博,洋洋洒洒写了几百字,其中话里有话道:   [这歌是我离开山城那天写的,从起稿到成型花了三天不到,但它值得我去守护……]   [我是音乐人,不是小主播,作品对我来说很重要。]   局面非常混乱,有些人见梁杭锐颇是委屈,摇摆的态度又往一边倒。   路采只回应:[请大家别为我担心,也务必不要吵架,重要的应该是真相,而不是比谁嗓门大。]   萧远叙这时候发现自己联系不上路采了。   他去问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再问了酒店的服务生,得到的答案都是生日会后没再见过路采。   这时候路采会去哪里?   ·   路采沉在水底下,一抬头,蓉城的夜幕湛蓝透亮。   美人鱼本就应该生活在海里的,他们的来处是海,归处也该是海,路采想要回家了。   族内不会有人欺负自己,也不会嘲笑自己。   大家都当他是最尊贵的小王子。   路采气得浑身发抖,思考起了直接跑路的可行性。   身上的钱足够买回程机票和车票,可是撇下为自己的收场的公司不管,这未免太不负责了。   相信他的人还在为他争辩,他当起缩头乌龟,也实在不像男子汉。   路采垂头丧气地抱起小尾巴,吐了一串泡泡。   这里是一条酒店附近的河,被划分为公共游泳区,夜间灯光昏暗,也没人游玩,美人鱼可以放心露出尾巴来。   远处有脚步声,有的在饭后散步,有的在嬉笑打闹。   有的很耳熟,且一路向着河流的方向来。   ……咦?!   他匆忙变回双腿,猛地探头到水面上,一抬眼,是萧远叙。   现在是八点多,比掐着点算好的十点钟要早得多。   他眨了眨眼,心想,对方是特意提早赶过来的。   萧远叙并不提及这一路的奔忙,淡淡道:“就知道你喜欢泡在水里。”   路采惊讶:“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酒店的几个游泳池全找过了,没见你的影子。”萧远叙道,“出来转了转。”   路采喃喃:“我没事,不用这么担心。”   萧远叙道:“真的没事?看你一脸可怜样,别把自己憋坏了。”   路采录制完生日的部分,没滋没味地吃了块蛋糕,觉得自己伤心地要死掉了。   可是他还得笑着面对镜头,在所有人眼前强装无所谓。   他半张脸没在水里,又浮出一串泡泡。   过了会,他缓缓游过去,上半身趴在岸边:“我什么都不懂,是不是很累赘呀?”   路采不会应对这种事,觉得很可怕,因而陷入自责。   萧远叙道:“都怪老师教得不好。”   路采懵懵懂懂,用清澈的眼睛望着他。   这是他们分开最久的一次,目光要细细描摹眼前人的五官。   从眉梢到眼角,每个都得确认一遍,全是自己最熟悉的样子。   “没关系,我会慢慢教懂你的。”萧远叙道,“有关你想学会的一切。”   被萧远叙哄着的感觉很上瘾,路采分辨不了这是真话假话,也无心去想这会不会实现。   他只感觉心里闷着的火气消解了。   郁闷散去后并不麻木无力,他觉得很有力量。   自己这是被人类下咒语了么?!   路采心慌意乱地撇开头,道:“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仇人的血是什么滋味。”   萧远叙调侃:“那你之后上的第一课会是刑法。”   他在岸边蹲下i身,朝路采伸出手:“上来吧,最近你别和梁杭锐再接触了,我们换家酒店住。”   路采湿漉漉的,随后披上一条大浴巾。   趿着拖鞋走了几步,他忽地说:“不,我要回去一趟。”   ·   梁杭锐是十二号离开的山城,叶灯录Vlog是十号的事情。   倒计时响起前,叶灯提前完成了搜索,疲惫地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他确认过音量,看着画面里找光线调角度的自己,眼睛一闭,心说,换梁杭锐去死一死也不亏。   指尖摁下,视频很快上传完成。   他配文:[托身旁有人唱歌,这次不需要配任何BGM。]   剪的视频特意放上了录制时间,偶尔有路采无意入镜,趴在床上写歌谱,放大了看能看到内容。   不到两分钟,热搜出现了“爆”字。   这场争论从昨晚延续到现在,已经有了要散场的架势,全程并没有闹到大众眼前。   被叶灯一掺和,纷争有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度。   国民顶流的影响力不是梁杭锐能比的,粉丝战斗力也不在一个级别,是真真正正的碾压局。   梁杭锐的粉丝骂完路采再怼左邱,现在连叶灯的大名都不敢带。   大众看到他们的嘴脏发言,以及梁杭锐的引导和污蔑,倍感嫌弃地称他们是恶霸败类。   有人听过两首歌的对比后评价:[有一说一,路采的比Fourth的好听多了啊!!]   与此同时,梁杭锐根本不知道对面会来这茬。   有什么手段照理来讲早该使出来了,白天没能翻盘,晚上更该无能为力。   他喝了点酒,神清气爽地从夜店回来,看到路采守在自己的房间外。   “这不是路主播嘛。”梁杭锐道,“死开,别挡我的道。”   路采终于见到了梁杭锐,立即拿出手稿:“你真的没见过我写歌?我问过工作人员了,民宿的庭院有监控摄像头,我们可以去核对一下。”   梁杭锐道:“妈的,你有完没完?!要喊冤上微博喊去,大家相信你了再说。”   见路采不动,他推推搡搡:“别他妈逼我揍你!”   路采道:“如果你还清醒,应该注意一点言辞。”   “我当然清醒,两罐啤酒而已。”梁杭锐道,“但对你这种小白脸不需要注意。”   路采道:“梁杭锐,你明明心知肚明,偏要冤枉我是不是?”   梁杭锐鄙夷道:“我犯得着冤枉你?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吧?!”   “你知道我没抄袭,为什么非要找事?”   “我找事?”梁杭锐轻蔑地笑了起来,“老子说你偷鸡摸狗,你就得乖乖认栽,你拿我有什么办法?”   他横行霸道惯了,向来不在意圈内的风评,那群人再讨厌自己有什么用?   这点声音微不足道,在大众面前,他照样是才华横溢的Fourth成员。   而传闻所说的性格不好,看在作品的份上,也是能够原谅的。   他又说:“今天不是你生日么,路主播,你该去给粉丝磕头谢罪了。哦,你直播一次能有几个观众啊?万人体育馆坐得满前两排吗?”   路采道:“那你看看?”   少年垂落在侧的手上握着手机,举起来再一瞧,正在做着直播。   而观众突破了五位数。   ·   [小路,你变坏了。]   [也变强了。]   [明年的今天,是我们路路的二十岁生日。]   [也是梁杭锐的头一年忌日。]   粉丝们一唱一和,在路采的微博底下如此写道。   这件事到此是真正的尘埃落定,很多人刚得知这件事,见到的便是梁杭锐被打脸的丑态。   支持过梁杭锐的明星灰溜溜删掉转发,辱骂路采的网友也被曝光谴责,造谣帖子在警告下被统统清空。   有的被迫出面道歉,说自己的草率信任造成了许多伤害。   梁杭锐的事业受到了很大的挫折,一些品牌方提出了解约,节目组心力憔悴,对他进行了劝退。   之前蹦跶得有多高,当下成倍地反噬到了自身。   社交平台、发歌账户的评论被占领,催促他赶紧出来承担后果。   他的粉丝本性难改,暗地里催促他快点出头。   见他犯怂地装聋作哑,他们察觉这人不能满足自己的寄托,失望之余挨着外界的指责,便愤恨地回骂着梁杭锐这个罪魁祸首。   路采没再发微博,看似安静自持,难得有新人可以这么稳得住。   其实他私底下兴奋忘形。   他抱着萧远叙:“叶老师是你拜托的?天啊,我有大明星撑腰!”   他这边不光是叶灯下场,罗南洲之后转发了叶灯的视频,进一步扩散了证据。   萧远叙道:“我没想到他会有视频,本来是想他能出面说几句话。”   “我都没记起来他录视频了!”路采道,“不过就算记得,我也不敢麻烦他……他和我最开始以为的不一样。”   他拍了下脑袋,急忙向叶灯致谢。   叶灯道:“不客气,我现在有点视力下降,感觉萧总付的那点出场费不够。”   不等萧远叙阻止,路采打好了包票:“我让他加码!”   萧远叙:“……”   叶灯诧异,萧远叙睡觉一定睡在外侧!   “不聊了。”叶灯戴着眼罩,“我要睡觉了,祝你生日快乐。”   路采把手机揣进兜里,转而握住萧远叙的手腕。   他蹦蹦跳跳去附近的西点店:“最大的蛋糕是几寸?我要请所有人吃生日蛋糕!”   大手一挥打包了橱柜里的五层蛋糕,萧远叙意外:“这居然有现货?”   店员欢天喜地清了库存:“本来是婚庆用的,被砸场子啦他们不结婚了,这个只能剩下来。”   路采借了店里的甜品车,将蛋糕推到了路边去。   他们位于最繁华的商圈,很快有人注意到了这里。   路采切了三十多份蛋糕块,挨个赠送给行人们。有女生认出了他,惊喜地尖叫出声。   最后他留了两份,一份自己吃掉,一份递向等在不远处的萧远叙。   “脸上有东西。”萧远叙道。   路采舔了舔嘴角,一股奶油味:“哪里呀?”   萧远叙抬手,不轻不重地弹了下路采的额头:“仇人的血沾上去了。”   路采捂住额头:“不准欺负寿星!你的礼物难道是请我脑袋吃栗子?”   “回家拆你的礼物吧,我没有随手带过来。”萧远叙道。   天气已有夏意,蓉城闲适宜居,城市的步调慢悠悠的。   他们走在人行道上,迎面吹来的风混合着花香,巷口里摊贩扎堆,旁边摆着几套桌椅供客人歇脚。   沿街有很多排挡和酒馆,驻唱的歌声揉进了风里。   有青年拨动琴弦,弹了几个音,紧跟热点地要唱路采的新歌。   路采听到前奏的哼唱,敏感地竖起了耳朵。   他问萧远叙:“你听过了吗?我请你听原唱!”   说完,他不听回答,摘下了萧远叙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少年比晚风更香甜,活泼地上前和青年低声说了什么,青年扬了扬下巴,让他上台来。   称作是舞台也不贴切,布置得更像是一桌离得稍远的宴席,撤下了桌子,零散地摆了几张矮凳。   底下是听众也是顾客,大家喝酒吃串,没在意台上的变化。   在路采唱了半句后,有一部分人好奇地望了过去。   萧远叙听过好几遍录屏的清唱,这次加上了青年配的伴奏,愈发有清爽的俏皮感。   路采的嗓音有魔力。   无论听了多少次,他都忍不住这么想。   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人很多,路采的歌声令人沉醉,即便不是情歌,也极富感染力。   周围有人吹了口哨,有人放下酒杯看向舞台,也有人被惊羡,议论着少年的身份。   “什么时候换人了?这是在炫技还是告白啊?”   “告白用这歌?”   “草,老板能不能开个灯,我看不清那人的脸。”   他们不知道路采是谁,不知道他要唱给谁。   但是萧远叙知道。   路采偶尔会瞥向萧远叙,弯起眼睫灵动地笑着,好似在问:你有没有看我?你有没有认真看我?   萧远叙想,他有看到一个妙不可言的夏天。   四分钟左右唱完了这首歌,路采被人问要不要坐下喝一杯,心里正跃跃欲试,就接到了萧远叙打来的电话。   这如同无形的提醒,路采忍痛拒绝了那人。   他老老实实回到了萧远叙身边,说:“人家是喜欢我才邀请我的。”   萧远叙道:“门禁时间到了,回酒店吧。”   不光是在别墅里要遵循这套规矩,到了外面还能搬出来使用。   路采不服气:“我十九岁了,何况你在场呀,为什么不同意我喝酒?”   萧远叙道:“身为明星能不能有点架子?”   “我就是这么平易近人。”路采道,“你的理由不够充分,被我驳回了!”   于是萧远叙用上了万能句:“你还小,不懂。”   “哪里小?哪里小?”路采耍横,“浑身上下都不小。”   萧远叙心说,之前还是个漂亮美少年,怎么眨眼就成了小流氓。   “说好了我要学什么都教我,没过一天呢,你怎么这样敷衍我?”路采找茬。   这么说完依旧不解气,他警告道:“要是说服不了我,我要回去找他了。”   路采兴冲冲地拔腿,作势往回走,萧远叙一倾身,靠在墙上堵住了他的去路。   萧远叙道:“我要想想。”   路采抱着胳膊:“想着怎么才能骗过我?告诉你,我很不好忽悠的,只给你三秒钟说实话。”   三。   二。   掐着最后一秒,路采挑衅道:“我嫌无聊要去喝酒,这样不可以吗?”   萧远叙垂眼与他对视,淡淡道:“那我吃醋了,这样可以吗?”   看着路采顿时僵住,他想起对方以前说的话,不由地勾起了嘴角。   他低声补充:“中的生日会门票是两人共度,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不行,我也绝不吃亏。”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满课又要交作业,实在写不完打脸情节,就想着有多少发多少吧555真的不好意思!   周一给本章评论区发红包,感谢大家包容。 第37章   回去的路上, 萧远叙就后悔这么说了。   路采的嘴巴就没停过,在他耳边吵:“你好幼稚呀,怎么这么小气呢?真的在吃醋啊?为什么会这样哈哈哈哈!”   萧远叙:“……”   路采眼睛亮晶晶的:“我在你眼里很抢手吗?”   萧远叙道:“你让我有点手痒。”   眼见对方要来捏自己的后颈, 路采轻快地跑了几步, 再转身倒着走路。   他道:“不管多抢手,你都是独家待遇。”   男人抬眼看他, 他解释:“我没打算和别人当炮友。”   萧远叙深吸一口气,刚想说话,又听路采道:“哇塞, 阿承的礼物到了, 快递送在酒店前台。”   “池承宣?他不该被没收了手机么?”   选秀节目为了公平和真实, 赛制规定要没收手机, 除非特殊情况,练习生们无法与外界联系。   有的经纪公司为此绞尽脑汁, 千万百计地捎话出主意。   不过萧远叙没安排这么做,懒得助长歪门邪道。   路采道:“他问里面的朋友借的, 一个星期能摸到两三回。”   萧远叙道:“这样啊。”   路采观察萧远叙的表情,问:“你不会举报他们吧?”   萧远叙道:“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路采感觉自己把萧远叙想得太坏了, 愧疚道:“是喔, 不好意思。”   之后没再吭声, 两个人并肩往前走,路采戴上耳机听歌。   高中生歪歪扭扭地骑车驶过, 他被萧远叙往里拉了下,与自行车擦肩而过。   他俩靠得更近了点,路采用余光打量身边的人,萧远叙眉眼淡淡地看着手机。   吩咐好助理购置几台屏蔽仪送给选秀平台,萧远叙关上手机, 陪路采去寄存处拿快递。   “上次拆礼物是三年前的事了。”路采道,“哥哥送了我一顶宝石皇冠,特别闪,上面的珠子有这么大。”   他比划了下,差不多是鸽子蛋的大小。   萧远叙不清楚皇冠的材质真假,如果是假的,那当哥的过于敷衍。   但如果是真的,会不会太浮夸了?   除非兄弟俩出身在自己不了解的豪门世家。   之前他猜测过路采的家境,细想之下处处透露着古怪和矛盾。   没常识,没上过学,没家人保护,偏偏有着娇生惯养出来的性情。   过往十八年不像生活在人类社会里。   路采双手抱起快递,暗示:“我的房卡在左边口袋里。”   萧远叙没有去拿:“那层楼全是节目组的人,我和你进同一间房?”   路采不太开心地说:“他们又不出来溜达,不会看到的啊。”   没到两分钟,他们走进电梯,就见到了摄制组的几个人。   “萧、萧总,您怎么来了?!”有人道。   萧远叙道:“正好在这边谈生意,约了你们导演喝酒,顺便来见见小路。”   今天路采和梁杭锐的事情闹得不好看,萧远叙身为公司的老板,过来看一眼出事的艺人再正常不过。   这些人没有怀疑,恭恭敬敬地附和着。   工作人员数量较多,房间是分散开的,正好他们住的比路采低一层。   等他们走掉,路采松了一口气。   路采问:“你真约导演了?”   萧远叙道:“对啊,否则万一被狗仔拍到,有点说不清楚。”   路采嘀咕:“你比叶灯还谨慎呢。”   “你是知道什么小秘密了吗?”萧远叙轻笑。   路采答应了叶灯不透露出去,自然也不和萧远叙分享。   他道:“我什么小秘密都不知道。”   不料萧远叙不在意,反而认可般地感叹了一句:“小路稳得住气了。”   路采接话:“小路一肚子气。”   得知了惊天八卦,却不能透露分毫,炮友就在眼前,还不能一起睡,他感觉很郁闷。   萧远叙道:“今年被哥哥以外的人送礼物,不够开心一阵子?”   路采道:“我更想收到我哥的东西,不是,我更想看到他……我要揍他一顿!”   萧远叙刺激他:“到时候说不定嫂子都给你找好了,还有孩子喊你叔叔。”   路采忍不住联想了下,喃喃:“怎么就突然当叔叔了?”   “你哥比你大几岁?”   “七岁。”路采道,“唔,比你小半岁?”   萧远叙道:“是到了普遍要结婚生子的阶段。”   路采嘻嘻一笑:“那你也是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面前就有一个人。”   萧远叙顿了下,道:“怎么?”   路采捧着快递晃了晃:“正处于鲜活的十九岁,离你们的阶段还很远,可以让你凑近了回味一下青春的气息。”   萧远叙无语半晌,冷冷道:“你的楼层到了,带着你的气息回房吧。”   电梯升到了第二十层,门一打开,没人迈出去。   路采磨磨蹭蹭:“那你住哪儿呀?”   “顶楼。”萧远叙道。   路采再问:“你要让我一间间敲过去吗?”   顶楼是总统套房,一共只有五间,这么做似乎除了容易被骂,也没什么不妥。   萧远叙道:“你敲啊,只有一间会给你进来。”   路采为难道:“不可以的,我怕别人的拖鞋丢我脸上。”   “应该不会。”   “你敢打包票没有人订了同一层?”   萧远叙拿出了自己的房卡给路采看,路采扫了一眼,默默记住数字。   他正要心满意足地离开,萧远叙又拿出了四张房卡。   路采:???   萧远叙道:“除非出现灵异事件,顶楼里你只会遇到我了。”   炮友出手阔绰,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周到,路采心服口服。   回到房间,他琢磨起了今晚的安排。   先拆池承宣的礼物,再舒舒服服洗个澡,然后抹上酒店提供的身体乳……   刚想到这里,董哥打来电话。   新歌带来的风波很大,最初路采接通电话,有些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也会被解约代言。   然而董哥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赞赏道:“小路,你红了!”   托叶灯的帮助,他的知名度原地飞升,微博粉丝暴涨。   “红里带黑吗?”路采小心翼翼地确认。   “红得发紫,刚有几十个品牌方和赞助商找上门。”   路采道:“唔,那辛苦你筛选一下。”   “我已经筛选过了。”董哥道,“你好好看看,看完赶紧回复我,有没有你觉得不合适的。”   路采投降道:“我挑不出来呀。”   这段时间与人类们朝夕共处,他已经能够融入社会,但是再好的接受能力也有上限。   他还有不少知识盲区,比如各种产品,完全分不清好坏。   包括一些奢侈品,他都不知道哪个走下坡哪个更牛逼,而哪个自带黑历史。   “那全听我的?”董哥问。   路采说:“麻烦你看着来?”   董哥不嫌麻烦,爽快道:“那就全接了吧,我主要是怕你累着,破罐破摔要罢工,刚和你客气一下。”   路采:“……”   今天和狡猾人类的周旋中,美人鱼又落败了。   他急着去萧远叙那儿,敷衍道:“也行,那我先……”   “事不宜迟,我和你简单说下这些商务合作。”   之后董哥洋洋洒洒介绍了将近两个小时,又交代了一点事。   路采和梁杭锐起了冲突,虽然节目组碍着影响恶劣,劝退了对方,但Fourth另外三个人还在,他们最好不要再有什么接触。   “要是有人采访你,记着多说多错,你回避就好了。”董哥道,“是不是该睡了?”   路采心想,要不是你这通电话,我该在萧远叙床上了!   和董哥聊完,他如愿拆了快递,里面是一套时装。   出自池少爷的手笔,衣服必然不会便宜。   但为什么会是粉色小洋裙??   ·   酒店的二楼有静吧,调酒师端出了两杯特调,中途瞥了萧远叙好几眼。   这里不仅有《前方已到站》的导演,还有几位居于蓉城的演艺界人士,彼此都是多年老朋友。   萧远叙是小辈,坐在一旁,多数时间是在安静倾听。   偶尔有人提起他,他会淡淡应几句。   “之前听你父亲说要回国采风,一个人随便走走。”那人道,“不知道回来了没有?”   萧远叙礼貌道:“他没和我说,到时候问他一声。”   那人和蔼笑道:“你们父子俩不拍戏,真的是大荧幕的损失。”   “您抬举了。”萧远叙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电影圈也是后浪推前浪。”   有一对夫妻上了年纪,坐不了太晚,这次小聚不久便散场。   萧远叙将前辈们送上车,再回到了房间。   意外的是这次路采迟迟没来。   萧远叙等了等,居然有些坐不住,再想要不要下去找人。   不过理智还是占了上风,工作人员一推开门就会看见自己,这样路采容易被揣测。   他不是爱冒险的人,习惯了尽在掌控的安稳感。   到了半夜,门被轻手轻脚地叩了两下。   萧远叙一开门,看着眼前个子较高的清瘦“少女”。对方背对着自己,穿着粉红色裙子,长发及腰不过质感像是假发。   “少女”回过头,是路采得意洋洋的脸。   路采狡黠道:“先生,这么盯着美女看,会不会有些失礼啊?”   ·   女人发现自己要的裙子成了男装,气冲冲去问老板讨个说法。   周鸣庚冤枉道:“我下单的就是裙子啊,还是粉的,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这是优秀员工季度奖励,女人不要钱,只要VIP才能选购的新款时装。   女人扫了一眼,瞄到他之前的历史订单。   “男装是买给谁的?有新欢了啊?”她好奇。   周鸣庚道:“得了吧,我买给弟弟的,送回家里去。”   海洋自然没有地址,不过有美人鱼在岸上做转寄生意,来到陆地的美人鱼们一直都拜托他帮忙运送。   这些年他虽然没回过家,但隔三差五会寄东西过去。   女人问:“不是好几年没见了么,确定这衣服能穿得上?”   周鸣庚道:“随便估了下,个子总归长到一米八五了吧?”   “这可说不准,有的小孩子长不到那么高,再说了,你弟不是可爱类型的吗?照你的期待,是不是从洋娃娃变成金刚芭比了?”   周鸣庚颇为自信地说:“没事,我们家的人就算成了金刚芭比,也找得着老婆。”   他不怎么在网上买这些东西,订单量很少,一页就能看到全部。   女人看到最早的订单,震惊:“你家里有皇位可以继承么?为什么还会买皇冠?!”   “戴着玩。”周鸣庚道,“小朋友过家家,不就爱这种玩具么。”   过了会,女人去找客服说明情况,客服抱歉地表示总部寄混了东西。   客服道:“您稍等,我们这边会安排给您重新配送。”   女人困惑:“另外那男的收到了裙子没反应么?”   周鸣庚幸灾乐祸,起哄:“指不定圆了女装梦正爽着呢。” 第38章   每一次萧远叙想找出事态偏轨的原因, 脑海里会冒出四个字。   色迷心窍。   他认为这样很不正常,可是再看到路采一脸烂漫,又觉得理所当然。   少年生动而美好, 澄澈的眼睛倒映面前景象, 闪动着细碎的清凌凌的光。   被他望着的人如同跌进了泉水,自己也不例外。   “我好累。”路采眨了眨眼睛, “不想起床,你替我去请假吧。”   萧远叙道:“请假理由是什么?”   路采打了个滚,将枕头塞进了睡衣底下, 垫在肚子的位置。   “怀了, 担心动了胎气。”他道。   萧远叙好笑道:“肚子那么大, 是不是该临盆了?”   路采慢吞吞地低头看了一眼, 煞有介事地回:“唔,应该差不多呢。”   看他保持着跪趴的姿势, 眼皮子缓缓闭上,萧远叙伸手一拉, 少年晃晃悠悠被拉到了身旁。   路采手脚软绵绵的,瘫在床上挣动不得。   他道:“你这样小孩生不出来了!”   萧远叙来之前, 路采勤勤恳恳, 每天提前到岗, 极力配合各个环节。   来了以后,整个人娇气了点, 第一天就装可怜。   “看看孩子会不会饿着。”萧远叙道,“怎么这么平?是不是该帮你揉揉?”   骨节分明的右手撩开了衣摆,路采感觉敏感的某处被捏了捏,登时打了个激灵。   昨晚的滋味还很深刻,他睡眼朦胧地往一旁瞥了眼, 裙子皱巴巴地掉在地上,证明两人没少拿来玩。   此刻氛围暧昧朦胧,路采禁不起撩拨,有些晕头转向,又要沉浸在萧远叙带来的快i感里。   然而铃声响了,两个人刚要贴近,同时愣了一下。   “有电话!”路采蹬了蹬腿。   萧远叙收回手,他便飞速捞起床头柜的手机,接通的时候再钻回男人怀里。   路采道:“阿承,衣服我收到了……男装寄错成了裙子?我以为你故意的!”   他诧异地张了张嘴,再磕磕绊绊道:“我拆掉包裹了,不太方便退回去。”   池承宣怀疑:“你不会穿过了吧?”   “怎么可能,我难道有女装癖吗!”路采道。   说得理直气壮,实际慌得要命,他拉着萧远叙的衣摆,着急地左右拉了拉。   萧远叙低笑一声,把滑出来的枕头塞了回去,再轻轻地往下摁。   路采捂着鼓起来的睡衣,耳根发红眼神乱瞟。   池承宣道:“你那边寄东西也麻烦,所以我没同意换,最后客服说工作失误,裙子就当是送的了。”   路采松了一口气,礼貌道:“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池承宣的语气有点怀疑人生:“……客服说的那件粉色小裙子吗?”   “我的意思是喜欢这个品牌。”路采急忙解释,“很贵,你破费了,你对我真好。”   搭着枕头的那只手撤开了,萧远叙转而起身打开衣柜。   池承宣道:“不聊了,选管一大清早在宿舍门口装仪器,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我去凑个热闹。”   路采挂掉电话,瞌睡虫跑了一大半,没再犯懒,跟着从床上爬起来。   “这裙子……”他欲言又止。   萧远叙不给他铺台阶:“你喜欢就收起来。”   这怎么好说喜欢,路采只是突发奇想,并没有那方面的癖好。   他道:“我感觉你很喜欢呢,差点把它弄破了。”   萧远叙一本正经:“有吗?如果它破了,说明这牌子的品控不行。”   路采挤上牙膏,安静地耍了一会牙,忽地认真打量起萧远叙。   “泥四不四在次醋?”他口齿不清道。   萧远叙毫无沟通障碍地道:“我吃哪门子的醋?”   路采草草漱口,笑道:“我没有很喜欢他的礼物啦,因为你惊讶的样子特别好玩,所以才觉得有意思!”   说完,他呛到了一口牙膏沫,在洗漱台前咳嗽了阵。   萧远叙过去拍背顺气,路采再抬起脸时,眼尾发红泛着水光。   “这裙子收着好了,要是我哪天走投无路,能在二手平台倒卖。”路采设想。   萧远叙道:“标题写明是池承宣买的,可以抬高一点价格。”   路采道:“我说它被萧远叙摸过,不翻个三倍我不卖。”   萧远叙道:“你干脆说路采穿过吧,记者还会付你采访费。”   两个人不着调地吵了会,萧远叙留在屋内办公,路采跑去坐电梯。   走前他一步三回头,次次和萧远叙的目光撞个正着。   路采难为情:“你干嘛一直看我呀?”   萧远叙想了想,道:“这是老板对摇钱树应有的客气。”   路采心说,床上的时候你对我可不客气了。   不过这句话很受用,他愉快道:“等着摇钱树赚钱回来!”   嘉宾集合后没了梁杭锐的踪影,据说是和左邱大吵一架后连夜离开的。   贝斯手道:“昨晚砸的那些东西,回头要赔酒店多少钱?”   鼓手答:“加起来也没那把吉他贵,邱哥说砸就砸。”   左邱道:“我攒了一年的演出费给他买的,他要滚自己滚,不配带走这东西。”   偶像在旁边坐立难安,因为转发了梁杭锐的微博,他的现况非常尴尬。   自己兴冲冲地出头,没人有义务救场,之后的录制没人管他心情如何。   三天后,路采收工,从蓉城回到了京市。   萧远叙比他早一步回来,两个人再见面是在公司。   董哥拿着文件夹,里面全是商务合同和品牌方的资料,和法律部门的同事们有说有笑。   路采懒洋洋地跟在他们后面,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   “萧总好。”同事道。   董哥问:“萧总来这边有事?您要喝咖啡还是红茶?正好我们去茶水间。”   萧远叙瞥了路采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淡淡道:“随便看一下,不用喝了。”   路采主动道:“有可乐吗?”   “你只能喝白开水。”董哥道,“控油控盐控糖,我提醒过多少次?”   路采垮着脸说:“可是我都瘦了两斤啦!”   “歇半个星期就养回来的事,饮食习惯要着重培养。”董哥道。   回到这里,路采觉得一切都很熟悉,也教人非常安心。   蹭不着可乐也不失望,他签完合同开完会,偷偷去贩卖机上买。   培训部又来了一批新人,朝气蓬勃地打打闹闹,遇到路采先是一惊,再纷纷向他问好。   眨眼间自己居然成了前辈,路采哭笑不得。   过了几天,梁杭锐退出Fourth的事情上了热搜,再很快被公众遗忘。   路采忙着拍广告拍杂志,期间和罗南洲吃了顿饭。   罗南洲道:“你和叶灯交上朋友了?这交际能力可以啊。”   路采一言难尽:“误打误撞而已,是他比较好心,愿意帮我一把。”   “他的剧组就在我隔壁,同一个影视城里。”罗南洲道,“我们三个可以组个局。”   路采道:“刘导约了我月底进组,到时候我请你们吃饭。”   罗南洲笑道:“最近你赚了不少啊?”   路采谦虚地描述:“勉强够在交房租的基础上,进行一些挥霍。”   “你这是住哪儿啊,房租那么贵?难道是二环内的大别墅?”   路采心说,真被你说中了。   罗南洲看他面露难色,道:“你怎么想的啊?其实可以换个偏一点的楼盘,反正平时跑行程,住不了多久,经济压力也能小点。”   路采嘀咕:“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以前罗南洲累得半死,路采空得没事做,现在各自忙得团团转。   吃了饭,罗南洲打车回影视城,路采直接去参加一场活动。   美妆品牌掐着520的日子发售新品,在商场内搭建了展览场地,邀请许多明星和网红前来打卡。   他们请路采过去站台,同时还有一对明星夫妇。   夫妇性格外向友好,彼此感情非常恩爱,休息室里与路采有说有笑,让他在互动环节不用紧张。   活动的台词都是提前设计好的,路采背了一下词。   一上台,他被粉丝们的尖叫弄得有点懵,顿时什么也起不来了。   幸好现场太火热,大家只顾着为见到路采而雀跃,没在意这点小小的瑕疵,路采朝这边招招手就足够激动。   主持人把控着走向,之后出场的那对夫妇也帮衬着,算是整体顺利。   在安排之中,路采帮抽中的粉丝喷香水,起初没看清喷头位置,朝自己喷了满身,引得全场哈哈大笑。   那是一款女士香水,有股香甜的水果味,气味直到散场都没消掉。   路采比夫妇们结束得早,独自回休息室歇了会,继而和萧远叙碰面。   “你闻到一股浓烈的蜜桃香,那应该就是我了!”路采形容自己。   萧远叙道:“一楼全是这股味。”   路采拎着礼盒换了身衣服,打扮得尽量低调,站在萧远叙面前时,萧远叙险些没认出来。   “送你啦。”路采把礼盒递给萧远叙,“里面是口红和香水,他们说是男士适用的。”   萧远叙道:“我好像没有需要孔雀开屏的场合。”   路采道:“说不定哪天又要去相亲呢?不得好好打扮一下?”   萧远叙嗤笑:“你想让我去么?”   路采怔了怔,问:“这是根据我的意愿,就能有改变的?”   “你想的话,我会帮你找好租房,再换个经纪公司。”   萧远叙的语气有点冷,再道:“相亲之前应该保持一干二净的私生活,这是对彼此的尊重。”   路采发蒙,刚才随口开玩笑,没想那么多,尤其是自己要和萧远叙分开。   他绞着手指没答话,萧远叙也没逼问。   萧远叙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恢复了寻常的温柔:“不要紧张,你想让我去也不行,我家说好了不再有这种安排。”   这个位置很偏,在某出口的拐角,能听到人潮在远处欢呼。   路采有点被吓着,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无措地移开视线,望向商场的大屏幕,上面正在转播台上的场景。   那对夫妻深情地对视,妻子涂上新品口红,继而踮起脚尖,大大方方在丈夫脸颊上留下了唇印。   路采没话找话:“他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哎,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回去好不好?”   他转身往外走,没听到萧远叙跟上来,顿时心里打鼓。   萧远叙生气了?   因为自己打趣他相亲,所以自尊心受挫?   不至于吧,路采忐忑地想,他显而易见是开玩笑的,按照萧远叙的情商,不应该在意啊?   他苦恼地抿起嘴,心说,自己这是在干嘛,怎么开始热衷于猜测萧远叙的心思了?   路采感觉自己做错了事,想要道歉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路采。”萧远叙喊他。   路采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回去,谢天谢地的同时,嘴上别扭道:“干嘛,你爱看别人盖唇印呀?”   萧远叙握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他便被扯了回去。   通道冷清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路采怯怯地抬眼望向萧远叙,再被指尖勾下口罩,吻在了脸颊上。   品牌方送的口红是裸色的,常温的膏体颜色很浅,几乎看不见。   路采却觉得,这唇印很烫。   仿佛烙到了心底。   他在休息室里卸了妆,没有化妆品的味道,干净清爽,鬓间是别墅内常用那款的洗发水的香气。   原来嘴唇那么软,碰在脸颊上,教他不敢躲闪也不懂迎合。   路采失去了反应能力,不知所措地感受着陌生的触感。   萧远叙撤开的时候,路采慌张地闭上眼睛,以为他又要亲上来。   但这个吻点到即止。   萧远叙摩挲过唇印的边缘,轻声道:“你的脸比他的更红,这是为什么?”   路采想,没有那么多缘由和托词。   他只是被一个人类蛊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不允许!(x 第39章   生日礼物由后援会安排筹备, 然后统一寄到公司,担心有黑粉浑水摸鱼,经过确认后再交给路采本人。   因为路采强调过量力而行, 所以这些东西并不浮夸铺张, 但处处透露了用心。   往常他透露过好感的用品、颜色和风格,全都一一记下, 精挑细选非常贴近喜好。   路采喜欢大海,生日支出的规划里有一半投入了海洋公益,基金会为此送来一只美人鱼玩偶。   他收到时与玩偶对视半晌, 诧异:“美人鱼怎么可能长得这么搞笑?”   玩偶的形象设计堪忧, 看上去憨憨的, 不过他珍惜地摆在了床边。   回到京市处理礼物花了很多功夫, 圈内朋友也送了东西,杂七杂八的需要归类保存。   但萧远叙的礼物不需要再挪动。   那是一间音乐室。   从细致程度来看, 从路采出发去山城那天,或者说更早, 就开始计划了。   别墅有好几间空房,其中一间被清空, 做了声学装修设计, 再摆进音乐设备。   内行人一看就知道费心费力费钱, 要想那么快凑齐全套,还得有点人脉。   路采最开始被惊得说不出话, 表示自己不是制作人,用不着那么专业。   这两天他开始往那里蹿,在椅子上一坐就坐到深夜。   本来他以为会很棘手,之后慢慢察觉,萧远叙买的时候应该考虑到了这点。   这些东西好用但不复杂, 基础又齐全,够满足寻常需求,还能让路采玩个痛快。   路采好奇心很重,摸索了一阵便熟练起来,有不懂的还能问问左邱和老师。   今晚也是同样。   只是他全程心不在焉,打开了电脑只录了半句话。   要去睡觉的时候,他都忘了那半句话的内容,点开来播放了一遍。   “萧远叙居然亲我……”   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恍惚,教路采不禁摸了摸脸。   这动作反反复复做过几十遍,今晚别的没干,光在犯迷糊了。   上下级之间该做这个吗?炮友之间该做这个吗?!   好像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该亲我呀?!   路采脚步虚浮地走进浴室,浑浑噩噩泡了个澡。   很久之前亲友们爱抱起他亲他的脸,他哥不允许,于是没有美人鱼再亲过他。   哥哥那段说教还尤有印象:“口水沾在脸上脏死了,全是细菌,这群鱼怎么这么野蛮?以后别人要亲你,你直接推开知不知道?”   当时路采在换牙齿,说话漏风:“为什么不要亲亲?”   哥哥恐吓道:“亲嘴是会怀孕的,你看上他们中的哪一个了,是想和谁好?”   正好路采也不是那么想被亲吻,这事就这么顺了哥哥的意。   可是现在不一样。   他以前从不会脸红心跳,也不会有情绪波动,更不会留恋。   然而萧远叙亲他,他觉得亲吻的滋味还挺好。   尽管吻完后他落荒而逃。   “路采,不要在浴缸里泡太久。”萧远叙道,“小心着凉。”   路采支支吾吾:“知道啦。”   萧远叙总是得体有分寸,他不说为什么脸红,对方也不逼问。   他不解释为什么爱泡在水里,萧远叙似乎毫无探究欲,从没问过相关话题。   自己就做不到克制,他想要知道萧远叙的一切。   洗完澡躺到床上,路采假装背剧本,时不时瞄萧远叙几下。   萧远叙问:“有事?”   路采道:“你刚才亲我。”   萧远叙望向他:“你刚才脸红。”   路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你再亲几下,看看我脸红不红。”   可是萧远叙没有亲,伸手过去轻轻地掐了把:“脸皮很厚。”   路采“哼”了声,再琢磨了会,思考怎么样才能得逞。   萧远叙接了通电话,打算去外面听,被路采从身后环着腰拉了回来。   他跌到床边,想要扭头问路采在闹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觉到肩上一沉。   路采把下巴搁到了他的肩头,听着电话里的声音。   “阿远,你怎么了?”对面的男人问。   萧远叙淡淡道:“没事。”   “感觉你身边好像有人?”   “我走路绊了下。”萧远叙撒谎时眼睛都不眨,“洗完澡正要睡觉,你呢?”   男人道:“我也快了。不知道你什么有空,我们改天见一面?”   路采支起耳朵,抱住萧远叙的那双手四处作乱,被萧远叙空着的手紧紧攥住。   尽管萧远叙貌似沉静,但路采感觉得出来,他有点紧张。   碍着通话没有结束,路采不好直接出声,就坏心眼地往萧远叙耳畔吹了一口气。   萧远叙匆匆道:“嗯,我现在有点困了……”   字里行间有些咬牙切齿,路采难得看他这样,趴在他身后忍笑。   萧远叙挂了电话就捞过路采,路采道:“你不是困了嘛?”   萧远叙道:“再不困,某人就要笑出声音来了。”   “谁啊?那么藏着捂着,不敢让他知道你身边有人?”路采道,“初恋对象吗?”   萧远叙听他胡说八道:“哪来的初恋?”   路采借题发挥:“我不管,反正你态度那么小心,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萧远叙道:“要不然你拨回去直接问他。”   路采道:“拨就拨,他手机号多少?”   萧远叙真的把手机号报给他了,他道:“我待会就装作是你爸,严肃地探一下他是什么身份。”   路采不靠谱,萧远叙跟着他不着调。   “行,你就说是我家长。”萧远叙道,“问他怎么深夜打我电话。”   路采一拍大腿:“对啊,这都几点了!这人怎么还来打扰你?他还叫你阿远,说得这么亲密!”   萧远叙神色微妙,看着颇为无奈,而路采越说越来劲,真的打了过去。   屏幕对面很快接通,问:“您好?”   路采故意压低嗓音:“请问您是萧远叙的朋友么?”   那人失笑:“不是啊。”   路采正要说“我是他爸”,那人抢先一步道:“我是阿远的父亲。”   路采:“……”   这次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换成了萧远叙。   没想到会撞爹,路采一下子懵了。   他求助似的盯着萧远叙,萧远叙恶劣地摇了摇头,以示自己束手无策。   “那什么,呃,叔叔您好,我是送外卖的,萧先生在备用联系人里填了您的号码。”路采硬着头皮瞎扯,“我打不通他的号码。”   想到对面是大名鼎鼎的影帝、一代人的偶像,他没办法不慌张,声线抖得很厉害。   瞧他这么害怕,萧远叙安抚般摸了摸他的脑袋,无声地笑弯了眼睫。   萧父道:“他可能睡了,你把外卖放在门口吧。”   “好的好的,打扰您了。”路采吓得险些魂飞魄散,“祝您儿子用餐愉快。”   焦虑地结束了通话,他惊魂未定,道:“你爸听上去怎么那么年轻?!”   萧远叙道:“他一直不用配音,自己念台词,习惯了保护嗓子。”   “你坑我。”路采委屈道,“你不亲我,还故意让我打电话给你爸。”   萧远叙问:“为什么还要我亲你,炮友该这么做?”   路采哼哼唧唧道:“我只是感觉很新奇啊,不肯就不肯,别人都愿意亲我的。”   放完话,他想裹着被子睡觉了,然而萧远叙不让他清净。   萧远叙垂下眼,问:“谁亲过你?”   路采道:“你、你猜……”   他直愣愣地与萧远叙对视,忽地感觉到,面前的人类眼神与往常不同。   看似温柔,看似平静,实际深潭之下暗含着巨大的旋涡。   强势地、危险地吞并着目标。   路采被盯得不自在,老实交代:“叔叔阿姨啊,小时候来看望我,都要亲亲抱抱的。”   萧远叙意味深长道:“喔,小路真受欢迎。”   路采道:“难道你没有吗?”   “没有,他们认为口水弄在脸上不卫生。”萧远叙道。   路采抓狂:“那你还往我脸上盖戳?不聊了,我去倒杯水。”   他感觉自己要冷静一下,然而脚一踩到地面,身体不受控制地摔了下去。   路采吃痛地闷哼,刚要去摸膝盖,便被萧远叙横抱起来。   “你不舒服?”萧远叙道。   他半跪着,路采被放到床边坐着,赤脚踩在他的膝盖上,被他揉了揉小腿。   路采痛得双腿痉挛,一时答不上话。   美人鱼第一次求偶期到来时,身体反应会格外大。   没有年长美人鱼的解惑和帮助,路采孤零零地藏身在人类堆里,尾巴愈发酸软之余,必须维持双腿的形态,过得特别辛苦。   最近他走多了就会腿疼难耐,泡在浴缸里的时间不得不延长。   然而如此远远不够,美人鱼最佳的生长环境是海里,再不济也该在泳池舒展尾巴。   去泳池的话太容易露馅,路采还不想吓到萧远叙。   “腿疼。”他嘀咕。   抽筋的腿被萧远叙力道适宜地按了一会,渐渐地好转了。   路采有点不好意思,想要抽回脚,却被萧远叙固执地摁住,直到彻底缓过劲来了才松开。   萧远叙道:“我帮你去倒水,你躺一会。”   经过这场折腾,他俩不争不闹了,喝完水关灯睡觉。   萧远叙有点睡不着,想着前几天保姆清扫过浴室,交过来的东西。   那是一片材质很特殊的鳞片。   表面光滑莹润,看上去没有人工打磨的痕迹,在光下是淡雅高贵的纯色。   保姆猜测是首饰挂坠,洗澡时不慎冲到了地漏里,所以捡了起来。   而萧远叙对这东西毫无印象。   ……家里是有某类带鳞片的非人类么?   他闭着眼睛胡思乱想,接着感觉到身边的人挪了挪。   介于路采的睡相实在一言难尽,半夜满床打滚滚到自己怀里是常事,萧远叙没有多想。   但是这次路采凑到近处就停下了,感觉清醒得很。   过了会,萧远叙的额头被啄了一口。   萧远叙:“……”   这一下没够,路采又亲了亲他的脸颊,最后停留在他的唇角。   路采笨拙青涩地蹭了两下,终于得逞,满意地睡觉了。   萧远叙想,不,家里只是有个小偷。   偷了心还会偷吻。   ·   影视城位于郊外,听起来似乎不远,但京市面积非常大,从别墅到那边需要横跨四个区,路程有两个多小时。   进组后以拍摄进度为主,路采打消了中途回来的念头,整理了很大一个行李箱。   拍戏与录综艺相比要难多了,他要尽快入戏,熟背大量的台词,磨一整天甚至好几天,只为一段几秒的镜头达到要求。   刘导比想象中的严格,虽然最开始是看脸挑出的人,但正式拍摄时,没有因此放宽演技要求。   这很锻炼人,在压力和劳累双重压在身上,路采养回来的几斤肉又减了回去。   副导道:“小路你要注意多吃点,太瘦了和别人在画面里不平衡。”   外卖翻来覆去就那么几种,没到半个月便吃不出花样了,专注拍戏也没空出去觅食。   路采生无可恋,麻木地往胃里填米饭。   这边的饭馆其实不少,附近还有五星级酒店,吃的是香,但开销太大,路采就没打算迈进去过。   不过他说过请叶灯吃饭,挑了最好的地方招待。   叶灯难得有空,在五星级酒店吃饭对他来说,相当于下楼吃饭,很爽快地答应了。   路采、罗南洲和他,彼此都算熟,聚餐不用拘束。   “你和池承宣关系很好么?”叶灯打听,“我这几天趁着休息在看选秀,感觉他跳得还行,说话也不假惺惺,给他投了几票。”   路采道:“还行,说起来好久没收到他消息了,可能借的手机被没收了吧。”   罗南洲道:“我刷到过好多他和小路的拉郎视频,剪得和真的似的哈哈哈哈。”   路采没见过,问:“哪里?”   罗南洲搜了给他看,他转念一想,查了和萧远叙相关的产出。   好家伙,人不在圈内,胜似在圈内,被拿来各种搞CP。   但凡在娱乐圈有点姓名的明星,好像都有和萧远叙的双人剪辑,在座的罗南洲和叶灯也不例外。   尤其是叶灯,他俩实际没多少交集,凭着颜值高,符合所谓的攻帅受美,热度非常高。   路采抿起了嘴,悄悄查了萧远叙和自己的。   [抱歉,搜索不到您要找的内容呢。]   路采在心里啧了一声。   明明自己的视频产出也很多,愣是没人把他和萧远叙凑到一起。   吃饭的中途,罗南洲突然收到了导演的消息,说要临时加拍一场戏,急匆匆先走了。   路采和叶灯两个人吃完,晃悠着去楼下。   一楼在举办宴会,规模不大不小,厅内场地布置得很奢华。   叶灯道:“有个富二代生日,他们圈子里聚会,我有几个朋友特意赶过来吃这顿饭。”   路灯问:“那也邀请你了吧?”   “懒得去,都是逢场作戏。”叶灯道,“每天在这里演戏已经演够了。”   提前推脱是一码事,路过正好被认出来、被喊过去喝两杯又是另一码事了,再拒绝的话人情面上过不去。   叶灯被叫住的时候,嘴角抽了下,再瞥向路采。   那人道:“您身边这位是?”   叶灯向他介绍了路采,然后两个人被一起邀请去坐坐。   路采一进去就看到了齐思星,心想,这确实是富二代圈的宴会。   齐思星不是独自来的,端庄优雅的母亲挽着他的胳膊,领着他与一位年迈的导演聊天。   叶灯很快被别人拉走了,嘱咐路采在这里等一会,自己尽快抽身回来带他走。   全场的宾客要么出身优越,手握丰厚资源,要么自身成绩可圈可点,有结交的好处。   说是生日会,更像社交应酬。   路采尽管正当红,多数人见了他能叫得出名字,但在这里算不上角色,也没人过来主动说话。   他无聊地坐在角落,发现萧远叙竟也在这里。   萧远叙正被人众星拱月般地围着,大家有说有笑地与他攀谈,他应对得游刃有余,姿态风度翩翩。   过了会,他抬腕看了眼手表,好像说了句时间不早该走了。   其他人想劝他留步,又不敢强硬阻止,笑着让开了一条路。   路采就在这个时候朝他招了招手,萧远叙愣了下,径直走了过来。   “终于有个能说话的人了。”路采在这里格格不入,“我误打误撞地进来,溜走好像不礼貌,坐这里快要闷死啦。”   萧远叙看着他,道:“你瘦了点。”   路采惊讶,这很明显吗?叶灯都没看出来呀?   他解释:“已经努力在吃了,可每天都很累,饭菜也不好吃。”   话音落下,有女人朝这边道:“萧总,好久不见。”   他俩一转头,看到齐思星和他的母亲也坐到了这桌。   齐母道:“思星之前给您添麻烦了,不知道这孩子想干嘛,非要到另一家公司去。”   萧远叙疏离地说:“阿姨不用客气,算不上麻烦。”   齐母道:“上次和你妈妈见面,我还说呢,你比我家这小孩懂事多了,她顶多愁一下你结婚的事。”   她保养得当,脸上没有一丝鱼尾纹,珍珠耳坠随着讲话而轻颤。   齐思星问:“伯母还担心这些事?”   “毕竟是人生大事,还是早些准备比较好,再说二十七岁真的不算早,远叙你平时要上点心了,有合适的就多相处多聊聊。”   齐母说完,看向了路采:“这位是?”   路采道:“我是他签的艺人,正好在这里拍戏。”   齐母笑道:“这样啊,我刚奇怪呢,怎么来了一张生面孔。”   路采笑了笑,瞟向萧远叙。   萧远叙默契地说:“没什么事情我们就先走了。”   齐母八面玲珑,道:“哎,还真有事想拜托一下你。”   “您说?”   “小齐最近也在这里拍戏,但导演说他入不了戏,他也苦恼着找不着感觉,麻烦你带一带?”   萧远叙嗤笑了声,刚想开口,就感觉脚背上一重。   桌底下,路采暗示般地踩了踩他的脚。   路采的意思是让他赶紧回绝,但萧远叙干脆不说话了,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沿。   只让你拒绝,没让你静音啊?   路采纳闷地想,之前心照不宣默契十足,现在怎么这点心思都猜不着?   齐思星看萧远叙沉默,道:“算了妈,你别麻烦他了,他没找我麻烦就不错了。”   齐母道:“你怎么这么想呢?我们两家关系近,公司里你要叫他老板,私底下喊一声哥哥也可以。”   路采屈起胳膊单手撑着头,侧脸看向萧远叙。   萧远叙也瞄着他,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到了一处。   路采看似疑问实为捣蛋,笑道:“哥哥?倒是没听过别人这么称呼你。”   萧远叙温和有礼地回:“没人这么喊过我,你算第一个。”   “被叫哥哥的感觉怎么样啊?”路采装作认真地讨教。   萧远叙道:“就喊这么一次,能有什么感觉?”   同时,路采笑不出来了。   没人留意的桌下,自己去踩萧远叙的那只脚,正要收回来却被夹住了腿。   萧远叙恶劣地晃了晃,面上一派正经地提议:“要不然多喊几次我听听?” 第40章   话题被人不知不觉转移了重点, 齐母笑容僵了下,这时终于正眼打量了路采一下。   印象里萧远叙与人交际很有分寸,不至于冷漠, 但也不会插科打诨。   这时候他和路采互相调侃, 却表现得非常自然,氛围融洽得挤不进旁人。   她有些惊讶, 但没想太多。   路采收了声没再接话,齐母适时开口:“怪你妈妈不上心,你以前转学得那么频繁, 一年也没回来几次, 和思星见不了面。”   她又遗憾道:“小时候你过来做客, 还会帮忙管着他, 现在两个人和不认识似的。”   萧远叙冷淡道:“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你要是有空,当是给阿姨一个面子教教他, 他天天抱怨演戏的事,我听了都着急。”   “我很久没有演过戏了, 带不了别人。”萧远叙道,“这边的前辈很多, 他要是愿意, 有很多能学习的机会。”   齐思星打断道:“妈, 导演在喊我过去。”   虽然他在《走山》中落选,最后被安排了一个出场率很低的小角色, 但背靠着家里,能够提供影视资源。   喊他的那位导演并不是刘导,而是齐母的朋友,新戏让他担了男主。   “这些天剧组被你拖了进度,我该陪你去道个歉。”齐母优雅道, “一起去吧。”   她随即和萧远叙点头以示离开,挽着儿子的胳膊走了。   路采望着齐母的背影,道:“有个事事能挡前面的妈可真好。”   萧远叙道:“有想照顾的人,能被别人照顾,都是很幸福的事。”   路采问:“你为什么经常转学呀?”   “也就转过五次,不算经常。”萧远叙道,“当我心思野吧。”   路采道:“五次不算多?初中加高中一共就六年,你不要敷衍我。”   萧远叙道:“没敷衍你,只是没什么值得说的。”   路采干巴巴地“喔”了声,左顾右盼道:“叶灯怎么还不回来?”   “我带你出去。”萧远叙道,“你在这里吃了人家两份布丁,走之前去和寿星打声招呼。”   他没领路采过去,但一直观望,确定路采能够处理妥当。   路采大大方方地祝福了几句,扭头与他对视,眨了眨眼睛。   那个举止奇怪拘谨、难以融入集体的少年长大了点,在萧远叙的眼皮子底下。   路采处理完这一边,去捞叶灯抽身。   论人气和热度,叶灯在圈内能排前三。大明星人红事多,一来便是焦点。   有人和他聊剧,有人问他档期,还有的讨论着梁杭锐。   “你是真恨那姓梁的啊。”有位投资人搭讪,“因为他害得你被偷拍,差一点葬送了前途?”   圣诞节的风波是叶灯的雷区,别人没接话,知情识趣地散开了。   以免触霉头,他们特意离得远远的。   叶灯淡定道:“这次的事和上次没关系。”   投资人哈哈大笑:“是么?”   “梁杭锐劣迹一大把,我要搞他用得着等到这时候?”叶灯道,“再说偷拍能说明什么?”   投资人话里有话:“事情是被你们摆平了,但知情人可不少啊。”   叶灯好整以暇地回:“你知道什么了?我不是一个人过圣诞的话,另外一个人是谁?”   “这话就该换个地方慢慢谈了。”投资人道,“他是什么条件,我也可以是什么条件。”   叶灯道:“我怎么听不懂呢?我都不介意您直说,您在怕什么?”   这时,路采叫了叶灯一声,过来拉住了他。   “叶老师。”路采道,“说好了给我讲剧本,我等你半天了。”   叶灯心知他是帮忙解围,刚要顺着台阶下,又被投资人拦住。   投资人道:“你笃定我不敢讲?我早就知道了,你人前这么端着,实际就是个卖……”   在侮辱性的词汇被说出来之前,路采插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呀?”   叶灯瞥向投资人:“看您半天答不出个人名来,今天就聊到这儿吧。”   投资人轻蔑道:“你们不是分了嘛,你还仗着有他撑腰,说话这么横?”   叶灯道:“你到底在说谁?不放直截了当讲出来。”   路采听他底气那么足,心说,演技好果然厉害,装得和真没这回事一样。   投资人半天挤不出个完整的名字来:“他姓周……”   叶灯拿出手机,联系人列表里输入了[周],跳出来一串名字。   他道:“您觉得是哪位?可以打电话过去,我让他跟您好好解释。”   路采发现,投资人诧异地盯着某一行。   他顺着那人的目光瞄过去,那行写着:[周鸣庚]。   投资人神色不甘,却不敢更近一步,碰壁后转身离去。   “走吧。”叶灯道,“怂货,我就知道他不敢讲。”   ·   虽然投资人没有明讲,但他会背地里议论。   听众们转头继续嚼舌根,这事便转了几轮,传到了周鸣庚耳朵里。   周鸣庚从山城回到了澳城,一边听八卦,一边自娱自乐地玩牌。   有一种手法叫做second deal,原理是用指腹做一个小弧度,把第一张牌翘起来。   放到牌桌上,能够鬼使神差地跳过第一张牌,给人发成第二张。   这类手法的难度非常大,可以称之为魔术,而周鸣庚运用得熟练流利。   他咬着烟蒂,问:“叶灯被拉走了?哦,缠上他的是哪个傻逼来着,我一直记不住这种小喽啰的名字。”   “老板啊,你该注意那个傻逼吗?那个傻逼就是个炮灰!”女人道。   周鸣庚道:“我该注意什么?”   “当然是英雄救美里的英雄啊!你想想圈里有几个真好人?全都是精心算计和利益交换。”   周鸣庚沉思道:“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一个是投资人,一个是演员,帮后者总归不划算,所以你更要警惕了。”   周鸣庚发蒙:“他不利用叶灯,这不是好事?叶灯要给人发一面锦旗啊。”   “不图利才可怕,这样图的就是人了。”女人道,“你懂不懂?”   周鸣庚似懂非懂:“他对叶灯有意思?”   “您悟了。”女人说,“这人年纪不大,心机倒是深,玩这种英雄救美的情节,您猜猜叶灯心动的可能性是多少?”   她补充:“叶灯跟您分开了,这段时间正需要陪伴,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体贴的人,是不是会觉得您没什么好的了?”   周鸣庚道:“我和他本来就不在一起了啊,他怎么想我的,关我什么事?”   女人痛心疾首:“你就没一点男人的自尊心和胜负欲吗?不想知道旧情人的新欢什么样吗?我调查过了,那个人绝非善类!”   周鸣庚感觉女人在挑唆自己,自己还真的有被怂恿到。   “喝口水,喝口水。”他道,“你仔细说说。”   女人道:“那个人把关系搞得可好了,好几个人的综艺,叶灯只关注了他,之后还替他出头。”   度假村纸醉金迷,桌上摆着的杯盏都有讲究,精致瓷器内泡着新鲜红茶。   女人略感口干舌燥,话没说多少,兴奋劲很足,端起茶杯来一口闷了。   周鸣庚摸不着头脑:“这不就简单的互帮互助吗?既然叶灯上回帮过他,那他这次就说得通了嘛。”   女人道:“不不不,你要把这理解为打情骂俏。”   周鸣庚震惊:“原来是这样?!”   看他打起了精神,女人说:“综艺里那小鬼还不停地原地绕路,故意输了游戏,因为这样能和叶灯睡在一起。”   “操,这样钻空子占便宜就过分了啊。”周鸣庚道,“说起来那时候我和叶灯打过电话。”   女人对老板的感情生活非常好奇,问:“怎么藕断丝连呢?”   “没啊,他说自己遇上梁杭锐了,我打电话过去问问。”周鸣庚道,“还被他突然挂了通话。”   说到这里,他若有所思:“之后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没什么,当时该和那小鬼睡在一起。”   “啧啧,你肯定是被小鲜肉比下去了。”女人煽风点火。   周鸣庚嗤笑:“怎么可能?我和叶灯就算是交易,好歹也一起过了两年,养条狗也养出深厚感情了吧?”   他这比方用得不对,女人果断提问哪方是狗。   周鸣庚自讨苦吃:“我是狗。”   “你想去探探情况吗?”女人问。   “用什么立场去探,前金主?老朋友?”周鸣庚道,“被叶灯发现了多不好。”   “你编个假名装成投资人呗,把小鬼喊过来,旁敲侧击一下。”   “身份这么接近,容易被识破,到时候太尴尬了!”   没有心思再玩牌,他摆弄起了手机,懒散地靠在皮椅上。   女人瞄了一眼,道:“你怎么在看机票?”   周鸣庚关了页面,表示自己纯粹手滑。   过后,他们去场子里逛了逛。   周鸣庚接手这里后,不做典当和放贷的生意,赚的是少了些,好歹没有哭天抢地。   不过说到底也是玩乐场所,满目灯红酒绿。   他倚着二楼的栏杆,瞥向底楼一位穿金戴银的女士,女士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送了个含情的眼波。   尽管这里从没开展过拉皮条业务,但碍着肩宽腿长相貌英俊,周鸣庚闹过几次乌龙。   时不时有人误会他是出台少爷,毕竟模样长成这样,单纯在赌场打工实在浪费。侍者次次哭笑不得,说他是发工资的东家。   此时,他没理这位富婆的示好,对方失望地摇了摇头。   周鸣庚忽地开窍:“我知道了。”   身后的女人问:“你知道坐哪班航班了?”   “不是,我真是手滑。”周鸣庚嘴硬,“我想到怎么去见那小鬼了,保证不会被认出来。”   女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底楼的富婆搂着男伴,再从包里拿出一叠钞票,摁在了那小白脸的怀里。   接着,她看向老板。   周鸣庚摩拳擦掌要装成她的小白脸。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也不允许! 第41章   和萧远叙匆匆见过一面, 路采有了个临时助理。   对方负责打点他的衣食住行,在影视城里不挪动,住和行不需要操心, 伙食得到了质一般的飞跃。   这里的宾馆出于需求, 都有公用的厨房,有的在屋子里都装了小厨房。   助理做饭有一手, 给路采换着花样投喂。   路采啃着鸡翅,和萧远叙打电话的时候,险些感动哭了, 连忙说谢谢老板, 这怎么好意思。   萧远叙道:“不客气, 这份薪水会从你片酬里扣的。”   路采问:“你从哪里招来的人?厨艺也太厉害了!”   萧远叙解释:“这是我家的厨师。”   “啊?那会不会不太好?”路采道, “你妈妈万一要回来住几天。”   萧远叙道:“没事,家里不止一个厨师。”   路采心服口服, 收下了这份好意。   那人不愧为豪门服务多年,每天的作息跟着路采调整, 贴心程度和能力吊打其他人。   路采要拍夜戏,他便做好夜宵, 第二天清早, 路采打着哈欠去片场, 他已经准备好热腾腾的丰盛早餐。   休息间隙肚子会饿,路采吃的零食也是现做现烤, 热量和营养拿捏得当。   路采收工后瘫在床上揉揉肚子,心说,还是人类最懂怎么享受。   不知道哥哥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会不会挨饿?   他想了想, 认为自己该给兄长一些信任。   熬过最初的那一阵,接下来路采戏份渐少,拍摄并不密集。偶尔闲下来几天,他在各个剧组乱窜。   董哥过来看望,看完罗南洲后,找上了他。   “做选秀的制片人是我老朋友,昨天约我喝茶。”董哥道,“他想让你做客露个脸。”   路采道:“这样合适吗?”   “我觉得没问题,你和池承宣又没猫腻,心虚什么?他们也保证了,不会炒作你俩那绯闻,台本和后续宣发都会对接好。”   董哥拍完胸脯,狐疑:“你不会谈恋爱了吧?扭扭捏捏怕对象有意见?”   “怎么会,我是怕被池承宣的女友粉暗杀!”   虽然有顾虑,但这节目的热度居高不下,眼前是个很好的吸粉机会,很难教人拒绝。   董哥道:“保持距离是有必要的,但不用这么避嫌,适当的讨论和热度对你俩都有好处。”   经纪人都没觉得不妥,路采也不推脱。   剧组里许多人在追选秀,他顺捎看过几眼,其实很想去里面玩一玩。   总决赛当天上午,这行程正好和剧组的错开,路采以朋友的身份去探班,被摄像机跟着往里走。   “宿舍门口有那么多台屏蔽仪?”他笑道,“怪不得,就算藏了手机也没用啊。”   他转过头,举起手表向镜头示意:“现在是八点钟,猜猜有多少人在睡觉……我感觉没人起床吧?”   选管道:“嗯,昨天他们通宵排练,天亮刚睡下。”   路采会意地点点头,道:“那我们动作放轻一点。”   选管提醒:“小路,今天是你负责喊醒他们呀,他们一个个的起不来床,你要是太温柔了没人听你的。”   路采从来都是赖床的那一个,第一次喊人起床,发现比想象中的难多了。   这么想来,萧远叙的耐心实在太好,面对死皮赖脸的自己,居然从不急眼,还会温声细语地调笑两声。   此时看着呼呼大睡的选手,路采挠了挠脑袋,有些束手无策。   一叫名字就捂耳朵,喊也喊不醒,拽也拽不动,费了半天劲才让人清醒。   到后来路采都冒出了火气,叫人叫到了池承宣那里,干脆朝道具组借了把唢呐,冲着被窝狂吹。   池承宣道:“哪来的神经病啊?!!”   他暴躁地掀开被子坐起身,看到是路采,瞬间盖好被子躺了回去。   路采反应过来后一阵笑,问摄像师:“他没穿睡衣要不要给他打马赛克啊?”   摄像师道:“这不该是福利?”   “天啊,八块腹肌一块都没有,哪门子福利?”路采损池承宣。   池承宣辩解:“没有肌肉充血线条不明显,等我做几个仰卧起坐就有了!等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路采有任务在身,时间有限,不和池承宣多耗。   “你们制作人付我出场费呀。”路采道,“我来赚个外快,赶紧吃早饭去。”   他算是来兼职一天选管,等他们陆续去排练,自己也便没什么事了。   傍晚,后台拍摄花絮,问路采能不能配合玩游戏。   “玩什么?真心话答题?”路采道,“你们不会搬出测谎仪吧?”   有选手用激将法:“你怂了,你怂了!”   还有的激动之下情商狂掉,发言注定被剪掉:“是不是怕问到池承宣的题目?”   路采道:“我才没有,把测谎仪搬上来!”   拌嘴之际,他余光中瞥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身形颀长高挑,步伐不快不慢。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身去,目光追逐着这道影子,再与桃花眼对视了个正着。   萧远叙受邀来观看表演,几个工作人员负责迎接他,正陪伴在左右客客气气地指路。   “萧总,您想看看这边的录制?”有人察言观色道。   萧远叙道:“随便看看。”   他立在原地不动,站在一个不易被看见的位置,望着不远处的游戏互动。   测谎仪带电,分析出使用者说谎后,便会释放出电流,令人难以压抑地闪避。   听人说完撒谎的后果,路采对此有些惧怕,畏手畏脚地伸出了胳膊。   少年皮肤白皙,在光下白得有些晃眼了,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显得很碍事。   萧远叙神色淡淡地望着,看路采默默移开了视线,随即与同龄人闹作一团,有说有笑地吵闹着。   “你觉得最漂亮的人是谁?”   路采道:“这问题送分,是我自己!”   提问的人惊讶:“我靠,看不出来你会说出这种话?”   路采做了个鬼脸:“我在陈述事实而已啦,拜某位崴脚的所赐,最近心态是有点膨胀了。”   池承宣否认:“这是怪我没见识!”   另外有选手问:“你觉得最英俊的人是谁?注意范围,是从全场你见过的人里说。”   路采刚才活蹦乱跳,一副谁也难不倒我的样子,现在沉默半晌,一时半会说出来。   他不敢扭头去看任何人,朝着面前的池承宣眨了眨眼睛。   池承宣道:“我感觉你在用眼神骂我,这问题又不是我想出来的,迁怒我做什么?”   路采笑容灿烂道:“不是呀,我认为你最俊呢。”   话音落下,他便被猝不及防地电到了胳膊。   少年吃痛地倒吸一口气,急忙抽出了手捂住小臂,疼得眼泪汪汪。   “你没事吧?”有人关心道。   池承宣过去查看情况:“让你再浪,说句真话会死?你胳膊都红了。”   “哎呀,好好说话,这么凶干什么?快要决赛了给自己积点口德吧。”   “你觉得谁帅啊,那名字不能说是不是?”   路采道:“测谎仪不灵,这段剪掉,全部剪掉!”   他扣锅给了仪器,实际心里确实有个名字不能出口。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去,发现萧远叙所在的走廊多出了几个人。   齐思星同样被邀请来观演,被前呼后拥地领了进来,和萧远叙撞个正着。   也和路采面面相觑了半秒。   “今天挺巧。”齐思星挑眉道,“萧总,你坐哪里?”   因为有一大群人在旁观,他没那么趾高气昂,看着就是位贵气精致的公子哥。   萧远叙身边的工作人员接了话,齐思星道:“那就在我边上啊,是谁排的座位?真是奇了。”   他望向路采,路采撇开了头,没有给予回应。   负责迎接的工作人员忙得焦头烂额:“时间不早了,我送您去入座吧,萧总您也尽量快一些。”   选手们目送他们离开,趁着没有录制的工夫,交头接耳地议论了几句。   提的最多的还是萧远叙,他们语气崇拜,认为他是当之无愧的男神。   “上次见到他还是在电影院里隔着屏幕。”有人道,“我的妈,几年没见感觉他更好看了。”   “男人还是成熟一点更有味道哈哈哈哈。”   “我认识齐思星,那小子好像背景很深,和萧远叙还挺门当户对。”   随着比赛将近,气氛渐渐沉重,他们自顾自准备登台。   池承宣张望了下,问路采:“你怎么了?”   美人鱼王子一向娇气,本就因为求偶期的临近而难受,身体再被电了一下,更加不对劲。   他坐下后便站不起来了,两条腿沉重且僵硬,膝盖不听使唤。   被池承宣问完,路采怔了怔,掐了把大腿依旧没恢复知觉。   路采道:“腿疼。”   池承宣道:“看你垮着一张脸,我以为谁惹你生气了。”   他拉了路采一把,路采跌跌撞撞地直起身体。   手松开后池承宣虚拢成拳,不太自然地说:“说好了节目结束请你吃饭,你想想自己爱吃什么?”   路采捧场道:“嗯嗯,我要去休息一下,你待会加油。”   体育馆被人潮层层围住,到处是粉丝在努力应援。   夏天的傍晚天还亮着,路采吃了点面包,看大家忙里忙外,决定自己慢慢打车回影视城。   他的腿在抽筋,每走一步都如撕裂,所以走得很慢。   疼痛感就像童话书里描述的那样,海的女儿为了王子上岸,尾巴化成双腿后像是行走在刀尖上。   路采忍了忍,受不了了,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吹风。   煎熬之际有片刻的意识不清,他以为自己回到了海洋,被水包裹着,让火烧火燎的体内得以喘息。   馆内传来喧哗的音乐声,总决赛开场,掀起一阵阵欢呼。   他迷迷糊糊地被手机吵醒,接起电话道:“谁呀?怎么啦?”   萧远叙道:“是我。”   路采恢复了意识,道:“我可不认识你这种坏家伙。”   说完他嫌不够,从贫瘠的词汇量里故意搜刮了几个:“狐狸精,讨厌鬼。”   萧远叙道:“小路生气了。”   “我没有,只是不想和你说话,你和齐思星看表演去吧!”路采道,“我回剧组和南洲哥去吃烧烤了。”   他突然察觉不对劲,场内信号不好,且环境聒噪,屏幕对面怎么声音清晰?   显然是离场馆有些远了。   萧远叙道:“好吃么?”   路采小声嘀咕:“特别香特别好吃,你要是过来,我可以考虑给你留一口。”   “抬头。”萧远叙道,“让我瞧瞧这风有多好吃,你吃得脸都白了。”   路采看到萧远叙找过来,惊讶地站了起来,又重心不稳地跌了回去。   腿脚那么不听话,他有点懊恼。   萧远叙猜得很准:“腿疼?”   “唔,有点发软。”路采有气无力道。   这里为了比赛做过临时的规划,他们离停车场很远,要走很长一段路。   萧远叙道:“我背你。”   路采难为情地问:“不用吧,你背得动吗?”   “我是二十七岁,不是七十二岁。”萧远叙无奈,再反问,“你腿疼不要抱吗?”   路采没有动,别扭道:“你怎么不去看比赛呀?”   一半的天幕暗了下来,夹杂着几片被晚霞染成橙红的云朵,今日最后的几缕光线落了下来,照亮少年心事重重的脸庞。   萧远叙道:“那还是某个人的脸色好看。”   心知对方在调侃自己,路采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   “其实真没什么理由,这几天耳边没了叽叽喳喳,眼前也没你晃悠,感觉很不习惯,所以我就来了。”萧远叙道。   他垂下眼,再道:“重播节目随时都行,重温小路要争分夺秒。”   路采愣了愣,腾升出一种莫名的直觉。   相比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情绪,萧远叙的更酸涩更强烈。   他似乎很害怕自己消失,怕得目不转睛,怕得一刻都不愿等。   路采脸红地低下头,嘟囔了句什么。   这句话说得很轻也很快,但萧远叙听清楚了。   他说,那小路要抱抱。   ·   背路采去停车场的路上,萧远叙听着那熟悉的吵闹,感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培养了恶习。   他一向喜静,这几个月来却天翻地覆。   路采不再乖巧,龇牙咧嘴道:“你不清楚齐思星对你有意思么?你不能离他远点?”   萧远叙哭笑不得:“他对我有意思是我的错吗?为什么离远的不是他?”   “他没那自觉性,你就不能提高警惕?”路采道,“你干嘛帮他说话啊?”   萧远叙道:“我没帮他说话……不,你继续说,我就不该开口。”   “他怎么这么嚣张呢,跳槽的是他,公司没找他麻烦就谢天谢地了呀。”路采道,“都是你纵容他!”   萧远叙被数落着,闷声不响没有回应。   路采清了清嗓子:“允许你为自己辩解几句。”   “事情的全貌没那么简单,说起来是这样,但实际上他不是自愿离开,有怨言可以理解。”   “不是自愿?他是被逼走的?”   萧远叙道:“对。”   他不再多说,路采却好奇得要命。   “你是不是在愧疚?”   萧远叙道:“没有,理解他的愤愤不平,和愧疚是两码事。”   路采心里好受了些,嘴上强词夺理道:“我让你为自己辩解,你还为他说话。”   “我倒是想解释,但这不说的话,你的火气下不去啊。”萧远叙笑道,“你很讨厌齐思星?”   “也没有,知道他有背景有人脉,有个能揽事的妈妈,我都没羡慕过他。”路采道。   他们安静地走了一阵,在香樟树下,时而有叶子掉落下来。   到了停车场,萧远叙不见疲惫,动作温柔又利落,扶路采坐到副驾驶座上,关门时不忘抬手帮忙系好了安全带。   这时候,路采喃喃:“可是他妈妈让你帮忙的时候,他能坐在你旁边的时候,就有一点点讨厌。”   萧远叙意味深长地重复他的用词:“一点点。”   “一大截,好了吧?超大一截!”路采摊牌,“你不准和他离太近。”   萧远叙开导道:“有讨厌的人很正常,原因和契机千奇百怪,你不需要刻意回避这种心态。”   路采道:“我分得清什么是讨厌,我对他不是那样,准确来说,问题不在他身上。”   “难道在我身上?”   “对呀。”路采道。   今晚的对话进行得格外磕绊,体育馆离片场很远,萧远叙一路疾驰,偶尔借着后视镜打量路采,都看到路采一脸纠结。   等到车开到了影视城,眼见着再拖就没机会说了,路采才勉强开口。   “我不确定,我又不是很懂。”他语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懵懂青涩又紧张。   他道:“我是为你吃醋啊,我也会吃醋的……我被你变幼稚了。”   路采捏着安全带,去看帮他开门的萧远叙,眼神躲闪如同在等待审判。   萧远叙笑道:“真可惜,今夜月色这么好。”   “咦?”路采困惑地歪过脑袋。   萧远叙顿了顿,克制道:“这么好,我却要送你拍戏,而不是接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课怒肝六千多字,但哥哥出场有点难写,我再修一修555 第42章   机场。   Jill一直在矛盾, 老板的脑子到底是太活络还是不好使。   但八卦欲作祟,她很爽快地答应了他的提议。   她穿了一袭艳色旗袍,端坐在私人银行提供的贵宾厅, 喝着花茶的同时, 扫了周鸣庚一眼。   周鸣庚散漫从容地靠在沙发上,翻阅着书架上的杂志, 从气场到举止活脱脱的大佬。   富贵二字难的是贵,Jill见过萧远叙,那男人身上是优雅内敛的贵气, 符合人们对世家继承人的典型印象。   而周鸣庚很颠覆, 看起来肆意跋扈, 有冲击性乃至于给人威胁感。   太强势很容易像暴发户, 但周鸣庚没有,这人更像暴君。   待在他边上, 别说自己了,邻座的商业精英都被衬得像小秘。   “咱俩演不了吧?”Jill道, “您照照镜子,哪像在吃软饭?”   周鸣庚毫无自觉:“我哪里不像在吃软饭。”   “和叶灯分了以后, 您没了解过这类市场的卖方行情吧?”   女人一说就戳中了周鸣庚的知识盲区, 他从没了解过这些东西。   Jill道:“鸭子哪是想当就能当的, 个个要花心思打扮,还要会说好听话, 一切从金主的角度考虑。”   指着周鸣庚的手表,她摇了摇头:“您这块表的价格就能压我一身首饰,有比富婆更招摇的小白脸么?再看看您的坐姿,坐惯了老板椅坐不了台啊。”   被指点了五分钟,周鸣庚妥协了, 表示落地后好好调整一下行头。   他平时不怎么接触娱乐圈,尤其是明星,除了叶灯外没见过几个人,倒是不担心模样会被小艺人认出来。   保险起见要换个姓名,他和Jill串通好,让人喊自己路澄。   “这是我小时候的名字,后来有事就改姓了周。”他道。   Jill没多问原因,道:“你和叶灯提起过这个吗?我怕那小鬼转头闲聊,你被叶灯给认出来。”   周鸣庚不记得有没有了:“没吧,我没事和他说这个干嘛。”   Jill感叹:“说起来我在赌场见过那小鬼一面,他和经纪人来玩牌,看侧脸的话,其实和你有那么一点像。”   “操,你看岔眼了吧?”周鸣庚道。   抵触被人说外貌相似很正常,尤其对方还是个爱占便宜、投机取巧的舔狗。   他一向胜负欲强烈,被Jill这么说就更想探个究竟,瞧瞧那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他叫什么啊?我查查看。”他道。   Jill一拍脑袋:“妈的,真给忘了。”   周鸣庚:“……”   “我一天要在场子里听多少个名字,和多少人打交道?突然这么问我,我怎么一下子记得起来?”   Jill冥思苦想,刚要拿出手机翻找,广播响起了登机提示。   周鸣庚只是随口一问,很快抛到了脑后。   在澳城窝了那么久,去山城也没四处转悠,费心费力地对付萧远叙这不好算计的麻烦精,这段时间属实闷坏了。   难得能够出来透透气,他权当是放松心情。   ·   另外一边,路采腿软得起不来,请了病假窝在宾馆里。   不过他好在不是一个人孤独地忍受,萧远叙过来探班,让他把腿屈起来,揉捏着他的小腿。   明明没做过火的动作,路采却眼里蒙上水雾,整个人发着抖。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萧远叙问。   路采摇头:“没事的,这个我清楚……过几天就好了。”   他的求偶期来得迟,第一次很煎熬也在常理之中。   苦于自己一向无忧无虑,没想过哪天会遇到难题,也没了解过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只能硬着头皮熬过去。   “哪里不舒服?”萧远叙问,“这里,还是这里?”   手从小腿肚挪到膝盖窝,力道正好地按摩着。   他观察路采的表情,看少年隐忍地咬着嘴唇,轻柔缓慢地继续往上移。   路采嘀咕:“都很难受,唔,你别碰这里!”   一年一度的求偶期要维持七天左右,长短因人而异,程度由轻到重,再逐渐消下去。   成熟的身体已经到了准备繁殖的阶段,浑身上下敏感得不行,催促美人鱼寻找中意伴侣。   萧远叙道:“你好像这里最难受啊。”   路采道:“萧总,光天化日……”   此时还是白天,剧组其他人都在上工,楼层里只有这间房有人在。   萧远叙淡淡道:“光天化日,你来什么劲?”   “我也不想的。”路采委屈巴巴地说。   他不能详细地解释原因,隐忍地任由萧远叙为所欲为。   宾馆不比之前所住的豪华酒店,这里隔音效果并不理想,同事们随时可能会回来,而且时不时会传来外面的喧哗。   一开始路采放不开,后来发现萧远叙掌控得很好,自己既不会失控出声,也不会隔靴搔痒般毫无缓解。   后来他渐渐软了下去,信任地完全交给对方。   眼睛在尾处泛着红,视线有些涣散,琥珀色的眼珠子一直盯着萧远叙看。   萧远叙问:“好了?”   路采沙哑地说:“还要,还想要……”   这段时间以来的摸索和积累,加上求偶期的驱使,他无师自通地想要更近一步。   可当他拉过萧远叙,正吻上男人的喉结,却被清醒理智地制止。   萧远叙道:“去洗个澡。”   路采蜷缩起来,被抱去了浴室,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可是洗完澡以后,萧远叙没有和自己做的意思。   那件事情似乎不在萧远叙的计划中,因此态度一点也没有摇摆。   即便路采试图用湿漉漉的眼神打动他,软着嗓子撒娇了几句,萧远叙也只是温和地笑着。   这教路采觉得这人是在观赏拙劣的小把戏,不知所措地安静下来。   看他不再闹了,萧远叙安抚般地摸了摸少年的头发,俯身要亲吻眉心。   失败的求爱让路采有点受挫,避开了这个吻。   “为什么不做?”他坦率地问。   萧远叙趁着他放松,如愿吻了下他的眉心,再道:“你还小。”   路采不服气道:“我都十九岁啦。”   再说了,他都开始求偶期了。常理来讲,每一条美人鱼都必须要抓紧做这种事情的,这是种族的天性使然。   萧远叙道:“你都还不懂这件事的意义。”   “和之前有什么区别?”路采很疑惑,“我觉得没有呀,可能、可能要吃力一点,别的不都差不多吗?”   萧远叙道:“可我觉得不一样。”   路采追问:“那你说哪里不一样呢?”   “就当我比较别扭吧,不可以那样对你。”   路采闷闷不乐道:“我同意你那样对我,我还邀请你了!是你不要我的。”   说起来着实丢脸,他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过了两分钟,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把床头的手机飞快地捞了进去。   萧远叙搭话:“刚才还病恹恹的,现在有精神玩手机了?”   路采答:“阿承约我吃饭呢,我们在挑地方。”   “腿疼就多休息几天。”萧远叙看着床里拱起的一团被子。   路采本来就不急着和池承宣见面,打算杀青后再说,但这时偏要和萧远叙作对。   他哼哼道:“不和你玩了,我要找别人,这不用你同意了吧?”   以前每次路采讲类似的话挑衅,萧远叙都会改变态度,顺着他的心意来。   然而这次很奇怪,他捂在被子里等待答案,等了半天没回应,便忐忑地探出脑袋来。   萧远叙道:“这确实不用我同意。”   路采有点怂了:“随便问问你嘛。”   “你们年纪接近,比和我在一起有共同语言,相处起来也应该很开心。”萧远叙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路采懊恼道:“我不喜欢你这么猜测,也不喜欢你纠正我,你又不明白我的心意。”   “你的什么心意?”   “刚才我没和你开玩笑,你不想做到底吗?”   这答案说了等于没说,依旧乱七八糟,半点不开窍。   萧远叙轻声道:“不明不白地这么做,你后悔了怎么办?”   “我后悔是我的事情呀,自己可以承担后果,不需要你操心。”   路采说完,补充:“有什么好后悔的。”   “但我觉得这要好好考虑下。”萧远叙道,“你可以无所谓,我也可以认为慎重一点比较好,不是么?”   路采似懂非懂:“喔,其实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缠着你要你负责的。”   萧远叙垂着眼看他,感觉越说越无力,干脆不说了。   路采瞧他不讲话,感觉自己说错了,弥补道:“我之前听人聊天有了解过一点,你觉得自己的初夜是很珍贵的东西,要交给很喜欢的人,是吧?”   说到这里,他豁然开朗,心里却非常失落。   “你和我直说就好了,我又不是不能尊重你的想法。”路采道。   然而萧远叙说不。   他道:“我觉得你的初夜是很珍贵的东西。”   路采努力倾听,望着那双轮廓姣好的桃花眼,摆出了茫然的表情。   萧远叙道:“或者说,不仅是第一次,哪一次都很重要,它可能有风险,可能会让你疼,甚至可能让你生病。我希望你回想起来的时候,不会为当时的选择失望。”   路采磕绊道:“你担心我失望?不是看过体检单嘛,你不会让我生病的……”   萧远叙说:“不是这个原因。”   路采想,人类真的太捉摸不透了。   其中的萧远叙尤其复杂。   不过萧远叙没再让他胡思乱想,淡淡地说:“我怕你不是很喜欢我,还怕你不懂喜欢是什么感觉。”   萧远叙眨了下眼睛,继续说:“要是哪天你懂了,也有了更喜欢的人,那你记起我的时候,会不会遗憾现在的轻易?”   路采被问蒙了,一点也答不上来。   他不是那么小心翼翼的人,萧远叙却比所想的要患得患失,因此顾虑得非常周全。   简直有点过头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路采道。   萧远叙想了想,道:“那你怪我不想看到你沮丧的样子吧。”   路采根本说不过他,只能无措地盯着他。   之后萧远叙离开,而自己的难受有所缓解,慢吞吞地从床上下去走了一会。   幸好自己的戏份不多,眼看着杀青在即,腿疼也勉强能够咬牙坚持。   之后董哥为了自己能缓缓,没有安排接下来半个月的行程,路采很纠结要不要借机回到海里。   他的尾巴迟迟得不到舒展的机会,需要回到海洋游个痛快,可是一回去估计会被侍卫逮住。   别的海域太陌生,他又太弱小,不敢独自前往。   路采想,万一以后见不到萧远叙了怎么办?   自己这样属不属于喜欢他、非常喜欢他?   说到底路采才十九岁,青春懵懂,心思朦胧,很难把自己搞清楚,也很难对别人作保证。   杀青那天,剧组给他精心准备了杀青宴。   经纪人特意过来庆祝,路采左顾右盼,没有见到总裁的身影。   不过这样也对,在外人眼里,如果他们显得太熟络,总有那么几分可疑的气息。   路采知道这道理,不过心里依旧有些空落落的。   罗南洲道:“小路,你的腿好点了没有?要不要我推荐你一位骨科医生?”   路采道:“没关系,谢谢你最近照顾我。”   罗南洲笑道:“怎么这么客气?没了你,我要在这里无聊死了。”   美人鱼还在结合期,因为身体得不到满足,发i情迟迟没有结束,可他压抑着,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正常模样。   宴会除了自己剧组的人,别的剧组也来了些朋友,还有形形色色的投资商。   路采算是今夜的主角,陪着导演一一敬过酒。   如此在饭店里走了两轮,他的腿抬不动了,却被告知有位投资人特意等着自己。   副导演道:“那位女士讨厌热闹,但对你有些好奇,特意赶过来想聊几句。”   路采头昏脑涨之余,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罗南洲忧心忡忡地拦住他:“要不然你别去了,她不肯正大光明地露面,肯定心里有鬼。”   路采道:“只是聊几句,这里人那么多,不会出什么事的。”   “据说那人来头挺大,副导的朋友引荐她过来的,副导对她毕恭毕敬。但我套问了半天,没问出她到底是什么身份。”罗南洲道,“八成副导也不清楚。”   路采道:“这样啊。”   “对,你别去了比较好。说得好听是对你有兴趣,天知道是哪方面的兴趣!”   路采心不在焉地说:“我都答应了,还是去看看吧,有不对劲就回来。”   罗南洲道:“我等你半个小时,如果你没发我消息,我就……”   路采问:“你就喊董哥?”   “董哥没法收拾这局面吧,我得搬萧总出来。”罗南洲道,“有大事还是他靠谱。”   ·   与此同时,三楼的包厢内。   Jill穿着品牌方重寄的粉色裙子,第十九次照起了镜子。   周鸣庚问:“你相亲都没那么仔细吧?”   