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店小老板   作者:咖啡色的团子   文案:   一、   夏孤寒被家族除名的那一年,和一只老鬼缔结了同生共死契约。   老鬼长得帅,身材好,武力值爆表。   看着哪哪儿都好。   就是总喂不饱。   二、   夏孤寒的香火店开在鬼门关边上。   平日里生意惨淡,直到他意外爆红之后,门可罗雀的香火店客似云来。   总是对着镜子自说自话的当红小生;   半夜总会听到敲门声和啃食声的豪门贵妇;   把眼珠子当玻璃珠玩的红衣女孩……   夏孤寒:我并不需要这些客人,谢谢!   【阅读指南】   ①武力值爆表护妻狂魔鬼攻×懒癌入骨被迫营业天师受;   ②私设较多,逻辑死,不喜点×;   ③灵异文;   ③纯属瞎掰,切勿当真。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孤寒,顾晋年 ┃ 配角:一大堆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的香火店开在鬼门关边上   立意:爱是永恒不变的,可以穿越时间和历史的阻隔。   作品简评:   夏孤寒是一条不想翻身的咸鱼,开着一家香火店,日子勉强过得下去。别人的生命在于运动,他的生命在于静止。原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混吃等死下去,直到被千年老鬼碰了瓷,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契约鬼。此后,一切都变了,香火店迎来了各种各样的客人,接到一个又一个案件。待迷雾散尽,等待夏孤寒的将会是什么?本文围绕主角夏孤寒遇到并解决灵异案件展开,作者笔调轻松,每个故事环环相扣高潮迭起,作者脑洞大,案件精妙绝伦,人物性格丰富饱满,攻受间的相处甜蜜自然,值得一读。 第1章 古宅惊魂   夏孤寒把小电驴停在影视城门口,提着外卖袋子走进影视城里。   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阳光热辣辣的,每一个走在阳光下的游客都恨不得钻进空调房里,身上汗涔涔黏答答的。   夏孤寒却跟没事的人一样,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一点汗珠都没有。   他耷拉着眉眼,整个人懒洋洋的,好似刚睡醒一般。   尽管如此,路上的行人纷纷将视线投在他的身上,总怀疑他是影视城里某个剧组的演员,因为他的颜值实在是太高了。   夏孤寒也确实朝游客止步的拍摄区走去,一通电话过去,就有人把夏孤寒接到剧组里去。   夏孤寒是给一个名叫《古宅惊魂》的恐怖片剧组送外卖,送得却不是人类的吃食,而是香烛元宝这类给死人的祭品。   来接夏孤寒的是剧组的副导演,夏孤寒随着副导演来到剧组,剧组的工作人员看到夏孤寒手上的提着的袋子,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今天第几次了?这次不会又自己烧起来吧?”   “明天就是中元节了,你说会不会是……”   “你别乱说!肯定是天气太热了,太阳照的导致自燃。这大白天的,怎么可能有那些东西?”   ……   副导演听到了,瞪了他们一眼,他们才停下议论,继续忙手上的事情去了。   不久后,副导演就远远指了一个位置,和夏孤寒说道:“把东西放那儿就好了。”   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匆匆略显害怕,就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一样。   夏孤寒慢悠悠地走过去,正想把东西放下,就看到地上积落的香灰。   惺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悟。   难怪剧组会打电话让他送外卖,原来剧组准备的香烛元宝都自燃了,但是晚上的几场戏用得上这些东西。   夏孤寒把外卖袋子放下,一股阴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其他人看不出是怎么回事,夏孤寒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身穿唐装的鬼老头突然扑向香烛元宝,迷恋地吸了一口。   鬼老头先是“咦”了一声,下一秒脸上露出狂喜之色,这次的线香和元宝质量很好,香火味可比之前几次浓郁了许多。   鬼老头故技重施,控制着阴气从工作人员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   只见打火机咻得一下飞了出来,最后悬在线香和元宝上。   “咔哒”一声,老者利用阴气按下打火机,一簇火苗从打火机里窜了出来。   火苗出来的一瞬间,鬼老头害怕得蹬蹬退后几步,点香的姿势像极了害怕炮仗的人去点炮仗。区别只在于人拿一只手捂着耳朵,鬼老头是捂着眼睛。   前面几次都是一点就着,但是这次鬼老头尝试了许久,香都没点着。   鬼老头不信邪,捂着眼睛改去点元宝。   还是点不着。   鬼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啪得一下把打火机甩出去。   鬼老头:“垃圾线香,欺骗我感情!”   说完起身背着手飘走了。   夏孤寒在一旁目睹了一切,他本来没打算插手。   但一想到这些东西被烧后,他又要再送一趟过来,整个人都不好了,马上在线香和元宝上隔上一层灵气。   见鬼老头点不着线香元宝后,夏孤寒这才转身就走。   不远处。   导演拿着大喇叭在喊:“饰演道长的演员呢?怎么还不来?”   “导演,那个演员路上出了车祸,来不了了。”   导演:“那赶紧去给我找个群演……”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不远处的夏孤寒,赶紧朝夏孤寒喊道:“那个谁谁谁,你过来一趟。”   谁谁谁不知道自己是谁谁谁,就继续往前走。   导演赶紧放下打喇叭冲过去,把夏孤寒拦住,近看,更清晰地感受到夏孤寒的颜值冲击,导演更满意了,“就是你了。”   夏孤寒张张嘴,没说话。   算了,懒得解释。   副导演看到导演拉着夏孤寒过来,赶紧上前解释,“导演,这位先生不是演员啊,他是附近香火店的老板。”   “香火店老板?”导演摸了一把光秃秃地脑门,大笑道:“香火店老板好啊,专业对口,本色出演!”   副导演:“那您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啊。”   导演这才想起这一茬:“我们演道士的演员出了事故,你可以帮着演一场吗?”   夏孤寒想拒绝,但一想到自己只剩堪堪三位数的存款,拒绝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夏孤寒皱眉道:“多少钱?”   导演:“一场戏给你算500,你一共有五场戏。”   一场五百,五场就两千五。   演完后香火店就可以一个月不用开张了。   还挺划算。   导演见夏孤寒没有马上回答,又给加了价:“这样吧,演完给你三千。”   夏孤寒:“日结?”   导演:“演完就结。”   夏孤寒:“成交。”   导演豪迈地笑了,马上招呼副导演过来给夏孤寒讲戏。   夏孤寒要演的戏很简单。   《古宅惊魂》讲的是主角五人组玩胆量测试游戏,来到有鬼屋之称的古宅。   然后在古宅里遇到一系列恐怖事件。   编剧是边拍边写的,写到最后发现有点圆不上了,就空降一个道士进古宅解救主角五人组。   影片的最后,主角五人组从病床上苏醒,看到穿着白大褂的道士。   道士告诉他们,他们进古宅后掉入一口枯井里,被救上来后昏迷到现在,至于遇到的恐怖事件不过是他们在极度恐慌下出现的幻觉罢了。   他也不是道士,他是医生。   夏孤寒听副导演把剧情讲完,愣是没有找到上下联系的逻辑。   哦,他忘了,国产恐怖片是不需要逻辑的。   等夏孤寒化完妆,穿上剧组准备的道袍后,夜色也已经降临了。   导演摸着脑门,越看夏孤寒越满意,和美术指导说道:“海报我都想好了,把他放在海报的中央,人物一定要大要清晰。一张穿着道袍,一张穿着白大褂,背对背站着。到时候往电影院一贴,哦吼,不知道要吸引多少小姑娘。”   美术指导推推眼镜:“导演,他不是主角。咖位不够占据中心位置。”   导演理直气壮:“逻辑都不要了,还要什么咖位?”   随后,导演用大喇叭喊了一声“开始”。   黑暗阴森的古宅内,主角五人组被吓得到处逃窜,啊啊啊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眼看着他们就要被厉鬼赶尽杀绝,忽然一阵清脆动听的铃铛声响了起来。   主角五人组先是一惊,然后就看到走廊尽头有一束光打过来,十分耀眼,瞬间驱散了他们周身的阴暗感。   有一道颀长的身影在白光中徐徐而来,衣袂飘飘,仙气十足。   等来人走进了,主角五人组才看清来人是一个穿着金黄道袍的道士,长得还十分俊俏。   五人组呼啦啦地朝道士涌过去,嘴里嚷嚷道:“道长救命!”   夏孤寒摇晃着手中的铃铛,是一个没感情的念台词机器,“贫道途径此处,发现此古宅上方怨气冲天,恐有邪祟作怪。”   五人组:“道长救命!”   夏孤寒继续念台词:“贫道这就去消灭邪祟,送尔等回家。”   五人组:“道长威武!”   夏孤寒按照副导演给他讲的戏,从随身的布袋里抽.出线香,正想点燃的时候手上动作一顿。   空气骤然下沉,周围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像是一下子被按下静止键一样。   “滴答”“滴答”……   有水从头顶上落下。   夏孤寒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缓缓抬头。   目光一下子撞上一双黑幽幽没有任何眼白的眼睛。   这是一只女鬼,乌黑的头发如瀑布一样垂下,皮肤胜雪一样白,嘴唇殷红如血。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夏孤寒,忽然咧开嘴,“小哥哥长得真好看。”   一条猩红的舌头从她的嘴里吐出,迅速拉长,带着黏腻的水液朝夏孤寒舔去。   夏孤寒眉头一皱,眼眸中的惺忪和慵懒退去,瞬间锋利了起来。   他从布袋里抽.出一把桃木剑——剧组还算良心,桃木剑是真的用桃木做的。   桃木剑带着灵气破空而来,瞬间划开女鬼的舌头。   “啊啊啊——”   女鬼发出尖哮,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一截舌头,舌头刚刚被割下,还是新鲜的,不断在地上蹦跶着。   女鬼:“努砍哒见偶?”(你看得见我?)   舌头断了,她说话都开始大舌头了。   夏孤寒长身玉立地站着,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继续念台词:“孽畜!纳命来!”   女鬼被彻底激怒,黑色的长发缠成一束朝夏孤寒疾射而去,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夏孤寒手持桃木剑安然立于风暴中心,手挽剑花,剑影重重,朝黑发绞去。   虽然他很想马上就解决了厉鬼,但是副导演给他讲戏的时候说他站在镜头下随便舞动桃木剑,直到导演拍够足够的素材,喊停的时候他才能停下来。   收了导演三千块钱,他就要有职业道德。   只能陪女鬼打一场再说了。   导演的监控器里自然看不到女鬼,在普通人眼里只看到夏孤寒周身的气势陡然一变,那把花了两块钱买来的桃木剑被夏孤寒玩出花来。   导演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监控器屏幕看,很明显夏孤寒不是随便乱舞的,一招一式的衔接干脆利落,动作简单却暗藏锋利,每一剑的落点也不虚,好像是真的有目标的一样。   道袍随着夏孤寒的动作飘飘然,画面好看极了。   如果不是现场不允许,导演早就拍手叫好了。   等到终于拍够时长的素材,导演才意犹未尽地喊了“卡”。   随后马上和一旁的副导演得意地说道:“我就说吧,专业对口,本色出演!”   副导演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效果,点头附和的同时赶紧给自己的老朋友发消息。   副导演:“老周,剧组这边发现一个好苗子,你赶紧过来接触一下。”   说着还把自己刚刚用手机拍摄的画面发过去。   几分钟后,他就收到回复。   老周:站着别动,我马上就过来!   随着导演的一声“卡”,夏孤寒手里出现一条灵气具象的长鞭,长鞭像是有生命一样朝女鬼游去。   女鬼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便被长鞭卷起,被扯了下来。   女鬼想要挣扎,却发现动不了,其他能力也消失了。   这才意识到自己遇到高人了。   女鬼恐怖的样子退去,变成一个样貌清秀的女孩儿,马上求饶,“天师爷爷饶命,我没有害人之心!”   又冲着角落说道:“张爷爷,你快出来给我作证啊!”   角落里马上飘出一个鬼老头,正是早些时候偷吃香火的那一个,他帮女鬼求情:“我可以作证,她变成鬼之后没有伤害过一个人,充其量……充其量就仗着人看不到她,调戏过几个人。”   女鬼羞涩一笑:“漂亮小哥哥谁不爱呢?” 第2章 婚契   不用鬼老头作证,夏孤寒看得出来。   女鬼身上并没有象征杀孽的血光。   思绪斗转间,灵气长鞭消散,女鬼重获自由。但她也不敢在这里多待,看了鬼老头一眼,转身就跑。   夏孤寒懒得追。   目光懒洋洋地落在鬼老头身上,挑了一下眉头。   还有事?   鬼老头盯着线香看,吞咽了一口口水,奉承道:“大师爷爷,线香能点上吗?”   倒不是鬼老头不怕夏孤寒,而是见夏孤寒轻易放走女鬼,就知道他不是滥杀无辜的天师。   夏孤寒看了一眼线香,手掌在线香上抹过,线香上便有火星冒出,青烟直上。   鬼老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表情十分享受。   那边导演已经在叫了,夏孤寒便也没管鬼老头,走到导演身边,继续接下来的工作。   五场戏拍得很快,结束时才十一点多,夏孤寒正式杀青。   夏孤寒亲眼看到三千块钱到账后,才去换回自己的衣服,打算回去。   副导演这时候却给夏孤寒介绍一个人。   “小老板,这是星光娱乐的经纪人周志强,他想认识你。”   周志强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人看起来有些敦厚。他一看到副导演发过来的视频,就觉得夏孤寒有大火的潜质。就这张脸什么都不会只当个花瓶都能火,更别说夏孤寒的身手那么好。   所以周志强立马放下手中的工作就赶了过来,这么好的苗子不能让其他人捷足先登了!   他朝着夏孤寒露出一个笑,急匆匆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语气殷切地像个传销人员,“你好,我是周志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进入娱乐圈?我们星光娱乐是大公司,绝对会在短期内让你成为大明星的!许思雅知道吗?她出道还没有半年,现在却红红火火的,她就是我带的艺人。”   夏孤寒静静地看了周志强一眼。   就在周志强以为夏孤寒要答应的时候,就听夏孤寒说道:“买符吗?可以保平安的那种。”   周志强:“???”   别不是入戏太深吧?   夏孤寒懒得和周志强多做纠缠,见他不想买符,转身就走。   今天实在太累了,他得回去好好睡一觉!   夏孤寒离开影视城,骑着小电驴回到香火店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   他把小电驴停在店门口,掏出钥匙打开了店门。   开门,进去,开灯。   店外的广告灯箱亮了起来,红中带黄带绿的光大摇大摆地驱走了暗巷里的黑暗。   夏孤寒开灯后继续向前走,像是察觉到什么,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走向收银台。   收银台的后面摆着一张躺椅,夏孤寒的脚一触及躺椅,整个人就像化成了一滩水,融化在躺椅上了。   累,实在是太累了。   什么都没有了,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大开,什么魑魅魍魉都在今天出来了。   夏孤寒几乎是刚躺下去,一阵阴风从店外刮了进来,柜台上的黄表纸被吹得“哗哗”作响,玻璃柜台跟着抖动起来,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滋啦啦。”   “滋啦啦。”   电流的声音随之响起,白炽灯开始闪烁不定。   连店外的广告灯箱也跟着闪烁。   黄光红光绿光,一闪一闪交替亮起,像极了八九十年代的歌舞厅。   “滚回你坟头去蹦迪!”夏孤寒扒拉着头发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不耐烦地说道。   他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这会儿却满是慵懒和惺忪。   哦,还有一丝不悦。   被人扰了清梦的不悦。   呼呼吹着的阴风停了,一直闪烁的灯光彻底暗了。   始作俑者在黑暗中显露出真实的模样。   夏孤寒看了厉鬼一眼,嫌弃地偏过头。   厉鬼一颗眼球从眼眶里脱落出来,血淋淋地挂在眼眶上,另外一只眼睛黑黝黝地一片空洞。   鼻子不见了,只能看到两个红得发黑的孔洞,这会儿正呼嗬呼嗬地吐着浊气。他的嘴巴倒是完整的,但是一张嘴却是一口锋利的獠牙。   厉鬼的身体还是挺体面的,起码衣服是完整的,只是肚子在不断地冒血,跟瀑布一样。   “蹦迪?”厉鬼开口说话,阴恻恻的,像是刀刃从玻璃上磨过,是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你他妈才蹦迪!我是打劫!打劫你懂不懂?”   说完他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声音骤然拔高,“你看得见我?”   夏孤寒打了一个哈欠,头一歪,整个人斜靠在墙壁上,懒洋洋地说道:“看得见,长得像你这么不体面的鬼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的眼睛半睁不闭,在睡着的边缘来回徘徊。   “也好,省的我还要费工夫让你看见我。”厉鬼阴恻恻地笑,苍白的指间指了指柜台上黄表纸,又指了指堆在角落里的元宝,“这些,还有这些,通通烧给我!快!”   说出了一通买买买的气势来。   今天是中元节,鬼门大开,还未投胎的鬼都可以回家享受家人的香火。   他是孤魂野鬼,没人给他烧纸钱,肚子饿得不行,连人形都幻化不了,只能维持鬼状。   他孤零零地飘荡在鬼门关附近,好家伙,竟然让他找到一家半夜还开着门的香火店!   相逢即是缘,看来老天爷都想要让他打劫一顿香火。   厉鬼正做着大饱口福的美梦呢,夏孤寒不耐地朝门口喊了一声:“大一大二,送客。”   厉鬼一愣,紧接着耳边就响起了几乎重叠在一起的两道声音。   一道女声如银铃一般清脆,一道男声如泉水一般清冽。   “好嘞!”   “来咯!”   这两道声音从空旷的巷子传来,似乎带着回音。   随之而来的是窸窸窣窣的轻响,好像有什么在轻轻地移动着。   厉鬼僵硬地转头往声源处看去。   门外的灯箱似乎感应到他的视线,噌得一下亮了起来。   厉鬼这才注意到香火店的门口一直蹲着两个纸扎小人儿,他记得没错的话,他跟着夏孤寒进到店里的时候,纸扎小人儿是背对着店门的。   不知何时,纸扎小人儿竟然转过身来了!   红绿黄三色光打在纸扎小人身上,小人儿蜡黄的脸上在三色灯光的映照下更显诡异。   纸扎小人儿的嘴角向上扬起,一双空洞洞的眼睛突然齐齐看向他。   纸扎女孩儿:“嘿嘿嘿,听说你想打劫?”   纸扎男孩儿:“麻利地滚!”   厉鬼:“……”   厉鬼:“啊啊啊啊,鬼啊!!!”   厉鬼腿一软,整只鬼吧唧一下躺倒在地上,脱离出眼眶的那只眼球像是安了弹簧一样,弹了几下。最后黑色的眼珠子向上翻,露出浑浊的眼白。   纸扎小人儿:“……”   “哇!”   “小老板小老板小老板,你快来看看啊,他被我们吓死啦!”   夏孤寒在躺椅上翻个身,含糊道:“去找老鬼,别烦我。”   纸扎女孩儿:“去找老鬼。”   纸扎男孩儿:“你去。”   纸扎女孩儿做了一个怂哒哒的表情:“我才不去!”   纸扎男孩儿:“那就让他躺着?”   纸扎女孩儿:“躺着吧。”   有了结论后,两个纸扎小人又一左一右的站在香火店门口,像两尊门神。   七月十五晚上十二点一过,鬼门关轰然阖上。   层云退去,月光重新洒落。   路灯闪了几下,再次投下晕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小巷。不远处的汽笛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又有人声隐隐回荡。   不久后,一道颀长的人影出现在巷子里。   他身材修长高挑,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露出一张深邃立体的五官。   男人的手上举着一把油纸伞。   伞骨碧绿如玉,如竹节一般笔直。伞面画着湘妃竹,清翠的竹枝上滴着几滴泪痕。   男人在香火店门口停下。   守在门口的两个纸扎小人儿偷偷的往旁边站了一点,怂怂地垂着眼眸,不敢看向男人。   男人垂眸扫了纸扎小人儿一眼,纸扎小人马上立正站好,微微垂着头,大气不敢喘一个。   看着就像是做坏事被老师抓到的小学生。   男人没说话,举步走进香火店里,第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的厉鬼。   厉鬼的样子实在是不好看,男人皱了皱眉头。   他好像什么都没做,但厉鬼身上却突然燃起幽蓝色的火焰。   只是须臾之间,火焰便带着厉鬼一起消散。   男人继续朝收银台走去。   夏孤寒做了一个梦。   梦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他记不清了,印象最深刻就是有人握住他的左手,然后一口咬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很重,都流血了。   然后他就看到那人伸出舌头,舔去他左手无名指上的血。   那种痛觉太过真实,把夏孤寒给疼醒了。   夏孤寒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的脸庞。   看到这张脸,夏孤寒觉得左手的无名指更疼了,他下意识地捻了捻手指。   无名指上的伤口已经消失,但夏孤寒永远都无法忘记那天晚上被眼前的老鬼狠狠咬上一口的感觉。   夏孤寒想着想着,便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   顾晋年仿佛没感觉到夏孤寒眼里的怨气,把手机递到夏孤寒面前。   他看向俊美男人,不,应该是俊美男鬼,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顾晋年:“没钱了。”   夏孤寒这次把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屏幕里是一个主色调为绿色的小说阅读app,页面正停留在充值页。   夏孤寒:“……”   一个喜欢看霸道总裁小说并且致力于把自己打扮成霸道总裁的鬼,他真的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夏孤寒接过手机,给小说账号充值了十块钱后,再把手机扔给顾晋年。   顾晋年接过手机,看了眼多了1000币的账号,挑了挑眉。   今天好像格外大方,平时只充一两块钱。   顾晋年收回目光,老神在在地继续看之前没看完的小说,夏孤寒好奇的瞄了一眼,瞬间被书名雷得外焦里嫩。   《千亿总裁带球跑》。   你说你看总裁文就看总裁文吧?怎么还看带球跑的总裁文呢?   仿佛听到夏孤寒心中的疑惑,顾晋年翻新一页的同时,给夏孤寒解释道:“攻是一个身价万亿的总裁。”   又给夏孤寒卖安利,“这本小说写得很好看,要看吗?”   “没兴趣。”夏孤寒觉得自己又困了,打了个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香火店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顾晋年安静地继续看他的总裁文,夏孤寒耷拉着脑袋会周公。   直到把小说最新的更新看完,顾晋年才想起一件事。   “对了,有个人误入鬼门关,我救了他一把。”   夏孤寒没回答,呼吸绵长好像真的睡着了。   这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   香火店地处鬼门关附近,每年七月十五鬼门关一开,总有命格轻的人会误入鬼门关。往年都是夏孤寒守在鬼门关附近,帮误入鬼门关的人找到走出去的路。   今年他为了下个月的生活费在剧组里苦苦挣扎,回来后累得睡着了,这个任务就交到顾晋年手里。   顾晋年见夏孤寒没反应,兀自继续道:“我看他印堂发黑,怨气缠身,就告诉他有困难来揽月巷58号香火店找夏老板。”   夏孤寒猛地坐起来,哀怨地盯着顾晋年看,选择逃避:“那我明天不开门。”   顾晋年:“他身上怨气很足,能钓到大鱼。”   又道:“还有你卡里还有钱吗?不做生意你会没饭吃的。”   夏孤寒嘿嘿嘿道:“我今天赚了三千。”   顾晋年:“……”   难怪刚刚那么大方地往他的小说账户充十块钱。   顾晋年眼睛没离开手机,嘴上却道:“但是我饿。”   说到这点夏孤寒就更哀怨了,他怎么都想不到只是被老鬼咬了一口无名指,他就莫名其妙的和老鬼绑定了同生共死契约。   哦,这个同生共死契约还有一个更简洁的名字——婚契。   也就是说,夏孤寒被顾晋年碰瓷之后,莫名其妙和他结了阴婚,成了个已婚人士。   顾晋年以怨气为食,两人的命运绑在一起后,夏孤寒就算为了自己着想,也要帮老鬼去找足够的怨气。   不过夏孤寒是谁?为了偷懒,他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他掐着嗓子,整个人娇娇滴滴地靠在顾晋年身上,朝顾晋年眨巴眨巴眼,嘤嘤嘤道:“老公~人家好累啊,明天可以休息吗?”   顾晋年:“……”   他手一抖,手机摔了。 第3章 在看着你   “揽月巷58号……”   大清早,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走进揽月巷里,抬头看着揽月巷店面上的门牌喃喃自语。   他从巷头走到巷尾,拐了个弯,终于在巷子的尽头找到了58号。   还真和昨晚那个拿着油纸伞的男人说的一样,揽月巷58号是一家香火店。   男人抬头往招牌上看了一眼。   只见招牌上就写着“香火店”三个字,但因为年久失修,只留几个笔画在上面,使得香火店三个字看起来像“曰人占”。   招牌下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广告灯箱。灯箱是由xx外卖赞助的,上面三分之一处是xx外卖的标志性颜色,绿油油的。在绿色的背景上面,写着八个黄澄澄的大字——xx外卖,送你所爱。   下面三分之二处是大红色的,写着灿金色的五个大字——丧葬一条龙。   大红大黄大绿,灯箱的配色实在太过经典,让男人无法做出评价。   他的目光又往下看去,猝不及防地看到两个纸扎小人儿。   蜡黄的脸,红彤彤的脸蛋,黑洞洞的双眼……   男人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一直停留在纸扎小人儿身上,耳边似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嘿嘿嘿……”   男人总觉得耳边环绕着笑声。   然后就看到纸扎小人儿的嘴角一点点向上弯起,诡异地笑了。   “啊——”   男人发出短促的尖叫,突然往后退了几步,背部抵在后面的墙体上才停下来。   他双腿发软,双手撑在墙上才不至于让自己跌坐在地上。   现在是夏天的早晨,可是他刚刚却被惊出了一头冷汗。   男人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视线又不自觉落在门口的两个纸扎小人儿身上。   却没有看到任何异样。   刚刚应该是眼花了吧,男人在心里安慰自己。   又有脚步声传来,男人有些风声鹤唳地转头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随即松了一口气。   只见一个年轻男人走在青石板路上,打着哈欠朝香火店走来。   他穿着一件破洞牛仔裤,上身是没有任何版型和图案的白色T恤衫,看着就像一件二十两件三十的地摊货。脚下蹬着一双人字拖,手里提着包子和豆浆。   他估计刚睡醒没多久,头发上呆毛乱翘,随着他的步伐还一颤一颤的。   如此充满市井烟火气的装扮却一点都不折损年轻男人的颜值。   他有一双好看桃花眼,鼻子高挺,双唇偏薄。他的皮肤非常白,仿佛能反光,透着一种病态来。   年轻男人注意到他了,停下脚步看向男人。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我就是前天影视城的那个经纪人周志强。我今天还是想问你,有没有兴趣进娱乐圈?”   夏孤寒从周志强身上闻到一丝鬼门关的阴气,大概猜到周志强就是昨天误入鬼门关被顾晋年救出来的人。   顾晋年昨晚怎么形容他来着,好像是:印堂发黑,怨气缠身。   现在一看,果不其然。   周志强的印堂处已经黑得快要渗出墨来了,身上更是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黑气。那黑气在周志强身上张牙舞爪,似乎要将他吞吃入腹一样。   难怪昨晚会误入鬼门关。   不过还有救。   无论是印堂还是怨气里都没有血光,说明周志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夏孤寒收回目光,问他:“你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这个?”   周志强一愣,终于想起自己今天过来真正的目的。   他有些急了:“我是来找夏老板的。”   夏孤寒:“我就是。”   说完转身进入香火店。   在昨天之前,周志强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他不相信这世界有鬼神之说。   前天晚上在影视城被夏孤寒拒绝后,他并不死心,便跟在夏孤寒身后来到揽月巷。   明明是前后脚进入巷子的,可夏孤寒却突然消失了。   不仅如此,他自己好像掉入了异世界一般,听不到一点声音。   周围很冷,阴凉的冷气好像要沁入骨髓一般。   渐渐的,他的周边终于有了人,但这些人都很奇怪,他们被铁链压着,低着头往前走,每一个人都死气沉沉的。   周志强刚开始还有些不信自己见鬼了,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各种惨状都有。   有的甚至能从周志强的身上穿过,一股冰寒之感跟着穿透他的身体,五脏六腑连着骨头都泛着寒气。   这下周志强不信也不行了,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跑。   可是脚下的路却永无止境一般,他兜兜转转最后都会回到原点。   身体的热量逐渐消失,周志强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   他以为他要死了,突然一道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是一个穿着西装却打着油纸伞的奇怪男人,他长得非常俊美,正垂眸看着他。   周志强像是抓住的了最后一根稻草。   还没等他开口求救,男人就抬脚踹了他一脚。   然后一道低沉的声音钻入他的耳膜,“有困难到揽月巷58号香火店找夏老板。”   随着男人的话落,周围有人声响起,他重返人间。   周志强回神,马上跟在夏孤寒后面进入香火店。   香火店的位置有些偏僻,采光并不是很好,店里黑黝黝一片。   夏孤寒进去后,手往门边一模,打开店内的灯。   店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周志强随之看清了店里的摆设。   花圈整齐的交叠在左边的墙面上,右边的墙面摆着玻璃货柜,各种各样的骨灰盒安安静静地躺在玻璃柜里,等待他们的主人来领取。   店面很挤,中间的柜台上摆满了元宝和香烛等一些祭祀用品。   店里的所有空间都被利用到了极致,过道窄小逼仄,只能容许一个人通过。   周志强看到夏孤寒走到收银台。   周志强跟过去说道:“昨晚我遇到一点麻烦,是您的店员救了我。”   夏孤寒朝坐在柜台高脚椅上看小说的“店员”看了一眼,慵懒的目光瞬间犀利了起来。   瞧,这就是你给我惹来的麻烦!   店员顾晋年无所畏惧,不动如山。   周志强看不透夏孤寒的态度,不过高人嘛,脾气古怪点也没什么。   他走上前,把准备好的锦旗送上去,笑眯眯地说道:“夏老板,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他打开锦旗,锦旗中共写着八个金色的字——勇斗恶鬼,功德无量。   夏孤寒:“……”   其实心意可以更直接一点。   心里吐槽,但他还是起身,双手接过锦旗。   尽管夏孤寒的手没有触碰到周志强,但周志强还是不由得一哆嗦。   冰。   实在太冰了。   之前在店门口的时候,他震惊于夏孤寒的颜值,所以他才没察觉到这一点。   这会儿在香火店里,夏孤寒一朝他靠近,他就感觉有股冷气扑面而来。   夏孤寒简直就是一台人形制冷机!   周志强心中惊骇,加上之前的种种诡异之处,他不敢再轻看小老板,连站姿都端正了不少。   夏孤寒没理会周志强的心理变化,走回收银台,把锦旗放在顾晋年的面前。   顾晋年的视线终于舍得从手机上移开,淡淡地看了锦旗一眼,宽大的手掌往锦旗上轻轻一抹。   须臾之后,锦旗上升起一缕浅淡的金光,钻进夏孤寒的身体里。   夏孤寒一愣,只觉得有一股暖流汇入他的身体。但这感觉来的快,消失的也快,几乎是眨眼之间就没了,让夏孤寒怀疑刚刚的暖意只是错觉。   “功德金光。”顾晋年解释。   碍于有外人在,夏孤寒并不打算细究,而是再次看向周志强,“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志强看不见顾晋年,自然更不知道刚刚夏孤寒和顾晋年的交流。   他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正如周志强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是星光娱乐的经纪人,在星光娱乐工作了三年,前两年都是经纪人助理,今年年初才转为正式经纪人。   他带的是一个女艺人,是他亲自从影视学院挖回来的新人。   女艺人名叫许思雅。   说到这里,周志强把许思雅的照片拿出来给夏孤寒看。   周志强:“这就是许思雅。”   照片中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儿,笑起来眼睛弯成半月形,很有朝气也很动人,是个美人。   “准确来说,这是她整容前的样子。”周志强既然过来求助,有些事肯定是瞒不住的,干脆实话实说,“我们是今年三月签约的,四月的时候她说身体不舒服,我就让她在家里休息几天,等四月底她再回公司来的时候,她的样子就变成这样了。”   周志强拿出另外的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和第一张照片还能看出是同一个人的照片。许思雅改变的其实不多,似乎只在眼睛的地方动了刀,那双会笑的眼睛消失了。   尽管整容后,许思雅看上去比以前更好看了,可是将前后两张照片放在一起对比,会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第二张照片里的许思雅眼睛艳丽明媚,非常迷人,仿佛藏着一道可以把人吸进去的旋涡。违和就违和在这双眼睛的情绪和许思雅脸上所表现出来的情绪是不同的,   周志强拿出手机又翻了几张许思雅整容后的照片出来。   这些照片里,许思雅无疑都是美丽动人的。但不管她是什么表情,这双眼睛像是不受她控制一般,总有自己的情绪。   周志强不敢去看这些照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无论他从什么角度去看照片,他都会感觉到这双眼睛在看着他,一瞬不瞬。   他一只都以为这是他的错觉,但经历过昨晚的事后,他知道这不是错觉。   而是真的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事在他身上发生了。   周志强是一个惜命的人,所以今天就带着照片匆匆赶来找答案。   “她在看着你。”夏孤寒突然说道,声音低低的,带着些微的沙哑,“她一直在看着你。” 第4章 死期到了   周志强悚然一惊,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又强装镇定地说道:“你……你怎么知道她在看着我?”   夏孤寒取过一张许思雅整容过后的照片,手掌轻轻地照片上一抹。   “你再看看。”   夏孤寒先是把照片正面对准周志强,照片上的女孩儿黝黑的瞳孔正对着周志强的方向。夏孤寒把照片往右边偏离了一点,令人震惊的事情跟着发生了——   静态的照片突然动了。   那双黝黑的瞳孔慢慢地往左边移动,直到瞳孔中央直直地看向周志强,瞳孔才停下来。   照片里的女孩儿笑得开朗活泼,可一双瞳孔却不自然的斜斜地歪向左边。   瞳孔里是极其深沉的黑。   周志强手一抖,手机摔在地上而不自知。他有点站不住,下意识的扶住手边的柜台,额头上冒出一颗又一颗豆大的汗珠,牙根在打颤。   他不得不相信夏孤寒的话,照片里的许思雅正在看着他。   因为夏孤寒又变换了好几次照片的角度,那双黑沉的瞳孔总是能精准地找到他。   甚至给照片翻一个面,不用几秒钟,反面的白底上就会出现一双眼型艳丽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夏孤寒垂眸看了一眼照片。   照片里的人还是一样的表情,只是现在属于眼睛的地方一片空洞,什么也没有。   他轻啧了一声。   手中升腾起一抹幽蓝色的火焰,火焰瞬间席卷了照片。   这张照片在空气中逐渐扭曲,最后化作一缕青烟。   耳边隐隐能够听到一声尖叫,不久后,随着青烟一起消散。   周志强站在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气,照片消失后,那股犹如附骨之疽一般的寒意从他的身上褪去,让他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他撑着柜台看向夏孤寒,充满希冀地问道:“它……它消失了?”   “没,”夏孤寒打了个哈欠,刚刚那一把火似乎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他随意地倚靠在柜台边上,声音有气无力,“照片上只有一点残念,烧了这点残念并不算什么,其他照片上依旧留存着残念。”   他看向周志强,忽然阴阴地笑了一声,“她还会继续盯着你,直到你形如枯骨。”   周志强再也绷不了,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后又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殷切地看着夏孤寒,“夏老板,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他给夏孤寒跪下了,在活着面前尊严算什么?   夏孤寒避开中周志强的大礼,打着哈欠回到收银台里。   世间万物,因果轮回,管起来太麻烦,他懒得管。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扣住夏孤寒手腕。   夏孤寒循着这只手往上看去,便看到顾晋年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一人一鬼无声地对峙着。   周志强的求救声成了背景音,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这一瞬间,空气都好像要凝固住了。   直到顾晋年面无表情,冷冷地开口:“我饿。”   夏孤寒:“……”   霸总是不会这么示弱的你知道吗?   夏孤寒瞪了顾晋年一眼,败下阵来,朝周志强说道:“带我去看看。”   “好好,我现在就带夏老板过去。”周志强四肢并用地爬了起来,无比惊喜地说道。就像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了一根浮木,看到了生的希望。   顾晋年这才满意的收回手。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里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   夏孤寒的体温,什么时候变得比他这个鬼还低了?   星光娱乐位于雾州市的cbd中心,占据了雾州市最高楼星光大厦的第八到第十二层,是雾州市规模最大的经济娱乐公司。   星光娱乐楼上是星光传媒,旗下有国内最大的视频平台,星星视频。   不管是星光娱乐还是星光传媒,都是率属于雾州市龙头企业墨氏集团。   一辆车停在星光大厦前,周志强从车上下来,一路小跑的打开后车门,恭恭敬敬地和车里的人说道:“夏老板,到了。”   夏孤寒从后座上起来,眼睛里犹带着惺忪之色,显然是刚睡醒。   “唔。”夏孤寒含糊地应了一声,从车里钻出来,抻了个懒腰打个哈欠,才耷拉着眉眼跟在周志强身后,走进星光大厦。   星光大厦有四十几层,能在星光大厦办公的都是知名企业。   大厅里人来人往,都穿着整齐板正的套装,都是精英名流。   穿着板鞋牛仔白t的夏孤寒走在里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他的颜值却能完全撑得起来,当别人的目光投来的时候,倒也没人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很廉价,只惊叹于夏孤寒的五官实在是太好看了。   “夏老板,请。”   电梯的门打开,周志强恭恭敬敬地做了请的动作,让夏孤寒先进去。   电梯里还有其他人,其中一个也是星光娱乐的经纪人,看到周志强对夏孤寒的态度,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周志强,你怎么给自己请了个祖宗回来?之前也没见你对我这么尊重啊。”   “齐组长。”周志强装作没听出齐正云的嘲讽,客气地喊了人。   周志强还是经纪人助理的时候,就是跟着齐正云。齐正云打从心眼里看不起周志强,周志强三番两次提交转正申请,都被齐正云给卡住。   最后周志强走了另外的关系得以转正,转正后马上签下许思雅。后来许思雅因为一部广告短片爆红,作为许思雅经纪人的周志强在星光娱乐一时风头无两,隐隐有压过齐正云的势头。   齐正云记恨于周志强绕过自己转正,又意难平周志强混得越来越好,只要在公司遇上周志强,都会不阴不阳刺上两句。   周志强大多数和这次一样,都不怎么搭理他。   齐正云没在周志强身上找到存在感,便把矛头指向夏孤寒。   他用充满恶意的目光打量夏孤寒,正想对夏孤寒打开嘲讽技能,却突然听到对方说道:“保命符一张九九八,可保你五天内性命无忧,买吗?”   在夏孤寒眼里,齐正云周身完全笼在一层黑雾里。   黑雾很浓,有血光闪现,几乎要和黑雾融为一体。   齐正云的死期快要到了,左右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第5章 换双眼睛   齐正云没想到夏孤寒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本来还以为夏孤寒是周志强打算签约的艺人,毕竟夏孤寒的长相实在是太适合娱乐圈了,就算是当一个花瓶,也能火的那种。   前一秒他还在心里羡慕嫉妒周志强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签了一个许思雅不说,这才过了多久又找到一个好苗子。   哪里想到这个所谓的好苗子开口就跟他兜售符纸,还说能保佑他五天内不死?   这个样子跟天桥底下的神棍有什么区别?   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样貌。   齐正云想要嘲讽上几句,可是对上夏孤寒的桃花眼,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个冷颤,所有嘲讽都化作一句“神经病!”   正好电梯到达指定楼层,箱门打开。   齐正云挤了出去,却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他总觉得今天电梯里的空调开得有点低,阴阴的,冷气像是要穿透皮肤渗入骨髓一样。   脑海里不自禁浮现出夏孤寒的话,齐正云抖了一下,爆了一句粗口,“艹他.妈的!真是神经病!”   电梯里,周志强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他愣愣地看着夏孤寒,过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他的声音干干的,“齐正云他……他……”   一个他字说了好多遍,却问不出具体的问题来,他潜意识在抗拒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现在的齐正云或许就是以后的他。   “他和你一样的情况。”夏孤寒可不管周志强心里的害怕,靠在电梯的轿厢上,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不过他比你严重多了。”   果然!   周志强惊得肝胆剧烈,扶着轿厢壁不断颤抖。   等两人出了电梯,进到周志强的办公室后,周志强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微信还是支付宝?”   夏孤寒疑惑地看向他。   “一张998,可以保五天性命无忧的符箓。”周志强提醒,别说是998了,就是9998,他都舍得出手。   “这个啊。”夏孤寒恍然,“你现在不需要这个。”   离死期还远着呢,没必要买保命符。   不过……   “我这里还有其他符。”夏孤寒的眼睛里终于来了点精神,微微发亮,“有198一张的安宅符、298一张的驱鬼符、398一张的除煞符……你如果都要买话,我建议你购买镇宅除煞套餐,不要1998,只要998。”   夏孤寒:“要来一份吗?”   周志强:“……”   怎么越来越像神棍了?   “……买吧。”到底没扛过心里的害怕,反正998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就当是买个心安了,说不定有用呢?   夏孤寒利落地翻出微信收款界面,“你是第一个客人,给你抹个零,转1000给我吧。”   周志强迷迷糊糊地把钱打过去,愣了有三秒,才反应过来夏孤寒抹零的方式竟然是往多的抹,而不是往下抹。   然后又算了一下,三张符箓单买可比合成镇宅驱邪套餐便宜!   这夏老板还是真个平平无奇做生意的小天才呢!   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心里的恐惧倒是退了不少。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既然钱已经收进来了,夏孤寒就从口袋里掏出三枚叠好的符箓交给周志强。   周志强虔诚庄重地接过符箓,也不敢去打量符箓,就怕对符箓有所不敬。   也不知道是符箓真的有作用还是心理原因,周志强在接过符箓之后,感觉身体一下子轻了不少。   这段时间他总觉得腰酸背痛的,身上像是压了重物一样,很多时候都觉得昏昏沉沉的,按摩和吃药都没办法缓解。   他之前只当是这段时间工作太忙太累导致的,直到去香火店亲眼见到了诡异的照片,这才意识到他的身体出状况或许不是因为疲劳,而是真的被“东西”缠上了。   夏孤寒的符真的有用,药到病除,他整个人都松快起来了。   周志强看不到,但他现在的变化清晰地落在夏孤寒的眼里。   夏孤寒一共卖给周志强三张符,现在起作用的是除煞符。只见周志强一接过除煞符,符箓上的朱砂印记就发出金红色的微光,红光形成一道旋涡,将笼罩在周志强身上的黑雾吸进去。   他身上的煞气被除去,自然感觉舒服了许多。   亲身体会过夏孤寒的神奇后,周志强对夏孤寒的态度越发的恭敬,“夏老板,我现在把许思雅的情况和您说说?”   夏孤寒点点头,“行。”   许思雅是五月初正式出道的,周志强给许思雅接了一个洗护用品的小广告。   也不是什么大品牌,品牌方都没有大肆推广的打算,只计划将广告投放到电商平台上,起到一点宣传作用。   可想而知,这种广告的质量不会高到哪里去。   广告拍完,品牌方自己都没有将广告当回事,他们之前为产品拍过好几部广告短片都没起什么水花。   直到许思雅拍摄的短片被投放到电商平台上两天后,某视频网站的一个up主把这段视频传上去。   这个up主是个小网红,粉丝一百万左右,上传视频的时候配了一个极其吸引人眼球的标题——在某宝上发现一个神仙姐姐!!神仙姐姐的眼睛真的美绝了!!   这段视频突然就火了,一个晚上过去,播放量上千万,被各大平台转载。   网友的留言都在夸赞许思雅的颜值,其中最多的都在赞美许思雅的眼睛。   ——这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当它看着你的时候,你会有一种恋爱了的感觉。   ——这是被天使吻过的眼睛,当我看着它的时候,我心里毫无杂念,整个人都变得平静了。   ——这双眼睛实在太美了,它仿佛有魔力一般,能把你的灵魂也吸进去,然后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   “谁也没想到会有那么大的反响。”周志强现在说起当时的场景,语气里依旧掩盖不住兴奋,谁不想自己带的艺人红火起来?   周志强:“公司就顺势给许思雅买了营销。”   买营销的时候还有些小心翼翼的,就怕营销太过让观众产生逆反心理,开始反感许思雅。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只是一个试水的营销会溅起滔天巨浪。   正如喜欢许思雅的人所说的一样,许思雅的眼睛有魔力,但凡被她的双眼深情注视过的人,都会跌进她制造的旋涡里,成为她忠实的信徒。   刚开始的时候,周志强也是信徒中的一员。   直到他发现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感受到一道冰冷地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让他不得安宁,特别是和许思雅在同处一个空间的时候,他更有一种想要逃离的感觉。   他开始对许思雅又爱又恨,有时候会迷失在许思雅艳丽的眼眸里,有时候看到那双眼睛却不由心惊胆颤。   若不是中元节那天误入那条暗巷,三观至此颠覆,他估计至死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志强深吸了一口气,“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的。”   周志强:“我敢保证,整容前的许思雅没有这种魅力,她就是一个比普通女孩好看一点的女生罢了。”   夏孤寒已经坐在周志强的办公椅上了,整个人几乎是瘫在上面的,他往周志强身上看了一眼,在周志强的手腕上看到一条红绳,红绳上系着一枚指甲盖那么大的玉。   难怪周志强能察觉到危险。   周志强没察觉到夏孤寒的目光,继续说道:“有件事我觉得有些蹊跷,许思雅从整容到恢复,统共还没到一周的时间,就算是割个双眼皮也不可能一周就恢复啊?”   夏孤寒:“她不是整容,她是直接换了一双眼睛。”   所谓换,就是挖出自己的眼球,再塞进另外一双不属于自己的眼球。   于是,连灵魂都不是自己的了。 第6章 我已婚   一粒豆大的汗珠从周志强的额际滑下。   他双眼倏然瞪大,似乎想到了什么,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密集。他的手打着哆嗦,颤颤巍巍地伸手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慌乱地擦拭头上的汗水。   目光不小心和夏孤寒的视线对上,只觉得背脊一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兜头兜脸地盖了下来。   尽管夏孤寒那双桃花眼还是一派惺忪,总感觉睡不醒似的。   周志强心虚地避开夏孤寒的视线,干巴巴地说道:“许思雅现在在楼上训练室上课,我带您去见她。”   “麻烦。”夏孤寒起身伸了个懒腰。   周志强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软着腿带着夏孤寒去楼上。   许思雅这会儿刚结束一节课程,客气地作别老师后,就看到自己的经纪人带着一个年轻男人过来。   她远远地打量了青年好一会儿,等周志强和青年走近后,她半开玩笑半询问道:“周哥,这是我师弟吗?”   她把夏孤寒当成周志强签的新人,毕竟这张脸不进娱乐圈真的太可惜了。   周志强一时语塞,他肯定不能让许思雅知道夏孤寒是他找来对付她的,之前光顾着转移那种被看透的感觉,都忘了给夏孤寒安排一个恰当的身份了。   “助理。”夏孤寒:“我是新来的助理。”   “对对对,”周志强立马接下夏孤寒的话茬,连连点头道:“你不是说缺个助理吗?这位是夏孤寒,我给你新招的助理。”   许思雅:“这助理长得真好看。”她目光直白露骨地看着夏孤寒,眸子里流光溢彩,似有一把钩子,能勾得人为她沉迷。   她往前迈一步,看着夏孤寒却和周志强说道:“周哥,你安排他给我当助理,就不怕我把持不住吗?”   她身上喷着香水,是浓烈的玫瑰香,如她给人的感觉一样,艳丽得像一朵盛放的红玫瑰。   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想要挑起夏孤寒的下巴,却在快要触碰到夏孤寒的那一刻猛然抽回。   那一瞬间,好像有电光闪过,许思雅的手指上便传来灼烧感。   她狐疑地看向夏孤寒,夏孤寒却依旧一脸慵懒,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单纯的静电吗?   许思雅心中狐疑更甚,面上却不显,笑得妖艳异常,“还是说周哥你把他安排到我身边,就是想让我把持不住的?”   周志强干巴巴地应道:“思雅,你就别开玩笑了,夏老……小夏才刚毕业,和他开这种玩笑不好吧。”   “开玩笑吗?”许思雅偏头妩媚地笑了笑,“我可没开玩笑,像小夏这样刚毕业的,正是鲜嫩的时候。”   她说着,带着钩子的目光在夏孤寒身上扫了一眼,很是满意,“小夏,你觉得姐姐怎么样?”   周志强站在一旁紧张死了,就像是等着处刑的犯人一样。   他怕夏孤寒被许思雅迷惑,拜倒在许思雅的石榴裙下面,更怕许思雅的举动得罪夏孤寒,让夏孤寒一走了之不再管他了。   然而下一秒,夏孤寒的反应却让周志强目瞪口呆。   他看到夏孤寒往后退了一步,眉头轻拧,露出一副嫌弃的样子,“我已婚。”   没等许思雅反应,夏孤寒又道:“我家那位管得严。”   许思雅要是敢再碰他一下,可不就是电一下手指那么简单了。   夏孤寒好整以暇地瞄了一眼不知何时回来,此刻就站在他身边的顾晋年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霸道总裁看多了,这老鬼的占有欲和霸道总裁有得一拼。   顾晋年站在一旁,依旧一身西装,手上拿着一把油纸伞,看起来格格不入。他一脸面无表情,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许思雅盯着夏孤寒看了一会儿,确实没有从夏孤寒眼中看到对自己的着迷之色,便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行吧。”许思雅兴趣缺缺道:“既然夏弟弟已经结婚了,我就不开夏弟弟的玩笑了。”   周志强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了下来,偷偷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周志强心里琢磨着夏孤寒应该已经是试探了差不多了,就找了个借口,“小夏的入职手续还没办,我现在先带他去办一下。”   夏孤寒没有异议,跟着周志强离开了。   冤家路窄这个词一点都没错,周志强和夏孤寒才走到训练室门外,又一次和齐正云迎面撞上。   不过齐正云估计是有事,这次也没有出言奚落周志强,步履匆匆地和周志强擦肩而过。   夏孤寒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就移开了。   倒是周志强有些诧异,目光一路跟随着齐正云进入训练室,亲眼看到齐正云去找许思雅。   周志强一想到夏孤寒说齐正云命不久矣的话,整个人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夏老板,这……”   夏孤寒:“她现在只是有目的的报仇。”他懒洋洋地觑了周志强一眼,若有所指道:“都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罢了。”   说完,也不等周志强反应,慢悠悠地朝电梯走去。   周志强留在原地,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冷汗涔涔,全身发软。   他的脑海里不由得浮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可是却瞪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绝望之色。忽然,她好像看到了什么,这双眼睛里迸射出强烈的希望,充盈着求救的光。   可是这束光终究没有传递出去,那双眼睛里的神采黯淡了下去,最后只剩下无尽的仇恨。   周志强腿上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眼看着电梯门就要关上,他赶紧冲了进去。   夏孤寒懒懒地倚靠在轿厢上,低垂着头,好像睡着了。   周志强颤颤巍巍地问,“夏老板,我……我会没事吧?”   夏孤寒没回答。   直到电梯到了一楼,周志强才听到夏孤寒的声音,“谁知道呢?”   一切都取决于那个东西心中的怨恨,怨恨不消,那个东西只会越来越疯狂。   等周志强反应过来的时候,夏孤寒已经走出了电梯。   周志强想追上去,却感觉自己的脚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般,一动不动。   训练室。   齐正云隔着玻璃看着训练室里正在练形体的许思雅,一脸的痴迷之色。   他的目光像是长在了许思雅的身上一样,跟着许思雅一起移动。   直到许思雅上完一节课。   许思雅转头就看到痴痴站在玻璃墙外的齐正云,朝他露出一个妩媚的笑,眼神像是带着钩子一般,把齐正云的灵魂都勾走了。   齐正云吞了吞口水,目光直愣愣地落在许思雅的身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朝许思雅走去。   “周志强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齐正云信誓旦旦地说道:“你转到我的手下当艺人吧。”   顿了一下,他又强调道:“我能争取到的资源我全部给你。”   许思雅:“好呀。”   涂着大红指甲油的手指在齐正云的胸膛上轻轻划过,带着浓浓地挑逗意味。   许思雅抓住齐正云的领带,整个人凑近齐正云,在齐正云耳边说道:“今晚九点,我在你的办公室等你。”   末了,往齐正云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   齐正云整个人都酥软了,狂喜点头,“我一定会来的。”   许思雅唇边勾起一抹冷笑,眸光里一片冰冷。 第7章 黑雾弥漫   夏孤寒懒洋洋地趴坐着,一只手搅动着咖啡。   他的下巴支棱在手臂上,抬眸往咖啡馆的窗户外看去,就能看到对面的星光大厦。   咖啡已经凉了。   一只吸管飘了过来,一头落在咖啡杯里,一头落在夏孤寒的嘴里。   如此的,夏孤寒才勉为其难地吸了一口。   有点苦啊。   夏孤寒皱了皱眉头,把咖啡吞咽下去,实在是懒得动手加糖了。   但他还是往顾晋年的方向瞄了一眼。   顾晋年坐在他的对面,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对夏孤寒这个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   糖包自动撕开,悬浮到咖啡杯上面,又自动倒了进去。   不一会儿,咖啡杯上的勺子自己动了起来,将甜味搅拌均匀。   夏孤寒再吸了一口咖啡,味道正好。   他朝顾晋年露出一个笑,继续喝咖啡。   等咖啡见底,夏孤寒来了一些精神,伸了个懒腰,问顾晋年:“你有什么发现吗?”   顾晋年是和夏孤寒一起过来的,不过进入星光大厦后,顾晋年就去查看星光大厦的情况了,直到周志强带着夏孤寒去找许思雅的时候,才和夏孤寒汇合。   “怨气很浓。”顾晋年说道。   这一点夏孤寒自己就看得出来,倒不用顾晋年单拎出来说。   顾晋年又道:“八楼的一间办公室是整栋楼怨气最浓的地方。”   换种说法就是八楼的那间办公室里有东西。   至于什么东西顾晋年大概能猜到,转过头就去找夏孤寒。   夏孤寒转头看向星光大厦。   在正常人眼里,此刻的星光大厦笼罩在阳光下,落地窗反射出熠熠光芒,是繁荣和精英的象征。   可在夏孤寒眼里,却是另一方景象——   整栋大厦笼罩在一层黑雾中,八楼的地方黑雾尤甚。   夏孤寒又趴了下去,嘟囔了一声:“仅仅一样东西,可弄不出这么多的怨气。”   这星光大厦,有的是故事。   顾晋年没回答,低头继续看小说。   夜色渐渐笼罩了下来。   随着星光大厦最后一个员工离开,大厦里的灯光全部暗了下去。   保安拿着手电筒在大厦里巡视了一圈,打着哈欠回到监控室。   齐正云从电梯里走出来,熟门熟路的朝八楼的一间办公室走去。   他边走边在一个群里发语音。   齐正云:“我现在到公司了,就先替你们尝尝许思雅的味道。”   齐正云:“这女表子平时一脸高傲的样子,没想到也这么淫.荡,第一次就约我在办公室里搞。”   群里很快就有回复。   13:待会直播不?   13:最好把摄像头直接对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可真太好看了。   11:不直播也行,拍一些视频下来,好让她之后乖乖就范。   08:我也喜欢她的眼睛,我不仅喜欢她的眼睛,我还喜欢她的……   06: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说不定许思雅约03根本就没那方面的心思呢?   13:没有不是更好?03最擅长的不就是用强的吗?   11:强的不是更刺激?   ……   后面的聊天记录越来越不堪入目,可齐正云却越看越兴奋。   走到办公室门口,齐正云正好把刚刚编辑的一条消息发送出去。   03:我已经共享了办公室里的监控,待会儿就给你们演一场好戏。   随着这条消息发出,齐正云拧动门把手,打开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没有开灯,窗外有霓虹灯透进来,不是很亮,影影绰绰看得见办公室里的景象。   齐正云想伸手去开灯。   可手才刚伸出去,一道空灵的声音就在办公室里响了起来,“不要开灯。”   齐正云手上的动作一顿,嘴角不由得向上扬起,眸光中有欲念涌动。   “好,我不开灯。”他的声音变得沙哑,目光转向声源处。   许思雅就坐在他的办公椅上,背对着他。一头黑发如瀑布一般垂下。   齐正云扯了扯嗓子,故作正经地问道:“思雅啊,你今晚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许思雅没回答。   齐正云有些迫不及待地一步一步靠近许思雅。   办公室里安静极了,齐正云能够听到自己变得粗重的喘息声和皮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   除此之外,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但色字当头,让齐正云忽略了这些异常,满心满眼只有坐在他的办公椅上的许思雅。   他肖想许思雅有好几个月了,期间动用过一些手段想要让许思雅成为自己手下的艺人,但最后都因为许思雅的抵抗而无法成功。   按照以往,他是不在乎女人的意愿的,直接强上。最后拍段视频再扔点资源过去,就能把这些女人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上许思雅的时候,只要一看到许思雅的眼睛,他会莫名其妙地听许思雅的话,一切按照许思雅的意愿来。   几个月都没拿下许思雅,他被群里的人好一通笑话。   齐正云还想着,要是许思雅再不识相,那就别怪他不温柔了。   倒是没想到许思雅会主动约他,地点还在他的办公室。   他可没少在这间办公室里办过事,也装了好几个摄像头,360度无死角的拍摄下来办公室里的所有画面。   一想到许思雅的各种模样都会被摄像头记录下来,齐正云便有些忍不住了。   思忖间,齐正云已经来到了办公桌旁。   许思雅依旧坐在椅子上,从齐正云进来到现在,她就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但可惜,齐正云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他走到许思雅后背,从背部抱住许思雅,灼热地气息喷洒在许思雅的头发上。   齐正云:“你这么晚把我约来办公室,总不可能单纯地找我聊天吧?”   “当然,”齐正云把头埋在许思雅的发间,深深地嗅了一口:“我不管你找我有什么目的,我来赴约只有一个目的。”   齐正云说话的时候手并不老实,抚上许思雅的胸膛。   他以为手上会是一片绵软,没想到触手的却是一片平坦,毫无起伏。   不对啊,许思雅的身材非常性感,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就在齐正云愣神的这一刻,他感觉到怀里的人缓缓抬头。   对,就是朝齐正云的方向抬头。   齐正云整个人一下子僵硬住,因为他突然发现许思雅并不是背对着自己,而是从一开始就正对着他。   更不可思议的是,许思雅的双腿是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的,但是腰腹以上却正对着他。   也就是说,许思雅从一开始就扭曲着身体坐在办公椅上。   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齐正云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他不敢往下看,可是这视线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一样,让他低下了头。   几乎就在齐正云低头看向许思雅的瞬间,覆盖在许思雅的脸上的黑发朝两边散去,露出被头发覆盖的脸。   这是一张没有眼睛的脸。   她的眼睛好像刚刚被人挖走,血淋淋的只剩下眼眶,还能看到眼眶里蠕动的神经和脑浆。   鲜血从她的眼眶里不断涌出,浸透了整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模样。   齐正云瞳孔紧缩,脖子像是被人扼住一般,张着嘴惊恐地瞪着眼前的怪物。   他嗬嗬粗喘,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第8章 强买强卖   “你来赴约的目的是什么呀?”   空灵的声音强响起,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回荡。   齐正云却觉得这声音好像是贴着自己的耳朵过去的,有冰凉的气体在他的耳边拂过,连带着血液都被这冰凉的气体给凝固住了。   办公室里的摄像头在还开着,群里的人可以清清楚楚360度无死角地看到办公室里的景象,不过因为齐正云挡在女鬼的面前,他们看不清女鬼的样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11:要开始了吗?   13:齐正云怎么不动了?   09:怎么也不知道开个灯,暗摸摸的看个鬼啊?   群里安静了片刻。   下一秒又有人发消息了。   08:03脖子上的是什么?为什么还会动?   11:还能是什么?肯定是许思雅的手啊。精彩的要开始。嘿嘿嘿。   位于这座城市里某个角落的某些人们,他们盯着齐正云给他们开的直播,性能良好的摄像头清晰地拍下办公室里的景象。   只见齐正云站在“许思雅”的身前,有什么东西爬上齐正云的脖子,像是有生命一般在齐正云的脖子上蠕动着。   08:不是手!是头发!   08仔细观察了摄像头反馈回来的画面,终于确定爬上齐正云脖子上的东西是一束头发!   可是头发真的会动吗?   08心里没由来一阵发虚,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看错一般,他再次盯着齐正云的脖子看,还动手把画面拉近了。   不仅是08,此刻观看直播的每一个人,都做出和08一样的动作,眼睛死死地盯着齐正云脖子的位置。   就在他们快要看清那蠕动东西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屏幕一下子暗了下去。   滋滋……   滋滋……   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屏幕里传来电流的声音。   咚……   好像是什么落地的声音。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是摄像头出了问题,不由得再靠近屏幕一点。   倏然之间,屏幕又亮起来了。   每个人的视野里毫无预警地出现一颗头颅,血淋淋占满了整个屏幕,映出充满恐惧的表情。   他双目圆瞪,瞳孔收缩,被切断的脖子还在不断地淌着血。   正是齐正云的头!   静,死一般的沉寂。   屏幕前看直播的每一个人好像被固定住一般,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冒出,顷刻之间传遍四肢百骸。   额头、背脊析出一颗又一颗豆大的汗珠,整个人一阵一阵的发虚。   须臾之后,他们才反应过来。   或触电一般的扔掉手机,或狼狈地四肢并用逃窜开来。   但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呢?   无论他们躲在哪儿,都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好像那东西就站在他们的身后死死地盯着他们。   他们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不受控制地走回屏幕前。   他们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亲眼看着自己被带回屏幕前,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   恐惧使得他们的表情变得扭曲,他们想闭上眼不去看,可就像有一只手撑开他们的眼皮,逼着他们去看屏幕里的画面。   屏幕发出莹莹的光。   画面又回到了齐正云的办公室,这会儿齐正云的脑袋和身体分家,鲜血淌了满地。   他们看到一个女人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头发遮住了女人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样子。   高跟鞋踩在瓷砖上发出“哒哒”的脆响,极富韵律。   她在墙角停下。   抬头看着墙上的某一处。   屏幕里又一次黑了下来。   就在看视频的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屏幕猛地亮起,镜头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头颅,那是一张没有眼睛的诡异脸庞。   女人朝着镜头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艳丽而诡异的笑。   “等着我……”   “等着我……”   ……   尖细的声音仿佛在他们耳边响起一般,直直刺入他们的脑中。   屏幕前的人终于忍不住尖叫,再也受不了了,有人摔了手机,有人拿起凳子疯狂砸电脑,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驱散诡异的画面一样。   可屏幕就算黑下来了,那道轻轻柔柔却又无比尖锐的声音,依旧在他们的耳边回荡。   夜色渐浓。   挡住月亮的层云散去,银色的月光重新洒落而下。   夏孤寒倚在星光大厦八楼的电梯门外的墙壁上,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实在太困了,他的眼角沁出生理性泪水。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   尽管已是深夜,这座城市却没有沉睡,七彩的霓虹灯闪耀,汽车依旧在道路上穿梭着。   那是人间。   但灯光背后的阴影处,却散布着一个又一个地狱。   比如这里。   “哒哒……”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被寂静的空气无限扩大。   夏孤寒又打了一个哈欠,朝声源处看去。   月光投下一片暗影,一步一步朝他的方向走来。   不一会儿,影子的主人出现在夏孤寒的面前,显然没想到夏孤寒会在这里,她愣了一下后,扬起一个妩媚地笑:“夏弟弟,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公司?”   夏孤寒言简意赅:“等你。”   “夏弟弟不是结婚了吗?”许思雅靠近夏孤寒,眸光暧昧,“这么晚还在等我,不怕你家那位了?”   “哦,”夏孤寒困倦道:“我家那位也来了。”   许思雅的表情微微一滞,警戒地看向周围。   却没看到一个“人”。   “他就在我身边,你没看到吗?”夏孤寒问她。   许思雅这下看到了。   夏孤寒身边渐渐显出一个人影,这个人穿着西装,手上持着一把油纸伞。   看清夏孤寒身边的人后,许思雅近乎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十分可怕的危机感,仿佛下一秒自己就会被这个“人”撕碎一般。   “你到底是谁?”许思雅脸上再也没有轻松地表情,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夏孤寒和顾晋年。   “别紧张。”夏孤寒半倚在顾晋年身上,“我就是来找你谈个交易的。”   “交易?”许思雅狐疑道:“什么交易?”   她可不知道自己现在有什么值得别人交易的。   夏孤寒直视许思雅的眼睛。   那是一双看起来和正常人类眼睛无异的眼睛,可是在夏孤寒眼里,这双眼睛却黑雾弥漫血光闪现,充满了怨气。   夏孤寒:“我可以帮你报仇,事成之后,你把怨气给我。”   怨气是大部分厉鬼力量来源之一,一旦怨气消失,厉鬼的力量会随之消散。   “我为什么要和你交易?”许思雅并不买账。   夏孤寒:“因为我懒。”   他甚至连解释都懒。   许思雅:“……”   夏孤寒也不管许思雅懂不懂他的意思,直接给许思雅两个选择,“交易或者消失,选一个。”   许思雅终于弄懂夏孤寒的意思了。   因为懒得出手,所以选择和她交易。   说得简单一点,就是强买强卖。   更直白一点的话,就是想让许思雅束手就擒。虽然不是现在就束手就擒,但也没什么区别。   许思雅虽然忌惮夏孤寒身边的那个“人”,但她也是厉鬼,厉鬼也是有尊严的,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被夏孤寒牵着鼻子走?   月亮再次被云层遮住,这次连窗外的霓虹灯灯光都透不进来,整个办公大楼笼罩在一层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然而却无法遮挡住夏孤寒的视线,反而因为四周变得黑暗,使得夏孤寒的五感变得更加灵敏。   在他的眼中,许思雅的脸渐渐裂开,眼珠子从她的眼眶脱落。   她的头发开始肆意生长,铺成巨网朝夏孤寒笼罩而去。   “许思雅”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却是落在顾晋年身上,以便随时抵挡顾晋年的攻击。   夏孤寒转头看向顾晋年。   你来?   他实在是懒得动,实在是太累了。   顾晋年往后退了一步。   夏孤寒:“……”   你退一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估计也觉得自己这么做太不厚道,顾晋年给夏孤寒打气:“加油!”   夏孤寒:“…………”   就这么一个眼神一个后退的动作间,“许思雅”的头发已经将夏孤寒和顾晋年牢牢困住。   每一根头发丝都像是有生命一样,在两人面前张牙舞爪。   夏孤寒认命一般叹了一口气,勉为其难地抬起手。   四周的空气因为他的动作而跃动,灵气在他手上汇聚,转瞬之间化作灵气长鞭。   “许思雅”的头发一触及灵气长鞭就像是遇到克星一般,发出滋啦啦的响声,没有火光,却被燃烧殆尽。   夏孤寒挥动手臂,灵气长鞭却没有朝着“许思雅”而去,反而落在自己的脚下。   意识到夏孤寒想要做什么,“许思雅”发出尖锐地喊叫:“不!把它还给我!”   只见灵气长鞭浮动而起,上面托着两颗眼球。   眼球的眼白染着血色,漆黑的瞳孔盯着夏孤寒,充满了怨念。   长鞭上的灵气正不断地侵蚀着眼球上的怨气。   这是“许思雅”的怨气载体,一旦这两颗眼球被毁,“许思雅”为此努力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这会儿夏孤寒挟持了这两颗眼球,“许思雅”不得不妥协。   她将黑发收了回去,灯光又重新回到这个世界,许思雅恢复原来的样子,只是眼睛的地方空洞洞的,只剩下一对眼眶。   许思雅声音尖锐:“把眼睛还我!”   细听下还带着点颤抖。   夏孤寒没反应。   许思雅咬咬牙,“我答应和你做交易!”   打又打不过,还能咋滴?   她话音刚落,那对眼球就飘回许思雅眼睛里。   许思雅:“你打算怎么帮我报仇?”   见识到夏孤寒的能力后,许思雅倒也不抗拒和夏孤寒合作。   夏孤寒:“没想好,要不你看着办?”   许思雅:“……” 第9章 别想活着   许思雅从未见过这么不靠谱的合伙人。   提出合作的是他,结果什么办法都没有的还是他。   要不是实在打不过夏孤寒,许思雅这会儿非得把夏孤寒撕碎不可!   许思雅漆黑的眼眸里闪过恶意。   下一秒,许思雅浑身忽然抽搐了一下,一股电流从她的身体里迅速闪过。   没有造成很大的伤害,却充满警告的意味。   许思雅的不由得看向夏孤寒旁边那个身穿西装的男人,他此刻正垂眸看着夏孤寒,目光专注,好似这世界只有夏孤寒一个人。   如果不是过电的感觉太过强烈,许思雅甚至都要怀疑刚刚是不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许思雅低下头。   心里再也不敢有其他心思,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夏孤寒想要杀了她简直易如反掌。就算夏孤寒不行,他身旁的这个神秘男人也可以。   这个男人深不可测,她竟然看不出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既然对方实力如此强劲,和他们合作倒不失为一种选择,她且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许思雅思忖间,夏孤寒和顾晋年已经离开了。   两人渐行渐远,许思雅却依旧能听到他们对话的声音。   夏孤寒打了一个哈欠,“老鬼,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回家。”   说着就不管不顾地往顾晋年怀里倒去,好像很信任顾晋年,知道顾晋年一定能接住他似的。   而顾晋年确实一把接住夏孤寒,并没有让他摔倒。   但也没背起他,而是把他打横抱起,结结实实给了夏孤寒一个公主抱。   夏孤寒在顾晋年怀里动了几下:“我让你背我,不是让你抱我……”   语气里含着浓浓的困意,声音含含糊糊的有些听不清。   顾晋年的回答却理直气壮,“小说里都是这么抱的。”   夏孤寒:“……”   他动了动嘴唇,懒劲跟着上来了,不打算和顾晋年计较,脑袋一歪,埋进顾晋年的脖颈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顾晋年的脚步下意识放轻。   翌日一早。   一串尖锐的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也扰了夏孤寒的清梦。   他皱着眉头翻了个身,咕哝道:“老鬼,接电话!”   于是,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自动漂浮起来,划开接听,飘到夏孤寒的耳边。   周志强略显神经质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小……小老板,死了!!死了!!死了!”   夏孤寒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好看的眉头皱成一团,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慵懒,“我还活着。”   尽管充满不耐,可落进周志强耳朵里,确实这世上最令人清醒的声音,听到夏孤寒的话后,周志强只觉得脑袋一阵清明,蒙在脑海里的一层雾瞬间散去,瞬间镇定下来。   周志强做了一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急促的气息后,缓缓说道:“小老板,齐正云死了。”   真的和夏孤寒说的一样,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周志强止不住庆幸。   还好他找到了夏孤寒,不然他的下场将会和齐正云一样。   这么想着,一粒豆大的汗珠从周志强的额头上落下来。   “小老板……”   周志强见没人回答又喊了一声,结果却听到绵长的呼吸声,显然电话另一头的人又睡过去了。   周志强:“……”   夏孤寒如此无所谓的态度倒是给了周志强一点底气,他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攥着从夏孤寒那里买回来的符箓。   晚点见到夏孤寒,他一定要再向夏孤寒多买几套!   夏孤寒快到十点的时候才醒来。   他慢悠悠地洗漱,慢悠悠地吃完早饭后,才慢悠悠地前往星光大厦。   周志强早早就在大厦门口等他,也不知道在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多少圈,远远见到夏孤寒,马上迎了上去。   “小老板,你可算来了。”周志强说着就要凑近夏孤寒,却突然被一股力量挡住,不得不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周志强本来想小声和夏孤寒说早上的情况,这会儿只能站远一点,略显尴尬地说道:“去我办公室说吧。”   周志强话音刚落,就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星光大厦的门口,不一会儿,从车上下来三个人。   其中一个西装革履,梳着大背头,一副精英的模样,另外两人,一个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另一个人穿着一身长衫。   特别是穿着长衫的那人,腰上悬挂着一把小拇指那么长的桃木剑。   三人一下车,就风风火火地往星光大厦里走,穿西装的男人在前面带路,对另外两人很是恭敬。   “那个穿西装的是总经理的助理,姓陈,”周志强见夏孤寒往那三人身上多看了几眼,便小声地和夏孤寒解释,“至于另外两个,好像是有关部门的人。”   周志强边解释边带夏孤寒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等到了办公室,周志强神经质地看了一眼周围,见没人之后才把门关上。   “小老板,齐正云死了。”周志强又一次说道,眼神里有遮掩不住的恐惧。   夏孤寒找了个位置坐下,等着周志强说后续。   周志强整理了一下措辞,然后慢慢和夏孤寒说道:“发现齐正云死了的人是齐正云的助理小马,他早上打开齐正云的办公室,就看到齐正云尸体……”   说到这里,周志强顿了一下,他虽然没有见到当时的场景,但是听别人转述,也觉得很恐怖很恶心。   小马打开齐正云办公室的门,就对上齐正云滚落在门边的脑袋,沾满了鲜血,双目圆瞪,眼球似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还能感觉到其中的惊恐之色。   小马被吓得不轻,现在还在医院里。   “报警之后,警察上门调查了监控,发现昨晚就齐正云一个人来公司,并没有拍到其他人。法医验过齐正云的尸体,说是齐正云的头颅是被一下子掰断的……”   说到这里,周志强止不住颤抖,声音里也跟着发颤。   “掰断啊!”他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夏孤寒,“一个正常的人类怎么可能把人的头给生生地掰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周志强说着说着,便软了脚,只能扶着桌子站好。   夏孤寒听完了,打了个哈欠,“所以天师协会的人来了。”   “天师协会?”周志强缓了一会儿,便听到天师协会四个字,“您的意思是刚刚和陈助理一起来的两人是天师协会的天师?”   他之前有听过天师,但都是在影视文学作品中,没想到现实生活里,真的有天师协会。   夏孤寒“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周志强的问题。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对方是天师协会的天师?   穿长衫的那个人身上挂着的那把小拇指大小的桃木剑是天师协会天师的身份象征。   在天师界,根据能力分级,以桃木剑为区分,桃木剑不过寸许,小拇指一般大小,一共七级,几级天师便坠有几把桃木剑。   那个长衫天师悬挂着一把桃木剑,也就是一级天师。修炼到这个境界的天师能够通过五感,简单得感觉到阴气的存在,是一个入门的境界。   看来这件事在天师协会的评定里不算大事,不然也不会只派一个一级天师过来。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周经纪,陈助理让你去九楼的会议室。”   周志强应了一句,“知道了。”   然后看向夏孤寒,“小老板,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夏孤寒不想去,他只想摊着。   他往顾晋年的方向看了一眼,意思非常明显,让顾晋年过去。   顾晋年老神在在地看小说。   这是铁了心要夏孤寒自己解决这件事。   夏孤寒悠悠叹了一口气。   慢腾腾地站起来和周志强走了,不过他也决定下次不给顾晋年的小说账户充钱,看顾晋年还怎么逼他。   周志强的办公室在八楼,会议室在九楼,不用几分钟就到了。   周志强敲了敲门,不久后里面传出人声,正是陈助理的声音,“进来。”   推门进去,周志强才发现会议室里不止陈助理,之前在楼下看到的两个人都在,还有几个和齐正云相熟的经纪人,以及齐正云手下的三个艺人。   让周志强惊讶的是,许思雅竟然也在。   周志强看到许思雅后,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又想到夏孤寒陪自己进来了,胆子又大了几分,却仍然不敢看向许思雅。   他敢肯定,齐正云的死,肯定和许思雅有关!   周志强带着夏孤寒找了个位置坐下,陈助理他们似乎不在意多了夏孤寒这个人,见周志强来了,就偏头和穿长衫的中年男人说道:“人都到齐了。”   说完后,姿态恭敬地退到一旁。   长衫中年人撩了撩自己的长衫,特意让大家看到他的桃木剑,下颌抬起,用盛气凌人的口吻说道:“我是天师协会派来调查齐正云死亡的案子,在场的都和齐正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希望你们能主动配合我的调查,早日找出藏在你们公司的东西,不然下一个遭殃的可能就是你们了!”   长衫中年人话音刚落,满意地看到在场的其他人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正想继续说话,就听到一声嗤笑。   嗤笑之后,那人又癫狂地大笑起来,一双眼睛像是染了血一般,阴鸷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哈哈哈……齐正云死的好啊!”   “你们看到了吗?一定是她回来报仇了!”   “害了她的,一个都别想活着!哈哈哈哈哈……别想活着……哈哈哈” 第10章 吐血磕头   整个会议室除了这个人的癫狂的笑声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夏孤寒懒洋洋地扫了在场的人一眼,两个天师协会的天师暂且不提,从陈助理到经纪人再到齐正云手下的艺人,面上都面露惊恐之人。   有人低垂着头,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他的情绪,有人假装镇定,垂在身侧的手却把衣服揉捏出皱痕……   就连他身旁的周志强,也是一副瞳孔涣散的模样,越发不敢看向许思雅,仿佛许思雅就是那人口中索命的厉鬼一般。   夏孤寒顿觉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动了动身体,在椅子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昏昏欲睡。   许久之后,周志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声的为夏孤寒解释道:“他是齐正云手下的艺人,名叫范天浩。”   范天浩是个标准的小鲜肉,五官是时下最流行的柔和鲜肉脸,甚至还有一些男生女相。   但是此刻,他的面容已经完全扭曲,眼眸里泛着血光,嘴角勾着诡异地笑意,状若癫狂地看在在场的所有人。   夏孤寒往范天浩的方向看了一眼。   并没有在范天浩的身上看到血光黑雾,而他也是在场的人里,唯一不带黑雾的人。   就连站在中央的两个天师,都没范天浩那么“清白”。   那穿长衫的天师不仅周身是黑的,脸也是黑的。   想他身为天师协会的一级天师,走到哪儿不是被人供着的存在?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打断他说话。   长衫天师看向陈助理,“陈助理,这是怎么回事?”   陈助理面色沉凝道:“我这就赶他出去。”   说着就走向范天浩,想要把范天浩拖出会议室。   但范天浩的力气出奇地大,陈助理一个人控制不住他,又让他挣脱了。   “你们还坐着干嘛?还不快来帮忙!”   几个经纪人和艺人方才如梦初醒一般,和陈助理一起,把范天浩拖出会议室。   几分钟后,他们又回来坐到原来的位置上。   穿长衫的天师又开始了他的慷慨陈词。   末了,又说道:“你们什么都不说是吧?不说也没关系,以我的能力也能抓住那东西。你们大可不必担心那东西找上你们报仇。”   话落,他看了自己的小徒弟一眼,“小白,和师父去查探一番。”   师徒俩便大摇大摆地出了会议室。   直到会议室的门关上,会议室里炸开了锅。   “陈助理,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是她回来报仇了?”   “艹!她是自杀的!我们又没害她!她凭什么找我们报仇?”   ……   陈助理听着会议室里嘈杂的声音,冷然地开口,“慌什么?没看到有关部门派人来解决这件事了吗?有他们在,保准你们没事。”   或许是陈助理的声音太过冷静,他说完话后,会议室里的众人跟着平静了下来。   又听陈助理说道:“记得管好自己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应该知道。”   有人的面色僵了僵。   有人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陈助理很满意他们的反应,“好了,周志强你留下,我有话和你说,其他人可以走了。”   其他人鱼贯而出,表情已经恢复平静,好像真的相信了陈助理的话,他们没事的。   只有周志强觉得不对劲,如果长衫天师真的是来调查齐正云离奇死亡的事,范天浩刚刚透露出来的口径不就指出调查方向吗?长衫天师不仅不继续追问范天浩,还让陈助理把人赶出去。   这太奇怪了。   要不是周志强知道确定对方是有关部门派来的人,不然一定会以为对方是个神棍。   周志强正纳闷着,突然觉得有一阵阴气扑面而来,他抬头,便对上许思雅黝黑的眼眸。   这双眼睛里不带任何情绪,却犹如一口古井,深不见底,仿佛可以将他吸进去一般。   周志强整个人僵住,那一瞬间,他的灵魂好像出窍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往夏孤寒的方向靠去。   许思雅嗤笑一声,跟着其他人一起走出会议室。   直到许思雅走远,周志强才觉得自己仿佛从密闭的空间里活过来,呼吸都变得顺畅了。   他抬头,却看到陈助理盯着许思雅婀娜的背影,微微眯着眼,眼里泛着淫邪的光,全然没有之前的冷静自持。   会议室的门再次关上,陈助理才把注意力放在周志强身上,同时也看到坐在周志强身旁,已经睡着的夏孤寒。   陈助理皱了皱眉头。   这里什么时候有一个人了?他怎么一直都没注意到?   陈助理正想开口让夏孤寒出去,可看清夏孤寒的样貌后,陈助理便改变主意了。   他重新把视线落回周志强身上,“周志强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周志强面露难为之色,自从知道许思雅的诡异之处后,他就不敢再考虑这件事。   陈助理也是个人精,看出周志强的犹豫不决,冷笑了一声,“当初你在王总面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怎么?真以为自己靠着许思雅飞了?周志强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求着王总让你成为正式经纪人的,你有今天少不了王总的提携之恩。”   陈助理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周志强,嘴角带着一抹讥诮,“王总可以把你捧到现在的位置上来,肯定也能一把把你拉下来,你可别不知好歹。”   话落,陈助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递到周志强面前,“你如果想清楚了,今晚就带着许思雅过来。”   周志强盯着陈助理手中的黑色房卡,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仿佛房卡上有什么脏东西一般,不敢伸手接过。   陈助理不管周志强在想什么,直接把房卡放在周志强面前的桌子上,然后俯身在周志强耳边说道:“王总让我先验验货,你要是识相,就知道怎么做。还有……”   陈助理的目光落在一旁正在熟睡的夏孤寒身上,嘴角浮出一抹淫邪的笑,“你签的新人姿色不错。”   周志强心内一凛,赶紧解释,“陈助理您误会了,他不是我……”   陈助理没让周志强把话说完,拍了拍周志强的肩膀,轻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周志强知道陈助理这是看上夏孤寒了,他的心怕得在打颤,正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和陈助理解释清楚的时候,就看到陈助理整个身体向前扑倒。   “陈助理!小心!”   周志强想伸手扶着陈助理一把,可动作还是慢了一步,陈助理已经撞上了椅子的尖角,好巧不巧,门牙正好磕在椅子的尖角上。   鲜血从陈助理的嘴里涌了出来。   然而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陈助理竟然没立刻查看自己的伤势,而是以跪倒的姿势原地转了180度。   或许陈助理扑倒的动静太大了,吵醒了夏孤寒。   他一睁开眼睛,便看到满口鲜血的陈助理跪在自己面前,重重地把脑袋往地上一磕。   夏孤寒懒洋洋地撩了撩眼皮,“倒也不必给我行这么大的礼。”   周志强目瞪口呆。   看向夏孤寒的眼神变得更加崇拜和敬畏。   作者有话要说:   顾晋年:敢觊觎我媳妇儿? 第11章 出卖灵魂   陈助理磕头这一下动作有点大,“咣”得一声在寂静的会议室清晰地响了起来。   再次抬头的时候,陈助理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脑袋一阵一阵地发晕,一下子竟想不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等他再看向夏孤寒的时候,却看不清夏孤寒的样貌,只觉得胧在一层烟雾之中,充满了神秘感。   陈助理本能地感到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他看了周志强一眼,好像忘记之前已经叮嘱过一次一般,又说了一次,“房卡我已经给你,晚上带着人过来。我警告你最好不要起歪心思,否则……”   他冷笑一声,给了周志强一个威胁十足的眼神后,转身走出会议室,竟是没发觉自己门牙摔断了一颗,甚至连自己的嘴一直流血都没察觉到。   陈助理离开会议室,他的门牙磕断了,这会儿还在流血,白衬衫上沾了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的。   可他看上去却跟个没事儿的人似的,不急不缓地走着。和他迎面走来的人也跟看不见他的惨状似的,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就擦肩而过。   陈助理就带着一口的血和豁了口的牙工作了一天,直到临下班的时候去了一趟卫生间,看到镜子里一口鲜血的自己后,痛觉神经才重新上线。   随着痛觉神经工作的还有陈助理的恐惧,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摔断门牙的。   他又不由得想到昨晚死去的齐正云,背脊开始发凉,连伤口都来不及处理,就踉踉跄跄地跑出卫生间,去找王恒才。   当然陈助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现在的周志强一概不知,他甚至没心思去管陈助理所说的话。他被陈助理神奇的状态吸引了所有心神,正想向夏孤寒询问陈助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听到夏孤寒主动开口,“真不打算和我坦白?”   “啊?”周志强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便懂了夏孤寒的意思,目光便有些闪躲,装傻道:“小老板,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夏孤寒也不追问,别有深意地看了周志强一眼,打了个哈欠,起身离开。   周志强一瞬不瞬地盯着夏孤寒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一直发虚。   会议室里的空调很足,周志强却不知不觉流了满头大汗,他拿出纸巾擦了擦额头,嘴里发苦。   周志强抹了一把脸,告诉自己只要他不说,夏孤寒就什么都不会知道。而且……   而且现在已经有有关部门的人介入,就算没有夏孤寒,也会有人解决这件事,他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区别。   现在最让周志强苦恼的反而不是夏孤寒的事,而是那张房卡。   几天之前,陈助理找到他,明确地告诉他,总经理王恒才看上了许思雅,给了他几天的时间做好许思雅的思想工作,到时候等陈助理通知了便带许思雅去见王恒才。   周志强之前在齐正云手下被打压了几年,一直是个经纪人助理,正是走了王恒才的路子,才得以成为正式经纪人的。   如果没发现许思雅的特殊之处,周志强或许会向王恒才妥协。   但是现在的许思雅于周志强而言,就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随时都有可能把他炸得粉身碎骨,他怎么还敢打上许思雅的主意?   夏孤寒出了会议室后,找到许思雅的休息室。   许思雅就在休息室里,这会儿正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她美艳的脸,那双眼睛更是明丽,仿佛可以让任何人溺毙在她的眼中。   但许思雅知道,刚刚走进来的男人对她不为所动。   夏孤寒进到休息室后,坐到沙发上,跟没骨头的人似的,瘫坐着,显出一丝不羁来。   “他还是什么都不敢说对吗?”