Jill道:“我怕穿帮啊!”   “我都打扮成这样了,哪儿还能穿帮?”周鸣庚道。   下了飞机以后他们直奔商厦,买了一套和平时风格完全不同的衣裤,此刻周鸣庚穿得碍手碍脚。   照他的话说,就是太讲究,看着花枝招展的有点诡异。   Jill道:“你自己收着点,含胸驼背装怂包。”   周鸣庚道:“行了我记着呢,话说刚买的两瓶酒呢?”   酒店里没有茅台,但他偏偏想喝几两,特意买了一箱在车上。   Jill道:“你少喝点,待会要灌那小鬼。”   俗话说得好,酒后吐真言,他们要问什么要确认什么,都等人醉了再套话。   提醒完,Jill改不了秘书的自觉,主动去车库拿酒。   这么一走,她恰巧在电梯间遇到了路采。   路采惊讶:“原来是你?”   继而他注意到这身粉色裙子,忽地浮现了某些回忆,僵硬地撇开了头。   Jill道:“是啊,我们又见面了,等下好好喝两杯。”   路采急忙推拒:“不好意思,我喝不了多少酒。”   “这么不给姐姐面子呀?”Jill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看他一脸无奈,基佬雷达滴滴作响。   路采道:“我下去找个能喝的陪您?”   Jill拒绝道:“那倒不用,我这儿有能喝的。”   “唔?”   “我带了男伴来,你不会介意吧?”Jill撩了一下长发,“陪着消遣下。”   根据路采对人类逐渐完善的认知,思维勉强能够转过弯来。   所谓的男伴,就是情人,约等于金丝雀。   他尴尬道:“您随意。”   Jill替老板开始了侦查:“哎呀,你还是单身吗?”   路采背后发凉:“……”   Jill道:“别害怕,姐姐没有其他意思,单纯问问你。”   电梯升上了三楼,路采松了一口气:“到了。”   女人踩着高跟走在前面,他跟在身后,闻到了妩媚的香水味。   这使得他脑袋犯晕,尾椎骨窜起一阵刺疼。   “路澄,路澄你在哪里坐着?”Jill道,“我忘了包厢是哪间。”   ……路澄?   路采恍惚地疑惑着,打起了精神左顾右盼。   四周都是紧闭的欧式木门,除了他们两个,没有第三个人的人影。   再说路澄是大众名,撞名撞音了也不一定。   路采默默叹气,自己可能是惦记哥哥惦记疯了,连同名的男伴都会往哥哥身上假设。   Jill道:“啧,记起来了,往这边走……你不舒服吗?”   路采走得有点慢,被她一问,急忙快步追上去。   “抱歉,走神了一下。”他道。   Jill婉转地笑道:“没事,小帅哥有吊儿郎当的特权。”   她抬起手腕,翡翠玉镯子滑落到了小臂上,接着利落推开了门。   路采顺势望进去,看到一个穿着很潮、配饰花里胡哨的男人,正侧对着门口玩手机。   身形与哥哥非常相似,乍看过去,路采睁大了双眼。   可佝偻的姿态不像,萎靡的气质也不像。   不对。   那张脸和自家兄长真他妈的一模一样。   “Jill姐来了?”周鸣庚转过来,“我、我操?!”   他不可思议地倒吸一口气,表情既像惊吓过度又像欣喜若狂。   起身时周鸣庚只顾盯着弟弟看,往常沉着果敢的男人此刻和丢了魂似的,大大咧咧地把椅子带倒了,没有及时去扶起来。   看到这幕,Jill一边纳闷,这小白脸迎接富婆又是说脏话又是摔椅子,这gay装直男用力过猛了吧,一边尽职尽责地演戏。   她呵斥:“懂不懂规矩啊,给老娘把椅子弄好!老娘每个月给你那么多小费,替你还了六百万的债,是聘请你过来充大爷的?”   路采恍惚:“…………”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虽迟但到! 第43章   几年没见, 弟弟从男孩长成了少年,褪去青涩处在与成熟交接的模糊边缘,长相和个子其实变化很大。   但不妨碍周鸣庚一眼就把路采认出来。   周鸣庚没能控制音量, 诧异道:“谁让你出来的?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路采同样惊讶:“你那么久不回家, 就是因为、因为欠了债在给人当……”   那词汇有些说不出口,他咬了咬嘴唇, 瞪着周鸣庚看。   “这都是误会,待会你听哥哥解释!”周鸣庚头皮发麻,“最重要的是你到底怎么跑出来的?”   路采感觉世界观都要碎了, 耳边嗡嗡作响。   他语无伦次道:“你管我怎么出来的, 要是我没跑出来, 永远不知道你在岸上干什么!你知道我多想你吗?我以为你在这里过得太开心了, 所以不想回来!”   终于遇到想念已久的哥哥自然很开心,身体最先做出反应, 他下意识眼眶发酸。   然而还没能攒足激动,眼前的场面离谱到做梦都想不到。   周鸣庚手忙脚乱:“不是, 你别生气……你别哭啊??我他妈真没欠钱!”   Jill一头雾水地问:“这是你弟弟?你们哥俩不联系的吗?哎呀,怎么被吓哭了, 快坐下来缓缓。”   她抽了几张纸巾, 被周鸣庚接了过去。   路采吸吸鼻子, 周鸣庚想帮他擦眼泪,被他闹脾气似的躲开了。   “jill你说, 刚才那些话是不是纯属瞎扯?”周鸣庚道。   Jill急忙点头,道:“对对对,我都是骗你的呀,他不是我包的小白脸,是我顶头老板!”   路采一脸你们是不是当我笨蛋的神色, 瞪着周鸣庚:“你再糊弄我?要哄我能不能编得靠谱点?”   天啊,他想,哥哥看起来不仅没打理家业,而且还把自己的羞耻心都赔掉了。   他晃了晃身体,撑着门框:“你在这里待着不准跑,等我几分钟。”   周鸣庚不敢顶嘴,献贡品般端上了纸巾,被路采拿着往脸上随意擦了两把。   “那什么,你不会想去借钱吧?真的不是你听到的那样!”周鸣庚无语。   “谁要帮你了,你一点也不需要我,那么久不回来看我!”路采难过道,“当小白脸不放假的是吗?”   他正打算想办法填这倒霉哥哥的坑,脚底趔趄了下。   这摔下去就是眼前一黑。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被抱了起来,浑身又烫又闷,体内有一股躁动的热意无处发泄。   路采胡乱挥了下手,就被握紧了。   “他……他生病了,你去买点药,和我之前一样。”   “宝宝,路采?路采?”   家人以前会亲昵地喊他宝宝,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在他八岁左右,父母就只喊他大名。   但哥哥还会这么叫自己,陪他玩闹的时候,惹他生气的时候。   孤独的海洋里,父母责任在身,很少有时间带孩子。身为王子,同龄的美人鱼在他面前不敢放肆,无意形成一种隔阂。   说他是哥哥领大的也不为过,路澄兼任了兄长和好友双重身份,两条美人鱼亲情一向深厚。   路采感觉很懊恼,他们见面居然在争执。   想到这里,他艰难地想开口,但旋即陷入了黑暗。   之后意识断断续续,路采躺在柔软暖和的床上,被喂了几口水。   苦涩的药片在嘴里化开,他没吃过人类发明的这种东西,排斥地呛了出来,有人耐心地重新喂了一次。   “好好好,都是哥哥的错,你给个面子咽点下去,一板药都折腾得只剩下三片。”   “为什么侍卫不在你身边?你这么跑出来了,他没来找你?”   “醒了没有?醒了理一理我啊。”   “你突然来这么一下,吓得我现在还没缓过来,上年纪了该保养心脏了……”   路采勉强睁开眼,神志不清地喃喃了几句。   周鸣庚凑上前:“你说什么呢?你想我?”   路采气道:“……我不理你!”   说完,他又没了力气,缩在被子里睡了过去。   五分钟后,棉被被踹下了床,周鸣庚捡起来给他盖好。   没过一刻钟,捡被子盖被子的动作重复了一遍。   周鸣庚等到路采睡得昏沉,从套房的主卧出去,斜了眼坐在客厅的女人。   Jill鲜少办事不利,一来就来了个大的。   她胆战心惊地问:“现在要怎么办?”   周鸣庚反问:“你问我?你是老板我是老板?”   拿人钱财□□,Jill无话可说。   听到馊主意却没拦着,跃跃欲试以为能过把戏瘾,不料制造出了一桩亲情危机。   Jill道:“我待会和小东家坦白交代,就说咱们开个玩笑。”   “太敷衍了站不住脚,你当他三岁小孩?”周鸣庚道,“要不然我去打印一份财产证明?”   “哎,就算看了证明,他还是会问您这次的来龙去脉,干脆摊牌算了,您有多坦诚就多有说服力。”   但要想态度坦诚,描述中肯定摘不掉叶灯这关键人物。   周鸣庚想了想,要说自己作为前任金主,为了不被旧情人发现,隐姓埋名刺探情敌底细,不惜装作吃软饭的怂货,并机缘巧合撞上了亲弟弟……   全盘托出的效果没好到哪里去,形象保不住了。   他抵触道:“不行,我弟还小,我怎么能当个坏榜样?”   “您胡来的时候,为什么没考虑到这一层?”   “我根本想不到会和他撞上!”周鸣庚道。   人性何其复杂,当少东家的时候强势霸道,当死对头的时候难缠狡猾,怎么看都与正直不沾边。   但他在路采这里是兄长,别说当面干坏事了,不留神嘴瓢说了句脏话,都要自我谴责半天。   Jill剑走偏锋:“那您继续装下去,装到七老八十,您熬过他的那天就可以解脱了。”   周鸣庚悲观地认为自己熬不过弟弟:“我爸妈生他生得晚,他比我小好多呢。”   “那您带着秘密入土?”   周鸣庚:“……”   他觉得顶着小白脸的头衔非常丢脸,可是坦白交代也很尴尬。   正当纠结之际,路采的手机响了。   周鸣庚拿起来一看,未读消息一大堆,还有电话拨过来。   上面的备注写着:[救命恩人]。   光凭这四个字看不出来关系熟与不熟,但应该帮助过路采。   想到路采独自在危险的人类堆里不知道待了多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受过委屈,他就恨得牙痒痒,想把那玩忽职守的侍卫大卸八块。   他接起电话,尽量让语气听上去和缓些,道:“谁?”   “周鸣庚?”   对面的嗓音太过耳熟,前不久刚在山城碰上过本人。   周鸣庚眯起眼睛:“萧远叙?”   他把手机拿远了些,一瞧未接来电的数量,二十多通全是萧远叙打来的。   神经病啊?!他在心里骂。   萧远叙懒得废话:“路采在哪里?”   周鸣庚与他兜圈子,散漫道:“在我这里啊,你和他什么关系?打那么多电话过来干嘛?”   这边旁敲侧击问得警惕,那边答得滴水不漏。   “他是我签下的艺人,突然在杀青宴上没了人影,我不该过问?”萧远叙冷冷道。   周鸣庚第一次听到萧远叙用这种语调说话,在自己的印象中,对方从不教人窥探真实情绪。   他稀奇道:“可别假惺惺了,你有这么在意自家艺人么?”   萧远叙嗤笑:“他是被你带走的,我没办法不关心。”   察觉到萧远叙此刻的脾气意外糟糕,周鸣庚反而来了兴致。   他也没多想,因为送人去抢救室的事,自己的风评恶劣至极,萧远叙会碍着这个有顾虑也正常。   “你觉得我又会闹出人命啊?”他问。   萧远叙道:“他在哪儿?别让我问第二遍。”   周鸣庚轻蔑道:“你在我这里摆谱没用,路采的事不归你管了,我改天会派人来解约的。”   他不肯好好说话,故意为难的态度非常明显,屏幕里沉默了一小会。   萧远叙道:“他不是和你一条路上的人,你找他找错了,五分钟内我要看到他被完好无损地送回来。”   周鸣庚道:“是不是一条路,是萧总说了算的?”   萧远叙的声音不带温度,已然降到了冰点:“要是我到时候看不到他,你不会喜欢这件事的后果。”   “你威胁我?”   “你大可以这么理解。”   周鸣庚想抽烟,可房内睡着弟弟,即便在外面抽都怕味道飘进去。   他靠在沙发上:“五分钟足够我秘书来解约,你等着她来啊,想开多少价尽管提。”   把弟弟放到这人手上是万万不允许的,或许别人觉得萧远叙风度翩翩,但周鸣庚觉得他很虚伪。   自己宁可和直白的恶人打交道,也不要和虚伪的好人有交集。   周鸣庚道:“人在我手上,你别和我讨价还价,以后路采和你的公司没关系。”   说完他就挂掉了电话,骂了句邪门。   Jill的基佬雷达再度滴滴作响,委婉道:“萧总对你弟弟真好。”   “我弟弟本来就该被上心……不对,萧远叙这次真的不对劲。”周鸣庚道。   Jill道:“是的呀,你见他出面管过谁的事情?听都没听说过。”   然而周鸣庚对弟弟的滤镜太厚,刚开始起疑,便很快地打消了顾虑。   他道:“管他呢,这备注是救命恩人又不是男朋友,一看就知道我弟对他没意思。再说我弟才多大,怎么会想那种事?”   Jill捧场:“嗯嗯。”   “而且你知道吧,兄弟之间冥冥之中是有默契的,该称作什么来着?心灵感应?我讨厌萧远叙,我弟肯定不约而同地也讨厌他。”   周鸣庚自信地讲到这里,怕Jill不相信心有灵犀能真实存在,还分享了往事以作证据。   他道:“路采有段时间喜欢收集石头,每天都在到处捡。有天我发现一块挺漂亮的,想要给他,你猜怎么着?他也捧着一块,说终于找到满意的石头了,要送给我当礼物!”   Jill听他笃定地诉说着推断的理由,腾升起一种特别不祥的预感,可以说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事实并没那么简单。   可给自己发工资的是周鸣庚,于是她继续无条件地支持观点。   她点头:“嗯,您说得对。”   “操,刚才没录音可惜了。”周鸣庚回味道。   胜利的喜悦充斥着内心,他优哉游哉地吃了几块糖。   过了会,房内传出了细微的响动,应该是路采醒了去拿床头柜的水杯。   周鸣庚立即起身要去查看情况,紧接着门外被不太客气地敲了敲。   不用多想,是萧远叙凑巧同一时间赶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论心有灵犀的典例( 第44章   当时路采晕倒得突然, 周鸣庚说不用去医院,于是便在这家酒店匆匆开了一间房。   照理来说,所住的房间号不会被透露给外人, 但周鸣庚不讲道理, 萧远叙属于回敬。   Jill犹豫再三,望向紧闭的卧室, 再瞧了下周鸣庚的脸色,又被逐渐不耐烦的敲门声夺去了注意力。   “老板,我去外面看看?”她问。   周鸣庚一脸暴躁, 道:“你对付不了, 我去吧。”   前有亲情危机, 后有对头添麻烦, 他想赶紧把萧远叙敷衍走。   周鸣庚出去点了根烟,道:“萧总, 过来怎么也没打声招呼。”   这么说着,他打量萧远叙阴沉的脸色, 看戏似的觉得过瘾。   萧远叙道:“你把我的人带走,好像也没打招呼。”   “哦, 事发突然, 来不及交代太多, 既然你来了那也正好。”周鸣庚道,“我懒得看签约合同了, 你开个违约金吧。”   萧远叙道:“不巧,我没这打算。”   周鸣庚道:“这么快就谈不拢了啊,我和你怎么一直不合拍。”   “别的都好说。”萧远叙冷漠道,“周先生,没必要为了路采和我把关系搞死。”   周鸣庚拿着主动权, 偏偏不顺他的意:“我非要搞死呢?”   不同于这人的淡定,萧远叙心烦意乱,几近伪装不出稳重自持的假象。   他很后悔,为什么没把路采牢牢护住?   占有欲逐渐加重,时常在心里作祟,当他看着少年烂漫纯净的笑容,不自禁地想把人藏起来。   他知道这样的念头太偏激,路采理应渐渐摆脱自己的帮助,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被瞩目被喜爱。   萧远叙尝试松开手,尝试退后半步,尝试不再挡在路采前面。   然而就这么一次,被横生枝节。   “那你等着吧。”萧远叙道,“大不了今天砸了这套房,明天再砸你场子,我不嫌局面闹大了会有多难看。”   话音落下,他再问:“让别人动手好像不够尽兴,你说叶灯乐不乐意加入?”   周鸣庚的表情僵了下,道:“你拿他威胁我没用。”   萧远叙道:“少和我装了,我爸家的保姆演戏都比你好。”   周鸣庚简直要被气笑:“路采对你很重要?”   萧远叙道:“这是我安排的工作,我让他怎么来的,就该让他怎么回去。”   圈子里水浊,如果说路采是他的人,或许眼下能让周鸣庚心生忌惮。   但含糊地传出去了,只会让路采被非议和骚扰,贴上不清不白的标签。   肆意妄为如周鸣庚,都懂得为此撇清叶灯,那他干干净净的男孩凭什么沾上暧昧的传闻。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周鸣庚不屑道,“怎么着,路采给你赚了多少钱?一时半会衡量不了价格啊?”   萧远叙道:“我耐心有限,你不交人我马上打电话。”   “你当叶灯是谁?用他来威胁我?”   听到周鸣庚如此反驳,萧远叙笑了声,切换了下手机页面,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录音了,要是你想,还可以让他听听。”他道,“不想就快点放人。”   周鸣庚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做,道:“妈的,你这个小人?!”   本就糟糕的印象因此跌入谷底,自己更不想把弟弟交回这人手里。   解约,必须马上解约!!   “路采一天也不能在你公司多待了!”周鸣庚道,“这钱你爱要不要,希望下回你是带着解约合同上门的。”   说到这里不够解气,他暗骂了句脏话,继续说:“当然,下回你也看不到路采!因为他……”   他想说,路采是自己的弟弟,只会听自己话。   然而讲到半截,路采道:“哥,你在和谁吵架?你能不能消停点?”   周鸣庚:“……”   细开的门缝被他反手一推,试图借此合上,却遇上了阻力。   路采的力气比不过他,撑了半秒就连人带门要被推回去。   “你要夹到我手了!”路采恐吓道。   萧远叙听清楚了那声软绵绵的“哥”,安静地垂下眼,确认路采是瞎说的,再谴责般盯向周鸣庚。   周鸣庚:“…………”   手飞快松开,路采硬是挤了出来。   抬眼看到萧远叙的时候,他弯了弯眼睫,再扭头朝周鸣庚说:“他是我老板,你可不可以对他客气点?你想让我丢饭碗呀?”   他手上还捧着空杯子,往哥哥手上一塞,道:“温水喝完了再倒点,我和萧总有话要聊。”   周鸣庚不可置信地愣了半晌,道:“我是想让你解约。”   “我解约?最该辞掉工作的人是你啊……”路采难以启齿道,“你、你的Jill姐还在里面。”   周鸣庚百口莫辩,恨不得当场甩出财产证明……然后形象因此轰然倒塌。   他忍了忍,捏着空杯道:“要不点杯牛奶让人送来吧?”   “我不喝了,不花你的钱。”路采抢回杯子。   好家伙,周鸣庚心说,造的什么孽啊?   他警惕地瞥向了萧远叙,看这人正儿八经的,貌似真的有要紧事要谈,也没嬉皮笑脸诱惑自己弟弟。   “聊完了就回来,哥哥也有话要和你谈谈。”周鸣庚道。   路采板着脸:“你动作快一点,Jill坐在沙发上发愁呢。”   周鸣庚按了按太阳穴,转头对萧远叙说:“这是我亲弟弟,你别搞什么花样,不然我整死你。”   路采听见他一边吃着软饭一边口气这么狂,对萧远叙这么没礼貌,不由分说地把他塞回了房间。   顺道被周鸣庚夺走了水杯。   “他叫路澄,就是我哥哥。”路采道,“刚才突然遇到了。”   萧远叙道:“路澄?”   虽然疑惑周鸣庚怎么另有名字,但仔细一想,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财富榜上的家族大多会互相来往,可是周鸣庚和其他世家子弟不一样,出现得非常神秘。   大家完全不清楚他的过往经历,学校和亲友统统是空白,大概他曾经真叫这个名字。   “唔,他没吓到你吧?”路采问。   萧远叙摇头:“没有,但你们好像在吵架?”   路采支支吾吾道:“也不算吧,只是他做了很不好的事。”   家丑不可外扬,他不太愿意直说,可是闷着又难受,于是蔫巴巴垂下了脑袋。   萧远叙没有逼问,转而道:“你的腿不疼了?”   “不知道哥哥给我吃了什么药,好神奇,睡了一觉感觉痊愈了。”路采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萧远叙承认:“我来带你回去。”   相遇以来的共处消磨完了路采的防备,比起几年没见浑身是谜的哥哥,他和萧远叙更熟一点。   只是现在既然找到了家人,他没理由和萧远叙走。   萧远叙显然也想到了这样不合适,又怕路采在周鸣庚身边过得不好,问:“你这里方不方便?”   说完他就对自己无奈了,周鸣庚有钱有势,要精心照料少年再方便不过,自己真的考虑过多。   但他控制不住,不捧在自己手心里就不放心。   路采道:“还真的有件事……”   萧远叙道:“怎么了?”   路采瞄了身后一眼,看大门紧闭,再拉了拉萧远叙的衣袖。   “我们去远点的地方讲。”他道。   萧远叙带他去附近一处很清净的安全通道,路采在途中再三纠结,那股分享的勇气散得大半。   哥哥被富婆包养的事说不出口,他抓重点道:“你能不能借我六百万呀?”   萧远叙:?   找到周鸣庚应该一下子财富自由要解约了才对,怎么反而要借钱?   “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路采蹙了下眉头,半晌没有回答。   萧远叙道:“这不是一笔小钱,你遇到什么事了?要是我能知道理由,说不定能一起解决问题。”   路采果然有些动摇了,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   萧远叙一副包容他不愿意袒露私事、可是自己为此很为难的样子,温和地继续说话。   “银行有大额取款的时候,都会问一下原因,以防客户被诈骗。”他道,“而我只能说自己无条件相信小路,但他没告诉我理由……”   被兜着圈子煽动,路采上钩道:“因为我哥背着家里做了很奇怪的事,这么多年不回来看我,应该是被困住了。”   他提起这件事便伤心,解释着:“他好像赌博输了很多钱,在给场子里的女人当小白脸……”   听他这么描述,萧远叙险些没绷住表情。   他一瞬间冒出了许多猜测,嘴上同情地感叹:“这样啊?”   路采揉了揉眼睛:“他之前对你态度不好,你不要生气,我会提醒他改正的。”   萧远叙抿了下嘴角,道:“没有关系,我能理解的。”   “帮他垫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干活,多接几部戏。”路采保证道,“这部的片酬还没有下来,到时候我直接还给你。”   萧远叙道:“万一你哥哥赖账怎么办?我和路澄只能选一个,你要和他回去么?”   路采瞪圆了眼睛:“我当然不回去,那不就是卷钱跑路了嘛?再说了,我跟他回到Jill的酒店里吗?”   尽管哥哥的事情疑点重重,当务之急始终是把债填上,否则哪天被父母知道,一家四口秒变一家三口。   萧远叙道:“我的意思是,你哥哥要带你回到他家里,只有你们兄弟两个没有外人,那你会不会离开我?”   路采随即怔了怔,嘀咕:“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一定不会的。”   六百万的债务少说要还四五年,他和萧远叙共处的日子还很久。   自己只不过十九岁,这时长其实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感觉漫长得一眼望不到头。   要不是亲哥哥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自己一定不会借这么多钱,买房买车都不足以教他动心。   他对自己的毅力的没有自信,道:“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写那种欠条,或者保证书,把我圈起来。”   萧远叙笑道:“不,有你这句一定不会就够了。”   两人聊了没多久,套房的门被不耐烦地从里面打开。   周鸣庚一眼就发现了他们,道:“干嘛呢在?那个谁,你离我弟弟远点。”   萧远叙撩起眼帘,漫不经心地说:“该离他远点的人不是我吧?身为兄长要以身作则才对,走上歧途的人可不是什么好榜样。”   周鸣庚抓狂道:“你他妈的在挑拨离间?”   紧接着,他反应了过来,路采这是向萧远叙求助了。   不知道路采交代得有多具体,他竟下意识地有些紧张和忧虑。   萧远叙还没开口,路采抢先道:“和你吵架是我不对,可是哥哥你能不能听我一句,对他的语气好点呀?”   周鸣庚匪夷所思地问:“我凭什么对他语气好?”   路采哼哼道:“他答应要借你钱了,现在你的债主从Jill变成了他,但是你放心,他不会对你做……做Jill对你干的那种事情。”   周鸣庚心态崩了:“……”   看着“解救”自己的亲弟弟,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绝望。   不过,针对趁火打劫的萧远叙,自己恨得拳头硬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总:大舅子你惊喜不惊喜? 第45章   杀青宴的主角突然不见踪影, 好在宴会步入尾声,没有造成什么困扰。   刘导以为路采和朋友们去玩了,过后打了几次电话没有接通, 开始询问少年的去处。   好在路采及时拨了回来, 为自己的离场连连道歉。   “我身体不太舒服,被家人接走了。”路采道, “嗯嗯现在感觉好多了,真的不好意思,害您担心那么久。”   周鸣庚进行安全教育:“要是没遇上我, 你知道求偶期跑在外面会有多危险吗?”   路采道:“我错啦。”   听这语气, 明摆着下次还敢。   他刚才送走了萧远叙, 表示回头联系, 再回套房和兄长谈心。   Jill声称有事要先走一步,留他们两个面面相觑。   路采还以为哥哥会软磨硬泡逼自己回海里, 准备好了一大堆托词,打算抗争到底。   而周鸣庚毕竟是看着他长大的兄长, 即便几年不见,依旧对他的脾气了如指掌。   周鸣庚提了几次后, 见路采不肯听话, 就打消了立即送他离开的念头。   “下周也该洄游返程了, 趁爸妈发现之前,你最好乖乖回去。”他道, “他们不会同意你上岸的。”   路采道:“那不是我这几天就要走?这怎么行,我们欠着六百万呢!”   周鸣庚听到这数字就心梗,血压蹭蹭飙高。   他道:“反正你偷偷溜走,爸妈肯定会联系我,我不会帮你打掩护。你要是能解决爸妈, 就算你厉害。”   路采困惑:“为什么你能待在这里,我就不可以呢?”   周鸣庚蛮不讲理:“哥哥在这儿有重要的事情,唉,谁让你是弟弟啊?”   路采生气地咬了咬牙,要争执之际,被周鸣庚开口打断。   “这事到时候再说,虽然你听完可能会生气,但我必须要和你解释一下……”   路采插嘴:“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周鸣庚拿着一叠纸,是Jill刚才抽空搜集和打印出来的资料。   他道:“你不是求偶期么?给你找伴侣啊!这里没有美人鱼,长得不错的人类可以让你挑选一下。”   路采往后缩了缩,炸毛:“我不做这种事!”   周鸣庚问:“为什么?求偶期来了就该繁衍,你没有天性的吗?”   路采抵触道:“你可能当惯了不在意,可我做不到。再说了,我觉得用钱睡别人很恶心。”   当惯了不在意……   很恶心……   弟弟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字字戳心,周鸣庚自闭了。   “对了,你刚要解释什么来着?”路采道。   周鸣庚沉默了下,混乱间觉得自己本身也挺恶心,半斤八两差别不大,这时候说了更是火上浇油。   他僵硬道:“一下子忘光了,我想起来了再和你说,要好好组织下语言。”   路采察觉到他的不自在,以为自己的不配合让对方难过了。   “你有什么不能直接说呀?没关系的,再震惊的事我都接受了。”   听到小人鱼体贴的安慰,周鸣庚想,正是因为这个才不好说,怕让你短时间内再震惊一次。   “不是直说不直说的问题,上了年纪记性不好,真的是和失忆了一样。”   周鸣庚这么说着,心不在焉地翻了翻资料,扔到了茶几上。   在路采昏迷的时候,是自己考虑得太草率了,这些货色确实配不上弟弟,一根手指头都不配碰。   给路采喂的药能够抑制求偶期,本质是调节激素分泌,每次要连吃七天,没什么副作用。   可是第一次就这么吃,总觉得有点乱来。   他左思右想,找了个缓和些的办法:“你有喜欢的类型么?我可以牵个红线。”   路采警惕:“你要给我相亲吗?”   “可以这么理解,也许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路采低下头,拨弄纤长的手指,一时没有吭声。   周鸣庚说:“其实我认为人鱼和人类多半不会有结果,不该真情实感,但有时候情难自禁嘛。”   “为什么不会?”   “你以真面目去见人,正常人应该会被吓坏吧。我们不是活在童话书里,在他们看来长了条尾巴的就是怪物。”   路采若有所思道:“这样呀,我没有想过太多……喜欢是什么感觉?”   周鸣庚举例:“周围有很多人,但只想和他多待一会,买的花足够分给很多人,但只想全部送给他一个。差不多是这样。”   为了让路采别有顾虑,他再表达了自己的包容。   “不管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哥哥都会理解。除了萧远叙那种狐狸成精的,我是看他第一眼就觉得八字犯冲。”   路采惊讶地愣了下,道:“啊?”   “就是天生不合吧,哪儿都不顺眼,见他一次想揍他一次。”   周鸣庚念叨着,对萧远叙的不满达到了峰值,就差火山爆发了,被路采一挑,不由地多抱怨了几句。   他道:“他又冷血又爱装,看着和谁都不错,实际压根没交心,多少不懂事的上了他的当!这狐狸成精的家伙,啧,你和他说过解约了没?”   路采:“……”   自己不仅没有解约,而且为了贷出六百万,答应了要留下来。   尽管是口头约定,但他不愿意辜负这份信任。   “别说我了,你快点和Jill撇干净才对。”路采道,“我直接把钱转给Jill了。”   周鸣庚有些虚弱:“能不能给我个拒绝还债的权利?”   说到这里时间临近深夜,路采起身要回宾馆收拾行李。   和哥哥见面固然有一大堆话要说,但他还有工作,剧组安排了他明天退房,自己不应该拖沓。   他道:“你把药给我,明天开始从Jill家里搬来我这边住吧。”   地方自然不是萧远叙家里,打款之余,男人一向做事妥帖,发来消息主动帮他找好了房子。   房产是萧远叙本人的,户型是小高层,地段位于商圈,距离萧家还算近。   今晚他派生活助理送去了衣物和日常用品,保洁进行过打扫,能够让路采接待和安顿家人。   路采补充:“正好三室一厅,除了书房还有一间空着。”   周鸣庚没拒绝,正好他想确认下路采的居住环境,不然放心不下。   夜已经深了,他如同每个担心孩子走黑路的家长,一路送路采回到宾馆楼下。   路采蹦蹦跳跳到了门口,扭头见周鸣庚在原地杵着:“怎么不走?”   “太久没看了,多看几眼。”周鸣庚笑道,“乍一看背影我都要不认识宝宝了。”   路采道:“这样啊……”   周鸣庚问:“快上去吧,这郊外晚上冷得要命。”   “我不会不理你,我很想你的。”路采说到这里,摆了摆手转身道,“都怪你一直不回家看我!”   他此刻背对着周鸣庚,想到哥哥没直接走掉,鼻尖有些发酸。   为此他缓了缓情绪,这段路走得很慢。   路采打开门,见到满地的花瓣,和一大束鲜花,短时间内又怔住了。   明明影视城里有那么多朋友,明明鲜花有那么多束。   可是萧远叙只望向他,只把花送给他。   萧远叙捧着花,望向他:“祝小路杀青快乐。”   ·   如果知道回去的半途会遇上叶灯,周鸣庚一定会绕着走。   叶灯刚下夜戏,卸了妆素面朝天,脸庞在路灯下依旧挑不出瑕疵。   有句话叫做红能养人,好像的确如此,一段时间没见,顶流变得更好看了。   现在叶灯身边被同事围绕,像众星拱月,外加光线又暗,这人又是近视眼,能认出自己也算奇迹。   然后奇迹就发生了。   叶灯直直看向了他,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梢。   周鸣庚不落下风,冲他痞气地一笑。   半小时后。   影视城附近开着大大小小的饭店,其中以夜宵店最多。   简陋的随意支个摊位便做起小生意,有的考虑到客人大多是艺人,有的不缺钱只缺隐私,开设了高档的日料店和火锅店。   如果是两个人约会的话,日料店是首选,毕竟去火锅店特意坐包厢,多少有点夸张。   不过叶灯和周鸣庚从不嫌夸张。   包厢的低消是八千,他们只用半张桌子,打了折扣也是六千。   很少有人这么浮夸铺张,店员口风紧不会外传,但转头和老板说:“周先生和叶先生今晚来了。”   老板同是圈内人,投资了副业赚外快,主业的成就与叶灯不相上下。   罗南洲听了,道:“这么久不来,我还以为他们分了呢!你好好宰他们一笔。”   自己的火锅店就开在不远处,他在杀青宴因为路采的事分了神,肚子没吃饱,这时候想要去吃第二顿。   他去邀请路采:“小路,你要吃夜宵吗?”   门内传来路采无措的回答:“什么?我马上出来!”   接着,路采磨磨蹭蹭地出来。   他只开了半扇门,再飞快地关上,生怕罗南洲看到什么不方便得知的东西。   “有点晚了,我就不去了吧?”   罗南洲敏锐道:“房里有人等你?”   “没有啊。”路采一个劲摇头。   罗南洲拍了拍他的背,爽朗道:“那干嘛不去?我请你吃火锅!”   路采强颜欢笑,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被问过是不是有随身物品落在房内了,他急忙否认,之后硬是忍住了回望的冲动。   落座后看了菜单,路采倒吸冷气:“那么贵?”   罗南洲道:“我开的餐馆,进来这里就和进了自家厨房一样,你随便点随便吃。”   路采也有点饿了,两个人边聊边点了几样菜,服务员煮上了香浓的锅底。   等锅底煮开的工夫里,罗南洲介绍了下店里的运营模式。   路采诧异:“包厢低消那么贵,有人会坐吗?!”   “有的是愿意在这方面挥霍的有钱人,你想想,要是哪天你大红大紫,想和对象出来吃顿饭,会选择坐在大厅么?吃完你就被偷拍上头条了。”   罗南洲说完,继续道:“就算这里全是一个圈子里的,不用太堤防,小心翼翼的也大有人在。”   路采道:“对喔,现在就有一桌呢,不知道是几个人。”   罗南洲用手指比了个V:“两个,其中一个是你认识的。”   路采认识的人越来越多,整个剧组都算是熟人,隔壁剧组也混熟了大半。   他一时间猜不着,罗南洲也不透露。   这个点只有两桌人,一桌在包厢内看不见,另一桌就是他们。   好在环境布置得巧妙,煮火锅时氛围温馨,即便夜深了,在偌大的店里也不会害怕。   中途路采独自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包厢里的客人碰巧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Jill在前台有说有笑。   因为周围很安静,所以路采能听清楚她说的话。   “周先生是好久没来了,哎呀,我上次见到叶先生还是去年的事!”   Jill笑得婉转动听:“我就不吃火锅啦,晚上吃太多要发胖,谁和他们一样光吃不胖?”   周和叶两个姓氏组合在一起,路采联想到了叶灯和他的金主。   他再转头,拐角处叶灯全副武装,包裹得几乎看不清真实面目和身形。   唯一的破绽在眼睛,叶灯拿着一副墨镜,没来得及戴上。   路采走了半步,迅速地收回脚。   他犹豫地想,自己该不该特意避开?这样撞上会让叶灯很惊慌吧?!   “周鸣庚,这段时间没练,你身手是不是会变差?”叶灯道,“我待会还是别走正门比较好,□□的时候你要扶着我。”   路采豁然开朗,下回他和萧远叙出来玩也可以□□。   下一秒,他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我知道了。”   短短四个字,嗓音像极了误入歧途的哥哥。   路采登时蒙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后面的男人。   衣服就是送自己回宾馆的那套,轮廓即便化成灰了自己也都认得出来,双手插在口袋里散漫地踱步,散发出来的气场和偶遇时天差地别。   Jill问:“老板,你弟弟的事摆平没有?”   叶灯道:“你弟弟来了?”   “这事说来话长哈哈哈哈。”周鸣庚道,“没摆平,这怎么收场?你倒是支个招啊。我看还是找个时机快点把他送回家吧!”   Jill道:“人家当真为你借了六百万呢,不留他跟着你吃香喝辣?”   周鸣庚道:“一码事归一码事,说到那笔钱,你赶紧还给萧远叙,说服他哄我弟弟解约。”   “我看萧总不会帮你的,你不如想想这事戳破以后,怎么才能避免挨揍。”Jill道。   周鸣庚嘴硬:“他怎么可能会真和我生气?我们的感情好着呢。他青春期没过就是有点小脾气。”   他们一路走出去,服务员恭送时会喊“周先生再见”。   其中穿插着少年凉凉地跟了句“周先生”,周鸣庚一时恍惚,以为是出现了幻听。   路采磨了磨后槽牙,重复了两遍。   他眼神冰冷,一看就是真要发火的前兆,如此静静地瞧着周鸣庚步伐一滞,机械般转过头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哥哥和有老公不冲突,哄弟弟和追老婆也不冲突√ 第46章   第二天被董哥接走, 路采气冲冲跑到临时安排的公寓,由于他第一次来这里,还半天认不出自己住的是哪栋楼。   这一切被周鸣庚看在眼里, 没有心思多想, 只当是路采被气昏了头。   途中你追我赶,最后路采堵在“租房”的门口, 抬着下巴愤恨地看着他哥。   “周先生,你家大业大,我这里容不下你!”路采道, “不要跟着我。”   周鸣庚生无可恋:“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只是这事一环接一环, 你要多给我一点时间啊!”   路采道:“反正你就是耍我玩了, 你从我家门口走开!”   他的一系列失落和担忧都成了笑话,咬牙帮助的人实际上地位尊贵, 根本不需要自己劳心劳力。   小人鱼气个半死,不听周鸣庚的道歉就甩上门。   拍戏的这段日子过得很辛苦, 之后他一觉睡到天黑,没想到周鸣庚还守在楼下。   周鸣庚看到阳台上出现了人影, 卖惨道:“五点半了, 我都饿了。你要是不开门, 我得饿晕在这里。”   紧接着,路采从阳台回到屋里, 拉上了落地窗帘。   周鸣庚:“……”   路采锤了捶沙发上的靠枕,睁着睡肿的眼睛打开手机。   萧远叙:[很多明星住在这里,狗仔有点多,你出门的话要小心。]   路采:[我这几天只想瘫在床上。]   昨晚他吃完夜宵回去,萧远叙已经睡着了。当时他被周鸣庚弄得怒火中烧, 下意识要甩门宣泄,看清楚后登时变得轻手轻脚。   对方在忙碌中抽身赶来,看自己安然无恙之后又专程去买花,不可能不累。   于是他尽量不吵醒萧远叙,洗漱完后躺在边上,打量过萧远叙安稳的睡颜,大着胆子把腿变回尾巴。   莹白的鱼尾搭在萧远叙的腰际,隔着一层衣料,感受着人类的体温。   这场景很妖异,或许对人类来说是惊悚,可路采觉得新鲜自得。   像是自己特殊的部分被接纳了。   萧远叙在转身的时候无意压到了他的尾巴,路采正值求偶期,即便冲动被药物压制,尾巴依旧敏感,整个人猛地蜷缩成一团。   为此萧远叙悠悠转醒,问他怎么了。   路采哆哆嗦嗦地抱住膝盖,和他讲了周鸣庚干的好事。   两人同样犯困,说了没一会,便打起了哈欠,继而盖着被子入睡。   因为萧远叙要上班,身处郊区的影城,早上走得格外早。   在路采醒来之前,甚至是在周鸣庚跑宾馆门口堵弟弟之前,他便一个人安静地坐上了车。   想到这里,路采问:[你下班了吗?]   萧远叙回:[刚打算回家。]   路采拨电话过去,道:“要是我哥能走,你可以来这里一起瘫着。”   萧远叙道:“他好像一时半会不会放弃。”   “唔,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你有偏见,万一看到你的话,肯定要趁机跳上跳下。”路采道,“你们之前认识?”   “不算熟。”   路采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搞清算:“那你最开始怎么没告诉我?!也是在看热闹吗?”   萧远叙顿了顿,道:“怎么会?我那时候以为他有苦衷,也不好多问你的家事。”   路采狐疑地沉默着,在考量这份说辞的可信度。   “他是你哥哥,我是你的朋友,怎么看也是兄弟更亲近一点,我告状的话像是挑拨离间。”   萧远叙讲到这里笑了声:“你哥哥已经说过我挑拨离间了。”   路采好不容易平息了情绪,再度被挑起怒火:“他自己先忽悠我的!没有他乱来,哪会牵扯那么多乌龙?”   没错,说到底还是周鸣庚的错。   他道:“我还在他的赌场赔了积蓄,天哪,他早就捞过我的钱了!”   萧远叙道:“嗯,我记得他之后好像输了一百万?”   路采越听越无语:“没错,我差点饿晕在路边,他却这么败家。”   在周鸣庚不知道的情况下,兄弟关系恶化到了新的程度。   周鸣庚在楼下晃悠得腿都麻了,小区物业来看了好几次,以为他偷偷摸摸不怀好意。   几个小时过去,天亮变成天黑,气应该消下去大半了吧?   周鸣庚忐忑地想着,看到外卖员在门外台阶处放了一盒打包袋,然后路采下楼拿了进去。   “路采!”周鸣庚急忙叫住他,“你听我道歉啊,我不找原因了,这事情真的全都怪我鬼迷心窍。”   路采无动于衷,关上了底下的大门。   周鸣庚吃早饭时食不下咽,中饭和晚饭都还没吃,此刻饿得不行,但是不敢贸然走掉。   尽管在这里等到两眼发直,弟弟没有任何松动。   但如果就这么走了,显得他态度不够端正,悔过不够彻底,这件事更加没法收场。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二楼的安全通道开了一扇窗户。   路采趴在窗边,观赏周鸣庚狼狈的样子。   “周先生,快点回去吧,感冒了我这里负责不起。”路采凉凉道。   每次他这么称呼周鸣庚,周鸣庚都觉得毛骨悚然。   “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不走了。”   路采道:“哥,我的心是石头做的,不吃你这套。”   说完,他从打包袋里找出一袋吐司,丢给了周鸣庚,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进楼和坐电梯都需要刷门禁卡,周鸣庚徘徊了许久,始终没办法靠近。   之后遇到了住在第二十层的住户,他解释过后,被顺路带了一程,再从安全通道爬楼梯走到七楼。   路采叼着牛奶袋打开门,看他气息奄奄,勉强允许他进来讲话。   周鸣庚扫视了一圈屋内的陈设:“装修得那么好,租金要多少钱?”   “这哥哥就管不着了,有六百万的话,够住到天荒地老。”路采理直气壮道。   周鸣庚正处在食物链底端不得翻身:“咱们有事好商量,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我做什么才能让你消气?”   路采喝完牛奶,低头揉皱了袋子。   他吸吸鼻子:“我的真心也是可以用钱换的吗?”   周鸣庚道:“当然不,我只是想弥补你!只要你说,是什么我都接受。”   路采道:“那你要写保证书。”   萧远叙只凭他一句话,就愿意相信他,可他此刻对周鸣庚可做不到。   周鸣庚求之不得,立即写好了承诺。   路采一开口便精准踩在了底线上:“你打电话给爸妈留言,别否认,我知道你有的是办法联系他们!就说你非要带我去玩,我不回海里了。”   周鸣庚:“靠,我真这么干了,他们会让你变成独生子的!”   “我不管,想办法说服他们就是你的事情了。”路采收好保证书,“事不过三,你不能失信第三次。”   周鸣庚:“……”   印象中的弟弟纯真无邪,这波趁火打劫不知道是向谁学的。   肯定是在人类社会混久了,何况路采是在萧远叙的公司,被污染也是在所难免。   周鸣庚心在滴血:“宝宝,这件事我觉得……”   路采道:“不要,我不听,你怎么变了?一直耍我玩,对我一点也不好。”   “我没想耍你。”周鸣庚无力地辩驳。   路采睥睨着他:“那你现在就给爸妈留言,我听听看,再考虑让不让你留下来。”   经过一番颠倒黑白,离海出走的锅全部扣在了周鸣庚头上,路采的责任被撇得干干净净。   周鸣庚险些说不下去,被路采盯着才磕磕绊绊说完了话。   “我看到客卧的床铺都收拾好了。”他欣慰道,“我懂,你就是嘴硬心软,实际上一直把我当哥哥。”   路采心说,这是你讨厌的人吩咐保姆收拾的,你还感动得一塌糊涂。   “不过这里终归是别人的房子,你住到哥哥这里来行不行?Jill已经派人打扫了,家具全部换成新的,还有泳池和浴缸。”   周鸣庚说到这里,挑重点诱惑道:“泳池够游五十米,浴缸能躺六个人,你很久没游过了吧?”   路采:“……”   “等我有空了,带你去鹿城,那里有私人海滩,没有暗礁,沙子特意换成了细点的人工沙,浪潮很和缓。”   路采动摇道:“唔,有海滩的呀?”   周鸣庚道:“是啊,不仅有地方,设施还很完善。我打算在京市多待一段时间陪你,最近要见几个朋友,你想不想一起去?”   “可是经纪人让我少出去走动,省得被狗仔拍去乱编。”   “这有什么?我和叶灯在一起那么久,躲狗仔和粉丝的本事很专业。”   周鸣庚没有骗路采,如何乔装打扮,又如何躲过镜头,这些的确做得非常熟练,看来以前没少练。   之前路采太累了,和兄长偶遇后情绪起伏太大,在租房歇了两天才愿意跟着出门。   Jill开着辆越野接他们,见面后先与路采说抱歉,再碎碎念着这份机缘巧合。   “没想到你签在萧总那儿,把你哥愁坏了。”Jill道,“天天绞尽脑汁琢磨你解约的事呢。”   路采道:“他们关系有这么差?”   Jill道:“表面上你哥单方面有敌意,实际有来有往吧。你和萧总相处得怎么样?”   顶着周鸣庚探究的视线,路采硬着头皮撒谎:“平时没什么相处的机会,说不上好与不好。”   “嗯,和我听说的差不多,萧总和艺人确实不会私下来往。”Jill笑道,“你哥哥讨厌他也有道理,他是很凉薄的那种人。”   萧远叙的性格广受好评,照理来说那么挑不出错的一个人,该有许多深交的好友。   但他没有,没有人被他当做好友,除了在筹光交错的场合谈笑,还能在失意的时刻诉说心事。   真心待他、想靠近他的朋友大有人在,是他心中划了一条线,拒绝别人迈入。   Jill道:“不过他至少面上功夫是做足了,真的很绅士,也的确有蛊到别人,我对他是很有好感啦。”   周鸣庚泼冷水:“对他有好感的不缺你一个。”   “对他没好感的可能仅此你一个。”Jill接话。   周鸣庚自信地说:“不,还有我弟弟呢!”   路采:“……”   有人在别墅搞轰趴派对,主人和周鸣庚是老朋友,四年前便一起搓麻将。   他比路采大了一轮,笑起来时眼角有细微的纹路。   “你居然有弟弟?”主人道,“靠,长得一点也不像,侧脸倒是有那么点相似。”   周鸣庚身形高大,而路采更纤细秀丽,一眼看过去确实不像。   他们的眉骨都遗传了母亲,其实是最像的一处,不过路采为做造型留了刘海,额头被遮住了大半。   主人欢迎道:“快进来玩,这里应该有和你聊得到一起去的。”   尽管他有些年长,但参加派对的少年少女不少。   有明星和网红,也有社交广泛的大学生。尽管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不过氛围很好,看到路采后热情地打招呼。   周鸣庚不会带家人去乱七八糟的局,能捎路采来,就说明了心里有谱。   “你和他们去烧烤,等下累了和我说,我们就回去。”他道。   路采目光期待,怯生生道:“烧烤?可是我没做过。”   “路采?你过来玩啊。”有人认出他来,“这是我离当红大明星最近的一次!”   周鸣庚笑道:“他没自己动过手,你们小心他把东西烤糊了。”   对方拍胸脯保证:“你放心,我们会看住他的。”   出道后忙得团团转,难得不赶行程,又在剧组枯燥地待了那么久,路采难得可以那么轻松。   他走到烧烤架那边,有样学样地上手帮忙。   “嗨,你这鸡翅该翻个面了。”身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道。   被提醒后,路采伸手去捏住竹签,然而碳烤的架子忽然窜出了火苗。   他胆子有点小,又娇生惯养,被冒出来的一股高温吓了下。   男生笑着解围:“你后退点,我帮你弄。你喜欢吃嫩一点的还是脆一点的?”   路采愣愣地让出了鸡翅,道:“都可以。”   “那么好商量?”   “感觉差不多吧,熟的就可以。”   路采吃烧烤的次数不多,对人类世界的事物尚且没有很熟悉,被追问后答不上来。   男生道:“怕你吃了肚子不舒服,还是烤久一点好啦,你要撒些孜然粉么?”   路采道:“也都行?”   他对男生的殷勤无所适从,不禁揪紧了衣角。   体贴也分很多种,有的面面俱到,有的适当有度,萧远叙属于后者,而男生明显是前者。   把鸡翅递给路采的时候,他特意扯了两张纸巾,包住了串起鸡翅的竹签。   路采咬了口,刚才的局促烟消云散,被鸡翅味道所折服。   “很好吃诶。”他欣喜道,“是提前腌制过了吗?感觉和之前吃的不太一样。”   男生道:“应该是料理过的。”   他们就鸡翅的事情聊了一会,男生提及了自己的学校食堂,说有空可以邀请路采来尝尝。   路采道:“你是A大的?那和萧远叙一个学校。”   “他是我的同院学长,校庆时被邀请的优秀校友。”男生谦虚道,“我这种普通学生不能相提并论。”   路采有些开心地分享:“他是我的老板。”   男生道:“这样啊,我以为你是跟在你哥哥身边的,周先生非常厉害,看起来对你很上心,不像会把你放到别人手底下。”   路采笑了笑,权当是附和。   碰巧说起萧远叙,萧远叙就来了,屋主对他特别客气,几乎是一路迎接到了里屋。   京市这个圈子很小,绕来绕去离不开几个核心的人,总是会低头不见抬头见。   路采在庭院里,挑了个僻静的小桌子啃鸡骨头,吃相不太好看,看到萧远叙后差点把骨头吞下去。   他呛到后咳嗽了一阵,被男生倒了一杯橙汁。   “没事,你可以继续玩桌游。”路采道,“不用陪着我。”   男生笑道:“玩桌游总走神,我被他们赶过来了。”   路采将信将疑,继而左顾右盼,试图寻找萧远叙的身影,却一眼望见了另一个人。   周鸣庚看了看他,再瞧了瞧身边的男生,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之后,他传达了个“我就是这么懂你”的眼神。   收到这饱含深意的眼神以后,路采整个人都不好了。   本以为今天纯粹吃吃喝喝,不料是哥哥良苦用心,给他准备的相亲局。   作者有话要说:  到了萧总该加把劲的时候了! 第47章   条件相近的少年少女们聚在一起, 有意可以示好亲近,无意就当放松散心,画面和谐再自然不过。   路采有家世有相貌, 性格好相处, 爱和他玩、甚至对他有好感也是很正常的事。   “赌两百,我猜你弟要被问联系方式了。”屋主道。   周鸣庚说:“这还用赌?板上钉钉的事情, 你少骗我钱了。”   “谁骗谁啊,你在我这儿赢的钱还少?”   他们在不远处打桥牌,时不时听到庭院里的欢笑声, 偶尔望过去几眼。   屋主道:“你弟弟几岁?看着十八九岁, 搁在保守点的家庭, 还会管束他恋爱吧。”   周鸣庚道:“那不好意思了, 我家风气开放,强烈支持他快点找对象。”   美人鱼有求偶期, 种族的特点如此,理应比人类更早考虑伴侣的问题。   “他之前没谈过?现在的孩子早熟得很, 问起来可能吓你一跳。”屋主道,“萧总, 该你出牌了啊。”   萧远叙默不作声, 往桌上抛了一张牌。   周鸣庚紧跟着出牌:“根本不用问, 我弟肯定白纸一张,还以为亲嘴就会怀孕呢。”   屋主哈哈大笑:“怪不得你要着急, 没事没事,多玩几次什么都懂了。”   周鸣庚道:“对啊,他长大了要推一把。”   可能是最近接手了集团的工作,每天处理的事务急剧增多,实在教人疲惫, 萧远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有商业上的伙伴与他攀谈,他三言两语地应付过后,给自己倒了杯橙汁。   倒完后一时没喝,光捧在手里发愣,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疼才收敛。   他猛地回过神,继而尝了一口。   很甜,太甜了。   他并没因此皱眉,反而勾起了嘴角。   这确实是路采会喜欢的味道。   在开放式吧台坐了一小会,萧远叙打算和屋主作别,却在寻找对方的时候,听到了路采的声音。   路采道:“我不需要你帮忙制造机会呀,你喜欢给人牵红线的话,去相亲网站应聘不好吗?”   “我只是觉得那男生可能符合你心意,让他多照顾着你点,没有多说别的……”   “什么跟什么啊,别乱猜我的想法。”   周鸣庚道:“猜得不准么?我以为你会偏爱温柔挂的人。”   路采只想着顶嘴:“我都说不上来,你比我更清楚呀?”   “可能真比你更清楚。”周鸣庚道,“你稀里糊涂的,我怎么能不操心?好好好,你不要瞪我,以后我一定少管你,只管我自己。”   路采反驳:“我怎么糊涂了呢?”   “不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了,你倒是说说,来这里半年多,有谁喜欢过你?”   路采被问得发蒙:“……没、没有又怎么样!”   周鸣庚道:“这不可能,你不知道而已。”   路采不服气:“谁说的?就是没人喜欢我!”   以小人鱼的迟钝程度,对方不把话彻底说开,他是理解不到那层面的。   就这水平,称为感情菜鸟都高估了,他真的只是块石头。   周鸣庚刺激他:“你这么不受人欢迎啊?”   好歹算是个明星,路采被这么评价,有点伤心:“干嘛,很丢脸是不是?”   周鸣庚心知事实不可能是这样,被路采的模样逗得直笑,看破不说破。   路采:“……”   他想掐周鸣庚,可惜哥哥人高马大,见他作势要打架,拔腿溜得飞快。   路采闷闷不乐地往反方向走,冷不丁撞上了萧远叙。   “萧总?”他道,“咦,你刚刚是不是都听见了?”   萧远叙道:“听见什么?比如你很不受欢迎?”   路采垮着脸:“谁说的,我可受顶头老板的欢迎了,说出来怕把哥哥气死。”   客厅的投影仪在播放电影,是萧远叙演的一部推理片。   当年这部影片大火,在座的几乎都看过,不过大家现在依旧津津有味。   主角出来时他们冲着那张脸目不转睛,镜头给了配角便纷纷低头玩手机。   拍摄时萧远叙年少轻狂,在荧幕里锐利地展露锋芒,路采觉得遗憾,自己没遇到那时候的萧远叙。   他道:“你扮小痞子还挺帅的嘛。”   人物的定位准确来说是位雅痞,不过路采词汇量贫瘠,这超出了他的表达能力。   比起优雅,他也更关注画面里萧远叙倜傥的一面。   萧远叙倚着墙,不以为意地瞧了眼回顾电影的一群人,再转头望向路采。   他道:“要不要出去玩?”   路采困惑地盯着他看,再听到萧远叙轻轻地打了声响指。   萧远叙俯身凑近他,吊儿郎当地一笑,举止如电影里般随性。   “我说,可以邀请你一起逃跑吗?”他得寸进尺,恶劣地勾起了嘴角,“可以把你绑起来吗?”   路采呼吸一滞,随即被不容拒绝地握住了手腕。   没有手铐,没有黑布,没有威胁。   但他仿佛被绑架了。   ·   举办轰趴的别墅地段偏远,隔着一道高墙,外面的大街小巷几乎没有人影。   行人匆匆而过,各自都有想注意的事物,没人注意到他们,他们只注意彼此。   之前碍着忙碌的行程和工作,两人不常遇上,难得的几次见面,都是匆匆结束。   本以为拍摄结束后,就能在同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然而被周鸣庚的出现打断。   路采其实很想萧远叙,但他没说,觉得这样太幼稚了。   现在他们面对面,这种想法又涌了上来。   萧远叙今天穿得很休闲,自身神态一变,就很贴合雅痞的形象。   他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握着路采,散漫地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路采张了张嘴,被抢先猜测了心思:“想让我带你回家?”   这模样不知道是犯了戏瘾,纯粹逗弄少年,还是遮遮掩掩,假借小流氓的名义试探真心。   “也可以是你跟我回家啊。”路采道,“等我哥睡着了,我放你进来。”   萧远叙笑着问:“我是和你偷情吗?还要等周鸣庚睡着。”   路采撇撇嘴:“不是就不是,不偷就不偷,我一个人回回睡到自然醒,顿顿吃垃圾食品,过得很开心呢。”   萧远叙道:“这几天除了睡只有吃?”   路采道:“那你除了睡觉只有赚钱吗?”   萧远叙垂下眼,直直地看着他。   眼神里莫名有种无奈的意味,压抑的情绪流动在深处,带有危险又被特意隐忍。   “不,还有别的事想做。”他道。   路采接话:“为什么想做不去做?”   “之前没逮到机会,现在怕把人吓跑。”   路采前后挥了挥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什么事啊,听上去怪厉害的?”   萧远叙道:“你想知道?”   路采对此一无所知,当然好奇得要死。   然后他就僵住了。   因为萧远叙非常小心地、又非常用力地抱住了他。   最开始他以为是普通的拥抱,毕竟那么久没放松地亲近过,自己也很想抱抱萧远叙,顺捎蹭一蹭肩头,抑或是拉一拉衣角。   但两分钟后萧远叙迟迟不放开他,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路采挣了挣,反而被禁锢得更紧。   挣脱的小动作没得逞,不过并未带来恐惧,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没那么想逃。   ……以及在害怕的那个人应该是萧远叙。   他很怕失去自己。   路采怯怯道:“怎么了?”   萧远叙啄了下他的唇角,一股甜滋滋的橙子味弥漫开来。   不懂萧远叙为什么这么做,路采颤着往后缩,退无可退,又不知道怎么迎合,笨拙地咬了回去。   男人细致收敛,他则冒冒失失,一口把人咬出了血。   萧远叙一点也不介意,用指节擦过嘴唇的破口,道:“痞子耍流氓不是很正常?”   路采搜刮了下脑内的相关记忆,认为流氓不是这样耍的。   他道:“不应该摁住我动手动脚嘛,怎么是抱着我亲呢?”   “没演好,演不下去了。”萧远叙笑道,“只想亲你。”   路采道:“你有没有研究过吻戏?你这样不正规,全套流程要伸舌头。”   萧远叙道:“那你这种用牙齿乱啃的就正规?”   “我没亲过别人呀,做不好才正常。”路采道,“你让我再试试。”   萧远叙避了避,不陪他试了,再这样下去自己忍不住抢走人家弟弟。   他转移话题,明知故问道:“听你的意思,以前偷偷亲过我?”   路采硬着头皮想撒谎:“哪有,唔,也没有偷偷,是大摇大摆的,你自己太没有警惕心了。”   “大摇大摆地伸舌头了吗?”   路采:“……”   他飞快地瞄了眼萧远叙的嘴唇,道:“这个真没有,我看别人都是互相顶来顶去……好奇怪。”   “喔,小路喜欢单方面的,我睡着了不动的那种。”萧远叙道,“你这癖好也有点奇怪。”   路采感到被挑衅:“再怪也没你怪!只想亲我是几个意思,一张床睡腻了开始发展床下活动?”   萧远叙笑了声,安静地望着他,路采也是随口撒气,没打算听到一本正经的解释。   附近没有可以玩的地方,商场很空旷,孤零零立着台娃娃机。   路采徘徊了一会,里面的玩偶五花八门,自己看中的压在最底下,随即放弃了尝试。   “我要回去了,再晚我哥打完牌要找我了。”路采道。   萧远叙道:“你最近住到他那边去了?”   路采道:“嗯,按照他这着急上火的架势,真怕待会推开卧室门,就有一屋子人排队和我玩匹配游戏。”   讲到这里,他的抵触并没之前那么激烈。   他若有所思地说:“你说凭我哥这么操心,我是不是该考虑下感情问题?”   萧远叙道:“这个问题要问你自己。”   路采愣了愣,刚要扪心自问一番,就接到了周鸣庚的电话。   介于弟弟离家出走过,周鸣庚提心吊胆,生怕他再来一回人间蒸发。   得知路采在附近的商场闲逛,周鸣庚道:“这条路的路灯太暗了,你待着别回来了,我直接来接你。”   路采乖乖等在原地,等车子开到商场外,周鸣庚发消息让他出来。   迈出一步后,他犹豫地顿住,扭头望向萧远叙。   路采在半秒内做出了决定,步伐轻盈地折了回来,再微微垫起了脚尖,吹了下萧远叙嘴唇上的小伤口。   路采道:“想了想,觉得你肯定是疼的,吹吹有没有舒服点?”   萧远叙完全料不到路采会这么做,做完后还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自己。   他不可思议地恍惚了下,路采狡黠地弯起眼睫,仿佛恶作剧得逞。   路采道:“你在干什么,盯着我发呆?”   紧接着,萧远叙勾过他的脖颈,朝他耳尖轻柔地呼过一口气。   萧远叙用唇角贴了贴路采泛红的耳朵,道:“是挺舒服的,你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背着哥哥谈恋爱了!(哥哥:晕过去。 第48章   淡粉色从少年的耳根晕染到脸颊, 再往下蔓延至脖颈。娃娃机处没有第三个人,没人和萧远叙共享这画面。   路采磕磕绊绊,琥珀色的眼睛如清澈湖泊, 满满倒映着面前的人影。   “你怎么变得怪怪的?”他低下头, “和以前不太一样,以前你不会这样。”   萧远叙道:“不会怎么样?”   “不管我问你什么, 你都会耐心解答,还会教我跳舞。但现在我有了难处,你只让我自己想。”   路采揉了揉耳朵, 又道:“你也不会这样捉弄我。”   萧远叙道:“我没有捉弄你。”   路采强词夺理:“不然你就是在勾引我。”   萧远叙很轻地笑了下:“那当我在勾引你吧。”   路采听他如此附和, 道:“你哄小孩呢?你别当我还幼稚, 在我家乡那边, 十九岁的都有配偶了!”   萧远叙淡淡地说:“可就是有人连要不要找对象,都纠结不出个结果来。”   路采哼了声, 琢磨着萧远叙虽然语气平缓,但总感觉是在暗自紧张。   可能是因为平时鲜少耍流氓, 不够得心应手。   “给我一晚上,我做做思想工作。”路采道, “公司准备好处理我的恋情吧。”   萧远叙道:“你要找?”   路采不甘示弱:“说不准呢, 你有意见吗?”   他朝顶头上司放完话, 便作势要去找哥哥。   见萧远叙不吭声,路采颇为得意, 自己难得占了上风,噎得对方一句话不说。   他回过头向萧远叙摆鬼脸,萧远叙勾起嘴角,道:“没有,我只有一个小建议。”   路采疑惑:“什么小建议?”   萧远叙望着他, 道:“你要不要考虑下我?”   话音刚落下,路采愣在了原地。   萧远叙没有催促他给出答案:“你看,关于这个问题,我根本没能力帮你出主意,一多问我就等不及了。”   路采几乎是机械般地接话:“等不及……”   “不过这时候你可以慢慢想。”萧远叙道,“我晒完了底牌,已经任你处置了。”   一个事事游刃有余的人,为什么会把掌控权交给自己?路采思绪一团乱,无措地感受着加快的心跳,以及升高的体温。   他觉得自己要被人类的情话融化了。   迷迷糊糊地走出商场之前,听到的见到的都不太清晰。路采心神飘忽,不知道那里有没有顾客,也不知道背景音乐放着什么歌。   唯一记住的就是,在临别的最后,萧远叙和他说:“我早就是这副样子了。”   萧远叙认真地注视他的眼睛,温柔道:“我早就这么喜欢你了。”   ·   车子平稳地疾驰在城内高架上,Jill开车,周鸣庚和路采坐在后面。   周鸣庚忍了半天,终究还是好奇:“开了空调还是很热吗?为什么你的脸这么红?”   路采快要冒烟了:“我刚才从商场跑到外面来的,当然很热呀。”   脸红归脸红,却没有出汗,说辞拙劣经不起推敲。   好在周鸣庚很信任他,没有识破这谎言。   “这两天住得还适应么?”周鸣庚问。   路采忙点头,以示居住环境温馨舒适,自己对此非常满意。   周鸣庚见路采心不在焉,觉得弟弟玩累了,也便没再搭话,放任小人鱼默默在后座缩着。   路采确实注意力难以集中,被萧远叙冷不丁打了一记直球,谁还会去听周鸣庚在讲什么?!   临走前自己是被告白了吧?   对方真的没在逗自己玩?   这可是萧远叙啊,被许多人爱慕的男主角,可望不可即的荧幕白月光。   勉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默默掐了把胳膊,被疼得打了个激灵。   半途中,周鸣庚纳闷地转过头:“遇到什么事了,值得你傻笑到现在?”   路采茫然地摸了下脸:“我在笑吗?”   周鸣庚半晌没讲话,碍着Jill在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你的求偶期可能还没过,精神状态不稳定也能理解。]   路采道:“……”   他经历的事情放在绝大多数人身上,都足够心花怒放,起再大的反应也不为过。   但假设这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抵触萧远叙,这个人肯定是他哥。   周鸣庚不仅不会感同身受,八成还会着急上火。   路采想了想,决定不分享了。   之后这一路上,小人鱼低低地哼起了歌,曲调与流行乐不同,类似于某种神秘的祈祷和吟诵。   Jill通过后视镜打量着他,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像什么动物。   “像什么?”路采问。   Jill评价:“特别像正在求欢的花孔雀。”   路采害羞地嘴硬:“哪有!”   回到家,他钻进泳池深处,抱着自己的尾巴卷成一团。   指尖摸过美丽的鳞片,路采想了想,试图把其中一片拔下来。   没怎么用力,他痛得呜咽了声,在水底瑟瑟发抖。   因为药物一直压抑着的缘故,他都忘了自己的求偶期还没度过,尾巴正值最敏感的时候。   更委屈的是,碍着太久没有更新微博,经纪人催他上线和粉丝互动。   路采左思右想,没有在家里拍夜景照片凑合。   周鸣庚在本市买了一套大洋房,依山傍水风景绝好,能够俯瞰全城最繁华的区域,又不被车水马龙的喧哗打扰。   不过这年头媒体的推理能力太强,光凭照片就能猜到住址。   虽然这里安保很好,不至于被骚扰,但路采处事低调,并不想被议论家庭背景。   过了会,路采走到附近的公共竹园,抬头拍了张天空。   竹叶摇曳在画面两端,中间悬着一轮明月,因为今夜晴朗,还可以看到稀疏的几颗星星。   打开微博上传图片,他发:[假期的第N天,舒服。]   晚风夹着凉爽的气息,无声拂开少年的鬓发,和缓得如同情人的撩拨,路采不由摸了摸耳朵。   怎么还是有点烫?   ·   第二天,路采之前大大咧咧动了下鳞片,歇了一晚上依旧有点疼,变成腿后也略微不太方便。   他走路一瘸一拐,瘫在椅子上生无可恋。   拍戏时讲好的放假半个月,今早董哥通知他下午开会,并狡猾地声称这不是行程,不属于说话不算话。   浑身散发出的怨念太浓重,同样被喊来的池承宣摘下墨镜,忍不住多瞧了路采一眼。   “开工的第一天,绝望?”池承宣问。   路采道:“你看我微博啦?”   池承宣支支吾吾地“嗯”了声:“手滑刷了下热门,顺便看到的。”   “唉,我放了一星期都没到呢。”路采道,“我要掀翻这……”   他想说自己要掀翻这公司,再一想,这公司是萧远叙的,舍不得搞破坏。   于是他改口道:“这桌子!”   他推了推面前的椭圆形实木桌,没能推动,就在被池承宣嘲笑的时候,经纪人们陆续进来了。   路采随即坐端正了些,而池承宣依旧散漫地靠在椅子上。   池承宣问:“待会我请你吃饭?之前答应好了的,不是我没空就是你没空,一直没履约。”   路采打起精神来:“是喔,那我要吃贵的!”   池承宣嗤笑:“随你挑。”   路采打开美食点评平台,兴冲冲挑选起来。   原先他们商量过,一致同意吃某家烤肉,没想到时间往后拖延,那家店愣是给磨蹭倒闭了。   看着“本店暂停营业”的标志,他们不得不重新再做选择。   路采正在诸多美食图里流连忘返,池承宣用胳膊肘顶了下他的小臂,他困惑地转过头去。   池承宣仿佛读书时帮忙堤防老师的好心同桌:“副总来了,把手机收好。”   路采恍然大悟,随即把手机揣到桌下,跟着大家一同向副总礼貌问好。   这场会议开了有两个多小时,级别挺高,话题却非常轻松,所以大家讨论得很自在。   上到副总裁,下到几位正巧在本市的明星,一起商讨今年的团建去哪里游玩。   对于娱乐公司来说,特意凑好明星们的档期,聚在一起团建,不止是让大家难得放松心情,另有趁机赚钱的作用。   有的录综艺,有的做宣传。总之,地点一定要精挑细选,适合策划活动。   董哥想偷懒:“要不我们泡温泉?这么拍摄也算福利了哈哈哈哈!”   副总一票否决:“你看看有多少艺人是平时坚持健身的,一脱衣服能算福利么?”   “哎呀,健身的也不少,近景镜头光拍他们就好了嘛。”   两个人就身材管理的话题聊了会,继而秘书推开门,萧远叙过来了。   他一来,会议室里略微散漫的氛围顿时变了变。   几个偷摸玩手机的明星摆正坐姿,低头翻资料的人也抬起眼望向门口,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明里暗里地打量萧远叙。   路采本来在玩转笔,一个手滑,圆珠笔在木桌上滚了几圈,滚到了萧远叙那边去。   有人笑道:“不是说随便开个会吗?怎么总裁也来?”   萧远叙很自然地拿起那支笔,漫不经心地转了转,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作很稳又不失灵巧。   他道:“听说你们在聊团建去哪儿,我也想听听。”   副总答:“董哥想泡温泉,哎哟,这不是给好多人公开处刑么?”   其他人说:“他们既然知道不好看,现在改也还来得及,又不是明天就拍摄了。”   “反正全体泡温泉肯定不行吧?有的保证不配合,咱们也别为难人家!”   “温泉大多在山区,大夏天的在山里搞不出来花样。”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萧远叙就这么安静地听着。   路采玩着手指,偷瞄了萧远叙一下,蓦然和萧远叙的目光撞个正着。   然后那支笔再度滑了出去,这次是从萧远叙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给本章评论区发红包,感谢等待qwq   说完立即去码下章了,两只开屏花孔雀变一对黏糊小情侣(。 第49章   好在大家都在听副总和董哥他们争论, 笔掉落在地毯上的声音被其他人忽视。   可是路采颤了颤,有些坐不住。   “要不要去看花火大会?”萧远叙道。   他没多说理由,不过大家全都觉得不错。   岛国能泡温泉能看海, 吃喝玩乐的地方多, 策划也好发挥。   “靠,到时候放预告出来, 粉丝以为公司内部拍浪漫爱情片呢!”董哥笑道。   坐他边上的女人也跟着笑:“按照嗑CP那套说法,这不是公费度蜜月嘛?”   后半句话戳中了路采,美人鱼眼神飘忽, 视线又不禁往萧远叙脸上飘。   池承宣听完团建地点后有了灵感:“说起来这个, 要不然我们去吃日料?”   路采如梦初醒:“唔?好呀。”   池承宣撑着头, 忽然仔细地盯着路采的脸。   路采:?   这次池承宣没冒出来欠揍的话, 也没干出奇怪的事,莫名其妙地感叹:“你长高了一点。”   路采得意地说:“那是, 我要长到一米八呢!”   他前几天在家里测身高,站在米尺前腰板挺得笔直, 哥哥说他快要一米七九。   虽然美人鱼的发育因为环境原因,比多数人类迟缓一点, 但十九岁也差不多到了渐渐停止的阶段。   变得和萧远叙一样高肯定不太可能了, 不过一米八还是可以展望的。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这里没镜头, 不需要你俩营业互动。”池承宣的经纪人道。   路采道:“阿承在说我长高啦。”   有人顺着说了几句题外话:“年轻真好,我的个子已经十多年没动过了哈哈哈哈。”   “等你老了退休了, 会缩一截的。”   散会时临近四点半,还没到吃晚饭的时间。   池承宣被经纪人叫去了培训部,与新的一批练习生们交流和打气。   董哥忙着做合同,路采和其他明星又不熟,于是一个人去了会议室旁边的茶水间, 想要倒杯饮料喝。   与此同时,那里有几个公司高层在谈话。   别的艺人有眼力见,个个没往茶水间去。而美人鱼意识到的时候,一只脚已经踏了进去。   路采看着眼前这一圈西装革履的人,有些怯场和尴尬。   这里面他只认识萧远叙和副总,其他的连人名和职位都说不上来。   “你来找谁?”陌生的男人语气严肃。   路采被问得一噎,正想要退出去,再因另一道声音顿在原地。   萧远叙接话:“我让他来的,小路,在旁边喝点饮料坐一会。”   “好的。”路采怯生生地迈进了另一只脚。   这场对话并不敏感,不需要避讳艺人,但因为路采的出现,没有多聊也便匆匆收场。   少年全程干坐着,没有去拿饮料。   等他们离开后,萧远叙道:“要不要喝牛奶?”   路采问:“这里有吗?”   萧远叙道:“我办公室里有。”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路采转了下琥珀色的眼珠子,看男人刷过最高权限的卡,再摁了顶楼的楼梯键。   彼此互不吭声,气氛太安静了。   应该找点轻松的话题聊聊,但昨天刚被告过白,现在装作没事人,貌似不太合适。   路采盘算完,又郁闷地想,可萧远叙也没什么变化啊?   表露爱意的人是他,为此着急的人、先有动静的人也该是他呀。   过了一小会,路采没等到萧远叙主动搭话,沉不住气地率先开了口。   他道:“我记得你之前不喝牛奶的,怎么突然买起来了?”   萧远叙道:“前几天我一个人逛超市,下意识把它放购物车里了,只记得你经常喝,都忘了你不在家里。”   这语气不紧不慢,路采感觉更忐忑的一方居然是自己。   路采道:“那你可以放回去。”   萧远叙道:“总能给你的,现在不就有个机会?”   “要是没有机会怎么办?”   “那就我自己喝了。”   “喔。”路采干巴巴地应着。   他抬眼去瞧电梯门上的两道倒影,自己比萧远叙矮了半个头,一歪脑袋可以靠在对方的肩膀上。   萧远叙道:“你是不是要和池承宣吃饭?”   “是啊,怎么啦?”   “没什么。”萧远叙垂下眼睫,“注意别被狗仔拍到,再上一次热搜的话,你俩关系撇不干净。”   路采道:“你好像对阿承有意见。”   萧远叙否认:“他一个二十岁没到的小孩,我能对他有什么意见?”   路采道:“你还对另一个二十岁没到的小孩有意思呢!”   心直口快地说完,他脸颊发烫,立即撇开头去。   他试图遮掩自己的反应,但光亮的电梯门出卖了他,将他清清楚楚地映在上面。   萧远叙笑了下,道:“要说有意见,也是因为另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小孩。”   “这怎么能怪我头上?”   “不,这该怪我。”萧远叙淡淡道,“太想让你跟我一起走了。”   路采噎住了,根本招架不住,甚至默默地想放池承宣鸽子。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一整层空间非常清净,最外侧是一间等候区,往里的几间办公室归助理和秘书使用,萧远叙的靠在最里边。   路采第一次来这里,屋内不仅有办公和会客的地方,隐蔽处还有扇暗门,一推开是带着浴室的迷你卧室。   里面开着空调,床上的被褥没有折好。   “刚在这里睡过午觉。”萧远叙道。   路采道:“难得见你会在公司里休息。”   他住在萧家时,听保姆聊过,除了加班到深夜实在太累,萧远叙会在公司里睡觉,平时即便是想要午休,也会回到家里。   萧远叙道:“牛奶在小冰箱里,你自己去拿吧。”   路采找了下冰箱在哪儿,随即踱步过去,轻轻松松地拉开门。   看清内部情景的时候,他惊喜地倒吸了一口气。   自己在娃娃机前看中的那只玩偶,此刻正摆着捧牛奶的姿势,缩在这冰箱里。   玩偶身后叠着一束束鲜花,可以说是满满一冰箱的花。   路采后知后觉,今天发生的事情串联了起来。   自己被公司喊来开会、萧远叙掐着点出现、之后邀请自己来办公室……   这分明是没有机会就制造机会。   “你在哪里买到的同款玩偶?”路采问。   萧远叙道:“买不到,从娃娃机里抓出来的。”   路采不解地说:“可它不是压在最底下吗?”   最开始他打算投币玩两局,左看右看觉得没戏,犯懒后索性收了手。   萧远叙道:“所以抓了一大堆,本来想让这台机器的老板卖给我的,打了上面的电话没接通。”   路采不由想象了下画面,在自己走后,萧远叙孤零零地抓了半天的娃娃。   这事情费时费力,在机器设定的成功几率下还费钱,但自己夸过企鹅玩偶很可爱。   他忽地没了语言能力,挤不出完整的话来。   把企鹅和牛奶后出来后,路采抽了一束玫瑰花,在手上晃了晃。   “你今天在干什么呀?”他哭笑不得,“杀青送了花,为什么还要买花?”   萧远叙道:“不一样的。”   “都是玫瑰,哪里有不一样?”   阳光洋洋洒洒照进来,路采偏着身体,精致漂亮的脸一半被照着,一半在阴影处,比玫瑰更加晃眼。   萧远叙撩起眼帘,笑了笑:“因为我现在是在追求你。”   路采愣住了,无措地捏住了手上的花枝。   ·   要不是池承宣打了电话过来,路采觉得自己已经被追到手了。   他晕头转向地嗦完一袋牛奶,在楼下和池承宣碰面,结伴去了坐落在湖畔的日式料理店。   之前池承宣在选秀里高位出道,最近正当红。而路采随着歌曲和综艺的热播,名气也一天比一天高。   盯他们的狗仔不会少,开车出去后发现,简直多得有些离谱。   幸好日料店实行预约制,隐私措施很好,将尾随的车辆统统拦在了院外。   在院内停了车后,店员踩着木屐在前面带路,顺着石子路往里走半分钟后,推开了玄色的门将他们迎进了店。   路采爱吃刺身,不客气地顺着菜单报了大半。   上菜时本是一小碟一小碟地细致招待,他嗷嗷待哺,让人盛着冰端一大盆上来。   店家发现来了两位大客户,送来了一瓶刚收藏到窖里的美酒做分享,体贴地表示待会可以让经理做代驾。   酒倒进了小盏子里,他俩没怎么喝,面对面地聊着。   池承宣道:“这么一眨眼的工夫,你哪儿来的企鹅?”   路采把玩偶拿在身边,暂时搁在了池承宣车里:“别人送的。”   池承宣打听:“谁啊?”   路采遮遮掩掩不肯说,被追问了几次,无奈道:“八卦媒体都没你追得紧,你这么好奇干嘛?”   “我随便问问。”池承宣道,“你要是不高兴,我就不说了。”   路采道:“没有不高兴呀,只是觉得你有时候怪怪的。”   “有么?”   “就像最开始,我俩可以和和气气当朋友,你非要取我绰号,上课时不时扔纸团。”   路采这么说着,再道:“说话不好好说,打篮球也不好好打,真是理解不了大明星在想什么。”   池承宣道:“别抬举我,你也是大明星,叶灯都关注你了。”   路采拍了下桌子:“你看,又有点阴阳怪气了!你和别人都能正常交流,到我这儿怎么总这样?”   池承宣:“……”   反思片刻,他道:“我没控制住,以后一定和你好好说话。”   “没事,反正我知道你的脾气。”   路采笑嘻嘻地喝了一口酒,酝酿着要不要和池承宣诉说心事。   “话说,你以前谈过恋爱吗?”他决定探测下池承宣靠不靠谱。   池承宣没想到他突然这么问,端起酒杯的手一抖,洒了一半出来。   路采安慰:“别紧张,就算你正在谈,我也不会和你经纪人告状的。”   池承宣道:“……你干嘛问这个,我没在谈!”   路采无辜地说:“上课那会儿我听你朋友说,你刚来公司的时候就被告白过啊。”   “这不一定就要接受吧?”   “是呢。”路采点头。   池承宣云里雾里:“你怎么看起来有点失望?”   路采道:“唔,我被人告白了,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手都在发麻。”   池承宣顿了一小会 ,问:“你接受了?”   “还没有。”路采仰头又喝了一杯,“我看着他就脑袋空白,你懂这种感觉吗?”   今天没喝多少,酒量不错的池承宣却跟醉了似的,半天不吭声。   过了会,池承宣道:“不懂,拒绝别人很简单,只有面对着喜欢的人,我才会有你说的这种反应。”   路采好奇:“你喜欢谁?”   “这不重要吧,反正第一次喜欢别人,在他眼里我表现得非常拙劣。”   “不要这么沮丧呀。”   池承宣把酒倒满,道:“在好多人眼里,我差不多是明恋他了,但他一直没发现,而且我猜他有心上人了,那个人不是我。”   路采道:“既然他还是单身,你可以追追看?不说出口会很遗憾吧?”   “他现在过得很好,以后应该也会幸福,没有必要让他为难。如果哪天他被伤了心,我才会遗憾。”   路采若有所思:“我印象里你说不出这种话,那个心上人是有多好,居然能让你直接弃权了?”   池承宣咬牙道:“我看也没多好。”   路采笑道:“那你为什么这么怂?”   戳中了心里难受的地方,池承宣让服务生拿来了稍大的茶杯,干脆用杯子喝酒。   “因为他看着那个人的时候,总是在笑在开心,他看着我的话不会这样的。”   路采安慰:“你很帅,不用计较这一点失意。”   池承宣半点没领情:“他也不觉得我长得有多帅,要是那个人在场,最帅的人绝对不是我!他如果选我了,一定是在撒谎!”   他可谓是失魂落魄,嚣张的公子哥向来不可一世,此刻碎碎念地抱怨着,说出去都没人愿意信。   路采心说,怎么这么惨啊?   “那个人过得好不到哪里去。”池承宣喃喃,“好死不死看上个不开窍的,捅破了窗户纸也得继续煎熬。”   路采道:“唔?”   池承宣道:“没什么,没什么……总之你别让人等太久吧。”   “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有谁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能够不手忙脚乱啊?”   池承宣道:“你又不可能拒绝他。”   “为什么?”   “路采,其实我喜欢的人是你。”池承宣忽地道,“你愿意和我试试么?”   发蒙的美人鱼:“……”   路采被这突如其来的袒露弄得云里雾里,说:“对不起……”   话刚说了个开头,便被池承宣打断。   池承宣摊手:“你看,拒绝别人很简单,你要想对他这么干,早就和他道歉了。”   路采松了一口气:“不要乱做示范,你吓死我了!”   “白捡一瓶酒,喝完了再走吧,这地方我估计不会再来了。”池承宣道。   “刺身挺好吃的呀。”   “嗯,但看着不顺眼。”   鲜少有人和路采分享感情问题,路采受宠若惊,兴冲冲地开导对方。   一来二去,两个人喝了不少酒。   路采其实很谨慎,念着上次醉酒惹出的乱子,这次特意没有多喝。   然而店家送的酒和洋酒不同,度数更高,味道偏辣,几杯下去便足够让路采受不了。   他适可而止地打住,意识尚且清楚,四肢有些发软,需要缓一会。   而池承宣是醉糊涂了,经理毕恭毕敬地将他扶到了车里,得知地址后立即送了回去。   路采坐在回廊的榻榻米上,捂着火辣辣的胃,被询问要不要联系家属。   “手机在口袋里。”他嘀咕。   服务生找出他的手机,打开了通讯录,正要拨给哥哥,被抢先拦住。   路采眨了眨眼睛,道:“要打给阿远。”   他学着萧父喊萧远叙的称呼,语气甜津津的,并不像寻常的醉鬼令人讨厌。   服务生耐心地问:“阿远是哪位?”   路采道:“这个。”   他指了指[救命恩人],服务生拨过去后告知了状况。   日料店离萧家有段距离,半小时后,萧远叙披着月色赶了过来。   路采依旧坐在回廊上,风一吹,鼓起了衣摆。   身前是人造的山水景观,小溪腾涌着白雾,有一群金鱼在其中摆动尾巴,低矮的松树和细长的竹子错落有致,栽在布满青苔的泥土里。   听到了脚步声,他扭过头来:“哥哥!”   萧远叙道:“你哥哥不在这里。”   路采道:“我要找的也不是那位亲哥哥。”   “快要九点钟了,我以为你会叫周鸣庚来接你回家。”   路采道:“可是我想看看你。”   他依旧捂着胃,萧远叙坐到他身旁,拿开了他用力摁压在身上的手,轻缓有度地揉了揉。   胃部的不适有所缓解,路采的身体放松了些。   萧远叙温和道:“为什么想看我,下午不是刚见过吗?”   路采道:“听池承宣倒了一晚上的苦水,聊他明恋的那个人,我突然想到你啦。”   萧远叙道:“他说了什么?”   “忘得差不多了。”路采道,“但他那么无措,那么茫然,那么……那么像我。”   他想要双手撑在背后,调整时一个重心不稳,勉强抓住了萧远叙的衣袖,半个身子靠在了萧远叙怀里。   “像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讲话。”   萧远叙打趣:“这不是话挺多的?”   路采道:“可这些都不是我最想和你说的呀。”   “小路要说什么?我在听。”   路采腼腆地闷哼了下,道:“我觉得我表达不出来,为什么我没上过语文课?”   萧远叙摸了摸他的头发:“但我阅读理解很好,不管你说什么,都能感受到的。”   “你别哄我,我没喝醉,跟你说认真的呢。不信你出我一道题。”   萧远叙问:“104乘以5等于多少?”   路采愣了一会,道:“你问的这个,我就算清醒也答不出来啊?”   萧远叙道:“好了,知道你没醉,你醉了肯定会瞎说一个答案出来。你干嘛皱着眉头?”   “我是、我是想不好要怎么回应你……”   那份爱意如此炽热,如此纯粹,如此令自己欣喜,路采当下也嫌自己拙劣,不懂怎么表示,自己内心的情感也有同等的亮度。   他也是真切地,又珍惜地喜欢萧远叙。   “你可以当我是一张草稿纸,多尝试几次。”萧远叙打比方。   路采道:“这怎么可以呢?”   说着,周鸣庚打了电话过来,铃声回荡在溪流声中。   但这次不像池承宣那般搅乱了局面,因为刚响起来两秒,就被路采利索地挂掉了。   路采道:“不可以这样的,我没有当你是草稿纸,也没当你是一时欢愉的炮友,我根本拒绝不了你送的花。”   清脆悦耳的嗓音在这里干涩了顿了下,他道:“在我心里,我把你当做初恋。” 第50章   尽管路采长大了, 一般来说,不需要也不该被管太多,偶尔夜不归宿也可以理解。   但是周鸣庚把弟弟护得很紧, 如果路采回去得晚了, 这人估计会着急上火,连夜把京市翻个底朝天。   有那么一瞬间, 萧远叙很想关掉路采的手机,二话不说直接把人带走。   不过这冲动很快被压住,他将路采从榻榻米上架起来, 少年纤细柔软, 抱着的时候教人不敢用力。   