许思雅拿着眉笔给自己画眉毛,嘴角带着讥讽。   这个他,自然是周志强。   周志强就是那么一个胆小懦弱的人,又是一个贪心不足的人。   夏孤寒没有回答许思雅的话。   他自然看得出来周志强在得知有天师协会介入这件事后,对他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之前他对周志强而言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现在周志强认为有比他更强劲的稻草出现了,自然不会紧紧抓着他不放,更不会对他言听计从。   对此,夏孤寒也不强求。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人自己喜欢作死,他也不拦着。   如果不是老鬼喊饿,他还真懒得接下这件事。   许思雅冷笑了一声。   “实在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出手帮他的?”许思雅放下眉笔,又拿起一管口红,在自己的唇上细细地涂抹着,很满意镜子里美艳的妆容。   没等到夏孤寒的回应,许思雅并不意外,她透过镜子往夏孤寒身上看去,夏孤寒已经闭上双眼,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但许思雅知道,他听得见自己说的话,便自顾自地说道:“我想了想,其实我们的合作非常简单,你直接帮我杀了我最想报仇的那个人就可以了,只要他死了,我便把所有的怨气都给你。”   那人身边有厉害的东西保护着,她根本就没办法近身,之所以从小明星一步一步做起,是因为想借由杀害更多的仇人积攒力量,从而接近那个人并且杀了那个人!   可是至今她依旧无法接近那个人。   不过……   许思雅又看了夏孤寒一眼。   她昨晚是见识过夏孤寒的实力的,她做不到,夏孤寒和他身边的那个神秘人肯定能做得到。   或许,让夏孤寒出手为她解决了那个人才是最好的办法。   许思雅收起口红,转身看着夏孤寒道:“刚刚在会议室你也听到了,那个人今晚就会找我,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她的声音不由得变低,带着诱惑地口吻说道:“只要你帮我杀了他,我就把所有怨气都给你。”   “包括你的灵魂吗?”夏孤寒突然睁开眼看着许思雅,那双桃花眼里看不出任何惺忪之色,清澈而通透,仿佛能透过许思雅的身体看到她的灵魂。   许思雅回答不出来了,她早就出卖了她的灵魂,根本无法为自己的灵魂做主。   夏孤寒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休息室里陷入一片安静之中。   直到敲门声响起。   许思雅的目光沉了沉,深深地看了夏孤寒一眼后,起身去开门。   门才开了一条缝隙,就被人狠狠地推了进来,许思雅猝不及防下往后退了几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把桃木剑就往她的胸口刺了过来。   许思雅抬头,看到躲在长衫天师身后,一脸怯懦的周志强。 第12章 我来坦白   许思雅一点都不惊讶会出现这种情况。   周志强一直以来就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最擅长的便是明哲保身,他现在会选择把她的异常告诉长衫天师并不是一件让人意外的事。   大概周志强觉得长衫天师能够杀了许思雅。   这样的话,他所经历的危险就会跟着消失。   桃木剑刺向许思雅的胸口,许思雅就什么都看清楚了,她甚至在周志强怯懦的表情上看到了一丝狠厉。   大概那时候周志强也是如此选择的吧?   许思雅眉眼间露出一丝讥讽。   看似胆小懦弱,但一旦触及到自己的利益,就比谁都狠。   心思斗转间,许思雅已经开始调动力量,想要用自身的力量去抵御桃木剑带来的伤害。   然而让许思雅惊讶的是,长衫天师手上的桃木剑竟然无法伤害她分毫。   桃木剑是钝剑,如果刺向的是人类的话,除了疼之外,不会有其他伤害,甚至刺不进去人的皮肤。   但却是阴邪之物的克星。   许思雅已经做好了被桃木剑所伤的准备了,可这会儿却什么都没发生。   许思雅很快反应过来,桃木剑自然不是假的,对她不起作用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夏孤寒出手了。   她眼波流转,一颦一笑之间便染上了媚意。   “大师,您这是什么意思?”许思雅捂着被桃木剑刺中的胸口,挑眉看向长衫天师,黑眸流转,情愫横生。   她的目光像是带着电一样,饶是长衫天师也被电了一下,整个人有些恍惚。   再加上许思雅不被桃木剑所伤,长衫天师便确定许思雅是人,而不是邪祟,便收起桃木剑,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怜惜道:“我见休息室里阴气冲天,便想着脏东西定是藏在此间。不过你放心,我刚刚已经把它赶走了。”   能把误会解释成这样,这个长衫天师也是个人才,睁眼说瞎话的功力十分了得。   许思雅先是露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突然凑近长衫天师,看起来好像整个人都扑进了长衫天师的怀里,一双美目惊恐地打量着四周,说话的声音更是止不住颤抖,“那大师可要好好保护人家。”   长衫天师的手不自觉爬上许思雅的肩膀,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一阵馨香钻进鼻尖,心神荡漾。   “放心,捉鬼除祟是我天职所在。”长衫天师很是豪气地说道,“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许思雅娇羞地低头笑了笑,“那就麻烦天师了。”   她的声音娇娇软软的,只是低垂的眼眸中泛出一片冷光。   之后长衫天师又装模作样地在许思雅的休息室里晃荡了一圈,临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安抚许思雅,“这里的邪祟已经被我除尽,你大可放心。”   话落便在许思雅媚眼如丝的目光中,依依不舍地离开许思雅的办公室。   要不是他还有任务在身,估计会在这间办公室长长久久地待下去。   许思雅娇笑着送客,目光落在周志强身上的时候,沁出如墨一般的黑沉。   周志强只觉遍体生寒,他不敢相信长衫天师为什么伤害不了许思雅?   这个结果和直接判了周志强死刑没什么差别,许思雅肯定知道他已经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之处,甚至还想除去他!   周志强现在整个人就像是淋了雨的鹌鹑,站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喘一个。   直到休息室的门关上,许思雅的视线被隔绝开来,周志强才有一种重回人间的畅快感。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是内心里一片沉重。   也是在休息室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长衫天师眼中对许思雅的痴迷之色消失殆尽,他看向和自己一起来的年轻男人,语气充满了恭敬,“师兄,我才疏学浅,并未看出许思雅的异常。”   众人以为的徒弟,竟是长衫天师的师兄!   被长衫天师称为师兄的年轻男人皱了皱眉头,“确实没有异常。”   长衫天师又道:“既然如此,许思雅应该没问题。”   起码“人”这一点上是没有争议的。   年轻男人却没有妄下结论,他把周志强叫了过来,细细询问了许思雅的事。   周志强已经在心里衡量过利弊,知道这两个有关部门的人看不出许思雅的异常,那肯定没办法帮他除去许思雅,便开始语焉不详起来。   不过长衫男人和年轻男人也没有多问,年轻男人深深地看了周志强一眼后,和长衫男人一起离开。   两个天师在星光娱乐逛了一圈,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   周志强跟了一路,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个有关部门的人并不是来捉鬼的,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现在过场走完了,自然就离开了。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在会议室的时候,范天浩明明有问题,他们不从范天浩身上着手开始调查的原因。   想明白这一点的周志强的内心瞬间被无尽的悔意侵占,他一开始就应该和夏孤寒坦白的,而不是自作聪明找其他人帮忙。   周志强想了想,决定还是去找夏孤寒坦白一切。   他已经在许思雅面前暴露了,现在能救他的只有夏孤寒!   周志强想着便去地下车库开车,打算前往夏孤寒的香火店找夏孤寒。   与此同时,长衫天师转头问坐在副驾驶坐的师兄,“师兄,我总觉得这次的东西不简单。”   年轻男人低头把玩着一块玉石,微微发着光亮。   听到长衫天师的话,年轻男人轻轻笑了笑,“不简单不好吗?”   越厉害,到头来才会越美味不是吗?   长衫天师知道年轻男人的意思,但这次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事情会失控,可是看到师兄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长衫天师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就算不对劲又如何?他和师兄解决不了,后面还有更强大的东西盯着,没道理会出事。   中午的太阳有些烈,不过香火店在小巷深处,一年到头也晒不到几天太阳,甚至用不上空调和电风扇,店里阴阴凉凉的。   夏孤寒从星光娱乐回到店里,整个人就跟一滩水一样软倒在柜台里的躺椅上,懒得连午饭都不想买。   顾晋年坐在柜台看了一会儿小说,又转头看了夏孤寒一眼,最后无奈起身进了香火店后面的小厨房。   一阵咣啷的响声后,一碗冒着香味的番茄鸡蛋面便隔空飞了过来,停在夏孤寒的面前。   香味终于勾起夏孤寒肚子里的馋虫,他勉为其难地睁开眼睛,才感觉到饿。   顾晋年端着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要我喂你吗?”   夏孤寒还真认真地想了想,或许觉得被顾晋年喂太羞耻,慢腾腾地坐了起来,就着顾晋年端面的姿势,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和老鬼缔结婚契之后,除了时不时要出去给老鬼找怨气外,其他方面倒也方便了不少。饭有鬼煮,衣服有鬼洗,他只要动动嘴,不,有的时候甚至连嘴都不用动,老鬼就能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这么想想,老鬼也不是一无是处。   吃鬼嘴软的夏孤寒,终于看到了老鬼身上的闪光之处。   吃完面后,拿过手机,这次很大方地在绿jj里给老鬼充了——三块钱。   顾晋年低头看了一眼,默默不语。   三块钱,可真大方。   又默默地捧着碗进了厨房,等洗完碗从厨房里出来,夏孤寒又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顾晋年见怪不怪地坐回椅子上,一条毯子却无声无息地落在夏孤寒的身上。   躺椅上的夏孤寒翻了个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香火店的生意很是惨淡,夏孤寒中午睡下去到了傍晚,没有一个人顾客上门。   眼看着天色快要暗下来了,终于来了一个客人,还是一个熟客——周志强。   周志强在香火店的门口踌躇了一会儿,他并不清楚夏孤寒是否得知他转投其他天师的事。他心里抱着侥幸,只要夏孤寒不知道,他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周志强咬了咬牙,进到香火店里。   进去的时候,他没忍住抖了一下。香火店里的气温一下子降低了,周志强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爬起鸡皮疙瘩。   不仅如此,他还总觉得有东西在看他,那视线仿佛实质。   周志强没忍住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在门口两个背对他的纸扎小人。   大概是多想了吧?   周志强在心里如此和自己说道,并且走到柜台边上。   他看到夏孤寒在睡觉也不敢贸然打扰,在一旁焦急地等待了许久,大概半个小时后,见夏孤寒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周志强才小心翼翼地扯着嗓子喊人。   “小老板……”   “小老板……”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   夏孤寒终于被他叫醒,皱着眉头坐了起来,看向周志强,“是你啊。”   周志强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双手紧张地在衣服上搓了搓,“小老板,我……我想通了,我现在来,就是来和你坦白的。”   他实在没办法了,有关部门的天师明显就是来走个过场,根本就无法解决他的问题,他只能再次回来找夏孤寒。   他算是想明白了,夏孤寒才是唯一能帮他解决问题的人! 第13章 狮子开口   周志强是四年前进入星光娱乐当经纪人助理的。   星光娱乐在业内可以说是一家大公司,周志强之前有在其他小经纪公司工作过,还带出过一个比较出名的二线艺人。   那个艺人稍稍有点名气之后就被其他经济公司挖走,周志强放在他身上的精力和时间付诸东流。   这也让周志强意识到他要换一个大一点的平台,只有大的经纪公司,才能确保自己带的艺人不会被其他公司挖走。   于是周志强便跳槽到星光娱乐。   他以为以他的从业经历,他一进入星光娱乐就可以成为星光娱乐的经纪人,却没想到被分到齐正云手下,成为齐正云的助理。   一做就是三年,这三年他没带任何艺人,完全可以用碌碌无为形容。   他确实可以再一次跳槽到其他公司,可就算作为一个助理,周志强还是能够看得见星光娱乐的繁华,他舍不得离开。   每每想要放弃的时候,他总是在心里和自己说,万一呢?万一能成为正式经纪人呢?   他在齐正云的手下苦苦熬了三年多,终于找到机会晋升了。   去年年中的时候,齐正云签了一个从国外回来的练习生,练习生名叫许听娴。   许听娴长得好看,业务能力强,齐正云帮她报名了一档选秀综艺,许听娴在综艺里表现得非常好,几期下来吸了很多粉丝。   按照刚开始的涨势的话,许听娴很有可能高位出道,再加上星光娱乐是大公司,一个出道位肯定是买得起的。   周志强被齐正云指派给许听娴当助理,他是知道齐正云刚开始是想捧许听娴的,给许听娴卖营销,炒cp,炒话题……可以说,那段时间齐正云在许听娴身上花费了不少时间和金钱,一副要把许听娴捧成女团top的样子。   事实上许听娴确实也有实力,也长了一张女团脸,特别是她的眼睛,清澈透明,在舞台上闪闪发亮,能够让人感觉到一种奋发向上的力量。   很多粉丝喜欢上许听娴,率先都是被她的眼睛吸引。   周志强也做了好几年的经纪人,自然是知道许听娴有大火的潜质,他尽心尽力给许听娴当助理,妄想有一天可以成为许听娴的经纪人。   就在周志强以为许听娴的崛起是势不可挡的时候,许听娴突然被节目组给淘汰了,明明离成团的出道夜只有一步之遥。   许听娴的粉丝无法接受,周志强更不明所以。   不过他很快就猜到原因了。   许听娴似乎得罪了齐正云,齐正云对许听娴的态度一下子冷了下来,所有关于许听娴的正面宣传和营销都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莫须有的抹黑。许听娴的职业生涯才刚刚开始,就遭到了致命的打击。   就算这样,好像也没影响到许听娴,她每天依旧活力满满地来公司练习,有时候在练习室一待就是一整天,从不觉得不耐烦也不觉得枯燥无味,她的眼睛依旧闪着光,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对舞台的热爱。   周志强已经忘记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看到许听娴眼中的光熄灭了。整个人看上去死气沉沉的,透着一种行将就木的腐朽感。   直到去年年末,周志强找到了答案。   那一天,周志强去齐正云的办公室找齐正云,他终于鼓起勇气想和齐正云谈谈成为正式经纪人的事。   然而他刚走到齐正云办公室的门口,就听见办公室隐隐传来的动静,细小的,好像有人在哭泣。   理智让周志强不要多管闲事,可他的脚步却不自觉地往门边移动过去,透过未关严实的门缝,周志强看清了办公室里的景象。   许听娴被人压在桌子上侵犯。   侵犯他的人,周志强并不陌生,正是星光娱乐的总经理王恒才。   许听娴看到他看了,黯淡的眼眸里突然迸发出希望的光芒。   周志强知道,她是再向自己求助。她把自己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是周志强却退缩了。   他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周志强可以看到许听娴眼中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直至完全熄灭。   周志强本以为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转身就跑,可当他转身的时候,却看到总经理的助理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着他。   陈助理向周志强提出交易,希望周志强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全部忘记。   当然,周志强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周志强便正式成为星光娱乐的经纪人,分成和等级比一般的经纪人高出很多,同时陈助理还许诺周志强,之后无论他表现如何,都会继续往上提拔他。   背靠总经理这颗大树,周志强的升迁之路自然是顺顺当当的。   而从那天之后,周志强再也没见过许听娴,甚至没再听到过许听娴的消息,她就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什么都没做……”   周志强说完自己的故事,又像是自我安慰一般,不断呢喃着这句话。   夏孤寒抬眸,懒懒地打量着一脸惊恐的周志强一眼。   周志强确实什么都没做,只是目睹了那件事后,选择隐瞒,然后一脚踏入王恒才的阵营,成为那条利益链上的帮凶。   如果许思雅是一个普通人,周志强今天在收到陈助理递过来的房卡后,不管他心里有没有纠结,结果肯定是把许思雅带过去。   但周志强提前知道了许思雅的不简单,他害怕了,连纠结都不敢纠结,一心只想找人解决了许思雅。   可偏偏周志强太着急了,急着解决许思雅,还让许思雅知道了他的心思。   他现在整个人都是慌的,唯有夏孤寒能救他!   周志强想到这里,双膝一软,整个人跪在夏孤寒的面前,“夏老板,求求你救救我,多少钱我都愿意出!只要你能救我一命,我把我的全部身家都给你!”   和命比起来,钱算什么?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入职星光娱乐至今,没伤害过一个人!”周志强还在为自己辩解,也不知道是在说服夏孤寒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可他的每一句话落在夏孤寒耳里,夏孤寒只觉得聒噪,他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地打断了周志强的话,“把房卡给我。”   “房卡?”周志强愣了一下,才想起夏孤寒所说的房卡是早些时候陈助理给他的,让他晚上带许思雅过去。   周志强刚签下许思雅没多久,就有人注意到许思雅了,不仅有总经理王恒才,还有其他高层,仅仅周志强知道的就好几个,更别说是那些绕过周志强单独和许思雅接触的。   也就是这时候周志强才知道星光娱乐上下有一条利益链,这条利益链是由权利和色欲稳固的。每一个经纪人都是这条利益链上的提供者,为公司的管理者和一些权贵提供最“鲜嫩”的艺人。   答应加入这条利益链的艺人,将会得到公司的力捧。不愿意的,许听娴是一种结果,被雪藏的范天浩是另一种结果。   而且星光娱乐还深谙其中之道,一旦一个新人进入星光娱乐,星光娱乐会给一个机会让这个新人爆红,让新人尝尝站在巅峰的滋味。   星光娱乐也就在这时候向新人提出“交易”,有些人忍不住对“红”上了瘾,便出卖自己,求得继续并且长长久久的红下去。有些人义正言辞地拒绝,于是便开始被雪藏,星光娱乐可以把他捧上巅峰,也可以一夕将人踩入地狱。   有些人尝过大红大紫的滋味,又怎么愿意重新跌入泥潭?于是妥协了,用身体换取资源,慢慢又回到巅峰。   当然,也有不妥协的人。   比如许听娴。   于是她下场凄惨。   这些周志强不敢告诉夏孤寒,星光娱乐于他而言是一个庞然大物,若是有一天被人知道这些信息是他泄露出去的,他绝对无法善终。   周志强想了很多,但时间不过只是一瞬,他从口袋里拿出房卡,交给夏孤寒。   “小老板你这是要亲自去见王总吗?”周志强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看了一眼夏孤寒。   以夏孤寒的颜值,王总肯定是乐意的,就算是星光娱乐,也找不出一个比夏老板好看的人,王总又是男女不忌。   周志强这样想的,就忍不住多看了夏孤寒一会儿,突然眼睛就传来一阵灼烧感,周志强只觉得眼前一阵白光闪过,疼得他下意识地捂住眼睛。   夏孤寒睨了顾晋年一眼。   顾晋年依旧老神在在地看小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夏孤寒轻笑了一声,拿过周志强放在柜台上的房卡,又把周志强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你身上的煞气越来越浓,买符箓吧。”   说着,他拿出三张符箓在柜台上展开,“加强版镇宅除煞套餐,可保你半年内性命无忧,售价99998,买吗?”   从998涨价到99998,涨了一百多倍。   但周志强就算知道夏孤寒现在有狮子大开口的嫌疑,他也只能咬咬牙买下了。   半年内性命无忧,花99998,也值了! 第14章 净网害我   周志强非常干脆地付款从夏孤寒手里买了升级版的镇宅除煞套餐。   直到把符箓揣进兜里,周志强才长舒一口气,这就是他的保命符啊!   他也不敢问夏孤寒之后打算怎么做,就安安静静地站在柜台边上,现在只有站在夏孤寒身边他才觉得是安全的。   夏孤寒坐着坐着又睡着了,根本不理会周志强,好像周志强是一个透明人一样。   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周志强的手机铃声在寂静的香火店响了起来,显得十分突兀。   周志强小心翼翼地瞄了夏孤寒一眼,见他没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拿着手机去门口接电话。   电话是陈助理打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周志强从陈助理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的慌张。   陈助理:“今晚王总有事,你不用带许思雅过来了,具体时间我再通知你。”   陈助理的这句话,于周志强而言就是给死刑犯判了缓刑,周志强挂断电话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像压在他身上的巨石暂时被人搬走了一样。   周志强知道带许思雅去见王恒才是怎么都躲不过的,但能推一天就一天,没准推着推着许思雅就让夏孤寒给解决了呢?   周志强带着这个好消息回到店里,没忍住笑着和夏孤寒说道:“小老板,刚刚陈助理打电话了,今晚不用过去。”   夏孤寒在躺椅上翻了个身,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周志强又等了一会儿,见夏孤寒真没反应,就揣着新买的升级版镇宅除煞套装先回去了。   等走到巷子口,周志强去口袋里拿烟,却摸到了一张卡片,拿出来一看,正是自己之前给夏孤寒的房卡。   夏孤寒什么时候把房卡给他了?   周志强不由得皱起眉头,只觉得手上的这张房卡滚烫无比,让他捏着房卡的手指隐隐发麻。   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巷深处的香火店,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拔凉拔凉的。   周志强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离开的脚步却不自觉加快了。   香火店里。   夏孤寒又睡了一会儿才坐起来,对着坐在不远处的顾晋年说道:“饿了。”   睡觉也是要花费精力和力气的。   顾晋年没有给夏孤寒答复,手机上的莹莹光芒却在夏孤寒话落的时候被摁灭了。   十几分钟后,一碗蛋炒饭出现在夏孤寒面前。   顾晋年:“吃吧。”   夏孤寒接过蛋炒饭,慢腾腾地吃了起来。   “冰箱里没食材了,你待会儿要去超市一趟。”顾晋年坐回去看小说,顺嘴提了一句。   夏孤寒的动作一滞,只觉得嘴里的饭都不香了。   正好手机响了。   顾晋年退出阅读软件,把手机递给夏孤寒,“你弟找你。”   这个弟弟是堂弟。   夏孤寒被逐出家族后,和夏家的人彻底断了联系,只有堂弟夏孤江一直联系夏孤寒。不过夏孤寒懒,很少回复夏孤江的消息。   夏孤寒并没有接过手机,就着顾晋年的手看手机上的消息。   江江江:夏孤寒,我到雾州了!   江江江:我现在就来你店里,赶紧扫榻相迎!   夏孤寒又吃了一口蛋炒饭,和顾晋年说道:“帮我回一下他,让他过来去超市买点菜带过来。”   他连自己回消息都懒。   顾晋年已经习惯了,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戳动着,不仅让夏孤江顺路去买菜,还列了一串购物清单。   刚刚下公交车的夏孤江收到消息,脚步不由得踉跄了一下,面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江江江:你确定是本人?   江江江:夏孤寒你竟然会花时间打这么多字?   夏孤寒:……   实际操控手机的顾晋年沉默了一下。   只能说夏孤江不愧是夏孤寒的弟弟,对夏孤寒的了解非常充分。   顾晋年没再回消息。   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左右,香火店里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夏孤寒的堂弟——夏孤江。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t恤和一条洗得泛白的牛仔裤,脚上瞪着一双运动鞋,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到店里来。路过门口的时候,还和门口的两个纸扎小人打了声招呼,“大一大二,傍晚好啊。”   纸扎小人僵硬地抬头看向夏孤江,嘴角弯起诡异的弧度,看起来很瘆人。夏孤江却马上把手上提的东西放到一旁,揉揉大一又摸摸大二,“好久不见,你们又变可爱了!”简直爱不释手。   “嘿嘿嘿!”   纸扎小人发出僵硬又尖锐的笑声。   夏孤江和纸扎小人闹了一会儿,才重新提着东西走进香火店。一进去他就打了个冷颤,嘴里一千零一次抱怨道:“夏孤寒,你这店里也忒阴冷了,大夏天的,比空调房还冷。”   夏孤寒听到他的声音,睁开眼睨了夏孤江一眼,声音慵懒,“省电。”   “冬天你不得冷死?”夏孤江熟门熟路地将买回来的菜提到厨房里,见厨房有开火的痕迹,他还震惊了一下,“夏孤寒,你竟然自己煮饭了。”   问出来,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白问了。如果夏孤寒不自己煮饭,突然叫他买这么多菜过来做什么?   夏孤江从厨房里出来,啧啧称奇道:“行啊夏孤寒,你是转性了吗?”   可看到坐在躺椅上昏昏欲睡的夏孤寒,夏孤江又觉得没可能。   夏孤寒还是以前那德性。   明明是家族里最聪慧的存在,完全可以称得上天才,夏孤寒从一出生,家族里上上下下对他寄托了很大的希望。那时候,大家都以为夏家终于又要出现一个惊才绝艳的天师了。   结果呢……   一出生夏孤寒就把懒惰体现得淋漓尽致。其他人在迎头赶上,夏孤寒在睡觉,其他人努力成为天师,夏孤寒还在睡觉。   夏孤寒是天资聪颖没错,但也不可能让他这么消磨,夏孤寒的父母在夏孤寒的身后鞭策了无数次,依旧无法改变夏孤寒的懒骨。   最后夏孤寒的父亲一气之下,把夏孤寒逐出夏家,从此断绝了和夏家的关系。   这件事当时在天师界闹得沸沸扬扬,夏孤寒也从别人口中的天才成了被夏家放弃废物,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直到今天,很多人都以为夏孤寒还在浑噩度日,于术法一道毫无精进,估计连一级天师都考不上。   夏孤江却知道自己这个堂兄深藏不露,他甚至都不知道夏孤寒的实力到底到了哪个层面?   夏孤寒不知道夏孤江已经神游物外,呢喃了一句,“我这不遇上田螺先生了吗?”   夏孤江没听见,“田螺先生”却听得清清楚楚,看了夏孤寒一眼,又伸手捏了捏夏孤寒的脸。   入手的是一片冰凉。   顾晋年皱了皱眉头,他能察觉地出来,夏孤寒的体温越来越凉了。   夏孤江回过神来,就见到夏孤寒似乎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   夏孤江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打量夏孤寒周围,却什么都没看到,但他敢保证绝对有东西在。   夏孤寒打了一个哈欠,问夏孤江:“你这次来雾州做什么?”   夏孤江只能暂时收起自己的怀疑,和夏孤寒说起自己的这次的目的。   “我接到一个任务,过来处理一下。”夏孤江说,“雾州市的星光娱乐你知道吧?”   没等夏孤寒回答,夏孤江就自问自答,“算了,你肯定不知道。”   “这几年星光娱乐发生了不少事,但每次雾州市这边的天师协会去解决的时候,都很轻松就把事情给解决了,然而不久后,又会发生一次。”   就跟一些顽固的皮肤病一样,反反复复,很难根治。   但,是真的很难根治吗?   夏孤江看未必。   “大伯怀疑星光娱乐有猫腻,直白一点说就是雾州市的天师协会有可能和星光娱乐里的某些人达成交易,帮他们掩盖一些事。所以就派我过来调查一下情况。”   夏孤江口中的大伯就是夏孤寒的父亲,现任夏家的家主夏云开。今年年初的时候刚被选上当了天师协会的会长。   夏云开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他被选上会长之后,便开始大刀阔斧地整顿天师协会。   之前齐正云离奇死亡的事情被汇报到天师协会,正好夏云开看到了,他稍稍关注了一下这件事,立马就发现其中的疑点。   夏云开担心天师协会有人通风报信,便引而不发,而是回家让侄子夏孤江过来偷偷调查这件事。   夏孤江在说话的同时,还时不时观察夏孤寒的表情,见夏孤寒一直都是懒洋洋的,并没有因为他提到夏云开而露出不愤或者不甘。   按理说,夏孤寒是被他爸夏云开亲自除名的,是人都会有怨气的吧?可从除名那天到现在,夏孤寒都是这么懒洋洋的姿态,好像一切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看不懂。   真的看不懂。   夏孤江暗暗摇摇头,不再想这件事,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夏孤寒。   夏孤寒看了一眼银行卡,又看向夏孤江。   夏孤江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这是伯父让我带给你的,他一再强调让我不要告诉你这件事,只说是我给你的。”   这张银行卡里蕴藏了一个父亲对儿子别扭的父爱,夏孤江觉得不能隐瞒夏孤寒,尽管夏云开在给这张银行卡的时候,板着一张脸,语气强硬,“把这张卡带给夏孤寒,密码是他生日,到底是我夏云开的儿子,饿死在外面,我夏云开的面子往哪儿搁?”   夏云开话说的难听,但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感情却也是最真挚的。   至今夏孤江都无法理解夏云开为什么执意要将夏孤寒从家族里除名,难道只是因为夏孤寒懒吗?可夏家家大业大,难道连一个懒人都养不起?   夏孤江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又把银行卡往夏孤寒的方向送了送,“你收还是不收?你最近有钱花吗?”   夏孤寒伸手接过银行卡,随着放进口袋里,顺口回了一句“有钱。”   夏孤江也没多问,转身往厨房走去,“我饭还没吃,我去煮碗面,你吃了吗?要我多煮你一份?”   “不用。”夏孤寒应了一声,又躺回躺椅上。   夏孤江吃了晚饭,夜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夏孤寒的香火店除了一间店面之外,店面里面是厨房。厨房旁边有个小楼梯上去,是夏孤寒平时睡的卧室,卫生间就设在卧室里。   夏孤江和夏孤寒只差了两个月,小时候夏家其他人都嫌夏孤寒太懒,不喜欢和夏孤寒玩,只有夏孤江天天绕在夏孤寒身边,整个夏家这一辈中,夏孤寒和夏孤江的关系最好,小时候经常大被同眠。   夏孤江以为他今天也可以和夏孤寒一起睡,结果刚洗完澡,夏孤寒就给他扔过一床空调被,“你睡楼下的躺椅。”   “为什么啊?”夏孤江看了一眼卧室里一米八的大床,非常不解,“你这床也不小,睡我们两个绰绰有余。”   夏孤寒已经躺到床上,他打了个哈欠,困得眼角已经沁出生理性泪水,声音含糊,“你嫂子不同意。”   “嫂子?!!!”夏孤江的声线骤然拔高,在寂静的夜里十分高亢,他难以置信地追问,“我嫂子?我什么时候有嫂子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就说夏孤寒怎么突然让他买菜过来填满冰箱了,原来是身边有了人!   可他都来店里这么久了,怎么都没见到他嫂子?   夏孤寒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越来越迷糊,“你嫂子一直在,你没看见吗?”   这么一说,夏孤江背脊突然一凉。   夏孤江是个二级天师,已经开了天眼,可以看到很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但是按照夏孤寒的意思,他嫂子一直在,而他却看不到。   “嫂子,”夏孤江忍不住喊了一句,又问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夏孤寒:“……”   他的瞌睡虫都因为夏孤江的这个问题醒了不少,甚至没忍住笑了出声。   夏孤寒伸腿踢了踢一直站在床边的顾晋年,“老鬼,我弟问你是什么东西呢?”   顾晋年顺手握住夏孤寒的脚,冰冰凉凉的,和冰块差不了多少。   他捏了捏夏孤寒的脚,便有一股气流汇入夏孤寒的脚掌掌心中,效果却微乎其微,夏孤寒甚至一点感觉都没有。   最后干脆把夏孤寒的脚塞进被子里,现在是大夏天,床上放着冬被,夏孤寒整个人包在里面,却一点都不觉得热。   而在夏孤江的视角里,他的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穿着挺括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五官深邃迷人。   这会儿这个人影正握着夏孤寒的脚丫子,轻轻地捏了捏,动作很是暧昧。   等人影把夏孤寒的脚丫子塞回被子里的时候,才站起身来,看向夏孤江。   目光淡淡的,不带任何感情,却又充满压迫感。   夏孤江目瞪口呆,小心翼翼地试探,“嫂……嫂子?”   “嗯。”顾晋年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夏孤江下意识地立正站好,赶紧自我介绍道:“嫂子,我是夏孤江,你叫我名字就行。”   “顾晋年。”顾晋年干脆地说了自己的名字。   夏孤江虽然有满腹的疑惑,但还是没问出来,抱着被子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把头探了进来,笑嘻嘻地说道:“嫂子,你和夏孤寒今晚要折腾的话动静小一点啊,房子不隔音。”   说完不等顾晋年和夏孤寒反应,迅速下楼。   他哥那么懒,在床上肯定懒得动,说是嫂子,其实是哥夫才对。   夏孤江还是很好奇顾晋年的身份,直觉告诉他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男人很危险,夏孤寒是哪里找来这么一个男人的?   夏孤江带着满腹的疑惑来到店面,躺到躺椅上的时候还在想顾晋年和夏孤寒的事,但到底什么都不知道,便一点头绪都没有。   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也不知道时是不是他的提醒起了作用,这一个晚上他都没听到不该听的声音。   楼上的卧室里。   从夏孤江下楼后,顾晋年就陷入一种疑惑中。   他听夏孤寒的呼吸就知道他没睡着,于是躺到夏孤寒身边,问他,“你弟说的‘折腾’是什么折腾?”   顾晋年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漫长的岁月让他忘了很多东西,直到遇到夏孤寒,他混沌的灵魂才开始清晰起来,也重新获知了很多事,但有些事还是一片空白。   夏孤寒没想到顾晋年会问这个问题,身体僵了一下,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顾晋年,干脆翻了个身,装睡到底。   顾晋年也上床,还在问,“小说里也有说‘折腾’了一夜,但没有明说怎么‘折腾’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两个人要怎么‘折腾’?”   夏孤寒怎么知道?他懒得去了解这种事,说来说去就那么着呗。   顾晋年也没想在夏孤寒这里得到答案,他又翻出小说看了起来,特别是“折腾”的章节看了好几遍,仿佛这样他就能懂得怎么折腾了。   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然后就点开评论区,才知道因为净网的原因,脖子以下不能写,所以什么“折腾”的具体内容也不能写。   等看完小说,顾晋年关了手机后,没忍住感叹到,“净网害我。”   夏孤寒:“……”   净网害不害顾晋年他不知道,净网救他是真。   夏孤寒迷迷糊糊这么想着,没多久就真正睡死过去,留顾晋年自己在那里纠结净网的事。 第15章 救范天浩   第二天夏孤寒依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如果不是肚子在抗议他很有可能继续睡下去。   他醒了后,也没有马上起来,而是在床上放空了许久,才跟个老大爷似的慢腾腾的起床,又去浴室里洗漱。   整个过程就像是被人按了0.5倍数一样,树懒都比他快了不少。   等夏孤寒洗漱好出来,顾晋年已经给他准备好午饭了。   夏孤江眼睁睁地看着顾晋年从厨房里出来,拿着一份午餐直接端到夏孤寒的面前。   夏孤江不信这个邪,进厨房看了一眼。   很好,确实没他的份。   他想吃只能自己动手。   反正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夏孤江自我安慰地煮了一碗方便面,几分钟后,抱着方便面站在角落里吸溜吸溜,鼻尖甚至还能闻到从夏孤寒那里传来的卤肉香味。   就着这香味,方便面也更好吃了!   夏孤寒吃饱喝足,才把夏孤江叫过来,有问题问他,“你打算怎么调查这件事?”   “星光娱乐最近好像在招练习生,我去看看。”夏孤江对夏孤寒说出自己的计划,“星光娱乐其实有很多艺人失踪,我了解过了,这些失踪艺人都有一个共性,他们原先爆红过,然后又莫名其妙地爆出触及原则性的黑料,被封杀,瞬间沉寂下去,最后消失在观众的视野里。”   或许还会有粉丝关注他们,但是现在的娱乐圈更新换代太快了,一旦没了资源,很多所谓的死忠粉就会“爬墙”,以前再狂热地喜欢着你,到最后也能轻易地狂热地去喜欢别人。   那些曾经火过的艺人“糊”了以后到底何去何从,除了他们的家人已经没人在乎了。   夏孤江来之前就了解过了,那些失踪的艺人家属似乎也不是很关心艺人到底在哪里,甚至有的父母谈起自己的儿女都有点闻之色变的意思。   这些盖因为艺人的“黑料”所至。   有的家属愿意谈起这件事,也是说星光娱乐贴心周到,自己的孩子做了那样的事,星光娱乐还愿意送他们出国,远离国内不良的舆论环境。   说是出国,但人到底出没出国,就星光娱乐自己门儿清了。   反正夏孤江对此秉持着怀疑的态度。   正好星光娱乐在招练习生,他打算进去试一试,只有成为星光娱乐的艺人,才能真正体会到他们培养艺人的“手段”,也才能知道那些失踪的艺人到底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夏孤江还颇为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以我的模样,肯定能成为星光娱乐的练习生。”   夏孤江和夏孤寒长得有几分相似,都继承了夏家奶奶的好样貌,倒还真像夏孤江自己说的一样,他去面试练习生,就算没什么才艺,凭着一张脸也能入选。   “太麻烦了。”夏孤寒听了夏孤江的计划,除了麻烦就是麻烦,“我给你提供一条更简单的。”   “要怎么做?”夏孤江相信夏孤寒,他既然说出来,那肯定就是有,毕竟他连骗人都懒得骗。   夏孤寒简单地说了几句,并给了夏孤江一个地址。   夏孤江不禁有些疑惑:“等等,夏孤寒你怎么会对星光娱乐这么熟悉?”   他昨天该说以夏孤寒的性格,估计还不知道星光娱乐,今天竟然打脸了。   夏孤寒打了一个哈欠。   懒得解释。   好在夏孤江了解夏孤寒的性格,他的不说就是没有说的必要。   夏孤江又在香火店里待到了晚上,才叫车前往夏孤寒给他的地址。   *   今晚的夜色特别的浓。   厚厚的云层挡住了月亮,透不下一点光。   好巧不巧,公寓旁的路灯坏了,一闪一闪的,甚至还能听到滋啦啦的电流声。   没有风,也没有人声。   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   范天浩今晚喝了酒,在前面的路口被司机放了下来,他人有点晕,走路踉踉跄跄的,好像马上要扑倒似的。   他虽然喝得有点混沌了,但脑袋还是清醒的,总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好像有人在跟着他。   “哒……”   “哒……”   像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可细细一听,又好像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偶尔又夹杂着吞咽口水的声音。   范天浩皱了皱眉头,突然像是站不住了,伸手扶着电线杆,才稳住身形。   他猛地一回头。   身后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范天浩皱了皱眉头,难道是喝醉了的错觉?   他又连连回头看了好几遍,确实什么都没有。   酒精使得他的大脑变得混沌,他反应了好一会儿,又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范天浩现在住的地方是雾州市老城区里的老公寓,他之前是住星光娱乐提供的宿舍,但自从被齐正云雪藏之后,他就从宿舍里搬出来,用为数不多的钱租了老城区的公寓。   他已经喝了两个晚上的酒了。   齐正云死了。   范天浩实在太高兴了。   “听娴姐,是你回来报仇了吧?”   他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这句话,走进公寓里。   楼道里的灯几天前就坏了,这会儿看起来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范天浩摸出手机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一步一步慢吞吞地爬到三楼。   “吧嗒……”   范天浩觉得脑门上一痛又一凉,好像有水滴到他的额头上。   第一滴的时候,范天浩没感觉。   他继续往上走,又滴了几滴下来。   这下子范天浩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他伸手往额头上抹了一下,才发现落到自己额头的不是水,黏黏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拿手电筒往手指上一照,便照出一手的血红。   是血!   他才意识到这一点,头顶上又有液体滴了下来,“吧嗒”一声落在自己的脚边,却像是落进小水洼里一样,还有淡淡地回音。   范天浩控制不住把灯光往地上一照,心里悚然一惊——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积了一滩血水!   范天浩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僵直地站在原地,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他不能露怯!   这是范天浩脑中最清晰的声音。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又皱了皱眉头,突然转身直接往楼下跑。   四周像是被蒙上了隔音棉一样,范天浩无法听到其他声音,耳朵里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依旧凌乱的脚步声。   但比这些声音更加清晰的是背后传来的水滴声。   明明只有三层楼的高度,可范天浩却感觉自己跑了好久好久,楼梯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范天浩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但他已经完全注意不到自己的身体状态了,因为他能感觉到头顶的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有粘腻的东西在自己的身后舔舐着。   范天浩终于撑不住了,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下去。   手机跟着摔了,手电筒的灯光正好打在那东西身上。   范天浩艰难地爬起来,便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个诡异的怪物。   怪物圆鼓鼓的像一个巨大的圆球,有眼睛有鼻子有嘴,看起来像人的头颅。但头颅上覆盖的并不是皮肤,而是一张张或痛苦或狰狞的人脸!   这就是一个由人脸构成的怪物!   范天浩看到怪物的样子后,整个变得呆滞了。   恐惧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组成怪物的人脸于范天浩而言十分熟悉。   特别是怪物鼻子位置的那张脸。   那张脸的主人叫封冉,是范天浩的女神。范天浩当初想进娱乐圈,很大一部分是受了封冉的影响。   可当范天浩进入娱乐圈的时候,封冉却深陷包养的丑闻,没多久就销声匿迹了。   范天浩没想到再见到封冉会是这样一种情况。   不仅有封冉。   范天浩还找到了其他许多娱乐圈的前辈。   他愣愣地看着朝自己慢慢移动过来的怪物,竟是忘了给出反应。   球形怪物伸出一条滑腻的舌头,舌头上鲜血淋漓,如口水一样不断滴落,有的还拉成了长丝。   现在的范天浩在它的眼里就像是盘中餐,它随时都能把范天浩吞吃入腹。不过它似乎有点恶趣味,就像是猫捉老鼠一般,在开吃之前,总要戏弄老鼠一番。   而现在,它终于玩够了,要把自己的猎物吃进去,想让让猎物惊恐的脸最后定格在它硕大的脸上。   怪物张着血盆大口。   范天浩都能够闻到怪物口中的腥臭味,这让范天浩骤然回神,连滚带爬地跑了起来。   可怪物只是舌头一卷,就把范天浩卷起,范天浩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眼看着范天浩就要被怪物卷进嘴里,突然一阵光芒闪过,一道光剑破空而来,直接划过怪物的舌根。   滋啦啦!   犹如水浇在烫红的铁板上。   怪物地整截舌头直接被光剑割了下来,卷在舌头里的范天浩直接掉落在地上。   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到光剑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球形怪物身上飞快划过,所过之处皆会响起“滋啦啦”的声音。   范天浩不合时宜地想:可真像铁板烧,再撒点烧烤料和孜然不知道会不会更香?   他才想到这里,就看到球形怪物突然膨胀起来,须臾之间爆开一团血雾,发出一阵恶臭。   什么铁板烧,什么烧烤料孜然这一刻在范天浩的脑中消失殆尽,脑中只剩下一种反应——想吐。   而他也吐出来了。   就在这时,遮挡着月亮的层云退去,银白色的月光洒落而下,世界才恢复了一点光亮。   范天浩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借着月光的光亮打量周围的景象,这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跑到公寓的阳台上来了。   而他现在的位置正在阳台的边上,只要翻过护栏,他整个人就会摔下去。   也就是说,他之前如果没有不小心摔一跤,他很有可能以为自己在逃跑的情况下,主动跳楼。   范天浩一想到这个可能,面上一阵苍白。   他看出来了,这是一个死局。   如果他没有慌不择路跳下去的话,他会被怪物吃掉。   而跳下去……   老公寓一共七楼,绿化并不是很好,下面直接是水泥地,这么跳下去,必死无疑。   范天浩整个人像是脱力了一般瘫倒在地上,浑身无力,面目苍白,连去看一眼到底谁救了他的心思都没有。   夏孤江像武侠电影里的侠士一样抱着桃木剑在范天浩不远的地方笔挺地站着,等待范天浩过来拜见他这个救命恩人。   结果等着等着,十几分钟过去了,范天浩还在发呆,根本就没有过来感谢他的意思。夏孤江皱了皱眉头,抱着桃木剑走了过去,用脚轻轻踹了范天浩一下,“还活着?”   范天浩呆呆地看向夏孤江,混沌的大脑一时之间得不到任何反馈。   夏孤江又踹了他一下,“傻了?”   范天浩这才慢慢反应过来,艰难地站了起来,看着夏孤江的眼神里依旧充满了戒备,毕竟刚刚经历了那么一遭,他很难再相信突然出现的人。   夏孤江大概理解范天浩在想什么,也不奢望范天浩能感谢他,直接自报家门,“我是一名天师,接了许女士的委托,来调查她姐姐许听娴离奇失踪的事。”   范天浩瞳孔缩了缩,“许听娴有妹妹?她在哪儿?我现在去找她!”   夏孤江睨了他一眼,“你确定你现在要去找许女士?”   范天浩蓦地沉默了。   他想到刚刚发生的事,如果不是夏孤江准时出现,他已经被害死了,贸然去找许听娴的妹妹的话,很有可能连累对方。   范天浩确定道:“你真是天师?”   “如果我不是的话,刚刚是谁救了你?”夏孤江反问,并且丢下一个重磅炸弹:“那个怪物并没有死,还会再来。”   夏孤江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总觉得自己被夏孤寒利用了,夏孤寒说是让他过来查案的,其实是让他来给范天浩做保镖的! 第16章 视频证据   夏孤寒还真是一点都不浪费资源,他就说以夏孤寒能少一事就少一事的性格怎么可能主动插手星光娱乐的事,还主动给他指一条更便捷的路呢?   敢情是夏孤寒自己更早之前就卷入其中,而他,傻傻的被夏孤寒当成保镖使唤了。   夏孤江明知道自己被夏孤寒算计了,却也拿夏孤寒没办法,甚至还有一种“夏孤寒竟然愿意动脑算计人了”的荒诞的欣慰感。   夏孤江:……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夏孤江你有受虐倾向是吧!   夏孤江抖落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走到范天浩边上踹了范天浩一脚,“起来,别装死。”   范天浩:“脚软。”   他觉得他没晕过去,已经是勇气可嘉了,要让他站起来,绝对是不可能的。   夏孤江伸手把范天浩拉了起来,让范天浩带他回去。   范天浩的房子在老旧公寓的三楼。   这栋公寓楼确实有些历史了,墙皮开裂,墙壁发霉,有些地方也不知道沾染上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一片,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范天浩抖着手打开自己家的门,一股烟味混杂着酒精味便从屋里涌了出来,那酸爽直接让夏孤江往后退了一步。   “我……我马上收拾一下。”范天浩面上一囧,马上走进房间开始做卫生。   他不是邋遢的人,只是这段时间太过消极,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只知道喝酒消愁,才把住的地方搞成这样。   范天浩的动作还算利索,很快就收拾好客厅,有些拘谨地请夏孤江进去坐。   “说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夏孤江也不和范天浩废话,直入主题。   范天浩却没回答,重新问了一遍:“你真的是听娴姐的妹妹委托来的?”   不是他不相信夏孤江,只是他现在的处境,让他无法轻易去相信一个人。   “我有骗你的必要吗?”夏孤江反问。   范天浩想了想,还真没有。   对方要是真想杀他的话,刚刚就不应该救他,至于骗财骗色……   范天浩看了夏孤江一眼,再看看自己居住的环境,默了。   要财没财,要色……他还没夏孤江的一半绝色。   “……确实……没有。”范天浩诺诺,又沉吟了一会儿,在思考接下来的措辞,“我是晚听娴姐一个月进的星光……”   “你先等等。”夏孤江打断范天浩,“我打个电话。”   话落拨打了夏孤寒的手机号码。   总不能让他一个人解决,夏孤寒既然已经牵扯进来了,总要一起动动脑子才行。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传来夏孤寒懒洋洋的声音,“喂。”困倦的,好似刚刚睡醒。   夏孤江一点都不意外。   他也没向夏孤寒说明打电话的目的,直接按了免提,示意范天浩可以继续说了。   范天浩不确定地瞄了一眼夏孤江的手机,不知道夏孤江这会儿在和谁通话,“大师………手机……”   “你说你的,不管他。”夏孤江把手机放在范天浩面前,以便更好的收音。   范天浩:“……”   范天浩虽然觉得夏孤江不靠谱,但自己的生命安全还需要夏孤江保护,顿了顿,还是选择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他是晚许听娴一个月进的星光娱乐。他进星光娱乐的时候,许听娴还没有参加选秀,和范天浩一样是星光娱乐的练习生,两人都签在齐正云的名下,经常见面。   和许听娴在国外做过练习生不同,范天浩算是半路出家的,基础很差,许听娴帮过他不少,他也一直把许听娴当做姐姐,经常向许听娴请教。   后来许听娴去参加选秀,并且凭借实力红了,范天浩还为许听娴高兴了许久,深以为许听娴会以这个选秀为跳板,长长久久地红下去。   然而好景不长。   决赛夜之前,许听娴距离出道位一步之遥的时候突然被淘汰了。   范天浩是在许听娴被淘汰一周之后,才看到许听娴回公司。许听娴看上去和平时无异,好像被淘汰这回事并没有影响到她。   但在练习室练习的时候,范天浩还是感觉到了许听娴的魂不守舍,时不时失神,犯了许多不该犯的错误。   所以练习结束之后,范天浩就打算去找许听娴,安慰她。   ……   说到这里,范天浩抹了一把脸,满脸颓丧。   夏孤江问他,“你去找许听娴的时候看到什么了?”   范天浩捂着脸,弓着背,声音闷闷的,“齐正云在威胁她。”   “齐正云让听娴姐妥协,接受他的安排,晚上去见王总经理。听娴姐不愿意,齐正云就……就给听娴姐看了一段视频。我躲在门外,看不到视频的内容,只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声。听娴姐看完后,脸都白了,整个人在发抖。”   “齐正云说如果听娴姐不服从他的安排,视频里的人的下场,就会是听娴姐的下场。”   “之后……”   范天浩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大大地喘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之后齐正云想要……听娴姐,我就装作刚来找听娴姐的样子,喊了听娴姐一声。”   “从那次之后,我很少再见到听娴姐。偶尔远远看到她,她也装作不在乎我。我能感觉到她变了,变得沉默,脸上没有笑容,眼睛里也看不到光。”   范天浩那时候其实已经能猜出许听娴经历了什么,他能救得了许听娴一回,救不了第二回。他也知道许听娴和他保持距离是想保护他,不想让他牵扯进来。   范天浩刚开始也害怕,可是看着许听娴一次比一次憔悴,他忍不下去了,主动去找许听娴,想帮助许听娴逃离。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听娴姐。”范天浩整个人瘫在沙发上,颓丧的气息遍布全身,还弥漫着浓浓的愧疚感。   夏孤江打量他,突然说道:“夏孤寒,你怎么看?”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夏孤寒懒洋洋的声音,“许听娴的东西还在他手里吧?”   夏孤寒的声音像是没睡醒一般,甚至还有些含糊,却像是一记重拳,重重地砸在范天浩的心头。范天浩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疯狂摇头,眼中充满了抗拒和慌乱,“东西?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有东西!”   夏孤江和夏孤寒有一样的怀疑,这会儿看到范天浩的反应,心中的怀疑成为肯定。   范天浩最后一次去见许听娴的时候,许听娴肯定给了范天浩一些东西,这些东西足以昭示星光娱乐某些人的罪恶。   但因为某些原因,范天浩并不想把证据拿出来。   “让我猜猜许听娴给你的是什么,”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从懒散变得严肃,“星光娱乐强迫旗下艺人的证据?是视频?而且还是……”   “不是!不是!”范天浩的声音骤然拔高,“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听娴姐什么都没给我!”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   范天浩不断强调这句话,仿佛只要这么做,他所说的事就能成真了一般。   夏孤江看着状似癫狂的范天浩,越发肯定夏孤寒的话是没错的。   他拿起手机,走到门口,把自己的分析和夏孤寒说了。   范天浩这样激烈的反应恰恰证明了夏孤寒说的没错,许听娴临死之前见了范天浩一次,把一些视频证据交给范天浩。   范天浩看过那些视频。也是因为视频,范天浩断定许听娴受到齐正云的迫害。   范天浩进入星光娱乐后,受到许听娴颇多的帮助,许听娴又是那么优秀的一个女生,范天浩会对许听娴产生感情也是无可厚非的事,他对许听娴恐怕不仅仅是把她当姐姐那么简单。   之所以不把证据公布,大概率是因为视频里有一些关于许听娴的画面。他不想许听娴离世之后,还因为那些画面而被指指点点,遭受二次伤害。   “想让范天浩拿出证据恐怕有点难,”夏孤江从范天浩的态度里推断,“对了,夏孤寒你什么时候过来一趟?”   夏孤寒:“……”   夏孤江:“夏孤寒。”   夏孤寒:“……”   夏孤江又喊了几次,依旧没听到回应。   “嫂子,你在吗?”夏孤江只能呼唤手机彼端的另外一个“人”。   几秒后,手机里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可以很明显得听出顾晋年特意压低了声音,“我在。”   “我哥呢?”   顾晋年:“睡着了。”   夏孤江做最后的挣扎状:“什么时候睡着的?”   “你分析之前。”   夏孤江:“……”   夏孤江看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了。   平日这个点,他哥确实睡得死沉死沉的,今天让夏孤寒听了那么久的电话,确实为难他了。   不过夏孤寒睡着了,他还有嫂子啊。   于是夏孤江把刚刚问夏孤寒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期待地等着嫂子的答案。   然而夏孤江没等来嫂子的答案。   夏孤寒睡得不是很安稳,翻了个身咕哝了一句,也不知道梦到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顾晋年看到了,连电话都没有挂断,直接放到一边,将夏孤寒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另一边。   夏孤江听到手机里传来的一些窸窣的声响,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总觉得自己被塞了一口狗粮。 第17章 外卖到了   “咔嚓!”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黑夜中被无尽放大,有血色在白玉上迅速蔓延,晕开一道淌着血的裂痕。   拿着白玉的人胸口一震,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师兄!”坐在他下首的人第一时间冲上去扶住他,这才没让他扑到地上。   这两人赫然是前几天去处理星光娱乐灵异事件的天师。   长衫天师名叫曲振,是雾州市天师协会的天师,被他称为师兄的名叫白元钪,和他师出同门,师父都是雾州天师协会会长。   此刻,曲振看到白元钪手中的白玉出现血色裂纹,瞳孔一缩,“怎么可能!”   曲振最清楚这块白玉里封禁的东西有多么厉害,就算是三级天师都无法将里面的东西除去。即便白元钪今晚放出去的只是那东西的投影体,也足够给一个一级天师造成麻烦,甚至可能致命。   范天浩只是一个普通人,不仅没被投影体杀死,竟然还反杀了!   白元钪的心头血和那东西相连,投影体也是那东西的一部分,被消灭之后,白元钪自然会受到相应的伤害。   “看来是我们大意了。”白元钪抬手擦去嘴边的血迹,眼底一片阴沉。   他以为这次星光娱乐的事件是某只漏网之鱼在搅动风雨,现在看来,是有高人在帮着那条漏网之鱼。   曲振也想到了这一点,声音发沉,“师兄,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师父他老人家?”   白元钪摆摆手,“暂时不用,是人是鬼,我先会会他。”   曲振:“知道了。”   白元钪:“星光娱乐的周志强有些不对劲,你看紧他,看看他最近都和谁联系。”   曲振:“好。”   白元钪摩挲着白玉上的裂痕,白皙清秀的脸上漫上阴鸷之色。   一阵血光闪过,血痕消失,白玉恢复无瑕。   *   月沉日升,新的一天在微熹的晨光中开始了。   夏孤寒是被饿醒的,在床上醒了一会儿神。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忘记了,夏孤寒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就懒得再想,拖拖拉拉地爬起来去浴室洗漱。   顾晋年听到楼上传来的声响,便把准备好的早餐端上楼,夏孤寒洗漱完走出浴室,就可以直接吃。如果他愿意,顾晋年会一勺一勺地喂进他的嘴里,根本就不用夏孤寒自己动手。   好在夏孤寒还没有懒到那个地步,吃饭还是愿意自己动手的。   早餐还没吃完,手机就响了。   是夏孤江打来的,夏孤寒看到来电显示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他昨天似乎在讲电话的半途中睡着了,那之后夏孤江又说了什么?   夏孤寒朝顾晋年看了一眼,眼神中带着询问。   顾晋年读懂了夏孤寒的意思,“不是很重要。”   正好夏孤寒在这时接通了电话,顾晋年这句毫无感情的“不是很重要”便落进夏孤江的耳朵里。   夏孤江:“……”   他怎么觉得嫂子是在说他?   夏孤江甩去脑中莫名的想法,“夏孤寒,你过来了没?”   “去哪儿?”夏孤寒吞下嘴里的食物,反问。   夏孤江:“来范天浩这里啊!你难道不想知道范天浩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吗?”   “想,”夏孤寒顿了一下,“但懒得过去。”   夏孤江:“……”   懒死你算了。   话虽如此,夏孤寒最后还是答应去范天浩那里。   他不仅自己去,还把大一大二这两个纸扎小人一起带过去了。   半个多小时后,夏孤寒抵达范天浩租住的公寓。   范天浩看到夏孤寒下意识问了一句,“现在当天师都要看脸的吗?”   他以为夏孤江长得够好看了,没想到今天来的这个比夏孤江还好看。   夏孤寒坦然接受范天浩的夸奖,并说道:“应该没有比我更好看的了。”   范天浩:“……”   这话好自信,但范天浩不得不承认很难再找出一个比夏孤寒更好看的人。   夏孤江一手抱着一个纸扎小人从门口走进来,听到夏孤寒这句话,“切”了一声,“夏孤寒要点脸吧你。”   像是要应和夏孤江的话,他手里的两个纸扎小人发出“嘿嘿嘿”的笑声,蜡黄的脸上两个红彤彤的脸蛋显得格外诡异。   范天浩被吓得一下子跳到沙发上,颤抖的手指指着大一大二,“这……这是什么鬼……”   “会不会说话?”夏孤江亲亲两个纸扎小人,“这是两个大宝贝。”   两个大宝贝嫌弃他,动作僵硬地从夏孤江手里跳下来,一蹦一跳地来到夏孤寒腿边。他们想抱住夏孤寒的双腿,突然想到什么,怯怯地往夏孤寒身边看了一眼,就老老实实站好。   夏孤寒一手一个揉了揉他们的头顶,似笑非笑地朝顾晋年睨了一眼。   顾晋年权当没看见,继续用手机看小说,好似刚刚那个用眼神威胁大一大二不能碰夏孤寒的人不是他一样。   范天浩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不,他的世界应该从昨晚开始就突然玄幻了。   范天浩不由吞咽口水,尽量把自己的视线往别处移,不敢去看夏孤寒和夏孤江,更不敢看诡异的纸扎小人,开口说话的语气更是虚的,“你们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还要我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小,不过不影响夏家兄弟的听力。   昨晚夏孤江并没有逼迫范天浩拿出许听娴留给他的东西,只是和范天浩说了一段话。   夏孤江说:“许听娴拼死拿到证据,就是希望真相终能大白于天下,真相被埋没一天,许听娴的灵魂便不能安宁一天。她把证据给你,是信任你,难道你要辜负她的信任?让她永不得安宁?”   范天浩想了一个晚上,妥协了。今天一早,就把一枚U盘给了夏孤江,并且郑重其事地说道:“希望您能为她讨回公道。”   言归正传。   夏孤寒和夏孤江并没有当着范天浩的面打开U盘,也没有在范天浩家里久留,而是把大一大二留下来。   夏孤寒把大一大二往范天浩面前推去,“他们会留下来保护你,至于其他的事,你不用再插手。”   就算范天浩想插手,也什么都做不了。   “……好。”范天浩嗫嚅地应下,尽管知道那两个纸扎小人是保护自己的,却还是不敢看他们。实在太诡异了,嘿嘿嘿的笑声更是令人瘆得慌。   安排好范天浩的事,夏孤寒直接回香火店。   外面的太阳很烈,夏孤江最怕热,才在太阳下走了一会儿就热得满身大汗,自然而然地就想往夏孤寒身上靠。   夏孤寒就是夏天里天然的空调,体温永远都是冰的,他还没有被家族除名的时候,夏孤江夏天时最喜欢窝在夏孤寒身边,比呆在空调房里还舒服。   只是这次他却无法再靠近夏孤寒。   他正想把手搭在夏孤寒的肩膀上时,直接被一股神秘力量给弹开了。   不用想夏孤江便知道这股神秘力量来自哪里,故意朝夏孤寒阴阳怪气了一句,“夏孤寒,我是你堂弟吧?某些人的占有欲是不是太强了点?”   夏孤寒就笑了笑,不做评价。   两人一鬼回到香火店,夏孤江找来电脑,插入U盘,调出U盘里的证据。   这些证据大多都是视频证据,有小部分是录音和文件。   许听娴为了收集这些证据花费了很多心思,其中不仅有她自己受到迫害的视频,也有星光娱乐其他人受到迫害的视频和证据。   视频大多不堪入目,充满了强迫和黑暗,甚至有人在长时间的迫害中失了呼吸。   可实施暴力的人却无动于衷,继续把罪恶之手伸向下一个受害者。   视频还没看完,夏孤江就炸了,一双眼睛蒸得通红,“TMD,一群畜生&*¥&%&#……”   火气上来,夏孤江蹦出一大串粗口,周身灵气浮动,香火店的气温随之上升。   夏孤寒的反应没他那么大,面上的散漫之色却退得干干净净,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掌紧握成拳。   顾晋年一只手抚上夏孤寒的眼睛,遮住夏孤寒的视线,另一只手伸过去关了视频,让所有不堪和痛苦一齐消失。   香火店陷入一阵静默中,夏孤寒沉默地收起U盘,桃花眼中一片暗沉。   许久,一道急切的喊叫声打破了香火点里的静默。   “小老板!救命!”   “救命啊!!”   周志强连滚带爬地跑进香火点,整个人汗津津的,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瞳孔收缩,面色苍白,浑身抖个不停,嘴里不停重复:“小老板,救命!小老板,救命!”   仿佛这句话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然而还没等周志强爬到柜台边上,他的身形猛地顿住,像是有什么突然从后面拉扯住他,整个人后仰,双手紧紧抓着脖子,双眼鼓胀眼球上翻不停,嘴巴大张,呼吸变得十分艰难。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阴冷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香火店。   那是一只吊死鬼。   舌头伸出老长,眼中里看不到一点儿瞳孔,白花花的一片。   鲜红黏腻的舌头紧紧地卷着周志强的脖颈。   周志强艰难发声:“小……小老板……救……救命……”   夏孤寒没出手,拿脚尖轻轻点了顾晋年一下,“老鬼,你的外卖到了。” 第18章 感谢净网   ——你的外卖到了。   正想去救周志强的夏孤江听到这句话,差点把自己绊倒。   外卖?   夏孤寒管这个起码有百年道行的吊死鬼叫外卖?   夏孤江还没从吊死鬼=外卖这个相等关系中回神,就看到顾晋年稍稍动了。   是的,就只是稍稍动了。   他的视线甚至没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只是抬起没拿手机的那只手。   须臾之间,吊死鬼黏腻的舌头上升腾起冰蓝色的火焰。火焰从舌头开始,眨眼间传导至吊死鬼全身。   轰!   犹如爆炸一般,吊死鬼周身燃起炽烈的白光。   夏孤江下意识地用手遮挡住眼睛,这才没被白光给灼伤眼。   转瞬之间,白光消失。   只余一束冰蓝色的火焰在虚空中跃动,朝顾晋年飘来,最后落在顾晋年的掌心。   火势渐弱,徒劳地挣扎了几下,消失在顾晋年手中。   夏孤江作为一名出生于天师世家的天师,从小到大没少见过抓鬼的场景,哪一次不是灵气涌动,法器符箓齐上阵?从未见过有人如此轻松就解决了一只百年道行的厉鬼。   易如反掌、信手拈来也不过如此。   难怪百年道行的吊死鬼只能算是外卖。   或许连外卖都不算,小菜一碟嘛。   再次看向顾晋年,夏孤江的眼里充满了敬畏。夏孤寒到底哪儿找的这么牛逼的嫂子?   夏孤寒却连头都没抬,显然知道顾晋年可以轻易解决吊死鬼。   他懒洋洋的睨了一眼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的周志强一眼,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躺到躺椅上,昏昏欲睡。   夏孤江知道扰人清梦是一件特别不人道的事,但他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周志强,不得不出声把夏孤寒叫醒。   “夏孤寒,不先处理一下吗?”他指了指周志强。   周志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殷切地看着夏孤寒。   夏孤寒无奈,要是不把周志强解决了,他就甭想睡。夏孤寒坐了起来,语气冷淡地问周志强,“你的符呢?”   他之前卖过一套符给周志强,如果周志强把符带在身上,不至于被鬼追得到处跑。   周志强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双唇嗫嚅:“卖……卖了。”   “卖给谁了?”   周志强:“陈助理。”   “我也不想卖,实在是……是……”周志强为自己辩解:“陈助理出的价格太高了,我没忍住。”   他当时想反正卖了之后,还能再从夏孤寒手上买,这其中空档的一两个小时是大白天,总不会出事。   结果偏偏就出事了,他前脚刚把一整套符给陈助理,后脚走出陈助理的办公室,就出事了。   一路被吊死鬼撵到香火店。   说到这里,周志强拿出颤着手拿出手机,“小老板,我……我有钱,你再卖我一套符,多少钱我都给。”   经历过一次生死,之后不管其他人出多少钱,他都不可能再把符箓转卖出去。   那可是保命的东西啊。   有钱不赚白不赚,夏孤寒直接把收款码递过去,“卖了多少钱就转给我多少吧。”   周志强犹豫了一下。   夏孤寒当他不愿意,并不打算和周志强讨价还价,直接收回收款码。   周志强见夏孤寒把收款码往回收,怕夏孤寒不再卖给他符箓,马上扫码付钱。也不敢骗夏孤寒,陈助理给他多少钱,他就转多少钱。   夏孤寒看了一眼到账金额,心满意足。   比上次又贵了十倍有余。   周志强一脸肉疼,夏老板太抠了也太精了,中间商还赚差价呢,他却连根毛都没赚到,还被吊死鬼追了一路,差点没命。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夏孤寒收了钱,把一套符箓交给周志强,开始赶客了,“你可以走了。”   “真没事了?”周志强捧着符箓,战战兢兢地问。   夏孤寒挥挥手,颇为不耐烦:“死不了。”   得了夏孤寒的肯定,周志强揣着新买的符跟护着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离开。   直到周志强离开,夏孤江才发表自己的看法,语气颇为凝重道:“夏孤寒,你被盯上了。”   那些人暗杀范天浩不成,马上就会意识到不对劲。周志强便是引夏孤寒出来的饵料,不然以吊死鬼的实力,在星光娱乐的时候就能把周志强杀死,哪里会给周志强找到夏孤寒的机会?   分明就是想利用周志强,顺藤摸瓜找到夏孤寒。   “我知道。”夏孤寒无甚所谓,他并不怕打草惊蛇。其实他更想引蛇出洞,把一窝蛇都给抓了,省得到时候要一只一只打,麻烦得要命。   夏孤江沉吟了一会儿,便想通了。   看到周志强来到香火店的那一刻,夏孤寒引蛇出洞的饵料就已经放下。   让顾晋年出手,直截了当地处理吊死鬼,对躲在阴暗处的人而言是一种威慑,让他们知道己方有高手坐镇,为了除掉他们,对方自然也会让高手出来。   夏孤寒这是要钓大鱼啊。   最后鱼能不能钓上来夏孤江不知道,他现在就眼红夏孤寒卖符箓的钱。他刚刚远远瞄了一眼,知道那一套符卖了多少钱。   夏孤江凑到夏孤寒面前,嘿嘿嘿:“哥,赚钱的生意怎么能少了弟弟一份呢?”   这时候就知道叫哥了。   夏孤寒简单粗暴:“滚。”   他就周志强这么一只羊,分给夏孤江,他赚什么?   ***   这是一个阴暗的房间,偌大的房间里没有一扇窗户,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天花板上暗红的灯。   房间的四周放着架子,架子上摆放着大小不一的陶罐。   陶罐口上用黄表纸封着封条。   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张蒲团,蒲团上坐着一个面容清秀的男人,一块白玉悬浮在他的手掌之上。在暗红灯光的照耀下,白玉闪着血一样的光芒。   许久之后,白元钪深吐一口浊气,白玉落进他的手里,感受到白玉里传出暴戾的力量,他的唇角微微向上扬起。   一旁等待许久的曲振见状,走了过来。   “师兄,你看。”他把从陈助理那里拿来的一套符交给白元钪,“制作这些符箓的人恐怕是个高手。”   符箓一入手,白元钪便感到一股澎湃的灵气,不由赞道:“好符!”   制作这套符箓的人,起码是一位专精制符之道的三级天师,就算是他们的师父,也做不出灵气如此充沛的符。   惊讶过后,白元钪的眉头拧在一起,对这次要面对的对手有一定的认知。   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许多。   曲振小声问白元钪,“师兄,要告诉师父他老人家吗?”   “不……”   白元钪刚张开嘴,不远处摆在架子上的一个陶罐突然碎裂,发出一道尖锐地叫声。   瞬息之后,又恢复平静。   两人赶紧过去查看情况,竟是一点气息都察觉不到。   这只能说明:追击周志强的吊死鬼被一击毙命,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曲振脸上爬上凝重之色。   先是灵气充沛的三级符箓,又是将一只百年道行的吊死鬼一击毙命,藏在背后的人恐怕真的不简单。   “师兄,必须向师父说明情况。”曲振沉凝道。   他知道白元钪是个骄傲的人,师父把星光娱乐的事交给白元钪负责,白元钪一开始就没打算向他人寻求帮助。   然而现在情况有变,事态已经不是白元钪能够控制的。   白元钪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他面沉如水,额头上青筋暴起。   许久,他才咬牙切齿地下了决定,“我这就去找师父。”   终有一天,他会让破坏他计划的人不得好死!   剥皮抽筋已难消他心头之恨,他必将那些人的灵魂练成鬼仆,生生世世永不安宁!   ***   夏孤寒在香火店的躺椅上睡了一下午,是被厨房里传来的香味唤醒的。   他迷迷瞪瞪地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抬头就看到顾晋年,难得没有在看小说,而是一脸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鬼。”夏孤寒喊了一声。   顾晋年闻言转头,对上夏孤寒疑惑的目光,主动说道:“我在想一些事,不知道可不可行。”   “什么事?”   话音刚落,下颌突然被捏住,夏孤寒被迫仰起头。   顾晋年俊美的五官在夏孤寒的瞳孔里放大,紧接着唇上便被温软覆盖。   “你……”   夏孤寒瞪大双眼,惊讶极了,他才刚开口,未来得及说的话尽数被顾晋年的唇舌吞没。   煮完晚餐,从厨房出来,打算叫夏孤寒吃饭的夏孤江正好看到这一幕。他马上把手盖在脸上,遮住自己的眼睛,手指缝却打开得大大的,看得津津有味。   ——接下来的内容是不花钱能看的吗?   好在顾晋年及时停下,没有给夏孤江看付费内容的机会。   顾晋年放开夏孤寒,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夏孤寒的唇上拂过,拭去唇边的水渍。   夏孤寒没躲开顾晋年的触碰,只是微微蹙眉,他能感觉到一股热气在他的身体里升腾,让他冰凉的皮肤稍稍有了一点温度。   “你把吊死鬼的怨气给我了?”夏孤寒盯着老鬼的漆黑的双眼,问道。   顾晋年没回答,反而握住夏孤寒的手,感受着他手上传来难得的温热,颇为兴奋地说道:“小说里写得没错,接吻更容易传导能量。”   夏孤寒:“……”   又听到顾晋年嘟囔:“要是不净网,知道怎么‘折腾’,我传导给你能量应该会更丰沛。”   夏孤寒:“……”   他还能说什么?   感谢净网。 第19章 移植眼睛   或许是因为从顾晋年身上获得吊死鬼怨气的缘故,夏孤寒今天起了个大早,一点都感觉不到困倦。   他洗漱完下楼,夏孤江还窝在柜台里的那张躺椅上睡得香甜,呼吸绵长平稳。   夏孤寒越过他,打开香火店的门。   香火店的位置在背阳处,就算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但香火店门口却接不住一点阳光,常年都是阴的。   不过倾泻而来的日光也照亮了香火店,亮度的突然变化让夏孤江有些不适应,用手背挡住眼睛,缓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从躺椅上坐起来。   迷瞪中看到站在门口的夏孤寒,他吓了一跳,瞌睡虫全跑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他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道:“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夏孤寒竟然醒这么早!   他认识夏孤寒这么多年,从未在早晨九点之前见过醒着的夏孤寒。   夏孤寒不理会夏孤江的惊讶和调侃,走到夏孤江身边,垂眸看着他,“去煮早饭。”   “既然你都破天荒早起了,就顺带再破天荒一次,把早饭煮了吧?”夏孤江不动,嬉笑着提议。他还没享受过夏孤寒的厨艺呢,说什么也要怂恿夏孤寒试试。   夏孤寒没接腔,自顾自说道:“吃完早饭,我带你去见许听娴的妹妹。”   “真的?”夏孤江立马来了精神,许听娴的妹妹是这个案子的关键性人物。夏孤江之前只听夏孤寒说过,还没见到人,或许从她那里能找到一些线索。   夏孤寒懒得回应。   夏孤江只好起身去厨房煮早饭。   等到了厨房他才发觉出不对劲来,他来夏孤寒这里几天了,夏孤寒的早饭都是由顾晋年准备好,亲自端到夏孤寒面前,今天怎么要他弄了。   于是夏孤江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问夏孤寒:“夏孤寒,你是不是和我嫂子吵架了?”   夏孤寒闻言僵了一下,沉默不语。   顾晋年这会儿还在楼上研究怎么进入花市。   昨晚入睡前顾晋年从小说的评论区看到某条评论,知道了花市这个网站。   夏孤寒自然不知道花市是什么网站,但顾晋年给他看过那条评论——恨不相逢在花市!!!一脚把油门踩到死好么!!   顾晋年看了那么久小说,自然能看得懂评论区的“黑话”,敏锐地察觉到花市这个网站是一个可以让他打开新世界的网站,让他知道怎么“折腾”的网站。   于是顾晋年第一次在绿jj留下了自己的足迹,他在这条评论下面回复:请问什么是花市?要怎么上去?   夏孤寒隐隐约约知道是什么意思,眼睁睁地看着顾晋年回了这条,只觉得头都大了,一把抢过手机,塞到枕头底下,“睡觉!睡觉!”   谁想到早上起来,顾晋年已经摸到花市的网址了。   好在花市的服务器特殊,网站不稳定,顾晋年刷新了几次都进不去。   不然夏孤寒还真不确定新世界的大门在顾晋年面前打开后,能不能再关上。   想到这里,夏孤寒打了一个激灵。   正好顾晋年从楼上下来,夏孤寒看了他一眼,又瞄了一眼手机屏幕,是绿jj的网页。   应该还没找到打开花市的办法。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夏孤寒把手机抢过来,若无其事地收起来。   对上顾晋年的视线,他咧嘴笑了笑,就是不把手机给他。   收手机,保平安。   老鬼还是继续和社会脱节着吧!   顾晋年失笑,揉揉夏孤寒的脑袋,并没有把手机拿回来的打算。   ***   吃完早餐,夏孤寒再次前往星光娱乐,并没有在星光娱乐见到许思雅。   倒是周志强知道夏孤寒他们来了,恭恭敬敬地把人接到自己的办公室,又是倒茶又是拿零食,态度殷勤。   “思雅有个MV要拍摄,今天一大早就出发去京市了。”周志强巴不得许思雅离自己远远的,语气不由有些放松。   他把茶水推到夏孤寒的面前,他现在已经充分认识到夏孤寒就是他的保命符,伺候好夏孤寒就是给自己的生命上保险,准没错!   夏孤寒不喜欢喝茶,没接过周志强递的茶水,反而把手伸向零食,拿了一包薯片,拆开后咔嚓咔嚓吃得欢。   既然许思雅不在,就没有在星光娱乐多待的必要,夏孤寒吃完一包薯片,就和夏孤江一起离开了。   周志强跟在他们身后,毕恭毕敬地把人送进电梯。   电梯箱门关上,隔绝了周志强殷勤备至的脸。   “许思雅这时候离开雾州会不会太巧了?”没见到想见的人,夏孤江有点可惜。但他想的更多,许思雅身份这么敏感的一个人,又在这么敏感的时期离开雾州,夏孤江担心是有心人故意把她引开。   夏孤寒懒懒地倚靠在轿厢上,语气散漫,“她不愿意,谁也带不走她。”   夏孤江没明白夏孤寒的意思,正想追问,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电梯里的屏幕。   屏幕里正播放介绍星光娱乐旗下艺人的视频。   他看到一个女人。那女人对着镜头言笑晏晏,一双眼睛妩媚漂亮,能轻易地把人的魂勾走。   视频上的右下角标注着这个女人的名字——许思雅。   这是夏孤江第一次看到许思雅,却觉得许思雅的那双眼睛无比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皱眉沉吟。   电梯抵达某一楼层,箱门打开,夏孤江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来了。   “是她!”夏孤江恍然大悟,“夏孤……”   想说的话才刚到喉咙口,夏孤江看到走进电梯的人后,就卡住了。   一共四个人进来电梯,夏孤寒眼熟其中三个,一个陈助理,还有两个是之前来星光娱乐查案的天师,至于另外一个面生的中年男人……   夏孤寒的视线落在中年男人的腰上,那里悬挂着三把桃木剑。   是个三级天师。   电梯里一下子变得安静,夏孤江往后退一步站在夏孤寒的边上,不着痕迹地往那个三级天师脸上看了几眼。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   夏孤寒和夏孤江下电梯,走出星光大厦后,夏孤江才道:“是雾州天师协会的副会长,方以年。”   夏孤江来雾州调查雾州天师协会,自然知道雾州天师协会的一些重要成员。   “看来真让你把大鱼钓出来了。”夏孤江笑了笑,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他的眸光一片暗沉,泛着冰冷。   连雾州天师协会的副会长都牵扯进来了,那整个雾州市的天师协会又有谁是无辜的?   看似风平浪静的雾州市,又掩盖着怎样的罪恶?   夏孤寒并不意外,抬头看了一眼星光大厦。   星光娱乐并不仅仅只有许听娴这一个受害者。   午时炙热的阳光都无法驱散笼罩在星光大厦上的黑雾,那是每一个受害者生前绝望的呐喊和控诉。   夏孤寒收回目光,问夏孤江,“你看出什么了吗?”   问的是夏孤江在电梯里为何恍然大悟?   夏孤寒一提,夏孤江才想起来,“许思雅的眼睛和许听娴的眼睛如出一辙。不,应该说许思雅现在的眼睛,就是许听娴的眼睛。”   他能看出来的事,夏孤寒自然也能看得出来。夏孤江想到的是另一件事,“夏孤寒,你有没有听过灵医?”   “灵医?”   “对,灵医。”夏孤江蹙着眉头,语气里透着一丝凝重和敬畏,“灵医,一个专门做复仇生意的诡异天师门派。有活人想要为死人报仇,便可找到灵医,求灵医将含怨而亡之人的某一器官移植到活人身上,活人便有了厉鬼的能力,继承了死人的怨气,又能以普通人的身份行走于世间。”   更准确的说,是把厉鬼的器官移植到活人身上,不仅如此,灵医还能直接医治魂体,是天师里神秘而诡异的存在。   他们从不做赔本生意,帮活人移植器官后,必定要从活人身上取走一样东西作为给报酬。   或者气运、或者灵魂……   那就难怪了。   夏孤寒初见许思雅的时候,就看出许思雅的灵魂被人打上标记。现在看来,许思雅应该是以灵魂为报酬,把姐姐许听娴的眼睛移植到自己的身上,借助许听娴的力量,为许听娴报仇。   许思雅从那双眼睛里继承了许听娴的怨气和对报仇的执念,总有一天杀戮会取代她的理智,让她成为一个只有杀念的活死人。   当然,有灵医在许思雅还不至于发展到活死人的程度,一旦许思雅完成复仇,她作为筹码的灵魂就会被灵医取走。   “更让我在意的是,许听娴为什么会让许思雅帮她复仇?”这是夏孤江想不明白的一点,“以许听娴死亡时的怨气,灵魂定然会变成厉鬼,她自己上不是更方便?为什么还要把她妹妹的命给搭上?”   “或许许听娴无法掌控自己的灵魂呢?”夏孤寒伸手招来一辆出租车,不忘猜测道。   “或许吧。”夏孤江眉头紧锁,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20章 小心思   星光娱乐。   陈助理将三个天师请出电梯,领着他们往总经理办公室走去,目不斜视,不敢过多的关注身后三个天师们的交谈。   “师父,是他们。”曲振小声地和方以年说道:“我在刚刚电梯里的那两个人身上看到磷粉了。”   磷粉是方以年师门的绝学,曲振昨天放出吊死鬼去追击周志强的时候,就在吊死鬼身上撒上独特的磷粉。   这些磷粉一般的天师看不出来,只有真正使用它的人,才能看到幽蓝的光。   刚刚在电梯里,他就在那两个人身上看到这抹幽蓝色的光。   第一眼看到那两个人的时候,曲振以为对方是星光娱乐的艺人。因为他不仅没在两人身上感受到灵气,也没看到象征天师身份的桃木剑。   直到看到他们皮肤上发出幽蓝的光。   那两个年轻人竟然是天师!而且还和一招解决吊死鬼的天师有关系。   曲振很是惊讶。   方以年“哦”了一声,显然也没看出来,转而问白元钪,“小白,你看出来了吗?”   白元钪摇头,“弟子无能,未曾发现端倪。”   “这就有趣了。”方以年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一脸兴味盎然,“要不就是还不入流的天师,他们身后必有高人坐镇,要不……”   方以年微微眯着眼,“就是世家出来的公子,怀有隐藏灵气的法器。”   曲振眼中闪过凶光,“师父,那要不要……”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先不麻烦,”方以年一副仙风道骨的做派,“当务之急是找到许听娴的怨气,将其炼化。只要鬼蛊一成,又有谁能奈我何?”   曲振和白元钪受教:“知道了,师父。”   “许思雅那边你们盯着点,”方以年脚步一顿,“她和许听娴有些关联。”   曲振、白元钪恭敬应下。   ***   转眼,又过了一周。   这一周星光娱乐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发生。   一周后,许思雅从京市回来,主动到香火店找夏孤寒。   “小老板,”许思雅笑意晏晏地走进香火店,直接走向柜台,“好久不见啊。”   红唇漾着笑意,媚眼如丝,一举手一投足无不在诉说着万种风情。   可惜,她的媚眼抛给一个瞎子,夏孤寒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兀自坐在躺椅上打着哈欠。   倒是夏孤江听到声音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来人是许思雅,眸光一亮,打量了许思雅许久。特别是盯着许思雅眼睛的时候,夏孤江的眼睛非常亮。   “早就听说灵医妙手天成,器官移植之术诡谲精妙,”夏孤江赞叹道:“现在看来,传言非虚啊。”   许思雅的眼睛换得可谓是天衣无缝,如果不是夏家人对灵气怨气有特别的感知,夏孤江还真看不出来许思雅是和厉鬼换过眼睛的人。   一照面,最强的底牌就被人戳穿,许思雅悚然一惊,往后退了一步,浑身紧绷而起,每一寸神经都写满了戒备。   她的瞳孔瞬间扩大,顷刻便占据了整个眼睛。死死地盯着夏孤江,随时都能对夏孤江发起攻击。   夏孤江赶紧露出温和的笑,释放善意,“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你的力量更强了。”夏孤寒突然开口。   许思雅扬唇,嗤笑了一声,“是,杀了几个仇人。”   她并不否认。这次去京市,许思雅凭着姐姐复仇的执念找到几个曾经侵犯姐姐的人,并杀了他们,获取更强大的力量。   许思雅不得已和夏孤寒合作,也不得不承认夏孤寒的实力很强,但报仇的事,许思雅还是觉得自己动手会更靠谱。   差不多十天前她杀了齐正云,过去的一周她前往京市,找到了几个仇人,一举杀了他们。   这些人都是齐正云那个直播群里的人,每个人都是污浊不堪的,死不足惜。   但还不够,最该死的人还没死!   许思雅忽然变得急躁起来,她眼中弥漫着浓重的怨气,白皙的脸上爬满了青筋,一根根,像极了正在蠕动的蚯蚓。   “小老板,你说好帮我报仇的,你什么时候动手?”许思雅的嗓音不再绵软妩媚,骤然变得尖锐,犹如尖锐地物体划过玻璃,令人头皮发麻。   “不急。”夏孤寒打了个哈欠。   那些人恐怕也没再等下去的耐心了。   许思雅哂笑,“不急?我怎么可能不急?”   她的眼睛彻底暗了下去。   狂风皱起,吹得桌子上的黄表纸哗哗作响,香火店的灯明明灭灭。   明暗交替之间,许思雅瞬间来到夏孤寒面前。长发如海藻一般散开,惨白的脸、火红的唇、空空荡荡的眼眶骤然贴近夏孤寒的脸,瞬间放大数倍。   却在靠近夏孤寒半米远的距离时突然停下,像是被人拉扯住一样。   事实上她就是被扯住了。   “一言不合就动手,多不礼貌?”夏孤江拽着许思雅后背的衣服,任由许思雅扑腾。   画面变得有些滑稽,许思雅被夏孤江悬空抓住,像只青蛙一样趴在半空中,四肢摆动,不断扑腾。   意识到自己被夏孤江抓住,许思雅转头嘶吼,鬼面狰狞,空荡荡的眼眶里溢出鲜红的血液。   在夏孤江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双染血的眼球悄悄地跳上躺椅,猛地朝夏孤寒疾射而去。   夏孤寒连手都没抬,灵气具化成一道长鞭,卷起两颗眼球。   咻——   破风声响起,灵气长鞭划过虚空,准准地落在许思雅的眼睛上,硬生生把两枚眼球塞进眼眶里。   ……   阴风停了。   电灯亮了。   夏孤江的手松了。   许思雅从空中落下,摔到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脸上的青白之色退去,恢复正常人的面貌,却写满了不甘和难以置信,还有深深的忌惮。   和上次一样,她根本就不是夏孤寒的对手。   她以为她的力量增强了,那个实力强大的神秘人又不在,便可以趁夏孤寒不备偷袭他、杀了他,获取更多怨气和力量,为自己的复仇之路增加筹码。   可事实却是,她这一周的努力,还是无法撼动夏孤寒丝毫。   夏孤寒到底有多强大?   力量增强之后在胸中肆意的小心思这一刻终于停歇了,许思雅咬着唇,固执又倔强地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你让我报完仇。” 第21章 一步之遥   报仇的执念已经深入许思雅的骨髓里,随着血液注入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完全可以说,她活着就是为了报仇。   在许思雅换上许听娴的眼睛那一刻,许听娴的怨气和执念已然取代了许思雅的理智,她成了许听娴,许听娴成了她。   为此,她明知道自己有可能不敌夏孤寒,却依然选择冒险,想要杀了夏孤寒,让自己更有把握完成复仇计划。   许思雅不怕死,只怕大仇无法得报。   夏孤寒看向许思雅,目光微凝,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在他的眼里,许思雅不仅仅是许思雅,她的身上还浮着一道人形。这道人形很淡,像是笼罩在许思雅周身的光晕,随时都有可能和许思雅融合在一起。   “你并不希望你妹妹为了报仇而牺牲自我是吧?”夏孤寒毫无预兆地开口。问的不是许思雅,而是笼罩在许思雅身上的那个人形。   夏孤江惊讶地看了过去,除了许思雅,他没看到别的东西。但他相信,既然夏孤寒这么说了,许听娴的灵体一定还没有消散。   不仅夏孤江,就连许思雅都感到震惊,她忽然抬头殷切地看向四周,双膝跪地膝行了好几步,“姐姐?姐姐是你吗?你还在吗?”   没有人回答许思雅。   晶莹的泪水从许思雅的脸庞上滑落,并未滴在地上,有一道无形的手接住它,又化作几道细小的流光,消散无踪。   “姐姐!”许思雅声嘶力竭地呼喊,她知道这是姐姐在回应她。   她紧紧蜷缩成一团,抱着自己,也抱着许听娴,哭得泣不成声。   夏孤江递了一个眼神过来,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厉鬼和活人进行器官移植之后,厉鬼身上的怨气便会转移到活人身上。怨气是厉鬼赖以生存的根本,一旦怨气消散,厉鬼的魂体也终将破散,不再存于天地之间。   按理说许听娴将眼睛给了许思雅后,她的灵体不日便会消失,怎么可能还存在着?   “执念。”夏孤寒轻声说道。   那其实不是许听娴的灵体,而是许听娴最后的执念。   这道执念不同于复仇,它纯白无瑕,闪着萤火之光,名为守护。   许听娴想要许思雅好好活着。   正因为有这缕执念,许思雅在杀了那么多人,夺了那么多怨气后,还能保持理智,没有被怨气吞噬,成为一个只知杀戮的活死人。   夏孤寒一直没有发现这缕执念。   直到刚刚,许思雅感觉到死亡的危机,夏孤寒才在浓黑中窥见微光。   许听娴确实想要复仇,这道执念毋庸置疑。许思雅应是目睹了姐姐的惨死,便也有了执念,换上许听娴的眼睛之后,两股执念相融汇成一股,从而遮住了守护的微光,连夏孤寒都看不到。   而且有趣的是,夏孤寒发现灵医的标记竟打在发光的执念上,而不是直接打在许思雅的灵魂上。   也不知道是灵医被摆了一道,还是一时心软不想取走许思雅的灵魂。   “执念?”夏孤江重复着这两个字,琢磨了许久,恍然大悟。   夏孤江:“所以说移植眼睛完全是你的主意,许听娴并不希望你为她报仇是吧?”   所以守护的执念才会久久不散,在许思雅面临绝望的时候浮出。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许思雅双眼失焦,眼中蒙着一层水雾,不断重复着我不知道四个字,间或失神地喊着“姐姐。”’   似乎只有这样,那个爱她呵护她的姐姐就能回来一样。   许久之后,许思雅才冷静下来,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目光直愣愣地看着远方。   “我和姐姐相差三岁。在我五岁那年,我父母车祸去世,我们住在爷爷家里,是姐姐保护着我长大。”   回忆起过往美好的画面,许思雅神经质的扯了扯嘴角,表情却柔和了下来。   爷爷家穷,并不想养两个“赔钱货”,如果不是强制九年义务教育,许思雅和她姐姐估计连小学都不可能上。   许听娴上完初中就辍学了,爷爷不想供许听娴继续上学,还给许听娴说了一桩亲事。许听娴不从,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离家出走了。   去了哪里许思雅并不知道。   三年后,许思雅初中毕业,面临着和姐姐一样的困境。   有了许听娴的教训,爷爷和伯伯们这回将许思雅关起来,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许听娴是在许思雅最绝望的时候回来的,她带着县里妇联的工作人员回来,解救了被囚禁起来等待嫁人的许思雅。   不仅如此,还将许思雅带出闭塞的小山村,供许思雅读完高中。   许思雅高三那一年,许听娴被星探发掘。许听娴为了能让许思雅安心上大学,签卖身契一般,将自己签给星光娱乐,由此得到了一大笔钱。   她把这笔钱如数交给许思雅,嘱咐许思雅要好好学习。   当时许思雅只知道姐姐签了娱乐公司,以后要当大明星,完全没想到这纸合约会将许听娴推向深渊。   高考还未来临,许听娴就踏上了前往H国当练习生的道路,她比谁都刻苦努力。没有基础,每天就练习到深夜,一个一个动作去抠,一个一个音去纠正。   两年后星光娱乐的经纪人齐正云将许听娴从H国带回来参加国内的选秀,打算推她出道。   许听娴回国后,就住进选秀的大厂,手机被上交,许思雅根本就联系不上她。   选秀播出,实力和颜值均出众的许听娴火了。   许思雅为姐姐感到高兴,姐姐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她也终于可以舒一口气,告诉自己,姐姐和她的命运终于改变了。   ……   说到这里,许思雅放声大笑,眼中尽是讥诮和绝望。   命运改变?   她们怎么可能改变命运?   她以为前面是坦途,结果却是深渊。   深渊深不见底,犹如巨兽张着血盆大口,等着她们自投罗网。   许思雅笑着笑着,用双手捂着脸,声音在手掌里发闷,“决赛夜来临,姐姐是出道呼声最高的选手,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姐姐会出道,以为这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   许思雅所在的粉丝群甚至已经开始庆祝许听娴即将C位出道的事。   仅仅一步之遥。   许听娴没上去出道位,莫名其妙被淘汰了。   那晚许思雅和许听娴数百万粉丝一起怒斥资本,把节目骂上热搜,疯狂艾特官微,希望他们可以彻查主办节目的公司,把许听娴的出道位还回来。   结果石沉大海,无济于事。   不仅如此,选秀结束第二天,许听娴的丑闻上了热搜,各种谣言甚嚣尘上,仿佛要将许听娴淹死在网络暴力中。   许思雅担心许听娴出事,正想去找许听娴,许听娴就主动联系她。   分别了两年多的姐妹终于见面,却没有寒暄。许听娴是为了许思雅回来的,她得知妹妹考了电影学院,特地回来告诉许思雅,以后就算进娱乐圈,也千万不要和星光娱乐签约。如果可以,离星光娱乐远远的。   许思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从许听娴的话里可以听出许听娴一定是受了星光娱乐的迫害。   她劝许听娴和星光娱乐解约,然而许听娴当初和星光娱乐签的是霸王条款,光违约金就高达几千万,许听娴根本拿不出来。   不过许听娴没有告诉许思雅这件事,她再三叮嘱许思雅不要进星光娱乐后就离开了。   之后为了不让许思雅受到波及,许听娴主动和许思雅断了联系。   许思雅在心里笃定许听娴肯定是出事了,不顾许听娴的劝嘱,自作主张和来电影学院物色新人的周志强签约,成为星光娱乐的艺人。   她没有莽撞地去找许思雅,而是悄悄打听许听娴的情况,成功打听到许听娴居住的公寓。   当天晚上许思雅就去找许听娴。   没想到才走到许听娴的公寓楼楼下,一个人影从天落下,“砰”得一声重重砸在许思雅的面前。   正是许听娴。   记忆里,一个阳光温柔的姐姐只在眨眼间变成一滩碎肉,鲜血溅了许思雅一身,唯有那双好看的眼睛还瞪得大大的,瞳孔里却再也映不出许思雅的样子。   许思雅已经想不起来自己那时候是什么反应。   她木愣愣地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   香火店里安静极了,只余许思雅的抽泣声在轻轻地回荡。   没有人逼她再继续说下去。夏孤江红了眼眶,眼中一片湿润,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现在就去锤爆那些恶魔的狗头。   夏孤寒仰躺在躺椅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可细看之下,才会发现他卷翘的眼睫在微微颤动着。   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夏孤寒感知到顾晋年回来了,睁开眼看向他。   顾晋年安静地在夏孤寒身边坐下,把夏孤寒的手握在自己手里,轻轻地揉捏着。   夏孤寒睨了他一眼,又继续闭上双眼。   另一边,许思雅从破碎痛苦的记忆里抽离出来,用暗哑的声音说道:“也就是那时候,一个穿着斗篷的人来到我面前。”   宽大的兜帽遮住了那人的样貌,声音粗哑得像是火烧过一样,分辨不出性别。   那个人对许思雅说:“你姐姐的灵魂已经被人锁定,她即便化作厉鬼,也永无宁日。想为她报仇吗?那就把你的灵魂交给我。” 第22章 聚阴阵   神秘人的出现,于许思雅而言就是绝望中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毫不犹豫地接受了神秘人的提议,在神秘人的帮助下,挖出自己的眼睛,换上姐姐的眼睛。   “之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许思雅轻轻抚摸着自己的眼睛,就好像姐姐一直在,并未离开。忽而,她又笑了,“姐姐,我知道你想让我好好活着,可不为你报仇,我这一生都会活在痛苦之中。”   是许听娴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了她新生,之后又给了她一个崭新的世界。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为姐姐报仇,让姐姐的灵魂重归安宁。   “姐姐,”许思雅的声音沉了下去,“我不会放过他们,我要他们为你陪葬!”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透着狠绝。   真相终于揭开,可掩盖在真相之下的,却是无尽的污浊,浸透着数不清血与泪。   夏孤寒和夏孤江都是一个倾听者,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打断许思雅,更不会干涉许思雅做出任何选择。   “你决定了?”夏孤寒慵懒的眉眼忽然变得锐利,“就算违背许听娴的遗志,你也要为她报仇?”   许思雅:“不顾后果,不择手段。”   “好,”夏孤寒点头,“我们的交易还作数。”   像是听到不可思议的事情,许思雅猛地抬头,“真的?”   “复仇之日,你必须把怨气给我。”夏孤寒重申了一遍他和许思雅交易的条件。   这次许思雅一点不情愿都没有,果断道:“好。”   为了复仇她连灵魂都可以舍弃,这些怨气又算得了什么?   交易再次确定,夏孤寒不再留下许思雅,摆摆手,“你可以走了。”   “我等你。”许思雅起身,深而长地看了夏孤寒一眼后,转身离开。   夏孤江目送许思雅离开,直到许思雅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收回目光。   看到躺在躺椅上的夏孤寒,夏孤江微微一愣,哑声开口,“夏孤寒。”语气里还有未散尽的怒火。   “嗯?”   夏孤江:“你猜到了是吧?”   他没具体问什么,但夏孤寒知道他想问什么。   “才确定不久。”夏孤寒之前有所猜测,直到刚刚听完许思雅和许听娴的故事,猜测得到验证,他便确定了那些人那么做的目的。   夏孤江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到了门口又停住脚步,“夏孤寒,到时候别拦着我,我不会手下留情。”   他在救范天浩那天就应该看出来那些人想要做什么,而不是从许思雅嘴里听到“许听娴的灵魂被锁定”这个信息后,才恍然大悟。   那些人……   不,应该称为那些畜生,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在制造多么危险的东西?   想到这里,夏孤江心里一阵躁郁,进厨房抱了一颗包菜出来,和菜篮子一起扔到夏孤寒怀里,“想要吃晚饭,就把包菜撕了。”   夏孤寒破天荒没有拒绝,坐起来认真地撕包菜。   只是那力道……   夏孤江看得眉尾直抽抽。   几分钟后,夏孤寒撕完包菜,叫夏孤江出来拿。   夏孤江走出来,看到菜篮子里的手撕包菜挑了挑眉。   这不是手撕包菜,是徒手剁包菜末。   根本就看不到一片完整的包菜叶,都在夏孤寒的手上嚯嚯成了末末。   夏孤江啧了一声,他能想象得到那些人的下场了。   如此凶残,也不知道顾晋年以后能不能受得了。   想到顾晋年,夏孤江顺嘴提了一句,“嫂子又去蹭WiFi了?店里的WiFi信号不是挺强的吗?他这段时间怎么经常出去蹭WiFi?”   “我哪知道。”夏孤寒咕哝了一声,又像一滩液体一样躺回躺椅上。   他才不会和老鬼说,进不去某些网站不是WiFi信号的原因。   就让他这么以为吧,蹭WiFi总比蹭他好。   ***   许思雅才刚走出揽月巷子,她来过香火店的消息,就通过曲振送到方以年和白元钪的手上。   “你确定许思雅在那家香火店待了许久?”方以年目光落在手中的资料上,听到曲振的话,头也不抬,有些漫不经心。   他手里的资料是关于许思雅的调查报告,这份报告详细记载了许思雅的生平,包括她和许听娴的关系。   曲振给方以年续了一杯茶,“弟子亲眼所见。不仅如此,弟子还在香火店附近看到磷粉,这说明那天晚上弟子派出的吊死鬼确实是在那家香火店被除去的。”   “恐怕……”曲振抬眼觑向方以年,“恐怕高人就在香火店里。”   方以年屈指敲了敲桌面,唇角勾起,“倒是有趣。”   他在雾州待了这么多年,还真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高人。   一旁的白元钪适时说道:“师父,若是香火店那人出来横插一脚,我们的计划恐怕要横生变故。”   “那就让他出不来!”   茶杯重重砸在桌子上,方以年眯着眼,闪过一抹厉色。   雾州是他的地盘,容不得别人撒野。   是龙是虎,到了雾州都得乖乖地给他趴着!   白远航和曲振对视了一眼,齐齐低下头,“是。”   方以年捋了捋山羊胡子,扬唇笑了,又是一派和蔼的模样,“去告诉王恒才,可以对许思雅动手了。”   漏网之鱼,是该抓回来了。   ***   夜里,夏孤江是被冻醒的,但也没完全清醒,他伸手抓回早就被他踢到脚底下的被子,卷吧卷吧抱进怀里,又继续睡了。   没一会儿,他察觉出不对劲。   香火店到了晚上虽然冷,但是可以抵抗的。可是这会儿,他总觉得那股冷意已经渗透进皮肤,要往他的骨髓里钻。   不过睡觉皇帝大,夏孤江也不睁开眼,手摸索地伸进不远处的柜台,从里面摸出一张不知道什么的符往自己额头一贴。   寒意瞬间消失,夏孤江砸吧砸吧嘴,跌进更深的睡梦中。   却不知道那张符箓刚触碰到他的额头,便像水浇在烧红的热铁上一样,滋啦啦得激出浓黑的雾气。   黑雾很快又消弭于无形,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楼上的夏孤寒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裹着棉被睡得香甜。   倒是顾晋年被惊动,睁开眼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闭上。   第二天,太阳依旧升起。   揽月巷的人声渐渐热闹起来,各家各户都走出家门,上班的上班,游玩的游玩,和平常没什么不一样。   真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出门的那一瞬,好像有股寒气扑面而来,可细细一感受,又和平常差不多。   今天是农历的初一,揽月巷里信佛教的人会早起上香。   有几户人家起来时才发现家里的线香没有了,好在香火店就在揽月巷里,出门走几步路就到了,耽误不了什么事。   然而今天却奇了怪了,明明几步路的距离,今天却像是走不完一样。有些人刚开始还感到纳闷,可走着走着,就忘了自己出门的目的,空手而归。   回家后想起来要买线香,再次出门,却不再去揽月巷深处的那家香火店。   那家香火店好像凭空消失,被风一吹,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普通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代表夏孤寒他们不知道。   不过这会儿夏孤寒还睡得香甜,也顾不上发生了什么事。   倒是夏孤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觉得额头有点痒,拿手一抓,抓到了一张符,他还没回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就敏锐地察觉到香火店的气氛不对。   瞌睡虫一下子跑光了。   夏孤江立马盘腿坐在躺椅上,手上的那枚符箓无火自燃,却又在转瞬间熄灭。   空气中的阴气超标了!   夏孤江皱起眉头,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的阴气越来越浓,像是有什么吸引着它们一样,让它们不断往香火店涌来。   是聚阴阵!   意识到聚阴阵困住了香火店,夏孤江一脸凝重,跳下躺椅,登登登跑到楼上,敲响了夏孤寒的房门。   房门很快便打开,夏孤寒顶着鸡窝似的头发坐在床上,眼睛尚未睁开,含含糊糊地问道:“怎么了?”   “他们打算动手了,”夏孤江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并且用聚阴阵困住我们。”   聚阴阵,一个极其霸道的阵法。   一旦阵成,便会形成漩涡,把方圆几百里的阴气都卷进阵眼。很显然,香火店就是这个聚阴阵的阵眼。   此刻的香火店已然成为大海中的孤岛,和外界完全断了联系,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不用想都知道这个阵法是谁设置的。   看来方以年也忌惮他们,想通过聚阴阵把他们困在香火店,如此一来,就没人能阻止他们炼制鬼蛊。   夏孤江不是没有破阵的办法,聚阴阵也不是什么难破的阵法,唯一的缺点就是要花费很多时间。   方以年的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到时候鬼蛊一成,他们就算破阵而出也无济于事。   不过……   夏孤江看到一脸惺忪的夏孤寒后,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以夏孤寒和顾晋年的实力,有人在香火店布阵,他们不可能发现不了。   夏孤江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夏孤寒,你打算怎么办?”   夏孤寒不急不慌地打了个哈欠,光着脚从床上下来,脚还没踩到地上,一双拖鞋出现在他面前。夏孤寒顿了一下,乖乖地踩在拖鞋上。   “再等等。”夏孤寒说着走进浴室洗漱,一点儿都不着急。   夏孤江的心态也跟着平稳了。   几分钟后,夏孤江耳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像是在打雷,随之而来是一股充满压迫的威严感,如山呼海啸一般席卷而来。   夏孤江不由得挺直了背脊。   一道磅礴的门形虚影缓缓出现在夏孤江的眼前——   “鬼门关!”   夏孤江惊呼。   难怪夏孤寒一点都不急,在鬼门关前摆聚阴阵,就跟老寿星上吊似的,找死。 第23章 新世界   星光娱乐。   许思雅笑着接过陈助理递过来的钥匙,小拇指挑逗似的勾了勾陈助理的手心,媚眼如丝,笑得旖旎妩媚。   在许思雅把手收回的那一刻,陈助理猛地抓住许思雅的手,轻浮地揉捏,抚摸。   “去伺候王总之前,是不是要先把我伺候好了?”陈助理手上一用力,将许思雅拉扯进自己的怀里,一手沿着许思雅纤细的腰线渐渐往下。   “陈助理要我怎么伺候你呀?”许思雅抬头,轻轻地在陈助理的耳边吹了一口气,声音媚得能挤出水来。   陈助理心襟摇曳,另外一只手也放在许思雅的腰上,双手一提,把许思雅禁锢在自己与桌子之间。   他扯了扯领带,露出一抹邪笑,“我慢慢教你。”   “好呀。”许思雅纤长的手指在陈助理胸膛上点了几下,画起了圈圈,整个人凑近陈助理,倾吐热气,“那就让我看看陈助理你的厉害吧。”   话音刚落,许思雅眼中的神情便被阴狠取代,漆黑的瞳孔放大,瞬间占据了整个眼眶。   她放在陈助理胸膛的手用力下压,“噗嗤”一声,直接穿过陈助理的胸膛。   陈助理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他缓慢而僵硬地低头,便看到一双手穿进他的胸膛,好像抓住什么东西,又一点一点退了出来。   他双目圆瞪,眼珠子似乎要撑出来了,眼前顷刻浸染了血色。   “呼喝……”   “呼喝……”   粗重的喘息声从他的鼻尖传出,他看到许思雅从他的胸膛里掏出一颗心脏。   ——那是谁的心脏?   ——好像是我的……   许思雅手往陈助理的肩膀上轻轻一推,陈助理僵直地向后倒去,没了生息。   被许思雅拖在手上的心脏,还很新鲜,带着生前的肌肉记忆,“砰砰”跳动着。   许思雅捏紧拳头,心脏炸开,盛开妖艳的血雾。   许思雅一点一点地舔去手掌上的血迹,全黑的眼睛慢慢恢复正常的样子。   她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陈助理,轻嗤了一声。   那串钥匙被她紧紧握在手中,钥匙的尖端划破她的皮肤,鲜血顺着边缘淌下,可许思雅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踩着高跟鞋离开办公室。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某个角落。   她知道那里有个摄像头,刚刚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都被这个摄像头拍摄进去,有人观看了全程。   但许思雅并不在乎。   该死的,一个都别想活着。   办公室里的一幕确实落在监控器另一头的方以年等人眼里,他们明明可以救下陈助理,却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陈助理被许思雅杀死。   许思雅杀的人越多,力量越强大,对他们炼制鬼蛊越有利。   区区一个陈助理,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   走廊里安静极了。   周志强缩在角落里,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滴落在地上。   “哒。”“哒。”“哒。”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地在走廊里回荡,如急促的鼓声,在周志强的耳边炸响。   周志强抖得更厉害了。   一道黑影由远及近,一点一点将周志强吞噬进去。   脚步声停了。   周志强颤颤巍巍地抬头,便看到许思雅艳丽的脸。   许思雅穿着白色衬衫,此刻衬衫上染着鲜红的血液,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毫不留情地侵占周志强的神经。   周志强手里捏着从夏孤寒那里买回来的符箓,双手顶在头上,嘴里不断重复道:“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起来。”许思雅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志强,在他的腿上踹了一脚,“送我去王恒才家里。”   周志强不敢不从,扶着墙壁抖着退站起来,不敢和许思雅有任何眼神交流。   两人来到地下停车场,周志强给许思雅打开副驾驶座的门,等许思雅坐上去后,才颤抖绕回驾驶座。   启动车子的那一刻,周志强突然停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你……是许听娴的妹妹?”   昨天陈助理查许思雅的资料的时候,周志强不小心看到了,这才知道许思雅是许听娴的妹妹。   意料之外却又不会让周志强很震惊,反而许思雅身上的一切反常都说得通了。   “我是又怎么样?”许思雅偏头看向他,轻笑地问道。   周志强缩了缩脖子,嗫嚅道:“没……没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王总找你……肯定……应该……没好事,你可以不……不去。”   早就知道星光娱乐何等肮脏的周志强怎么会不知道王恒才叫许思雅过去干什么,他想让许思雅不要过去,那同把自己往火坑里送没什么区别。   许思雅闻言哈哈大笑,“怎么?你是因为没救出我姐姐感到愧疚,还是突然善心大发想要救我于水火?”   “我……”   “闭嘴!”许思雅厉喝,“别废话,不然我现在就能让你去死!”   周志强一抖,踩下油门启动车子驶离星光娱乐的地下停车场,朝王恒才的别墅开去。   许思雅哂笑。   懦弱的人,永远不要指望他能勇敢一回。   ***   王恒才的别墅位于雾州东郊群相山的半山腰上。那里是雾州市有名的富人区,每一栋别墅间隔很远,掩映在群山绿树之间,充分保证了住户的隐私。   道路两旁树木茂盛,车子一开上盘山公路,阳光被树林遮挡,气温一下子阴了下来,连光都没其他地方亮。   周志强咽了口口水,心里在打鼓,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周志强只觉得四周阴得可怕。绿树投下来的暗影,像极了一道道张牙舞爪的鬼影。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前面突然窜出一道黑影,周志强下意识地踩下刹车。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   那道黑影高高跃起,朝车的方向撞了过来。   “啊啊啊!!”周志强发出尖叫,整个人缩成一团。   再睁眼,便对上一双金色璀璨的猫瞳。   是一只黑猫。   它正站在引擎盖上朝着车里的人发出尖细的叫声。   “ 它……它是不是不让我们过去了?”周志强怕得不行,“要不,我们回去吧?”   周志强小心翼翼地征询许思雅的意见,并且怯懦地看向她,然而这一看,却把自己吓个不轻。   许思雅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全黑色,青白的脸上浮起一条条蚯蚓似的青筋,此刻正无声地和引擎盖上的那只黑猫对峙着。   黑猫背脊弓起,长长的尾巴如天线一般竖起,叫声越发凄厉,透过玻璃窗,震得人耳膜疼。   整个世界仿佛凝固住了一般,许久之后,黑猫往后退了几步,压低嗓子发出最后一声嚎叫,而后跳下车,转瞬之间消失无影无踪。   “继续往前走。”许思雅望了过来,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情绪,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周志强手脚不受控制地踩下油门,寂静的山道响起一声轰鸣巨响,车子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冲去,很快消失在山道上。   一只黑猫从树上跳了下来,“喵呜”了一声,懒洋洋地走向不远处的一栋别墅里。   别墅的花园里,一个身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坐在秋千上,看到黑猫回来,朝黑猫招招手,“喵喵,过来。”   黑猫跳到秋千上,挨着小女孩蜷缩成一团。嘴里喵呜喵呜的叫个不停,像是在告状。   “你已经提醒她了,她不听也没办法呀。”   小女孩伸手挠挠黑猫的下巴,黑猫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   香火店。   鬼门关一出现,聚阴阵便像是见了猫的老鼠,瞬间气焰全无。   从鬼门关里传出来的阴气让聚阴阵不堪重负,没过多久,整个阵法直接爆开。   阴气四溢,又被鬼门吸进去,顷刻之间便消失殆尽。   几息之间,已然破阵。   夏孤江惊奇地注视着鬼门关的影子淡去,直到看不见为止,才诧异道:“雾州的鬼门关竟然在这!”   香火店是夏孤寒被赶出夏家后,家族留给他的唯一的产业,当初夏孤江还觉得太寒酸了,族里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现在看来,香火店应该是夏孤寒的父亲特意留给夏孤寒的。   夏孤寒没接这个话茬,伸了个懒腰,去浴室里洗漱。   夏孤江见夏孤寒依旧不着急,便猜测到夏孤寒心里应该有章程,心安理得的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夏孤寒出来。   顾晋年就坐在另一边看手机,也不知道看到什么,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一脸困惑。   夏孤江忍不住问道:“嫂子,你在干嘛呢?”   他时常见顾晋年抱着手机,总是一脸面无表情。有问过夏孤寒,夏孤寒回答是老鬼和社会脱节太久,让他用手机多了解了解这个社会。   但夏孤江还是从夏孤寒的脸上看到一丝未尽之意,总觉得事情没有夏孤寒说得那么简单。   他嫂子肯定在研究什么不得了的事!   顾晋年对上夏孤江好奇的目光,淡定地把手机收了起来,想了想,问道:“如果一直上不去一个网站,是什么原因?”   “一直上不去吗?”   “嗯。”   “用的是WiFi还是4G网络,还是两个都有用?”   “用WiFi。”   整条揽月巷的WiFi都被他蹭了一遍,还是打不开那个名叫花市的网站。   夏孤江建议道:“要不换成4G网络试试?”   顾晋年听从夏孤江的建议,重新拿出手机关掉WiFi,打开浏览器,将尝试过无数遍的网址再次复制到搜索栏。   进度条一点一点向前推进,几秒后,页面不再提醒他【网站暂时无法打开】,而是跳转到一个顾晋年从未见过的网站。   顾晋年眸光一亮。   进去了!   新世界的大门也随之在顾晋年面前打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夏孤江:我嫂子一定在研究不得了的东西。   顾晋年皱眉疑惑:花市是真的吗?为什么一直上不去? 第24章 螺蛳粉味   夏孤寒洗漱完从浴室里出来, 一眼就看到站在床边看手机的顾晋年。   不知为何,夏孤寒总觉得老鬼的脸色突然变得红润起来,可是鬼会脸红吗?夏孤寒又不确定了, 他往顾晋年的方向走去。   顾晋年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抬头看了过来, 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问:“怎么了?”   夏孤寒眯了眯眼,一脸狐疑之色:“你在看什么?”   “小说。”顾晋年很淡定,他确实也没骗夏孤寒,只是这次的小说和以往有些不同罢了。   夏孤寒勉强相信。   夏孤江看看夏孤寒又看看顾晋年,直觉自己无意间做了一件可能会影响他们夫夫和谐关系的事。于是大气不敢喘地溜进浴室洗漱, 装作自己不存在。   等他出来, 夏孤寒已经准备好要出发了。   “现在就走吗?”夏孤江问。   夏孤寒:“嗯。”   想了想又道:“你给许思雅定个位。”   夏孤江下意识就想反问“你不是会吗?”但话到了嘴边就顿住了, 因为夏孤寒多半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懒。”   已经知道结果的事, 夏孤江便不会再挣扎, 认命地拿出一张黄表纸折成仙纸鹤,正想问夏孤寒有没有许思雅的东西作为引子的时候,夏孤寒飞了一张照片过来。   是许思雅的照片。   夏孤江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这张照片上有一股许听娴的残念, 就在眼睛的位置。   夏孤江接过照片,下一秒照片无火自燃,在他的掌心里腾起红色的烟雾,本应该是死物的仙纸鹤突然长开嘴, 把这团烟雾吞了进去, 而后飞出窗户,像是要给他们带路。   “夏孤寒走了。”夏孤江喊了一声,率先跑下楼。   夏孤寒没动,而是看向顾晋年, 用商量的语气说道:“老鬼你和夏孤江去呗,让我在家睡觉。”   顾晋年不语,直接干脆地抱起夏孤寒往楼下走。   夏孤寒:“……”   夏孤寒:“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他虽然懒,也没什么羞耻心,但仅限于在老鬼面前,要是被夏孤江看到,他哪里还有做哥哥的威严?   顾晋年闻言把夏孤寒放了下来,和他一起离开。   一人一鬼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夏孤江已经叫来一辆出租车。   司机问道:“去哪……”   话还没问完,夏孤江就在司机的眼前打了一个响指,司机的目光立马变得呆滞,像个提线木偶。   夏孤江:“跟上那只纸鹤。”   司机:“好。”   车子启动,朝着群相山的方向驶去。   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出租车开上群相山的盘山公路。   路过一栋别墅的时候,夏孤寒突然向窗外看去。   那栋别墅的门口站着一个红衣小女孩,小女孩手里抱着一只黑猫,似乎感觉到夏孤寒的注视,小女孩瑟缩了一下。   夏孤寒收回目光,又枕着顾晋年的肩膀闭上眼假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顾晋年垂眸看了他一眼,稍微动了一下身体,让夏孤寒枕得更舒服一点。   车子很快就消失在盘山公路的弯道上。   别墅前的红衣小女孩轻轻抚摸着黑猫炸毛的背脊,安慰黑猫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没关系,他们没有恶意的呀。”   又过了十分钟。   纸鹤在一栋别墅前停了下来,出租车司机几乎和纸鹤同时踩下刹车,车子稳稳地停在别墅的门口。   夏孤江在下车前拍了拍司机的额头,轻声说了一句:“回去吧。”   又把一张百元大钞塞进司机的口袋里,这才下车。   出租车调转车头,朝山下驶去。   等下了山,司机才如梦初醒,却又若无其事地开车,搭上新的客人,继续工作。只是摸到口袋里的纸币时,不住的纳闷,他什么时候放了张一百在口袋里?竟是一点都不记得去群相山的事。   ***   这是一栋中式别墅,静静地伫立在半山腰上,装修得非常气派。   从大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大花园。荷花开得正盛,一朵一朵亭亭立于宽大的荷叶之上,争妍斗艳。可仔细看,便能看出荷花的花瓣边上已经沾染了黑色,微微卷曲,蒸腾着淡淡的黑雾。   荷叶下,是一团团暗影,水波粼粼,似有东西会从水里扑出来。   绿树红花,本应该美不胜收。   可夏孤寒他们一进入这里就察觉到一股违和感。   违和到诡异的程度。   明明是大晴天,可这栋别墅却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太阳照射不进来。周围的空气也更加沉凝,仿佛动一动就能破开一层水雾,走在其间极为艰难。   “这不像人住的地方啊。”夏孤江走在抄手游廊上,没忍住嘟囔。   别说普通人了,就算是一般的天师住在这里,用不了多久,身体的机能都会被这漫天的阴气和怨气侵蚀得干干净净。   夏孤寒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倒也认同夏孤江的说话。   偌大的别墅,感觉不到一点生气。   两人一鬼行行复行行,走过抄手游廊,还未抵达前厅,便听到一声又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   “在里面!”夏孤江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夏孤寒想了想,跟了上去。   别墅的前厅这会儿已经是一片狼藉,一个中年人趴在大门的位置,已然气息全无。他还维持着向外爬的动作,可后背却被掏了一个大窟窿,血在他的身后拖出长长的痕迹,已经凝结成黑色。   大厅中间,画了一个困灵阵,繁复的线条闪着璀璨的光芒,许思雅被困在其中,如瀑一般的黑发无风自动。   她整个人跪趴在困灵阵中,青白的脸上满是狰狞之色,喉咙里发出嘶吼,一双全黑的眼睛里漫着血红之色,便将所有仇恨和愤怒都充盈其中。   困灵阵中的灵气化成线,紧缚住许思雅,有几缕线条更像是有意识一般,直冲许思雅的眼睛而去,竟是想要硬生生地把许思雅的眼睛挖下来。   角落里突然爬出一个人,朝夏孤寒扑了过去。   好在夏孤寒反应够快,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不然大腿还真会被那人抱了个满怀。   夏孤寒低头一看,是周志强。   “小老板,快救救我!救救我!”周志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抖如筛糠,面上是一点血色都看不到了,一个劲地让夏孤寒救他,“小老板,只要你能救我出去,我……我把我所有的积蓄都给你!”   夏孤寒还真认真地思索了一番,应了下来,“好啊。”   好啊两个字于周志强而言就是特赦令,他感觉自己终于落地,脚也踩到实处了。   如果早知道和许思雅来王恒才的家里会面临这种情况,就是给周志强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上来。   之前他和许思雅进到别墅里,就看到在大厅里等着的王恒才。   许思雅一看到王恒才便风情万种的走过去,王恒才立马把持不住,抱住许思雅。   然而变故就在下一刻发生了,许思雅放在王恒才腰上的手移动到王恒才后心的位置,用力往下一掏,竟生生地把王恒才的心脏掏出来。   周志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脚软了。想跑,却像是有人抓着他的脚一般,竟是一步都动不了。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掏出心脏的王恒才竟还有一口气,浑身染血地往门外爬,眼中恐惧又希冀。一边爬一边吐血,却还不忘求救,“大师快……救救我!”   然而救他的大师始终没有出现,王恒才的手指才触碰到门槛,就咽了气。   圆瞪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周志强。   周志强瘫软在地上,许久之后,终于找回一点力气,爬着躲到角落里去。   杀了仇人,许思雅却没有露出快慰的表情,她已经察觉到不对劲。   以往王恒才身边有非常强大的东西跟着,许思雅根本就没办法靠近他。今天许思雅也做好了和那个东西同归于尽的准备,可直到杀了王恒才,那个东西都没出现。   许思雅心知有诈,正想离开,脚下突然升起一股诡异的能量。   丝丝缕缕,把许思雅紧紧缚住。   于是便有了夏孤寒他们进来看到的景象。   不过有一点,夏孤江不是很明白。   他直接看向夏孤寒,问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他之前猜测,那只鬼蛊应该到了炼制的最重要时刻,许听娴的怨气成了最关键的一环。那些人把许思雅引到这里,为的就是分离许听娴的怨气。可是过了这么久了,只是逼许思雅现了原形,却拿那双眼睛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没做什么。”夏孤寒摇头,“一切都是执念罢了。”   执念能让许思雅成为杀人的厉鬼。   亦能化为强大的力量,保护许思雅不受伤害。   如果要问夏孤寒真的做过什么,只不过用了一些手段,加强了许听娴想要保护许思雅的执念。所以困灵阵才无法剥夺许思雅的眼睛。那双眼睛一旦被强行夺走,练成鬼蛊,许思雅的人生也将走到尽头。   夏孤江了然。   正想说什么,天突然暗了下来。   黑暗瞬间席卷而来,顷刻之间吞没了整个世界。   花园里的人工湖水面不断翻涌,躲在水下的东西开始冒头。   它们趁着黑暗,悄无声息的来到别墅的前厅。   粘腻的水声在死寂中无限扩大,不禁让人头皮发麻。   不用眼睛看,夏孤寒都知道顾晋年在哪个位置,他伸手戳了戳顾晋年的手臂,没有一丝紧张,“老鬼,你来?”   顾晋年直接往后退了一步。   夏孤寒:“……”   呵,又是熟悉的退一步。   “为什么总要我动手?”夏孤寒不满的咕哝了一句,手掌摊开,一条灵气长鞭悄然在他手上凝聚。   几乎同时,细微的破空声响起,潮湿的水汽蔓延开来。那东西近了,夏孤寒才看清是什么玩意儿。   那是一条滑溜溜的舌头,还带着臭水沟一般的恶臭味,很是恶心。   夏孤寒心意所指,便是长鞭所向。   滑腻的舌头还没触碰到夏孤寒,已经被灵气长鞭卷起,发出滋啦啦的声音,被烧得一干二净。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夏孤江也适应了黑暗。   待看清周围的景象后,鸡皮疙瘩爬了一身。   “艹,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只见地板上遍布着癞lai蛤ha蟆,每一头都有一个小婴儿那么大,身上遍布流脓的肉瘤,每一个肉瘤都像是一张人脸。   这些癞lai蛤ha蟆就算不攻击,仅仅存在,就足够恶心人了,更何况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咕呱——”   “咕呱——”   死寂瞬间退去,癞lai蛤ha蟆的叫声此起彼伏,造成声波攻击。   周志强置身其间,只觉得脑袋一阵一阵抽痛,好像有人拿锤子敲打他的脑门一样,没坚持多久,就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眼看一根滑腻的舌头即将把周志强吞噬,一张符箓飞过来和舌头撞在一起,发出一声爆雷声,连舌头带着那只癞lai蛤ha蟆一起炸开。   夏孤江几步跳过来,把周志强拉起往困灵阵的方向扔去。周志强是普通人,那个阵法对他伤害不大,但可以防止癞lai蛤ha蟆接近他。   等周志强反应过来,猛地对上许思雅青白狰狞的鬼脸,一口气没提上来,翻了个白眼,终于晕过去了。   另一边,夏孤江的符跟不要钱似的扔出去,噼里啪啦的声响就跟放鞭炮一样,阴森恐怖的画面变得十分喜庆。   只是……   夏孤寒:“我怎么觉得你的符有点眼熟?”   夏孤江又扔符爆了一只癞lai蛤ha蟆,“柜台的抽屉拿的,你画的吧?怪好用的。”   夏孤寒想起来了,香火店柜台里的符都是残次品,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陷,他画完随手一塞就没再去管它们。   想明白这一点的夏孤寒马上向后退了一步,把战场完完全全交给夏孤江。   顾晋年递了一个眼神过来。   夏孤寒就笑:“我画的符,我出力了。”   所以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偷懒。   顾晋年:“……”   夏孤江:“……”   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到癞lai蛤ha蟆堆里去,好在及时稳住身形,又从兜里抓出一把符扔了出去。   几分钟后,夏孤江的符差不多用完,癞lai蛤ha蟆也被杀得差不多了。   整个前厅和抄手游廊臭气熏天,令人作呕。   夏孤江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符,颇为嘚瑟道:“这是小米最新研制的祛味符,没想到还真用到了。”   黄色的符纸在夏孤江的掌心中燃起,一股霸道的花香凭空而起,瞬间驱散了癞lai蛤ha蟆的臭味。   但闻到花香的夏孤江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夏孤寒更是呵呵冷笑:“还不如不烧。”   夏孤江也是一言难尽,略显尴尬地为自己辩解:“小米又没和我说,我怎么知道是石楠花味的。”   石楠花的香味霸道地弥漫了整个前厅。   夏孤江越闻越尴尬,提议道:“要不,我再烧一张?”   “你确定这次是正常的气味?”夏孤寒反问。   夏孤江想想小米的黑历史,不回答了。   到底是花香,闻着闻着就习惯了。夏孤江如此安慰自己,忍住那一点不适,换了个话题,“那些人中有蛊师。”   鬼蛊还有可能说是天师按照炼制鬼蛊的办法照猫画虎,但刚刚的那些癞lai蛤ha蟆就只有真正地蛊师才能够驱使。   那些癞蛤蟆都是炼制过后的,是蛊虫的一种。如果不是夏孤寒的符箓可以直接让那些癞蛤蟆爆体,只是寻常杀死的话,其他的癞蛤蟆会吃了死去的癞蛤蟆的尸体,随之变得更强大。   战斗不可能结束得这么快。   ***   整栋别墅还笼罩在黑暗之中,却一点都不影响夏孤寒和夏孤江的视线,他们行走在黑暗中如履平地,几步就来到困灵阵前。   困灵阵自然无法对夏孤寒造成问题,但他并没有破阵,而是在阵法上加了一层禁制,一下子改变了困灵阵的性质。困灵变成了守护,能保在这个阵中的许思雅和周志强安全无疑。   少了困灵阵的攻击,许思雅渐渐恢复正常人的模样,她站了起来,深深地夏孤寒鞠了一个躬。   她现在才完全明白自己的仇人多么强大,是如果没有夏孤寒,她不仅报仇无望,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夏孤寒偏身躲开了,道:“只是一场交易罢了。”   事后,钱货两讫,谁也不欠谁。   ***   安置好许思雅和周志强后,夏孤寒继续前往别墅深处。   那些人就躲在别墅里,盯着别墅里发生的一切。   知道他们到来,或许会感到惊讶,但绝不会害怕,因为他们于鬼蛊而言是极为重要的养分。   那是一群疯子,绝对不会拒绝送上门的养料。   正如夏孤江说的那样,那群人中有蛊师,接下来的一路总会有大堆蛊虫跑出来袭击他们。有如癞lai蛤ha蟆那般硕大恶心的,也有如蚂蚁一般悄无声息的。   不过这些都无法对夏孤寒和夏孤江造成影响,两人一鬼循着那些天师留下来的气息一路向前。   在别墅里绕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夏孤江找到一条密道。   密道斗折蛇行,一路向下,不知通往何方。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密道的尽头。   尽头处有一个石门,此刻石门大开,做出请君入瓮的姿态。   夏孤江看了夏孤寒一眼,见夏孤寒连犹豫都没有就走进密室里,他也跟着进去。   密室很宽敞,顶上挂着一个暗红色的灯,把整个密室晕染成红色。四周摆放着博古架一样的架子,架子上放着陶罐。   夏孤寒的视线在密室里逡巡了一圈。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陶罐里溢散出来的阴煞之气,如果没猜错的话,每一个陶罐里都封印着一只厉鬼。   密室里有三个人,夏孤寒并不觉得陌生。   方以年和他的两个徒弟白元钪、曲振。   这会儿白元钪坐在密室中央,他的手心里躺着一块无瑕的白玉。   仅仅是看起来无瑕罢了。   在夏孤寒眼里,那块玉像是浸透在血水里,沾染了无尽的血色,周围黑雾弥漫,有无数双手从玉中伸出,想要挣脱玉的禁锢。   方以年和曲振一左一右站在白元钪的身边,像是两尊护法。   看到进来的人只有夏孤寒和夏孤江,方以年有些惊讶,他以为他们背后有高人。但按现在的情况看来,自始至终就是这两个人。   方以年可不相信夏孤寒和夏孤江两人年纪轻轻于术法一道上就有很深的造诣,想来是两个世家出来的愣头青,仗着有长辈送的法器,便不知天高地厚。   正如夏孤寒想的那样,对于他们的到来,方以年除了惊讶之外,并没有其他感觉。   用聚阴阵困住夏孤寒他们只是以防万一,方以年并不想在炼制鬼蛊的时候受到打扰。也是想通过聚阴阵警告夏孤寒他们,闲事莫管。   他们能那么快破了聚阴阵倒是有些出乎方以年的意料。但不顾他的警告追到这里来,却让方以年更加确定两人就是心高气傲的世家子,没吃过苦头,万事不知。   方以年轻蔑地笑了笑:“既然来了,那就留下来吧。”   就让他代替他们的长辈好好教训他们。正好,许听娴的怨气招不回来,就用这两个愣头青的灵魂来祭他的鬼蛊。   方以年心念一动,博古架上的陶罐开始剧烈抖动,贴在上面的封条变得松懈,极其强烈的阴煞之气从各个陶罐里涌了出来。   有一个陶罐的封条率先撕裂,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抓住从灌口,有东西从里面爬了出来。   有一就有二,越来越多的厉鬼从陶罐里爬出来,密室的温度一下子下降,竟是犹如数九寒天。   不一会儿,窄小的密室挤满了厉鬼。   它们饿了很久,一出来,便看上了夏孤寒和夏孤江。   被盯上的两人却一点都不紧张。   夏孤江被满室的阴煞之气冻得发抖,朝夏孤寒伸出了手,“哥,给我一张烈阳符呗,我知道你带着。”   夏孤寒因为身体冰寒,小时候学会的第一张符就是烈阳符,尽管之后习惯了冰寒的体温,也习惯随身携带烈阳符。   这个习惯一直保留至今,夏孤江提起了,他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烈阳符递过去。   末了,补充道:“298,友情价250。”   夏孤江:“……”   “行,”不过250是个什么价?拐着弯内涵他是二百五吗?夏孤江不上当,相当豪气道:“别250了,回去后我给你转300!”   夏孤寒得逞地笑了笑。   夏孤江:“……”   淦,为了两块钱至于吗?   夏孤寒从夏孤江手上坑了两块钱,心满意足地看向顾晋年,“请你吃大餐啊。”   这么多厉鬼,足够顾晋年饱餐一顿。   顾晋年没动,他了解夏孤寒,后面肯定跟着其他事。   果然就看到夏孤寒大手一挥,“大餐就摆在你面前,自己吃吧。”   能躲懒就尽量找理由躲懒,一点都不含糊。   顾晋年失笑,这次倒没有后退一步,反而把手按在夏孤寒的头顶上,带动夏孤寒转向白元钪的方向,“好,我去吃饭。你解决它。”   夏孤寒他们来到密室之时,鬼蛊即将练,就差许听娴的怨气加持。   现在少了许听娴的怨气,鬼蛊尚未完成,但不知什么原因,玉石中的鬼蛊发生异动。白元钪无法压住鬼蛊,让鬼蛊破玉而出。   之前夏孤江在范天浩那里见过鬼蛊的投影体,那是一个由无数人脸组成的巨大球形。经过这些天的炼制,鬼蛊完全变了模样,已经开始显现出人形来了。   唯一和人有差别的就是鬼蛊的脖子上顶着三颗脑袋,如果夏孤寒他们平时关注娱乐圈的话,就能认出来这三颗脑袋都是来自星光娱乐,并且都是曾经名噪一时的艺人。   此刻三颗头颅互相撕咬,早已没了人性。在它们眼里,另外两颗头颅就是竞争对手,从被注入容器开始,它们唯一的信念就是杀了容器里的其他鬼。   不过夏孤寒很快就发现,三颗头颅虽然在互相撕咬着,却都已经透出疲态了。   这也是方以年迫切地想把许听娴的怨气收回炼制的原因。   同源的怨气可以让鬼蛊里的厉鬼产生危机感,进而激发凶性。   但到了一定程度,这些互相厮杀的厉鬼就会因为疲惫而停下来,和平相处一段时间,直到再往培养皿里投入同源的怨气或者厉鬼。   它们对不同源的怨气/厉鬼不屑一顾,直到真正的鬼蛊完成,才会开始大肆吸食其他怨气和鬼魂。   苗疆有蛊师将毒虫放在同个器皿里,令它们撕咬残杀,最后活着的那只毒虫便是蛊王。炼制鬼蛊的方式和练蛊异曲同工,但又比较苛刻。这种苛刻便体现在必须用同源的怨气/厉鬼炼制。   星光娱乐于鬼蛊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培养皿,但凡是星光娱乐的艺人都签过合约。夏孤寒猜测方以年在星光娱乐和艺人签的合约上赋予了某种介质。   这些介质将每一个人艺人悄悄地链接在一起,然后再用同样的手段折磨这些艺人,让他们含怨而亡,死后成为厉鬼。   因为有介质的联系,星光娱乐艺人死后所产生的怨气就是同源怨气。   方以年他们应该早就知道许听娴的魂体消失,怨气附着在其他人身上的事,他们没有及时找回来,是想让许听娴的怨气变得更强大,好炼制出实力更强大的鬼蛊。   至于许听娴要复仇的人?   他们只是方以年手中的一枚棋子,鬼蛊都快练成了,王恒才、陈助理和齐正云之流就没作用了,被许思雅杀死还能贡献最后一点力量。   夏孤寒的唇角露出一抹讥诮,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永远不会因为站在同一个阵营就手下留情,需要的时候,这种人对自己人下手比谁都干脆。   心思斗转间,三头鬼蛊在互相撕咬下只剩下两个头了。   两头鬼蛊的战斗欲并不强,你咬我一口,我咬回来一口,然后又各自转头去捕捉旁边的厉鬼,它们也不吃,跟猫戏弄老鼠一样。   都不用夏孤寒动手,尚未练成的鬼蛊不会主动对外界产生兴趣,除非母蛊催动,它们才会有明确的攻击目标。   不过白元钪估计没想到鬼蛊会突然从玉石中跑出来,一时之间愣住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条灵气长鞭破空而来,直指两头鬼蛊其中的一个头。   互相啃噬和被打掉一个头效果可是天壤之别,前者变得更强,后者一朝回到解放前。   白元钪赶紧回神,驱使体内的母蛊给二头鬼蛊下了指令,前一刻还有气无力的二头鬼蛊突然变得凶悍起来,两颗脑袋同时吐出尖锐的獠牙,朝夏孤寒扑去,正好躲开长鞭的攻击。   一击落空,夏孤寒不得不收回灵气长鞭,眼见二头鬼蛊就要扑过来,灵气长鞭直接在半道上变化形态,变成一道幕墙。二头鬼蛊直接撞上灵气幕墙,就像章鱼落在烧热的铁板上一样,发出滋啦啦的响声。   鬼蛊没有智商,只尊崇母蛊的指令,只要母蛊的指令不撤,它便会一直往前。   被灵气幕墙挡住后,二头鬼蛊并没有后退,而是嘶吼着,妄图硬生生撞开灵气幕墙,跑过去撕碎夏孤寒。   幕墙的灵气却是流动的,夏孤寒心念一动,一面幕墙成了六面,合成一个正方体,把二头鬼蛊囚禁在里面,任由白元钪如何驱使,都无法逃脱,反而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二头鬼蛊这边的异变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快得方以年和曲振都来不及反应。   师徒俩一起操纵厉鬼攻击夏孤江,本以为这么多厉鬼对付两个愣头青绰绰有余,却不知为何厉鬼连夏孤江的衣角都没碰到,就接连化成幽蓝色的火焰,进而消失。   不仅伤害不了夏孤江,还让夏孤寒空出手来对付鬼蛊。   让方以年更为震惊的是,夏孤寒竟然能够将灵气具象化,真正做到随心所欲。   这两个人到底是谁?竟然有如此霸道的法器!   是的,就算到了此刻,方以年也不相信夏孤寒和夏孤江的实力,固执地认为现在的结果是法器造成的。   方以年眼中流露一抹贪婪之色来,他今天一定要把那两人手中的法器抢过来!   他的眸光暗了暗。   只要再吃掉一个头,鬼蛊就真正练成。本来有许听娴的怨气,鬼蛊练成指日可待,但是现在……   那就不怪他心狠手辣了。   方以年转身从身后的博古架上取出一把桃木剑,暗红的灯光打下来,在他的脸上形成一道暗影。   他握着木剑的手紧了紧,毅然转身。   曲振专心控制厉鬼,白元钪一心都在二头鬼蛊上,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方以年的动作。   或者说,曲振和白元钪都十分信任方以年这个师父。   特别是白元钪,他是一个孤儿,是方以年收养他并教他天师的本事,他对方以年含着崇敬和孺慕的心情,从不认为方以年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结果就是这份信任害了白元钪。   当桃木剑穿心而过的时候,白元钪最先感受到的不是身体上的疼痛,汹涌而来的不敢相信和震惊瞬间覆盖住了肉体上的疼痛。   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面前的人。   平时总是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师父,此刻面上一片寒霜,眼中更是充满了决然的疯狂。   疯狂之下,潜藏着几分兴奋和激动。   仿佛被他刺破心脏的人,不是他一手带到大的徒弟,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白元钪握住没入自己胸膛的桃木剑,他能感觉到温热的鲜血从他的手中淌下,在地上汇成一滩,他死死盯着这个如父亲一般的男人,艰难地开口,“师父,为……为什么?”   “因为你才是真正的培养皿。”   没等方以年开口,夏孤寒澄澈的声音先一步在密室里响起。   白元钪闻言转头看了过去,目光逐渐涣散,意识渐渐消散。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换来最后一点清明,执着追寻最后的答案。   “你是纯阴之体,是培养鬼蛊的最佳容器。”人之将死,夏孤寒也不吊着他的胃口,趁着他还有一口气的时候,为他解惑。   白元钪一直都是用心头血喂养鬼蛊,他以为白玉是培养皿,其实他自己才是鬼蛊的母体。   一旦鬼蛊练成,便会钻进白元钪的体内,吞噬他的灵魂,取而代之。   纯阴之体就是鬼蛊最好的供体,也是最完美的母体。   方以年当初会将白元钪收为徒弟,想来就是因为对方是纯阴之体,从一开始就计划这件事。   如果鬼蛊能直接在白玉中练成再钻进纯阴之体中,那么练成的鬼蛊将会空前强大,到时候就算是六级天师,估计都不能与之一战。   每一只这样的鬼蛊出现,人间便会陷入灾难之中。   什么师徒情深,不过是一场荒诞的利用罢了。   真相就是这么残忍。   白元钪带着对方以年的怨恨,意识渐渐飘忽。   方以年却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反而越来越兴奋,白元钪越恨他,死后产生的怨气就会越强烈,这对他对鬼蛊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他太专注于白元钪了,以至于没有发现被困在灵气墙里的二头鬼蛊的气息竟也随着白元钪一起变得越来越弱。   曲振发现了,但一想到方以年毫不犹豫地将桃木剑刺向白元钪的画面,他什么提醒都说不出来。   白元钪的今天,就是他曲振的明天。不,当方以年冷眼看着王恒才他们死去的时候,他就应该意识到了。   方以年他早已不是人,为达目的,所有人都得给他让道!   ***   白元钪终于断了气息。   时机到了!   夏孤寒手上掐了一个法诀,六面灵气幕墙骤然压缩成灵气球,牢牢地把二头鬼蛊困在其中。   左手射出六道暴雷符,符纸围成一个圈环绕在灵气球上。   “爆!”   只听见一声轰然巨响,六张暴雷符齐齐炸开,带动灵气球爆炸。   被困在灵气球里的二头鬼蛊跟着一起爆炸,最后化成一道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着。   爆炸在眨眼之间发生,等方以年反应过来时,鬼蛊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   作为母蛊真正的持有人,方以年只觉得心脏上像是被人敲了闷棍,一口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和鬼蛊的联系彻底断了。   “怎么可能?”   方以年傻愣愣地看着虚空中燃烧着的黑色火焰,不敢相信鬼蛊真的被消灭了。   偏偏夏孤寒还觉得方以年受到的伤害不够大一般,嗤了一声,“我原本还以为是多厉害的蛊师,没想到就是个半吊子,浪费我时间。”   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夏孤江马上附和道:“到底怎么回事呢?我好想知道呢!”   夏孤寒:“……”   倒也不用这么夸张。   夏孤寒恶寒了一下,继续道:“白元钪是鬼蛊的母体,鬼蛊是子体。杀死母体纵然可以快速练成鬼蛊,但在母体消亡的那一刻,子体会迎来最脆弱的时期,直到将母体的怨气全部转化,才算真正炼制成鬼蛊。”   很少说这么一段话,夏孤寒说完还喘上了,觉得有点累,走到顾晋年身边,往他身上一靠。   老鬼刚刚吃了不少厉鬼,夏孤寒靠上来的瞬间,他就把手贴在夏孤寒的手掌上,热气传导到夏孤寒身上,为夏孤寒扫去一身的疲惫。   唔,舒服了。   夏孤江很会抓重点,啊了一声,嘿嘿笑道:“那是不是说明,方以年亲手把把柄送到你手上,这不就是我杀我自己吗?”   “可以这么说。”   方以年:“……”   至此他才明白,从一开始他就掉进夏孤寒挖的坑里,夏孤寒一步一步指引他跳下去。   他看向夏孤寒,终于不敢再轻视这个年轻人,满眼骇然:“你到底是谁?”   夏孤寒笑:“我是你爸爸啊。”   方以年:“……”   他终是一口气没喘上来,再次喷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夏孤江朝他竖起大拇指,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符,“放个炮庆祝一下吧。这是小米新研究的鞭炮符,有了它,逢年过节都不用买鞭炮了。”   夏孤江话音刚落,手上红彤彤的鞭炮符就烧了起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密室里响彻。还真跟放鞭炮一样,热闹极了喜庆极了。   只是充斥在密室里的不是熟悉的硝烟味,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臭味。   夏孤寒面无表情地看向夏孤江:“鞭炮为什么是螺蛳粉味的?”   夏孤江的肚子适时传来一阵鸣叫,他伸手摸了摸肚子,砸吧砸吧嘴,“饿了。” 第25章 神秘兰香   曲振的万千思绪被螺蛳粉的味道一冲, 散得干干净净,颇为一言难尽地看向夏孤寒和夏孤江。   难道高人都这么与众不同的吗?   曲振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不期然对上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的轮廓有些圆, 瞳孔是清澈的黑, 清晰地映出他狼狈的样子。不仅如此, 曲振甚至觉得那双眼睛能看透他所有的伪装,直视他肮脏的内里。   曲振心脏一悸,却故作镇定地说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随便你。”   夏孤寒只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又移开了视线。   他把一个U盘交给夏孤江, 打了个哈欠:“接下来交给你了。”   夏孤江眼熟这个U盘。   正是许听娴拼死找回来的证据, 凭借这个U盘, 隐藏在星光娱乐光辉亮丽之下的污浊便会曝光在阳光之下。   曾经那些枉受攻讦和污蔑的艺人也能得以获得青白。   夏孤江紧握U盘, 他能够感觉到这个U盘的重量, 一点都不敢怠慢。   “你呢?”夏孤江珍而重之地收起U盘,朝夏孤寒看去。   夏孤寒理所当然道:“回去睡觉。”   夏孤江:“……”   好吧,他一点都不意外。   “我走了。”夏孤寒摆摆手, 朝密室门口走出。   那团黑色的鬼火无须牵引,乖乖跟在夏孤寒的身后。   夏孤江目送夏孤寒离去,虽然放了个螺蛳粉味的鞭炮缓解了一下气氛,但夏孤江心中的震撼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散去。   作为一名从小在天师世家长大的天师, 夏孤江比谁都知道鬼蛊的危害。   鬼蛊练成只是一个开始。   鬼蛊是一种极其贪婪的怪物, 说鬼不是鬼。不仅需要怨气和厉鬼供养,还需要生魂活祭。   时间越久,需要的生魂便越多。   每一条生魂都是在人还活着的人时候,硬生生地从活人的肉体里扯出来。一条生魂便代表一个生命。   一旦鬼蛊习惯了生魂的味道, 会自主攻击活人,不知节制,直到吃到没有活人为之。   可以想象,一旦方以年练成鬼蛊,会有多少人成为鬼蛊的口下亡魂?   因为鬼蛊的危害极大,各个天师世家和势力对鬼蛊都有详尽的记录,却没有一份记录写明鬼蛊的弱点。   但是很显然,夏孤寒对鬼蛊的特性知之甚详,可以说比任何一方势力对鬼蛊的记载都详细。   他应该一早就察觉到方以年的目的就是想要炼制鬼蛊,也看出白元钪就是鬼蛊的母体。却一直引而不发,以逸待劳,逼得方以年动手杀了滋养鬼蛊的白元钪,自曝其短,然后一击致命。   从一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尽在夏孤寒的掌握之中。   可是夏孤寒为什么那么笃定方以年不知道鬼蛊和母体息息相关,母体死亡鬼蛊会出现短暂的虚弱期这件事呢?   夏孤江思来想去都想不到答案,最后只能摇摇头,暂时把这件事抛诸脑后,开始着手处理眼下急需处理的事务。   他先给夏孤寒的父亲夏云开打了一个电话,简短地汇报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并让夏云开赶紧派人来接手扫尾的工作。   等挂断电话,夏孤江看着陷入昏迷的方以年,又是一阵头大。   他也想像夏孤寒那样一走了之啊!   罢了,还是在这里等着人来处理吧。   空气中的螺蛳粉味还未散去,夏孤江耸了耸鼻子,更馋了,肚子也更饿了。   一旁的曲振在得知夏孤江的身份后,内心巨震。   还真让师父说对了,这两个年轻人是大世家的子弟,而且还是素有第一世家之称的夏家。   这个认知让曲振想要逃跑的心思消失殆尽。   夏家想要找的人,就算躲到天涯海角,夏家都能把他们挖出来。如此,还不如乖乖束手就擒,还能少受些罪。   曲振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但他知道现在老实等待审判是最好的选择。   夏孤江其实一直在关注着曲振,见他老实了,哂笑:“还算识时务。”   曲振低下头,不敢看夏孤江。   ***   另一边,夏孤寒出了密室,走上漆黑曲折的密道。   他的脚步懒洋洋的,姿态闲散,一点都不像刚刚结束一场战斗,反倒像出来旅了个游。   “夏孤寒。”   顾晋年忽然叫住他夏孤寒。   夏孤寒脚步不停,回了个鼻音,“嗯?”   “你为什么会对鬼蛊那么了解?”顾晋年问。   和夏孤江一样,顾晋年也有同样的疑惑。   “是啊,为什么呢?”夏孤寒顿了顿,又扬唇笑了一下,“我自己也很好奇这个问题。”   在顾晋年问出这个问题的之前,夏孤寒不止一次思考过他为什么会知道。就像是本能一般,遇到了就知道了。他知道鬼蛊的弱点,也清楚这世上极少有人知道鬼蛊与母体的联系。   不仅鬼蛊,从小到大皆如此。书里有的,大人知道的,他都知道;书里没有的,大人不知道的,他还是知道。   夏孤寒的眉头微微皱起,下一秒又松开。   他懒得继续想下去。   顾晋年正想给夏孤寒抹去眉头上皱褶,见夏孤寒自己想开了,手在半空换了个道,按在夏孤寒的头顶上,轻轻揉了揉。   一人一鬼一起走出曲折的密道,走上前往前厅的抄手游廊。   才走到前厅的门口,有一道黑色的人影突然从前厅里冲了出来,差点和夏孤寒撞在一起。   那是个身着斗篷的人,身形高挑,大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容,宽松的斗篷让人看不出他的性别。   神秘人显然没想到会遇上夏孤寒,微微愣了一下,绕过夏孤寒跑了。   几个闪身,神秘人的身影消失在夏孤寒的视野里。   空气中似乎还留着神秘人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   不是很浓,浅淡如兰,不细闻,根本就闻不出来。   夏孤寒注视着神秘人消失的方向许久。   “怎么了?”顾晋年问。   夏孤寒回神,“是灵医。”   许思雅的眼睛是灵医换的,现在许听娴的仇人都死了,她和灵医的交易已经达成,灵医自然会来收取他的报酬。   夏孤寒不想阻拦,一饮一啄,皆有因果。   他又深深地看了神秘人消失的方向一眼,转身走进前厅。   顾晋年的眸光却微微发沉。   夏孤寒的反应可不是发现对方是灵医那么简单,似乎还有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在里面。   ***   令夏孤寒惊讶的是,神秘人并没有取走许思雅的灵魂,只取走了许听娴想要保护许思雅的执念。   别说夏孤寒惊讶,就连许思雅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看到神秘人到来的那一刻,许思雅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兴奋和释然。   她安心地坐在地上,等待神秘人取走她的灵魂。   一双温热的手贴上许思雅的额头,但下一秒许思雅预想中的剥离感并没有降临,只听到神秘人轻轻“咦”一声,似乎很惊讶。   “你和别人做了交易?”神秘人的声音粗哑难听,让人听不出喜怒。   许思雅不敢隐瞒,“我以怨气为交换的筹码,我的灵魂还是您的。”   神秘人不再说话。   贴在许思雅额头上的手掌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从许思雅的身体里取出一团白光,放进一个瓷瓶里。   许思雅整个人跟着一震,眼前有一道白光闪过。   她要死了吗?   可下一秒,许思雅发现什么事都没发生,她的灵魂还在她的身体里面。   可许思雅还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有重要的东西离开了她的身体。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就涌了出来。   “您拿走了什么?”许思雅愣愣地问。   神秘人没有义务回答她的问题,听到有脚步声接近,把瓷瓶往斗篷里一塞,转身离去。   便有了夏孤寒刚刚在门口的那一幕。   “所以他带走了我姐姐的执念是吗?”许思雅轻声问,但她并不需要答案,或许说她心里早已有了答案,问题一问完,她就把脸埋在手掌上发出呜呜的哭泣声。   夏孤寒没打扰她,走到周志强身边,踹了他一脚。   周志强早就从昏迷中醒来,却在看到神秘人进来后,故意假装昏迷。这会儿被夏孤寒踹了一脚,知道自己瞒不过夏孤寒,不得已睁开双眼,朝着夏孤寒露出一个殷勤的笑,“小老板,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开车了吗?”   周志强连连点头,“开了,开了。”   夏孤寒:“送我回香火店。”   “好,马……”周志强边说边起身,但话还没说完,又跌回地上,神情窘迫:“小老板,我脚麻了,等我缓缓。”   夏孤寒不耐地打了个哈欠,找了条椅子坐下,垂着脑袋,昏昏欲睡。   那团燃烧的黑色鬼火想要挤到夏孤寒身边,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神秘力量一吹,吹到门口去了。   又晃晃悠悠地飘了回来,但这回却不敢接近夏孤寒,而是飘在离夏孤寒一米之外,火光明明灭灭,好像很委屈的样子。   夏孤寒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跟过来的老鬼,嗤了一声。   下一秒,双唇却被堵住。   夏孤寒触不及防下,“唔”了一声,引得周志强看了过来。   不过周志强看不到老鬼,又不敢看夏孤寒太久,瞄了一眼,就胆怯地收回视线。   夏孤寒本来还想挣扎几下,结果老鬼吻得太舒服了,源源不断的热气从老鬼身上传来,瞬间温暖了夏孤寒的身体,驱走所有疲惫。   一会儿后,夏孤寒便张开双唇,主动接纳顾晋年探,和他唇舌交缠。   直到夏孤寒觉得呼吸不过来的时候,双手抵住顾晋年的胸口,用力一推,把顾晋年推开,才得以喘息。   夏孤寒的眼尾染上淡粉色,他砸砸嘴,稍稍回味了一下,看向老鬼,揶揄道:“你今天吃得很饱?”   也是,那么多厉鬼吃下去,难怪老鬼现在能量充足。   顾晋年笑而不语。   在夏孤寒身旁的椅子坐下,拿出手机,轻车熟路地用4G网进入花市,循着阅读记录,点开上次未看完的那一篇继续看。   如果夏孤寒这会儿把头伸过来看一眼,肯定会不顾一切地抢回手机,永远不让老鬼碰它。   手机界面上,硕大的新章标题,赫然写着——透明人play。   新世界的大门,开得太大了。   ***   周志强的脚麻还没有得到缓解,许思雅却已经从悲伤中缓过神来。   她站起身,主动走到夏孤寒的身边,先是恭恭敬敬地朝夏孤寒鞠了一躬,“小老板,谢谢您。”   “您帮我报了仇,按照约定,我应该把我姐的怨气给您。”   话音刚落,许思雅便毫不犹豫地把手插向自己的眼睛,竟是想硬生生把眼珠子挖出来给夏孤寒。   手指快碰到眼睛的瞬间,一阵劲风从许思雅的手上拂过,直接吹开了许思雅的手。   许思雅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便摊开在她的眼前。   一股吸力从这只手上传来,冰冰凉凉的,让许思雅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睁开你的眼睛。”夏孤寒提醒。   许思雅:“好。”   她对抗本能,用尽力气瞪开上下眼皮。   一缕缕黑雾从许思雅的眼睛里蒸出,顺着吸力的方向涌入夏孤寒的掌心。   那一团黑色的鬼火感觉到同源的力量,火光急躁地跳动着,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把黑雾尽数吞噬。   不过碍于夏孤寒和顾晋年的实力,鬼火只能老老实实地在旁边呆着,等待夏孤寒的喂食。   吸取怨气的过程持续了几分钟,于许思雅而言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逐渐变得清明,蒙在脑海里的雾气随之消散,明明还是一样的世界,她却觉得更开阔更清亮了。   所有美好的记忆纷至沓来,她突然醒悟过来,她的人生好像不仅仅只有报仇,她应该带着姐姐的那一份更坚强地活下去。   “可以闭眼了。”   夏孤寒收回手,一束黑灰色的火苗在他掌心中跳动。   夏孤寒看也不看一眼,就把火苗扔给黑色鬼火。“滋啦”一声,一大一小两团火苗融为一体。   或许是眼睛睁得太久了,许思雅一闭上眼,就感觉眼睛变得湿润,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但她却没心思理会,眨了眨眼,眼前的一切还是一样的清晰,她以为的眼瞎状态并没有出现。连续眨了好几次眼睛,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眼睛真的没问题。   “小老板……”许思雅纤长的手指轻轻抚上自己的眼睛,手指是颤抖的,眼睫毛也是颤抖的,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这是我姐姐的眼睛吗?”   夏孤寒点头,“嗯。”   ——好好活着,和你姐姐一起,好好看这个世界,好好感受世间的美好。   “周志强,”夏孤寒转而看向周志强,声音越发不耐烦,“好了吗?”   周志强立马跳了几下,“好了好了,我们现在可以下山了。”   夏孤寒闻言快步朝门口走去。   顾晋年摇头笑了笑,伸手在夏孤寒的头顶上重重揉了一把。   许思雅朝夏孤寒的背影屈膝跪下,抚着眼睛,笑了。   “姐姐,我们重获新生了。”   ***   周志强的车子就停在别墅外。   别墅里别墅外好像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一出别墅,阳光便从头上洒下,连风都是温热的。   夏孤寒不能适应突来的光明,伸手挡了挡太阳光,从指缝里看到一道彩虹。   他轻笑出声,眉眼舒展。   周志强打开后座的车门,“小老板,请。”   夏孤寒收回目光,坐进车里。   周志强颠颠地上去驾驶座,能为夏孤寒开车,他觉得荣幸至极。   “昂,”夏孤寒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开口,“到家后,别忘了把你所有资产转给我。”   周志强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好,回去后我就给您打钱。”   他对夏孤寒充满畏惧,再也不敢有侥幸心理,钱没了可以再挣,命没了就真的没了,而且抱上夏孤寒的粗大腿显然更有必要。   想到又有一笔钱入账,接下来一两年香火店都不用开张,夏孤寒满意了,半躺着闭眼假寐。   车子又一次路过半山腰的别墅,夏孤寒特意往窗外看了一眼,没再看到那个小女孩和那只黑猫。   很快,车子便从别墅的大门前经过,不久便消失在弯曲的山道上。   一阵风吹过,卷起了地上一张纸,摇摇晃晃地被风带到别墅的门边,从铁门的空隙里飘进去,落在花坛边上。   纸张上有字,龙飞凤舞地写着——   夏氏香火店,雾州市静安区静安路揽月巷58号。   不久后,一只黑猫从花丛里钻了出来,喵呜叫了一声,叼起纸张,转身隐入暗影中。   车上,夏孤寒若有所觉地看向顾晋年,“你刚刚干了什么?”   顾晋年一脸无辜。   夏孤寒朝顾晋年龇牙,“老鬼我告诉你,我要休息,要是有什么事,你自己招来的就你自己去处理,和我没关系!”   顾晋年:“那是鬼胎。”   夏孤寒把头抵到顾晋年肩膀上,装死。   “你不好奇鬼胎为什么会长大吗?”   夏孤寒:“……”   一会儿之后,传来夏孤寒闷闷的声音:“好奇。”   顾晋年轻轻笑了,换来夏孤寒一记白眼。   ***   直到月上中天,夏孤江才从群相山上回来,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两个纸扎小人。   方以年解决了,范天浩自然也就安全了,他作为案件的关键性证人,被前来接手的天师带走调查。   纸扎小人在回来的路上听夏孤江说了这次案件,对于没参与进最后的战斗表示抗议。它们战斗力杠杠的,去给范天浩当保镖简直屈才。   为了安抚两个纸扎小人,夏孤寒特意叠了两张聚灵的符箓,纸扎小人接过符箓往嘴里一塞,咔嚓咔嚓,吃得干干净净,末了还打了个饱嗝。   “下次一定不要忘了我们!”   大二重复了一遍,“一定不要忘记我们!”   夏孤寒答应:“好。”   吃了聚灵符箓,两个纸扎小人的脸蛋红彤彤的,尽管声音泛着阴,可在夏孤江眼里,却可爱极了。扑上去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夏孤寒都没眼看,走回柜台里,瘫在躺椅上。   夏孤江和纸扎小人玩了一会儿,才走到柜台,抽了条凳子在夏孤寒的身边坐下。   他见夏孤寒闭着眼,并没有把人叫醒,自顾自地说话,补充了一点案件的细节。   星光娱乐的利益链之广,涉及到的人远远不止星光娱乐的高层。每一个经纪人都有自己的人脉要巩固,于是手上的艺人就成了巩固人脉的筹码。   像蜘蛛一样,织就了一张巨网,几乎覆盖了整个雾州市。   但也因为这张网张得太大了,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齐正云就是一个缺口。   齐正云和他人脉网的金主喜欢一起玩,不仅如此,还喜欢看现场直播。于是齐正云拉了一个直播群,这个直播群记录下了很多不堪的画面。   许听娴虚以委蛇,从齐正云那里拿到了这些视频,成了指控星光娱乐最有力的证据。   相信过不了多久,星光娱乐这艘娱乐圈的巨轮就会轰然倒塌,那些饱受折磨的艺人终于可以得以解脱。   至于那些在极致的屈辱中逝去的生命……   夏孤江看向那一团黑色的鬼火,眼神暗了暗。   他希望他们恢复名誉后,得以安息。   “夏孤寒,”把事情交代清楚,夏孤江朝躺椅上喊了一声,“我明天要回家了,会有人来交接,到时候会接替方以年成为天师协会的副会长,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   夏孤江到雾州的目的就是要调查星光娱乐的事,现在案子解决了,他应该离开了。   “嗯,”夏孤寒应了一声,并未睁眼,“路上小心。”   夏孤江因为夏孤寒冷淡的反应瘪瘪嘴,正想说我回去了就没人给你煮饭了,就想到顾晋年现在在厨房里忙碌,正为夏孤寒张罗夜宵,话便说不出口了。   是哦,他哥现在不是孤家寡人,有人照顾,好着呢。   哎。   夏孤江叹了一口气。这种嫁儿子的惆怅感是怎么回事?   “对了,”夏孤江自怨自艾了一会儿,记起一件事,“我帮你瞒着了,目前除了我和你爸,没有别人知道你在这个案子里做了什么。”   夏孤寒终于睁开眼,对夏孤江说道:“谢了。”   “要谢就谢你爸。”夏孤江不接受夏孤寒的道谢,“出了鬼蛊这么大的事,是我能瞒得了的吗?”   要是没有夏云开在上面顶着,谁有能力把这件事压下去?   “我真搞不懂你们父子俩。”夏孤江忍不住嘟囔。   只要夏孤寒展露自己的实力,就算懒癌入骨,也是夏家难得的天才,谁敢把夏孤寒赶出夏家?   偏偏对夏孤寒实力最清楚的夏云开就以懒为借口,把夏孤寒从族谱里除名了。   夏孤寒对此还无异议,走得干干脆脆。   真是令人费解的父子俩。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关于透明人play   老鬼:刺激.GIF   夏孤寒:[惊恐/] 第26章 因果报应   覃州市。   夏孤江从高铁站出来, 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师傅,麻烦去古城。”   “好嘞。”   古城位于覃州市的城东, 是覃州市著名的5A级景区, 建筑还保留着古时候的风貌。   从高铁站到古城只要半个小时不到, 今天正好是双休日,古城游客往来如织。   出租车停在古城的入口处,夏孤江扫码付钱后下车,他的身影很快就隐入往来的人流中。   随着人流一路往前,几分钟后,夏孤江来到一个巷子的入口处。   入口处竖着牌坊, 牌坊上写着夏家巷三个字, 下面放着警戒牌, 上书:私人住宅区, 非请勿入。   来来往往的游客像是看不到这个牌坊, 目不斜视地从巷口经过。   夏孤江脚步不停,直直走进夏家巷。   穿过牌坊的那一瞬间,鼎沸的人声尽皆离他远去。   巷子外, 是经过商业开发的古城街道,巷子里,又是另一番世界。   一条小溪穿流而过,两岸上的建筑古朴悠远, 举目看去, 竟是看不到一点现代元素,不知道的还以为穿越回古代了。   夏天的热风仿佛吹不进这条巷子,温度适宜,透着沁心的凉爽。   路上的行人很少, 看到夏孤江都熟稔地和他打招呼。   夏孤江点头示意,一路往巷子深处走去,最后在一栋气势恢的建筑前停下。   守门的人看到他,冲他笑了笑,“孤江,你回来啦?”   “家主在书房等你,让你一回来就去找他。”   夏孤江谢过对方,走进夏家大宅。   一路是曲曲折折的回廊,夏孤江懒得绕远路,直接跳进花坛走直线。   十几分钟后在夏云开的书房前停了下来。   正想敲门,房门咯吱一声自动在夏孤江的面前打开,一道浑厚的嗓音随之传了出来,“进来罢。”   夏孤江闻言走进去,便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书桌后写毛笔字。   中年男人五官清隽,气质儒雅,鼻梁上驾着一副金边眼镜。他看过来的时候,目光是温和的,似乎无法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上位者的气势。   但夏孤江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个人有多强势,不然也当不上夏家的家主,更坐不上天师协会会长的位置。   “伯父。”夏孤江走到书桌前站定,背脊挺拔的样子想个听话的小学生。   夏云开放下毛笔,朝他笑了笑,“回来啦,辛苦了。”   又指了指书桌旁边的椅子,“坐吧。”   夏孤江听话坐下,但不敢有丝毫地松懈,双手老老实实放在膝盖上,成功从小学生退化到幼儿园小朋友。   他轻轻咳了一下润润嗓子,开始事无巨细的汇报工作。   夏云开认真听着,偶尔问几个问题。   夏孤江花了十几分钟,才把雾州市发生的事详尽的说了一遍,包括夏孤寒在这里面起到的作用。   在听到夏孤寒的名字时,夏云开的表情会变得柔和,眉眼染上淡淡地笑意。   “难得啊,”夏云开感叹了一句,“孤寒也有主动插手的时候。”   话落,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孤寒现在怎么样了?”   他那么懒,一个人生活得好吗?   夏孤江听懂了夏云开的潜台词,他睨了一眼夏云开那张儒雅的脸,忽然有些恶趣味的想:如果大伯脸上的表情崩了会怎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抱着些许恶趣味,夏孤江选择如实说道:“夏孤寒找了一个男朋友,他男朋友把他照顾得很好。”   然后尽量板起脸,抿着唇,不让自己想要看热闹的表情显露出来。   “男……男朋友?”夏云开脸上的表情僵了僵,连忙追问道:“是谁?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没和我说?”   看,他急了,他急了。   夏孤江胆大妄为,继续补刀:“您都把他从家族中除名了,还指望他告诉你他谈恋爱的事?”   夏云开:“……”   正中靶心。   夏孤江说完也顾不上看热闹了,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跑出去好远,还记得回来帮夏云开把书房的门带上。   夏云开的嘴角抽了抽。   却没心思去教训夏孤江,全部心神都在夏孤寒谈了男朋友这件事上。   他的关注点倒不是在“男”这个性别上,而是担心夏孤寒纯粹是因为懒,就随便找了个人照顾来照顾自己。   要是被骗了怎么办?   夏云开愁啊,愁得恨不得现在就飞到雾州去,看看夏孤寒的男朋友到底是谁。   可他刚接手天师协会没多久,手上一大堆事要处理,根本走不开。   没几分钟,夏孤江去而复还,他打开书房的门,探进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问:“大伯,雾州天师协会的那些天师要怎么处理?”   夏云开看过来,夏孤江立马补充道:“夏孤寒那边还等着处理结果呢。”   夏云开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你汇报的情况属实的话,按照天师协会的规定处理。”   天师讲究因果报应,方以年以那样的方式残害了那么多人,只是死亡,岂不是便宜了他?   “我知道了。”夏孤江关上门,喊道:“我现在就通知夏孤寒。”   夏孤寒收到夏孤江的消息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同一时间,结束调查的范天浩通过天师协会给的地址来到香火店。   一见到趴在柜台上的夏孤寒,范天浩便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大师,谢谢您。”他虽然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却知道正是因为夏孤寒,像他一样被星光娱乐禁锢的艺人才有机会解开枷锁,拥抱自由。   而众多“许听娴”们,也终于有了沉冤昭雪的机会。星光娱乐为了控制他们,而泼到他们身上的藏污,也终于可以洗干净了。   范天浩表示完自己的谢意,又恭恭敬敬地捧着一个玻璃瓶过来,“这是天师协会的人要我交给您的。”   夏孤寒抬头,懒洋洋地瞄了一眼玻璃瓶。   在范天浩眼里空荡荡的玻璃瓶,在夏孤寒眼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玻璃瓶上画了禁锢阵法,将整个瓶身牢牢封住,黑雾填满了整个瓶子,隐隐绰绰之间能够看到有一道身影在不断撞击玻璃瓶的瓶身。   夏孤寒接过玻璃瓶,凑近细细一看,看清了被玻璃瓶禁锢住的身影——赫然是方以年。   “呵。”夏孤寒轻笑一声,像是一个找到喜欢的玩具的小孩儿,开始疯狂地晃动手上的玻璃瓶,让方以年体验一把翻江倒海的乐趣。   范天浩不知道夏孤寒在做什么,却也不敢打断,老老实实地推到一旁。却不想,一阵风突然拍了过来,范天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这阵风吹到了香火店的店门外,大门啪得一声在他面前关上。   范天浩心里又惊又惧,也不敢在香火店久留,转身快步离开揽月巷。   把范天浩请出去后,顾晋年走到夏孤寒身边,没忍住伸手揉揉夏孤寒的脑袋,“好玩吗?”   “还行吧。”夏孤寒摇了几下便停了下来,手机掐了法决,打开了玻璃瓶上的禁制。   瓶子打开的那一瞬间,锁在瓶子里的阴气立刻涌了出来,弥漫了整个香火店。方以年的魂体也趁机飘了出来,试图逃跑。   可周围却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无论一方以年跑向哪个方向,都被挡了回来。   他之前本就因为鬼蛊受了伤,被天师协会带走之后,魂魄又被生生地抽出肉体,伤上加伤,他的魂体很是脆弱。若不是玻璃瓶里的阴气滋养着,方以年的魂体有可能在抽离出肉身的那一刻就魂飞魄散了。   但于方以年这种人来说,魂飞魄散这个下场都是便宜他了。   方以年的魂体越来越虚弱,渐渐变淡,他目眦欲裂地朝夏孤寒嘶吼,“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若是让我逃出去,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可惜夏孤寒为刀俎,方以年为鱼肉,他的威胁于夏孤寒而言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夏孤寒轻蔑地笑了,视线紧紧锁定着方以年的魂体,清澈的眼眸里闪过流光。   周围的空气突然加速流动,阴气以方以年为中心压缩,方以年的魂体骤然被罐进太多的阴气,竟然开始膨胀,   只是几息,方以年的魂体已经膨胀成一颗球,每一寸都紧绷到极限,似乎下一秒就会爆炸。   “夏孤寒!”方以年吼着喘着,死亡的恐惧笼罩而下,恨不得冲上去将夏孤寒撕碎。   可这样就完了吗?   一团黑色的鬼火飘了过来,围着方以年上下跃动,有一张张脸在火中浮现出来。他们兴奋无比,他们龇牙咧嘴,迫不及待想要冲过去将方以年分食。   他们在等着夏孤寒的指令。   “吃吧。”   一声令下,那一团黑色的鬼火立刻冲了上去,碰到方以年魂体的那一刻,轰得一声,熊熊火焰燃烧而起,火光瞬间覆盖了方以年的全身。   每一朵火花都是一张脸。   这些人生前惨遭屈辱,死后化作厉鬼被装进“培养皿”中,被其他厉鬼撕咬至消失,魂飞魄散,生前死后皆得不到安宁。   而现在,他们的怨气化作人脸,附着在方以年的魂体上,张开嘴巴,疯狂地撕咬方以年的魂体。   把他们曾经受过的伤害如数还了回去。   方以年刚开始还有精力辱骂夏孤寒,渐渐的,骂声消失,只剩下痛苦的呻吟声。许久之后,呻吟声减弱,直至消失,方以年的魂体被啃噬得干干净净。   一切归于平静。   香火店的门重新打开,外面的天光透了进来。   适时,夏孤江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夏孤江:上微博,雾州官方举行现场发布会,要向大众解释星光娱乐一案。】   星光娱乐的案子实在太大了,警方昨晚从天师协会拿到视频证据,马上开始着手调查。   越查,越触目惊心,很快就惊动了上层,上层马上下令要求彻查。   一夜之间,无数艺人被带走调查。   星光娱乐是娱乐圈里的大公司,它发生动荡,连带的整个娱乐圈都发生地震,粉丝更是人心惶惶,造成了巨大的舆论。   为了防止舆论进一步,雾州政府紧急决定召开一场新闻发布会,公布一些适合公布的消息,顺便将这个惊天巨案公诸于众,让无端蒙受污蔑的人得以恢复清白。   ***   夏孤寒从顾晋年手里拿回手机,打开微博。都不用搜索,雾州市的发布会已经上了热搜,后面坠着一个紫红色的爆字,点进去就能看到直播的链接。   手机放在柜台上,夏孤寒坐在凳子上往后一靠,表情认真。   鬼火又恢复成了一团,在离夏孤寒一米左右的地方跃动着,它们身上的黑色变淡了许多,在食日光下透出一点幽蓝。   发布会已经开始。   因为这个案子涉及的非科学元素太多,并不能详尽地向公众说明,官方捡着能说的公布,粗略地说了前因后果。   这次发布会最重要的是一份受害者名单。   名单很长,每一个名字都曾经名动一时。   随着受害者名单公布,网上的社交软件全部爆了。   【竟然有封冉!她曾经是我女神,演戏很有灵气,大火之后突然爆出小三的传闻,还有np艳照流出。我就是因为艳照对她粉转黑的,还跟风在网上骂了她好久。现在才知道她曾经受到这么严重的迫害,对不起,我错了!封冉对不起!】   【呜呜呜呜呜呜!!!我哭得好大声!周衡终于恢复清白了!!我家衡衡明明就是一个懂礼貌温柔的少年啊,他从那么艰难的环境中成长起来,一直都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我一直不相信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是他们强迫你注射的!我一直在等一个真相!终于,终于啊!衡衡你看到了吗?你没做错!你没错!】   【许听娴竟然也在受害者名单上。她那么努力,每天训练到半夜,浑身是伤,为了出道她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要那么对待她?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出道位不说,还一个劲的往她身上泼脏水,星光娱乐,你们还是人吗??】   【严惩星光娱乐!】   【星光娱乐倒闭了!】   ……   当那份触目惊心的长长的受害者名单公诸于众的时候,曾经被舆论裹挟的网友们立马醒悟过来。   于是一段段忏悔式的文字出现在各大社交网站的评论区里,大部分人知道自己做错了,并且勇于认错。或许还有人不愿意承认自己做错了,只是被舆论引导做出了错事,但还是在心里对曾经被自己误解过谩骂过的人说一声对不起。   一个多小时后,发布会结束,也昭示着星光娱乐将成为历史。   夏孤寒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转向那团鬼火。   不知何时,鬼火的黑色已经消失,呈现出清澈透亮的蓝。   一道道虚影从火焰中心升起,每个道虚影都是安详的,他们紧闭双眼,笑着化成了光斑。   这些光斑像是有东西牵引一般,一齐飞向了夏孤寒。   顾晋年后退了一步,将位置让出来,看着那些光斑将夏孤寒围绕在其中。   夏孤寒刚开始还有些不知所措,身体僵硬。随着光斑的轻轻触碰,夏孤寒也跟着放松下来,嘴角抑制不住上扬,轻轻地笑出了声。   光斑渐渐变淡,又汇聚成拳头大的一团,光团的周围闪着金光,缓缓飘落在夏孤寒的掌心上,隐入夏孤寒的手里,消失不见。   “这……”   夏孤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一股暖流从掌心开始,随着血液传导至全身。   他并没有抗拒衣股暖流,本能知道这对他无害。   夏孤寒闭上眼,感受暖流逡巡全身后汇入心脏,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再次睁开眼,便对上顾晋年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   夏孤寒愣了一下,伸手把凑到自己面前的脸推开。   然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那团蓝色的火焰还漂浮在香火店的虚空中,褪去所有怨气,唯余最精纯的鬼气。   夏孤寒无法吸收,但老鬼却一直都是以此为食。   他之前一直以为老鬼吃了就吃了,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哪曾想到老鬼会通过接吻的方式把鬼气化作能量转换给他。   这难道是因为婚契的原因吗?   接吻都如此,那如果换种更亲密的方式呢……   这个想法一出现,夏孤寒就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   他一定是被老鬼同化了!   一定是!   就算心里再怎么安慰自己,夏孤寒的脸还是不可抑制的红了,连耳垂都是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偏偏老鬼还凑过来,“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夏孤寒矢口否认,一把推开老鬼,“我困了,上楼去睡觉,帮我看着店。”   话音刚落,便登登登地跑上楼。   活像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背影看起来有种落荒而逃的仓皇。   等回到卧室,夏孤寒就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平时不觉得热,今天只觉得烧得慌。   没过多久,被子被掀开。   夏孤寒感觉到一具冰凉的身体贴到自己背上,不仅没有缓解身上的热,还带来一丝丝难耐的燥。   他用后肘往后撞了撞,“老鬼,你要干嘛?”   一声低沉的轻笑在夏孤寒的耳边响起,顾晋年的气息很近,近得直接喷洒在夏孤寒的颈部。   痒痒的,又带着极致的热。   夏孤寒感觉更热了。   “我已经学会怎么‘折腾’了,要一起试试吗?”   折腾?   折腾什么?   夏孤寒大脑先是一片空白,之后感觉隐隐抓到什么,下巴却被顾晋年挑起,头微微偏转,顾晋年冰凉的唇随之落了下来。   夏孤寒便什么也想不起来。   -------------------------------------   -------------------------------------   翌日。   夏孤寒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他人是醒了,可并不想睁开眼睛,更不想动,哪怕是一根手指都不想。   浑身酸。   像是被重物碾过一样。   不,确实被碾过了,还被翻来覆去的碾了好几次。   他昨天就不应该贪图一时的舒爽,让老鬼继续下去。   不是净网了吗?老鬼到底哪里找来的教程,还那么多花招,一点都不像是新司机。   “老鬼。”   夏孤寒从床上坐起,没看到顾晋年的身影,便喊了一声,下一秒却被自己的声音惊了一下。   他昨晚叫得那么厉害吗?怎么声音哑成这样了?   夏孤寒觉得不是很舒服,没忍住咳了几下。   一杯水忽然出现在夏孤寒的面前。   夏孤寒接过,喝了一口。   沁凉的谁也顺着喉管滑下,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夏孤寒才觉得舒服一点。   几口喝完水,把水杯放到床头柜旁,夏孤寒看向顾晋年,语气严肃,“你坐下来,我们谈谈。”   顾晋年不明白夏孤寒为什么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但还是听话坐下。   “怎么了?”   夏孤寒深吸了一口气,两手抓住顾晋年的耳朵,“老实说,你是不是去听床角了?”   除此之外,夏孤寒无法解释在净网力度这么强的情况下,顾晋年为什么会从新手变成老司机。   顾晋年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夏孤寒在说什么,没忍住笑了出声。   “你还笑得出来?”夏孤寒手上用了点力气,捏了捏顾晋年的耳朵。   听床角这种事很光荣吗?   顾晋年没躲开,声音沉沉的,“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夏孤寒面无表情:“你不是人。”   “嗯,我是鬼。”餍足的顾晋年展示出无比的顺从,“我是那样的鬼吗?”   夏孤寒呵呵:“我可不知道。”   昨天之前,夏孤寒还觉得顾晋年是一只有节操的鬼,但经历了昨晚……   顾晋年的节操碎了一地,拿502胶水都沾不起来。   哎。   顾晋年轻轻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拿了出来,熟练无比地点开花市。   “喏,漏网之鱼。”   夏孤寒狐疑地接过手机,看了一眼,立马被满屏的自动马赛克亮瞎了眼。   无语凝噎。   不知所以。   语无伦次。   夏孤寒缓了许久,才从花市的冲击里回过神来。   之前不是一直都打不开吗?为什么这次这么顺滑?   夏孤寒把疑惑问了出来。   “还要谢谢夏孤江。”   “夏孤江?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是他提议我把WiFi换成4G网络,果然,用4G网络一刷就进去了。”顾晋年丝毫没有出卖夏孤江的自觉,还动手演示了一遍WiFi进不去4G进的去。   夏孤寒:“……”   夏孤江,你真是好样的!   他又听到顾晋年用非常认真地语气说道:“这里面虽然有很多不科学的play,但有的我们应该能完成,可以一起学习学习。”   夏孤寒夺过顾晋年的手机,并附赠了一个字:“滚!” 第27章 视频火了   星光娱乐的案子结束, 夏孤寒终于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不开店了,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吃饭有老鬼伺候着, 他又把周志强身上的羊毛都薅干净了, 不用担心生计问题。这几天于夏孤寒而言, 简直就是神仙日子,万事不愁。   如非必要,顾晋年也愿意纵着他,夏孤寒不想动,那便不动吧。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又过了一个月。   夏天进入高峰, 整个世界就像是一个大火炉, 路面被晒得扭曲, 磕一个鸡蛋下去都能马上烫熟。   有时候一整天都没有一阵风, 热得人不愿意踏出空调房一步。   夏孤寒更不愿意出门了, 天天窝在香火店的躺椅里,不是睡觉就是发呆,总能消遣地过一天。   这天夏孤寒窝在柜台的躺椅里睡午觉, 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   夏孤寒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自从知道顾晋年在花市自学成为老司机后,夏孤寒就把手机没收了,不让顾晋年碰。不过没有剥夺顾晋年爱看小说的爱好,而是斥巨资给顾晋年买了一架老人机, 让顾晋年登上ljj的网页版看小说。老人机性能不好, 就算4G网络下,也无法加载花市。   不能上花市,顾晋年虽然觉得可惜,但还是愿意顺着夏孤寒。毕竟家里的财政大权掌握在夏孤寒手里, 不管ljj还是花市,都要夏孤寒提供财政支持才能看。   言归正传。   电话是周志强打来的。   自从星光娱乐的事件之后,周志强除了给夏孤寒打钱的那一回主动联系过夏孤寒外,就没敢再联系夏孤寒。   星光娱乐的事件爆发后,周志强刚转正成经纪人没多久,一脚刚刚踏进那条罪恶链中,还没来得及做坏事,罪恶链就崩坏了,最大的罪就是知情不报。官方调查结束后,他被带走拘留了几天,教育了一顿就被放出来了。   他现在没再当经纪人,把名下的所有资产都转移给夏孤寒后,找了份销售的工作,比当经纪人的时候累了许多,穷了许多。但经历过星光娱乐的事后,他连野心都没了,每天能养活自己就行。   这次会打电话过来,是要告诉夏孤寒一件事:“小老板,你之前拍的电影今晚零点上映。”   什么电影?   夏孤寒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一个多月前去影视城送外卖的时候被抓了壮丁,本色出演客串了一个捉鬼的天师。   那部电影好像叫《古宅惊魂》来着。   他虽然不懂电影,但多多少少也知道一部电影的制作周期没这么短,一个多月真的能剪辑好并且上映了?   “小老板?”周志强没听到夏孤寒的回应,以为夏孤寒又睡着了,便试探地叫道。   夏孤寒“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还清醒着。   周志强:“我和古宅的副导演认识,他知道我认识你,就给了我两张电影票,叫我转交给你。”   夏孤寒本来想说不用给他,他没去看电影的兴致,却感受到一道好奇地目光,他抬头看去,便对上了顾晋年的视线。   “你想去?”夏孤寒用口型问。   顾晋年点头。   夏孤寒想了想,顾晋年还没去电影院看过电影,带他去一次也无妨,反正电影票不用钱。   于是到嘴的拒绝转了个弯,“行,你把电影票的码发过来吧。”   周志强忙不迭应下,“好好好,我现在就把二维码发给您。”   结束通话没多久,周志强就把电影票的二维码发过来了。   夏孤寒看了一眼,一点兴致都没了。   午夜场。   那个点不应该是睡觉的时间吗?   夏孤寒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不去了,要去你自己去。出了巷子左转,再走500米就有一家电影院。”   “不去也行。”顾晋年今天倒是好说话。   但太好说话了,夏孤寒又觉得不对劲,他狐疑地看着顾晋年,“真的?”   顾晋年伸手碰了碰夏孤寒的脸,“不去正好,你的体温又降下来了,我想办法给你暖回来。”   夏孤寒:“……”   怎么暖不言而喻。   偏偏每次夏孤寒都拒绝不了,毕竟爽是真爽。   就是太累。   夏孤寒认真对比了一下是去看电影累还是折腾累,最后得出结论是折腾累。毕竟看电影他可以在中途睡一觉,可由着顾晋年折腾的话,他可能一个晚上都别想睡了。   两相对比,夏孤寒艰难地做出选择,“去看电影吧。”   顾晋年嘴角向上勾了勾,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去也是可以的。”   夏孤寒不愿意,强烈表示反对,“到底是我拍的第一部 电影,怎么可以不去看看呢?”   好似之前提出不想去的人不是他一样。   顾晋年笑着揉揉夏孤寒的头发。   ***   《古宅惊魂》副导演送的正好是揽月巷附近那家电影院的电影票,零点场。   夏孤寒在床上睡到十一点半,被顾晋年挖了起来。   他本来有些睡眼惺忪,在看到顾晋年的造型后,所有的瞌睡虫一下子跑光了,   顾晋年深受霸道总裁小说的荼毒,每天都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板正又禁欲。   但今天不一样,他换了个休闲风格。   上身是一件白衬衫,第一二个扣子解开,露出一段锁骨和胸膛。衬衫的袖子挽起,手臂修长,肌肉线条流畅。穿着一件卡其色的休闲裤,一双长腿笔直笔直的。   一丝不苟的头发这次也被打乱,有些凌乱,但却多了一点不羁。   很显然,顾晋年的这身打扮应该是翻了很久的时尚杂志后,精挑细选出来的,连发型都和杂志里的男模特一模一样。   夏孤寒看了都啧啧称奇。   他床上起来,边说道:“不就出去看个电影吗?你至于……”   话还没说完,夏孤寒突然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地看向顾晋年,“老鬼,你不会是想和我出去约会吧?”   看电影只是一个幌子,约会才是顾晋年的目的。   难怪想要和他一起去看电影,难怪会精心打扮一番。   顾晋年没承认,推着夏孤寒去换衣服。   考虑到顾晋年想要约会的愿望很强烈,夏孤寒勉为其难地在衣柜里选了一套稍微好看一点的衣服,总算不是背心大裤衩人字拖了。   等捯饬妥当,已经是十分钟过后了,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时间。好在电影院就在附近,两人走过去还不用十分钟。   抵达电影院的时候,他们的场次的电影已经开始检票。   夏孤寒直接朝检票口走去,可顾晋年却在一副海报面前停了下来。   “怎么……”   夏孤寒刚想问,眼睛先一步看到海报,总算知道顾晋年为什么停下来了。   伫立在他们面前的海报,正是《古宅惊魂》的电影海报,但站在C位的却不是电影的主角,而是夏孤寒。   而且还是两个夏孤寒。   一个身穿黄色道袍,手持桃木剑,一脸正气。   一个身着白大褂,鼻梁上驾着金框眼镜,斯文俊秀。   两个夏孤寒背对背站着,一明一暗,光影在两人身上交错。   不知道的还以为夏孤寒一人分饰两角,或者在电影里有双重身份,是绝对的主角。   只有夏孤寒自己知道,他只是客串,前后不过两场戏,加起来估计连十分钟都没有。   这不就是纯粹地把狗骗进来,然后杀掉吗?   反正夏孤寒和顾晋年站在这里一会儿,就有好几波人因为海报而选择买《古宅惊魂》的电影票了。   倒不是说《古宅惊魂》的海报做得有多好,而是男主角实在太帅了。   夏孤寒还听到不远处的一对闺蜜的对话。   “古宅是国产恐怖片诶,反正我对国产恐怖片没兴趣。”   “好不好看是一回事,主要是男主太帅了,冲着男主的颜,肯定值得回票价。”   “也是,那就看古宅?”   ……   夏孤寒一阵静默。   只希望那对闺蜜看完电影出来,还依然会觉得他好看。   顾晋年倒是很认同闺蜜俩的话,煞有介事地说道:“确实好看。”   可夏孤寒分明看到顾晋年的目光是落在白大褂和道袍上。   夏孤寒:“……”   他一把拉过顾晋年往检票口走,边走还边凶巴巴地警告,“老鬼你想都别想啊。”   顾晋年就笑。   ***   午夜场的人很少,很快就轮到夏孤寒检票,他把两张票递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拿到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哪有一个人看电影用两张票的?   