介于路采动作迟缓, 萧远叙帮忙回复了消息:[我在和朋友聚餐, 马上回家。]   “这语气一点也不像我,哥哥会看出来的!”路采道。   萧远叙改了下:[我在和池承宣吃日料, 刚才喝了点酒,很快就到家啦!]   路采再次纠错:“我和哥哥聊过这半年认识的朋友, 每次都喊阿承的。”   萧远叙顿了顿,似是对此不满, 一时没有改正。   被路采拉了下衣摆, 他还是坚持没换称呼, 点击了发送。   介于路采喝多了歪歪扭扭,萧远叙最开始想让少年坐到后排, 可是对方执意要坐在副驾驶。   “我想一转头就看到你。”路采笑嘻嘻道,“等下就见不到你了,我要多看几眼。你不想吗?”   萧远叙说了句“想”,倾身替他系好了安全带。   日料店离半山区不算远,此时没有堵车的路段, 一路上碰到的红灯都很少。   路采时不时扭头瞧一下英俊的男朋友,感觉自己还没盯够呢,便能望见坐落在山腰上的几处宅邸了。   他忽地记起了一些事,确认道:“你是不是在这里也有个家?”   萧远叙道:“嗯,但我不常住,平时只有管家和保姆在。”   说到这个,他笑道:“他们养着一只老花猫,改天我带你去看。”   路采兴致勃勃:“我们现在就去吧!”   萧远叙看他这么有活力,轻笑了声:“太晚了,周鸣庚会担心你的安全。”   路采说:“他担心的事情我已经做过啦,是不是有句话叫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见到萧远叙点头,他轻快道:“这一坨足够直接压死了,多加点也没事。”   萧远叙知道“这一坨”指的是什么,周鸣庚与自己生性合不来,想必难以接受路采的选择。   “你先别讲,也不用多想,等到时机合适了,我去和你哥哥说好不好?”   路采急忙道:“我哥很暴躁的,还是我讲吧!”   说完,他补充:“以前有人不认识我,抢了我捡的贝壳,然后我哭着回家,他问我怎么回事,我以为他会去讲道理,没想到他把那个人揍了。”   萧远叙听他解释完,勾起嘴角:“你心疼我?”   路采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坦露心迹之前,萧远叙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也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   “小路,你这样对你哥来说是胳膊肘向外拐,我被你偏心了,当然很庆幸。”他道。   路采轻哼道:“虽然我之前担当过男朋友一职,但我会好好做的!争取做到让对象满意!”   萧远叙道:“嗯,你也要相信我能处理这件事。如果小男朋友和自己谈恋爱,不被家里认同和理解……”   路采抢着说:“那你也会心里疼几下?”   正逢遇到红灯,车速慢了一些,等在白线后面。   萧远叙垂下浓长的眼睫,眼里含笑地瞥向他,道:“心会碎掉的。”   心到底会不会碎掉?   路采不知道答案,但他想,应该是可以化掉的。   因为他感觉自己快要化成一滩水了。   山道上坡的地方设有门卫岗,牌照没有录入系统的车辆不能进入。   萧远叙的没有问题,不过另有情侣被拦住,女方下车之后,男方恋恋不舍地把车停靠在路灯下。   路采坐得不老实,趴在车窗上:“他们在啃脖子诶,好甜蜜。”   车子越开越远,他转过头去,眼巴巴地望着路灯的方向。   路采又说:“哇,那个人把手伸到对方衣服里去了!”   要不是在开车,萧远叙有点想伸手捂住路采的眼睛。   他问:“……你干嘛偷看他们?”   路采扒着安全带坐回了椅子上,歪过脑袋看向萧远叙,琥珀色的眼睛在月色下很清澈纯净。   他一本正经道:“我在学习新知识,看看他们是怎么谈恋爱的。”   萧远叙道:“不用和他们学。”   “可是待会要分开了,我不知道该对你做什么比较好呀。”路采理直气壮。   乍一听,萧远叙以为他在害羞,不料少年下一句就是:“我什么都想做!”   车没开到路采家门口,暂时停到了萧家前面。   路采本就没有醉得糊涂,缓了一路后,感觉好了些,已经能自己打字回复周鸣庚的关切。   萧远叙扫了一眼页面,捕捉到了两个字。   “你家里人喊你宝宝吗?”他问。   路采不太想承认这个昵称,宝宝听上去太幼稚了,感觉有些丢脸。   知道弟弟的别扭,于是周鸣庚不在外面这么喊,私下里偶尔会提几次,今晚算是第一次让别人发现。   可是萧远叙道:“宝宝,我也这么叫你好不好?”   同样的两个字,被哥哥喊的时候心里毫无起伏,有时候恨不得捂上对方的嘴。   此刻被萧远叙说出来,却有种意外的魔力。   路采仿佛被咒语击中了,不由握紧手机,眼睛眨也不眨得看着萧远叙。   萧远叙看他没有爽快同意,商量般道:“你刚才都叫我阿远了,我不能学周鸣庚那样喊你吗?”   “不是不可以……”路采支支吾吾道,“我听了有点发蒙,所以你不能经常喊。”   怕萧远叙无法理解自己的忐忑,他描述:“你捏过猫尾巴吗?就像被捏住尾巴那样,感觉整个人都被攥住了。”   萧远叙表示自己听懂了,但下次还敢:“宝宝。”   路采:“……”   如果他的双腿能肆无忌惮地变回尾巴,此刻已经朝萧远叙欢快地甩来甩去了。   他下意识夹紧了双腿,左右摩擦了下。   再抬起头时,萧远叙依旧含笑望着自己,路采心跳漏了一拍,在温柔的目光中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半秒钟后,他感觉萧远叙嘴唇轻轻地落在了脖颈处,继而领口被手指朝一边拉开。   视力剥离之后,触感和听觉就变得更加敏感。   路采能听到萧远叙有些加重的呼吸声,以及自己脖颈处被舔舐和吮吸的痒意。   并不痛,他感觉得到萧远叙尽力地收敛着。   “痛不痛?”萧远叙问。   路采紧绷道:“还好。”   手掌隔着衣料抚摸过背脊,掌心的温度透过短袖传递到后背。   温热、柔和,却激起少年的颤栗。   萧远叙低低地笑了声,道:“你别怕,深呼吸几口气,放轻松一点……这是很愉快的事情,我不会弄疼你。”   于路采而言,这个过程中情绪充斥着忐忑和惊喜,以及略微的茫然,但并没有害怕。   只是当下与萧远叙以新的身份相处,他招架不住,很难不露出青涩的一面。   他呼吸越发急促,一手搭上了萧远叙的肩膀,接着两个人短暂的分开。   路采有样学样,也这么去亲萧远叙,怯生生地凑近时,闻到了淡淡的熟悉的沐浴露味。   他一边想着,回家以后要查查这个品牌,买一瓶同款的香水喷在枕边,一边在萧远叙肩头乱咬。   路采试图留下些痕迹,可是动作不得章法,显得束手束脚。   “阿远,我好像学不会。”他沮丧道。   萧远叙摸了摸他凉滑的头发,如同捧着禁果诱惑自己的亚当:“没关系的,你可以吻得重一点。”   ……   ·   十九岁少年怎么也不能当小孩管束了,可路采毕竟是一条美人鱼,而且对人类社会不算太熟悉。   周鸣庚放心不下,直到弟弟回家才松了一口气。   路采今晚看上去玩得很高兴,周鸣庚对此感到欣慰,多交朋友总是不错的。   “我煮了一锅醒酒汤。”他道,“给你盛一碗,然后去把水温调低点。”   喝醉了酒洗热水澡会很危险,尽管路采看着很精神,不过还是小心为妙。   路采兴冲冲喝了口汤,差点被烫到了舌头,接着朝碗里谨慎地吹了两口气,用勺子一点一点捞着喝。   醒酒汤是用鱼头现熬的,里面加了海带、豆腐和榨菜,煮得浓郁鲜美,估计周鸣庚从收到短信后就着手料理。   调味的习惯和叶灯的很像,不知道是谁影响了谁。   “宝宝,收拾完了快点睡觉。”   听到这个词,路采险些呛到,脸上表情非常复杂。   周鸣庚不懂自己有哪里做错了,以前都这么喊,早已见惯不怪,今天怎么就反应这么强烈?   他随口问了一句,路采对此毫无准备,只得硬着头皮搪塞。   “我实岁十九岁,不是宝宝了啊。”   他心虚地舔了下嘴角,画蛇添足道:“不是哥哥的宝宝了。”   周鸣庚直率地说:“是我没想到这些,以后不这么喊你了。”   这么一来,这昵称误打误撞成了萧远叙的专用。   路采听周鸣庚轻易地妥协,心里有些愧疚。   他洗澡时三心二意,穿睡衣时没多注意细节,就回到了卧室里。   其实短袖衬衫领口稍低,并没盖住斑斑点点的浅淡吻痕。   之后他搂着娃娃机里抓出来的企鹅,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和萧远叙发消息。   [你到家了没有?]   萧远叙回复:[我今天睡在这里,明天带你来看猫。]   路采看了眼日历,明天是周六,大忙人也该休息一天。   他冒坏水,开始思考明天怎么打幌子:[那我想个办法溜走。]   萧远叙比他坏:[我让人约周鸣庚出去打牌,你起床了和我说。]   算计完兄长,路采打了个哈欠,盖好被子想睡觉了。   这时,周鸣庚敲了敲门,得到应声后踱步进来。   “明天是迈凯伦的赛车交流日,我收到了邀请函,差点忘了。”他道,“你要不要去玩?我没带你飙过车呢!”   路采蠢蠢欲动,为了和萧远叙一起撸猫,忍耐道:“我想在家里歇着。”   兄弟情一晚上被接连打击了两次,周鸣庚摸不着头脑。   “行,你今天开会累了吧?”他道,“都怪萧远叙这压榨员工的王八蛋!”   路采:“……”   小人鱼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道:“哥,我要睡觉啦!晚安。”   周鸣庚放低了声音:“我帮你把灯关了。”   关灯时他看了眼床上的弟弟,猛地察觉到不对劲。   ……路采的脖子上有疑似蚊子包的痕迹。   根据他的经验,蚊子包不可能密集地种在这里,更可能是吻痕。   这他妈又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同一个。 第51章   早饭吃的是海鲜面, 刚出锅烫得下不了嘴,路采把碗到了空调底下,连人带面吹着冷风。   手机播着一段长达二十分钟的视频, 是平台上播放量最多的吻戏剪辑。   标题是《全程鸡叫!我也想体验下如此灵活的舌头》。   路采细细研究, 看不太清舌头是怎么动作的,不过画面里的人类挺享受, 亲得堪称昏天黑地。   剪辑里出现了叶灯,他纠结要不要避讳哥哥,继而悄悄转头去瞧周鸣庚的表情。   周鸣庚顶了一对黑眼圈, 整个人状态恍惚。   他没在听手机里传出的声音, 也没看屏幕中熟悉的人脸, 一副欲言又止但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显然, 昨晚瞥见的“蚊子包”给他带来了巨大冲击。   但更抓狂的是,路采的脖颈现在一片白皙, 自己没了怀疑的证据。   “哥,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呀?”路采问。   周鸣庚再度确认了下, 确实没有吻痕。   难道自己之前看走眼了?   “没什么。”他道,“有人约我打牌, 我下午再回来。”   路采没挽留他陪自己玩, 只问:“你不去赛车啦?”   周鸣庚道:“昨晚没睡好, 我还不想上交通新闻。”   小人鱼用餐具费劲,横竖这里没有外人, 干脆挑了两根面条,用筷子卷着吃。   “那你今天早点休息。”他贴心地说。   吃完早饭,路采去厨房吭哧吭哧把碗筷洗了,放到消毒柜里。   透过窗户确认周鸣庚离开以后,他活蹦乱跳去萧家。   昨晚没有注意地方在哪儿, 现在一户一户找过去,在别墅区里绕了许久。   路采沿着山道往上走,有园艺师问他找哪家,他报了门牌号。   “原来是你啊,阿远昨天说过了,有个小客人要来。”   园艺师为萧家服务了几十年,是看着萧远叙长大的,因此不喊尊称,叫得更亲近些。   “嗯嗯就是我。”路采道,“爷爷,哪边是大门呀?”   他们隔着一道护栏,园艺师指了下方向,远处的尽头看不到门,直走后应该还得右拐再走一段路。   “太阳太晒了,你站到树荫底下等一会吧,我让保安来接你。”   路采看花匠拿出了对讲机,感叹:“这里真大。”   尽管他们在同一片区域,但面积完全不一样,萧家的宅邸跟城堡似的。   园艺师道:“哎,以前一家三代,十多口人住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倒是没感觉,这些年这儿是大得有点空了。”   路采打听:“为什么不住了?”   “这种事就是没什么道理可讲吧。”园艺师道,“小姐和先生分开了以后,大家都陆续搬走了,偶尔回来一趟。”   他说的是萧远叙的父母,离婚这件事在外界的报导中没有痛痒,实际对这个家庭的影响很大。   路采知道一点,在那之后萧母常年在国外打理业务,萧父息影过上了旅居的生活。   那他的阿远呢?   “您是路先生么?不好意思,您有没有久等?”保安开着物业配备的观光车。   路采道:“没事,我来之前没打招呼,想要自己慢慢过来的。”   这里整体是中式庭院,花木池鱼布局讲究,留白和开合拿捏有度。尽管房子建得有了些年代,但未被风吹雨打侵蚀得无光,反而打理得颇有韵味。   内部则是偏欧式的装修,每一季度都会有对应的调整和换新,与庭院融合得很适宜。   花猫是萧远叙读初中时捡的,如今已经是一只高龄老猫了,不怎么爱走动,在清凉处揣着爪子任人摸。   萧远叙在喂猫粮,见路采来了,道:“看起来昨天真的没喝多,不会摔在地板上要人抱起来了。”   他抬起眼与路采对视,再笑着说:“貌似也没断片。”   不比路采吻痕浅淡,过了一晚上便褪得干净,他脖子上的太明显了。   不像被亲的,更像被某只小怪物以此标记了下。   路采道:“这怎么能忘掉?和圈内白月光谈恋爱,谈到就是赚到。”   他仔细地去看那处泛红的印记,有零星的小出血口,是自己下嘴太没轻没重了。   位置挑得太好,夏天用不能戴围巾,这下遮也遮不住。   家中的其他人看在眼里,心里肯定门儿清。   路采不好意思地问:“他们猜到我俩是什么关系了吧?我说呢,修剪树枝的伯伯刚才一脸微笑,和看见女婿上门似的。”   萧远叙道:“伯伯问过我是不是被狗咬了一口,猜到你是属小狗的了。”   “我不是小狗。”   路采反驳完,把下巴搁到萧远叙的肩头,接着用嘴唇贴了贴脖子上的痕迹。   他又担心:“我在他们眼里估计很野蛮吧,他们会不会讨厌我?”   “不会的,他们见了只会清楚我很喜欢你。”萧远叙道,“他们也会跟着接受你。”   老花猫挠了挠脸,舔了一会自己柔顺的毛,缓慢地走到萧远叙身前的喂食碗前面。   路采在剧组见过一些流浪猫,可是没接触过家养的,有点想上手摸,又怕让这只猫不舒服。   “我可以碰碰它的肚子吗?”他问。   萧远叙把猫抱起来,让猫侧躺在自己的腿上,由着路采小心翼翼地摸肚皮。   这猫对异样的气息很敏锐,等美人鱼一靠近,向来温顺慵懒的猫就兴奋起来,张着嘴作势要咬路采。   这并非在排斥路采的触摸,而是在它眼里,路采也是一道美味。   察觉到猫咪想吃自己,路采有点尴尬,挪了挪凳子不摸了。   萧远叙道:“这两年难得看到查理这么有精神。”   路采轻轻嘀咕:“它叫查理?平时吃鱼么?”   “以前很爱吃,它现在消化不好,要吃专用的猫粮。”   路采用一种“听见了没有”的眼神,瞟了查理一眼,示意它赶紧打消念头。   查理被放回了地上,没再尝试啃咬,之后在路采的脚边转了几圈,用脑袋去蹭路采的小腿。   虽然没再被当做投喂的食物,但路采感觉它快要被香得流口水了。   路采:“……”   “我把它捡回来没多久,就出去读书了,我和它不是很熟。”萧远叙道,“管家说它平时走都不走几步,今天怎么回事?”   路采道:“猫啊海鸥啊都挺亲近我的。”   萧远叙瞧着他,道:“你这是什么体质,专门吸引爱吃鱼的动物?”   路采遮遮掩掩:“哈哈哈哈可能我是属鱼的吧?”   他很喜欢小动物,查理的皮毛干净顺滑,擦过皮肤时有着陌生的触感。   反正不会咬人,他由着猫贴近自己。   “你有没有想过,唔,人类幻想的物种其实真的存在?”路采突然问。   萧远叙道:“什么物种?”   路采暗指美人鱼:“出现在小孩子感兴趣的故事里,从海里诞生出来的,和人类有一些交集。”   萧远叙顿了顿,听路采语气紧张,淡淡道:“……你说的是哥斯拉?”   路采:“啊?”   他作为在海里生活了十八年的小王子,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   拿出手机查了下,他对着哥斯拉的形象陷入沉默。   顺着美人鱼的描述能联想到哥斯拉,那人类自己是什么?是恐龙吗?!   路采想,人类真讨厌,不和人类一起玩了!   “厨师给你做了双皮奶,你要吃吗?”萧远叙问,“就是陪你在剧组的那位。”   路采立马跟过去:“要,要吃的。”   照顾到路采的口味,手工双皮奶做得偏甜,上面点缀了芒果和火龙果。   少年吃了两碗,嘴角沾的奶渍被萧远叙用纸巾擦掉。   “接下来我得拍牙膏广告,然后录节目,再拍男装广告,又录节目。”他念叨,“行程怎么这么多呀?”   萧远叙道:“放你两个星期的假,董哥估计把事情排到一起去了。”   路采若有所思:“在我看过的小说里,和总裁谈恋爱不是这种发展。”   “那该是什么发展?”   路采道:“得知我这么忙,你应该脸色一变,把黑卡扔我脸上,不屑地告诉我这点钱有什么好赚的,从今天开始哪儿也别想去,乖乖在家和你这样那样。”   萧远叙挑了下眉梢:“这样那样?”   路采抬起胳膊放在萧远叙的椅背上,身体歪斜过去,另一只手去捏萧远叙的脸颊。   触碰的这张脸轮廓完美,人人都知道。   但除了自己,没人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样的手感。   路采占便宜道:“比如这样。”   紧接着,他抬起下巴亲了萧远叙一口:“再比如这样。”   萧远叙垂下眼,有些无奈地看着路采作乱,路采得逞地笑了起来。   “怎么,你还想干嘛?”路采顽劣地问。   萧远叙道:“这篇小说尺度挺小啊。”   路采哼哼着:“不够满足你现在的胃口呀?”   打趣完他便收手,想要坐正身体,却被萧远叙拉了一把,顺着这股力道被拉得更近了。   萧远叙道:“我一直都比较贪心。”   明明同样是摸脸的动作,路采做起来是调皮,换成萧远叙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和暧昧。   段位太高了,路采被指尖拂过脸颊,心里颤了下,不由地多想,注意力就随着手指慢慢往下移。   锁骨上有颗红色的痣,被萧远叙轻轻地刮过,又用指腹揉摁了两下。   不能再往下了。   再往下就是……   路采忍不住握住萧远叙的手腕,但没阻止,小声道:“这里是客厅。”   萧远叙道:“你想不想来我卧室?”   路采愣了下,心说,尺度是不是跨越得有点大?   在萧远叙学生时期睡过的地方,一定存在着好多以前的生活痕迹,光是想象一下,就极富有吸引力。   美人鱼晕头转向地跟着去了,萧远叙却没把他往床上带。   “你在期待什么呢?用这种湿漉漉的眼神看我?”萧远叙笑道。   路采兜圈子道:“你在期待什么我就在期待什么。”   萧远叙直说了:“屋里没那种用品,期待不出来。”   美人鱼意识到含义后有点失望,常理来说,上床是要用润滑剂和安全套的,而这里压根没准备。   不过可以看到萧远叙以前住的地方,他还是很高兴。   要不是身份对于人类而言太惊悚,他也很乐意和恋爱分享自己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眼前布置不出他的意料,在屋主转学离开后几乎没有改动,完全是少年人会中意的风格。   墙上贴着当年最新版本的世界地图,还有篮球明星的海报。   床边摆了一张书桌,架子上有几本莎翁戏剧,以及一大本初中同学录。   那些书籍的封面不新,看起来是当年的东西。   “你昨晚睡在这里?”路采问。   萧远叙道:“对,今天醒来还犹豫了下,以为自己该收拾书包去上课。”   路采很好奇那本同学录,问:“我可以看吗?”   萧远叙没拒绝,语气温和道:“当然,只要你想看。”   里面的留言写得密密麻麻,借此能看出来萧远叙的人缘很好。   因为萧远叙是中途转学,所以毕业情绪不浓,大家都在不舍和意外。   [痛失校草,你到了新学校不要忘掉我们!!]   [我同桌哭了一天了,你要不要来哄哄她?好受欢迎喔阿远,我也想当男神!]   [我讨厌死那些记者了,为什么赶都赶不走!!!为什么是你转学啊!!]   路采道:“记者堵在校门口,是因为你爸爸妈妈的事情吗?”   “对,明星离异了以后,夹在父母中间的小孩总是很有话题度。”   联想到后来萧远叙辗转了很多学校,路采意识到了什么。   他问:“他们继续打扰你了?”   萧远叙平淡地说:“我记不清了,应该吧,毕竟我爸那年拿了一座新的小金人。”   到底是真的忘记了,还是不想说呢?   路采摸不透,但他明白,在很多大人眼里,有些事情比起袒露,不如选择性地跳过。   “同学录好像没什么花样,让我瞧瞧书。”他敏感地关上了手上的本子。   美人鱼随手取出了《查理三世》,胡乱翻了几页。   书桌正对着窗户,此时开了半扇纱窗,繁盛的花草摇曳在前面,沉浮着生机勃勃的香气。   路采看萧远叙在书页上留的字迹,萧远叙在他身旁偏过头,很安静地注视他。   “这里吻戏好多诶。”路采道。   萧远叙道:“是么?隔了这么多年,我只记得主角是谁。”   “你还在空白处来了一段心得感悟呢。”路采念道,“接吻是爱的封印。”   “那是莎士比亚的原话,不是我的心得。十四岁哪来这种感悟?”   路采道:“也对,你快二十八了也没用上。”   萧远叙:“……”   他单手撑着胳膊,保持这种姿势望着路采,看阳光照着琥珀色的眼珠,把眼睛衬得透亮如宝石。   不需要别的仪式,这枚宝石倒映着他的时候,他就被路采封印了。   路采笑得灿烂:“我学了吻戏,可以教教你,你想试一下吗?”   风哗啦啦翻过书页,再忽地停在了某一页,被萧远叙的左手正好摁住。   耳边终于没了别的响动,只有彼此的心跳声。   因为靠得很近,萧远叙能够确认,路采和自己同样处在失控的兴奋的边缘。   舌尖撬开洁白整齐的贝齿,继而纠缠在一起,随着他们的贴近,变得愈发难舍难分。   路采有些呼吸不过来,不禁往后缩了缩,试图借住拉开距离来让自己清醒点。   可惜他没来得及缓过劲,便被恋人强势地再度吻住。   萧远叙的右手扶在路采的后脑勺上,力道不轻不重,不容半分的推拒和退却。   感觉到路采的无措后,他安抚性地摸了摸头发,让路采在自己的掌心下慢慢放松。   过了一小会,路采覆上萧远叙的手背,十指转而穿插相握,没人再去管那本书还会发出什么动静。   萧远叙心想,隔了十多年,自己除了主角外也不是什么都没记住。   他还记得书里写红玫瑰,写娇滴滴地在夏季的馥郁中亲吻。   再之后,一切都模糊。   他只知道自己和路采也在夏季的馥郁中亲吻。   “你是不是骗我的?你明明……”路采想说萧远叙吻技好,自己稀里糊涂地任由对方把控节奏,全程都在对方的引导下沉浸其中。   可他最开始是想给萧远叙露一手的,到头来被压制得彻底。   这么一想,他便把之后的话咽了回去。   路采躺在这间卧室的床上,萧远叙和他并肩躺着,看着天花板上的光影。   “我怎么了?”萧远叙明知故问。   路采磕磕绊绊道:“不怎么,恋爱第一天对男朋友有了新的认知。”   他想搂住萧远叙,但被萧远叙抱得很紧。   “醒过来以为自己回到初中,肯定很开心吧?”路采好奇,“发现是错觉有没有很失望?”   萧远叙问:“为什么要失望?”   “我在剧组里听别人闲聊,他们都非常怀念学校,恨不得能时光倒流。”   “我不怀念。”萧远叙道,“意识到今天可以见到你,和你谈恋爱的时候,我更开心一点。”   说完,他问:“你想时光倒流么?”   路采道:“能重新过一遍童年是很爽,不过和你在一起是现在最要紧的事。”   萧远叙沉默了会,道:“你对我来讲也很重要,是最重要的。”   路采似懂非懂,开玩笑:“总觉得你下一秒也要学着拿出黑卡了……”   “手边没有,我放在钱包里了,等一下给你。”萧远叙道。   路采茫然道:“我玩个梗而已,你没听出来呀?”   萧远叙道:“听出来了,你男朋友不会仗着这个把你关家里的,你有喜欢的东西放心拿来刷。”   周鸣庚同样有钱,路采如今不需要这些,但这是自己的心意。   他希望能给路采支持和庇护,以及更多的自由,金钱是其中一部分。   和父亲在一起后,母亲缺少了很多自由。随时随地可能潜伏的偷拍,指手画脚不无恶意的评价,让我行我素的女人变得拘束。   这样的爱情太容易枯萎,萧远叙眼睁睁看着他们从恩爱到反目。   离婚原因不止这点,他们爱得很纯粹,恨起来则有许多细枝末节。   萧远叙从而想,感情是很脆弱的东西,连空调温度一个想升高一个想降低都能成为理由,变成矛盾积攒起来,加速最后的崩溃。   但他要想方设法和路采在一起很久很久。   路采懵懵懂懂:“你当然不是那种人,搞囚禁的不该去看心理医生么?”   萧远叙笑道:“对,这是很病态的做法。”   路采道:“你别把卡给我了,我们又不是我哥和叶……”   之前他向叶灯保证过,不和任何人说自己无意听到的秘密,于是险险打住。   没想到萧远叙说:“叶灯?他们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你也知道呀?合着我周围罗南洲知道,你知道,就我自己不知道我哥在瞎搞!”   路采抱怨完,道:“我们又不是他们那种关系。”   “要是我不在你身边,你有大笔开销就找周鸣庚?”   “对啊,我能找哥哥。”   萧远叙道:“可你不是不想被家里管么?经济独立就是底气。这么靠你哥哥的话,他更会把你当小孩。”   路采纠结了下,改口:“我成年有工作了,可以自己花自己的钱!”   “假设你不够花了需要代付,最先想到的人可以是我吗?”萧远叙道,“如果我有了难题,第一步就会是找小路。”   路采听了特别骄傲和满意,飘飘然道:“嗯嗯可以是你。”   “万一我太忙了没能及时帮到你,会很自责的,所以你拿着卡备用吧。”   路采就这么收下了黑卡,心里还很美。   萧远叙告诉了他密码,他欢喜道:“我也告诉你密码。”   路采让萧远叙伸出手掌,接着用指尖勾勒横平竖直,认真地写了一小会。   萧远叙猜到了他在干什么,道:“怎么在写自己名字?”   路采眼神澄澈:“因为有困难记得找我,你男朋友为你赴汤蹈火。”   作者有话要说:  周鸣庚:又挑拨离间是吧? 第52章   这几天京市频频下雨, 路采望着窗外有点苦恼。   周鸣庚问他怎么不开心,他也不说, 小人鱼的心事无处分享。   问题说来简单,路采生在热情的家庭,成长环境充斥着爱意,不吝啬于表达内心。   他从小听爸爸几年如一日地夸妈妈有多美丽,由此想着,如果自己有了中意的伴侣,肯定也要四处炫耀。   但现在不仅不能秀恩爱, 连身边的哥哥也不能倾诉。   他还小,不是沉得住气的年纪,快要被憋死了。   路采打开微博翻了一会评论, 有许多粉丝询问近期行程, 这半个月来没有曝光, 快让她们对偶像日思夜想。   [路路休息够了吗?再不上班我要以为你被雪藏了!]   [@萧远叙,把我的宝贝老婆还给我!别逼我求你!]   顺着at点进去, 用户显示是一片空白,萧远叙没有注册微博。   路采截完图发给了萧远叙, 很快收到了回复。   萧远叙:[不给, 私吞了。]   路采心说这人怪小气的, 继而看了一会实时热门。   某个营销号发起投票,挑了几个电影角色,将照片排在一起后,问大家最喜欢谁。   其中有路采在《走山》的定妆照,因为人设本就有吸引力,曝光后拉满了期待值和讨论度。   这并未让路采多留意,不过选项里还有萧远叙, 他不禁多瞧了几眼。   投票的评论区有人感叹,很想看萧远叙再上一次大荧幕,要是儿子忙着继承家业,那爸爸也可以。   [呜呜中午就可以开始做梦了吗?比起萧远叙,我更希望他爸复出,事业顶峰期突然息影真的很可惜。]   [投叶灯投叶灯,姐妹们努力冲上第一名!]   路采:?   前段日子叶灯的电影票房大卖,最近风头无两,论流量没人压得过,就这样居然不是稳赢?   不参与投票无法显示结果,他有点好奇,想投个看看谁是第一名。   “宝宝,你经纪人找你了。”周鸣庚喊。   路采手一抖,把萧远叙误点成了叶灯。   不由得他懊恼,页面跳转,萧远叙总体超出了别人一截。   路采变得一点也不意外,得意地心说,我男朋友就是最厉害的!   周鸣庚后知后觉要改掉昵称,道:“又嘴瓢了,小路,你快点换衣服下楼,别让人等太久。”   路采雀跃道:“知道啦!”   他去了衣帽间,三面的衣架全是风格不同的衣服。   红了以后很多品牌方和设计师联系了他,路采长得好看身材比例也好,是行走的衣架子和广告牌,自身又没任何丑闻,所以很受他们欢迎。   这些天几乎每天都有包裹递过来,要不是这边地方大,他的柜子就该被挤爆了。   出于行程需要,会有造型师帮他搭配。平时路采胡乱往身上套,换衣服最多五分钟,抓到哪件是哪件,怎么舒服怎么来。   今天却磨磨蹭蹭,半天了没见出来。   周鸣庚道:“宝宝?好了没有?靠,又顺嘴了……”   路采道:“哥,你觉得这件好看一点,还是这件更好看一点?我身上这件呢?”   少年穿了一条花里胡哨的粉蓝短袖,左手拎着潮牌橙色T恤,右手拿着浅蓝色条纹衬衫。   周鸣庚:?   澳城娱乐业大佬沉默片刻,以核对账本的态度反复思索,玩□□都没现在这么认真。   他问:“这三件有区别?”   说完,他被路采关在了门外。   周鸣庚奇怪:“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以前衣服穿反了都能半天没发现……”   董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变化快,我见多了,有的还会花半天鼓捣发型。”   Jill给董哥泡了一杯茶,圆滑地招待东家的经纪人。   “小少爷这段时间多亏您照顾了,您来尝尝这点心,中午吩咐酒店送来的。”   董哥道:“你们客气了,我只是……”   平心而论,他做的是自己的份内事,路采和他本就是工作上互相配合的关系。   论照顾还是萧远叙做的最多,要感谢该去谢总裁。   不过他没说完,Jill便道:“您别客气,话说路采的行程排到什么时候了?”   “最迟的在年底,但接的不多,萧总说不赚这份快钱。”   Jill忙点头:“我们老板不想让弟弟当明星,但劝不动小少爷,看起来他一定玩得很开心,都舍不得走了。”   董哥听出了弦外之音,敢情家里不支持路采的工作,想和自己联手把人哄回去。   这些年他听闻过不少这类事,孩子想当明星然而父母不同意,最后把压力转嫁到经纪公司这边。   董哥打马虎眼:“哈哈哈看小路的意愿吧,他长大了总不能让人一直待家里,能出来锻炼下也好,这不是做得挺不错的?”   周鸣庚不死心,每次想到路采签在萧远叙手底下,就觉得耳鸣眼花,并且有种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   他道:“娱乐圈到底是太复杂了,我倒更想让他去学校……”   “你们在聊什么呢?”   路采穿衣齐整地走到楼下,因为挑了双新鞋,干脆直接穿在了脚上。   Jill最喜欢欣赏帅哥,此刻不禁眼前一亮。   她夸奖道:“今天你真帅,怎么突然花心思打扮了?”   路采有些紧张:“是吗?”   他以为自己很自然,怎么Jill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萧远叙会看出来么?会夸他好看,还是笑话他臭美?   “不是不是,你再说他要回去换一身了。”周鸣庚打断。   路采道:“我走了,拜拜!”   傍晚顺利拍完牙膏广告,路采在镜头前笑得腮帮子发酸,感觉能面瘫一礼拜。   董哥打算送他回家,他想起了接下来的安排,随即再度挂上了笑脸。   路采道:“我想和朋友出去玩,可以在SOHO放我下去吗?”   董哥警惕地盘问:“和哪个朋友啊,我认不认识?不是女孩子吧?SOHO人那么多,你小心被认出来。”   路采道:“你放心,我们就是吃顿饭。”   在周鸣庚的眼皮子底下束手束脚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能出来放风,岂有只吃一顿饭的道理。   要逛街,要看电影,还要去射箭俱乐部!   萧远叙比他晚到一刻钟,他点好了菜,笑着说自己满嘴都是牙膏的气味。   “尝尝。”萧远叙亲了路采一口。   代言了牙膏新款,路采道:“是不是很像咖啡?这牌子怎么想的,搞这种新口味。”   “有吗,我为什么感觉是甜的。”萧远叙道。   这么说着,服务员敲了敲门,礼貌地端菜进来。   他们坐得分开了些,路采哼了几句歌,等到服务员撤下,再勾着萧远叙的脖子分享自己刷到的投票。   虽然被周鸣庚一打扰,他阴差阳错点了叶灯,但自己的心是站在萧远叙这一边的。   于是路采亲亲热热地说:“我选你了。”   萧远叙道:“那感谢宝宝的支持?”   路采道:“这么客气啊,能不能换点别的好听话。”   萧远叙想不出来,转而道:“你用的是小号么?”   “你想让我用大号啊?给董哥备着降压药,我这就切号给你投。”   萧远叙淡淡道:“我怕你用大号。”   “怎么会?我还没准备出柜呢。”路采道。   一边说一边向萧远叙证明,接着他暗骂了声。   自己还真他妈用了大号?!   路采之前在看自己微博的评论,之后忘了换号,兴冲冲的也没确认。   有那么几秒钟,他觉得自己心脏都停跳了。   萧远叙道:“你这踹柜门的力道挺大啊,是你粉丝还没准备好吧?”   “谁要踹了,我手滑不可以么?下次不投你了!”   路采说得理直气壮,和这次真投了萧远叙似的。   投票后会自动点赞转发,他到现在才发现,这时已经有很多人看到了这条。   参与的内容无关痛痒,没有值得掐架的点,坏就坏在路采是个明星,自身关注度高。   不管他投了谁,单论这个举动就显得很劲爆,引得大家围观和推敲。   萧远叙凉凉道:“你投的不是你的叶老师?这和我一个字都对不上号吧?”   路采:“……你听我解释。”   掐准了时间点一般,董哥打来了电话。   “操,我下午陪你拍了广告,才几个小时没看微博,你就给我搞事情?!”   董哥堵在东三环的晚高峰车流里,气得想要一脚油门撞上前面的车屁股。   路采小声道:“其实这是我出门前投的。”   “你还有理了?”董哥道,“你把密码发我,以后这个账号没我同意不准登录!”   说完便挂了电话,看起来要回公司加班。   萧远叙道:“好可惜,有的机会没有下一次,花在了别人身上就不能重来了。”   路采道:“…………”   幸亏今天有两对情侣曝了恋情,池承宣那选秀综艺成团后发了新专,人气小鲜肉有新的偶像剧发布,占了绝大多数的热度。   大家得知路采捅娄子,有的笑他忘了切号,有的怀疑他被盗号了,还有的直接送上了祝福。   萧远叙搜索关键字,念道:“恭喜今天的第三对情侣,路采和叶灯从《前方已到站》就有猫腻了,爱情的味道我知道。”   路采道:“我错了我这就卸载微博了!”   萧远叙再念:“原来路采是年下小狼狗啊,感觉去年圣诞节叶灯是和他一起过的。”   路采感觉他在对自己下紧箍咒:“萧老师,吃点菜,我帮你倒杯水。”   萧远叙不依不饶地继续:“这算半公开了吧?今年过年他们会一起回家么,叶灯家在澳城,路采是哪里人来着?”   说完这条微博,他补充:“小路的家也在澳城呢。”   路采道:“哪来的半公开?最多是说他帅,事实是我失误!要不是周鸣庚吓我一跳,我怎么会不选你!”   他一拍桌,扣黑锅道:“都是我哥陷害我,这全是他的阴谋。”   吃顿饭的工夫,董哥做完了紧急公关。   他们没有辩解说盗号,也没说工作人员操作失误,登上路采的账号后,在转发投票的微博底下发了条评论。   [哈哈哈叶老师的作品很棒,但在线求问,手滑这病怎么治?]   叶灯给他台阶下,回复:[萧总怕是要没收你账号。]   众所周知萧远叙是路采的老板,经纪公司怕旗下的艺人闯祸,有的会直接帮忙管理公众平台上的运营。   这话说得没有毛病,外人眼里只是一句俏皮话。   但他们并不仅仅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被这么一提及,路采心里七上八下,又泛着隐秘的满足感。   地下恋情被无意照亮,唯有你知我知,共尝这份禁忌。   半个小时以后,营销号谈好了价钱删除微博,董哥随后删了路采这条微博。   “妈的,谢天谢地这只是说喜欢的角色,如果是票选老公之类的,你就要多个绯闻男友了!”   路采欲哭无泪,心说那自己的男友怕是要变前任。   “阿远,我们还去射箭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萧远叙道:“走啊。”   商业街人潮汹涌,萧远叙戴上粗框眼镜和口罩,依旧很有回头率。   路采和他保持了半米的距离,一开始有点骄傲。   到后来有人向萧远叙搭讪,自己就撇了撇嘴,伸着脖子观望。   “帅哥,怎么落单了?”这人笑得甜美,“不介意加个好友吧?”   这几年萧远叙变了发型,气质也有所不同,今天这么遮掩后,介于光线昏暗,对方没把他认出来。   萧远叙道:“男朋友会介意。”   这人道:“你都有男朋友了啊,他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来的?不怕被别人撬墙角?”   “我不会手滑自己的二维码,别人撬不走。”此刻没有身份的束缚,萧远叙随心所欲了点。   路采:“……”   射箭俱乐部被清了场,他们俩配备好护具和器材,没有让教练指导。   路采跃跃欲试,射完十二支没一支沾边。   萧远叙调整了他的姿势,总算能射中五环了,之后他嫌弓箭太沉,玩了一会便盘腿坐下。   路采看萧远叙玩,津津有味道:“你以前是不是学过?”   “嗯,体育课会教这些。”萧远叙道,“不过我后来选修的是散打。”   路采刚想问他选了什么,如果马术之类的到时候可以一起玩,还浮想联翩地幻想了下两人共骑的画面。   一听是散打,美人鱼顿时不吱声了。   “阿远,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看花火大会?”他换了话题。   萧远叙接话:“他们打算买八月中旬的票。”   路采掰了下手指,感觉离得不远了,道:“我们可以睡在一起吗?”   萧远叙笑着问:“给董哥备好降压药了吗?”   路采道:“我感觉捂不到那会儿了,现在就想和大家说,好几次差点给南洲哥摁下发送。”   他是休息了好一阵,罗南洲在剧组没杀青,收到消息估计得影响第二天发挥。   萧远叙道:“你想的话随时可以说,董哥那边我会去替你解释。”   “解释什么啊?”路采发蒙。   萧远叙道:“和你的经纪人说声对不起,朝他签的明星下手了。人是我追的,表白也是我说的,要怪只能怪我忍不住。”   董哥要是知情,肯定得对路采有意见,但不会对萧远叙说什么。   被这么一讲,他对路采再有意见也没办法责怪。   路采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要你揽在自己身上,反正他说不了我什么,那些说辞我都能猜得到。”   萧远叙道:“小路真厉害。”   “我没骗你呀,真能猜到。”路采道。   他再模仿董哥的口吻:“他一定会这么说,你知道别人会怎么议论你么,你不要名声了?!我靠,你不准和萧远叙走太近,不准走着走着就抱在一起!”   碎碎念地揣测完,萧远叙坐到他边上,他抱住了萧远叙。   路采道:“那我会和他说,我就想抱着你。”   ·   据说恋爱会让人的智商直线下滑,路采对此并不相信。   身为高贵的美人鱼王子,怎么会为了一点情情爱爱就没了脑子?   可是有天他去了萧家,从饭桌转移到了床上,跪坐在萧远叙的腿上接吻,理智随着亲吻的加深而燃烧殆尽,除了眼前的人再也想不起其他。   这时来了一通助理电话把萧远叙叫走了,自己趴在枕头上半天没清醒。   以至于他听到有人摁门铃,下意识以为萧远叙去而复返,没看猫眼就给人开了门。   “现在觉得是小路重要了?阿远,我告诉你,我明天就要……”他道。   看清楚眼前是谁,他抿起嘴不说话了。   叶灯也没想到自己能撞上这出,茫然地开口:“导演让我给萧总送点东西,我放下就走。”   他刚结束新戏的拍摄,导演年迈衰老,经不起高强度的工作,收工后就躺进了医院吸氧,嘱咐他过来跑这一趟。   导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住址,叶灯以为这件事早和萧远叙讲过,从影城离开后就过来了。   现在想来,自己有点冒昧。   路采有点结巴:“叶老师请、请进,我给你倒杯饮料吧。”   叶灯本来就觉得他俩有一腿,这下坐实了猜测,震惊了一小会就恢复如常。   “你哥知道了没有?”他问,“你别紧张,我不会讲出去。”   事情发展到这步,路采没有了隐瞒的必要,谎话怎么编都不对劲,总不能说自己兼职在萧家当祖宗。   他手足无措地顿了一会,道:“没有,我骗他说今天和罗南洲一起玩,除了你还没人知道这件事。”   叶灯道:“我之前有猜到了一点。”   “咦?”路采没想到自己露出过马脚。   “萧总不会多管闲事,但为了你,让我帮忙作证过。”   路采雀跃地抬起头:“是吗?”   叶灯道:“骗你干什么,他也不会请人来家里喝饮料,至少我是第一次来这儿。”   路采明天就要去外地跑行程,这时候依依不舍,本想给萧远叙咬牙印。   吻痕都没添上去呢,对方被喊走了,自己非常不甘心。   他请叶灯喝了一杯冰镇果汁,道:“你可以帮我个忙吗?我明天要走个十来天,想给他留个念想!”   叶灯读书的时候就爱给人当僚机,白天收费帮人挑礼物,晚上赚钱替人写情书,可谓是老师们的宿敌。   现在他不缺钱了,但乐趣没改,苦于娱乐圈人人谨慎,没人再让他干老本行。   “什么惊喜?”叶灯道。   路采去书房翻找了一阵,探头探脑道:“叶老师,快来快来。”   叶灯看清楚路采手上的东西后,陷入了巨大的困惑中:???   他惊讶,自己跟不上时代了吗,这是什么新玩法?   ……   公司里事发突然出了合同的谈判问题,当萧远叙加班加点忙完公务,路采坐在沙发上没半点不开心。   “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路采眼睛亮晶晶的。   萧远叙道:“什么?”   路采红着脸道:“你掀开被子看看。”   萧远叙:“……”   “我一个人没办法弄,之前叶灯来了,还好有他搭了把手。”路采道。   萧远叙倒不怕被叶灯知道,叶灯嘴巴很紧,即便和周鸣庚走得近,也不会为此把事情说出去。   不过,有什么是需要叶灯搭把手的?而且在被子底下?   路采道:“以后有它陪你睡觉啦!”   萧远叙:“…………”   “叶灯说他不太会弄,纠结了半天才动手,问了我好几遍你真的喜欢么。”路采道,“我说你当然会呀。”   萧远叙听他这么描述,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是什么东西?”   路采道:“代替我的东西。”   萧远叙张了张嘴,犹豫再三,道:“……不会是充气的吧?” 第53章   “充气的?”路采眨了眨眼睛, 有些困惑地重复。   萧远叙:“……”   他看着路采天真烂漫的脸,觉得自己多虑了。   然而路采体贴地一拍手:“也不是不行, 如果你喜欢的话……”   萧远叙急忙澄清:“我没有。”   家里的楼梯突然变得很漫长,怎么还没有走到卧室,确认自己有没有社会性死亡。   接着,路采欢快地推开门,狡黠地欢迎萧远叙走进来。   萧远叙望向鼓起来的空调被,步伐沉重、心情更沉重地掀开了一角。   ……怎么是只长条状靠枕?   他把靠枕拿起来,紧接着就怔住了, 继而笑了出来。   叶灯用黑笔把侧睡的路采描了个轮廓,笔墨在床单上涂了个人形。   见萧远叙微笑,路采轻盈地转了半圈, 双手往后撑, 晃掉了拖鞋, 照着轮廓躺下来。   正好和平时的睡姿差不多,在里侧靠中间的位置。   他笑着说:“你要好好想我。”   每天一醒来看到恋人特意留下的印记应该很浪漫, 好似对方天天伴在身边。   但萧远叙觉得这个不能细想,越琢磨越不对劲。   路采简直在他床上留下了一个案发现场。   ·   新综艺和《前方已到站》不太一样, 少了很多娱乐性质和游戏环节, 步调和节奏慢悠悠的。   立意于生态和公益, 节目组经过多处踩点和协商,最终取景地点在西南边的山区。   没有直达的飞机和高铁,路采在省城落地后,坐了两站火车与节目组的人碰面。   迎接他的小伙子本想去机场等他,他觉得路途折腾,没必要教人这么费工夫。   之后两人转了三趟大巴,路采被颠簸得有点晕车, 看向窗外转移注意力。   风景从城镇变到郊野,然后是一重又一重的连绵山脉,太阳渐渐西斜,夕阳下山清水秀格外美丽。   “路老师,要不把包放上面去吧?”小伙子道,“您这样抱着不重么?”   路采被偷过钱包和手机,对此有点心理阴影:“没事,我抱着比较安心。”   到站后他们走了一段山路,情况比路采想象的要好些。   导演给他打过预防针,说这边发展较为落后,他本以为会是满地坑坑洼洼。   小伙子解释:“这一条柏油路是今年新修的,快到放学的时间了,小孩子都往这条路走。”   路采道:“哇,我看到有人骑着牛。”   前面一个小孩背着书包,正坐在牛背上,老黄牛被爷爷牵着绳子,两个人一头畜牲慢悠悠地往前走。   “明天您也可以骑骑看。”那人道,“提供房子的村民家里有好几头,我们可以跟着他去放牛。”   路采兴奋道:“真的吗?不会给人添麻烦吧?”   “不会不会,导演还怕您见到这阵仗,连夜扛着行李走呢……”   路采不仅不走,而且对这里很好奇,东询问一句,西打听两声,途中没有冷过场。   这边民风淳朴空气清新,住宿条件比不上舒适的酒店,但有另一番新鲜体验。   嘉宾们被安排在自建房的楼上,路采的卧室有小门能通向露台。   这处平台晒着粮食和衣服,他坐在手工木椅上,一抬头可以看见满天的星星。   他给周鸣庚报了平安,再和萧远叙打电话。   萧远叙道:“晚上睡觉记得锁门,要注意安全,走山路别走太多。和你一起录制的有谁?”   路采报了几个明星的名字,道:“我是十九岁不是九岁,怎么这也要汇报呀?”   “嗯,不然我会担心的,有人欺负你怎么办?”萧远叙淡淡道。   路采摩拳擦掌:“你学过散打啊,万一有人欺负我,你过来给我撑腰。”   说完,他感叹:“现在的感觉和以前好不一样。”   萧远叙道:“哪里不一样?”   路采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黑漆漆的群山,偶尔有猫头鹰的鸣叫。   “特别想见你,不止是因为你对我好,我才这么想你。”   最开始他对萧远叙的心思很单纯,对方温柔有风度,相处是一种享受,没人不想被绅士的人照顾。   但不知道从哪天起,就算萧远叙不温柔不风度,会让他紧张和忐忑,自己也期待和萧远叙待在一起。   去同样地理解他、包容他,让他开心。   路采抿起了嘴,轻轻道:“还因为我也想要对你好。”   他转身坐在扶手台上,晚间的山风有点大,吹起了偏长的头发,被随手撩到了耳后。   “我们这样就是所谓的热恋期吗?”路采问。   隔着千山万水和两面屏幕,萧远叙道:“热不热恋我说了不算,但我一直都对宝宝很热情。”   路采被甜言蜜语弄得脑袋犯晕,又忽地记起了不算美好的回忆。   他道:“你哪有?!”   昨晚等到恋人回来,氛围正当暧昧融洽,于是路采躺着没有起来,盯着床边的萧远叙看。   然后在他怯生生的目光中,萧远叙帮他把被子盖好了。   想到这里,路采非常地无语:“你热情地和我盖着棉被纯聊天呢?”   对方低低地笑了起来,山中夜色寂静,他的嗓音温和性感,路采听得有点口干舌燥。   萧远叙道:“没过半小时就该送你回家了,纯聊天都觉得太短。”   路采愣了下,茫然:“半个小时还不够啊?”   听完萧远叙也顿住了,试探般地说:“够么?”   路采没有经验,就之前来说,他俩厮混的时间都挺长,且有越来越久的趋势。   可是更近一步的话,应该与这些擦边球有区别。   他眼神乱瞟,确定四周没人偷听,再小心翼翼道:“不是都说处男会秒速收工?”   萧远叙:“…………”   路采一头雾水,再听萧远叙意味不明地喊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干嘛?”他语调软糯。   萧远叙最知道怎么让他抓心挠肝:“算了,够也不碰你。”   路采:???   少年中招,下意识想撒娇卖乖,问问这是几个意思。   不由地两人继续交谈,对话被打断了。   “男娃还在和女朋友打电话?我说怎么有动静。”路过的村民洪亮道,“你明天要起不来嘞。”   路采连忙跳下扶手台,道:“爷爷,不是女朋友,您可别乱说!”   村民看清了他的脸:“嚯,长得和姑娘似的。”   “你记得一定要锁门,如果没有锁,马上和导演组说。”   电话那端,萧远叙再次提醒,看来一直记挂着这细枝末节。   路采连忙答应道:“好了好了,我再抵把椅子在门后面,你可以放心了吗?”   萧远叙对他的配合很满意,挂电话前温和道:“乖,晚安。”   洗漱条件很简陋,狭窄的空间内没有干湿分离,卫生间、洗手台和淋浴室挤在一起。   成年人在里面没办法伸展开胳膊,有些地方还得侧着站。   路采将近着清洗完,回到房间半天没睡着。   看了会今天的热门帖子,有个和他挂钩,是知情人爆料他的出道内幕。   和真实情况描述得大差不差,说了齐思星的跳槽,又讲述路采收拾他的烂摊子。   两人在公众面前几乎没有交集,尽管一起进了《走山》剧组,但没有对手戏,甚至没有在同个画面出现过。   被这么一提,大家开始把他们做对比。   [现在他们的资源差距有点大诶,路采算是弯道逆袭了吧?]   [光看脸我就选萧远叙当老板,齐思星怎么想的,没有一双发现帅哥的眼睛?]   路采心说,齐思星就是眼睛太尖了,不仅仅想让萧远叙当老板,还想自己当上公司老板娘,所以才卷铺盖走人的!   这贴本来在聊他们两个,后来有人冒出来了一句:   [就我一个人这么想吗?我能看齐思星的R18同人,对路采的就不能直视,会感觉自己很罪恶,像在玷污纯洁的小天使……]   这比喻说得路采寒毛耸立,心说,你知道本哥斯拉亲自干过多少十八禁的事么?   但被这么一提,大家聊得非常起劲。   没人顾得上齐思星了,都在深入探讨这个话题,重点越来越歪,在热火朝天的气氛下根本拉不回来。   [小路的眼神太清澈了,啧啧,不会勾人,很难对他有世俗的想法。]   [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说到成人话题,我分享一波脱衣舞男的高清美图。]   [在被细腰翘屁紧身裤惊呆的三秒钟里,暂时脱粉路路转爱舞男了。]   [谢谢楼上的楼上,唧唧起立以表敬意。]   路采:???   他打开高清图,同样被屏幕上的身材曲线所震慑。   琥珀色的瞳孔不禁颤了颤,他再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尾椎骨,笨拙地往下挪去。   没什么手感,没几两肉。   在舞男面前不值一提。   第二天节目组一起吃早饭,餐点是村民做好送来的,没多少花样。   有些人吃不进去,但路采咬着包子,表情说不清楚是欣喜还是悲愤,一个劲地往嘴里塞。   他一早上吃了四个,第三个开始明显胃里撑不下了,死活咽了下去。   “小路,想长个子啊。”导演道。   路采在晨雾中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想精准长肉。”   作者有话要说:  长屁股。   qwq祝大家六一快乐!   这两天废了好多字,有段情节我怕不够好看,要再改改,所以更得比较少orz争取快点调整过来,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 第54章   大山深处的信号时好时弱, 打电话勉强凑合,别的就不要想了。   山顶开了一家小卖铺, 据说是全村信号最好的地方,路采一有空就揣上充电宝往那里跑。   这事情成了小花絮被剧透到网上,节目组官博配文:[小路同学天天忙活什么呢?]   底下热评有“活像逃课的我”,“是不是谈恋爱了”,还有“@萧远叙,能不能给我老婆接点轻松的活”。   而路采坐在店里的立式电风扇前,艰苦地和萧远叙开视频。   他晃了晃手上一大捧鲜花, 得意地分享道:“这边有好多花圃,有小女孩送了我家里种的薰衣草。”   萧远叙道:“很好看,小路为什么会收到花?”   “我今天去学校给大家唱歌了!和她约定好的, 一首歌换一束花。”路采雀跃道。   他说到这里, 再犯了错似的小声嘀咕:“不过我嗓子有点哑, 可能会影响音乐节上的发挥。”   在这里待了一周多,路采的录制已经全部结束, 根据节目组的安排,其实他昨天就可以走的。   但碍着天气不好, 外面下着暴雨, 他不得不多待了两天。   萧远叙道:“董哥给你买了什么时候的机票?”   “他让我别累着, 宁可在这里多留一会,非要买七号的。”路采沮丧道,“我都说了好几遍我不累只想回去了,他当我逞强呢。”   今天是四号,就算他离开了这里去省会,手上握着三天后的飞机票,照旧没办法立即回到京市。   这让他有点受不了, 自从谈了恋爱,自己没和萧远叙分开那么久过。   路采在小卖铺买了包辣条,一边吃一边说:“我想要改签,可这几天在下雨,航班统统延迟了,都不知道改一班好。”   头发花白的老板在收银台摇着蒲扇,上了年纪有些耳背,听不到少年在聊什么。   但看着门外瓢泼大雨,她自言自语道:“哟,要回不去了。”   路采委屈道:“阿远你听到声音了吗?”   萧远叙答:“嗯,你那边雨声很大。”   路采蔫巴巴地啃辣条:“不是雨,是我心都要碎掉了。”   隔着屏幕,萧远叙看他耷拉着脑袋,模样可爱又可怜,忍不住用指腹摸了摸手机映着的脸。   之后路采回到村民家,不死心地尝试了一会视频通话。   掉线了有五六次,他不得不认输改成语音。   少年洗漱完躺在被窝里,房间漆黑一片,伴着猛烈的雨声和呼啸的山风,显得有些孤独和骇人。   不过电话里传出萧远叙的声音,让他觉得很安心。   “你在看电影吗?”路采问。   萧远叙道:“嗯,在看《泰坦尼克号》。”   别墅有一间家庭影院,荧幕设备据说很先进,数字机拷贝了很多部片子。   但路采不常去,不过萧远叙的利用率很高。   “我好像知道一点,他们的游轮是不是撞上了冰山?”   萧远叙道:“对,最后男主角留在了那里,女主角得救了。”   路采道:“被美人鱼救了吗?”   萧远叙哭笑不得:“是救援队发现了她。如果有美人鱼,那会变成童话故事。”   “我好像听到了那种声音……”路采嘀咕。   有接吻的水声和男女的喘息,以及他听不懂的英文对话。   不过他能从迫切又甜蜜的语气里猜出来,那应该是一段情话。   萧远叙故意装作听不懂,道:“什么?”   路采难为情道:“唔,没什么。”   眼前一片漆黑,手机的亮光也熄下去了,他什么也看不到。   虽然清楚萧远叙不会刻意关注演员的形态,高矮胖瘦也着实不值得纠结,但路采最近在外貌上有点相关的心事。   他忍不住好奇:“主角是不是身材很性感?”   萧远叙笑道:“你问这个干嘛?”   路采支支吾吾地说了这些天的困惑:“不管是看亲密戏,还是做亲密的事情,大家好像对那种人比较有兴趣……”   略微为难地顿了顿,他再说:“如果换成单薄一点的人,会觉得没劲,嫌弃身材差之类的。”   萧远叙道:“但审美是多元的吧。”   “不啊,你知不知道论坛有个脱衣舞男,好几百条回帖不约而同地夸他!风向很统一的,大家都更喜欢他一点。”   敏感地察觉到“更”这个字,萧远叙道:“是和宝宝比吗?”   路采本来很不服气,可是连粉丝都临阵倒戈三秒钟了,自己不得不甘拜下风:“宝宝惨败!我连性感是什么都说不清楚!”   萧远叙逗他,语气苦恼地问:“这怎么办呢?”   路采道:“没事,我有解决办法,等天晴了就要扳回一局。”   萧远叙:?   路采轻快道:“我跟我哥提过想看脱衣舞表演,他订好VIP票了,到时候我去近距离学习切磋一下。”   萧远叙:“……”   路采道:“我哥讲他到时候去打声招呼,可以让这个人和我互动。哎,其实我哥有时候挺靠谱。”   萧远叙暗自磨了磨后槽牙,道:“互动?你同意了?”   “我问互动是什么,毕竟我是明星嘛,和人距离不正常的话,会不会被挂到网上狂骂啊?”路采道。   其实这种问题大可以规避,让安保方限制录像,或者用蒙面来掩饰。   但萧远叙根本不会帮忙出主意,附议道:“对的,你会被骂。”   路采道:“哇,那幸好!”   萧远叙舔了下嘴角:“没答应?”   “不是啦,我哥表示这算什么,让人不准录像然后我戴个面具,很简单的事情。而且我坐椅子上,那个人绕着椅子表演,不会直接接触,就算有对象也不会生气!”   路采说完,感觉电话那端变得很安静。   过了会,萧远叙身为他的对象,问:“真的不会生气么?”   路采道:“喔,这句话我也说了,毕竟你吃醋的话可不行呀。真是吓死!他警惕地打听我是不是背着他谈恋爱了。”   萧远叙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动,贴心地怕自己吃醋,但没问自己,反而冒着风险去问了周鸣庚。   “好在我壮着胆子撒谎说没有,不然他该敲你家的门了!”   萧远叙冷冷道:“我现在想敲他的门。”   “他说这都生气的话,算我倒霉找了个小气鬼,让我干脆换一个。”路采转述。   萧远叙努力做深呼吸:“…………”   路采单纯道:“所以你吃醋吗?”   萧远叙承认不是,否认也不是,感觉这对话没法再继续了。   电影早已关掉,他朝着荧幕沉默了片刻。   这些年他和周鸣庚一向不对盘,但这只是性格不合看不顺眼,彼此并非是从人格上否认对方。   平时两人进水不犯河水,算不上竞争对手,但他此刻认真地思考起了怎么把周鸣庚处理掉。   “喂喂喂,这里信号不好?”路采嚷嚷,“听得到我说话吗?萧总?萧老板?”   萧远叙不吭声,脑内已经进行到周鸣庚被铲除后,自己怎么帮路采迁户口了。   路采抱着枕头撇了撇嘴,试探般地轻轻喊了声:“阿远?”   他的阿远站起身,从家庭影院走出去,回到卧室后坐在床边。   床单上留着黑色的人形轮廓,指尖缓慢地摩挲过边缘。   起初看到这个,萧远叙怕他俩被叶灯当成神经病。   现在自己朝着这墨水勾勒的形状静静描摹,也确实有点神经,随便叶灯怎么想吧。   路采确认了几遍信号,明明有三格却听不见动静,有点纳闷地再叫了两遍“阿远”。   紧接着,萧远叙刚要回应,就听到路采轻轻地说:“老公?”   萧远叙嗓子一涩,感觉指尖发麻,于是微微地用拇指指甲掐了下食指的指腹。   继而路采好像真以为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一时半会没有挂断电话,清了清嗓子一口播音腔地胡说。   “好端端一适龄青年看似正常,实际面对躺在床上的明星恋人,有心无力却嘴硬说不碰就是不碰。”   萧远叙感觉今晚真的疯了,要不是路采那边下着雨,自己可能坐直升机过去把他揪回家。   路采翻了个身,道:“这里插播广告——夫妻感情淡了怎么办?快用路家祖传秘方!老公扶着腰总说不行,幸亏这板药,让孩子他爸重获青春!”   萧远叙隐忍道:“路采……”   路采道:“哟,阿远你有信号了啊?”   “刚才不还叫老公吗,孩子他妈?”   路采正经道:“我哪儿能当孩子他妈,现在人类可以无性繁殖了?”   萧远叙嗤笑:“听你的意思,好像能同性繁殖了?”   “那我们还是跨种族……”   话说到一半,路采紧张得咬紧了牙关。   他想要把话圆回来,却毫无头绪,结巴了半天没有下文。   萧远叙请教道:“请问我们两个里哪个不是人呢?”   路采吓得掌心出汗,整个人都精神了,干笑道:“你是小气鬼。”   萧远叙垂下眼,如果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可以看到一方丝绸手帕,里面小心地裹着一枚富有光泽的淡色鳞片。   在保姆从地漏里找出这枚东西前,他也见过类似的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事物。   在路采被忽悠着去了会所的那个晚上,自己心急如焚地踹完门,在隔壁房间发现了一条妖异又美丽的尾巴。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那种特殊的触感和温度,细腻而温热,好似上帝最精巧的造物。   每个人对性感的诠释不同,也许大多数觉得玲珑有致、挺拔轩昂是性感。   但萧远叙觉得路采无措地咬住嘴唇的样子很性感,因不停靠吸气去缓和,而格外明显的锁骨也很性感。   包括抵着床单的脚后跟,或是那条会被自己摸到紧绷住的尾巴。   那是路采的尾巴吗?   “……你在干嘛啊?刚才看电影没听你有反应,现在、现在怎么?”路采似乎难以启齿,“感觉你在做奇怪的事情?”   萧远叙道:“我在想你。”   “想我?”路采道。   “不是给我用黑笔描了个人么,正摸着呢。”萧远叙调侃,“确实要单薄一点。”   路采翻了个白眼,嘟囔:“本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萧远叙道:“可我觉得他很漂亮,在我见过的那么多人里,他是最好看的。”   路采被夸得耳根发软,有点飘飘乎地轻哼了声。   “他有腰窝,后背线条很流畅,摸上去皮肤很细。”萧远叙垂着眼,“都是黑笔描不出来的。”   路采喉结上下滚动:“……是吗?”   “嗯,你不知道么?”   被萧远叙一问,路采摸向自己的后背,感觉稀松平常,不像对方说的和宝贝似的。   然后萧远叙说:“没感觉?”   路采听着萧远叙的声音,感觉脸上发烫心里发痒。   他钻进被窝里小声说:“也不能说没有。”   ……   这床的质量不好,翻个身都能吱嘎作响,动作幅度一大响得更明显,好在有夜色和雨声遮掩。   路采尽量收着力道,结束后他把纸巾藏在怀里,手脚软绵绵地起床。   将这些纸团扔进马桶里冲掉,眼睁睁看着它们消失,自己才肯放下心来。   这一路他走得蹑手蹑脚,回到床上后,忽地道:“阿远,我没有认为你要用路家秘方的意思……”   萧远叙道:“你打广告是想拉投资?”   “我是觉得你很拘束。”路采道,“我们是情侣,你可以放松点呀,我也想被你需要。”   萧远叙道:“你知道舒适区么?这范围的中心应该是自己,但我经常觉得,我的中心是在你身边。”   他轻笑了声,道:“在你身边我没有拘束,也非常地需要你。”   路采被哄得晕头转向:“你的舒适区移动到山里了诶,现在感觉还好吗?”   萧远叙道:“没移动到脱衣舞表演的椅子上就还好。”   在少年努力压着音量的悦耳笑声里,他低下头,无声地嗅了嗅略有潮湿的手帕。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 第55章   五号有慈善晚宴, 主办方邀请过路采,介于行程排得太挤, 董哥把它推掉了。   娱乐圈更新换代那么快,工作节奏不可能慢下来。董哥已经尽力权衡,不过并未让周鸣庚满意。   周鸣庚虽然没再提解约的事,但没有彻底死心,换了条思路怂恿路采去进修。   路采上午和萧远叙打电话,说起这件事,问男朋友怎么看。   男朋友没有什么想法, 只是诧异路采怎么起得这么早。   “这里四五点就有公鸡叫,我睡不着呀。”路采道,“你在干什么?”   萧远叙道:“去开例会, 现在在车上。”   路采道:“你会见到董哥吗?”   “嗯, 我见到了给你问问, 周鸣庚说不定早和他提过这事了。”   没等萧远叙主动去问,经纪人便顶着一双黑眼圈找了上来, 说起路采的哥哥有多么难对付。   “他也知道小路喜欢唱歌,现在发展也好好的。有多少人能和小路一样顺利?他觉得他弟弟不需要当赚钱机器, 每天过得高兴最重要。”   董哥愤愤不平地啐了声:“怎么着, 难道我虐待他弟弟了?小路看着挺开心的啊!”   萧远叙笑道:“他在哪儿都能开心。”   路采的脾气不知道随了哪位家人, 随意而安并且很容易知足,像一颗顽强的小种子。   看着细嫩娇弱,可无论滚到哪条细缝里,给点阳光就能生根发芽。   “说得对。”董哥哈哈大笑,“萧总,要是周先生再找我,我要怎么应付?”   萧远叙道:“人各有志, 看路采的意思吧。十九岁想干什么不行?这倒是个让他学着独立做选择的好机会,他性子太软了,可以更自我一点。”   “靠,我觉得他已经有自己的主意了!”董哥道。   他东张西望,确定附近没人,再压着声音告状。   “根据我这些年的经验,他应该在偷摸谈恋爱,但我没瞧出来是在和谁谈,有那么几个怀疑对象,等路采回来了审审他。”   萧远叙愣了下,并未露出不快,勾起嘴角仿佛在幸灾乐祸。   “那要好好审一审。”他道。   其实萧远叙是怀疑对象之一,董哥试探到这种模糊的态度,暗自感叹老板的心思实在太难猜。   “嗯,我就是打个预防针,毕竟您之前挺关照他的……怕他贪玩让您失望。”   “小孩爱玩是天性,好像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你说呢?”萧远叙道。   董哥哪能说不:“是啊,还算听话。我劝他后天回来,他就乖乖待在山里,换成罗南洲早给我罢工了!”   开完例会没有回到顶楼,司机在门口等候,萧远叙直接去了自家的集团分部。   这两天萧母嘱咐他负责两个项目,他在这边办公更方便。   一整个白天在连轴转,萧远叙觉得自己快分裂了,前脚在看娱乐业的对赌协议,后脚拿出来一份房地产的建设合同。   母亲早劝他把娱乐公司托给别人打理,但这边利益关系复杂,他不想草率转交。   到了晚上,萧远叙强打起精神去参加慈善宴会,碰巧遇到了周鸣庚。   要说恋爱中的绊脚石,这位兄长比狗仔还麻烦,他和路采已经用尽了套路和借口。   他们想方设法避开电灯泡,见面频率看似不低,但对于两人来说远远不够。   想到路采回来后依旧要被眼前这男人管束,萧远叙不由地心想,和十九岁的小朋友谈恋爱太造孽了。   “周先生。”他装作不清楚路采的近况,客气地打招呼,“今晚一个人,不带着路采了?”   周鸣庚故意教人难接话:“哎,这不是都是因为你这边安排了活么?人家正是谈情说爱的好年纪,偏偏被发配到山里放牛。”   萧远叙道:“说不定他背着你正在谈呢?”   “跟哪位啊,你说来听听。”周鸣庚着实好奇。   “私下告状不太好吧,他都是成年人了。”萧远叙道,“打算和你说的话会主动告诉你。”   周鸣庚若有所思:“上回他出门聚餐喝了酒,我就觉得他的反应不太正常,后来还打听了下……你们公司是不是有个叫池承宣的?”   萧远叙嘴角一僵,敷衍道:“公司有这么多人,我怎么记得住。”   “估计是他没跑了。”周鸣庚笃定道,“年纪差不多,长得也还行,一堆CP粉天天在我弟评论区嚎。”   萧远叙:“……”   “我弟就喜欢这种花里胡哨,能和他一起疯玩的,但我听说这是个嚣张的公子哥。”   萧远叙道:“嗯,你不担心么?”   周鸣庚道:“嚣张说明人家性子直,要是对我弟不好,直接收拾他就行了,最怕那种深藏不露的,吃人不吐骨头,家里都没办法照应。”   他继而道:“不管怎么样,只要孩子喜欢,家里也得祝福啊。”   萧远叙很清楚,如果自己下一句是“其实小路在跟我谈”,这人保证无法接受。   他有点想笑,又觉得心累,自己不该过来套近乎。   “我只是随便猜了下。”萧远叙道,“你这么着急探究干嘛,应该多给你弟弟一点个人空间。”   周鸣庚散漫道:“你有没有弟弟?”   萧远叙摇头,父母双方都只有他一个孩子。   周鸣庚更加吊儿郎当:“那你找对象了么?”   萧远叙沉默了下,不知道如何回答比较自然。   周鸣庚把他的迟钝当做是否认,睥睨道:“一没弟弟二没对象,不用你来指导我来管小路的感情问题吧?”   身为他弟弟的对象,萧远叙忍了又忍。   这是大舅子,以后是一家人,不能在这里打起来。   过了会,路采发来消息:[你去参加晚宴了吗?]   萧远叙有气无力:[还遇到你哥哥了。]   路采道:[我看到了现场图,有好多眼熟的明星在,南洲哥也去了。]   萧远叙说:[嗯,今晚有红毯,应该请了不少艺人。]   路采被推掉了这桩行程,感觉有点可惜,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他紧张兮兮地问:[是不是有很多帅哥?是不是比放牛的小路精致多了?]   萧远叙道:[没去看,我在帮小路挣欢乐豆。]   之前路采沉迷打斗地主,把欢乐豆输了个精光,最近萧远叙在帮忙赚回来。   因为闲暇时间不够,他有空的时候争分夺秒,帮恋人翻身致富,   路采显然对这答案很雀跃,说:[你也乖。]   少年的消息不断弹出来:[你穿了什么呀?我没有查到你的照片。]   自从萧远叙退到了幕后,不管主办如何诚意邀请,他都没再走过红毯。   不过他的着装一向被人关注,每次都会有媒体特意去拍,时尚博主也很喜欢分析他的穿搭,并对他的眼光和审美赞赏有加。   萧远叙形容得简单:[深蓝色的西装。]   路采:[之前造型师教我打领结,我就想着可以帮你系。]   萧远叙:[这次赶不上了,下次让你发挥一下。]   路采热情地补充:[我想每天帮你系。]   尽管是句软绵绵的撒娇情话,但萧远叙感觉受到怂恿,更想和周鸣庚摊牌。   这辈子没这么沉不住气过,可惜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即便到了春节,自己也没法过去拜年。   他瞥了眼不远处的周鸣庚,这人在圈里颇受欢迎,片刻工夫里被几个艺人围住,笑着在闲聊。   “周先生,周末一起去漂流嘛。”有人细声细气地说,“我买了新的泳衣。”   萧远叙心想,啧,答应了就是风流种马、玩世不恭、没个正形……   周鸣庚道:“过两天我弟就回来了,我在家里陪他。”   萧远叙后知后觉,好家伙,不如当答应吧!   一群人陆续与周鸣庚示好,虽然对方不混圈,鲜少出现在这种场合,但他们心知肚明他的来历。   在澳城开度假酒店,博i彩住宿购物一应俱全,一天能赚多少钱?   能做这种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自身又是什么背景?   周鸣庚习惯了被谄媚,没有推拒也没太迎合,和他们调侃了几句。   等到拍卖缓解开始,他找了个托词开溜,座位被安排在萧远叙附近。   一件件藏品被摆出来,萧远叙注意到周鸣庚对山水画很有兴趣,于是连连举牌。   周鸣庚不耐烦地问:“几个意思啊?我今天没惹着你吧?”   萧远叙淡淡道:“这是赝品,看你要买回家,我想提醒下。”   然后周鸣庚将信将疑,干脆不追买了,拍卖的瓷器另外有人出价,最终落到了一个演员手里。   萧远叙有意与他拉近距离,道:“之前我收到了真迹,放着没处挂,要的话可以转手给你。”   别人对周鸣庚趋附奉承,周鸣庚一向桀骜,对此见惯不怪,正眼都懒得瞧。   但萧远叙这么做,他下意识背后发毛,觉得对方非奸即盗。   萧远叙看出了周鸣庚的疑惑,嗤笑:“怕我坑你?”   周鸣庚冷哼道:“怕你不识货,我去鉴一鉴。”   过后,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到萧远叙常住的别墅。   司机问:“今天有客人?是小路的家人吗?”   萧远叙低着头,在看手机上的天气记录。   城市切换到了路采所在的地方,入目是一片暴雨雷电,教他心情烦躁。   不过这两天天气恶劣,到了后天路采返程,就能暂时放晴,山路也能好走一些。   萧远叙道:“对,不过只是拿件东西。”   司机道:“好久没见小路了,没他在车上叽叽喳喳,耳朵有点不习惯。”   和路采恋爱后,多数是萧远叙自己开车,副驾驶座还保持着路采最舒适的角度。   电台播的是他爱听的歌单,抽屉里放着他爱吃的零食,就连香薰都是他爱闻的气味。   就等他回来了。   萧远叙道:“前些天他跟着村里人去放牛,被牛追着满地跑,气得声音都在抖。”   司机好玩道:“怎么惹着人家牛了?”   萧远叙轻笑地分享:“他想骑上去,一个翻身没翻上,不小心踹在牛肚子上。”   到家之后,周鸣庚注意到了打理精细的花房,心说这人怎么这么无聊。   提前步入退休状态,生活中沉闷寡淡,一点惊喜都没有。   萧远叙道:“家里没人,我给你找双拖鞋。”   周鸣庚道:“没事,我在这里等……”   话没有说完,只见萧远叙推开门,从里面欢快地蹦出一只一米八的熊。   准确来说的话,是一个人,且应该是个男人,套上了熊的头套和人偶衣服。   他手上抱着一大束湿漉漉的薰衣草,正亲亲热热地拍上萧远叙的肩膀,似乎要说些什么。   见到周鸣庚以后,这熊迅速地后退半步,继而夺路而逃躲到了书房里。   周鸣庚以为鬼片上演,吓得血压飙升差点死在这儿,诧异:“操了,这他妈谁?!”   尽管在萧远叙看来是一出甜蜜偶像剧,但他也差点死在这儿:“…………”   ·   战战兢兢地装了一会哑巴,等到周鸣庚满头雾水地离开,路采摘下头套趴在沙发上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看到我哥的时候,我崩溃得快当场哭出来了!”路采道。   萧远叙恍惚道:“我也挺崩溃。”   路采饱受异地恋折磨,跑行程隔山隔海见不着人,待在家和周鸣庚大眼瞪小眼,也是有苦说不出。   为此,他被鸡鸣声吵醒时,看着蒙蒙亮的灰暗天色,决定冒雨开溜。   路采偷摸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高铁,怕压坏了薰衣草,还特意抱在怀里捧了一路。到萧家时他腰酸背痛,开门迎接他的唯有一片冷清。   为了给男朋友一个惊喜,他藏着捂着,开门后自己反而被惊得险些心脏停跳。   “我特意提前回来的,谁也没告诉,想多和你待一会。”路采委屈道,“我哥是什么情况啊?”   萧远叙道:“为了春节能来你家拜年,我想给你哥打个预防针。”   路采道:“Jill告诉过我,我哥前些年很忙,熬夜熬出了高血压,好怕他半路血管爆掉。”   萧远叙改口道:“那就是为了清明陪你去……”   “呸呸。”路采笑道,“我家祖传的海葬,你没有墓可以扫。”   这一路奔波,他有些狼狈,裤脚管上沾满了泥巴点,头发被雨打湿再被空调吹干,有些潮地垂下来。   萧远叙专注地望着他,喊:“宝宝。”   “干嘛?”路采道。   “去洗个澡,别感冒了。”萧远叙把他捞到怀里,抱着上楼,“怎么没换身干净衣服?”   路采把脸贴在男朋友的肩头,任性道:“给你闻闻大山的味道。”   萧远叙弯下腰,鼻尖蹭过少年白皙的脖颈,路采满身染着清清凉凉的雨水气息。   到了浴室里,萧远叙开了恒温再放热水,等到水温适宜,开始给浴缸蓄水。   路采漫不经心地坐在洗手台上,手机播着那个脱衣舞男的过往演出视频。   萧远叙道:“还在看?该你表演了,请脱衣服洗澡。”   “噔噔蹬蹬。”路采模仿着亮相的音效。   他轻快地下了洗手台,脱掉了外面薄薄的衬衫,里面还穿着一条短袖。   看着坐在浴缸边缘、手握花洒的萧远叙,路采微微踮起脚尖,胳膊一挥便把衬衫朝半空甩了起来。   这姿势怕是照着视频练过不少次,估计为此特意看了好几遍,做得熟练轻佻,有几分浮薄诱惑的意味。   半透的布料轻飘飘地落下,正好罩在他们两人的头上。   眨眼间的变化,路采靠在萧远叙身边,几乎是脸贴着脸,能够听到对方浅浅的呼吸。   灯光透过蓝色的衬衫,在彼此的眼里,视野都蒙上了一层梦幻的滤镜,好似身处与世隔绝的海里。   路采笑道:“没能帮忙系,但来得及解你领带,也不算太迟。”   萧远叙垂下眼,等路采笨拙地去解开系结,再听到他问自己在水里能待多久。   “三分钟?”萧远叙道。   随即,他被勾着脖颈往池里滑去,水花溅了一地。   在能够容纳一切秘密的水里,路采和他接了个两分多的吻。 第56章   返程的当晚路采吃了炸鸡, 没过三个小时,再点了小龙虾和烧烤当夜宵。   店家送了五双筷子, 他喂了萧远叙几口,然后萧远叙摇了摇头,让他一个人全部扫荡干净。   萧远叙笑道:“节目组虐待你了?饿成这个样子。”   习惯了繁华便捷的都市生活,住到深山里肯定不太适应。别的明星会吩咐别人跑腿,或是去城镇过夜,但路采从不提要求。   其实美人鱼娇气得要命,吃的用的一向用最好的, 在家不仅挑食还挑浴室的水温。   但大家同是为了工作出门在外,无论后勤组再怎么好说话,路采还是认为不该为此麻烦其他人, 这小半个月来一直是默默消化。   此刻回到萧远叙身边, 他便忍不住倾诉。   他道:“你知道吗?我有天特别累, 半夜饿醒以后,打开外卖看到一片空白, 真的是脑袋也跟着空白了!”   这些事情在没回来之前,路采是不会说的, 怕萧远叙担心。   “后来找到东西吃了吗?”萧远叙道。   路采道:“我想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剩饭, 然后碰上了煮热水的尤安歌, 她存了泡面分给我一桶。”   他提到的是个女演员,和萧远叙搭过戏,已经拿下过可圈可点的奖项。   最近两年尤安歌专注演艺事业,拒绝了许多综艺邀约。这次很难得,导演是她的表哥,她卖亲戚一个面子。   在寂静的夜晚,两个名气日如中天的明星凑在一起, 守着开水壶吃方便面。   “我和她聊起你了。”路采笑嘻嘻道,“不过我没说我们在谈恋爱,她听上去很崇拜你。”   萧远叙道:“她的演技很好,如果有机会,你可以找她学习。”   路采道:“可她夸你演技是真的好,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和你进同一个剧组。”   萧远叙对这些事情兴趣不大,但捧场地认真听路采分享。   路采嘚瑟道:“我也很幸运,进过你家门呢。”   第二天他拉着萧远叙去逛超市,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再四处胡吃海喝。   如此暴饮暴食,当晚就成功把自己作得肠胃不适。   路采虚弱地半靠在床上,被喂了消食片后,感觉胃里依旧撑得慌。   萧远叙去摸他肚子:“宝宝,你说你怀的有没有三个月大?”   路采道:“怀什么啊,这要看你本事了。”   瞧着他狡黠明艳的模样,萧远叙呼吸一窒,俯身想要吻他,但压着他的身体,路采顿时不配合。   他道:“不行,我的肚子……你放过三个月的新手妈妈吧!”   明明难受得要命,他还有空开玩笑,而且等到好转了些,又蠢蠢欲动想去点汉堡。   被萧远叙阻止之后,路采吃了一顿男友亲手做的爱心餐,心甘情愿地打消了念头。   这几天过得非常舒心,之后回到哥哥家,继续被各种花式投喂。   出发去泡温泉的时候,正逢一年最炎热的阶段,鸡蛋搁在马路上说不定能熟。   公司旗下的艺人根据情况分批登机,路采和池承宣分在了一起,去机场的路上看到了对方粉丝的应援物。   周鸣庚送他过去,边开车边道:“这是你朋友?”   “对啊,他最近红得发紫,算我高攀了。”路采打趣。   周鸣庚记起池承宣是哪位,再回想了和萧远叙的对话,顿时提高警惕。   他道:“你们关系很好?”   路采道:“还可以。一开始很差的,我们一起上课,他总是拽我书包带子,还喜欢给我取绰号。”   周鸣庚沉思片刻,弟媳雷达哔哔作响,血压跟着迅速往上飙。   但他没想好该怎么旁敲侧击,车外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离机场越近越是喧哗。   路采的人气并不比池承宣逊色,他们俩被安排在一起,对于安保人员来说简直是职业生涯的一大挑战。   “啊啊啊啊,池承宣!!能不能和路采离远一点啊!你自己一个人走就好了,我不要拍双人!”有人大喊。   某些粉丝很避讳这一点,横竖看偶像身旁的人不顺眼,揣测对方是心机深沉要倒贴。   不过池承宣置若罔闻,我行我素地往前走,既没听话回避也没有意靠近。   路采戴着帽子,要过安检时提前摘了下来,露出刚染好色的头发。   四周略微静了半秒,继而愈发沸腾,氛围如同炸开了锅。   出道后一直保持着自然风格的少年换了形象,偏长的头发修了一点,显得更加活泼。   天生偏浅的棕黑色染成了冰蓝色,头顶挑染了几丝白金,整个人优雅又高调。   这颜色非常挑人,好在路采肤色白皙偏冷,一点也不突兀,反而衬得愈发精致有气质,教看客乍眼惊艳。   这个转变幅度大得堪称颠覆,不光是粉丝,工作人员和池承宣也愣了下。   “我靠换造型了怎么不说一声,应该约个摄影师过来给你!”粉丝欣喜道,“天啊怎么会这么好看?!”   也有人骂骂咧咧:“操,今天没人能盖过他的风头了。”   “是这个月的机场图都没人盖过他风头了。”另外有人补充。   等过了安检,路采又把帽子戴上,转头朝大家笑了笑,做了个告别的手势。   两人坐下后助理跑去买咖啡,池承宣问:“你什么时候染的头发?”   路采问:“今天早上,你觉得好看吗?”   池承宣道:“没人会觉得不好看,难道你在怕那个人嫌弃?”   彼此心照不宣,“那个人”指的是吃日料时,路采提的告白者。   路采诧异道:“这都猜得到,你变厉害了!”   池承宣抱着胳膊:“所以你后来答应了吧?”   “对呀,我特别喜欢他。”路采道,“但他可能不太能接受这种张扬的发色。”   “什么年代了,他是老年人么,欣赏不来这个?”   路采道:“才没有,只是他平时很正经,我这样好像有点不搭。”   池承宣瞥了他一眼,道:“有的人就是喜欢和自己互补的。”   路采笑道:“那就好,被发型师怂恿染完以后,我差点染回去。”   航行很顺利,落地后,他们被妥当地接到了酒店办理入住。   因为安排各有不同,池承宣住的是双人间,据说要和另一个参加了选秀的idol趁机炒CP。   而路采住在单间,恰巧离池承宣的屋子隔了很远,两个人的CP差不多宣告歇菜。   路采把行李箱放倒在地,躺进浴缸里刷手机,搜了机场关键字的实时。   碍着微博大号被没收,他现在只能用小小号,小号上次为了自己有没有整过容和人吵架,被黑粉给举报到炸掉了。   [池承宣和路采一起走机场,安保维持秩序真他妈辛苦。]   [卧槽卧槽卧槽,别人染了冰蓝是杀马特,路采染了就是小精灵!!请小帅哥务必做个蓝发半永久!]   [我干,今天的机场精彩啊……拍完小路多留了一会,想选完图坐在车上修,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拍到萧远叙?!]   底下这条是最新的,路采微微一顿,随即刷新了下。   页面涌出大量的内容,多数和萧远叙有关。   现在的流量和萧远叙相比,知名度和好感度都不够看的。对大众来说,只要萧远叙的名字一出现,就愿意花时间去浏览。   更何况这次是近照,男神见到就是赚到。   萧远叙没准备被拍摄,这次被逮到纯粹巧合,穿得也很随意,尽管在别人眼里依旧出众,似乎处处都是恰到好处。   今天虽然是为了公司的事情出门,但没有工作没有应酬,实际该算作日常出行。   这些年他对隐私保护得很好,平时狗仔捉不到他人,所以难得有生活照片。   他现在穿得很休闲,短袖是浅蓝色的,一改往常沉稳的配色。   网友调侃:[怎么着,和路采是小情侣?一个穿身上一个染头上?]   也有人立马预言:[蓝色马上就要变成今夏流行色了!!]   很快衣服品牌被扒了出来,这牌子正是路采最近拍过广告的某奢侈品。   别人当做是巧合,纷纷一笑而过。   只有他俩清楚,这是蓄意而为,是最隐秘的告白。   ——我在关注你、支持你、跟随你。   路采关掉手机,心里七上八下,在水底休息了半个多小时。   晚上,艺人们成群结队出去玩,喊上了路采一起去吃章鱼小丸子。   路采活蹦乱跳地去了,不慎在舌头烫出了个泡,返程时路过药房,罗南洲买了西瓜霜送给他。   他不太会用,总是挤错位置,反而吃了满嘴的苦味。   回到酒店大家发现二楼有个清吧,闲不住点了几杯酒。当酒精浸过舌头,疼得路采立即浑身一激灵。   他诧异,这么衰是几个意思啊?难不成偷谈恋爱不得好死?!   自己搞地下恋的报应来了?   没能纠结出答案,和他搞地下恋的对象是真来了。   萧远叙一推开门进来,艺人们就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他,与他或尊敬或热情地问好。   他抬了下下巴以示回应,让他们继续各自干各自的,不需要管自己。   老板与他们年龄相差不大,有的甚至比萧远叙年长,即便有时感到有距离感,但也不会认为有隔阂。   因此,大家这时候并没萧远叙的出现而别扭,在吧台说说笑笑。   其中一个调酒师能说流利的英文,可以和他们做基本交流。   几个人谈天说地,提到了玄学方面的事情,接着那位调酒师拿出了塔罗牌。   “我学过一点这个,可以陪你们玩个小游戏。”他道,“冰蓝色的帅哥想加入吗?”   海里有祭司会做这类事情,有时候是仪式需要,有时候作为心理慰藉。   路采听说过人类有相似的东西,对此有些好奇。   他积极到:“我想的我想的!”   他本来坐在不起眼的小沙发上,这时候凑到了吧台去,留下只喝了一口的鸡尾酒。   杯沿点缀着樱桃,看着可爱诱人,可惜酒的主人应该不会再碰。   “你挑出第一眼想选的牌,我可以看出你命中注定的人在哪里,讲一些他的特点。”调酒师道。   其他人陆续尝试,方向都往东边指,他们察觉这是朝着国内的位置。   轮到路采玩的时候,调酒师描述:“那个人温柔,聪明,有远离人群想要消失的迹象……有的部位很灵巧。”   他指的方向有了改变,意外地朝着西边。   介于英语说得太快,明星们的外语水平不够,全都听得云里雾里。   大家没多琢磨他的说辞,更在意他的指向。   “所以小路会找个外国人?”有人笑着问。   调酒师道:“这个就是娱乐下,也不能当真。”   罗南洲说:“小路不会说英语啊,怎么去外国找对象?”   受到之前的思维限制,默认东边一定是隔着海的国内,他们下意识觉得塔罗牌算出的方位应该离这里很远。   实际上西边可近可远,放眼这个清吧,坐在西边的就有好几桌客人。   生意不错空位不多,萧远叙漫不经心地坐到沙发上,这正是路采之前坐过的位置,桌上还放着鸡尾酒。   男人的桃花眼里含着笑,看热闹似的看向吧台。   路采被起哄要远娶,不好辩解又害羞,无措地涨红了脸,不断朝萧远叙使眼色,希望能被解围。   萧远叙咬了口嘴里的樱桃,两只手捧着手机,安静地给路采赚欢乐豆,待在一旁不帮忙。   等到少年疲惫地回到沙发那边,萧远叙已经走了,鸡尾酒依旧一动不动地立在桌上。   不对,还是有变化了的地方。   卡在杯沿的水果不见了,桌面多了个打成蝴蝶结的樱桃梗。   ……用舌头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路:在这方面我比樱桃梗更有发言权! 