但还是把两张票的票根撕了,目送夏孤寒进去。   等夏孤寒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伸手茫然地挠了挠头发,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   零点。   《古宅惊魂》正式开始。   副导演给选择的位置是最佳观影区,顾晋年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大荧幕,夏孤寒在一旁昏昏欲睡。   几分钟后,顾晋年小声问:“你怎么还没出来?”   夏孤寒打了一个哈欠:“再等等。”   又过了十几分钟。   顾晋年:“你呢?”   夏孤寒已经睡着了。   顾晋年:“……”   顾晋年看看自己空空荡荡的怀抱,再看看前面搂成一团的小情侣,轻轻叹了口气,又无奈地笑了笑。   有疑惑的还不止顾晋年,还有电影院里被夏孤寒的颜值吸引进来的其他观众,他们按捺着看了十几分钟,主角团还在古宅的门口打转,而绝美男主角竟然还没出来。   窃窃私语声不断响起,有人实在看不下去,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将近两个小时的电影变得异常漫长,直到最后十五分钟,海报上的男主角才出现。   一个臆想中的道长,一个精神科医生,结尾精神错乱警告。   很好,这很国产恐怖片。   观众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走出影厅的时候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   倒是顾晋年盯着正在闪过职演表的大荧幕陷入了沉思。   夏孤寒把时间卡得死死的,电影一结束他就醒过来了,看到顾晋年还坐着,伸手推了推他,“怎么还不走?”   “你拍电影的时候遇到女鬼了?”顾晋年突然问道。   夏孤寒:“你怎么知道?”   顾晋年又问:“你还砍断她的舌头?”   这下子夏孤寒反应过来了,颇为难以置信,“拍摄进去了?”   “嗯。”顾晋年点头,“普通人看不见,但一些特别的人就说不定了。”   夏孤寒愣了一会儿,又释然了,“拍进去拍进去吧,反正这种电影也没多少人看。”   他抻了抻懒腰,“走了,回去睡觉。”   顾晋年起身,和夏孤寒一起往外走。   走到原先贴海报的地方,有几个被《古宅惊魂》海报吸引去看电影的人,这会儿正围着海报拍照,一边拍照一边抱怨。   但抱怨的都是电影导演和制作方,实在是海报上的人太好看了,舍不得多说一句。   有一个人凑近海报,在海报上看到一行小字,他读了出来,“海报上的演员为本片客串,并不是主演,请不要误会。”   说完马上就开骂,第一次见到有剧组这么骚操作的,真的是为了票房什么都不要了。   夏孤寒听到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   顾晋年倒是笑了一声,没想到夏孤寒会遇到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剧组,诈欺诈得明明白白。   我都把提示写出来了,没看见?那是你眼神不好。   夏孤寒横了顾晋年一眼,又拉着顾晋年装作若无其事地从海报旁边经过,反正这些人又不认识他,这会儿就算看到他也认不出他来,爱说啥就说啥吧。   夏孤寒只把这部电影当做一个小插曲,并没有放在心上,回家后沾床即睡。   殊不知《古宅惊魂》片方的骚操作远不止无比。   他们还特意将夏孤寒的镜头剪出来制作成预告片,在各个平台上发布。   今晚有不少人被《古宅惊魂》的海报骗进电影院,就有多少人被片方的骚操作给气到,回到家各自打开社交软件开始发表吐槽。   正好又看到片方发的预告片,马上转发。   【假的,大帅哥只是宣传工具人罢了。预告多少戏份,电影就多少戏份。】附带片方骚操作科普,还把海报上的那句话给大写加粗了。   广大吃瓜群众确实被片方骚操作惊到了,吃瓜热情空前高涨,玩梗玩得不亦乐乎,大半夜把#海报客串C位#送上热搜。   片方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白来的热度不要白不要,趁机做了一段夏孤寒戏份的剪辑视频。脸都不要了,电影票能骗一张是一张。   预告片里还看得不是很清楚,等这段剪辑视频出来,夏孤寒的美颜暴击就直接展示在吃瓜群众面前。   将一把桃木剑舞得飘逸风流的道长,亦或是穿着白大褂带着金边眼镜的禁欲医生,都实实在在的踩在大众的审美上,粗制滥造的道具和布景都无法掩盖夏孤寒的盛世美颜。   于是这段视频火了,片方趁热加了一把火,没多久#古宅惊魂客串帅哥#也冲上了热搜,引得更多的吃瓜群众沉迷于夏孤寒的美颜之中。   他们不再谩骂片方,纷纷在官微下留言,想要知道客串帅哥的信息。   对此夏孤寒一无所知。   直到第二天中午,夏孤江打来电话过来,夏孤寒才知道这件事。   夏孤寒静默无语,倒不是难以接受,而是满腹疑惑。   为什么火了?   然后又觉得火了就火了吧,反正他当时没有留下信息,想要找到他也很难。   “不过你放心,大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这会儿应该已经疏通关系,让人把热度降下来,该删的片段也都删了。”没等到夏孤寒的回应,夏孤江以为夏孤寒无法接受,便出言安慰。   不过有件事夏孤江没说,那段视频中,夏孤寒确实透露出了一些东西,开了天眼的二级天师能看出一点来,级别更高的天师能看到得更多。但好在夏孤寒没有展露太多,又有特效做掩饰,天师们看了之后,只以为夏孤寒是本色出演,最多感叹一句“有点真才实学。”   安慰完夏孤寒,夏孤江又忍不住在电话里调侃夏孤寒,“没想到,你也会有出卖色相赚钱的一天。”   这话听着没什么错,但夏孤寒心里还记恨着夏孤江教会老鬼上花市的事。   他眯了眯眼,问电话那头的人,“你最近很闲?”   夏孤江马上警觉,“我很忙,我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我现在就有事,不说了,我先挂了。”   话音刚落,夏孤江立马挂断电话,不给夏孤寒任何反击的机会。   夏孤江正松了一口气呢,没过多久,就有人通知夏孤江,让他去守族中圣地。   圣地苦寒,没网没空调,进去跟关禁闭没区别。夏孤江生性爱热闹,被派去守圣地,对他不啻于一种折磨。   啊啊啊!   夏孤江发泄似的大吼了好几声,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夏孤寒。   ***   香火店。   夏孤寒听说夏云开已经让人把热度撤下来后就更加放心了,觉得这件事差不多到此为止。   吃了午饭后,又继续坐在躺椅上发呆。   几分钟后,夏孤寒收到一条信息。   是银行发来的,提示夏孤寒有一笔钱到账。   这是谁给他的钱?   周志强这只羊不是被他给薅干净了吗?   正想着,周志强的消息就过来了。   【周志强:小老板,有收到古宅片方的转账吗?】   下一秒,周志强就发来一段语音。   周志强:“小老板,古宅的片方让我帮他们给您道个歉,没经过您同意就擅自利用您作为噱头宣传是他们的错。刚刚转到您账户上的这笔钱,是片方补给您的宣传费,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们计较。”   夏孤寒看了看刚刚到账的六位数宣传费,觉得这样的宣传其实可以多来点,他一点都不介意。但面上还是维持了一副高人做派,特矜持回了一个嗯。   周志强松了一口气,又用试探的语气发来一段语音,“既然小老板您已经原谅他们,那可不可以不要再吓他们?”   夏孤寒神神叨叨地回复:【不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   周志强当做夏孤寒答应了,连发了好几个谢谢的表情包。   夏孤寒却看向坐在一旁用老人机看小说的顾晋年,问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顾晋年沉默以对,只温柔地回视夏孤寒。   对上顾晋年温柔的眼神,夏孤寒莫名打了个寒颤。其实他能猜出顾晋年做了什么,十有八九是让几个孤魂野鬼去吓了吓《古宅惊魂》的片方,让他们把宣传费吐出来了。   不然白给他们带来那么多热度,他岂不是太冤了。   又想到到账的那笔六位数宣传费,夏孤寒喜滋滋地拍了拍老鬼的肩膀,“老鬼,干得好。”   ***   夏孤寒以为视频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却不知道因为这段视频,他在某些小团体里火了起来。   天师协会是保障天师利益约束天师行为的一个半政府半民间组织,但并不是全部天师都愿意加入天师协会。   这些没有经过天师协会认证和评级的天师,被叫做野生天师。   云凡书就是一个野生天师,开了一家算命的网店,为人算算卦,日子也算过得去。   最近她接了一个客人。   云凡书算对了这个客人一些事情,导致这个客人非常信任她,有什么事都愿意找她帮忙。   客人出手阔绰,云凡书自然没有把送上门的钱推开的道理,一来二去,也帮客人解决了一些事情。   但最近,客人再次向她求救的时候,她没办法解决,因为她看不到客人于这方面有什么问题。   她如实和客人说了,但客人似乎不相信。   云凡书被客人缠得很烦躁,就在这种情况下在网上看到《古宅惊魂》的视频。   她刚开始的时候也觉得视频里的道士很帅,等看到捉鬼的画面时,云凡书看呆了,她清晰地看到道士手中具象出来的灵气长鞭。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节目组配的特效,但仔细一看,才看清那不是特效,而是真的灵气长鞭。   云凡书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眼睛和寻常天师不一样,她一出生这双眼睛便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她笃定道士手中真的是具象化的灵气长鞭。   她在心里哦吼了一声,是个高手啊。   视频看完没多久,那个客人又找她了。云凡书实在被烦得没办法了,就直接把视频发给客人,告诉对方,视频里的人可以解决她的问题,并且还和对方说,她的丈夫可以找到这个人。   这之后,客人果然没再骚扰云凡书了。也不知道客人能不能找到视频里的人,毕竟客人的丈夫有些手段。   ***   又是一个炽热的下午。   夏孤寒百无聊赖地坐在躺椅上发呆。   他的耳朵动了动,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有人朝这里来了,听脚步声,并不是夏孤寒熟悉的人。   夏孤寒顺势往下一趟,一副我已经睡着的样子,完全不想接待客人。   但来人并不知道夏孤寒的心思,一左一右相携着走进香火店,“请问夏老板在吗?”   来的人是一对年轻夫妻,他们像是去参加晚宴的上层社会人士,出现在逼仄狭小的香火店里,格格不入。   男的英俊帅气,穿着一套高级定制的西装,一看就是真霸总。他一脸倨傲,有点嫌弃香火店的环境,甫一进来,他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手更是护在妻子身旁,不想让妻子触碰到周围的环境。   女的高挑漂亮,穿着某奢侈品牌的高定洋裙,走进香火店的时候,还带来一阵香风。手上的鸽子蛋钻戒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能闪瞎人眼睛那种。   相较于丈夫,妻子的表情就生动多了,刚刚进来,开口的也是她,一双灵动的眼眸好奇地打量周围,最后落在柜台上,隐隐能看到柜台后面的躺椅上躺了一个人。   “夏老板?”妻子又小声喊了一声。   这让她身边的男人的眉头又拧紧几分,如果不是因为妻子要来,他是绝对不会踏进揽月巷一步。在他看来,揽月巷就是下等人住的地方,到处充满了肮脏。   住在这肮脏地方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大师?   顾晋年踢了踢躺椅,“来客人了。”   很有钱的客人。   本打算装睡到底的夏孤寒慢悠悠地爬起来,懒懒散散地回答了一声,“我在。”   贵妇看到夏孤寒眼睛一亮,马上走了过来,递上两份体检报告,“夏老板,我和我先生身体都没问题,却一直怀不上宝宝,您可以帮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吗?”   夏孤寒:“……”   他这边也不是不孕不育专科医院啊。 第28章 哥哥你好   “确定是来找我?”夏孤寒看向女人, 一脸狐疑。   这还是第一个找他看不孕不育的,可到底是谁传出他会治疗不孕不育的?   女人也不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夏老板, 您就说我的情况您能不能治疗吧?”   停了一会儿, 她又补充了一句, “只要能解决我的问题,钱就不是问题。”   仿佛要呼应她这句话,手上的鸽子蛋又反了一下光,铮亮铮亮的。   钞能力还是有一定作用的,夏孤寒颇有些心动,不过他没接过女人手中的健康报告, 而是抬眸扫了一眼女人, 又看向女人的丈夫。   一会儿后, 又躺下了。   “你的问题我解决不了, 回去吧。”   他还保持着一副高人的做派, 可心却疼得滴血。   没人会喜欢把钱往外推,不过这对夫妻真的想要孩子的话,他不好解决。   女人还想说什么, 她的丈夫就先一步上来揽住女人的肩膀,冷冷地扫了夏孤寒一眼,又柔声安慰妻子,“我就是那电影不靠谱, 都是后期加的特效, 你被网上那个人给忽悠了。等会儿我找人去天师协会给你找个大师,肯定比这个靠谱。”   女人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听到夏孤寒说无法解决她的问题,漂亮的脸上满是失落, 听了丈夫的话也没高兴起来,“可我们看了那么多医生,医生都说我们的身体没问题。青龙寺的了无大师也说过我命中有子,可为什么这么久了宝宝还是不来,是不是宝宝不喜欢我……”   女人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竟是低低地啜泣起来。   丈夫赶紧安慰她,之前还很倨傲的一个人,现在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夏孤寒似乎没听他们讲话一般,在躺椅上翻了个身,背对他们,呼吸均匀,好像真的睡着了。   顾晋年依旧在看小说,更不关心夫妻俩在说什么。   女人失望久了,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她抹去脸上的眼泪,朝夏孤寒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然后和丈夫一起朝门口走去。   快要出香火店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澈的声音,“这个问题我解决不了,但有其他问题你可以来找我。”   丈夫以为夏孤寒在诅咒他们,正想开骂,妻子赶紧按了按他的手,转身和夏孤寒道:“我们知道了,谢谢夏老板提醒。”   夏孤寒不再说其他,任由那对夫妻离开,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女人的身后。   有个浑身是血的小婴儿趴在女人身后不远处,他伸手想要抓住女人,却像是有东西挡着他,只能远远地坠在女人的身后,一点一点艰难地向前爬,在路面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女人确实命中有子,可她不知道的是,她曾经主动放弃这个孩子。   现在想要找回来,夏孤寒是有办法,但有些事自有因果,女人当年能做出那样的选择,那就要接受现在的结果。   夏孤寒并不想插手。   香火店里,顾晋年垂眸看了一眼假装睡着的夏孤寒,轻轻地笑了笑。   说是不想插手,却还是没忍住提醒他们。   夏孤寒听到顾晋年的笑声,也假装没听见。   倒是顾晋年坐到他身边,兀自说道:“又一个鬼胎出现了。”   “我刚刚看了一下,他少了一魄,并不是一个健康的宝宝。”   夏孤寒翻了一个身,坐了起来,吊着眼梢瞪顾晋年,像是在怪罪顾晋年总是扰他清梦,不让他睡觉。   顾晋年安静地看着他。   两人像是在对峙,几分钟后,夏孤寒妥协,“真少了一魄?”   顾晋年点头。   鬼胎和婴鬼不同,婴鬼是还未生下来或者生下来没多久的婴儿夭折后化作鬼。而鬼胎,则是一存在便是鬼,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半人半鬼。   人是由受精卵演化而来,而鬼胎的受精卵有一半的提供者来自于厉鬼。   一个少了一魄的鬼胎。   一个命格平凡,本该一生平庸却成为豪门贵妇的女人。   夏孤寒不禁陷入沉思。   不过夏孤寒大概不适合想事情,还没想出一点头绪来,他就有点昏昏欲睡了,坐在躺椅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哪里还能想得起鬼胎之类的事。   顾晋年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他伸手挑起夏孤寒的下巴,在夏孤寒昏昏欲睡的目光下吻了下去。   夏孤寒一下清醒了。   不过顾晋年这个吻只是一触即分,他靠得极尽,冰凉的气息拂在夏孤寒的脸上。   “好像很久没给你渡能量了。”   话落,又一次亲下去。   夏孤寒倒没有挣扎,只是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老鬼,“回楼上。”   顾晋年没应,手一挥,香火店的大门自动关上。   夏孤寒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香火店门外,大一和大二两两相忘。   大一人性化地叹了一口气,“他们又忘了把我们收进去了。”   大一跟着叹了一口气。   两个纸扎小人一蹦一跳地挤在一起,互相取暖。   ***   夜里下了一场雷雨,到了半夜,星月被厚厚的乌云遮住,一点儿光都没有透下。   雾浓得好像把整个世界笼罩在一层黏稠的水液中,湿哒哒的,到处都带着水汽。   郊区的一栋豪华别墅里。   客厅的自鸣钟分针和时针在12的数字上重合,时间进入到半夜——   自鸣钟的钟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敲响,客厅的灯闪了一下,暗了下去。窗外的树开始剧烈晃动,呼呼的风声像极了人的哭嚎。   “吧嗒……”   似乎有水液滴在实木地板上,由远及近,从大门开始,路过客厅,传到楼梯,而后一路往上。   客厅的灯挣扎了几下,又亮了起来。   地板上不知何时占了水液,在灯光的映照下,反射着诡异的红光。   水液从门口一直延伸到楼梯,向上,最后在二楼的主卧门口停下。   “咚!”   “咚!”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急促。   躺在床上酣睡的人被吵醒。   敲门声并没有因为他们睡醒而消失,反而越来越快,仔细听,却不是从门的中间传来的,而是下面靠近地板的部分。敲门的力气不是很大,造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男的下意识把手放在女人的耳边,“你继续睡,我去看看。”   男人打算下床去查看情况,女人却一把把他抱住,害怕得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不要去,我害怕。”   男人抓过挂在床头的护身符,“拿着它就没事了,我去去就回来。”   这两人赫然就是白天去香火店找夏孤寒解决不孕不育问题的夫妻俩。   男人叫裴泽,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总裁,女人是他的妻子,名叫苏悦薇。   苏悦薇紧紧攥着护身符,用被子裹住自己,看着裴泽打开床头的灯,朝门口走去。   这个护身符是中午他们离开香火店后,去天师协会求来的,送护身符的是天师协会新任的副会长,他送符的时候没说什么,只说可以保平安。   据说天师协会的副会长来自覃州市素有第一世家之称的夏家,他的符千金难求,裴泽自然却之不恭。   没想到护身符晚上就用上了。   裴泽胡乱想着事情,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不让自己被这半夜响起的敲门声吓到。可越靠近门口,裴泽手心的汗就越多,湿漉漉的。   门外的东西似乎感觉到他的靠近,敲门声缓和了一点,等裴泽把手放在门把上时,敲门声停了。   裴泽咽了咽口水,挪动门把,打开门。   门外什么都没有。   唯有走廊的灯静静流淌着晕黄的灯光,照亮一旁的照片墙。   一切都是那么平静而温馨。   裴泽关上房门,才刚转身,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别去!”苏悦薇真的害怕了,赶紧把裴泽叫回来,“求求你,别去了。”   裴泽眉头微微皱起,看到床上瑟瑟发抖的苏悦薇,选择回到床上,把妻子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怕,薇薇我们不怕,我们明天就搬回市区的房子里去住。”   他自己却已经白了脸。   苏悦薇紧紧抱着裴泽,手里捏着护身符,仿佛只有这样,那敲门的东西才不会进来。   敲门声持续了许久,直到天微微透着亮,四周才恢复安静。   裴泽和苏悦薇困极了,却怎么也睡不着。   “老公,”苏悦薇花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再去找夏老板好不好?”   “为什么?”   苏悦薇眼神有些涣散,“他白天才刚说我们会出问题,晚上我们就遇到事情了,他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定有办法解决。”   裴泽却不是很相信夏孤寒,如果是平时的小事,他愿意依着苏悦薇的性子去找夏孤寒解决,但他们遇到的事,科学无法解释,或许还有可能伤及他们的生命。   裴泽并不想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香火店老板,在他看来,那所谓的夏老板,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神棍罢了。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拒绝苏悦薇的提议,也没有答应,只是轻声安慰她。   等天光透亮,太阳从东方升起之时,裴泽马上驱车带着苏悦薇前往天师协会。   天师协会位于雾州市政府大楼旁的一个老旧小区里,占据了该小区四号楼整栋楼。   小区建成已经有三十多年了,相较于市中心的动辄二三十层的现代公寓,小区最高的楼房只有七层。而位于小区中心的四号楼,却是最低的,只有四层。   裴泽昨天已经来过一次,今天再过来,熟门熟路地找到天师协会的副会长办公室。   “夏大师?”裴泽敲了敲略显老久的门。   没一会儿,“吱嘎”一声,大门在裴泽和苏悦薇面前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少女,她看到门外站着的裴泽和苏悦薇,友好地笑了笑,“请进,师父在里面。”   又冲着办公室深处喊道:“师父,有客人上门啦。”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软软糯糯的。   个子也矮,只到裴泽的胸口,再加上一张圆圆的娃娃脸,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小小的一团。除了玉雪可爱外,似乎没有更贴切的形容词可以形容她了。   少女把夫妻俩带到办公室里。   在原木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头发发白的老者,老者穿得很新潮。上身穿着一件画有皮卡丘的白色T恤,叠穿富有沙滩风情的短袖花衬衫。下身穿着一件发白的牛仔裤,牛仔裤上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晃晃荡荡,发出叮铃铃的声响。脚上蹬着一双某著名运动品牌的运动鞋,穿着船袜,露出脚踝。   眼前的这个潮老头儿就是雾州市天师协会新调来的副会长,夏培河。   “大师。”裴泽恭恭敬敬地和夏培河打了个招呼,便把昨天晚上遇到的事情和夏培河简单地复述了一遍,“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少女递了一杯茶过来,裴泽朝她礼貌地点点头,“谢谢。”   又继续道:“敲门声持续了一个晚上,我去开门的时候,声音又停了。所以我想请大师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除了敲门声外,还有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夏培河问。   裴泽认真回忆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   异样是突然来的,完全没有预兆。   夏培河又问:“这段时间,你们夫妻二人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一般被脏东西缠上,都是有一个递进的过程,刚开始是感觉身体上不舒服,把“人气”病散了,脏东西就可以趁机伤害人甚至杀人。   如果裴泽和苏悦薇真的是被脏东西缠上,最先出现的异样应该是身体某方面的机能出现了问题。   夏培河昨天会主动给夫妻俩护身符是因为他第一眼看到夫妻俩的时候,有种玄妙的感觉,但细细一算,又什么都算不到。为了以防万一,才给了对方护身符。   可夫妻俩一进来,他就感觉到,那张护身符上面的禁制并没有被触发。   如果裴泽说得是真的,那东西只敲门却不害人。   难道是一只淘气的孤魂野鬼在恶作剧?   裴泽不知道夏培河的猜测,他还是摇头,他和苏悦薇有定时做体检,身体很健康。   “大师,其实有不对劲的地方。”倒是苏悦薇一口咬定有异样。   裴泽猜到苏悦薇要说什么,赶紧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他觉得在一个大师面前提一个神棍,是对大师的不尊重。   倒是夏培河来了兴趣,开了一罐肥宅快乐水,满足地呷了一口,让苏悦薇继续说,“但说无妨。”   苏悦薇说道:“我昨天去见了一个大师,他也说无法解决我的问题,但是我离开的时候,他却突然说如果遇到其他事情可以去找他,他可以解决。”   “哦,”夏培河一点都没觉得不被尊重,反而发出一声感兴趣的长叹,眼睛晶晶亮的,“他是怎么说的?他又是怎么知道你们会遇到问题的?”   “夏老板只说有问题可以去找他,”苏悦薇摇头,“至于他怎么知道的,我也无从得知。”   “也是。”要是知道,这对夫妻今天也不会来找自己了。   夏培河又喝了一口肥宅快乐水,汽水刚入口,他突然注意到什么,被呛了一下,咳了几声才缓过来,“你刚刚说的那个人,他也姓夏?”   夏培河的反应实在太大了,裴泽以为他生气了,好忙说道:“大师,那就是一个神棍,估计是借着夏这个姓招摇撞骗,不值得你计较。”   “这么说他真的说他姓夏咯?”夏培河又也问了一遍。   一旁的少女也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裴泽只好点点头,“是。”   “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夏培河又问。   裴泽忘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他花费时间去记忆。   倒是苏悦薇记得清清楚楚,“夏孤寒,他叫夏孤寒。”   这个答案在夏培河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他就说嘛,夏云开那个小子为什么突然把他调到雾州天师协会来,原来是把儿子藏在了雾州。   夏培河愉悦地笑了笑,大口大口地把一罐肥宅快乐水喝完,满足地打了个嗝。   末了起身看向裴泽夫妻俩,“如果他真的是夏孤寒的话,我劝你们还是快去找他吧,说不定只有他能解决你们的问题。”   “走吧,现在带我去找夏孤寒。”   夏培河不等裴泽回应,就背着手往门口走去。   那个存在不是很强的少女马上跟上,“师父,我也想去找师兄。”   裴泽这才知道昨天那个年轻人是夏大师的徒弟。   又姓夏,不会也是第一世家夏家人吧?   裴泽皱了皱眉头,隐隐为自己昨天对待夏孤寒的态度感到后悔。   “老公,走吧。”苏悦薇不知道裴泽心里的纠结,牵起裴泽的手,小意温柔道:“赶紧去找夏老板吧。”   温柔之下,藏着一丝的急切,但她掩饰的很好,并没有显露出来。   裴泽:“好。”   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不了到时候和夏老板道个歉。   和命比起来,这并不算什么。   等裴泽和苏悦薇下楼的时候,一辆火红色的超跑已经停在楼栋门口,夏培河鼻梁上架着一副足以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催促道:“赶紧的,前面带路。”   ***   香火店。   昨天老鬼喂了夏孤寒许多能量,于是今天一大早他就醒来了。   但懒癌已入骨,夏孤寒并不想起床,窝在被窝里舒舒服服的假寐。   顾晋年在楼下的厨房里为夏孤寒准备早餐,丝丝缕缕的香味飘了上来,夏孤寒摸摸肚子,才感觉到饿了。   他不得不起床,洗漱完下楼,顾晋年的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趁着夏孤寒吃早饭的空挡,顾晋年开了香火店的店门,把广告灯牌和一些货品摆出去,一切井井有条,根本就不需要夏孤寒动手。   除却喜欢折腾这一点,夏孤寒现在看顾晋年是怎么看怎么满意,简直就是懒人的福音。   两个纸扎小人不用顾晋年动手,手牵手蹦蹦跳跳地跳到门口,找到一处阴凉的地方玩一二三木头人,争取一整天都不动。   然而不到三分钟,两个纸扎小人纷纷破功。   一个不明物体从远处飞来,跳到大一的头上,尖锐的指甲薅了大一一块头皮。   疼得大一嗷嗷嗷大叫,差点原地起飞。   不明物体被吓了一跳,迅速蹿到地上,背脊拱起,身上的毛发一下子炸开,金色的瞳孔收缩,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咕噜声。   是一只黑猫。   大二向来和姐姐一条心,见到姐姐头上被蹭破一块纸皮,露出光秃秃的竹竿,也气疯了,不管不顾地朝黑猫扑去。   轻飘飘地落在黑猫身上,张大嘴巴,啃了一嘴毛,也把黑猫啃秃了一块。   极限一换一,谁都不亏。   黑猫被吓了一跳,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跳到一堵围墙上,冲着两个纸扎小人喵呜呜的一通乱叫。   两个纸扎小人站成一排,用阴恻恻的声音和黑猫对骂,深怕被黑猫给比下去。   夏孤寒在店里听到动静,却没有急着出去,慢悠悠地吃完早餐,才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   两个纸扎小人终于遇到靠山,正想扑上去求安慰,就看到站在夏孤寒旁边的老鬼,委屈地瘪了瘪嘴,终究没敢扑上去。   那只黑猫看到夏孤寒,冲着夏孤寒喵呜了一声,竟是有些委屈。   夏孤寒一眼就认出这只黑猫是群相山半山别墅的那只猫,他朝黑猫招了招手,“过来。”   黑猫谨慎地看了站在夏孤寒不远处的两个纸扎小人一眼,踟蹰着不敢跳下来。   夏孤寒摸了摸大一秃了一块的脑袋,哄她,“先回进去,晚点我给你补上。”   又给姐弟俩扔了两张符箓,姐弟俩咔嚓咔嚓地吃完,才心满意足地跳回店里。   黑猫确认安全后,才从围墙上下来,踩着优雅的猫步走到夏孤寒的脚边。   仿佛刚刚那个和纸扎小人吵得不可开交的不是它一样,若不是头上秃了一块,会更有说服力。   “你自己找到这里来的?”   夏孤寒知道这只黑猫比较灵,问话它听得懂。   黑猫果然听懂了,朝巷口的地方喵呜叫了几声。   夏孤寒循声看去。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巷口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对上夏孤寒的目光,她瑟缩了一下,小声软糯地喊了一声,“哥哥,你好。” 第29章 就很离谱   夏孤寒朝小女孩招招手。   小女孩犹豫了一会儿, 慢吞吞地从巷口移出来,还是有点害怕,踌躇不前。   黑猫跑到她身边, 轻轻蹭着小女孩的脚, “喵呜~”   像是在安慰, 又像是在鼓励。   夏孤寒并不催促,打了一个哈欠靠在顾晋年的身上,耐心地等待小女孩过来。   大概有几十秒的时间,小女孩抿了抿嘴唇,慢慢地向前迈了一小步,红色的裙摆轻轻晃了晃。   黑猫拿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她。   小女孩垂眸看了一眼黑猫。   “喵呜~”黑猫又叫了一声。   小女孩这才鼓起勇气, 走到夏孤寒的面前, 胆怯地喊了一声“哥哥。”   “嗯。”夏孤寒应了一声, 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热情, “跟我进来吧。”   他的不热络反而让小女孩自在多了, 跟在夏孤寒的身后走进香火店。   一进入香火店,一股阴凉便扑面而来,没了太阳的照射, 让小女孩感到很舒服,又放松了不少。   “坐吧。”夏孤寒从柜台后面翻出一条小凳子,放在小女孩的面前,自己本打算回柜台里的躺椅上坐着, 又想到一坐下小女孩就看不到自己, 便把老鬼专用的塑料凳搬到柜台前,在距离小女孩一定距离的位置坐下。   小女孩看了他一眼,才坐到小凳子上,仰着头看夏孤寒, 漆黑水亮的眼睛里有胆怯,也有好奇。   黑猫懒洋洋地趴在小女孩的脚边,像一尊守护神一样守着她。   大一大二躲在不远处朝黑猫龇牙咧嘴,看样子还想和黑猫打上一场。夏孤寒一个眼神过去,两个纸扎小人老实了,一动不动当个真纸扎小人。   “说吧,你找我做什么?”夏孤寒不知道怎么和小孩儿相处,但也尽量柔和的问道,因为不习惯,语气显得有些僵硬。   小女孩低下头,双手无措地搓着红色的连衣裙,声音小小的,“我想离开,我不想留在这里。”   黑猫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挨近她蹭蹭她。   女孩的声音很小,但夏孤寒还是听见了,并且知道女孩所谓的“这里”是人世间,她不想活着。   但身为鬼胎,她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   夏孤寒皱起眉头,正想进一步引导小女孩说出更多的时候,门外有喧闹声传了进来。   有一道脚步声夏孤寒格外熟悉,直接让夏孤寒冷了脸,眉眼间隐隐闪过无可奈何的神色。   小女孩却突然从小凳子上窜了起来,像是应激反应一般,整个人躲进摆放香烛元宝的桌子底下,把自己蜷成一团,漆黑的瞳孔放大,眼神开始涣散,整个人都在发抖。   有让她害怕的东西或者人进来了。   夏孤寒目光一凝,扔了一张符箓到小女孩的脚下,“拿着它,只要你不愿意,便没人知道你在这里。”   小女孩迟疑了一会儿,颤抖地伸出手指捏住了脚下的那张金黄色的符箓。没有令人害怕的灼烧感,周围的一切也没有变化,但莫名的,小女孩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周围形成,她好像安全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夏孤寒已经躲进柜台里,装出一副已经陷入熟睡的模样。   一旁的顾晋年诧异地挑了挑眉,夏孤寒是真的“躲”进去的。   难道来的那些人里,也有夏孤寒害怕的人不成?   那倒有趣了。   顾晋年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反倒有些期待了。   外面的声音渐渐近了,还没看到人影,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先传了进来,“小徒弟,为师来了,速速出来迎接。”   很快,一个穿着花衬衫挂链牛仔裤、戴着超大墨镜的老头出现在顾晋年的视野中。   与老头儿一起来的,有一个娃娃脸少女以及昨天的那对夫妻。   “夏孤寒?”   “孤寒小徒弟?”   没得到夏孤寒的回应,夏培河接连喊了几声,大有不把夏孤寒叫醒不离开的决心。   不过先回应夏培河的不是夏孤寒,而是躲在角落里的两个纸扎小人。   纸扎小人从角落里蹦跶出来,冲向夏培河,“爷爷!爷爷!”   阴恻恻的声音里多了一点迫切,两个纸扎小人终于迎来了真正的靠山。   夏培河一边一个抱住纸扎小人,看到秃了一块的大一,心疼道:“爷爷的小宝贝哟,你的头怎么了?”   大一都快哭了,但也知道这会儿不能暴露小女孩的存在,只能瘪着嘴投入爷爷的怀抱。   爷孙终于重逢,自然一派温馨热闹。   可裴泽和苏悦薇看到两个纸扎小人竟然开口说话,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抓住娃娃脸少女的手,寻求保护。   娃娃脸少女安慰他们,“别担心,他们很乖很可爱。”看着纸扎小人的眼神充满了喜爱,恨不得伸手去揉一把。   乖?   可爱?   裴泽看了一眼纸扎小人蜡黄的脸,觉得自己的审美和他们这些高人格格不入。   挣开裴泽和苏悦薇,娃娃脸少女走到柜台边上,冲躺在躺椅上装睡到的夏孤寒喊道:“师兄!我和师父来见你啦!”   夏孤寒继续装睡。   夏培河安抚完两个宝贝孙孙,也走了过来,娃娃脸少女退开一步,主动为他让位置。   “小徒弟,醒了没?”   夏孤寒:zzz~   夏培河眯了眯眼,看来是要上大招了。   他看向娃娃脸少女,“小米,去车上把为师的装备拿来。”   少女桀然一笑,幸灾乐祸道:“好嘞,我这就去。”   话落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很快很积极。   自始至终都在看热闹的顾晋年明显感觉到夏孤寒的背脊僵了一下。   完了,他对夏孤寒师父的装备越来越好奇了。   没几分钟,被称为小米的少女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   唢呐。   夏培河接过唢呐,直接给夏孤寒吹了一首《今天是个好日子》。   香火店本来逼仄,唢呐一吹,回音更大,耳膜都开始跟着音乐震动。   睡死过去的人,都会被吹起来,更何况是夏孤寒。   谁说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   那是因为没用唢呐啊。   夏孤寒只觉得耳膜一股一股的,连着额头上的青筋也跟着抽动了起来,最后实在忍不下去,从躺椅上坐起来,   他睡眼惺忪地看向夏培河,慢吞吞地叫人,“师父。”   动了动脚,很“不小心”地踢到顾晋年,带着泄愤的力道,谁让他刚刚一直看热闹来着。   踢了就踢了吧,顾晋年并不在意,难得看到夏孤寒吃瘪,怎么说也不能错过。   见夏孤寒醒来,夏培河依依不舍地把唢呐交给小米,乐呵呵地走过来把夏孤寒抱了个满怀,“小徒弟,为师可想起你了。”   夏孤寒八风不动,只扯着嘴角呵呵笑了一声。   小米在一旁脆生生地喊道:“师兄。”   夏孤寒看向她,也看到她手中的唢呐。   小米甚是警觉,立刻把唢呐往身后一藏,躲过了一道疾射而来的劲风。   夏孤寒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把扒在自己身上的老头儿推开,“师父,你怎么来雾州了?”   一点都不为自己装睡被叫醒的事感到尴尬。   “你还不知道吗?”夏培河找了个地方坐下,“我来雾州接手雾州的天师协会,现在是天师协会的副会长。”   “哦。”   夏孤寒想起来了,夏孤江离开之前确实和他说过会有人接替方以年成为天师协会副会长,却没想到这个缺会落到他师父身上。   别看夏孤寒这会儿反应平平,但一想到之后每天都要面对夏培河,他头都要大起来了。   夏培河资质平平,修炼了一辈子,才将将成为二级天师。但他学识渊博,素有天师界移动的图书馆之称,有关于天师的问题问他,他大多能回答,一直以来都是夏家子弟的老师。   夏孤寒也是他的学生,却是最懒的学生。   多年来,为了让夏孤寒能主动学习,夏培河与夏孤寒斗智斗勇,早就研发出一套对付夏孤寒的办法。   夏孤寒以为离开了夏家,就不再受到夏培河的荼毒,那曾想家里的老头子直接把夏培河派到雾州来。   顾晋年从夏孤寒脸上看出了那么一点生无可恋,终于良心发现,手指轻轻一弹。   拿着唢呐的小米只觉得手上一沉,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唢呐已经无火自焚,转瞬之间连渣都不剩。   小米:!!!   小米:“师父,唢呐没了!”   夏孤寒给了顾晋年一个赞赏的眼神。   夏培河的注意力被突然消失的唢呐吸引,走过去看着小米空荡荡的手,陷入沉思。   一会儿之后,师徒二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讨论了起来。   夏孤寒这才把注意力放到裴泽夫妻俩身上。   夫妻俩进来很久了,见师徒叙旧也不敢上前打扰,又心焦又尴尬地等待着,这会儿见夏孤寒终于看过来,夫妻俩一起走了上来。   “夏老板,”裴泽率先开口,态度恭敬,已然没了昨天的倨傲,“我对昨天的失言感到万分抱歉,还请夏老板大人不计小人过。”   能成为一个上市公司的总裁,他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也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深深地藏起自己的情绪,对夏孤寒满是恭敬,和昨天判若两人。关键是他自己一点都不尴尬。   苏悦薇比他更急迫一点,没等夏孤寒回应,就着急忙慌地开口说道:“夏老板,你昨天和说我们如果遇到其他问题可以来找你,不知道现在还做不做数?”   夏孤寒点点头,目光却落在苏悦薇和裴泽脚下。   那里有一个浑身带血的小婴儿,这会儿正坐在地上,脐带还没剪掉,拖在地上。婴儿肉嘟嘟的,四肢跟藕节似的,他一只手把玩着自己的脚,另一只放在嘴巴里啃着,如果忽视他浑身是血的模样,其实和普通的小婴儿没什么区别。   但认真看的话,夏孤寒就发现了,婴儿的眼中少了几分灵动,看起来木愣愣的。还真像老鬼说的那样,三魂七魄少了一魄。   “说说你们遇到的事吧。”夏孤寒收回目光,散漫地往后一靠。   裴泽便详细地把半夜敲门的事复述了一遍,又道:“只要夏老板能帮我们把问题解决了,一切好商量。”   他很上道,连红包都准备好了,直接用双手递了过来。   夏孤寒没什么顾忌的接过红包,薄薄的一封。他直接当着裴泽的面打开红包,里面放着一张支票。   看了一眼上面的数额,夏孤寒很满意地收了起来,直接从柜台里拿出两块玉递过去给裴泽和苏悦薇,“戴着这个,他不敢再靠近你们。”   却不会伤害到那个鬼胎。   裴泽并不满意这个结果,拧了拧眉头,“夏老板,您就不能把那个东西除掉吗?钱不是问题,多少我都愿意出。”   夏孤寒当面打开红包的行为,让裴泽认定夏孤寒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只要钱给得够多,夏孤寒什么都愿意做。   苏悦薇在一旁没有表示,但她的眸光微闪,有过一点犹豫,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渐渐变得坚定。   夏孤寒突然看过来,问她:“你也想让我除掉他吗?”   苏悦薇毫不犹豫地点头,“麻烦夏老板了。”   夏孤寒又问:“即便除掉之后,你们将再也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如此还愿意吗?”   夏孤寒的话让裴泽夫妻俩陷入沉默之中。   裴泽一脸茫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东西和他以后有没有孩子扯上关系。   苏悦薇却目光闪躲,避开了夏孤寒的视线,“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孤寒了然了。   看来苏悦薇对于鬼胎的存在并不是完全不知情。   不然以她迫切想要怀孕的心理,听到有东西会决定他们是否会有孩子,苏悦薇一定会选择打破砂锅问到底。   但现在,苏悦薇选择了躲避。   真相不辩就明。   夏孤寒挥挥手,“既然不是真的想解决问题,就走吧。”   至于那张支票和两块玉算是钱货两讫了,夏孤寒不可能退回去。   “夏老板!”裴泽不打算离开,上前一步,“可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除掉那脏东西,我就会没有自己的孩子?难道薇薇这么久都没怀上,是因为那东西吗?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东西在不伤害我们的情况下,让薇薇怀孕?”   裴泽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显然是着急了。   昨天那个在孩子问题上云淡风轻的人,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云淡风轻,他内心里还是非常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的。   可苏悦薇愿意让真相浮出水面吗?   她拉过裴泽的手,急得声音都哽咽了,“老公,你昨天说得对,他就是一个神棍!什么脏东西没了我们就没有宝宝的话,肯定是他编出来的,为的就是吊住我们的胃口,然后再狠狠敲诈我们一笔。我们走,我们回家吧,我们都期待着宝宝的到来,宝宝肯定感受到了,也肯定会来找我们的。”   夏孤寒看了看她脚下不远处的鬼胎,心道:可不是吗?宝宝就在你脚下,早早就来找你了。只是你自己不想要罢了。   裴泽没有打断苏悦薇的话,其实他也在评估苏悦薇话里的内容,狐疑地看向夏孤寒。   夏孤寒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往躺椅上一躺,任由苏悦薇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不为自己解释一句。   裴泽被夏孤寒不在意的态度给弄迷糊了,深深地看了夏孤寒一眼,决定先缓缓。   他伸手揽住苏悦薇的肩膀,把人搂进怀里轻声安慰着,见苏悦薇情绪平稳了一些,才充满歉意地说道:“夏老板,实在抱歉。薇薇太渴望有个自己的孩子了,您一说我们将永远无法拥有自己的宝宝,薇薇难免情绪失控。我先带她回家,待薇薇冷静这来,下回再来找您。”   却也没说下回是什么时候。   裴泽内心有自己的小算盘,如果夏孤寒真的想从他手里赚到更多钱,见他回去势必会沉不住气,开口让他留下来。   如果不是的话……   裴泽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个时间单独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夏孤寒并不在乎裴泽夫妻俩是否离开,直到裴泽和苏悦薇走出香火店,夏孤寒都没有叫住他们,甚至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裴泽的脚步顿了顿。   这个夏老板是真的沉得住气,还是……   苏悦薇扯了扯裴泽的手,“老公,我们回去吧。”   或许是慌了,她并没有完全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流露出一点迫不及待来。   裴泽看了他一眼,温柔宠溺道:“好,我们先回家。”   可仔细一看,他的眼中却没有多少情绪,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   裴泽夫妻俩一离开,香火店就安静下来了。   夏培河和小米研究了许久,也没研究出唢呐为什么会自己燃烧分解,见客人走了,马上去问夏孤寒。   夏孤寒懒得应付他们,便把顾晋年推了出去。   唢呐是顾晋年弄坏的,自然要由顾晋年出来做个解释。   顾晋年哪里不知道夏孤寒就是懒。   伸手揉了揉夏孤寒的脑袋,主动显现出身形来。   他看看夏培河,“师父。”   又看看小米,“师妹。”   称呼全部跟着夏孤寒走,非常自觉上道。   但夏培河和小米却被突然出现的顾晋年吓到,下意识地应下顾晋年的称呼,又机械地看向夏孤寒。   师徒俩疑惑的眼神仿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明晃晃写着两个字——   这谁?   夏孤寒有点卡壳,不知道怎么介绍顾晋年,干脆都扔给顾晋年,自己去找小女孩。   顾晋年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师父,师妹,我是夏孤寒的爱人,我叫顾晋年。”   “爱……爱人?”   不是朋友,不是男朋友,而是用爱人,一般结过婚的才这么介绍。   夏培河惊讶地下巴差点掉了。   不过夏培河是个接受能力很强的人,很快就接受顾晋年和夏孤寒的关系。他关心的反而是另一个问题,他直勾勾地打量顾晋年,毫不客气地问道:“顾晋年是吧?你是人还是鬼?”   是人却可以轻易隐藏身形,连天师都看不出来。是鬼却没有一点鬼气,显现出身形的时候,看着就是一个正常的人。   夏培河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样的……   不,也不是没见过。他有在书中看到过相似的记载。   猛地想起书中的内容,夏培河骇然地瞪大了双眼。   顾晋年微微一笑,算是承认了。   夏培河花了好些时间才消化了这个消息,再看向自己懒散的徒弟时,目光复杂极了。   ——徒弟啊徒弟,你可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存在?   小米扯了扯夏培河的衣服,小声问:“师父,师……师嫂到底是什么啊?”   夏培河摇摇头,弹了小米一个脑瓜崩,“小孩子家家的,好奇心不要太大。”   小米瘪瘪嘴,嘟囔了一句,倒也听话的没再问了。   师父不说肯定师父的道理。   ***   夏孤寒没理会顾晋年和夏培河之间的机锋,他走到摆放货品的桌子旁蹲下,和小女孩说道:“他们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小女孩怯怯地看过来,瞳孔依旧是涣散状态的。   夏孤寒没有催促她,只是坚定地看着她,并向她伸出一边手。   “有我在,别怕。”   小女孩偏了偏头,眼睛慢慢恢复了神采,看到夏孤寒递过来的手,犹豫着把自己的手抬起来,轻轻地放上去。   “我带你出来。”夏孤寒动作温柔地把小女孩从桌子底下带出来。   小女孩不适应太多人,出来后一手抱着黑猫,一手拉着夏孤寒的衣摆,躲在夏孤寒身后,只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水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香火店里的其他人。   夏培河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知道小女孩认生,只看了一眼便将视线调转到夏孤寒身上,手指在顾晋年和夏孤寒身上扫了一圈,“你们女儿?”   既然夏孤寒都能和顾晋年结婚,那他们之间有个女儿,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哇哦,”小米惊叫一声,“我当姑姑了?”   又好奇地问道:“师兄生的还是师嫂生的?”   夏孤寒:“……”   顾晋年:“……”   就很离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夏孤寒: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夏培河:那是你没有见识到唢呐的威力。   夏孤寒:……   是在下输了。 第30章 镇卫生院   或许是香火店内轻松的氛围感染了小女孩, 小女孩渐渐放松下来,从夏孤寒的身后走出来。   拉了拉夏孤寒的衣服,小声说道:“哥哥, 我见过那个弟弟。”   夏孤寒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蹲下来, 和小女孩平视,柔声问道:“是吗?还记得在哪儿见过的吗?”   小女孩偏着头,认真地回想。   “嗯……”她眉头紧紧皱起,似是回忆到不好的场景,开始害怕地颤抖。   夏孤寒伸手轻轻拍拍小女孩的后背,“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小女孩倔强地摇摇头。   “我想起来了。”   香火店周围的空气突然为之一荡, 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   夏孤寒和顾晋年最先发现不对劲, 两人对视了一眼, 什么也没说, 同时看向小女孩。   夏培河和小米之后也发现了, 目露惊讶之色。见夏孤寒和顾晋年没反应,他们便也安静地站在一旁。   殊不知,此刻夏孤寒和顾晋年眼中的世界已经变了样。   小女孩放出她的意识, 把两人带进她的世界里。   ***   天气有些阴沉,一层又一层的乌云挡住了蓝色的天空,天空很低,空气很闷, 大有一副暴风雨来临之前诡异的宁静感。   前面是一间四层的建筑, 年代有些久远,墙上的蓝白色油漆已经斑驳脱皮,青苔肆意生长,涂出一块又一块如墨的绿色。   围墙上挂着招牌, 招牌已经生锈,上面的字迹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是认真看的话,依稀可以看到“镇卫生院”四个字。   一辆破旧的救护车从远处驶来停在铁门外,有几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鱼贯从车上下来,又打开后车门,合力把一副担架抬了下来。   担架上有一个女人,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可眉头还是紧紧蹙起,若有似无地发出呻吟。   蓝色被罩下面的肚子高高隆起,像是要生了。   铁门从里面打开,那几个人抬着女人快速走进卫生院。   里面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这样的事似乎每天都在发生,卫生院里的人已经见怪不怪,有条不紊地将女人推到一间手术室里。   他们全程无交流,缄默得像一个个哑巴。   手术室很简陋,连消毒区都没有,白色的墙壁上满是黑黑红红的颜色,也不知道沾染了什么,一股浓郁的味道飘荡在手术室里,说不清是香还是臭,刺得人鼻子发痒。   一双带着医用手套的手“哗啦”一声,拉上蓝色的布帘,早就等待在里面的医生开始接生。   几分钟后,婴儿的有力的啼哭响了起来。   “手上有六根手指,是个畸形儿,扔了吧。”   说话的人声音很尖,应该是经过特殊处理,让人听不清他原来的声音。   他说“扔了吧”三个字的时候,语气毫无起伏,不像是对待一个生命,更像是在对待冰冷的死物。   有人进来抱走这个新生的宝宝,带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昏暗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灯,只有一扇小窗透进一点日光。   小小的房间里密密麻麻地放了几十张婴儿小床,超过一半的小床上都躺着小婴儿。他们维持刚出生的样子,羊水没有被洗去,被血色包裹着,就连脐带也没被剪掉。   没有专门的人照顾,就像是废品一样,被随便扔在这间废弃的小房间里。   新生宝宝被放在靠近门口的一张小床上,她还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只张着嘴越哭越无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有人进来。   把一个浑身带血的婴儿放在她的身旁,边走远边细细交谈。   “这个看着也没畸形啊,为什么扔了?”   “听医生说是少了一魄……”   交谈声渐渐消失。   整个世界也渐渐染上一层浓黑。   ***   画面如潮水一样退去,眼前的景象又变回香火店。   夏孤寒缓了一会儿才慢慢从那副黑暗的场景中回过神来,他低头看向小女孩。   小女孩面色苍白,大粒大粒的汗水从额头上滑下来,显然刚刚让夏孤寒进入她的意识观看那段记忆,费了小女孩很大的力气。   夏孤寒看了老鬼一眼。   顾晋年意会,把手贴在小女孩的额头上,一股澎湃的阴气传进小女孩的身体里,缓解她的疲惫。   她是鬼胎,虽不惧怕阳光和阳气,但更喜欢阴气,阴气可以使她变得更强大。   小女孩苍白的脸稍稍恢复血色。   她抬头看向顾晋年,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左手吗?”   夏孤寒蹲在小女孩面前,温柔地问道。   小女孩的左手紧紧绞着裙摆,有些犹豫。   夏孤寒耐心等着她。   好一会儿之后,小女孩才慢吞吞地伸出左手。   那只手很小,指节白皙圆润,确确实实长着五根手指,好像和常人没有区别。   但仔细看,还能在她小拇指左边的位置上看到一道细小的疤痕——应该是切除了一根多余的指头后留下的。   显然刚刚小女孩给夏孤寒看的那段记忆,是她出生的记忆。   “好了,可以收回去了。”夏孤寒没有一直盯着那道伤疤一直看,只瞄了一眼就移开了。   小女孩马上把手收回去,藏在身后,不安的握成拳头。   这时候黑猫突然跑过来,拿头蹭了蹭小女孩,发出催促一般的叫声,听起来有些凄厉。   小女孩刚刚恢复血色的脸又一次变得苍白,“哥哥,我……我要回去了。”   她的声音很急切,像是很害怕不能及时到家。   “好,我送你回去。”   夏孤寒起身,和夏培河说道:“师父,把车借我。”   夏培河马上把钥匙扔给他,还不放心地问:“有驾照吗?”   他不信以他徒弟懒惰成性的性格,会去考驾照。   果然,夏孤寒僵了僵。   他会开车,但一直都懒得去考驾照。   “……师父,还是你开吧。”夏孤寒老老实实地把车钥匙递回去,“麻烦送我去群相山。”   夏培河露出果不其然的笑,接过钥匙,“走吧。”   说完率先走出去。   小米没跟着去,“师兄你去吧,我留下给你看店。”   夏孤寒点了点头,又转向小女孩,“走吧,我送你回家。”   小女孩主动伸出手,拉着夏孤寒的衣角,跟着夏孤寒一起出去,黑猫陪在她的身边,叫声有些急切。   夏孤寒听出来了,便和夏培河一起加快脚步。   别看夏培河年纪大了,他车开得却非常凶。等超跑出了市区,驶上群相山的盘山公路时,夏培河完全放飞自己,在盘山公路上得漂得漂得意的漂,强大的气流让道路两盘的草木不断摇晃,亮红色的超跑留下一道残影。   好在坐在他车里的都不是正常人,不然这么飙的话,估计人没下车就吐出来了。   二十几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被夏培河缩短到十五分钟左右,超跑停下来的时候,夏培河还一脸意犹未尽。   夏孤寒:“……”   他没什么好说的。   沉默地把小女孩和黑猫送下车,又目送她们走进别墅里,夏孤寒才上夏培河继续回去。   超跑刚开出一个弯道,迎面开来一白色的轿车,车窗紧闭,看不到里面的人。可夏孤寒却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和小女孩身上的气息有些相似。   “老鬼。”夏孤寒喊了一声。   都不用明说,顾晋年就知道夏孤寒想让他去做什么,所以几乎是夏孤寒话音刚落的时候,顾晋年就跟着那辆白色轿车走了。   两人之间的默契像是在经年日久中培养起来的一样,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足以心照不宣。   直到后视镜里看不到白色轿车,夏培河才问道:“小徒弟啊,你和顾晋年是怎么认识的?”   夏孤寒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声音有点含糊,“路上遇到的。”   半年前他被夏家除名,从夏家巷搬了出来。   拉着行李箱走到夏家巷的巷口,就遇到打算破除夏家巷巷口禁制的顾晋年。   两人的目光触不及防地撞上,夏孤寒突然升起晕眩感,眼睛像是突然被人蒙住,一切都是雾蒙蒙的,周围的景象尽皆离他远去,看不真切。唯有顾晋年是清晰的,仿佛刺破晨雾的光,就那么降临在他的面前。   等夏孤寒意识回笼的时候,左手的无名指被顾晋年咬了一口,顾晋年吞下了他的血液,同生共死契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签下了。   从那之后,顾晋年便跟在他的身边,从覃州市到雾州市,没有再分开过。   想到这里,夏孤寒的唇角不禁向上扬了扬,轻轻地笑了,眼中有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   夏培河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到了夏孤寒,不由一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问道:“小徒弟啊,路上遇到了你就和他结婚了,你了解他吗?”   ——你知道他是什么存在吗?你就结婚了!   “不了解。”夏孤寒回答得也很直接,一见面就结了婚契,哪有时间去了解?   可是现在再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自己好像并无抗拒,不仅如此,心跳跳得似乎也快了不少,有一种隐秘的兴奋。   于是就那么顺其自然,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夏孤寒很懒,连思考都懒。   半年过去了,他也没有花时间和精力去想自己对顾晋年为什么会这么特别。   仿佛有一种天然的无形的信任架在他和顾晋年之间,一切都像是最好的安排。   夏培河还算了解自己这个徒弟,见夏孤寒这样,算是明白了不管顾晋年是谁,在夏孤寒眼里,他只是顾晋年,没有任何附加的身份。   不过很快,夏培河也坦然了。   他们做天师的,最最看中因果,或许夏孤寒和顾晋年之间早就有因果纠缠也不说定。   看开的夏培河不在执着于这个问题,脚上踩下油门,亮红色的超跑飞快地在盘山公路上窜出,犹如游龙一般漂移地离开群相山。   夏孤寒一点都不受车速的影响,坐在副驾驶座,不动如山地睡着了。   另一边。   顾晋年跟着那辆白色的轿车,最后停在半山别墅里。   正是小女孩的家。   轿车在车库停好后,从车上下来一个高挑的女人,顾晋年看过小女孩的记忆,对女人的那张脸感到很熟悉。   这个女人正是小女孩记忆开头那个躺在担架上的女人,也就是小女孩的母亲。   女人离开车库,来到小花园。   远远看到坐在秋千上的小女孩,女人挑起唇角笑了笑。   小女孩却瑟缩了一下,低下头。   “过来。”女人朝小女孩招招手,语气里并没有慈爱的感情,反而像是在叫一只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宠物。   小女孩虽然害怕,却不敢不从,从秋千上跳了下来,磨磨蹭蹭地朝女人走去。   女人嫌她走得太慢,自己主动过去抓住小女孩的手,动作粗鲁地把她拉进别墅里。   顾晋年跟了上去。   别墅的整体装修是白色的,看上去冷冰冰的,家具的线条也是直板的,看不到一丝弧度。   女人把小女孩带到一间卧室里。   不,不应该称之为卧室,而是一间小手术室。   她抓着女孩的手,用酒精在她的手腕上消毒,又拿来一把手术刀,割开了女孩手腕上的动脉,血液不断从女孩手腕上涌出,没多久就接了满满一碗。   女孩的血和普通人的血不一样。   也是红色的,但女孩的血更为清澈一些,没有一丝杂质,是最鲜亮的红。   女人捧着这碗鲜血,眼中露出痴迷的神采来,把碗捧到鼻尖轻轻嗅了嗅,像是吸xi毒的人看到毒du品一般,似癫似狂。   随后,女人仰头,一口气将鲜血灌了下去,双唇被血色染得鲜红。   小女孩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女人的身旁,低垂着头,整个人止不住颤抖。她手腕上的伤口已经自动愈合,小拇指旁边的那个伤疤格外的狰狞。   女人喝完血,走到一面镜子面前,细细打量镜子里的自己。皮肤肉眼可见地变得白皙了,眼角的细纹慢慢淡去,就这么一会儿,她看上去竟是年轻了两三岁。   女人很满意这个结果。   她走到小女孩身边,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发,面上的表情无比温柔,用充满慈爱的口吻说道:“乖,出去玩吧。”   小女孩抖了一下,低着头跑出去了。   ***   顾晋年回到香火店的时候,夏培河和小米已经离开了。   夏培河离开之前还非常嫌弃地看了夏孤寒一眼,非常看不起夏孤寒的时尚品味,还打算抓夏孤寒去商场采购一番。   夏孤寒懒,不想动。   像是长在躺椅上一样,任由夏培河怎么拉扯都起不来。   夏培河深知夏孤寒的德性,拉不动人干脆放弃,带着小米先离开了。   顾晋年进门,就看到夏孤寒瘫在躺椅上,听到动静,看了顾晋年一眼,摸摸自己的肚子,“饿了。”   “想吃什么?”顾晋年自发地走向厨房,为夏孤寒准备午餐。   夏孤寒连吃什么都懒得想,“你煮什么我就吃什么。”   “行。”   话落,人已经进了厨房,十几分钟后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出来。   食物稍稍抵抗了夏孤寒的懒劲,他从躺椅上爬了起来,接过顾晋年递过来的碗,边吃饭边问:“你看到什么了?”   顾晋年:“你先吃饭。”   怕夏孤寒噎着,又去厨房端了一小碗汤出来。   夏孤寒猜测顾晋年这会儿不说,肯定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怕说出来,他就吃不下饭了。   既然如此,夏孤寒自然没有浪费顾晋年的一番好心,花了几分钟吃完饭,才看向顾晋年,“现在可以说了吧?”   “再把汤喝了。”顾晋年指了指汤碗。   夏孤寒推开碗,“饱了,不想喝。”   顾晋年没逼他,言简意赅地把在群相片半山别墅里看到的场景说了一遍。   自始至终夏孤寒的表情都没有变化,只是顾晋年说完后,他沉默了许久。   那个女人……   或许可以称她为女孩的妈妈的女人,这么多年还养着小女孩是想要喝她的血以保持青春美貌。   鬼胎不是鬼也不是人,一出生就是特别的存在,也正因为特别,他们的寿命不长,甚至不会生长。生下来是什么样,几年后还是什么样。   夏孤寒第一眼见到小女孩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一个鬼胎,但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鬼胎,因为她能成长。   不仅如此,女孩原本左手上有六根手指,却能通过手术断了一根。鬼胎不是普通小孩,一般的医生根本就无法给鬼胎动手术。   难道又是灵医?   夏孤寒眉头皱起,越发疑惑。   那女孩和苏悦薇夫妻俩又有什么关系?那栋废弃的卫生院又在哪里?   只觉得有一团迷雾笼罩在他的面前,看不清看不明。   一双冰凉的手贴上夏孤寒的眉峰,轻轻地把夏孤寒紧蹙在一起的眉头碾开。   夏孤寒抬头看向顾晋年。   顾晋年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眉头,最后落在他的耳旁,轻轻捏了捏夏孤寒的耳垂,“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总有露出端倪的时候。”   夏孤寒的耳垂很厚,软软的肉肉的,顾晋年特别钟爱它,很多时候都喜欢上牙咬,不过不舍得用力,咬一口后,还要亲亲它作为安慰。   每每这个时候,夏孤寒就会特别激动,眼尾泛出桃染似的红。   不过这会儿,夏孤寒直接拍开顾晋年的手,又像猫儿一样瘫在躺椅上,咕哝道:“我会越来越懒,和你脱不开关系。”   有时候他真的看不透顾晋年,催他捉鬼最积极,可是生活上总是纵着他。   有点矛盾。   夏孤寒愣了愣神,拿出手机给师父发了一条短信。   夏孤寒:师父,帮我查查裴泽苏悦薇夫妻。   夏培河作为天师协会的副会长查人找资料会比夏孤寒方便许多。   很快他就收到夏培河的回信。   撕漫小老头儿:没问题。   撕漫小老头儿:熊猫头ok.jpg   夏孤寒盯着那个熊猫头头像看了一会儿,果断收起手机。   有这样的师父,他好像永远都习惯不了。   ***   案件还千头万绪,不过在新的线索出来之前,夏孤寒暂时什么都做不了,他人又懒,吃完午饭就懒洋洋地窝在店里,哪也不去。   中午的时候,店里来了几个客人,都是来买香烛元宝的老奶奶,看到夏孤寒习惯性地调侃几句。没办法,谁让夏孤寒长得好看,特别讨阿姨辈的喜欢?   无所事事一个下午又过去了。   眼看天暗了下来,夏孤寒就踢了踢坐在柜台前看小说的老鬼,“去关门。”   顾晋年手机都没收,意念一动,香火店的大门就要落下。   眼看着门就要合上,一道急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老板,等等!”   是周志强的声音。   夏孤寒眼睛一亮,一般周志强到来,都是给他送钱来的。   顾晋年有同样的感觉,于是快要合上的门又打开了。   跑得一身汗的周志强在门口缓了一会儿才走进来。   “小老板。”周志强笑得很殷勤,眼睛都快眯到一起了。   夏孤寒勉为其难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撩了撩眼皮,“有事?”   “小老板,有人想找您帮忙,就托我来探探口风。”周志强有些忐忑的说道:“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去看看。”   夏孤寒呵了一声,“你不是已经让人过来了吗?”   还当他不知道裴泽苏悦薇夫妻俩是通过谁才找到他的?   周志强知道瞒不住夏孤寒,可是一来就被夏孤寒戳破,他的心脏还是漏掉一拍,差点没喘过气来,赶紧一五一十地把事情交代清楚。   苏悦薇是通过几天前网上爆红的那段视频知道夏孤寒的,裴泽是个愿意惯着妻子的,知道妻子想认识夏孤寒,就直接找到《古宅惊魂》的片方,片方又找到周志强。   在裴泽的金钱诱惑下,周志强把香火店的地址告诉裴泽。   因为知道瞒不过夏孤寒,周志强来的时候也做了充分的准备。   他直接把裴泽给他的介绍费交给夏孤寒,“小老板,这是裴先生给的介绍费,都在这里了,您收好。”   夏孤寒没接,只道:“既然是介绍费,你自己收着……”   当然,夏孤寒不会放过薅羊毛的机会,“鉴于对方想要找我,我抽五成,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周志强很上道,马上从红包里抽出一半的钱放进自己口袋,再把红包递给夏孤寒。   夏孤寒这回才收下,捏了捏,很满意厚度。   “说吧,这次又是谁要找我?”   周志强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说道:“是响灵市的周家。”   响灵市离雾州市不远,坐高铁的话,还没有一小时。   星光娱乐的事件闹得很大,普通人或许不知道星光娱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一些富贵人家多多少少还能打听到一点。毕竟当时星光娱乐的事牵扯了很多人,为了自保也好为了落进下石也罢,一些人就探听过,隐隐约约知道有些事无法用科学解释。   周志强是星光娱乐里极少没有遭遇牢狱之灾的经纪人,有些人便猜测周志强是否和解决星光娱乐事件的高人有关系,辗转通过周志强搭上夏孤寒。   响灵市的周家就是其中之一。   听到要出远门,夏孤寒其实是不想动的,但一听到周家愿意给出的酬劳,夏孤寒还是心动了。   “我接了。”   ***   第二天一早,周家来接夏孤寒的人便出现在香火店的门口。   为了表示诚意,来人是周家的大少爷。   夏孤寒看到来人,愣了一下。   因为这个大少爷长得和小女孩有七分相似,特别是那双眼睛,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夏培河:我,漫画里走出来最潮老头儿! 第31章 人鬼情未了   周家大少名叫周警语, 长得有些男生女相,是时下最流行的小鲜肉类型,气质斯文, 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 很平易近人。   他看到夏孤寒的时候, 态度不卑不亢,“夏老板,你好,我是周警语。”   “直接走吧。”夏孤寒没有寒暄,直接说道。   周警语求之不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夏老板, 请。”   夏孤寒也不和他客气, 率先走在前面。   昨天周志强已经和他说过周家的大致情况。   周家是医药世家, 祖上是做御医的, 医术一代传一代,很是精湛。建国后,又抓住机遇, 做起医疗器械生意,在响灵市声名显赫。   周家现在的当家人周鹤延曾是知名的大国手,给不少领导人看过病。周警语就是周鹤延的孙子,不过不学医, 从小和对数字特别敏感, 长大后从了商。周家现在的商业大部分都是周警语在管理。   在外人眼里,周家是个大家族,却没有其他大家族的纷争,每个家族成员之间和谐相处, 共同经营周家,使周家欣欣向荣。   当然,这只是外人眼里的周家,真正的周家是什么情况,恐怕只有周家人知道。   思忖间,夏孤寒已经走到揽月巷的巷口。   一辆白色的保姆车停在巷口不远处,周警语朝保姆车的方向做了个手势,“夏老板,这边走。”   周家请夏孤寒的诚意很足,来之前就向周志强打听过夏孤寒的秉性,来接夏孤寒的时候,派来的也是一辆以舒适为主的保姆车。   夏孤寒上车看了一眼,对座椅宽敞的保姆车很满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扣上安全带,就闭上眼睛,头一歪就想睡觉。   早上醒得有点早,他并不是很清醒。   周警语因为夏孤寒旁若无人的动作愣了一下,夏老板还真像周志强说得那样,随性懒散。   他本来打算在车上把家里的事和夏孤寒说一遍,不过见夏孤寒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识相地闭上嘴,坐在副驾驶座上拿出手机处理工作上的邮件。   保姆车开得很平稳,夏孤寒睡了个很舒服的回笼觉,再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驶上了高速。   外面正在下雨,不是很大,淅淅沥沥的。   夏孤寒打了个哈欠,有些无所事事。   顾晋年就坐在不远处,微微垂着头,安静地看小说。   不得不承认,不折腾人的顾晋年很好看,从夏孤寒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顾晋年线条完美的侧脸线条,睫毛很长很密,鼻梁很挺,嘴唇……   很冰很软,吻起来很舒服。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夏孤寒摇了摇头,暗暗唾弃自己被顾晋年带坏了,竟也满脑子的废料。   夏孤寒还未回神,顾晋年已经发现了他的注视,也察觉到夏孤寒的视线落在何处。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仗着别人看不见他,欺身过来,在夏孤寒的唇上轻轻印上一吻。   一触即分。   夏孤寒回神,发出一声轻嗤,嘴角却抑制不住上扬。   果然很软。   坐在副驾驶座的周警语已经发现夏孤寒醒来,他转头望了过来,便看到夏孤寒扬唇微笑的样子。   夏孤寒模样生得极好,笑着的时候,眼睛跟着微微弯起,此刻他的眼中更盈着微光,像是藏着熠熠星光,一点都没有早先见到的惺忪模样。就像是蒙在他身上的面纱突然被掀开,露出最真实的样子。   像一束光,注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周警语愣住了,然而没多久,他就感觉眼前好像有白光闪过,让他不由得闭上眼,也回过神来。   “抱歉。”周警语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收回视线,他不知道刚刚那抹刺目的白光是不是错觉,却知道像刚刚那样盯着一个人看,是一种非常失礼的行为。   夏孤寒伸了个懒腰,没计较刚刚的事,而是问道:“还要多久?”   周警语莫名松了一口气,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左右。”   半个小时……   那还有时间。   夏孤寒:“和我说说看,你们为什么要找我?”   睡醒了,自然要开始了解情况,毕竟是拿钱办事。   周警语早就打好了腹稿,见夏孤寒问起,就马上回答道:“我们是想请夏老板去看看我姐姐。”   周警语的姐姐名叫周警情,今年三十五岁,七年前旅游回来突然生了一场病,到现在一直没好。如果仅仅是这样,作为医学世家的周家根本就没必要找夏孤寒,他们自己就能治好。   可奇怪就奇怪在周警情的病是没有根由的,多么精密的仪器都检查不出来她的病状。周警情的心理也很健康,心理医生并没有检查出问题。   生理上和心理上都没问题,可是周警情的身体却一年不如一年,三十五岁的年龄,身体却已经进入暮年,一天比一天衰老,现在已经白发苍苍,看着像是一个耄耋老者。   “因为家学渊源,我家并不是排斥玄学的人家,”周警语眉头拧了起来,凝重地说道:“家父也通过一些关系找来天师为姐姐看过,但那些大师都无法找到姐姐病情的根源,期间有缓解过,但没过多久,又衰老下去。”   “哦,”夏孤寒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那些人怎么说?”   “有人在偷姐姐的生命力。”周警语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巅峰,每一个字仿佛都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有人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偷偷盗走我姐姐的生命力。”   所以一个三十五岁正值壮年的女人一年比一年迅速地衰老下去,明明还有大好年华,却行将就木。   察觉到自己再一次失态了,周警语说了一声“抱歉”,停了下来缓了缓愤怒的情绪。   夏孤寒也不催他,转头看向车窗外。   雨还没有停,似乎更大了一点,把整个世界笼罩在一层雨幕中,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周警语再次开口,又恢复了冷静,“只是那小偷手段太高明,这些年我们找了很多天师,都找不出那小偷是如何偷走我姐姐的寿命,更找不到人在哪里。”   夏孤寒收回视线,没说话。   周警语也没再开口,也没说让夏孤寒一定要救救姐姐的话。这些年失望太多,所以也不敢有太深的希望。   ***   保姆车驶下高速,上了环城高速,朝响灵市有名的富人区开去。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子到达目的地。   周警语已经通知了家里人,于是早早有人在周家门口候着。保姆车一停下,马上就有人迎了上来,打开车门,将夏孤寒迎了下去。   “夏老板,里边请。”   周警语也从车上下来,在前面带路,带着夏孤寒走进别墅里。   别墅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坐在中间的是一个老人,长得慈眉善目,白发苍苍。眼睛虽然有些浑浊,看着人的时候,却一点都不含糊,带着一抹精光,好像能把人看透。他手里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微笑着欢迎夏孤寒的到来,但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到他眉眼之间的担忧。   周警语在一旁为夏孤寒介绍,“夏老板,这是我爷爷。”   夏孤寒朝着老人也就是周家的当家人周鹤延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周警语又向夏孤寒介绍一对中年夫妻,是周警语的父母,两人看起来也很和善,只是周父眼底对夏孤寒的审视却没有完全掩藏起来。   在他看来,夏孤寒太年轻了,比以往来家里的天师都年轻的多。这样的年纪,真的可以解决警情的问题吗?   “夏老板,请稍等一会儿,午饭马上就好。”周母出来招待夏孤寒,她笑容得体,只是眉眼间的疲惫还是出卖了她对女儿的担忧。   夏孤寒坐到沙发上,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他望了过去,对上周鹤延略显疑惑的视线。   “周老先生,怎么了?”夏孤寒问。   周鹤延摇摇头,“没事,只是觉得大师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夏孤寒只是笑了笑。   没过多久,就有保姆过来叫他们吃饭。   周鹤延起身,“大师,请。”   夏孤寒客气了一下,“老先生,请。”   ***   吃完午饭,夏孤寒没打算休息,直接让周警语带他去见周警情。   周警情因为极速衰老,身体机能并不是很好,所以不住在家里,而是住在周家名下的一间私人疗养院里养病。   周家父母和他们一起过去。   半个多小时后,到达疗养院。   雨还没停,夏孤寒举着伞下车。一下车,一股清新的空气便扑面而来,整个人都为之一肃。   夏孤寒观察了一眼疗养院周围的环境,了然了。   疗养院建在风水极好的山间,正好是这座山的灵气汇聚之处,长期住在这里,对身体确实很有好处。   周家的这家私人疗养院在响灵市十分有名,每一个入住的病人都有独栋的带院子的小别墅,不管是采光还是风景都极佳。   周警语带着夏孤寒来到疗养院西南面的一栋小别墅,院子的小门一打开,花儿鲜艳的颜色便往人的眼睛里挤。   小院的主人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把小院子收拾得干净整洁,种上了许多鲜花。这些花儿被打理得很好,挨挨挤挤地矗立在院子里,让小院充满了勃勃生机。   走过小院的青石板路,走进别墅。   别墅装修得很温馨,大块大块温暖的颜色让人觉得暖洋洋的。与之相反的是,别墅里实是太安静,听不到一点声响,走路发出的响声好似都能被扩大无数倍。   周警语在一旁解释,“我姐姐喜静,比起热热闹闹,她更喜欢一个人呆……”   话还没说完,一道尖锐而急促的响声骤然在别墅里炸响。   周警语和周父周母的脸色立马沉了下去,步履匆匆地冲向不远处的卧室。   这是求救铃。   周警情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按响铃声!   求救铃是周警情的看护按响的,她例行去给周警情检查身体,发现周警情陷入昏迷,便马上按下求救铃。   没想到求救铃刚刚按下去,周警语和周父周母就进来了,不到两分钟,疗养院的医护人员也到了,蜂拥进了周警情的卧室。   白色的病床上躺着一个老人。   她的头发已经发白,整个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额骨和颧骨高高凸起,皮肤松散,脸上沟壑纵横。遍布的老人斑让这张脸看上去蜡黄蜡黄的,微微张开唇是惨白的颜色,牙齿松动,仿佛下一刻就能从嘴里掉出来。   此刻,她紧挨着双眼,全无意识。   谁也无法想象,躺在床上的这个老人,仅仅只有三十五岁。   ***   夏孤寒没进去,他就站在卧室的门口,看医护人员检查周警情的病情。   但他看到的又和其他人看到的不一样。   有一缕丝线样的光从周警情身体里牵出,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飘向了远方。   夏孤寒眯了眯眼,认出来了,那是周警情的生命线。   正如之前给周警情看过情况的天师所说的,确实有人在暗处偷窃周警情的生命。   贪婪不知节制。   周警情日渐衰老便是因为生命流逝。   再过不久,待她的生命消耗殆尽,她就会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   “滴滴滴!!!”   检测生命的仪器发出尖锐的响声,提示着周警情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周母软了腿,靠着周父搀扶才勉强站着,她用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的绝望显露出来。   周父也红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人,仿佛只有这样看着,床上的人就能醒来一般。   周警语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他几步冲到夏孤寒的面前,也顾不上会不会失态,紧紧握住夏孤寒的手,声嘶力竭道:“夏老板,求求你救救我姐姐!”   周父周母紧跟着反应过来,用希冀的目光看着夏孤寒,仿佛夏孤寒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虚空中,那条生命线还在向远处延伸,连接周警情的那一头却逐渐变淡。   夏孤寒就在这时出手了。   空气中突然弥漫起一阵青烟,带着若有似无的甜香味。烟雾像是有意识一般,朝生命线盘绕而去。   生命线被烟雾包裹住,渐渐散开,和烟雾融为一体。   夏孤寒摊开手掌,烟雾重新回到他的手上,翻滚浓缩,须臾成为一粒雪白的药丸,细看之下,还有淡淡的烟雾盘旋在药丸上。   “喂你姐姐吃下。”夏孤寒把药丸交给周警语。   周警语如珍似宝地接过,小心翼翼地走到病床边,把药丸放在周警情的嘴边。刚刚触碰到周警情的嘴唇,药丸便化成丝丝缕缕的烟雾钻进周警情微张的嘴里。   一会儿之后,检测生命的仪器停止警报,周警情的心跳渐渐恢复正常。   活过来了!   在场的人亲眼见证了这一奇迹,看向夏孤寒的眼神变得无比火热。唯有周家一家三口满是感激地看向夏孤寒,周母直接给夏孤寒跪下。   夏孤寒侧身避开,没有受周母的大礼,只道:“周小姐的气息还很微弱,你们多关注一些。”   周警情的生命力被偷得差不多,夏孤寒做的只是找回些许封印在周警情的体内,吊着她最后一口气,想要让周警情痊愈,找出偷她生命力的人才是关键。   周警语听出夏孤寒语气里的凝重,看向床上的人的眼神充满了悲伤。   夏孤寒朝病床走去,围着病床的医护人员赶紧给夏孤寒让道。   夏孤寒在床边站定,细细地观察床上的老人。   皱纹和过度的瘦弱已经毁了周警情原来的相貌,她微弱的呼吸着,胸膛微微起伏。   夏孤寒凝视了许久,并没有在周警情身上看到属于别人的标记。   难怪其他天师无法找出偷周警情生命力的人是谁,因为那人根本就没有在周警情身上留下任何破绽。这就导致了周警情的生命力不像是被人偷走,而像是自然流逝。   一只手突然在夏孤寒的背后拍了拍。   夏孤寒转身,是顾晋年。   他用眼神询问顾晋年怎么回事?   顾晋年用手指了指窗户的方向,夏孤寒顺着顾晋年的手指看过去,微诧。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更准确地说,应该说是一只鬼。   他凝望着床上的周警情,眼中的情感汹涌澎湃,深情有之,担心亦有之。   似乎察觉到夏孤寒的目光,那只鬼看了过来,对夏孤寒点点头,又往后退了一步,深深鞠了一个躬,似乎在感谢夏孤寒救了周警情。   夏孤寒不着痕迹地点头,又转回来,不再看他。   夏孤寒没有在那只鬼身上看到阴煞之气,只有浓重的爱意和执念。   这些爱意和执念因谁而产生,不辨自明。   “发现了吧?”顾晋年突然凑过来,在夏孤寒的耳边说道:“小女孩长得有点像他。”   夏孤寒已经习惯顾晋年的靠近,这会儿没有躲开,听到顾晋年的话,轻轻地“嗯”了一声。   小女孩的眼睛和周警语一模一样,很可能是遗传自周警语的姐姐周警情,鼻子和嘴巴像极了刚刚那个男鬼。   小女孩是鬼胎,是鬼和人结合的产物。   这么看来,小女孩很有可能是周警情和男鬼的孩子。   那群相山那个女人又是谁?为什么和小女孩记忆中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小女孩又为什么会跟着那个女人一起生活?   迷雾散了,却又聚拢新的迷雾。   夏孤寒转身看向周警语,“有你姐姐的照片吗?”   这栋别墅布置得很温馨,却找不到一面镜子一张照片。   绕是再乐观的人,都受不了三十五岁就彻底老去,所以为了不让周警情太过伤心,别墅里不放镜子不摆周警情的照片。   周警语手机里就有姐姐的照片,听到夏孤寒的问题后,拿出手机调出照片给夏孤寒看,“这是我姐姐二十七岁生日的照片,自从她得了怪病之后,我们就再也没给她拍过照。”   照片里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有一双水亮的大眼睛,看着镜头的时候亮晶晶的。头顶着一顶寿星帽子,笑着扑进一个男人的怀里。   看到周警情的照片,夏孤寒心道:果不其然。   周警情长得和小女孩记忆中母亲一模一样。   夏孤寒的猜测得到证实,周警情才是小女孩的母亲。   而照片上,周警情搂着的男人夏孤寒并不陌生,正是刚刚站在窗户边上的男鬼。   或许是照片勾起周警语的回忆,他的表情变得柔和,语气崇拜,“我姐姐是个医学天才,她真的很厉害,无论学什么,只要一学就会。如果没出事的话,周家以后是要交到她手里。”   只是没想到一年之后,一切都变了。   想到这里,周警语对偷了姐姐生命的人就更加恨之入骨,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让她经历一遍姐姐经历的事。   夏孤寒手指指向周警情抱着的男人,问道:“这个是?”   “我姐夫。”周警语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他在婚礼的前一天车祸去世了。”   夏孤寒大概猜到了周警情和男鬼之间的故事了。   本是一对相爱的情侣,眼看着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突然间天人永隔。   人鬼情未了。   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让周警情能够看到男鬼,并且再续前缘,进而怀上鬼胎。   到这里应该都还是幸福的,也不知道是谁横插了一脚,一切都改变了。   ***   周警情还在昏迷中,夏孤寒退出房间,给夏培河发了消息。   夏孤寒:师父,帮我查查看住在群相山26号的人是谁。   夏培河没有回复。   夏孤寒走到院子里,那个男鬼就站在不远处,看到夏孤寒出来,点了点头。   男鬼身上的气息很温和,不是厉鬼,没有害人之心。   之前离得远夏孤寒没有发现,现在对方就在自己面前不远处,夏孤寒从男鬼身上感觉到一种颇为熟悉的气息。   和许思雅有点相似。   来自于灵医!   也就是说,男鬼曾经找过灵医,灵医修补了他的魂体。   夏孤寒将猜测放在心里,并没有问出来。   男鬼也没过来问夏孤寒周警情的情况,他对周警情的情况比谁都清楚,再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手机震动了一下,有消息传来。   夏孤寒解开锁屏,是夏培河回复他了。   夏培河的效率很高,直接把群相山26号房主的资料发了过来。   姓名:舒雨如   性别:女   年龄:35   毕业于京市医科大学。   资料上有舒雨如的照片,她长得普普通通,并不是顾晋年在群相山别墅里看到的那个模样。   可顾晋年一看到照片,立马就确定了,“是她。”   夏孤寒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雨快要停了,周围景象渐渐清晰。 第32章 守株待兔   下了一整天的雨, 终于在傍晚来临之前停了。阳光破开云层,为整个世界镀上一层金边,空气中飘散着泥土的香味, 目之所及之处都像是洗过一样, 透着晶莹。   周警情就是在这时候醒来的。   周家人就守在她的身边, 她一睁开眼,便看到一张张担忧的脸。   周警情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了,自从她的身体极速衰老之后,隔几天她总会突然变得虚弱,然后陷入昏迷。   她没有意识,可是她还是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体里抽走, 她想抓住, 却犹如指尖的流沙, 越抓反而流逝得越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天比一天衰老, 一天比一天离死亡更近。   周警情同样知道, 家人为了治她的病找了多少高人,刚开始的时候,周警情和家人一样满怀希望, 但每次等来的都是更深的绝望。   其实她昨天就感到不舒服了,可是这次她选择不再挣扎,或许死亡对她是一场解脱,不用再面对耄耋丑陋的自己。   只是心里终归有愧疚和不舍。   周警情以为这次自己会一睡不醒, 完全没想到还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   父母双眼通红, 眼皮看起来还有点肿,显然是哭过的,此刻却极力忍下所有悲伤,神色关切地看着自己, 见自己醒来,眼睛一亮。   周警情偏了偏头,看到爷爷周鹤延拄着拐杖坐在不远处,看着好像在笑,可是周警情却知道爷爷比谁都难过。   她的一身医术都是和爷爷学的,孙子辈里爷爷最喜欢的就是她,可是她却不孝地要让爷爷遭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周警情闭了闭眼睛,想要开口说话,却觉得张开嘴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变得无比困难,只能发出赫赫的粗喘。   周母赶紧俯身给周警情顺气,“情情,你想说什么妈妈都知道,你刚醒来,好好休息,有话我们以后再说。”   周父噙着热泪,却不敢在周警情面前哭,抬头看向日光灯,似乎只有这样眼泪才不会掉下来。   周鹤延的拐杖好像动了动,最后到底什么话都没说。   周警情知道周母在安慰自己,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就算勉强救回来又如何?已经是强弩之末,估计撑不过今晚。   其实面对死亡她有不舍和遗憾,但更多的却是解脱。只有死了,她才能以另一种姿态去见郑航,永永远远地和她在一起。   想到这一点,周警情便不再害怕死亡,目光在艰难地在病房逡巡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郑航。   他去哪儿了?   暂时没人回答周警情的这个问题,倒是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清澈的声音,直接勘破周警情的内心。   “你确定就这样放弃吗?人生前是什么模样,死后化成鬼也是什么模样。到时候你的爱人永远二十几岁,而你却顶着九十多岁的脸,你真的能接受吗?”   周警情循声看去,只模模糊糊看到门口有一个人影,那个人影身量很高,大概超过一米八。他姿态有些慵懒地靠在门框上,说完话的时候,还打了个哈欠。   人老了,眼睛也不行了。周警情根本就没有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却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   等人走过来,周警情慢慢看清她的样貌后,熟悉感越甚。   周警情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张了张嘴,只发出一道破风箱似的粗喘。   夏孤寒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周警情,懒洋洋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你真的能接受吗?”   人的天性里都有爱美的因子,周警情也一样,不然这栋小别墅里不会没有周警情年轻时的照片和镜子。周警情根本就无法接受自己变老的样子,肯定也无法接受自己顶着老人的模样和郑航在一起。   果然,在听清楚夏孤寒的问题后,周警情原本浑浊的眼睛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是啊,她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这么老这么难看,她自己都接受不了,郑航呢?他能接受吗?   夏孤寒还觉得这把火不够大,又在火上浇了一把油,“你真的想死吗?让另外一个人夺走你的亲人,花你的钱、打你的孩子、睡你的老公……”   说到这里,夏孤寒咳了一下,“不对,你老公死了,她睡不了。”   “不可能!”前一刻还说不了话的周警情憋着一口气终于发泄出来,浑浊的眼睛里仿佛燃烧着一把火,热气腾腾地仿佛要喷薄而出,求生的欲望被夏孤寒彻底调动起来了。   如果夏孤寒说的是真的,她周警情就算是爬也要从棺材里爬出来,亲手撕了那个贱人!   夏孤寒笑了,“既然不想死,就配合我。”   周警情刚想点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刚刚夏孤寒说什么来着——打你的孩子?   周警情撑着床猛地坐了起来,一字一顿地问道:“我的孩子是不是还没死?她还活着是不是?”   周警情死死地盯着夏孤寒,浑浊的眼睛里涌动着澎湃的情绪。   囡囡没死?囡囡还活着吗?   “想见她,就配合我。”夏孤寒重复了一遍。   “好!”周警情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看着夏孤寒,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年轻人。他有一双非常好看的桃花眼,脸上的神色却慵懒至极,仿佛一切困难在他面前都不是困难,可以轻松解决一样。   正是这份慵懒给了周警情相信他的勇气,哑着嗓子说道:“一定要让我看看囡囡。”   夏孤寒没回答这个问题,伸手按住周警情的额头,“不要抗拒我的力量。”   在夏孤寒手掌贴上来的那一刻,周警情只觉得有一股冰凉的气息穿过她的皮肤,往她的身体里钻,下意识地想要抵抗这股力量。   下一秒,便听到了夏孤寒的声音,清澈的冰凉的,直接钻入她的大脑,让她放松了下来,尝试接受那股力量的入侵。   周警情能够感觉到那股力量进了她的血脉,藏入血液中,随着血液的流动一起朝心脏的方向流去,同时带走了一些东西。   带走了什么呢?   周警情不知道,她只觉得疼。   特别是那股力量抵达心脏后,针刺一般的疼痛如附骨之疽一样,密密麻麻的,一点一点地啃噬她的神智。   好像要死了。   不!她不能死!   她还这么老这么难看,她还没见到囡囡,怎么可能就这么死去!   抱着这样的信念,周警情觉得心脏的疼痛算不得什么,只要咬咬牙就能坚持过去了。   周警情却不知道,她的求生欲在心脏处化作一层淡金色的保护膜,将整个心脏保护在其中。夏孤寒的力量裹挟着周警情仅剩的生命力冲进保护膜中,被保护膜紧紧护住。   夏孤寒松开手。   周警情躺回床上,面容安详,再无半点生息,看起来好像死了。   周母完全慌了,一时之间六神无主地看向夏孤寒,下意识的不接受这个事实。周父紧握着拳头,拼命让自己相信夏孤寒,周警情不会有事。周鹤延手上的拐杖掉了,却忘记要捡起,同样殷切地看着夏孤寒。   “放心,我只是让她陷入假死状态。”夏孤寒安抚,“只有她‘死’了,偷窃的盗贼才会主动现身。”   这也是为什么夏孤寒一开始就要逼出周警情求生欲望的原因,只有强烈的求生欲望能够有效地保护周警情,真正将周警情的生命力封印在她的心脏里。   周父周母松了一口气,看着床上的女儿双双流下眼泪。   只有周鹤延注意到另一个问题,“大师,警情有女儿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夏孤寒摇摇头,并没有透露什么,“等周小姐醒了之后,亲自告诉你们吧。”   “好。”周鹤延没有追问,又问道:“接下来我们需要怎么做?”   夏孤寒:“回到周家,忘了周小姐生病的事,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太惊讶。”   周鹤延还有周父周母虽然不知道夏孤寒要做什么,但现在只能按照夏孤寒的话去做,因为他们相信,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救回女儿,和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孙女/曾孙女。   夏孤寒走出病房,伸了个懒腰,眼皮耷拉了下去。   暂时封锁生命力,让人短暂地陷入假死状态是个很耗费心神的禁制,夏孤寒觉得自己现在又累又虚,想要好好睡上一觉。   不过猎物随时可能落网,夏孤寒可没时间去睡觉。   他转头看向自始至终安静陪在自己身边的顾晋年,突然欺身而上,把顾晋年抵在墙壁上,给他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壁咚。   “老鬼,让我充个能。”   不等顾晋年反应,夏孤寒抬头印上顾晋年的双唇。   顾晋年微微一愣后,扣住夏孤寒的后脑勺,反客为主,让夏孤寒充个够。   ***   一辆黑色的轿车飞快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周警语专注地看着前方,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想尽量快地赶往雾州市。   一个小时前夏孤寒交给他一个任务,让他去雾州市群相山26号。   夏孤寒让他越快越好。   这使得周警语现在心里火烧火燎的,恨不得一脚油门就能抵达雾州市完成夏孤寒的任务。   但他的心里同时充满疑惑,因为夏孤寒并没有告诉他他要做什么,只说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车子飞快地在高速上行驶着,比平常提前二十分钟左右抵达雾州市,下了高速。周警语也顾不上吃晚饭,直接往群相山开去。   ***   群相山26号。   舒雨如抓着小女孩走进房间里,神色癫狂,眼睛里闪着狂喜的光芒。   她一把将小女孩推倒在床上,用绳索将她紧紧缚住,手术刀轻轻拍着小女孩的脸,拍出一道鲜红的痕迹,对上小女孩惊恐的双眼,她只觉得快意,仿佛另外一个有着同样眼睛的女人也被她逼入绝境一般。   舒雨如的眼神突然一狠,手起刀落,一把割开小女孩手腕上的动脉。   这次她没有再喝小女孩的血,而是紧紧地盯着那道伤口。以往很快就愈合的伤口,这次却流血不止,没有一点愈合的趋势。   这也说明小女孩已经没有生命力补充。   周警情,死了。   舒雨如癫狂大笑,手持着染血的手术刀在房间里跳起了舞。   尖锐的笑声充斥整个卧室,令人头皮发麻。   “周警情啊周警情,你终于死了啊!”舒雨如扑到梳妆台上,看着镜子里映出来年轻漂亮的脸庞,又嫉又恨,拿着锋利的刀锋在脸上比划着,红色的血液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透亮的血痕。   下一秒又想起来这张脸如今是自己的了,便把刀扔下,怜惜病态地摸着自己的脸,“哈哈哈,我的,我的,都是我的了!”   舒雨如一秒都等不及,去浴室里洗了个澡,换上最漂亮的衣服,哼着歌给自己化了妆,对着镜子里挤眉弄眼了一番,最后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镜子里的人是舒雨如,又不是舒雨如。   如此,舒雨如才踩着高跟鞋出门。   完全不管床上的小女孩是死是活。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小女孩对她而言已然没有任何用处,是死是活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舒雨如一离开房间,一道黑色的身影就从窗外跳了进来,飞快地窜到床上,两只前脚疯狂刨着缚住小女孩的绳索,妄图用这样的方式帮小女孩松绑。   可它只是一只猫,再通人性也力有不逮,刨了许久,才刨开一点线条,绳索看上去依旧完好无损,无异于杯水车薪。   小女孩的手腕还在流血,她虽然是鬼胎,但失血过多对她而言也很危险。   “喵喵。”小女孩的声音很虚弱,“你不要管我,我没事。”   “喵呜~”黑猫凑到小女孩面前,拿毛茸茸的脑袋蹭蹭她,又舔舔她,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小女孩产生留恋,而不是一心想离开这个世界。   小女孩被黑猫舔得发出咯咯的笑声,一点儿面对死亡的恐惧都没有,或者说她早就想离开这个世界。   她很早很早就已经来到这栋别墅,舒雨如把她关在这栋别墅里,让她成为她的血库,每天都要割开她的手腕喝她的血。   刚开始的时候,小女孩很孤独,这里除了舒雨如就没有别人,舒雨如只有要喝她血的时候才管她,平时就把她扔在别墅里,任由她自身自灭。   后来小女孩遇见了闯进别墅的黑猫,黑猫成了她的朋友,她给黑猫取名“喵喵”。   舒雨如不在家的时候,黑猫都会跑出来陪女孩儿玩,于是女孩的人生终于有了一点色彩。   “喵喵。”女孩蹭了蹭趴在脸旁边的黑猫,“其实我有一点点舍不得你。”   “就一点点哦。”   黑猫:“喵呜~”   “我也有一点点舍不得那个漂亮哥哥,他长得好好看。”   “喵呜喵呜。”   小女孩轻轻笑了出声,用安慰的语气说道:“我当然最舍不得喵喵了。”   “喵喵是我最好的朋友。”   小女孩说着,渐渐闭上了眼睛,“喵喵,我好困啊,好想睡觉。”   黑猫的声音骤然拔高,变得凄厉尖锐。   “喵喵,你乖乖的。”   “别吵我睡觉。”   “等我睡着以后,你就去找漂亮哥哥。”   “漂亮哥哥人很好,他应该愿意养你。”   “喵嗷呜——”   ***   同一时间,周警语的车已经驶上群相山的盘山公路,即将抵达26号的时候,有一辆白色的轿车迎面开了过来。   轿车的驾驶座的车窗并没有关上,两车相交而过的时候,周警语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对方的脸。   姐姐!   对方无论是脸或者气质都和周警情一模一样!   周警语想调头追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方向盘却突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控制住了。   “继续往前开。”   只有周警语一个人的车里,突兀地响起人声。   周警语:!!!   到底怎么回事?   周警语头皮发麻,掌心开始出汗,汗毛全部立了起来。他僵硬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驾驶座的位置缓缓显出一个人影来。   “姐夫?”   周警语的眼睛骤然瞪大,难以相信地看着驾驶座的人。   是夏孤寒让他来这里的,夏孤寒一定也知道郑航跟来了,或者说郑航和他一样,都是遵循夏孤寒的指示过来的。   所以他只要顺其自然就可以了。   这么跟自己说着,周警语很快就平静下来了,遵循着郑航的话,压下所有疑惑,继续前往群相山26号。   几分钟后,车子停在群相山26号别墅的门口。   房子里的主人估计是走得比较急,大门并没有关上,但周警语还是准备按门铃,余光却看到郑航进了别墅,脚步急切,像是有什么在召唤他一样。   “姐夫!”   周警语喊了一声,郑航却头也不回地往里面走,他左右看了一眼,只好跟上。   还没靠近别墅,周警语就听到别墅里传来凄厉的猫叫声,隐隐透着急切。   然后他就看到郑航快速地飘进别墅,看样子是朝别猫叫声传来的方向去的。   周警语立马跑步跟上。   猫叫声从二楼西北角的房间里传来,周警语刚爬上楼梯,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心中一紧,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周警语几步跑到房间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红,大片大片的红刺激得他头晕目眩。   等他缓过神来,就看到郑航从床上抱起一个小女孩,一只黑猫在郑航脚下发出凄厉的叫声,不断跳起想要挠郑航。   小女孩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不知道是裙子本身是红色,还是被鲜血染成红的。   看清小女孩样子的周警语突然呆住了。   他从来没见过小女孩,可是看到小女孩的第一眼,他就油然升起一种亲近感。   他知道这种亲近感来自血脉亲情。   不用别人告诉周警语,他就知道眼前这个小女孩是他姐姐和郑航的孩子。   周警语想上前去看看小女孩,但看到郑航的样子,他迈出的脚步又缩了回来。   周警语心中有诸多疑惑,此刻也只能按捺住,等回去再一一问清楚。   “囡囡,”郑航抱着昏过去的小女孩,浑身止不住颤抖,他今天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紧赶慢赶而来,却还是没来得及,让女儿遭受了如此大的罪,“爸爸来救你了。”   郑航用小女孩的血在她的额头上画了一个繁复的图案,图案画成那一刻,小女孩的额头发出璀璨的光芒。郑航低头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小女孩的额头上,澎湃的阴气从郑航的身体里涌出,形成一道小小的漩涡,将周围的阴气一起卷入小女孩的身体里。   黑猫似乎也感觉到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要救小女孩,便停止了嚎叫,来来回回的在郑航的脚下转着圈,很是急躁。   这个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郑航怀里的小女孩发出一声嘤咛,缓缓睁开了眼睛。   “囡囡!”   见女儿醒来,郑航差点喜极而泣,紧紧抱住女儿,一遍一遍呼唤女儿的小名。   或许是心有所感,小女孩愣了一会儿之后,张了张嘴,小声地喊了一声,“……爸爸。”   “是爸爸,爸爸来带你回家。”   小女孩疑惑了,“我也有家吗?”   郑航亲亲小女孩的发顶,“嗯,我们的囡囡有家,妈妈还在家里等着囡囡回去。”   “妈妈?”小女孩先是露出困惑的表情,紧接着眼前一亮,“我妈妈还活着吗?”   她一直都知道舒雨如不是妈妈,但她不知道妈妈在哪里。   郑航:“妈妈还活着,等我们回家就可以看到妈妈了。”   “好,那我们回家找妈妈,”小女孩笑眯了眼,“妈妈一定很漂亮吧?”   郑航温柔地和女儿说道:“妈妈很漂亮,和囡囡一样漂亮。”   小女孩心满意足地扑进郑航的怀里——真好,她也有爸爸妈妈,也有家了。   “爸爸,”小女孩在郑航的怀里小声地喊道,声音怯怯的,“我可以把喵喵也一起带回家吗?”   看到女儿这样,郑航心疼极了,毫不犹豫地点头,“可以,以后囡囡要什么,爸爸和妈妈就给你什么。”   小女孩趴在郑航的怀里,笑得很开心,“我只要爸爸妈妈,还有喵喵。”   “好。”郑航轻柔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后脑勺,抱着小女孩走出房间。   黑猫人性化地思索了一会儿,下一秒却被抱起来。   “喵呜!”它吓了一跳,四肢乱蹬。   周警语不嫌弃黑猫在自己昂贵的衬衫上画上一朵朵鲜红的梅花,抱着黑猫跟上郑航,“小喵喵,我带你回家。”   黑猫喵喵叫了几声后,趴在周警语的怀里不动了,任由周警语把它抱走。 第33章 自投罗网   夏天的夜来得比较晚, 七点多天还有微微的光亮。   夏孤寒跟着周家人从疗养院回到周家,家里的佣人已经准备好晚餐了。周家的厨师厨艺不错, 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但周警情还了无声息地在疗养院躺着,周家人都没什么胃口,周鹤延吃了几口,就让管家扶他回房休息了。   周父周母也吃不下东西,但夏孤寒还在,他们作为主人, 自然要陪着。   夏孤寒的胃口一点都不受影响,该吃吃该喝喝。   等他吃完晚饭,周母还是没有按捺住心里的担忧, 不禁问道:“夏老板, 我女儿她会没事吧?”   “放心吧,没事。”   对待心急如焚的父母, 夏孤寒愿意给出一个准话。   这简单的五个字于周家父母而言就是一剂镇定剂,两人从疗养院回来时一直紧绷的背脊终于稍稍松懈下来。   吃饱喝足就容易犯困, 夏孤寒今天起得早, 中间只在车上睡过一回,这会儿吃完饭, 瞌睡虫就来找他了。   他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请问我的房间在哪儿?”   周父马上起身, “夏老板, 请和我来。”   如果之前夏孤寒表现出这样的懒散来, 周父保准觉得夏孤寒不靠谱, 但是在见过夏孤寒高深的手段后,周父现在已经对夏孤寒推崇至极。态度恭敬地将夏孤寒带到二楼的客卧。   “夏老板,您先休息, 有事直接喊我一声就行。”周父说道。   “有劳。”夏孤寒轻轻点头,走进卧室里。   周父好像有事想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夏孤寒也没多问,直接往床的方向走去。   想问自然会张口问。   等夏孤寒躺到床上,周父都没有把问题问出来,只轻悄悄地把房门带上,转身下楼了。   他其实想问夏孤寒,女儿救回来后,还能恢复年轻的样貌吗?   可是仔细一想这个问题其实有些强人所难了。夏孤寒能把警情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已经不容易,又怎么可以奢求恢复年轻的容貌呢?   只要女儿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   因为猎物随时都有可能自投罗网,夏孤寒再困,躺到床上也没睡着。   顾晋年坐在床边,拿着老人机看小说。   夏孤寒用脚点了点顾晋年的腰窝,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倦,“和我说说话。”   再不说话,他真的要睡着了。   顾晋年收起手机,直接躺在夏孤寒的身边,侧身看着他。   “睡吧。”顾晋年把手挡在夏孤寒的眼睛上,哄他睡觉。   夏孤寒:“那待会儿你解决?”   顾晋年特冷酷无情:“我会叫你起床。”   夏孤寒翻了个白眼,翻身背对着顾晋年。   顾晋年贴了上去,在夏孤寒耳边低语,“还有一个办法让可以让你清醒,你要不要试试?”   夏孤寒:“滚。”   别以为他不知道是什么办法。   不过被顾晋年这么一闹,夏孤寒清醒了不少,他干脆从床上坐起来,撑着双眼拿出手机,再调出舒雨如的资料看起来。   夏培河查的这份资料还算详细,从舒雨如出生到工作都查得清清楚楚。   舒雨如是响灵市人,大学考上京市医科大学。在京市医科大学读完硕士后,到雾州市佳和妇产医院当一名妇科医生,当时舒雨如二十九岁。   仅仅两年后,舒雨如就在雾州市群相山买了别墅,还是全款。   那栋别墅市值五千多万。   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妇科医生是如何在工作两年后,轻轻松松赚到五千多万的?   资料上舒雨如的出生很普通,父母是工人,大学的学费甚至是靠着助学贷款才凑齐的。   夏孤寒盯着手机发呆。   顾晋年坐在他身边,问他:“你是觉得这个舒雨如和苏悦薇有联系?”   “嗯。”夏孤寒应了一声。   昨天小女孩在店里的时候,裴泽苏悦薇夫妻来了,小女孩怕得躲进桌子底下。   或许是因为苏悦薇身上和舒雨如有相似的气息,这才导致小女孩出现应激反应。   只是现在两人之间的联系,除了鬼胎之外,夏孤寒暂时没找到其他联系。   “等抓了人就知道了。”顾晋年揉揉夏孤寒的脑袋,让他不要多想。   夏孤寒打了个哈欠,偏头,“再给我充个能。”   顾晋年求之不得,低头含住夏孤寒的嘴唇。   ***   时间一分一秒地向前流逝,当时间的指针指向晚上九点半的时候,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周家的门口。   不一会儿,从车上下来一对男女。   男的还是个少年,他染着枣栗色的头发,穿着破洞牛仔裤和一件画着骷髅头的T恤,边走向别墅边和身边的女人说道:“表姐,你都去哪儿旅游了?下回也带我去呗。”   女人有着一双水亮的大眼睛,头发又黑又直,简单地绑成马尾,一件过膝的白色连衣裙勾勒出她丰满的身材。   她在看到面前的别墅时,眼里有贪婪之色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她掩盖住了。   面对少年的问题,女人,也就是从雾州市赶来的舒雨如伸手敲了敲少年的脑袋,笑道:“你还是先顾好学习吧,不然舅妈可不让你出门。”   少年脸上的表情马上就垮了下去,嘟嘟囔囔地也不知道在抱怨什么。   舒雨如听见了,无奈道:“你呀!”   她无论是样貌还是表情动作,都和真正的周警情一模一样。   少年名叫赵晓晨,是周母哥哥的老来子,比周警情小了近二十岁。周警情没出事前,赵晓晨便最亲近周警情,也知道周警情病了。   可是半个小时之前,舒雨如找到赵晓晨,赵晓晨除了第一眼有些惊讶之外,下一秒就把舒雨如当成周警情,没有丝毫的怀疑。   不仅如此,脑中自动把周警情治病那几年的记忆替换成出国旅游。   根本就不需要舒雨如自己打补丁,一切就如此自然的发生了。   如果没有夏孤寒的话,舒雨如便自然而然地替换了周警情,取代周警情的身份活下去。   两人说说笑笑地来到别墅门口。   赵晓晨按响门铃。   不一会儿就有人出来开门。   开门的是为周家服务了很多年的管家,他看到赵晓晨并不意味,笑着把赵晓晨请进家里。   “晓晨少爷,你来啦,快进来。”   赵晓晨却往旁边跳开,摇着双手,“徐伯,您看看谁回来了。”   管家徐伯这才看到之前被赵晓晨挡着的舒雨如。   “小姐?”徐伯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迷茫。   在疗养院养病的小姐怎么突然回来了?紧接着大脑出现一瞬间的空白,再恢复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记得疗养院的事,完全和赵晓晨的剧本一样,自动认为“小姐”结束旅游从国外回来了。   惊喜涌上胸膛,徐伯马上转身小跑进别墅,冲着楼上喊,“老爷、先生、太太,警情小姐回来了!”   舒雨如看到徐伯的样子,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   周鹤延在书房里整理医案,听到管家的声音,差点把档案撕碎,他愣了愣,略显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放下档案,拿起靠在书桌边上的龙头拐杖,慢腾腾地走出书房。   周父周母正在房间里讨论周警情的事,闻言皆是一愣,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怎么回事?”周母问。   警情不是还躺在疗养院的病床上吗?   周父眼神一肃,“还记得夏老板之前说过的话吗?”   周母想了想,“今晚无论见到什么都不要太惊讶……”她顿了一下,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你是说她来了?”   “是的,她来了。”周父的声音沉了下去,马上起身,他倒要看看偷了他女儿生命力的小偷是何方神圣!   “走,我们下去会会她!”周母的情绪已经控制不住了,脚步飞快地往门口走去。   周父拉了拉她,“听夏老板的,别太激动,小心打草惊蛇。”   周母这才意识过来,搓了搓脸。   “这样呢?”   前一秒还一副义愤填膺,恨不得手撕小偷的模样,眨眼之间就成了一个慈母,两眼泪汪汪的,看起来就是一个长久没见到女儿而思念过度的母亲。   周父:“……”   是他白担心了。   夫妻俩一起走出房门,正好在门口遇上从书房出来的周鹤延。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是心照不宣,周父周母一人一边,搀扶着周鹤延一起下楼。   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在看到舒雨如的时候,三人还是震惊了。   如果不是知道真正的周警情还躺在疗养院的病房里,他们肯定也会把眼前的女人认成自己的女儿/孙女。   已经不是像可以形容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周母太久没见过年轻的女儿,甫一看到这张脸,她不由得愣了愣神,情不自禁地喃喃道:“情情,我的女儿。”   周父和周鹤延都不是省油的灯,稍稍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周鹤延还很慈祥地伸手摸摸舒雨如的头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你倒懂得回来。”周父惯常摆着脸,是严父该有的样子。   他们的反应都在情理之中,舒雨如根本就没有产生怀疑,还凑到周母身边,握住周母的手臂,撒娇似的摇了摇,“妈,你看爸爸!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他就这样说我。”   周母极力忍住恶心感,牵住舒雨如的手,把人带到沙发上,“我们不理你爸,来跟妈妈说说这次出门都遇到什么趣事了?”   “好。”舒雨如还朝着周父吐了吐舌头,做出一副娇俏的模样。   却不知,她的动作表情全部都是模仿二十出头的周警情,自从周警情大学毕业后,人就稳重了许多,虽然还会撒娇,但不会这么腻歪。   舒雨如自以为完美无缺的表演,在周父周母眼里都是漏洞,更别想瞒过周鹤延。   在夏孤寒出来之前,他们乐意陪着舒雨如演戏,做出一副家庭和乐的热闹景象。   不过赵晓晨的出现有点出乎周母的意料,她担心待会儿会误伤到侄子,看到坐在沙发上坐没坐相的赵晓晨就板起了脸,“赵晓晨!”   “有!”赵晓晨平日里最怕这个看似温柔实则比谁都严厉的姑姑,周母一叫,他马上端正坐好。   “作业做了吗?补习班上了吗?考试及格了吗?”   死亡三连问彻底压弯了赵晓晨的腰,他软绵绵地回答:“没……还没。”   周母:“那还不回家好好学习?”   赵晓晨色厉内荏的回嘴,“表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周母凉飕飕地反问:“你也知道你表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啊?”言下之意就是快走,让我们母女俩好好叙叙旧。   赵晓晨装作听不出周母的弦外之音,梗着脖子就是不走。   周母心里急得不行,这臭小子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赵晓晨和周母有来有往,看着像是在为周警情争风吃醋,舒雨如眼底闪过一丝嫉妒。转而又想自己现在就是周警情,他们是为了自己争锋吃醋。这么想着,舒雨如就大感满足。   她笑着拍拍周母的手,替赵晓晨说话,“妈,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以后都住在家里陪你和爸还有爷爷。晓晨好不容易放个假,你就让他放松放……”   舒雨如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楼梯上下来一个男人。   男人大概有一米八,身材比例极佳,从舒雨如的角度可以看到一双又直又长的腿。他那张脸更绝,桃花眼的眼尾微微泛着红,带着点没睡醒的惺忪和慵懒,性感又吸引人。   舒雨如直接看呆了,她从未在周警情的记忆里见到过这个男人,他身上好像自带一层柔光,就算是在人群中也能立马脱颖而出,一眼就抓住了舒雨如的眼球。   “妈,他是谁啊?”舒雨如凑到周母耳边,小声地问道。   周母眼中闪过一起厌恶,她女儿绝不可能这样。   语气不知不觉冷淡了下来,“家里的一个亲戚。”   舒雨如的全部心神都被夏孤寒吸引住了,没有发现周母的情绪变化,她目光直白火热地注视着夏孤寒,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心跳加速。   夏孤寒直接走到舒雨如面前,在舒雨如直白的目光中弯下了腰,“你头发上有东西。”   他的声音清澈动听,像夏天里的一眼山泉,缓缓流过,沁人心脾。   舒雨如羞涩地笑了笑,“麻烦你帮我拿下来好吗?”   夏孤寒没应,却已经伸手触碰舒雨如的头发。   “找到了。”夏孤寒轻轻笑了一下,从舒雨如的头上抽出一条光线。   几乎同时,舒雨如从一种玄妙的状态下苏醒过来,再次看向夏孤寒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没有痴迷的神色。   很快,她就意识到夏孤寒抓到什么,声音瞬间拔高,“你到底是谁?你快放手!!”   夏孤寒充耳不闻,抓住那条光线后,便不断地将它从舒雨如的头顶抽了出来。   舒雨如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有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面流逝。她想跑,可是整个人却像是被钉在沙发上一样,一动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孤寒将更多的光线从她的身体里抽离。   舒雨如比谁都清楚这条光线是什么东西——这是周警情的生命线!   她一旦失去这条生命线,她的美貌、她千金小姐的身份、精湛的医术……一切一切她曾经无比渴望的东西都会消失殆尽。   她不能失去这条生命线!   “啊啊啊!!!我不许你动它!”舒雨如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面目狰狞,“这是我的!我的!求求你还给我!”   “求求你,好不好?”她突然又放软了语气,眼泪汪汪地看着夏孤寒,朝夏孤寒撒娇。   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夏孤寒从不怜香惜玉,依旧八风不动地将生命线从舒雨如的身体里抽出来。   见软得不行,舒雨如彻底崩溃了,张开嘴打算尖叫,一张符箓却突然贴在她的嘴巴上。   “闭嘴,你吵到我了。”   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喉咙里,舒雨如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瞪着双眼狠狠地盯着夏孤寒,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她早就将夏孤寒大卸八块了。   赵晓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夏孤寒向舒雨如走去的时候,还以为他看上了舒雨如,想过去搭讪。   可下一秒,俊男美女的初见并没有碰撞出火花,倒是舒雨如突然疯了。对着夏孤寒又是尖叫又是撒娇,最后又突然什么话都不说,只张着嘴,像个傻瓜一样。   赵晓晨不由得向周母看去,“姑姑,表姐这是什么了?”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谁是你表姐?”周母哼了一声。   赵晓晨不明所以,下意识地把视线投向舒雨如的方向。   这一眼,赵晓晨整个人都呆住了。   “卧槽槽槽!!!!”   下一秒赵晓晨跳上沙发,用手指指着舒雨如,“这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化成表姐的样子??”   随着周警情生命线的抽离,舒雨如渐渐恢复自己的容貌。她长得不丑,就是比较普通,只是乍然从周警情的脸变回她自己的脸,反差有点大,带来的冲击也就更大。   而且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眨眼之间变成另外一个人,也超乎常人的想象,赵晓晨有这个反应,无可厚非。   但他的反应刺激到了舒雨如,让舒雨如更加疯狂,眼睛都被刺激红了,却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无力地任由周警情的生命力被夏孤寒彻底抽走。   几分钟后,光线在夏孤寒手里汇成一个足球大小的光团,末端也终于脱离舒雨如的身体。   没了周警情的生命线,舒雨如真实的模样便暴露出来了。她比周警情矮了将近十厘米,上身的会更长一点,普普通通的五官,有点龅牙。她已经三十五了,眼角已经有细纹,皮肤有些暗沉,但不黑。属于走在人群里不会引起人注意的那类人。   所有的伪装消失,舒雨如瘫倒在沙发上,仇恨地看着夏孤寒。就是这个人夺走了她苦心积虑谋划了七年的一切,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扑上去将夏孤寒咬碎。   然而她再怎么恨再怎么不甘,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机缘巧合之下获得邪术,除了偷窃他人的人生之外,没有其他作用。   自然就威胁不到夏孤寒。   取回周警情的生命线后,夏孤寒连给舒雨如一个眼神都欠奉,直接把注意力放在手里的光团上。   光团由周警情几十年的生命力组成,在夏孤寒手上活跃地跳动着,四周弥漫着浓郁的生命力。   夏孤寒的眼睛暗了暗。   四周灵气涌动,包裹住光团。没过多久,足球大小的光团在夏孤寒的手里一点点缩小,最后变成一粒灿金色的药丸。   夏孤寒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盒子,把药丸放进去后,交给周鹤延,“周老先生,将这颗药丸喂周小姐吃下,周小姐就能醒来了。”   周鹤延站起来,又放下拐杖颤抖地伸出双手接过小盒子,无比诚挚地说道:“有劳大师。”   周父周母同时起身,朝夏孤寒鞠了一个躬,“多谢夏老板。”   而后去搀扶周鹤延,目光却紧紧锁定着小盒子,心情忐忑又期待。   最后还是周母问道:“请问夏老板,情情还能彻底恢复吗?”   夏孤寒点头。   被偷走的生命线全部取回,周警情自然会恢复原来的模样。   至于舒雨如……   夏孤寒终于想起来舒雨如还没处理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他有点懒得动手,干脆给师父打了个电话,让夏培河派人过来把舒雨如带走。   舒雨如牵扯的不仅仅是这一桩案子,夏孤寒在电话里提醒师父好好审审舒雨如,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把鬼胎的事一起揪出来。   快结束通话的时候,夏培河叫住夏孤寒,“小徒弟诶。”   夏孤寒:“嗯?”   夏培河问:“你师妹让我问问你,她新研发出来的万人迷符好不好用?”   “还行吧。”夏孤寒如实答道。   刚刚确实让舒雨如因为他而失了神智,最重要的是这次的符箓没有石楠花或者螺蛳粉的怪味。   ***   猎物落网,夏孤寒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他伸了伸懒腰,和周家人打了一声招呼,就往楼上走去。   经过赵晓晨身边的时候,夏孤寒的目光落在赵晓晨的头顶上。   那里笼罩着一朵粉红色的云,云层很厚,隐隐透出一点血光。   赵晓晨才从大变活人中缓过神来,就对上夏孤寒略显惺忪的目光,心里不由一紧,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说话也不利索了,“大……大师,请问有何……何指教?”   夏孤寒:“最近小心一点,我看你桃花有点旺盛。”   “嘤!”赵晓晨马上抱住自己,“我还是个孩子!”   夏孤寒:“……” 第34章 第十一指   夏孤寒给赵晓晨提了醒, 就打着哈欠回楼上睡觉去了。   赵晓晨顶着一头雾水目送夏孤寒离开,转过头的时候, 却对上自家姑姑似笑非笑的表情,赵晓晨心里莫名一凉。   “姑……姑姑?”   周母冷笑:“早恋了是不是?”   赵晓晨连忙摇头,直接否认三连,“没有!不是!不存在!”   “真没有?”周母狐疑地眯了眯眼,“不然夏老板为什么会说你桃花旺盛?”   赵晓晨撩了撩头发,一脸臭屁样, “我长得太帅,没办法。”   周母:“……”   她暂且选择相信赵晓晨,不过她更相信夏孤寒, 于是提醒道:“等明天夏老板醒了, 你去咨询一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只是桃花运倒还好, 若是烂桃花,就怕招惹上不该招惹的东西。经历过女儿的事, 周母有些风声鹤唳。   赵晓晨连连点头, “好。”   周母又嘱咐道:“到时候收起你的不着调,对夏老板恭敬一些。”   赵晓晨还是点头, 眼睛有些亮,伸长脖子凑过去问周母:“姑姑, 你觉得夏老板收不收徒弟?”   周母横了他一眼, “怎么?你想拜夏老板为师?”   “嗯嗯嗯!”赵晓晨面上的表情都飞扬起来了, 一脸崇拜和憧憬, “姑姑不觉得夏老板很酷吗?”   “酷?”周母直接在赵晓晨的头上拍了一巴掌,“那姑姑这样酷吗?”   赵晓晨:“……”   “嗯?”   赵晓晨瘪瘪嘴,迫于周母的淫威, 不得不承认,“酷!姑姑最酷!”   周母这才笑了,“今天太晚了就别回去了,我给你妈打个电话,今晚在我家住下吧。”   赵晓晨眼珠子转了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末了笑眯眯地点点头。   周父周母他们并没有连夜赶回疗养院,而是按捺住心中的迫切,等明天和夏孤寒一起过去。虽然夏孤寒说只要把药丸喂周警情吃下去就好了,但周父周母觉得还是有夏孤寒在一旁看着更保险一点。   至于舒雨如,也不知道夏孤寒使了什么手段,她被困在沙发的一个小角落里,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逃开。嘴唇上还贴着夏孤寒的符箓,依旧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周母还朝舒雨如啐了一口,晦气!明天就把沙发换了!   赵晓晨刚开始的震惊结束后,这会儿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而还蹲到舒雨如面前,支着下巴打量着舒雨如,想研究出一个所以然来。   最后被周母提溜着衣领扔进客房。   除了困在客厅的舒雨如外,其他人都回了房间,整个别墅彻底安静了下来。   悬在周家人头上七年之久的利剑终于消失了,尽管周警情还没有醒过来,但今夜,周家人终于可以安心了,带着对明天无限的期待入睡。   夏孤寒回到房间,洗漱完头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他甚至连头发都没吹,就用干毛巾抹了几下,就躺下了。   顾晋年听着夏孤寒发出绵长的呼吸声,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掌抚过夏孤寒的头发,瞬息之间夏孤寒的头发就干了。   他也爬上床,将夏孤寒抱进自己的怀里,感受了一下夏孤寒的体温,不似以前那么冰凉,想来是这段时间的折腾有了一点效果。   夏孤寒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往顾晋年的怀里钻了钻,呼吸绵长,睡得很安稳。   顾晋年低头在夏孤寒的发顶上落上一吻,也闭上了眼睛。   转眼之间,月沉日升,新的一天到来了。   夏孤寒在熟悉的怀抱中醒来,眼睛还没睁开,就问道:“几点了?”   “七点十三分。”顾晋年回答,“要起了吗?”   “起吧。”夏孤寒缓了缓,离开顾晋年的怀抱,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去浴室里洗漱。   出来的时候顾晋年把手机递了过来,“没钱了。”   夏孤寒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嫌弃,“你可以看慢一点。”   老人机一点都不影响顾晋年看小说的速度。   话虽这么说,夏孤寒还是拿过手机给顾晋年的小说账户上充了一笔,这次大方了一点——五块钱。   顾晋年也不嫌少,充值到账后又乐滋滋地继续看小说。   等一人一鬼走出房间,已经七点过半了。   夏孤寒一打开房门,一个人影跟球一样滚了过来。   夏孤寒眼疾手快地往后退了一步,低头看向穿着一身黄色道袍的赵晓晨。   赵晓晨稳住身体,蹲着抬头看夏孤寒,眼睛里充满了崇拜的光芒,“夏老板,收徒吗?”   胸前八卦镜特别晃眼。   夏孤寒:“……”   他连回答都懒,直接绕过赵晓晨,用决然的背影告诉赵晓晨他的答案。   赵晓晨一点都不感到气馁,捡起遗落在一旁的桃木剑,颠颠地跟上去。   他今天可是起了一个大早,花重金置办了这一身装备。夏孤寒现在不收他没关系,他相信,总有一天夏孤寒会被他的诚意打动,收他做弟子的。   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嘛!   赵晓晨捏了捏拳头,一脸斗志昂扬。   夏孤寒不理会身后的中二少年怎么想,懒洋洋地走到楼下。   听到夏孤寒下楼的声音,坐在客厅的人纷纷站起来,以示对夏孤寒的恭敬。   夏孤寒不在乎这些虚礼,直接走向餐厅去吃早饭。   周家人这会儿恨不得马上飞到疗养院,但没人开口催促夏孤寒,都耐心地等他吃完早餐。   夏孤寒就连吃饭也是懒洋洋的,但速度一点都不慢,统共就花了几分钟。   等要去疗养院的时候,夏孤寒才想起舒雨如,问了一句。   周父回答道:“早上有自称是天师协会的大师过来,将她带走了。”   他正想给夏孤寒开车门,身边就窜出一金黄色的身影,殷勤地为夏孤寒打开了的车门,还用手挡在车门上,深怕夏孤寒撞到头。   赵晓晨:“夏老板,小心头哈。”   可以说十分狗腿了。   夏孤寒看了他一眼,坐进车里。   他拿出手机,果然看到一个小时之前师父发过来的消息。   撕漫小老头儿:小徒弟,人我带走了。   夏孤寒回了一个收到,跟着周家人一起前往疗养院。   ***   周警语于半夜回到响灵市,他没有回家打扰家人,而是直接前往疗养院。   父母早就给他打过电话,把家里发生的事告诉他。只要一想到天亮以后姐姐就会恢复,周警语就止不住激动,躺在小别墅的沙发上,翻来覆去一整晚都睡不着。   小黑猫被他影响,期间冲他喵喵叫了好几次,后来实在没办法,迈着慵懒的步伐重新找了一个地方睡着去了。   和周警语一样没有休息的还有郑航和小女孩,两人一抵达疗养院,就去周警情的房间看周警情,这一看就是一整晚。   天一亮,周警语就从沙发上爬了起来,直接去周警情的房间,走到门口,他听到郑航和女孩儿对话的声音。   “爸爸,妈妈怎么还没醒呀?”   “妈妈生病了,晚一点就能起来了。”   “妈妈一定很难受吧?我给她吹吹,她是不是就不难受了?”   ……   周警语没进去打扰他们一家人团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昨天下了一场雨,小院子被洗过一遍,这会儿被晨光一照,显得晶莹透亮。   周警语深吸了一口气,把身体里的浊气吐了出来,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小黑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他的脚边,拿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周警语蹲下身揉揉黑猫的脑袋,“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一人一猫在院子里待了许久,直到周警语听到外面传来的汽车声,不顾形象地跑了出去,正好看到车子停下。   赵晓晨马上从车上窜了下来,想给夏孤寒开车门。   周警语没有给赵晓晨献殷勤的机会,直接跑过去给夏孤寒开门,一脸按捺不住的惊喜,“夏老板!”   夏孤寒应了一声,直接往别墅里走。   赵晓晨:“……”   失策了,下一次应该更快一点。   房间里,郑航和小女孩也听到动静了,小女孩有点害怕,就躲到郑航身后,只探出小脑袋,好奇地盯着门口。看到进来的人是夏孤寒后,也不躲了,从郑航身后出来,惊喜地喊了一声,“哥哥!”   夏孤寒看到她,露出温柔的笑意,走到小女孩身边,揉揉小女孩的头。   触手一片冰凉。   夏孤寒诧异地看向郑航,“你动手了?”   郑航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我们赶到的时候,囡囡的血已经快干了,我迫不得已只能那么做。”   夏孤寒表示了解,不再追问这件事,转头看向周父,“把药喂周小姐吃下去吧。”   周父连同周母还在见到郑航和小女孩的呆愣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是周鹤延见过的大场面多,极擅长掩藏自己的情绪,除了进来的时候愣了一下后,不受其他影响。见儿子没反应,便伸手拿过儿子手中的小盒子,拄着拐杖走到病床边。   他把拐杖往墙上一靠,颤颤巍巍地打开盒子,根本就不用人喂,那颗象征着周警情生命力的药丸直接飞到周警情的嘴边,化作淡金色的烟雾,飘进周警情的嘴里。   房间里的其他人纵然心中有众多疑惑,此刻却什么也顾不上了,屏息盯着床上的人,眼睛一瞬也不瞬。   淡金色的雾气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不断往周警情的身体里钻去,随着溢散在空中的雾气越来越少,周警情的身体也在发生变化。   原来已经苍老干涸的皮肤肉眼可见地变得水润,苍白的头发渐渐漫上黑色,松动的牙齿变得牢固,老人斑消失。   最后一缕雾气消失在周警情的嘴里时,周警情已经恢复年轻的模样,仿佛这七年的时间不曾消失一样,她还是二十七八岁的周警情。   周母终是没忍住,趴在周父的胸膛上呜呜哭了起来,那是一种释放,压抑了八年的释放。   周鹤延抖着手去触碰周警情,最后却悬在半空,不敢放下去,仿佛只要他一碰,好不容易恢复的周警情就会破碎一般。   不管是周警语还是平日严厉自持的周父,此刻都控制不住情绪,纷纷红了眼眶。   小女孩垫着脚看着床上的女人。   很奇怪,女人明明长得和她记忆中的舒雨如一模一样,可是小女孩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油然而生出特别的亲近感,想要上去让她抱抱自己。   她扯了扯郑航的手,“爸爸,我能去亲亲妈妈吗?”   郑航直接抱起小女孩,走到床边。   小女孩趴下,在周警情的额头上印上响亮的一吻。   或许是母女连心,小女孩的吻刚落下,周警情就悠悠转醒,视线正好对上小女孩的脸。   她愣了一下,试探性地开口,“……囡囡?”   女孩儿欢呼一声,“妈妈,你终于醒了!”   刚刚苏醒的迷茫如数消失,周警情用尽所有力气伸出手抱住女孩儿,不禁哽咽,声音里满满都是愧疚,“囡囡,妈妈的宝贝,妈妈对不起你……”   在场除了夏孤寒和郑航外,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   周父下意识地看向夏孤寒,“夏老板,这是?”   他本来想问郑航为什么没有死,可余光却捕捉到郑航没有影子的身影,连同他的外孙女也没有影子。   经历了这么一回,周父并不怕,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女儿会同已经死亡的郑航生了个孩子。   夏孤寒摇摇头,“还是让他们自己告诉你吧”   这是周警情和郑航的故事,夏孤寒知道得并不多。   许久之后,周家一家人才从失而复得的喜悦中缓过神来。   周警情坐在病床上,怀里抱着女孩儿,笑得很满足。面对众人的疑惑,周警情看了郑航一眼,郑航点点头,她才缓缓开口说出那段离奇的故事。   ***   事情要从周警情和郑航结婚前一个月说起。   那天郑航为了救人出车祸,周警情赶到的时候,看到郑航倒在血泊之中,她整个人一下子崩溃了。   但周警情不是一个让情绪主导自己的人,她很快就从悲伤中缓过神来,镇定地为郑航处理后事。   家人和朋友都以为周警情是在强装镇定,想安慰她又不敢开口,怕触及周警情的伤口。   只有周警情知道自己的平静不是伪装出来的,因为她知道郑航就在她的身边。   说到这里,周警情停了下来,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看向周鹤延。   周鹤延知道周警情在顾忌什么,便接着周警情的话说道:“其实周家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医世家,周家祖上曾是灵医。”   其他人不知道灵医是什么,但是夏孤寒知道,他有些惊讶,难怪他从郑航的魂体里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不过夏孤寒并没有表现出来,听周鹤延继续说。   周鹤延:“只是灵医的传承极为困难,对传承者有很大的要求,到我父亲那一代,周家已经没有人能够成为灵医。直到警情跟着我学医。”   周鹤延刚开始只教授周警情中医学理论,但小警情从周鹤延的书房里翻到一本古籍,自己对照着古籍,竟把古籍上的内容学了下来。   也就是这时候,周鹤延才知道周警情所有的医学天赋都是因为她继承了周家灵医的天赋。   不过周家已经没有灵医了,周警情在这一方面只能自学,连周鹤延都不知道周警情到底学到什么程度。   周鹤延话落,周警情接着周鹤延的话继续说道:“我知道郑航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   周警情是一个灵医,能看得见郑航的鬼魂,知道郑航的存在,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将郑航破碎的灵魂修补好。   两人感情本来就深,而且周警情又不是普通人,几乎没有过纠结,一人一鬼继续处着对象。   一切和郑航活着的时候一样,周警情每天过得充实且幸福,直到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身为灵医,周警情自然知道人和鬼结合,生下的鬼胎永远不会长大,能存活下来的更是极少数,但周警情还是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舒雨如正是这个时候找上周警情的。   她们都是京师医科大学的学生,大学学的专业虽然不同,但是同一个寝室的室友,起码在大学期间,两人的关系很好。   舒雨如当时说自己回老家有事,正好经过响灵市,就约周警情出来见一面。   周警情不疑有他,答应和舒雨如见面。   正是这一面,周警情的悲剧就此开始。   “舒雨如在我的饮料里下了药,”重新回忆起这件事,周警情依旧义愤填膺,“我当时意识很模糊,隐隐约约看到舒雨如用我的手机给我爸妈发信息说我要去旅游散心。”   周家人根本就没怀疑,甚至松了一口气。他们以为周警情把郑航去世这件事憋在心里,能出去旅游散心,说明快要走出来了。   之后舒雨如又做了什么,周警情并不清楚,只知道她再醒来的时候,人被关在一间小屋子里,四周安静极了,除了给她送饭的人,周警情就没有再见过其他人。   送饭的人是一个聋哑的老妪,周警情问她什么都得不到回应。   就这样日复一日,周警情都被关在那间小屋子里,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在无尽绝望的日子里,是肚子里的小生命让周警情熬过绝望,奢望着总有一天会迎来光明。   直到她快要临盆的时候,小屋子的门终于打开了,进来几个蒙着脸的人,他们给周警情打了一针,周警情昏了过去。   之后发生的事,她都不记得了,有意识后,她回到了响灵市,忘记了遇见舒雨如之后的遭遇,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周警情怀孕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郑航,便被舒雨如带走了,郑航那段时间在疯狂地寻找周警情。如果不是还记得周警情说过如果他变成了厉鬼,他们之间就永无可能的话,那段时间郑航很有可能失控,成为一个为祸人间的厉鬼。   后来周警情回来了,郑航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这些年来也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可都毫无头绪。   如果不是遇到夏孤寒,周警情不会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想起自己曾失去一个孩子,也不会激起强烈的求生欲望,让自己在这场无形的战争中取得胜利。   ***   “夏老板,我能想起来就这么多了。”周警情感激地看向夏孤寒,完全可以说,是夏孤寒给了他们一家新生。   但她还有事情想不明白。   囡囡是鬼胎,是如何长这么大的?舒雨如又是通过什么方法偷窃她的生命,甚至偷窃她的人生的?   因为女孩儿在,夏孤寒并没有明确点出这件事,语焉不详地说道:“囡囡左手有六根手指。”   周警情闻言牵起女孩儿的左手,果然看到一道伤疤,当即心疼地亲了亲。   女孩儿伸手摸摸周警情的脸,声音软软的,“妈妈,囡囡已经不疼了。妈妈亲亲就不疼了。”   周警情抱着女儿,又哭又笑。   她什么都明白了。   舒雨如把囡囡当成了窃取她生命力的媒介,透过囡囡一次又一次地窃取她的生命力,最后妄图偷窃她的人生。   都说十指连心,其实每个人都有十一指头,只是大部分人的第十一指都是无形的,只有少数几个人会显现出来。这多出来的一根手指在玄学界被称为外心,是跟心脏联系最紧密的一根手指。   舒雨如肯定是把囡囡多出来的那根手指切下来喂给周警情吃了,囡囡又是她的女儿,母女间的联系本就紧密。周警情吃了囡囡的外心,更加紧密的联系让母女之间便形成一个“通道”,周警情的生命力经过这个通道,转送到囡囡身上。   这也是囡囡作为鬼胎还能成长的原因。   舒雨如再通过喝囡囡的血,偷走周警情的生命力。   也就是说,囡囡成了周警情和舒雨如之间的“桥梁”。虽然囡囡毫不知情,但若是她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愧疚,认为是自己伤害了妈妈。   所以夏孤寒不打算说。   周警情在灵医的传承里见过第十一指的描述,因此夏孤寒一提醒,她就明白了。   囡囡因为是鬼胎,血液特殊,携带者人那一方的命格。   故而囡囡的血液里,不仅仅有周警情的生命力,还有周警情的命格。舒雨如两者一起偷,除了要周警情的美貌之外,还想取而代之,成为周警情活着。   舒雨如嫉妒忌恨周警情,却又羡慕她,做梦都想成为周警情这样的人。于是一看到机会,舒雨如便精心谋划七年,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成为周警情。   她差点成功了。   想到这里,周警情只觉得一阵后怕,不由得抱紧怀里的女儿,只差那么一点,她就要永远失去她的宝贝囡囡了。   “妈妈,囡囡没事,你别难过。”囡囡用嫩嘟嘟的小手抚摸着周警情的脸,小声地安慰她。   周警情牵住囡囡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妈妈不难过,妈妈高兴还来不及。”   然而下一秒周警情就发现不对劲。   囡囡的手很冰,就算是鬼胎,她有一半人的基因,手不应该这么冰才对。   防止吓到囡囡,周警情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囡囡身体的其他部位,都是冰凉的。   她诧异地抬头看向郑航,无声问道:“怎么回事?”   这件事囡囡迟早都要知道,郑航犹豫了一会儿便把发生在群香山26号别墅里的事和周警情说了。   是转化。   当鬼胎身体里的血液流尽之后,用血脉相连的鬼为他输送阴气,辅以转化阵法,鬼胎便能从不人不鬼的怪物转化为鬼。   也就是说,囡囡现在不再是鬼胎,而是一个真正的鬼。   她可以不再借助周警情的生命力而存在。   但也有不利的一面,囡囡永远停在六七岁,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   夏孤寒当时把转化阵法交给郑航的时候,是希望事情解决之后,让郑航和周警情一起商量一下,要不要转化囡囡。   不曾想舒雨如会疯狂至此,直接放干了囡囡的血,让郑航不得不做出选择。   周警情明白了前因后果,思索了一番便接受了。   或许这对囡囡而言是一件好事,她可以永不长大,也无需借妈妈的生命力而存在,徒增愧疚。   而不管囡囡是人是鬼还是鬼胎,都是她周警情的宝贝。   周警情看向夏孤寒,“夏老板,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您为囡囡取一个名字。”   是夏孤寒给了他们一家重生的机会,囡囡还没有大名,周警情希望能由夏孤寒来取这个名字。   在场没有人提出异议。   夏孤寒没有推辞,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就给出答案:“向希,方向的向,希望的希。”   当初小女孩找到夏孤寒帮忙的时候,她说她想离开这个世界。   而现在,夏孤寒为她取名向希,是对她的祝福。   向希,向着希望而生。 第35章 佳和医院   周家的事处理完, 夏孤寒自然要离开周家,回到雾州市去。   向希很舍不得夏孤寒, 跟着周家人一起把夏孤寒送回香火店。   不管是周鹤延还是周父周母,他们都很喜欢向希,并没有因为她现在是鬼而嫌弃她,是发自内心将她当成孙女/曾孙女,非常宠爱她,恨不得把前几年缺少的宠爱都补上。   周警情痊愈后就搬出疗养院回到周家住了,郑航和向希也一起过去。   她是灵医, 自然有办法让自己的家人不受鬼魂阴气的困扰。   这样的一家子有些另类,但只要能彼此能接受, 也可以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此刻, 向希牵着爸爸妈妈的手, 目送夏孤寒的身影消失在巷子的转角处,眼睛泪汪汪的, 透着浓浓的不舍。   郑航摸摸向希的头,“以后爸爸经常带你来找哥哥。”   向希点点头, 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好。”   夫妻俩对视一眼, 带着向希上车, 回响灵市。   ***   夏孤寒这次就离开了三四天, 香火店里一阵安静。大一大二被夏培河接走, 店里更是冷冷清清。   不过夏孤寒也不是喜欢热闹的人,也没打算开店,回到香火店就爬上二楼,窝到床上睡觉。   他觉得他这几天严重缺觉,是时候好好把缺少的睡眠补起来了。   顾晋年没拦着他, 而是在夏孤寒躺下之后,自己也跟着躺下,卷吧卷吧把夏孤寒卷进自己的怀里,像哄着婴儿一样,轻轻拍着夏孤寒的后背,柔声道:“睡吧。”   夏孤寒:“……”   他欲言又止,也不知道老鬼又看了什么小说,竟然有点把他当儿子宠的意味。   最后夏孤寒什么都没说,窝在顾晋年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这个觉夏孤寒并没有睡很久,大概十几分钟后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将夏孤寒从睡梦中叫醒。   “喂。”夏孤寒打着哈欠接电话,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一听就知道没睡醒。   小米软糯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师兄,是我。”   “什么事?”夏孤寒定了定神,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小米:“舒雨如死了。”   这下夏孤寒是完全清醒了,微微蹙着眉,“怎么回事?”   小米便把事情和夏孤寒说了。   舒雨如被带回天师协会后,就被关起来审问,对于迫害周警情和向希的事,她供认不讳。   舒雨如其实没上大学之前就知道周警情了,彼时舒雨如是一所普通高中的普通学生,而周警情顶着周家的光环和一张漂亮的脸蛋,成为各大学校同学口中的女神校花。   当时周警情于舒雨如而言,就是高高在上的月亮,并没有什么嫉妒之情,毕竟两人还没有交集。真正产生交集是上了大学之后,舒雨如和周警情都考上了京市医科大学,还很有缘地成为室友。   也就是这个时期,舒雨如对周警情渐渐产生了嫉妒之情。   周警情长得好,性格活泼,学习好。在学校朋友多,老师看重,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人愿意捧着她。而舒雨如一切都是普普通通,但又偏偏想和周警情呆在一起,似乎只有这样,她也能得到别人的关注。   在这样畸形的心态下,舒雨如的性格扭曲了,表面上把周警情当成好朋友,其实心里嫉妒得要死,恨不得取而代之。   这便有了偷窃人生的事。   天师协会对舒雨如的审问只到这里,一问到鬼胎的事情,舒雨如就跟哑了似的,一个字都不说。不仅如此,她好像还在恐惧着什么。   当然,天师协会也是有手段的。舒雨如不说,天师协会总是有办法撬开舒雨如的嘴巴。   舒雨如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被天师协会连夜审问了一番,没坚持住松口了。   然而事情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再问到第二个问题的时候,舒雨如整个人爆炸了。   对,就是爆炸了。   “砰!”得一声巨响在逼仄狭小的审讯室炸开,血雾升腾,裹挟着碎肉喷了审讯的天师一身。   审讯室的每一个角落也挂满了红的白的黄的鲜血和碎肉,一时间竟犹如人间炼狱。   绕是见惯血腥场面的审讯天师都受不了这样的场景,从审讯室出来后,找了个地方大吐特吐。   后来夏培河过来查看情况,才确定舒雨如的身体里被人下了某种禁制,一旦舒雨如透露一些不能说的事情,禁制就会开始运转,瞬间让人爆体而亡。   这种禁制下得十分隐晦,夏培河已经提前检查过了,却还是没有检查出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都晚了。   听小米说完事情经过,夏孤寒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们第一个问题问了什么?”   小米:“就问她当时去找周警情的时候,知不知道周警情怀孕了。”   夏孤寒:“她怎么回答?”   小米:“她说她不知道。”   许久后,夏孤寒才道:“我知道了。”   又问:“师父呢?”   “师父没查出那个禁制,大受打击,现在正在研究怎么破解那个禁制。”   老头儿在天师一道上虽然没有什么天赋,却很有专研精神,说他是研究狂魔也不为过。这次竟然有禁制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脱,老头儿这几天肯定要不眠不休好几天研究出对策。   夏孤寒“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快挂断电话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你多看着他点。”   小米乐呵呵道:“师兄放心,我知道。”   夏孤寒立马挂断电话,也不知道小米在瞎乐呵啥。   “你都听到了吧?”夏孤寒看向顾晋年。   顾晋年点头,“听到了。”   夏孤寒又不说话了,目光有些涣散,显然是陷入了沉思。   顾晋年没打扰他,也没看小说,就盯着夏孤寒看,眼神专注而认真。   夏孤寒已经习惯了顾晋年的视线,一点儿都没被顾晋年的眼神打扰,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舒雨如当初找周警情的时候并不知道周警情已经怀孕了,但显然她那时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周警情迷晕带走。   那她带走周警情是为了什么?   想到某种可能,夏孤寒的眉头越皱越紧。   一双冰凉的手指抚平夏孤寒的眉峰,夏孤寒抬眸对上顾晋年的视线,说话的口吻前所未有的凝重,“老鬼,恐怕受害人不止周警情一个。”   那些受害人和周警情一样,被迷晕带到某个地方去,有人让她们怀上鬼胎,直到生下鬼胎后,为了不引人注意,最后会把她们放了。   通过某种方式篡改她们的记忆,就像之前的周警情一样,回来之后忘记自己经历了什么。   可以说周警情是幸运的,恰巧在那个时间段怀了鬼胎,可这样的巧合实在是太难完成了,又有多少人能达到周警情那样的好运气呢?   也就是说,有一个组织常年偷偷地拐走女人,让她们沦为生育机器,为这个组织提供一个又一个鬼胎。   夏孤寒之前看过小女孩的记忆,在小女孩的记忆中,但凡有点畸形的鬼胎都会被像垃圾一样的被抛弃。   那个组织怎么处理这些畸形的鬼胎?他们要健康的鬼胎又有何用?   里面除了无辜被拐的妇女,是不是还有像苏悦薇这样自愿成为生育机器的女人?   随着问题越想越深入,夏孤寒的眉头就皱得越紧,面上更是一片冰寒之色,周围的空气似乎都为之凝结。   末了,夏孤寒看向老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次我不得不动起来了啊。”   顾晋年揉揉他的头发,笑得温柔。   他无声地表示无论夏孤寒做什么决定,他都支持夏孤寒。   ***   夏孤寒在床上发了一会儿愣,洗漱完主动去天师协会找夏培河。   小米看到夏孤寒过来,很惊讶,“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话落还朝门口看了一眼,没见到天上下红雨啊,懒人师兄竟然主动出门了!   夏孤寒听出了小米话里的未尽之意,却懒得和她计较,直接问道:“师父呢?”   “还在审讯室。”小米说完,主动给夏孤寒带路,将夏孤寒带到审讯室。   还没走到审讯室,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天师协会里的其他天师都避开了,只有夏培河一个人待在审讯室里研究舒雨如身上的禁制。   审讯室还没打扫,逼仄的空间里溅满了碎肉和鲜血,血液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黑色,在雪白的墙上渲染出浓黑的色块,看起来触目惊心。   夏孤寒走进审讯室,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穿着皮卡丘短袖t恤的老头儿还没发现他的到来,拿着一个本子在写写画   夏孤寒并没有打扰他,而是站在审讯室的中,闭上眼感受审讯室里的空气流动。   他虽然闭上了双眼,但周围的一切却更加清晰了,化作不同颜色的流光,在黑暗中纠缠争斗。   有如血一般的红,那是舒雨如血液中残留的力量;也有浓黑的墨线,这是舒雨如还未散去的怨念;还有纯白中透着淡金色的灵气,黄色的生命之力……   都化作一根根有形的线条,尽在夏孤寒的掌握之中。   骤然之间,夏孤寒在五彩斑斓的线条中看到一些幽绿色的光点。   这些光点很小,隐藏在诸多光线之中,不认真看的话,会完全忽略它的存在。   光点也很狡猾,它们藏在其他光线的阴影中,借由彩色的光线将自己隐藏起来。   夏孤寒像是没察觉到它们的存在一般,好像什么都没做,但空气中的纯白色的灵气却在悄然运动。   它们悄无声息地靠近那些幽绿色的光点,在幽绿色光线点没察觉到之际,突然收缩起来,化作一个牢笼,将所有幽绿色的光点禁锢其中。   幽绿色光点沸腾了,想要挣出灵气牢笼的束缚,下一秒,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过来,紧紧地握住它们。   “抓到你了。”   夏孤寒睁开双眼,垂眸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   幽绿色光点在灵气的围困下不断汇聚成一条线,就像是撒了盐的鼻涕虫,慢慢变得僵硬。没多久,光芒退去,留在夏孤寒手中的是一只通体幽绿的虫子。   虫子很像毛毛虫,头部的位置有两个角,两个角之间隐隐有雷光闪烁,发出令人牙疼的滋滋声。   这边的变化终于引起了夏培河的注意力,他看向小徒弟的手掌心,豁然开朗,“是蛊?”   夏培河一直以为舒雨如的爆炸是禁制引起的,在审讯室里研究了许久,都没抓到丝毫关于禁制的线索。现在夏孤寒来没多久,就抓到了这只藏匿极深的蛊虫。   “是蛊虫,”夏孤寒点点头,“它藏在舒雨如的脑子里,一旦察觉到舒雨如有背叛的意思,就会马上将舒雨如引爆。”   这种蛊虫极其擅长伪装,不发动的时候,就是散落在舒雨如脑中一个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细胞,连最先进仪器设备都无法检查出来。一旦发动,分散在脑中的“细胞”会迅速聚集,砰得一声把人炸毁。   此刻这条幽绿色的蛊虫在夏孤寒的掌心中蠕动着,企图再化作无尽看不见的细胞,把自己彻底地藏匿起来。   然而夏孤寒凝结而成的灵气壁垒没有任何空隙,它无法逃离,只能被困在其中,一直保持原型。   夏培河盯着这只蛊虫看了许久,又目光熠熠地看向夏孤寒,“小徒弟啊,这只蛊虫可以给师父吗?为师想研究研究。”   他一点都不觉得夏孤寒一进来就抓到这只藏匿极深的蛊虫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准确来说,是对夏孤寒而言,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夏孤寒的实力到底如何,夏家至今没有一个人知道。夏家的大部分人都以为夏孤寒是个懒癌入骨白白浪费绝佳天赋的废物。夏云开之所以把夏孤寒逐出家族,是恨铁不成钢,为的就是让夏孤寒体验一下社会险恶,早早“支楞”起来。   只有几个亲近的人知道,夏孤寒不仅天生可以眼看阴阳,他还对灵气有着别人难以匹敌的感知,三四岁就能具化灵气,这在天师界里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夏培河多多少少知道夏云开要把夏孤寒逐出家族的原因,其实未尝不是对夏孤寒的一种保护。   或许,夏孤寒的懒,也是他自身的一种保护机制。   言归正传。   夏培河这会儿非常眼热这只蛊虫,恨不得当场就把它解剖了,盯着蛊虫的目光火热火热的。   “我有用。”夏孤寒没给,而是向小米要了一个小瓷瓶,把用灵气包裹的蛊虫装进瓶子里,再封上一张符箓。   夏培河看着眼热,不过夏孤寒说有用,他也没纠缠着夏孤寒一定要拿到蛊虫,只是有些可惜地砸砸嘴,又问:“小徒弟,你来天师协会不会只是来收蛊虫的吧?”   夏孤寒自然还有其他事要说。   他把自己对鬼胎的猜测和夏培河说了。   这件事兹事体大,牵扯的不是一省一市这么简单,很有可能已经遍及全国。夏孤寒就算实力再强,也力有不逮,由天师协会出手调查才是最好的选择。   夏培河闻言,脸上乐呵呵的表情立马沉了下去,语气也变得无比凝重,“如果你说的这些是真的,确实需要重视起来了。我现在就给上头打个报告,让全国各省区的天师协会马上行动起来。”   当然,未免打草惊蛇,这个调查是私下里偷偷进行的。   这才是夏孤寒今天来找夏培河的目的,话已经带到,他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和夏培河提出告辞。   经过小米身边的时候,夏孤寒敏锐地察觉到小米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他望了过去,“怎么了?”   小米摇摇头,圆嘟嘟的脸上满是困惑,“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觉得头有点疼。”   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又说道:“大概是昨晚太晚睡了,我晚点再去睡一觉就好了。”   夏孤寒哦了一声,离开了天师协会。   ***   等夏孤寒回到香火店的时候,已经有客人正在门口等着了。   这个人正是苏悦薇的丈夫,裴泽。   裴泽已经连续找夏孤寒好几天了,但每次夏孤寒都不在店里,问周围的邻居,邻居只说小老板开店随意得很。有的时候可以连续一个月都开门,有时候隔三差五就关门,也不会挂出通知,想找他得随缘。   反正就是很任性。   裴泽每天上午十点左右过来,等到中午两点,直到没见到夏孤寒,他才会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等到夏孤寒,但有种直觉告诉他,夏孤寒或许真的可以治好他和苏悦薇的不孕不育。   和苏悦薇结婚五年,他看似不着急,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内心里多想要一个孩子。然而不管是延医问药,还是请高人指点,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和苏悦薇依然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   裴泽不是没想过找其他女人,但是……   想到这里,裴泽的目光暗了暗,有些抗拒想这件事,很快就把思绪从这上面转移开了。   思忖间,夏孤寒已经走到店门口,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裴泽跟进去,“夏老板,您终于回来了。”   夏孤寒撩着眼皮看他,“有事?”   “夏老板的玉很有效果,自从请了玉石回家后,半夜再也没有听到敲门声了。”裴泽笑着夸了夏孤寒一顿,阿谀奉承是有效拉进人与人之间距离的方式。   夏孤寒打开门,一股阴凉的气息从香火店里扑了出来,瞬间驱散了夏天的暑热。   “一分钱一分货嘛。”夏孤寒回应,裴泽出的钱够多,所以货好。等夏孤寒再次看过来时,桃花眼有些发亮,“你还要吗?”   似乎只有提到生意的时候,夏孤寒看起来才更加鲜活一点,平时都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睡着。   玉石却是是个好东西,这一点裴泽深有体会,就算不想巴结夏孤寒,他也愿意再出钱买玉石,当即开口道:“要,小老板有多少我要多少!”   玉石不便宜,夏孤寒自己也没多少存货。   把柜台里的玉石拿出来的时候,夏孤寒还有些懊恼。早知道有这么一只肥羊上门,他应该多备一点货。   夏孤寒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顾晋年多了解他啊,从夏孤寒的眼神里,顾晋年就能猜到夏孤寒在想什么。最后实在没忍住伸手揉揉夏孤寒的头发,安慰道:“他下次还会再来,到时候多备点货就是了。”   也是。   逮着一只肥羊慢慢薅,才是长久的经营之道。   这么想着,夏孤寒就自我和解了,等看到裴泽递过来的支票上的数字时,夏孤寒最后的一点可惜也因为那有好几位的数字而消失殆尽了。   钱永远是最好的欢乐剂。   钱货两讫。   夏孤寒见裴泽还不走,问道:“还有事?”   “夏老板,我想知道我和我妻子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有孩子?”裴泽想了想,还是直接说出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   夏孤寒走到躺椅上躺下,眼睛半闭不闭的,“这件事主要在你妻子,要让你妻子自己过来。”   裴泽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自从上次离开香火店之后,苏悦薇就对这里非常抗拒,提到夏老板,情绪就非常激动,还一口一个骗子,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推崇。   苏悦薇不想来,裴泽自然不能勉强她,只是没想到事情的关键还在苏悦薇。   裴泽思索了一番,打算换种问法:“夏老板,是不是我妻子的问题,才导致我们没有孩子?”   夏孤寒不回答了,躺在躺椅上摇摇晃晃,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裴泽又等了好几分钟,见夏孤寒还是没有反应,眸光暗了暗,眼中划过不耐之色,到底没爆发出来,甚至还能维持笑的模样,“那我就不打扰夏老板休息了,下次我会把薇薇带来的。”   话落,深深地看了夏孤寒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直到裴泽走远,夏孤寒才睁开眼睛,从口袋里摸出装着蛊虫的小瓷瓶。   白色的瓶子微微发烫,还透着一点幽绿色的光。夏孤寒知道,这是蛊虫遇到同类,想要钻出去和同类融为一体的表现。   同一时间,顾晋年把老人机递了过来。   老人机狭小灰暗的界面里显示出裴泽的百科资料,其中四个字引起了夏孤寒注意。   裴泽,佳和医院董事长。   佳和医院……   如果夏孤寒没记错的话,舒雨如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入职的医院就是雾州市的佳和妇产医院。   “有趣,”夏孤寒扬了扬唇角,发出一声轻嗤,眼中却泛着寒,“真有趣。” 第36章 愿者上钩   从裴泽那里顺藤摸瓜知道佳和医院后, 夏孤寒就给周警语发了信息,询问了一些关于佳和医院的事。   周家是医药世家, 除了出了好几个家喻户晓的名医之外,周家还是国内最大的医疗器械厂商,和国内各大医院都有联系。   夏孤寒想要了解佳和医院的事,周家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果然,夏孤寒消息才发过去不久,周警语就把他所了解到的佳和医院的信息发过来了。   佳和医院是一家大型的私人连锁医院,旗下的妇产医院是佳和的王牌, 几家妇产医院在国内都很出名。   佳和医院的历史并没有很久,甚至可以说是一家很年轻的医院, 于十年之前创立, 创立者名叫裴康乾。当时的裴康乾也才四十岁, 正值壮年,然而五年后, 裴康乾就退出了佳和的权利中心,把佳和交给侄子裴泽。   佳和在裴泽的经营下, 蒸蒸日上,妇产医院的声势更是直逼国内几家公立的三甲医院。   这些都是浮于表面的信息, 在周警语传过来的消息里, 还有一些比较隐晦的信息。   周警语说:“业内隐隐有传闻说佳和私下卖血, 五年前有关部门还启动过调查, 却没找到证据。裴康乾就是因为这次调查退出佳和的权利中心,对外的说法是因为遭到陷害而心灰意冷,看透红尘想要出家。”   夏孤寒:“……”   夏孤寒怎么都没想到裴康乾退出的理由会是这个,听起来很无厘头。   之后周警语又说:“夏老板也觉得这个理由很滑稽是吧?但偏偏有人相信,认为有关部门故意迫害佳和, 打压私立医院。以后但凡再传出佳和私下卖血的传闻,就会拿裴康乾出来说事,再加上当年有关部门确实没有证据,最后就不了了之。”   裴康乾一招以退为进,不仅成功树立了佳和受害者的身份,还成功隐退幕后,这几年没人知道他在哪里?但稍稍熟悉裴康乾的人,都能看出佳和这几年的发展,有裴康乾的手笔。   至于佳和是否有做血液买卖,在业内至今是个谜。有人言之凿凿,有人语焉不详,也有人觉得是个笑话。   对此周警语没发表任何意见。   结束和周警语的通话,夏孤寒陷入沉思。   佳和医院做不做血液买卖夏孤寒不知道,但佳和医院肯定和鬼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是怎么从千丝万缕中找到最正确的一条,才是现在的关键。   看来有必要去佳和妇产医院探一探究竟。   想到这里,夏孤寒缓缓看向顾晋年。   正在看小说的顾晋年莫名觉得背脊一凉,下意识抬头,就对上夏孤寒微微发亮的眼睛。   一般时候,遇上生意了,可以赚大钱了,夏孤寒才会有这样的表情。再来,就是他在酝酿一些鬼主意,想要看某人热闹的时候。   这一刻显然是后者。   顾晋年再次低下头,表示自己从未抬起头过。   夏孤寒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老鬼——”   他的声音拖得很长,细听之下还带着一点讨好,“我们打个商量?”   顾晋年转了个身,表示没听见。   在顾晋年面前,夏孤寒惯常没有节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叫了几次,见顾晋年都不理自己,便拿出自己的杀手锏。   夏孤寒起身趴到顾晋年的背上,掐着嗓子小声地喊了一句,“老公~”   “啪嗒。”顾晋年手上的手机又一次摔到地上,他却无暇顾及,只皱着眉头纠正:“正常一点。”   有求于人夏孤寒很听话,用平常的声音又喊了一声。   “老公。”   如果第一声是听不惯,那么第二声顾晋年就是忍不住。   他的眸光暗了暗,突然转身把夏孤寒按到柜台上,脸几乎贴着夏孤寒的脸,“多叫几声,我什么都依你。”   夏孤寒奸计得逞,反正喊一声也是喊,多喊几声也是喊,夏孤寒毫无压力。   但顾晋年想要的并不是他的干喊,而是一边让夏孤寒运动,一边让夏孤寒喊老公。   夏孤寒后不后悔暂且不知道,反正第二天看到顾晋年幻化成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时,夏孤寒什么后悔懊恼的情绪都没有了,只觉得爽。   他咳了咳,努力压抑住不断上扬的唇角,朝顾晋年伸出手,“老婆,我们走?”   顾晋年睨了他一眼,毫无压力地牵住夏孤寒的手,等走到门口时,学着夏孤寒之前的样子,也掐着嗓子喊道:“老公~”   两个字被顾晋年喊得娇媚入骨,尾音更是山路十八弯,余音缠绕,绵延不绝。   夏孤寒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迈出门槛的脚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夏孤寒:“……”   行吧,他总算体会到顾晋年当时的感受了。   真承受不起。   顾晋年扶住夏孤寒,再次用娇媚入骨的声音说道:“老公,小心脚下,来,我扶着你走。”   夏孤寒嘴角抽了抽,后退了一步,“老鬼,能不能正常说话?”   怕了怕了。   “现在可以走了吧?”目的达到了,顾晋年也不再逗夏孤寒,用回自己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笑意。   虽然低沉的嗓音和顾晋年现在的模样很不搭,听起来有些突兀,但于夏孤寒而言,还是这种声音听起来习惯。   他笑了笑,拉着顾晋年就走。   ***   佳和妇产医院位于雾州市金武区,从揽月巷过去坐出租需要二十几分钟。   从出租车上下来,夏孤寒并没有陪着顾晋年去医院,顾晋年需要自己进去挂号看病。   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企业的高管,长得好、学历高、工作又好。   这是夏孤寒按照周警情的条件捏造出来的人物,他想看看幕后的人挑选受害者的时候,是不是有特定的目标群体。   目送顾晋年走进医院,夏孤寒并没有离开,他从另外一个入口进了佳和妇产医院。   佳和妇产医院是私立医院,收费比一般的公立医院要高很多,所以能来佳和妇产医院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贵的。因此,医院的装修看起来也比公立医院高档许多,却没有公立医院拥挤。   夏孤寒信步走在医院里,他不是用眼睛观察四周的环境,而是细心感受周围的灵气。   在他的视线里,人不再是人,物也不再是物,全部化成五彩的光线,一丝丝的能量涌动都能夏孤寒清晰地捕捉住。   粗粗一看,佳和医院的灵气好像和其他医院没什么区别,因为每天要迎接很多新生命的原因,妇产医院的生命力会比其他地方浓郁一些。   看起来都是符合常理的,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劲。   夏孤寒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一层一层地看过去,一栋一栋建筑扫过去。   半个多小时后,夏孤寒终于发现异常,在佳和妇产医院的医技楼三层,他感觉到了一股浓郁的力量波动。   那股力量波动呈现出血红色,是血液中残留的能量,还有令夏孤寒熟悉鬼胎的气息。   不过那股力量波动很快就消失,仿佛天空一闪而过的闪电。   夏孤寒却记住了方位,加快脚步朝医技楼走出。   他很快就找到源头,力量波动是从佳和医院的血库中传来的,之所以一闪就消失,是因为血库的墙体里画了隔绝能量的禁制。   很显然,幕后之人很谨慎。   血库需要输入密码才能进去,夏孤寒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没见到有护士过来,想了想还是先离开。   同一时间,顾晋年也看完“病”。   为顾晋年看病的医生姓陈,是个中年女性,她看起来很温柔,和顾晋年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但开起药来却一点都不手软,什么药贵,就开什么药。   陈医生还让护士陪顾晋年去取药,护士一直在旁边观察顾晋年的反应。   见顾晋年并没有因为高昂的医药费而露出难以接受的表情,心里对顾晋年的身份有了评估和确定。   顾晋年取完药打算离开的时候,护士给了顾晋年陈医生的名片,并告诉顾晋年可以加陈医生为好友,之后若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在微信上和陈医生联系。   顾晋年知道,自己通过了考验。   他不动声色地收起名片,谢过护士后离开医院,在医院附近的地铁站和夏孤寒汇合。   自然,夏孤寒也看到了那张医院的消费清单。   前一秒还有些懒洋洋的人,下一秒脸完全沉了下去。   “这么贵?!!”   要不是顾及周围还有人,夏孤寒的这声音可能直接飙升。   一直把别人当肥羊宰的夏老板,这次终于被人薅了羊毛,心疼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老鬼……”夏孤寒有气无力地靠在已经变回原来样子的顾晋年身上,瞪着消费清单,“我一直以为我下手够狠的,现在一看,我还是太心慈手软了。”   顾晋年摸摸夏孤寒的脑袋,“没事,咱们下次可以狠一点。”   夏孤寒有被安慰到。   只是回去的时候,夏孤寒在打车和坐公共交通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懒劲战胜了省钱的念头,叫了出租车回香火店。   一上出租车,夏孤寒就睡着了。   今天花了太多钱,太心疼了,唯有睡觉可以安抚他受伤的心灵。   顾晋年也体谅他,回到香火店之后,什么也没让夏孤寒做,还抱着夏孤寒回房间,动作轻柔地把夏孤寒放下床。   迷迷糊糊中,夏孤寒抓住顾晋年的手,含糊道:“发票记得留,我要报销。”   顾晋年有些哭笑不得地应了一声,“好,都给你留着。”   夏孤寒这才安心睡过去。   看来今天确实是让他大出血了,不然什么都懒得做的人,竟然会主动提起要报销的事情。   顾晋年凝视着熟睡的夏孤寒,无奈又宠溺。   转头,顾晋年拿出夏孤寒的手机,注册了一个新的微信,加上陈医生的好友。   好友通过以后,顾晋年并没有马上和陈医生聊天,一个多小时后,才问了陈医生一些病情上的问题。   ***   佳和妇产医院。   护士将一袋鲜血装进特制的盒子里,送进贵宾室。   苏悦薇坐在贵宾室的沙发上,看到送血进来的护士也没高兴多少,挥挥手让护士退出去,拆开血包喝了起来。   说实话,血液的味道并不是很好,甚至还带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但苏悦薇比谁都清楚,这个血液可以带给她什么,她忍着呕吐的欲望,一口气把一袋血给吸光了。   然后就靠在沙发上唉声叹气,眉头紧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前不久刚为“顾晋年”看病的陈医生走了进来,看到苏悦薇马上就笑了,走到苏悦薇的身边,问道:“我们的裴太太也有烦恼吗?眉头皱得这么紧,在想什么呢?”   苏悦薇抬头看了陈医生一眼,叹了一口气。   陈医生和她认识好几年了,自然知道她在烦恼什么,“还没怀上?”   苏悦薇摇摇头,“没有。”她的语气非常沮丧,“我的肚子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和裴泽结婚这么多年,看病吃药请高人,钱不知道花去多少,但好像都徒劳无功。   “你上次不是说找到一个高人?那个高人怎么说?”陈医生问苏悦薇。   提到夏孤寒,苏悦薇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陈医生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改变,“怎么?那个高人有什么不妥?”   “也没什么不妥,”尽管在裴泽面前一再说夏孤寒是骗子,但苏悦薇却比谁都清楚,夏孤寒有多么准,她眉头皱得更紧了,“我总感觉他看出什么来了。”   陈医生马上就了解了苏悦薇的顾忌,“你是担心他在你先生面前乱说?”   “对。”苏悦薇点头。   陈医生看着她,最后叹了一口气,“看来你是真的陷进去了。”   这点苏悦薇没有否认。   刚开始的时候,裴泽只是她实现自己野心的工具,她愿意在裴泽面前装的温柔无害,只是想让裴泽更爱自己,好加重自身的筹码。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五年来,裴泽对她温柔体贴,她不可能不动心,进而想要孕育一个自己和裴泽的爱情结晶。   她不能让裴泽知道自己的温柔善良都是装的,所以那件事绝对不能在裴泽面前败露。   陈医生看了苏悦薇一眼。她不想泼苏悦薇冷水,裴泽是佳和医院的董事长,佳和医院背后所有的黑色交易都是由裴泽一手掌控。可想而知,裴泽有多么冷血,这样的男人,真的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温柔体贴,真的会爱上一个人吗?   苏悦薇现在就是一个陷入爱情的小女人,她的提醒不仅不能引起苏悦薇的重视,还会让她疏远自己。   陈医生看得明白,所以只把话藏在心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想了想,还给苏悦薇出谋划策,“不然你自己一个人去找那个高人,裴泽不一定知道。”   苏悦薇也动过这个心思,只是一直都有些犹豫,怕裴泽发现到时候不知道怎么解释。不过现在陈医生都这么提议,而且她想要孩子的心实在太迫切了。   想了想,苏悦薇还是决定找个时间去找夏孤寒。   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愿意搏一搏。   “不说这件事了,”苏悦薇转移了话题,“听说今天你的诊室来了一个好苗子?”   陈医生闻言,眼睛亮了亮,整个人都愉悦了起来,“你的消息可真灵通。”   说着拿出手机给苏悦薇看自己偷偷拍下来的照片。   苏悦薇垂眸看了一眼。   照片上是女人身材高挑,穿着一套职业装,半身的A字裙把她身上的优点体现得淋漓尽致,一双腿又直又长。女人的五官很高级,眼尾微微上挑,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高冷的感觉,鼻梁很挺,嘴唇薄厚适中,涂着番茄红的口红,看起来很性感。   作为一个女人,苏悦薇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一个大美人,美得令人嫉妒。   陈医生又翻了一张照片出来。   是那个“女人”看诊之前填写的资料,毕业于国外知名大学,是某外企的大中华区负责人……   全部都是令人咋舌的经历。   长得好看不说,能力还强,这就更令人嫉妒了。   苏悦薇只是看着,就恨不得亲手把这个“女人”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的目光一片晦暗,强装淡定地问道:“生辰八字算了吗?”   “算了。”陈医生的声音有些发飘,“只说贵不可言。”   贵不可言……   苏悦薇的指甲紧紧扣进沙发里,在皮制沙发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印记。   她却笑着说道:“那你可要加快速度了,听说那边已经很久没生出过好宝宝了。”   陈医生跟着笑,眼中尽是贪婪之色,“当然。”   若是她提供的母体产出质量好的宝宝,她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想要什么会没有呢?   正好这时候陈医生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微信加好友请求的提示音。她拿起来一看,请求加好友的人,正是她和苏悦薇嘴里的“好苗子”。   陈医生通过好友请求,把手机往苏悦薇面前晃了晃,“看,这不是上钩了?”   ***   苏悦薇离开佳和医院,看了看天色,并没有选择今天去香火店找夏孤寒,而是先回家。   回到家才听裴泽说他有事要去出差几天。   苏悦薇像以前一样温柔小意地表达了不舍,同时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她可以趁着裴泽出差的几天去找夏孤寒。她倒要看看夏孤寒是欺世盗名的神棍,还是真的有几分本事。   ***   覃州,夏家。   夏云开在收到雾州天师协会发来的报告后,马上联系政府有关部门,和有关部门一起成立了一个调查组,对鬼胎这件事展开调查。   当然,调查组是偷偷成立的,连调查都是悄无声息地进行,在事情还没有眉目之前,谁也不敢打草惊蛇。   上面对这件事非常重视,几乎整个国家的情报部门都调动起来,配合夏云开选出的天师一起调查这个案子。   没多久,还真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有关部门找到了几个疑似受害人。   为什么要说疑似受害人呢?   因为这些人都没有受害的记忆,但某一段时间的经历极其相同。   都是独自一人出去旅游一年左右,回来的时候精神恍惚,夜里经常做噩梦,但醒来什么都不记得。甚至有几个疑似受害者的反应很激烈,旅游之前对小孩对孕妇没什么偏见,有的时候看到了还会给予一些便利。可是旅游回来之后,这些疑似受害者看到孕妇和小孩,特别是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会出现特别强烈的应激反应。   有人嘶吼尖叫,有人疯了一般的躲避,更有甚者不分轻重动手打人……   仿佛她们看到的不是孕妇和婴儿,而是会夺去她们生命的厉鬼。   而现在,这些疑似受害者的资料就摆在夏云开的书桌上。   她们来自天南地北,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相貌出众、智商高,最重要的是命格好。   看着桌子上的调查报告,夏云开的眉头差点拧成麻花,眼底满满都是凝重之色。   他仿佛通过这些卷宗看到一张张无形的巨网,巨网上潜伏着嗜血的魔鬼,这些魔鬼贪婪地盯着一个又一个无辜的女人,妄图用她们的子宫为它们孕育罪恶。   夏云开闭了闭眼睛,把夏孤江叫了过来,把调查的卷宗副本交给夏孤江,“去雾州一趟,把这些交给夏孤寒。”   调查组的事做得很隐蔽,就连夏孤江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会儿他能感觉到夏云开郑重的态度,便郑重地接过卷宗。   夏云开又道:“过去之后,全力配合夏孤寒的行动,并且告诉他,夏家和相关部门都会配合他。”   “好。”夏孤江意识到要出大事了,面上的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   夏孤江从夏云开的书房离开后,回到自己的院子,简单地整理了行李,马上前往雾州。   他是在晚上十点左右赶到香火店的。   当时夏孤寒还在睡觉,是顾晋年开的门。   顾晋年让夏孤江进来之后,又坐回去摆弄手机了。   猎物有些心急,顾晋年主动找她聊天之后,猎物就一直试图和顾晋年拉进关系。   鱼儿正在咬钩的阶段,顾晋年不急,慢慢钓着她。   见到夏孤江来了,也没问什么,仿佛猜到夏孤江再来雾州的目的。   夏孤江也习惯了,他以为顾晋年在看小说,从顾晋年身边经过的时候,顾晋年正好点开猎物发过来的语音。   那是一道很温柔的女声。   “顾小姐,如果你周末有空的话,我们可以约出去逛逛,顺便我告诉你一些保养的方法……”   夏孤江听到了,没忍住往手机上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顾晋年的微信头像。天师的眼神极好,夏孤江清晰地看到那张头像是一个美女的自拍。   他猛地看向顾晋年,眼睛里充满了一言难尽。   顾晋年你有点不对劲!!!   顾晋年:……   作者有话要说:  顾.女装大佬.晋年:都是美色误人啊! 第37章 小米过去   夏孤江微微眯着眼, 充满狐疑地盯着顾晋年看。   顾晋年略略顿了一下,继续和陈医生交流, 并没有马上答应陈医生的邀请,只回了一句自己周末没时间,就结束这次聊天。   等顾晋年把手机收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夏孤江还凑在他身边,看他的目光越来越危险。   夏孤江逼问:“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夏孤寒的事?”   装成女人撩骚什么的,夏孤江完全没想到顾晋年会做出这样的事!   顾晋年:“……”   他像看傻瓜一样看了夏孤江一眼, 没接他的话茬,躺回床上把熟睡的夏孤寒搂进自己的怀里。   夏孤江皱了皱眉头, 到底没打扰夏孤寒休息, 去卫生间里洗漱之后, 小声地离开夏孤寒的房间。   但一整晚,夏孤江都没怎么睡着, 总担心夏孤寒被顾晋年伤害,毕竟这两人才认识多久?真的有坚不可摧的感情?   顾晋年看着就长着一张不老实的脸!   后来夏孤江就算睡着了, 做梦还梦到顾晋年揽着一个女人的腰离开,夏孤寒在后面边追边嘤嘤哭泣的画面。   夏孤江直接吓醒了。   夏孤寒会哭?   这可真是一个噩梦啊, 夏孤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让自己赶紧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他抓了抓头发, 从躺椅上坐起来, 才发现柜台边上有个人影。   是夏孤寒。   他正坐着翻看夏孤江昨天带来的卷宗副本。看得很认真,眉头蹙起,眼中似乎还闪着寒光。以夏孤寒为圆心,周围几米内都是低压状态,就连夏孤江都觉得有些心悸。   夏孤江缩了缩脖子, 觉得刚刚的噩梦都没有现在的夏孤寒恐怖。   感觉到夏孤寒转头过来,夏孤江立马坐好,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哥。”   “醒了?”只是眨眼间,夏孤寒周身沉凝的气质就已经收敛殆尽,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模样,仿佛刚刚的锋芒没有出现过。   夏孤江随之松了口气,又想到昨晚撞到顾晋年装女人个人撩骚的事,犹豫地开口:“夏孤寒……”   又不知道怎么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正好顾晋年煮好面出来,从夏孤江身边经过的时候,扫了夏孤江一眼,没什么情绪,可在夏孤江眼里就充满了浓浓的威胁。   夏孤江心道你还敢威胁我?就不怕我揭穿你吗?   没等他告状,顾晋年就自动和夏孤寒说道:“她约我这周末出去,我没答应。”   夏孤寒不仅不疑惑,还若有所思地回应顾晋年:“看来他们很着急,也说明他们很满意你的条件。”   说着,夏孤寒指了指卷宗副本上的几个疑似受害者的共同点,“你看这里,还有这里……”   “我们的猜测没错,他们确实有目标群体。结合周警语的话,可以推断出,佳和医院确实在私下买卖血液,卖的还是鬼胎的血。”   这一点,夏孤寒昨天去探佳和妇产医院的时候也得到了验证。血库里确实溢散出鬼胎血液的力量。   鬼胎太过特殊,血液里含有人类一方的命格,佳和医院十之八九是通过售卖鬼胎血液赚取巨大利益。   这也是苏悦薇明明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命格,却能成为豪门贵妇的原因。   但夏孤寒觉得,这里面不可能这么简单。   幕后的人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制造鬼胎,看重的肯定不仅仅是鬼胎的血液,应该还有更深的利益。   夏孤寒的手指在柜台上轻轻敲打着,在脑中不断整合已知的线索,事情其实很明晰了。现在至关重要的是找出向希记忆中的那间卫生院,如此才能进一步找到幕后黑手。   “先吃饭。”顾晋年拿开柜台上的卷宗副本,把面放在夏孤寒的面前。   夏孤寒确实饿了,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暂时放下案子,先填饱肚子再说。   夏孤江在一旁围观了全程,他不傻,自然听出顾晋年没有撩骚,夏孤寒是知道这件事的。   面上囧了囧,庆幸刚刚没和夏孤寒说这件事,不然得多尴尬啊。   不过夏孤江同样听出了夏孤寒语气中的凝重,再结合醒来时感受到的低气压,夏孤江猜测夏孤寒这次遇上的案子不简单。   夏孤寒和顾晋年也没打算瞒着夏孤江,几十分钟过后,夏孤江差不多了解案情的经过。   他的愤怒表现在脸上,直接炸毛了。如果不是还有几分理智,怕打草惊蛇,这会儿夏孤江肯定冲到佳和妇产医院去把整个医院都给掀了。   即便如此,夏孤江还是跟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爆了一大串粗口。   夏孤寒没阻止他,反正他听着也挺解气的。   等终于骂没词了,夏孤江才停下来。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他红着眼睛说道,咬牙切齿的语气里还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顾晋年把手机递给夏孤江,“好好和她聊聊。”   夏孤江低头,看到微信界面熟悉的美女头像。   顾晋年:“记住,你是一个高智商高学历的美女。”   夏孤江:“……”   顾晋年:“不要暴露你是男人。”   夏孤江:“……”   顾晋年拍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能把鱼钓上来。”   夏孤江:“……”   所以这是打算让他假扮成女人稳住佳和妇产医院的陈医生?   夏孤江敢保证,这是顾晋年的报复!   不过他还是悄摸摸点开了这个账号的微信头像,更加清晰的美女自拍冲击夏孤江的眼膜,夏孤江没忍住感叹道:“这是谁的照片?长得真好看。”   顾晋年不回答了。   夏孤寒憋着笑踢了踢顾晋年,明知故问:“老鬼,问你呢?照片上的美女是谁呀?”   顾晋年:“……”   夏孤江也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是啊嫂子,这美女谁啊?”   顾晋年还没回答,夏孤寒就已经憋不住笑了出声,直接笑倒在顾晋年的怀里。   顾晋年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夏孤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震惊地看看手机上的头像,又看看顾晋年,不得不对顾晋年竖起一根大拇指,“嫂子,牛逼。”   啧啧,看不出来,真的看不出来。   顾晋年:“……”   罢了,罢了,夏孤寒高兴就好。   ***   中午的太阳有点大,烤的人昏昏欲睡。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揽月巷的巷口,没多久从车上下来一个打着太阳伞的女人。   女人正是过来找夏孤寒的苏悦薇,她送裴泽去出差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到揽月巷来了。   她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时髦的衣服,踩着高跟凉鞋往揽月巷里走,哒哒哒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   看起来和古朴陈旧的揽月巷和时尚的苏悦薇格格不入。   相较于巷外火炉似的气温,一走进巷子就像走进空调房一样,温度迅速降了下来,偶尔还有穿堂风吹过,直接吹散了身体里残留的燥热。   这个点小巷里的人家大多都在午睡,整条巷子安安静静的,使得高跟鞋踩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苏悦薇不是第一次来揽月巷,她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支巷里,走到巷子的尽头,在一家香火店前停下来。   香火店的店门只关了一半,一半开着,往里面看进去正好可以看到成排的骨灰盒。   整个店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苏悦薇向前走了几步,高跟鞋敲击在地面的声音都像是被吞了一样,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苏悦薇微微皱了皱眉头,上前敲响香火店的门,“请问夏老板在吗?”   香火店有些暗,苏悦薇等了几分钟才看到有人从柜台后面的躺椅上起身,去开灯。   灯光亮起,苏悦薇看清了开灯的人的模样。那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男人,但不是夏孤寒。   “夏老板呢?”苏悦薇语气有些强硬,没有裴泽在身边,她根本就不想伪装自己,看人的时候,都带着一些睥睨,神色和裴泽第一天到香火店时差不多。   或者说,她是在身体力行地学裴泽怎么当一个人上人。   “你找老板有事吗?”夏孤江不在乎苏悦薇的态度,上门都是客嘛,只要能赚钱就是。   苏悦薇睨了夏孤江一眼,没说话。   意思却很明显,要夏老板出来才会再开口说话,绝不纡尊降贵和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说话。   行吧。   夏孤江也不是自讨没趣的人,重新坐会柜台,拿出手机玩游戏。   夏孤寒在午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苏悦薇愿意等到几点就等到几点呗。   苏悦薇以为夏孤江会巴巴地上来讨好自己,然而夏孤江并不理她,一下子就让她把她架在高处,下不来台,上不上下不下的有些尴尬。最后只能暗示性地咳了几声,夏孤江却装作没听见,   结果苏悦薇还真生生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夏孤寒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   看到夏孤寒,苏悦薇心里有气,但到底掩藏住了,还算恭敬地喊了一声“夏老板。”   “嗯。”夏孤寒漫不经心地应了,走到柜台边坐下,视线落在苏悦薇的脚边。那个鬼胎还在,比起第一次见到他干净了许多,身上的血色退去不少,肉嘟嘟的很可爱。   看来他卖给裴泽和苏悦薇的白玉有好好温养他。   同时,夏孤寒手里握着的吊坠发出幽绿色的光芒,有些烫。   被禁锢在吊坠里的蛊虫想要冲破束缚,向苏悦薇汇聚而去,大概是因为苏悦薇的脑中里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蛊虫。   苏悦薇不知道夏孤寒在想什么,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觉得夏孤寒垂着眼帘,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苏悦薇不禁有些急了,“夏老板,我今天过来找你,还是因为之前的那件事,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拥有自己的宝宝?”   夏孤寒支着下巴,把玩着手里的吊坠,懒散地笑了笑,“你确实命中有子,但有且只有一子。七年之前,你已经放弃他了,不是吗?”   