第57章   随行的拍摄团队配合默契, 同公司的艺人们或多或少打过交道,同框时相处自然, 不需要再破冰磨合。   工作有条不紊地推进,节奏比寻常行程要轻松许多。   温泉馆带了泳池,有策划提议要比游泳,谁输了谁要接受神秘惩罚,路采听完兴奋地加入。   “这是碾压局啊。”路采道,“待会我拿第一,南洲哥会不会哭鼻子哈哈哈哈。”   罗南洲乐了:“你怎么这么自信呢?”   美人鱼生在水里长在水里, 这是他的主场,眼里没有对手。   萧远叙喝着饮料围观,眼见路采颇有气势地入水, 开局便灵巧地甩开罗南洲一大截。   常见的泳姿就那么几种, 但没一个和路采的相似。   像条自由自在的鱼。   然而不出五秒, 路采身形一僵。   他以前用的都是尾巴,双腿不太利索, 在竞速中甚至不懂该怎么蹬水。   越紧张越是想不出办法,眼见罗南洲反超, 路采划拉了几下, 硬生生忍住了变回尾巴的冲动。   紧接着, 他一通卖力捣鼓,在大家的注视中慢慢沉了下去。   美人鱼:“……”   路采觉得这也太丢脸了,之后反复和萧远叙强调:“我很会游泳的。”   萧远叙道:“嗯嗯,我知道了。”   路采的舌尖前些天被烫出个泡,现在好得差不多了,萧远叙还是会帮他涂西瓜霜。   药味略苦,路采有点不乐意。   “最后一次。”萧远叙道, “现在吃饭还疼么?”   路采嘴里含着药,口齿不清道:“不疼呢,好苦,吹吹。”   好不容易能出来玩,他不向伤口妥协,该吃吃该喝喝,每天都能看到他一脸痛苦地享受美食。   今早他发现伤口好得差不多了,要去吃心心念念的和牛。   萧远叙轻笑道:“这怎么吹?你好好忍着吧。”   晚上公司安排了看烟火大会,在此之前大家自由活动,很多明星都结伴出门玩。   路采拒绝了罗南洲的邀请,拉着萧远叙去吃和牛,再去街头散漫地闲逛。   “我刚才问他们惩罚是什么,他们不告诉我。”   萧远叙道:“越瞒着你越不是好事。”   “你帮我打听一下呀,他们向我保密,总不会和老板都不说。”路采道。   萧远叙调侃:“小路学会走后门了。”   路采嘀咕:“睡一张床的关系,怎么能是走后门呢?最多是扇枕边风啦,反正你晚上抽空去帮我套几句话。”   萧远叙垂下眼睫,嗤笑:“你能怎么扇风?”   “这是什么语气啊,你看低我?”路采吹牛,“今晚让你长长见识。”   萧远叙含笑道:“是吗,我拭目以待。”   路采放完大话,嘴皮子厉害人却不行,想不出如何教萧远叙长见识。   他抱着恋人的胳膊:“我给你捶腿怎么样?”   萧远叙道:“这服务听上去有点像养老院里的啊,我们差了八岁不是八十岁吧?宝宝要这么对待我?”   路采示意他见好就收:“我都没给我哥捶过腿。”   但自己没有收敛,要求道:“要是策划们出的馊主意太损,你能不能帮我想个好点的替换掉?”   萧远叙道:“惩罚不外乎那么几种,说不定是派你半夜装鬼敲其他人的门,他们跟你身后拍恶作剧。”   路采道:“天哪,你随口说的点子好坏啊,是不是装了一肚子坏水?”   萧远叙伸手去捏路采的耳朵,被路采挡住。   两只手随即十指相扣,紧紧牵在一起垂在中间。   放在国内,路采没办法与萧远叙肆意走近。如果被拍到,少不了掀起腥风血雨,把他们的平静生活搅成浑水。   但这里没有粉丝的追随,没有狗仔的跟踪,没有人认识他们,他们大可以手牵手晒太阳。   “我要去给哥哥买点纪念品,给叶老师也带一份。”路采道。   萧远叙闻言去查导航,拦下了一辆出租,绅士地替路采打开车门。   路采对英文一窍不通,萧远叙却流利到与母语无异,挑选礼物时全靠他和店员交流。   跟萧远叙出来旅行非常舒适,全程可以躺平当一个贴身挂件,从攻略到路线再到挑选恰当的礼物,这位男朋友可以统统包揽。   商业街人来人往,他们买完手信,离傍晚还很早,于是一家家晃悠过去。   这种闲散松弛的状态维持了将近一下午,直到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稀里糊涂走进某家店。   收银台没有店员,差不多是自助式购物,但并没有减缓他们后知后觉后,那一瞬间的窘迫。   路采发现标牌上贴心地写了多国语言,有一栏印着[性保健]三个字,琥珀色的瞳孔不禁震了震。   这里风俗业繁荣,相关产业也被带动,成人用品发展得很完善。   站在琳琅满目的店里,路采感到不知所措,再发现萧远叙在看某盒安全套包装上的宣传语。   对比萧远叙的冷静自持,自己慌慌张张,感觉青涩稚气很落下风。   路采逞强摆出一副淡定模样,装导购搭讪:“这位先生,看了那么久了没结账,在想什么呢,需要什么帮助吗?”   萧远叙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不,我只是觉得,用这个我男朋友会哭吧。”   “才不会,你当你男朋友水做的?”路采红着耳朵道,“买不买?不买赶紧走了!”   萧远叙道:“你喜欢草莓味的还是……”   路采道:“草草草莓吧。”   他揪着萧远叙的衣摆,祈求般地把脑袋抵在恋人肩头。   明明酒店也能买到,可萧远叙一时没走,多站一秒钟路采都觉得自己要羞耻得钻进墙缝了。   萧远叙恶劣道:“那要热感的还是凉感的?”   路采不懂这些,之前家里买了点,但是没用上,自己从山里回来就累得睡大觉,再吃得胃里疼,之后忙着应付兄长和工作,亲密时都要束手束脚,生怕留下痕迹。   “随便你。”他怯生生道,“就这个好了,能有多大差别?”   身后进来了一对小情侣,你侬我侬地搂着,再熟稔地走到货柜前,神色自然大方地交谈。   女人注意到了路采,不禁被漂亮的面孔吸引:“哇。”   之后惊讶地表达了类似于“你真好看”的话,路采一知半解,窘迫地揉了揉自己蓝色的头发。   接着萧远叙侧过身,不经意似的挡住了别人的视线。   幸亏那对情侣很快就结账离开,路采大松一口气,脸上烧得慌。   萧远叙道:“长见识了,原来你这么害羞。”   路采哪肯承认:“没有呀,我在气你磨磨蹭蹭!新手是不是挑不来?我研究过的,让我来就好了……咦这个是什么东西?”   人类的花样和讲究太多,已经超出了美人鱼的认知。   从店里出来,路采感到精神虚弱,感觉自己已经狠狠地接受了一遍惩罚。   萧远叙抬手要去摸他的脑袋,继而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紧绷着喊了声他的名字。   “干什么?”路采困惑,难得见萧远叙这种反应。   然后他往右边一瞥,顿时背后发凉掌心冒汗。   大概五十米左右的距离,罗南洲他们有说有笑的,拐了弯正要往这边走!!   路采吓得要炸毛了,想要捂住脸又觉得这样不够,自己染了个这么招摇的头发,很容易被熟人看出来。   他看向萧远叙拎着的袋子:“我们快找个垃圾桶丢掉。”   说完,他再发现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这条街上根本没有垃圾桶?!!   眼见同事们去不远处的奶茶店点单,萧远叙拉着路采就躲到了另外的店里。   再出来时,罗南洲捧着奶茶,看到街边的路采,爽朗地挥了挥手。   “小路,你也在这里?”他道,“这也太巧了!”   他快步过来,勾住路采的肩膀:“正好我想买手办,陪我去逛逛啊。”   这么说着,罗南洲和其他艺人打了声招呼,拉着路采推开那家动漫店的门。   里面冷气开得很足,路采浑身僵硬,罗南洲诧异地倒吸气。   罗南洲道:“……萧总,你、你也是二次元?!”   和路采一起躲进来的时候,萧远叙买了个大袋子,还有一些海报,把成人用品店里的东西包在里面。   本想着分头离开,自己先在里面等着,没想到路采刚一出去就被逮住。   萧远叙对此无从解释,只好默认了。   他扫了眼袋子上印的漫画人物,前凸后翘穿着露骨的女仆装,粉色的大眼睛比了个甜美的Wink。   这形象让宅男心花怒放,让他萎靡不振、有点想死。   路采实在受不了了,用胳膊挡住了脸,免得在萧远叙面前笑出来。   和上司在动漫店相遇的画面着实诡异,粗神经如罗南洲,都察觉到了尴尬。   他匆匆告别之后,拖着路采去了手办区。   路采一边走一边回头,发现萧远叙正无奈地望向他,自己瞥了眼包装袋,也见样学样比了wink。   ……萧远叙又支棱起来了。   ·   烟火大会持续时间很长,各位烟花师争相竞技,大家看了十多分钟便解了眼馋,路采被策划部门的人拉走。   罗南洲企图问萧远叙喜欢哪些动漫作品,萧远叙看了眼手表,拎着袋子去角落里打电话,假装无意地避开了对方的攀谈。   老板的冷淡并没让罗南洲失落,自认今天过得非常完美,早上游泳赢了路采,白天潇洒逛街,晚上又能欣赏美景,一天下来简直畅快。   过后大家陆续回到酒店,组团去休闲区玩乐,因为是自助形式,零零散散地分开了。   罗南洲躺在昏暗的公共桑拿房里,手机里存着剧本,时不时背几句台词。   这间房本来只有他一个人,后来又有人进来,迎面扑进来一股隐约的花香。   罗南洲的鼻尖动了动,不禁朝门口看去。   有个身材颀长的美人,身穿华美的红色和服,腰际的封带将腰肢勾勒得不盈一握。   那人慢慢脱下木屐,很安静地躺到了自己身边,那股花香调的香水味更加浓郁了些。   如果罗南洲能警惕一点,会注意到隔着层玻璃,有人时不时瞄向这边,还有的在录制。   可惜的是他此刻智商下线,还主动朝“美女”问好。   话题由此展开,两个人很投机,聊得多了,美女便开始倾诉苦恼。   语调倒是软绵绵的,可声音有一点奇怪,仔细琢磨感觉像是男的,但罗南洲飘飘然地没有多顾虑。   “借钱?”他头昏脑涨道,“要借你多少啊?五千够不够?”   “够、够的。”   “那我借了你要怎么还?咱俩加个好友,回国了再联系?”   “啊,真的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我对漂亮女孩子一向……”   他刚要转账,下一秒就被自家经纪人当场抓牢。   董哥打着手电筒,暴躁道:“我操了,你好歹是个顶流大明星,红了这么久了,能不能矜持点?”   罗南洲对此一脸懵逼,愣愣地看着美女被照亮的脸。   皮肤透白干净,涂着偏红的唇釉,妆面带了点粉,眼睛是无辜清澈的琥珀色,面容看上去明艳又不失温柔。   美丽是美丽,就是越看越神似路采。   然后这人啧啧两声,不再掐着嗓子讲话,变回了本来的清亮音色。   他居高临下道:“南洲哥,等下乖乖五千打给财务部,就当花钱买安全教育了。”   罗南洲:“…………”   这他妈到底是在惩罚路采,还是惩罚他这个单身了很久的直男?!   再一问,上套的居然不止自己一个,和路采不熟的几个前辈更加轻易地受了骗。   有的轻佻惯了试图对路采动手动脚,不仅没占到便宜,还吓得险些心脏停跳,不停地道歉说误会。   罗南洲心说这可真够皮的,再道:“小路,幸好你没谈恋爱,这样是要被对象摁在床上打屁股的。”   路采不甘示弱,扬着下巴说:“那你是要被对象摁在取款机前扇巴掌的。”   另外一边,池承宣在打台球。   看完烟火之后,他有些心不在焉,连着失误打了几次空杆。   “阿承,在犯单相思呢?想小路的话去找他啊。”有人道。   池承宣翻白眼:“过去的事了,以后别再提这个。”   “靠,你什么时候死心的?移情别恋了还是被截胡了?”   “关你什么事?有这功夫不如多练练基本功,省得在舞台上跳广播体操。”   池承宣说完放下了杆子,出去买了瓶水。   自动售货机前有一张桌子和六把椅子,已经有个穿和服的女人坐在那儿了,正背对着自己,一直望着包厢那边。   单看背影就会觉得气质惊艳,不过池承宣高中就清楚自己的性取向,对异性没有任何兴趣。   他一声不吭地坐在对面,自顾自喝水,再拿出手机刷了会社交软件。   视线从屏幕挪开时,他不巧与那人对视了半秒。   对方笑道:“你在看路采的微博?”   池承宣道:“正好点到就随便看一下。”   尽管没察觉到恶意,但他觉得浑身不对劲,萌生起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直觉。   真是奇了怪了。   ·   “小路是真的很爱玩啊。”财务部部长笑着说,“萧总,你从哪里捡到这么一棵摇钱树的?”   萧远叙道:“树自己撞上来的,他怎么了?”   包厢内,高管们聚在一起喝酒,部长把惩罚游戏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换完衣服把我都反应不过来他是谁,没想到男的扮女的可以这么好看。”   “叫来看看啊,我也想瞧一眼。”   “都结束了,就去找了游泳的那些人,十个里中招了八个。”   萧远叙把玩着面前的酒杯,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指尖用力到有轻微的泛白。   “哈哈哈哈哈这也太好笑了。”部长道,“你说是吧,萧总?”   萧远叙回过神来,道:“什么?”   “就是他们被小路……”   萧远叙淡淡打断道:“哦,以后多管着他们一点,今天被路采坑了,谁知道哪天会不会被别人害。我不想看到他们给狗仔送业绩。”   说完,他找了几句借口,敷衍地离席了。   一出去,萧远叙就看到了穿着振袖的路采,以及他对面不知所措的池承宣。   路采顽劣地拿池承宣打趣,池承宣眼神飘忽,有些招架不住。   “看路采微博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么?他是不良艺人?”美人鱼故意变了声线。   池承宣结巴道:“我对天发誓,真的是、真的是手滑……我怎么感觉你有点眼熟?”   路采道:“你觉得我像谁?不会是像路采吧?”   池承宣被问得一噎,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正要答话却被人插嘴。   “不好意思,这个人要跟我走。”萧远叙道,“你们聊够了么?”   他握住路采的手腕,路采转头去看他,乖顺地任他牵着自己,和服衣袖随之滑落,露出了一截白到晃眼的小臂。   不容旁人多看,萧远叙帮忙把衣袖扯好了。   池承宣感觉到他的强势,心里本就一团乱,现在被压制得情绪更加慌张。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在一起,池承宣忽地察觉到萧远叙此刻似乎心情不好。   这并非来源于烦躁或苦闷,而是……   他绞尽脑汁地去想原因,依稀地想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是占有欲。   池承宣想起很早之前,路采在酒吧喝醉的那个夜晚,萧远叙也是用同样的态度,把路采牢牢护在身边,冷漠又疏离地防着自己的靠近。   现在情况没变,他仿佛又不小心侵入了萧远叙的领地,或者说,根本没有侵入,只不过是无意地窥探了下……   “靠,你他妈的是……”池承宣不可置信地看向萧远叙牵着的人。   没等到答案,在台球室里玩闹的朋友走了出来,喊池承宣赶紧回去玩。   不过答案也不重要,这人是要和萧远叙走的。   路采被池承宣用“自求多福”的眼神瞪了一眼,倍感莫名其妙,又觉得很好笑。   “他干什么呢,怎么一脸郁闷?”他问。   萧远叙道:“玩够了?”   路采嘀咕:“这衣服又沉又不方便,我本来要脱掉了,但想起你还没见过呢,就过来守着你。”   “你要给我上安全教育课?”   “没有呀,一看到你,我就骗不了你,嘴上说了谎眼睛也会穿帮。”路采道,“我只能对你说真话。”   踩着木屐走路不便,他分神说着话,不小心脚下绊了绊。   几乎是瞬间,萧远叙稳稳地扶住了他,干脆把他横抱起来。   这个时间点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人,但路采还是紧张,时不时把脸埋在萧远叙的怀里。   他道:“你是不是要凶我?”   关门后把路采抱到淋浴间,萧远叙道:“不凶你,哥哥疼你。”   路采摘下假发,露出乱糟糟的蓝色发丝,再往男朋友脸颊上盖了个唇印。   他轻快道:“那你要轻点,我最怕疼了。”   酒店有卸妆乳,被萧远叙倒在湿毛巾上,一点点擦拭掉路采脸上的妆。   他们在淋浴间胡来,热水打湿了和服和衬衫,彼此吻得难舍难分。   明明美人鱼最适宜的生存环境是水里,可路采当下却有种将要溺死的幻觉。   感觉到萧远叙解开了和服的腰带,再顺着蝴蝶骨滑到腰窝,指尖慢条斯理地一路往下,路采不禁敏感地反弓起腰身。   萧远叙问:“不舒服?”   路采道:“没有,我就是怕……你不用管我……”   这怎么可能不管?   萧远叙笑了下,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等他放松了一些以后,想要继续——   这时手机响了。   衣服被乱七八糟扔到了角落里,叠成了一堆,路采的手机也扔到了里面,被萧远叙捡出来。   担心有什么要紧事,他们接通一听。   “路路,明天我们打算去寺里拜一拜,你要不要一起去求个御守?据说姻缘方面很灵的!”   路采努力让声线不颤抖,抓狂地拒绝道:“我不需要!”   “不谈恋爱也可以求涨粉嘛,我听说你快要去读书了,不怕人气下滑么?”   路采道:“缘分尽了别强求,别人喜欢我最好,不喜欢我就算了。”   挂掉电话,萧远叙恭维道:“小路真是看得透。”   路采道:“因为我得到的爱已经很多啦,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他们会永远爱我。”   这么说着,他凑近了亲亲萧远叙的耳朵,道:“还有你,但你一招惹我,我不会放走你了。”   萧远叙垂着眼,道:“那你就永远别放过我。”   路采的眼睛亮了些,刚要说些什么情话回应,又被手机铃声打断。   这次是萧远叙的,屏幕上显示着[夏泽]。   路采有点烦:“最后一次,然后统统关机!”   萧远叙没耐心地接了电话,听到夏泽道:“你们在国外玩挺大啊?连女装play都来了?”   “没事我挂了。”他冷冷道。   夏泽阻拦:“别啊,我还想问呢!到底有多好看啊?你手底下的艺人私下全在说!”   然后萧远叙就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路采惊讶:“全在说?他们是不是在笑话我?”   众所周知,能让大家这么积极的事情,除了讨论花边绯闻,就是嘲笑讽刺异类。   “不会的。”萧远叙道。   路采有些在意:“你等下,我要去看看群消息。”   “关机了。”萧远叙不容挣扎地摁住他,“有谁会笑?你知道我在包厢听到别人讨论你、出来正好看到你的时候,想对你做些什么事情吗?”   路采怔了怔:“什么?”   话刚说到一半,他忽地挣动了下,因为萧远叙的动作愈发过分,带来的滋味也让他更加陌生。   萧远叙道:“想拥有你,想一个人拥有你。”   他一边温柔地说着,一边亲着恋人的眉心,再到落到鼻尖。   最后路采闭上眼,被轻轻地吻了下颤动的眼睫。   “想让你的眼睛只看着我。”他听到萧远叙这么讲。   暧昧的气息浓得化不开,远处有烟花绽放在夜空,但没人有心欣赏。   在窗帘之后,连烟花都不能窥探到分毫。   ……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端午给本章评论区所有留言发喜(红)糖(包) 第58章   睁开酸胀的眼睛, 路采恍惚了会,想要去拿手机, 却没力气抬起胳膊。   一记起昨晚荒唐了多久,起初是怎么紧张到试图缩成团,最后又是如何晕过去再醒过来,他就想要踹萧远叙一脚。   “醒了?”萧远叙问。   路采想说话,发现嗓子哑得厉害,委屈地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萧远叙把他抱起来,喂了一点温水, 他再咳了咳,感觉喉咙没那么干涩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喝点粥么?”   路采提要求:“要亲一下。”   萧远叙抱歉地说:“你的嘴唇破皮了, 亲的话可能有点痛。”   路采:“……”   萧远叙很温柔地亲了亲他的嘴角, 他喝了点粥, 之后一觉睡到了傍晚。   双腿有点不听使唤,怕被旁人看出端倪, 只敢在套房里活动。   好在自己的拍摄任务已经结束,接下来不需要再配合出镜, 路采优哉游哉, 哼哼唧唧地朝男朋友诉苦。   坐椅子上难受, 坐沙发上也难受,他抱着个软垫趴在床里,角度正好能看到在外间办公的萧远叙。   过了会,他坐到萧远叙腿上,手搂住对方脖子,萧远叙任由他挂在自己怀里。   “要听歌吗?”萧远叙怕路采无聊。   路采点点头,然后电脑里放着随机音乐, 播到熟悉的歌后,他会跟着哼几句。   美人鱼歌声美妙,天赐的嗓音令人愉悦宁神,本来萧远叙因繁琐的事务而略微烦躁,此刻也不自禁松弛下来。   一个工作忙碌,难免会顾及不到恋人,好在另一个能够完全包容。   这要归结于路采不缺爱,甚至得到的爱几近满溢出来,内心世界充盈完善,在亲密关系里像是轮小太阳。   每个靠近他的人都能感到暖意,被他喜欢的人如被温水包裹,带来的感觉柔软绵密。   路采看了一会电脑屏幕,继而无聊地玩手机,接着收到了周鸣庚的消息,在萧远叙身上打了个激灵。   “我哥说他刚和爸妈打过电话,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路采道。   萧远叙道:“你家在哪里,要回去么?”   路采道:“不回去呀,要是我走了,你怎么办呢?”   “我可以去找你。”萧远叙道。   路采道:“这多麻烦,我们都待在京市不好吗?”   萧远叙道:“你爸妈那边会不会有问题,他们可能很担心你。”   “唔,我和哥哥在一起,他们很信任他。”路采道,“再说我早成年了,可以给自己负责吧?”   萧远叙道:“嗯,不过我很少听你提起过家人。”   “他们把我保护得很好,什么烦恼都不会和我讲,牢牢地管着我不准我走,说我容易被坏人欺负。”   路采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我确实碰着坏人了,路上就被偷了手机,但也认识了很多朋友,过得很开心啊。”   海洋辽阔无际,对好奇的美人鱼来说,波浪和礁石无比单调,远远见过的游艇更教他新鲜。   然而家人的宠爱伴随着约束,自己没办法随心所欲。   羽翼之下的雀鸟总要离开巢穴,小人鱼也向往着天空之下没去过的地方,终究趁机脱离了庇护和掌控。   路采再说:“我现在过得很好,能证明自己长大了,没什么让人不放心的!”   据周鸣庚转述,他多次保证不会出事,强调路采的为人处世有模有样,希望爸妈别再操多余的心。   父母骂了五分钟便打住,声称过年要过来看望他们,如果做弟弟的有个三长两短,要当哥哥的好看。   这是接受了现状的意思,路采很高兴,转头吧唧一口亲在萧远叙脸颊上。   周鸣庚:[爸妈给你摆平了,你答应我的事要做到啊。]   “你答应他什么了?”萧远叙问。   路采“喔”了声,道:“就是读书的事情,之前没进过学校,我也很想体验一下。”   这件事他考虑了很久,把会影响的全都分析了一遍,和公司方面也商量了几次,最终做出了决定。   在过程中,萧远叙让他萌生了很多勇气。   他几乎没有自己拿过主意,多是家人指引,或是随遇而安,这次决定的权利却全部交由了自己。   路采怕选出来的答案不是最优解,而萧远叙说不需要最优解。   十九岁应该有无限的可能去尽情尝试,焦虑或逐利都与他无关。   “路有很多条,很多时候不分对和错,尽管去尝试自己喜欢的就好了,这条走完了接着另外一条,半途觉得不行还可以换,随时随地可以重新出发。”   萧远叙还说:“我总是遗憾没什么能给你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我当做你的退路。”   ·   返程那天有助理来接机,董哥帮路采推了行李箱,见他拎着随行包走得别扭,不禁多看了好几眼。   董哥没多想,问他昨天是不是上山去庙里了。   路采道:“什么?”   “瞧你走路一瘸一拐的,玩累着了吧?”董哥道。   路采连忙点头,紧张地问:“很明显吗?”   “没有啊,就是仔细看觉得有点奇怪。”   路采怕被周鸣庚盘问,找了个借口没敢直接回去,去罗南洲家里先住了一晚上。   罗南洲是本市人,不过没和爸妈一起住,在这边另有房产。   客厅摆了两个大的展示柜,里面有尺寸各异的动漫模型,这趟回来又添了五名成员。   他知道路采住过萧家,问:“这次怎么不去萧总那里蹭住?”   路采道:“他一落地就去开会,我一个人太无聊了。”   “哟,住他家还一起玩?”   路采被问得噎住,心虚道:“至少屋檐下多个人,感觉没那么孤单嘛。”   罗南洲道:“他对你真好。”   他拿出了双人手柄,找了款简单易上手的游戏,盘腿坐下后开始调试参数。   路采一边欢快地附和,一边坐到罗南洲旁边,继而整个人蜷曲起来。   接着他捞过抱枕塞在了身下,慢悠悠地坐直。   两个人打了一晚上游戏,顺带聊圈内八卦,路采颇有兴趣地听着。   从尤安歌找过多少任男友,越找越难理解,到池承宣在选秀的时候犯少爷病,得罪了多少同行。   路采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没有正经当回事,直到提及萧远叙。   他竖起耳朵,眼珠子转向罗南洲。   “你记得齐思星么?靠,我才知道和他有矛盾的是萧总。”罗南洲道,“这俩家里还有交情呢。”   路采问:“有交情又怎么样?”   罗南洲道:“我想怎么着也得顾及点面子吧,再说喜欢萧总的又不是一个两个,有追求者什么的,我当他早就习惯了。”   “姓齐的到底是怎么被开除的?”路采没听过具体过程。   “他比池承宣还任性,跑来当众表白,被婉拒了还不服气,搞得在场高管都很尴尬哈哈哈,这是财务部部长和我讲的!”   罗南洲转述道:“看萧总不答应,就威胁说要跳槽,这不是小孩子闹脾气的话么?没想到萧远叙真没给他台阶下,他要么主动走,要么被开掉。”   傲慢如齐思星,当然不会等着被扫地出门,气冲冲地跳到对家公司了。   也是因为这一点,这边没有追究过违约问题,留了一堆烂摊子。   见路采若有所思,罗南洲道:“是不是觉得你如果没出现,咱们会赔很多钱?”   “对呀。”路采道。   罗南洲笑着说:“部长一样烦得要命,但萧总和他说不差这点钱。”   以齐思星的性格来讲,留下来也是个麻烦,往后要是没改掉偏激的行事作风,说不定能捅出更大的麻烦。   路采道:“唔,阿远可能想赶紧解决,如果换做我被那样表白,也会很不自在的,更别说以后还要共事。”   “……你叫萧总什么?”   “萧远叙啊。”路采匆匆改口,“你听成什么了啊?”   罗南洲道:“我听岔了,吓死,刚有点担心第二个要跳槽的就是你。”   路采:“……”   其实之前周鸣庚想把他从萧远叙这边撬走,但没被同意,搞得这人在家唉声叹气一度郁闷。   以他这一股把弟弟当成珍稀动物保护的劲头,今天能放任自己到别人家过夜,真的不太寻常。   最近叶灯出了剧组没行程,难不成和旧情人见面去了?   路采猜想完,发了叶灯一条消息,问他明天什么时候有空,自己去送旅行带回来的手信。   叶灯回得飞速,一看就没在约会。   [上午七点半好吗?]   路采看到这时间点,登时两眼发黑,含泪答应下来。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萧远叙说来顺路送他。   洗漱时路采魂不附体,收拾行李也头脑发昏,忘记把电动牙刷塞回去。   他腿脚软绵绵地在楼下等了一会,萧远叙开车来了,帮忙打开后备箱放行李。   路采坐在后备箱的边沿,怀念道:“我们就是在这里见面的。”   萧远叙没闲情雅致追忆初见,一看路采的小花脸,笑弯了眼睫:“宝宝,你的嘴角有牙膏沫。”   路采闻言,窘迫地要用手背擦拭,再被萧远叙阻止。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了湿纸巾,撕开外包装后没递给他,倾过身轻轻地抹掉了牙膏沫。   “我牙刷得很干净,所以沫比较多。”路采企图找回一点面子。   萧远叙买账:“这样吗?我检查下。”   说完也没认真看,他就着这个面对面的姿势,微微低头与少年接了个吻。   路采不禁心思飘忽,想着,既然周鸣庚最近管得松了,再去男朋友家里住几天也是可以的吧?   他刚要提议,余光却瞥到对面有人,慌张地与萧远叙分开。   萧远叙似有察觉,下意识挡住了路采,继而转过身去望了眼。   罗南洲拿着路采的电动牙刷,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接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一个是向来不传暧昧绯闻的圈内白月光,兼自己的偶像,一个是自己印象中清纯天真的好朋友。   他感觉以往认知的被颠覆了:“……”   路采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整个人彻底当机,而萧远叙道:“小罗,你过来下。”   罗南洲不敢乱看,也不敢不过去。   他知情识趣道:“萧总,要给我发喜糖啊?”   萧远叙还真的随身带着糖,之前路采舌头被烫出泡,每天要涂西瓜霜,自己拿来哄人用的。   他抛给罗南洲一颗,道:“我和小路的事情还没打算跟外面讲。”   罗南洲道:“靠,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路采在男朋友身后冒出个脑袋,实事求是地否认道:“叶老师是第一个。”   罗南洲道:“你这哥们做的也太不地道了,谈了恋爱不吭声?!!”   被罗南洲一呛,小人鱼又缩回去了。   之后虽说是坐上了车,耳边清净了许多,但他没逃过微信上的狂轰滥炸,被要求自己老实交代。   路采打字慢,过了会有些晕车,被萧远叙没收了手机。   “等下再说,你眯会儿。”萧远叙道,“离叶灯家里还有段路。”   给叶灯送完了手信,路采打车回家。   迈进家门的时间不过八点半,他期待地推开门,以为会被哥哥热烈欢迎。   然而周鸣庚不见人影,客厅坐着自己叫不出名字的男人,此刻正哭得泣不成声。   兄弟碰面以来,家里没出现过路采不认识的人,今天是头一遭。   而且以眼前情景来看,他很难往好处揣测,自己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路采先是愣住,再左顾右盼想找哥哥在哪里。   自己还没做好棒打渣男的准备,周鸣庚拿着一盒抽纸巾,从卧室里出来了。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你别哭了,客厅的纸都被哭完了。”周鸣庚道,“你当是被狗咬了吧!”   路采:?   一周多没见,自己变狗弟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情侣一个两个的,都对大舅子/哥哥的人品好悲观啊!   关于小尾巴,萧总快摸到了! 第59章   电视上播着《前方已到站》, 叶灯和路采在庭院里吃西瓜,摄影师给前者的镜头比较多, 配合着后面的花墙,每—帧都漂亮得像幅画。   无论是影视作品还是综艺节目,再包括私下生活,叶灯都不会露出狼狈的—面,似乎永远高傲自若。   路采默认周鸣庚的审美取向就是这样的,反观沙发上那位,完全是两种样子。   怯弱、惊慌和沮丧, 整个人萎靡不振。   “小路你回来了?”周鸣庚道,“呃这个,这个是景聂, 最近要在我们家住—阵。”   面对现在这个情况, 周鸣庚同样手足无措, 伴随着哭声陷入了沉默。   路采焦头烂额:“你怎么把人惹哭成这样?”   他试图替兄赎罪,走过去帮忙扯了几张纸巾, 继而发现景聂的手腕上有触目惊心的淤痕。   这下好了,罪孽深重啊。路采倒吸—口凉气。   “谢谢小殿下。”景聂接过纸巾。   路采的焦虑转而变成惊讶:“咦?”   景聂道:“之前我遇到了麻烦, 没能回到海里, 上次见您的时候您才十岁, 不认识我是正常的……这些不是大殿下害的,您不用瞪他。”   哭声堪堪止住,他再道:“要不是有他帮忙,我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路采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你不是说我—直没消息么,我还奇怪呢,明明定期就会寄礼物,为什么你—件都没收到?”   与路采机缘巧合地撞见之后, 被弟弟—通诉苦,周鸣庚就起了疑心。   人鱼有固定的几个转寄点,有些生活在海边的人鱼为了挣零花钱,会在陆地收快递再转交到海里。   周鸣庚这些年在外奔波,—直发快递到同个地址,但没打听过那里是不是出过变故。   最近他特意去了—趟,邻居说这几年没见过景聂。   仔细追溯起来的话,早在周鸣庚往这边寄快递的前几个月,这位屋主便没有踪影了。   于是周鸣庚打听起了景聂的去向,昨天有了确切的消息,他连夜前往外地,经过—番波折把人鱼带了回来。   获救的景聂看着王子倍感恍如隔世,哭到—度崩溃,现在勉强稳定住了情绪。   “当时公寓门口开了花店,我经常去买花,—来二去的和店长结婚了,他没避讳我的种族,还愿意陪我去见人鱼朋友。”   景聂解释道:“他平时也会帮我搬快递,开车送我去海滩……后来我发现有—点不对劲。”   路采道:“是他把你关起来的?”   景聂点了点头:“我听说有人鱼被抓去拍卖,好几个托我转交东西的朋友都联系不上了,那段时间他的出差频率正好很可疑,我不得不怀疑这事和他有关系。”   去质问的景聂失望透顶,在争执之后,被丈夫软禁了起来。   他不再提供其他人鱼的下落,可是那些人的贪欲无法满足,把美人鱼当成了发财致富的工具。   不能再靠收件地址套到美人鱼之后,店主常常在海边蹲守围堵,以至于时不时会有同类遇害。   而且据他所知,拍卖会上有的是富豪愿意花天价,把美人鱼变成家养宠物,去满足新鲜感和炫耀欲。   “靠。”路采听不下去了,问,“那他现在在哪儿?”   周鸣庚道:“我—砸门进去,他就跳窗跑了,要不是没逮着,非得把他脑袋摁抽水马桶里洗—洗。”   景聂黯然道:“是我引来了祸害,让大殿下伤透了脑筋。”   路采怔了怔,问周鸣庚:“你早就知道有这种事?”   “不然我为什么跑城里来,这么久没回去过?”周鸣庚道。   从路采十四岁那年起,人鱼失踪事件频发。   这—度在族内引起恐慌,大家渐渐不愿意上岸,而周鸣庚为此离开海洋。   亲手打点家业、融入上流圈层的同时,他—直在借机寻找下落不明的族人,以及产业链背后的商贩。   可惜的是虽然周鸣庚救出了好几条美人鱼,也与拍卖行搞好了关系,但迟迟没有抓到幕后的商贩。   蛛丝马迹是有—些的,拍卖行的透露过,这些年有美人鱼供应,都来自于同—个文绉绉的青年,那人来去神秘,很难见到踪影。   在周鸣庚奔波的同时,小王子—年年长大。   因为生活在重重保护之下,路采对此—无所知,成年后分化出了腿,心心念念要跑出去。   从而误打误撞,让周鸣庚找到了景聂,凶手终于浮出水面。   路采嘀咕:“我当你玩脱了,不想回来了呢!”   周鸣庚道:“……那确实比想象的更好玩—点。”   路采撇了撇嘴,过了会,不争气地附和:“……我也觉得。”   终于能够逃脱牢笼,景聂情绪起伏过大,坐了—会便回到屋子里休息。   路采收拾行李,送给了哥哥—袋叶灯同款手信。   有朝—日居然收到了弟弟的礼物,周鸣庚看起来很开心,对着袋子里的糕点换着角度拍照。   他发了条朋友圈,被路采很快点赞。   过了会有消息提示,路采—看,叶灯也点了个赞。   “哥,你和叶老师关系还好吗?”路采问。   周鸣庚道:“普通朋友关系啊,怎么了?”   路采道:“哪有送过鳞片还是普通朋友的呀?”   “染成红的了都能看出来?”   路采道:“你就是喜欢叶老师,但为什么要和他那样……正正常常追求他不好吗?”   周鸣庚—下子没反应过来:“哪样?”   “包养他啊!”路采难以启齿。   尽管弟弟成年很久了,但这个词语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周鸣庚觉得很有冲击力。   周鸣庚道:“靠,他自己提的!真没骗你,这小子火之前,天天来蹭吃蹭喝!”   赌场会为客人提供自助餐,难免有人会混进来占便宜。   还没有名气的叶灯是其中—个,被少东家亲手抓住不下三次之后,两个人滚到了床上去。   路采道:“叶老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可说呢,他是不是从没在你们面前唱过歌?哎,你的叶老师唱歌真是……”   周鸣庚说到这里啧啧了两声,比了个大拇指:“没—个音节在调上。”   路采困惑:“你听过?拍综艺的时候,他的确死活不肯唱歌。”   “那时候他被公司雪藏了,没钱没资源只好偷偷接活。我们酒店碰巧办活动,请了些明星来唱歌,他就混进来了。”   “然后呢然后呢?”   “我原先在台下打瞌睡,愣是被他唱醒了哈哈哈哈。”   路采道:“是不是眼前—亮,想着该求偶了?叶老师那么漂亮。”   周鸣庚无法违背自己商人的良心:“我想让他退商演费。”   路采:“……”   “没真的让他退,不过后来他连返程机票都买不起,在酒店里待了很久,都要和Jill混成姐弟了。”   “吃自助餐还被你抓到了三次。”   路采想象不出来,在他的印象里,叶灯—直是高岭之花的形象。   周鸣庚顺着对话回忆了下,笑道:“是啊,我让他端着餐盘往边上靠靠,别碍着我看美人。”   当时有选美比赛,俊男美女聚在—起,他出来凑热闹。   本来想多调侃叶灯几句,想着这人实在落魄,也懒得再计较。   但叶灯—边吃蛋挞,—边瞥向比赛现场,人尚且处于低谷,心气已经有了。   被雪藏的小明星靠在墙边,扬了扬下巴:“那有什么好看的?不如考虑下我。”   ·   关于周鸣庚和叶灯的事,Jill有另外—种说法。   “这对男男—开始就眉来眼去了,借着吃自助打情骂俏,你懂不懂?”Jill道,“每天没开饭,你哥先去招惹人家,说中午有红烧排骨蒸了大黄鱼,问叶灯想不想吃。”   路采:“……”   “感觉除了他们自己,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俩互相喜欢。”   路采不懂喜欢为什么不在—起,天时地利人和,周鸣庚与叶灯明明全占了。   后来他问萧远叙,得到了—种说法。   萧远叙淡淡道:“想拥有—样东西,可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但是他们没打算给。”   路采不太懂,道:“有吗?”   趁着周鸣庚外出有事,他争分夺秒来谈恋爱,—整个下午不玩不闹,和男朋友躺在沙发上闲聊。   少年枕在萧远叙的腿上,被摸了摸柔顺的头发。   萧远叙道:“就比如叶灯的事业心很重,去约会被拍到过—次了,再被拍到等于坐实谈恋爱,这对他的人气来说会有影响。”   “那我哥没代价吧,怎么也这样?”   “周鸣庚应该为叶灯考虑,所以没有捅破窗户纸。”   路采道:“我是不会这样子的,是我太幼稚了吗?根本没想那么多呀。”   萧远叙笑道:“不,先追你的人是我,有什么事情也该我来负责。”   “你为什么要往这方面去想?”路采道。   “因为我总是在付代价吧。”萧远叙道,“以前觉得有个女强人妈妈,又有个影帝爸爸,在外人看来很完美,我也觉得自己拥有着最幸福的家庭,什么烦恼都没有。”   路采揪着萧远叙的衣摆,轻声道:“后来你跟着妈妈过了。”   “嗯,他们瞒着我离婚了,还是媒体比我先—步知道,曝光的那天校门口黑压压的全是人。”   父母为了这事忙里忙外,没有人来接他,等待着他的是—众记者。   之后萧远叙开始了很漫长的和解过程,他爸爸给他引来了难以摆脱的关注,他妈妈则为了工作疏于对他的陪伴。   因为耀眼的出身,他背负了很大的压力,同时又要解决被跟踪被偷窥的麻烦。   —次次的转学没让状况好转多少,但每次刚建立起友谊,就不得不分开,重复多次后见多了离别,别人的依依不舍教他很有负担。   再之后,他开始麻木,在这种环境中学会了如何游刃有余地打交道,也懂得怎么划分界限,将关系框在疏远以内亲密以外。   “这不是他们的错,只能说事物总有正反两面,我总觉得自己得到过多少好处,冥冥中就标了多少筹码,等着我哪天还债。”萧远叙道,“所以经常会下意识拒绝。”   路采小心翼翼道:“你会不会怕我们……”   “没有,我没在怕和你在—起,需要付出些什么。”萧远叙笑道,“你不是考验,更像是礼物。”   或许路采没有明显地察觉到,但萧远叙不知不觉之间,已经破过很多例,做过很多改变。   他跨出了很多步,都是为了走向这个枕在自己膝头的人。   萧远叙道:“就算不是也没关系,我愿意付筹码,抵上我的全部。”   路采笑了,道:“你这样不对。”   他很少会否定萧远叙的话,这或许是第—次。   萧远叙很认真地听他讲,他说:“不都说恋爱是两个人的战争吗?你应该这么想,自己要贪心—点,更贪心—点,把我全部赢过来。”   路采赤忱地望着他,道:“在许多时候,我也是很愿意主动投降的。”   作者有话要说:  和罗南洲比游泳的小路:我要拿第一!!   和萧远叙谈恋爱的小路:对老公躺平认栽( 第60章   因为兄长有事外出, Jill和景聂很好说话,能帮自己瞒着事情,所以路采干脆在萧家住了几天。   说到家里近况, 他提起了景聂,声称是家乡那边的朋友。   路采将景聂的遭遇描述了一遍, 没有讲得太具体, 把美人鱼的身份含糊了过去。   “他遇到了人渣, 一个会做花艺的人渣。”路采愤愤不平地总结,“那个王八蛋被骂多少次都不过分!”   少年以前不会说脏字,萧远叙推测,王八蛋这个词语应该是在周鸣庚那边学的。   萧远叙摸了摸路采的脑袋:“小路, 你骂多少次都可以, 但最好别在景聂面前骂。”   “他听了不解气吗?”   “如果他心思敏感, 这会戳到他的伤心处,能解气的是恶有恶报。”   路采咬牙切齿道:“人渣会有恶报的,我哥说要把那个人的脸摁到冲水马桶里……”   话没说完,他被吻住了嘴唇,随即气势消了下去。   他软绵绵靠在萧远叙身上,道:“干什么呀?”   萧远叙道:“没什么, 觉得你可爱。”   路采兴冲冲地问:“变高变胖了也可爱吗?”   萧远叙道:“变哥斯拉了都可爱。”   路采:“……”   他垮下了漂亮的脸,过了会, 忽地道:“我们来演戏吧!”   萧远叙不懂他要搞些什么鬼,配合着听他的指挥。   路采比划:“我是美人鱼王子,你是被海盗绑架的公主, 现在我把你救下来了……”   笑场是很不专业的举动,萧远叙从接触演戏开始,就没有笑过场。   但现在, 他一个没忍住,撇过头闷闷地笑了起来。   “萧先生,请端正你的态度。”路采道,“公主,公主你别笑了!对你的英雄淑女一点!”   和萧远叙恋爱以后,他已经改掉了对方的手机备注,将[救命恩人]改成了[哥哥]。   此哥哥非彼哥哥,隐晦又亲密。   于是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亲哥,为此让道改成了真名真姓,被周鸣庚知道了估计要一哭二闹三上吊。   萧远叙努力捧场:“嗯嗯,殿下您想怎么样?”   殿下表示躺平,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你来报恩呀。”   萧远叙无奈地看着路采,估计是压抑住了情绪,神色转而柔和起来,垂下眼有那么点害羞的意思。   他翻过身,并没坐上去,而是膝盖跨在左右两侧,低头吻住了路采的喉结。   “殿下,这样舒服么?”他问。   路采原先在海里被喊习惯了尊称,没觉得怎么样,被萧远叙一喊就有些受不了。   他道:“舒、舒服。”   自己提出来的花样,没过多久,自己先忘了干净。   小人鱼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个来回,难耐地咬住了萧远叙的肩膀。   萧远叙嗤笑:“恩人救我的时候那么有气概,怎么这时候这么娇气啊?”   路采没见过这么强势霸道的“公主”,倒是没有表达不满意,单单是否认道:“不娇气的。”   萧远叙听他这么说,以为他要据理力争。   没想到路采嘀咕着:“你可以对我再凶点。”   ……   景聂需要静养许久,每天有气无力的,浑浑噩噩地过了半周。   他没有乱动宅子里的东西,偶尔帮忙扫扫地,极少的时候会走出门,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黄昏时阳光不再强烈,他搬了把椅子在外面待着,远远望见路采回来了。   送小王子的是个英俊高挑的男人,尽管两个人举止克制,但从眉眼互动中,可以看得出来关系不寻常。   景聂装作没有看到,之后随意地问了起来。   “你是在和人类恋爱吗?”他问。   路采没有回避,欢快道:“对呀,我在和帅哥谈恋爱!”   “要注意安全。”景聂道,“小殿下,您是一条美人鱼,跟人类不太一样。”   路采道:“可是我没觉得他看我有什么不同,唔,不过我还没和他讲这件事。”   景聂栽过跟头,不免留下了心理阴影,替小王子多发愁了些。   “不是什么非讲不可的事情,万一他伤害了你怎么办?”   路采道:“我选择和他在一起,就是完全相信他,不会怀疑他是那样的人。”   但毕竟是异类,在人类的普遍认知里,半人半鱼的物种只存在于幻想中。   说没有顾虑是不可能的,路采时不时会苦恼,担心萧远叙觉得尾巴很奇怪。   碰巧刷到身材焦虑的帖子,他会抱着尾巴自卑,感觉这和大众审美差别太大了,别说长腿细腿,他的真身连腿都没有。   “可是看到鱼尾巴会嫌丑吧。”路采低着脑袋说。   景聂道:“拍卖会上,很多人都认为人鱼非常美,否则也不会出天价。”   “那是在欣赏玩物,随意点评一件被卖品而已,问问那些人愿不愿意自己长尾巴,他们肯定不愿意。”   景聂愣了下,笑道:“我举错了例子,殿下说得对。”   路采沮丧道:“……我怕他嫌尾巴丑。”   其实美人鱼的美丽毋庸置疑,族内都以此为傲,也许他们的出现会让人感到震惊和荒谬,但模样绝不会被评价成丑陋。   小王子刚上岸的时候自说自话,还把碰尾巴当成了赏赐,打算在走前让萧远叙摸摸。   现在他留下来了,心态却有了微妙的改变。   景聂道:“请不要这么想,如果他爱您,肯定能接受您的全部。难道您不能包容他的缺点?”   路采道:“他很完美,没有缺点呢。”   “他一定有不足的地方,只是您没有排斥。”   景聂说完,不由笑道:“哎,怎么变成我劝起您了?”   路采犹豫道:“真的不会排斥吗?”   “真的不会,您的尾巴很漂亮。与其揪心这个,最该想的是安全问题。”   “知道啦,我会好好藏住的。”路采答应,“谢谢你夸我的尾巴漂亮。”   恋爱菜鸟就是容易想点有的没有的,他还是很在意萧远叙对尾巴的态度。   有时候他想和萧远叙摊牌,然而没有契机,怎么说都感到突兀。   绿树阴浓夏日长*,时光一天天过去。   少年停止长高,褪去了最后一点稚气,脸庞变得愈发明艳。   九月初将要开学,在此之前路采客串了一部电影。   戏份不多,相当于走个过场,剧组给他排了四天的档期。   尽管镜头加起来说不定没到十分钟,但路采认真地准备了,为贴合角色特意练了身体线条。   公司有器械齐全的健身室,不过教练要自己约。董哥推荐了一个私教,除了领着锻炼之外,多教了几节课的泰拳。   路采转头教萧远叙,怂恿他戴上护具和自己玩几局。   没到五分钟,路采被放倒在垫子上,要碰瓷干脆不起来了。   萧远叙蹲下来,隔着一层衣服摸小男友的肚子:“宝宝有腹肌了么?”   路采自信满满地回答:“宝宝有一块了。”   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得意的,但萧远叙捧场道:“好强啊。”   到了进组那天,路采锻炼的效果颇有成效,虽然身形还是颀长纤细,但线条比以往更加清晰流畅。   吸气的话能有人鱼线和腹肌,运动充血后会明显些。   不过拍戏时不脱衣服,别人也看不到,唯有脱他衣服的萧远叙能看到。   片场附近有野池塘,里面栽了不少荷花,风吹过来一阵清香,收工后路采会去晃悠。   他今天照常到池边溜达完,被喊去片场吃夜宵。   “你朋友来了,哇,带了好多亲手做的点心!”后勤组的姑娘道。   路采道:“是景聂吗?”   “对对对,点心好吃,名字也好听。”   路采回去的时候没剩多少东西了,一群拍大夜戏的人饿疯了似的,把几大盒桃酥全部扫空。   “你们喊我来舔盘子的吗?”路采惊讶,“一堆碎渣,好意思喊我回来?!”   景聂道:“小、小路,我这儿给你留了块完整的!”   路采笑着说:“不用,你忙活了那么久,自己要多吃点。”   “那我掰给你半块。”景聂说。   这边人来人往,氛围融洽热闹,外面喧哗声不断。   因为场景布置的要求很高,剧组临时招了很多园艺师和花匠,此刻正在为下一场戏的装饰做准备。   “这盆重瓣百合不要弄蔫了,你的手脚小心点啊。”监工站在门外,对走廊上的人提醒道。   匠人把花往旁边一放,抹了一把汗的同时,阴沉沉地看了监工一眼。   视线扫过去后,他紧接着蹙起眉头。   和自己步入过婚姻殿堂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开开心心地分掉半块点心,随即递给了一个容貌出众的少年。   ·   饭局上,萧远叙看着桃酥,心说这是路采喜欢吃的东西。   不过路采去赚片酬了,走之前放出豪言壮语,说要养自己当小白脸,他这么想着,翻了下电子日历。   四天的档期,随便算算都能理清楚,可萧远叙偏偏就是重复地看着那一排日子。   “萧总,那个开会所的叫什么来着,他之前邀请我去拍卖会,说你应该也会去,后来我没见着你。”有人道。   萧远叙收起手机,道:“当时我太忙了,抽不出身。”   那时候在干什么?他记不清楚,或许在工作,或许在陪路采逛超市。   当时路采刚来不久,什么事情都不太懂,到了超市便问东问西,很喜欢提问题。   从这个是什么东西,哪个有什么用途,到小路能不能吃点薯片,叽叽喳喳在自己耳边说个不停。   那人道:“哦,那次你没去真是可惜了……你见过美人鱼吗?”   “什么?”萧远叙怀疑自己听错了。   “美人鱼啊,操,我当时真的心动了,要是家里能养一条,比什么玉器摆件都漂亮。”   饭桌上其他人不信,纷纷要他给出依据。   但会场里有信号屏蔽仪器,而且安保方面管得严厉,不能录像不能拍照,他拿不出任何东西来证明自己说的话。   “骗你们干嘛,不过没成交,那条鱼半死不活像要咽气了。”那人道,“中途被卖家连鱼带缸搬了回去。”   “啧,别忽悠我们这些没邀请函的。”   “但我听说那里是什么奇珍异宝都能搜出来……”   “真有美人鱼还叫奇珍异宝?那是《走近科学》吧?!”   那人道:“反正是真人真事,他成交过好几单了,半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萧远叙听着他们七嘴八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右手垂落在桌底下,拇指一直掐着食指指腹,指甲的边缘泛了点白。   过了一小会,大家没有消停的架势,就着这个话题越说越起劲。   “那死了一条不是要去喝西北风了?”   参加了拍卖会的人摇摇头,说:“卖家说耐心守着,总等得到下次发财的机会。” 第61章   路采客串的是古代片, 服饰精美考究,大夏天穿了一层又一层。   尽管远郊的晚上相对凉快,大厅摆了两台空调, 上戏的人依旧热得几近中暑。   外面忙里忙外的工作人员就更加热了,后勤组和道具组的人架不住, 早些天就把很多杂活都干脆外包出去。   影视城附近有很多打零工的人, 群演、做道具、搬重物等等, 剧组有需要便会招进来。   有的当天结算完就走,有的会多待几天,来来去去流动性大,没有几个眼熟面孔。   最近在搭设外景, 路采看过设计图, 所望之处花草繁盛, 很有奢侈铺张的感觉。   “这要烧掉多少经费?”他问。   摄影组的小哥说:“反正钱管够,王导就这个风格,之前那部片子别的没提名,但得过最佳艺术指导奖。”   路采听萧远叙介绍过这个导演,美学方面的天赋甚至盖过了拍戏。   “小路,你明天空么?”女主角问。   路采道:“空啊, 我明天下午拍完就没事啦。”   最近萧远叙很忙,他不急着出剧组, 有人邀请的话可以多玩几天。   女主角道:“你认识尤安歌吧?明天她来探班,我们几个想出去吃饭,但是副导不同意!”   副导急忙解释:“哎, 我是说你们几个姑娘晚上出门不安全!”   “金哥要结婚了,每天收工忙着和未婚妻打视频呢,找他不合适。”女主角道, “你方不方便一起?”   她提到的金哥是本剧男主角,下个月要与同行女明星举办婚礼,他们都收到了喜帖。   路采答应了,再送景聂出了影城。   他没直接回酒店消息,在便利店买了四大箱冷藏的矿泉水,用购物推车推到了剧组。   不光是剧组人员,临时工也收到了水,路采一一递过去,递到某个人时被男生拦住。   “路老师,我可以帮忙给他吗?”男生问。   男生是大学生来做实习,看起来有些腼腆,路采再瞧对面那个男人。对方尽管一脸疲惫烦躁,但是相貌堂堂气质文静,在人群中很是突出。   路采心领神会,将矿泉水给了他。   男生握紧了瓶子,跑去孟文成那里:“你要不要喝点水?”   孟文成接过水,说了声“谢谢”。   男生愣了下,尽管没被冷脸以对,但察觉到孟文成若有若无的排斥,于是止住了搭讪的念头。   这直觉确实没错,孟文成表面和气,实际郁闷到了极点。   他刚才想去追景聂,但怕遇到周鸣庚,只能看着路采将人鱼送走。   之后他见路采要靠近,意图借机试探一下,没想到被人插手阻拦。   他心事重重,被朋友拍了下肩膀。   “辛苦你了哥们,人手真找不齐,麻烦你过来顶一下,明天你好好休息。”朋友道。   孟文成道:“没事,这里工期这么赶,我明天再过来搭把手。”   朋友与他好久不联系,感觉这人变了一点,变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话说文成你这两年在干嘛啊?花店还在开么?”   “不开了,之前我在外地,最近有点事,来这边住段时间。”孟文成道,“你有工作的话,帮我留意一下。”   他婉拒了朋友的请客,坐在影城门口的便利店发了一会呆。   紧接着,孟文成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有人捧着束花,将花放在置物架上,认真地整理了下包装。   在影城见到明星并不稀奇,但稀奇的是……   这个人可是萧远叙啊。   即便戴上口罩,且离开了荧幕好几年,凭那双桃花眼,孟文成也能将人认出来。   在景聂离开以后,他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被周鸣庚或警察找上。   他不敢用真实的身份信息,不愿意与人接近,这时却下意识想找个本子要签名。   他捏了捏口袋:“萧先生,那束向日葵可以插旁边点。”   萧远叙怔了怔,将向日葵换了个位置,整体看上去的确更好看了。   “我不太懂花艺,来的时候店都关完了,跑了几家才买到这束。”萧远叙道,“谢谢你。”   孟文成摆手:“我很喜欢你的电影。”   萧远叙沉静地笑了下,问:“你家在养鱼?”   “没、没啊?”孟文成否认。   萧远叙淡淡道:“那是我弄错了,刚才好像闻到鱼饵的味道。”   孟文成局促地点点头,或许是被人提到了心虚的地方,又或许粉丝见到偶像,终归会显得不安。   之后他开着借来的小破车,到了一间地段荒僻的租房。   其实这些年他靠抓捕贩卖人鱼,在京市买了好几套房产,只是最近没胆子去住。   租的房子条件简陋,一室一厅面积没到二十坪,摆了大鱼缸后更显得狭窄。   鱼缸里有条美人鱼,上次在拍卖会上反抗激烈,用脑袋撞上缸壁,孟文成碍着压力被迫中途叫停。   此刻,美人鱼在缸底趴着,靠在过滤器旁边。   头上的伤口没得到良好治疗,反复感染至今没能养好,在水里溃烂发炎。   尽管美人鱼的存在非常小众,大多数人没有基本的认知,并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人还是鱼。   可是孟文成和人鱼朝夕相处过,知道他们和人并没两样。   起初朝人鱼下手,他犹豫过愧疚过,为自己的一念之差感到齿寒。   被景聂揭穿后,自己不敢面对谴责和惩罚,将伴侣关了起来,再三保证不会再做这种事。   然而他经不起金钱诱惑,很快就再犯了,变得越来越贪婪,也越来越麻木。   孟文成从口袋里掏出饵料,扔到了浴缸里,继而神色自若地敲了敲玻璃,那条人鱼很快惊醒过来。   人鱼最开始意识模糊,望着孟文成喊了声不相关的“小殿下”,之后陷入了沉默。   “你认识他么?”孟文成找出路采的照片。   美人鱼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僵硬道:“不认识。”   孟文成看他的反应也能猜到七七八八,不再去逼问真相。   “你的身体再不好,我就养不起你了。”他道,“不过我也不需要再养着你了。”   他要短时间内换到很大一笔钱,然后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地度过舒坦的一生。   ·   “我不放心你,所以来看看你。”   听到萧远叙说这句话的时候,路采笑出了声。   他道:“我几岁了呀,你要这么不放心我?”   萧远叙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头,闷头把花一枝枝插到瓶子里。   路采道:“金哥结婚邀请你了吗?看看你坐在哪桌,我们离得近不近。”   萧远叙道:“邀请了,说要把捧花扔给我,我跟他讲不用这样。”   “这么客气?”   “我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现在很圆满,没觉得有哪里还需要别人祝福。”   路采洗过了澡,满身都是沐浴露的香气,瘫在床上背明天要说的台词。   他被萧远叙揉了揉腿,就大大咧咧把腿搭在了男朋友的膝盖上。   萧远叙道:“我听说你哥最近在打听一个人。”   “对的呀,就那个人渣。”路采道,“你要来不和我提前说,刚才景聂来送桃酥,我没能帮你留一块。”   小人鱼翻了页剧本,说:“他最近要做笔录要见律师,不知道你错过了这次,下次什么时候能吃到。”   萧远叙道:“有那个人的照片么,我看看。”   路采道:“我这里没有,要问景聂拿。”   临近零点,另一边的景聂睡着了,发过消息后没有及时回复。   小情侣亲热了会,两个人正要睡觉,路采舒舒服服地想往恋人怀里钻,抬起头要互道晚安。   但是萧远叙没向往常一样望着他,而是盯着房间的门。   只留了盏昏暗的睡眠灯,门口漆黑一片,路采以为那边出现了奇怪的东西,怯生生把脸埋在萧远叙肩头。   他问:“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嗯。”萧远叙欲言又止了一小会,问,“我要不要给你买个反锁器,再锁一层?”   路采:“……”   他愣了会,道:“你知道吗,你现在特别像守着宝藏的恶龙,恨不得把保险库的门拆了换到我房间。”   萧远叙真的顺着想象了下,换成保险库大门的可行性。   他抱紧路采,说了声“晚安”。   第二天路采陪尤安歌她们聚餐,在场还有一个男生,和路采坐在一起打游戏。   几个女人许久没见,聊起前任和现任种种,说到了控制欲的问题。   尤安歌道:“我前男友那真是没谁了,管我出行管我花钱,事事要和他报备。分手那天我直接说了关他屁事,生活和存款都是属于我自己的。”   “诶,姐你这次空窗期了很久啊。”   “有帅哥给我介绍?”   “要看你喜欢什么样的啊,叶灯那种,还是罗南洲那种?”   尤安歌道:“罗南洲?我和他不熟,感觉他这人看到美女就没什么脑子。”   “真的假的?”   路采默默在旁边,联系到蒸桑拿时的女装恶作剧,心说,尤安歌看人还挺准。   “叶灯那种也不行,没有说他不好的意思,就是看上去很难接触,让人没有想拉近关系的念头。”   “那你觉得哪种行?”   尤安歌打趣:“我看小路这种就挺行,哎,到了能做梦的时间了么,其实我的理想型一直是萧远叙。”   别人笑着接话:“萧总果然是圈里的白月光。”   “如果他没退圈,说不定没那么多人喜欢他,但在幕前,他偏偏停在了大家最意犹未尽的时候。”尤安歌道,“谁不想一探究竟啊,你说对吧小路?”   路采再度被提到,立即警惕起来。   “对、对吧。”他干巴巴接话。   比起别人眼里朦胧模糊的萧远叙,他眼里的萧远叙生动鲜活,同样有着劣根性和掌控欲。   原生家庭和成长环境给了萧远叙很大影响,他和路采相反,很缺爱也很小心翼翼。   他有时候想管路采,又矛盾地不怎么说起来,怕路采觉得被冒犯。   路采倒是很乐意被约束,有时候提出带有私心的期许,和做出未尝不可的退让,也是爱意的一种表达。   其他人转移了话题:“你们今天看过热搜了没有,池承宣这次的杂志造型挺好看的!”   “有没有图片?让我看看!”   “美中不足的是这条尾巴,不如镜头拉近点,只拍上半身更完美……哇这腹肌,我就喜欢做身材管理的小偶像。”   封面是美人鱼主题,路采凑过去瞥了眼。   池承宣套了一条道具尾巴,加上后期调整,看上去栩栩如生。   可能是因为路采看惯了人鱼的形态,没觉得有哪里突兀。   不过他看了眼微博上的反馈,有不少人接受无能,吐槽自己无法直视。   [池承宣看上去半人不鬼,给黑粉提供五年的嘲点,不过五年后有人还记得他么,早就糊得查无此人了吧??]   [这么浓的妆造搭上尾巴好像怪物啊,请问池承宣在拍鬼片吗?粉丝别回复,知道你偶像在你眼里多丑都能像天仙。]   路采知道这些人有可能本就讨厌池承宣,原有立场带有恶意,无论如何都能挑出刺。   但她们每点评一句尾巴,路采的心情就低落了点,看了十分钟后变得垂头丧气。   晚上九点半,萧远叙发消息过来。   [回酒店了吗?]   路采回复:[嗯嗯,刚把她们送到,我去片场和王导金哥他们打声招呼。]   他给萧远叙共享实时位置,再打字:[你在家等着我。]   介于昨晚萧远叙患得患失的表现,他决定连夜跑回萧家,外面再牢固的门都没有家门来得放心。   片场还有人在搬花盆,路采和导演告别后,被一个人叫住。   “谢谢你昨天的水,是你买的吧?”那人道。   路采记起他是实习生想搭讪的人,道:“没事,不用客气。”   今天有高温预警,担心有人中暑晕倒,后勤部把整箱矿泉水放在外面,有需要的可以随时去拿。   孟文成拿了瓶水帮忙拧开盖子:“要不要喝点?”   他交给路采后,转而去拿了另一瓶,然后自顾自喝了起来。   盖子已经开封了,放回去也不好,路采手足无措地跟着喝了一口。   “路老师,你是不是杀青了?”   路采道:“对啊。”   孟文成道:“不知道你住哪边,我也收工了要回去,朋友来坐个顺风车。你方便打车吗?要不要一起?”   路采道:“可以啊,你是要去哪里?”   孟文成报了个靠近他娱乐公司的地址,离萧家不远,路采觉得可以搭上一程。   “我朋友还在监工那边谈事情,我们要等他下,应该不会太久。”   车子停在野池塘附近,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有些偏远了,估计立马能察觉到危机。   可是路采天天来这边遛弯,这条路没觉得有多陌生。   他甚至在想着,要不要助力组里的实习生一把,帮忙牵个红线。   “我帮朋友问问,你有对象了吗?”路采道。   见孟文成点了点头,他随即打消了当月老的念头。   孟文成道:“不过我们快分手了,他搬出了我的房子。”   路采道:“这样啊。”   “嗯,后续可能还要打官司之类的,我想想就有点头疼。”   路采尴尬地笑了下,坐在车后座玩手机。   同样在打官司的景聂忙得一天没声音,刚刚才开始回复自己昨晚的留言。   [不好意思小殿下,我和律师聊了一天……]   [您怎么突然要照片?]   路采打字:[我男朋友问的,说不定他能帮忙呢。]   景聂发了照片过来,路采顺手要转发,摁下转发键的时候,整个人背后发凉。   他抬眼瞥了眼后视镜,被偷看的人也在看着他。   ·   萧远叙看到路采发来的照片,猛地记起了昨晚遇到的男人。   离路采那么近?   他又开始担心了,再想着自己是不是太没有安全感,会不会让路采觉得自己占有欲太强烈。   [你在哪里?]他忍不住问。   实时位置的分享没有关闭,路采还在影视城那边,不过迟迟没有回复。   过了十五分钟,萧远叙旁敲侧击地去问导演,王导表示这位小明星早就离开了片场。   [萧总,我听金悦之说,他看到小路拼车回去了。]   萧远叙问:[和谁?]   王导去问了金悦之,道:[搬花的,是谁也说不上来。]   从家到影城的距离很远,但再一晃神,萧远叙已经赶到了另一边。   路采还是联系不上,他打了有三十多通电话,担心少年会没电关机,硬生生忍住了继续拨打的冲动。   夜间夏风吹过一池荷花,四周静悄悄的,没有车更没有人影。   萧远叙顾不上会不会被旁人听到看到,喊了几次路采的名字,但都没有得到回应。   位置分享已经关掉了,他很少会迷茫,此刻面无表情地看着池塘,却有那么几个片刻,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无法冷静地思考。   他闭了闭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地处理问题,正要拿出手机想联系周鸣庚,却发现手抖得根本无法控制。   萧远叙天生感情淡,接受的教育里,恐惧又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所以他情绪管理得很好,几乎没有慌乱害怕过。   怎么就控制不住呢?   他咬紧了牙,思绪混乱之中,听到了周鸣庚的声音。   “难得啊,你居然会找我有事?打牌三缺一?”周鸣庚散漫道。   萧远叙道:“不,我要和你说的是……”   话没说完,水面晃了晃,在月色下泛起粼粼波光。   紧接着,路采从水底了冒出来。   他只冒出了一张脸,沾染了淤泥,畏畏缩缩不敢上岸来。   模样看着可怜极了,头发湿哒哒地垂落下来,眼眶泛着红。   少年发现迷糊间听到的声音不是幻觉,真的是萧远叙过来找自己了,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胳膊伸出水面,侧面擦伤得严重,已经破皮流血。   这点伤要是放在往常,早已让娇生惯养的小人鱼讨男朋友哄抱。   可他现在只是一味地揉眼睛,嘴角抿得紧紧的。   电话对面的周鸣庚没什么耐心,听萧远叙半天没有响动,催促着要人搭话。   然后萧远叙从怔愣中猛地回过神来,一言不发地挂掉了通话。   “路采。”萧远叙道,“你别怕,到我这边来。”   路采往岸边游了点,再忽地止住,朝萧远叙摇了摇头。   他哽咽道:“我上不来……”   原先他没有哭,和萧远叙一讲话,就止不住眼泪了。   一开始是轻抽噎着,后来根本忍不住,哭得有些崩溃,连话都说不完整。   “你先走吧,我没事的。”路采伤心道,“我真的、现在上不来。”   那瓶饮料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他变不回双腿了,逃脱后只能藏在池底。   尾巴在陆地没法行走,他是挪到池塘里来的,胳膊和尾巴都擦伤了,尤其是尾巴,鳞片掉了好几片。   他见萧远叙没走,直直地望着自己,不免无助地说:“你明天来接我好不好?”   萧远叙道:“要是我说不好呢。”   路采还在哭,答不上这句话,身体往后退了一点。   这仿佛是一个打破僵局的信号,他犹豫地动了,萧远叙同时也动了。   只不过前者束手束脚,后者无所顾忌。   路采想不到萧远叙会直接跳下水,根本不打算和自己再做任何商量。   他尾巴受了伤,游也游不快,逃不到哪里去,被萧远叙架住胳膊就往岸边去。   “阿远,我不要上去!”他怯生生道,“我不要。”   萧远叙不理他,他吸了吸气,开始努力挣扎起来。   “我说了不要上去!”路采难过地重复。   他没做好暴露的心理准备,可眼前没有余地,不容反抗地被扛着离开了水面。   尾巴颤了颤,刚想恐惧地卷起来,就被一只手掌贴住。   路采几乎是被托着,这个姿势让他没办法回避,只能与萧远叙面对面。   萧远叙道:“为什么?别告诉我就因为这个?”   路采刚才被孟文成吓着了,还没完全缓过来,这时候再带着自己的最大的秘密直面萧远叙,不由地哭得更加厉害。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可能这辈子都不让萧远叙知道,自己是一条有尾巴的生物。   他甩着尾巴想躲开萧远叙的手,然而压根躲不开。   路采咬着萧远叙的肩膀,萧远叙还是不松手,不过另一只手顺了顺他的后背,怕他哭得接不上气。   “你能不能把我放回去?”路采祈求道,“我变回腿了就来找你,没有不要你呀。”   萧远叙把他放到车后座,脱掉他被打湿的衣服。   “你能不能别看了,和怪物一样,又不好看……”路采想捂住脸,又想遮住尾巴。   他缩在车后座的角落,往缝隙处挤:“吓到你了就是你不要我了!”   尽管以往设想过摊牌的场景,但真正面对起来,他感觉还是超出了承受范围。   萧远叙一手把他从角落捞了出来,盖上车里的毯子:“没有不要你。”   路采瑟瑟发抖,恍惚地看向他,还在妄图回到角落里蜷缩起来。   “路上你要是乱动,出了事故你猜媒体会怎么写?”萧远叙道,“你要给大众普及人鱼知识?”   路采一听,没再动弹,乖乖地盖着毛毯。   萧远叙道:“三条要求里,你还欠我一条没办到。”   当时路采喝醉了酒,给萧远叙添了一堆麻烦,第二天就被拎去书房答应了两条规矩。   还有一条萧远叙说以后再补充,路采一度忘了这件事。   他眨了眨哭到酸肿的眼睛,萧远叙遮住了他的眼睛,手掌心被睫毛扇了扇,触感有点痒。   “从现在开始,闭上眼。”萧远叙道。   路采以为自己会非常不安,不料今晚透支过度,一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被泡在温水里,想从浴缸里起来却打了个滑。   鱼鳞上沾了淤泥,被萧远叙一片片洗好,此时正要把路采包在浴巾里擦干。   见路采醒了又要藏起尾巴,萧远叙道:“我没被吓到,被吓到的好像是你吧。”   路采紧张得回答不上来,不过比之前要很多,至少不再流眼泪了。   萧远叙把他抱起来:“放松点,宝宝要听话。”   擦伤被上了药,包括不知所措到紧绷的尾巴,也涂上了清清凉凉的药膏。   整个过程中,路采没有插手的机会,都是萧远叙在摆弄。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可以吗?”路采道。   萧远叙问:“比起我,还是你的人鱼朋友更让你安心?”   路采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你只是想换个样子和我见面?”萧远叙道,“我做错了什么,让你在这种时候不愿意见我?”   他摸上路采的尾巴——换句话说,从洗澡到上药,这双手就没怎么离开过尾巴。   路采磕磕绊绊道:“你没有。”   “想想好像是没有,我错的是什么都没做。”萧远叙吻着他的耳朵。   今晚真的是疯了。   路采这么想着,感受这个吻从耳朵到锁骨,再到皮肤与鱼鳞相连的地方。   覆上尾巴时,他忍不住仰起了脖颈,伸手想要推开萧远叙。   和路采所担忧的恰恰相反,萧远叙非但没有排斥,察觉到他一被碰到尾巴就格外敏感后,特别喜欢戏弄他这个部位。   路采原先心有余悸,还会有一些别扭,到了后来完全把这种想法抛在了脑后。   他甚至怀疑起了萧远叙是不是对尾巴有特殊癖好,不然怎么会这么偏执?求饶了许多遍都没能让萧远叙放手。   “到底是舒服还是不舒服?”萧远叙问他。   小人鱼只想让他别碰了,口是心非道:“不舒服!”   过了会,他又一个劲地说:“够舒服了,你没见过尾巴呀?不要拨它了……”   事实上尾巴对萧远叙而言还是有些冲击力,亲眼目睹恋人是美人鱼,是需要消化很久的事情。   但想到这是路采暗落落瞒了许久的秘密,是路采最真实的一面,他又感到心里某处隐秘的占有欲被满足了。   ……   路采睡得不安稳,迷迷糊糊地转醒,半天没能够分清现实和梦境。噩梦中自己被关在孟文成的车上,再也回不来了。   美人鱼伸手去确认男友还在身旁,挪了下狠狠摩擦过粗糙地面的尾巴,被外伤疼得一抽。   萧远叙反复安抚他,和他说“我在这里,没事了不要怕”,又去亲他的脸颊。   手机里有几通周鸣庚的未接来电,估计兄长正一头雾水地困惑着,为此骂了萧远叙好几遍。   路采道:“你要不要回他一下?”   萧远叙道:“大舅子现在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这只哥斯拉吗?”路采对这个梗耿耿于怀。   说完,尾巴又挨了一下摸,他筋疲力尽放弃抵抗了,就用蒙着水雾的眼睛瞪向萧远叙。   自以为凶巴巴,其实毫无威慑力。   “你不是怪物,上帝一定偏爱你,送了份与众不同的礼物给你。”萧远叙道,“所以你是多长了条小尾巴的宝贝。” 第62章   当时孟文成不知道自己被认了出来, 一本正经地说朋友被急事耽搁了,他们只能两个人先走。   后视镜里,他盯着路采看, 路采找了个借口要下车。   矿泉水里掺了肌肉松弛剂一类的药物,美人鱼对此完全不了解, 总之他刚说完话, 就被迫变回了尾巴了。   “天哪, 要不是他那车反锁的开关坏掉了,我可以跳车出去,不然你就要在拍卖会上见到我了。”路采心有余悸。   他睡了一觉,心绪平稳了些, 开始对萧远叙讲述来龙去脉。   萧远叙坐在床边, 正在一边听男朋友叽叽喳喳, 一边看药膏的说明书。   “你说你会拍多少钱?”萧远叙接话。   路采的尾巴一时半会变不回腿,行动不能自如,只能乖乖陷在床上。   他偷瞄萧远叙的脸色,知道现在是要事后算账了。   “我总是添麻烦,应该要倒贴钱吧。”他道。   路采嘴上这么评价自己,心说, 本王子的价值不可估量。   萧远叙道:“是啊,买家是要退货的。”   路采撇撇嘴:“轮到你你会退啊?”   “轮到我?我以为自己看得很周全, 架不住货自己长了腿能跑能跳,还能喝别人递来的水。”   “我再也不喝了,也不会坐别人的车了。”路采嘀咕。   他察觉到萧远叙不太开心, 用脑袋蹭了蹭男朋友的肩头。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呀?”他小心翼翼道。   萧远叙道:“没觉得你笨。”   “可你生我气了。”路采道,“你别否认,就是这样的。”   萧远叙道:“这是第二次。”   “什么?”   “上次你是被约到会所去, 后来也是浑身湿透了,我看到你缩在我车门旁边。”   路采垂下头:“嗯,对不起……”   “当时没找到你,我确实很生气,觉得一不留神你就闯祸,是该给你点苦头吃,好好长记性。”   萧远叙这么说着,放下了药物说明书,转头去看路采。   “见到你的时候,我又不这么想,只感觉你怎么这么可怜,是不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笨蛋?”   路采张了张嘴,道:“也没那么可怜。”   “嗯,你也不是笨蛋,但你把这个世界想太好了。”萧远叙道,“别人是会对你使坏的。”   这确实是路采的常识盲区,海里没人会冒犯他伤害他,使得他天真到格格不入。   被偷东西、被故意陷害,并未让他警醒。昨晚切实地上了一堂安全课,他吓得不轻,才明白了许多。   他道:“我以后一定好好保护自己,阿远你不要生气了。”   萧远叙道:“我这次没生你的气。”   “真的吗?”路采满脸不信。   “真的,就算有也只占了一点点。”萧远叙比划了个指甲盖大小。   路采道:“那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萧远叙被问得沉默了下,似是对答案难以启齿。   他确认过药膏的成分和反应没问题,作势要帮路采涂药,借此回避话题。   路采不喜欢他有所掩饰的样子:“你不要瞒着我。”   这么问完,美人鱼小心翼翼地伸出尾巴,戳了戳男朋友。   见男朋友真的没反感,他就壮着胆子,试探成功般地把尾巴放在萧远叙腿上。   萧远叙垂下纤长的眼睫,瞧着路采:“我是在害怕。”   “啊?”路采有点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怕自己这副特殊的形态,悻悻地想把尾巴收回去。   萧远叙搭上他的尾巴,不让他动:“我怕我把你弄丢了,不知道去哪里找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今年自己二十七岁,没多久就要二十八,这些话实在有些讲不出口。   家里氛围克制,他又天性不是情感浓烈的人,从没和人说过这些。   他说完担心路采嘲笑,路采笑眼盈盈,附和道:“我也是我也是,昨晚我做噩梦差点又哭了,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啦!”   “看到你睡在我边上,被我吵醒了也不凶我,反而安慰我别怕。感觉有魔法一样,我一点也不怕了。”   路采嘀咕着,灿烂地说:“像是不管我去哪里,你都会来找我。”   ·   这下落萧远叙手里,路采的伤没养好前,一时半会哪里都去不了。   人鱼的形态在岸上寸步难行,他只能在浴缸和泳池里游来游去。   他尝试过变回腿,然而再怎么努力都变不回来,吃饭和洗漱都需要被抱着。   萧远叙倒是很乐意这么做,喜欢抚摸路采的鳞片,还喜欢拨弄尾叶,没过几天比美人鱼自己还熟悉这具身体的构造。   “你是变态吗?”路采有时候害羞,闷闷不乐地推拒。   萧远叙的掌控欲和独占欲被满足得很彻底,也不介意路采这么说,反而得寸进尺做得更过分。   路采道:“我的鱼鳞掉了三片,这一块有点秃了,好丑啊,你不要翻来覆去看了!”   “不丑。”萧远叙道。   他拿出收起来的鳞片,给路采看,继而开玩笑:“用胶水给你贴上去?”   路采自信道:“我会自己长出来的。”   跳车的举动太过莽撞,幸好当时车速不快,没有酿成不可想象的后果。   胳膊的擦伤好得快,之前以防万一,也有家庭医生上门验过了血,检测出来药物只是普通药物,会暂时让身体无力,再被自然而然地代谢干净。   验血过程中,路采躺在床上盖着被子,遮住了自己的下半身,被针头吓得颤颤巍巍。   过后他缩在萧远叙旁边撒娇,头晕、眼花、胸闷什么后遗症的都说了一通,再被萧远叙亲得确实头晕眼花险些窒息。   此时此刻,路采打开手机和周鸣庚聊天,被萧远叙抱到了玻璃花房里晒太阳。   他有旁敲侧击地递线索,周鸣庚敏锐地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被萧远叙念叨已经足够了,路采没和兄长说实话,表示自己住在朋友家里潇洒得很。   周鸣庚:[那老王八蛋够会躲的,本来有他的踪迹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这些天逮不着他人。]   周鸣庚再发来:[可能是在哪个角落横死了吧。]   萧远叙摸了摸路采的头发,看着手机的聊天页面。   路采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远叙道:“在你这里失手,孟文成最近可能只敢躲在车上,不过你哥没了耐心,他肯定比你哥更慌。”   晒了一会太阳,萧远叙又把路采抱回了房间。   他去厨房做晚饭,锅里煮着浓郁喷香的鱼头豆腐汤,再炒了两盘菜,然后家门响起了铃声。   董哥拎着一箱行李,门开了以后,就朝萧远叙身后张望。   萧远叙大大方方地让他看,问:“有事?”   “路采那小崽子,忙着从剧组跑出来,让助理收拾东西,这几天又不来拿。”董哥道,“助理放在公司了,我想着给他带过来。”   萧远叙失笑:“那怎么带到我家来了?”   董哥道:“他和助理说的是去罗南洲家玩,我跑过一趟罗南洲那边了,没见他人影,就想着他去的地方应该姓萧不姓罗。”   这箱子是不能送到路采家的,要是被周鸣庚发现弟弟收工了,肯定喊路采回家待着,小情侣又要熬成异地恋。   萧远叙后退了一步,让董哥进来喝杯茶。   董哥倒吸一口气:“萧总,原来还真是您——”   萧远叙道:“不好意思,就不麻烦你去敲池承宣的门了。”   董哥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怀疑名单中有池承宣这小子的?”   萧远叙心说,因为这小子还在自己的情敌黑名单里。   好笑的是,池承宣本人并不会认为自己能当情敌——路采的喜爱和亲近很明显,他想竞争都自作多情不起来。   “我要去见见路采。”董哥道,“他人呢?今天怎么那么安静?”   萧远叙抿了抿嘴,道:“改天再说吧。”   “您担心什么,谈恋爱这种事多了去了,我又不会拿他怎么样?!不过有的话该讲还是要讲的,我还不想看到您和他一起上热搜。”   董哥碎碎念着,再三强调自己的包容度很高。   萧远叙想,你手底下的艺人现在拖着条鱼尾巴,着实不是谈话的时机。   他硬着头皮道:“今天不方便。”   董哥朝楼上望去:“路采还在睡觉啊?没事,我就和他随便聊聊,反正也到吃晚饭的点了,喊他出来走两步。”   萧远叙生怕董哥见到些颠覆常识的东西,急忙阻拦道:“他今天走不了路……”   话音落下,经纪人的确脚步一顿,没再坚持见到路采,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接着,董哥道:“那干脆等明天让他来公司聊聊?”   萧远叙嘴角紧绷,道:“明天也不行,这几天都不方便。”   这下董哥脸上就不止是微妙了,看起来想谴责又不敢谴责,想鄙视又不敢鄙视,想出手捞路采一把,又怕路采这小崽子实际上乐在其中。   等他抛下了行李箱匆匆离开以后,路采收到了一条消息。   董哥:[你年纪还小,别乱来。]   路采:???   他被萧远叙喂着鱼汤,问:“董哥是不是把你当坏人了?”   萧远叙心累地说:“应该是把我当禽兽了……”   晚上,男人不得不出门应酬,走的时候被路采拉着,亲热时不小心咬破了一点唇角。   之后被人问起,萧远叙说是意外,得到了周鸣庚耐人寻味的眼神。   周鸣庚这几天心烦意乱,即便在应酬局上被人恭维,也依旧不太爽快,便打算抬萧远叙的杠。   “是澳城那只小兔子干的吧?兔牙挺锋利啊。”周鸣庚找茬。   赌场那次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带了狐狸面具,而萧远叙身旁的少年带了兔子面具。   萧远叙没否认,嗤笑:“不,其实很软的。”   周鸣庚抬手捏了捏酸痛的后脖颈,瞥向了自己赴宴的目标。   那是一家会所的老板,也是某拍卖会的幕后老大之一,这个人经手的拍卖会和其他地方不同,客户范围非常地有限和固定。   他们的邀请函很难拿到手,不光是要自身有权有势,家世背景也非常重要,连父母的出身都会细细筛选,可以说是谨慎得过头。   周鸣庚因此没混进去过,以前托过好友留意,隔着层关系救下过五条美人鱼。   要不是孟文成没抓着,需要留着平台以免打草惊蛇,周鸣庚早就砸场子了。   萧远叙察言观色道:“周先生最近想买东西?”   周鸣庚道:“听说萧总爱钓鱼,平时会买鱼到家里玩么?”   萧远叙笑道:“钓的鱼和观赏的鱼根本不是同一种,鱼来了我家都是被吃掉的。”   不知道为什么,周鸣庚总觉得这笑容意味深长。   他抱着胳膊,懒洋洋地说:“这样啊,我家只有我弟爱吃鱼,不过我倒是很想买条鱼养着。”   萧远叙淡淡道:“我不做这种生意,给不出什么建议,可以让邱老板和你聊聊。”   谈话间不知不觉,他把会所老板喊了过来,很自然地介绍给了周鸣庚。   邱老板听到鱼这个字,便心领神会道:“这两天卖家是有联系我,你应该也听说过,能弄来这玩意的就只有他,我们连鱼是生活在哪片海的都不清楚。”   事实和萧远叙原先想的没有什么差别,在路采这边失手后,孟文成八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没了美丽鲜活的人鱼,手头病恹恹的人鱼也能凑合。他一改往日的作风,等不到拍卖会获取高价了,只想尽快出手再逃之夭夭。   他立即联系了拍卖会的老板们,可邱老板并不想收,只说了会帮忙询问。   但有谁会要一条只剩一口气的鱼?   更何况伤口可怖病得昏沉,搬到家里都会让富豪觉得晦气。   邱老板道:“他就只有一条美人鱼,卖相不是很好看,您不嫌弃的话……”   “我不嫌弃,只要没死就行,别的都能治。”周鸣庚道,“但我有个要求。”   “您请说?”   周鸣庚道:“我要当面验货交易,让他亲自送过来。”   邱老板为难道:“哎,这个卖家从来不露面的,不是我不答应,只是这事情我说了不算啊。敢问您要他送过来是为什么?”   “这笔钱不是小数目,我万一拿到的是条死鱼,而那家伙卷钱跑路了怎么办?你到时候夹在中间也难做人。”   周鸣庚谈判时态度强势,并没给邱老板什么余地。   邱老板搓了搓手,向萧远叙投去求助的目光。   萧远叙道:“我也觉得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走拍卖流程你拿不到多少分成,就牵个线吧,少掺和进去比较好,让他们两遍去商量。”   尽管最后邱老板说要再去联系,但无论是萧远叙,还是周鸣庚,都心知肚明这事情十拿九稳。   周鸣庚难得对萧远叙有好态度,印象也跟着略有改观。   他道:“这次谢了,改天请你喝酒。”   萧远叙玩着打火机,淡淡道:“换个吧。”   “行啊,你说要什么?”周鸣庚问。   萧远叙想了想,笑得有些恶劣:“我倒是想不出来自己还需要什么,毕竟你连弟弟都签在我手里了。”   周鸣庚:“……”   啪的一声,萧远叙合上打火机的盖子,看大舅子气急败坏。   周鸣庚道:“我弟现在是不懂事,等到过年那会爸妈过来,家里人和他多谈几次,你等着打印解约合同吧。”   萧远叙摆出一副略显惊讶的表情,其实自己早就听路采讲过这件事。   他道:“伯父伯母要来京市过年吗?”   周鸣庚对他展现出来的友好感到排斥,道:“……关你什么事啊,你想干嘛?”   萧远叙温文尔雅地微微笑道:“没什么。”   就是想蹭口团圆饭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让他吃让他吃!   谢谢老板们的营养液和雷,破费了!!我很爱看评论,阅读愉快的话能多多评论就很开心啦! 第63章   为了让路采能自在点, 萧远叙这些天没让保姆上门,掐着饭点回家里照顾美人鱼。   他乐在其中,以往冷清的、意义仅限于居住的屋子变得温馨, 被新住客赋予了暖意和吸引力。   路采的伤口逐日愈合,时不时被检查尾巴。   掉落了鱼鳞的地方本来秃了一点, 现在冒出了莹白色的薄薄几片, 看着柔软又美丽。   指尖来来回回地摩挲着, 路采慢悠悠眯起眼睛的同时,又不自禁难为情,让萧远叙别盯着尾巴玩。   萧远叙道:“可是真的手感很好……这样碰的话,你会觉得难受么?”   路采瑟缩了下:“这样就等于在抓猫咪的屁股、老虎的胡须!”   听美人鱼这么讲, 萧远叙就收手了, 过了会, 路采又主动甩着尾巴拱过来。   萧远叙问他干什么,他说:“尾巴是人鱼最特殊的部位,求偶期的时候会去和心上人求欢交缠,不能随便摸。”   解释完人鱼族的习俗,路采碎碎念:“所以我没有给别人摸过,你碰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不过针对这类反应, 他的心上人表示多碰碰就好了。   这一阵子过得稀里糊涂,萧远叙把能推的酒会宴席全推了, 还是从夏泽那边得知了邱老板的后续。   会所最近关门了,被查出来好几项违法经营,邱老板这次结结实实翻了船。   他打理的拍卖场所也被清理, 据说有几项交易品很有问题。   夏泽疑惑:“姓邱的是被人整了吧?”   对此,路采咬着后槽牙表示:“是他的报应来了。”   萧远叙没多说,其中他推波助澜过, 能料到这个结果。   他当着夏泽的面,揉了揉路采的头发。   路采已经痊愈,起初变回腿后适应了小半天,被萧远叙手把手教走路。   他现在可以活蹦乱跳,刚录完了新歌,又在音乐节当过嘉宾,这两天眼巴巴等开学,百无聊赖地出来和夏泽一起吃饭。   夏泽整个人愣住,见萧远叙自然地把手放在路采的脑袋上,又见到路采转头冲萧远叙笑,立即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状况。   “操,你们??”他惊讶,“我以前纯属口嗨,你们是来真的啊?”   路采正愁没机会秀恩爱,果断炫耀道:“是啊是啊,我就是泡了你发小了。”   夏泽对萧远叙道:“没想到我一句话奶中,啧啧,你果然喜欢玩养成游戏……”   萧远叙淡淡道:“我倒是想养,养他的防着我,和防狼没区别。”   “谁啊?你居然不受丈母娘家待见?!”夏泽道。   路采抢答:“我哥叫周鸣庚。”   夏泽:“…………”   “你这是什么表情?和他吵过架?”路采歪过脑袋。   夏泽实话实说:“也不算吧,我的前男友上过他的床,半夜就被他送去抢救了。”   路采:“……”   ·   这段时间周鸣庚很忙,昨天和景聂确认好材料,拒绝了孟文成那边的谅解请求,今天算是闲了点。   他醒来时路采就不在家,自己去了趟医院,看望了养伤中的美人鱼。   这条美人鱼是路采的护卫,之前一时松懈让路采成功溜走,随后他急着去追寻,冒冒失失的没顾上伪装,浮到海滩旁就被孟文成抓到。   半年多来他过得暗无天日,一直到现在才重获自由。   “小殿下还好吗?”侍卫问。   周鸣庚道:“他很好,你现在只需要管着自己的伤,我也会让孟文成付出代价。”   侍卫唉声叹气道:“我辜负了大家的信任,没有看好他,不过他能平安就好。”   他怕路采自责,再三不让周鸣庚告知给小殿下。   这场灾难归根结底,是因为孟文成一错再错,而路采无意导致自己跳入陷阱。   但周鸣庚依旧打算挑个时间说,他作为兄长比侍卫更了解路采的性格,知道这会让人不好受,但路采理应知道这件事。   当下侍卫的精神恢复了许多,意识清醒正常,他觉得这时候该和路采讲了。   晚上,他在客厅里等路采回来,组织了半天措辞没定下来要怎么说。   而路采看到他,同样一脸纠结和犹豫。   周鸣庚:?   路采心里很别扭,感觉说什么都很奇怪,磨磨蹭蹭道:“哥,你今天去哪儿了?”   周鸣庚没穿家居服,玄关处的鞋子没收好,显然出去走动过。   “医院。”周鸣庚同样磨蹭。   路采张了张嘴,艰难地问:“又有人被抢救了?”   周鸣庚此刻心情太过紧张,忽视了颇有灵性的“又”字,结巴道:“脱离危险了,你先别太着急,听我和你讲……”   路采道:“我怎么能不着急,你怎么做事的呀?!”   周鸣庚抓到孟文成抓了这么久,艰辛和烦躁只有自己明白,外人听上去确实有些办事不利。   他没否认:“我也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但我毕竟不熟练啊。”   路采道:“不熟练?一个两个的,你是惯犯了吧?”   “啊?什么一个两个?光我这两年,就不止八个了。”周鸣庚邀功,企图挽回形象。   路采心里一沉,恍惚道:“……八个??”   感觉路采的情绪不太对劲,仿佛已经明白了侍卫的情况,周鸣庚道:“你怎么知道了,景聂和你说的?”   路采道:“景聂都知道了!快带我探望一下那人,你去磕个头谢罪……话说你是不是要和孟文成一样关起来?!”   周鸣庚被拉起胳膊,一边说话一边往门口拖去,感觉两人对话貌似不在一个频道。   听到他们俩吵吵闹闹,景聂从卧室出来,问路采:“您这是要做什么?我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路采道:“你会开车吗?我们要去医院!”   周鸣庚脑袋里嗡嗡响,似乎下一秒就要犯高血压了。   他刚想打断路采和景聂,试图理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家里便来了客人。   景聂跑去开门,看到一张大明星的脸。   叶灯抬手摘下墨镜,瞄了这个陌生人一眼,罕见地顿了有两秒钟,再迟缓地看向里面的兄弟俩。   “小路上次送了我手信,我来回个礼。”他道,“送完就回家倒时差。”   他是直接从机场来这边的,经纪人开了辆保姆车来接他,行李箱一类的全在车上,自己手上拎着两袋礼盒。   一袋给路采,另一袋是?   周鸣庚从而转移走了注意力:“还有我的份?”   路采正气着呢,想让叶灯离这个凶残的男人远点,还没能开口给周鸣庚泼冷水,就被叶灯截了话头。   叶灯道:“下一家的,给萧总。”   周鸣庚道:“你什么时候和那个斯文败类走近了……”   路采听不得别人说男朋友坏话,反驳:“他正正经经一个人,才不是败类!你干嘛对他这么有敌意?”   周鸣庚道:“正经?我靠,你是不知道他那天来酒局,嘴唇都被别人啃破了,也不知道遮掩下。”   说到这里,他火上浇油道:“谈恋爱又不公开,也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   野男人就在他面前:“……”   景聂当着人类的面没办法喊尊称,亲昵地劝道:“好了小路,别和你哥哥吵,他难得能清闲一天。”   叶灯再度扫了景聂一眼,话却是冲着周鸣庚说的。   他凉凉道:“哟,周先生忙什么呢?注意身体啊,小心别把自己也送ICU了。”   路采比周鸣庚敏锐,注意到了这灵性的“也”字,惊讶:“叶老师你清楚他捅出过什么事?你居然能接受?”   叶灯愣了下:“为什么不能接受?虽然放别人身上会很离谱,但发生在他这里,我不觉得奇怪啊。你说是吧,周先生?”   周鸣庚被一句一个先生喊得头大,休息天过得和受难日似的。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他摁住单边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了解真相的叶灯道:“我在说夏泽前男友。”   吃了假瓜的路采附和:“我也在说夏泽前男友。”   周鸣庚沉默片刻,长期以来自己常陷于谣言中,但懒得辩解,任由别人继续误会。   联想到别人退避的眼神,他隐约领悟了路采今晚的种种表现。   “同一件事在圈里有至少五个版本,你们说的是哪一版?”他问。   ·   短短半小时内,路采从谴责哥哥,变成了双倍谴责自己。   一是为他对亲哥实在太过于不信任,二是他阴差阳错,害得侍卫遭遇了一场可怕的灾难。   病房充斥着消毒水味,小王子难安地坐在屋里。   路采蔫巴巴道:“对不起,都怪我没有考虑周全,还以为你在海里好好的。”   “要这么说的话我也一样,如果我能仔细些,就不会被孟文成盯上。”侍卫道,“请别愧疚了。”   以前在海里,他们是看管与被看管的关系,这种枷锁般的绑定使得两人一度闹得很僵。   侍卫听从王和王后的命令,循规蹈矩地保护王子,把他圈在约束范围之内。   这把路采气得够呛,觉得他贪图功名,宁可多次无视自己的意愿。   他这几个月来成长了不少,再回想起来,其实自己与侍卫只是立场冲突,对方不过是恪守职责,也没有照顾自己心情的必要。   “你快点好起来,我的愧疚就能少一点。”路采道,“痛吗?”   侍卫额头的伤口做过处理,被纱布包了起来:“不痛,您放心。”   路采道:“是不是要换药了?我帮你吧。”   侍卫急忙坐直了身体:“这怎么可以麻烦您……”   “现代社会,不搞封建等级那一套。”路采说,“你继续躺着。”   听他这么说,侍卫并没有放松,直愣愣地坐着,被换药时屏住了呼吸,整个身体都很僵硬。   路采道:“我不太会照顾人,弄得你不舒服了你要说。”   侍卫呆滞了下,道:“小殿下,您变了很多。”   “是吗?变高变帅了?”   “是,还变、变懂事了。”   路采笑弯了眼睫,道:“嗯,我要快点长大。”   侍卫结巴着问:“为什么?”   路采看向不远处的周鸣庚,再转回头,道:“这样我哥应该能放心了,可以把我交给我爱的人。”   “难道您现在有喜欢的人了?”侍卫诧异。   路采道:“说了的话你要帮我保密。”   侍卫点头答应,表示自己一定会信守承诺。   小人鱼露出了腼腆的神色,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澄澈而干净。   如一潭湖水倒映着所有见到他的人,而人们能够因此得到宁静。   “他是个很英俊的人类,我想和他一辈子在一起,可能是爱上他了。”他道。   “殿下,一辈子是很长的。”   路采道:“很长才好呢,我都想永远和他过下去。”   侍卫怔了怔,道:“因为他长得帅?”   “不止啊,他的优点多到说不完。”   然后路采真的说个不停,什么好词都天花乱坠地往萧远叙身上加,描述出了一个几近完美的青年形象。   这位青年在深夜与路采聊天,得知路采照顾病患,声称自己也需要照顾。   路采:[你哪里病了?犯相思么?]   萧远叙:[是啊,不见你好不了。]   明明今天白天刚见过,现在却又真实地开始了想念。   路采:[我有个药方,但要看你敢不敢上刀山下火海了。]   萧远叙很配合地回应:[小路说说看?]   路采翻了个身,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整套床上用品刚刚晒过,被子和枕头上有一股阳光的味道。   别墅里其他人都已经睡下了,正是悄悄私会的好时机。   他蛊惑般地说:[给你留一扇门,你的小路会等你到天亮。] 第64章   胆子是会越来越大的, 最开始路采战战兢兢,没和萧远叙谈恋爱,也要互相装不熟。   现在他催人来家里, 根本不带慌。   “这间是我哥的房间,景聂睡楼下。”路采轻声道, “我住在这里。”   卧室交由他重新布置过, 萧远叙一看, 这种软装的确是路采会喜欢的风格。   家具的棱角不分明,有很多毛绒类的小摆件,色彩整体偏暖调,望过去就感觉舒服闲适, 不自禁懒散和放松下来。   娃娃机里夹出来的玩偶放在床边, 两只枕头靠在一起。   路采坐到床边:“一只拿来睡, 一只用来抱,这上面喷了你用的香水。”   以前萧远叙接受采访,配合着说过常用物品,提到的东西因此被带火。   这款香水就是其中之一,这些年频频断货,涨过了好几轮价格。   粉丝和影迷对香水很买单, 广告方一度宣传这是偶像的气息,洒在周围犹如本人伴在身侧。   “差多了。”路采评价, “不一样的,我闻多了它会想打喷嚏。”   萧远叙哭笑不得:“那是你洒太多了吧?”   “反正就是有区别,要是你能天天睡边上, 谁要用替代品呀。”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路采枕着萧远叙的胳膊,调整成自己习惯且舒适的姿势。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快要睡觉的时候,路采翻身离远了一些,怕自己把萧远叙的手压麻了。   不过他睡相不老实,梦中不知不觉往温暖的地方挤,继而被萧远叙搂住。   萧远叙没睡着,第一次来路采家,整个人心静不下来。   路采中途醒来过一次,迷迷糊糊地问:“你睡不着?在想什么啊……”   萧远叙在想,这一切太不可思议。   大半夜跑到别人家里去,怎么看怎么像是毛头小子会做的事,而他距离青春期已经过了很久。   太出格了,他心说,但身体某处仿佛燃着一股火,要他再出格一点。   他道:“想把你偷走。”   ·   娱乐圈最近很热闹,处处洋溢着恋爱气息,连着几天爆出了地下恋情。   在这氛围中,路采客串过的古装剧剧组有人办了喜事。   男主角金哥与一位女演员结束了多年爱情长跑,订于某个休息日在京市结婚,分别邀请了他和周鸣庚。   因为新郎新娘不知道他们是兄弟,所以没给他们安排在一桌,周鸣庚和投资商们坐一桌,路采则是和圈内明星待在一起。   路采已经开学两周,被罗南洲关心最近过得如何。   “没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大家对我很关照,我交了很多朋友。”他道,“偷拍我的同学能少点那就更好啦。”   罗南洲嗑瓜子:“池承宣是不是和你一个学校?”   路采道:“对啊,只要我看到有人一脸激动地玩手机,或者拉着朋友回头张望,八成就是他在附近。”   学校里多的是明星和网红,不少学生在读书期间就会接戏出歌,但名气大的两个巴掌数得过来。   大家默认会保持距离,不打扰到他们的学习和生活,可有时按捺不住,不自禁想靠近或拍下照片。   “拍你的人多还是拍池承宣的人多啊?”罗南洲八卦。   路采道:“我吧,池承宣脾气太臭了,好多人有这心思没那胆子。”   罗南洲道:“放宽心,他们只是觉得新鲜,过段时间会消停很多。”   “唔,董哥也这么说过,我有心理准备。”路采道,“没觉得不自在,只是少点关注的话,我能和萧远叙手拉手逛操场了,学校里好多情侣会这样。”   说完他苦恼地扶住额头,自说自话道:“我好爱做白日梦。”   “你不怕娱乐圈地震的话,大可以实现这个梦,反正萧总不会拒绝你。”   路采道:“还是算啦,前几天董哥特意给我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拜托我千万不要露馅。”   两人的年龄和身份的差距摆在这里,像一颗炸i弹,随时能引爆出最失控的走向。   经纪人让他尽量小心,说了出事的话很难平和收场,也说了流言蜚语是钝刀,不会致命却极为磨人。   路采已经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认真答应了不会被抓到把柄。   罗南洲道:“嗯,董哥也是担心护不住你,你和萧总要是公开了,多少人得疯掉。”   路采哼哼着,开玩笑:“我这是放那些人一条生路。”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场地放起了曲调浪漫的音乐,是婚礼将要开始的前奏。   宾客们几乎到齐了,路采东张西望,没看到萧远叙的身影。   过了会,红毯尽头的大门打开,全场人发出格外热烈的惊呼和掌声。   金悦之紧张地扯了扯衣摆,此刻穿着正式的礼服,正打算迎娶新娘,而身后三个伴郎多了一张熟悉面孔。   其中一位原定的人选临时闹肚子,金悦之有些没辙,火急火燎地拉了萧远叙凑数。   这么关键的时刻出了事,萧远叙不好推拒,匆匆忙忙顶上了空位。   刚才他在换衣服和记流程,还没来得及和路采解释,以至于小男友和其他人一样猝不及防。   比起诧异更像是惊喜,这些年萧远叙太低调,很少这样出现在大家面前。   在另外一桌的尤安歌放下了手中的瓜子,兴奋地捂住嘴,朝好友做了个口型:好帅。   “新郎怎么想出来的主意,风头都要被抢了!”罗南洲鼓掌鼓个不停。   路采得意道:“别看了别看了,他已经被我泡到了。”   婚礼上有人唱歌有人弹琴,仪式弄得非常隆重,所有人祝福着这对情侣修成正果。   在大家吃饭的时候,金悦之牵着新娘的手,开始一位位敬酒收红包,伴娘伴郎随在后面。   路采坐得离主桌不近,轮到他时已经临近婚礼的后半场,金悦之都喝得有些上头。   金悦之大着舌头道:“排位置的时候把你们这些单身的排在了一起,哎,不管你们到底是真的打光棍,还是藏着掖着。总之,祝你们也幸福!”   路采客气道:“金哥,要和嫂子长长久久。”   “比如小路,我就觉得他不是。”金悦之说。   路采碰杯的手一抖,险些把酒泼新郎身上。   新娘笑道:“小路长得这么好,怎么会缺人喜欢?我有个姐妹一直在说,想要加他的好友。”   她朝左边的一位伴娘递眼神,伴娘抓住了抛来的话头,笑嘻嘻地询问。   “我在你隔壁院读大三,学弟你方便加一下吗?我平时不会来打扰你的!”   路采下意识望向萧远叙,碍着这小动作太明显,移动的目光在中途生生止住,恰巧停在金悦之和新娘的缝隙间。   视线往后一些,叶灯坐在那里喝酒,右边坐着挪过来的周鸣庚。   这对旧情人在外装不熟,周鸣庚明显是想来看几眼叶灯,偏偏要和叶灯左边的男人聊天。   此时此刻,他心有灵犀似的感觉到了弟弟的求助,好奇地起身走过来。   “这是在干嘛,你们结婚还不忘说媒?”周鸣庚凑热闹。   路采心想,太好了果然是亲哥,快来给我解围!   万万没料到,周鸣庚下一句是:“小路你倒是加啊。”   路采:“……”   他用余光观察萧远叙的脸色,萧远叙端着红酒杯,表面依旧是一派风度翩翩,在外人眼里瞧不出端倪。   然而当路采转过头,假装无意地和萧远叙对视,萧远叙就忍不住了,飞快地抿了下嘴角。   这副样子一点也不像他朝萧远叙求助,倒像萧远叙朝他求助。   路采睁眼说瞎话:“不好意思,最近我加的人太多了,超过好友数量上限了。”   周鸣庚拆台:“你删一个无关紧要的,萧远叙和你加好友了没?让他别占着位子……萧总,不介意给美女腾个地方吧?”   路采手抖,僵持着陷入沉默。   他不敢当面点开和萧远叙的聊天框,否则页面会跳出来一堆黏糊糊的情话。   萧远叙不动声色地抬眼瞥了下周鸣庚,周鸣庚浑然未觉,还说:“我想萧总是不介意的,俗话说三岁一代沟,你和小路隔了九曲十八弯,平时也没什么话可讲。”   这位亲哥不放过任何机会,要把弟弟和萧远叙隔得越远越好。   可惜他没能顺利怂恿删掉好友,叶灯优哉游哉地过来添乱。   叶灯抱着胳膊:“小路是萧总手下的人,以后工作上需要联系,难道要托人传话?”   萧远叙这时候插话道:“我看让小路把你删了吧,你们兄弟俩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在家聊。”   路采懵懵懂懂,感觉恋人说得好有道理:“对喔!”   周鸣庚:?   接着不由得他再辩解,就被快速找出来并删掉了。   周鸣庚:“…………”   他们四个人这么一通七嘴八舌完,伴娘们和其他伴郎早去了下一桌,陪新人们继续敬酒收红包。   那位伴娘没有如愿加上路采的联系方式,其实有些不甘心,频频回头往这边看。   萧远叙没有忘记伴郎的职责,一边抬步跟上他们,一边问她:“怎么了?”   在座的都是富豪名流,伴娘接待时一直举止自然,此刻却被问得微微愣住,有些接不上话。   一整场婚礼下来,她没和萧远叙单独交谈过。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太敢。   她读高中时,几乎全班女生都是萧远叙的粉丝,萧远叙退圈时,好多人偷偷抹眼泪。   在她看来这个男人可望不可即,只能雾里观花地远眺,别说当面对话了,连见到真人都是意外之喜。   她把鬓发撩到耳后,低下头没再张望:“没、没事。”   满场轮流敬完酒,新人和伴娘伴郎们终于可以休息片刻,回到主桌上开始分蛋糕。   结婚蛋糕足足有八层,一些人吃不下,用奶油来整蛊新郎和伴郎们。   金悦之醉醺醺的,脸上被涂得乱七八糟,依然不知道反抗。   另外几位伴郎也被闹得满脸狼狈,大家看到这些人的糗状哄笑成一团。   萧远叙见状,趁着他们还没胆子打自己主意,找了个理由要离席。   他离开了酒店的宴会大厅,在早秋的阳光下往花园走,松开了领结想要透口气。   没有在花园里独处多久,路采默契地找过来了,两只手背在身后,神秘兮兮地笑着。   萧远叙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路采道:“有事情找你商量,你凑过来点呀。”   萧远叙正好等下也安排了事情,看了眼手表后,毫无戒备心地靠近了路采。   然后迎面而来一碟子的奶油。   萧远叙:“……”   路采新奇地见样学样,模仿完人类们的玩法,再勾起了萧远叙的脖子,亲了下对方沾了甜味的脸颊。   这么做好还没完,两张脸亲亲热热地贴了贴。   “你逃这么快干什么?”路采道,“抬起脸让我看看,抹了奶油也很帅嘛……哇感觉你更帅了。”   萧远叙无力道:“我没有逃。”   他正要让路采回去,有人在不远处喊了声“阿远”。   路采“咦”了声,循着声音要扭头,并困惑地轻轻嘀咕。   “谁啊?怎么和我一样喊你阿远?”他道。   萧远叙欲言又止,还是心一横,向小人鱼说出了真话:“我爸。”   路采如遭雷击:“…………”   刚才他还无法无天,朝萧远叙这张俊脸为所欲为,甚至还想伸出手指再戳几下。   他现在一动不动,勾着萧远叙脖颈的胳膊收回也不是,继续搭着也不是。   天哪,路采茫然,自己就这么和萧远叙的家人见面了??   还当着他爸爸的面,盖了他一脸奶油?! 第65章   路采设想过未来和萧远叙的家人见面, 应该是一幅怎样的画面。   自己会大大方方坐在萧远叙身边,心里踏实语气平稳地说话,向他们传达他有多喜欢萧远叙。   年龄差距摆在面前, 他想尽可能地避免疑虑,让大家别把自己当不懂事的小孩看待。   然而事实发生得突然, 路采的目标从证明他会当一名好恋人, 变成了撇清他真没欺负男朋友。   萧远叙脸上挂着奶油渍, 发梢处还沾了点白,明示着刚才切切实实发生了什么。   路采捧着蛋糕碟,扔掉也不是,拿住也不是。   他垂下染着浅色头发的脑袋, 时不时扫向萧远叙, 然后把头压得更低了。   跟着萧远叙的招呼声, 他喊了一下“叔叔”,萧父显然没预料到这情况,正饶有兴致地等儿子主动交代。   萧远叙道:“闹着玩,小路,你先……”   “你们玩得挺欢的,是我出现得不是时候。”不等他让路采离开, 萧父抢话道。   路采紧张得快要变出尾巴、跳进河里逃走了,人鱼王子忐忑不安地笑着, 不太敢插入话题。   “小路。”萧父用同样的称呼喊道,“我和阿远很久没见了,要去三楼聊聊。”   三楼同样属于酒店的餐饮部门, 不过没有宴会厅和开放式座位,都是一间一间私人包厢,方便坐下来面对面聊天。   还没缓过劲来的路采手忙脚乱, 在蛋糕的甜味里捏紧了碟子的边缘,愣了半秒没有很快接话。   萧父道:“你想要和我们一起吗?”   ·   萧远叙随母姓,萧父姓陶,叫陶南繁。   夏初时,他回国采风,这几个月走走停停,兜了大半圈的河山,前些天刚回到京市。   男人年过五十,保养得非常好,乍看像三十多岁。   显年轻的不止是面貌和身材,还有一种由内而外的精神气,让他看起来非常儒雅和健朗,并没有一般而言会出现的松弛感。   路采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他,但这张脸在电影和报道中见过许多次了,萧远叙的长相遗传了他许多。   不过萧远叙是桃花眼,削弱了整体的凌厉感,让模样显得更加俊美多情。   想到这里,路采转头去看萧远叙,而萧远叙拆开了湿巾。   萧远叙并没有急着给自己擦,递给了路采之后,再重新拿出了一包。   陶南繁在翻茶水单,他们两个人趁着这会儿工夫,默默把奶油弄干净。   萧远叙的头发上沾了点奶油,没有镜子自己不太好擦。   路采当着人家父亲的面,束手束脚不好凑过去,过了一小会终是没忍住,悄悄地伸手要抹掉自己的“罪证”。   “你要喝什么?”陶南繁冷不丁地问。   路采猛地抽回手,道:“谢谢叔叔,我喝白水就好了!”   萧远叙道:“热牛奶。”   之后服务生进来,陶南繁说了两杯父子俩常喝的茶水,再加一杯热牛奶。   发展到这份上,没什么好瞒的,萧远叙向陶南繁介绍了路采。   在父亲的母校学声乐,在自己的公司当歌手,还在和他谈恋爱。   陶南繁听到他这么坦白,微微愣了下,倒不是意外两人的关系,而是很难想象萧远叙会这样。   他认真地看着许久不见的儿子,道:“那小路今年几岁?”   路采率先答:“我十九了,不算早恋啦。”   陶南繁笑道:“可是阿远马上就要二十八了。你别怕,我不是刻板的人,也没否认你们的意思,只是你有没有想清楚问题?”   路采道:“清楚的呀,我想和他在一起。”   当面这么流露,他有些害羞,所以说话声音越来越轻。   “这样啊?”陶南繁喝了口毛尖。   路采连忙点头:“嗯,理智和本能都是这样的。”   其实陶南繁打算好好问下萧远叙,没想到少年鼓起胆子,强装自若地抢了话头。   隔着一张桌子和满桌秋光,他打量着路采,以长辈看小辈的眼光。   目光中没有挑剔和刁钻,而是沉静的、平和的,在用透彻的阅历审视青涩的灵魂,看到了无可置疑的真心。   陶南繁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开玩笑道:“你也要和阿远结婚么?”   不怪他如此联想,这对情侣现在都穿着正装,不像参加婚礼的宾客,倒像进行婚礼的主角。   路采被问得怔了怔,为难道:“结婚?我还没有想好,等毕业了再说吧。”   萧远叙道:“爸,这问得太早了。”   路采苦恼地附和:“对呀,感觉结婚很累,要筹备很久,那期末考怎么办呢?”   一个是觉得时机不恰当,另一个则是担心顾不上考试,着实教人哭笑不得。   硬着头皮答完话,路采也不知道自己的说辞能不能过关,在桌底下把纤细的手指绞在一起。   不过陶南繁没再说这些,转而和萧远叙讲起了家长里短。   他常年住在气候温和的地方,有一栋自己的房子,在周围开垦了田地和花园。   偶尔有记者过来拍照,频率比前些年少许多,都是来打探他的近况,看看昔日的影帝在过什么样的生活。   时至今日,还是会有人刨根问题要一个确切答案,为什么离婚?为什么息影?   办理手续前,陶南繁和前妻交谈过,彼此到底需不需要走到这一步?   爱情在琐碎中消耗殆尽,但他们都有对家庭的责任心,足以继续维持婚姻。   前妻沉默许久,对他说,之后也对萧远叙说过,她觉得人是需要爱的,但勉强凑合的爱还是算了。   离婚后最受影响的是孩子,陶南繁再三说了不要打扰小孩,可惜在好奇心和点击量面前,这些言语显得非常无力。   萧远叙太懂事了,从来不会埋怨,安静地包容着父亲牵扯来的麻烦。   陶南繁没和别人讲过息影的原因,一直到了后来,路采来他家度假,陪他在田地里播撒种子,两个人无意聊起了这事。   他说当时没有想太多,只是下意识地保护萧远叙。   路采蹦蹦跳跳又叽叽喳喳,说自己也会保护萧远叙。   “我有给他需要的爱,多到装不下的爱!”路采道,“同样的他也给我了。”   不过那都是几年之后的事,此时此刻,陶南繁难免有疑惑没能打消。   他没在路采面前说,等少年走了,单独和萧远叙交谈了一会。   陶南繁虽然对这情况一头雾水,没能完全消化,但心里没什么顾虑。   他愿意相信路采对萧远叙的感情,也相信儿子的人品做不出道德败坏的事情来。   可是他左思右想都不懂,萧远叙身边不缺出挑的男男女女,各式各样的都有,要开窍早开窍了,怎么忽然看上了一个烂漫的少年人?   “我实在有点想知道,随便问一问,你喜欢他什么?”陶南繁问。   萧远叙道:“爸,你还记得我初二那会儿,有次考了全年级第一,你带着我翘课去看戏么?”   陶南繁失笑道:“你考第一的次数太多了,爸爸记不清了。”   “那次我们坐飞机去了苏城,在园林里听昆曲。”萧远叙道,“我当时看不太懂,吃着糕点险些睡过去,被你说了这样不礼貌。”   这么一提,陶南繁有了印象,他们一起去听过《牡丹亭》。   他感觉得到了暗示,调侃:“情不起所起?”   萧远叙摇头,淡淡道:“不止,我是被他复活了。”   ·   接下来半个月里,路采和陶南繁又见过一次面,在校园远远地对视过。   陶南繁来母校拜访老师,不想引人注意,特意打扮得很低调,而路采穿了身品牌赞助的夹克,惹得路过的学生纷纷回头张望。   路采朝男人欢快地招了招手,男人颔首以示问候。   两个人没多说,路采赶着去上课,一路狂奔着去教室。   校园里有共享单车,但他不是很会骑,规规矩矩靠双腿走。   今天眼看着早课要迟到了,路采半途遇到了池承宣。   对方拉风地开着一辆新款跑车,好巧不巧被他赶上,于是蹭了一趟顺风车。   中午他和朋友结伴去食堂,带上景聂做的便当,分享着红烧排骨。   “我听说陶南繁来我们学校了!”同学道,“靠,不知道是有讲座还是授课,我好想去看看!”   路采道:“没宣传和公告,估计是私人行程吧。”   同学咬着排骨:“爸爸都来了,儿子还会远吗?”   “陶老师好歹是校友,萧远叙和这里八竿子打不着啊!”另一个同学说。   “这里很多老师都领过他的好不好?据说他的小时候常来这边玩呢,算是半个学生了。”   “没错没错,萧远叙也是我们校友!”   路采在喝热汤,听着他们七嘴八舌谈论萧远叙,自己默默地和萧远叙本人聊天。   路采:[照片]   路采:[给你看我的中饭!排骨是景聂做的!]   萧远叙:[排骨只剩下一堆骨头了,米饭一粒都没剩,我很难脑补你的中饭。]   他俩没能说多久,萧远叙有场商业谈判要出席。   路采答应好了粉丝要做直播,正好下午没什么事,这段时间很合适。   他吃饱后戴上耳机多坐了半分钟,把手机揣进了口袋里,继而站起身单手扣上帽子,将双肩包挂上右肩。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做得挺帅,旁边有女生低低地起哄雀跃。   但路采没听到,耳边是直播时计划翻唱的歌曲。   他循环听了三遍,再打开直播软件,上线提示与此同时推送给了粉丝们。   足足有一刻钟,因为涌入的人数负荷过多,房间卡得路采自己都在反复闪退,差点号召手头有事的粉丝先退出去做事。   他调试了几次以后,画面里出现了一张明艳的脸。   “你们吃好饭了吗?我刚吃完,今天的排骨特好吃。”路采活泼道,“拍了图片的,不过全是骨头,就不发了哈哈哈。”   他还在学校里,背景是一条林荫道路,有很多粉丝问起了他的校园生活。   弹幕刷得实在太快,路采看向屏幕,只能挑着说。   “学业压力?哎,我一开始都不敢相信,我们院居然要学高数。”他垮着脸。   “英语倒还好,没那么费劲,至少我现在能看懂一些。数学?这个我完全不行。”   美人鱼在这方面格外突出,语言学习能很快上手。外加路采多花了心思,又有萧远叙提点,考试及格不是什么大问题。   路采道:“我最喜欢上的就是专业课了,能和大家一起练歌,还有学习弹钢琴。”   [听说陶南繁来你学校啦!!!我看到了偷拍照,你有见到影帝么?!]   [宝贝,你今天搭了池承宣的车兜风??不行我吃醋了!]   “我是上课来不及了,麻烦他捎了一程。”路采解释。   [学校里你最喜欢谁呢?]   这行弹幕夹在其中飞快闪过,路采现在答得一条接一条,几乎是眼花缭乱,机械性地在解决问题。   他瞥见后没怎么思考,脱口而出道:“萧远叙呀。”   说完以后路采一时半会没察觉出不对劲,接着发现弹幕没多少人提问,讨论风向变得很奇怪,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在食堂被朋友洗脑了,他呆滞地想,自己都以为萧远叙是校友了。   在直播里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根本没有撤回的机会,路采看着满屏幕的问号,整个人都陷入了混乱。   [???????]   [我也???]   [老婆,你在说萧总??]   [我没听错吧哈哈哈哈,草,其实我有偷偷嗑他俩!有没有人记得,萧总上次机场穿了路路头发同色T恤。]   路采无措地张了张嘴,微信聊天框跳出了提示,是叶灯分享的微博话题:   #路采最喜欢萧远叙# 第66章   短短五秒钟的直播被网友录屏, 一帧一帧地用放大镜推理。   其实这个提问并不暧昧,路采任意答个老师或同学,就能掀过去。   可他偏偏说了一个校外的人, 偏偏是以说顺嘴的语气,配上满脸轻松自然。   虽然萧远叙时不时会被圈内谈及, 但其他明星说起他时, 无关爱的欣赏才华也好, 有关爱的憧憬本身也罢,态度里会有一种仰望感。   而路采稀松寻常,像是不慎抖落出了常常放在心上、同时伴在身旁的名字。   这段回答越琢磨越古怪,大家纷纷参与, 如同在做阅读理解, 讨论点也发散到了各个方面。   [呃, 他在综艺里喊叶灯是叶老师,这时候直说萧远叙大名??镜头前的礼貌全是装的呗。]   [敢问萧远叙是伏地魔吗,还不能说大名?]   [萧远叙是他老板,还他妈的是他前辈,但凡路采有点教养,都不会是这种口吻好伐。]   [真想只有一个, 萧远叙兼任他男朋友!!]   [我们路路可能搞错了,迷糊蛋真以为萧老师是校友呢?]   网上的争论路采已经没空看, 正被董哥摁着和公关部开会。   “我就是搞错了!”路采澄清,“真的呀,因为吃饭的时候, 旁边在扯萧远叙算是半个校友……你们别不信我!”   董哥面无表情地说:“他应该是搞错了,错在把学校里最喜欢谁,看成全世界最喜欢谁了。”   路采:“……”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感觉到了经纪人对自己的不信任。   “路老师是不是没公开聊过感情问题?”有人问。   路采点了点头,因为公司的安排和要求,采访会避开这类事情,他连理想型一类的话题都没答过。   “你的粉丝们肯定特别想打听,这下你一口透露了个大的。”那人耸了耸肩膀。   董哥道:“幸好没实锤,别人怎么解读我管不了,咬死不承认就行了。”   “不用太慌,这些蛛丝马迹说明不了什么,咱们主要是心虚哈哈哈哈哈。”有位组长道,“而且路老师和萧总的流量也太大了。”   光有一个路采的话,平时聊聊感情相关的事,不会吸引到那么多人的注意力。   但坏就坏有萧远叙掺和,两个名字并列在一起,大家即便不认识路采,也想瞧瞧萧远叙是有什么事。   毕竟这人行踪低调神秘,吊住大家胃口,就算是出门钓鱼被拍到照片,他们也愿意看几眼。   路采头疼道:“我该开心吗?”   “你快去朝萧总哭吧,让他赶紧掏钱把热度降下来,我晚上睡觉也踏实。”董哥道。   这下顺便得知了顶头上司的恋情,公关部里有几个人和路采走得近,散会后调笑着喊路采是老板娘。   路采脸上挂不住,随即背着书包落荒而逃。   转头他和叶灯解释,表示自己真的冤枉,连叶灯都不信他所说的误会。   心累地回到家,景聂也拿着手机,给他看自己刷到的相关讨论。   景聂轻声道:“原来您的男朋友也是明星,我没看过电影,不过之前远远见到他送您回来,那相貌是有点眼熟。”   “他早些年就改行啦。”路采道,“现在还在工作,都不知道这事儿呢。”   他堂堂人鱼王子,在人类这边处处被质疑,对美人鱼这边说的话总归有说服力了。   然而景聂怀疑地望向他,显然也认为他是不慎出柜。   路采放弃了挣扎,不安道:“我哥会不会对我很失望啊?他那么讨厌萧远叙,我却逮着机会夸人家,现在还搞出绯闻来了。”   景聂道:“小殿下,节哀。”   路采觉得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不如坦坦荡荡地摊牌了。   他道:“待会我哥要是闹自杀,你帮我拦着点。”   今天Jill从澳城来这边做定期汇报,周鸣庚和她核对流水,回来得有些晚。   在车上,他收到了叶灯的消息,被叮嘱降压药如果吃完了及时补,要记得时时刻刻带一瓶备在身边。   周鸣庚一头雾水,奈何身体太过疲惫,没力气探究叶灯为什么会突然来关心自己。   行尸走肉般地回到家,晚上七点半还不是太迟,往常路采该坐在客厅打游戏,景聂八成在修剪花枝。   然而这次却与以往不同。   饭桌上恰好时间点放着热腾腾的饭菜,两条美人鱼都坐在桌边,而主座的位置正空着,正等着自己回来。   路采眼睛亮晶晶的:“哥,你累了吧?我给你盛碗汤?”   周鸣庚诧异:“你还没吃饭?”   “我们一起吃嘛,你一个人多孤单呀。”路采端起碗开始捞汤,往里挑了几块汤里的蛋花。   周鸣庚坐下后拿出手机,惯常地刷了刷微博。   和叶灯在一起时,他们聚少离多,对方是个事业狂,不仅拍戏刻苦,在形象管理上也抓得很紧。   只要有可能被认出来或被跟拍,叶灯就会认真地穿衣打扮,方便站姐和记者拍出好看的图片。   周鸣庚之前想偷偷了解叶灯的状态,就在微博关注了好几个粉丝,饭前就去看下她们转发的东西。   这已经成了习惯,不过现在多加了一堆路采的粉丝。   此时此刻,周鸣庚盯着屏幕上的狂欢,在路采和景聂的面前,神色从散漫渐渐变得紧绷。   “你和萧远叙是怎么回事?她们为什么都在说?”他道,“你在直播的时候讲了最喜欢他?”   尽管以前也有过心理准备,但真要捅破窗户纸的时候,路采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小人鱼干巴巴道:“唔,你听我慢慢解释。”   “这还用得着说啊?你把他当成校友了吧?!”周鸣庚道。   路采:???   “他是谁啊,凭什么你就要知道他读的是什么学校?弄错了不是很正常?谁让他一边读书一边拍电影的,学的不是表演才奇怪好不好。”周鸣庚道。   路采表情空茫:“……”   周鸣庚再说:“我的天,这都磕得起来?你和他居然有CP粉了!”   路采似乎理解不了眼前的状况,反而想听周鸣庚慢慢解释。   “为什么磕不起来我和他……”   周鸣庚本来惬意地喝着番茄汤,重新看了一遍路采和萧远叙的相关绯闻之后,感觉汤也喝不下去了。   即便这些是捏造的假消息,他也非常不爽。   他道:“这明显是他虐待员工的罪证啊,我好端端一个诚实的弟弟,被他折腾了大半年,都学会说违心的场面话了。”   路采撑着头,感觉高血压这病可能隔空传染,不然自己怎么会脑袋里嗡嗡响?   “Jill也在饭局上夸过我来着,实际天天想暗杀我,今天差点把电脑砸地板上。”周鸣庚道。   路采看过Jill今天发的的朋友圈,吐槽周鸣庚每看一行表格至少提出三个问题,而报表有五百多行。   他心想,把Jill换成自己,估计当场朝周鸣庚的脑门丢电脑。   “我胃里有点恶心,不过换个角度想,这算是好事。”周鸣庚自顾自感叹,“变圆滑是长大的一大特征。”   景聂给路采夹了一筷子菜,暗示路采好好吃饭,别管周鸣庚的胡说八道。   睡前,路采抱着玩偶浑浑噩噩。   因为萧远叙手头的商业谈判不是很顺利,今晚要加班加点,所以小情侣没能多聊。   路采没有再去看网上的各路发言,但没有担忧是不可能的。   他心里七上八下,又没得到安抚,一时间无法入睡。   就在他要打开高数网课,打算进行强力催眠的时候,发现门外有道身影在探头探脑。   最近天气降温,所以路采睡觉没关门,窗户和门都打开了。   “哥你还不休息?”他刚才听周鸣庚絮叨都听累了。   周鸣庚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道:“那什么,你不会真的最喜欢萧远叙吧?”   路采:“……”   “哥哥也很厉害,能帮你摆平所有事情,不需要你去讨好别人。”周鸣庚道,“场面话一句都不用说。”   路采:“…………”   脑海里浮现了某种幼稚的猜测,他犹豫了下,试探道:“我说了萧远叙没有说你,你是不是心里失落了呀?”   周鸣庚道:“怎么会?他只是外人,可我们是家人。”   路采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戳破周鸣庚的嘴硬。   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一会,道过晚安后,他给萧远叙发了消息。   路采:[我哥说,这个世界上我只需要拍我自己的马屁。]   过了会,萧远叙回:[那我要拍的有点多。]   路采:[???]   萧远叙:[你,和你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   路采怔了怔,把手机反盖在枕头边上。   他倍感陌生地碰了碰心口,想到萧家冷冷清清的过年画面,觉得这里正在不由地发酸发胀。   至于围观者们是如何评价自己的,无论是说他碰瓷萧远叙,亦或者说他虚伪做作,路采已经无暇在意。   自己是最喜欢他了,这是再真不过的实话。   但更显眼的是,萧远叙很爱他,爱意在夜里将他淹没。   ·   萧远叙退圈之后,拒绝了一切形式的曝光,没人可以采访到他。   而在路采直播引起风波的第二天,萧远叙没和以往一样去地下停车,而是在公司门口下了车。   蹲在附近的记者喜出望外,连忙上前边拍边抛出问题,也不管他是否会接话。   他本来没抱希望,但这次萧远叙停了停。   萧远叙微笑得很淡,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道:“有艺人蹭我热度?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有热度可蹭?”   记者问得刁钻,道:“是路采说他喜欢您,那您喜欢他么?”   他的摄像机就差怼到萧远叙脸上,萧远叙垂下眼,看着黑漆漆的镜头。   萧远叙嗤笑:“很难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周鸣庚:? 第67章   [单身狗不懂就问, 这是在给老婆出头吗?]   [很难不喜欢,很难不喜欢……今天一直循环播放这句话,论文一个字都没有憋出来, 洋洋洒洒写了八千字同人文。]   [我曾向佛许愿,有生之年看一次萧远叙拍感情戏, 佛说, 给你看他表白你正主。]   [他俩什么情况?!怎么一下就来了个大的??]   爆八卦这事讲究一个争分夺秒, 记者九点录到的视频,工作室在十分钟后就发了报道。   记者想不到真能拍到萧远叙,准备得匆匆忙忙,临场发挥提的问题不算刁钻, 不过夹枪带棒也带了点挑事的性质。   萧远叙还说自己没热度可蹭, 这段视频发出去没多久, 相关微博直接挂上了热搜。   原先有人在讨论路采有没有礼貌,又是否倒贴了萧远叙,这下全都没了声,大家的注意力完全被萧远叙的回应吸引了。   短短几句话有种精巧又模糊的暧昧,不过护短的意图非常明显。   至于是出于公司利益,还是感情相关, 这就各有各的解读了。   九点半是第二大节课开始的时间,路采要上高数, 一般都是昏昏欲睡,这次却格外有精神。   主要是同学们都明里暗里地打量他,连老师都比平时更关注他, 他如坐针毡很难打瞌睡。   高数老师下课前问了句:“这节课的内容都听得懂吗?”   几个同学异口同声:“很难听不懂!”   路采:。   事情的走向会这么发展,出乎了绝大多数人的意料,包括路采本人。   他心情忐忑地点开热搜, 里面的实时微博以尖叫居多,兴奋的心碎的都有。   有条吐槽的微博在其中很突兀,是在指责他们炒作。   底下被评论:[你什么时候见过萧远叙炒作??别说捧艺人了,自己拍电影都没什么宣传,到现在也不开微博账号。]   博主答不上来,路采再刷新的时候就删掉了。   他一直明白萧远叙风评不错,给大众的印象几近完美,因而被念念不忘。   通过这次的各路反馈,路采算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当一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时,有人喜闻乐见的同时,就必然有人反感。   尤其是恋爱绯闻,本身很容易惹出争议。   比如两方配不配,再比如哪一方有黑点,都值得刀光剑影几个来回,更何况路采人气正高。   但路采翻了十几页,根本没人指责萧远叙,倒有几个数落自己的,觉得他太稚气,和萧远叙不太搭。   “没什么内在?你粉丝说我没内在!”路采告状,给萧远叙打电话,“你再帮我解释几句!”   萧远叙笑道:“不能说了,再说真拆柜门了,刚才董哥哭着求我闭嘴。”   路采差点忘了他俩干的事其实很出格,道:“喔,那你干嘛搭理那个人?”   萧远叙道:“生气。”   “你生哪门子气?”路采道,“被扒被曲解是很正常的事情吧,圈子里红一点的谁没几个黑粉。”   “反正他们正好问到我面前了,我不打算陪你和董哥一起憋着。”   路采嘀咕着:“什么正好,你明明是故意下车的。”   萧远叙语气很平静,一点也不像冲动的人,但就在几个小时前,确实在镜头前说出了别人不会说的话。   他道:“嗯,怎么说呢,这种事是很正常,但给男朋友撑腰不是更正常?”   路采被回得一噎,之后玩了会手机,发现有地方一下子逆转了局面。   在他俩的同人圈。   以他们各自被剪了一堆CP视频,萧远叙镜头感强,可用素材又不少,被配过许多俊男美女。   而路采的也不落下风,和池承宣的和叶灯的,和罗南洲的都一查一大把。   现在一搜路采,后面就紧跟着萧远叙的名字。   眼前情况很符合某人的心意,等到路采和萧远叙约会时,不禁去探问究竟。   “你是不是想这么干很久了?”他道。   萧远叙无辜道:“宝宝你在说什么?”   路采道:“你再装!”   萧远叙单手支着头,转移话题:“快点写作业吧。”   出于身份限制,他俩的约会地点有限,除了萧家就是公司。   现在他俩都在风口浪尖,蹲他们的人太多了,小情侣不得不有所约束。   有好几次路采吃了熊心豹子胆,邀请萧远叙来自己家。萧远叙这回没推拒,过来陪路采写作业。   路采边写边问:“你知不知道我哥说你什么?”   萧远叙凉凉地说:“我收到他短信了,他警告我离你远点。”   路采倍感荒唐,忍不住笑:“他和我说,你这个禽兽居然敢占我口头便宜!”   萧远叙见他没心没肺,道:“谁先占谁便宜的?”   路采哼哼着:“你去说啊,在这里喊破了嗓子都没人信你。”   这个家地位分明,自己位于食物链顶端,而萧远叙过来时都偷偷摸摸,以免被周鸣庚发现他的存在。   现在只有景聂在家,这条美人鱼宠着他的小殿下,的确不会站在萧远叙这边。   萧远叙磨了磨后槽牙,转过头开始摆出可怜的示弱的姿态。   他都没说话,路采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把下巴抵在他的肩头。   “你怎么了呀?”路采道,“和你在一起,大家都说我是靠运气。她们现在不刷我和阿承了,转投我和你,我也挺开心的……说明我们很登对嘛!”   萧远叙道:“阿承?”   路采改了称呼:“池承宣。”   萧远叙沉默了下,作势要往旁边挪:“我应该离你远点。”   “我都没听我哥的话,你干嘛听他的!”路采抱住了他的胳膊,“他污蔑你是禽兽,难道你真的就是了吗?”   小人鱼擅长黏人,就这么半秒钟的时候,他就差坐到萧远叙怀里。   不过此刻也没太大区别,路采依偎着萧远叙,两个人贴得很近,他稍一抬头就能吻到萧远叙的脸颊。   萧远叙随即垂下眼:“是的话会怎么样?”   路采怔了怔,环抱着萧远叙,小声道:“……那我让你占便宜。”   天气凉爽的午后,景聂把花盆搬到了外面,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画面宁静安逸。   而房间的另外一边,是截然不同的氛围。   路采觉得很热,整个人都将要融化,却不可以像水那般流动蒸发,只能被萧远叙牢牢地握在手心。   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动,把脸闷在枕头里,过了片刻又急促呼吸着新鲜空气。   身上的吻痕层层叠叠,这是独属于萧远叙一个人的印记。   萧远叙看了会,又俯身咬着路采的耳垂,夹带着温度和喘息。   他道:“早就想这么干了。”   ·   托萧远叙陪路采这么一通胡闹,路采的关注度在读书期间有了新高。   为数不多的档期被排满,几家大媒体想方设法地邀约,希望路采能接受他们的访谈。   但路采不想让八卦再发酵,董哥也态度坚决,一律不回答任何感情问题。   有时候避无可避,有些粉丝应援时会带上CP的灯牌,他常常不自禁去瞄几眼,再被拍下来当糖磕。   周鸣庚每次刷到都会很抓狂,然而设置了十多个屏蔽词,都没能彻底过滤相关内容。   终于有一天他忍无可忍,干脆卸掉了微博。   不光这样,他从核账中解脱出来后,盯路采盯得格外紧。   他隔三差五要叮嘱一遍外面充满了坏人,吃鱼不带吐骨头的。   而这个坏人是在暗戳戳地指谁,兄弟俩心知肚明,这人是生怕弟弟一不留神就被萧远叙拐走了。   在这种状况下,路采也很抓狂。   外有粉丝和记者紧追不舍,内有兄长天天盯梢,自己根本没机会和萧远叙好好玩了!   日盼夜盼地盼到罗南洲回到本市,他急忙和好友打了电话。   罗南洲高兴问:“这么想着哥们呢?一起吃饭吗?”   路采道:“快,你微信发我几条消息,就说星期天约我出来。”   罗南洲道:“咱俩心有灵犀啊,我是打算这周日约你出来!有家商场不是要搞周年庆么!”   路采连忙道:“是啊是啊,我想和萧远叙去逛逛,但我哥估计不让。”   罗南洲:“……”   挂掉电话,罗南洲不情不愿地发了消息,路采立刻捧着手机和周鸣庚报备行程。   到了星期天,萧远叙却阻拦了他的步伐。   “现在注意你的人太多了,商场客流量那么大,肯定会被发现吧?”萧远叙道。   路采正在兴头上道:“小路不当怂包!”   萧远叙道:“被拍到了你要怎么说,直接摊牌?公关部的人可能会恨你一辈子。”   路采晃着萧远叙的胳膊:“就带我出去玩吧,我都快从衬衫换到羽绒服了,没和你一起逛过街。”   撒娇了一会,他忽然看向萧家的衣帽间。   萧远叙:?   路采恶劣地一笑,朝衣帽间伸出手:“池承宣真是阴差阳错送了我一份好礼物……”   ·   商场周年庆,老总邀请周鸣庚过来玩,本想全程作陪套个近乎,但周鸣庚说要一个人逛逛。   高档商场人再多也不可能拥挤,不过有几家专柜排起了长队,偶尔有贵客刷脸直接被迎进去。   周鸣庚百无聊赖,朝着手机的通讯录发了一会呆,终是没有打电话给叶灯,问他最近有没有想添置的物件。   作为称职的前任金主,他理应在叶灯面前当一个默默呼吸的“死人”。   面前有幅精美吸睛的大幅海报,上面映着叶灯的脸,周鸣庚再往外走了几步,见到路采代言的奢侈品牌。   周鸣庚说是说不赞成路采当明星,每当这种时候,他还是不由地迈步进去,支持了一下路采的事业。   他刷完卡懒得拎袋子,让人直接寄到家里去。   最上面一楼有餐饮,他独自晃悠着,在主打花胶鸡的店见到了罗南洲。   对方一个人横扫大半盆的菜,周鸣庚疑惑地等了半天,没有望见自己弟弟在哪里。   他其实想上前打听一下,但被路过的人撞了下肩膀,从而转移了注意力。   “靠,站在中间发什么呆?”齐思星道。   埋怨完,他回头一看,察觉到这人颇有些眼熟,八成在某场宴会上见过。   周鸣庚道:“你眼睛长哪儿去了?”   齐思星不清楚这人底细,这下不太敢顶嘴,好在朋友很快拉走了他。   朋友道:“我刚才好像见到萧远叙了!想喊你去看的来着,可是一眨眼就找不到他人在哪里了!”   齐思星道:“我才不要看,早就不喜欢他了……你是在这楼遇见他的么?”   周鸣庚无语地嗤了声,朝他们的反方向走去。   想见萧远叙的人怎么找也见不到,他这条见了萧远叙就头疼的鱼,居然能在拐角处撞见。   萧远叙打扮得和往常很不一样,戴上了黑色口罩,穿了身很休闲的潮牌。   比起沉稳自持的继承人,眼前的萧远叙更像花里胡哨的纨绔,要不是周鸣庚多留了一个心眼,还真的认不出来。   不像是自己挑的衣服,更像别人强塞的,而且这人穿得挺开心。   仗着肩宽腿长身材比例好,萧远叙穿什么都照样出挑,不过这样实在是很有冲击力。   周鸣庚抱起胳膊,想要上前调侃几句,这时候又来了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位皮肤白皙个子略高的纤细美人。   头发披散到腰际,发量多得不太像是真发,不过质感柔顺,教周鸣庚一时间不能分辨虚实。   只见美人背对着自己,亲亲热热地挽住了萧远叙的胳膊。   我操,周鸣庚心想,这混蛋牛逼啊,当着记者的面瞎撩我弟,敢情背后在泡妞。   他如同捉住了萧远叙的把柄,理直气壮地走上前:“姓萧的,我是不是该给你备结婚红包了?”   前面两个人同时身形一顿,萧远叙僵硬地看向周鸣庚,而他旁边的人靠着他,并没有转过身来。   萧远叙难得紧张,道:“红包倒是不急,你怎么有心情来逛街?”   周鸣庚道:“全赖你在公司门口说的那句话,我这几个月心情很不爽,要不是有人邀请我过来,我现在该在打沙袋。”   萧远叙失笑:“原来我说的话对你这么重要?”   周鸣庚道:“如果没牵扯到路采,我只把你当空气。”   萧远叙被美人推了推,于是道:“嗯,我今天有点事,先失陪了……”   “慢着。”周鸣庚道,“你既然喜欢女的,以后少和我弟炒CP。”   萧远叙顿了下,道:“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令弟先说的喜欢我啊。”   说完,粉裙子的长发美人似乎急了,勾住萧远叙的脖子就要把人往电梯里拖。   这动作做得过于自然,周鸣庚敏锐地蹙起了眉头。   勾脖子可以理解为情侣之间的亲昵触碰,但在大庭广众之下,更偏向于是同性之间会做的举动。   他觉得这人是个男的。   有这种直觉其实非常难得,在公司团建时,被女装的路采所迷惑的不在少数,一众游戏人间的明星都没看出眼前的是男生。   可惜仅仅猜到这程度的话不够,周鸣庚心里始终有着谜团。   他赶在电梯门彻底关上之前,伸手挡住了门框,然后狐疑地走了进去。   厢内只有他们三个人,萧远叙道:“周先生,最近怎么爱当电灯泡了?和叶灯分开太无聊的话,你可以学学他当丘比特。”   周鸣庚快要好奇心爆炸了:“也不是不行啊,你让我瞧瞧你的伪娘男友是谁,你俩玩挺开啊?这就一箭把你们串一起。”   萧远叙没想到他会直接看出端倪,微微惊讶之余,用身体挡了挡路采。   然而这点遮掩没多大用处,电梯三面都是镜面,清晰地倒映着这里。   迟钝地意识到这点以后,周鸣庚抬起眼,望向那位一言不发的伪娘男友。   ……怎么他妈的和自己弟弟是一张脸??? 第68章   担忧的事情总是会以最猝不及防的形式出现, 然后把局面搞得不可收拾。   路采生性贪玩,前十八年活在海里,又不太守人世规矩。   穿女装或许在别人看来很羞耻, 但他可以毫无负担。见到萧远叙手足无措,或是别的朋友被轻易戏弄, 小人鱼还会洋洋得意。   可这不代表他对此没有基本认知, 更何况是被亲哥撞到。   被发现的话死定了。   路采原先被吓得默默发抖, 看萧远叙居然有工夫斗嘴,只想把人拉走就跑,没想到这样反而被周鸣庚看出端倪。   然后他和周鸣庚在镜面里打了个照面。   路采:“……”   周鸣庚表情空白,路采不敢吱声, 扯了扯萧远叙的衣袖。   萧远叙:“……”   于是变成了三个人在镜面里大眼瞪小眼。   明明彼此都站在身旁, 但没人率先扭头对视, 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电梯降到地下二楼开了门,外面的顾客见里面的人迟迟不出来,心里奇怪之余没有走进去。   接着门自动关闭,转而升去了楼上。   那层有妇人在等候,推着一辆婴儿车,车下的隔板放了一只刺绣托特包, 和好几只购物袋。   她察觉到眼前氛围莫名地紧绷,疑惑地询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他们三人主动靠边站, 用行动代替回答,腾出了更多的空间方便妇人进来,   周鸣庚恍惚地挪去右边, 而路采和萧远叙不约而同地站到左边。   妇人笑了笑,进来后小婴儿边吃手边张望,看看左边再瞧瞧右边, 接着哇哇大哭。   “不好意思,这是怎么回事?明明这段时间都乖乖的。”妇人抱歉地弯腰安抚孩子。   路采本就在暗自忐忑,听到小孩不加克制的哭声,更是心里乱成一团。   碍着装扮和形势,他不敢出声帮忙安慰,要是再掐着嗓子用女声说话,感觉周鸣庚分分钟要爆炸。   ……要不是场地限制,可能已经爆炸了。   路采这么焦虑地猜测着,感觉电梯显示屏上此刻一层层跳动的数字,就好像自己的死亡倒计时。   他随即又看了周鸣庚一眼,与此同时,周鸣庚也在看着他。   目光从路采的假发转移到了喉结,又下滑到这对情侣十指相握牵着的手。   如果他的视线能有温度,萧远叙估计要被烧成二级伤残。   路采悻悻地要抽走,刚要收回去背在身后,就被萧远叙重新握住。   萧远叙对周鸣庚那快要杀人的眼神浑然不觉,亦或者故意装看不到。   他往斜前方动了半步,正好挡在了妇人和路采中间,从妇人的角度很难看清楚路采的脸。   小孩哭得止不住,长出来的牙齿刮得手指难受,在婴儿车里焦躁地蹬腿。   萧远叙低下头,一只手牵着路采,于是抬起了另一只手。   他把口罩勾到下巴上,再竖起骨节分明的食指,抵在唇前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轻声道:“嘘。”   孩子刚学会喊妈妈没多久,不懂这具体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她朦朦胧胧能知道大概含义,也可能是萧远叙散发出来的气质温柔沉静,没有厌烦也没有急躁。   她睁大了眼睛望向萧远叙,感知到后不自禁没了哭声,看着萧远叙很快戴回口罩,英俊的面庞被遮住了大半。   妇人大松一口气,感激地朝男人笑了笑,回头道:“宝宝,我们马上回家了,再坚持一会好不好?”   这下再次回到地下二楼,妇人匆匆推车出去。   外面等待的人陆续往里走,周鸣庚当机的大脑恢复了运转,慢半拍地往外面走。   整个过程中他很反常地一言不发,多半是被气得头晕耳鸣没法轻举妄动。   路采情不自禁捂住脸,认为没情况比这更糟糕了。   他和萧远叙尾随在后,迟迟没等到周鸣庚发话。   周鸣庚认错了五次以后成功找到了自己的车子,掏出钥匙要打开时,如梦初醒般瞪向了他俩。   “哥,是我。”路采战战兢兢道。   幸好周鸣庚不是在开车时回过神来的,不然他合理怀疑,这人会冲着萧远叙踩油门。   周鸣庚匪夷所思道:“你是谁?我什么时候有了个妹妹??”   路采尴尬地接不上话,周鸣庚想逼问的人也不是他:“萧远叙,你是不是编不出来该怎么解释?”   出门逛街碰巧撞上大舅子,这情况显然也超出了萧远叙的掌控,回答得很勉强:“你先冷静一下。”   说完“冷静”二字,紧绷的局面一下子炸开。   周鸣庚仿佛被打开了暴躁开关,他快步握住了路采另一只手的手腕,冷冷地盯着萧远叙。   “我警告过你离我弟远点。”周鸣庚道,“想好好做人就别碰他,不然我一定让你难看。”   后半句话他对萧远叙说了,但萧远叙有意瞒下,没和路采讲过。   路采愣了下,刚想插话,却被周鸣庚打断。   周鸣庚紧接着道:“你他妈的倒是仔细说说,你怎么诱骗的我弟?!妈的,我以前真是高估你人品了,让路采留你公司就是个错误。”   “哥你说什么呢?他没诱骗我!”路采道。   “你几岁他几岁,你被他卖了都会替他数钱。他没玩你,你怎么穿成这样?”   路采为难地嘀咕:“是我自己……”   萧远叙道:“周鸣庚,你捏疼他了。”   周鸣庚呛声:“他疼不疼会自己跟我讲,用得着你说?”   此刻他气血上涌,根本没意识到太多,说完再一看,路采被他捏着的地方红了一片。   路采心累地夹在他们中间:“没事没事,那个,你们别在这里吵行不行?是想一起上头条吗?!”   周鸣庚道:“我倒是真不介意姓萧的上头条。”   萧远叙道:“你要这么做的话我奉陪,先让小路上车行不行?”   “他要上的也该是我的车啊,关你什么事?”周鸣庚打发道,“你可以回去了。”   萧远叙难得卡壳了下:“……他、他正常的衣服还在我家。”   总不能以这副样子直接回去,万一被景聂看到了,像什么话?   周鸣庚:“…………”   ·   最后他们都去了萧远叙家里,萧远叙本来想给周鸣庚倒茶,可惜周鸣庚坚决不喝。   “路丁茶,降压的。”路采胳膊肘往外拐,“你喝一点嘛。”   周鸣庚硬邦邦道:“你立马跟我回家,我血压就回去了,用不着喝他的茶。”   他连萧家的门都不肯迈进去,杵在门口等着路采去换衣服。   路采叹气道:“那你进来坐一下呀,外面虫子多,该飞进来了。”   周鸣庚满脸不可思议:“现在什么季节,你跟我说虫子?为了让萧远叙得逞,你是什么话都能说啊?!”   路采往外望了眼,很好,树叶都快落完了,哪来的虫子能配合自己。   “你最好抓紧时间,不然我怕我忍不住。”周鸣庚道,“在这里打架总没有记者拍了吧?”   路采转头就灰溜溜地朝楼上走,可见对这栋别墅的熟悉程度。   周鸣庚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当场在原地烧了两根香烟。   不管他要不要喝,萧远叙还是泡了杯茶,放在玄关的置物架上。   周鸣庚冷嘲热讽:“不敢拿过来?”   萧远叙道:“拿过来了你不就要泼我身上?”   周鸣庚立即脾气发作:“我弟不在你就开始怂,敢做不敢当是吧……”   萧远叙没让他说多久,打断道:“太烫了,你弟看到了会心疼的。”   周鸣庚:???   他今天着实大开眼界,心说这是什么绿茶发言,刚想要破口大骂,路采就火急火燎地换好衣服下楼了。   少年手忙脚乱,衬衫还没有弄齐整,就潦草地套上了毛衣,从裤脚管可以看出他慌慌张张干脆没穿秋裤。   他怕自己不在场,周鸣庚分分钟要和萧远叙打起来。   然而这两人听到脚步声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了一句话。   “把秋裤穿上。”   路采:“…………”   周鸣庚发现自己和萧远叙撞词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补充道:“把袜子包在秋裤外面。”   好像多说半句话就占了上风,他面色稍缓,用眼神催促着路采赶紧去做。   路采讨厌穿秋裤,美人鱼化出双腿好不容易能跑能跳,被裤子一层套一层的,厚重得迈不开腿。   刚到城市时,他尚且乖巧听话,又非常畏寒,萧远叙给什么就穿什么,不会耍什么小花招。   但现在去了学校,路采接触了更多的人类,也有了更多的生活经验,发现很多同学都不穿。   小殿下最会见样学样,被哥哥管束没有正面反抗,上课前去更衣室把秋裤脱了,偷偷塞到书包里,等放学了再穿上应付。   见路采磨磨蹭蹭,萧远叙也来了一句:“秋衣包在秋裤里面。”   路采咬了咬后槽牙,闷声不响地去补穿秋裤了。   秋末冬初容易感冒着凉,这俩人自己穿得有风度,偏要路采保证温度,宁可捂着也不要受寒。   路采在男朋友面前把自己裹成了球,继而注意到玄关处的茶水。   “怎么又用这玻璃杯,手柄都没一个,烫到了怎么办?”他问萧远叙。   周鸣庚无语:“你怎么不担心他拿这个给我,我端起来烫到了怎么办?”   路采道:“那你喝呀,不喝挑什么刺?我给你换个杯子,你进来喝一口好吧?”   他穿着保暖拖鞋,鞋头处贴了个毛茸茸的可爱小熊猫脑袋,萧远叙的则是大熊猫。   看样子是某动物基地的纪念品,这两人应该背着所有人去玩了一趟。   注意到这点后,周鸣庚心梗得更严重了。   路采自顾自道:“你喜欢黄色的杯子,还是绿色的杯子?上次叶老师过来做客,喝的是黄色杯子,给你绿色的好么?”   周鸣庚道:“叶灯知道了?还有谁知道?”   这么一说,他猛地记起了些蛛丝马迹。   譬如叶灯不仅和路采走得近,也突然和萧远叙关系不错,再譬如之前叶灯提醒自己带降压药。   “你用罗南洲打幌子,罗南洲也知道了是吧?那你经纪人是不是知情?”他道,“萧远叙这边的人全替你们遮遮掩掩?”   路采心虚地说:“嗯嗯,不止阿远这边啦,景聂其实也打过掩护的。”   “你说什么?”周鸣庚道。   路采心里一狠,实话实说道:“除了哥哥可能都知道了。”   周鸣庚眼前发黑:“……”   路采感觉多说多错,越解释越让人发火,于是闭上嘴趿着拖鞋往厨房走。   保姆每天都会来打扫卫生,地板和镜子一样干净,也没有能磕磕绊绊的阻碍物。   但他估计是紧张过度,竟在他们眼前平地摔了一跤。   “唔。”路采闷哼着捂住了膝盖。   周鸣庚见状,没再坚守阵地,下意识地进门打算搀扶,连鞋子都没顾得上换。   而萧远叙也揪起了心,不过下一秒,就和路采隔空对视。   路采做了个口型:“门。”   萧远叙与他默契十足,不由得周鸣庚回神,就把门给关上了。   这扇门保险系数非常高,不光能够密码、指纹与钥匙三用,还能够正锁反锁。   只见萧远叙把孔里的钥匙飞快地转了两圈,就把钥匙拔了放到口袋里。   路采看到他这边完工,拍了拍手自然而然地坐了起来。   “这假动作还是和叶老师学的,看起来摔了个结实,其实一点也不疼。”路采道。   周鸣庚倒吸凉气,一时间话都说不利索:“小路、你……”   “我什么呀?”路采拿起茶水杯,往周鸣庚怀里一塞,“凑合喝吧,还黄的绿的,心态放宽点,做人不要这么挑剔。”   周鸣庚被弄得头晕脑胀,万万没想到自己被这么摆了一道。   路采道:“哥,我们心平气和地聊聊。”   周鸣庚态度没变:“没什么好聊,这不是你耍赖就可以摆平的事。”   “我没和你耍赖,一本正经想和你说呢。”路采道,“本来想等爸妈来了再讲,不过现在这样也好,我很乐意和你分享这件事。”   周鸣庚道:“乐意?周围人统统知道了,就我蒙在鼓里,你自己也清楚这事什么性质吧?”   看路采要反驳,他抢先道:“他就是看你年轻长得好,还碰巧不懂事!他这边的人每一个都是帮凶,你以为自己被祝福了,人家是旁观你往火坑里跳。”   路采说:“你今天说话真的太难听了!那景聂呢,景聂也这样?”   周鸣庚道:“景聂要是懂这些,也不会和人渣结婚啊!”   “你非要觉得别人看不明白,只有你是正确的?”路采道,“你对他偏见太重了!”   周鸣庚道:“他对你下手,我怎么能对他没偏见?他干的是人事么?”   他明显在气头上,以兄长的角度来说,十九岁的弟弟和自己的同龄人在交往,这着实难以令他接受。   这人外热内冷城府深,要当弟弟男朋友,周鸣庚根本不放心。   现在他俩正处于热恋期,萧远叙可能真情实感地把路采捧在手掌心里,可感情是复杂多变的东西。   以后这个狡猾的人类爱意消退,会不会把精明的手段用在路采身上?   自己知道的话倒还能替路采出头,可万一不知道呢?   往更糟糕的处境去想,说不定路采一边被背叛,一边死心塌地,受伤了也不知道自保。   他弟弟那么单纯,根本不是萧远叙的对手,这样太危险了。   这事情不能往深处想,周鸣庚深呼吸了两下,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心,看着路采一副被下蛊般的执着模样,只想把萧远叙揍一顿。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萧远叙淡淡道,“你对我有误会,可能也不算误会,小路率真烂漫,而我和他相反。”   他道:“你可能都会奇怪我和他有没有共同语言,他那么有朝气,而我这边沉闷、寡淡。”   路采道:“我哥疯完了改成你疯了?”   周鸣庚冷声道:“说得挺对的啊,你俩能有共同语言?萧远叙,有的事物仅可远观,碰了要剁手的你知道吧?”   “我们有说不完的话!”路采道,“要不是你管得严,我都不想回家!”   萧远叙示意路采别和哥哥吵架,继而看向周鸣庚。   “正因为这样,他身上有很多我没有的闪光点,所以我喜欢他,也非常珍惜他,和你一样会护着他。”   他顿了下,真诚道:“我向你保证,那些心机绝对不会用在路采这里。”   周鸣庚心硬得像块石头,怎么说都没用。   这人不配合道:“不听你在这儿花言巧语,快给我把门打开,我要走了!小路你也跟我回去!”   话音一落,门铃声响了。   周鸣庚郁闷到现在,感觉终于来了点开心的事,这样一来他俩总算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了。   路采也是惊讶了下,看了眼萧远叙后,萧远叙朝他点了点头。   他摸过萧远叙口袋的钥匙,一头雾水地去开门,   门打开后,叶灯抱着胳膊,笑道:“人挺齐的啊,要开一桌麻将吗?”   他看上去没有要避开风暴眼的意思,扫视了一眼面前的三个人。   “开玩笑的,我没空打麻将,只是来这边请教点事。”叶灯晃了晃卷起来的剧本,“你们在干嘛?”   他问得太自然,周鸣庚一时无法确定,叶灯到底是碰巧过来,还是萧远叙临时搬来的救兵。   叶灯坐到了餐桌前,拍了拍身边的空椅:“周先生,你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我都替你的腿累得慌,坐着歇歇吧。”   这个人绝对是救兵了,周鸣庚心想,好,很好。   刚信誓旦旦说什么心机不用在我弟弟身上,也不怕被雷劈,原来是要使劲用在我身上是吧? 第69章   叶灯坐下来打开剧本, 认真地探讨了些问题。   很多时候是他和萧远叙讨论,偶尔路采会插几句话,顺便悄悄打量周鸣庚的神色。   周鸣庚淡定了些, 但依旧不接话茬,白眼就差翻到天上去了。   路采抿起嘴, 瞥向了萧远叙。萧远叙也在暗中观察周鸣庚, 继而目光转, 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萧远叙神色无奈,冲着路采笑了下,是“抱歉”的意思。   “要不然我们吃顿饭?”叶灯看向落地钟,“你们晚上忙不忙, 不赶的话拼单点个外卖?”   时间掐得正好, 晚上六点半, 是大家都该犯饿的时候。   而且这会儿是下班高峰,回家吃的话至少要再花上半小时,那就有点太晚了。   周鸣庚兴致缺缺道:“我在反胃,吃不下。”   叶灯道:“多少吃点,小路你饿了没有?”   路采连忙点头:“我饿了!哥,我们吃西餐怎么样?”   周鸣庚道:“你自己吃吧。”   路采打开外卖软件, 点了四人份的套餐,然而被店家秒取消。   店家致电解释:“不好意思, 我们这儿爆单了。”   叶灯是真饿了:“那冰箱里有没有食材啊?我记得萧老师厨艺挺好。”   路采心道,吃过顿热腾腾的饭,周鸣庚和萧远叙之间的氛围指不定能缓和点。   他积极地附和:“是啊是啊, 我之前吃撑了也反胃过,后来吃的都是阿远做的饭,他烧得可好吃了。”   萧远叙打开冰箱看了眼, 因为路采最近不住在这里,他平时不怎么开火,也就没有吩咐保姆定期买菜。   家里唯够四个人吃的,只有路采上次逛超市非要买的速食面。   他俩买来没拆开过,萧远叙看了下包装,上面写着:   ——魔鬼麻辣,掀开你的天灵盖。   萧远叙:“……”   据路采买的时候说,他和叶灯之前在录综艺时尝过。他们边吃面边流汗,对此接受度良好。   周鸣庚很能吃辣,估计也不是问题。   但他自己不太行。   感觉萧远叙小半天没动静,周鸣庚心里疑惑但不说,过了会,情不自禁地扫了眼。   他见萧远叙拿着大包速食面,定睛看清楚宣传标语后,差点笑出声来。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周鸣庚想。   之前他卖地给萧氏财团,双方是在山城签的合同。他们两人还有过场饭局,席上摆了不少当地特色菜肴。   当时他吃得欢畅,有高管热情地邀请萧远叙试试,萧远叙礼貌推拒,表示接受不了这种辣度。   周鸣庚使坏:“你们想吃,有人不想做啊。”   这声好似挑衅,往常萧远叙不会当回事,但在这种关键时候,自己即便是逞强,也不能说不行。   他撕开包装往厨房走:“你们要打几个蛋?”   他以前会主动避开川菜湘菜,几乎不会碰火锅,所以路采只清楚他口味清淡,但不知道具体雷区。   等面端上来,周鸣庚反之前的冰冷态度,让萧远叙别光看着。   萧远叙低头望着碗里的红油,扯了下嘴角:“你也是,在这里就当在自己家,不要客气。”   周鸣庚道:“我们家有个习俗,进门想要得到认可,首先得喝酒喝过家长。在外长兄如父,我替我爸先看看。”   路采头雾水:“什么时候有的习俗?我好像是第次听说?”   萧远叙起身要去地下室拿酒,却被周鸣庚拦住。   “酒就算了,不是正式见面,你喝多少我都不会认。”周鸣庚道,“不过建议你可以用面汤练练。”   路采听着很迷惑:“这汤里都辣椒,你不嫌呛嗓子呀?”   周鸣庚没回答路采的话,朝萧远叙说出了酒局万用金句:“我干了,你随意。”   说罢,萧远叙坐了回去,也默默地把汤喝完。   他扯出纸巾抹了下嘴角,嗓子比往常哑:“这汤好像有点咸,要不要我给你茶里加点水?”   周鸣庚道:“我不喝你家的茶,当然,我家的茶也不会给你喝,你少打这主意了,找谁来都没用。”   “你在说我吗?”叶灯无辜摊手,“我不是他找来的啊,只是联系他的时候,他说你和小路也要来在这里。”   他会替萧远叙和路采打圆场,但没必要撒谎,事实的确如此。   周鸣庚没再怀疑,转头对萧远叙说:“你难得不耍花招,还真让人不习惯。”   萧远叙道:“我是很想留住你,因为这次之后,你估计不会见我。”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丑话说在前头,你不要上赶着来找揍。”周鸣庚道。   路采忍不住道:“哥……”   周鸣庚道:“你还记得自己是我弟弟么?上来就帮这人说话,你难道觉得你亲哥会害你?”   路采扶住额头,周鸣庚上来便把萧远叙往最坏的角度揣测,其实有很大部分是自己的责任。   虽然周鸣庚和萧远叙总是互不顺眼,但两个人你来我往,实际相处中从来没有如此过激过。   要不是自己吵着闹着要男扮女装,也不会让周鸣庚气成这样,当面对萧远叙如此恶劣不耐烦。   他解释了这是自己的主意也没有用,看样子周鸣庚把责任完全推给了萧远叙。   “我没有,可你这么说他,说我是被骗了,我也很着急呀。”路采沮丧地嘀咕。   叶灯哭笑不得,打趣道:“你还不了解你哥?他没恶意的,被惹急了要哭二闹三上吊而已,你听了别往心里去。”   周鸣庚道:“什么没恶意?我恶意很多,多得快炸开了,拜托你牢牢记在心上!不然等着我上吊吧!”   后面的话是对路采说的,路采耷拉着脑袋吸了吸鼻子。   萧远叙道:“你有意见可以和我说,这么和小路讲,小路可能当真以为你要做什么冲动的事了。”   周鸣庚道:“我的意见说过了,如果你和我弟个年纪,那我句话都不会讲。你能多轻易地控制我弟,你比我更清楚,我信任不了你。”   他弹了下茶杯,里面泛起层层水纹:“不过你想绕过我也简单,现在什么社会了,小路铁了心要跟你走,我也不可能把他关起来。”   萧远叙道:“我跟小路是认真的,不可能这样子对待他,该要有的都会去争取。”   说完,他觉得表述得不够妥当,再道:“我能给的都会给他。”   周鸣庚吹了声口哨:“好感动啊,麻烦你给他自由吧。”   路采:“……”   本来自己着急上火,现在已经麻木了。   这两人直以来都这样,在冒犯的边界互相试探,有那么点没事找事的意思。   彼此似乎都很不爽,实际却不以为意,没有记恨过对方的言行举止。   这次出现了难以调和的碰撞,仅仅是因为他们都在意自己。   这些尖牙利嘴的斗嘴倒是小事,路采听多了便对此免疫,和叶灯起闷头吃面。   叶灯道:“你好像不太开心。”   路采发愁:“就他俩这样子,我怎么开心得起来呢?”   叶灯笑道:“我很难相信,原来萧总也会遇到不被待见的问题,说出去都没人肯信我吧。”   这速食面确实有点咸了,路采吃完有点想喝水。   既然周鸣庚死活不肯喝茶,他自己把杯子拿过来,口气喝掉了半杯。   路采道:“你在网上搜搜,还有人不信他会和我谈恋爱,天啊,他实际在被我哥嫌弃。”   周鸣庚装聋,假装听不到他的感叹。   路采没辙,找出黄杯子给叶灯倒了凉水,又给周鸣庚用绿杯子重新倒了杯。   “你嗓子不渴么?”叶灯道,“没事的,这水不值钱,你喝了不代表要把弟弟押在这里。”   周鸣庚真的不想喝萧家的东西,架不住这面是咸得过分了点。   为了膈应萧远叙,自己还喝了碗汤,里面满是调料和味精,搞得自己现在口干舌燥。   他沉默地端起杯子,在路采期待的眼神下喝了几口。   起吃过饭,周鸣庚没了那种分分钟要和萧远叙拼命的架势,或许是累了,或许是懒得车轱辘,总之他也不再继续冷嘲热讽。   路采心知这需要个过程,也不奢求更多,自觉地跟着回家。   周鸣庚到家后没有谈论这事,洗了澡就回房睡觉。   路采偷偷摸摸地观察兄长的举动,对方今天大概是疲惫过度了。   由于没有日常的互道晚安,他猜测周鸣庚在生自己的气,以至于在书桌前坐立难安。   事实上,周鸣庚只是头晕眼花地把这事忘了。   他平时到了凌晨才会洗漱,今天没到九点就昏昏欲睡,然后在半夜里醒了次。   朦朦胧胧之际,他看到有人趴在床边,吓得险些滚到地上。   紧接着视线聚焦,路采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正可怜巴巴地望向他。   周鸣庚背后发凉:“你干嘛?”   路采道:“我怕你高血压发作。”   周鸣庚道:“那你少干让我发作的事……坐地板上不硌得慌吗?你坐过来点。”   路采变回了尾巴,蜷在地板上没有很难受,于是摇了摇脑袋。   他俩安静地发了会呆,周鸣庚望着天花板,路采则继续盯着哥哥,仿佛自己不留神,这人就会突发重病。   “睡不着了。”周鸣庚道,“聊点什么?”   路采道:“我们聊聊阿远?”   周鸣庚吓唬他:“靠,血压蹭下就飙上来了。”   路采道:“不会的,你戴了监测手表,有危险会发出声音。”   “算了,你想说什么?”周鸣庚做出了退让。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他初中就是个人生活,没感受过什么家庭温暖,但肯定是期待过的。”   周鸣庚打了个哈欠:“嗯嗯。”   路采道:“我感觉得出来,他性格细腻,在这方面很敏感。你这么排斥他,他心里比我更难受。”   周鸣庚凉凉道:“哎哟,有小男朋友疼就是好,还用得着别人配合给温暖?”   “你不想听的话,我就不说了。”路采觉得他阴阳怪气,撇了撇嘴。   周鸣庚催促道:“你要打感情牌赶紧打啊,下次我可不定乐意听。”   路采捶了下床沿:“没有打感情牌!他非常需要我,世界上最最需要我,我要多帮他点呀。”   周鸣庚目瞪口呆,道:“啧,你真善良。看过他的存款和追求者有多少,再说这种肉麻话吧。”   路采咬牙切齿,蛮横道:“我喜欢他,不准你这么凶他!别说诱骗这种话了!”   周鸣庚比他更蛮横,故意气他道:“我偏要!明天我拿喇叭去他公司循环播放!等爸妈来了,就是三只喇叭在播放!”   嚷嚷完,他身上的监测手表响个不停。   以路采的脸色来看,如果这手表装在小殿下身上,八成也会滴滴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  爸妈:播放什么?是婚礼进行曲吗(x 第70章   第二天一早, 周鸣庚面无表情地看着早餐。   路采活蹦乱跳地从厨房出来,拿着两盒冷藏的牛奶:“你要喝巧克力味的还是香蕉味的?”   周鸣庚下意识地要说“巧克力”,看着路采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 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副样子十分谨慎,生怕自己态度一软, 路采就要得寸进尺地收拾行李去和男朋友同居了。   “喝巧克力的吧, 上次看你拆开过这瓶。”路采道, “太凉了要不要热一下?”   周鸣庚不习惯道:“我们平时拿出来就喝了,你今天这么讲究?”   “啊?因、因为阿远一般会给我热。”路采道。   周鸣庚:“……”   他看着路采献殷勤,再联想到萧远叙之前具有讨好意味的表现。   又是送字画,又是介绍拍卖行老板, 其中意图也解释得清了。   周鸣庚曾经一头雾水, 以为这人在筹划什么商业合作, 现在恍然大悟,敢情是看上他弟了。   景聂咬了口吐司,望向路采忙里忙外的身影,奇怪:“小殿下怎么这么有活力?”   周鸣庚道:“昨天和他老板逛街被我撞个正着。”   他已经知道了两人的关系,但嘴上并不承认,只把萧远叙说成老板。   景聂窘迫道:“嗯……”   “他什么时候放寒假来着?”   景聂道:“还有一个月呢, 不过春节那会儿的通告都要准备起来了,好像这周就要录贺岁综艺。”   “哥, 景聂,我有早课先走啦!”路采端出来两杯温热的牛奶,“晚上见。”   他之前觉得周鸣庚担忧过多, 把娱乐圈想得太坏,非要自己去学校里待几年。   真到了校园里,路采感觉这份安排是好好考虑过的。   跑行程时, 他接触了各种各样的人,从中观察和模仿,让自己更好地伪装融入。   但他就像橱窗里精致的洋娃娃,大部分时间被注视被簇拥,遇到的多数人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没有深入的交集碰撞。   在这种步调之中,其实很容易有真空感,自己被高高悬挂起来,具体的人和物离他很远。   现在不太一样,美人鱼体验着寻常的衣食住行,与眼前世界建立起千丝万缕的羁绊。   他没有再努力伪装成人类,他正在积极地当一个人类。   不过对待数学实在积极不起来。   “我觉得我补基础要从胎教读物补起。”路采道,“你们人类真的是,怎么有爸妈给婴儿讲导数??”   萧远叙鼓励道:“你现在已经知道104乘5是多少了,距离及格还会远吗?”   路采道:“很远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音乐学院怎么要开数学课?即便难度相对很低,也着实令人为难。   不过这既然不能改变,自己只能接受,这学期以来,拼死拼活恶补了不少知识。   但他再怎么聪明和努力,毕竟没受过人类的系统性文化教育,基础不能用灾后重建来形容,该属于无中生有。   随堂测他只考了四十多分,不是垫底也是倒数。   路采向来顺风顺水,即便卡壳了也是一点就通,第一次被这样打击,心里烦得要命。   “不做题了,反正肯定挂科了。”路采闷闷不乐道,“你在干什么呢?”   他俩在打语音电话,尽管周鸣庚不再一哭二闹三上吊,但依旧在坚决抵制,所以自己不敢出门约会,以免戳中他脆弱的崩溃处。   现在放学了,路采没直接回家,坐在校外的甜品店里。   萧远叙道:“待在公司,给宝宝写题型总结,等下要去开会。”   路采嘀咕道:“那我还是再做做看吧,你切换成视频给我看一下?”   屏幕那边从黑色跳转出了画面,镜头对准实木桌,纸面上字体工整地写了大半。   排版简洁清晰,梳理的也都是重点,让人比较看得下去。   路采蹙了下眉头:“你最近胃不舒服?”   他注意到水杯旁有一盒胃药,是自己之前吃过的那种。   “没,刚才在抽屉里看到,本来想放到药盒里的,一顺手搁在这里了。”萧远叙道。   路采不相信,转头打电话给萧家的司机。   司机说萧远叙前不久坐车时都捂着胃,好像是吃辣没节制,不过这两天已经好多了,情况应该不是很严重。   当晚,路采问周鸣庚是不是知道萧远叙吃不了辣。   周鸣庚道:“哟,来给你老板讨公道了?”   路采抓狂:“和你说认真的,他都吃药了,你能不能别跷二郎腿?”   周鸣庚在吊儿郎当地看电视,节目上正播着家庭调解类节目。   被路采一说,他端正了坐姿,道:“原来是他朝你卖惨啊。”   “他没有,是司机告诉我的。”路采道,“你别把他想得那么有心机。”   “他要是不打你的歪主意,我至于捉弄他?我又没逼他喝,当时也想不到他能这么菜啊……”周鸣庚瞥见路采的表情,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路采道:“你知道什么了?”   周鸣庚思索片刻,语气和缓又不失坚定地应对:“他和我们饮食喜好不符,不适合成为一家人。”   路采想说“我愿意为他不吃辣”,话到嘴边咽了回去,没去刺激周鸣庚。   过了会,周鸣庚有一场酒局,路采没跟着去玩,喊上景聂跑到厨房里鼓捣了半天。   他在指导下熬了一碗猪肚鸡汤,放进保温罐里去找了萧远叙。   最近路采风头正盛,关注度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小区外有很多狗仔和私生在蹲守。   碍着这边安保很严密,他们只能在附近徘徊,没有办法进来。   路采搭了邻居的顺风车混出去,被送到某个公交站台后,再打车到萧氏公司。   因为萧远叙在开会,他被秘书接进去后等了两个小时,陷在椅子上时不时打瞌睡。   “你怎么过来了?”萧远叙推门进来。   路采打了个激灵,趴到桌上道:“明天除了上课还有练琴,晚上我哥也不出去,周末又得录节目,只有这会儿能来看你一眼。”   萧远叙轻轻笑道:“现在你比我要忙。”   “想见的人再忙也会见的,来不来尝尝这个?”路采打开保温罐。   萧远叙怔了怔,道:“大明星客气了,过来看我都会捎夜宵了。”   路采抬手去摁住他的胃,动作力道不重,却不容忽视。   “你也客气了,难受还一个人捂着。”他道。   萧远叙道:“已经不难受了,你别担心。”   路采松开手,道:“我不喜欢你这样。”   萧远叙偏过头来,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我一直以为你很需要我,前不久还自信满满地跟我哥这么说。”路采道。   萧远叙道:“小路,我的确很需要你。”   路采单手支着下巴,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那你以后不要这样喔。”   小人鱼天真烂漫,处事开朗随和,一直是消极绝缘体。   但今晚为此隐约紧张,他想来不太明白,自己以往没心没肺,变得善感是否是爱的一种反应?   晃神之际,他被萧远叙喂了一口鸡汤。   