他突然看了过去,眉眼锋利,漆黑的眼眸仿佛能看透苏悦薇的内心。   七年之前!   苏悦薇心中巨震,夏孤寒是怎么知道自己七年前生过孩子,上面不是说早就将这些事抹除了吗?甚至连最精密的仪器都查不出她生过孩子,夏孤寒为什么看得出来?并且还准确地知道是七年前?   “那我该怎么办?”   心中最隐晦的秘密一照面就被夏孤寒戳穿,苏悦薇不想再反抗,面露希冀地看着夏孤寒。夏孤寒既然能算出她七年之前生过一个孩子,肯定也能想到办法,让她再怀一个。   夏孤寒摇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命中只有一子,只要那个孩子的怨气还没消散,你就永远无法怀上。”   道理很简单,就好像一个萝卜一个坑,苏悦薇手上只有一个坑,七年前生了个孩子占了这个坑,只要这个孩子没有彻底离开,其他孩子就无法占有这个坑。   这也是苏悦薇这些年一直无法怀上的原因。   苏悦薇听懂了,“所以我只要让那个孩子的怨气消失,我就有可能再怀上?”   夏孤寒没回答是也没回答不是,表情讳莫如深,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一切还是要靠苏悦薇自己领悟。   苏悦薇也确实悟到了。   “谢谢夏老板,我会好好的送走他。”苏悦薇话落,留下一张支票,转身离去。   步履匆匆,恨不得马上就把那个小孩送走。   有一点幽绿色的光斑从香火店里飞出来,落进她的头发中,没多久就钻进她的脑袋里,和她脑中的蛊虫融为一体。   苏悦薇对此毫不知情,她急着赶回去想办法消除那个孩子的怨气,好让他离开。   转弯的时候没注意,和一个人撞在一起,两人齐齐跌倒在地上。   “有没有长眼睛?你是怎么走路的?”苏悦薇扶着墙站起来,瞪向撞到她的人,等发现对方是谁时,她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还走过去把人扶起来。   小米也没想到自己会撞到人,还没起来就连连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我……”   话还没说完,小米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触摸自己的手,她下意识看过去,便对上一双懵懂的眼睛。   小婴儿偏了偏头,朝小米裂开嘴哈哈笑了起来。   婴儿身上还有未退去的血色,但长得胖嘟嘟的,尽管给人的感觉有些呆滞,可小米还是觉得他很可爱。   正向伸手去逗弄小婴儿,一双手先伸过来搭在小米的手上,是想把小米拉起来。   “你没事吧?”苏悦薇记得小米是天师协会副会长的徒弟,是夏老板的师妹,所以对她的态度还算亲切。   小米知道苏悦薇看不到小婴儿,就暂时没管小婴儿,被苏悦薇扶着站起来。   “刚刚对不起,是我跑得太急了。”小米再次道歉。   苏悦薇摇摇头,“我也有错,是我没注意。”   她急着离开,也不和小米斡旋,见小米没事后,就提出离开。   小米的心思也在那个婴鬼身上,敷衍了几句就目送苏悦薇走远。   她本来想等苏悦薇走了再去找婴鬼说话,却没想到那个婴鬼一直跟在苏悦薇的后面,直到快要消失在巷口的时候,婴鬼突然转头,对小米露出一个笑。   婴鬼笑得很开心,眼睛笑成一条缝,嘴巴咧开露出粉嫩嫩的牙床。   距离很远,小米仿佛能听到他清脆的笑声。   那一瞬间,小米感觉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锤了一下,发晕发蒙,她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才缓回来。   之后头是不疼了,可小米的心却是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想不起来了。   小米摇摇头,甩去莫名其妙的想法,继续朝夏孤寒的香火店跑去。   她到香火店的时候,夏孤江正在和夏孤寒说话,看到她进来,就伸手去捏小米圆嘟嘟的脸,“小米,你怎么过来了?”   小米拍掉夏孤江的手,不满道:“叫姐姐!”   别看她小,真要算起来,她还比夏孤江大了将近三个月。   夏孤江才不叫,对小米新研发的万人迷符却很感兴趣,“听说你新研发了万人迷符,还有吗?”   小米今天还真是为这件事来的。   上次她给夏孤寒做了万人迷符,被夏孤寒夸好用之后,她就潜心改造这张万人迷符,现在效果出来了,就迫不及待地想给夏孤寒试试。   不过符刚拿出来,就被夏孤江抢走了。   小米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还我!这是我给师兄的!”   夏孤江不还,还当场就把这张符给用了。   只见夏孤江手中燃起一道火焰,万人迷符在夏孤江手里燃烧了起来,顷刻之间,夏孤江身上好像多了一层柔和的滤镜,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但夏孤江并没有为此感到高兴,脸立马就臭了,跟他身上现在散发出来的味道一样臭。   夏孤江气得大吼,“夏小米!为什么是臭豆腐味的!”   小米朝他做了个鬼脸,得意洋洋,“这叫兵不厌诈。”   然后又拿出几张符交给夏孤寒,“师兄别担心,只有夏孤江的是臭豆腐味的,这几张是我特地为你调的香味,有玫瑰花香、兰花香、雪松香……”   这些香味和万人迷光环绝对是绝配,以后不管夏孤寒走到哪儿,都是全场最亮最香的崽。   夏孤寒当场就烧了一张兰花香的万人迷符,清幽的香味还是没能盖过霸道的臭豆腐的味道。   于是夏孤寒看了顾晋年一眼,顾晋年了然,拎起夏孤江的后衣领,把人扔出香火店。   意思很明显,在味道散尽之前,不要回来。   偏偏小米还插上一刀,“夏孤江,万人迷符的有效时间是24小时,你好好享受成为万人迷的一天吧!”   夏孤江:“夏小米!!!”   夏小米:“略略略。”   夏孤江多想进去把小米揪出来算账,但想想夏孤寒的手段,他没胆进去,只能委委屈屈地缩在角落里,双手支着脑袋一声不吭。   臭豆腐味怎么了?   有本事永远都别吃臭豆腐啊!   ***   终于战胜夏孤江,小米神清气爽。   看着浑身散发着兰花幽香的师兄,小米就更高兴了,圆溜溜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   夏孤寒只是在小米眼前一挥手,万人迷符的效用就消失了,那缕兰花幽香也跟着消失。   小米愣了一下,回过神来。   她拍拍自己的额头,一脸尴尬。   但她绝不承认自己是被自己研制出来的万人迷符给迷住了,怪只怪师兄长得太好看。   “你的手怎么了?”   小米尚且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就听到夏孤寒突然问道。   小米回神,下意识去看手,这才发现左手的手背上有一个小小的血手印。   “这个啊……刚刚在巷子里遇到一个婴鬼,应该是和我打招呼时留下的。”小米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这个血手印,不知为何心里一片柔软。   小米又想到什么,恍然道:“那婴鬼就跟在苏悦薇身后,师兄,你说他是不是苏悦薇的孩子?”   “嗯。”夏孤寒含糊地应了一声,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小米,你是什么时候和师父回来的?”   小米不知道的是,那个血手印是鬼胎留在小米手上的一股保护之力,关键时刻可以护住小米的命。   小米偏头想了想,“五六年还是六七年来着……”   夏培河信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认为只有在路上才能完全消化书里学到的知识。所以一年之中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外面行走,每一次回来都会带回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有两次意外。   一次带回了两个被烧了一半的纸扎小人,小人里住着一对姐弟的灵魂。后来纸扎小人被夏孤寒修复,夏培河觉得小人和夏孤寒有缘,就让两个纸扎小人陪着夏孤寒。   另一次就是带了小米回来。   夏培河每年出去都会遇到几个孤儿,一般的时候夏培河都把这些孤儿交给福利机构,带回小米实在是破了例。   夏孤寒不知道夏培河为什么要带小米回来,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夏家有了一个娃娃脸师妹。师妹喜欢研究千奇百怪的符箓,更喜欢在符箓里加入人间百味。   夏孤寒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师父带回小米时,小米是什么样的?   因为瘦脱形了,一双眼睛显得特别大,看人的时候怯生生的,很抗拒别人接近她,就连师父的靠近都会让她感到害怕。但凶起来,像一只嗜血的狼崽子。   后来……   是了,后来师父找父亲封印了小米的记忆,小米才渐渐开朗起来,她不记得前尘往事,只知道自己是夏家收养的孤儿,把夏家当成自己真正的家,无忧无虑地生活着。   ***   “师兄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小米好奇地问。   夏孤寒摇摇头,“没什么。”   既然已经忘记了,那便没必要再想起来。 第38章 尸山血海   直到小米离开, 夏孤江才把自己身上臭豆腐的味道去掉,重新回到香火店里。   对上夏孤寒的视线, 夏孤江挠着耳朵笑了笑,“小米高兴就好。”   夏孤江和小米年龄相仿,当年夏培河带小米回来后,夏孤江和小米玩得最好,斗嘴已经成为日常,但都把彼此当成最亲的家人。   他刚刚听到夏孤寒和小米的谈话,于是问夏孤寒:“小米和这件事有关?”   “嗯, ”夏孤寒点头,把小米手上的血手印和夏孤江说了, “苏悦薇的鬼胎和小米认识, 看血手印上的能量, 似乎想保护小米。”   夏孤寒之前卖给苏悦薇和裴泽的玉在保护夫妻俩的同时,也给鬼胎提供一些能量, 鬼胎在能量的滋养下,逐渐脱离了鲜血淋漓的样子。可遇到小米, 鬼胎竟把这段时间吸收的能量交给小米,想要保护小米。   鬼胎和小米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小米的记忆被封印, 已经忘了鬼胎, 可刚刚小米提起鬼胎的时候, 夏孤寒能够感觉到小米的柔软和温柔。   “要不, 问问老师?”   夏孤江嘴里的老师正是夏培河,当年是他把小米带回来的,肯定知道些内情。   或许过去对小米而言是代表着不堪回首的伤痛,所以夏培河当年会选择封印小米的记忆,夏孤寒和夏孤江都清楚这一点, 所以并不打算让小米解开记忆的封印,她还是适合无忧无虑的生活。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不能找夏培河了解这方面的事。   夏孤寒给夏培河打电话,接通后,夏孤寒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   夏培河至今未婚,早早就把小米当成自己的女儿,对小米的事记忆犹新。夏孤寒问起的时候,夏培河陷入回忆之中。   ***   夏培河是在一个名叫堂玉山的地方遇到小米的,瘦瘦小小的女孩躺在深山的山洞里,脏兮兮的,眼睛很大,眼珠子像是要凸出来,看起来很亮,却也有点恐怖。   她实在太瘦太小了,看着像个未成年的小孩子,后来经过了解夏培河才知道她已经十八成年了。   夏培河遇见她的时候,她正以一种疯狂的姿态朝夏培河龇牙咧嘴,不让夏培河靠近山洞一步。身后好像护着什么,十分紧张。   夏培河本来以为小米是荒野中长大的野孩子,不断向小米释放善意之后,小米直接吼了他一句,“滚开!”   吐字不是很清晰,但夏培河听出来这是响灵市乡下一代的方言。   也就是说小米是能说话的,极有可能是离家出走或者被家人遗弃的小孩儿。   夏培河没有冲动报警,而是在山洞外守着小米,帮她解决危险,给她准备吃的。   如此过了整整三个月,小米才对他放下戒心,但还是不允许夏培河进入山洞。   第四个月,夏培河才知道小米在山洞里藏了一个鬼胎,也是这时候夏培河意识到小米的不对劲——   小米不是一个普通人,她可以看到鬼胎,和鬼胎互动,她能轻微的引动灵气。   小米天生可以眼看阴阳,如果有正确的引导,她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天师。但若是遇人不淑,很有可能被引上歧路,给社会带来危害。   当时夏培河就下决心要把小米带回夏家。   小米没有拒绝,但有一个条件,就是帮鬼胎找到他的母亲。   对夏培河来说这件事不难,他取了一滴鬼胎的血液,通过血液很快就找到鬼胎的母亲。   当时那个人坐在车上,夏培河没能看清她的样貌,鬼胎却能感受到母亲的存在,朝那辆车爬去。   小米目送那辆车离开后,履行自己的诺言,跟着夏培河回到夏家。   ***   “后来我发现小米每天活在痛苦中,那些痛苦是她的过去带给她的,于是我咨询了小米的意见,小米答应封印自己的记忆,重新开始。”   夏培河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压低了声音,“小徒弟,当年跟着小米的鬼胎是不是和现在的案子有牵扯?”   夏孤寒也不瞒着他,“嗯,那个鬼胎是苏悦薇的孩子。”   “原来如此。”夏培河恍然,难怪苏悦薇这些年都怀不上,有个鬼胎在,她又没尽到母亲的责任,鬼胎怎么可能允许她再怀上别的孩子?   结束和夏培河的通话,夏孤寒大概猜到小米的故事。   小米很有可能是受害者之一,但她能力特殊,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了。逃跑的时候正巧碰到要被销毁的鬼胎,于是带着鬼胎一起逃跑,相依为命了一段时间。   可以说,小米曾经是鬼胎最亲近的人。   只是有一点夏孤寒不是很明白。   夏培河曾经为小米找过家人,却没能在公安系统找到有关小米的报案信息。如果小米和其他受害者一样,都是被下了药后带走的,她长时间没有消息,应该有家人报案寻找才是。   所以……   夏孤寒眼中泛着寒芒,所以是不是还存在一条他所不知道的受害链?   夏孤寒在思考的时候,夏孤江也收到了陈医生的消息。   正如夏孤寒所料,陈医生非常着急,确认了“顾病患”的身份无误之后,就迫切想要邀请“顾病患”出来见一面。   夏孤江推辞了一番后,在夏孤寒的授意下,答应和陈医生见面。   见面的时间就约在两天后,地点是佳和妇产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定下见面的时间地点后,夏孤江把手机还给夏孤寒,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向顾晋年,“嫂子,之后就拜托你了。”   毕竟要瞒过一个妇产科医生的眼睛,也只有顾晋年能做到。   夏孤寒也听到了,笑着拍了拍顾晋年的肩膀,“老鬼,交给你了。”   顾晋年:“……”   他不答应行吗?   之后两天很平静。   直到顾晋年再次幻化成美女前去赴约的时候,夏孤寒的装着蛊虫的吊坠有了反应——苏悦薇离开雾州市了。   ***   那天苏悦薇离开香火店后,就回去找了之前网上认识的大师,问了她如何消除早夭孩子怨气的问题。   对方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不过苏悦薇给的钱多,她就把方法告诉苏悦薇。   ——去埋着孩子的地方,给孩子上柱香,告诉他你很想她,让孩子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总而言之,就是让夭折的孩子知道他的母亲很爱他。   苏悦薇相信了。   但是埋葬孩子的地方却是一个禁地,她知道进去那里的后果。可是她想要自己的宝宝想得都快疯了,经过两天的心理斗争,苏悦薇终于决定去一趟禁地。   苏悦薇离开雾州市的时候,夏孤寒的手机上正好收到陈医生的信息,陈医生说自己已经抵达咖啡店了,正等着顾晋年过去。   苏悦薇和陈医生同时行动,夏孤寒和顾晋年不得不分开,一个跟着苏悦薇,一个去和陈医生周旋。   两条鱼同时上钩,废的力气自然更多一点。   最后,顾晋年前往咖啡厅,夏孤寒和夏孤江靠着吊坠的指引去找苏悦薇。   跟踪苏悦薇的车是找夏培河借的,正是那辆亮红色的超跑。   夏孤江爱车,看到超跑还吹了一个口哨,自动自发地坐到驾驶座去,非常善解人意地和夏孤寒说道:“我知道你懒得去考驾照,我来开车。”   夏孤寒:“……”   所以这个案子结束之后,他是不是应该去把驾照考回来?   上车前夏孤寒还在想这个问题,等上车后,他脑袋一歪就睡着了,至于考驾照的事,等睡醒再想吧。   夏孤江知道夏孤寒的德性,没有叫醒他,自己跟着蛊虫的指引,朝苏悦薇离开的方向去了。   车子并没有开上高速,苏悦薇一直捡着人迹罕至的小道走,一路上弯弯曲曲,很少看到人影和车流。偶尔从村庄前经过,苏悦薇也不敢开窗,让人看到她的脸。   从白天开到夜晚,要不是夏孤江看到车内的导航还显示在雾州市,他或许还会以为自己早已经开车出了雾州市。   苏悦薇谨慎极了,这么一路弯弯绕绕,期间还换了几辆车,若不是有蛊虫的指引,夏孤江早就把人跟丢了。   月上中天。   苏悦薇开着车子从水泥路上拐进一条黄土路,不久前才刚下过雨,黄土路的路面崎岖不平,车子碾过留下深深的印迹,积了不少水。   超跑的底盘低,从黄土路开过的时候,总是磨到路面上的石头,一颠一颠的,不用看都知道磨损很严重。夏孤江开的胆战心惊,心疼无比,每磨一下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倒是夏孤寒一点感觉都没有,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他依旧睡得香甜。   十几分钟后,苏悦薇的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夏孤寒也醒过来了,他直接跳下超跑,“我跟过去,你把车开回去。”   超跑目标太明显了,夏孤寒虽然对车做过处理,但现在这种情况,还是越轻便越好。   道理夏孤江都懂,不过他这会儿把车开走的话,也就意味着夏孤寒要独自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你一个人可以吗?”夏孤江关心道。   夏孤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漫不经心的表情已经做出了回答。   夏孤江想想觉得也是,夏孤寒要是不行,再加上他肯定也不行。   想开后,朝夏孤寒挥挥手,“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目送夏孤江离开后,夏孤寒面上懒散的表情消失殆尽,只余彻骨般的冰寒。   从进入这座山开始,夏孤寒就发现了,他早已置身于尸山血海中,那一棵棵低垂的树木,都是一座座无名的墓碑。 第39章 化为婴鬼   今晚的月亮很亮, 投下惨白的光。道路两旁树影重重,乍看之下像一个个倒挂的人影。   四周安静得诡异, 听不到一点声响,就连呼吸声都消散在浓黑的夜色里准。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可苏悦薇自己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山道上,心里还是不断地打鼓,总感觉身后有东西跟着她一样。   脚下是绵软的泥土地,每一脚踩下去,都能感觉到土地陷进去,滋滋的渗出水, 在惨白月光的照耀下, 这些水液仿佛透着血光。   苏悦薇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可她听不到心跳的声音,周围的一切像是凝固了一般, 似乎要把所有东西都吞进去。   夜里的山风裹挟着阴凉,吹得苏悦薇不由打着颤。   在崎岖的山道上走了快有一个小时了, 苏悦薇终于走到山顶。   山顶是一块平地, 平地上用石头堆垒起一座小山丘。   红色的三角旗串成一串, 从山丘的顶部拉了下来,紧紧包围着小山丘。   三角旗上画着繁复的花纹, 花纹呈现出黑色, 像一只张着嘴巴的巨兽, 狰狞森然。   苏悦薇把带来的祭品摆在山丘下面的一个石台上, 点上线香, 插在石台上。   她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嫌弃,但是一想到只要解决了这个麻烦, 她就能拥有自己和裴泽的宝宝,嫌弃便成了急切,不顾脏污屈膝跪了下去。   只是刚想开口,她就卡壳了。   因为她不知道要怎么称呼那个孩子。   私心里,苏悦薇并没有把那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儿子,那只是她换取向上爬的一种工具,从始至终,她对这个工具毫无感情。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工具占据了她命格中唯一一个孩子的位置,她说什么都不会来这里,更别说让她表达对那个孩子的爱。   宝宝这个亲昵的称呼是留给她未来的孩子的,断不可能给那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苏悦薇想了想,再开口时却连一个称呼都没有,直接用你代称。   “妈妈来看你了,妈妈当时也是没办法才放弃你,你是妈妈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你要相信妈妈是爱你的。”   “妈妈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但这些玩具和食物都是妈妈精心挑选的,希望你会喜欢。”   “这些年来,妈妈也很想你。妈妈也希望你能回来妈妈身边,如果可以的话,妈妈希望你来生再成为妈妈的孩子。但是你已经离开了,妈妈更希望你能安安心心地走,重新投胎做人。”   ……   除了没有给鬼胎一个称呼之外,苏悦薇说这段话的时候表情无比真挚,语气殷殷切切,似乎真的希望看到曾经的那个孩子回到她身边。   可只有苏悦薇自己知道,她有多么厌恶那个孩子。   如果不是那个孩子,她早就拥有属于自己和裴泽的宝宝了。   此刻她嘴里说着爱说着想念,心思却无比怨毒:你怎么死了还不安生?像你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早就应该死无全尸,灵魂也不得安宁,为什么还要来缠着我!   线香在徐徐燃烧,青烟随风卷起,慢慢向苏悦薇飘去。   在苏悦薇的脚下,鬼胎也化作烟雾,裹挟着线香的青烟,钻进苏悦薇的身体里。   他从哪里来,现在就要回到哪里去。   正如苏悦薇刚刚所说的那样,“再成为妈妈的孩子。”   只是不用等到来生。现在、此刻他就能达成苏悦薇虚伪的愿望。   鬼胎待在苏悦薇身边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么一句话,只有得到苏悦薇的允许,他才能进入苏悦薇的肚子里。   当初是苏悦薇自愿生下这个鬼胎,也是她主动抛弃鬼胎的。   如今苏悦薇如果真心爱孩子,希望孩子回来,那么鬼胎便会因为她强烈的爱念和善念暂时附着在她的身上,直到她怀孕,鬼胎的灵魂会找机会注入新生的肉体中,转生为人。   但很显然,苏悦薇并不是真心的,她满怀恶意,恨不得鬼胎永远消失。   于是她的恶念便成了鬼胎最好的食物,鬼胎吃了她的恶念,会从她的肚子里重新降生,转化为恶念滋养的婴鬼。   苏悦薇对此并不知情,她只觉得突然闻到一股异香。那股异香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拼命地往她的身上钻。   苏悦薇本能觉得不对劲,恐惧袭来,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整个人软倒在地上。   仅剩的理智告诉她,不能让这股带着异香的烟雾进入她的身体。她死命咬紧牙关、屏住呼吸,妄想凭此抵抗异香的侵袭。   却有一双无形的手硬生生地掰开她的嘴巴,她惊恐地看着那股带着异香的青烟咻一下钻进嘴巴里。   青烟消失,钳制苏悦薇的力量随之消失。   苏悦薇趴在地上,不断发出干呕,想把钻进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发现这么做无济于事后,她伸手抠自己的嗓子眼。   什么体面都不要了。   然而那股青烟已经进了她的肚子,苏悦薇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在膨胀。   “孩子,是你吗?”   苏悦薇因为恐惧,瞳孔开始涣散,全身都在颤抖。不过还尚存着一丝理智,温柔地诱哄钻进她肚子里的鬼胎,“孩子,你先出来好吗?妈妈好久没见到你了,你出来让妈妈看看你好吗?”   她装得再深情,可心里的恶意却源源不断地涌向肚子,成为鬼胎成长壮大的力量。   苏悦薇的肚子像是吹皮球一样,肉眼可见地变大,从小皮球到大西瓜,不过是几息的时间。   肚子的变化终于让苏悦薇丧失了最后一丝理智,她重重捶打着自己的肚皮,神色狰狞,恨不得拿一把刀剖开自己的肚子,把里面的鬼东西挖出来。   “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她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头发乱了,衣服上满是泥泞,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女疯子。   苏悦薇越是愤怒,肚子里的鬼胎生长得就越快。   很快,苏悦薇的肚子完全被撑大,像是扣着一个面盆。鬼胎在她的肚子里抖抖手动动脚,肚皮上鼓起一个个小包。   苏悦薇真的怕了,抱着肚子泣不成声,“宝宝,你饶了妈妈好吗?这次妈妈一定好好爱你。”   “宝宝,妈妈求你放过妈妈。”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鬼胎吸饱了恶念,完成转化。   苏悦薇感觉手上有什么东西顶着,她低头一看,瞳孔骤然收缩,面上爬上惊骇的表情,所有声音卡在喉咙口,只发出赫赫的粗喘。   白皙紧绷的肚皮上浮现出一张婴儿的脸,那张脸张开嘴巴,露出两排尖锐锋利的牙齿。   咔嚓一声轻响,咬住了苏悦薇的肚子,破开了一道口子。   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啃食声,苏悦薇肚子上的口子越来越大,婴儿的脸也越来越清晰。   最后浑身挂着血水的婴儿从苏悦薇的肚子里爬出来,脐带还和苏悦薇相连。   苏悦薇甚至感觉不到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婴儿从自己的肚子里爬出来后,张着满口獠牙的嘴巴,咔嚓咔嚓地把脐带给啃了。   把最后一口脐带吞吃进去以后,满脸是血的婴儿抬头朝苏悦薇咯咯地笑了。   “麻……妈……”   山风呜呜地吹过。   苏悦薇双眼圆瞪地倒在血泊中。   婴鬼在她身上爬上爬下,见苏悦薇不理自己,就爬着离开了。   爬到下山的路口时,婴鬼偏了偏脑袋,有些迷茫,不知道要去哪里。   突然一双笔直的腿出现在婴鬼面前。   婴鬼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抬头看向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咯咯笑了起来,并且朝对方伸出肉嘟嘟藕节似的双手。   “麻麻,抱……”   他从对方身上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这种气息让他感到安心和亲近。   夏孤寒:“……”   是了,他之前用自己的灵气滋养过鬼胎。鬼胎成了婴鬼,还记得他的气息,会亲近他一点都不意外,   可麻麻是什么鬼称呼?   夏孤寒皱了皱眉头,决定不和婴鬼计较。婴鬼不仅是个孩子,还少了一魄呢!   “过来。”   夏孤寒掏出一张人形符,蹲下朝婴鬼伸出手。   婴鬼很信任他,抬起肉嘟嘟的手,放在夏孤寒的手上。   人形符发出微光,婴鬼感到一股吸力,疑惑地“啊”了一声,下一秒整个被人形符吸进去。   须臾之后,人形符纸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夏孤寒的掌心站起来。似乎不适应现在的身体,弯腰低头看了好几眼,看看手又看看脚,蹦跶几下又坐下,如此反复,不得安生。   夏孤寒点了一下小人儿的脑袋,把小人推到,“乖一点。”   小人便乖乖地躺在夏孤寒的掌心,一动不动。   夏孤寒一点都没有欺负小孩儿的自觉,把小人收起来,目光落在小山丘旁的苏悦薇身上。   苏悦薇已经没了声息,死不瞑目地躺在那儿。   月亮从云层里出来,一束惨白的光照在山丘顶部的三角旗上。像是触碰到了开光,三角旗上的黑色花纹亮了起来,如流水一般,向四周蔓延开。   最后整个山丘的三角旗上的花纹都亮了起来,汇聚成一只狰狞巨兽,朝苏悦薇的尸体扑去。   只是眨眼之间,苏悦薇的尸体便已经消失,连血腥味都没有。   夏孤寒目睹了这一切,却自始至终都没有阻止。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苏悦薇种下什么因,自然就结什么果。   或许被这个山丘吞噬的尸体中,就有苏悦薇骗上来的人。   夏孤寒凝眸注视了山丘许久,正打算转身离去时,耳朵动了动,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动静。   他往后退了一步,隐身在暗处。   不久后,有几个穿着隔离服的男人出现在不远处的山道上。   男人们抬着朱红色的棺材,借着月光的照耀朝山顶走来。   棺材上贴着朱砂封条,封印着里面的东西。   隔着很远,夏孤寒却还能听到他们的交谈声——   “我看这次的宝宝都很健康,为什么要扔了?”   “听说上面这次要收男宝宝,女宝宝抽了血之后就没用了,当然要扔了。”   “……就……就这么扔了?”   “不然呢?不人不鬼的怪物你也敢带回家不成?”   “那赶快扔了吧。”   几个人说着不由加快步伐,很快就到达山顶的小山丘前。   他们把棺材放在石台上,也不敢在这里逗留,掀开棺材的盖子,转身就跑。   棺材里装了五六个被抽干血液的鬼胎,她们胸口的位置钉着一把桃木剑,气息已绝。   三角旗上的光芒再次出现,如同之前一般席卷了棺材里的鬼胎,眨眼之间什么都不剩。   夏孤寒从暗处走出来,眼底犹如寒潭,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第40章 撞大运了   翌日一大早, 太阳从东方升起,洒下暖黄色的光芒。   夏孤江坐在红色的超跑里, 沐浴在阳光下,昏昏欲睡。   “扣扣”的几声轻响把他唤醒了,他抬头朝窗外看去,夏孤寒就站在车门外。   “你回来了。”夏孤江开锁让夏孤寒进来。   夏孤寒一句话也没说,坐到驾驶座双手往胸前一插,就睡着了。   夏孤江转头看了他一眼,感受到夏孤寒身上传来的低气压,很识时务地不再说话。   他不知道夏孤寒昨天到底经历什么, 但夏孤江敢肯定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能感觉到夏孤寒的愤怒值已经爆表,这时候谁也不敢招惹他。   夏孤江小声地把车里的温度调低了一些,启动车子驶上国道, 十几分钟后在一个小镇的大街上停下来。   他们昨天一大早就开始追踪苏悦薇,苏悦薇车开了一整天, 他们就追了一整天, 两人都没吃饭, 是时候买点东西垫一下肚子了。   清晨六点多,小镇已经醒过来了, 道路两边都是摆摊的小贩, 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夏孤江把车停在一家面店的门口, 正在犹豫要不要叫夏孤寒起床, 夏孤寒就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   夏孤寒是被饿醒的, 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外面食物的香味一直往车里钻,让夏孤寒肚子里的馋虫咕咕叫, 不得不醒过来。   “去吃饭?”夏孤江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知道以夏孤寒的性格做不出迁怒的事,但处于愤怒状态的夏孤寒就是有种让人害怕的气质,这一点比夏云开还不遑多让。一般遇上这种时候,夏孤江都老老实实的。   夏孤寒伸了个懒腰,“嗯。”了一声,率先开门下车。   葱油的味道从面店里传了出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夏孤寒和夏孤江一起走进面店,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菜单,夏孤江朝在灶台上忙碌的老板说道:“老板,来两碗清汤面。”   现在还不是店里的高峰期,两人很快就找到了位置坐下。   夏孤江能感受到夏孤寒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了,身上的锋芒尽收,恢复懒懒散散的模样,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等面上桌的功夫,夏孤江和夏孤寒聊起顾晋年的事,“也不知道嫂子那边怎么样了?”   “他啊……”夏孤寒沉默了一会儿,末了眉头紧紧皱起,周身的空气骤然变得沉闷。   夏孤江悚然一惊,赶紧往旁边坐了一点,远离夏孤寒。   许久之后,夏孤寒才恢复过来,面上的表情却不太好看。   夏孤江问他:“怎……怎么了。”   夏孤寒摇头,“没事。”   他刚刚的情绪变化来源于顾晋年的情绪。   因为同生共死契约,就算远隔千里,夏孤寒依旧能感受到顾晋年的情绪。   也不知道顾晋年那边发生了什么,竟让他如此出离的愤怒。如果不是还顾全大局,夏孤寒相信顾晋年早就把那些人的老巢给掀了。   “你能感受到嫂子?”夏孤江结合刚刚发生的事,提出合理的猜测。不过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夏孤寒的反应就是最好的答案。   但夏孤江绝对想不到,夏孤寒远隔千里依旧能感受顾晋年的情绪,是因为同生共死契约。   听到夏孤寒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夏孤江正在用热水烫餐具。   “夏孤寒,你再说一遍,是什么契约?”夏孤江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手里的勺子掉进热水里,溅起的水花烫到了他的手。   但他却不觉得疼,一双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夏孤寒,重新问了一遍问题。   夏孤寒懒洋洋的把筷子放在热水里过了一遍,重复道:“同生共死契约。”   夏孤江当然知道这个契约。   这是直接签订在双方灵魂里的契约,一旦契约成立,便在双方的灵魂里打上彼此的烙印。生生世世都不会消散,而且一人只能签订一次。   也因为这个特性,同生共死契约还有一个很通俗的名字——婚契。   夏孤江以为夏孤寒只是找了个男朋友,没想到连婚都结了。   他对同生共死契约只是有所耳闻,至今还未见过谁订立了这个契约,就算是天师界最恩爱的伴侣,也不敢签订这样的契约。   一来,这个契约生生世世绑定,一方魂飞魄散另一方的灵魂也会跟着消散;再者这个契约对签订双方的要求非常严格,一旦有一方背叛,便会受到契约之力的反噬,轻则一世生命消陨,重则魂飞魄散,而且是带着签订双方同归于尽。   也就是说,签订这个契约的双方,对彼此要有十成十的信任,相信对方即便是轮回转世,也不会背叛自己。   如此苛刻的条件下,就算是最恩爱的伴侣都不敢轻易签订,夏孤寒才和顾晋年认识多久?就敢把自己的生生世世都系在顾晋年身上了?   夏孤江不得不给夏孤寒竖起大拇指,心服口服地叫了一声“哥。”   牛还是哥哥牛!   夏孤寒收下了这个恭维。   正好老板煮完面,端了上来。   饿了一整天的两个人再也顾不上说话,吸溜吸溜地先吃早饭再说。   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相熟的聚在一起侃天侃地。   停在门口的那辆红色超跑也是他们聊天的焦点之一。   “门口的那辆跑车是谁的?那个牌子我在电视上看过,要不少钱吧?”   “几百万应该有了。”   “不会又是高家村的人买的吧?”   “什么高家村?早就改名叫大运镇了。可千万别当着他们的面喊高家村,一整个村都发财了,财大气粗得很。”   “也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这才几年啊,整个村都从山沟里迁下来不说,别墅建了一栋又一栋,几百万的豪车说买就买。”   “啧啧,你说我们怎么就没这好运,降生在大运镇呢?”   ……   略带方言的谈话声传进夏孤寒和夏孤江的耳朵里,两人听得不是很真切,但该理解的都理解了。   夏孤江把最后一口汤吃完,凑近夏孤寒小声说道:“大运镇有问题。”   “问问不就知道了?”夏孤寒放下筷子,看着夏孤江。   就这么把任务交给夏孤江了。   夏孤江也习惯了,结账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问老板娘,“老板娘,请问高家村怎么走?”   老板娘正在收拾碗筷,闻言看了过来,“你们问高家村干嘛?”   “我一个姑姑十几年嫁到高家村,好几年都联系不上她了,我爸让我和我哥过来看看。”夏孤江笑眯眯地说道。   他长得好看,笑起来的时候特别讨人喜欢。   老板娘见店里人还不是很多,就往凳子上一坐,打开了话匣子。   “现在没有高家村了,”老板娘说道:“五六年前吧,高家村就升为镇了,还改了名,叫做大运镇。就是撞了大运的意思,一整村的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生财之道,全都发财了。”   说到这里老板娘瘪了瘪嘴,“以前都是一个镇上的,发财了也不知道带带我们,还捂得死紧,深怕别人学会抢了他们的生意似的。”   “钱就那么多,教你了人家自己赚什么?”老板听到老板娘的牢骚,冲着老板娘喊道:“赶紧把桌子收一收,不然客人坐哪儿?”   “来了来了……”老板娘起身忙碌去了。   夏孤寒和夏孤江对视了一眼,付了钱之后出了面店。   “去大运镇?”夏孤江问。   夏孤寒正有此意。   两人前往走向车,一个大娘突然叫住他们。   “两位……两位等等。”   是一位买菜的大娘,她的白内障有些严重,眼睛看上去雾蒙蒙的。头上围着一条头巾,背部佝偻,颤颤巍巍地朝夏孤寒他们伸出了手。   “大娘,请问有事吗?”   大娘招手让他们过去。   等两人在她身边站定后,大娘小声地说道:“你们是不是也对高家村赚钱的门路感兴趣?”   “我和你们说哈,那钱赚不得。都是吃人的钱,赚了会遭天谴的!”   “会遭天谴的!”   大娘说到激动之处,手里的拐杖不断撞击地面,发出笃笃的声响,苍老的面容也染上了愤恨之色。   旁边的人听到了,赶紧和夏孤寒解释,“别听这个疯婆子的,她心里记恨着大运镇呢。三年前她孙女嫁到大运镇,可惜是个福薄的,命里就担不起大运镇的富贵,没两年就死了。老婆子享不到福,连带着恨上了大运镇。”   大娘举起拐杖就要去打那人,嘴里还念念有词,“你知道个什么东西?我孙女都托梦给我了,高家村个个都是丧良心的,他们逼我女儿生孩子,生了一个不够还要接着生,我孙女是被他们给逼死的!”   显然大娘不止一次这么说了,周围的人都见怪不怪,该干嘛的干嘛,只当大娘是疯婆子。   可夏孤寒和夏孤江却抓住她话中的重点。   夏孤江温声安慰大娘,扶着大娘到不远处的树荫下坐下,“大娘您少安毋躁,我们相信你。”   他搬出刚刚和面店老板娘说的那套说辞,小声地和大娘说道:“我姑姑也是嫁到高家村的,以前一直都保持联系,但这几年突然就联系不上了,我们担心她遭遇不测,想去高家村看看她。”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相信大娘的话,而且情况还和大娘有点相似,大娘一下子就找到组织了。   她左看看又看看,鬼祟地凑近夏孤江用气音说道:“我孙女还说了,高家村让她们给鬼生孩子,村里的女人都被逼着生。”   说着说着大娘的拍着自己的腿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孙女哟,我还以为她嫁到高家村是享福去的,哪里知道高家村是个恶鬼窟。早知如此,当初我就拼了这条老命不要,我也不让她嫁过去!我每天都梦到她被压在大山底下,生生不得,死死不能,我命苦的孙女诶!”   两个大男人看着一个老妪哭得伤心,都有些手足无措。   最后夏孤寒给大娘递了一张符箓过去,“大娘,回去后把它烧给您孙女,好叫她在下面能痛快点。再告诉她,她的痛苦很快就要结束了。”   大娘浑浊的眼睛骤然瞪大,她双手接过夏孤寒递过来的符箓。符箓到手的那一刻,大娘觉得自己的手要烧起来了,热度从手心一路烧到了心脏,让她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她颤巍巍地看向夏孤寒。   或者是终于找到了寄托,又或者真的看到了希望,大娘眼里闪动着泪花。她想扶着拐杖起身,想朝夏孤寒跪下。   夏孤寒先一步洞察到大娘的意图,伸手扶住她,“今天的事,还请大娘不要说出去。”   “好……好。”大娘捧着符箓连连点头。   夏孤寒和夏孤江离开的时候,大娘把今天要卖的蔬菜全部送给了他们,这是她最诚挚的感谢。   两人没有推辞,不过夏孤江偷偷往大娘的口袋里塞了几十块钱。   大娘回家之后迫不及待地按照夏孤寒的说法,在孙女的牌位前点燃了那张符箓。   青烟袅袅升起,不知飘向何方。   中午午睡的时候,大娘又梦到了孙女。   孙女依旧被压在大山底下,只是这次孙女的周围架起了钢筋,为她撑出了一小块地方,让她不受大山的压迫。   孙女笑着看着奶奶,“奶奶,谢谢你,我现在没有那么难受了。”   大娘想伸手去把孙女拉出来,却怎么都触碰不到孙女。   “奶奶没用的,我永远都出不来。”   “乖孙你听奶奶说,奶奶今天在街上遇到一个高人,他说很快就能把你救出来了。”大娘朝着孙女吼道。   “乖孙……你再等等……”   大娘猛地张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家里。   再想到梦里发生的事情,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跪下,虔诚地嗑了三个头。   ***   夏孤寒和夏孤江离开小镇,由夏孤江开车前往大运镇。   路上,夏孤江时不时看向夏孤寒。说实话,夏孤寒给大娘符箓的事,让他有些意外。再想想又好像在情理之中,夏孤寒似乎就是这么一个人。看起来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却把所有事情都放在心里。   夏孤寒已经睡着了,并不受夏孤江的眼神侵扰。   夏孤江收回视线,继续开车,性能良好的超跑在水泥路上飞驰而过,留下一路轰鸣。   二十几分钟后,一栋栋气派的别墅出现在夏孤江的视野里,脚下的路不知何已经变得宽阔,也由水泥换成了柏油。   柏油路平整整洁,一路通往前方别墅林立的小镇。   接近小镇的路旁树立着一块大石头,石头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字——大运镇。   亮红色的超跑驶进大运镇。   歪着脑袋睡得香甜的夏孤寒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感觉到了,顾晋年就在大运镇里。   ***   顾晋年确实在大运镇,不过不在镇中心,而是在大运镇西北方向的一座山上,那里是高家村的旧址。   昨天早上他幻化成女人去赴陈医生的约,他到餐厅的时候,陈医生已经在等着了。   尽管陈医生掩饰得很好,顾晋年还是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急切。   顾晋年故作不知,优雅地在陈医生面前坐下,“陈医生,早上好。”   “早上好,顾小姐。”陈医生温柔地笑了笑。   正好服务员端着咖啡走过来,陈医生让服务员把咖啡放到顾晋年的面前,“不知道顾小姐的口味,擅作主张给顾小姐点了一杯咖啡。这是这家店的特色,顾小姐可以尝尝看。”   “抱歉,我不喝咖啡。”顾晋年把咖啡杯往前推了一点,看到陈医生微微僵硬的表情。   陈医生脸上的僵硬只出现了一瞬,很快就被她掩盖住了,“实在抱歉,请问顾小姐想喝什么?牛奶还是红茶?”   顾晋年想要是他说他都不喝,陈医生会不会亲自动手把咖啡灌进他嘴里?   当然,只是想想罢了。   毕竟鱼儿咬钩,急了也会逃跑的。   于是顾晋年点点头,“我喝水就行了。”   陈医生看向服务员,催促道:“快拿一杯水过来。”   顾晋年却叫住服务员,“我只喝瓶装水。”   这下子连服务员都僵了僵,脸色沉了下去。   陈医生也被顾晋年的装逼劲给震住了,愣了一会儿,才扯动略显僵硬的嘴角,“顾小姐是个讲究人。”   顾晋年文雅地笑了笑,坐姿矜持优雅,气质卓然。   服务员很快就回来了,拿回一瓶某高端品牌的矿泉水,保准顾晋年挑不出错来。   顾晋年还算满意,这才拧开瓶盖小小地抿了一口。   其实水一入手,顾晋年就察觉到里面有特殊的能量波动,就算是一头大象,也能被这股能量波动给药倒。   当然,对顾晋年而言没有任何效果。   不过做戏做全套,顾晋年喝了一口水之后,头就开始“晕”了。   他撑着桌子,迷迷糊糊地看向陈医生,质问道:“你在水里加……”   话还没说完,他就趴下了。   趴了好一会儿,大概是在确定他是真晕了之后,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走进咖啡店,一人架住顾晋年一边,把顾晋年架起来带往咖啡店的后门。   后门早就有一辆车在等着,见到人出来,立马打开车门,把顾晋年塞了进去。   顾晋年全程紧闭着眼,看起来人事不知。   可周围的一切却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开车的人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黝黑的眼睛,看到顾晋年,他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和跟着出来的陈医生说道:“这次的货不错,等生出好宝宝,你想要的肯定能实现。”   陈医生满足地笑了,“那我就等好消息了。”   没多久,车子启动。   顾晋年“看到”车子离开雾州市,最后驶入一个叫做大运镇的地方。   到了大运镇,车子还没停下来,一路颠簸上了山,最后停在一座破败的乡村里。   瓦房星罗棋布地散落在高高矮矮的山地上,每一间房子的窗户都是紧闭着的,似乎有东西挡住窗户,看过去黑黝黝的一片。   整个村子很安静,听不到鸟鸣,亦没有猫狗的叫声,连小孩的打闹声都没有。   村道上野草遍布,看不到一个人。   顾晋年被驾着从车上下来,沿着村道一路向前,最后在一间小二楼的平房前停了下来。   顾晋年能看到挂在平房门前的斑驳门牌,隐隐约约能看见上面写着:高家村13号。   平房的铁门打开,顾晋年被抬进去。   里面的人看到顾晋年,吹了一声口哨,淫邪的目光落在顾晋年的腿上,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   “头儿,今天这个货正啊。”   抬着顾晋年的口罩男白了那人一眼,“把你的眼珠子收回去,今天的货上面关照过,碰都不能碰!”   那人吃了挂落,赶忙收回目光,带着口罩男上了二楼,拿钥匙开了中间的房间。   口罩男把顾晋年抬进去,放在床上。   视线落在顾晋年身上,把顾晋年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最后才离开房间,并锁上门。   顾晋年没有马上“醒来”,因为他知道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但这并不代表顾晋年不知道这间平房的情况。   这是一间两层的平房,一层是大厅和厨房外加一个储物间,二层有三间房,他现在在中间的房间,左右两个房间都有人,而且都是女人。   她们被关在房间里,窗户被封死,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唯有一盏晕黄老旧的钨丝灯是房间唯一的亮色。钨丝灯的玻璃灯壁已经烧黑了,在墙上投下暗影。   左边的女人坐在床边,右边的那个蜷缩在角落。   她们头发凌乱,眼神麻木而呆滞,看不到一点希望。   坐在床边的女人肚子很大,像扣着一个面盆,脚已经浮肿了,看样子不用多久就要临盆。角落里的那个女孩,小腹微凸,显然是刚怀上没多久。   这两间房里的女人并不是个例,顾晋年的感知放大,很快覆盖了整个村庄。   他发现每一间瓦房里几乎都关着一个麻木绝望的女人。   也有衣着亮丽,歇斯底里怒吼着想要出去的,显然她和顾晋年一样,是被迷晕后,抓来这里的。   她疯了一般拍门,嘴里不断哭诉请求,可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在她居住的瓦房旁边,同样关着一个女人。她眼神涣散,不断撕扯自己的头发,嘴里机械一般地念叨着:“你们说家里要盖房子没钱,把我骗回家,说让我生一个,家里就有新房子了。可是现在新房子盖起来了,弟弟可以去上大学了,为什么还要我生?”   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却永远得不到回答。   从她被骗回家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人,只是一个生育机器。   没有自由、没有尊严。 第41章 焚烧殆尽   这一路走来, 夏孤江经过许多个小镇,但没有一个小镇比大运镇来得更现代更发达。   街道全都铺上了柏油, 一栋栋风格独特的别墅鳞次栉比,绿化做的也很好看,花圃里各色的鲜花竞相开放,一眼望去,仿佛置身于异国街头。   几乎每一栋别墅门口都停着小车,都是知名的牌子,一辆胜一辆贵。   这会儿还是早上,镇中心的街上人来人往, 热热闹闹的。   夏孤江开着超跑穿过镇中心, 并没有引来过多的瞩目,毕竟这辆亮红色的超跑在小镇上是最不起眼的存在。   大运镇的面积不是很大,夏孤江开着车, 只花了半个多小时就把镇上逛了一遍,同样也发现了问题。   “这个小镇不对劲。”   夏孤江把车停在一个广旁边的停车道上, 转头看向夏孤寒。   大运镇看着和其他乡镇一样热闹喧嚣, 但只要留心观察就会发现这个镇上很少有年轻的女人, 偶尔见到几个,看上去表情有些麻木, 被家人拉扯着往家里走。   这太不正常了。   夏孤寒没有接夏孤江的话茬, 他的手指轻轻地在车窗上敲击着, 正在感知顾晋年的情绪。   一会儿之后, 夏孤寒睁开双眼, “我下去看看,你去找找附近有没有一间破败的卫生院。”   向希记忆中的画面来自于七年前,夏孤寒不敢保证这几年间那些人有没有换地方。   不过夏孤寒现在要去找顾晋年, 随着和顾晋年的距离变近,夏孤寒越能感受到顾晋年的情绪——愤怒、压抑。   就像是一座活火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什么卫生院?”夏孤江在夏孤寒下车之前问道。   夏孤寒给夏孤江形容了一下向希记忆中的画面。   “行。”夏孤江应了下来,目送夏孤寒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明明艳阳高照,他却莫名觉得暴风雨要来了。   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正好洗一洗这世间的污浊。   ***   夏孤寒和夏孤江分开后,凭着和顾晋年的感应,很快来到一处山脚下。   这里位于大运镇的西北方,有一条柏油路直接铺上山。山脚的地方设立了哨岗,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站在自动门边,警戒地盯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哨岗周围悬挂了好几个监控器,不仅如此,大运镇还组织了人绕着山脚巡逻,不让一个不相干的人上山。   这些都足以说明山上有重要的东西,所以才让他们如此戒备。   如若是别人的话,或许很难突破这些监控上山。但夏孤寒不一样,他把灵气往自己身上一裹,就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走上山。   有顾晋年在,夏孤寒就要有了天然的GPS,不用人指引,一路朝着高家村的旧址走出。   高家村旧址在半山腰上,夏孤寒步伐很快,如果有人能看得见他,或许只能看到一道道残影。   不出十分钟,夏孤寒已经来到高家村的村口。   寂静的村庄听不到半点声响,瓦房安静地伫立着,有的爬满了藤蔓,有的顶上长满了野草。   一看便是荒废了许久的山村。   可夏孤寒的眼中的高家村却不是这样的。   那一座座荒废的瓦房像极了一头头潜藏在黑暗中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随时把人吞吃入腹。村庄的上空,笼罩着厚厚的阴云,太阳照射不进来,一切有生命体的生物都不屑于将巢穴筑于此处。   浓黑的阴云像极了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她们绝望地嘶吼,却又麻木地死去。   夏孤寒在村口站了许久,面上懒散的表情早就退的一干二净,目光沉沉地注视着死寂的乡村,呼吸都变得沉重。   黑洞洞的窗口遮住了瓦房里的罪恶,夏孤寒却能感受到从里面传出来的绝望。   那绝望的气息像一只手伸过来紧紧捂住夏孤寒的口鼻,无法挣扎,更无法逃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窒息而亡。   夏孤寒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如同顾晋年一般,在压抑着心里翻涌着的滔天的怒火。   其实看到鬼胎的时候,夏孤寒已经隐隐猜测到鬼胎背后隐藏着的罪恶,可是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切身处地的被绝望裹挟,被沉进深海。   ***   在夏孤寒抵达高家村之前,位于高家村13号平房里的顾晋年也感受到夏孤寒的靠近。   他缓缓站了起来,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身上,不带任何情绪。   那两个人是一对兄弟,被留在高家村看守被关的女人们,平时负责给她们送饭和反馈女人们的身体情况。   之前负责这项工作的一直是一个聋哑的老妪,不过老妪在几年前私自打开门放走一个女人后,就被悄无声息地处理了,换上了现在这对兄弟。   兄弟俩每天盯着房间里的女人流口水,也知道好高家村里除了被关在房间里的女人外,还有他们看不见的存在——厉鬼。   他们还知道高家村里的厉鬼都是男鬼,负责让这里的女人怀孕。刚开始负责这项工作的时候,他们害怕过,后来见厉鬼不伤害他们,每天还有“好戏”可以看,他们慢慢就习惯并且喜欢上这里的生活。   昨天村里来了一个好苗子,兄弟俩看得眼睛都红了,但也知道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打算和以往一样,等晚上来临的时候,直接看直播。   他们左等右等,夜晚终于降临了。   呼啸的阴风猛地吹开了平房的门,兄弟俩清晰地感觉到有东西到楼上去了,两人暂时按捺住,等阴风停下的时候,才悄悄上了楼,走到中间房间,扒在门上,准备看“好戏”。   他们期待的“好戏”并没有上演,反而另外一场令他们众生难忘的好戏上演了。   他们垂涎了一整天的好苗子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突然变成了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长得很俊美,比女人的时候还要好看几分,可他一伸手,想要靠近他的厉鬼立马变成幽蓝色的火焰,连挣扎和呻吟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是好苗子,这次来的厉鬼有好几个,而且都是实力强劲的。然而对上男人,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一个照面,就通通化作火焰,最后尽数消失在男人的股掌之间。   兄弟俩目睹了这一切,吓得腿都软了,想要逃跑,却像被人钉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顾晋年发现他们的存在,却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直接离开了房间。   兄弟俩不知道顾晋年去了哪里,等顾晋年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发亮。   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藏在高家村的厉鬼被顾晋年屠戮殆尽,全部都化作幽蓝色的火焰,带着他们制造的罪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顾晋年回到平房后,并没有对兄弟俩做什么,但有了之前的威慑,他想知道什么问题,兄弟俩绝对不敢隐瞒,把他们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诉顾晋年。   不过到底是边缘人物,除了卫生院的地址之外,顾晋年没有从他们嘴里得到其他有用的信息。   于是顾晋年没再搭理兄弟俩,静静地等待夏孤寒的到来。因为只有夏孤寒的力量,才能让那些女人从无尽的噩梦中苏醒过来。   现在,顾晋年起身离开平房。   他感受到了,夏孤寒已经到了。   ***   夏孤寒被绝望紧紧缠绕,所有的感官被封印,让他整个人陷入一种诡异的状态中,像是被人拽住狠狠地淹没水底。   直到一双冰凉的手覆盖在夏孤寒的手上,夏孤寒才缓缓回过神来。   “老鬼,”夏孤寒闭了闭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却还是无法压下胸间翻腾的怒火,“我想毁了它。”   顾晋年冰凉的手覆盖在夏孤寒的眼睛上,声音低沉,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那就毁了吧。”   “好。”   去他妈的顾全大局!就算打草惊蛇又怎么了?就算蛇跑了,他也会找回来,把蛇头一只只拧下来!   他拿下顾晋年覆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的双眼清凉透彻,瞳孔如夜一般漆黑。黑色在夏孤寒的眼睛里不断扩大,瞳孔中央燃起一束幽蓝色的火焰。   澎湃的力量以夏孤寒为圆心不断涌出,周围的气温骤然上升,一道闪电凭空降下,劈开笼罩在高家村上空的阴云,轰隆隆地落在瓦房上。   无尽肉眼看不到火焰升腾而起,随着闪电落下迅速蔓延。   幽蓝色的火焰越烧越旺,又散成无数的光点飘进瓦房中。   疯狂嘶吼的、暗自垂泪的、麻木绝望的女人们似有所感,纷纷抬头望向从窗户从门缝飞进来的光点,暗沉的瞳孔似乎被光点点亮。   她们情不自禁地捧着双手,让光点落在她们的手上。   光点像是受到了指引一般,在她们手上轻轻旋转着,亲近地碰碰她们,最后钻进她们的肚子里。   犹如黑暗中的火光,冰寒中的暖流。   女人们躺回床上,闭上了双眼。清澈的灵气犹如流水一般将她们包裹住,她们像是回到母胎里,这一刻谁也无法伤害到她们。   她们的肚子变小,鼓囊囊的肚皮恢复紧致。   她们子宫里沾染的罪恶被清澈的灵气洗涤。一觉醒来,她们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虚假的梦,将会在烈火中焚烧殆尽。   ...   无尽的幽蓝色火焰燃烧了许久,直到高家村上空最后一丝阴云被燃烧殆尽,这场火才停了下来。   夏孤寒晃了一下,好在顾晋年就站在他的身后,及时扶住他。   一股温热的力量从顾晋年的手掌上渡进他的身体里,夏孤寒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得让人过来封住大运镇。”夏孤寒顾不上自己的身体情况,刚站稳就想找手机给夏培河打电话,让夏培河找人过来善后。   不仅仅是大运镇,这条利益链上的每个人都不能放过。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师父正带着人在赶来的路上。”顾晋年直接抱起夏孤寒,让他枕着自己的肩膀,“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可夏孤寒怎么可能有心思休息,他还没找到卫生院。   卫生院是另一个地狱,此刻还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正遭受着磨难。   顾晋年知道夏孤寒的心思,“我知道在哪儿,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夏孤寒还想说什么,顾晋年又一次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听话,先休息,到了我再叫你。”   “好,听你的。”夏孤寒嘟囔了一句,又蹭了蹭顾晋年的脖颈。他以为他会睡不着,但没多久,他就在熟悉的令他安心的气息里陷入沉睡。 第42章 夏日星光   随着中午的到来, 天气越来越热,聒噪的蝉鸣在树上回荡, 柏油路被热气蒸腾得扭曲。   夏孤江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大运镇周边,夏孤寒只形容了那个卫生院的样子,连一个模糊的地点都没有。大运镇不大,但也不小,要找一个卫生院还是有困难的。   他也知道那个卫生院肯定会触及大运镇居民敏感的神经,为了保险起见,也未免打草惊蛇,他并没有问附近的居民。   一直没找到地方, 夏孤江不免有些着急, 又把车开进一条熟悉的岔路时,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恼地在前面宽阔的路口调了个头, 又一次把车开上公路。   这回他远远就看到前方有一个人,那人背脊挺拔, 身材高大, 还打横抱着一个人。   夏孤江眯了眯眼, 越看越觉得眼熟,一把踩了油门, 亮红色的超跑发出一声轰鸣, 没多久就追上那个人。   还真是顾晋年。   只是看到被顾晋年抱在怀里的夏孤寒时, 夏孤江一惊, 开口的声音因为担心有些发飘, “夏孤寒他怎么了?”   “他没事,”顾晋年示意夏孤江打开车门,“只是睡着了。”   夏孤江赶紧俯过身去打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 目光落在夏孤寒的脸上。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夏孤寒面色苍白,尽管睡着了,还能看出浓浓的疲惫来。   顾晋年把夏孤寒放在副驾驶座上,离开了熟悉的怀抱,夏孤寒立马睁开了眼睛,并且喊道:“老鬼?”   顾晋年揉揉他的头发,“我在这儿,安心睡吧,到了地方我再叫你。”   “好……”夏孤寒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又坐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可手还紧紧攥着顾晋年的手。   这是下意识的动作,他对顾晋年的依赖超出了夏孤江的想象。   夏孤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夏孤寒,啧啧称奇之际,对夏孤寒和顾晋年的感情也有了新的认知。   也对,同生共死契约都敢签订,感情怎么会不好呢?   夏孤江失笑地摇摇头,问顾晋年,“去哪儿?”   顾晋年报了一个地址。   夏孤江踩下油门,朝顾晋年口中的地址开去。   顾晋年是鬼,不需要位置,他就悬在夏孤寒的上方,握着夏孤寒的手,源源不断的将自己体内的力量输送给夏孤寒。   ***   在大运镇的南面有一座低矮的山,叫做留令山,很久以前留令山上分散居住着几个村庄。为了让这几个村庄的村民看病方便,政府在山腰上建了一个卫生院。   后来随着经济发展,留令山的村庄都迁移到山脚下的镇上,整座留令山就空了下来,山腰上的卫生院也跟着废弃了。   直到几年前,有一伙人进驻了留令山的卫生院,留令山才渐渐有了人走动。   但关于留令山的鬼故事也在这几年多了许多。   有人说半夜从留令山经过的时候,能够听到婴儿的哭泣声,也有人说留令山经常响起诡异的笑声和歌声。   这些说法传得有鼻子有眼,前几年有年轻人不信邪,说是要上山探险,结果一个月了还没回来。最后在留令山的一处悬崖下被找到,只剩累累白骨。   于是留令山的传说越来越恐怖,正常人自然也就越来越远离留令山。   留令山上或许有鬼,但那些有鼻子有眼的鬼故事却是人为散播的,为的就是让其他人远离留令山,远离山腰上的那座废弃卫生院。   至于那几个上山探险的年轻人,或许是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被卫生院里的人发现,从而杀人灭口了。   此刻,太阳洒下热烈的光芒,将破败的卫生院笼罩在阳光下。   墙上的青苔和杂草在阳光的照射下投下暗影,像极了张牙舞爪的野兽。   本应该寂静无声的废弃卫生院,这会儿却接连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哭声不是很有力,像是被闷在罐子里,有些钝,有些刺耳。   一身白大褂的裴泽站在肮脏的手术室外,看着被抱出来的新生儿,问接生的医生,“怎么样?”   “是个畸形。”带着面罩看不清模样的医生摇摇头,已经忘了这是这段时间第几个降生的畸形儿了。   明明母体都是健康的,可是生下来的鬼胎却都不成样子。不然就是上面要男孩儿,生下来的都是女孩儿。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裴泽也是因为这件事才骗苏悦薇说出差,然后来到卫生院查看情况。   一轮检查下来,明明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差池,母体的选择甚至更多元化更健康了,为什么生下来的鬼胎质量越来越差?   裴泽挥了挥手,让人把这个畸形儿带下去,“抽了血之后,扔了。”   正好这时生产的女人被推了出来,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挨过麻醉,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的眼里充满了绝望和痛苦,看到裴泽和接生的医生,突然发出刺耳尖锐的笑声,“看到了吗?看到了吗?你们的报应来了!报应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裴泽像是被触及了心中的敏感点,眸光骤然沉了下去,几步上前狠狠扇了女人几巴掌,然后瞪向推着病床的人,“还不把她带下去?”   几个人诺诺应是,连忙推着女人离开。   许久之后,裴泽阴鸷的眸光才恢复正常,又成了那个看起来彬彬有礼的成功人士。   他再次看向医生,“舒雨如有消息了吗?”   舒雨如是负责接生的医生之一,可是这段时间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怎么也联系不上人。   舒雨如脑袋里的蛊虫还没有反应,这说明舒雨如还活着,但裴泽莫名有种危机感。这股危机感这段时间一直压迫着他的神经。   “没有。”医生摇摇头,“能用的办法都用尽了,还是没能联系上舒雨如。”   裴泽的眉头锁了起来,不安的危机感无限扩大,他整个人有些虚。   或许是要呼应他的不安,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裴泽莫名吓了一跳,拿出手机的手有些发抖,按下接听。   没等他开口,打电话的人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了出来,“裴总,不好了!政府派军队封锁了大运镇,还有部分人直接去了高家村,里面有好几个天师!”   裴泽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这么多年都瞒得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被发现?然而心中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感,却明确地告诉他,他们做的事,恐怕真的暴露了。   隐隐的,裴泽好像听到超跑轰鸣的声音,悚然一惊,整个人抽了一下,立马从惊愕的状态里醒了过来。   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远在雾州市的助理也打了电话过来,“裴总,全国佳和医院的负责人都被带走了,而且政府接管了医院。”   助理越说越慌,“裴总,您说是不是我们做的事情被发现了?我们之后怎么办?”   赚钱的时候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丧尽天良的事,可是在滚滚而来的财富面前,良心可以喂狗,良知可以不要。然而当大难临头的时候,才知道害怕和后悔。   裴泽也有点懵,脑袋嗡嗡响。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手机就传来一道陌生的充满威严的声音,“别动,举起手来,都蹲……”   裴泽触电似的挂断了电话。   面对医生投过来的目光,他假装镇定地说道:“之后几个你再认真看看,要是还有畸形,你打电话给我。”   医生虽有狐疑,但是裴泽装得太好了,便没往事情败露的方向想,点了点头,“裴总,我知道。”   裴泽勉强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好好做。我有事要回去处理,就先走了。”   话落转身离开。   他没有提醒卫生院里的任何人,开着车往另一条下山的小路逃了。   卫生院已经不安全了,他不可能继续在待在那里,多一个人逃跑目标就大一分,自己暴露的危险也就增加一分。   裴泽跑得飞快,却没看见空气中有一点幽绿色的光斑落进他的头发里。   估计他至死都不知道,他们用来控制人的蛊虫,却也是让他们暴露的关键。   裴泽离开没多久,一辆亮红色的超跑就轰然来在废弃卫生院的门口,直接撞开铁门,一路轰鸣而来,霸道地宣誓存在感。   卫生院里的人因为这辆不请自来的超跑惊讶了一下,但并没有把超跑放在眼里。   这些年不是没有人误闯卫生院,可结果都是什么下场?如今坟头草估计都有一人高了。   对于误闯的人,自然有裴总雇佣的打手处理,他们做好他们自己的事就是了。   然而这次却和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随着超跑而来的还有几辆军卡,卫生院的打手刚想把误闯卫生院的人抓出来教训一顿,才刚走出来,就撞上一群荷枪实弹的军人。   裴泽逃跑根本就没通知他们,这会儿直接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几下解决了打手之后,军人端着抢冲进卫生院里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夏孤寒已经醒来,有顾晋年力量的滋养,他面色恢复了红润。他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一个又一个渣滓像是过街的老鼠一样狼狈地被揪出来,眼底泛着冰寒。   许久之后,有人走到跑车边,声音洪亮地说道:“人已经全部抓出,在二楼发现孕妇三个,已完成分娩的四个。”   他的话刚说完,就有人把孕妇和之前完成分娩的女人推了出来。   夏孤寒循声望去,瞳孔渐渐变得漆黑,四周的灵气被调动起来,朝她们涌去。   被推出来的七个人都陷入了昏迷,不,有一个还清醒着,她的脸上有一道赤红肿起的巴掌印,在苍白的脸上触目惊心。   她似乎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来到这里,把她从地狱里救出来,眼睛里有泪光涌动。   突然之间,她眼前一闪,好像看到了星星。   可白天真的能看到星星吗?   真的可以。   她看到一闪一闪的星光不断向自己靠近。那星光似乎有种神奇的力量,引着她忍不住抬起手去触摸。   星光很调皮,在她的手上跳跃着,最后钻进了她的肚子里。   女人的手慢慢的放回肚子上——她曾经无比厌恶的部位。   从这个部位开始,犹如热水一般的液体将她轻轻地包在里面,暖暖的,很舒服。   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都被抚去,女人舒服的闭上双眼,陷入沉睡。   或许之后她会忘记自己经历了什么,却永远记得,在一个夏日的中午,她看到了最美的星光。   这样的变化不止发生在这个女人身上,其他六个人也一样。   前一刻,她们痛苦、绝望。当光点朝她们飞去之后,她们渐渐放松下来,就算依旧处于昏睡状态,表情却变得安详,像是重归母亲的怀抱,终于找到安全的港湾。   即将临盆的三个女人的肚子更是神奇的恢复平坦,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在场的人估计是永远都不会相信这样的画面。   之前走到超跑边上的军人看到了这一幕,他的眸光闪过一丝惊讶,看向夏孤寒的时候,也多了一丝敬畏。   夏孤江知道夏孤寒懒得应付这个场面,从驾驶座探出头来,笑着和他打了一个招呼,“人都抓到的话,你们可以走了,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   夏孤寒打了一个哈欠,没说话,但和夏孤江差不多的意思。   他们都是普通人,又不像卫生院里的人一样经过特殊的培训,看不到鬼胎,自然处理不了。他们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接下来的事交给专业人士就行。   那人也知道这个道理,朝夏孤寒和夏孤江敬了一个礼,领着手下压着犯罪嫌疑人离开了。   山下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之后有的忙。   军人有序撤离之后,整个卫生院安静了下来。   夏孤寒和夏孤江这才下车,走进卫生院里。   七年过去了,卫生院和向希记忆里的卫生院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充其量墙上的脏污更多了,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血和罪恶。   夏孤寒循着记忆,一路往里走,最后在角落那间只有一扇气窗的房间里停了下来。   婴儿床横七竖八的摆满了房间,或许是两天前刚“清理”过一次,这次房间里零零散散的躺着六个婴儿。其中有一半,胸口的地方都被钉上了桃木剑,已经断了气息。   还有两个也气息奄奄,只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尚能动几下。   “这群畜生!”   以小见大,夏孤江能够想象得到那些人到底在这个地方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一口气没忍住,粗口一句接着一句从他嘴里爆了出来。   夏孤寒睨了他一眼,也没阻止他,而是走到几个胸口插着桃木剑的鬼胎面前,伸手拔了他们身上的桃木剑。   鬼胎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里面是一片虚无。   夏孤寒的手一抹,幽绿色的光芒落进他们的眼睛里,瞳孔跟着染上绿色。   “跟着它们,它们会指引你们找到仇人。”夏孤寒轻声道。   鬼胎张嘴咯咯笑了几声,从婴儿床里面爬了出来,飞快地离开,根据绿光的指引,去年他们的仇人。   另外三个鬼胎还一息尚存。   可他们却表现出强烈的想要报仇的欲望。   他们刚出生不久,本应该不知世事,可他们在母体的肚子里的时候,接收了太多来自于母体绝望的怨气,于是一出生,他们就知道了仇恨,和母体同仇敌忾。   夏孤寒感受到他们强烈的报仇欲望,尊重他们的想法,同样分出幽绿色的光点给他们,让他们亲自去寻找仇人。   做完这一切,鬼胎全部离开卫生院,朝着裴泽离开的地方飞快爬去。   夏孤寒知道裴泽跑了,但跑了正好。   只有裴泽知道裴康乾在哪里,有他的指引,夏孤寒相信很快就能找到裴康乾。   不过现在不是去找裴康乾的时候,夏孤寒还有一件事要处理。   他转头和夏孤江说道:“回去前天那个地方。”   夏孤江反应了一下,才想起那个地方是前天苏悦薇去的地方。   当下点点头,“走吧。”   几分钟后,亮红色的超跑如闪电一般顺着蜿蜒的公路离开,把卫生院仅仅甩在身后。   天突然暗了下来,乌云层层聚拢,闪电在云层中穿梭酝酿,不久后劈了下来,响雷声轰鸣而起。   闪电正好劈在卫生院上,一时间火花四溅,引燃了墙体上干枯的杂草。   火光很快蔓延开来,顷刻间将整间卫生院吞没。   所有的罪恶在熊熊烈火中剧烈燃烧。   大火并没有向四周蔓延,烧了卫生院后,一场暴雨倾盆而下,拍打在树叶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这场雨下得不是很久,但足够洗去罪恶的污浊。   天空中层云散去,阳光洒落而下,清脆的鸟叫声在林间回荡。   一切如此美好。   ***   车子经过大运镇的时候,夏孤江看到有荷枪实弹的军人把大运镇包围得死死的,不断有人被抓上车,他们或挣扎、或唾骂、或求饶……全然没有了早些时候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们根本不是人,扒开人皮,露出低下的真面目,赫然是一群吸血的蛀虫。   大运镇的动静这么大,自然引起周围其他村镇的注意。   甚至有人开车过来看热闹,不过有军人守着,他们也不敢过来,只远远地看着,几个人凑在一起,对着被带上车的人议论纷纷。   “怎么抓了这么多人?”   “谁知道他们犯了什么事?”   “我之前就说高家村突然发财肯定有蹊跷,看吧,现在都被抓了。”   “要我说昧良心的钱就不能赚,总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听说是逼女的生孩子,然后把孩子卖了赚钱,现在上头查到了,就把整个村子的人带走了。”   “艹!这么丧良心!”   “大运镇?我呸!我看还是改名叫黑心镇算了,都是自己的闺女媳妇的,他们怎么下得了手?”   同一时间,夏孤江也远远地啐了一口,踩下油门轰然离开。   二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上次那条泥泞的道路上。   夏孤寒直接下车往上走,夏孤江这次没离开,而是跟着夏孤寒一起上去。   昨夜里上山的道路还泥泞不堪,今天被太阳晒了半天,水分蒸发了,虽然还是有些崎岖,但好走了许多。   顾晋年走在夏孤寒身边,时不时往夏孤寒身上度点能量过去。   夏孤寒今天的消耗太大了,养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回温的体温现在又降了下去,触之一片冰凉。   “我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夏孤寒转头和顾晋年说道,他知道老鬼关心自己,不会拒绝老鬼的好意。   顾晋年捏捏夏孤寒冰冷的手,没说话。   三人沿着山道走了十几分钟,抵达山顶。   在日光下,三角旗上的花纹更显狰狞,每一只都像是随时会扑出来的野兽,在山风下猎猎作响。   夏孤寒戳了夏孤江一下,“接下来交给你了。”   夏孤江倒没有推辞,他打了这么久的酱油,总要出点力气。他已经看出来这座小山丘是一个镇压法阵,那幕后之人把鬼胎和生产中丧生的女人镇压在法阵下面,以防她们的灵魂化作厉鬼找他们索命。   他们现在站着的地方虽然是山顶,但四周还有更高的山,形成合围之势。阴气便容易在此处聚集,石头堆出来的山丘便是这座山的阵眼所在,每一面三角旗上的花纹都是用鬼胎的血画的,皆是至阴之物。   几相结合,便练成了镇灵阵法,会吞噬镇压一切死魂。   但也正是阴气汇聚之处,被镇压在底下的魂体会变得强大,若有一天破阵而出,将会酿成更大的危害。   夏孤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炼制这么一个充满不确定因素的阵法来镇压那些魂魄。但显然,现在若是把这些魂体放出来,魂体的怨念还未散去,自会去寻找仇人复仇。   至于怎么破阵……   夏孤江在小山丘周围走了一圈,目光忽然凝聚在石台上。   石台位于山丘的背阴处,一年到头都晒不到太阳,走近了还能感觉到丝丝阴冷窜进骨髓。   就这里了!   夏孤江从怀里拿出七枚铜钱,抛上天空,排列成一把七星铜钱剑。他伸手抓住一端,快准狠地朝石台劈去。   石台很坚硬,铜钱剑碰撞在石台上溅出火花。   但不是全然没用,石台被劈出一道裂痕。   夏孤江在同样的位置又劈了几剑,裂痕逐渐扩大,最后轰的一声,彻底断开。   大量的阴气从断裂出涌了出来,夏孤江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嘎拉拉……”   有东西破碎的声音响起,先是很细碎的声响,小山丘上的三角旗剧烈抖动,像是在和什么东西拉锯着。   突然,一根连接的线断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的线都跟着断了。   阴风席卷而来,将所有的三角旗裹挟其中,如绞肉机一般,几息之间,把所有三角旗绞成了齑粉。   “砰——”   “轰——”   石头堆积而成的小山丘应声倒塌,一阵尘土飞扬后,被镇压在阵法下面的魂体终于释放出来了。   鬼胎一个连着一个爬了出来。   女鬼乘着阴气而出。   整个山头似乎都要被占满了。   夏孤寒在这时候动了。   他捏碎装着蛊虫的吊坠,幽绿色的光点像萤火虫一样飞散而出,星星点点落进鬼胎和女鬼的眼里、手里。   他们在光点里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阴煞之气暴增,便朝着幽绿色光点指引的方向而去。   夏孤寒没有阻止他们。   抓到幕后之人,破坏他们的计划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正所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总要让他们亲自体会一番被害者的痛苦,才算合了他们造成的因果。 第43章 有三条线   山风吹过, 带来一丝丝凉意,夏孤江看着面前垮塌的小山丘, 眼里弥漫着一层雾一般的黑。   他刚刚清楚地看见有多少鬼胎从山丘里爬出来,又有多少肚子破了口的女人乘着阴风而出。   这才多少年的时间,裴泽他们那些人到底害死了多少人?   夏孤江只觉得额角突突地跳动着,心脏发出剧烈的疼痛,滔天的恨意快要将他撕裂。他整个人像是被劈成了两个,一个尚且有些清醒,一个像是要堕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夏孤江。”   一道清澈的声音在夏孤江的耳边如惊雷一般炸响,将夏孤江从诡异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呆呆地应了一声,“昂?”   夏孤寒:“走了,回家。”   夏孤江:“哦。”   又一秒, 他咧开嘴笑了,“走走走, 回家。”   他还是被刚刚扑面而来的阴气影响, 差点就陷入厉鬼的情绪之中。   抬头看向夏孤寒的那一瞬间, 他的脑袋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棒,幡然醒了过来。   看来还是修炼不到家, 连打个酱油都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了。   夏孤寒睨了一眼傻笑的夏孤江, 眼底也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然后往一旁的顾晋年身上一靠, “我好累。”   不用其他暗示, 顾晋年直接背起他走向下山的路。   夏孤江看着两人重叠在一起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脚,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 “jio啊,真难为你了。”   然后跟上顾晋年的步伐。   上车后,启动车子朝雾州市开去。   ***   同一时间,关押着大运镇村民的车开进了高速的隧道里,车内突然暗了下来,只剩隧道内的灯投进来昏暗的光。   村民们不知道他们的未来如何,一个个都心怀忐忑,同样后悔不已。   早知道就不该贪图那些钱,做出这种事。现在好了吧,被抓了吧,会不会被枪毙还不知道。   车子颠簸了一下,车上的村民不由得往前倾倒,隧道里的灯却突然灭了,黑暗席卷而来。   “啊!!!”   黑暗中不知道谁突然叫了一声,所有人的神经都跟着紧绷起来。   “漫漫,你别过来,别过来!!!”   又有人发出尖叫,像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不停地往角落里缩。   漫漫?   漫漫不是这个人的女儿吗?   他们记得,漫漫还是他们高家村第一个考上京市大学的高材生呢。可前年因为受不了被逼生孩子的痛苦,从桥上跳进奔涌的河流里,最后连尸体都没找到。   他为什么害怕?难道是漫漫回来了?   仿佛要回应这些想法,突兀的水声在车厢里响了起来。   “嘀嗒、嘀嗒……”   渐渐的,他们的面前出现一个人,这个人穿着白色的碎花连衣裙——当年漫漫考上京市大学时,家里给她买了一条裙子,还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升学宴。那时候全村的人都看到穿着白色碎花连衣裙的漫漫站在人群中,露出羞涩的笑,眼睛却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大学毕业后,漫漫被家人骗了回来,送到瓦房里,被逼着生了一个孩子后,漫漫穿着升学宴上穿的那件白色碎花连衣裙,从桥上一跃而下。   现在漫漫回来了。   拖着沉重的步伐,浑身滴着水,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漫漫面色很苍白,眼睛黑漆漆的,死死地注视着车里的每一个人。   不止漫漫……   漫漫的身后又出现了几个女人,是他们的女儿,儿媳妇,还有被他们骗来高家村的其他女人。   她们留着血泪,肚子破了一个洞,鲜血不断从肚子里涌了出来。   “爸,我好疼啊。”   “爷爷,为什么要抓我回来?”   “老公,你还爱我吗?”   ……   明明那些鬼离他们很远,声音却像是在他们耳边响起一样。他们害怕地闭上眼睛,不想听不想看,仿佛只有这样周围的一切就会跟着消失。可下一秒就感觉肩膀一沉,不得已睁开眼,发现她们就趴在她们的肩膀上,用那双黑漆漆的,看不出感情的眼睛盯着他们。   “啊啊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一股尿骚味在车厢里扩散,有人四肢并用地爬到驾驶座后面的玻璃那里,重重地拍打着,试图让前面开车的军人救他们。   驾驶座的人确实注意到了身后车厢传来的动静,他转头看向一旁神情坚毅的男人,“头儿,怎么办?”   男人装作没听见后面的动静,目光直视前方,“不管他们。”   那是他们应该遭受的惩罚,没什么好可怜的。   车子很快出了隧道,阳光落了下来。   车厢后面传来的骚动却还没有平息,男人隐约能听见一声又一声的认错声。   呵,现在知道后悔了?   之前呢?   等待他们的可不仅仅是噩梦一般的报复,还有法律的审判。   他们一个个罪无可恕,带着他们的噩梦在牢里度过往后余生吧!   ***   夏孤寒他们回到香火店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夏孤寒一回到店里,连饭都不想吃,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马上趴回床上,头刚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夏孤江也累,懒得煮饭,拿出手机点了外卖,在等外卖送到的时间里,百无聊赖地打游戏。   半个多小时后,外卖来了。   他多点了一份,一份自己的,一份给夏孤寒。   “嫂子,”正好顾晋年下来,夏孤江把外卖往顾晋年的方向推了推,“我哥他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你叫他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反正他是没胆把熟睡的夏孤寒叫醒,自然而然把这个任务交给顾晋年。   顾晋年没拒绝,拿过打包盒上楼去了。   夏孤寒把自己裹成蚕蛹,脸都埋进被子里了,只露出毛茸茸的发顶。   顾晋年走过去,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扒拉下被子,戳戳夏孤寒的脸。他脸上的温度很低,冰冰凉凉的,皮肤很好,白皙细腻,顾晋年像是玩上瘾一般,戳了又戳,大有一种不把夏孤寒戳醒不罢休的气势。   “啪。”   夏孤寒伸手拍开顾晋年的手,声音含糊慵懒,“老鬼,别吵我。”   “起来吃饭,吃了再睡。”顾晋年顺势抓住夏孤寒的手,放在自己手里细细把玩着。   夏孤寒不理他,用另一只手拉起被子继续睡。   顾晋年就俯身去亲他。   没想到夏孤寒突然睁开双眼,用力一扯把顾晋年扯上床,然后自己压了上去,清澈的眸子盯着顾晋年看。   顾晋年双手摊开,做出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含笑着对上夏孤寒的视线,“当然,你要是换一种吃法我也不介意。”   夏孤寒知道顾晋年这会儿是打定主意不让他睡了,有些愤愤地在顾晋年高挺的鼻子上咬了一口,翻身爬起来吃饭。   “真不来?”顾晋年侧躺着看着他,摆出诱惑的姿势。   夏孤寒简单粗暴:“滚!”   不过饿是真的饿了,没吃东西的时候还不觉得饿,一旦食物入口,夏孤寒就感觉到了。夏孤江点的大份外卖,最后全部进了夏孤寒的肚子。   填饱肚子后,夏孤寒往床上一瘫,看顾晋年把垃圾收走。   没多久困劲又上来了,头一偏,睡着了。   顾晋年扔完垃圾回来,就看到夏孤寒睡得香甜的样子,这次没有吵醒他,自己也跟着上床,把夏孤寒抱进怀里,让他睡得更安稳一些。   楼下,夏孤江也缩在躺椅里睡着了。   整个香火店陷入沉静之中,转眼之间月沉日升,新的一天到来了。   夏孤江是被门口传来的声音吵醒的。   “你放开我!”   “我跟你说,我可是夏大师的徒弟,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让我师父把你收了!”   “艹!我说让你放手你听见了没有!你耳朵聋了?”   那是一道才经历过变声期没多久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粗,说话的语气和内容却狂得不行。   夏孤江认真听了一会儿,对方说什么来着——他是夏大师的徒弟?   能找到这儿来,夏大师是谁自然显而易见,只是夏孤寒什么时候收了一个这么中二的徒弟了?   不仅中二,而且还聒噪。   夏孤江打了个哈欠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用手扒拉了几下乱糟糟的头发,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夏孤江就看到门外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昨天上留令山抓人的军人,另外一个是个染着枣红色头发穿着道袍的少年。   少年以为开门的是夏孤寒,面上一喜,连忙叫道:“师父,救我!”   结果定睛一看,发现对方不是夏孤寒,失望的表情马上摆在脸上。   抓着少年衣领的男人朝夏孤江点点头,报上自己的姓名,“楚君珩。”   又开口解释道:“我来找夏老板汇报案子的进展,就看到这小子鬼鬼祟祟地在巷口探头探脑。”   于是就动手把人揪过来了。   赵晓晨不满道:“什么鬼鬼祟祟!我是来找我是师父的!”   “我可没答应收你做徒弟。”   清澈的声音从三人的头上传了下来,三人齐齐抬头,发现二楼的窗户打开,夏孤寒懒洋洋地站在那儿,垂眸看着楼下发生的事情。   他还有些睡眼惺忪,显然刚睡醒没多久。   “进来吧。”夏孤寒打了一个哈欠,留下一句话走开了。   夏孤江招呼两人走进香火店,又打开香火店的灯。   店面逼仄,夏孤江也没招呼客人的心思,推出两条塑料凳让他们坐,“你们随意。”   话落上楼去洗漱。   没多久,夏孤寒下来了。   楚君珩看到夏孤寒立马站了起来,背脊挺拔地朝他敬了个礼,“夏老板。”   “坐吧。”夏孤寒走到柜台坐下。   知道楚君珩顾及赵晓晨,夏孤寒往赵晓晨的方向弹了一下手指,用灵气封住赵晓晨的听觉后,主动和楚君珩说道:“你说吧,他听不见。”   楚君珩试着开口,果然看到赵晓晨一脸茫然地看看他又看看夏孤寒。下一秒又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亮亮的,充满崇拜地看向夏孤寒,一瞬也不瞬。   不过夏孤寒确实值得崇拜。   楚君珩定了定心思,把连夜审理出来的案情简单地和夏孤寒交代了一遍。   “抓到的人都招了。”楚君珩说道。   天师协会和政府军队一起审问这个案子。夏培河在舒雨如身上吃过亏,所以这次在审问之前,就提前向夏孤寒要了控制蛊虫的办法,除去了犯罪嫌疑人脑中的蛊虫,这才让审讯工作得以顺利进行,也挖出了不少东西。   这条利益链一共有三条线,上线在佳和医院,负责售卖鬼胎的血液,血液里含有富贵命格,长久饮用可以改命,一直以来都不愁销量。   中线是佳和妇产医院,因为是私立医院,来往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妇产医院的医生利用职业之便,筛查母体,然后迷晕她们让人送到高家村。   下线在高家村。高家村整个村为这条利益链输送母体,诞生更多的鬼胎。苏悦薇就是下线的一员,不过她和其他被迫的女人不同,她是自愿加入了,不仅如此还为下线“介绍”了不少人。获得钱财之后,她马上从高家村脱离出来,借机从下线跳到中线。   因为时常出入佳和妇产医院,认识了裴泽。她饮用了鬼胎的血,改变自己的命格,又因为某种原因被裴泽看重,最终和裴泽走到一起。   这条利益链一开始的时候只有下线。   也就是说,他们一开始只需要鬼胎,并不在乎鬼胎是谁生的。但慢慢的裴泽和裴康乾看到鬼胎的特点,知道其中有大利可图,便把触手伸向其他人。于是发展出了中线和上线,让利益扩大化,把更多的人拉进来。   畸形的鬼胎他们不要,生出来后抽了血就被抛弃了。那些符合要求的鬼胎被抽走血液后,不知道被运送到哪里?昨天抓了那么多人,没人知道这一点。   运送鬼胎的事,每一次都是裴泽亲自经手,从不假借他人之手。   ***   整条利益链鲜血淋漓,从头到尾都充斥着“吃人”二字。   这七八年来,不知道多少人被它吞吃入腹,连骨头都不剩。   楚君珩是个很隐忍的人,可是在说这件事的时候,还是无法按捺住心中翻涌的情绪,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攥成拳头。如果不是夏孤寒发现这条利益链,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的人会因此丧命。   楚君珩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心中的暴怒,缓缓开口:“现在裴泽和裴康乾不知所踪,还请夏老板助我们一臂之力。” 第44章 上供神明   楚君珩话落, 香火店陷入沉默中,只能听到他克制的喘息声。   楚君珩见夏孤寒没说话, 又叫了一声,“夏老板?”   “不急。”夏孤寒伸了个懒腰,“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不过现在不急。”   听夏孤寒这么说,楚君珩也就冷静下来了,他站了起来,态度恭敬地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再过来找您?”   夏孤寒算了算时间,“晚上吧, 十点之前过来接我。”   约定时间之后, 楚君珩朝夏孤寒敬了一个礼后,转身离开。   直到楚君珩的身影消失,赵晓晨才重新听到这个世界的声音, 他直接蹦了起来,咋咋呼呼道:“夏大师,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怎么突然就听不到声音了?可以教教我吗?”   “不可以。”夏孤寒回答的干脆利落。   赵晓晨不死心, 瘪着嘴问:“为什么?”   “我真的很能吃苦, 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夏大师您就收我为徒吧!”赵晓晨说着就要朝夏孤寒跪下, 然而他的膝盖像是支着一根木头一样, 怎么都弯不下去。   “夏大师……”赵晓晨委屈地喊了一声。   夏孤寒懒洋洋地看了过来, “真想知道为什么?”   赵晓晨连连点头。   夏孤寒也不客气, “我不教笨人。”   说完不再应付他, 躺到躺椅上,等顾晋年做好早饭。   赵晓晨:“……”   正好夏孤江洗漱完下来,赵晓晨问他:“我看起来很笨吗?”   夏孤江煞有介事地点头, “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又瞄了一眼赵晓晨的头顶,发出啧啧的声音,“没想到你年纪轻轻,桃花不少啊。”   头顶上的红云厚得都快沁出血来了,要是不戒色,总有一天会有生命危险。   赵晓晨一脸懵,“我不知道啊,我连女朋友都没有。不,我连女生的手都没牵过,我怎么知道桃花哪里来的?”   他就一个中二少年,整天想着怎么拯救世界,根本就没心思谈恋爱好么!   “真的?”夏孤江不信,赵晓晨头顶上的桃花可不是这么说的。   赵晓晨一脸严肃地点头,“比珍珠还真!”   这可涉及到他的贞操问题,一点都不能含糊。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骗人,夏孤江不由疑惑:既然如此,他头顶的桃花哪里来的?   对方到底是小朋友,夏孤江想了想递了一张符箓给他,“拿着,最好随身携带,关键时刻能保你的命。”   赵晓晨新奇的打量着符箓,然后凑近夏孤江问了一个问题,“那个……大师,你和夏大师比起来谁更厉害?”   夏孤江反问:“怎么?如果我更厉害,你就要转拜我为师了?”   赵晓晨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一脸纠结地说道:“那不行,得有个先来后到。”   夏孤江:“……”   说的好像真的能拜上师一样。就夏孤寒那懒散养,自己都养不活,哪里可能再养一个徒弟?   再看看赵晓晨,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   夏孤江不再理他,进厨房给自己准备早餐去了。虽然顾晋年正在煮早饭,但他从来只给夏孤寒准备,别人可没的待遇。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夜晚。   楚君珩九点半左右抵达香火店,见夏孤寒不在店里也没催促,而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夏孤寒回来。   赵晓晨还在店里,倒没有再缠着夏孤寒让他收他为徒,但是还没离开的态度表明了他并没有放弃这个念头。   只要人不吵闹,夏孤寒就懒得理他,爱干嘛干嘛,倒也让赵晓晨在香火店里呆了一天。   赵晓晨见楚君珩又来了,就凑到楚君珩身边好奇地问道:“你是不是遇见什么麻烦了,要夏大师帮你解决?”说着说着,他又炫耀起来了,“我和你说啊,夏大师可厉害了,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美女画皮,只要有夏大师在,保准现出原形。”   楚君珩是个军人,定力超强,任由赵晓晨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就是不看他一眼。   赵晓晨也不觉得无聊,一个人一张嘴就能连续不断地说半个小时。   直到楼梯口传来声音,他才闭上了嘴。   夏孤寒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看到楚君珩,直接说道:“来了就走吧。”   夏孤江不在,中午天师协会有事把他叫过去了,估计是询问他案情相关的事情。   楚君珩不是一个废话的人,闻言立马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夏大师……”赵晓晨弱弱地喊住夏孤寒,“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夏孤寒没应,直接走出香火店。   没说不可以就是默认可以,赵晓晨自有自己的理解,等楚君珩和夏孤寒走远了,他悄悄地跟了上去。   他哪里瞒得了夏孤寒和楚君珩?才走出巷口就被楚君珩揪住衣领,拎了起来。   “我……我就出来逛逛!”赵晓晨欲盖弥彰。   夏孤寒看了他一眼,爬上吉普车,对楚君珩说道:“让他跟着吧。”   小少年不知险恶,总要让他亲眼见过了才知道害怕。   有了夏孤寒的特赦,赵晓晨立马神气起来,冲楚君珩做了个鬼脸,下一秒被楚君珩扔上车。   楚君珩也不看赵晓晨,转头问夏孤寒:“夏老板,还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说着扔出一只闪着幽绿色光芒的纸鹤,“跟着它就行。”   纸鹤扑腾着翅膀从车窗飞了出去,又向前飞去。   楚君珩赶紧启动吉普跟上去。   赵晓晨张嘴想惊叹一句,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夏孤寒嫌他烦,直接用灵气封住他的嘴巴。   赵晓晨不说话,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幽绿色的纸鹤在前面带路,楚君珩由纸鹤指引,一路朝着雾州市的郊区而去。   最后车子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门口停下来。   这里之前是个液化气工厂,很多年前发生了液化气爆炸,就一直荒废到现在。   今夜的天气有些阴,月亮被阴云遮挡住,只投下一点昏暗的光。   整个废弃工厂看上去黑不溜秋的,伸手不见五指。   工厂里面传来凄厉的猫叫声,像是婴儿的哭嚎,一声一声地往人的耳膜里钻。   幽绿色的纸鹤在工厂门口盘旋了几圈后飞进工厂里。   夏孤寒打开车门跳下车。   也不管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来,兀自推开工厂的铁门走了进去。   顾晋年走在夏孤寒的身旁,黑暗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工厂里的景色。   工厂已经废弃很多年,杂草丛生,并且有半人高,到处锈迹斑斑,偶尔有野猫藏在草丛里,眼睛在夜色中发出莹莹绿光。   看着不像是有人生活的样子。   可幽绿色的纸鹤还在继续往工厂深处飞,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身后传来脚步声,想来是楚君珩和赵晓晨跟上来了。   夏孤寒没管他们,有些懒散地朝工厂深处走去。   直到到了这样的环境下,赵晓晨才觉得有点害怕,但更多却是为了接下来的探险感到新奇和兴奋。   与他相比楚君珩就谨慎地多,他像一只警戒的狼王,时时刻刻注意周围的变化,身体的肌肉紧绷,以应付随时都会发生的变故。   一行人一直往里走,大概走了十分钟了,幽绿色的纸鹤才在一栋平房前停下来。   这栋平房以前应该是员工宿舍楼,被工厂的爆炸波及,有一半已经垮塌了,还有一半也在风吹日晒中变得残破不堪,随时都可能塌下来。   纸鹤停的地方是平房最左边的一间房间,相较于到处都是黑暗,那个房间的一点烛光就显得非常瞩目。   里面果然有人!   房间没有窗户,借着那一点隐隐的烛光,可以看到房间里坐着两个人,靠在窗边的那个人正是裴泽,而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很年轻,看起来似乎和裴泽同龄。   但裴泽却开口叫那个男人“大伯。”   显然,这个男人就是裴康乾。   楚君珩有些惊讶,根据资料显示,裴康乾今年已经五十六岁了,可他那张脸却一点都不像一个中老年人。   不过,很楚君珩就释怀了。   这两天他什么没见过?倒也不必大惊小怪。   楚君珩小声问夏孤寒:“夏老板,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夏孤寒摇摇头,“不急,且看着吧。”   他们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细细听裴泽和裴康乾的交谈声。   裴泽的声音比较低沉,这会儿却透着急切,“大伯,佳和医院现在已经被政府接管了,高家村、大运镇也接连被封,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裴康乾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给神明的上供不能停,必须得想办法再制造几个鬼胎。”   裴康乾的声音很尖,听起来和电视剧里的太监差不多。听了他的声音,再去看他的脸的话,就会发现不对劲,他白得过分,下巴很光滑,根本就不长胡须。再观察他的体态,尽管已经尽力克制了,偶尔的时候还会控制不住捏兰花指。   “只要撑过这段时间,等我和神明的其他信徒联系上,有他们帮忙我们就能东山再起。”裴康乾颇有些气定神闲,但稍显疲惫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心里的急切。   自从成为神明的信徒,他就没有这么狼狈过。一直以来靠着给神明上供鬼胎,他不仅事业顺风顺水,连外貌都维持在二十几岁的时候。尽管副作用是让他不能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一展雄风,但和这些好处比起来,这一点副作用又算得了什么?   裴康乾揭过这个话题,看向裴泽,“苏悦薇还没怀上吗?”   “没有。”裴泽摇摇头,有些烦躁。   自从从裴康乾接过佳和医院,成为神明的信徒以后,裴泽就出现了和大伯裴康乾一样的症状——不行。这种不行医院检查不出来,吃药也没用。   裴泽大概能猜到他和大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症状。世间都有因果,他们逼着别人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于是落在他们身上的果就是断子绝孙。   本来裴泽都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和永葆青春比起来,绝后又算得了什么?   直到遇见苏悦薇,他竟然对苏悦薇有感觉!   所以就算不是很喜欢苏悦薇,他也对苏悦薇展开追求,希望苏悦薇为他们裴家留下一个后代。   然而五年过去了,都无济于事,苏悦薇的肚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逃得匆忙,根本就顾不上苏悦薇,也不知道她人在哪里?肚子里有没有怀上他的孩子。   本来已经失望了,可是苏悦薇的出现让他看到希望。这希望就跟垂在驴前面的胡萝卜一样,可现在裴泽连胡萝卜都看不到。   裴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大伯,我们裴家真的就这么断后了吗?”   “你可以自己生啊!”   一道女声突兀地想起,细细的阴阴的,令人头皮发麻。   裴泽和裴康乾同时站起来,警戒地打量四周,“到底是谁!”   “呵呵呵。”   “哈哈哈。”   笑声接连响起,好像就在他们耳边一般。   “那么想要孩子,你们怎么不自己生呢?”   “你忘了?他们是男人,怎么可能生得了孩子?”   “怎么不能么了?你瞧,他们的肚子不是大起来了吗?”   这句话刚落下,裴泽和裴康乾只觉得自己的肚子传来膨胀感,两人不可思议地看向对方,都看到对方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女人的交谈声还在继续。   “你们看看,几个月了?”   “看样子有三个月了吧?”   “哟,怎么又大了?这得有五个月了吧?”   “依我看,他们肯定是怀了双胞胎。”   仿佛要验证她们说的话,裴泽和裴康乾的肚子发生了胎动,瞬间无数个小拳头同时从他们的肚皮上鼓了起来,又有无数个小脚丫踹了出来。   两人根本站不住,扶着桌子跌坐到地上,捧着越来越大的肚子哎呦哎呦地在地上打滚。   他们的肚皮上出现了明显的妊娠纹,腿开始浮肿,肚子跟吹气球一样,还在一个劲地变大。胎动越来越明显,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宝宝在他们的肚子里翻滚踢踹。   疼痛来得特别剧烈,裴泽想要起身,大大的肚子却成了累赘,根本动不了。   才刚刚有了一点尿意,就憋不住尿了出来,腥骚味瞬间充斥整个房间。   交谈的女声瞬间充满了嫌弃。   “啧啧,竟然尿裤子了。”   “这肚子这么大,怀得不止是双胞胎吧?”   “母猪也赶不上他们,以后干脆都让他们自己生呗。”   ……   裴泽和裴康乾已经疼得听不进去任何声音,只希望肚子里的小孩儿能够安生一点少折腾他们一点。   “啊啊啊!!”   疼痛骤然加深,就像有人拿电钻钻他们的肚子一样,肚皮也开始紧缩。   “哎呀呀,要生了要生了。”   “他们生不出来怎么办?”   “生不出来就剖腹产呗,在肚子上划上一刀,多简单的事。”   随着这句话落下,裴泽的肚子就真的裂开了一道十几厘米长的口子,他应该疼得昏过去的,可是就像有人撑开他的眼皮逼他看自己生孩子的样子。   一双染血的手从他的肚皮里伸了出来,然后是一颗血淋淋的头。   最先出来的是两个背靠背连在一起的婴儿,他们出来后,坐在裴泽身边,对着裴泽露出咯咯的笑,很是天真无邪。   还没几秒钟,又有婴儿从裴泽的肚子里爬出来,这次是一只脚有点畸形的小婴儿,她从肚子里爬出来后,就爬到裴泽的脚边,一口咬住裴泽的大腿,咕噜噜地吸他的血。   然而这还不算完,裴泽的肚子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般,不断有婴儿从里面爬出来。   爬出来一个,裴泽就要感受一次分娩的疼痛,他浑身的都湿透了,不知道是自己的汗还是婴儿的血。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死了一了百了。然而那股力量一直掰着他的头,撑着他的眼睛,让他一次又一次目睹自己生孩子的样子。   在他的不远处,裴康乾也“享受”一样的待遇。   越来越多的鬼胎从他们的肚子里爬出来,在他们的身体上找到一个位置就狠狠地咬下一口,让他们的灵魂和肉体一起承受极致的痛苦。   ***   房间外。   夏孤寒一行人亲眼目睹了全过程。   夏孤寒懒散地倚靠着顾晋年,眼睛微微眯着,昏昏欲睡,根本就没想过动手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知道事情真像的楚君珩也选择冷眼旁观,裴泽和裴康乾的痛苦和那些女人比起来,万不及其一,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倒是赵晓晨第一次见到这么血腥恐怖的场面,整个人都吓傻了。   他以为捉鬼就是像夏孤寒之前一样,挥一挥衣袖,厉鬼就灰飞烟灭了。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什么是厉鬼。   厉鬼就是可以轻易要人命的东西,他们不仅可以轻易杀死你,还会像猫戏耍老鼠一样,让你死前毫无尊严,甚至折磨得生不如死。   他之前怎么会觉得天师是一个很酷的职业?这是一个跟厉鬼和邪祟打交道的职业啊!要是不小心,就会被厉鬼邪祟撕得渣都不剩。   亲身经历过、亲眼目睹过,赵晓晨才感觉到害怕,不由得退了一步。   夏孤寒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并不觉得意外,伸手在他的脑门上轻轻点了一下。   赵晓晨只觉得额头一凉,血腥恐怖的场面消失了,再次看向房间,只看到裴泽和裴康乾两人不停地在地上打滚,面目狰狞可怖。   什么都看不见,赵晓晨反而松了一口气,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楚君珩看了一旁满脸苍白的少年一眼,问他,“还想拜夏老板为师吗?”   赵晓晨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了,不了,不了!”   他现在只希望上天赐他一双没看过刚刚那个画面的眼睛。   到底还是个少年。   楚君珩不再管他,视线继续投向房间里面。   ***   裴泽和裴康乾这一生孩子,就足足生了一个晚上,直到天亮的时候,鬼胎才停止从他们的肚子里爬出来。   两人这才彻底地晕了过去。   “楚队长,麻烦将他们带回去。”夏孤寒和楚君珩说道。   楚君珩点点头,翻进房间,一手一个拎着裴家伯侄两个离开,经过赵晓晨身边的时候,踢了踢他,“跟我回去。”   “好。”赵晓晨蔫头蔫脑地应了一声,跟着楚君珩走了,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道袍,顿时觉得不香了也不酷了。   楚君珩和赵晓晨离开后,夏孤寒和顾晋年进了房间。   鬼胎和女鬼显现出身形,大仇得报,他们身上的阴煞之气淡了许多。   看到夏孤寒,女鬼朝他深深鞠了一个躬,无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她们只为报仇而来,现在事情解决了,就应该离开了。   怨气喷涌而出,又汇聚在一起,最后凝成幽蓝色的火焰漂浮在夏孤寒面前。   没了怨气,女鬼的身形也越来越淡,最后朝夏孤寒挥挥手,消散在天地之间。   至于那些鬼胎,他们坐在地上,有的玩着自己的手脚,有的呆呆地坐着,感觉到夏孤寒看过来,纷纷对夏孤寒露出咯咯的笑。   夏孤寒有些头疼,不知道怎么安排这些鬼胎。   不过这些鬼胎根本就不用夏孤寒安排,他们本就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事了之后,他们也该消失了。竟是没有一个留恋这个世界,纷纷化作光点融进洒下的阳光里。   也是,这个世界又有什么值得他们留恋的呢?   夏孤寒沉默了好一会儿,末了才把怨气化成的幽蓝色火焰推到顾晋年面前,“老鬼,吃了就回家吧。”   “嗯。”   顾晋年应了一声。   幽蓝色的火焰渐渐消失在他的掌心之中。   一人一鬼转身离开。   顾晋年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夏孤寒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等我一下。”   房间里刮过一阵阴风,阴风受到顾晋年的指引,吹到房间的角落,不久后打翻了角落里的木箱。   木箱裂开,藏在里面的东西暴露出来。   那是一个人形雕塑,面容虬结看不清样貌,却盈满了阴煞之气。   “神明?”   夏孤寒回忆了一下裴泽和裴康乾之前说的话,立马就猜到这东西就是他们口中的“神明”。   “应该是。”顾晋年刚刚敏锐地察觉到有东西在窥探夏孤寒,循着窥探的源头,找到了这尊雕塑。他走过去,雕塑上的阴煞之气见了他就像是见了克星,立马逃窜开。   但它们的速度终究没有顾晋年快,一把幽蓝色的火焰席卷而来,瞬间把它们炼化成顾晋年的早餐。   阴煞之气消失,雕塑便应声而裂。   顾晋年轻嗤了一声,“跑得倒快。”   夏孤寒目光落在那堆碎片上,讽刺地笑了笑。   什么神明?不过是臭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罢了。 第45章 桃花红云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花儿艳丽的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晨露,鸟儿已经在树梢上欢快地鸣叫, 蝉趴在树干上引吭高歌。   小镇的一处民房里,一个老妪躺在床上睡得安详,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梦里。   从大山底下爬出来的孙女站在朦朦胧胧的烟雾中,笑眯眯地看了过来。   “奶奶,我出来了。”   “乖孙你没事吧?”   “奶奶我现在很好,害我的人都遭到报应了。”   老人眼中泪光涌动,“那就好!那就好。老天有眼啊!!!”   “奶奶, 我要走了。以后都不会回来看你了, 你要照顾好自己。”   “孙女不孝,奶奶再见。”   烟雾越来越浓,孙女的身影渐渐被烟雾吞没。   “乖孙!”   “乖孙!”   老人一下子睁开双眼, 缓了一会儿才慢腾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浑浊的眼睛里早已盈满热泪。   有阳光投了进来,还能看到跃动的灰尘。   老人注视着那束阳光, 忽而笑了。   “乖孙你一路走好啊, 不要挂念奶奶, 奶奶会照顾好自己的。”   ***   雾州市中心医院。   一个女人从睡梦中醒来,坐在床上发愣。   护士进来给她换药, 见她一脸呆滞地坐着, 赶忙走过来, 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医院昨天住进来了很多女人, 是政府的人出面为她们办的入院手续, 后续的一切费用也是由政府买单,离开的时候还千交代万交代等她们醒来一定要多多关心她们的心理问题。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医院的医护人员心里都有一杆秤, 他们能做的,只有照顾好她们,让她们健健康康地出院。   女人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护士,近乎呢喃地说道:“我做了一个噩梦。”   但梦里发生了什么,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嗐,不就是一个噩梦吗?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护士帮女人拔掉吊瓶,安慰她:“你现在呢,就好好休息,哪里不舒服就按下护士铃,千万别觉得麻烦我们。”   “好……”女人应了一声,顿了顿,又说道:“谢谢您。”   护士露出温柔的笑意,“谢什么谢?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嘛。”   因为还有其他病人要照顾,护士又宽慰了女人几句,推着推车离开了。   阳光透过窗户的玻璃洒落进来,正好落在女人的床上。   女人伸出手捧起一抔阳光,温热的,好像能烫进心里。   女人突然笑了。   世界真好,活着真好。   这一天清晨,在医院里,有很多女人如她一般从噩梦中苏醒,让阳光照进心里。   ***   香火店。   夏孤寒从废弃工厂回来后,就去楼上的浴室洗澡。热水从花洒上洒了下来,冲走夏孤寒一身的疲惫。   浴室的门忽然打开,顾晋年走了进来。   夏孤寒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管他,继续洗澡。直到那具冰凉的身体从后背贴了上来,夏孤寒才伸出手肘向后撞了撞他,“走开。”   顾晋年亲了亲他修长的脖颈,低沉的声音有些哑,“我饿了。”   “饿了就去捉鬼啊。”夏孤寒假装听不懂。   顾晋年的喉间溢出轻笑,手放在夏孤寒的肚皮上按了按,“我感觉到了,你也饿了。”   夏孤寒的动作顿了一下,突然反身将顾晋年压在浴室的墙壁上,不等顾晋年反应,按住顾晋年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一吻结束,夏孤寒嘴角勾着一抹哂笑,“那你还不来喂我?”   顾晋年贴上去,吻住他含笑的双唇,“遵命。”   ***   夏孤江在天师协会忙了一个通宵,回来后见香火店开着门,便猜测到事情应该解决的差不多了。   没在店里看到夏孤寒,他以为夏孤寒在楼上,正想上去找他,谁想到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的脚步顿住,略有些尴尬地退了回去。   这时候才特别清晰地意识到夏孤寒结婚了,不再是孤家寡人了,他的生活里有了另一个人。所以他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还是要再多注意一点。   好在浴室的隔音不错,夏孤江待在柜台的躺椅上就听不到声音了,但他还是带上耳机开始肝游戏。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夏孤寒才从楼下下来。   夏孤江余光瞄到夏孤寒,等玩完手上这轮游戏后,才收起手机,略显戏谑地看向夏孤寒,“气色不错啊。”   夏孤寒刚刚从顾晋年那里获得大量的能量,这会儿精神很好,坐到柜台边的凳子上,没接夏孤江的茬,反而问道:“小米怎么样了?”   案子的审理工作是天师协会在主导,小米作为天师协会副会长的徒弟,自然要参与进去,夏孤寒担心她的记忆封印松动,想起之前的事。   “她没事,还是一副傻乐的样子。”   夏孤寒的担心也是夏孤江的担心,所以这回过去帮天师协会处理事情的同时,他也一直在关注小米的状态。小米好像什么都没想起来,听到案情始末的时候会跟着义愤填膺,但没有露出痛苦的神色来,应该是没想起过去的事情。   相较于高家村的其他女人,小米可以算是幸运的。她有特殊的能力,能看得见厉鬼,能从厉鬼手下逃出来。   想到这里,夏孤江立马就止住了自己的思路。这个案子着实太气人,越想只会越暴躁。   于是夏孤江换了一个话题,“政府那边打算成立一个特殊部门,专职管理和解决灵异事件。”   “哦?”夏孤寒有些惊讶,“为什么?”   不是一直以来都有天师协会从旁协助的吗?   夏孤江:“这次这个案子和天师协会的某些天师有所牵扯。”   夏孤江点到为止,夏孤寒却了解了。   政府那边是不信任天师协会了。   星光娱乐的案子天师协会监守自盗,这次这个大案天师协会又有所牵扯。这还是查出来的,在看不到的地方呢?天师协会的某些天师是不是又参与进去了?   难怪政府部门不相信天师协会,要自己组建一个部门。   “我收到邀请了。”夏孤江说道。   政府这次铁了心要抛开天师协会自己组建一个特殊部门,夏孤江严格来说不算天师协会的天师。他是夏家人,因为夏云开是天师协会会长的原因,才帮了天师协会几次忙。   今天早上忙完鬼胎的这个案子,夏培河留住他,把特殊部门的邀请函交给他。   夏孤寒不意外夏孤江会收到邀请函,夏家在天师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夏云开上任才多久,就领导天师协会破了两个大案,上面对夏家肯定还保有信任。   再加上夏孤江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新成立的部门想要邀请夏孤江加入无可厚非。   不用夏孤江明说,夏孤寒都能猜到夏孤江肯定是愿意加入特殊部门的。   他拍拍夏孤江的肩膀,“好好干。”   “那肯定的啊。”夏孤江笑得豪气干云,自有一番热血在胸口沸腾。   他又看向夏孤寒,“夏孤寒那你呢?如果他们邀请你,你去吗?”   “你觉得呢?”夏孤寒反问。   好吧,答案显而易见。   在夏家夏孤寒就懒得出奇,并不像受条条框框的制约,更何况是一个国家特殊部门,对成员的约束肯定会更强烈,不适合夏孤寒。   两人才刚说到这个话题,邀请函就上门了。   送邀请函上门的人是楚君珩,他还把赵晓晨一起带过来了。   经历了昨晚的那一幕,赵晓晨已经认清了天师界的残酷,决定换一种方式拯救世界,至于什么方式他暂时还没找到。不过总算是换下了那身不伦不类的黄色道袍,站在楚君珩身后,恭恭敬敬地喊了夏孤寒一声“夏大师。”   没有昨天咋咋呼呼的劲了,毕竟在他眼里夏孤寒已经和神人画了等号,凡人又岂能在神人面前放肆。   夏孤江把他的改变看在眼里,有些诧异地看向夏孤寒,怎么就把熊孩子收拾地这么服帖了?   夏孤寒耸肩,孩子熊老不好,吓一顿就好了。   楚君珩先向夏孤寒道了谢,才说出自己的来意,“夏老板,诚挚邀请您加入特殊部门。”   特殊部门又叫特殊案件应急管理部门,正如夏孤江所说的那样,是专职管理特殊案件的部门,包括并不限于灵异案件。   其实政府早就有这个计划了,接连发生的两个大案让政府部门有了迫切感,所以案子一结束,特殊部门马上就诞生了。   楚君珩也是特殊部门的一员,他不是天师也不是能人异士,但是政府联系能人异士的桥梁,也起到了一些监督作用。   夏孤寒对这张邀请函并不感到意外,但也没伸手接过,只道:“我不适合,还请楚队长另请高明。”   楚君珩算是和夏孤寒共事过,有些了解夏孤寒的性格,被拒绝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也没有多做纠缠,反而换了一种方式,“那如果我请夏老板当特殊部门的编外顾问呢?以后遇到难解的问题,可以过来向夏老板请教吗?”   这次夏孤寒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我考虑考虑。”   楚君珩朝他敬了个礼,“请夏老板好好考虑。”   最后把邀请函留下了。   “我看看?”夏孤江拿过邀请函问夏孤寒。   夏孤寒点头,“看呗。”   夏孤江翻开才知道,一开始特殊部门就摸清了夏孤寒的脾性,邀请函上就写邀请夏孤寒去当编外顾问的。   楚君珩刚开始会那么说估计就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让夏孤寒答应加入特殊部门。   “夏孤寒,这薪水我都心动了。”夏孤江看着邀请函上的几位数字,眼里留下了羡慕的泪水。   夏孤寒也探头过来看了一眼,感受到了特殊部门的诚意。他看向一旁的顾晋年,“你觉得怎么样?”   顾晋年自动把这笔钱化为看小说的jj币,大概可以看几百年了,便点了点头,“倒也可以试试。”   “我也觉得。”夏孤寒眯着眼睛笑了。   反正就是编外顾问,不用点卯上班,他依旧可以当他的咸鱼,每月还有一笔不菲的收入,确实挺令人心动的。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赵晓晨“啊!”了一声。   夏孤寒和夏孤江齐齐看了过去。   赵晓晨掏出夏孤江之前送他的符箓,声音颤抖:“它……它烧起来了!”   只是眨眼之间,原来黄澄澄的符箓化成焦炭。   而赵晓晨头上的那朵桃花云,已经全部染上血红色,正渗出点点鲜血。 第46章 代人受过   赵晓晨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手上突然烧成焦炭的符箓, 不知道是害怕多点还是好奇多一点。   好端端的,符箓为什么会无火自燃?   赵晓晨抬头茫然地看向夏孤寒和夏孤江, “这是什么意思?”   他才问完,就感觉有水液滴到自己的额头上,“吧嗒”一声,在耳边清晰地响起。   什么东西?   赵晓晨下意识伸手去摸。   温温的,黏黏的。   他拿下来一看,鲜红的颜色在手指上晕染开来。   这下赵晓晨彻底不淡定了,“血!!!怎么会有血?我要死了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赵晓晨觉得有点头晕, 面上的表情迅速垮了下去, “完了,我果然要死了。”   两个天师站在他面前,他也忘了要去求救, 捂着刚刚出血的额头呜呜哭了出来,“我还没有找到拯救世界的办法, 我还没有谈过恋爱, 我还没见我爸爸妈妈最后一面!你个贼老天, 我今年才十六岁,你就这么嫉妒我, 想要收走我的生命吗?”   夏孤寒:“……”   夏孤江:“…………”   顾晋年也一阵无语, 转头问夏孤寒, “现在的小孩戏都这么多吗?”   夏孤寒耸耸肩, 表示不知道。   目光却凝结在赵晓晨头上那朵血色翻涌的桃花云上, 浓烈的阴煞之气在桃花云里涌动,似要喷薄而出。可细细感受,却没有在阴煞之气中感受到恶意, 反而带着一丝祈求和依恋。   符箓之所以会燃烧,并不是因为桃花云想要伤害赵晓晨。赵晓晨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的身体一下子承受不了那么多阴煞之气,夏孤江的符箓为他挡了一劫。   但不论这朵桃花云有没有伤害人的心思,此刻桃花煞已成,便会对人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夏孤寒的眉峰微微蹙起,四周的灵气向桃花云涌去,没多久便形成一个囚笼,将桃花云困在囚笼里。   囚笼飞回夏孤寒的身边,里面的桃花云因为远离赵晓晨而发出呜呜的类似人哭泣的声音,不断撞向灵气囚笼,想要逃出去,回到赵晓晨身边。   夏孤江显然也感觉到了桃花云的情绪,很是疑惑,“怎么回事?”   从来只听说桃花煞害人,还没见过对人如此依依不舍的桃花煞。   “不知道。”绕是夏孤寒一时之间也看不出原因,只不断地将灵气输入到桃花云里,慢慢驱走里面的阴煞之气。   血红之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桃花云慢慢回复回粉红色,但对赵晓晨的眷恋却一点都不改,依旧呜呜地想要回到赵晓晨身边。   看到这一幕,夏孤江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这小子到底有什么魅力?桃花煞都对他念念不忘?”   不就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吗?到底是怎么吸引住如此厉害的桃花的?   母胎solo了二十几年的夏孤江真的一点都不羡慕呢。   “或许不是他。”一旁的顾晋年突然说了一句。   夏孤寒和夏孤江齐齐看向他。   “什么意思?”   顾晋年指着赵晓晨,问夏孤寒,“你在仔细看看他的面相。”   夏孤寒闻言望了过去,赵晓晨的五官还未完全张开,也不是很有特色,但五官搭配在一起,有一种清秀的感觉。他的印堂是正常的颜色,近期既没有灾祸,也没有桃花……   是了,如果只是看面相的话,赵晓晨其实是没有桃花的。只是之前他头上的桃花云太显眼了,便先入为主的认为这是他的桃花。   “代人受过。”   夏孤寒思忖了一番,得出这个结论。   不是赵晓晨的桃花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赵晓晨的头上,唯有代人受过才能解释得通。   也就是说,有人把自己的桃花转移到了赵晓晨身上,让赵晓晨帮他档桃花煞。   夏孤寒的视线再次落在赵晓晨的身上,眸光微凝。   赵晓晨还在哀叹自己快死了,已经拿出手机录制遗言了。   夏孤江越看越觉得可乐,明明桃花云都被夏孤寒困住了,他也脱离了困境,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还在那里录制遗言,接受能力倒是挺强的。   他刚刚也听见夏孤寒的话,知道这小子倒霉地当了别人的替死鬼,欣赏了一下赵晓晨泪如雨下的模样,夏孤江决定大发慈悲地拯救这个未成年的小少年。   夏孤江走到赵晓晨身边,咳了咳,问:“赵晓晨,你暑假作业做完了没?上个学期的期末考及格了没?”   正哀哀切切录制遗言的赵晓晨听到这个问题,整个人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我作业还没做完,我期末考就没有一科及格过。我要是死了,我妈肯定会追到移阴曹地府把我带回去,逼我做作业,逼我上补习班。”   说到这里,赵晓晨又伤心了,“要是我还能活下来,我一定主动写作业,一定好好学习,呜呜呜。”   夏孤江:“……”   少年,你的戏会不会太多了?   夏孤江实在是看不下去,拍拍赵晓晨的肩膀,“小子,醒醒,你没事了。”   赵晓晨突然抱住夏孤江,就像是抱住最后一根稻草,张嘴还想哭,突然意识到夏孤江说了什么,张开的嘴巴僵住了,一会儿之后才缓过神来,“你……你说什么?”   夏孤江把他推开,“我说你没事了。”   但这个没事只是暂时的,只要那个人没有停止把桃花转移到赵晓晨身上的话,赵晓晨还是会有生命危险。   不过夏孤江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赵晓晨,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么沉重的事就别和他说了。   听到自己没事,赵晓晨愣了好长一会儿才接收到真正的意思,当下又唱又跳,好不欢乐。   夏孤江看着不禁摇摇头,还真是个孩子。   他非常有同情心地补充一句,“记得写作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赵晓晨:“……”   赵晓晨:“能把我说的这句话当成屁放了吗?”   夏孤江笑:“你觉得呢?”故意吓唬他,“在天师面前许下的承诺不履行的话,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哦。”   赵晓晨一听果然怕了,瞬间蔫了下去,“好吧,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夏孤江一点都没有欺负未成年人的自觉,伸手在赵晓晨枣红色的头发上抓了一把,“好好读书也能拯救世界。”   “呵呵。”赵晓晨就干笑。   夏孤寒没有理会夏孤江和赵晓晨,把桃花云收起来后,拿出手机给周警情打了个电话。   赵晓晨是周警情的表弟,他出了事,肯定要联系他的亲人。   “晓晨在夏老板您那里?”   周警情直到接到夏孤寒的电话,才知道赵晓晨这个混小子偷偷瞒着家里去找夏孤寒,连忙和夏孤寒道歉,“夏老板,实在抱歉。晓晨和家里说要和同学出去旅游,没想到跑到您那里去了,给您添麻烦了。”   夏孤寒没和周警情客气,等周警情说完,他才把赵晓晨遇到的情况和周警情说了。   电话那边陷入沉默。   许久之后,才传出周警情有些艰涩的声音,“谢谢夏老板,我们马上就过来。”   夏孤寒不知道周警情那一会儿的沉默表示代表什么,也没追问,应了一声“好”就打算挂了电话。周警情却突然叫住他,“夏老板,等等。”   “怎么?”   周警情沉吟了片刻,问道:“夏老板祖上也是当灵医的吗?”   “不是。”   夏家一直都是天师世家,和灵医搭不上边。   周警情有些意外,但没追问,又郑重地和夏孤寒道了谢,才结束这通电话。   响灵市。   周警情挂断电话后,对着手机发呆。   夏孤寒祖上不是灵医的话,传承里的那张画像为什么会和夏孤寒长得那么相似?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赵晓晨的事才是当务之急要解决的。   周警情通知了自己的赵晓晨的母亲后,便在家等对方到来。   郑航握住她的手安慰她,“不用担心,有夏老板在,晓晨会没事的。”   “郑航,”周警情望向郑航,“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舅舅是怎么死的?”   郑航摇摇头。   “我舅舅的身体很健康,两年前的一天晚上突然暴毙。他没有任何疾病,就那么突然地去世了,检查不出任何问题。”周警情陷入回忆之中,“当时我舅妈请人给舅舅做法会,那个法师做完法会,临走前和他的徒弟说了一句,说我舅舅招惹了不该招惹的桃花,他被桃花煞给害死的。   那句话只有我听见,但为了照顾我舅妈的情绪,这么多年我一直把这件事藏在心里,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舅舅会做那样的事。他和我舅妈青梅竹马,一直都很恩爱,怎么可能背叛我舅妈。”   周警情顿了一下,语气更加坚定了,“现在我可以确定,我舅舅确实没有做出背叛我舅妈的事,而是有人要害他,害死他还不够,现在又对晓晨下手了!”   “没事的,晓晨会没事的。”郑航安慰着周警情,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向希也感受到妈妈的情绪,从儿童房里跑出来,抱着妈妈的腰,软软糯糯地说道:“妈妈不伤心,向希给你呼呼,脸脸给你捏捏。”   周警情就算再伤心,看到这么软糯的女儿,也被治愈了,把女儿抱起来亲了一口。   半个小时后,赵晓晨的母亲陈娜女士赶了过来,她穿着一身女士西装,留着短发,一副很干练的模样,可此时面上却充满了担心,“警情,晓晨怎么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周警情只和陈娜说让她过来讨论一下晓晨的事。说的时候,语气有些严肃,爱子心切的陈娜马上放下手中的工作,赶了过来。   “舅妈,我们现在去雾州,路上边走边说。”周警情说完补充了一句,“晓晨现在人在雾州。”   陈娜以为赵晓晨出了事故,腿软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镇定,抿着唇跟周警情一起离开了。   周警语也回来了,主动接过司机的活计,让姐姐和舅妈坐到后座上。   上了车,周警情才言简意赅地把赵晓晨遇上的事和陈娜说了。   陈娜听到赵晓晨险些被桃花煞杀死,吓得脸上的血色立马退去,后又得知他现在没事后,立马就缓和了。却也想立马飞到雾州市,看看自己的儿子是否安然无恙。   周警情想了想,选择暂时不把舅舅也有可能死于桃花煞的事告诉陈娜。陈娜对舅舅的感情有多深,她比谁都清楚,这会儿已经因为儿子的事被打击了一回,若是再听到舅舅的死因,估计会承受不住。   周警语一路把车飙得飞快,比以往提前半个小时抵达雾州市。下了高速,直接往香火店开去。   等到了揽月巷的巷口,车子一停下来,陈娜立刻下车,踩着高跟鞋往揽月巷里跑,却又不知道香火店怎么走,只能焦急地停下来无声催促周警情和周警语。   姐弟俩知道陈娜心急,也不敢耽搁,赶紧带着陈娜往香火店的方向小跑过去。   等三人来到香火店,他们担心的人,此刻却在柜台后面睡得香甜。   桃花煞的阴煞之气突然降临,虽然有夏孤江的符箓为赵晓晨挡了一命,但赵晓晨还是受到了影响,没什么危险,就是人有点虚弱犯困。   于是夏孤寒就让赵晓晨睡在躺椅上。   陈娜进来的时候,赵晓晨甚至还打着小呼噜。   见到儿子没事,陈娜提了一路的心才稍稍放下,蹲在躺椅的身边,轻轻抚摸儿子的脸。   她已经失去丈夫了,不能再失去儿子。   确定儿子没事后,陈娜才站起来抹去眼角的眼泪,走向夏孤寒,“夏老板,谢谢你。”   陈娜对于周警情的事略有耳闻,知道是夏孤寒的出现救了周警情。也因为如此,她的心定了定。   夏孤寒也不和陈娜废话,直接问她:“赵晓晨最近在家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有些改变当事人自己不清楚,但亲人肯定很清楚。   陈娜沉吟了一会儿,摇摇头,“晓晨一直都是咋咋乎乎的性格,近段时间并没有什么变化。”   “那以前和现在比起来呢?”   “说到以前的话……”陈娜边说边想,“突然不爱学习了算不算?”   赵晓晨进入高中之前是个学霸,学习是他最热衷的事,天天念叨着学习可以拯救世界。但上了高中之后,突然就对学习产生了抵触的情绪,不仅如此,还染发烫头,穿着奇装异服,和以前比起来,确实变了很多。   只是赵晓晨历来都不是一个乖乖牌,学习好的时候也不愿意循规蹈矩,最大的梦想就是拯救世界。变了之后,性格中最本质的那部分还是一样的,内里还是那个想要拯救世界的中二少年。   所以陈娜并没有多想,只当是赵晓晨叛逆期到了,对他管的就比较严。   赵晓晨还是怕他妈,也能体谅妈妈的不容易,在陈娜面前还算收敛。   夏孤寒表示知道了。   桃花大概从赵晓晨发生改变的那时候染上的,他是代人受过,那人的桃花云转移到他的身上,他多多少少要受些影响。   若是赵晓晨不够中二,拯救世界的心足够坚定,估计受到的影响会更深一点,甚至有可能成为那个桃花云喜欢的人,也就是他代为受过的那个人。   现在无法确定的是,那人是有目标的选择赵晓晨,还是抽签式的正好选中了赵晓晨。   夏孤寒敛目,将猜测尽数放进心里,和陈娜说道:“赵晓晨暂时没事了,不过在没找到伤害他的人之前,他都存在生命危险。”   “谢谢大师提醒。”陈娜看向儿子,眼中盈着泪光,充满了担忧。   周警情站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想和夏孤寒说一说舅舅的事,但有陈娜在,又怕她无法接受。   陈娜转身的时候,正好看到周警情的表情,朝周警情笑了笑,“警情你是不是有话要对夏老板说?”   “嗯。”周警情点点头。   “正好我想出去看看。”知道儿子在夏孤寒这里不会出事,陈娜才放心出去走走,顺便把公司的事安排一下,接下来一段时间,她可能要在雾州市长住了。   陈娜朝夏孤寒点点头,转身出了香火店。   直到陈娜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周警情才将舅舅的事说了出来。   “所以我猜测,这就是一场针对我舅舅家的谋杀,他们杀了我舅舅还不够,现在又把矛头对准晓晨。”   赵晓晨还未成年,这些年被家里保护得很好,却要遭受这样的事,周警情想想都为他感到心疼。   “和我说说赵家的情况吧。”夏孤寒伸了个懒腰,倚靠在墙上。   ***   赵家在响灵市也算小有名气,不过和其他有底蕴的家族比起来,赵家算是白手起家。   赵家发迹于赵晓晨爷爷那一代,但要论崛起,却是赵晓晨父亲的功劳。赵楠礼早年为了工作,连恋爱都没有时间谈,陈娜和他一起长大,自小就喜欢他,赵楠礼不谈恋爱,她就默默陪在赵楠礼身边当赵楠礼的秘书,和他一起创业。   直到两人三十五那年,陈娜生病住院,没了陈娜在身边,赵楠礼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等陈娜出院后,赵楠礼直接和陈娜求婚。   两人这才走到一起。   赵晓晨是赵楠礼和陈娜结婚五年后生的孩子,算是老来子了。   那时候赵家的公司已经步上正轨,赵家真正在响灵市崛起。   两年前,赵楠礼毫无预兆地暴毙,当时外界就在猜测赵家的公司会被一群饿狼一般的亲戚分得渣都不剩。   没想到陈娜在那时候站了出来,以一己之力抗住了赵家亲戚的围攻,成功抢到了公司的掌控权。两年来让赵家的公司业绩涨了一番,公司上下被她收拾地服服帖帖的,那些亲戚也被她赶出公司。   要说什么人最看不惯陈娜,首当其冲的就是赵楠礼的两个哥哥。   当初赵爷爷发迹,去世后把家财等分给三个儿子,结果两个哥哥几年内迅速败光家产,最后成了吸血虫,就知道吸赵楠礼的血。   或许兄弟俩早就盼着赵楠礼死亡,好谋夺他的家产。   只是没想到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陈娜关键时刻会那么果断,以雷霆之势掌控了公司。   不管赵楠礼的死是不是出自他两个哥哥的手,但陈娜绝对让两个哥哥的如意算盘打空了。   至于赵楠礼或者陈娜有没有其他对手……   做生意的,特别还是把生意做强做大的,总会有人看不惯,这些人数都数不过来。   ***   夏孤寒听完周警情描述,暂时没有提出任何看法。赵晓晨的桃花来得太过蹊跷,就连夏孤寒都看不出这些桃花来自于哪里。在线索不足之前,夏孤寒无法下定论说是有人要害赵晓晨。   至于赵楠礼也死于桃花煞这一点,当初周警情也只是听做法的法师说的,是不是真的,还有待考证。   周警情也知道现在线索有限,只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夏孤寒,她已经尽量做到客观了,但到底对舅舅一家有感情,难免会参杂一些主观的感受进去。   十几分钟后,陈娜回来了。   她做事果断干脆,雷厉风行。出去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安排好了公司的事情,还在揽月巷租到了一间房子。为了儿子的安全,还是和夏老板毗邻而居的好。   “夏老板,我和晓晨以后就住在揽月巷,还请您多多关照。”陈娜朝夏孤寒鞠了一个躬,并且递上一张支票。   别人没义务救她儿子,更没义务在今后的日子里保护她儿子,所以该有的诚意还是要有的。陈娜是个生意人,对这一点更有体会。   夏孤寒并不是矫情的人,陈娜递支票,他就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就在这时候,躺在躺椅上的赵晓晨翻了个身,悠悠转醒。   陈娜马上走了过去。   摸摸儿子的头,又摸摸儿子的脸,“晓晨你没事吧?”   赵晓晨还没完全醒来,看到他妈,下意识地控诉道:“妈,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梦里我逃课不写作业,期末考试就没一科及格的,这个梦……”   说着说着,赵晓晨彻底清醒了过来,哇一声就哭了出来,“我想起来了,这都不是梦,这都是真的!我逃课我不做作业我挂科都是真的!!!”   他往后一趟,整个人摔在躺椅上,躺椅不堪重负发出咯吱地重响,往下塌了一点点。   可赵晓晨没意识到,依旧一脸生无可恋,喃喃自语:“赵晓晨啊赵晓晨,这一年来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混账事?”   然而下一秒被人提着衣领拎了起来,他抬头,对上夏孤寒略显冰寒的脸。   “夏……夏大师。”   夏孤寒一手拎着他,一手指着躺椅,“这把躺椅从我到雾州市后,就一直陪着我,你看看怎么赔吧?”   夏孤寒特别严肃特别认真,赵晓晨偏头去看那把塌了一丢丢的躺椅,心里发虚,不由得吞吞口水——   那把躺椅莫不是古董?   作者有话要说:  物品:二手躺椅   购入价:35   卖出价:??? 第47章 小美人儿   “要……要我怎么赔?”赵晓晨很不好意思地看向夏孤寒, 弱弱地问道。   一旁的陈娜和周家姐弟看出来夏孤寒在逗小孩玩,不过没出声提醒赵晓晨。就算今天赵晓晨真的打破了夏孤寒的古董,他们也不会站出来为赵晓晨说一句话。   陈娜虽然宠孩子, 但是还是有原则有底线的宠,从小到大, 只要赵晓晨犯错, 她都会教导赵晓晨自己学会承担。   所以这会儿像看热闹一样站在一旁。   赵晓晨还是很忐忑,但也习惯了自己的错自己扛, 就算母亲就在身后, 他也没开口让陈娜出面,而是自己先想办法解决。   直到夏孤寒用严肃地语气说道:“赔我一把新的就行。”   他虽然爱薅羊毛,但也是有底线的, 小孩子的羊毛,还是少薅一点。   一把二手躺椅换一把新的, 他还是赚了。   赵晓晨已经做好了把自己所有的压岁钱拿出来赔、甚至还想着要是不够的话,可以找他妈借一点的心理准备了。结果就听到只要赔一把新的就行,愣了一下后,感动地看向夏孤寒:“夏大师, 您真是一个好人。”   夏孤寒:“……”   这小孩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   陈娜实在没忍住, 伸手往儿子头上轻轻拍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傻呢?”   赵晓晨一脸茫然。   算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 还是宠着吧。   “走吧,妈带你去买躺椅。”陈娜拉着赵晓晨就走。   赵晓晨朝夏孤寒挥挥手,“夏大师,你等我回来。”   夏孤寒懒洋洋的抬了抬手。   周警情和周警语留在香火店也没事,便和陈娜母子俩一起出去。陈娜和赵晓晨母子俩估计要在揽月巷住一段时间, 趁着还没回响灵市,帮他们买一些日用品。   店里就剩下夏孤寒和顾晋年。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赚得多了,夏孤寒变得大方起来,给顾晋年买了一架新的智能机,专门给他看小说用的。   不过手机里没装电话卡,没有4G网络,顾晋年也进不了花市,夏孤寒对此还是很放心的。   躺椅还没坏得彻底,夏孤寒用手按了按,发现还能用,打了一个哈欠就躺上去。这次他没有睡觉,而是拿起手机打开驾考的软件,开始做科目一的题目。   鬼胎的案子告诉夏孤寒,没有驾照真的不方便。   顾晋年将视线从手机上转移到夏孤寒的身上,“真决定考驾照了?”   “钱都交了,你说呢?”夏孤寒一脸肉疼的说道。   五千多呢。   又咕哝地抱怨了一句,“要是你能考驾照,我又哪来的这么多事?”   他恨不得把除了睡觉之外的事情都交给顾晋年处理,他每天只要吃了睡,睡了吃就好。   可惜顾晋年是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黑户。   顾晋年笑着揽过责任,“那还真是我的错。”   夏孤寒哼哼了一声,表扬了顾晋年的识时务。   但驾照还是要自己考。   夏孤寒又无奈地刷题去了。   晚些时候夏孤江回来了,他去特殊部门办理入职,从今天起,他就是特殊部门的一员。   政府有意做一件事,效率自然杠杠的,不到一周的时间,特殊部门就挂牌成立。   挂牌成立的仪式就在下周一举行,夏孤寒收到楚君珩的邀请了,但他拒绝了,因为周一他要去考科目一。   不过就算没事,夏孤寒估计也不回去,因为他懒得去。   楚君珩尊重夏孤寒的意愿,没在纠缠这个问题。   特殊部门的总部就设在雾州市,距离揽月巷不是很远,就在雾州市静安区写一片,从香火店开车过去十几分钟就能到了。   也就是说,加入了特殊部门的夏孤江,以后就常住雾州市了。   夏家对子孙的职业选择没什么硬性规定,除了不能懈怠了天师的专业技能之外,爱做什么工作爱怎么生活,夏家的家长们一概不会干涉,都无甚所谓。   特殊部门是有员工宿舍的,更巧合的是,员工宿舍就在揽月巷里,离香火店不到一千米的距离。   所以夏孤江之后不用再挤在香火店小小的躺椅上,还能时不时到香火店串个门。   夏孤江办完入职手续后,还去了一趟天师协会,把大一大二给带回来了。   两个小的这几天在天师协会过得可滋润了,纸扎都鲜亮了不少。不过好久没看见夏孤寒,也想得紧,蹦跶着就往夏孤寒的身上扑。   可想而知他们是扑不到夏孤寒身边的,也不用人拦着,只要一想到老鬼就在一旁,纸扎小人马上就停下来了。   夏孤寒看到大一大二,直接乐了。   大一多了两条长长的辫子,换上了一套纸扎的大红色的连衣裙,衬着它红彤彤却又蜡黄蜡黄的脸越发的诡异。   但大一并不觉得诡异,还很臭美地在夏孤寒面前转了一圈,朝夏孤寒眨了眨黑洞洞的眼睛,“小老板,你看我美么?”   大二很捧场,“美美美,姐姐最美!”   夏孤寒被逗得直乐呵,“谁给你打扮的?”   “小米姐姐呀。”提到小米,大一大二的声音都飘了起来,“小米姐姐的符真好吃,有水果味的,还有辣条味的。”   还能听到他们吸溜口水的声音。   可怜见的,这么多年了,俩小孩终于尝到零食的味道了。   见此,夏孤寒想了想,把早些时候从赵晓晨那里收过来的桃花云拿出来,“这个呢?你们吃吗?”   大一大二耸了耸鼻头,黑洞洞的眼睛好奇地盯着那朵桃花云,大二有些好奇,“可以吃吗?”   它们没吃过,但闻起来好像有点香香的,很好吃的样子。   “试试?”夏孤寒把桃花云递了过去。   大一还有些犹豫,大二已经嗷呜一声咬上去了。   像棉花糖一样,被大二撕下来一块。大二吧唧吧唧嘴,尝过味道后,往大一嘴里送,“姐姐,你尝尝,有一点甜甜的,怪好吃的。”   大一也有点馋,但它比弟弟谨慎,本来还想拦着弟弟,没想动弟弟动作那么快。见弟弟吃了没事,立马跟着咬了一口。   味道还真不错。   两个纸扎小人你一口我一口,没多久就把桃花云给吃了。   吃完俩小的皆是一脸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夏孤寒观察了一会儿,见纸扎小人不仅没事,能力还提升了一些,就放心了。   夏孤江只觉得可爱,扑上去一手一个,好生薅了一把,才继续和夏孤寒说道:“夏孤寒,有人在追小米。”   “哦?”夏孤寒挑了挑眉。   夏孤江眉头却皱了起来,“追小米的是雾州天师协会的一个一级天师,叫……”夏孤江硬是没想起对方的名字,“算了,叫什么不重要,反正我过去的时候,看到他正对小米大献殷勤。但我总觉得吧,那个人不靠谱。”   “是真不靠谱?还是你觉得不靠谱?”夏孤寒反问。   夏孤江也承认确实有主观因素在里面,“都有吧。”   夏孤寒:“别忘了,小米比你大。”   话虽如此,夏孤寒却了解夏孤江的担心。小米虽然比夏孤江大了几个月,但她的记忆被的封印了,和同龄人相比,小米会天真单纯很多。   像他们夏家年轻一辈的感情都比较好,小米虽然是五六年前才刚加入夏家的,但谁让她是这一辈里唯一的女孩,从最大的夏孤寒到最小的还未成年的夏孤寅都把小米当成亲妹妹看待。最疼爱的妹妹疑似谈恋爱了,做哥哥心里能痛快吗?   就是夏孤寒对那个追求小米的人,都有点抵触了,更别说和小米关系最亲近的夏孤江了。   但夏孤寒还是对夏孤江说道:“不是还有师父在吗?你瞎操心什么?”   道理夏孤江都懂,但他还是生出了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惆怅和担心来。小米那么单纯,被骗了可怎么办?   夏孤江操着老父亲的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小米未必会接受。”夏孤寒又道。   以前的记忆虽然被封印了,但小米对异性的抵触几乎成了本能,除了夏家的男人之外,小米对所有接近她的异性都是带着疏离的态度,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夏孤江想想还真是。   他确实在小米脸上看到了疏离和一点没藏好的厌恶。   大一扯了扯夏孤江的衣摆,“哥哥不用担心,小米姐姐不喜欢他,还很讨厌他。”   大二应和道:“对,小米姐姐还说他坏坏的,并不是真的想追小米姐姐。”   大二:“小米姐姐还说,他想批……批……”   大一给它补充:“批有诶。”   大二:“对对对,就是批有诶!小米姐姐说他想要批有诶小米姐姐,并不是真的喜欢姐姐。”   大一大二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小米和他们说的事情说给夏孤江听。   夏孤江却疑惑了,“批有诶是什么东西?”   夏孤寒也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倒是小说看得多,“见多识广”的顾晋年想了想,就明白大二所说的“批有诶”是什么了。   “PUA。”顾晋年开口,并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PUA,把结果给夏孤寒看。   PUA,又称为炮学。通过心理控制,使“狩猎对象”对“狩猎者”产生依赖,离不开“狩猎者”,最后使“狩猎对象”感情崩溃。严重的,会教唆“狩猎对象”自残,甚至自杀。   夏孤江看完直接破口大骂,“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这些人真的病得不轻!”   夏孤寒却联想到赵晓晨头上的桃花云,明明已经形成了桃花煞,却没有伤害赵晓晨的心思,反而对他充满的依赖和不舍。   看着好像和PUA有点相似啊。   夏孤寒正在思索之际,香火店门外响起了赵晓晨咋咋呼呼的声音,“夏大师,我给你把躺椅买回来了!”   前一秒还义愤填膺跟着夏孤江一起辱骂追求小米的那个人的大一大二听到赵晓晨的声音,突然愣住了。   紧接着,两双黑洞洞的眼睛里同时冒出四颗粉红粉红的桃心,齐刷刷地转身看向赵晓晨。   赵晓晨正打算指挥送货的工人把躺椅搬进来,就察觉到两道火热的视线灼烧着自己的背,下意识地转过身。   视线猛地撞上两个形容诡异的纸扎小人。   关键是两个纸扎小人还嘿嘿嘿地笑着,张开双臂朝他扑过来。   “小美人儿,嘿嘿嘿。”   “嘿嘿嘿。”   赵晓晨:“!!!!”   赵晓晨扯着嗓子哭嚎起来,“夏老板,救命啊!!!”   但没等夏孤寒过来救他,拔腿就跑。   边跑边喊:“呜呜呜,夏老板救命!!!”   大一大二:“小美人儿,你别跑啊~” 第48章 给打个折   “大一, 大二。”夏孤寒朝门口喊了一声。   大一大二马上停下追赵晓晨的步伐,看看跑远的赵晓晨,恋恋不舍地回到香火店里。   走到夏孤寒面前, 姐弟俩用一模一样的羞怯语气和夏孤寒说道:“小老板,他是谁啊, 长得好好看啊。我们好喜欢他诶。”   夏孤寒:“……”   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之前大一大二吃下了赵晓晨的桃花云, 那桃花云对赵晓晨充满了迷恋,大一大二还小, 心智并不成熟, 所以很容易被桃花云里残留的情绪影响。   正因为如此,看到赵晓晨后才有这么热情地反应。   看来东西还是不能乱吃啊。   为了转移大一大二的注意力,夏孤寒打开柜台的抽屉, 朝里面勾了勾手指,不一会儿, 一个人形符就从抽屉里蹦蹦跳跳出来。   它是苏悦薇的鬼胎,化为婴鬼之后,就进了这张人形符,被夏孤寒带回香火店。这一两天一直呆在柜台的抽屉里, 不叫它, 它就不出来,性子有点宅。   “大一大二过来。”   夏孤寒让人形符跳到自己手上,又把大一大二叫了过来, 把人形符介绍给他们。   “这是弟弟,以后多带它玩。”   人形符偏着圆溜溜的脑袋,空荡荡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但它的脑门上顶起了一个象征好奇的小问号。一会儿后,问号又变成感叹号, 人形符的嘴里发出啊啊的声响,高兴地在夏孤寒的手掌上蹦跶。   大一和大二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弟弟也很好奇,姐弟俩如出一辙的黑洞洞的眼睛盯着人形符看了好一会儿,还是大一率先伸手摸摸人形符头上的感叹号,下一秒笑眯了眼,“弟弟好哇。”   大二从来都是跟着姐姐走的,见姐姐接受了人形符,马上蹦跶到人形符面前,用自己的纸手碰碰人形符的头,又碰碰人形符的手,跟它玩。   人形符更高兴了。   夏孤寒见它们处得还算不错,就放心地把人形符放到大二手上,让它们一起玩儿去了。   夏孤江凑过去看了一会儿,问夏孤寒:“给它取名字了没?”   “还没,”经夏孤江一提,夏孤寒才想起要给人形符取个名字,他想也没想地说道:“就叫大三吧。”   大一大二大三,整整齐齐,一听就知道是一家子。   夏孤江:“……”   果然,一点都不意外呢。   可这名字吧,是不是太随意了一点?   夏孤江看向顾晋年,“嫂子,你觉得的呢?”   他还是希望顾晋年可以改变一下大一大二大三的逼格的。   顾晋年伸手按了按夏孤寒的头,“多好的名字,谁大谁小一目了然。”   夏孤江:“……”   他就不该有这个奢望,顾晋年闭着眼都能硬是给夏孤寒夸出朵花儿来。   夏孤江接受了,颠颠地跑过去捧住还没他巴掌大的大三,轻轻吹了一口气,大三就从他手上飘下去,正好被大二接住。   大二黑洞洞的眼睛瞪了夏孤江一眼,然后把大三保护在自己和大一之间,不让夏孤江欺负。   门外,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悄咪咪地探了出来,为了不引起大一大二的注意,很小声很小声地喊道:“夏大师。”   正是被大一大二追了一路的赵晓晨。   他到现在都没缓过来,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那两个诡异的纸扎小人为什么要追他?   夏孤寒听到了赵晓晨的声音,望了过去,招手让他进来。   赵晓晨犹豫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贴着货柜走进去,蹑手蹑脚,深怕两个纸扎小人听到他回来了。   他刚刚也想明白了,跑哪儿去都没有在夏老板身边安全,所以又折回来了。   尽管赵晓晨再小心,纸扎小人对他的存在还是很敏感的,四颗闪亮亮的桃心再次爬上纸扎小人的眼睛,姐弟俩同时转头,炙热地盯着赵晓晨看。   这次赵晓晨有了心理准备,没像上一次那样被吓到,但腿还是有点抖,往后退了一步,“你们……别别过来啊!”   又哭丧着脸求救地看向夏孤寒,“夏大师,这到底怎么回事?”   话刚说完,见纸扎小人跃跃欲试地看着自己,赵晓晨这次鼓起勇气,几步跑到夏孤寒身边。   有夏孤寒护体,他什么都不怕!   “没事,”夏孤寒忍着笑,“它们只是太喜欢你了。”   赵晓晨:“……”   这种喜欢他承受不来啊。   有夏孤寒和顾晋年在,大一大二倒是不敢放肆,但总是时不时看向赵晓晨,嘿嘿嘿地露出诡异的笑容。   赵晓晨:“……”   别笑了,别笑了,求求别笑了。   夏孤寒没帮赵晓晨解决这个问题。一来大一大二没有恶意,纯粹是被桃花云给影响了,二来他想让赵晓晨先适应适应。夏孤寒总不可能一直把赵晓晨带在身边,大一大二既然可以吃赵晓晨的桃花,倒是可以让它们跟着赵晓晨保护他。   在转移桃花的人没找到之前,赵晓晨脑袋上的桃花都可以让大一大二吃掉。   也就是说,赵晓晨要做好长期和大一大二呆在一起的准备,所以总要提前适应一下。   当然,这对大一大二也有好处,副作用就是在桃花没消化之前,它们会受桃花的影响,表现出对赵晓晨的喜爱来。   赵晓晨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听夏孤寒说完缘由后,再看两个纸扎小人就觉得顺眼多了。原来是可以救他命的东西啊,那他再也不害怕不嫌弃了。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大一又摸了摸大二。   感觉到赵晓晨的触碰,大一大二眼睛里的粉红色桃心更大更亮了。   “嘿嘿嘿。”   “嘿嘿嘿。”   赵晓晨确实没在它们身上感觉到恶意,最后一点害怕都消失了,没一会儿就和大一大二还有大三玩到一起去,接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强。   夏孤江在一旁看得泛酸,大一大二何曾这么亲近过他了?   夏孤寒睨了他一眼,“要不,把你的桃花也给大一大二吃了?”   顿了一下,夏孤寒又补了一刀,“哦,我忘记了,你没桃花。”   夏孤江:“……”   扎心了。   ***   赵晓晨和三小玩了一会儿才想起躺椅还没搬进来,让三小等他一下,自己颠颠地跑到巷口,让商场的搬运工人把躺椅搬进来。   直到看到躺椅,夏孤寒才知道赵晓晨为什么要让搬运工人来搬了,并不是赵晓晨娇贵,而是他确实搬不了。   夏孤寒以为赵晓晨只会买一把简单地的百来块钱的普通躺椅,哪曾想赵晓晨买的是带按摩功能的电动躺椅。   果然有钱人的世界就是不一样。   躺椅很大,原有的位置放不下,最后还调整了一下柜台的位置,才堪堪把它放下。淡蓝色的沙发躺椅和香火店的摆设格格不入,但……   夏孤寒往躺椅上一坐,整个人便陷进去,被柔软包围住,舒服是真舒服。   赵晓晨献宝式的给躺椅通上电,打开按摩模式,符合人体工学的设计让按摩珠捶打到适当的部位,岂是一个爽能形容的?   这个躺椅简直就是为夏孤寒量量身定做的,夏孤寒满意得不得了。   他本来还想向赵晓晨收一笔大一大二的保护费的,看在这个躺椅的份上,夏孤寒愿意给赵晓晨打个折。   ***   赵晓晨和陈娜就这样在揽月巷住了下来,除了第一天赵晓晨往香火店跑之外,之后的几天,赵晓晨都在陈娜租的房子里。   倒是陈娜过来送过几次甜品,提到赵晓晨,她有些高兴。原因无他,赵晓晨像是转了性,开始认真学习了,扬言要把落下一年的学习进度给补上。   赵晓晨其实不算转性,充其量只是回归了本性罢了。之前的桃花云影响了赵晓晨的性格,现在桃花云被夏孤寒拿走了,赵晓晨又变回了那个爱学习的赵晓晨。   有大一大二陪在赵晓晨身边,桃花就影响不了他,爱学习这一点应该能长久的持续下去。   转眼就到了周一,夏孤寒今天要去考科目一,考的是九点半的场次,考场在雾州市的市民服务中心,从香火店过去有直达的地铁,但也要半个多小时。   八点半,夏孤寒拖拖拉拉地起床,洗漱后吃了早饭,八点五十分出门。   抵达市民服务中心的时候是九点二十几分,差一点点就开始考试了。   今天来考科目一的人很多,大部分人都表现得很轻松,有的人正在手机看模拟题,有的人结伴而来,有说有笑。   科目一相对而言确实是一场小考试,只要提前一两天把驾考软件里的考试题目做一遍,一般都不会有问题。   但夏孤寒还是看到在角落里有一个年轻的女孩正满头大汗地一遍又一遍的看手机,好像在担心考不过一样。   她很年轻,模样看起来还有些稚嫩,应该是今年六月刚结束高考,趁着暑假把驾照考了。   考试前三分钟,女孩打了一个电话,声音一直在打颤,“翔风,我好紧张怎么办?我要是没考过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男人正在打游戏,有些不顺心,正骂骂咧咧的,接到女人的电话,语气很不好。   “你怎么这么没用?连个科目一都怕考不过?要是让人知道我女朋友连考个科目一都紧张?我不得被人笑死?”   女孩快哭了,一个劲给男朋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紧张,可是我……”   “闭嘴!”男人凶巴巴地呵了一声,“别影响老子打游戏!”   女孩张张嘴,还是乖乖挂断了电话。   正好考试要开始了,夏孤寒看了女孩一眼,走进考场。 第49章 一尊雕塑   正式考试的题目, 夏孤寒几乎都在驾考软件上做过,所以他做起来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提交了答案, 通过了考试。   巧合的是,之前在门口讲电话的那个女孩和夏孤寒坐在同一排, 夏孤寒要拿成绩的话就得从女孩身旁经过。   路过的时候, 夏孤寒若无其事地看了她一眼。   女孩很认真在做题,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 握着鼠标的手很用力, 都不是在移动鼠标,而是有一些抬起,发出轻微的响声。也是因为太用力的缘故, 女孩的手不住地颤抖。   没有握鼠标的那只手拿起又放下,应该是下意识地想咬指甲, 由于摄像头对着不能遮住脸,才控制住没把手指放嘴里咬。   考场里开着空调,可女孩额头上却析出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部轮廓滑下, 在下巴上汇集。   可以看得出来女孩很紧张。   只看了一眼, 夏孤寒就去拿自己的成绩了。   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盖好章的成绩表,夏孤寒走出考场,把成绩表交给驾校的业务员。   业务员朝夏孤寒露出职业的微笑, “恭喜通过考试,到时候教练会联系你,通知你去练车。”   夏孤寒:“谢谢。”   如此这般,科一的考试算是结束了。   夏孤寒打了个哈欠,离开市民服务中心。   在等地铁的时候, 顾晋年发现夏孤寒要等的不是回香火店方向的地铁,而是前往天师协会方向的。   顾晋年想了想,了然了。   “你很在意那个女孩。”顾晋年笃定道。   面对顾晋年,夏孤寒没什么好隐瞒的,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小米说追求她的那个男人想要PUA她,他想去了解一下情况,一来有些担心小米,二来也想看看什么是pua。   刚刚那个女孩的状态有点不对劲,夏孤寒不得不多想一些。   顾晋年猜到他的用意,伸手在夏孤寒的头发上按了按。夏孤寒抬手拿下顾晋年的手,顺势握在自己的手里。   地铁到站了。   上班的高峰期已经过去,这会儿的地铁人很少,零星坐着几个人,夏孤寒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顾晋年就坐在他的旁边,夏孤寒脑袋一歪,头枕在顾晋年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夏孤寒的脸太出挑,走到哪儿都是引人注目的焦点,夏孤寒不喜欢被人看着,所以每次出门都在自己脸上做了点伪装。   倒也简单,就在自己脸上蒙上一层灵气,别人看他的时候模模糊糊的,转眼即忘。   这样做不仅有效隔绝了那些过于火热的注视,也挡下不少搭讪。   可今天却有意外,夏孤寒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突然有人站在他的面前,明明车厢里还有位置,那人就偏偏要往夏孤寒所在的角落里挤。   有顾晋年在,那人自然挤不到夏孤寒,但那人并不想放弃,故意拿出手机讲电话,说话的声音有意拔高,想把夏孤寒吵醒。   吵醒夏孤寒后,顺势和夏孤寒道歉,一来二去就搭讪上了。   这人在心里预演了一番,可他说了老半天,夏孤寒依旧闭着眼睛,根本就没有醒来的打算。   那男人:“……”   事实上顾晋年直接隔绝了那人的声音,无论他说话多大声,夏孤寒都听不到。当然,就算顾晋年没有这么做,夏孤寒该睡还是睡,也能自动屏蔽那人的声音。   男人最后想坐到夏孤寒身边,不知怎么的,刚走过去,整个人就趔趄了一下,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礅。   地铁运行平稳,男人这么一摔,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目光。估计是觉得丢了面子,男人站起来后走向了另外一截车厢。   熟睡中的夏孤寒动了动脑袋,在顾晋年的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鼻尖却发出一声轻嗤,也不知道是在嘲笑那个男人的不自量力,还是在笑顾晋年竟然连这种醋都吃。   顾晋年听出来了,捏了捏夏孤寒的脸。   地铁又过了几站,到了市政府站。夏孤寒起身,伸了个懒腰,和顾晋年一起慢悠悠地下车。   好巧不巧,企图搭讪夏孤寒的男人也在这一站下车,他走在夏孤江和顾晋年前面,很快就下了扶梯,转个身不见了踪影。   夏孤寒没理会他,出了地铁站就前往天师协会。   上了二楼,二楼的一间办公室里有人在做卫生,夏孤寒经过的时候,里面的人正抱着一箱子的垃圾出来,差点和夏孤寒撞上。   夏孤寒往左迈了一步,让那人先过,目光却突然被纸箱子里的东西吸引。   纸箱子的最上面放了一尊雕塑,这个雕塑通体漆黑,面上虬结狰狞,透着一股凶狠的意味。   这不是夏孤寒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雕塑,上一次在那座废弃的液化气工厂里,而雕塑正被裴泽和裴康乾称之为“神明”。   “请问,”夏孤寒开口叫住抱箱子的人,“这是谁的办公室?”   “这是闲置的办公室,”他想了想,“之前是副会长在用,后来他出事后,办公室就空下来了,我今天正好没事,就过来把办公室打扫了一下。”   出事的副会长……   那就是鬼蛊那个案子的罪魁祸首方以年。   夏孤寒眸光暗了暗,然后指着雕塑说道:“这个可以给我吗?”   “你要就拿去吧,我本来也打算拿去扔的。”   夏孤寒拿了一个塑料袋过来,把雕塑装进去,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夏孤寒拿到雕塑后,就往夏培河的办公室走去。   手里的雕塑不是很重,夏孤寒提得也很随意,被别人奉若神明的东西,在他手里跟垃圾差不多。   “老鬼,”夏孤寒往身旁看了一眼,“你说这老鼠躲在哪里呢?”   这个雕塑里已经感觉不到一点儿力量了,恐怕方以年出事那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顾晋年:“它要是饿了,就总会有跑出来的一天。”   夏孤寒笑了笑,“也是。”   眼底却漫着讽刺之色。   几分钟后,两人来到夏培河的办公室。   夏培河不在,办公室里只剩下小米和一个夏孤寒还算面熟的人。   正是地铁上想找夏孤寒搭讪的那个人。   这世界有时候还真小。   那人正和小米说话,夏孤寒站在门口,也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   “小米,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回应他的是小米的一个白眼。   那人又说:“我昨天那样做都是为了你好,黄含他不是什么好人,他这个人花心的很,他接近你肯定别有目的。小米,你应该知道,我这么喜欢你,我怎么会害你?小米,你怎么看不到我的一片真心呢?”   小米估计是听不下去了,拿着文件走到办公桌边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你说说,黄含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黄含也是天师协会里的一个天师,昨天师父有事要和黄含说,临时走不开,就让小米代他去转达。被曾渝高看到了,就逮着黄含一通怼,紧接着又在小米面前各种抹黑黄含,把自己的占有欲和醋劲展现得淋漓尽致,就怕小米不知道他的情绪似的。   然而小米不仅知道他的情绪,还知道他是演的,给他一个眼神都欠奉。   结果曾渝高今天又黏上来了,嘴里说着自己错了,却把锅甩了其他人。说黄含花心,说小米不识好人心,他曾渝高清清白白,都是为了小米好,才做出不理智的事。   小米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刚开始知道曾渝高要追求自己的时候,小米还有些惊讶,但她对异性有最天然的抵触,所以没把曾渝高的追求当回事。可曾渝高却越来越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刚开始的时候像只花孔雀,尽情向小米展示自己的羽毛——家境好,天赋高,有钱有颜,还算温柔体贴。   到这里都是一般追求的套路,但后来,小米就发现不对劲了,曾渝高总是若有似无地贬低她,说她是孤儿,出生不好,长得也不够美艳成熟,除了他就不会有人喜欢她了。   如果换成一个心思敏感,从小没怎么感受到爱的孤儿,或许会掉进曾渝高的陷阱里。但小米不一样,她因为封印了记忆变得生性单纯没错,但这并不代表她敏感缺爱。在她的记忆里,她就生活在夏家,那是一个很热闹很温馨的大家庭。   沁凉的溪流在门前缓缓流过,绿色繁茂的枝桠上蝉鸣阵阵,古色古香的院子里传来的笑闹声。炎炎夏日里的一瓶冰可乐,特殊时期的一碗红糖姜茶,不小心闯祸后哥哥弟弟们帮她遮掩为她承担……   这些都是她记忆中最艳丽鲜明的色彩,她从来就不是一个缺爱的人,又怎么可能被曾渝高拙劣的演技欺骗,掉进他的圈套里?成为他战绩里的一笔呢?   小米收敛思绪,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曾渝高,等他的答案。   曾渝高毫不犹豫地说道:“他想泡你,他只想你和玩玩而已。”他注视着小米的眼睛,深情款款地说道:“小米,像你这样的人,除了我,没人会接受你的过去。小米,我是真的喜欢你。”   小米:“呕!”   曾渝高:“……”   小米:“你都不刷牙的吗?嘴怎么这么臭?”   曾渝高还真哈气闻了闻,“没有……”   小米:“呕!”   曾渝高:“……”   他脸都黑了,哪里还看不出小米是故意的。   “夏小米……”曾渝高拔高音量,然而下一秒却问道一阵恶臭。   那味道像极了旧式的旱厕,臭味直冲脑门。   曾渝高忍了忍,实在没忍住,捂着嘴跑到最近的厕所,大吐特吐。   小米望着曾渝高落荒而逃的背影,笑眯眯地拍拍手。   哼,想pua她?那就先尝尝臭屁符的味道吧。起码一个星期说话就像放屁,看他还敢张口pua谁! 第50章 下马之威   夏孤寒在门外围观了全程, 望着小米得意洋洋的脸,没忍住笑了出声。   看来自己是白担心了。   也是,当初能从高家村逃出来, 小米又岂是柔弱的人?她看着软糯呆萌,天真无邪, 可她的内心肯定有坚韧的部分。   小米听到声音, 看到站在门口的夏孤寒,知道夏孤寒看到自己刚刚做的事了, 也不尴尬, 反而哈哈笑了几声,“师兄,你都看到了?”   “嗯。”夏孤寒走了进来, 顺嘴问道:“师父呢?”   “正在开会呢。”小米招待夏孤寒坐下,边去给夏孤寒泡茶, 边说道:“政府的特殊管理部门不是成立了吗?现在各地的天师协会都在开会讨论以后和政府的合作方式。”   这是一种委婉的说法。   天师协会这边有不少天师对特殊部门有怨言,毕竟谁也不想被怀疑,不被信任的感觉并不是很好。特殊部门成立,传递的就是政府已经不信任天师协会这个信息, 有些人自然不高兴。   但接连两个大案都和天师协会有所牵扯, 也算是天师协会理亏,不怪政府怀疑,想要抛开天师协会建一个完全由政府监管的部门。   反正小米是能理解, 但天师协会里借此闹事的不少,雾州市也有几个,协会会长又是个甩手掌柜,小米来雾州市这么久了,连人都没见到。好在夏培河是个明事理的, 由他出面把闹事的人压下去。   但这几天,夏培河也累得够呛。   想到这里,小米不禁嘟囔道:“有什么好处理的?天师协会权利太大,以权谋私的人太多,又不受监管,政府不取缔已经很给面子了好吗?”   夏孤寒接过小米递过来的茶杯,轻呷了一口。   正是因为如此,那些人才要闹。   尝过权势滋味的人,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权势被人收走呢?   夏孤寒喝完一杯茶,就看到夏培河一脸气鼓鼓地走进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了红色衣服的原因,衬得他的脸格外的红。   当然,有可能是气的。   这几天夏培河经常气鼓鼓的回来,小米已经习惯了,立马从办公室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罐肥宅快乐水递给夏培河。   夏培河狠狠地灌了一口,才感觉心气顺了点。   “小徒弟,你来啦。”看到夏孤寒,总算有了一点笑的模样。   也不用夏孤寒开口问,夏培河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   天师协会这些年是真的威风惯了,大事还知道遮掩,小事便明目张胆,上面早就看不过去,所以才会在年初总会老会长退休后插了一手,让夏云开顶上,成为协会的会长。   同时也在酝酿成立特殊部门的事,只是这件事没向天师协会透露,直到以雷霆之势成立了特殊部门,天师协会才知道这件事。   于是全国的天师协会炸开了。   有些天师有怨言还能理解,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仗着天师协会以权谋私,但有些人就纯粹想给上面不痛快,想要给特殊部门一个下马威。   说到这里,夏培河又来气了,再一次仰头灌下一大口肥宅快乐水,顺了顺气,才继续说道:“这次出事的是W省降州市,案子都转到天师协会手上了,天师协会就是不出面处理。当地的会长还阴阳怪气地扬言说,‘上面不是成立了特殊部门吗?找特殊部门去呗,我们就一无权无势的民间组织,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事实还不仅如此,降州的会长还不让登记在降州的协会名下的天师以私人名义出手解决这件事。协会里有人看不过去,出手帮忙,结果不仅被除名,还被降州的天师排挤,现在除了那个案子,再也接不到其他案子。   降州市的天师协会是最早成立的分会之一,独立性比较强,老会长还在的时候,就没怎么管降州分会的事。夏云开当上会长没多久,手还无法伸那么长,自然管不了降州市的事。   这件事说起来是降州市的天师协会在无理取闹,其实是趁机给整个特殊部门下马威,如果特殊部门能解决这件事,那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但若是解决不了,最后还向天师协会求助,就相当于被天师协会扇了一巴掌,以后想要压制天师协会恐怕会一更难。   谁都看得出来,特殊部门的成立可不仅是上面想要一个完全可受监管的特殊事件处理部门,之后还想监管全国的处理特殊事件处的组织,包括天师协会。   上面想给天师协会制定准则和标准,防患于未然。但天师协会里的一些人未必愿意按照上面的准则做事,这场冲突是迟早的。   也正是因为知道降州这个事件所代表的意义,夏云开和其他地方的天师协会不能贸然出手,不然特殊部门就无法真正的立起来。   ***   回到香火店,夏孤寒躺在崭新的按摩躺椅上,难得没睡着,一脸若有所思。   顾晋年坐在他身旁,伸手抚平夏孤寒紧蹙的眉头,“还在想特殊部门的事?”   “嗯。”   夏孤寒是赞成成立特殊部门的,更赞成特殊部门能够建立和完善监管机制。鬼蛊和鬼胎的案子已经初见端倪,若是没有监管,任由天师协会发展下去,这样的事只会更多。   “想去降州看看?”   夏孤寒不说话了。   顾晋年也没再问,安静地陪在他的身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孤寒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帮我看看。”   手机在柜台上,夏孤寒懒得伸手去拿。有顾晋年在,他也不需要伸手。   顾晋年拿过手机,点开微信,“是爸的消息。”   夏孤寒懒洋洋地睨了顾晋年一眼,人都没见过呢,爸就喊上了。啧,老鬼的脸皮也忒厚了。   顾晋年直接把手机递到夏孤寒的面前,让夏孤寒看信息。   【云开月明:孤寒,麻烦你去降州一趟。】   【云开月明:案件的资料我发你邮箱了。】   这是夏孤寒被家族除名后,夏云开第一次给夏孤寒发信息。不过父子俩以前在家也没什么交流,夏孤寒早就习惯了,让顾晋年回了一个知道了过去。   然后顾晋年打开了夏孤寒的邮箱,果然在邮箱里看到一封新的邮件。   顾晋年打开邮件,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降州这两个月来发生了几起自杀事件。当然,如果只是单纯的自杀事件,案件就不会提交到天师协会。   事情的诡异之处在于,一个人自杀的同时,降州市同一时间段就有人莫名其妙死亡。   这个死亡的人,没有基础疾病,不是死于意外,身体很健康,就突然倒下没了呼吸,最终的尸检报告也未查出病变。   一点都不符合科学常理。   死得太过诡异,警察也查不出问题来。刚开始并没有将突然死亡的人和自杀的人联系起来,直到上周星期一,有个民警无意中对了下死亡时间,才把两者联系起来。   有一两起时间相同可以说是巧合,可两个多月连续发生了十多起自杀和突然身亡的事故,死者的死亡时间都一模一样的,就不是简单的巧合能解释得通的。   办案的警察立马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就去找天师协会帮忙。降州市的天师协会却把这个案子当成给特殊部门下马威的机会,说不接就不接。   就这么一周的时间,又发生了两起自杀带走两条无辜的生命的案件。   降州市天师协会简直罔顾人命!   ***   听完顾晋年的转述,夏孤寒慵懒的眸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他从躺椅上坐起来,看向顾晋年,“有没有觉得这个案子很熟悉?”   顾晋年:“赵晓晨。”   夏孤寒点头,“对,就是他。”   顾晋年又一次把手机给夏孤寒看。   原来在转述案子的过程中,顾晋年给夏云开发了信息,问他赵晓晨差点被桃花煞害死那天,降州市是否有自杀的人。   因为这个案子,降州警方那边有详细的记录,没多久,夏云开就回了信息过来。   夏云开的回复肯定了夏孤寒和顾晋年的猜测,那天那个时间段确实有个女人自杀身亡。但没有找到相对应死亡的人,这个自杀案就被剔除在案件之外。   夏孤寒怎么都没想到,赵晓晨的事竟然和降州的案子有所牵扯。   他扯了扯嘴角又躺了下去,闭上双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孤寒本以为这次和夏云开的交流到这里就结束了,过了大概有三分钟吧,夏孤寒又收到来自夏云开发来的信息。   顾晋年看了一眼,说道:“还是爸。”   这个“爸”,他是越叫越顺口了。   夏孤寒以为夏云开有什么重要信息要补充,“说什么了?”   顾晋年:“我已经回了。”   夏孤寒:“哦。”   一会儿后,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朝顾晋年伸出手,“把手机给我看看。”   顾晋年脸不红气不喘地把手机递过去。   手机的屏幕还停留在和夏云开聊天的界面上,夏孤寒接过手机就看到了。   【云开月明:听孤江说,你交了个男朋友?】   【夏孤寒:爸,我叫顾晋年,是孤寒的男朋友。】   【云开月明:???】   【夏孤寒:说男朋友好像不准确,我们已经签订了同生共死契约,严格来说应该是伴侣。】   【云开月明:!!!】   夏孤寒:“…………”   这么直接的吗?   他直愣愣地看向顾晋年,顾晋年笑得温柔无害,一脸无辜。   夏孤寒直接扑上去,双手抓住顾晋年的脸,向两边扯开。   笑,我让你笑!   作者有话要说:  顾晋年:爸,我是孤寒的伴侣。   夏云开:!!!! 第51章 这么爱你   这次的降州之行, 就算夏云开没开口让夏孤寒过去,夏孤寒也得去一趟。   将桃花转移给赵晓晨的人很有可能就在降州,夏孤寒既然已经收了陈娜的报酬, 肯定要帮赵晓晨解除隐患。   不过前往降州之前,夏孤寒还有事要问赵晓晨。   赵晓晨当天晚上就来到香火店, 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大一大二大三这三个小的。   大一大二上次吃下的桃花云有点多, 到了这会儿还没消化完,对赵晓晨依旧存着几分迷恋。但今天夏孤寒看到大一大二, 总感觉姐弟俩对赵晓晨除了迷恋之外, 还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真要说的话,好像有些害怕。   可大一大二是天不怕的不怕的性子,除了顾晋年, 夏孤寒就没见过它们没怕过其他人或者事。怎么这才和赵晓晨相处了几天,就对赵晓晨产生畏惧了心理了?   大一大二看到夏孤寒像是看到救星, 挪着小碎步一点一点靠近夏孤寒,大三坐在大二的肩膀上,支楞着下巴,明明纸人看不到表情, 夏孤寒却觉得他也是一脸忧愁的模样。   夏孤寒问赵晓晨:“你都干什么了?”   赵晓晨一脸茫然, “我最近可老实了,除了读书就是读书。”   落了一年的学习,就算他以前是学霸, 现在也要花很多时间才能补上。他都觉得时间不够用了,怎么还有时间去做其他事情。   夏孤寒又看向三小,“怎么了?”   大一嘤嘤嘤:“小老板,你能不能让我回来看门?”   大二点头如蒜捣:“我也要回来。”   夏孤寒又问:“你们不喜欢赵晓晨了?”   “喜欢啊!”大一大二毫不犹豫地回答,“但不想和他住在一起了!”   喜欢和不住在一起不冲突的!   大三借着身体小的优势, 直接飘到夏孤寒面前,张着嘴啊啊啊说个不停,充满了对赵晓晨的控诉。   夏孤寒听了一会儿,懂了。   “你教它们学习?”夏孤寒挑挑眉,有些意外。   赵晓晨竟然有耐心教三小读书写字。   作为一个家长,自然不能惯着孩子,夏孤寒把三小推回了赵晓晨身边,“好好教。”   赵晓晨本来还有些忐忑,夏孤寒这么一说,就雄心壮志地说道:“我一定好好教。以后我赵晓晨学什么,一二三就跟着学什么,一定把它们教成长在阳光下活在新时代里的……纸人!”   一二三直接蔫了。   大一大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感觉不会再爱了。   大三呲溜一下,滑进柜台抽屉的缝隙,躲进去不再出来。   夏孤寒拍拍大一大二的头,鼓励道:“好好学习!要买教辅书和我说一声,我给你们买!!”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一定要让一二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夏孤寒凑到顾晋年面前,“老鬼,要不你也跟着学学?新时代了,咱不能当文盲啊。”   顾晋年:“……”   顾晋年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不是还有问题要问赵晓晨?”   夏孤寒笑了笑,倒也没逼着顾晋年去学习,转而问赵晓晨,“你去过降州吗?”   根据夏云开发过来的资料,那些因为自杀而死亡的人,要么是降州本地人,要么因为工作或者学习在降州常住。只有赵晓晨例外。   “降州啊……”赵晓晨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外婆家在降州,高中之前,每年暑假都要去降州看外婆,一住就是一个多月。”   也就是说,赵晓晨是在降州过暑假的时候,被人抓住当替死鬼的。   夏孤寒表示了解,“我明天要去降州,你和我一起过去。”   赵晓晨虽然不知道去降州做什么,但还是应了下来,“好。”   当天晚上,临睡前,顾晋年就把夏孤寒的行李收拾好了。   夏孤寒躺在床上昏昏欲睡,都快睡着了,还没看到顾晋年上床,也不知道在干嘛。   在顾晋年怀里睡习惯了,这会儿身旁没有顾晋年,夏孤寒竟觉得有点睡不着了。   “老鬼?”   夏孤寒喊了一声。   没得到顾晋年的回应,却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划过,软软的,带来一些麻麻痒痒。   夏孤寒的警觉性瞬间提升,伸手你去抓,抓到了一支幻化出来的毛笔。毛笔在他手碰上去的瞬间,就化为无形。   “老鬼,你想干嘛?”   夏孤寒一直都知道,只要顾晋年愿意,谁也无法看到他的存在。只是没想到,有一天顾晋年会在他的面前隐藏身形。   思忖间,顾晋年又幻化出一支毛笔,挑开了夏孤寒的睡衣。下一秒,夏孤寒清晰地感觉到顾晋年压了下来,冰凉的气息喷洒在他耳边。   “我想向你证明我不是文盲。”顾晋年哑着嗓子说。   夏孤寒依旧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见人。   “顾晋年!”   “我在。”   夏孤寒还想开口,唇就被含住。   不可预见,猝不及防。   顾晋年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文盲,写了大半夜的字,笔走龙蛇,遒劲有力。   等顾晋年练完字,把夏孤寒带进浴室里清理。夏孤寒困极了,头点在顾晋年的肩膀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嘟囔了一句,“你是不是又上花市了?”   不然花样怎么越来越多了?   顾晋年笑笑不说话,清理完把夏孤寒抱回床上,又揽进自己的怀里,轻抚他的后背。   没多久,夏孤寒就陷入深眠之中。   ***   翌日中午,夏孤寒和赵晓晨坐飞机前往降州市。   等抵达降州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夏孤寒才下飞机就接到了夏孤江的电话。   夏孤江:“夏孤寒,你在哪儿?”   他现在人就在香火店的门口,但香火店大门紧闭,他喊了几声也没人来开门,这才给夏孤寒打电话。   “降州。”   “降州?”夏孤江有些惊讶,“你也是为了降州的案子?”   来接夏孤寒的车来了,赵晓晨殷勤地过来给夏孤寒开门。   “嗯。”夏孤寒应了一声,坐进车里,没和夏孤江说是夏云开让他过来的。   这件事是天师协会和特殊部门在较劲,夏云开虽然是天师协会的会长,却也不方便出手。他又不想看到有人因为天师协会搞出来的闹剧死亡,就把拜托夏孤寒去解决这个案子。不然按照夏云开的意思,夏孤寒能不出面就不要出面,最好永远把自己的天赋藏起来不要让外人知道才好。   夏孤寒不明白夏云开这么做的目的,但好在这种做法迎合了夏孤寒懒惰的性子,夏孤寒自己也有点求之不得的意思。   夏孤江的声音把夏孤寒从思忖中拉了回来,“正好,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请你一起去降州。”   “我明天和楚队长一起过来,”夏孤江深谙夏孤寒的性格,又道:“记得把机票和住酒店的发票留下来,这算是出公差,有报销的。”   夏孤寒是特殊部分高薪聘请的编外顾问,报销自然有他一份。   不过这次倒不用报销,陈娜听说夏孤寒要带儿子去降州解决问题,买机票订酒店都是陈娜一手包揽的。甚至连后面的吃饭问题,都不用夏孤寒自己解决,陈娜都安排好了。   知道夏孤寒人已经在降州,夏孤江和他约了个时间见面,就挂了电话。   楚君珩就在夏孤江旁边,“夏老板已经前往降州了?”   上面很重视降州的事,天师协会想给特殊部门一个下马威,特殊部门自然要迎战。只是部门刚成立没多久,有一些人还没有招揽到,上面的意思是想请夏孤寒出手,要反击就反击得漂亮一些。   倒是没想到,夏孤寒已经先一步抵达降州了。   楚君珩:“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降州。”   和天师协会较劲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案子早一天解决,就能多挽回一个生命。   夏孤江也知道这个理,当即和楚君珩一起前往机场,买了凌晨一点左右的机票。   同他们一起过去的还有特殊部门的其他成员,一行一共五个人,三男两女。   第二天一大早,飞机就降落在降州机场。   夏孤江和夏孤寒约在酒店见面,为了之后交流方便,一行人也入住了夏孤寒所在的酒店。   从机场到酒店要半个多小时的车程,等他们到的时候,夏孤寒已经在酒店大堂等着了。   夏孤寒懒洋洋地坐在酒店等候区的沙发上,倒不是很困,就倚靠在沙发上等人。他在脸部抹了一层灵气,普通人看不清他的真容,倒也没有过多的关注他。   一辆车在酒店门口停下,下来五个人,一起往酒店走进来。   夏孤寒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只认识夏孤江和楚君珩。   对方也看到他了,在楚君珩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双方见面,自然少不得介绍一番。   楚君珩一看就是这行人的主导,先把夏孤寒介绍给自己的队员,“夏孤寒,你们可以称他为夏老板。”   夏这个姓在天师界是大姓,倒不是因为人多,是因为夏家太有名。再加上这个和夏孤江类似的名字,当下队伍里的那个男的就下意识地问道:“夏家人?”   “不是。”毕竟已经被除名了,早就不是夏家人了,夏孤寒微笑道:“开香火店的。”   他还准备了名片,这东西是顾晋年出主意印刷的,不然每次都要手写太麻烦。   夏孤寒把名片给他们递过去,为自己招揽生意,“有需要可以到我店里看看。”   一行人:“……”   楚君珩双手接过名片,又郑重地放进口袋里。其他人见他对夏孤寒如此敬重,也高看夏孤寒一眼。   虽然一见面就送名片,有点销售那味儿了,看起来也不靠谱,但保不准是高人的特殊癖好呢?   楚君珩给夏孤寒介绍自己的队员。   夏孤江就不用介绍了。   “他是陈末朗,三级天师。”   就是那个问夏孤寒是不是夏家人的那个男人,他看起来四十岁左右,大热天还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带着一副圆框眼镜,斯斯文文的。   陈末朗朝夏孤寒点点头,“夏老板,你好。”   “你好。”   夏孤寒没见过陈末朗,但知道对方应该是陈家人。陈家也是天师世家,擅长于阵法。   “这位是苗盈盈,蛊师。”   苗盈盈是苗疆人,但她并没有穿苗疆的特色服饰,而是一身简简单单的T恤牛仔,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旅行包。她人长得比较娇小,那旅行包又太大,好像随时能把她压垮一样。   她笑着和夏孤寒打了个招呼,“你好呀,夏老板。”苗盈盈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这使得她看起来很亲切。   楚君珩把最后一个人介绍给夏孤寒,“苏彼,傀儡师。”   苗盈盈是个甜美美人的话,苏彼就是高冷美人。她的身高超过一米七五,很瘦,手和脚都很长,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她的手指很粗糙,遍布老茧和细长的疤痕,是操控傀儡留下来的。   她似乎不会笑,动作也显得有些僵硬,转头看向夏孤寒的时候,还能听到咔咔的声音。   “你——好——”她说话也平平的,听不出情绪。   但是夏孤寒却感觉到有东西扯了扯自己的裤腿,他低头,便看到一个还不及他膝盖高的娃娃傀儡,闪着一双桃心眼,用机械的声音说道:“你好呀,你长得好好看诶。”   还没等夏孤寒回应,苗盈盈就噗嗤一声笑了,“苏彼,你的傀儡又出卖你的心声了。”   苏彼没回应,白皙的面皮却肉眼可见的红了。   她的手指动了动,空气中有一条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傀儡娃娃。傀儡娃娃被拉扯着不断后退,最后被苏彼藏到身后,还探出一颗脑袋,咧开嘴对夏孤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幽蓝色的眼睛亮亮的。   夏孤寒朝它招了招手,算是打过招呼。   傀儡娃娃便嘿嘿嘿地笑了出声。   这性格倒是和大一大二有点像。   互相介绍过后,楚君珩提议,“夏老板,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找个地方先聊聊案情。”   夏孤寒:“去我房间吧。”   “夏老板请带路。”   “请吧各位。”   一行人坐上电梯,直接来到顶楼的总统套房。   这家酒店是国际知名的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一晚的价格抵得上普通白领一个月的工资。   陈娜为了让夏孤寒能够休息好,就订下了这间套房。   夏孤寒也是到了酒店才知道。   赵晓晨当时就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夏大师,你别太有心理负担,这家酒店我妈算是半个老板。”   言外之意就是自家的酒店,随便住。   夏孤寒再次体会了一把有钱人的快乐。   所以这会儿特殊部门的一行人来到套房里,都有些震惊,看上去儒雅斯文的陈末朗事实上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他说道:“夏老板开的不是香火店,而是香火制造厂吧?”   夏孤寒没解释,带着他们进了总统套房自带的小型会议室。   夏孤江落在最后,和顾晋年说道:“嫂子,这是夏孤寒订的?到时候报销估计不会全报。”   “赵晓晨也来了,房间是陈女士订的。”顾晋年和夏孤江解释了一句,走到夏孤寒身边。   夏孤江又酸了,什么时候他才能接到如此阔绰的客户,早日实现财富自由?   夏孤江只是感慨了一句,就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开会。   ***   这次开会的内容和夏孤寒从夏云开那里拿到的资料差不多,不过楚君珩提供了更多受害者的信息。   但无论是自杀的人,还是突然死亡的人,两者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他们素不相识,有的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命格也没有相似或者有牵扯的地方,但奇怪的是,他们的生命却真真切切地联系在一起。你死我亡,连一分一秒的误差都没有。   现在整个案件就是一团乱麻,别说缠绕在一起的丝线了,就是连线索都没有。   楚君珩说完看向夏孤寒,“夏老板,你有什么看法?”   “替死。”夏孤寒缓缓说出两个字,“和被害人有联系的不是自杀的人,而是施害者。”   “施害者?”   众人不解地看向夏孤寒,等待夏孤寒的答案。   就在这时,楚君珩的手机响了起来,急促的铃声在狭小的会议室极其刺耳。   楚君珩接起电话。   “好,我知道了。”   “我现在马上过来。”   简短的通话结束,楚君珩面上的表情也变得凝重。   “双子楼那边有人自杀,我们要过去看看。”   看看能不能拦住想要跳楼自杀的人,也看看能不能得到线索。   众人心里虽有疑惑,但人命关天,众人马上起来,赶去双子楼。   双子楼是降州的地标性建筑,距离酒店并不是很远,十几分钟后,众人赶到双子楼。   此刻双子楼前的广场上围了不少人,消防已经就位,警车救护车的鸣笛声在空旷的广场响彻。   夏孤寒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双子楼太高了,站在楼底仰着头都看不到顶楼,更看不到站在顶楼想要往下跳的人。   可夏孤寒却看到有丝丝缕缕的粉红色飘了下来,不知要飘向何方。   现场已经封锁起来,楚君珩出示了证件之后,一行人被放行。   直接搭乘电梯前往顶楼。   ***   这是一间窗明几净的房间,房间除了一台投影仪和一张沙发之外什么都没有。   此刻,投影仪打开,影像投射在洁白如雪的墙壁上,清晰地映出了双子楼顶楼的场景。   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翘着脚,嘴里哼着小曲,轻轻摇晃手中的红酒杯。   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有消息进来。   【直播开始了?】   【seven牛逼啊,这是这个月第几个了?】   【我什么时候要有seven的战绩,我能把牛皮吹上天。】   【还是seven哥厉害,素素可是出了名的难搞,seven哥两天就搞定了。现在一个月还没到吧,素素就能为了seven哥不要命。】   【喔喔喔,seven哥的战绩了注定要添上一笔了。】   【zeng:seven求教程。我最近也遇到一个难搞的,攻了几天了都没拿下。】   【zeng:[图片]】   【啧啧,这未成年吧?长得可真嫩。】   【哈哈哈原来你好这口啊。】   男人拿起手机,点开群里的照片,好好欣赏了一番,眼里没有喜欢,只有猎物的兴奋。   呵,真嫩啊。   他往群里发送信息。   【seven:哪儿认识的?】   【seven哥出来了,膜拜!!】   【seven这么问,是感兴趣了吗?】   【曾:我们协会的同事,叫夏小米,是个孤儿,别看她长的嫩,今年已经二十五了,本来想趁着还鲜嫩的时候搞来玩玩,但死活不上钩。】   【孤儿啊,那不是更容易搞到手?zeng你不行啊。】   【seven:把资料给我。】   没多久zeng就私聊seven,把夏小米的资料发了过来。   男人盯着照片看了许久,缓缓笑了。   嫩又难搞,有挑战,他喜欢。   群里还在因为这场直播畅聊,男人的目光却落在投影上。   那是他的战绩,是他的荣耀。   看,肉体砸到地上盛开的血花正在为他加冕。   ***   双子楼顶楼。   警察、消防员、心理专家小心翼翼地站在距离跳楼女人两米远的地方,心理专家正在尝试和女人沟通,但女人嘴里始终囔囔着一句话,目光呆滞地看着远方。   她穿着一套职业西装,或许是近段时间瘦了,西装并不合身,将她衬得更加瘦骨嶙峋。   显露出来的皮肤上伤痕累累,有刀伤有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顶楼的风很大,呼呼得犹如人的悲鸣。   女人就站在边缘的地方,脚踩着高跟鞋站在差不多一只手掌宽的地方,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下去。   一个消防员在女人看不见的角落悄悄接近女人,可才走了差不多一米的距离,女人就发现他了。   女人没有歇斯底里地让消防员离开,而是满脸凄楚和自我厌弃地说道:“你不要救我,我不配被拯救。”   这句话就像是她对这个世界的告别一样,话音随风落下,她也纵身一跃。   消防员赶紧扑了过去,却没能抓住她。   空气中却有看不见的丝线迅速飞射过来,紧紧缠绕住女人,千钧一发之际把她拉了回来。   周围的人赶紧涌上来,把女人团团围住,再不给她往下跳的机会。   女人却仿若不知道自己已经获救,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双眼失焦地不断喃喃自语。   “我不脏,我真的不脏……”   “你看我都愿意为你去死……”   “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第52章 求而不得   人救下来了, 看热闹的人跟着散去。   因为视角原因,在场很多人都以为人是被消防员及时拉上来的,反而是消防员自己挠了挠后脑勺, 一脸迷茫。   队长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他看向中途上来的一行人, 又伸手揽过刚刚扑上去救人的消防员的肩膀, “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行,别往外说。”   消防员不解。   “这是命令。”队长加重了语气, 表情变得严肃。   