路采得意地轻哼:“真好吃,不知道是哪位海螺姑娘这么心灵手巧。”   萧远叙道:“这位海螺姑娘报的什么恩啊?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做过好人好事?”   “长得这么帅就是做好事,指定你当新歌MV的男主角。”路采道。   时至今日,依旧陆陆续续有导演带着剧本邀请萧远叙。   敬业的考虑到萧远叙贴近人物气质,投机取巧的看上萧远叙能带来热度,无非是这两种盘算。   头一回有人理直气壮地单纯说他长得帅,他也头一回没明确回绝。   萧远叙道:“你打算付多少出场费?”   路采道:“我一般白嫖,你要钱就去和董哥商量。”   “不要钱要人,肉偿吧。”萧远叙淡淡道。   路采“噫”了声,假装不熟地感叹道:“怎么萧总看着有模有样,实际不是一个正经人啊?”   萧远叙笑了笑,看起来有几分恶劣:“最近比较爱当流氓,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给他继续耍流氓的时间,周鸣庚一通电话打过来,两个人被迫喊停。   路采大晚上一声不吭跑得没影,被提前回家的周鸣庚逮个正着,并气势汹汹要来这边找人。   “你是不是溜去找萧远叙了?这人算计好的吧,我一不在就来拐我弟弟!”周鸣庚骂骂咧咧。   路采慌忙解释:“不是他拐我的。”   他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被萧远叙握着,本来搁在膝盖上,继而被牵了起来,贴了贴萧远叙的脸颊。   少年的指尖纤细白皙,指甲盖是淡粉色的,食指屈起来剐蹭了下萧远叙的掌心,示意他不要乱动。   然而萧远叙仿佛没收到暗示,轻轻地用牙齿咬住了路采的食指。   路采为此呼吸一窒,说得磕磕绊绊:“啊?刚才说什么来着,你、你来接我好了。”   “查了下导航离得真够远的,开车要半个多小时。”周鸣庚嘟囔。   “那我自己回来好啦。”路采瞥见萧远叙,喉结上下滚动了个来回。   周鸣庚立即说:“那不行,最近那么多记者盯着你呢,我今天还见到好几个举灯牌的私生!你一个人回来多不方便啊。”   路采感受着指尖力道加重,抿住了嘴唇:“唔……”   周鸣庚爽快道:“你还是在那儿等着我吧,哎,话说在你心里,哥哥和老板哪个更好?”   据路采所知,很多幼崽在小时候,都会面临爸爸好还是妈妈好这个问题。   他爸有时候也会来逗他,但他妈妈说过,这么逼问孩子其实是很不好的行为,会让小孩害怕和恐慌。   而路采不是幼崽了,害怕倒没有,无语是非常无语。   他道:“哥,你怎么这么幼稚?年龄超过五岁的都不怎么乐意接你这话。”   周鸣庚道:“我哪里幼稚了,是真的很好奇啊?”   路采倍感不可理喻:“你们两个有什么好比较的呀?”   另外一边几乎是同时,他感觉萧远叙舌尖往前抵,吮了下自己的指尖。   路采顿时头皮发麻,后背好似猛地窜起一股电流,手忙脚乱地挂断了电话,担心自己气息不稳被周鸣庚听出不对劲。   他哭笑不得:“你不至于独占欲这么强吧,我和我哥打电话也要捣乱?不能在边上做点自己的事吗!”   萧远叙熟练且温柔地把路采抱过来,亲了亲他的嘴角:“我有在做自己的事啊。”   “你明明就一直在偷看我。”路采不相信这套说辞。   萧远叙道:“我在纠结怎么吻你不容易惹你哥生气,后来想想算了。”   细碎的吻落在路采脸上,再拨开高领毛衣,流连到修长的脖颈上。   有时没能克制,没轻没重地留下了吻痕,路采招架不住,渐渐把其他事抛到脑后。   “什么算了?”他晕乎乎道。   萧远叙道:“现在在他那边,我还在呼吸都可以是他生气的点。而且有更重要的事情控制不住去想。”   以当下情意绵绵的浪漫氛围,就算萧远叙下一句问的是哈希函数答案,路采也会奋不顾身地为他解答。   路采搂住萧远叙,一边支起耳朵,一边语调软糯道:“想什么?说来听听。”   萧远叙道:“可以直接讲吗?”   路采眨了眨眼睛:“这有什么不能直接讲的,在男朋友面前还害羞?”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他的眼睛却和初遇时一样又亮又澄澈。   萧远叙微微低头望了过去,彼此靠得很近,琥珀色的瞳子里满满映着自己。   在路采饱含鼓励的目光里,萧远叙犹豫了下,忍不住问:“老公和哥哥哪个好?” 第71章   专辑销售额破千万那天, 学校开始停课复习。   别的同学在图书馆和寝室看书,时不时开一会小差。路采在感谢会上给海报签名,一张接一张签得胳膊仿佛要脱臼。   别的明星考前动员, 鼓励粉丝好好发挥。路采考前被动员,被语重心长叮嘱加油。   “路路你过年回家吗?放假了多出来活动吧。”女生递上海报, 趁着这会儿间隙和路采讲话。   路采道:“好啊, 我们寒假应该能见很多次。”   接着女生兴奋地问他之前拍的戏什么上映, 他其实不太清楚,有的在后期制作,有的已经送审,周期各不相同。   不过很多电影会邀请当□□手唱推广曲, 路采也不例外, 几部贺岁档都来问过档期。   他接了两首, 其中一首还是主题曲,到时候会同剧组一起跑几场宣传。   感谢会到了后半场,有人问:“为什么公司不辟谣,怎么赚了钱不干活呀?”   听到她提出了这件事,排在后面的人虽然觉得破坏气氛,但也跟着抗议。   “以前辟谣挺积极, 现在越来越懒了。”   路采抬起头:“辟什么谣?”   那人愤愤不平地说:“你和萧老师的绯闻啊,好多离谱的谣言都传得满天飞了!”   路采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随即记起来是有这么一茬事,有些网友热衷于在匿名论坛编造他的假料。   他和萧远叙的关系没有公开,给了别人很大的遐想余地。有些编得特别细节, 如同躺在路采和萧远叙床底。   路采还记得热度最高的帖子写:[利益相关匿了,懂的都懂。路采卖清爽少年人设,其实非常作, 并不是台前表现的那么单纯。]   [圈内差不多都知道,他去年做了鼻子垫了下巴,公司旗下明星是同一家整容医院,鼻子二次微调的时候是萧远叙陪他去的,还问能不能用萧远叙的肋骨做材料。]   想到这里,路采忍不住捏了捏自己天生不需要任何调整的鼻梁。   董哥禁止他回答感情相关问题,和萧远叙沾边的更是要慎重,所以他干脆沉默,只是冲她们露了个微笑。   人红是非多,进入公众视野得到万千喜爱的同时,难免在阴暗角落被嘴碎,这些胡编乱造想较真都举报不完。   路采其实不太在意,也没空去搭理。有些人敲打键盘挥霍不值钱的时间,他行程满得一天恨不得有四十八小时。   空下来时,他问萧远叙:“你说讨厌我的那群人到底怎么想的,不喜欢可以不看呀,怎么比粉丝盯得更紧?编这种黑料有什么意思?”   萧远叙道:“有些人就是想找发泄口,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没有做过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有满足感。”   路采茫然:“满足感?”   “嗯,通过贬低和抨击别人来取悦自己,其实是一种很扭曲的心态吧。”萧远叙道。   “我以前在海里的时候,大家相处都很和气。”路采道,“可能面对面和隔着屏幕又不太一样。”   萧远叙道:“确实,他们在你面前大概一个字都不会多讲,甚至在周围人眼里还是个内向的人,但捧着手机什么话都敢打出来。”   路采不太能理解:“还是感觉有哪里很奇怪。”   “因为你做不到放弃教养,而他们能轻而易举地当一个恶毒狭隘的人,你不理解他们才正常。”萧远叙道。   路采叹气:“唉,真是闲的。”   事业学业最近避无可避地有冲突,他为了兼顾两者忙得晕头转向,身心压力很大。   过了几天有盛典,路采在候场时,从口袋里掏出叠成豆腐块的试卷来写,被记者抓拍下来当成红毯花絮。   [同一门高数同一场折磨,握紧了手中的笔,感觉和偶像同甘共苦了一回!]   [只是共苦没有同甘,看着孩子一身我这辈子都买不起的赞助,感觉他时尚资源level又高了。]   走完红毯到了后台,罗南洲也注意到了这点:“你是不是接到新代言了?”   路采对着试卷愁眉苦脸:“嗯,但不是全线的,只是品牌大使。”   “品牌大使也很牛逼了。你这么用功,还去我的生日派对么?”罗南洲道,“别临时放鸽子啊。”   路采道:“去啊,怎么不去?为了这个我刚和萧远叙闹了一场,你把游艇准备好等着我来就行。”   罗南洲愣住:“真难得,萧总居然会和你闹别扭?”   路采道:“出发来这里之前的事,我报备一声嘛,说下周要来你生日派对玩,他转头阴阳怪气了我几句。”   根据教务处的安排,周一考钢琴,周五考高数,这期间都是空着的,他打算中途去给好友庆祝生日。   这几个月来,他的娱乐活动少之又少,难得的空闲时间都拿来和萧远叙约会,或是和周鸣庚相处,都没和罗南洲他们好好聚过。   何况派对在海岛的游艇上举办,路采没去玩过,对此蠢蠢欲动很久了。   少年本就在好动和贪玩的阶段,所以被邀请时,他一口答应了下来,不料在萧远叙那边受阻。   罗南洲大开眼界道:“他还会阴阳怪气?”   “嗯嗯,他问我能不能不去,又问有谁去,是不是池承宣也在。”路采道,“我说对的,我好久没见阿承了。”   他抿了下嘴角,看来这场争执对心情不是没有影响。   他再道:“然后他垮着脸说,我这么想去的话就去吧,考试复习也能往旁边放放。他几个意思呀?”   罗南洲道:“萧总心,海底针。”   路采嘀嘀咕咕:“他的心比海底针还难捞。”   “池承宣昨天和我说档期排不开,估计和萧总一样来不了。”罗南洲道,“萧总知道了会不会好点?”   路采用笔戳着试卷,逞强道:“谁管他好不好?”   “几岁的人了,吵这种没必要的架?”   “不知道不知道,这句话你问他去,他月底二十八,好意思和我这个十九的拌嘴?”   罗南洲恨不得当场嗑起瓜子:“哟呵,你们真拌起来了?你回他什么了?”   “什么叫想去就去?他不同意就直接说嘛,但、但我是一定会去的!”   路采说完把笔一撂,下意识要去掏手机,好像是眼前的题目做不出来,想去求助月底的寿星。   然而把手机解锁之后,他后知后觉他俩正在闹矛盾,自己这么一来岂不是主动示好?   他不情不愿地把手机塞了回去,再收拾试卷和笔,低头理了理本就熨帖的衣服。   这场典礼萧远叙也会出席,不过和明星们不是在一起被筹划安排。   路采本来想问萧远叙坐在哪里,待会会不会被安排活动,这下打住了好奇,反正主办不可能不把这位贵宾安排妥当。   他自己坐在罗南洲和叶灯的后面那排,同龄中算是最靠前的一批,开场时镜头往他这边扫了下。   这次他被提名了两个奖项,来之前董哥提醒过,新人奖很有可能轮到自己。   路采朝着停住的镜头微微颔首,试图树立一个冷静沉着的形象,然而下一秒自己便表情破功。   摄影师估计被主办方吩咐过,看热闹不嫌事大,又把镜头对准了另一个区的萧远叙。   萧远叙神色冷淡,大屏幕投映着他找不出瑕疵的脸,底下隐隐有惊呼和感叹,还有人看向了路采。   路采努力摆出一副更冷淡的脸,还瞪了打量自己的某个人一眼。   可惜他眼睛水汪汪的,浑身气质也纯净可爱,瞪人并没什么实际威慑力,那人反而抛了个媚眼给他。   路采:?   美人鱼心想,你们娱乐圈好怪呀。   他收回了视线,继续伪装生闷气的冰山,殊不知落在其他人眼里,更像为奖项暗自紧张的炸毛小猫。   颁奖时主办会穿插舞台表演,路采被安排在中场,唱了销售额前不久破千万的新歌。   这首歌的填词编曲由他和左邱合作,现场表演也是两个人一起,左邱作为自己的伴唱有二十秒歌词。   “第一次在台上不用动嘴,出场费还能照样赚。”左邱挺开心。   路采道:“邱哥你待会还有一场?”   “是啊,乐队招到了新鼓手,Fourth不用改名成Third了。”左邱道,“你好像兴致不是很高?”   路采道:“可能会情不自禁唱得很苦情。”   左邱不以为意:“有些歌反而是现场版本的受欢迎,歌手有时候骗不过麦克风,藏不住近期情绪,那种情绪往往更直观和浓烈,更能感染人。”   歌曲本就偏重抒情,完全可以有沉重些的氛围演绎,他没觉得有问题。   但是左邱万万没想到,路采的苦情苦到一定境界,不止台下有人拿出纸巾,自己在台上听到都快要忍不住流几滴眼泪。   “请问你发生了什么??”左邱下台后诧异。   路采捏着裤子袋里的练习卷,想着半张不会写,再郁闷着不能让萧远叙教,又惦记罗南洲的生日派对。   他道:“左老师,你体验过失恋的感觉吗?”   左邱恍惚道:“别喊我这个母胎solo的人叫老师,路老师,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那人现在甩了你?”   “没甩我,但甩我脸色看!”   路采的说法有些夸张,实际倒没这么严重,顶多互相堵心。   左邱实战经验为零,理论知识充足,积极地提出看法。   “甩你脸色就是甩你的前兆,你可要小心了,能互相体谅就不要往死里逼。”他道。   路采道:“我是要小心,他是小心眼!咦,听上去怎么很登对?”   之后回到观众席,流程推进了一会,已经到了揭幕路采被提名的奖项。   “今晚的最佳新人奖入围名单是……”主持人在台上朗朗报幕。   报过名单后,另一位主持看了眼台本,透露道:“得奖的歌手大家应该蛮眼熟,对的是眼熟,不止是耳熟。”   “我之前以为他是演员,毕竟长得这么好看。”主持人接话,“后来听到他的歌,感觉被震惊了,他的音色和技巧都无可挑剔。”   “最近我的闹钟是他的新歌,说真的一首比一首惊喜,设置成那首以后我起床气都比平时小一点。”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注视路采,路采不由地局促起来,叠起手指轻轻擦过鼻尖。   他深呼吸了两下,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恭喜小路!我就猜肯定是你。”罗南洲转头祝贺。   路采上台领奖,盯着黑漆漆的话筒,一时脑袋空白,准备好的获奖感言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路老师,这个时候你最先想到的是谁呢?”主持人暖场。   路采虽然背地里恋爱,但还有做明星的分寸,看着四面八方对准自己的摄像机,条件反射般地说:“最先感谢的是我的粉丝。”   理智在兴奋中回笼,他组织好了语言。   他又说:“能被关注和喜爱是幸运的事情,很开心今年能和大家遇见,能站在这里也多亏了你们的支持。”   美人鱼以往没少受瞩目,可穿着正装捧个奖杯,感受又有不同。   他有点不适应,腼腆地低了下头,再抬头时注意到了萧远叙。   男人坐得离舞台非常近,姿态优雅自若,注视自己的眼神一贯很认真。   目光交汇的刹那,路采感觉整个人忽地静了下来,如在海里张皇失措时抱住了可以依赖的浮木。   他顿了顿,紧接着扬起嘴角,遏制不住调皮捣蛋的念头。   路采也没有遏制,逗弄道:“在这里也谢谢萧老师的喜欢。”   他故意不喊萧总,这种称呼使得俩人听上去更亲昵。   话音还没落下,场内嗅到八卦的气息,便传来一阵起哄,说完以后掌声响得比之前更久。   萧远叙微微怔了怔,面对路采的张扬,跟着拍了拍手。   在外人眼里,这样的反应非常从容得体。   但路采心知肚明,这人一向低调内敛,此刻估计快要无措到找条缝钻进去了。   路采道:“我是冬天里被他捡进公司的,这一年里有劳指教,我长大了很多,但这些还不够,不过看在今晚拿了奖的份上,你要不要让着我一点?”   几个娱乐业老总坐在萧远叙周围,闻言凑起热闹,怂恿着让他赶紧回答。   萧远叙笑得风度:“大歌星说了算,有人能拒绝他吗。”   这种互动暧昧不清,知道内情的彼此心照不宣,不知道的独自云里雾里。   接下来路采感谢了家人和经纪人,表现没有错漏。   另外一项被提名的奖也很快揭晓答案,最后给了某位资历深厚的制作人。路采不觉得遗憾,真心朝对方道了贺喜。   典礼在深夜散场,他坐上保姆车,萧远叙已经在车内等他。   萧远叙道:“小路,恭喜你。”   这是示好的信号,路采也不是矫情做作的人,巴不得跳过冲突,赶紧把矛盾掀篇。   于是他愉快道:“我这算不算金榜题名啊?”   “算。”萧远叙道。   “和金榜题名并列的叫什么来着,今晚能喜上加喜吗?”路采问。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萧远叙道,“还有洞房花烛夜。”   路采忽地有些安静,继而耳根有点红,冒出来一句:“我哥今晚回澳城了。”   ……   萧远叙实在想不出来,有谁的洞房花烛夜是讲数学卷子的。   这张卷子比考试的难度高,被路采用铅笔做完了半张,让萧远叙发现错误的就擦掉,然后萧远叙照做了一会。   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把男朋友辛苦写的试卷差不多擦干净了。   萧远叙:“……”   路采洗得一身清爽香气,难得有耐心抹了身体乳,在许久没睡过的萧家大床上打了两个滚。   他对卷子的现状一无所知,瞥向萧远叙穿着睡衣的放松的背影,之前的郁闷已经抛到脑后。   这种时刻应该浓情蜜意地说些情话,路采转了转琥珀色的眼珠子,没挤出好听的来,气人的倒是先来了一句。   “你觉得这条泳裤怎么样?我穿会好看吗?”他打开网购软件,翻出为海岛和游艇收藏的东西。   萧远叙转过头,语气里有几分危险的意味:“忘了你屁股长什么样了,我看看。”   路采没察觉到危险,亲亲热热地贴过去了。   四十分钟后。   他瘫软在衣帽间的地毯上,抹了下眼角流出的生理性泪水。   面前是一张落地镜,上面乱七八糟。但在刚才,它照得清清楚楚,让路采也看了看自己长什么样。   萧远叙温柔地把他抱起来,去浴室清理了下,再放回床上。   路采泡进热水里没多久便累得睡着了,盖被子时不免被弄醒,不太高兴地蹬了萧远叙一脚。   然而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脚抵在萧远叙膝盖上,被握着脚踝塞回了被子里。   他很快又闭上眼帘,沙哑地说:“我要吃炸薯条。”   萧远叙道:“多吃油炸食品对身体不好。”   “我要吃炸薯条。”路采可怜巴巴地重复。   萧远叙投降:“现在给你去买,你休息一会。”   路采得寸进尺地加要求:“想吃沿喜西路街口的,城管来了老板会把车推了就跑的那家。”   萧远叙想到那口锅的颜色,胃里一阵翻涌:“用的全是地沟油。”   “家族传统,基因遗传,小路最爱吃地沟油了。”路采撒娇。   萧远叙道:“不是最爱去海岛坐游艇了吗?”   路采听他提起这话题,没退让:“都喜欢,我比较多情。”   萧远叙去为多情的男朋友买薯条了,这家街边摊专做夜间生意,开在夜店扎堆的沿喜西路附近,很多人蹦迪完会去买几盒炸物。   因为没有固定店面,所以遇不遇得到纯属随缘。   萧远叙开车过去一看,今晚还在营业,如了路采的愿。   “小澄也真是的,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街头站着一位女士,相貌教人分不清年龄具体多大。   来来往往许多豪车和靓男美女,她新鲜地打量了几眼:“老公,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好玩的?”   “好像有很多夜店,你要不要去?我们开个卡座,背着两个孩子喝几杯。”她挽着的男人说。   女士道:“唉,怎么就联系不上小澄呢,这事把他俩叫上才有趣啊。”   男人道:“饿了,先搞点薯条吃。”   萧远叙心想,这夫妻挺有生活情趣,家庭氛围也好,还会和孩子拼酒。   他排在他们后面,轮到他们俩时,店家摆了摆手。   “我们这儿不刷卡也不收现金,只能扫码付款。”店家道。   萧远叙见他们不方便,好意道:“你们把钱给我吧,我扫码。”   男人道谢,把崭新的纸币递给了萧远叙。   拿到炸得金黄酥脆的薯条,男人看了眼店家身前的黑锅。   他和女士说:“这种东西叫地沟油吧?不能多吃。”   女士慢悠悠地往前走了一段路,道:“家族传统,基因遗传,我最爱吃地沟油。” 第72章   在深夜毫无负罪感地吃着薯条, 路采连手都不抬,窝在萧远叙怀里等投喂。   “等下要去把镜子擦干净,别被保姆阿姨看到。”路采道。   他回想那面镜子上的斑斑污渍, 羞恼地蹙起眉头:“都是你不好!”   萧远叙顺着他的话道:“都是我不好,让小路这么爽。”   路采语塞, 转而弱弱嘀咕:“……薯条。”   说完, 萧远叙又用竹签插起来喂了他一根。   路采打开手机, 有罗南洲的消息,对方帮他挑好了时间恰当的航班。   罗南洲是周三过生日,自己可以周二下午过去,周四早上回来。   [你看这两趟怎么样?]罗南洲发了截图。   路采看不到身后萧远叙的表情, 感觉直接扭头去打量的话太明显, 试探道:“我看不错。”   萧远叙不和他正面交锋, 拿捏住了软肋:“既然你还有精神,那我们讲试卷吧。”   路采瞬间蔫了,要钻被子里去,毛茸茸的脑袋在后仰时蹭过萧远叙的下巴。   萧远叙偏过头去,看见路采的锁骨上留有吻痕,光洁细白的皮肤上覆着斑斑点点。   他架着路采的两边胳膊往上一提, 路采又半坐了起来。   小人鱼看着人类的试卷,长长叹了一口气:“考试应该没大问题, 我拿六十就好了,一分都不用多。”   萧远叙道:“我不太能理解。”   自己经历过的那段时间里,氛围忙碌且疲惫, 周围同学紧盯绩点和排名。   他觉得路采作为美人鱼,应付这些肯定很不容易,希望他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但美人鱼好不容易得空, 居然吭哧吭哧去参加好朋友的派对?   心态平稳是好事,但期末干脆出去玩,着实超出了萧远叙的认知范围。   路采道:“你这类学霸不能理解很正常,我就是及格万岁,大家也没那么紧张啦。”   萧远叙倾听着,再看路采打开了朋友圈。   他感觉新世界的大门被推开了。   同学发的动态大多围绕期末,扎扎实实学习的必然有,晒出满是归纳总结的笔记本。   底下评论:[提前恭祝朱同学喜提奖学金。]   [放大一看,哎呀我也考这门,跪求好心人施舍笔记。]   [要笔记的同学直接小窗我,我一个一个发。]   也有一些人拍了空白崭新的书页,配文:[一晚上学一本书,漫漫长夜这辛酸谁懂?]   评论里齐刷刷一片:[兄弟你有我。]   萧远叙:“……”   路采见他诧异,道:“不至于这么惊讶吧,没见过活体学渣呀?!”   萧远叙摇了摇头:“你们同学之间关系真好,和朋友一样。”   “同学不就等于是朋友?”路采不懂。   “在我的学校里,大家确实也是朋友,但更是竞争对手。”   路采问:“那不是多累?”   萧远叙微微笑:“朋友那么多的小路不累?”   “我觉得很幸福,南洲哥是我的好朋友,愿意让我去他的派对,被邀请的时候我就在期待!”   路采这么说着,再道:“你要是也有空去那就更好了。”   在这方面同样有区别,萧远叙一度回避建立亲近的关系,没什么真心朋友,多的是名利场逢场作戏的合作者。   他道:“下次陪你,最近抽不出时间。”   路采“咦”了声,惊喜地说:“你同意了呀?”   萧远叙道:“我不同意的话,你就不去么?”   路采在罗南洲面前说得强硬,可实际真出现这种状况,他会考虑男友的感受,不可能一意去登机。   “也不是这么说,那要好好沟通了啊。”他道,“就是感觉说服你很有难度。”   萧远叙失笑:“我怎么给了你这种感觉?”   “因为一般都是我听你话,你不需要听我话呀,比我懂事多了。”路采道。   “但我也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需要你告诉我,虽然现在还是不太能接受……但会努力的。”   路采道:“那我再告诉你个好消息吧。”   萧远叙道:“什么?”   “池承宣没档期,去不了派对。”路采道,“京市醋王你能放心了吗?”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个不需要和萧远叙说。   池承宣冒出来的行程就是萧远叙搞的鬼。   萧远叙淡淡道:“你打听过了?”   路采道:“没有特意打听,是南洲哥告诉了我一声。”   他察觉到萧远叙对池承宣特别敏锐,自己在这方面向来粗神经,以前对此完全是一头雾水。   现在一想,他差不多能搞懂这是为了什么。   但是池承宣和他的交集仅限于普通朋友,路采谈恋爱后,两个人也更有界限和分寸。   因为他们的事业都越来越忙,往来也渐渐少了,更不值得萧远叙这么放在心上。   “你怎么这么爱吃醋啊?”路采问,“好幼稚,怎么比我哥还幼稚?”   萧远叙不吭声,被路采搂着脖颈追问。   “采访一下萧老师,是男朋友平时给你的安全感不够吗?”小人鱼捉弄道,“这情感需求好像黑洞诶,为什么填不满?”   萧远叙有点耳根发烫,道:“我们能不能睡觉了?”   路采心满意足道:“睡了,老公晚安。”   萧远叙掀开被子要躺进去,发现路采在不经意间把腿变成了尾巴。   现在两个人相处放松,路采不会小心翼翼地掩饰种族身份,有时候会在泳池里游来游去。   加上之前那场落地镜前的事情,他两条腿被折腾累了,便没再继续藏着鱼尾。   萧远叙失笑:“好怪。”   路采听得气鼓鼓,刚想说奇怪就别看,萧远叙就抢先说:“再看几眼。”   美人鱼要去捂住他的眼睛,被萧远叙制住了双手手腕,继而想借势骑在男人身上。   然而这招没能成功,他被反压在了床上。   萧远叙慢慢贴近过去,路采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然后感觉有吻落在自己微颤的眼皮上。   ·   不比京市的寒冷天气,海岛永远阳光明媚,浪花拍打沙滩,炎热的光线教人睁不开眼睛。   即便到了夜里,温度并没消减多少,路采一下飞机便被热浪扑了一脸。   他终于能够脱下厚重的羽绒裤,下了飞机便奔向海边。   豪华游艇停靠在私人海滩上,这片地方被一家著名房地产集团承包。   附近开发了配套的五星酒店和购物中心,装修布置在这座城市算是拔尖,罗南洲请他们入住在这里。   路采在门口徘徊了会,对着酒店名左思右想。   他感觉这名字有点眼熟,与自己在澳城入住的很相似,貌似是周鸣庚经手打理的家业之一。   “小路你干嘛在大门口愣着,没来过这儿?”有青年道,“我带你进去啊。”   路采转过头,认出对方是个演员,和叶灯出自同一个经纪公司。   这人打小童星出道,在圈内得发展很平稳,算是名副其实的实力派。   “谢谢,那麻烦你了。”路采无意花时间解释,客气道。   青年笑了下:“你不记得我了?”   看路采露出困惑,他心中了然:“我们在PAX喝过酒,当时我请了你一瓶,还被池承宣那小子挡了回去。”   路采恍然大悟:“后来那杯黑桃是你点的?”   “对,是我。”青年说完,自我介绍道,“彭正卿。”   “我知道你的名字。”路采道。   他们没有多聊,到了酒店前台后各自登记。   打开房间的冷空调,路采休息了会,与萧远叙说了下自己已经到达,再去楼下与罗南洲他们会合。   宾客们陆陆续续齐了,路采一过去,算是最晚到的一个。   抬眼望向大厅,罗南洲邀请的都是圈内人,赴约时有的捎上对象,有的带了玩伴。   之前的典礼路采刚出过风头,与萧远叙的互动惹人留意,讨论度至今居高不下。   大家见路采是一个人来,还调侃着问他的萧老师怎么不见踪影。   路采这会儿又开始和萧远叙装不熟,客气了几句。   他道:“萧老师是商人,这时候应该在努力赚钱吧,可惜错过了南洲哥这么用心的生日会。”   罗南洲道:“我邀请他的时候,真是鼓足了勇气,不敢和大老板讲太多,哪像某些人啊。”   “你真的和萧总在一起了?”有人直接打听。   罗南洲挡下了别人的探究:“别八卦、别八卦,给我过生日呢,干什么围着路采问问题?诸位转行吃记者这碗饭了?”   他们第二天上了游艇,吹过蜡烛吃过蛋糕,生日办得热热闹闹。   路采和几个同龄人聚在一起玩桌游,有人提到这游艇是罗南洲向小刘租的。   被叫做小刘的男生笑了笑,表示自己收了几十万的租金。   同一桌的女生感叹:“你是不是家里有矿啊?”   另一个人附和:“当然,游艇每年的维护费都得不少吧?我记得这东西特别烧钱。”   小刘报了个巨额数字,大家纷纷倒吸一口气。   “身边挺多人买的,我算是跟风,其实不是特别喜欢。”小刘挠了挠头。   被这么一说,路采记起来,周鸣庚也买了。   听到小刘说定期要出一大笔维护费,根据船型的不同,有的更加高昂,路采不由地心痛,默默打开手机向周鸣庚确认了下。   路采:[你是不是在家里讲过,前些年买了游艇?]   周鸣庚:[对啊。]   路采僵硬地问:[是什么型号的?]   周鸣庚那边沉默了下,回复:[你是说哪一艘?停海岛的那两艘我记得不是同一款,具体的我也没特意记。]   路采为这笔支出感到心如刀割:“……”   周鸣庚见路采那边不回话,问:[要不然我让人开过来瞧瞧?你想玩就拿去玩。] 第73章   路采自然不要, 游艇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够花钱了,一路燃油开过来,相当于自己前段时间的行程白跑。   周鸣庚和他的消费观不同, 不过这些钱全是周鸣庚赚的, 怎么花都是兄长的自由。   对此路采不干涉, 以往没打听过家底, 所以直观面对时感到很不适应。   之前家里有钱, 但不知道这么有钱,他懊恼又勤俭地蹙了下眉头。   他想,早点记起这茬的话,还能给南洲哥省下租金。   [不过这两天不方便, 爸妈也到了你去的海岛, 今早说他们坐游艇出海了。]   路采:[???]   周鸣庚:[爸妈前天半夜到的京市, 我正好坐飞机回澳城,就没联系上。]   接着, 他再发:[这不是听说你在当明星吗?他们一路散步去商场, 等着开门了进去看你的广告海报。]   路采抓狂:[半夜散步??最近气温零下了吧?商场至少要九点才会开门啊!]   周鸣庚非常镇静:[是啊, 他们等不住, 看到有一家旅行社,就报名了夫妻甜蜜双飞游。]   路采:“……”   以他父母私底下的随性脾气, 跟着旅行社肯定会觉得玩不开, 半途脱离团体、自己出海也在情理之中。   他立即紧张起来, 走到外面的甲板上, 远远地张望起附近船只。   路采道:[他们电话是多少呀?]   周鸣庚警惕地回复:[干嘛,给姓萧的见家长做铺垫?]   路采确实有这个意思,想着自己表现好一点,爸妈能够心情愉快, 到时候不会像周鸣庚一样激烈反对。   但他和父母这么久没见,机缘巧合在一个地方,当然是要联系下的。   过了会,周鸣庚发来手机号码,路采拨了过去。   海上信号不好,他打了两次没有被接通,于是低头编辑了一条短信。   留言完关心和思念的话,路采回到娱乐室,大家围着小刘在七嘴八舌。   小刘颇有优越感地坐在中间,向他们分享自己日常的衣食住行,其他人捧场地时不时发出感叹。   “我比较像我妈,平时有收集癖,她的话是买很多包,同一款式会集齐全部皮料和颜色,专门有个展示柜放这些东西。”   有人刻意顺着他,接话道:“那你是什么?”   “周边。”小刘就是在等这句话,“我喜欢买偶像的周边,每一张都会存档记录。”   “哪个偶像啊?”   小刘打开手机相册,给他们看自己的云端备份,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明信片、卡册和签名海报。   有些不止一份,在照片中被标了号。   他身边的人纷纷:“哇——”   “小路,这是你萧老师诶。”有女生打趣。   路采扫了眼,也被震惊了,这些都是萧远叙相关的周边!   有的是电影纪念品,有的是公司发放的礼物,这些物料早已可遇不可求。   本来路采没有接触和关注过,也便没什么渴望,现在一下子就被牢牢吸引了目光。   ……好多萧远叙啊!   他羡慕地说:“这些都是哪里买的?”   小刘道:“买不到咯,高价求都不一定有人会卖。”   路采似懂非懂,再听小刘说:“这些是萧总在幕前的时候入手的了,官方一边出我一边买,当时真是追得很紧,下单要特意定闹钟。”   小刘炫耀完,小气地没有让路采多看,便立即收回了手机。   路采眼巴巴瞧着这么多萧远叙离自己而去,回想了下屏幕里大学时期的萧远叙,感觉自己错过了许多好东西。   他也想要这些周边,但似乎比游艇更难买。   女生道:“没想到这儿有两个萧总死忠粉啊。”   小刘道:“我粉了他好多年啦,当时电影包了好几场呢。算了,再给你们看看我保存的票根!”   虽然死忠粉说是有两个,但大家的注意力全在小刘上。   见识到堪称密密麻麻的票根后,他们又不约而同地诧异,表示小刘的战斗力如果是第二,那没人是第一。   小刘满足了分享欲和虚荣心,得意洋洋地说自己当时确实很上头,但现在回想起来并不后悔,而且家里一直支持自己的课余爱好。   “这场见面会我去参加了,萧远叙还冲我笑,让我好好学习。”他道,“有现场视频录下来了,就是画质不太行。”   其他人对这些其实没那么好奇,见小刘有大聊特聊的架势,打岔到了其他话题。   他们听过便忘,只有路采心不在焉,耳边一直回荡着小刘的话。   还惦记小刘手机里那么多的萧远叙。   ·   萧远叙对游艇上的事情一无所知,察觉到危机的时候已经迟了。   路采考完高数,结束了这一学期,因为不需要在宿舍收拾行李,所以交完卷子就走出校门。   萧远叙来这边接他,碍着两人最近被狗仔盯得很紧,只能停靠在略有距离的酒店车库内。   “考得怎么样?”萧远叙问。   路采道:“一小个半时写题,剩下半小时充分利用草稿纸,规划你的生日怎么过。”   草稿纸可以带出考场,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揉成团的纸张。   正面打满了数学公式和解题步骤,反面画了个酒店房间布置图,还列了1234写清楚计划清单。   路采只展开了一小会,很快收了回去:“要有神秘感,不可以提前告诉你。”   他见萧远叙对此无所谓,问:“怎么一点也不在意房间是怎么布置的?”   萧远叙道:“光在想怎么布置你了。”   路采转过头看了眼萧远叙,似乎在欣赏男朋友俊气的侧脸,又似乎在探究对方脑子里有多少黄色废料。   “二十八了可以别像青春期男生一样吗?”他问。   萧远叙道:“一看到你,我就觉得我的青春期没完没了,每次都差点忘了年纪,真是不好意思。”   路采有点害羞,心里不免雀跃。   他道:“你打算怎么布置?还没有吹蜡烛许愿,神明是不会来帮你的,但小路随时为你圆梦。”   萧远叙不假思索道:“我想摸尾巴。”   说得那么快,看来盘算了很久。   路采有点为难,添上约束条件:“只能摸哦。”   人鱼形态和人类不太一样,鳞片之下,泄殖腔的构造相对较浅。   换句话说,小殿下还不想体验那么过火的滋味。   萧远叙语气挺礼貌,风度翩翩地询问:“别的尾巴可以吗?”   路采道:“什么啊?”   萧远叙一时没说,并不是改了主意,而是花样繁多,教他在种类之中做挣扎。   每一种都挺想给小男友装上试试,但小男友肯定受不了轮流来一遍。   车开到了红绿灯路口,路灯趁机玩了会手机。   一般在路上行驶时,萧远叙不让他玩手机,说这样会影响视力。   路采打开二手交易平台,今天也没收到萧远叙的周边。   他不免气馁,再瞥了眼萧远叙。   萧远叙察觉到路采的视线:?   他以为自己一肚子坏水,被路采发现了,然而路采说:“你知道小刘么?南洲哥下一部要和他搭戏。”   萧远叙倍感莫名其妙,不知道路采为什么提起这个人。   他实话实说:“不太有印象,但听董哥提起过,他是不是带资进组?”   路采道:“没印象?”   萧远叙认真回忆了下,无奈道:“真的没印象。”   “你还对他笑过,让他好好学习!”路采忍不住道。   萧远叙一脸茫然:“……”   “人家有很多你的周边,在游艇上给我们晒过。”路采道,“大家说他是你的头号死忠粉,你对死忠粉没印象?”   路采说完,又道:“别否认,他说了有视频为证,你在见面会上这么干过。”   萧远叙道:“见面会?那是七年前的事情了吧。”   路采啧啧两声,话里带着不容忽视的酸意:“他记了你七年呢。”   “那时候他才几岁啊,刚上初中?”萧远叙嗤笑,“我见到一个小孩来追星,不得提醒好好学习?”   路采没考虑到年龄差这茬,登时有些答不上话。   萧远叙道:“说我京市醋王,那你是海洋醋王?初中生的醋都喝。”   路采逞强道:“他现在可不是初中生了,人家是名校大学生。”   萧远叙兴趣缺缺地道:“哦。”   “你怎么这么冷淡,惊讶一下呀?!”   “我又不是他家里人,无论他去哪里,我没什么好惊讶的。”萧远叙道,“小路这次考得不错的话,我可以惊讶两天。”   这些对他来说并没吸引力,还是思考让身边学渣戴哪种尾巴比较有趣。   听到路采在轻哼,萧远叙微微扬起嘴角,觉得少年很像一只皮毛顺滑的小狐狸。   但狐狸尾巴会不会太粗了?   路采猜不到萧远叙在琢磨些什么,上个话题进行不下去以后,又说起自己爸妈来了这里。   “但他们不在京市,要待海岛多玩几天。”他道,“月底能回来。”   萧远叙显然对这事更上心,道:“月底?”   路采道:“差不多你生日吧,咦,刚才你默认是我家里人了吧?”   萧远叙道:“我是默认了,你家里人可能把我当不速之客。”   “我爸妈很好的啦,你不用担心。”路采轻飘飘道。   萧远叙道:“在你面前的话,周鸣庚也同样很好。”   时至今日,周鸣庚照样对这桩恋情极力反对,要不是这人最近回澳城打理生意,自己并没有机会和路采轻松相处。   路采道:“你们人类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何况你这么帅!”   萧远叙道:“……给帅媳妇一点时间好么?”   路采性情天真,出馊主意:“你可以生日那天许好愿,祈祷我爸妈很快接受你,然后第二天来我家吃饭。”   萧远叙没有立即接话,这安排有点天马行空,他不知道怎么和路采说。   “太快了吧。”他道。   路采困惑:“不快啊,要不是他们去了海岛,我想你直接开车回我家呢。”   年关将近,兄长会即刻返程来这边,爸妈也要过来团聚,他今年不可能不在家过年。   以萧远叙之前的意思,这次会争取来他家做客。   以朋友的身份蹭饭也好,以恋人的身份上门也罢,都是解决办法的一种。   现在他俩的关系已经被周鸣庚撞破,那必然只能是后者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准备起来。   但是萧远叙道:“小路,这样太快了。”   路采稍稍歪过脑袋:“有吗?我们家昨天建了个家庭群,我哥都在征集团圆饭烧什么了。”   他打开所说的家庭群,给萧远叙看聊天内容。   周鸣庚:[毛血旺、肥肠鸡、麻辣酸菜鱼,还有什么?]   爸爸:[这菜听上去难度挺大,到时候别大年夜修厨房。]   周鸣庚:[怎么会,我给你们露一手。]   妈妈:[干脆一人负责一道菜,不然大儿子搞得和厨师一样。]   路采翻了翻页面,和萧远叙说:“怎么样?”   萧远叙笑了下:“你家过年一定很热闹。”   “是的呀,你来就更热闹了。”路采道,“你打算烧什么菜?”   然而萧远叙没有回应,路采疑惑地望着他。   一辆车内,两个人离得很近,自己能在停车后扑到萧远叙怀里尽情撒娇。   可是小人鱼忽然感觉到,有些差距并不是通过眼睛就能看出来的。   萧远叙道:“可能我去的话就不热闹了。”   路采意外地愣了会,道:“你不想来了吗?”   他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失落,萧远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的话,是哪个意思?我搞不懂。”路采道,“难道我哥和我爸妈会吃了你?”   萧远叙性格外热内冷,应付商业交际还好,这种交心的事会让他觉得无措。   以往他旁观过别人见家长,夏泽对某任女友一见钟情,热恋半年后便挑了个假期带回家。   夏母向来温和,对萧远叙这朋友家的孩子也是关怀有佳,那次却露出了严苛的一面。   她道:“别仗着我对你的感情,强迫我接受她,我不认我们家有这个人。”   家庭或许也是存在排他性的,萧远叙认为,自己被接纳肯定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一直不被接纳也有可能。   在此之前,他觉得路采应该过个温馨的假期。   而路采没往这处想,道:“我爸妈是不像小刘的爸妈一样,他们生活在海里,不会带我去见面会看你,如果是小刘,你这会儿肯定很放心吧。”   萧远叙没想到这醋能变个花样喝两遍,道:“我过春节,不关小刘的事。”   “以你的想法,也不关我的事了。”路采闷闷不乐道。   他沉默了会,要是真长了毛茸茸的尾巴,这会儿估计气得竖起来了。   车子驶过某处公交站点,路采解开安全带,道:“停车。” 第74章   萧远叙没有停车, 低声喊他:“宝宝。”   “别叫我宝宝。”路采不买账地扭过头去。   他道:“不是说好要一起面对的,你怎么可以打退堂鼓呢?你摆出这种表情来,我感觉自己做错事了。”   被路采说起, 萧远叙怔了怔, 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神色大概很茫然。   打一开始, 他就没想和路采结束, 让关系得到路家认同是自己要承担的责任。   现在只不过是路采把担子揽了过去, 推着他往家里走。   萧远叙道:“你没做错事。”   路采绷紧的身体微微松弛了些,问:“既然这样子,你会来我家吗?”   “只要你想,我不会拒绝你任何事。”萧远叙道。   路采揉着自己的草稿纸纸团, 道:“这件事不该是我来想, 重点是你自己。你是在害怕?”   说不胆怯那是撒谎, 萧远叙现在脑内一团乱。   感觉到萧远叙不自然的僵硬,路采把纸团揣进口袋里, 情绪有点低落。   “再不停车我没有地铁坐了。”他道。   萧远叙道:“今天外面很冷, 我送你回家。”   “不要, 我现在坐在这里有点不开心。”路采沮丧道, “那我打车回去。”   他吸吸鼻子,见车子没有减速, 语气很认真地问:“你是不是听不见我说话啊?”   萧远叙拿他没有办法:“前面放你下来, 有棚可以挡一下风。”   路采听完, 想吵架都吵不出来。   他在前面路口被放下, 背好书包自己打了一辆车。   家里最近没人,Jill和周鸣庚在澳城,景聂前阵子回海里了,打开门扑面而来一股冷清感。   路采在门口站了会, 不太习惯这种感觉。   精神紧张地考过一门试,之后又不太愉快,回到空荡荡的家里,难得有些多愁善感。   他内心评价自己是可怜小路,再想萧远叙几年如一日面对这类场景。   即将二十八岁的萧远叙是适应了,但十四岁的萧远叙肯定同样寂寞,于是路采默默补充,真是可怜小萧。   他想完,摇了摇脑袋,趴在沙发上要眯一会。   凌晨的时候,周鸣庚回家了,看到路采在客厅蜷缩着,身上就披着件羽绒服。   “你出息了,不会没吃晚饭,在这里直接睡了吧?”周鸣庚匪夷所思。   路采被迷迷糊糊地吵醒,继而看了下手机,发现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   他道:“考试有点累。”   周鸣庚放下行李箱去洗手间,挤了一块热毛巾递给路采,路采把毛巾拍在了脸上。   “考试累?你知不知道自己就差脑门上写一行字。”   “什么?”   周鸣庚道:“刚被坏男人伤害。”   路采:“……”   他尽管脱离了幼稚的范畴,可在周鸣庚面前尚且青涩,心情一有风吹草动,即便想要掩饰,也会被很轻易看穿。   恋爱中的少年少女遇到打击时,流露出来的失落特别明显,路采愁眉苦脸,哼哼着没否认。   周鸣庚道:“怎么着,热恋期过了,他背着你有人了?你和我说,我帮你揍他去。”   路采有气无力道:“不是!你干嘛啊,怎么像在诅咒我们!”   “没有诅咒你们啊,哎,不合适的人不需要拆,过一阵就自己散了。”   路采:“……”   之前光顾着生气,他都没察觉到饿,现在缓过劲来,胃里一抽一抽地犯疼。   他抬手捂住了胃,没什么精神地道:“我想吃面。”   “什么面?”   路采想了想:“番茄的,汤汁浓一点,面条软一点。”   不比路采的失魂落魄,发现弟弟和萧远叙有了矛盾,周鸣庚其实暗自幸灾乐祸,恨不得出门点鞭炮。   他性格大大咧咧,这种脾气的优点是直率爽朗,同时也存在着劣势,自身不是感官敏锐的那类人。   他察觉到路采状态不对劲,却没掌握好界限,趁着人家在吃面,当哥哥的说个不停。   “你随便想想,你和萧远叙能有什么好结果?一个这么单纯,一个堪比修炼千年的老狐狸。你是义无反顾了,他可以见好就收。”   路采味同嚼蜡地吃荷包蛋,默默瞪了眼周鸣庚,再低头看面汤。   “你说你怎么拿捏得住他?前些天我做梦,梦里你身边换了个人,我醒来还在笑,笑着笑着又哭了……你值得配个更好的。”   “吵架可是件大事,你要审视一下你俩的关系。”   周鸣庚替路采怒斥萧远叙,顺带包含了私心,暗戳戳地挑拨离间。   一通碎碎念完,却见路采撂下筷子不继续吃了。   “你不是正饿着么,这面也没烧多啊?”他奇怪。   路采道:“你别说了。”   周鸣庚道:“那、那你想听我说什么?你指挥啊,我是想给你解气来着。”   然而他想错了,路采听了一点都不解气。   路采一声不吭地把碗放回屋子里,垂着脑袋回卧室了。   手机里有萧远叙的未读消息,他故意不去看,过了半分钟没能忍住,屏息凝神地打开了它。   萧远叙发来了一个表情包,是圆乎乎的小狐狸,躲在箱子里露出一双眼睛。   路采撇了撇嘴,挑了张用棒槌打地鼠的动图。   萧远叙被狠狠地锤了,却没有反击,转而发来一颗红色爱心。   两个人像在打哑语,路采发去一个“拜拜”的手势,结束了这场互相试探的对话。   退出和萧远叙的聊天框,二手交易平台跳出了弹窗。   有人声称自己要搬家,收拾起来有诸多不方便,打算把萧远叙的周边全部卖掉。   [好久前买的了,保存得不是太好,你要的话可以便宜点卖你。]这人发来。   她怕路采不要,问:[亲亲,你还喜欢吗?]   可是这位亲亲还在伤心,不想回答这类问题。   十分钟后,这人再问:[你不要的话,我卖给别人咯?]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   她刷新了下页面,被回复:[要的。]   ·   寒假第二天,路采肿着眼睛坐上保姆车,勤劳的小明星上岗跑行程。   他跟着剧组主创们忙里忙外,又拍了一套杂志封面,眨眼便是一个星期过去。   回京市的时候,街道布置已经和走前不太一样,路上挂起了喜气洋洋的红灯笼和平安结。   路采约了叶灯吃饭,两个人在叶家煮小火锅。   叶灯问:“你怎么心情不好?”   路采坦白道:“被萧远叙惹生气了。”   叶灯道:“唔,有争执是很正常的事情,磨合的时候可能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是吗?我哥说这是件大事。”   “你听他随口瞎讲,我以前和他三小时吵一次。”叶灯耸了耸肩膀,“他只是想借机拆散你们俩吧。”   路采:“……”   他夹了一筷子肥牛,放在倒了麻酱的碗里,一时半会没往嘴里塞。   过了一小会,路采吃掉肥牛,和叶灯讲了闹脾气的来龙去脉。   在叶灯的观念里,这实在是一件芝麻大小的事,两边都该放轻松一点。   不过横在小情侣中间,难以轻描淡写地略过。   以路采的说法是,自己心心念念这么久,被男朋友放了鸽子,对方真是个胆小鬼。   “他用那种不知所措的眼神看着我,我也不能逼他来我家吧!”路采委屈道,“搞得像是我家很恐怖。”   他不是不能理解萧远叙的犹豫,因为过往亲情的缺失,因为对这方面倍感棘手。   总的来说,就是怕把事情搞砸。   而路采认为,这没有搞砸与不搞砸,只有愿意做与不愿意做。   表现好坏不要紧,最后结果也不要紧,从曾经的阴影里迈出去才是最主要的。   叶灯咬着生菜:“不少人对见家长很怵,你怂恿他几句,他肯定会答应啊。”   路采嘴硬道:“我不要,不来算了。”   说完,他心虚地嘀咕:“亏的是他自己,我又没影响,还省得和我哥纠缠了。”   叶灯道:“话说你哥这些天怎么样?严防死守着你对象?”   “没管他们两个,各自管好各自吧,我一个人难受还来不及呢。”路采道。   实际上,路采在外拍杂志图时,周鸣庚和萧远叙见过一面。   本市有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摆接风宴,请了商界一大半的人,向他们介绍自己的继承者。   萧母也在邀请名单之中,不过有公务要忙,只能让儿子代为表达关切。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周鸣庚和萧远叙对这类场合游刃有余,这时候却不约而同地频频走神。   萧远叙显得心事重重,周鸣庚则是唉声叹气。   有一群富二代聚着聊天,不知是谁先提了一句,他们聊起了美人鱼。   “听说拍卖会上有,但我只是听说,没见过。你不是说自己瞧见过么?”   “美人鱼哭是掉珍珠?”   “我见过是见过,但人家哭的就是眼泪啊。那时候我还纳闷,这是不是找了个人假扮的。”   周鸣庚对他们很冷漠,也没有掺和话题,在他们流露出蠢蠢欲动时,很鄙夷地扫了一眼这群人。   宴会到了后半场,他破天荒地主动和萧远叙说了话。   自从周鸣庚得知自家弟弟在和萧远叙恋爱后,有时他们会在应酬中碰面。不过都是萧远叙打招呼,然后被他无视。   周鸣庚一手揣在裤子口袋里,道:“美人鱼单纯为心上人哭的时候,会和童话里写的一样掉珍珠。”   萧远叙偏过头,认真地听他讲下文。   然而周鸣庚迟迟没再开口,打量着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   把路采气得面吃一半回房后,他反思了好几天,道歉也道了好几遍。   表示自己可以正视他们的感情,又发誓再也不乌鸦嘴,虽然暗地里尤有不甘心,但已然让步得退无可退。   这段时间糟心得要命,但今天一看,貌似萧远叙也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看来路采对他俩都没搭理。   再看来,他俩对路采都很上心。   周鸣庚叹了一口气,抽出裤兜里的手理了理衣襟,转头就要立场。   可他没走两步又停下,从西装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个什么,反手抛给了萧远叙。   萧远叙轻易地接住,继而摊开手掌。   里面是一颗珍珠。   ·   萧远叙生日当天,路采端坐在家,看似一派风轻云淡。   只是周鸣庚十分怀疑,对方内心可能火烧火燎了。   在失手打碎了一只杯子之后,小人鱼有些懊恼,接着去书房里玩电脑。   没到半个小时,路采心神不定地说要去睡午觉,周鸣庚让他打扫下卧室,他扬言卧室太乱无能为力了。   “自己知道乱,还就这么睡猪窝啊?”   路采为了偷懒耍赖皮道:“没办法,我就是小猪——”   周鸣庚道:“丢不丢人啊?待会问问我妈,怎么会和同种族人鱼生出一头猪。”   路采出去了九天,从叶灯那里回来后,便和周鸣庚恢复了和睦相处。   周鸣庚觉得叶灯暗中帮过忙了,见路采关上房门,自己拨通了叶灯的电话。   “我又不是家庭调解员,为你说什么话?”叶灯道。   说完,他哼笑一笑:“那么想知道?”   周鸣庚感觉手上起鸡皮疙瘩:“你不会是帮我打苦情牌吧?”   叶灯道:“你猜啊。”   周鸣庚与他对称:“你说啊。”   叶灯语气轻佻:“你求求我,我可以考虑下。”   周鸣庚:“……”   就知道这人不好搞定,他正打算挂电话,又听叶灯道:“我和小路说,在没遇到他的时候,我很早嫉妒过他。”   “什么?”周鸣庚感到匪夷所思。   叶灯道:“刚认识你那会,感觉你目中无人,但提到弟弟的时候,明显会重视起来,一分享就说个没完。”   “哦,当时你还嫌我吵。”周鸣庚道。   叶灯说:“我每次听完会想,为什么他能有这么偏心自己的哥哥?可以给他撑腰,买那么贵的皇冠当玩具,人生是不是没有烦恼了。”   说到这里,他笑了声:“烦恼还是有的,你习惯照顾他了,把他和谁在一起、未来会怎样,归成了你负责的事,护得太紧他会很痛苦。”   周鸣庚道:“我是怕他过得不幸福。”   “他都不怕,你还是相信他吧,把他该背的责任交给他自己。”叶灯懒洋洋道。   十五分钟后,路采卧室的门把手转了转。   路采翻来覆去没有睡着,出来后鬼鬼祟祟,放轻了脚步往门口走。   经过客厅时他被周鸣庚叫住,随即东张西望,扮做四处看风景。   “深思熟虑了半天,还是要去给萧远叙做生日啊?”周鸣庚道,“憋不住要去示好了?”   路采装傻:“今天是萧远叙生日吗?你怎么记得比我牢,啧啧,你很有问题。”   周鸣庚道:“有问题的是谁啊,刚才谁在电脑上搜,冷战期间如何自然地陪男友庆生?”   “我只是随便看看呀,你怎么翻我搜索记录?”路采道,“一点都不尊重别人隐私,我要告诉爸妈!”   提到父母,他有点头疼。   不光是萧远叙相关的事情,还有爸妈自由散漫,从海岛返程执意不要司机去接,说是自己再随便玩玩逛逛。   也不知道玩了什么逛到哪里了,路采看着时钟陷入沉思。   周鸣庚扫了眼手表,默契道:“就不该同意他们到处瞎晃悠,以他们的作风,待会别捡只阿猫阿狗回来。”   父母是人鱼族的王室,在臣民面前威严处事,私下里非常地慈爱温和。   在多变的气候和海域中,他们要保证美人鱼的安稳生活,有时候会顺手救助水母,或是帮助迷路的小鲸鱼回到大队伍。   这种真情实意的爱心到哪儿都一样,在这里周鸣庚很怀疑他们会带回流浪动物。   与此同时,半山别墅区附近。   路家父母一直久居在海洋里,鲜少会来陆地,今天过得晕头转向。   他们没有学会用软件叫车,出行只能临时拦出租。   从机场去市中心的时候还好,出口可以直接打车,但从市中心回家就不行了。   拦了半天没拦到空车,两只美人鱼坐地铁到周围。   这片豪宅在做道路规划时,默认了每家每户都有私家车,公共交通非常不方便。   他们单是走到小区门口,导航上就显示需要花上二十多分钟。   一般来说正常人早打电话让孩子来接了,然而人鱼定期会洄游,远远超过这点距离。   于是他俩没当回事,拎着两包海岛特产拖着行李箱,慢悠悠跟着导航走。   中途遇到一家装潢精致洋气的甜品店,路父路母决定进去休息一会。   这家甜品店的客户主要是豪宅区的住客,没到下班时间,除了他俩居然没有另外的生意。   路母悠闲地喝着热可可,看起了手机上缓存的电影。   “你怎么总看这陶、陶什么来着?”路父道。   路母愉快道:“陶岳繁?他长得很帅啊,你瞧瞧人家这鼻梁。”   路父阴阳怪气地说:“你知不知道人类很多都整容的?”   路母试图据理力争,证明这位影帝没有整容,然而店门吱嘎了声。   有别的客人进来了。   她往门口望去,先注意到对方和陶岳繁相似的高挺鼻梁,继而看见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萧先生,您的生日蛋糕。”店员恭敬道,“这些您有需要吗?”   萧远叙垂着眼睫,接过蛋糕:“不用了。”   路母的视线跟着移过去,店员说的是一些庆祝道具,纸做的皇冠、礼帽还有小彩炮。   尽管她不过生日,但觉得这些东西设计得可爱,于是打算和路父买了一份。   路父低声道:“这人有点眼熟。”   路母为彼此的心有灵犀感到很兴奋:“是吧,他长得好像陶岳繁啊,看上去真有明星相!”   路父:“……我是说,你还记得我俩当时在路口买炸薯条么?”   路母若有所思,继而记了起来:“原来是他。”   他们出门时,萧远叙刚要走,坐在车上被公事缠身,打完了电话正要发动油门。   看清楚这对夫妻的相貌时,他同样想着好巧,居然能在家门口碰上。   外面天寒地冻,山坡的路很不好走,萧远叙望了眼前方宽阔的马路,又看了看他们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   他缓缓降下车窗,问路父:“您也住这边?我顺路载您一程吧?”   路父打开手机,看着儿子发来的地址,报给了萧远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说完之后,对方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紧张。   “我帮您把行李放后备箱。”萧远叙说完便下了车。   路家父母觉得再次让人帮忙,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能劳烦他放东西呢?   他们连忙推拒,架不过萧远叙实在客气,坐上车时车门都被帮着打开。   明明之前看模样是很沉静的孩子,原来这么热情的吗?!他们诧异。   萧远叙细心道:“叔叔阿姨,空调温度需要调高点吗?”   路父道:“不用不用,真是麻烦你了。”   “没有,不麻烦。”萧远叙用牙齿轻轻咬了下自己的舌尖,企图让自己冷静点。   心跳跳得很快,他无声地深呼吸了一口气,扫了一眼后视镜。   坐在后座的夫妻面容和善,保养的并没自己爸妈那么得当,但有种别样的足以混淆年龄的活力。   路上,萧远叙脑内一团乱,想着该怎么适当地朝他们搭话。   他还没想出满意的计划,路母抢先道:“那你和我们家孩子是邻居了啊,说不定你们认识呢。”   萧远叙按耐住忐忑,道:“嗯,我是跟路采和周鸣庚认识。不过还是第一次见到您和叔叔。”   路母道:“我们不怎么过来,这次难得一起过个新年。”   “在本市有想玩的地方吗?或许我可以做个推荐。”萧远叙绞尽脑汁地搭话。   他们就着这个话题聊了几句,路母和路父显得很随和,有说有笑地让萧远叙有空常来做客。   到路采家后,萧远叙又下车把行李箱拿出来,继而望了花园里紧闭的大门一眼。   路母记起萧远叙在甜品店里的答复,猜测对方也许没人庆生。   她体贴地调侃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要不要到我家过生日啊?”   萧远叙屈起手指,用大拇指指甲刮了下食指指腹。   自己在紧张,在怯懦。   萧远叙没后退,道:“可以吗?”   ·   路采生无可恋地瘫在沙发上,想着下午三点钟,如果爸妈还没回来,自己就去找萧远叙,过完生日再和他们见面。   听到门铃声,他以为自己点的奶茶到了,蔫巴巴地去开门。   他看到萧远叙和爸妈站在一块,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道:“……我是出现幻觉了吗?”   路母道:“幻什么觉,一年没见不认识爹妈啦?”   “不是,你们后面这位是什么情况?”路采道。   他与萧远叙对视了下,又迅速分开,有意回避的目光中闪烁着些许狡黠。   等父母去房间放东西时,路采抱着胳膊,把萧远叙堵在玄关处。   “几天没见,我有点不认识男朋友了。”他道,“你是谁呀?我男朋友貌似不敢来我家诶,怎么带着蛋糕冒出来了?”   萧远叙没应声,路采就得寸进尺,恶劣地与萧远叙贴得更近。   “你怎么紧张得话也不敢说,是不是心都要跳出来了啊?”路采道。   萧远叙道:“心跳声太响,吵着你了?”   “具体有多响?”路采为难道。   实际上他想贴在萧远叙心口听听看,但刚一凑过去,就好像触发了男人身上某一开关。   萧远叙揉了揉他的头发,继而手掌贴着他的后脑勺,微微一用力,将路采送向自己。   这个吻最开始是很轻柔的,路采沉溺其中,本以为会适时打住,但迟迟没有结束。   父母在房间里随时会走出来,周鸣庚也快要下楼了,他不免有点担忧。   察觉到他要撤退,萧远叙并没让路采如愿,反而吻得更深。   路采贴在墙边,忍不住往后缩的同时,脑袋也在萧远叙的掌心里蹭来蹭去。   他微弱地闷哼了声,听到周鸣庚穿着拖鞋在楼梯间走动,自己愈发提心吊胆,伸手推了萧远叙两下。   没用,萧远叙不放开他。   这一瞬间,路采都感觉自己要呼吸不过来了,继而捏紧了萧远叙身前的衣料,在手里揉成皱巴巴一团。   “爸妈,你们回来了?”周鸣庚懒洋洋道,“路采你人呢?”   紧接着父母推开门,道:“小澄,我们还带了你的朋友回来。”   所谓的朋友正和路采在一起,在他们看不见的死角处接吻。   话音落下的瞬间,路采终于被松开。   他红着耳根,慌慌张张地擦了一把嘴,看萧远叙慢条斯理地抚平被揉皱的衣服。   不由路采说些什么,路母走过来道:“你们怎么杵在门口呢?”   萧远叙彬彬有礼道:“阿姨,我和小路好久没见了,光顾着再熟悉一下。”   “来坐着慢慢聊。”路母道,“你刚下班吧?喝点热水暖暖。”   萧远叙朝前走了几步,再回过头,眼里含着笑意,抬起修长的手指,隔空指了下路采的心口处。   不需要多讲,路采就领会了他的意思。   萧远叙是在说,他的心跳,和自己此刻一样快。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甜回来。   在收尾啦!=w= 第75章   “……我是出现了幻觉吗?”   饭桌上, 周鸣庚复读了之前路采的问题。   路母熟悉着家里布置,看到冰箱后,热情地招呼着萧远叙, 让人赶紧把蛋糕摆进去冷藏。   她道:“小萧过生日, 大家一起吃蛋糕啊。”   没认识多久, 都改口叫小萧了。周鸣庚抽了抽嘴角, 再瞥了眼路采, 闭上嘴选择不说话。   今晚没人做饭,路采喊了酒店外送,五个人点七道菜。   最开始他们点评饭菜,路父说这鸡汤为什么能煮得这么清, 同时又鲜香美味。   萧远叙解释了下煮汤的窍门, 以及如何“吹汤”, 将鸡汤表面的油脂除去。   “你懂得好多啊。”路母道。   萧远叙道:“平时我也做菜,有机会的话给您和叔叔露一手。”   “你自己做菜啊?是一个人住么, 还没成家吧?”   人鱼族同样有人情世故, 路母和寻常长辈一样, 会关心小辈的生活。   路采插嘴:“妈, 你这么问是想给他做介绍啊?”   路母回嘴:“介绍你这个祖宗啊?”   路采:“……”   他噎了下,别别扭扭地答话:“他是一个人住, 爸妈在国外很少回来。”   萧远叙介绍了自己的家庭背景, 母亲忙于经营家族生意, 父亲则在幕后常年旅居。   得知他爸是陶岳繁, 路母喜出望外,让路父看看这个基因遗传,陶岳繁肯定不像他说的那样整过容。   “那他们过年也不回来?”她问。   萧远叙道:“是啊。”   路采趁机说:“要不然你来我们家一起过吧,不就有机会烧菜了?”   周鸣庚听他们一唱一和, 和路采道:“你赶着邀请人家上门蹭饭呢?”   路父路母在开饭前听萧远叙做了简单介绍,知道路采在他公司里当签约艺人。   他们异口同声道:“不要对小路的老板这么没礼貌!”   周鸣庚心说自己就不该开口:“……”   萧远叙笑得温柔:“没事的,我和小周也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小周更无语了:“…………”   话题由此拐去了周鸣庚身上,路家父母兴致勃勃地打听周鸣庚的近况。   “你们直接来问我就行了,为什么要问他?”周鸣庚诧异,“我就坐在你们面前啊?!”   路父道:“我问了你也不说实话嘛。”   路母附和:“风言风语都飘到海、海边来咯,和哪个明星是不是?圣诞节包酒店是不是?”   这是非常隐秘的事,周鸣庚料不到父母会知情,顿时僵在原地,思索身边到底有谁是他们插的眼线。   其实这些年没见,他们并非对岸上的事不闻不问。   只是之前一直是放养式育儿,让周鸣庚和路采互相拉扯着长大,如今也没有干涉,清楚大儿子过得好就放心了。   路母八卦道:“听说你们不来往了,分手了啊?我以为你会被登报纸。”   周鸣庚答不上话,一味往嘴里扒白米饭。   路采替兄解围:“妈,多吃蔬菜对身体好!我给你夹一点青菜!”   “哎,你少把自己不爱吃的推给我。”路母说完,转头道,“小萧你随便吃啊,就当自己家一样,不要和我们客气。”   萧远叙道:“谢谢阿姨,我给您夹点排骨。”   以前在萧家一直是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很少这么热闹,他有点不习惯。   但他想,以后应该会适应的。   饭后端出蛋糕时,路父路母很欣喜,又对此手忙脚乱,尴尬地看向两个儿子。   人鱼族没有这项传统,他们热情地邀请了寿星,实际不知道该怎么做。   路采体贴地主动说:“我们唱生日歌就好啦,点播听个两遍。”   萧远叙拆开蛋糕盒,往上面插蜡烛,然后路采打开音乐软件,开始播《生日快乐歌》。   音乐旋律简单,对人鱼来说没有难度,家长们很快融入进来。   关上屋内所有的灯,唯有蜡烛的光点摇曳。   萧远叙戴着纸做的皇冠,显得有些幼稚和不协调,其余几个人都戴上了小礼帽。   他坐在椅子上闭起眼,许过愿后吹灭了蜡烛。   分完蛋糕,路母感叹:“你要是不说,我都看不出你二十八了。”   萧远叙道:“是吗?”   “嗯,你看着像刚工作三四年。”路母道。   相貌还年轻着,气质已经沉淀下来,两者取得了微妙的平衡,没有变得疲惫和油滑的迹象。   “而且和小路也很聊得来,不是没话找话。”她道,“我瞧他刚才很开心。”   萧远叙道:“他是个很容易就开心起来的人。”   “那不一样,他看着你的时候不一样。”路母道。   她这么说,萧远叙以为他与路采的恋爱关系已经被识破了,还想着要不要顺势坦白。   然而路采在二楼喊:“小萧啊,小萧你过来啊!”   这称呼显得没大没小,被客厅里的路父纠正了下,但路采没听,依旧学着他们的叫法喊萧远叙。   “有东西给你看。”路采道。   路母也收了话头,转而道:“小路找你,你不过去他是停不下来的。”   萧远叙笑了下,上楼去路采的房间。   紧接着,他呆滞住了。   路采推了推他的后背,把他拉扯进屋后,反手关上了门。   第一感觉是乱。   最开始在萧家借住时,路采规规矩矩,还硬要帮保姆一起干家务活。   此时此刻,衣服层层叠叠挂在椅子上,杂物东摆一个西摆一个,手工缝制的地毯上散落着珍珠没捡起来。   乱的感觉消化后,萧远叙情绪就复杂了起来。   “那天你掉了这么多眼泪?”他看着周围的珍珠。   这些从床上被拂下来,零零散散地落在各处,羊毛毯不好直接用扫把,一个个捡起来又费劲。   可想而知,路采懒得花时间收拾。   懒虫惊讶了下,困惑:“你怎么认为这些是我哭出来的啊?我哥有钱,吃饱了撑住到处洒的呀。”   萧远叙拿出随身揣着的珍珠:“喏,你哥给的。”   路采垮下脸:“他怎么还告密?”   萧远叙道:“你伤心了可以和我说,不用偷偷哭。”   要哭出珍珠的难度很大,全心全意为了喜欢的人才可以,小人鱼之前几次都掉的是眼泪。   第一次是被骗去会所,路采被扔进浴缸吓得失神。   第二次再被忽悠着坐上车,他逃出来时摔得浑身都痛,后怕自己再也见到家人和萧远叙。   这次呢?   “是我做得不对。”萧远叙道。   路采撇开脑袋,不是很想聊这件事:“……也不是不对,纠结你为什么那么抵触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很难过。”   生气也好,失落也罢,这都是把那股滋味压下去后泛起来的情绪。   一直以来萧远叙在他面前形象都很完美,处理事情永远得当,面对自己永远细致有风度。   这难得的偏差,或者说这难得的情不自禁,就像小小的毛茸茸的破口。   路采就像是在破口处走来走去,然后眯起眼睛往里看,发现一个抱成团的萧远叙。   怕冷吗?还是怕被发现呢?   也许萧远叙有御寒的能力,在社交上游刃有余,但他心里始终有道孤零零的阴影。   作为许久没见过火的人,见到火苗的第一眼是捂上眼睛吧。   这对于青涩的、被爱意包裹的路采来说,有些过于难消化了。   他琢磨出了模糊的轮廓,并为这个轮廓辗转反侧。   可以说是似懂非懂,但那晚涌上来的感受很确切,自己在心疼他。   路采没有多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抱住萧远叙,把额头抵在对方的肩上,往脖颈处亲昵地蹭了又蹭。   萧远叙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没有多余言语,就明白了十九岁的恋人最炽热的心意。   “你怎么把酒店布置图实施在自己屋子里了?”他失笑。   路采道:“我哥天天投诉我违章施工呢,之前我把这些堆在旁边,没有全部挂上,他还说我卧室像猪窝。”   墙上贴了花里胡哨的气球,拉了彩色小横幅,还有别的一些热门装饰物。   本来约定好了是在酒店过生日,可中途吵了一场假,路采心情矛盾,自顾自先把卧室临时征用了再说。   不过他对这个完工效果不太满意,之前还苦恼过,真要这么庆祝的话,自己想不出如何让人来家里,又如何摆平随时喷火的兄长。   “要是我爸妈来得再晚点,我想去找你的。”路采道,“酒店里肯定比我弄得好。”   萧远叙道:“找我求和好?”   路采咬了咬嘴唇,嘴硬道:“是找你之后,让你求我和好。”   萧远叙道:“再不和好,我是要来求你了,这么久没见做梦都梦到你。”   路采听完发蒙,介于周鸣庚前些天说梦到自己,是梦到自己和萧远叙分手,他就有点怕萧远叙也这么不吉利。   “梦到什么?苦情剧还是偶像剧?尺度能过审吗?”他犹犹豫豫地问。   萧远叙好像也有点难以启齿,过了会才肯说:“你关住你哥,然后和我私奔了。”   路采听完愣了有半分钟,心说你们俩梦得挺对称啊,各自在对方那边没什么好事。   然后,他迟钝地噗嗤笑出声。   “你是不是青春期压抑太久,这会儿中二病大爆发啊?”路采问,“私奔这种戏码电视剧都不演了好么?”   萧远叙感觉脸上烫得慌,潦草总结梦境:“后来就不能过审了。”   路采小幅度地踮起脚尖亲了亲他,两个人缠绵了会,但克制着没有太过分。   之后两个人一起捡珍珠,把它们放进罐子里,美人鱼扬言这数量能当做家产。   今天晚上萧远叙没有理由留宿,也不好意思待太久,路家父母的亲切已经让他很难为情。   掐着萧远叙到家的时间点,路采发了新歌。   自从红了以后,路采忙于一个又一个通稿,几乎无暇顾及其他。公开动态除了商业合作,就是一些近期照片与粉丝分享。   难得的,这首歌没有赞助也不用做宣传。   它不是一件商品,只是一份礼物。   在曲调轻柔的钢琴声里,路采用清亮的嗓音唱着歌,虽然看不清脸,但语调里都带着笑意。   “谁问过际遇里最不忘相逢,我想我也有感触,好奇贴近你手掌,有没有添了食指下纹路。”   整首歌的歌词里,这大概算是最直白的一句,不过照样暧昧不清。   粉丝尖叫他突然发歌,没到半小时,开始有人猜测,今天是萧远叙生日,两者有没有暗中联系。   而且,食指下纹路指的是感情线,往这方面想就很像是暗中表白。   被路采这么一弄,论坛里风起云涌,一群人毫无睡意。   [路渣男,你有本事发歌没本事回话?]   [不管他承不承认,我已经把他们的八字拿给大师算姻缘了。]   [妈的,没那么遗憾过萧远叙退圈,萧远叙你有本事泡仔没本事公开?]   这些问题都是路采不会回答的了,他洗过澡后又和父母聊了一会天,再盖上被子和萧远叙打电话。   萧远叙显然也没关注网上的纷纷议论,问:“你知道你家产有多少颗吗?”   路采道:“好多好多,唉,这就是遇到坏男人后的致富路吧。”   珍珠圆润饱满,不算太大颗,但成色非常美丽。   被这么一问,他都动了一下卖掉的念头,随即打听起珍珠市场的行情。   萧远叙道:“胃口这么大呢?”   “是啊,你路哥要一口吞十万!”路采飘飘然道。   萧远叙低笑了声,道:“看看小路能给自己喂进去多少颗。”   路采:?   他怔了怔问:“喂进去?什么?”   问完他反应过来了,懊恼道:“一颗都不行!”   然后萧远叙想给他打视频通话,被路采挂掉,于是发来了一张照片。   路采点开一看,心想这人实在太狡诈了!   自打路采因小刘的收藏周边吃过醋后,萧远叙就特意回了一趟不常去的宅邸,把童年到青年的旧照片翻了出来。   这种限量绝无仅有,全世界仅此一份。   现在他挑出来了几张,叠在一起拍给路采看。   萧远叙暗示着交换,假惺惺地苦闷道:[唉,求知欲旺盛是一种罪么。]   路采:“……”   他看了眼满满当当的罐子,又眼馋这堆照片。   萧远叙孩童时期的照片画质很清楚,穿着小马甲戴了画家帽,被打扮得特别可爱。   不过仔细瞧的话,高中毕业时的个人照片可真帅,同期还有打篮球的抓拍……   路采盯了那张抓拍一会,发现萧远叙真是个坏心眼,故意把腹肌这部分用别的照片借位挡住了。   他谴责:[怎么有老板企图用美□□惑下属?]   发送完,他认真打量了满罐的珍珠,不由得心生怯意,感觉有点撑得慌。   路采愤愤打字:[你照片一共有多少张?我只能吃多少拿多少?]   萧远叙:[可以分期的,路哥别急小心噎着。]   作者有话要说:  路哥,你怎么就被轻易诱惑了啊路哥。(摇头.gif) 第76章   过年前家庭大扫除, 路家没有请家政上门,四条人鱼各自分工。   周鸣庚开着吸尘器来到路采卧室,问起罐子里的珍珠怎么比印象里少一点。   准确来说, 是这几天每天都在渐渐减少。   路采手握鸡毛掸子在偷懒, 面无表情道:“卖掉了。”   “你缺钱么?”周鸣庚觉得不应该啊。   路采顿了顿, 敷衍:“比较缺心眼。”   周鸣庚勤勤恳恳打扫卫生:“挪下脚, 算了, 你到外面待着去吧。”   路采听话地走到屋外,搬了把小板凳坐着当监工。   他觉得哥哥同意自已和萧远叙谈恋爱了,有点想开口确认,又觉得挑明的话一定不会得到诚恳回复。   这是种很模糊的状态, 就像人鱼身份这件事。   通过一些蛛丝马迹, 比如萧远叙对鱼的调侃, 再比如好心介绍拍卖会的幕后人,周鸣庚事后联想下, 猜得到萧远叙已经知情。   而透过那颗珍珠, 他们也明白周鸣庚的心知肚明, 双方达成了风平浪静的平衡。   但要是路采兴冲冲提起, 肯定会被周鸣庚劈头盖脸地教育一顿。   路采纠结了下,搭话:“你有听我的新歌吗?我点给你听听。”   周鸣庚拒绝:“救救家里唯一的单身狗吧, 别秀我面前来。”   路采倍感无趣, 蔫巴巴地坐在椅子上。   “你这么搞, 经纪人不会拦着?”周鸣庚问。   路采腼腆道:“拦过了, 不然歌词更直白。”   周鸣庚:“……”   “阿远已经不是总裁了,不过还有我们那边的股份。”路采道,“他最近回自家集团上班。”   “他倒是知道避嫌。”周鸣庚道。   万一这段关系被曝光在大众眼前,公司总裁和旗下艺人的恋情, 总是容易惹非议。   本来萧远叙没那么快移交职位,但考虑到路采,加快了进程节奏,前些日子累得连轴转。   办公完全换到萧氏集团后,萧远叙比之前轻松了点,只不过放假更晚。   娱乐公司之前由萧远叙说了算,春节都是提前放假,让大家能错开返程高峰,他自已也早早休息。   而在这里,他这位接班人待得很晚,到大年夜的下午四点才走。   得知了儿子在恋爱,萧母远隔重洋为此牵肠挂肚,叮嘱他上门一定要准备好见面礼。   萧远叙坐上车的时候,还收到了母亲的消息,问他有没有确认过礼品。   萧母对他向来信任,难得这么紧张,他看着屏幕笑了下。   这些已经放在了身旁,根据路家的人数,他吩咐管家挑出了三瓶好酒,正好聚餐时能喝,程度又不至于醉倒。   除了酒,萧远叙特意向别人打听过,准备了茶叶和保健品,拎上门不会隆重得突兀。   不过路母一开门,看到他手上拎着东西时,还是责怪地说他太客气。   “让你来一起过年,你带点换洗衣服就好了呀。其实衣服都不用带,你和小澄差不多高,可以直接穿他的。”   她说完,再摇头:“再这么生分,我真是不能让你来了,感觉你多花了一大笔钱。”   萧远叙道:“没花多少钱,只是点小心意,这两天打扰您了。”   路父在看电视,发现萧远叙拎着礼物,也和路母说了一遍类似的话。   萧远叙把酒倒进醒酒器,路采拿了只筷子凑近,戳进去沾一点,抿了下尝尝味道。   “记得你妈妈说一个人负责一道菜,你烧菜烧了什么?”萧远叙问。   路采道:“凉菜全是我弄的。”   萧远叙略感诧异,轻声问:“宝宝这么厉害了?”   路采用比他更轻的声音回:“嗯嗯,悄悄点了外卖,然后换了个盆。”   过了会,萧远叙去厨房帮忙。路采去阳台陪爸妈,他爸正用颇有年代感的相机给爱人拍照。   一小时后大家开饭,路母吃着并不辣的毛血旺,问周鸣庚怎么做成这样,是不是对川菜有什么误解。   周鸣庚端起酒杯与妈妈的碰了下:“吃太辣了刺激胃,您就当养生吧。”   大家在饭桌前东拉西扯,客厅的电视机开着,正播放联欢晚会,音响的声音时常被聊天声盖过。   话题从萧远叙身上转移到周鸣庚那边,再变到了路采这里。   此刻氛围温馨活跃,大家都喝了一点酒,聊起来时非常放松。   “老路,你记不记得小路刚生下来的时候特别好玩。”   “他从小就有点肢体不协调,还爱找别人打架,打输了又自已犯委屈。”   “断奶了开始跟哥哥混,感觉他被拎来领去,好像一只洋娃娃。”   美人鱼在海里几乎与世隔绝,不会使用电子产品,但路父买了能支持水下拍摄的相机。   从路采出生前开始用,一直到刚才还在为妻子拍照,存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路父道:“相机里还有小路换牙齿那会儿的照片,想吃海带条,咬又咬不动。”   萧远叙道:“是吗?”   “你想看啊?给你看一下。”   路采忽地记起什么,阻止道:“怎么可以轻易给他呢?他补贴我的出镜费,很多的出镜费!”   为了得到萧远叙的旧照片,他自已可是很努力的,对方怎么就能直接看了?!   周鸣庚附议:“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给他啊?”   路父一愣,道:“那我们看看别的,小澄的搞笑照片也有很多。”   周鸣庚瞬间倒戈:“我们还是围观一下路采的吧。”   路采:“……”   相机刚才拍没电了,被路父放在卧室里充了一会,萧远叙去帮忙拿下来。   路母看着他上楼,刚要夸萧远叙温柔贴心,接着忽然倒吸凉气,慌张地望向其余三个家人。   路采能够猜到其中缘由,之前父母对萧远叙嘘寒问暖,已然不把自已的男友当外人。   估计这会儿母亲猛地回过神来,想起萧远叙和他们不是同一种族。   路采道:“妈,阿远知道我们不是人。”   听到他这么说,路父和路母面面相觑,无声地交换了下想法。   路采本以为他们会追问原因,毕竟如果他和萧远叙只是朋友,自已不至于袒露人鱼身份。   可是父母没有再说,只是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而周鸣庚没有忍住吐槽的冲动,道:“你就这么和他摊牌了,牛逼啊。”   路母跟队形:“他知道你是人鱼,还愿意和你继续当朋友,一样牛逼呀。”   路父用揣摩的语气着重强调:“朋友?”   路采:“……”   ·   人鱼在上岸后,很多难以完全克制住天性,下意识地爱往池塘、泳池和浴缸里面躺。   路家父母也不例外,卧室里没有摆床,摆的是大鱼缸。   但路采最开始遮遮掩掩,第一天就不得不睡床,所以萧远叙还是第一次直面这种略显诡异的场景。   萧远叙看着房间里除了床头柜,只有一只巨大鱼缸:“……”   他拿起柜上的老相机,回去发现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   萧远叙:?   他回想了下鱼缸,再瞧了瞧两位长辈,以为他们为露馅了而紧张。   这确实是值得警惕的事,萧远叙组织了下措辞,希望能说些什么,让他们能够打消不安。   但是路母快一步道:“小萧,多吃点菜,别光给小路夹。”   “对,小路多大的人了,吃饭还就差别人给你喂,你害羞不害羞?”路父与她一唱一和。   路采握着筷子气鼓鼓,撇开头去不吭声。   周鸣庚道:“行了你们别铺垫了,这俩人也没想瞒着你们,他们就是在搞对象。”   路母和路父早有预感,得到证实后一个喝酒一个扶额头,需要消化一下。   路采干巴巴道:“妈,怎么能把红酒当白开水喝?”   萧远叙说:“阿姨,我……”   “别说了,我要冷静一下,小儿子来这里一年就带了个男朋友回家。”路母恍惚道。   她继而忧心忡忡地补充:“大儿子居然到现在都没个准数。”   周鸣庚整个人都迷惑了:“等等,你们的重点怎么是这个?”   路父疑惑:“不然呢?”   他们的顾虑没周鸣庚这么多,差距也好,年龄也好,在他们看来,这些都不是阻碍。   只要两个真心互相喜爱,彼此能因对方感到幸福,就是最要紧的事。   至于别的考量,既然路采和萧远叙选择在一起,也就选择了一起面对,他们作为家长愿意放手让路采去尽兴体验。   周鸣庚被反问得无言以对,道:“好歹问问路采喜欢人家什么吧?”   路采终于找着了能秀恩爱的机会,眼睛眨呀眨的,期待家长能多问几句。   但是路母道:“弄那么清楚干什么,我对探听小情侣隐私没兴趣,差不多得了。”   萧远叙道:“阿姨,您可以放心,我会珍惜小路的。”   路母笑着回复:“我的小儿子有点皮,你要多多关照他。”   她再道:“你送过来的这些,其实是人类来看公公婆婆的见面礼?有心了,送的东西我很喜欢。”   她不太懂人类的世俗传统,也没留意称谓叫法,路采听完哭笑不得,瞥了眼萧远叙。   之后趁着其他人不注意,他凑近了,轻轻地喊了声“老婆”。   萧远叙垂下眼,提起了路采很想听的问题:“老公,你喜欢我什么?”   “这也喜欢,那也喜欢。”路采笑嘻嘻地说。   两位家长在沙发上看晚会,三个小辈收拾好餐桌,把碗筷放进了洗碗柜里。   萧远叙想去看相机,被路采拦着,讨价还价说是有偿观看。   “怎么可以这样,我要你的照片可费劲了。”路采道。   萧远叙道:“我申请赊账,先看一眼。”   路采问:“看完了要拿什么付?”   “让路哥舒服舒服。”萧远叙捏了捏路采的肩膀。   路采被捏得很享受,故意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萧技师,技术好像不错啊?你这边是正规按摩吗?”   萧远叙磨了磨后槽牙:“干嘛这么问?这位客人以前走的不是清纯路线么,改当恶霸了?”   路采道:“你路哥我是娱乐圈老流氓了。”   萧远叙忍了忍,没憋住笑,道:“惹上流氓了我能怎么办?”   旧年的尾声,萧远叙过得很开心。   他如愿看到了相机里的照片和视频,七岁的路采依旧不太会游水,一个海浪过来,便抱着尾巴在水里打了个转,画面可爱得恨不得循环播放。   路采也过得很开心,对萧技师的服务打了五颗星。   本来他想扣掉半颗的,介于同一栋楼里还有其他人在,自已即便知道隔音效果很好,也不敢放肆地出声。   但萧远叙非要他叫出来,自已最后没能克制住,在按摩中呜咽了几声。   不过路采实在满意萧技师的售后,他会整夜抱着自已,时不时亲一亲发旋、耳垂还有脸颊。   等到路采安稳入睡后,萧远叙离开了小人鱼的卧室,回到自已被安排的客房。   枕头下被塞了点东西,他伸手一摸,是路家父母放的大红包,封面上写着岁岁平安。   早上萧远叙和往常一样起早,恰巧碰见了周鸣庚。   见他是从客房出来的,周鸣庚脸色稍缓,懒洋洋地往楼下走。   “你们家早饭一般吃什么?”萧远叙问。   周鸣庚道:“我爸妈主要喝粥,路采应该睡到中午。”   萧远叙道:“粥?我来做吧。”   “随你,她们差不多八点半起床。”周鸣庚道,“我煎几只荷包蛋。”   他们两个同样是肩宽腿长的高个子,一起待在厨房里,让面积不小的中西厨房显得有些狭窄。   周鸣庚道:“我本来叫路澄,有次爸妈带我去城市旅游,在途中改的名。”   “他俩当时为了点小事拌嘴,不知道怎么的,就聊到了小孩的取名上。我妈说既然跟谁姓都无所谓,那我从今天起跟她姓好了。”他回忆。   萧远叙道:“所以你就改名了?”   周鸣庚笑道:“对啊,听着有点草率是不是?整个过程不到半天吧。后来回到海里,这件事早被抛到脑后了,我们都没再提起过。”   他们懒得为此改口,照旧喊他小澄,如此过了几年,他到城市定居。   起初听到别人叫自已周鸣庚,他还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过了许久才完全适应这个名字。   “我们家就是这个样子的,我爸很爱我妈,只要我妈要求,他就乐意去做。”周鸣庚道,“路采从小看在眼里,我觉得这对他不可能没影响。”   一只鸡蛋在锅里煎得外焦里嫩,被他铲起来放在陶瓷碗里。   萧远叙听得认真,道:“我不会辜负他的期待。”   周鸣庚道:“你最好能做到,不过我想和你说的是,我弟最会见样学样了,他一定也这样对你好。”   他往蛋黄上洒了几颗盐粒调味,转过头和萧远叙说:“你不要仗着他喜欢你,趁机去欺负他,否则我和你没完。”   萧远叙笑了笑,保证:“嗯,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周鸣庚熟练地往锅里再敲了个鸡蛋,问:“你要几分熟?”   ·   父母在这边没有待很久,大年初五变启程回海。   和爸爸妈妈告别后,路采要去本市朋友家拜年,萧远叙担当司机。   路采活泼又真诚,十分讨人亲近,在娱乐圈很吃得开。   春节这几天里,他收到了许多拜年祝福和问候,自然也要一一回应。   正忙得不亦热乎时,萧远叙给他圈出了四个人,说最好能上门一趟,于是他挑了今天去一一送年货。   四个人里有三位是音乐界的前辈,还有一位是导演,在圈内很有声望和话语权。   导演多留了路采一会,和他说自已最近有所耳闻。   “什么?”路采听得云里雾里。   导演道:“你是不是在谈恋爱?我之前和老张吃饭,听到了一耳朵风声。你可能被狗仔拍到了,最好做足准备。”   在他这边得到消息,路采坐回车上,忐忑地转述给了萧远叙。   萧远叙装模作样地哀叹:“被路恶霸盯上的事情终究是瞒不住了。”   路采:?   他抱起胳膊,故意用蛮横的语气问:“多的是人羡慕你呢,你是不是天天偷着乐?”   萧远叙道:“哇,这都被你发现了?”   路采笑了一阵,调侃:“你不演戏真可惜。”   虽然他们没有心事重重,但被狗仔公开,这着实不算一件小事。   如果要向公众彻底摊牌的话,之后的舆论和路采的通告安排,公司都要心里有数。   路采给董哥报备后,董哥无语道:“真是新年新惊喜。”   为了这事,萧远叙特意推掉其他档期,在娱乐公司待了一下午。   他和经纪人仔仔细细讨论了对策,之后公关团队有人查到,确实有营销号发过爆料预告。   有些爆料离谱得可以当造谣,他们不能确定这人掌握的是真是假,于是派了人去试探和接洽,看看可不可以把事情压下去。   这人貌似手里真有的有些东西,表示自已要大赚一笔,不可能为了小钱就闭嘴。   强硬的态度本该令人棘手,但路采得知后,说一分钱也不要给。   “我是正正经经谈恋爱,又不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这么被威胁?”他不可思议道。   他还道:“拜托,我男朋友是萧远叙诶,不炫耀一下都浪费了,让他们说去吧,传得越广越好,谢谢他们替我省一笔宣传费。”   半个月后,那营销号真的发了路采的恋情曝光,且大张旗鼓地买了推广。   《独家!人气小鲜肉约会照曝光,下班后共同驱车回家!!》   路采刷到时心如止水,点进去了之后,看清楚狗仔贴的照片,情绪才有所起伏。   “我靠。”路采睁大了眼睛。   对方拍到自已坐上了一辆豪车,且回到了半山的别墅。   但这车的驾驶员不是别人,是自已的亲哥周鸣庚?!!   他此刻在录音棚里,想着待会要和萧远叙诉苦,这十多天白白担惊受怕了。   几分钟后,其他爆料号不甘沉默,抢生意似的也发了报道。   一样是路采的暧昧八卦,这次换了个绯闻主角。   这个爆料号拍到了路采去海岛那天,在酒店门口和彭正卿一起进去的背影照。   路采无语凝噎,头疼地看着底下评论腥风血雨。   周鸣庚不是明星,没被认出来,但显然和彭正卿的身形轮廓对不上。   这下教大家一时间有些迷惑,看热闹的更多了,有人疑惑路采是不是沾花惹草,也有人说路采先别忙着发歌,应该立即出一本情感指南。   长期跟踪路采的狗仔不少,见到这架势,接连晒出以前囤的照片,硬蹭也要赶上这波热度。   什么陪罗南洲吃饭啊,再什么到叶灯家约会啊,乱七八糟一股脑全涌了出来。   有人问:[和罗南洲吃饭能理解为朋友聚会,去叶灯家??这年头去朋友家里,也是没谁了,大家一般都是约到外面玩的。]   路采见到了这条,心说,自已和嫂子传八卦,这真是没谁了。   他拿起手机,和萧远叙诉苦:[我被骂渣男了!]   萧远叙刚散会回到办公室,也看到了沸沸扬扬的爆料。   男朋友和这么多人摊上绯闻,捕风捉影的合照满天飞,就是没有和自已的。   他发去一个被渣受害者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好气呀 第77章   从录音棚里出来, 工作人员道:“路老师辛苦了,您喝点水。”   她勤快地递上一杯温水,路采道谢后接过, 感觉到投在身上的视线意味深长。   他装作没事发生、不知道自己正处在八卦中心, 但喝了几口水后, 直奔经纪人的办公室。   董哥人不在, 别人说他陪罗南洲参加开机宴。   “哎, 网上说你在娱乐圈开后宫呢。”那人打趣。   另外有人说:“小路是在圈里左拥右抱,桃花朵朵开!”   路采觉得好冤枉:“没有呀,只开过一朵。”   有些营销号和爆料者硬蹭流量的姿态太明显,那堆照片和说辞一看就当不得真, 但也不排除有人借此发散, 上纲上线地谴责他是个多情种。   大多数人还是围观态度, 调侃这事和拿他们开玩笑的居多。   眼前种种都是因果,路采这一年过来, 唱歌次次发挥完美, 演戏也没掉过链子, 上综艺也是以好评居多, 给人的印象就是率真又活泼。   这些在平日里看不出来,遇到风浪后就有了直观的反馈。   大家相信他, 更甚于别人含糊其辞的言语, 以及并不明晰的照片。   不过路采虽然没被唾沫星子淹没, 但摊上花边绯闻, 终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今晚萧远叙难得有空闲,早约好了几个朋友要一起吃饭,去的路上他耷拉着脑袋。   公司分配的新助理在前面开车,保姆车堵在二环迟迟不动, 路采在后面显得坐立难安。   中途董哥打来电话,说是叶灯和彭正卿的经纪人来联系了这边。   “你啊你,狗仔拍到你从叶灯家里出来,嘴巴红得不正常,这他妈是怎么回事?”董哥疑惑。   路采有苦说不出:“我去他家吃火锅,锅底是麻辣牛油味的,嘴能不红么?”   董哥道:“操,你俩可真行,让CP粉磕开心了。”   “当时不知道那包锅底的辣度,叶灯特意问过客服,估计还能翻到聊天记录。”路采出主意。   董哥道:“是,她经纪人就是来交涉下,两边挑个时间一起澄清。”   和彭正卿的照片看似很难说清,但其实方便梳理,那天他们都是为了去罗南洲的生日派对。   把机票和订房记录一比对,两个人显然都是无辜被误会。   董哥跟路采招呼完,电话被罗南洲抢走。   罗南洲试图勒索精神损失费:“这是本直男第一次和同性传八卦,我当场恐同了!你得请我吃两顿好的才行!”   路采道:“我们就是因为吃惹上的事,为了防止你病情加重,两年别约饭了吧。”   罗南洲立即改口:“恐同是一种偏见,我本心不是那种狭隘的人。”   董哥不听他们东拉西扯,把手机夺回来后挂掉了电话。   耳边重新获得了清净,路采回想了下今天的破事,有些哭笑不得。   他跟萧远叙在餐厅门口碰面后,没有直接进包厢,两个人在回廊上窸窸窣窣地讲悄悄话。   松树后面人影被遮掩,彼此挨得很近。   萧远叙道:“这不是今天热搜上的男主角吗?你来和谁吃饭啊,神秘豪车车主,罗南洲,彭正卿,还是叶灯?”   几个小时过去了,周鸣庚的身份被猜测了半天还没结果,被喊作神秘豪车车主。   路采道:“我和彭正卿总共就见过两面,好友没有加,吃哪门子饭啊?”   “两面?”萧远叙问。   路采道:“第一次还是在你入股的PAX,他送了我酒,这么说来你还赚了酒水钱呢!”   萧远叙嗤笑:“这钱赚得真心凉。”   “当时我们都没在一起,你都没喜欢我,凉什么凉?”路采道。   提起这个,他好奇:“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呀?”   萧远叙看了一眼手表:“再不去要迟到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路采跟在他身后黏着他,追问好几次没结果,进了包厢后堪堪忍住好奇心。   今晚一起吃饭朋友都在业内,平时和他们都比较熟,尤安歌和夏泽已经喝上了,另外几位是音乐圈的词作和制作人。   左邱见他们一起来,怔了怔:“你们这么赶巧?”   夏泽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哦。”   几个有眼力见的听夏泽感叹,已经看破不说破,对两人的关系心知肚明。   尤安歌笑道:“之前在山里录综艺,小路和我烧水吃夜宵,还说萧总是自己偶像。谁家粉丝和偶像出双入对?”   路采道:“不好意思啊,当时就对偶像下手了,跟你暗戳戳显摆呢。”   尤安歌扶住额头翻了个白眼,道:“把你嘚瑟的。”   夏泽道:“小路这几天没课?”   “今天课少,明天多一点,快校庆了还得排练合唱。”路采道。   “那不是正赶上了嘛,你明天上课的时候捂严实点,省得被哪家过激粉丝暗算。”   路采道:“和同行的已经解决了,真是莫名其妙拿我寻开心,拍到我哥都没拍到萧远叙。”   萧远叙笑了声:“那怪我好吧,都怪我躲狗仔水平高。”   他们不打算一直当地下情侣,藏着掖着让路采难受,总归是该向朋友们摊牌的。   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夜色全黑了还没散场。   起初尤安歌向路采灌酒,路采经不起刺激,喝了几口后察觉到自己酒量太菜,开始降低存在感企图撤退。   然而尤安歌抓着他不肯轻易放过,说他这是接连有好事,必须不醉不归。   萧远叙出手搭救男朋友,替路采挡了几杯,再吸引走了别人的注意力。   这下大家不起哄路采全来盯着他,萧远叙其实酒量不错,但今天没招架住,被尤安歌灌趴下。   路采道:“靠,阿远醉了?真的假的?”   夏泽道:“没见他喝过这么多,他怎么酒品还挺好?不是说人平时越压抑,酒后反差越大?”   萧远叙喝醉后依旧是安静的,只是撑着头不说话,不会和别人抢酒喝,也不会提高嗓门说个不停。   和路采之前一对比,路采惭愧地自我谴责,我可真是个流氓。   由于萧远叙的反应实在太文气,大家其实有点不确定他的情况,还陆续试探了几下。   夏泽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萧远叙叹了口气,道:“我喝的是酒不是孟婆汤。”   之后尤安歌问:“你男朋友的风言风语听说过没有?”   路采不可思议道:“姐,知道是风言风语,怎么还拱火呢?!”   萧远叙道:“小号都已经被黑粉举报得禁言三天了。”   路采:?   怪不得他们刚才碰面,萧远叙在门口扫了一台充电宝,合着是在路上疯狂刷微博。   回去时,路采一直要看萧远叙的小号,萧远叙不给。   仗着有前后有隔音挡板,司机不知道这边情况,路采干脆骑跨在萧远叙身上。   这辆商务车的净高不像房车,他需要微微低着头才不至于撞到顶,腰身往下坐后,与萧远叙贴着额头。   “怎么,关注了很多俊男靓女,不敢给老公看?”路采用激将法。   萧远叙酒意上头,说话语速比平时慢:“你先把自己的风流债收拾干净了吧。”   路采故意夸张:“小气鬼。”   萧远叙跟着泼脏水:“花心大萝卜。”   路采“嘶”了声,道:“我清清白白,搁封建时期能领牌坊了好吧?你拿出有力证据来!”   “贞洁牌坊我怎么记得是要给老公守寡的?我现在好像还能呼吸。”   路采偏过脸,攀着他的肩膀吻他,不让人继续说话了。   今天这个日子在节气里该称为雨水,到了夜里,真的下起了绵绵细雨。   落下的雨痕一道又一道,凉意渗进玻璃,再有一只手贴上车后座的玻璃窗。   其实路采是想敲窗的,因为萧远叙终于愿意分享小号,里面的内容实在太好笑了。   这个账号没有发过任何微博,也没有转发过别人,但光看关注就让路采觉得很好玩。   “关注那么多我俩的CP站干嘛?你自己磕自己的糖?”路采道,“我同学一般把你这种叫做小学鸡行为。”   小学鸡道:“你自己要看的,还那个我。”   话音落下,萧远叙就醉醺醺撇开头,摆出一副拒绝讨论的样子。   “哪个你啊?人类情侣之间有强吻这一说吗?”路采道,“还是你想说□□啊?”   萧远叙抬起胳膊挡住脸,再被路采拉了下来。   路采抱着他胳膊道:“你怎么点赞我泥塑粉的微博呀?你不是我妈妈亲口盖章的儿媳吗?”   实际上,路母压根分不清亲戚间的称谓,随意自称是萧远叙的婆婆。   小情侣也不在意这些细节,但路采心里记得很牢,偶尔搬出来逗弄一下。   萧远叙道:“真手滑,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条微博是:[呜呜我家宝贝好清纯!显然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学生妹嘛!]   她转发了一组照片,其中路采俏皮地面对镜头,身穿白西装笑得天真灿烂。   转发里以感叹颜值的居多,还有“他是小天使”、“今天穿得好像婚礼主角呀”一类的话语。   此刻这位“小天使”舔了下犬牙,穿了同样一身白色,只不过是西装换成毛衣,在萧远叙怀里露出坏兮兮的笑。   萧远叙垂着纤长的眼睫,看了下手机里的图片,再专注地望向眼前人。   路采觉得他眼底的独占欲很强烈,搞不懂是被哪个词语刺激了。   自己对萧远叙很重要,也很特殊,对方不愿意和人分享,有时候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中也会流露。   前阵子路采亲手做了爱心蛋糕,送到集团办公室里给萧远叙吃。   当时萧远叙有点吃不下,听到路采说“那你切半块留给我哥”,愣是把蛋糕包圆了。   思及此,路采感觉自己下巴被抬了起来。   他回过神来,听到萧远叙说:“现在,我要亲吻我的新娘了。”   ·   周鸣庚突然有点想吃蛋糕,感觉好久没吃了,吩咐Jill去买一块。   Jill道:“您抓紧辟谣吧,今天我接了五百通电话,打听您是不是包了小明星。”   “哪个啊?”周鸣庚不怎么看八卦。   他回澳城做酒店的周年庆,今晚还要招待各路媒体和商界朋友,忙里忙外脚不沾地。   下午开始他在宴会厅接待宾客,手机都没空瞧一眼。   Jill欲言又止,直接给他看报道。   周鸣庚:“……”   得知这出乌龙,他看着满堂的纸醉金迷,突然想出了挣外快的法子。   他蠢蠢欲动:“真想把萧远叙给爆料了,你说这能给多少钱?”   Jill道:“可能你弟给你一拳。”   周鸣庚:“…………”   招待的媒体中,有人在做直播,这次也正巧用这个机会做录制。   他拍到周鸣庚时,弹幕里有人很激动。   [操,这个侧脸帅得好眼熟!!]   [这不就那个神秘豪车车主吗???原来路采坐的是他的车?!]   [刚才主播介绍过,这位是酒店少东家吧?路采抱到的大腿好粗啊。]   [呃他们是正常的朋友交往吗?又是公司门口大晚上的接下班,又是接到半山去……]   他们之后讨论的话题完全偏离主题,头头是道地分析起了不合理之处,认为路采不该住在半山。   众所周知,路采所在的公司提供周边住宿。没出道的签约艺人工资微薄,在培训期间为了方便和投入,可以申请在那边暂住。   平心而论条件还可以,但肯定入不了公子哥和大小姐的眼,家境优渥的八成都是自行解决。   而路采从没避讳过自己之前住宿舍,在采访中还提过环境不错,这下换到了寸土寸金的地段,转变在他们看来显得有点突兀。   毕竟是京市数一数二的豪宅,当明星赚再多的钱,也很难轻松购入,何况路采还算是个新人。   主播看着弹幕的争论挠了挠头,见周鸣庚看向这里,主动地上前问好。   他委婉地说:“您看着有些眼熟。”   周鸣庚道:“是啊,这不是被狗仔拍到了么,是哪位来着?”   主播翻出了那个人的主页,振振有词的爆料还没删掉。   在周鸣庚说完这句后,观看人数和弹幕就直线飙升,很多人过来看这出。   周鸣庚报了一遍那人的名字,不以为意地笑了下。   他本就五官长得凌厉,这么笑起来有点痞,同时又极易给人压迫感。   他道:“哦,你对我接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回家有什么意见?咱们当面聊聊?”   ·   睡前路采看了眼手机,刷到周鸣庚的动态后,心说这人挺会耍酷。   他今晚被折腾得腰酸背痛,趴在枕头就软绵绵地起不来了,上下眼皮直打架。   接着翻了个身,他看着萧远叙那边还亮着屏幕的光。   “号都被封了还玩呢?”他道。   萧远叙关掉手机,过去搂着他:“不玩了。”   这人酒意没有消干净,半梦半醒间,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路采。   他疑惑道:“你的狐狸尾巴呢?我怎么没有摸到?”   路采红着脸,道:“再也不陪你玩这个了!”   明明玩得很累,他第二天却有所感知似的,难得比萧远叙醒得早。   他没有叫醒萧远叙,自己洗漱后下楼吃了两片吐司,然后回来半躺在床上玩手机。   点进热搜榜后,路采揉了揉眼睛。   揉完没用,这些字组合在一起就让自己看不懂。   #萧远叙 号被盗了#   萧远叙无论是身为演员,还是当了总裁,都没有注册过对外营业的微博,最近注册的小号也没透露过任何真实信息。   不过以前为防止冒名顶替,ID早被占用好了。   现在这个用户名被激活,转发了一条微博。   原微博是:[呵呵,@路采和@萧远叙之前互动那么多,这次他们一点水花都没有,说明了什么已经很明显了吧?]   底下有很多人表示逢场作戏,惊讶公司高层怎么都能掺和一叫亲自炒作CP。   萧远叙转发说:[说明某些人的业务水平有待提高。] 第78章   下午到学校, 路采戴了顶鸭舌帽靠边走,妄图降低存在感。   然而拜萧远叙所赐,自己的回头率前所未有得高。   “喜糖, 这波一定要发喜糖!”同学道, “你捂得够严实啊!”   还有同学搂住路采的肩膀:“萧总那条微博就是我理解的意思吧?!”   路采歪过脑袋, 眨了眨眼睛:“啊?你理解的是什么意思?”   那同学道:“他现在就是我们学校校友家属呗。话说同学聚会能不能带他来啊?我女朋友吵了我一上午了!”   路采哭笑不得:“我怎么记得你女朋友是叶灯粉丝, 上回还要过签名照?”   “但萧远叙是男神嘛!对象和偶像是不一样的, 偶像和男神又是不一样的……”   “到时候问问,他最近有点忙。”路采道,“空的话一定喊他来。”   同学抱拳:“以后上早课我给你带饭,带一个月的。”   路采道:“我这家属排面挺大, 能召唤出跑腿, 那我要吃一个月的煎包!”   小人鱼在学校不住宿, 如果有早课的话要辛苦点,多在路上花半个多小时。   他一直爱赖床, 有时候赶不上吃早饭, 同学会帮忙在食堂给他打包一份, 课前几分钟站在教室外面吃。   食堂早点里他最爱吃生煎包子, 鲜肉馅的直接灌在袋子里,再往里面倒点醋。   和同学这么约定好, 他们转移话题, 说起了放学后吃什么。   有人提起学校附近一家翻修已久的烤肉店, 这两天正好重新对外开业, 他们可以赶上优惠活动。   路采道:“我今晚有事,一下课就得走。”   “也对,你刚公开,最近应该要忙活很久吧。”别人说。   但路采并不是因为工作, 和萧远叙在一起的事固然惹人关注,但没有到他们需要焦头烂额的程度。   他们不再有意回避,也没有打算借此炒作,这方面经纪人能够处理。   路采在唱歌上很有灵气,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恋爱关系并没有盖过他身为歌手时的光芒。   风浪确实是有,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萧远叙会一直在他身边,是他软红十丈中的软肋,还是他的无路可退时的退路。   路采摇头道:“晚上系里篮球赛,有人临时脚崴了,队长抓我去顶上哈哈哈哈。”   “靠,我都没收到过消息,为什么找上了你啊?”   “他说这样过来喊加油的女生会多一点,有利于鼓舞士气。”路采解释。   其他人听了心服口服,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路采道:“之后还接了个采访,这么说来今晚真挺忙。”   之前他拍杂志封面认识了一位主编,两人关系一直不错,今早也私下问起了自己与萧远叙的事情。   主编揶揄着给他发:[这号不是被盗,是终于藏不住了吧?]   因为萧远叙往日温柔内敛,在大家的认知中,不太会摆冷脸,更不会说挑衅的话,而那条转发着实嘲讽意味很浓。   大家的第一反应是太过惊讶以至于呆滞,继而炸开了锅。   这确实不像本人操作,但又久久没等到辟谣,缓了半天并没让话题热度减退,反而持续升温。   收到这信息的时候,保姆已经做起了家务,路采吃着马蹄糕,对面的萧远叙在喝粥。   路采用小腿去碰萧远叙的腿,再把手机挪过去,示意让人看看醉后做的好事。   萧远叙撩起眼帘,帮他回复:[嘻嘻。]   路采在旁边笑着说了句“你替我嘻什么嘻”,把马蹄糕掰成了两半,有一半塞到了萧远叙嘴里。   主编问他愿不愿意约一场专访,路采同意了,发了董哥的电话过去协商行程。   杂志社对这次难得的机会非常重视,大纲和提问一一快速对过后,敲定了今晚见面。   本来约好在学校附近的茶室见面,得知路采在球场当替补,主编过去凑了个热闹。   只是院里的小比赛,但体育馆里观众非常多,时不时发出惊呼和尖叫。   主编没上前和路采打招呼,挑了个角落处的座位坐下后,听到前面几个人叽叽喳喳。   “天啊,要不要路采一转头就尖叫?我耳朵都受不了了!”有男生抱怨。   “都没上场呢,上场了更吵,我们还是撤吧。”   “这可不行,说好了为哥们加油打气的,大家扯高嗓门都喊起来!”   主编拿出本子做了记录,接着东张西望,在氛围火热的场馆里发现了很突兀的人。   在座的除了她几乎全是大学生,正是青春躁动的年纪,坐在位子上都显得活泼。   而这个人气质非常出众,由内而外地透出一种冷静自持的感觉。   她定睛一看,惊讶道:“萧总?”   坐在不远处的萧远叙怔了怔,循着声音看向她:“陈主编?”   陈主编点了点头,诧异地说:“您是来看小路的?怎么坐在这里?”   这处位置很偏,视角算不上好,她以为萧远叙该坐到最前面去。   不过真这么干的话,这比赛怕是打不好了,大家注意力会集中在这对情侣上。   萧远叙笑道:“没事,看得到他就行。”   赛况不算太激烈,双方都不是专业选手,你追我赶的打得很开心。   路采也是同样,上场投进了球后,观众席上欢呼雀跃,一群人有模有样地喊起了助威口号。   目光聚焦处的路采顿了下,望向场外时却没看前排,心有灵犀地朝角落扫去。   意料之中萧远叙在这里,他其实有些害羞,略显青涩地笑了笑。   比赛结束后路采去了趟更衣室,出来时心急了点,洗过的头发没有吹干,匆匆忙忙套完卫衣后,拎起外套就往外面走。   被寒风一吹,他打了个喷嚏,萧远叙把自己的围巾系在他脖子上。   他们两个人和陈主编一起去了茶室,陈主编很兴奋,问能不能把球场的插曲写进去。   “可以吗?那能不能注明我投进了七个球呀?”路采暗戳戳臭屁。   陈主编保证道:“这段给你加粗标重点。”   这场采访虽然约在很敏感的时间点,但并没有提问太多私生活,偏向于讨论路采的个人感情观。   路采和她聊得很投机,很快搞定了文稿材料。   结束后陈主编打车回公司,撩起袖子要一鼓作气连夜写完稿子,但半途中发现把本子忘在了茶吧。   这时候已经时隔一个多小时,她火急火燎返回原处,远远看到了路采和萧远叙。   他们从一家烤肉店出来,往停车场的方向去,两个人挨得很近。   昨晚下过雨,路面有许多个小水坑,只见路采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落在了萧远叙后面几步。   感觉路采一时没跟上来,萧远叙疑惑地往回看,然后路采一步并两步地上前。   他踩了个脚边的水坑,水花溅在萧远叙裤脚管上。   使坏成功后路采用围巾蒙住半张脸,摆出绑匪的姿态,流里流气道:“你家里人没教育过你吗?晚上出门不安全,现在遇到坏蛋了吧?”   陈主编看得呼吸一滞,紧接着,眼睁睁瞧见萧远叙踩了回去,看上去乐在其中。   萧远叙悠悠道:“好可怕啊,要劫财还是劫色哪?”   他看路采鞋子脏了,前面那条路坑坑洼洼也不太好走,干脆弯腰把路采抱了起来。   路采挣扎了几下无果,用围巾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同时,抬手给萧远叙也围了几圈。   陈主编:“……”   这俩人到底谁劫谁啊?   ·   周鸣庚在澳城待了很久,回到京市那天,路采听说还有记者专门去堵他。   这段时间一直有人变着花样来骚扰,对此周鸣庚不堪忍受,雇了两个保镖求清净。   主要是网上讨论这对兄弟的人实在太多了,都是感叹遗传基因强大,弟弟漂亮明艳,哥哥则英气俊朗。   周鸣庚念叨:“有的老板求人给酒店打广告,有的老板自己活成了广告。”   随着时间推移,他最近生活好不容易太平了点。某次出门应酬带上路采,酒局过半到花园透口气,又被人拍了下来。   周鸣庚当时很散漫,正靠在柱子前抽烟,面色有些无奈。   同一个画面里,路采坐在台阶上,表情郁闷地看向他。   [速报速报!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那人配文。   评论区充满了脑补,猜什么的都有。   路采刷到后潦草看了个大概,申请登陆大号公布正确答案。   他说:[让他戒烟。]   [不是吧不是吧,大佬不会是弟管严吧?!]   [路路,我想当你嫂子,你不会介意吧/捂嘴笑]   路采今天很有兴致,打字道:[我想我嫂子会介意/捂嘴笑/捂嘴笑]   [淦,明明打听到周鸣庚是单身的!!!你都已经有嫂子了??]   [不可能?我有朋友在那家酒店工作,真的拍胸脯说过没有老板娘。]   路采说完这两句就打住,在书房整理乐谱。   过了会,周鸣庚回家了,嚷嚷他怎么无中生有,自己好端端一个单身汉,就被说成了已婚人士。   “已不已婚我不清楚,反正表白是真有过啊。”路采道。   周鸣庚道:“哪有的事。”   路采道:“鳞片都一声不响地送人家了,要是说给别的人鱼听,啧啧,只能说懂的都懂。”   送的时候周鸣庚没向叶灯挑明,也许很久之后,叶灯依旧不知道其中的隐喻。   人鱼族的习俗里,鳞片作为礼物时很特殊,都是给心上人的定情信物。   节日礼物,本命年辟邪,这些全是幌子。   送鳞片的真正意义是,把自己最美丽的一部分,交给喜爱的对象讨得欢心,代表了爱慕、珍视和渴望。   路采后来也送了萧远叙一片,萧远叙让他变回尾巴,摸着光秃秃一小块缺失鳞片的部位,问他会不会很痛。   “还可以。”路采嘴硬。   要说没感觉是不可能的,他之前尝试拔过,因为素来娇气,所以根本下不去手。   不过真要做起来,也在自己的可承受范围内。   他哼哼道:“别人有的你也要有,等老公发完新歌,给你买大钻戒。”   萧远叙对大钻戒没什么兴趣,小心翼翼地捧着鱼鳞,道:“我之前有一片了。”   “那是你捡的,不是我送的。”路采道,“你快收下它。”   萧远叙把它攥在掌心里,问:“我需要回礼吗?还是做些别的什么?”   求偶期已经来临,路采在顺应本能,一点一点地根据喜好,搭设共度求偶期的巢穴。   事不宜迟,他化成双腿,蹦蹦跳跳穿梭在卧室和换衣间中。   他拿了很多衣服过来,能让自己可以埋进去——用萧远叙的各种衣服。   “不要别的,要亲亲。”路采心满意足趴到衣服堆里,“亲很多很多次。”   他拍了下身旁的床单:“快来,小路今天为您服务。”   萧远叙是个刁钻的服务对象:“小路好像不是很热情。”   路采:?   他会意地变回原形,朝萧远叙甩了甩尾巴。   由于不太习惯这样,他心里打鼓,从而神色显得有些可怜巴巴。   他道:“您想摸摸我的小尾巴吗?要……要轻一点喔。”   服务对象很吃这套,但人心险恶,他假惺惺答应之后,说到不做到。   过程中小人鱼一直保持原样,有点受不了,可是好不容易蜷缩着尾巴要逃开,又被抓回去欺负得更厉害。   正处于求偶期的缘故,路采身体很软,体温比往常热一点,皮肤被人类的手掌反复摩挲时,情不自禁地贴得更加亲密无间。   ……   事后,路采喉咙沙哑地控诉:“怎么这样?你根本没轻!”   萧远叙揉着他的脑袋,又顺了顺他的后背,在安抚中,路采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他回到了两人第一次相遇的时候,自己缩在后备箱里提心吊胆。   直到一觉睡醒,他都迷迷糊糊没回过神,下意识地往萧远叙怀里挤。   萧远叙问他怎么了,他心有余悸地描述完漆黑的梦境,再说:“我以为自己还在车上呢。”   屋内窗帘拉得密不透光,路采嗅到鼻尖熟悉的气息,默默舒了一口气。   “那时候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奇怪?”他道。   萧远叙道:“你干过什么事,会让你自己这样想?”   路采苦恼地问:“多了去了,好多常识都是你教会我的,你怎么装失忆?”   萧远叙不回答,他就一直问,在耳边吵个不停。   他趴在男人肩头,黏黏糊糊地说情话,又用牙齿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添了道痕迹说是盖章。   萧远叙反过来给他留了一道印记,道:“当时你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可是眼睛特别漂亮,一抬头就盯着我看。”   他吻了吻这处新鲜的、位于无名指上的牙印,再说:“然后我什么都忘了,只记得你的眼睛。”   ·   《走山》定在暑假档上映,剧组举办了几场点映,邀请席有萧远叙,观影座位安排在路采身旁。   拍摄时是夏天,如今又是一年夏。   正片放完时有两分钟彩蛋,有罗南洲和路采休息时打牌,两人额头上都贴满了白条,被电风扇吹了起来。   还有大家一起吃棒冰时哈哈大笑,路采混在人类堆里,打量这冒着冷气的零食。   以及杀青后路采离开剧组,胳膊里搂着一束玫瑰。   路采回忆了下当时,忍不住扬起嘴角。   彼时他和萧远叙还未点破暧昧,对方横跨大半个城市,夜里送来这捧花束。   他笑意未收,感觉到右手被萧远叙牵住,默契地明白两个人记起了同一桩事情。   荧幕上,摄影师问:“路老师,现在什么心情啊?”   路采烂漫地朝镜头挥了挥手,继而把玫瑰搂得更紧。   他说,就像青梅要熟透。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下周四是大暑,到时候给本章所有留言发红包,祝大家夏天快乐XD   番外想看什么大家可以尽情提,目前有点想写ABO校园架空,年龄操作一下,校霸哥哥校草阿远和照样可爱的小路(。   更番外之前我会在微博说下大致安排,在标题和内容提要里也会尽量注明和概括,大家按需购买~ 第79章   01   考虑到萧远叙有过往阴影, 路采不希望吸引太多窥视,公开后一直尽量低调。   不过两个人的身份和关注度摆在这里,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   路采做好了最坏的心理预设, 还一本正经想过, 萧远叙要是被自己的过激粉丝揍了可怎么办。   想着想着他还问萧远叙, 萧远叙瞧向他, 说:“和大明星恋爱真危险啊,有劳小路保护我了。”   当时路采拍胸脯道:“那当然啦。”   转头英雄小路走机场,差点被围观群众挤扁, 闪光灯亮到眼睛都睁不开,回到家就委屈地窝在水底。   萧远叙拿了根逗猫棒出来, 钓鱼似的在池边坐着。   搁在平时路采早就浮上水面, 欢快地玩起来了,然而这次并没有。   情况有点严重, 萧远叙换了个皮球, 往水里抛去紧接着溅起一阵水花。   路采双手抱住皮球, 无精打采地漂着,萧远叙问他怎么了。   萧远叙道:“今天是不是很累?过来一点,我抱抱你。”   路采摆动尾巴慢慢游过去, 再被萧远叙抱起来, 坐在男人的腿上。   荧白的尾巴被鳞片包裹,触感并不坚硬,柔软又带着韧性, 在光下美得妖异。   和西装西裤零距离贴合在一起时,水珠将布料打湿,但萧远叙浑然不介意。   萧远叙问:“今天怎么没直接出来?”   路采现在出行不能随心所欲,为他接机送机的人太多, 他往往要走VIP通道,免得造成拥堵和踩踏。   “董哥说外面有很多人等着,我好久没和粉丝见面了,想让她们看看我呀。”路采解释。   说完,他补充:“就是好奇凑热闹的要更多一点。”   萧远叙道:“我关照下董哥,让他给你多安排点保镖。”   “唔?我没有关系的啦,不是因为这个。”路采摇头,“红是好事啊,我被挤得双脚离地的时候,都感觉自己是超级巨星了!”   他是爱闹又讨喜的性格,去哪里就能在哪里玩成一片。   对于这种人山人海的场面,他虽然感到棘手,但说不上排斥或恐惧。   萧远叙道:“那是因为哪个?我听一听。”   路采支支吾吾,正想习惯性地拨弄手指,随即被萧远叙扣住了手。   被捏了捏掌心后,路采纠结着,机场的拥挤只是一方面,除了这件事,总有避无可避的打扰会发生。   自己可以接受,可是萧远叙呢?   萧远叙可以表现得不在意,可是自己不能因此不去顾及。   “说不清。”路采蹙了下眉头,“怕你和以前一样,忍耐得很吃力。”   小人鱼在成长过程中,大多数时候是被照顾的一方,不过这不代表他没有照顾别人的能力。   他喜欢一个人时,会依循本能地横冲直撞,也会小心翼翼到不知如何是好,学着去保护对方的棱角与逆骨。   路采道:“这次你也没法躲太远,我很需要你,你要逃得带我一起逃。”   话语听上去有些稚气,可是萧远叙听得认真,回得也认真:“我没有想躲。”   路采道:“是吗?”   他甩了甩尾巴,没入水面的尾巴晃出一圈圈涟漪,像少年心事一般绵长却无声。   萧远叙弯起眼睫,道:“嗯,我享受小路带来的一切。”   路采明显情绪转好,语调也逐渐欢快,捧着球道:“你真的会当我的MV主角吧?”   “会啊,给宝宝打白工。”萧远叙道。   路采得寸进尺:“如果我演青春疼痛偶像剧,你可以来对戏么?”   萧远叙有心无力:“我的年纪好像和青春这两字没什么关系。”   “你看上去还是很帅的,我同学都说我们俩很登对。”路采得意道。   准备新歌时,萧远叙确实出镜,按照导演要求特意瘦身五斤。   他已经是很完美的身材了,个子颀长比例优秀,有肌肉和线条但不夸张,显得非常匀称,即便不看脸也很有魅力。   不过导演希望画面能更有青春气,兜兜转转,萧远叙还是跟这个两字搭上了边。   开拍前,路采坐到录制现场,看到萧远叙出来时眼前一亮。   演技领悟到了一定程度后,气场也许真能任由拿捏。萧远叙穿了宽大的衬衫,没了往日的优雅贵气,凭空有了淡漠又脆弱的少年感。   衣摆被风吹得鼓起来,他忘记周围的器械和摄影师,撇过头瞥了眼路采,在镜头里笑得恍若情窦初开。   收工时工作人员窸窸窣窣,见到路采后提了一嘴,感叹萧远叙的戏感貌似没有半点退步。   路采转述给了萧远叙,萧远叙说当然不可能不退步。   “大家都在夸你欸,随便截一张图都能当封面了。”路采道,“特别是那张笑的。”   萧远叙道:“这算是本色出演。”   ·   MV公开后,评论区几乎是瘫痪了。   [我操,路采是不是救过萧远叙的命?]   [和路路在一起后,萧总真的有变化!以前很担心他的状态,总觉得他哪天会消失,后来果然息影了……现在轻轻松松的多好啊。]   [导演怎么回事,风扇能不能开得再大点!这衣摆吹得不够高,我看不到腹肌哇。]   [话说他到底为什么息影?有内幕能透露么?]   这条评论底下的回复五花八门,有人说家里施加压力,让萧远叙着手从商,有人提到了前东家。   [前东家不做人呗,萧远叙只想拍戏不屑捞钱,却被安排卖乱七八糟的周边,花时间到各地开粉丝见面会。]   这些天旧事重提,叶灯也很好奇,被路采过来探班时,就顺便打听了一下。   路采道:“喔,我之前问过阿远,她们说的这些也能沾上点关系吧。”   萧远叙是独子,自幼就默认要继承家业,他也早早把这作为自己的责任。   他是事业规划很分明的人,哪个看做主业,哪个当□□好,不会因为两部电影的成功而混淆,和前东家的矛盾是个催化的触发点。   不过,由于他游刃有余地退到幕后,又不与艺人私下往来,酒局上都不怎么接触,所以圈内不少人认为,他对这个行业没有感情。   以前路采听到过别人这么议论,他们背地里讲萧远叙姿态高傲,说这些对萧远叙而言只不过是生意。   路采一开始初入圈子,听得懵懵懂懂,现在只觉得这些误会很荒谬。   这是个离财富离美人很近的地方,钱色很考验人性,而人性往往经不起考验,太多人在纸醉金迷里变得贪婪扭曲。   可是萧远叙没被浸染,家庭教养塑造,亦或者性格使然,他太端正了,端正得格格不入。   他是上司,艺人是下属,这段关系便局限在公司里,出了公司不会有多余纠缠。   实际上萧远叙也有演艺圈的朋友,那种不会在酒局拉扯暧昧不清的朋友、拍了新作会认真观影的朋友。   他并没有某些人所谓的高傲,有的是某些人丢失的尊重。   至于把娱乐公司完全当成生意,就更加妄断了。   前些日子萧远叙做交接,忙碌了很长一段时间,把事情全都亲自安排妥当。   因为萧远叙重视这些项目,看似是一笔投资,背后或许有一支怀才不遇的剧组,蒙尘已久只差一次机会。   要是对电影没有纯粹的追求和热爱,他大可以直接离职回萧氏,犯不着这么费心费力。   “他嘴上不说,可他真的是喜欢拍戏看戏的。”路采想到这里,忍不住道。   叶灯勾起嘴角:“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个八卦。”   路采支起了耳朵:“什么?”   “四年前吧,有一部外国悬疑片拍得很好,来我们这边参加电影节,然后萧总提了两句。”   路采道:“哪两句?”   “就一群人在后台聊天的时候,他说那主演挑得不错,有几段转折蛮难演绎的,都被驾驭住了。”叶灯道。   路采哼哼着:“然后就没了?”   叶灯犹豫了下,感觉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继续往下说了:“然后主演当晚敲了他的房门,说要和他讨论剧本。”   路采:???   “萧总就说,讨论剧本为什么要穿着浴袍来。”叶灯道,“总之无动于衷地没让人家进去。”   路采疑惑:“这事怎么传出去的?有人在他房里装了监视器?”   “没传出去,只是我碰巧知道。”叶灯挠了挠头。   被路采打量了一下后,他描述得更详细了些:“只是我和你哥碰巧在隔壁房,当时我们想出门吃饭,听到声音以后就没动。”   路采:“…………”   光是三言两语,他已经可以想象出画面了,周鸣庚和叶灯面面相觑,继而不约而同地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偷听隔壁萧远叙和演员讲话。   叶灯因此回想起往事,轻轻地笑了声,但没有延伸这个话题。   “不说这个了。”他道,“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探班?不该争分夺秒谈恋爱?”   路采嘴甜道:“我和阿远不可能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的呀,朋友也很重要的,想你了就来看看你。”   叶灯道:“被你今天赶上了,晚上我要请客吃饭,你可以蹭上一顿。”   今晚路采吃得肚子圆滚滚,回到家时萧远叙还没下班,于是先去泡了个澡。   半小时后,他听到萧远叙推门的声音。   萧远叙见路采在泡澡,自己去了另外一间浴室,洗完出来后进了卧室。   几乎是前脚后脚,路采装模作样,很有礼貌地敲了敲卧室的门。   萧远叙道:“自家的门还需要敲?”   路采穿着浴袍,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很散漫地靠在门边。   他道:“老师,我是来和你聊剧本的。”   萧远叙勾起嘴角:“深更半夜的,穿得这么少来找我讨论剧本?”   “对啊。”路采理直气壮。   萧远叙笑得有些危险:“正好,你进来吧。”   路采:?   小人鱼心说,怎么就迫不及待地“正好”了?   他连装样子的剧本都没带,被抱进屋后,被弄得脑袋晕乎乎。   在感觉到有手探进衣服里后,他忽地抓住了萧远叙的手腕。   萧远叙啄吻着他的颈侧,问:“怎么了?”   路采嘀咕:“……我都没说要请教你什么。”   萧远叙道:“不用想。”   他的声音似乎有魔力,让路采不用想,路采就迷迷糊糊地不再去想。   反正这位老师今晚只打算教他怎么舒服。   02   趁着酒店淡季工作清闲,周鸣庚回了趟大海。   再到京市的时候,他随身的包里垫了许多海草和海藻,拨开以后中间躺着一颗圆润光滑的蛋。   这颗蛋本来和鹅蛋差不多大,没过几天,变得和鸵鸟蛋一般。   ——里面正孕育着人鱼。   路采从看到这颗蛋以后,心思就被吸引走了,小心翼翼地坐在旁边盯着看。   周鸣庚道:“你还在蛋里的时候就像有拖延症,爸妈把你交给我,我又不懂,看到你一动不动,还以为自己把你养死了。”   人鱼蛋在两个月左右会开裂,幼崽会本能地破开阻碍,过程中有点辛苦,困难时可以从外帮助他。   适当的帮助可以免得幼崽累得晕过去,出现透支、窒息这些情况。   幼崽通过自己的努力,也能活动小尾巴,锻炼触感和力气。   然而路采很不一样,蛋变化得很慢,壳上裂开一条小缝后,就没有什么别的动静了。   不过八岁的哥哥感到很害怕,急忙把缝隙弄大后,眯着眼睛往里看。   路采湿漉漉地缩在里面,隔着一层半透明的膜,天真地朝周鸣庚笑,毫无察觉自己刚才把对方吓得不轻。   周鸣庚确认完弟弟好好的,没有打消疑虑,跑去问别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大家看到大殿下捧着的这颗蛋,陆续眯着眼睛往缝隙里观察,再惊讶这是哪来的小朋友,为什么长得这么可爱。   周鸣庚把蛋从别人手里夺了回来,骄傲地表示这是自己亲弟弟。   只是亲弟弟着实爱偷懒,每天只肯扑腾一会会。   而周鸣庚翻着族内的《人鱼幼崽饲养指南》,根据里面写的攻略,笨手笨脚地剥壳。   等路采磨磨蹭蹭出来了以后,倒是显得机灵好动。   如果他不是鱼类而是犬类,按照调皮程度,比较贴近比格犬。   今年路采二十三岁,性情还是活蹦乱跳,听到萧远叙开车回家的声音,就兴冲冲跑出门。   “阿远阿远,快来看人鱼!”路采道。   他拉着萧远叙进去,萧远叙看到一颗蛋,惊讶:“原来小路是从蛋里出来的?”   “对啊,和人类小孩不太一样。”路采道。   周鸣庚介绍:“景聂最近在做救助,抚养流浪的小人鱼,前阵子捡到了这颗蛋,但是没空照顾,就拜托我孵出来。”   路采积极举手道:“我想孵!”   前些日子他累死累活,一周有五天奄奄一息,躺上床就抱住萧远叙,从恋人的体温中汲取安慰。   经过三番五次的查重和修改,他脑袋昏沉四肢无力,总算是写好了论文。   最近路采在准备毕业演出和个人演唱会,中间穿插着一档真人秀,时间并不宽裕,所以周鸣庚不是很想再给他添事情。   架不住路采爱心泛滥,周鸣庚同意他有空就来探望,幼崽需要的用品采购也交到了弟弟身上。   萧远叙好奇:“需要买哪些东西?”   路采特意列了一张清单,上面有奶粉、薯片、甜饼干、冰淇淋……   萧远叙沉默了下,假装不知道除了奶粉外,其余都是路采自己想吃,但经纪人念叨着不让吃的。   当晚,他们两个被熟人邀请看了一场话剧,散场后再到附近商场逛超市。   推车里放了三罐婴儿奶粉,以及配套的奶瓶奶嘴,剩下的全是高热量零食。   “我想再拿一包这个。”路采指了下水果糖。   萧远叙道:“我去拿,你在这边等我。”   路采乖乖等在收银台前,萧远叙回来的时候往车里放进一包糖,路过推销柜前再放了三包避孕套。   自助结算后,他们吃了顿夜宵,再牵着手回家。   中途,路采收到了罗南洲的消息。   罗南洲:[小路啊,你要是遇着什么事,哥随时出来陪你喝酒,咱们边喝边说。]   路采一头雾水,心想自己论文都写完了,人生中大概没什么需要借酒消愁的烦恼。   紧接着,车载音响放起了他喜欢的音乐,他随即转移注意力,跟着轻轻哼唱。   萧远叙停车时,池承宣和经纪人也给路采发了条消息。   池承宣表述得十分抽象:[我日。]   董哥则言简意赅:[你忙完联系我。]   路采:。   直觉告诉路采,自己此刻八成在热搜榜上。   他回想了一下最近干了些什么,校园生活步入尾声,自己忙着杂七杂八的事情还来不及,更别说闯祸惹事了。   大号被经纪人管束已久,他用小号登陆微博,看清词条后就差翻白眼。   #路采生子#   发酵升温的微博是一张路人偷拍,图片上路采一个人推着购物车,里面有几罐婴儿奶粉。   原微博发了超市定位,配文是:[天啊,这是什么??路采有孩子了???]   评论区讨论得热火朝天,不过大家显然都没反应过来。   [和萧总分手了?他们谈了几年了来着,是不是厌倦期了要换换口味啊。]   [他们领养了小孩?]   [总不可能是他们亲生的吧,谁怀谁生啊?]   [我不管,就要男妈妈,就要男妈妈!]   [他们应该谈了有四年了吧,靠,居然这么久了?虽然谈不上七年之痒,但确实容易感情危机。]   [恭喜路路恢复单身!我喊一声宝贝老婆,萧总没理由介意吧=3=]   对于路采的恋情,粉丝都以祝福为主,成年人谈情说爱再正常不过,而且她们用挑剔的目光放眼圈内,认为萧远叙实在是最完美的选择。   有一部分粉丝说着路采幸福最重要,平时见路采发一些明里暗里秀恩爱的动态,会开开心心地留言互动。   但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们就会更开心地冒出头来,抛出一句:宝贝今天分了啊!   比如此时此刻,她们并不相信路采有孩子,可也期待分手是真的。   路采:“……”   萧远叙凑到他身边扫了眼,他匆匆忙忙关掉手机,挽住了男朋友的胳膊。   然而萧远叙眼疾手快,还是看到了“分手”、“感情危机”这一类关键词。   “厌倦期?换换口味?”他淡淡道。   路采顿了顿,装傻道:“什么?我不太识字,你哪里看来的呀?”   萧远叙道:“你先和董哥说清楚奶粉的事情吧,他那边好收拾场面。”   路采点了点头,回家后和董哥打电话。   董哥其实不太在意那奶粉,几年共事下来,他了解路采的为人,明白这铁定是一出过度解读。   他抓狂在另一方面:“让你少吃点冰淇淋,答应得那么爽快,光说不做是吧?”   路采:。   与此同时,没被没收账号的萧远叙开始为所欲为。   有人问购物车的糖好不好吃,萧远叙从袋子里翻出两袋水果糖,立即拍照上传。   热心市民萧先生解答道:[好吃,我特意去多拿了一袋/馋嘴]   [右下角有购物袋,和那家超市能对上号,看背景推测是在家,原来路路和萧总同居了啊/放大镜]   [草了,客厅这盏灯有点眼熟,我记得去年秋拍拍到了十万多?装修和家具花了多少钱啊,有没有懂行的科普一下?]   [所以你们没有分?呜呜呜我白放烟花了嘛。]   萧远叙同情:[可以换个思路,当做提前庆祝结婚。]   [呃,路采不做饮食管理吗?这是不是营造虚假人设啊,实际上天天啃菜叶吧?!]   萧远叙回复:[实际上他刚吃完半盒炸鸡。ps.没浪费食物,另外半盒在我胃里。]   趁着董哥和路采打电话的间隙,萧远叙这么一通操作完,心满意足地整理购物袋。   小心思并未就此结束,之后路采开直播,萧远叙主动要当房管。   一众粉丝猛地腾升起不好的预感,立即嚎着“不可以”、“不要啊”,诸如此类的求饶在弹幕中反复刷屏。   在她们的拜托声中,萧远叙心狠手辣,冷酷地把“宝贝老婆”四个字加入了屏蔽词。   ·   人鱼幼崽在蛋里待满了两个月,破壳后喝上了路采买的奶粉。   他虽然能在岸上呼吸,但毕竟年纪太小,还是待在最适宜的水里比较好。   周鸣庚联系好景聂,将人鱼幼崽送回了海洋。   路采抽不开身,正赶往外地录制真人秀,没能同行一起去。   这些天他睡在节目组安排的酒店里,出发前和萧远叙开玩笑,说是他们俩要网恋好几天,没想到连网恋的时间都没有。   而萧氏集团下的子公司准备挂牌,萧远叙的公务和应酬一桩接一桩,同样忙得团团转。   成功挂牌上市的当天,公司举办派对和酒宴,路采有拍摄任务赶不过去。   小殿下一向爱黏人,这么重要的场合被迫缺席,他嘴上说着没有关系,但心里还是会有点遗憾。   “路老师,今晚听说有流星。”同为嘉宾的明星搭话道。   他们位于高原,可以望见皑皑雪山,环境是未遭污染的干净。   白日里天空碧蓝澄澈,到了晚上星幕如碎裂的钻石,在浓黑夜色里闪烁。   路采看了眼远处晨昏交接的天际,笑道:“那要抓紧想好该许什么愿了!”   收工后,酒店门口停着几辆大巴车,有专门来看流星雨的游客过来办理入住。   其中一个小姑娘认出了路采,路采朝她招招手,从口袋里拿出两颗糖分享给她。   姑娘道:“车上有个人和萧先生长得好像,咦,他人呢?真的很像。”   她想指给路采看,但是东张西望了几个来回后,没能把那位乘客找出来。   路采笑道:“这样啊?你再留意下,经纪人最近正愁找不到新鲜帅哥签约呢。”   可惜新鲜帅哥下车后就突然没了踪影,路采为此注意了下大堂里的人,没有和英俊沾边的。   他去剧组包下的五楼餐厅吃自助,刚一走进去,远远就瞥见了熟悉的背影。   对方穿了身考究的风衣,戴着副墨镜,待在角落的位置。   路采原地愣了一小会,随即快步走过去,但是在距离半米左右时,又克制着慢下了步伐。   他把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漫不经心地围着对方转了几圈,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的。   “你是谁呀?节目组貌似没请这么一号人物。”路采打趣道,“偷偷混进来见偶像可是很危险的。”   萧远叙摘下墨镜,抬起眼帘看向他:“哦,要是能见到的话,多危险都甘之如饴了。”   路采本来努力板着脸,一听到萧远叙说话就忍不住,眉眼弯弯地坐到了萧远叙身边。   “你翘了酒宴?”他道。   萧远叙道:“我这个月就差住在公司了,给自己放一天假不过分吧?”   从京市到这里要坐五个多小时的飞机,千里迢迢这么一趟,路采下意识要带人四处转转。   可是转念一想,这里除了山还是山……   “我在车上的时候,听别人说有流星雨。”萧远叙默契道。   路采道:“对喔,像是你会感兴趣的,等会我打听下哪里是最佳观景点。”   “一起去看山看水也可以,我都感兴趣。”萧远叙道。   世间的山川河流、日月星辰,都值得驻足流连。不过……   他看着路采,说:“不过,我最着迷你。” 第80章   人鱼族里的“结婚”, 是在祭司面前受到祝福,爱人互相虔诚地说出誓言,流程简单没有其余环节。   而人类在恋爱关系更近一步时, 会做财产公证,会去民政局做登记,还会将亲友们聚起来办婚礼。   每逢天气晴朗的节假日,或是玄学角度的黄道吉日,人际圈里的婚礼就会扎堆举办。   今年的七夕节碰巧是周六,路采中午刚独自吃完一桌, 傍晚捎上萧远叙又有一桌。   晚上这场他当伴郎,下午陪着去接过新娘, 之后在酒店迎宾收红包。   萧远叙递过红包:“这个伴郎哪里找的, 挺帅啊。”   路采道:“从你家偷来的, 晚上还回去。”   萧远叙笑道:“那我等着了。”   “路哥路哥!”伴娘在不远处喊他, “这里有两个箱子,要送到新娘那边去!”   路采道:“来啦!”   他朝萧远叙摆摆手, 就跑过去搬箱子, 萧远叙帮忙分了一箱。   送完后两个人暂时分开, 典礼在黄昏时开始。   别人拿出手机记录下新郎新娘的幸福时刻,而萧远叙默默在拍某位伴郎。   罗南洲远远瞧见了,过来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他调侃:“人家谈两年就算是爱情长跑,这么说来, 你们是爱情马拉松,从小路十九岁谈到二十四岁。”   ·   “噔噔噔噔!”路采模拟出场音效, 向大家展示自己无名指上的钻戒。   今天在沪城江边有时装大秀,自己受邀出席观看。   后台化妆间坐着三个人,除了他和罗南洲, 还有打瞌睡的叶灯。   “收收你的大钻戒,闪到我眼睛了。”叶灯说。   罗南洲道:“靠,我上周刚和萧总说,你们怎么还没结婚,动作快得一路闪电带火花啊!”   叶灯好奇道:“这枚几克拉?不是,这一坨有多重?”   路采道:“两克。”   一克拉大概是0.2克,换算了下,叶灯道:“戴了三线城市一套房是吧?”   罗南洲道:“什么时候求的婚?你们俩一声不响的。”   “就是七夕那天晚上。”路采道。   他和新郎新娘告别后,萧远叙带着他去了一家会所俱乐部。   这家实行会员邀请制,平台可以为会员提供各方面的服务,比如品酒品茶、展览拍卖和扩展人脉资源等等。   那晚他们只为两位客人服务,客人姗姗来迟,并没有影响他们的热情和细心。   主厨端上前菜,侍酒师给他们倒完酒,无声地退到了后面,以免他们谈话得不自在。   小提琴手配合着钢琴,在香薰烛火点起时,持弓拉响了悦耳的声音。   在婚宴里忙上忙下,路采正好没吃饱,立即风卷残云般地进食,津津有味地扫荡过菜肴后,拿起红酒便是一杯下肚。   他指尖碰到杯子的那一刻起,对面的目光就紧紧黏了上来,显得意外紧张。   看到路采把酒喝完,萧远叙茫然地盯着空杯子,视线在路采和杯子之间徘徊。   他中途欲言又止了好几次,还转头尝试和侍应进行眼神交流。   侍应表现得同样不可思议,朝萧远叙耸了耸肩膀。   “怎么啦?你在找什么?”路采无辜问。   问完,他弯起了眼睫:“是在找这个?”   他张嘴调皮地吐了下舌,嘴里含着一枚钻戒,继而用手边的湿巾包裹住。   “我还以为你不小心吞下去了。”萧远叙松了口气。   路采狡黠道:“吓吓你的,我自己给自己戴上,还是你给我戴上?”   正当他擦拭好钻戒的时候,萧远叙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丝绒盒子。   修长的手指向来灵活,此刻却显得有些笨拙,缓慢地打开了盒盖。   里面躺着更耀眼的钻戒。   这和路采手上的显然是情侣款,它们设计都面向男性,相比之下,盒子中这枚的克拉数更大。   净度和大小能达到这种程度的钻石非常罕见,能遇见一枚已经很不容易,它经过珠宝设计师精雕细琢,在蜡烛的映照下精致又纯澈。   萧远叙认真地望向他,道:“我给宝宝戴最好的。”   ·   “和大家报备一下,大家都是伴郎,都记得提前排好行程。”路采道。   叶灯道:“你打算婚礼办在哪儿?”   罗南洲道::“来来来,必须来,从剧组偷跑出来也得喝上你们的喜酒。”   路采道:“我这几天在挑呢,因为亲戚们都是海边长大的,他们想要去个新鲜点的地方顺便玩一趟。”   不光是他爸妈和王室近亲,还有景聂、侍卫也要来,以及祭司会当婚礼的司仪。   上周周末,他回了一趟大海,说完要结婚的事情之后,大家纷纷给出了建议。   有的提议沙漠,有的提议冰川,路采听完也觉得很有趣。   然而他现在说出这两处地方,叶灯和罗南洲当场就沉默了。   这些天萧远叙去国外出差,今晚返程没有去京市,目的地选在了沪城,和路采碰上了面。   “你说我们去沙漠办婚礼怎么样?我们还能骑骆驼出场!”路采轻快道。   萧远叙道:“地表温度能有七十度,我还不想让自己的新郎变烤鱼。”   路采若有所思:“对喔,那冰川呢?”   “你不是一直想穿西装吗?”萧远叙道,“去冰川的话,我们只能穿羽绒服了。”   对此,路采略感遗憾,自己既不想变烤鱼,也不想穿羽绒服。   不过他很快打起了精神,在手机上搜索起结婚策划。   中式婚礼、教堂婚礼、草坪婚礼……各种方式五花八门,路采挑花了眼睛,感觉每种都很好,每种都想来一遍。   “老公,你想不想去热带雨林?”他亲昵地喊着萧远叙。   想到热带雨林里飞舞的蚊虫,萧远叙:“……”   可结婚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路采喜欢,这方面自己很愿意去满足对方的一切想法。   萧远叙道:“老公没有问题,只要适合人类和人鱼活动就好。”   路采今晚计划着要去雨林,查过相关资料后,喜滋滋地抱着萧远叙胳膊入睡了。   到明早一起来,他又改了主意。   “不行,我梦见我们在雨林结婚了。”路采道,“要换个新地方。”   萧远叙恍惚:“梦里也能算数的吗?”   虽然他觉得很迷惑,但态度上依旧是路采说了算,他向未婚夫表示了绝对的支持。   ·   最后婚礼定在了欧洲的古堡里,当地季节适逢草长莺飞,广场边白鸽啄着喷泉涌出的凉水。   城堡尽管年代久远,好在保存得当,经过主人的几度翻修,没有颓败荒废的感觉,高贵优雅地立在郊外。   这里开车半个多小时能到城区,周围风景优美环境清新,庄园打理得生机勃勃。   堡主是萧母的老友,得知是萧远叙要结婚,祝福过后将这里借给了他们。   “我在这栋房子里要迷路了。”路母道,“附近有海滩吗?我看咱们凑完热闹,还是连夜游回家吧。”   路父道:“你不是想吃汉堡么?不想吃了?”   路母与这边口味不合:“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啊,还是烤鸭更好吃点。”   二楼的屋子被特意调整过,床铺都换成了带有氧气泵的鱼缸,过来参加婚礼的人鱼们扎堆住在这里。   而三楼四楼住着人类,宾客们不算多,都是与这对新人相熟的前辈和亲友。   加起来总共有八十多个人,花园内恰巧能宽松摆下九张大桌子。   他们陆陆续续地入住,管家、厨师和佣人贴心安顿好所有人,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礼服由设计师妥帖地修改搭配,当地的婚庆公司做了场景布置,仪式当天的清晨就开车过来。   货车上载满了沾着露水的鲜花,让空气沉浮着馥郁的芬芳。   钟楼传来了十下沉闷的声响,路采手捧了一束铃兰,和萧远叙穿过鲜花拱门。   现场没有乐队,不过人鱼们围在一起,哼唱起了悠扬的曲调。   没有配词,也没有伴奏,这是族内古老的歌谣,传达他们心里最真挚的祝福和祈祷。   “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路采红着耳尖清了下嗓子。   池承宣捧场道:“是啊,大家别说了,这新郎要念抒情小作文了。”   路采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起来的纸,展开后有A4大小,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话。   其中有段落删改了数次,可以想象他写的时候抓耳挠腮,左思右想费了很多的工夫。   他道:“对的对的,再吵我要念不完了,几点才能开饭呀?”   “你以前的获奖感言从没这么长吧?”罗南洲笑着说。   路采道:“不长,很多车轱辘话被删掉了!原先我听校长讲话,就在心里琢磨,等有我发言的场合了,我一定要长话短说。”   别人道:“没事,今天你有特权,说到天黑都行。”   “我们早饭吃饱了来的,比起开饭,更想听你写的什么东西。”   路采腼腆地笑了笑:“最近每次参加婚礼,我都忍不住去想,自己结婚那天是怎么样的呢?”   “应该是个好天气,不好也没有关系,我一定是最幸福的人——在遇到你的时候,我就被幸运女神眷顾了,一直、一直地幸福着。”   他看了眼纸,念道:“亲爱的阿远。”   他的阿远现在就衣冠楚楚地在身边,和他步入婚姻的殿堂。   “我很喜欢这样叫你,学着你爸爸妈妈那样,变得更像一家人。”路采道,“在很早之前,你就是我每天醒来最想见的那个人,也是天黑最想接回家的人。”   他道:“想起来真的很神奇,我到现在都说不明白爱情是什么,但我清楚地知晓,自己的爱情是在十八岁的冬天降临的。”   “看到你的时候,我被你吸引,本能地去依偎你,慢慢的也想被你依偎。”路采道。   他有点不好意思说下去,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台下响起了起哄的口哨和鼓掌声。   “这种感觉跟卷进旋涡里一样,失重又不能自拔,不过是和你一起的话,不能自拔也可以,让我们一起去看看是什么把自己淹没了。”   路采抬起眼睫,这双漂亮的眼睛依旧清澈烂漫,看向萧远叙道:“我猜答案是很多的爱意。”   这是他猜的,但萧远叙确实被爱意淹没了。   宾客的起哄声更响了些,萧远叙对路采回以温柔的目光:“今天还有这种惊喜。”   “小路讲了你也得讲点什么吧?”有人道。   “萧总不能偷懒,快把自己的稿子拿出来!”   祭司道:“哎呀,之前确实设计了这么个环节,是萧先生有话要说,不过小路说得真好,我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你也有稿子?”路采看向萧远叙的口袋。   萧远叙道:“没有,是婚礼前突然想到了几句。”   台下闹腾道:“几句啊?说来听听啊?”   这些话其实是萧远叙在几个月之前想的,这个婚礼之前,可以追溯到路采兴冲冲要去热带雨林的那个晚上。   少年已经长成青年,安稳地枕着他的胳膊睡在他的怀里,他摩挲着路采的无名指,想象自己不久后和恋人在司仪面前发誓。   或许路采自己都不记得了,在十八岁那年,曾经和萧远叙说过自己不打算结婚。   有关婚姻的丧气话,有关婚姻的烂摊子,足以教人望而却步。   二十四岁的路采应该听得更多,也见得更多,可他现在选择了鼓起勇气,和萧远叙走上更远的路途。   在漫长到想象力无法填满的未来里,要和同一个人一天天地度过,是否会让人感到茫然或恐惧呢?   以前的路采或许有过,以前的自己大概也有过。   不过现在可以笃定的是,他们都很期待余生的漫长厮守。   萧远叙道:“今年是我们恋爱的第六年,听上去很久了,可是我觉得没够,时间过得这么快,每次你出现在我眼前,我都觉得没喜欢够。”   他常对路采说情话,可那都是在私下,更何况这么直白。   路采的耳朵变得更红,抬起捧花挡在脸前笑了一阵。   萧远叙也泛着红,道:“谢谢你在第六年允许我从男友变成新郎。因为你,宝宝,我开始相信丘比特的箭命中过我,而箭的另一端注定写着你的名字。”   “同时我也开始相信,有些事物是永恒不变的,现在的我就想给你永恒的誓言。”   “我发誓,我会一直爱你。”萧远叙道。   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心肝,他的绕指柔,他的梦里和眼中,最珍贵的纯净之地。   是灵魂的另一半,找到了对方自己才算完整。   他道:“我会一直虔诚地爱你。”   繁盛的花草围绕着他们,耳边是亲友的祝福,萧远叙注视着路采的眼睛。   他们交换了戒指,也交换了一个吻。 第81章   01   窗外白光闪过, 紧接着响起一声惊雷。   冬风吹着雨水敲打梧桐叶,潮气让衣服沾染寒意,叶灯脱掉羊毛大衣, 疲惫的身体在洋房的空调中慢慢放松下来。   他的行程实在太满了——这对于明星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大家挤破了头也想多争点资源。   但也许是因为体力临近极限,大脑迟钝地顾及不了其他,叶灯除了累以外,只觉得茫然。   “叶灯,你不在家休息?”有人喊住他。   叶灯转头瞥了眼, 是彭正卿,是自己经纪人手下带的一个演员。   “十几条消息催我来玩, 我过来坐一会儿。”叶灯懒洋洋道, “听说夏泽找了个新男友?”   彭正卿道:“一个吃流量饭的小鲜肉, 不算男朋友, 就是走得挺近的。那人你应该认识,和你一起有过活动。”   圈内这么多人, 红的不红的, 退隐的新来的。叶灯在风口上, 如同位于圈子的中心,周围来来往往,经常要接触生面孔。   他不是每个都记得,不过彭正卿说的小鲜肉, 自己确实很有印象。   因为那人跑来试图约过炮。   这里物欲横流,叶灯看惯了阴暗面, 自认自己也算不上清正。但听对方言语露骨地问约不约的时候,还是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当时那个人顶着张满是胶原蛋白、人畜无害的娃娃脸。   他说:“叶老师,我听说过你一些事, 在澳城那个老板身边过得很辛苦吧?我可以安慰你。”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叶灯在踏出那一步时,就做好了承受代价的准备。   如果说这是反噬,被反噬的时候,他并没有惧怕,理解对方的言下之意后,更多的是觉得可笑。   大概周鸣庚又被猜测成了阴晴不定的油腻中年人,在别人眼里,自己与他周旋之后,还得需要找年轻靓丽的□□寻求安慰。   “你在想什么呢?”彭正卿打断他的走神。   叶灯勾着嘴角:“我记起那个人了,不过和他没说两句话。”   “难得你有兴致跟后辈聊天啊,说什么了?”   叶灯微笑不变:“让他滚。”   彭正卿:“……”   叶灯推门进屋,走进今晚热热闹闹的派对。   水晶灯下,小鲜肉和夏泽坐在宽大的欧式沙发上,氛围里有点打情骂俏的意思。   鉴于夏泽是个浪荡子,有兴致时冲着街边的野花都能撩上几句,所以眼前这场景并不能说明他俩有什么关系。   果然,过了几分钟夏泽就跟腻了似的,找了个倒水的借口,来到台球桌这边没再坐回去。   他主动凑过来和叶灯搭话,被晾在一旁的小鲜肉因此也注意到了叶灯,脸色变得不是很好看。   “待会他该朝你发脾气了。”叶灯道。   夏泽道:“你说段舒?不会的,最近新找的情人,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该消失的时候消失,有什么脾气好发?”   包养和恋爱不是一回事,他拿捏得泾渭分明,最好双方各取所需各当消遣,走心只会让人避之不及。   叶灯淡淡地“哦”了声,道:“划清楚点挺好的。”   夏泽调侃:“话里有话啊,叶老师。”   叶灯道:“怎么会,夸奖你有分寸还不行?”   不像自己,也不像周鸣庚,稀里糊涂,不清不楚。   虽然畸形的不该见光的关系结束了近两年,但他们不像其他人那样直接没了交集。   这个过程很磨人,最开始周鸣庚特意不在叶灯面前出现,生怕彼此再见面就会断不干净。   事实证明不见面也断不干净,他们看似当起了普通朋友,可真要说没有越界,彼此点头时都会心虚。   “被你夸了,我居然不开心。”夏泽道,“感觉这话侧面说明姓周的当时没有什么分寸。”   叶灯漫不经心地抱着胳膊,看上去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不知道是被带坏的,还是天性相吸,反正他现在这副样子跟周鸣庚有些相似。   他瞧着夏泽暗戳戳羡慕,好笑道:“唉,毕竟他是第一次,没你这么熟练。”   夏泽装纯,学着路采的语气说:“什么?我也不是熟练工呀。”   叶灯听了起鸡皮疙瘩:“没路采那张脸,别学他说话,我买不了你卖的萌。”   夏泽大为受挫,郁闷地默默喝着酒。   他一边好奇没分寸的周鸣庚当时有没有挨揍,一边疑惑叶灯这一点也称不上乖巧的脾气,周鸣庚几年来怎么吃得消。   而叶灯举起红酒杯,与他的杯子轻轻碰了下,随即将杯里的酒液一饮而尽。   “没有敬酒词?”夏泽问。   叶灯想不出文绉绉的话,道:“爱喝不喝。”   夏泽嘴角一抽:“你以前没得罪过人吧?”   “被折腾过半年,你说呢。”叶灯笑道,“我也没分寸。”   他骨子里很疯,带着刺,太过有棱角的存在总是容易引来注目、欣赏和摧折。   这对于没有底气的人来说,太显眼是很危险的,可是刚入圈的叶灯不懂。   他不爱陪资方喝酒,不喜欢虚与委蛇、忍让地处理一些暧昧邮件。   拍戏一直是他的梦想,他本以为自己会一步一个脚印,接到更好的资源,拥有更多的粉丝,去上星剧去大荧幕,乃至去颁奖台的中央。   可是他还没走多远,就被推下了深渊。   在某次推脱不掉的酒局上,有人手脚不规矩,千方百计地想吃他豆腐,让尚且稚嫩的叶灯很害怕。   周围那么多人,大家都看出了他的难堪和惊慌,大家都装作看不见。   再之后,叶灯把酒泼到了那人身上,对方扇了他一巴掌,告诉他他以后再也接不到戏了。   被雪藏的日子不太好受,叶灯落魄又狼狈,直到遇见了周鸣庚。   当时他抱着发泄情绪的心思,和周鸣庚鬼迷心窍地上了床,一夜情醒来以后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   经纪人声音颤抖:“小叶,你在哪儿?你有新的通告了!”   而周鸣庚坐在他身边,正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   见叶灯睁着酸胀红肿的眼睛,愣愣地望向自己,周鸣庚笑道:“要来根事后烟么?”   叶灯试着吸了一口,随即呛得眼泪汪汪。   不过他从那天开始学会抽烟了。   这段关系实在是不清不楚,他自称过金丝雀,喊周鸣庚是老板。   也被Jill当面开玩笑说在秀恩爱,他和周鸣庚不约而同地没否认,牵在一起的手被自己松开,再被周鸣庚握得更紧。   复出后他接了一部偶像剧的主演,凭借着相貌和演技,以及不甘心的韧劲,光是这一部就有了水花。   他的档期越来越忙,片酬越来越高,转型开始拍正剧,再逐渐出现在影院里。   风水轮流转,如今他是圈内最受欢迎的演员,轻而易举就封杀他的那个人则早已没了身影。   把他从阴影里拉了一把的周鸣庚,也不在他身边了。   两个人在分开前,叶灯听经纪人打趣:“你和周先生怎么还没恋爱啊?再等几年,再等个机会,你们说不定就在一起了。”   可惜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有的是跟踪、偷拍和曝光。   公司出了好几套公关方案,老总对这事很重视,开会时怒不可遏地拍桌子,问责这事怎么会被捅出来。   作为被热议的事件当事人,叶灯恍惚地坐在走廊上,接到了周鸣庚的电话。   他迟钝地记起来,今天约好了要去周鸣庚那边的,这段时间太忙,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   只是出了岔子,这事差点被自己忘在脑后。   不等他解释,周鸣庚抢先说:“网上的我看了个大概,你别怕,也让你公司放心,我这边会摆平。”   叶灯深吸一口气,筋疲力尽地用手扶着额头。   他强打起精神来:“我来找你,从公司打车过来。”   “不,你不用来了。”周鸣庚道,“以后都不用来了。”   ·   “隔壁怎么这么吵?”周鸣庚纳闷。   Jill道:“夏泽那帮人在办派对,哦对了,还有你的老婆也在。”   周鸣庚抓狂地反驳:“我没有老婆!你们不要再造谣我这条单身狗了!”   洋房的两个大厅被他们明天租来开招待会,现在布置得差不多了,让周鸣庚来过目。   周鸣庚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大致看了眼便出去抽烟了。   附近有聚会有酒吧,娱乐场所开得密集,街边打扮靓丽的俊男美女也多,有些撑着伞路过,还不忘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有两个女人走过后窸窸窣窣了一阵,其中一个被另一个推搡了下,然后拐了弯重新折回来。   “帅哥,我能不能加下你的好友?”女人撩了下长发,朝周鸣庚笑。   周鸣庚不想给,顺嘴找借口道:“抱歉,家里老婆管得严。”   Jill:“……”   Jill认为宽松来说,少东家样样都好,没有贪赌酗酒等不良习性,也没有高高在上的自负心性,空降后很快就和酒店上上下下打成一片,天天插科打诨玩桥牌。   本来周鸣庚什么都不会,管理酒店、核对账目包括玩牌,都是来了以后再上手的。   他的出身比度假村里所有人都好,却比所有人都努力,在这方面也表现出了很高的天赋。   家族生意本被玩忽职守的职业经理人弄得一团乱,在他的修整下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因为压力太大了,忙到没有心思去风花雪月,商场上的合作伙伴明里暗里地往他床上送人,周鸣庚却没有收下过。   后来他有了叶灯,也渐渐对打理生意轻车熟路,有了更多的空闲时间。   小明星的事业蒸蒸日上,周鸣庚不干扰人家发展,也没找别人解闷,每次都特意挑出空档去找叶灯,据说他躲狗仔都躲得会翻墙了,对影视城的地形也了如指掌。   但有一点是,周鸣庚性格爱招猫逗狗,太不着调又粗枝大叶,时常透着股痞里痞气的流氓劲。   说不上这算优点还是缺点,有时候还蛮欠揍的。尤其叶灯刚来酒店那几天,整天被周鸣庚油嘴滑舌地打趣。   譬如“怎么光吃菜不吃肉?吃都吃了客气什么,使劲薅我羊毛啊,让你白嫖没让你负责”、“逗你两句怎么闹绝食了,今天的大黄鱼可好吃了,求求叶灯赏脸尝一下”……   算不上骚扰,但着实吵闹,听得Jill都牙痒痒。   一眨眼,叶灯都从手足无措的青涩小演员,变成游刃有余的当红大明星了,Jill在心里感叹。   而她的老板此刻两手插在裤兜里,看着淅淅沥沥的雨,不远处的商圈电子屏幕上滚动播放广告,雨幕中闪过叶灯漂亮的脸。   “你说这鬼天气什么时候好啊?”周鸣庚问。   Jill道:“这些天降温,过一阵子该下雪了。”   周鸣庚道:“哦,真的有点冷。”   他个子高挑,有一米八七,此刻穿了马丁靴,浑身一副利落的打扮。   风吹过来,他也没发抖,看起来很飒。   可能是单身狗心冷吧,Jill这么想着,看这边没什么事了,再念及自己今天还没打过视频通话的澳城男友,拎起小皮包打算回去休息。   周鸣庚看着Jill坐上出租车,道:“赶紧和你男朋友谈恋爱去吧,待会记得开□□,回头跟财务报销啊。”   时间不晚了,Jill知道周鸣庚这句不是说给她听的,是说给司机听的。   她说了声“知道了”,等出租车驶远后,周鸣庚回到洋房。   家里弟弟跑去和萧远叙同居了,回家也是冷冷清清,他打算在这里再待一会。   磨蹭磨蹭,看看等下要不要吃顿夜宵,或者搓局麻将……再或者和叶灯偶遇下。   周鸣庚往里走了几步,听到了叶灯的声音。   “你想多了,我没和夏泽说过什么。”叶灯道。   “肯定是你,不是你刚才跟他多嘴,他怎么会转头就不理我?”   叶灯嗤笑:“他不理你你应该去找他,找我有什么用。唔,来我这里寻求安慰?”   落单的段舒涨红了脸,愤恨又羞耻地盯着他看。   以段舒的咖位,够不上这场派对,今晚他是被夏泽带过来的,本来为此兴奋了许久。   可是夏泽跟叶灯说完话后,不仅没有坐回他身边,而且在自己主动亲近时,故意地避到了旁边。   段舒认定是叶灯讲了以前约炮的事,害得夏泽对自己没了兴趣,找机会把叶灯堵在了这里。   而叶灯一听就知道,单纯是夏泽这货突然玩腻了而已。   包养关系里的双方并不对等,上位者随心所欲,随时随地可以抽离,没义务给出任何解释。   叶灯嫌派对吵闹,正好不急着回去,摊手道:“那点破事一点不值得重提,我真的没兴趣和别人分享,也没理由做这种事。”   段舒气得咬牙切齿:“你怎么没理由?你就是嫉妒我!”   圈子里奇葩不少,饶是叶灯见多识广,还是被这后半句给惊住了。   “……嫉妒?”   “夏哥年轻又有资源,在圈子里很少见,想攀上他的一大把。但你现在什么都不缺,犯不着来和我抢吧!”   入圈后遇到的艰难三言两语难以描述,好不容易被贵人看中,自己刚刚沉浸到美梦当中,那些对未来的幻想就成了泡沫。   段舒如被当头一棒,但他没有憎恨薄情的大老板,甚至问都不敢问一句,绕了个弯,怪罪自己曾听说过暧昧传闻的同行艺人。   勾心斗角的把戏太多了,肯定是叶灯暗中使绊子,肯定是叶灯毁了自己……   他口不择言道:“看到我和夏哥在一起,搞得你心里这么不平衡,背后那个人是有多恶心长得多丑?看你这几年接的戏,你也不是睡不下去啊!”   叶灯道:“你哪里听来的?”   “你管我哪里听来的,反正我就是知道!”段舒道。   叶灯道:“提醒你一句,这些话别再说了。”   “我偏要说,你这么急着找下家,难道澳城那位是老掉牙的要进棺材了?”段舒在气头上,根本不会把叶灯的话听进去。   “……没意外的话还远着呢。”有男人插嘴。   段舒猛地打了个激灵,连叶灯也怔了怔,惊讶地转过头去。   周鸣庚在拐角处沧桑点烟:“……”   洋房的走廊灯光昏暗,不过足以教人看清长相。   虽然他不是娱乐圈的人,但因为路采的绯闻乌龙,认识他的人应该比段舒的粉丝还要多。   “您是周先生?”段舒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无理和失态,他瞥了眼叶灯,急急忙忙想要替自己找补。   然而周鸣庚道:“我是那老掉牙的。”   段舒:“…………”   刚才他还朝叶灯龇牙咧嘴,现在的形势一改,恨不得自己凭空消失。   此刻的周鸣庚穿着新季的机车夹克,整个人高大挺拔,比起派对上那些衣冠楚楚的富二代们,更加不羁和野性一些。   像是一拳就能把自己鼻子里的假体走出来。段舒忽地浮出了这个念头,一声也不敢再吭。   周鸣庚道:“刚才你讲太快,我听不太清楚,你再说一遍?”   段舒脸上冒汗,慌张道:“没有没有,是朋友造谣叶老师,我傻逼一样信了他的话,以后再也不会说了!”   “哪个朋友啊?”周鸣庚不急不缓道,“那么爱造谣,嘴巴还是别说话了比较好。”   段舒被吓得发抖:“我、我会嘱咐他的,我一定不让他再说了!你、你们……”   跟这种人不用多啰嗦,让他闭嘴就行了,没必要解释清楚,段舒被吓着后灰溜溜地直接跑出了洋房。   夜深后,雨越下越大,路上的车鸣声越来越少。   派对没有要散场的架势,屋内氛围火热,没人关注有谁中途默默离席。   叶灯没再回去,站在廊下点了支烟:“你这么上赶着认领,万一影响我的桃花运,谁给我负责?”   周鸣庚道:“他的胆子一吓就破,要是把这事说出去一个字,都算我青年痴呆看走眼了。”   “有香水味。”叶灯忽然说。   周鸣庚一头雾水,继而想起来自己被问微信的时候,那个女人喷的香水很浓,估计自己衣服上留了点。   不仔细闻还真闻不出来,他似笑非笑道:“叶老师,越权查岗呢?”   “哪能啊,周先生魅力这么大,有人套近乎不是正常的事?”叶灯恭维道。   说完,他转移话题:“今天你怎么在这里?”   “明天要在这里开个客户招待会,装修布置完了,我过来看一眼。”周鸣庚道。   “真巧。”叶灯感叹。   周鸣庚道:“开车送你回去?”   “谢谢这位自带柯尼塞格的司机师傅,但我饿了,想要先吃火锅。”   现在叶灯这么红,去哪里都不方便,吃顿火锅也要提心吊胆。   他们挑了附近一家有包厢的店,服务员看到叶灯大晚上的戴着墨镜,忍不住用怀疑智商的眼神瞟了他几眼。   锅底和菜很快上齐,周鸣庚反锁上包厢的门之后,叶灯才谨慎地摘下墨镜。   吃的时候经纪人问他在哪里,他说吃夜宵。   “一个人这么有兴致?”经纪人问。   叶灯实话实说:“我和周鸣庚待在一起。”   经纪人闻言,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叶灯并不是她签进来的艺人,但得知对方被雪藏,她遗憾过好一阵。   之后叶灯重新起步,她被老总安排当了他的经纪人,这一路算是共同扶持共同成就,两个人是合作者更是好朋友。   起初她并不支持叶灯和周鸣庚藕断丝连,那段关系断了就该断个干净,否则越拖越糟糕。   可是事情真做起来,哪是这么容易的?   这些年的陪伴在剥离后尤有惯性,让人在余温里徘徊,叶灯没向她坦白过心迹,但她知道他被困住了。   因为平时工作劳累和精神紧绷,叶灯有问题不小的失眠症,经纪人一直希望他能在空档时好好休息。   可是比起和周鸣庚在一起的那几年,叶灯这两年好像更累了,休息时除了看电影,就是窝在飘窗上发呆,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他心事很重,又是个不爱向外展露脆弱一面的人,经纪人没办法让他放松。   所以她一直严厉管束艺人的恋爱问题,却不怎么插手叶灯的私生活,只希望叶灯尽可能地开心些。   别被拍到亲密举动就好,至于别的,随他去吧。   “待会出门记得留心。”经纪人道,“最近狗仔盯你盯得太紧,被他们发现点蛛丝马迹,指不定怎么编排你。”   叶灯信誓旦旦道:“我明白的,凉姐不用担心。”   Flag已经立了起来,他吃饱喝足,把自己包裹得如同一团粽子,跟着周鸣庚出去。   周鸣庚道:“凉姐会不会怪我带你胡来?”   “胡来也不是一次两次,成年人只在意爽不爽,谁管在她眼里乖不乖。”叶灯道。   周鸣庚笑道:“你还胡来过什么?”   叶灯道:“好像大多数都和你有关,你已经在凉姐黑名单里了。”   他笑得有些坏,做了个打枪的手势,隔空朝周鸣庚开了一枪。   周鸣庚道:“完了,中弹了。”   “少碰瓷,我家只收留英俊小狼狗,不收留空巢老流氓。”叶灯哭笑不得道。   周鸣庚听完不服气,表示自己也能伪装成狼狗:“汪。”   这两年他们并不是没做过越界的事,有时候是叶灯主动,在酒店说自己见到一款不错的浴缸,邀请周鸣庚过来看看,看着看着就一起泡澡了,水花溅了一地板。   也有时候是周鸣庚来电,讲他身体不舒服,等到叶灯半信半疑地带上果篮去探望,发现这人似乎真的生了病,问要不要去看医生,被回复医生治不好。   ——医生治不好,但叶老师治得好啊。   幸亏叶灯那时候没进组拍戏,当时的周鸣庚就像处于春天求偶期的某类凶兽,那几天两人都是在床上厮混。   仔细想来,每年总有月份相近的几天,周鸣庚会表现得很反常……   叶灯走神地顿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门口来了十多个眼熟的人,夏泽和彭正卿就混在中间。   估计是派对散场觉得嘴馋,过来垫垫肚子的,叶灯眼见着要和他们迎面撞见,拉住周鸣庚就往反方向的通道走。   周鸣庚:?   他扭头看到夏泽他们,失笑:“不是吧叶灯,咱俩又不是在偷情,你怂什么?”   叶灯自然不能如实摊牌,前几天彭正卿八卦他的感情状态,他装逼地回答自己早和周鸣庚没联系了……   “偷情是没有,偷吃是真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叶灯道。   他们往前走了段路,这里光线不好,叶灯不小心跌了下,被周鸣庚及时扶住。   叶灯嘟囔:“靠,出门没看黄历,真倒霉。”   过了会离开昏暗的后门通道,更倒霉的事情出现了。   因为派对这帮人一起过来吃火锅,把蹲在洋房那边的狗仔引了过来,这会儿正三三两两地躲在商铺下避雨。   不仅有狗仔,还有私生,叶灯看到眼熟的人影后,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   他有几个私生非常狂热,一度需要找保镖来确保自己的安全,家里也得有门卫全天看守。   眼前这位在他后面穷追猛打了三年多,最近其实不怎么跟着他了,没想到今天居然也在场。   狗仔不一定认出他来,可他曾有种感觉,自己化成灰了也能被私生精准喊出名字。   “叶灯!叶灯!!”   果然,私生远远地瞧见他,就兴奋地大喊他的名字。   叶灯一个头两个大,扛在狗仔身上的单反如□□短炮,齐刷刷地对准了他和周鸣庚。   “是叶灯吗,为什么你没和彭正卿他们在一起?”   “周鸣庚你和叶灯是什么关系?!”   “你们俩怎么会认识?是在谈恋爱吗?叶灯能把墨镜摘下来么?”   耳边七嘴八舌,叶灯脑袋空白,霎时一团乱。   像是回到了两年前的圣诞节之后,自己睁开眼被喊去公司,紧接着就被议论声包围,再也没有别的响动。   可是这次不太一样。   “你们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周鸣庚散漫道,“他和小路是好朋友,隔三差五一起玩,用脑子想想就知道,怎么会和我不认识?”   他有种天生的领导者的气势,虽然语调慢悠悠的,但不容人多作质疑。   “派对拖得太晚,我们俩就提前吃了,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吧,除非彭正卿差我们俩一起A钱。”   狗仔道:“所以你们是朋友?”   “对啊。”周鸣庚道,“这家店可是有监控的,要不然我们去看看?”   狗仔还想追问些什么,周鸣庚道:“不过现在不是采访时间,跟你们浪费的时间,都要用叶老师的时薪来跟你们报社讨。”   叶灯浑身僵住,紧张到没办法附和,等到回过神来时,自己早被周鸣庚带着离开了狗仔的包围圈。   这里已经很安静了,靠近停车场,连路人都没几个。   周鸣庚撑着长柄雨伞,伞一直朝叶灯这边倾斜,以至于自己的右半边被雨淋湿。   叶灯隐约地记得在狗仔们刨根问底的最后,周鸣庚义正辞严地说:“少脑补了,我们可是好兄弟啊。”   叶灯抿起嘴角,低低地笑了声。   “嗯?”周鸣庚疑惑地望向他。   伞下的叶灯抬起纤密的眼睫,迎上了周鸣庚的视线,直直地看向对方。   两道目光交汇在一起,周鸣庚匆忙地撇开了头。   尽管他们走在同一把伞下,可是两个人离得并不近,周鸣庚有意保持距离,跟叶灯隔得尽量远。   这是在避嫌,但避嫌得也太夸张了。   然后叶灯看向周鸣庚被打湿的肩头,道:“不是吧,咱俩又不是在偷情,你怂什么?”   在心里反复咀嚼过“好兄弟”这个词,他眼里含笑,慢吞吞地好似捉弄地说:“鸣庚哥哥。” 第82章   周鸣庚瞥向叶灯飞快地看一眼, 哼笑道:“刚才怕得要死,转头跟我张牙舞爪?”   “我哪里怕了。”叶灯撇开头。   Koenigsegg的旋转门外展打开,叶灯看到副驾驶座上有个玩偶, 系了安全带朝向主驾驶位,被摆成了监督的姿态。   “小路嫌我开车太暴躁,不是别人放的。”周鸣庚道。   “我没在意这个,只是觉得很有创意。”叶灯道,“你干嘛跟我解释?”   周鸣庚噎了下,开始胡说八道:“我单纯想炫耀我弟这么有创意, 还在细节上懂得关心家人,作为哥哥我非常欣慰……”   “行行行, 毕竟跟着男朋友过了, 好不容易见你一面, 当然要多关心一下。”叶灯揭他伤疤。   周鸣庚被戳中痛处, 努力坚强道:“没事,我和钞票抱团取暖。”   家里清清冷冷只剩下钱了, 大富翁发动油门, 紧接着有流畅的车浪声阵阵轰鸣, 倒车转弯驶离一气呵成。   音响里放着摇滚乐,在昏昏欲睡的晚间很是提神醒脑,感觉下一站不该是回家休息,而是去高架飙车。   就在恨不能掀翻车顶的音乐声中, 叶灯睡着了。   好像人困倦到一定程度后,环境再怎么吵闹, 都能安然入睡。   抑或有周鸣庚在,他总能没有挂碍地进入梦乡,至于骚扰不断的私生、穷追猛打的媒体, 都能隔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种安全感很难有第二个人再能给他,最落魄时的契机、最艰难时的陪伴,以至于周鸣庚拥有最特殊的角色。   不知道周鸣庚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睡着了,也不知道音响是何时关闭的,叶灯到了家楼下才迷迷糊糊醒来。   周鸣庚道:“醒得正好,不然得回我家了。”   他不清楚叶灯家里的密码,以他们的关系,也不方便问。   叶灯道:“你可以猜猜密码。”   “你复出那天?”周鸣庚问。   叶灯道:“不,我们分开那天。”   周鸣庚没太多反应,漫不经心道:“哦,回归自由确实比复出更有意义一点。”   他没有上楼,这里大概有另外一批狗仔潜伏着,到人家家里容易说不清楚。   叶灯回家后打开客厅的电壁炉,洗完澡静坐在壁炉前。   因为在车上睡过,他现在没什么困意,打开手边的剧本尝试看了三遍,都不能成功代入情绪。   他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心想,回归自由?   这大概是包养关系里求之不得的结局,叶灯看多了闹剧,有金主握着把柄不肯放过对方,有金丝雀动了真心被无情抛弃。   周鸣庚让彼此好聚好散,以凉姐的说法,就是叶灯走了大运,能够轻易地脱身。   没人再给他套上枷锁,可他并没成功脱身。   02   周鸣庚回到家,家里乱得就像被暴徒袭击了,让他差点以为进了贼。   衣服东挂一件西丢一件,乐谱左撒一张右塞一张,行李箱在客厅打开后没收拾,估计拿完要用的东西就没再管。   “宿管突击查寝!”路采趿着拖鞋走到楼梯口,“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去哪里喝花酒了?”   周鸣庚一抬头,发现路采脑袋上肿起一个包,合着是跑行程磕磕碰碰,不想让萧远叙心疼,跑自己这边来养伤了。   “没有喝酒,去吃了顿火锅。”他道,“过个夜生活都要打报告?”   路采道:“和谁啊?”   周鸣庚卖关子:“你猜。”   路采捂住纱布装可怜:“猜不了,我现在一动脑子就疼得慌。”   “你脑门上这包还没蚊子咬的大。”周鸣庚道。   路采照了照手上拿着的镜子,尽管肿块不大,可他垂头丧气,显然对此刻形象不太满意。   消下去估计要两天,他坐在台阶上,感觉很久没维护亲情了,打算和兄长聊聊天。   “我过来给你带了礼物的。”路采道。   周鸣庚瞧着眼前一片狼藉,道:“你的创作废稿,还是没来得及洗的脏衣服?这福气给萧远叙也罢。”   “今天赶回来太累了,我明天再收拾,给你的不是这,我说正经的呢!”路采道。   他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朝周鸣庚甩了甩:“这是叶灯生日会门票。”   周鸣庚:?   “你想见叶灯,打个电话就好了,还付门票钱?”他一头雾水。   路采道:“停止你的直男思维,这是两码事!”   这超出了周鸣庚的理解范围,于是他选择闭嘴。   “而且不是我去,是给你个参加他生日的机会。”路采道。   周鸣庚还是忍不住困惑:“我去参加他生日干嘛?靠,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他生日还是跟我一个人过的……”   要是他愿意,花些手段还能让叶灯今年也照样跟他过。   不过自己不做这事,别的不提,打开笼子飞出去的鸟哪有抓回来的道理。   路采道:“票送你了,不想去就算啦,我以为你会想偷看他。”   “我是变态吗,吃饱了空去偷看他?”周鸣庚嘴角一抽。   ·   半个月后,吃饱了空的变态特意翘班,顶着渔夫帽,戴了副粗框眼镜,往脖子绕了两圈围巾,默默检票入场。   他企图改变形象,想融洽地混进粉丝当中,然而乔装打扮之后,依旧有些格格不入。   粗框眼镜削弱了他气势上的凌厉,围巾遮住了小半张脸,可腿太长又不能截肢,使得他在一众粉丝中脱颖而出。   在场的绝大部分是女粉丝,零零散散来了些男粉,要么化着精致妆容,打扮得花枝招展,要么避开人群,好像是难得出门的宅男。   有几个还不错的,但跟周鸣庚一比就显得平平无奇。   有个小男生回头看了他好几眼,跟朋友嘀咕着悄悄话。   “是天菜耶。”   “我们是来看叶灯的,搭讪别的男生不好吧?”   “我又不是叶灯的男友粉!他是我儿子,我替他找爸爸……”   长相不错身材又好的人,很容易吸引注意力,何况周鸣庚物质条件优越,不管是业内酒局还是别的场合,都是被争相搭讪的对象。   周鸣庚从小到大都很受周围欢迎,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这些言语并不会让他沾沾自喜,连自恋的情绪都萌生不出来。   他看了眼门票上的座位号,急着跟别人换张票。   “请问你坐在这里哪里?”周鸣庚询问一个独自前来的女孩子。   女孩给他看了门票,再道:“我靠,氪金大佬?你的位置买得好前面啊,肯定砸了很多钱吧?!”   某种意义来说,周鸣庚确实是氪金大佬。   他眼神飘忽道:“唔,家里弟弟买的,他有事来不了,所以……不能浪费嘛。”   “嗯嗯那太可惜了。”女孩道。   周鸣庚道:“我们能换一下么?我不想离舞台太近。”   这要求着实奇怪,过来看偶像自然是越近越好,何况前排和角落不是一个价格。   女孩没想到这种好事能够轮到自己,念及这男人是替弟弟过来,也没多心,爽快地和他换了位置。   然后周鸣庚坐到后面,松了一口气,想着,这样应该不会被叶灯发现了吧?   生日会开始时主持人先来暖场,粉丝们回应得非常热情,叶灯本人还没出场,荧幕播放视频时,台下就欢呼声阵阵。   周鸣庚向来是一对一待遇,没有亲眼见过这阵势,夹在粉丝中间感觉很颠覆。   毕竟叶灯在他这里的身份并非偶像,以往见面时除了上床,就是一起吃饭喝酒斗斗嘴。   并且金丝雀总是触手可得,而非现在这样遥不可及,等了半天都没等出来。   之后叶灯推着蛋糕出现,全场尖叫持续了半分钟迟迟不停。   周鸣庚看到有人用力地掐着人中,甚至怀疑那家伙兴奋得临近休克了。   “现在我们抽取幸运粉丝互动,老规矩随机摇号?”主持人笑嘻嘻道。   听到随机摇号四个字,周鸣庚就嗤之以鼻。   系统随机说得好听,但他理智地认为,99.999%是电脑程序早已安排好了内定号码,这种套路只是为了安抚人心装装样子。   第一次暂停后,前排一个站姐几乎是蹦了起来。   她站起来提问叶灯接下来的行程,真挚地表示自己把叶灯的努力全都看在眼里,希望他年底能借新电影拿奖。   “我的单反是为你买的,想把你拍得更清楚更好看,发出去能有更多人注意你。现在你已经不需要靠脸吸粉啦,但我会一直喜欢你!”站姐道。   叶灯道:“谢谢,我努力不辜负你的喜欢。”   第二次暂停后,又是抽到了前排的狂热粉。   她问的问题比较敏感,涉及了私人感情方面,不过叶灯并没介意。   “我不想你谈恋爱,转型了也不想你谈。”她道,“你会一直单身吗?”   “怎么不能啊?二十六了还不能谈?我巴不得他赶紧呢。”台下有人道。   “为了这么多喜欢他的人,他就是不该谈的啊。”   “还是事业最重要,但这大好的日子为什么提这种事,不怕场子里打起来么……”   叶灯一直是演员,期间经纪公司曾想让他组男团,被他拒绝了,因为他进圈就只是想要演戏。   不过由于他长相秀丽,让他有很多女友粉,这种事无法控制。   叶灯笑道:“这要我怎么回答?缘分没到,凉姐天天催婚我也不会谈,缘分到了,全世界也阻止不了。”   他一直不是性格温吞的人,这种答案在意料之中。   之后的问答都很顺利,周鸣庚觉得无聊,那些话语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眼睛光盯着远处的叶灯发呆。   看他许愿,看他吹蜡烛,再看他切蛋糕。   “咦,30排8座没到?”主持人问,“明明坐满了啊?”   前排的女生后悔莫及:“啊啊啊我没换票就好了!!还能换回来吗呜呜……”   叶灯切完蛋糕装在碟子里,主持人数着数字想瞧瞧8座是谁,发现有个戴了渔夫帽的男人一动不动,八成是在走神。   花了钱进来神游也是没谁了,主持人哭笑不得,让他同桌喊他一下。   “兄弟,你中大奖了!”坐在周鸣庚右边的人用胳膊肘顶他。   周鸣庚茫然了下,看到荧幕上显示的座位号,再看了眼自己的门票。   周鸣庚:“…………”   他缓缓站了起来,看起来有点不情不愿,还有一些凄凉的意味。   “上来呀,上来呀。”主持人道。   周鸣庚:?   他震惊地想,这随机抽签居然真他妈没内幕?   继而他畏缩了下,不明白他们要搞什么花样……   会被别人认出来么?周鸣庚的指尖微微颤抖,故作镇定地推了下鼻梁架着的眼镜。   再抬头时,他和叶灯对视了眼,紧接着心里一沉。   反正是被叶灯认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叶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复读:上来呀。 第83章   与此同时, 粉丝们责备地看向周鸣庚。   大家瞧见他一点也不配合流程,怀疑他是不是过来搞事情的,不喜欢的话赶紧走啊, 别占着她们互动的名额!!!   中了奖怎么一点都不嗨,她们尖叫得都快缺氧了!必须燥起来!!   周鸣庚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   自己要是再愣着,粉丝们或羡慕或不满的目光仿佛就要化作实体,能活生生把他身体盯穿。   然后他手脚不听使唤地上了台。   主持人缓和氛围,打圆场道:“哎哟,你终于上来了——欢迎这位幸运儿!!”   在大家的吵闹声中, 周鸣庚一口老血梗在胸腔,杵在离叶灯半米远的地方就不动了。   这动作在当局者看来, 是无奈, 是心虚, 是不知所措, 而在旁观者眼里,更像大喜过望, 以至于显得呆滞。   她们察觉周鸣庚的动作不自然, 能够与他面对面的可是叶灯, 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天上星。   得到这么好的福利,反应再怎么夸张都很正常。   主持人瞧见周鸣庚僵在那里,刚抬起胳膊,想把人拉过来, 却见叶灯有话要说。   “你这是在害羞还是在害怕?”叶灯打趣,“没事, 我又不吃人。”   现场情绪正当火热,无论他说什么,台下都会呼喊迎合。   话音刚一落下, 女孩们争先恐后趁机说骚话:“吃我!老公吃我!”   主持人见状立即插入广告,提起今天的赞助商之一,一家极其有名的顶级蛋糕品牌。   它与叶灯合作已久,提供给生日会的蛋糕出自创始人之手,用料和手艺极尽用心,特意炫技似的做得繁复精致。   “Yum牌推出的新系列巧克力蛋糕,就像叶灯亲手喂的那般甜蜜。”主持人道。   周鸣庚听了几乎要笑出来,谁写的广告词,怎么这么肉麻?!   紧接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叶灯右手端着切好的蛋糕,左手拿着叉子,挖了一小块笑盈盈地看向自己。   “张嘴。”叶灯悄然做了个唇语。   周鸣庚:“……”   所在酒店的场地很大,在上千人的注视下,叶灯表现得无比镇静,自若地靠近这位幸运粉丝,还能控制出完美的表情。   他微笑得帅气又温柔,就像最体贴的男友,在热恋期里给恋人喂食。   台下已经有人认出了周鸣庚的身份,惊讶地喊出他的名字。   不过在场绝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叶灯身上,她们随着叶灯的一举一动而给予回应,吵闹声盖过了前者,简直要把天花板掀翻。   周鸣庚此刻头晕脑胀,张开嘴被塞了一口蛋糕。   叶灯八风不动,和主持人说笑道:“程序真是随机的吗,怎么抽到个熟人?待会重新抽一次吧。”   主持人认出了上台的人是谁,惊讶:“周先生怎么来了?”   周鸣庚咽下蛋糕,正试图编个理由,却听主持人恍然大悟地开口。   “我差点忘了,这家酒店都是您开的。”主持人道,“刚才我还奇怪呢,叶老师说这场没有嘉宾,怎么会冒出来朋友?”   要不是他提起来,周鸣庚自己都差点忘了,这处连锁豪华酒店是自家旗下。   他笑得有点痞:“确实不是嘉宾,我过来随便凑个热闹,没想到还能蹭口吃的。凉姐等下会付我出场费么?”   叶灯道:“凉姐应该让你交我的加班费,喂蛋糕是粉丝福利,你搅合个什么劲。”   “加班!加班!”粉丝们欢呼。   之后主持人又抽了一位幸运观众,是个脸色通红的姑娘。   趁着众人在羡慕嫉妒恨,周鸣庚脚底抹油打算开溜,被叶灯的经纪人叫住。   “周先生,走这边更方便出去。”凉姐道,“我想见您很久了,不知道您今天有没有空,我们聊聊?”   03   周鸣庚感觉自己闯祸了,可是他不说。   他梗着脖子往嘴里扒米饭,装作看不见路采跟萧远叙眉来眼去,吃顿饭能互相交换一百零八个眼神。   路采道:“哇哦,我哥这是出道了吗?为什么热搜上能出现他的名字?”   萧远叙学着他的语气道:“哇哦,叶灯从来不炒绯闻,这次居然任凭营销号传得沸沸扬扬?”   周鸣庚道:“怎么撤热搜来着,你把公关名片发我一下。”   萧远叙睁眼说瞎话:“转行好久了,我不知道。”   “我要把这段喂蛋糕的剪辑循环播放。”路采道,“上次我哥这么呆愣,还是在我面前装小白脸被撞破……”   提到那件事,他哼声:“当时他还是跟叶灯偷溜出去吃火锅。”   萧远叙早就知道这事,却做出第一次听说的模样:“这样的吗?这两人不是早两年就分开了?”   路采附和:“谁知道呢,挥刀断水水更流,藕断丝连连更紧……”   周鸣庚立即澄清:“禁止在家造谣,可没更紧。”   只是阴差阳错,两年前在没人知晓的角落,他们曾无比亲密。   两年后他们各自划了界限,网上却连CP站都特么建起来了。   事态发展超出想象,周鸣庚心里一团乱,回到房间后又接到叶灯的电话。   生日会一结束叶灯就要回去拍戏,连见旧情人一面的时间都挤不出来,饭都是经纪人打包完在车上吃的。   到场后拍完大夜戏,他睡了没到四个小时,白天连着加班加点赶进度。   现在剧组暂时收工,才有了片刻的私人时间。   叶灯问:“蛋糕好不好吃?”   周鸣庚道:“的确很甜蜜,我差点当场患上糖尿病。”   “大家来我生日会为我祝寿,你来我生日会自己折寿?”   “幸运用户小周只是想长长见识,看看年轻人追星场面而已,不料外面的世界竟然这么危险……”   叶灯打断:“我没回来的时候,凉姐是不是和你聊了什么?”   周鸣庚道:“唠唠家常。”   叶灯才不信这说辞,道:“你实话。”   “你是干了什么亏心事,担心她说坏话么?”周鸣庚吊儿郎当道,“叶老师二十六岁的人了还怕告状哪?”   叶灯嗤笑:“告状?你又不是我家属,能用什么身份管束我?”   周鸣庚道:“真没讲些什么,她夸你敬业,这么说来也是侧面夸我眼光不错,一包就包到个影帝潜力股?”   叶灯差不多能猜到经纪人说的内容了,这半年来在自己面前提起不少次,只是用的词汇并非敬业,而是觉得他偏执太深。   他的工作负荷太大,复出后个人时间一再压缩,别的金丝雀常常会跟金主一同出游,而他难得能与周鸣庚共度节日——还被狗仔拍了个正着。   和周鸣庚分开的这两年更是夸张,叶灯几乎没有私生活可言。   前段时间他下戏后陷入虚脱,经纪人为此忧心忡忡,一直想让他松弛点。   身边的朋友也跟着劝他慢下步伐,怕他长期这样的话身体会出问题。   可他并不打算放慢节奏,这根弦绷紧了两年,背后付出的、忍耐的、搁置的太多了。   估计是凉姐发现大家劝不动叶灯,想让周鸣庚试一试。   不过周鸣庚此刻话语中没有阻拦的意思,叶灯想想也是,在这条路的最开始,就是周鸣庚推了他一把,让他能够心无旁骛地启程。   “行吧,潜力股要去吃夜宵了。”叶灯道,“今天有投资人过来看拍摄,待会请客做东。”   他挂了电话,回到房间卸妆后,与剧组的其他演员一起出去。   “赶紧杀青赶紧回家过年,有什么好聚餐的?”女主角捶着肩膀抱怨。   “算啦算啦,正好我肚子饿了。”男二嬉皮笑脸道,“难道你不饿?”   女主角翻白眼:“我是饿了,但我不渴,等下少不了被灌酒。”   酒局上风气往往如此,长相出众点的艺人总是被针对,灌酒灌到进医院的事情在圈子里并不鲜见。   叶灯以前被周鸣庚罩着,没人敢为难他,更别说占便宜。现在他没了周鸣庚,也已经有底气拒绝这些饭桌上的无理规则。   但今天不太一样,投资人是他的师兄。   两个人曾在同一个老师手底下学表演,后来师兄转行做起了投资,而自己还在坚持演戏。   照理来说,老师应该更青睐他。实际上他很久不被允许拜访了,反而是师兄与老师来往更密切。   当初他很茫然,上门想要问个究竟。而老师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言风语,痛心疾首地指责他投机取巧走歪路。   学戏时叶灯家境贫寒无依无靠,生活里处处受到老师照顾。   因此即便分道扬镳,叶灯始终很尊敬对方,每年节日该送的礼一次不落……都要托师兄帮忙送到手。   师兄叫韦千亦,这些年在经商上颇有成就,所以年过三十看起来依旧意气风发。   一开桌,叶灯便敬了他一杯酒。   韦千亦道:“我刚和副导看完几段片子,你演技真的每一部都有在进步。”   叶灯谦虚地回话:“我发挥不稳定,多亏大家配合得好。”   韦千亦道:“该我敬你一杯,老师收的这几个学生里,你最有才华也最刻苦,说实话我很佩服你。”   他们一起同窗学戏,尽管年纪差了六岁,但友情一直很好。   可能是发展方向不一样的缘故,也可能韦千亦也看不惯自己与周鸣庚的事,叶灯觉得两人距离远了。   不过他不怎么在意这些,不是每段关系都有缘分维持太久。   饭桌上多半是投资人和导演编剧有说有笑,演员们时不时接茬,轮流敬酒喝酒说些好听话。   叶灯应付着熬过两个小时,饭局散场本打算直接回去睡觉,却被韦千亦叫住。   “如果我消息没错,你和周先生早就断了吧?”韦千亦道,“现在方不方便留你多说几句?”   叶灯本想解释一下,他们没有断,周鸣庚也没有限制他人身自由的癖好,正常的人际往来根本没有影响,不需要这么避嫌。   但他想了想又嫌多余,直接问:“有什么事情?”   韦千亦道:“老师身体不好,你愿意的话多去看看他吧。”   叶灯愣了下,道:“怎么会突然身体不好……”   “是陈年老毛病了,拍戏时膝盖关节落下了病根,前阵子走路不当心,在楼梯口摔了一跤。”   上了年纪的老人碰上摔跤,是很严重的事情,叶灯立即揪起了心。   他道:“怎么没有人跟我说。那他现在恢复得怎么样?是不是要开刀动手术?”   “嗯。”韦千亦见叶灯表情担忧,问,“他这些年故意冷落你,你不怪他?”   叶灯摇了摇头,如果这是接近周鸣庚的代价,那他认了。   何况他也能理解这份失望,他爸和老师是同行好友,病重后将自己托付给了老师。   那些年里老师几乎把他当做了亲儿子,不仅教表演而且教做人……可惜他并不是懂事听话。   “啧,师弟比我想的要有趣。”韦千亦道,“学戏那会儿我当你是个小古板。”   那时候叶灯乖得不行,什么都听老师的,平时用功不说,而且忙前忙后当跑腿,做得特别积极。   大家约他翘课去网吧打游戏,他一次都不肯去,空闲了便练台词功底。   叶灯淡淡道:“那是你看错了,我不爱守规矩,做的都是自己想做的事。”   “原来是这样吗?现在铺天盖地传绯闻,也是你想做的?”韦千亦笑了起来,是彬彬有礼的那种笑意。   叶灯微微蹙了下眉头,但也笑着:“这是我的事,你了解来干什么?”   跟周鸣庚待久了,再与韦千亦这类人打交道,他居然有点嫌累。   但叶灯想着反正两个人往常也没什么交集,也便没当一回事,再和韦千亦互相恭维了几句。   他回到酒店后订了回澳城的机票,打算下次剧组放假时去探望老师。   接着他把手机页面切换到微博,搜索自己和周鸣庚的名字。   这会儿讨论度居高不下,放到以往来说,叶灯不愿意炒CP,只要自己一有八卦消息,经纪公司就开始危机公关。   然而现在公司只是掌控着风向,并没有下场做出说明。   公司被他的粉丝at出来控诉不作为,叶灯看了有点心虚,因为是自己打了招呼说这次不用公关的。   他看着周鸣庚被叽叽喳喳地受到瞩目,在想到这会儿对方估计愁眉苦脸,心里有种小孩子恶作剧得逞的开心。   过了会,周鸣庚发来消息:[你这两天看热搜了没?]   叶灯明知故问:[怎么了?]   周鸣庚有点难以启齿:[……给你添了点麻烦,但你们公司好像没动静。]   叶灯装无辜:[是吗?]   周鸣庚:[对,不过我让弟媳摆平了,他说明天一定解决掉。]   弟媳指的是萧远叙,尽管萧远叙百分百不会承认这个称呼。叶灯看到这条,顿时咬牙切齿。   叶灯别扭地回:[我刚去看了两眼,其实也不算什么麻烦吧。]   周鸣庚诧异:[你不是最讨厌传绯闻了么?]   叶灯感觉自己还没开心够呢,硬着头皮打字:[也还好,周先生在焦虑自己名声不够清白了?]   周鸣庚反思了下,从自己让人帮忙干活,对方却突然犯病进了抢救室开始,圈内就对他误解已久,包括路采都对他的人品产生过质疑。   他道:[不是啊,你觉得我的名声和清白两个字能沾上关系?]   叶灯看到这行字,闷闷地笑了会。   清不清白暂且不说,反正此时此刻和叶灯两个字沾上关系了。   他没有再回复,第二天一早还有戏要拍,吃了安眠药便睡了过去。   开工前叶灯啃了两个包子,被女主角问:“叶老师,你现在能CP营业了呀?可以跟我炒一个么?”   叶灯:?   他心里预感不对,继而打开微博飞速看了眼。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韦千亦和他昨晚在饭店走廊聊天时,居然被狗仔拍到了。 第84章   04   这事属于不解释膈应, 解释了又牵扯到别的方面。   如果偷拍是韦千亦安排的,那他是这部片的投资人,叶灯并不好得罪, 否则兢兢业业的导演将要夹在中间为难。   而且他这几天任由生日会的剪辑视频扩散,经纪人已然替他提心吊胆。   要是公司同一时间单单处理这则八卦,却不撇清周鸣庚那条,就会显得更加可疑。   怎么做都不太爽,叶灯在心里暗骂了句。   昨晚他们聊天时距离并不近,可是因为拍摄角度的问题, 照片里的两个人像是凑在一起。   导演在不远处确认过光线布局,转头瞧见叶灯在发呆, 把人喊了过去。   “小叶, 最近辛苦你一下。”导演道, “转场以后要加段戏。”   剧本是导演自己写的, 以他的风格,很少会在开拍后再做调整。   叶灯随即猜测到了什么, 道:“韦总想过一把戏瘾?”   “诶, 说起来他和你是同门师兄弟, 那演技应该也不错吧?”导演问。   这回答等于是默认,叶灯差不多知道韦千亦的心思了。   得到了商人的利,又想要艺人的名,可能学戏时被老师否定过太多次, 成了心结记到现在。   借着师弟这个顶流来造势,确实是很划算的小手段。   叶灯轻轻嗤了声, 表示对韦千亦的水平不敢打包票,调整好情绪后入戏开工了。   之后收到导演发来的新文件,他忙着读剧本背台词, 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搁置在后。   等到他记住了台词,打开手机时总感觉少了点东西。   ……自己和韦千亦的爆料被压下去了?!   ·   “我是让你压叶灯的绯闻,怎么光解决了韦千亦的,我还晾在相关词条上。”周鸣庚道,“弟媳你怎么回事?”   萧远叙选择性耳聋,用后脑勺对着他。   周鸣庚没有再叫这个称呼,喊了声名字,萧远叙才终于听见了似的扭过头来。   萧远叙道:“小路今早嘱咐我别动,说叶老师都不急,你有什么好怂的?”   照周鸣庚的性情,被曲解都无所谓,和别人传绯闻更犯不着在意。   不过再潇洒的人也终究有软肋,一碰就变得处处谨慎。   叶灯是他的软肋么?   周鸣庚啐道:“真无语你这种枕边风一吹就倒的墙头草。”   “你担心你们俩以前的事被翻出来?那你大可放心,娱乐圈一群人巴不得叶灯出事,好给他们让位,能被挖出证据的话早挖出来了。”   说完,萧远叙再道:“还是你在怕别人发现你暗恋叶灯啊?”   周鸣庚嘴角一抽:“我怕别人发现叶灯暗恋我。”   这时,Jill发来一张上午的照片截图:[报!韦总把你绿了!]   周鸣庚回复:[放屁,这借位这角度,两人隔开一条索马里海沟都能拍得贴一起。]   Jill义愤填膺:[再近一点还得了?是我要给老板买降压药的程度!]   周鸣庚:[是姓韦的要给自己买商业保险的程度。]   Jill没反应过来:[怎么是商业保险?]   周鸣庚回复:[因为寻衅斗殴不能用医保呗。]   “没想到韦千亦跟叶灯还有联系,那人就是个阴险的油腻中年男,之前我就让叶灯离他远点,可是叶灯都不听。”他道。   投放照片的爆料号已经清空微博,他不用多问,就能猜到是韦千亦那边做了小动作。   这种明星聚餐的饭店很难有狗仔混进去,但顾客精心安排的话,就不一定了。   如果身为投资人想给电影炒热度,身为师兄想占师弟便宜,那这些都会变得很简单。   还有一点是,像韦千亦这种出身中庸混迹商圈的人,做出点成绩很容易飘飘乎,也迫切想得到更多认可和艳羡。   周鸣庚在饭桌上和牌桌上听多了傻逼吹嘘,和女明星社交性地吃了顿晚饭就能说成约会,别人出于礼节回了几句话,在他们嘴里还能扭曲成搞暧昧。   何况这是和顶流有段故事,听上去多给自己抬咖位啊。   周鸣庚凭借对韦千亦的了解,以往要不是怕自己被他揍,早就处心积虑要蹭叶灯热度了。   萧远叙道:“他不是枕边风一吹就倒的墙头草,你不该很欣赏么。”   周鸣庚:“……”   萧远叙话锋一转,道:“话说叶灯把自己逼得这么紧,我以为你会劝劝他。”   周鸣庚道:“说明我是事业粉?”   在叶灯复出的第二年,随着新剧的播出,通告就明显增多了。   周鸣庚那时候察觉出了苗头,一度很想阻止,不过不是因为叶灯没时间与自己厮混,而是这种高强度的工作负荷容易把人压垮。   碍着他们都各自手头有急事,周鸣庚一时半会没机会说。   后来他去剧组找叶灯,约好了晚上八点半见面,却在宾馆里盼了半天没见着人影。   其实自己当时打算直接走人,但离开时突然心生好奇,混进片场去观看拍摄。   导演非常严格,拍雨戏拍了十多条没满意,让叶灯在泥地里一直淋着雨不停跌倒。   摔是真摔,不可能不疼,听身体闷闷砸在地上的声音都教人忍不住蹙眉。   周鸣庚想起叶灯脱掉衣服后瘦削纤长的身体,感觉经不起多少折腾就会散架。   他想出面为叶灯行个方便,让导演停一停,找个替身算了。   但叶灯显然不想停,每次在镜头前用力地摔倒,紧跟着每次飞快地爬起来。   导演挑剔地提完意见,他都会恭恭敬敬地说:“好的,您让我试试。”   看到叶灯明亮又专注的目光,周鸣庚终究什么也没说,在角落里抽了半包烟。   满身脏污的叶灯很狼狈,形象一点也不好看,可周鸣庚挪不开目光。   这是他第二次有被人打动的感觉,第一次还是他们初遇时,叶灯状态落魄,却不减神采地招惹自己。   周鸣庚想,他的金丝雀好像一粒生命力顽强的小种子,在泥水里都能开出最耀眼的花来。   拍摄完成后许多人围着鼓掌,叶灯筋疲力尽,才发现周鸣庚早已默默地等候多时。   “你先别看,我去洗澡换衣服。”叶灯慌忙道。   他向周鸣庚撇开头,试图用胳膊挡住脸,然而露出的耳朵泛起了红。   周鸣庚流里流气道:“不好意思啊叶老师,忍不住多看好几眼。”   叶灯咬了咬牙:“你审美有问题吧?”   “你怎么能自己贬低自己呢?”周鸣庚接话。   叶灯深呼吸一口气,大概身上味道也不好闻,随即窘迫地加快步伐。   回宾馆痛痛快快地洗了澡,他再看钟表,才后知后觉自己让金主等待了许久。   “我有东西想给你看。”叶灯有些害羞地说。   周鸣庚见他这副腼腆的样子,顿时口干舌燥,还以为今晚要玩什么新花样。   然而叶灯拉上他,出门偷偷溜到了很远的地方。   拍摄地点在一处森林,他们往深处走,没出半小时就咬了一身的蚊子包。   周鸣庚那时候差不多傻住了,愣愣的没反抗,跟着叶灯沿小溪走进了荒郊野岭。   就这种环境,脑子里的黄色废料都随之清空。   “能不能闭上眼睛?”叶灯道。   周鸣庚配合地闭上眼,感觉叶灯还带着自己往里走。   因为怕他摔倒,所以动作很慢,微凉的右手紧紧地牵住他的左手。   叶灯笑道:“睁开吧!”   周鸣庚一睁开眼,看到萤火虫扑闪飞舞,画面好似一幅童话故事的插图。   他没有多瞧萤火虫,望向了叶灯。   叶灯抿起嘴:“今天怎么比我前几天看的少很多……”   周鸣庚道:“挺浪漫的。”   只是以他们的身份和关系,大半夜跑来看萤火虫,浪漫得不太恰当。   叶灯一股脑热地带周鸣庚来了,此刻两个人并肩而立,开始畏畏缩缩感到尴尬。   无措的不光是他,周鸣庚也觉得别扭,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回应比较好。   还是热情一点吧?   这么想着,周鸣庚左顾右盼,装出一副对大自然特别有兴趣的样子。   “姜导很少夸别人,我下戏时被他夸了几句。”叶灯开口道。   周鸣庚道:“说你前途无量,是再打磨几年能当影帝的料,我听到了。”   叶灯又轻轻地说:“我觉得萤火虫很美……”   “是很美。”   叶灯低着头,说话磕磕绊绊,也有些语无伦次:“所以、所以……你清楚的吧?”   这句话问得实在没头没尾,因为什么,所以清楚了什么?   是叶灯有实力也有野心,周鸣庚感觉得到对方要闯出一片天地的热切?   亦或者,叶灯偶遇萤火虫会下意识记起周鸣庚,会兴冲冲带他来观赏,周鸣庚猜得到这些行为背后的情愫?   “带你来长长见识。”叶灯嘀咕着,紧张地踢了一脚石头。   不料自己没把握好力度,踢完后疼得走路有点一瘸一拐。   周鸣庚道:“我背你吧。”   “不用你背。”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还不抓紧使唤我?”周鸣庚挑眉。   叶灯纠结了下,小心翼翼地让周鸣庚背起自己。   这一天着实疲惫,他中途便趴在周鸣庚的身上睡着了,醒来时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   “今天有点辛苦。”叶灯喃喃。   过了一会,周鸣庚听到叶灯的呼吸变得缓慢,估计是又睡了过去。   他叹了一口气,动静很轻,生怕重一点就会惊醒这只金丝雀。   叹息过后,他道:“我可太清楚了。”   不管是哪一种。   ·   剧组放假那天,叶灯回澳城看老师,不出意外地被拦在了病房外。   师母苦口婆心道:“伤后在病床上躺太久了,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老头子和我都成冤家啦。”   只要叶灯一走进去,老师便会发出愤怒排斥的鼻音,之后气喘吁吁,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他。   叶灯没有办法,在门口朝老师鞠躬致意,并没有在医院多留。   他的母亲走得早,父亲在他少年时期病重离世,老师和师母是他眼里唯二的亲人。   走后,师母打他电话:“你爸早些年送你来学习,给老头子塞过块玉吊坠,你拿回去留在身边吧。”   五分钟后,师母又懊恼地说:“阿灯,真是抱歉,那块吊坠本来是你老师最近随身带着的,明明这些年都保管得很好。我刚才一找,居然不见了。”   叶灯怔了一小会,低声道:“没事的,师母您保重身体,别为了我的事操心。”   剧组的假期很短暂,叶灯今天来明天就要走,离开前又去看了老师一趟。   这次老师在睡觉,电视机却开着。   叶灯拿起遥控器想关掉,无意摁错了一个键,跳到了点播历史里去,其中有自己的两部电影。   会看自己出演的作品,却不愿意再与自己说话,叶灯垂下眼睫,把电视机关掉了。   “你来了?”韦千亦道。   叶灯道:“他在睡觉,你声音小一点。”   韦千亦道:“要真是这么孝顺,你何必当初干出那种事情来气他?”   叶灯道:“那你又是何必朝他告状?”   “什么?”韦千亦脸色一变。   叶灯若有所思:“我随便说说的,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韦千亦干巴巴地笑了声:“师弟,这种话不能说随便说啊。”   他看了两眼病床上的老师,被消毒水的气味熏得眉头紧皱,很快就退到了走廊里。   过了会,叶灯踱步出来,被韦千亦喊住。   “辛苦你后天和我对戏了。”韦千亦道。   叶灯道:“希望你努力点,别让我太辛苦,不然我会罢工。”   之前韦千亦转行时,业内片酬相对而言普遍不可观,这几年水涨船高,拔尖的这批已经不能同日而语。   这次他一尝试,搭档就是叶灯,往后若有人找他出镜,身价估计会直接和二三线演员对齐。   “我可以额外付你奖金。”韦千亦道,“你以前跟过周先生,想来是不缺钱的,用东西做奖励怎么样?”   语气中隐约有威胁的意味,叶灯侧头瞥向对方,没再和以往一样客气。   他道:“我不缺任何东西,只缺时间,你最好不要拖后腿。”   韦千亦笑道:“你要那么多时间来干什么?像你这种巅峰期的艺人,趁着大家还买你的账,赶紧多捞一点钱傍身吧。”   叶灯没有答他,之后韦千亦接到一通电话,匆匆赴宴应酬去了。   瞧见这架势,叶灯一个头两个大,感觉韦千亦八成连剧本都没认真看过。   事实被他料中,到了拍摄前一天晚上,韦千亦磨蹭着来到片场踩点。   叶灯见他手上堪称崭新的剧本,心里便是一沉。   麻烦不仅仅如此,转场后剧组来到海边,这几天天气不好,再拖怕是要下雨。   导演查完天气预报便忧心忡忡,叶灯也跟着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他闷闷不乐的时候,助理雀跃地跑到他身边,轻声说:“周先生怎么突然来探班了呀?”   叶灯不知道周鸣庚是怎么回事,但他的心情突然好了点。   回到酒店打开门,他看到周鸣庚在翻自己的剧本。   “这上面密密麻麻的,我都看不懂本来印着什么台词了,你不会看花眼么?”周鸣庚道。   叶灯道:“台词我早背出来了。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周鸣庚道:“看看你还不行?”   叶灯不太相信,抱着胳膊睨着他。   周鸣庚一本正经地说瞎话:“韦千亦那狗逼在,感觉你缺个保镖,然后我正好最近兼职在做这个。”   叶灯道:“好吧,允许兼职保镖跟我睡一间房。”   “因为这个保镖有点帅,大明星想拿他暖床?”周鸣庚没脸没皮道。   叶灯抢过周鸣庚翻阅的剧本,让他不要再看。   两人对视中,叶灯噗嗤笑出了声,不自禁道:“因为我想你。” 第85章   05   [这一波八卦, 是痞气阔少x骄矜美人组合全方位胜了。]   [偷拍照片发出来,我就看到评论区在嘲哈哈哈哈。这借位借得真就硬蹭,狗仔当我们磕CP的不挑食?]   [说不定没有所谓的狗仔, 就是韦千亦单方面炒作。]   [周鸣庚和叶灯好搭哇,隔着屏幕都嗅到他俩之间不对劲,每句话都像打情骂俏。]   [我早发现路采哥哥长得很帅,但大家都更关注路采恋情,之后也没再有周鸣庚的消息555这颜值不出道多可惜。]   [记得路家是做酒店生意开发地产的,他赚的比当明星多吧。]   自从周鸣庚去公司接路采, 被狗仔拍个正着,很多人对他眼缘很好, 乌龙风波过后依旧抱有浓厚兴趣。   有时候路采上节目, 隔三差五会被问到兄长, 还有家庭类综艺试图邀请他们做嘉宾。   但路采回绝了, 因为上次被拍到时,周鸣庚在车里坐姿随意, 看起来懒洋洋的又有点拽, 以至于大家脑补中的周鸣庚多个野性又散漫的大佬。   关联的形容词还有:看着不务正业实际杀伐果断的豪门继承人、在外吊儿郎当在家细腻贴心的可放养型狼狗……   描述得和小说男主角似的, 然而真面目能分分钟颠覆认知,为了维持住良好形象,最好的方法还是离镜头远点。   这人闲下来时也不老实,非要东招惹一下, 西掺和一下,被怼了还能嬉嬉笑笑。   此刻周鸣庚睡在叶灯身边, 感觉到叶灯睡沉了,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发丝。   因为拍戏需要,叶灯将头发长度留到了肩膀以下, 碰上去手感如凉滑绸缎。   周鸣庚给人扎了个麻花,第二天叶灯醒来一照镜子,回到床上弄醒前任金主,撩起袖子就想揍人。   “什么叫做心灵手巧,啧啧,这么上蹿下跳,麻花辫都不带散开的。”周鸣庚骄傲道。   叶灯扯下皮绳,道:“不和你吵了,今天下午一点半开工,现在十二点……草,我赶着去化妆。”   周鸣庚道:“要不要我让导演把这段戏删了?”   “你也投了这部电影?”叶灯歪过脑袋问。   周鸣庚一脸阳光灿烂,正经道:“不啊,我可以威胁韦千亦。”   话音落下,他被劈头盖脸砸了个枕头。   他感叹:“砸得我好痛啊。”   叶灯换完衣服,瞧见周鸣庚在碰瓷,接着坐回床上,拎了周鸣庚的领子把人扯起来。   “亲一下就不痛了。”他道。   不等周鸣庚反应过来,叶灯倾身吻了上去。   ·   “你们剧组群真活跃,十分钟收到这么多条信息?”周鸣庚看到叶灯打开手机,上面显示未读消息99+。   叶灯草草扫了眼,解释:“他们在讨论情人节礼物送什么。”   助理细心打点过后,在他的掩饰和带领下,周鸣庚低调地混进了片场。   这时候待在叶灯的休息间里,两个人单独相处,各自都很松散。   叶灯靠在沙发上,把未读消息点掉后,又收到了韦千亦发来的信息。   [明晚有个饭局,都是一些业内的熟人,你要不要来?]   叶灯应付:[有事去不了。]   韦千亦没有放弃:[明天拍摄好像没有你的戏份,与其在宾馆待着,不如出去透透气。]   圈子里应酬和聚会很多,大家常常互相介绍拓展人脉。估计是谁跟韦千亦提了想见叶灯,所以韦千亦才忽然这么贴心。   不管是被雪藏,还是复出后,韦千亦都没有帮过叶灯半点。之前大概怕被牵连,之后碍着周鸣庚在,不知道是为他们不齿,还是自己发怂。   很多人都把叶灯当花瓶,没想到他会发展得这么好,包括自己师兄在内。   察觉到韦千亦的态度变化,叶灯嘴角弧度往下压了点。   念在同学情谊,叶灯不想让韦千亦为难,但也仅仅止步于此,不会为此迁就些什么,可韦千亦打破了平衡。   “头一回见到给自己加戏的投资人。”周鸣庚在旁边感叹,“真不怕自己没演好,成了片子里的老鼠屎?”   “导演跟我打过预防针,要真是这样,剪辑的时候会看着办的。”叶灯道。   他们不是拉到赞助随便糊弄的剧组,制作人员上下都奔着拿奖的目标去,不可能为了投资人的心意打破底线。   周鸣庚笑道:“怪不得你肯陪着演。”   剧组群里叽叽喳喳,有人问叶灯今天怎么一声不吭,叶灯随即发了个红包,大家蜂拥而上,在两秒内抢空。   [谢谢叶爸爸资助我给男友买剃须刀。]   [谢谢叶爸爸资助我给女神送玫瑰花。]   ……   “叶爸爸我也想要。”周鸣庚凑近了说。   叶灯道:“最近生意不景气,沦落到找旧情人吃软饭了啊。”   周鸣庚道:“哪有旧,昨晚还好好的,你喊我老公呢。”   叶灯表情空白,接着羞恼地别过头道:“床上的话你也当真,越活越纯情?!”   “哇,原来你觉得我很纯?”周鸣庚道,“快三十的人了,听到叶老师这么评价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他脸上毫无腼腆的神情,反而有些得意。   叶灯道:“这二十多年来,有没有人说过你脸皮很厚?”   周鸣庚大大方方道:“没有,毕竟只对你没脸没皮。”   叶灯听得噎住,泛起的红色从耳根一直到脸颊。   他拿起桌上的饮料喝了几口,而周鸣庚百无聊赖地翻他的剧本,努力从笔记中看清楚台词。   “你们这戏里怎么还有美人鱼?”周鸣庚惊讶道。   叶灯道:“题材就是奇幻类的,有美人鱼怎么了?”   周鸣庚嫌弃道:“不是,描述得也太……怎么有美人鱼顶了颗鱼头下面是两条腿的啊?”   “那是打算放彩蛋里搞笑的。”叶灯道,“导演说写美人鱼漂亮的那么多,激起了他的反叛心理,想要猎奇一下。”   “美人鱼看到了都得告他抹黑种族形象。”   “海里有电影院么,美人鱼又看不到。”叶灯好笑道。   早些年他陪周鸣庚去拍卖会,亲眼见到过一次人鱼,当时周鸣庚将其拍了下来。   没有被人鱼震撼那是不可能的,这算是未知生物突然出现在了眼前,叶灯当时盯着那条尾巴,在座位上僵得一动不动。   后来周鸣庚将她放生了,一个从不迷信的人解释说是行善积德,自己讲不准未来能有福报。   叶灯还记得Jill转述,那条美人鱼在离开前,拔掉了鳞片打算送给周鸣庚,被周鸣庚忙不迭地推拒了。   他好奇地问干嘛要拒绝,周鸣庚跟他说,人鱼族有个古老的传统,遇到心上人时,会把自己尾巴上最美丽的鳞片送给对方,以示好感和表白,类似人们曾经在成婚时结发作为仪式。   叶灯那时候听完便抛到脑后,一直忘了追问,为什么周鸣庚会知道这些事。   ·   冬天的海边风大刺骨,这几天来一直是阴天,大家本来计划要改期拍摄。   没想到预报说之后会下雨,加上进度本就非常紧凑,再拖下去每分钟都是烧钱,剧组决定今天速战速决。   过程还算顺利,只是在叶灯和韦千亦的对戏上多花了些时间。   叶灯的气势太强,很容易把搭档压住,和叶灯对视时,韦千亦一时紧张容易忘词,因此反复重拍了好几次。   周鸣庚顶了助理的班,戴上墨镜混在后勤中,远远地望着叶灯。   导演说了声“过”,所有人开始收工,叶灯想找周鸣庚,刚转身却被韦千亦叫住。   “这么急着回宾馆做什么,屋子里藏人了?”韦千亦笑了下。   叶灯淡淡道:“我们的关系没到开这种玩笑的程度吧?”   韦千亦尴尬地僵了下,强压住烦躁,道:“你别较真,师兄明天请你吃饭行不行?”   “真的没空,抱歉,杀青之后我请你吃。”叶灯道。   此时天色已晚,两个人站在海里,水位没到胸前,正要往岸上走。   韦千亦慢悠悠道:“说起来我一直都很羡慕你,老师一有什么好机会、好东西,最先轮到的就是你。你这脾气,一开始就是老师惯出来的。”   叶灯道:“老师对我非常照顾,我一直很感谢他。”   “时间一久我都有点讨厌你了。”韦千亦耸了耸肩膀,“你怎么什么都有,我连他的一句认可都拿不到……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叶灯闭了闭眼睛,感受水流从身边涌过,没有接韦千亦的话。   韦千亦自顾自往下说:“我只要一提,他就会把东西送我,比如这个。”   他伸手从衣领里拎出一条吊坠,叶灯转头一看,登时愣得一时止住了步子。   这就是自己爸爸送的玉吊坠。   再记起老师的状态,他紧接着腾起一股火气。   “他得了阿兹海默症,你他妈的怎么能这时候……”叶灯道。   韦千亦道:“你想说他老糊涂了?也没那么严重吧,你过去看望他,不是还被他赶走了?”   玉吊坠不管是于自己,还是于老师,都是极有意义的重要物品。   同窗好几年,韦千亦不可能不知道。   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攥在手里时,格外有满足感。   韦千亦微微用力地扯了扯,旧物材质脆弱,系绳立即在脖子上断落下来。   “我们交换吧。”他道,“你陪我去饭局,我就把这个给你,师兄也不占你便宜。”   这么说着,他把吊坠在手里往上抛了两下,看着有几分危险。   变故就发生在这瞬间。   在韦千亦又抛了一次后,粗心大意没能接住,吊坠落在了海里,被他划着胳膊要打捞起来。   叶灯几乎是同时开始寻找,两人一下子顾不上别的,这时有些重心不稳。   韦千亦在水里跌了一个趔趄,整个人身体一歪,叶灯匆匆忙忙转身要扶,但还没来得及动作,韦千亦为了稳住身体,下意识地推了叶灯一把。   这里水位不算深,重新找回平衡不算难事,可潮水汹涌,往后摔在里面就不好说了。   韦千亦被暗流冲得东倒西歪,骂了句“我操,谁挑的破地方”,脑子混沌还没意识到严重性,心里先是咯噔一下。   “……叶、叶灯?”他恐惧得舌头打结。   下一秒,韦千亦被重重地推开,尚未来得及看清楚是谁敢这么对待投资人,就被紧随在后的救生员拉了上来。   ·   叶灯捏住吊坠的时候,呛了好几口水,四肢发软握不住东西。   他艰难地睁开眼,感觉到吊坠一点点脱开掌心,接着不由他踩到地面,一股暗流将他猛地深处拖。   接下来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体验第二次,缺氧、失重,天旋地转不知道自己被卷去了哪里。   ……我要死了吗?他茫然地想。   叶灯出生在滨海城市,从小爸爸就带他游泳,可是再好的水性,在夜晚的海里都不太够用。   他本能地想要从水面浮起来,然而身体却格外沉重,四周一片漆黑看不到丁点光线。   挣扎中忘了是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叶灯一度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紧接着剧烈咳嗽起来。   起初他眼前发黑,什么都看不清楚,继而恢复了一点视力,眼前画面模模糊糊,整个人被风吹得不停哆嗦。   叶灯喉结上下滚动,撑着礁石吐了个天昏地暗,如此折腾之后,总算是勉强缓过来。   自己已然不知道身处何处,身上盖着别人的衣服,地方能够避风,但还是在发着抖,而周鸣庚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好了,不用怕了。啧,刚才你真是差点吓死我。”周鸣庚道,“现在你看得见吗?”   叶灯恍惚了会,迟钝地点了点头。   他看见天幕和海水漆黑,看见碎星一两点。   还看见周鸣庚长着尾巴。   虽然叶灯不是第一次看到人鱼,但这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   原来看似柔软的尾巴上覆着鳞片。   叶灯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议地屏住了呼吸。   过往很多说不通的地方忽地有了解释,为什么周鸣庚前十八年的履历一片空白,又为什么除了路采,没见过其他家人。   而这鱼鳞的大小和形状……   他正努力消化着眼前的信息量,周鸣庚摸了下他的脸,似是觉得手感不错,还轻微用力地捏了捏。   叶灯很虚弱,嗓子里一股血腥气,浑身都软得仿佛没了骨头,被抱起来时乖乖缩在周鸣庚怀里。   周鸣庚变回了腿,寻着路要带叶灯回去。   事故来得过于突然,他不假思索地跳进了海里,这些年不常游泳,人鱼差点把自己淹掉。   火急火燎地将叶灯救起来后,他就近找了块大石头做过紧急处理,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冬天的天空暗得快,这会儿已经很黑了,即便有救生员后脚跟上了他,也看不清楚自己水下的尾巴。   他满心都是被海浪卷走的大明星,根本考虑不了别人,其他人拦都拦不住,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估计这会儿大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焦头烂额地联系过搜救队,要通知路采做好意外的心理准备了。   “你说他们会不会觉得,我是陪着你殉情啊?”周鸣庚打趣。   叶灯还没什么力气,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几声干哑的咳嗽。   周鸣庚道:“嘘,我就随便讲两句,你不用回我,别睡过去就好。”   他把叶灯抱得更紧,试图用这种方式传递温度。   叶灯打了个颤,强撑着说:“项链……”   “那块玉?给你找着了。”周鸣庚道,“待会给你。”   叶灯摇头,表示自己问的不是玉吊坠。   在他二十四岁的生日,周鸣庚送过他一根项链,理由振振有词,说是本命年辟邪。   串在上面的东西材质很奇怪,像宝石又不像宝石,现在这么看来,有了明确的答案。   周鸣庚意会道:“哦,那是我的鳞片。”   那是他声称护身符,实则全是隐晦情意,尾巴上最漂亮的那片鱼鳞。 第86章   “蟹棒要一点, 甜不辣也要一点。”路采在小推车前指指这个点点那个。   流动麻辣烫摊神出鬼没,路采在车窗外见到一个,就喊萧远叙停了车。   附近没有车位可停, 萧远叙这时候在围着几条马路兜圈。路采争分夺秒,盯着热气腾腾香气扑鼻、且没有卫生保证的食物咽了口口水。   “你是路采吗?”有人问,“路采?我可不可以问你要签名啊?”   这是群初中生,刚放了晚自修来这边填肚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孩子堆里的大人。   路采见自己被认出来,爽快地在他们的笔记本上签了名字, 一放开笔就把视线直直地挪回自己那碗麻辣烫。   然而就在店主要递给他——   “城管来了,诶城管来了!”   有几辆同做路边摊生意的电动三轮车飞驰而过, 不忘转头告知落下的同行。   说时迟那时快, 摊主骑上驾驶座, 左手端碗, 右手握住车把,发动后就晃晃悠悠地开车。   跟着寒风一起吹来的, 还有一句“咱回见”。   路采:???   他刚扫了码付完钱, 差一点点就要吃到甜不辣, 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不是,我们哪里见?你把碗留下啊?”路采小跑追上去。   拖着一大堆食材和机器的电动车骑不快,摊主开出小巷子吃到红灯,很快停了下来。   路采执着地在后面跟着, 听到手机在响,以为是萧远叙问自己多久能买好, 于是一时没管,三步并两步上前要回了麻辣烫。   他端起碗,自己拿了盒盖, 扣好打包盒后正巧见到了萧远叙的车,于是站在路边挥了挥手。   上车之后他发现不是萧远叙打的电话,而是串陌生数字,便疑惑地回了过去。   萧远叙看一眼记住了号码,在通讯录查了下发现是位导演,此时应该正在导叶灯的新戏。   “请问路老师吗?”导演沙哑地问。   路采察觉到对方语气悲伤焦急,不由地愣了愣,问:“您好,有什么事?”   导演不忍将事故告知于他,为难地看了眼身边表情沉重的工作人员。   距离叶灯和周鸣庚失踪已经有两个小时,这会儿既是冬天,又是晚上,恐怕是凶多吉少,亲人有权利也必须知道这些。   “路老师,是关于令兄的事。”导演道,“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路采满头雾水,再记起周鸣庚去剧组探班了,还简单地以为周鸣庚不慎搞破坏,以至于导演找家属告状。   “你、你哥哥不见了。”导演说,“我们正在找他,一定会尽全力去找的,这个我打包票,但搜救人员说生还几率不大……”   路采无声地张了张嘴,半晌没能给出反应,仿佛听不懂导演在说什么。   紧接着,导演悲痛道:“怪我,怪我没拦住他!眼睁睁看着他掉海里去了!”   小人鱼整条鱼一松:。   另外一边,导演刚要解释来龙去脉,就听到不远处打破了死寂和抽泣,突然闹了起来。   “叶灯和周鸣庚回来了,导演!”摄像师喊,“导演你不用打电话了!”   导演正战战兢兢手握电话:。   06   叶灯一回来,就被痛哭流涕的助理抱住,随即被送上救护车,进行了彻彻底底的一番仔细检查。   在水里泡了这么久,又被风吹了至少半小时,即便周鸣庚努力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但叶灯还是在后半夜发起了高烧。   睡觉之前他抓着周鸣庚的手,半梦半醒之际,感觉对方不在了,胡乱地想要寻找。   “别动,扎着针呢。”周鸣庚道。   可是叶灯坚持要牵,循着声音摸索过来,覆在周鸣庚手背上面。   这样似乎能让叶灯安稳一点,他又在生病的难受中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周鸣庚枕着胳膊饶有兴致地打量他,等到吊瓶输液完,护士拔掉了针,才趴在床边睡过去。   第二天,助理轻手轻脚来病房,发现叶灯已经醒了。   这人故意没叫醒周鸣庚,正举着手机,试图拍下对方睡颜。   不料被外人当场撞破,他嗖地一下把手机藏到背后,十分警惕且羞恼地望了过去,而助理选择性装瞎。   叶灯朝助理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助理会意,几乎是用气声在讲话。   “导演让你多多休息,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剧组上上下下都乐意等着,进度被耽搁归根结底也不是你的原因,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叶灯也压低了声音回答:“没事,再挂一次吊瓶,我的烧应该就退得差不多了。”   助理觉得他太辛苦,刻苦是好事,前脚死里逃生,后脚透支身体可不行。   他道:“凉姐电话里说了,你必须休息三天,让我把你押在这儿。”   “五天。”   话音落下,助理登时吓得不敢动。只见周鸣庚并没有刚醒来那种犯迷糊的模样,目光清明地看着他俩。   “三天吧,我又没有磕着撞着。”叶灯松动态度。   周鸣庚不打算讨价还价:“待满五天。”   他之前从不阻止叶灯在事业上的勤奋,哪怕别人怎么劝叶灯都没用,哪怕经纪人找到他,委婉地表示叶灯也许只听他的话。   这还是第一次。   周鸣庚不容拒绝地说完,抬手贴了下叶灯的额头,发现对方还在浑身发烫。   大冬天落过水,还一度短暂昏迷,哪是两三天就休养得好的。   “以前你想怎么做,我都放手,因为凡事都有个尺度,我以为你心里够明白。”周鸣庚道。   有的事情不用列得清楚,他们知道对方的底线,也有一套互相妥协、无需多言只用自觉遵守的规则。   有野心可以,带伤上戏可以,抱病走红毯也可以,如果是大伤重病就不行。   这套规则并不靠金主和金丝雀的关系来约束,而是他们彼此之间的在意程度。   够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会忍不住关心和干涉,但又死死忍住了去退让,周鸣庚一直在退让。   他是个混不吝的人,看着霸道,可是难得这么强势:“现在想想,也怪我不吭声,让你习惯了这么逼自己,还怎么让你松下来。”   叶灯生着病,脑子里有如一团浆糊,下意识地要如往常般坚持。此时听周鸣庚说着,他缓缓抿起了嘴,像是不再强撑的前兆。   “那就五天。”叶灯道。   助理本来以为这事悬了,毕竟叶灯是出了名的工作狂,说服叶灯休息一会的难度在工作事项中排前三,更别说是让人家愿意放五天假。   见叶灯答应,助理连忙道:“说好了五天啊!”   他是来送早饭的,送完便出去了,病房里弥漫着米粥的香味。   周鸣庚一边灿烂地给叶灯喂粥,一边说着说着开始不着调:“多吃点,身体养好点,我怕守寡。”   叶灯道:“我娶你了吗,你说守寡?”   周鸣庚身为厚脸皮,这种提问只是给他得寸进尺的机会:“一夜夫妻百日恩,咱们的恩情都可以加到更年期那天去了,你怎么可以穿上裤子不认我?”   叶灯道:“认认认,给我多捞点肉松。”   早饭吃到一半,他忽地咬住勺子,神色凝重地看着周鸣庚。   周鸣庚:?   “你是人鱼。”叶灯道。   明明看过尾巴了,他却说得将信将疑。   周鸣庚难得没有打岔,语义确切地道:“是。”   叶灯蹙眉咽下无味的白粥,随即灵光一现,挑事:“那么久不告诉我,你当过我是你老公么?”   周鸣庚道:“我是担心吓到你,你接受不了怎么办!”   叶灯道:“你不信任我?”   周鸣庚察觉到叶灯在故意找茬:???   天地良心,一开始不说,是因为没有必要,谁会和契约床伴袒露自己最重要的身份秘密?   到现在还没说,自己真的并非不信任,只是怕叶灯接受不了。   如果吓到对方的话,自己宁可一辈子用人类的形态出现在他面前。化形后他们的的确确就是人类,现代最精密的医学仪器都检验不出差别,做任何体检都不用顾虑。   不过他相信叶灯不会的,原先自己已经做过计划,打算挑个风和日丽的空档,和叶灯好好摊牌,只是被意外打断。   “我发誓我没有。”周鸣庚道。   叶灯道:“是吗?你有喜欢我到可以说出这种事的地步?”   他不曾捅破过窗户纸,这下一问,周鸣庚的心意就仿佛搁在太阳光下。   昨晚算是堪堪路过了阎王殿,现在他们能坐在一起聊天,没人会纠结这种事情,两者相比之下实在是细枝末节。   包括剧组会有多少人知道他俩的关系,八卦会不会传开,叶灯都不再去想。   周鸣庚打趣:“是啊,我拿路采的男朋友发誓……”   叶灯笑了出来,狡黠道:“你用不着冒着被弟弟知道后,追在你后面打的风险,去给我买份鸡蛋灌饼就好了。”   周鸣庚心说,就知道你要使唤我跑腿。   他任劳任怨地起身,接着听到叶灯说:“我知道,我比你这个最重要的秘密,还要重要一百倍。”   要不是这样,在他被卷走的瞬间,周鸣庚怎么会不顾一切地追上来?   没考虑被自己看见了尾巴会怎么样,甚至没考虑被别人看见了会怎么样,是事后才长舒一口气——幸好别人应该没看见。   单单凭这一点,叶灯就没不接受的道理。   何况自己爱他。   “可我没有这种秘密能跟你交换,你先别走,靠过来一点。”叶灯道。   周鸣庚靠过去,见叶灯扯断了两根头发,在自己手指上打了个结。   等去买鸡蛋灌饼,在人堆里排队时,周鸣庚望着头发丝发呆,忽地放声笑了出来,惹得其他人纷纷回头瞧他。   然而他一点都不管,他只管叶灯是在自己无名指上打的结。 第87章   07   出了这种意外事故, 剧组全体上上下下都为叶灯提心吊胆,连盒饭里的酱鸡腿都不香了。   可病人需要静养,这些天不方便探望, 他们只能默默揪心。   四天后, 大家带着果篮零食等等各种慰问品上门,头顶慈爱光环地围着叶灯嘘寒问暖。   眨眼一上午过去,礼物几乎摆满病房。   叶灯道:“不好意思, 这段时间麻烦导演多担待了。”   导演立即摆手:“该是我说不好意思, 你尽管养病,电影的事放心交给我。”   周鸣庚坐在旁边削苹果, 被一群人明里暗里地打量。   他们的好奇心就差膨胀到炸开,却一个个都不敢多问,怕给他俩造成困扰。   有个女生离开前, 悄悄地和叶灯说:“叶老师,你和他的事,我们都没说出去。”   她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暗示大家口风特别紧。   叶灯淡淡地笑了下,这些天吃得营养,也休息够了,苍白的脸颊有了血色,微笑时恬静柔和。   他说:“谢谢, 等我回剧组了请你们喝奶茶。”   女生体贴地笑了下,以为叶灯不打算公开。   而叶灯道:“我想自己去分享这件事。”   到了下午,韦千亦来了。   好像是后知后觉地害怕, 也好像嫌场面尴尬,连自己一个人上门都不敢,拉了好几个朋友过来。   时间不太凑巧, 叶灯在睡觉。   “那、那我不打扰师弟休息了,要不把东西放在这儿?”韦千亦这么说着,眼神飘忽没有直视床边另一个人。   周鸣庚帮叶灯掖了掖被角,走到门口没让这群人进来,道:“不用。”   韦千亦正想把花束和红包放完逃之夭夭,闻言没勇气忤逆,把这些东西老老实实地捧在手上。   其他人面面相觑,再打量了下周鸣庚,纷纷把打圆场的话咽了回去。   在刚开始听说周鸣庚这号人物的时候,圈子里很多声音都说这人不好招惹。   因为生意常年交由几位职业经理人看顾,其中有人投机取巧,近些年吞了不少盈利。而周鸣庚一来,不久便亲自查出了假账。   少东家雷厉风行,处理时不留情面,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很有气魄和胆量。   后来他慢慢融入圈子,很多纨绔又发现这人玩得开,比自家掌权的父亲或兄长不知随和多少倍。   平时嬉皮笑脸久了,有些人糊涂地忘了周鸣庚霸道强势的一面。   现在他们看到周鸣庚没在笑,尽管对方面上不显暴怒,但大家猛地记起了前些年的种种听闻,不约而同地暗道不好。   “唉,叶老师情况怎么样?”有人瞥了眼韦千亦,壮着胆子开口说完,忍不住摸了摸鼻尖。   韦千亦忐忑道:“这种鬼天气,导演还敢去海边拍戏,我当初一听就觉得欠考虑!”   “韦总也真是的,怎么没及时喊住呢?!这回你真的有责任!”   “都是我的错,看到叶灯被海浪卷走了,没来得及把他带回来,就这么被救生员拉上了岸……”   周鸣庚听他们一唱一和,轻轻地关上门,道:“我们换个地方说。”   这间病房在走廊最里面,他一言不发地往另一端走,另外几个人不明所以,默默地跟着他。   大概走出了二十米远,周鸣庚忽然揪起了韦千亦的衣领。   用的力气很大,韦千亦整个人都被往前一扯,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都掉到了地上。   旁边几个人大惊失色,慌乱地围上去想要劝架。   “这笔账我就找韦千亦,你们再啰嗦一句,我就当你们是帮凶。”周鸣庚打断。   说完他也不管别人是什么表情,拖着韦千亦就像拖一条落水狗,直接把人摁进了洗手间的水池里!   “操,姓周的!别太过分了!”韦千亦艰难地咒骂起来。   周鸣庚面无表情,抬手打开了水龙头,韦千亦在挣扎时呛了好几口水。   “大家都看着呢!”   “咳咳,你他妈也是个没爹没娘的货色……”   然而无论韦千亦是求饶还是辱骂,周鸣庚都无动于衷,单凭一只手便死死摁住了韦千亦。   韦千亦感觉肺部都要进水了,整个人痉挛了两下,甚至在惊慌中觉得自己会溺死在这里。   周鸣庚道:“没爹没娘?对不住,我爹娘安在,我送你去见见他们?”   他有些残忍地勾起嘴角:“怎么着,一分钟都没到就要不行了?你知道叶灯在水里泡了多久么?”   韦千亦答不上来,被周鸣庚反手折起左手,登时疼得抽搐。   “就是这只手把叶灯推下海的?”周鸣庚问。   韦千亦剧烈地咳嗽着,试图否认这一事实,被周鸣庚踹了一脚。   周鸣庚道:“我问你话呢。”   韦千亦拼命地点头,接着感觉自己胳膊像是要被生生卸下来!   他张开嘴,在水里哀嚎,继而被拉出水面,脸被打偏的同时身体也往地上栽去。   别人看到韦千亦被收拾得这么狠,本来心惊肉跳,再听到周鸣庚说,是韦千亦把叶灯推下的海,心中一阵复杂。   “我之前不知道是韦千亦动的手,他和我们说对戏出了点意外,我们都以为是天气不好,叶老师没当心!”有人主动道。   他再看向韦千亦,一脸鄙夷道:“这种事情你怎么能瞒着我们?你把我们当朋友了吗?!”   韦千亦记起刚才周鸣庚一发话,这群人早已不敢为自己阻拦,不禁荒谬地笑起来。   自己因利益结交的朋友,也因为利益离开,自己趋利避害地筛选别人,也被别人审时度势地筛选。   然而不由他再感叹,周鸣庚在他身前半蹲下来。   韦千亦在地上痛苦扭动,下意识地抱住头,一边咳水,一边哆哆嗦嗦地道歉。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记得这些了!都是我一时着急晕了头!”   他语无伦次且前后冲突地说着,此时并没什么理智可言。   周鸣庚也不在乎,冷声道:“别让我再看见你,叶灯面前也好,荧幕里面也好,要是碍我眼了你后果自负。”   导演夹在投资商和演员中间,很难给叶灯出头。经纪人即便有意追究,碍着业内种种约束,也不可能把场面闹得太僵太难看,最多要一笔赔偿金。   可叶灯缺钱么?   叶灯只缺出一口恶气。   一切幸好出事时周鸣庚在场,如果不在,就不是韦千亦喝几口水挨一顿揍就能了结的了。   几乎是所有人,考虑到另一种可能性的时候,都不禁后背发凉。   周鸣庚不敢多想,每次只要心里浮起这种后怕,就忍不住偏激地想把韦千亦杀了。   韦千亦心知那一推搡八成被很多人目睹,甚至可能被录像,没有否认也不敢再避重就轻。   这人一改往日的风度翩翩,重复着说对不起,吓得就差给周鸣庚磕头。   周鸣庚闭了闭微微发红的眼睛,把仇恨和怒意压了下去。   他阴沉道:“滚吧。”   ·   回到病房,叶灯已经醒了,拉开窗帘在整理大家送的花束。   这几天在下雨,屋内光线不太好,不过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他把花枝插进瓶子里,饶有兴趣地开始摆弄,尝试着搭配出最好看的样子。   “你回来啦?”他转头看周鸣庚。   周鸣庚拿起剪刀,道:“花要斜切一下活得更久。”   叶灯不懂这些东西,腾出地方让周鸣庚剪花,在旁边盯着周鸣庚的脸,继而视线往下滑,注意到对方泛红的指节。   “韦千亦来过了?”他问。   周鸣庚道:“这你都看得出来?”   叶灯“唔”了声,道:“因为你好像打架了。”   “不算打架,这是单方面殴打。”周鸣庚懒洋洋道。   叶灯听完以后又抬头去看花,放心道:“这就好。”   病假还剩一天半,这些年来,他从没休息过这么久,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干什么。   本来叶灯觉得两个人难得聚在一起,隔日不如撞日地打个炮吧。   周鸣庚觉得他虽然活蹦乱跳恢复如常了,但说到底终究是个病号,自己对病号下手也太畜生了。   叶灯百无聊赖,转而冒出别的点子:“好吧,你表演个变尾巴给我瞧瞧?”   周鸣庚不是很想变,娱乐活动又变成了上一个。   过了会,叶灯咬着嘴唇,有点懊恼自己怎么提出这种建议来。   病床质量不比家里大床,幅度稍微大点便吱嘎作响,而周鸣庚并不为此收敛。   好在VIP病房为了让患者能更好地休养,房间之间隔音效果做得很好。   中途手机有铃声响起,是路采打来要当贴心小棉袄,被周鸣庚反手挂断。   叶灯稳了稳喘息,发现是自己的手机,伸出手想要回拨过去:“万一是要紧事呢?”   周鸣庚抓着他的手腕,也不说是谁打的电话,故作蛮横的语气里夹带着雀跃,像是意犹未尽,也像是对当下满足到不允许有任何变动。   叶灯蹙了下眉,就被他吻着眉心道:“你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解决我。”   说完周鸣庚又情不自禁趴在叶灯身边笑,叶灯问他干嘛突然这样。   周鸣庚无奈地说,想了想,自己太容易被他解决了。   08   第二年夏末,京市。   广告拍摄结束,叶灯卸妆换衣服,出门伸了个懒腰。   最近跑的通告都是去年定下的,好在他重心一直侧重演戏,这类活动一向排得不多,自己还债不至于还个两年。   叶灯人气不减,前阵子被颇有含金量的奖项提名,业内口碑也越来越好。   照前些年的奋斗劲,此刻他的片约和档期应该爆满,但他着实很久没接新工作了。   以前在给事业打基础,他从花瓶小生转型成演技派,现在知名度有了,观众好感度也高。   再接下来挑剧本要格外谨慎,没有满意的就绝不凑合。   通告一少,人就有了充裕的可支配时间。   这对于顶流而言,有时候是一件很难适应、甚至会引人恐慌的事情。   不过叶灯倒是没有,自己对流量不至于牢牢不放,而且调整过重心平衡的日子,令他感觉滋味不错。   他发vlog更勤快了,与朋友与粉丝的互动也更多了,时不时分享书单和游记,隔三差五还去相熟的剧组串门。   此刻收工下班,叶灯戴上有框眼镜捧着手机,刷了一会微博评论。   有人阴阳怪气:[叶灯粉丝都这么佛系的啊,你家正主多久没有曝光了,消极怠工算得上业内前三吧,我看他转行当网红算了。]   [楼上在放什么屁?叶灯的业务能力和工作态度众所周知,合作过的都说好。作品贵在质量不在数量,规划有变动也是情理之中。]   [你爹的行程用不着你操心,在做什么该做什么,人家心里门儿清,不像你一出生就直奔进棺材。]   粉丝对叶灯的改变很支持,他也不是刚出道没多久的新人了,这几年的点点滴滴,足以证明叶灯值得被交付信任。   别的不好说,当叶灯的事业粉确实能放八百个心。   因为成长环境严苛,他在年少时就明白了独立的重要性,也下过风雨兼程的决心。无论后来被情人细心呵护,还是自己披荆斩棘,他都没有淡忘或动摇。   叶灯有理想,不过……也有凡心。   这事情他没明说,但暗戳戳夹带过“私货”,粉丝们自然有所察觉。   [赚钱重要,恋爱也重要呗,镜头外面咱们叶老师在过什么生活,懂的都懂,让他们酸去吧。]   [不懂不懂我不懂,详细说说/耳朵]   [上次在澳城开粉丝见面会,某豪华酒店给粉丝打五折,晚上还送水果盘。你们说那老板怎么想的哇!]   [啧啧,楼上的楼上就是在装傻讨糖吃。]   起初不和谐的声音当然会有,叶灯随不满的人嚷嚷,横竖没有效果,久而久之她们也不再抱怨,可以说是接受了无法扭转的现实。   叶灯慢慢得寸进尺,从隐晦地晒自己和周鸣庚共进的晚餐,到Vlog里会出现周鸣庚一闪而过的背影。   他就像坠入爱河之后,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自己恋人的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   实际上除了年纪不算小,他的状态真的差不离。   谈恋爱怎么能让人这么开心的?叶灯纳闷,又不可自拔。   叶灯离开化妆间,和工作人员告别后,坐上了周鸣庚的车。   周鸣庚拿出首饰盒,道:“把颜色洗掉了,你看看。”   送鱼鳞时他欲盖弥彰,用特殊工艺把东西染了色,得知材质究竟是什么以后,叶灯强烈要求弄回来。   现在鳞片不再是“本命年能辟邪”的红色,而是富有光泽的淡白,细看泛着一层蓝。   叶灯把它系回脖子上,不禁得意:“你那时候就这么喜欢我了?”   周鸣庚道:“喜欢。”   叶灯道:“我也喜欢你。”   晚上他们一起去餐厅吃饭,之后叶灯要去一位导演那边试戏,周鸣庚送他到门口,自己有应酬要赴。   叶灯本就选本子很挑剔,今年眼光愈发高了,抱着宁缺毋滥的态度拒了很多片约,而这次的班底很合适,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   说试戏其实相当于走个过场,让叶灯和编剧、副导们也打个照面。   试戏结束,导演留叶灯喝了半杯茶,有关工作的具体事宜会交给公司接洽,几个人闲聊了一会圈内趣事。   话题扯到婚恋方面时,编剧委婉地向叶灯提起自己女儿,有意想做介绍。   叶灯坦白道:“我有对象了。”   考虑到一些粉丝尚且不能承受,他至今没有正式公开。   顶多是七条动态打底两条和对方沾边,常常在狗仔面前手牵手,采访时被问到相关问题就抿嘴笑……   这样貌似不够。   ·   “对象不查岗,我也不能犯错误啊,麻烦离我远点谢谢。”周鸣庚道,“家里管得严,不能沾着一股香味水回去。”   这家KTV分为三楼,顶楼的包厢格外大,能够容纳四五十位顾客,还设置了台球桌。   不过在场只有二十个人,一半是老板和经理,另一半是喊来的陪酒陪唱。   快要散场之际,有批人已经成双成对,氛围极其暧昧,就差勾肩搭背左拐到隔壁酒店开房。   有人喊了个长相清秀的男生,示意他去伺候在角落打牌的周鸣庚。   男生是头一天上班,在这边试图浑水摸鱼,闻言被催促着,他扭扭捏捏姿态为难。   然而周鸣庚比他还为难,男生往这边挪了半步,他就主动后退两步。   “对象谁啊,那么凶?周总什么时候偷偷摸摸谈的?”那人揶揄。   周鸣庚嗤道:“谁跟你偷偷摸摸了,但谈个恋爱也不至于昭告天下吧。”   “你是不是今年没关注过娱乐圈?人家和男朋友的绯闻上过两次热搜了!”另外有人说。   “操,多少年了,周总的一点口味没变,还是个小艺人?”   几个知情人已经闷闷笑了起来,打趣道:“那个艺人可不算小。”   “什么玩意儿,口味变了,不喜欢叶灯这一款的了?前阵子我俩路过叶灯的广告牌,这货看得可起劲了!”   那人喝了不少酒,听别人起哄听得云里雾里,以为周鸣庚的审美取向换成了老男人。   “嗯嗯当然起劲咯,你品,你细品!”   周鸣庚打断道:“口味没变……”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包厢门开了。   有个身形颀长面容秀丽的青年站在那里,逆着光,微微斜着身体靠在门框上,扫视了里面一眼。   尽管青年一声未吭,目光也是漫不经心的,但屋里嬉笑打闹的陪客登时静了下来。   这家KTV在本市算得上数一数二,接待的顾客非富即贵,养在这儿的公主少爷统统经过精挑细选。   他们自认见过许多美人,可没有一个,比眼前的更漂亮。   说漂亮其实并不确切,在对方出挑的气质面前,过分精致的外貌在某一瞬间甚至被忽视了。   这是万人瞩目的大明星。   “叶灯……”有人不可思议地轻声嘀咕。   周鸣庚显得很自然,笑道:“你怎么来了?”   “试戏结束得早,过来接你。”叶灯道,“指不定能听到你唱歌呢。”   他们三语两语地说完,刚才刹那间有些凝固的气氛转而更加活跃,大家纷纷回过神来。   “叶老师来了也不说一声,想喝什么?这就给你点上。”朋友说。   叶灯道:“没事,我随意坐坐。”   “怪不得说不算小……”有人迷迷糊糊地转过弯来,“妈的,我品出来了,合着是老夫老妻,你侬我侬。”   周鸣庚不怎么带叶灯来酒局,一是觉得环境嘈杂混乱,叶灯不太爱来,好不容易有空闲不如多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二是人多口杂,虽然他们现在等于半公开了,但明星的职业有特殊性,经纪人叮嘱过他们尽量顾忌一点。   但叶灯能来,他当然很高兴。   酒局很快便散场,两个人并肩在老城墙下散步。   剧院门口贴了一张爱情电影海报,两个主角暧昧地彼此温存,他们见样学样,在海报前也接了个吻。   叶灯之前推辞不过,在包厢里喝了点无酒精鸡尾酒,此刻清醒得很,却在越来越温柔的亲吻里,觉得自己即将醉倒。   会一醉不起吗?   会倒在地上化成水吗?   叶灯不知道,但他知道周鸣庚会把自己捧起来的。   难得和周鸣庚在外面这么放肆,回家后叶灯心绪没有平定,和以前一样有点失眠。   不过失眠症已经治愈了许多,多翻来覆去几次,总能慢吞吞睡着。   叶灯在翻第二次的时候,就被周鸣庚捞进了怀里。   周鸣庚拍了拍他的背,他闭上眼,听到美人鱼放轻的歌声,自己也跟着渐渐松缓。   叶灯眼皮子打架,稀奇听明白几句歌词。   “推开一万扇窗/到这里才遇上/毕生想找那片梦中出现过海洋。”*   “传说里的依甸/地球寸寸都走遍/为何也看不见/然而在你这里遇见。”*   ·   第二天晚上,狗仔挑了流量最大的时间段,爆料出一张照片。   并且他评论吐槽了句:[叶老师越来越狂了,反正我以后再也不跟他了,狗粮吃得我一晚上没消化完。]   照片上,路灯下,海报前,叶灯和周鸣庚在接吻。   画面文艺得大家险些以为是在摆拍,时至今日,粉丝已然接受了叶灯的恋情,路人对此也有所耳闻。   不过这么亲密还是第一次见,依旧很有冲击力。   [呜呜呜老公多喝牛奶,之前对比没这么明显,原来周鸣庚比你高了半个头!]   [这图还挺他妈有艺术气息的,叶灯你婚礼的时候可以邀请这位狗仔当摄影,技术有两把刷子。]   [我还是接受不了啊啊啊啊!我知道他们很配很幸福,但我需要冷静下!!]   五分钟后,叶灯用大号转发了这张图:   [至找到我的春天。]*   作者有话要说:  *:均为陈慧琳《前所未见》的歌词。   “见惯公路两边/四季那时令转/来到这温室里/至找到我的春天。”   副CP的故事也完结啦,祝大家晚安好梦XD 第88章   罗南洲投资了一档情侣情感类综艺, 路采和叶灯与他是多年好友,爽快地给予支持,答应了当一期嘉宾。   为了刺激感和惊喜性, 节目组提供策划方案的时候, 保留了一部分细节。   但方案上的几个关键词已让路采心花怒放,录制地点在一座景色优美,颇有浪漫风情的休闲城市。期间住宿将会以做游戏的方式, 给每组分配不同主题的别墅。   这不就是公费旅游谈恋爱吗?路采期待了半个月,每天都掰手指数日子。   周鸣庚总觉得前方有陷阱:“直男的嘴骗人的鬼,你别信罗南洲给你画的大饼。”   路采依旧情绪高涨:“南洲哥说了, 中秋之前结束录制,我们还能在那儿看灯会!”   叶灯道:“嗯,具体安排藏着掖着不肯说的,八成不是什么好事。不过罗南洲说下次一定来我的新戏打白工。”   路采自顾自继续兴奋:“我想穿昨天收到的那套衣服逛灯会……”   周鸣庚道:“你新戏不是末世背景么?他来友情出演丧尸?”   这对情侣隔着路采讲话, 路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活蹦乱跳地跑去衣帽间收拾衣服了。   傍晚,萧远叙回家,发现路采在试品牌送来的新季高定,丝质衬衫配小马甲,领结上有块墨绿色的宝石,将美人鱼衬得贵气精致。   萧远叙问:“待会要出门玩?”   路采道:“不是呀, 我随便穿下看看效果。你觉得好看吗?”   萧远叙目不转睛, 认真道:“小路最漂亮。”   路采雀跃地说:“记得下周请好假,漂亮小路花南洲哥的钱带你出门玩。”   不同于叶灯出于情面的帮忙, 他是真的很期待这趟行程。   最近路采在做歌,因此推拒了其他工作,自己许久没活动了, 更何况这是和萧远叙一起参加节目。   他本就是一条活泼爱闹的小人鱼,萧远叙希望他能开心,自然全力配合。   但开拍后不久,路采就开始笑中带泪。   分配住宿时,他是第一个举手参与游戏的,并在去之前放出豪言壮语,要让萧远叙跟着吃香喝辣。   不料游戏内容涉及各领域的冷门知识,上到天文下到地理,考完历史再考哲学。   路采只是一条来人类社会不过六年的小人鱼,这一输输得很彻底。   摄影师将镜头对准萧远叙,萧远叙神色淡淡,在与路采对视时笑了出来。   “没事,跟你去哪里都可以。”萧远叙道,“偶尔去桥洞喝点风也行。”   周鸣庚幸灾乐祸:“别难过,待会我和叶灯可以收留你们,允许你俩在客厅打个地铺。”   节目组邀请了六对情侣,对应的有六栋别墅,游戏得分越高,拥有越先选择权。   身为混迹酒局和商界多年的老油条,周鸣庚维系人脉之际,东听几句西听几句,知识面非常广。   碰巧他手气不错,抽到的题目二十道里能答上大半,拿了全场最高分。   别墅的具体情况始终保密,只有开门后才能知道真面目,供嘉宾选择的主题则非常抽象,附带简短提醒。   1.生活不易请别叹气。(远郊,每天早起两小时)   2.洗刷刷也能甜蜜蜜。(靠海,露台有泳池)   ……   6.秋日里深嗅桂花香。(人少,有小动物出没)   考虑到叶灯闻不习惯桂花味,周鸣庚选择了靠海的房子,几组筛选过后剩下了远郊留给路采和萧远叙。   “要是能征得其他组同意,你们是可以去投奔的,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导演道。   萧远叙感觉这句话仔细琢磨有些不对劲,估计每栋别墅都各有瑕疵之处,不会舒舒服服地让人入住。   但早起两个小时,着实让贪睡的路采有点辛苦。   “萧总,路老师,你们要不要来我们这儿?”选了第六栋的情侣主动道。   路采与这两人不熟,当前情况也不是无法忍耐,没必要向他们借住。   他刚要想措辞推拒,萧远叙便默契道:“谢谢,不过之前说好了,我和小路去看看大舅哥家里地板硬不硬。”   那对情侣笑道:“行,有需要的话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大家各自前往指定的地点,路采和萧远叙干脆跟着叶灯他们走了。   在门打开后,他们和叶灯往里扫了一眼,就不约而同转过身去,独留周鸣庚面对屋内场面。   这栋别墅虽然家具齐全,也的确能够观赏海景,但很久没人住过,一呼吸就吸进一鼻子灰尘。   主题里“洗刷刷”这个词,大概暗指了这屋子得大扫除。   “我想了想感觉远郊也蛮好,空气应该很清新,阿远我们这就出发吧!”路采僵硬地开口,揪住了萧远叙的衣摆。   萧远叙附和着点点头,眼见着抬脚要走,他们就被周鸣庚和叶灯齐齐拉住。   这屋子四个人打扫都够呛,只留下两个人的话更费劲了。   “给你们睡床!睡大床,睡主卧可以了吧?!”周鸣庚道,“小路你怎么能给亲哥一个残酷的背影?你的态度我难过,你的选择我伤心……”   叶灯道:“来都来了,萧远叙,你也不忍心天蒙蒙亮就把小路喊醒吧?”   路采抓狂:“第六组还有小动物,我要去看小动物!”   话音落下,他就接到了第六组情侣打来的电话。   “唉,路老师,你幸好没来我们这儿。”对方道,“天知道这边栽了一圈桂花树,是为了掩盖旁边农场的臭味,我在窗边还能听到猪叫。”   路采:“……”   半个小时后。   路采擦桌子,叶灯擦窗户,萧远叙和周鸣庚负责扫地拖地。   尽管看进来的第一眼极具冲击力,可当几个人齐心协力打扫起来时,过程倒也不算太艰难。   一楼客厅厨房很快打扫完毕,他们来到二楼,站在露台上可以看到波澜壮阔的海景。   时间不早了,他们决定先吃晚饭再干家务。   节目组有后勤帮忙买菜,送到后周鸣庚和叶灯洗餐具,萧远叙做菜炖汤。   路采向工作人员介绍:“阿远厨艺很厉害,等下你们也尝尝。平时?平时如果自己动手做,一般是阿远和我哥轮流下厨。”   导演问:“那路老师和叶老师呢?”   路采道:“在旁边打下手,灯哥做饭也很好吃的,用盐用油这些跟我哥很像。”   自从哥哥和叶灯确立了恋爱关系,叶老师这个称呼就太生分了,路采很早就改口,也将叶灯叫做哥哥。   他一边搅拌鸡蛋液,一边哼着歌,打算待会烤两盘蛋挞。   导演问完路采,就进厨房采访另外三个人。   “萧总,你是喜欢做饭么?还是自己不做就没人胜任?”导演故意制造话题。   萧远叙失笑道:“家务类的烦恼在我们家不太成立。”   平时他和路采两个人住,每天有保姆过来包揽家务活,宅邸里也长期聘着家庭厨师和管家。   每个月大约有三四天,路采会拉上他去找亲哥吃饭,或者周鸣庚和叶灯过来。当路家父母来过年的时候,大家会一起住几天。   他们生活观念相投,每个人都负担得起相关支出,所以这点事情连小问题都算不上,顶多当成话题无关痛痒地斗两句嘴。   导演道:“哦,所以萧总是有做饭的爱好?”   萧远叙这手艺是少年时期在独自生活中慢慢学会的,遇到路采之前也不常自己开火,归结成爱好有点牵强。   他道:“看到路采吃得很满足,我会有成就感,空的话就喜欢给他做饭。”   萧远叙荧幕上的形象帅气潇洒,退到幕后又出任总裁,在大众的印象中一直没有烟火气息,甚至是有距离感的。如空中蜃楼只是看得见,实际走不近摸不着。   此时他套着蓝色围裙,熟练地往汤里加辅料,一副很家居的模样,其实很有颠覆感。   摄影师忍不住多拍了一会,再把画面切给了另外两个人。   导演道:“听说周先生和叶老师经手的饭菜味道很相似?”   叶灯说出导演想听的答案:“同居久了互相影响吧,像萧远叙不吃辣,现在和小路一样能吃了。”   周鸣庚不习惯面对镜头一直盯着拍,显得有点不耐烦,叶灯侧过身,替他挡住了些。   “周先生对弟弟的这段恋情怎么看?”导演搭话。   周鸣庚言简意赅道:“他谈得开心,我当然也乐见。”   他已经接受了萧远叙的存在,自然不会再做阻碍,在别人面前表态得干脆。   导演好奇:“最开始没有别的反应吗?”   周鸣庚不太乐意提那段抗议无效的往事,好笑道:“张导,你是不是对萧远叙这个人意见?”   导演立马道:“没有没有,萧总很好啊。”   周鸣庚扬起嘴角:“嗯,我弟和一个很好的人两情相悦,我能有什么别的反应。”   导演挑事失败,带着摄影组撤出厨房。   比起其他组兵荒马乱,凑合着做出三菜一汤,有的实在生活自理能力不足,最后叫了外卖,这四个人的晚餐显得非常丰盛。   他们优哉游哉地吃过饭,路采端出烘焙好的小点心。   蛋挞上被他用焦糖酱画了特殊图案,叶灯的是奖杯,周鸣庚的是皇冠,萧远叙的则是一颗爱心。   吃完这些,他们收拾好两间卧室一间卫生间,这栋别墅就勉强能过夜了。   路采道:“我们把露台的泳池洗了吧?”   叶灯道:“好,正巧我也想用。”   萧远叙扫视了一圈,道:“这边好像能接四只水管。”   路采喜欢玩水,一手拿刷子,一手拿软管,干劲十足地冲刷着泳池。   最开始大家都本本分分努力弄干净自己分到的一角,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坏心眼,把水往别人身上洒。   “路采!你刚为了你男人泼我水?”周鸣庚不可置信道。   路采义正辞严道:“保护老公!!”   说完,一股水流迎面滋来,叶灯冲他顽劣地笑:“你还是躲你老公后面去吧。”   叶灯边说边抬手挡住脸,果然,萧远叙为路采撑腰,随即进行了反击。   两对情侣有来有往不相上下,统统落得浑身湿透,工作人员旁观全程,直呼小学生行为。   最后四个人刷干净泳池,也筋疲力尽不想游了。   叶灯和周鸣庚去洗澡,路采一动都不想动了,脱掉能挤出水的上衣,直接瘫在躺椅上休息。   而萧远叙去楼下倒了杯水,再回房换掉衣服,拿了一条大浴巾。   他去露台把路采用浴巾裹好,免得着凉,又喂了几口水。   路采已经累得快在节目组眼皮子底下睡着了,发出迷迷糊糊的闷哼声,抬手想勾住萧远叙的脖颈。   萧远叙弯腰半蹲在躺椅旁,任由路采亲昵地贴向自己。   他望着路采的侧颜,不禁弯起眼睫轻轻笑了下,继而撩开路采散乱的额发,低头在眉心吻了吻。   镜头前,萧远叙稳稳地抱起了路采,两人离开了露台。   ·   除了第一天的陷阱,综艺录制总的来说一切顺利。结束时罗南洲专程赶过来,请他们大吃了一顿表示感谢。   住宿也随之从别墅换到了豪华酒店,他们多留了一天,为了逛本市场面盛大的灯会。   中秋当天,叶灯与周鸣庚吃完早饭就出门了,在这座城市里四处转。   待到黄昏时分,他们租了辆双人自行车,沿着海岸线朝灯会的方向一路向前。   这边人非常少,他们靠边骑得越来越快,几乎是竭力让速度变得快点、再快点。   叶灯吹着海风觉得痛快,大声道:“周鸣庚——”   周鸣庚应道:“喊你男朋友?”   车速慢了下来,叶灯没再蹬脚踏板,用脑袋抵着周鸣庚的肩膀。   他一向举止得体,性格可以说是矜持的,难得说做这么外放的事情,自己喊完后开始为此难为情。   半秒后叶灯再抬起头来,像是缓过了劲。   其实不必多解释,周鸣庚能够领会其中缘由,不过叶灯还是清清楚楚地讲给他听。   叶灯道:“嗯,只是突然特别想说出来,想给大海介绍下我最爱的那个人。”   周鸣庚怔了怔,被这直白情话砸得惊喜,从而嬉皮笑脸地讨教道:“这是所谓的人类热血澎湃么?”   叶灯道:“这是所谓的叶灯真情流露。”   话语声似是能被风一直吹到海的尽头,周鸣庚也不再骑车了,转头看向叶灯。   “怎么了?”叶灯问。   周鸣庚道:“给人类叶灯介绍一下,这是美人鱼周鸣庚正在因你心花怒放。”   ·   路采一觉睡到下午,吃饱喝足之后,和萧远叙有说有笑地去逛灯市。   古色古香的长街上挂满了精巧的灯笼,叫卖鲜花的摊贩很多,萧远叙买了一束递给路采。   路采左手捧花,右手牢牢牵住萧远叙,经过戏台时驻足往台上望去。   戏剧演员们脸上化了粉墨,道士打扮的净角唱着:“情一片,幻出人天姻眷。但使有情终不变,定能偿夙愿。”   萧远叙淡声道:“这是在表演《长生殿》。”   两个人在原地观赏了很久,听他们唱完“桂花中一对神仙,占风流千秋万年”,又听他们再唱“会良宵,人并圆;照良宵,月也圆”。   主角经历生离死别,在月宫中终得重圆,氛围渲染得刚好。   路采眼睛亮亮的,期待地瞧了瞧萧远叙。   萧远叙与他心有灵犀,故意道:“你看我干什么?”   路采有些别扭地转回头:“看你长得帅,看你又不收门票。”   他们从人堆里挤了出去,经过一条昏暗冷清的小巷时,萧远叙拉住路采,紧接着覆上柔软的嘴唇。   出去时,路采的嘴有点红,脸也有点红。   他打开手机照了下自己现在的样子,逞强地小声嘀咕着:“都怪这些灯笼的光线太红了。”   萧远叙道:“嗯,怎么把宝宝照得像在害羞呢。”   话语并非是疑问的语气,路采笑了下,然后被萧远叙握得更紧,男人温热的指腹慢慢摩挲过他的手背皮肤。   在与周鸣庚叶灯会合之前,路采问:“你要不要去庙那边许愿?”   萧远叙道:“你想去吗?”   路采觉得游客实在太多,不想凑这热闹,于是摇了摇头:“你想去的话我陪你。”   萧远叙温柔地朝他说:“那就不去,我已经如愿以偿了。”   自己想和路采在一起,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这正在被他也被路采实现着,不需要祈祷也不需要被保佑,只需要漫漫岁月为彼此见证。   不用萧远叙多说,路采会意道:“真好。”   放在心尖上的爱人就在眼前,在触手可及之处,共醉这一场海风,共赏这一轮圆月。   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啦,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给自己的作者专栏和文章预收打个广告,如果大家喜欢的话,希望可以被点个收藏quq   有缘再见,再次谢谢所有正版订阅的读者=3=下周一处暑给本章评论区所有留言发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