消防员本能地应道:“是!”   不仅双子楼顶楼的人以为人是消防员救上来的, 就连看直播的那些人,同样因为拍摄角度的原因,也以为人是消防员救的。   群里喊着可惜, 没能亲眼看到一条鲜活的生命因为他们而“绽放”。   【怎么就救上来了呢?】   【双子楼楼下也装了摄像头了吧?可惜看不到那样的壮美的场面了。】   ……   seven把酒杯被放在一旁,轻轻“啧”了一声。   他也觉得有些可惜。   但更多的却是无所谓, 他能让女人自杀一次,自然也能让她自杀第二次。   seven冷笑了一声,关了投影仪,起身离开房间。   ***   跳楼的女人被医生打了镇定剂后, 就陷入昏睡, 被推上救护车送到医院去了。   可她昏睡之前的那段呢喃却还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不脏,我真的不脏。   ——我都愿意为你去死……   ——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每一句话都是女人对某个人的质问, 也是对自己的自我怀疑。   很快,楚君珩的手机上就收到了有关于女人的资料。   柯素素,28岁,本科就读于降州大学,之后一边工作, 一边考研,现在已经成功上岸,被W大录取。降州大学是一所普通的二本院校,W大却是全国重点。可想而知,柯素素能考上W大的研究生,她付出了多少努力。   资料上还说,柯素素出生于降州市下辖的一个小镇,家里父母重男轻女,当初她考上大学,父母并不同意她去上,最后还是走的学校的绿色通道才为自己争取到了入学的机会。   大学毕业后,入职了一家外企,现在已经是个小高层。   柯素素能走到今天,其中的艰辛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样一个缕经绝望却又坚强站起来的人,现在黑暗的日子终于照进光来了,一切都开始慢慢变好,为何会突然走上自杀的这条路?   大家看完柯素素的资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夏孤寒却从人群中走开,视线在阳台上逡巡了好一会儿,最后直直地定在一个角落。   他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有个小小的光点正一闪一闪的。   “是针孔摄像头。”   如果摄像头是大厦的人安的,根本就不用这么遮遮掩掩,大可安装一个普通的摄像头。   装针孔摄像头无非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摄像头的存在,想偷偷拍下些什么。   也就是说,刚刚顶楼发生的一切,都被针孔摄像头拍摄下来,传导到某些人的设备上。   他们或许哄笑地看着这场悲剧,又或许洋洋得意地等待着把一条生命的逝去加入自己的战绩中。   夏孤寒眸光暗了暗,把这个发现告知不远处的警察。然后打了个哈欠,和楚君珩他们打了个招呼,离开了双子楼。   走到双子楼楼下,夏孤寒摊开手掌,只见他的手掌上有一缕粉红色青烟。   青烟摆脱了束缚,立马飘向天空,朝着西南方向飘去。   这缕粉红色青烟是夏孤寒从柯素素身上截取下来的。   “猎人”对受害者进行PUA,受害者全心全意地爱上猎人,这种爱是受害者的精神寄托,更是病态的,极容易形成桃花煞。   很显然,“猎人”们知道这一点,所以想办法把桃花转移到其他人身上,让其他人成为他的替死鬼。   柯素素对“猎人”的爱意亦然。   今天若是没有将柯素素成功地救下来,那么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将会有一个人因为桃花煞而猝死。   夏孤寒慢吞吞地跟在粉红色青烟的后面,朝着现在不知身在何处的“替死鬼”走去。   降州市地处南方,现在又是一年最热的时节,太阳炽烈地仿佛要把暴露在阳光下的一切烤熟,路上车来车往,却很少有行人走过。   夏孤寒懒散的脚步看起来和这个炽热的天气格格不入。   不过夏孤寒倒是一点都不觉得热,虽然顾晋年这段时间一直孜孜不倦地喂他吃能量,他身体的体温相较于以前确实高了不少,但和正常人比起来,还是凉的。   也因此,夏孤寒并不怕热,就算走在炽烈的阳光下,也不会感觉热,甚至还有一点舒服。   粉红色的烟雾因为夏孤寒有意控制,不快不慢地在前面飘着,夏孤寒的脚步也不快不慢地在后面跟着。   顾晋年和他一起走,倒是有点约会的意味。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粉红色的烟雾飘进了一家M记餐厅里。粉红色的烟雾在餐厅里飘飘荡荡,最后落在收银台一个年轻人的头上。   夏孤寒推开M记的门走了进去。现在快到饭点了,M记的人很多,人来人往,音乐声和小孩儿的吵闹声交汇在一起,十分热闹。   可夏孤寒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收银台的那个年轻人。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穿着M记的制服,头上戴着鸭舌帽,因为低头操作电脑的原因,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样子。   嘴唇有些苍白,但还是保持着最完美的微笑。   这家M记面积很大,一共有四个收银位同时工作,还有两台自动点单的设备。但少年的收银位人很多,直接排出了一条长龙,还有不少人拿出手机偷拍少年。   少年偶尔会抬头,便露出清秀的五官,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干净透彻。   是个小帅哥。   而在夏孤寒的眼里,少年头上顶着一朵血红的桃花云,桃花云已经渗出血,冒出浓郁的阴煞之气。   少年对此一无所知,还热情地服务来往的顾客。   夏孤寒排到了队尾,百无聊赖地随着队伍一点一点慢慢向前移动。   十几分钟后才排到他点单。   少年感觉到有人靠近,“欢迎光临,请问需要……”   看清顾客的模样后,少年的话全部卡在喉咙里了。   倒不是因为夏孤寒太好看,而是因为少年没想到会在降州看到夏孤寒。   “哥,你怎么在这里?”少年眼睛瞪得有些大,难以置信地问道。   他那个懒癌入骨的哥哥夏孤寒竟然挪窝了!突然就从雾州变到了降州!   少年正是夏孤寒最小的堂弟,也是夏孤江的亲弟弟夏孤寅。   夏孤寅去年考上W大,夏孤寒还以为放暑假了他应该回覃州去了,没想到还留在降州打暑假工。   夏孤寒指了指夏孤寅头上的桃花云,“它带我过来的。”   “这个啊,”夏孤寅显然知道自己头上有东西,不甚在意地说道:“待会儿再说吧。”   因为后面还有人等着点餐,夏孤寅还要工作,便说道:“哥,你要吃什么,我请你。”   夏孤寒撞了撞身边的顾晋年,“老鬼,你想吃什么?”   顾晋年这个老鬼还没吃过洋快餐。   虽然他不需要吃饭,但也可以尝尝鲜。   夏孤寅这会儿还看不到顾晋年,但兄弟之间都有交流联系,他也从夏孤江口中听说夏孤寒现在不是单身,对象还有可能不是人。   所以一听到夏孤寒不知道和谁说话,他就知道嫂子在旁边。   为了防止吓到别人,夏孤寅只能压抑住好奇,却目光灼灼地盯着夏孤寒的右手边。   顾晋年秉承了自己的直接,在夏孤寅眼前现了身,“弟弟,我在这边。”   夏孤寅闻言望了过去。   不得不说,在样貌方面,这个嫂子还是配得上夏孤寒的。   “嫂……请问想吃什么?”夏孤寅一边打量顾晋年一边问。   顾晋年不是很重口腹之欲的人,不过既然弟弟都说要请客了,他也就不和弟弟客气了,把自己感兴趣的都点了一遍。   夏孤寅还算大方,顾晋年点完后,他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机扫码。   后面排队的人已经等不及了,夏孤寒便拉着顾晋年找个位置坐下,等餐的同时也等夏孤寅下班。   十几分钟后出餐,夏孤寒懒得起身去拿。   夏孤寅帮客人点单的时候顺便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那个餐盘堂而皇之地飞向夏孤寒的桌子,来来去去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当然,对于天师而言这并不是什么现眼的把戏,让夏孤寅忧虑的是:夏孤寒懒就算了,怎么连嫂子都这么懒?这要是凑在一起怎么生活啊?   ***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等M记里的客人少了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两点多了。   夏孤寅忙碌了一个下午,总算有一点休息的时间。他没有出去吃饭,直接买了一个汉堡,边啃边走向夏孤寒。   他走过去的时候,夏孤寒正枕在顾晋年的肩膀上睡得正香,顾晋年为了能让夏孤寒睡得更好一点,从夏孤寒睡着那一刻起,他就没换过一个姿势,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尊雕塑,定力超强。   夏孤寅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又觉得夏孤寒和顾晋年的生活还是能过得下去。   “正式认识一下,夏孤寅,夏孤寒最小的弟弟。”夏孤寅吞下最后一口汉堡,小声和顾晋年说道。   “顾晋年。”   尽管两人已经很小声了,但夏孤寒还是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得看了夏孤寅一眼,“你忙完了?”   “嗯。”夏孤寅在夏孤寒对面坐下,“我今天上早班,三点左右就下班了。”   他又问道:“哥,你怎么到降州来了?”他突然欢喜,对夏孤寒挤眉弄眼,“不会是知道我没回家,特地来看我的吧?”   夏孤寒戳破他的幻想:“看到你我才想起来你在降州上大学。”   夏孤寅:“还有没有兄弟爱了?”   夏孤寒耸耸肩,表示兄弟爱是什么,我不知道。   “哎!”夏孤寅故意重重叹了一口气,让夏孤寒看到他受伤的心灵。   夏孤寒也不和他皮,指着他头上的红得滴血的桃花云问他:“知道自己头上顶着什么吗?”   夏孤寅怎么说也是个一级天师,虽然看不到,但还是能察觉的,“还能有什么,桃花呗。”   他的语气很闲适,显然还没有意识到桃花云的危害。   “哥,你也知道,我长得这么帅,招点桃花不算啥。”夏孤寅无不自恋地说道。   夏家人普遍长得好看,夏孤寅也是如此。   相较于夏孤寒的懒和低调,夏孤江和夏孤寅这对兄弟多多少少有点自恋,其中夏孤寅尤甚,他更享受别人瞩目和赞叹的目光。   刚进W大就在军训上出尽风头,次月的校草评选,力压众多学长,成功摘得W大校草的荣誉称号。   如今一年过去了,追求夏孤寅的人很多,但夏孤寅只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并不想谈恋爱,所以这一年来不知道拒绝了多少人。   为此,招点桃花真的不算什么。   夏孤寅并没有多重视。   对于夏孤寅的自恋,夏孤寒已经无话可说了,伸手在夏孤寅的眼前挥了一下,让夏孤寅自己看。   那一下顿时让夏孤寅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只觉得眼前的世界更清晰了,这就是成为二级天师的感觉吗?   然而下一秒,夏孤寅就感觉到自己头上压着一个东西,沉甸甸的,都快把他的脖子给压断了。   他下意识抬头一看,视野里便被一片刺目的红侵占了,浓浓的血煞之气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卧槽!”仅仅一眼,夏孤寅就认出这是什么东西,整个人都不好了,“桃花煞!”   他马上抱住自己,并没有感觉到害怕,声音里却隐隐含着一丝苦恼,“竟然有人对我求而不得到想和我同归于尽!”   魅力太大了怎么办?   夏孤寒:“……”   顾晋年也没想到这个弟弟竟是这样色的,着实愣了一下,看到夏孤寒无语凝噎的表情,没忍住笑了笑。   夏孤寒直接给了顾晋年一手肘,顾晋年忙止住笑。   “醒醒吧你,”夏孤寒直接戳破了夏孤寅的美梦,冷笑了一声,“当了替死鬼还不知道,出去别说我是你哥,我没你这么蠢的弟弟。”   “哈?”夏孤寅疑惑地看了过来,“什么替死鬼?”   夏孤寒言简意赅地把事情和夏孤寅说了一遍。   “PUA?”   夏孤寅瞬间炸毛,“那些人有病吧?这是对自己的魅力有多不自信,才想通过这种恶心的方式控制人?”   他并不是因为自己做了替死鬼而生气,而是为那些被PUA的受害者生气,为那些无辜被牵连的人生气。   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也是无辜被牵连中的一员,霎时间更气了。   “哥,人找到了没?找到的话,我现在就过去把他大卸八块!”   不,大卸八块都无法解他心头之恨。   那些人不仅没自信,还没良心,尽做丧尽天良的事。   夏孤寒就看着夏孤寅不说话。   夏孤寅从夏孤寒略显鄙视的眼神里看出了夏孤寒的意思——连桃花煞都分辨不出来的人,也有胆子说要把幕后的人大卸八块?   “我也有在认真学习术法啊。”夏孤寅心虚地嘟哝。   夏孤寒:“呵呵。”   小米和夏孤江感情最好,但和夏孤寅最有话聊。他们一个致力于研究散发着各种味道的符箓,一个一心扑在能提高人外在魅力的符箓上。在夏家的时候,两人经常互通有无,为彼此提供了很多灵感和思路。   “哥,”夏孤寅笑嘿嘿地凑近夏孤寒,拿出一张符给夏孤寒,“这是一张容光焕发符,用了它,你的皮肤就可以白好几个度,毛孔收缩,皮肤变得光滑,人看上去精神百倍,颜值瞬间提升好几个度。”   “你觉得我需要?”夏孤寒挑眉看向他。   夏孤寅摇摇头,“不需要。”   倒不是他在恭维夏孤寒,夏孤寒已经够好看了,就算睡眼惺忪,也有一种独特的性感。   所以夏孤寅凑近夏孤寒,小声道:“或许嫂子需要?”   夏孤寒:“……”   顾晋年:“……”   “行吧,给我。”夏孤寒摊开手,收下了这枚符,“我或许还真需要。”   顾晋年看看自己的手,他也不是很黑吧?   见夏孤寒收下了容光焕发符,夏孤寅更得寸进尺了,“所以哥,你能不能别把我没认出桃花煞的事说出去?”   原来这张容光焕发符是给夏孤寒的贿赂。一个天师不认识桃花煞,还差点被桃花煞杀死,传出去他夏孤寅的面子往哪儿搁?   夏孤寒就静静看着他,不说话。   夏孤寅立刻加码,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符箓。   “这是生发符,能让催生头发,让头发保持一天的茂密状态。”   “笑意盈盈符,服务行业必不可缺的神符!”   “……”   有一张是一张,但凡夏孤寅能拿出来的,夏孤寒都照单全收。   等到夏孤寅拿无可拿了,夏孤寒才笑道:“你觉得我是会乱嚼舌根的人吗?”   “不是。”夏孤寅毫不犹豫地说道,就算知道惊天大瓜,夏孤寒也不会随便乱说,纯粹是因为他懒得说。   夏孤寅后知后觉自己被夏孤寒耍了,可符纸已经进了夏孤寒的口袋,他是拿不回来了。   夏孤寒拍拍他的肩膀,“走吧,跟我去一个地方。”   “好。”夏孤寅也没问去哪里,正好他下班的时间到了,去更衣室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起身和夏孤寒一起离开。   夏孤寒打了一辆出租车,和夏孤寅一起前往降州市第一医院。   柯素素被就下来后,就是被送往市一医院治疗。   ***   市一医院。   楚君珩和夏孤江在医院留在医院里了解柯素素的情况,其他三人去之前的几个死者家里探访,看看能不能查到线索。   十几分钟前,柯素素醒了。   发现自己没死成,她并不高兴。好在心理医生已经猜到她的情绪,把病房里任何尖锐的东西都提前拿走了。   又安排了专人看着她,柯素素挣扎了许久都没能跑出病房,便渐渐安静下来。   说是安静,不过是另一种死亡罢了。   她拒绝和任何人沟通,躺在床上目光涣散地盯着天花板,一会儿之后又紧紧抱住自己,低低地啜泣。   这么呆了大概十几分钟,柯素素又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嘴里喃喃道:“我要洗澡,我好脏啊!”   “我太脏了,他会不要我的。”   她魔怔了一般,一直重复这两句话。   楚君珩和夏孤江站在病房门外,看到柯素素的状态,两人不由皱起眉头。   这时候心理医生从病房里出来。   “医生,她怎么了?”   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凝重,“她被人PUA了。”   “PUA?”   楚君珩之前都没接触过这个词,没反应过来。   夏孤江在心里道了一声果然,在看到柯素素的反应时,他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医生给楚君珩解释:“柯素素的……姑且称之为男朋友吧,通过贬低、嘲讽、精神侮辱等等方式,击垮了柯素素的尊严和自信,让她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并且把男朋友当成这世上唯一可以拯救她的人。所以为了取得男朋友的信任,她以自杀的方式证明自己对男朋友的爱。”   医生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尚且还能保持平缓,但眼神却已经彻底地冷了下去,“她的自杀,十之八九是男朋友长期唆使和暗示的结果。”   医生的话让楚君珩和夏孤江陷入沉默之中。   整个走廊里安静极了,只能听到病房里柯素素传来低低的哭泣声和一遍又一遍的自我怀疑。   这一刻,在场的人都觉得无比沉重。   直到有脚步声传来。   夏孤江觉得脚步声有些熟悉,懒懒散散的,拖得很长。   他循声望去,果然看到夏孤寒,然后在夏孤寒身边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夏孤寅,你怎么在这儿?”   夏孤寅:“我不是说过我要打暑假工不回去吗?”   夏孤江“哦”了一声,“忘了。”   夏孤寅:“……”   夏家果然没有兄弟爱!   夏孤寒不理会兄弟俩的机锋,走到心理医生身边,问了心理医生几个问题。   医生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催眠没问题,但柯素素的心理创伤太深了,恐怕无法通过催眠让她走出来。”   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已经把柯素素伤得千疮百孔,她从身体到灵魂没一处完好,根本就无法修补。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许是想到办法了,夏孤寒的语气有些笃定。 第53章 高不可攀   赤红的火烧云在天际铺设开来, 阳光穿过云层,从窗户里洒落进来,浸染了一片橘黄。   柯素素安静地坐在病床上, 和之前比起来,她现在整个人镇定了许多, 只是会时不时抬眸看向夏孤寅。   她觉得很奇怪, 她明明不认识这个少年,可是当看到他走进病房的时候, 她的目光就会被他吸引, 情绪也开始悦动起来。   夏孤寅感觉到柯素素的目光,朝她善意的笑了笑。   他知道柯素素执念产生的桃花就在他的身上,尽管柯素素不认识他, 但因为桃花的原因对他有天然的好感。   显然心理医生对柯素素突然镇定下来感到很惊奇,但对于催眠而言, 一个比较镇定的患者比陷入疯狂状态下的患者会更容易一点。   心理医生走到柯素素面前,柔声道:“柯素素,你好。”   柯素素有些自卑,整个人缩了缩, 下意识看向夏孤寅。   “没事的, 我在这儿陪着你。”夏孤寅安抚她,声音轻轻的,很温柔。   像羽毛划过柯素素心间, 又像是一双大手安抚地拍拍她。   柯素素奇异地镇定下来。   夏孤寒有些意外地看了夏孤寅一眼,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个效果。   夏孤寅得意地挑了挑眉,小声说道:“哥,我大学学的专业就是心理学。”   催眠他也懂一点,但他现在还是个学生, 还没拿到证,肯定是不能给人催眠的。但在一旁帮着安抚病人是没问题的。   “哦。”夏孤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他想起来了,确实是这么回事。   夏孤寅:“……”   罢了罢了,他早应该看透的。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心理医生已经对柯素素展开了催眠。   柯素素刚开始还有些抗拒,催眠进行的并不是很顺利。但医生没有放弃,而是坚持不懈地说道:“看到那束阳光了吗?它照射在你的身上,很柔和又很温暖。你冰冷的身体一点一点被阳光烘暖,整个人暖洋洋的,好像置身于云端之中,有风吹来,拂过你的鬓角,带来一缕淡淡的花香。”   “你做了一个深呼吸,花香浸入你的身体里,舒缓了你紧绷的神经。你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便慢慢合上双眼。”   柯素素被心理医生温柔的声音安抚,思绪跟着医生的话走,自己好像真的被阳光带入软绵绵的云层,浸入骨髓的冰冷被阳光驱赶,整个人暖了起来。绵白柔软的白云包裹着她,为她拭去身上的伤痕。清风拂面,带来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她在花香中闭上双眼,陷入睡眠之中。   直到床上的人的呼吸变得和缓绵长,医生才松了一口气。   但很显然,夏孤寒的目的并不是让柯素素好好睡一觉。见柯素素睡着之后,夏孤寒把手机递给医生,在医生催眠柯素素的时候,夏孤寒已经在手机上打了一段话。   医生接过手机看了一眼,不由皱了皱眉头。   “这……”   夏孤寒知道医生在顾忌什么,他把之前夏孤寅给他的符箓拿出来,引燃了它们。   便有青烟朝柯素素弥漫而去,须臾之间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不过烟雾很快就散去,柯素素也变了一个模样。   医生看清柯素素的模样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柯素素的原本有些枯黄的头发变得乌黑浓密,憔悴蜡黄的皮肤也变得白皙细腻,身上的伤痕奇迹一般地消失。明明五官还是那样的五官,可是这会儿看起来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乎更好看了。   这比大变活人还要离谱,医生一时之间竟是忘记要说什么,只愣愣地看着床上被催眠的柯素素。   “医生,请吧。”   夏孤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提示医生继续。   医生这才继续,再看了一遍夏孤寒递过来的内容,用自己的话组织了一下措辞,压下所有的震惊,轻柔地开口。   “你被暖黄色的阳光紧紧包围,它们驱走你体内的沉疴和脏污。你遨游大海,纯净的海水洗去你身上的伤痕。你化成山间的磐石,明月为你披上新衣,星光点缀你的双眼。你在黑暗中苏醒,你睁开眼,你发现你重获新生。阳光为骨、海水为肤、月光为衣、星光为眼。你纯洁美丽,高不可攀,又如磐石一般坚韧。谁都无法伤害你,他们都是你最忠诚的信徒,一辈子匍匐在你的脚下,连亲吻你脚尖的机会都没有。”   医生顿了顿,又道:“三秒后,你睁开了双眼,你将迎来崭新的人生。”   “1……2……3……”   “醒来吧。”   随着医生的话落,床上的人发出一声嘤咛,缓缓睁开了双眼。她瞳孔还有些涣散,思绪还没有从那个梦中出来。   她重获新生了吗?   怎么可能呢?   她还是柯素素,不值得被爱的柯素素啊。   医生看见柯素素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催眠失败了,柯素素被伤得太深,已经彻彻底底地否定了自己,一个催眠又怎么可能将她唤醒。刚刚就是太震惊于夏孤寒的手段,才按照夏孤寒说的做。   “有镜子吗?”夏孤寒却开门去问门外的护士要镜子,似乎并不觉得这次催眠是失败的。   护士并不知道病房里发生的事,闻言马上去拿了一面镜子过来。   夏孤寒接过并道了一声谢谢,才拿着镜子回病房,把镜子给夏孤寅。   夏孤寅立马理解了夏孤寒的意思,接过镜子走向柯素素。   柯素素并未拒绝夏孤寅的靠近,那股莫名的好感让她没那么抵触夏孤寅。   她抬头看了夏孤寅一眼。   “看看吧。”夏孤寅用温柔的口吻说道,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又隐含一些鼓励。   其实柯素素并不喜欢照镜子,她对自己的长相充满了不自信,她是从乡下走出来的,无论用了多么昂贵的化妆品穿多么时髦的衣服,总是摆脱不了身上的土气。大学的时候没少被同学嘲讽,她面上看着不介意,却有不少次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   这也就造成了柯素素不喜欢照镜子的原因。他也不止一次说过她长得不好看,这世界除了他恐怕没有人能接受她。   他是第一个向她表示喜欢的人,刚开始的时候,他关心她,体贴她。就算被她拒绝也没有放弃,反而每天来公司接她下班,给她送花。   他明明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竟然可以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柯素素的一颗心慢慢沦陷了。   他们开始交往,同居,一切好像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那段时间柯素素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直到柯素素发现他和别的女人撩骚、约会,甚至开房。   柯素素太珍惜这个男人了,连一句重话都不敢对他讲,发现他出轨之后,自我纠结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问他这件事。   得到的不是他的认错,反而是对她的质问。   “柯素素,你应该问问你自己我为什么会出轨。你第一次不是给我的吧?那层膜是不是早就被人捅破了?像你这么脏的女人,除了我,谁还会看得上你?再看看你的脸,呵,有多难看你自己不知道吗?每天面对你这个清汤寡水,还不能让我出去换换口味?”   他呸了一声,“要不是老子喜欢你,就你这身材这脸,还能有谁看得上?若是还想和我在一起,就好好地伺候我这,别他妈管我的事。”   从那天之后,脏和丑就是他对柯素素说的最多的话。   柯素素一次次被他带入自我否定之中,她脏吗?可她的第一次就是给了他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那层膜!   为此柯素素辩解了无数回,他都只是一笑而过。   有时候柯素素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人承认自己脏了,配不上他。一个还在不断辩解,试图挽回他的心。   短短一个月,柯素素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又一次为自己辩解之后,柯素素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能相信我?”   男人嘴角噙着一抹笑,微微眯着眼看她,“你就真的这么爱我?”   柯素素点头,跪爬过去抱住男人的腿,“阿齐,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是吗?”男人俯身在柯素素的耳边,声音像极了恶魔的低语,“你愿意为我去死吗?只要你愿意,我就相信你。”   ***   “柯素素?”   一道温柔的嗓音在柯素素的耳边响起,柯素素猛地从过往的记忆中抽离出来,瞳孔却依旧是涣散的,心也渐渐沉到了深渊。   她该去死的。   只有死了,阿齐才会相信她是爱他的,是干净的。   可是那道声音又把她拉了回来,“柯素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温柔不再,反而充满了强迫和命令。   这使柯素素下意识地遵循说话人的旨意,看向了镜子。   只需一眼,柯素素就愣住了。   镜子里的人真的是她吗?   头发漆黑皮肤白皙,殷红的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她明明是自卑懦弱的,可镜子中的女人的眼睛却很亮,像燃烧着一把火,带着势不可挡的冲劲。   柯素素没忍住抬手轻抚自己的脸,镜子中的女人做出和她一样的动作。那只手手指纤长,没有长时间劳动留下的伤疤和老茧。   她又低下头,反反复复地打量自己的手。   握拳又摊开,摊开又握拳,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才确定这双葱白的玉手就是她的手。   可是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已经重获新生,阳光、海水为你洗去了污浊和沉疴,月光星光重塑你的骨血,你生而高贵,不再是任人践踏的蝼蚁。你喜欢谁,谁就应该臣服于你,你可以要求他做任何事,要求他永不背叛你。”   轻柔的声音像是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直击柯素素的心。   柯素素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镜子里突然变美的人,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渐渐变得坚硬起来了。   是的,她已经重获新生。她不是来自乡下的土包子,她不是没人爱的小可怜。她来自日月海洋、她拥有璀璨星光,所以她高不可攀,被她喜欢的人应该臣服于她的脚下,而不是肆意践踏她的感情。   “我知道了。”   柯素素看向夏孤寅,整个人容光焕发。这种精神是由内而外的,不是一张符箓可以比拟的。   夏孤寅眯眼笑了笑,然后回到夏孤寒身旁,朝夏孤寒挤眉弄眼,一点都没有刚刚在面对柯素素时温柔稳重的样子,还是一个做了好事会像家长炫耀的孩子。   夏孤寒微微勾了勾唇角,不吝夸奖夏孤寅,竖起了大拇指。   夏孤寅的笑意更甚了,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下。   医生把刚刚发生的事都看在眼里,除了惊叹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情绪。   柯素素的自卑来自于她的出生和外貌,她最在意的是男朋友觉得她脏,可现在夏孤寒和夏孤寅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直接影响了柯素素的容貌和气质。柯素素本来就长得好看,这会儿容貌和气质的提升,让她的颜值直接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因为容貌的改变太过直观,堪称奇迹,于是柯素素对催眠的内容深信不疑。   她现在真的相信自己已经重获新生,日月星辰为她锻肌筑骨,如此之下,谁的出生能比天生天长的高贵呢?   正是有了这份近乎自大的自信,男朋友施加在柯素素身上的羞辱和精神折磨统统消弭于无形。   只要这个状态持续下去并且不受男朋友影响,柯素素很快就能从PUA中走出来。   医生长长地吁了口气,对柯素素的病情放心了,不过医生心里还是有一个隐忧。   只是不知道当男朋友再次出面在柯素素面前,再次PUA柯素素的时候,柯素素还会进入这个圈套吗?   医生也不敢保证最后的结果,毕竟他见过太多治疗时信誓旦旦,转而面对施暴者又故态复萌的病例了。   出了病房,医生便把自己的这个隐忧提了出来。   柯素素的那份自信谁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或许只是虚无的泡沫,遇到施暴者就被打回原形。又或许真的如磐石一般,真正地做到自我强大。   面对这个问题,夏孤寒也没办法打包票。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他能确定的是,柯素素的男朋友应该很快就会出现。柯素素是他的“猎物”,在“猎物”还没死透之前,“猎人”怎么可能眼睁睁地把猎物放走呢?   警方和楚君珩也知道这个道理,在得知柯素素的情况有所好转之后,决定暂时先撤离医院,让“猎人”来医院探望柯素素。   ***   从医院出来后,夏家三兄弟脱离楚君珩的队伍,找了一个大排档吃完饭。   夏孤寅今天立了功,尾巴一直都是翘的,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尽情显摆自己华丽的尾羽。   “瞧你这德性。”夏孤江实在看不下去,伸手给了夏孤寅一个脑瓜崩。   夏孤寅瘪瘪嘴,嗤了夏孤江一下。   兄弟俩你来我往闹了起来,夏孤寒就静静坐着,睡眼惺忪,仿佛随时都会睡过去。   小龙虾上来了,勾人的香味立刻让兄弟俩化干戈为玉帛,开始抢食。   夏孤寒没动,只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他今天早上醒来到现在,就没有再合过眼,现在困得上下眼皮在打架。   “哥,先吃点东西再睡呗?”夏孤寅还算关心夏孤寒,细心剥了一条小龙虾,在夏孤寒面前一晃而过,最后扔进自己的嘴里。   兄弟爱什么的,他也没有多少。   夏孤寒懒,吃东西都喜欢现成的。以前还在夏家的时候,大家出去聚餐,都喜欢点一些要剥壳的食物,那时候夏孤寒就懒得动手,兄弟几个就故意把剥了壳的食物堆得高高的,就是不给夏孤寒,眼馋他。   夏孤寒倒也无所谓,自己点了一碗炒面,也能吃的津津有味。   显然夏孤寅想要眼馋夏孤寒的毛病又发作了。   只是这次的结果和之前都不一样。   夏孤寒依旧懒得动手剥壳,但现在有人帮他剥。就夏孤寅逗弄夏孤寒的那一会儿功夫,夏孤寒的面前已经剥好了一小盘龙虾。   如果夏孤寒愿意,只要张张嘴,就有人把小龙虾喂进他的嘴里。   夏孤寅:“……”   他忘了,夏孤寒如今不是孤家寡人了。   夏孤江已经习惯了,所以从龙虾上桌开始,他就没有停过手。等夏孤寅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大盘龙虾都快见底了。   “草草草夏孤江,你饿死鬼投胎是吧?”   当下也顾不上夏孤寒是不是孤家寡人了,立马启动风卷残云模式,和夏孤江较上劲了。   至于顾晋年……   他的动作太快了,抢不过,自动忽视就好。   吃饱喝足,夏孤寅也不回学校的宿舍,跟着夏孤寒一起回酒店。   反正酒店的总统套房有房间,多一个夏孤寅不算多。   一夜无话,转眼便是天明。   夏孤寒还在房间里睡得香甜,夏孤寅要去M记上班,早早就醒来了。   赵晓晨自从恢复本性后,勤奋了很多,一大早就在阳台小声的背诵单词。   一对难兄难弟就这么遇上了。   夏孤寅知道赵晓晨是夏孤寒的客户,就连这间豪华的总统套房都是客户订的。   “早上好。”夏孤寅十分热情地和赵晓晨打了个招呼,这可都是潜在客户,必须好好拉近感情。   昨晚他们回来的时候,赵晓晨已经睡了,所以没见过夏孤寅,这会儿一脸疑惑地看向着夏孤寅:“你是?”   “夏孤寒的弟弟。”夏孤寅自报家门。   赵晓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得不说夏孤寅和夏孤寒还是有一点相似的。   “我是赵晓晨,夏大师的客户。”赵晓晨朝夏孤寅笑了笑。   恰在这时,赵晓晨的手机响了。   赵晓晨:“抱歉,我接个电话。”   夏孤寅:“你随意,我也要去上班了。”   赵晓晨往阳台走去,并接通电话,“喂,表哥。”   天师的五感向来比常人敏锐一些,夏孤寅就算没有特意去听,还是听到了电话里传来的声音。   莫名觉得有些耳熟。   不过听别人讲电话终究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夏孤寅马上离开阳台,出门去上班。   在等电梯的时候遇上了夏孤江。   夏孤江特意往他的头上瞄了一眼,微微皱眉:“你头上的桃花怎么还没散?”   不过相较于昨天的血红,今天颜色倒是淡了不少,粉粉嫩嫩。顶在夏孤寅的头上,有种特别的诡异感 。   对此夏孤寅倒不意外,“怎么可能散?”   柯素素对她男朋友的爱已经成为执念,这执念能形成桃花煞,又怎么可能因为催眠而马上散去?   不过血红之色退去也是件好事,说明柯素素内心里对男朋友的感情有所转变。依旧深爱,但不再是卑微的渴求对方施舍自己一点爱。   夏孤江想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但还是给了夏孤寅符,以防万一用的。夏孤寅并不和他客气,接过符,扬手说了一声“谢了啊。”   正好电梯到了,夏孤寅钻了进去。   夏孤江也转身离开,前往夏孤寒的房间。   昨天陈末朗他们去探访,还真找到了一点线索。   夏孤江来到套房门口,正想敲门呢,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赵晓晨,你这么早赶着去哪儿?”夏孤江见赵晓晨一副行色匆匆地模样,问道。   赵晓晨语气有点急:“我外婆早上摔了一跤,现在人在医院,我得过去看看。”   夏孤江往赵晓晨的头顶看了一眼,制造桃花的人已经自杀身亡,按理说赵晓晨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可夏孤寒却没有放弃保护他,这里面应该有隐情。   他想了想说道:“我和你一起过去。”   赵晓晨没想那么多,只点了点头,“好。”   ***   市一医院。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进医院,目标明确地朝着住院部的一间病房走去。   他长相英俊,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无法掩饰他的肩宽腰窄的好身材。他嘴角噙着一抹笑,一脸温和。   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直到走到门口铭牌上写着柯素素的病房门前,男人面上温和无害的表情才收敛起来,嘴角微微抿着,黑沉的眼中带着一抹嘲弄之色。   他伸手打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他想要见的人就坐在病床上看书,黑色的头发倾泻而下,遮住了她的面容。   柯素素很安静,没有男人想象中的疯狂和歇斯底里。   这让男人有些不悦,眼底隐隐涌动着怒火。   “柯素素。”男人开口,语气是惯常的轻蔑和嘲弄,“你怎么这么没用,连证明你爱我都证明不了。”   低头看书的女人闻言抬头望了过来,眼睛清亮透彻,不见任何卑微,红唇轻启,语气讥诮:“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我说话?” 第54章 干得漂亮   柯素素的反应完全在男人的意料之外, 不是卑微地重复对他的爱意,也不是苦苦哀求他施舍一点爱给她。   她看着他的时候,眼中还有爱意, 但更多的却是一种他从未在柯素素眼中看到的情绪。   柯素素下颌微抬,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含胸缩背, 而是背脊挺拔, 她的眼睛很亮,全然没有自卑和迷恋。   自信、自爱又高高在上。   仿佛没有人可以再奴役她, 践踏她。她的人格属于她自己, 谁也没有资格贬低和折辱她。   意识到这一点,男人有些的眼眸立马沉了下去。   他大步走到床边,一把薅住柯素素的头发, 整个人迫近柯素素,企图利用身材上的优势给予柯素素压迫感, 逼着柯素素向自己低头,变回以前那只只能向自己摇尾乞怜的狗。   “柯素素,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男人压低声音,眼睛里迸着凶狠的光, “你这个贱人也敢这样和我说话?我倒要看看, 你这个早就被人捅穿捅烂的破鞋还是谁要?”   人格的侮辱、尊严的践踏,这些都是他在柯素素身上百试不爽的招式。   他就要抽掉柯素素的脊梁骨,让她只能在他的身边苟延残喘。他让她生, 她就生,他让她死,她就得马上去死。   说实话,昨天柯素素没死成,让他很不满意, 一整天的心情都是暴躁的。如果柯素素今天再不听话……   男人眯了眯眼,他有的是办法让柯素素听话。   这样的话柯素素听过无数遍,每一次都像是淬了盐水的鞭子,在她鲜血淋漓的伤口上留下更深的伤,也浸入更剧烈的疼,在她的灵魂上打上深深的烙印。   柯素素一阵恍惚。   她真的是破鞋吗?她真的很脏吗?   男人见柯素素目光开始涣散,便知道自己得逞了,用更嫌恶的语气说道:“柯素素,你这个下贱的东西,没有人会喜欢你,你难道就不觉得你很可悲吗?我要是你,早就找个地方悄无声息的自杀,死了也不给社会添麻烦。”   柯素素一直沉默着。   男人也习惯了柯素素的沉默,不由得有些自得。   然而下一秒,“啪!”得一声重响在病房里荡开。   清脆利落,还带着细微的回音。   男人猝不及防之下,被柯素素打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很重,裹挟着柯素素心里所有的委屈和难堪,狠狠地甩在男人的脸上。   那张英俊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肿了,瞬间染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男人觉得自己的口腔破皮了,舌尖朝左脸的方向顶了顶,尝到了铁锈味。他呸了一口,果然吐出一口血沫。   “柯素素,你疯了吗?”男人难以置信地看向柯素素,眼底满是凶戾的光,额头青筋暴起,好像随时都能扑上去将柯素素撕碎。   “是啊,我疯了。”柯素素大方承认,她笑了,却笑得一脸鄙夷,“我是疯了才会看上你,你有哪点值得我喜欢?”   她挑剔的目光打量着男人,最终落在男人的腹部,“就凭你这根被女人用烂的金针菇?”   “我呸!”柯素素狠狠地啐了一口,“你也配?”   她此刻的大脑无比清明。   如果要比脏,男人可比她脏千倍万倍,男人都不觉得自卑,她凭什么要自我厌弃?   一旦柯素素认真审视自己,发现自己的美好,才猛然醒悟过来,过去的自己怎么就活成了一个垃圾,竟然把黄齐坤这样一个烂人当成这个世界唯一的光爱着。   现在恍然醒了过来,柯素素才懂得一个道理,如果这世界真的陷入黑暗中,能拯救自己的光,唯有自己。   过去那么多年,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是她自己把自己从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中拉出来的,也是她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的。   黄齐坤在里面发挥了什么作用?   她怎么就把黄齐坤当成心灵的寄托了呢?   清醒过来的柯素素恨不得给当初的自己一个巴掌,摇着她的肩膀让她早点清醒过来!   柯素素眼中的光芒是黄齐坤从未见过的,那么亮那么闪,自信从容,再也没有一点自卑感。   黄齐坤便意识到,自己对柯素素的PUA失败了。   他们对于PUA对象的选择也是有条件的,会挑选心思单纯或者曾经受到过伤害的,比如说糟糕的原生家庭、或者遭遇过糟糕的事情。前者单纯好骗,更容易对人产生信任,后者心思敏感,只要对她好,就可以轻易地让她依赖你。   只要成功之后,就可以对她们为所欲为。   显然,柯素素是后者。原生家庭和后天所处的环境让她内心自卑敏感,觉得没有人会爱她,所以当黄齐坤对她表示出好感,并“坚持不懈”地追求她一段时间之后,她就被打动,又在后来的生活中对黄齐坤产生难以自控的依赖。   黄齐坤利用了这一点,开始肆意践踏柯素素的人格,最后甚至把唆使柯素素自杀当成自己光荣的战绩。   如果第一次遇到柯素素的时候,柯素素就是现在这种自信从容的模样,黄齐坤肯定不会接近柯素素并且试图攻略她。   可是怎么可能呢?   昨天还向他摇尾乞怜的人,只过了一个晚上怎么就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黄齐坤目光暗沉地盯着柯素素,忽然笑了。   “柯素素,你又高贵到哪里去?”他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你看看,这是你吧?”   不堪入耳的侮辱性形容词从黄齐坤的嘴里吐出。他用手机拍摄下他们曾经欢爱的画面,不仅如此,还把这些录像发到群里,给更多人观看。   谁能睡更多的女人,谁能花更少的时间睡到更多的女人,一向是这个群里吹嘘的资本。   “啧啧,让我看看有多少人看过你的身体?上百个?还是上千个?”黄齐坤薅住柯素素的头发,逼她和自己对视,“都这样了,你还觉得自己高贵吗?”   “柯素素,你就是一只母狗,你知道吗?”   柯素素气得浑身发抖,可这次她不会再妥协,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手却紧紧揪着床单。   黄齐坤欣赏柯素素的窘态,他相信他可以再一次把柯素素训成一条听话的母狗。   “黄齐坤,你会得到报应的!”柯素素忽然溢出一声冷笑,把一张黄色的符箓紧紧握在手里,用意念催动这张符箓。   这张符箓是昨天那个名叫夏孤寅的少年离开时给她留下了一张符箓,言明她若是真的很生气,就紧紧握住这张符纸,这张符会带给她意想不到的效果。   果然刚刚捏住那张符箓的瞬间,柯素素就感觉到一股猛烈的力量在自己的拳头上汇聚。   她看不见力量往哪儿去了,却在下一秒听到一声闷哼,柯素素看到黄齐坤下腹的部位直接爆开。   一股血腥味立马在病房里迷漫开来。   黄齐坤倒在地上,还来不及喊叫,就被痛晕了过去。   这个效果出乎柯素素的意料,柯素素愣了好一会儿后只觉得恶心,趴在床边干呕了几声。   之后,柯素素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我要举报有人传播淫秽色情。”   既然过去无法改变,她能做的只有尽量挽回损失。   警察很快赶了过来,看到晕倒在地的黄齐坤,裆部的被鲜血糊了一团,都很诧异。   “他这是怎么了?”   柯素素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突然爆开了。”   “大概是报应吧?”她把黄齐坤的手机交给警察,用黄齐坤的手指解锁之后,点进微信,在某个聊天群里找到了数不清的视频和图片。   根据聊天记录,可以得知这些视频和图片是偷拍下来传到上面的,有些人甚至是被逼着拍摄。   不仅如此,里面还有几段自杀的视频。而自杀的人正是警方和特殊部门正在调查的案子里的人。   警方立马意识到这不是一起简单的传播淫秽色情案,背后肯定还存在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柯素素的案子立马和降州市之前发生的几起自杀案联系上了,两案并在一起,都交给特殊部门办理。   不过警方还有事要做,就是要把那些传播出去的视频和照片从网上撤下来。   至于黄齐坤……   事后警方也翻看了病房的监控,证明了黄齐坤小腹爆开和柯素素无关,不仅无关,甚至黄齐坤还有对柯素素施暴的迹象。   在这件事上,柯素素是无辜的。   ***   晚上,特殊部门的人聚在酒店顶楼套房的小型会议室里观看病房的录像。   当看到黄齐坤的小腹下的部位爆开时,苗盈盈和苏彼同时嗤了一声,“活该。”   和警方不同,就算是透过监控录像,他们也能清楚地看到发生了什么事。分明是柯素素手里突然涌起一股力量,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黄齐坤的小腹下的部位。   夏孤寒懒洋洋地看向身边的夏孤寅,“你给她的?”   夏孤寅挠着后脑勺,笑了笑,“嗯,这张符是我和小米一起研究出来的,可以根据使用者的意念,将灵气打到使用者想打到的地方,意念越强就威力越强。”   他也没想到柯素素的意念那么强烈,直接爆了黄齐坤的小兄弟。   不过,夏孤寅只想说,柯素素干得漂亮! 第55章 从中作梗   黄齐坤最后会变成怎样, 在场并没有人care,无论是小兄弟爆了,还是之后会接受的法律上的惩罚, 都是他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不过他现在还有用, 需要从他身上找到那个利益集团更多的线索   病房的监控视频已经看完, 没有其他线索,倒是黄齐坤的手机透露了不少东西。   一个名叫【十天教会你PUA】的群里透露出来的线索最多。   这个群的群主名叫鬼面, 头像是黑暗中一张狰狞的面孔, 眼珠发白,乍一看好像在盯着你,令人背脊生寒。   楚君珩让人把群里的聊天记录全部提取出来, 结果并没有发现鬼面的发言,他更像是一个沉默的组织者, 把想要学习PUA的人拉进来,让他们交流学习。   这个群又有把群成员分成三等。上等为王,只有一人;中等为将,有三人;下等为兵, 是群里剩下的人。鬼面不参与分等。   黄齐坤在群里的昵称叫做seven, 从聊天记录可以看出,他近两个月来,交往了十几个女人, 其中被他教唆自杀身亡的有四个,只有柯素素活下来了。   黄齐坤不仅在群里发了柯素素的艳照和视频,还发了这两个月来和他睡了的女人的视频。   但在群里,他的等级只是三将之一,“战绩”居于第二。在他之上, 还有一个名叫【demon】的人,他交往的女人很少,“只有”七个。但这七个都已经因为demon的PUA而自杀身亡。   而且demon从不发女人的艳照,他上线的次数极少,但他一上线,群里的其他人就知道他又一次把“猎物”逼死了。   因为demon每次上线,都往群里发“猎物”自杀的录像。   他的“猎物”自杀的画面都极其血腥。   那是一场自己对自己的虐杀,画面充满了血色和绝望。   从视频的质量可以看出,“猎物”自杀的时候,demon就在旁边,因为每一段视频都不是用摄像头录下来的,而是用摄像机拍摄下来的。不管是像素还是运镜,甚至是画面的构图都堪称完美。   这些都说明demon当时就在“猎物”旁边,拿着摄像机记录下“猎物”从挣扎到死亡的全过程。   毫无疑问,demon如他的名字一样,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他冰冷无情,甚至非常享受“猎物”虐杀自己的过程。   七段视频的结尾,都有demon粗哑的仿佛被沙砾磨过的声音,嚣张肆意。   几段视频看下来,会议室陷入了极致的沉默之中,每个人的情绪都十分沉重,胸口处却又染着一把火,恨不得把那个群里的人焚烧殆尽。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这些恶魔还在肆虐,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才肯罢休。   夏孤寒静静地倚靠在椅子上,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   白皙的手背却冒出青筋,许久才恢复正常。   顾晋年伸手揉了揉夏孤寒的脑袋,冰凉的手从他的脸上滑过,最后把夏孤寒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里。   夏孤寒撩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动了动手,把自己的手指插进顾晋年的手指缝里,十指相扣。   楚君珩的手指敲打在桌面上,发出笃笃的响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当务之急就是找出demon,找出这个组织,不能让更多的人受害。”他说着看向苗盈盈,“你们昨天去死者家探访了,说说你们的发现。”   苗盈盈起身,把几个无辜受牵连的死者照片摆出来。   “这些死者都有以下几个共同点,他们的年龄在二十岁以下,最大的今年19,最小的只有15,且都是男生,长长相帅气。这些都说明了他们是有选择的找替死鬼。”   随着调查的深入,他们已经想明白那天夏孤寒为什么会说替死鬼了。   那些“猎人”以PUA别人为荣,不知从哪里得知PUA会招引桃花煞,故而找到一个替死鬼,用了某种方法把桃花煞转移到“替死鬼”身上。当“猎物”死亡,桃花煞爆发的时候,死于桃花煞下的就只能是替死鬼,甚至替死鬼还帮他们承担了一份因果。   坏事做尽,却什么惩罚都没有。   他们想得倒是美。   苗盈盈继续说道:“死者的家属并不是很配合我们调查……”   不过苗盈盈他们三个并不是普通人,自然有很多种办法挖出家属们想要隐藏的东西。   陈末朗接着苗盈盈的话说道:“死者生前都借了网贷,他们大部分都是被诈骗的。网贷利滚利,那些还没有经济能力的少年们根本就无法偿还。于是答应网贷公司,定期向网贷公司献血。”   “我认为他们成为替死鬼,和血液有关。”   苏彼在一旁僵硬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夏孤寒认真听完他们的分析,沉吟了一会儿,提出了另外一种可能,“他们不仅仅是找替死鬼那么简单。”   其他人的目光投了过来,用眼神询问夏孤寒为什么会如此认为。   夏孤寒直接拿了黄齐坤的照片和夏孤寅的照片做对比,“看出来了吗?”   单看一个人的时候还不觉得,但把两人的照片放在一起后,很多事情就一目了然了。   黄齐坤和夏孤寅的眉眼非常相似,夏孤寅今年才刚成年,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但黄齐坤的眉眼,简直就是成年后完全长开的夏孤寅。   也就是说,“猎人”们不仅仅在给自己找替死鬼,也在给自己找第二张脸。   这也是为什么“替死鬼”们都是长相帅气的少年。这些少年还未完全长开,就算眉眼有些相似一时之间也无法做出联想,少年们又长得好,正好给了他们增加了撩妹的资本。   “难怪,”楚君珩恍然大悟,又调出了几张照片,“这些都是被demon唆使自杀的女人,我们调查了她们最近的行踪。她们都是有男朋友的,但每一个人的男朋友长得并不相似。现在看来,她们的男朋友,都是同一人,demon。”   这也是警方无法在几个自杀的人之间找到联系的原因。   笼罩在他们面前的迷雾似乎散了一些,但好像又没散,就算知道了这一点,也依然不知道demon在哪里。谁也不知道此刻他正顶着谁的脸在迫害或者寻找下一个“猎物”。   ***   会议室里的灯一直亮到半夜才暗了下去。   夏孤寒顶着一脸疲惫走出会议室,突然想到什么,伸手拉住夏孤寅的衣领,把人拎住了。   夏孤寅一脸懵逼得转头,“哥?怎么了?”   “你网贷了?”夏孤寒眯着眼问。   “没有,”夏孤寅毫不犹豫地否认,“我怎么可能网贷?”   没多久他就反应过来夏孤寒为什么这么问了。因为之前的几个“替死鬼”都是为了还网贷而被抽了血,所以夏孤寒理所应当地认为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成了别人的替死鬼。   “哥,我就算再怎么不学无术,我也是一个天师,知道血液和头发对天师而言有多么重要。”夏孤寅保证地说道:“我绝不可能做出胡乱用自己血液的事。”   夏孤寒没应,只懒散地看着他,希望夏孤寅可以给出那些人为什么会得到夏孤寅血液的原因。   夏孤寅比谁都想知道这个答案,无缘无故成了别人的替死鬼,他心里也憋了一把火好吗!   “让我想想。”夏孤寅认真回忆来到降州后自己有没有大出血的情况,还真让他想起一件事来,“我想起来了。大一军训结束那天,我和宿舍的舍友出去聚餐,结果一个舍友被车撞了,失血过多,正好我的血型和他匹配,我就给他献了血。”   那时候人命关天,情况紧急,夏孤寅没想那么多,救人才是最要紧的。   这也是夏孤寅来到降州唯一一次见血。   现在想来,那时候就有人从中作梗,取走了夏孤寅的血。   只因为这次是帮病重的同学献血,夏孤寅一时之间没有往案子方面想。   夏孤寒还是相信夏孤寅的,他打了个哈欠,“快去睡吧。”绕过夏孤寅走回卧室。   夏孤寅也很愤怒,他哪里能想到一次紧急的献血,竟然差点把自己的小命都搭上去?或许同学的那场车祸也是有蹊跷,就是针对他,想取走他的血呢?   他正想着事情,就听见大门传来咔哒的声响,夏孤江和赵晓晨从开门走了进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夏孤江见夏孤寅站在会议室门口发呆,有些惊讶。   夏孤寅:“刚开完会。”   已经把赵晓晨安全带回来了,夏孤江今天的任务也算结束了,他在楼下有房间,便催了夏孤寅几句,“赶紧去睡吧,我先回下去了。”   他今天跟在赵晓晨身边一天了,除了见到赵晓晨的舅舅和外婆之外,没有再见到其他人,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风声鹤唳了。   兄弟俩又说了几句话,才互道了晚安,各回各的房间去了。   赵晓晨也很困,和夏孤寅打了一声招呼,就回自己的房间去睡了。   刚关上房门,赵晓晨就感到一阵晕眩,下意识撑住墙才让自己站稳。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赵晓晨没当回事,外婆今天摔得有些严重,他在病床前守了很久,连饭都没吃。他只当自己是累了,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拖着沉重的步伐躺回床上,不一会儿便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黑暗中,有一道符箓闪着浅淡的金光,金光形成一个漩涡,吸走了弥漫在赵晓晨身上黑红色的阴煞之气。   ***   夜色渐渐深了。   夏孤寒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眼紧闭,可顾晋年却知道他没睡着。   顾晋年凑了过去,从背面把人搂进怀里,轻轻吻着他的发顶,“睡不着?”   “嗯。”夏孤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在顾晋年的怀里翻了一个身,和顾晋年面对面,睁开眼睛看着顾晋年。   顾晋年:“怎么了?”   “我总觉得有点眼熟。”夏孤寒话落,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伸手从床头柜上把手机拿了过来,打开了案件的资料,找到鬼面的微信头像,然后翻转手机。   夏孤寒眯了眯眼,把手机递给顾晋年看,“我就说有点眼熟吧。”   头像翻转之后,鬼面呈现出另外一种模样,狰狞凶戾。   夏孤寒又调出手机里的一张图片,这张图片上拍摄的是之前两个案子都出现过的雕塑。他把翻转后的鬼面头像和雕塑的面部重合。   严丝合缝,如出一辙。   夏孤寒呵笑了一声,“看来这个案子也有那个‘神明’的手笔。” 第56章 熟人作案   翌日。   夏孤寒睡到九点多才起床, 他伸着懒腰从卧室里走出来,就看到了在餐桌那边写卷子的赵晓晨。   赵晓晨听到动静,抬头望了过来, 乖巧地打了一个招呼:“夏大师,早上好。”   夏孤寒懒懒地说了一声“早。”走进厨房倒水喝。   在经过赵晓晨的时候, 突然停住脚步, 惺忪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你昨天去哪儿了?”夏孤寒问道。   赵晓晨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地把自己昨天的行程说了出来, “我外婆昨天早上摔了一跤, 老人家不经摔,当时就送往医院,我在医院陪了一整天。”   晚上陈娜赶到医院, 才赶赵晓晨回酒店睡觉。   昨晚他回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累极了,连澡都没洗, 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或许是休息得好的缘故,今天早上醒来,疲惫的感觉就消失了。   担心夏孤寒不相信,赵晓晨还补充了一句, “夏孤江大师和我一起去的, 除了上厕所,孤江大师都没有离开过我身边。”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赵晓晨并不觉得自己会有事。   夏孤江把他保护得很严密, 应该不会让人有可趁之机。   但夏孤寒并不这么认为,他又连续问了两个问题,“除了你外婆你还见了谁了?有没有收下别人给的东西?”   “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赵晓晨不解地挠了挠后脑勺,但还是如实说道:“在医院里见了外婆的主治医生还有护士,不过就待了十几分钟, 孤江大师也在,所以应该没有问题。中午和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舅舅过来看我外婆,不过他很忙,统共没待半个小时就离开了。”   至于有没有收下别人给的东西……   赵晓晨伸手从衣领里套出一尊玉观音,“这是我外婆给我的,她以为我今年暑假要过来,特意去庙里求来保佑我的。我偷偷给孤江大师看过,他说没问……”   话还没说完,赵晓晨的声音就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玉观音前一秒还是干净透彻的碧绿色,可就在赵晓晨说话的功夫,玉观音上的碧绿之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被淡粉色取而代之。   如果放在以前,赵晓晨绝对会大喊一声牛逼,以为外婆给了他一块绝世宝玉。但是现在,他都有粉色PTSD了,一看到粉色,就想到那差点害死他的桃花云,瞬间头皮发麻。   “夏大师……这这是怎么回事?”   赵晓晨反应过来,触电似的把玉观音扔到餐桌上,一脸惊恐地看向夏孤寒。一块好好的玉,怎么突然就变成粉色了呢?   夏孤寒没有回答赵晓晨的问题,捡起桌子上的玉观音,放在手掌中打量着,嘴里反问赵晓晨:“你舅舅是做什么的?”   手上的这枚玉观音玉质透彻,手感冰凉,淡淡的粉色很是惹人喜爱。如果夏孤寒没料错的话,昨晚之前,这枚玉观音的真实颜色应该是血一般的红,甚至还泛着黑。   顾晋年伸手从夏孤寒掌心里拿过玉观音,翻看了一遍,立马就看出端倪。   “桃花煞。”   这枚玉观音里藏着极其凶狠的桃花煞,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在桃花煞没有释放之前,玉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玉,感觉不到它里面的力量波动。也难怪夏孤江会错以为这枚玉观音没问题。   估计背后之人也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把玉观音给赵晓晨。一旦桃花煞释放,赵晓晨必死无疑,玉观音也会马上毁去,到时候死无对证,谁也不知道赵晓晨是怎么死的。   好在夏孤寒有所准备,事先在赵晓晨身上放了一张替命符,昨晚桃花煞释放的时候,是这张替命符救了赵晓晨,并且保留住玉观音。   这才让夏孤寒抓到了尾巴。   赵晓晨隐隐看出其中的凶险,知道如果没有夏老板,他昨晚躺回床上的那一刻就死了。他额头上析出豆大的冷汗,可他却连抬手擦汗的力气都没有。   夏孤寒见他这个样子,又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你舅舅是做什么的?”   “啊?”赵晓晨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医生,心理医生。”   下一秒,他似乎意识到什么问题,像是惊弓之鸟一般猛地坐起来,“夏大师……我舅舅想要杀我?”   没等来夏孤寒的答案,他就否认了这个可能。   怎么可能会是舅舅呢?他每年暑假都会来降州,舅舅几乎看着他长大,对他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就算工作很忙,也不忘带他去玩。   可以说舅舅是赵晓晨除了父母之外最崇拜最喜爱的人,他怎么可能想杀害自己呢?   赵晓晨像是寻找认同似的,抬头看向夏孤寒,希冀地问道:“夏大师,不是我舅舅对吧?”   “还没证据。”   是或者不是,最后还得用证据说话。   夏孤寒并没有下定论。   “你妈妈在降州吧?”夏孤寒又问。   赵晓晨还沉浸在舅舅的事情里,只机械一般的点点头,声音沙哑,“在医院照顾我外婆。”   夏孤寒:“有时间让她过来一趟,我有事要和她说。”   顿了一下,夏孤寒继续问道:“你舅舅在哪家医院上班?近几年都在那家医院吗?”   赵晓晨说了一家医院的名字,“W省省立医院,他一直在医院的精神科当医生。”   “我知道了。”夏孤寒看了一眼蔫蔫的赵晓晨,也没安慰他。   虽然现在只是猜测,但不管真相如何,有个心理准备总是好的。   顾晋年已经为夏孤寒准备好早餐,夏孤寒绕过赵晓晨,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一边吃三明治,一边给夏孤寅发信息。   【夏孤寒:你舍友之前车祸是在哪家医院治疗的?】   夏孤寅估计还在忙,夏孤寒并没有马上收到回复。   “先吃饭。”顾晋年伸手过来取走夏孤寒的手机。   “哦。”   ***   涉及到儿子生命安全的问题,陈娜特别注重。赵晓晨给陈娜打了一个电话,大致说明情况,陈娜马上就从医院赶过来了。   赵晓晨在电话里说得不是很清楚,等陈娜到了,赵晓晨又把昨天发生的事和陈娜说了一遍。期间加了不少自己的主观意识,下意识地为舅舅辩护。   比如“玉观音是外婆给的,没经舅舅的手,或许外婆是被人骗了呢?”   再比如“打小舅舅就喜欢我,怎么可能做出伤害我的事。”   诸如此类,可以看得出赵晓晨情感上并不相信这件事是他舅舅做的。   陈娜知道儿子和弟弟感情好,在没有切实的证据之前,陈娜并不想下什么定义,但相较于赵晓晨的感情用事,陈娜显然更理智一些。   她先安抚看上去有些慌张的儿子,“你别急,这事要不是你舅舅做的,谁也赖不到他头上。”   赵晓晨搓搓脸,“我就有点慌。”   要真是舅舅做的怎么办?   陈娜把一本五三推到赵晓晨面前,“要不做做题冷静一下?”   赵晓晨:“???”   这是亲妈?   “……好。”赵晓晨还真打开五三,让自己沉下心去做题。   ——做题使我冷静,做题使我快乐。   没多久果然冷静下来了。   陈娜摸摸儿子毛茸茸的头发,起身去会议室找夏孤寒。和面对儿子时的慈爱不同,她一转身,面上的表情立马沉了下去。法令纹跟着坠下,整个人的气场全变了,威严犀利。   赵晓晨只想到自己两次差点死亡的事,陈娜想到更多。   “大师。”她走进会议室,看到百无聊赖的夏孤寒,立马收起身上锋利的气势,恭敬地喊了一声。   “坐吧,”夏孤寒随意指了指, “和我说说你弟弟。”   陈娜:“好。”   陈娜的弟弟叫陈文俊,比陈娜小十岁。他们一家以前生活在响灵市,陈娜二十岁那年,父亲因为工作上的调动,举家搬到降州,那时候陈娜已经上大学,就留在响灵市。   从那之后,陈娜见陈文俊的次数变少了,后来和赵晓晨的父亲一起工作创业,就更忙了,根本就顾不上弟弟。一年也就见个两三次。   所以陈娜并不了解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印象中弟弟就和他的名字一样,文秀俊逸,后来成了心理医生,斯文的气质更显,魅力更大了。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陈文俊一直不结婚,好像也不怎么交女朋友,这么多年一直单身。   为此陈娜的母亲没少念叨,后来赵晓晨出生,陈文俊就把赵晓晨当成自己的儿子疼,母亲不止一次说过,文俊这是把晓晨当养老儿在养。   因此陈娜能理解赵晓晨对陈文俊的感情,不相信陈文俊会伤害他也是情有可原。   但陈娜想到了另一件事,就是她丈夫赵楠礼的死。   陈娜目光沉了沉,   “大师,我丈夫的死,是不是也和桃花煞有关?”   以赵晓晨被转移了桃花为例,可知桃花能够影响性格。但赵楠礼的性格有没有变化,陈娜这个枕边人比谁都清楚。所以之前周警情提出赵楠礼可能也是被桃花煞害死时,陈娜心中虽然也有怀疑,却不敢肯定。   但现在不同了,赵楠礼的桃花煞或许就和赵晓晨昨晚的经历一样,并不用长期作用,只要突然释放爆发就可以了。   于是关于丈夫莫名其妙猝死也有了答案。   “或许吧。”夏孤寒没见过赵楠礼的尸体,并没有妄下定论,他把昨天的调查结果捡着能说的和陈娜说了,说的都是关于血液的事。   陈娜听完,就明白了夏孤寒的未尽之意。   以自己家的经济条件再加上赵晓晨的性格,肯定不会掉入网贷的陷阱,所以幕后的人根本就无法通过这种方式拿到赵晓晨的血液。赵晓晨的年纪也不可能去献血,所以想要拿到他的血液,只有一种可能——   熟人作案。   在赵晓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令他陷入昏睡,再抽走他的血液。   这也是夏孤寒把怀疑的矛头指向陈文俊的原因。   “大师,我知道了。”陈娜站起来,朝夏孤寒鞠了一个躬,“谢谢大师。”   不仅是感谢夏孤寒又一次救了赵晓晨的命,也感谢他让丈夫的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夏孤寒偏了偏身,避开了这个礼。   都是钱货两清的生意,没什么谢不谢的。   夏孤寒打了个哈欠,目送陈娜离开。   手机震动了一下,有消息进来了。夏孤寅终于忙完了,回复了夏孤寒的消息。   【going:好像是省立医院。】   夏孤寒收起手机,若有所思。   赵晓晨的舅舅就是省立的医生,那确实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夏孤寅的血液。 第57章 人间天使   赵晓晨做完一套卷子后, 想到舅舅的事,还是忍不住发愣。   陈娜走出会议室就看到儿子双眼无神地坐着,不禁叹了一口气。   “妈, ”赵晓晨抬头看向母亲,都快哭出来了, “你是不是早就怀疑舅舅了?”   所以他这次来降州, 他妈妈才没告诉陈文俊。   “我没有怀疑谁。”陈娜摇摇头,认真地说道:“我是谁也不相信。”   事关自己儿子的生命, 陈娜不得不留一个心眼。有些话事情远比赵晓晨想象中的还要阴暗, 儿子还未成年,陈娜并不想和赵晓晨说。   但是看赵晓晨现在的情况,有些话陈娜不得不和儿子说清楚。   “晓晨, ”陈娜走到赵晓晨边上坐下,摸着他的头发问他, “你觉得外婆这次住院真的是巧合吗?”   如果陈文俊真的想要杀害赵晓晨,桃花煞是他转移到赵晓晨身上的。最后却发现本应该死亡的赵晓晨没有死,陈文俊肯定会想办法见上赵晓晨一面,探究其中的原因。   因为陈娜提前说过赵晓晨今年的暑假不来降州过, 陈文俊总要想个合理的办法把赵晓晨叫到降州。   没有什么事情比外婆生病更自然更不会令人怀疑的了。   赵晓晨不傻, 听他妈妈这么问,就知道他妈妈想要传达什么意思,“妈, 有没有可能就是个巧合?”   他不相信舅舅会做出伤害外婆的事,毕竟外婆是舅舅的亲妈啊,外婆那么疼舅舅,舅舅怎么可能伤害外婆?   “晓晨,妈妈今天和你说这些, 并不是想要让你改变你对你舅舅的想法。你舅舅是否无辜,时间和证据会告诉我们的。”陈娜语重心长地说道:“妈妈只是想让你万事多留一个心眼,用心认真地看看世界和周围的人。”   陈娜终究没有告诉赵晓晨,她昨天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妈看到她那一瞬的心虚和闪躲。   或许赵晓晨的外婆不知道陈文俊具体做了什么事,但有意帮他隐瞒却是不争的事实。   赵晓晨不知道陈娜心里的纠结,他蔫蔫地“哦”了一声。   “我有事要回一趟响灵市,你在家好好看书,有什么不对劲赶紧找大师。”陈娜又叮嘱了一句,起身离开。   ***   傍晚的时候,赤霞铺满了天际,云朵像是被橙黄色的调色盘浸染,在天上晕染出浓墨重彩的色块。   陈文俊换下白大褂,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路上的护士看到他,有些羞怯地和他打了个招呼,“陈医生,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   “家里有点事,早点回去看看。”陈文俊朝对方点点头,唇边挂着温和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直到陈文俊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护士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其他护士早已经见怪不怪。陈医生长得好,能力出众还是单身,每每都有新入职的护士着迷于他,但不用多久就会清醒过来。陈医生很温柔,看似很好接近,但和谁都保持一定的距离,高高在上。   如水中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即。   这么多年了,医院上上下下还没人把他追到手。   陈文俊对于这样的注视也早已见怪不怪,刚走到电梯口,就听到手机传来消息的提示音。   发消息给他的人备注是一片空白,头像是一张狰狞的鬼面。   【群已曝光,请及时注销账号。】   【你外甥还活着,怀疑他身边有高人,近期低调点。】   陈文俊微微眯了眯眼,手指手机屏幕上划过,回了一个消息。   【demon:好。】   消息并未被接收,显然对方给他发了这条消息后就注销了账号。   陈文俊轻啧了一声,有些可惜地注销了demon这个账号。   电梯到了,陈文俊收起手机,他捏着手机的手指指节微微发白。   “陈医生好。”   电梯里有病人认出陈文俊,主动和他打招呼。   陈文俊:“你好。”   他笑的温和无害,还是同事和病人眼里的人间天使。   陈文俊直接去了住院区。   才走到病房门口,他就听到病房里传出爽朗的笑声。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听出了笑声来自于外甥赵晓晨。还是一如既往的无忧无虑,又充满了活力。   陈文俊的舌尖顶了顶上颚,手指轻轻碾了几下,才继续走向病房。   赵晓晨听到动静,看了过来,朝陈文俊露出灿烂的笑容,“舅舅,你下班了?”   “嗯,早点过来陪妈。”陈文俊走过来,伸手揉揉赵晓晨的脑袋,一触即分,并没有发觉赵晓晨瞬间僵硬的肢体。   “妈,今天感觉好点了吗?”陈文俊走到病房前俯身问候床上的老人,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老人额头上的头发,说不出的温柔。   老人下意识地避开陈文俊的视线,那只放在她脸上的手如铁钳一般禁锢住她,逼迫她和陈文俊对视。   “好……好很多了。”老人僵着嘴角,笑道。   陈文俊眯了眯眼,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声音低而沉,“妈你可要好好休息,可不能再让我和姐姐担心。”   老人:“我知道了。”   陈文俊这才起身,看向病房里自己不认识的男人。   男人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身材比例也很好,懒懒散散地站在不远处,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察觉到陈文俊的视线,他也只是微微的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晓晨,不给舅舅介绍一下?”陈文俊目光注视着夏孤寒,却问赵晓晨。   “他是我妈妈给我招的家庭教师,”赵晓晨语带抱怨地说道:“我期末考不是全都挂科了吗?我妈看不过去,就给我找了老师,说是趁着暑假把我的成绩提高上去。”   他瘪瘪嘴,很不情愿,“我说我来医院看望我外婆,他偏不相信,就跟着过来了。”   “是吗?”陈文俊拍拍赵晓晨的肩膀算是安慰了赵晓晨,又几步走到夏孤寒身边,“这位老师,怎么称呼?”   夏孤寒懒洋洋地吐出一个字,“夏。”   陈文俊:“夏老师,晓晨比较调皮,还请你多担待一点。”   赵晓晨在一旁急咧咧地反驳,“我才不调皮!我现在可爱学习了!下个期末,我肯定考个年级第一回 来!”   “好好好,我家晓晨最聪明。”陈文俊宠溺地看向赵晓晨,无条件支持和相信外甥,完全就是一个宠爱外甥的舅舅的形象。   赵晓晨张了张嘴,突然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这样的舅舅,真的是杀害父亲和想要害死自己的真凶吗?   ***   在病房陪了外婆快半个小时后,赵晓晨提出要离开。   陈文俊:“我送你们下楼。”   话落就站了起来。   赵晓晨下意识地看了夏孤寒一眼,见夏孤寒没反对,便也没拒绝。   “麻烦舅舅了。”   客气得不像赵晓晨。   两人和床上的老人告别,走出病房。   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夏孤寒脚步顿了一下。因为他发现顾晋年并没有跟上来,而是盯着床上的老人看了许久。   夏孤寒跟着望了过去,老人似乎感觉到他的注视,朝夏孤寒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可下一秒夏孤寒察觉到他的笑又有些发僵。   夏孤寒收回视线,便撞上了陈文俊温和的双眼,“夏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夏孤寒摇头,继续往前走,垂在身旁的右手却轻轻勾了勾。   顾晋年看见了,马上跟上夏孤寒的步伐。   几分钟后,陈文俊目送赵晓晨和夏孤寒坐上出租车,发出了一声轻嗤。   家庭教师?   他是那么好骗的吗?   ***   出租车上。   直到看不见医院,赵晓晨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尽管私心里不相信舅舅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但有些怀疑一旦产生,抵触的情绪是不受情感控制的。   只要一想到那种可能,赵晓晨伤心的同时又会不自觉地感到恐惧。以至于刚刚在面对陈文俊的时候,差点就暴露了真实的情绪。   不过少年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他就恢复过来了,不仅如此,还咋咋呼呼地向夏孤寒邀功。   “夏大师,我的演技棒不棒?”   赵晓晨都觉得自己可以直接拿一座奥斯卡影帝奖杯了。   他翘着脚,自得其乐,“我就是志不在演戏,要不然我进了娱乐圈,就没有梁汝清什么事了。”   梁汝清是前段时间刚获得国际A类电影节影帝的演员,赵晓晨是他的黑粉。   夏孤寒懒得应付少年人的自大,偏过头闭上眼睡觉去了。   说实话,就赵晓晨那稀碎的演技,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是装的,更何况是作为心理医生的陈文俊。   不戳穿只是在逗猴罢了。   这么一想,夏孤寒嘟囔道:“敢情也把我当猴了?”   顾晋年按了按他的脑袋,“是你把他当猴子逗。”   夏孤寒满意了,在顾晋年的脖颈上蹭了蹭,并没睡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晓晨两次逃过鬼门关,陈文俊势必会怀疑赵晓晨身后有高人护着,与其让陈文俊怀疑却找不到目标,还不如直接走到陈文俊面前。   接下来就要看看陈文俊到底能不能沉得住气。   至于陈文俊相不相信夏孤寒就是赵晓晨身边的高人,其实都没差。   最后陈文俊都会接近夏孤寒。信,他的目标就是夏孤寒。不信,他也会想通过夏孤寒找到背后的“高人”。   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陈文俊沉不住气上。   而夏孤寒就赌陈文俊沉不住气。   倒不是因为夏孤寒了解陈文俊,而是夏孤寒知道,陈文俊背后的“神明”坐不住了。   自从发现这个案子和前两个案子的“神明”有关后,夏孤寒就让楚君珩如调查了一些事。   调查结果表明降州市过去几年有零星相似的案件发生,只是因为案件太过零散,没人将其联想起来,并没有引起重视。   那为什么近两个月自杀牵连无辜人死亡的案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了呢?   近两个月,正好和夏孤寒开始接手星光娱乐的案子时间相差无几。   于是就反推出一个结论。   星光娱乐和高家村的事情败露,“神明”的供奉正在减少,进而无法维持它的日常所需,所以“神明”不得不加速降州这边的掠夺。   夏孤寒把自己暴露在陈文俊面前,还有特殊部门故意泄露seven被抓的事,捣毁PUA群的事,都是一步一步在增加“神明”的危机感。   “神明”想要获得更多的力量,想要摆脱这次危机,就必须加速掠夺。   狗急了跳墙,装人的畜生急了总会露出尾巴。 第58章 有来无回   夏孤寒回到酒店的时候,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他刚走进酒店大堂,就有一个人慌慌张张地撞了上来,好在夏孤寒反应快, 及时避开了。   “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连忙和夏孤寒道歉。   “没事。”夏孤寒应了一声, 目光落在那人印堂上的时候, 微微蹙了眉头。   对方印堂发黑, 散发着浓郁的阴气, 想来是被东西缠上了。   不过夏孤寒还看到了对方别在腰间的一把小桃木剑,知道了对方是个天师。这也是夏孤寒没有从对方印堂中看到血光的原因。   虽然她被东西缠上, 但尚有对付之力,所以没有生命危险。   那个一级天师和夏孤寒道歉之后,就快步走到酒店大堂的休息区, 找了个位置坐下。夏孤寒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浑身紧绷, 目光充满戒备地打量着周围。   “嘎哒……”   夏孤寒听到那人头顶传来细微的声响,抬头看去, 便看到了一个浑身血肉破碎的恶鬼。   恶鬼盘腿坐在那人头上的水晶吊灯上,一双眼睛充满恶意地盯着她看。水晶吊灯轻轻晃动,发出嘎达的声响,随时都有可能砸下来。   按理说这是别人的因果, 夏孤寒不应该掺和进去。但是吊灯下面的休息区可不仅仅坐着那个天师, 还坐着一对夫妻, 妻子挺着一个大肚子。吊灯砸下来,势必会连累到他们, 不死也伤。   “老鬼,你的晚餐。”   几乎夏孤寒开口的那一瞬间,顾晋年就出手了。   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 盘坐在吊灯上的那只恶鬼却无火自燃,眨眼之间化作幽蓝色的火焰,飘向顾晋年的掌心,转瞬之间又消失在他的手掌之间。   坐在休息区的天师若有所感地仰头,却只看到一个微微摇晃的水晶吊灯。   但她还是清晰地感觉到周身仿佛凝固的阴气散去,整个人立马松快了不少。   作为一名天师,她知道这种感觉代表着什么——缠着她的东西已经消失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还是说有人出手帮了她?   她在视线在酒店大堂上逡巡而过,去没有看到一个可疑的人。她面上露出惊诧的表情,实在无法想象那个出手帮她的人到底有多牛逼,竟能够悄无声息地除去恶鬼。   她也看到了之前差点撞到的那个帅哥正在前台和工作人员交流着什么,引着工作人员往这边看了过来。不过没多久帅哥就和身旁的少年一起离开了。   没过多久,一级天师就看到酒店的检修人员走了过来,客气地让休息区的客人换个地方休息,自己爬上去查看水晶吊灯的情况。   一级天师走远了,还能听到检修人员小声的嘟囔。   “奇怪,明明昨天刚刚检查过,怎么突然断了呢?”   “别废话了,要是没有那个客人提醒,砸下来伤了人,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一级天师闻言一怔,正打算等他们修完吊灯下来,问问是谁提醒他们吊灯的问题,就看到门口进来几个人,正是她要等的人。   她只能把这件事暂时放下,朝那几人小跑过去。   “楚队长!”   楚君珩听到有人喊自己,便停住脚步,朝着声源处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女人朝着他小跑过来,女人留着利落的短发,穿着一身运动装,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简单干脆。   “你是?”楚君珩问道。   他们来降州查案在业内并不是秘密,但普通人根本就不知道,眼前这人认识自己,说明就是天师界的人。   很快,楚君珩就在对方的腰上看到一把迷你桃木剑。   一级天师。   难怪了。   “我叫于亚彤,之前是降州天师协会的成员。”于亚彤在楚君珩两米之外停了下来,很自觉地自报家门。   “于亚彤?”苗盈盈对这个名字有印象,略微思索了一番就想起是谁了,“你就是那个因为擅自调查案子,被降州市天师协会开除的人吧?”   在来降州之前,苗盈盈他们就听说过于亚彤,因为不服从天师协会的规定,想要帮自杀和无辜受到牵连的人找寻真相,最终被天师协会开除了。不仅如此,整个降州市的天师协会合伙抱团排挤她,让她再也接不到其他单子。   可以说,于亚彤为了查案,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于亚彤不意外对方会认识自己,矜持地笑了笑,“就是我。”   因为这件事,楚君珩一行人对她印象不错,楚君珩的戒备也稍稍解除了一些,“你找我们有事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吧。”于亚彤提议道。   楚君珩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跟我们来吧。”   一行人进了电梯,楚君珩直接把人带到顶楼的总统套房,他并不担心于亚彤知道夏孤寒的存在。   夏孤寒已经选择自动暴露,就算于亚彤带着其他目的,也算是顺水推舟。   倒是于亚彤见到夏孤寒有些惊讶,瞪大双眼看着他,“是你?刚刚在楼下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夏孤寒否认。   出手的是顾晋年,确实不是他。   于亚彤却不信,只当是夏孤寒低调,所以只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没有再纠缠这件事。   把人领到客厅,楚君珩再问了一遍之前的问题,“你找我们有事吗?”   “我想寻求你们的庇护,也想找一份工作。”于亚彤直截了当地说道:“我知道降州市天师协会的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他们想要杀了我,这段时间我一直不得安宁。你们也知道,我因为违反了天师协会的‘规定’被除名了,甚至受到排挤,接不到单子。特殊部门刚刚成立,我希望可以成为特殊部门的一部分。”   于亚彤顿了顿,自信满满地说道:“作为投名状,我可以把降州市天师协会的秘密告诉你们。”   ***   降州市的天师协会位于降州康云区的一栋居民房里。居民房外面看上去平平无奇,里面却别有乾坤,装饰摆设无不豪华,极尽奢侈。   此刻,位于天师协会二楼的会长办公室里,几个降州市天师协会的管理层正聚在一起。   从楚君珩带人来到降州市开始,特殊部门这几个人的资料就摆在了天师协会的案头。   陈家出身的三级天师,夏家出来的二级天师,以及一个蛊师、傀儡师,再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军人。   这个阵容在其他人看来好像挺豪华的,像那么回事儿。但在降州天师协会的眼里,这些人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就等着看特殊部门笑话。然后等事情解决不了了,兜不住了,再惨兮兮地找他们天师协会帮忙。   如此才能体会出天师协会的重要性,也能让政府明白,摒弃天师协会,而单独建立一个特殊部门是多么错误的决定。   然而事情却出乎了天师协会的意料,这就导致了此刻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你不是说特殊部门的人什么都查不到的吗?”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双手环胸,直视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质问道:“可是现在呢?他们不仅查到了群,还截留了所有视频,群里的人大部分都被带走调查。你能保证,他们最后查不到天师协会头上来吗?”   之前降州市还没发现这个案子,也有天师协会做遮掩的原因。同星光娱乐的案子一样,降州的天师协会同样监守自盗,用手上的权利帮所谓的PUA集团遮掩。不同的是,星光娱乐的案子天师协会是主导,这个案子,天师协会是帮凶。   群里的视频和图片最终都会上传到一个服务器在境外的网上,该网站采取会员制,想要看到网上的内容,就必须充值成为会员。   而这个网站幕后的运营者就是降州市的天师协会。每年,天师协会都会从这个网站上获取巨额的会员费。   本来警方将案子提交到天师协会的时候,协会里就有人提议接下这个案子。我查我自己,最后随便给政府一个交代就行,他们该赚的钱还是要赚的。   可会长许昌明非要拿乔,说是要给刚成立的特殊部门一个下马威。   结果呢?特殊部门并不如他们想的那般无用,这才几天,就逮到他们的尾巴了。   如果不采取行动的话,很有可能顺着这条尾巴抓到天师协会,到时候大家都得玩完!   “不然呢?”许昌明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重重地碾了下去,“让特殊部门爬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到时候天师协会被纳入特殊部门的监管中,你们觉得还能安生吗?”   与其到时候束手束脚,不如在特殊部门还没强大起来之前,就把它彻底地压制下去。   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但世事难料,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个刚成立的部门势头会那么猛,犹如一把尖刀,直入心脏。   许昌明一脸阴鸷地看着办公室里的所有人,冷凝的目光逡巡而过,让在场的人遍体生寒,“当初我提议的时候,你们可是没有任何异议?怎的?现在事情出了纰漏,就想让我看抗下所有后果?”   之前呛声的中年男子还是梗着脖子,却未置一词。   “不就是几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子罢了,看把你们吓的。”许昌明发出一声嗤笑。   最厉害的不过是一个三级天师。   本来还不打算和特殊部门撕破脸,但既然对方的巴掌都打到自己脸上了,总不能伸出另一边脸给他们打吧?   哪个案子没有危险?   特别是他们这个圈子,每天都在生死边缘游走,偶尔一次全军覆没也不是不可能的。   几人正说着,突然有人推门进来,着急忙慌地说道:“于……于亚彤找上特殊部门了!”   许昌明发了狠,“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第59章 黑白逆转   夜色渐深。   于亚彤声音清脆地将天师协会的秘密娓娓道来, 也为在场的人揭示被天师协会粉饰太平下的罪恶。   也就是说,这几年来天师协会—直知道有那么—伙人在做着畜生不如的事,却没有出手阻止, 反而利用职务之便,成为罪恶的帮凶, 以此获取巨额的利益。   天师天师, 既然上天给了特殊的能力, 不应该除恶扬善, 维护世间清平的吗?   有些人的心真的烂了臭了,为了权势钱财, 视人命如草芥,弃天师的操守于不。   难道他们就不怕因果报应吗?   夏孤寒有些散漫地坐在沙发上, 全程未置—词, 他闭着双眼,似乎睡着了。   他能感觉到于亚彤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 视线里有藏不住的打量和探究。但夏孤寒都没理会,自顾自闭眼假寐。   不管于亚彤的目的是什么,现在的形势都对他们有利。   夏孤寒动了动,在顾晋年的肩窝了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还没入眠, 就感觉有东西扯了扯他的衣摆, 夏孤寒微微睁开眼睛,垂眸看去。   是苏彼的傀儡娃娃。   傀儡娃娃用她独有的机械音小声问夏孤寒:“她—直看着你, 心里也—直在想着你,她是不是喜欢你啊?”   夏孤寒闻言看向苏彼,便发现苏彼的眼睛在自己和于亚彤之间来回打转, 满满都是八卦的探索欲。   傀儡娃娃又—次出卖了苏彼的内心。   夏孤寒还真没想到外表看起来是个高冷美人的苏彼,内心竟会如此丰富。   “这你要去问她。”夏孤寒和傀儡娃娃聊了起来,他觉得傀儡娃娃的身体不错,或许回去之后可以给—二三换个身体,毕竟纸扎的不经用,要经常修补,换成傀儡娃娃的材质,就可以—劳永逸了。   傀儡娃娃藕节—般的双手支着下巴,明明面无表情,却很人性化地叹了—口气,“我和她又不熟,而且我总觉得她带有目的的接近我们。”   “是吗?”夏孤寒倒有些意外,“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会读心哦。”傀儡娃娃忽然咧开嘴笑了,露出—排细密的尖牙,配上它黑黝黝的眼睛,诡异又可爱。   夏孤寒原以为傀儡娃娃是苏彼制作出来的,和苏彼血脉相连,故而能获知苏彼内心的想法。说得更直白—点,傀儡娃娃是苏彼的—个化身,受苏彼操控,也象征了苏彼的意志。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的,这个傀儡娃娃和—二三—样,有自己的意志和思想。   不过夏孤寒也看出来了,傀儡娃娃所谓的读心并不是真正的听到别人内心的想法,而是对他人表现出来强烈的情绪有所感知。   就像拿于亚彤来说,傀儡娃娃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能感知到她—直在想夏孤寒的事。因为这个情绪太强烈了,傀儡娃娃就感受到了。   也就是说,于亚彤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夏孤寒。   夏孤寒伸手戳了戳傀儡娃娃木脑袋,“那你说说我在想什么?”   傀儡娃娃颇为苦恼道:“我读不出你的想法。”   话落又笑了,“但我很喜欢你,你身上有生灵的力量。”   傀儡是死物,但它有了自己的意志,就天然地向往盎然生机。它在夏孤寒的身上感觉到了这种力量,所以会忍不住亲近夏孤寒。   之前几天苏彼都控制着它,不让它去打扰夏孤寒。这会儿苏彼被于亚彤吸引了注意力,它就趁着这个机会偷偷溜过来和夏孤寒说话。   “嘿嘿嘿。”傀儡娃娃眼中冒出两颗小红心,“我好喜欢你。”   被—个小娃娃表白了,夏孤寒—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   然而也不需要他回应,凭空出现—股力量,把傀儡娃娃给弹回苏彼身边了。   傀儡娃娃忽然砸到自己面前,苏彼被砸得蒙了—下。傀儡娃娃也是蒙的,它怎么突然就飞了呢?   “是你把我扯回来的?”   “你——跑——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来,显然苏彼不知道傀儡娃娃擅自跑去找夏孤寒。而傀儡娃娃以为是苏彼把它从夏孤寒身边拽回来的。   傀儡娃娃疑惑:“那我怎么回来了?”   夏孤寒似笑非笑地转头看向顾晋年,还故意用脚尖点了点顾晋年的小腿,用只有顾晋年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连喜欢我都没说,凭什么吃醋?嗯?”   顾晋年沉默以对,霸道总裁绝不轻易说喜欢。   夏孤寒切了—声,下—秒却歪倒在顾晋年的身上,重新闭上了双眼。   另—边,于亚彤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楚君珩马上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他没有打马虎眼,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你是本案的重要证人,我们有责任也有义务保护证人的安全。至于你想加特殊部门的事,很抱歉,我无法做主。不过十月份特殊部门将会对外招收成员,你到时候若是还想加入特殊部门,可以参加特殊部门的考核。”   于亚彤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并没有纠缠着现在就要加入特殊部门。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半郑重半开玩笑地说道:“有你们的保护,我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于亚彤就这么留了下来,不过没有留在顶楼的总统套房,而是跟苏彼和苗盈盈—间房间。   特殊部门的人离开后,客厅马上安静了下来。   赵晓晨从自己的房间里探出脑袋来,问夏孤寒:“夏大师,他们都走了?”   赵晓晨虽然是受害者之—,不过每次特殊部门开会或者讨论他都会主动避开。和夏孤寒第—次见到他比起来,中二依旧中二,但更有分寸感和自知之明了,不会事事都想参—脚,妄想自己可以拯救世界。   不,赵晓晨还是想着拯救世界,只是重拾初心,用读书拯救世界。   “嗯,都走了。”夏孤寒回答。   得到肯定的回复,赵晓晨这才拿着杯子从房间里蹦跶出来,去厨房烧水喝。   夏孤寒拖着散漫的步伐回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转身问赵晓晨:“赵晓晨,你外婆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外婆啊?”赵晓晨喝了—口水,“她对我很好,是个勤劳的人,我外公年轻的时候工作忙,家里家外都是我外婆—个人搞定的。就算后来我妈和我舅舅赚钱了,她可以安心养老了,可总是停不下来,总要找点事做才安心。不过这两年估计年纪大了,体力也跟不上了,这才听我妈和我舅舅的劝,开始享受生活。”   赵晓晨说完,突然紧张地问道:“夏大师,你怎么突然问我外婆的事?”   少年—下子警戒了起来,之前夏孤寒就是突然问他舅舅的事,他舅舅就有了重大嫌疑。这次又问他外婆的事,不会外婆也掺和进去了吧?   感觉到赵晓晨的戒备,夏孤寒笑了笑,“你别紧张,我就了解—下你家的情况情况。”   “真的?”   夏孤寒懒得再回答,回到房间。   留着赵晓晨心惊胆颤地站在餐桌旁,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水杯。   ——不会的,不会的!   ——外婆—辈子吃斋念佛,连—只蚂蚁都不敢杀,怎么可能做出那些丧心病狂的事。   赵晓晨如此这般的安慰自己—番,才稍稍平定了情绪,却还是有些神思不属的往自己房间走,还差—点撞到门框上。   这—晚,赵晓晨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少年小小的世界,真的承受不了太多。   反而给少年心湖里投下炸弹的夏孤寒,被顾晋年喂了—顿能量后,—夜好眠。   直到第二天早上,被不断响起的手机铃声吵醒。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顾晋年已经帮他接通电话,并且把手机放在他耳边了。   “喂。”   “夏老板。”电话是苗盈盈打来的,她声音急切地向夏孤寒说明了情况,“今天—大早,警方就连续接到报警电话,报警的内容差不多,都是有人要自杀。警方赶过去,用你给的符箓测试过,全都有粉色的桃花。”   “你预想的没错,鬼面急了,他想要杀了更多人以掠夺能量。”   事情按照预料中的发展,本来是—件高兴的事,但问题是现在特殊部门的人手太少了,而想要自杀的人,又分散在降州市的各个地方,想要救人根本就来不及。   夏孤寒从床上坐了起来,眼中哪里还有—点惺忪之色。   “把地址发给我。”夏孤寒—边穿衣服,—边沉声和苗盈盈说道。   苗盈盈:“已经发你微信了。”   苗盈盈那边事态紧急,和夏孤寒说明情况后,就结束通话,赶去自己领到的地点开展救援行动。   自杀的人太多了,地点又零散,所以特殊部门的人只能分开行动。   现在只祈祷鬼面没有动什么手脚,让普通的救援也能行之有效,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   夏孤寒打开微信,点开苗盈盈发过来的定位地图。—张降州市的地图,被标记了整整三十五个红点。   也就是说现在有三十五个人被控制地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而另外还有三十五个毫不知情的人,随时都有可能被夺去生命。   每个标记点都有备注,特殊部门的五个人去哪个标记点都备注地清清楚楚。   但只有五个人,根本就分身乏术。   而且,夏孤寒还从这张地图里看出了其他东西。   顾晋年也看出来了,两人几乎同时说道:“各个击破!”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量自杀,真正的目的并不仅仅是让鬼面实现掠夺,还要将特殊部门的人分散开来,—个个绞杀。   等待特殊部门成员的,不仅是被PUA后—心寻死的受害者,还有—个个深渊陷阱,势必要将他们埋葬。   “老鬼。”夏孤寒收起手机,神情严肃地看向顾晋年。   然而不用他开口,顾晋年便知道夏孤寒想要他做什么,提前回了—个“好。”   顾晋年抬头望向窗外,瞳孔变得漆黑如墨,墨色还在不断蔓延,没多久就占据了整个眼球。   下—瞬,浓烈得仿佛要凝结在—起的阴气从顾晋年的身上汹涌而出,如惊涛骇浪、山崩海啸—般以顾晋年为中心,以极快的速度覆盖了降州。   乌云滚滚而来,转瞬便吞没了整个天际,也吞没了最后—丝天光。   顷刻间黑白逆转,黑夜毫无预兆地降临,浓黑之色蔓延至整个降州。   顾晋年的手打了—个法诀,赤金色的波纹如浪花—般荡开,融入黑暗之中。   潜伏在暗夜里,游荡的在孤野中的恶鬼受到了感召,按着指示涌向了三十五处打了标记的地方。   号令—出,百鬼夜行。 第60章 朝阳初升   这天一大早, 降州市就不平静。   很多人在睡梦中被呼啸而过的警笛声和救护车的鸣笛声吵醒,不明所以地走到窗边、阳台往外一看,尚还蒙蒙亮的清晨, 警车、救护车、消防车飞快地在路面上驶过。   尖锐的鸣笛声响彻整个城市,在耳膜边鼓胀着, 在心脏冲击着, 令人产生坐立难安。   到底出了什么事?竟要出动如此多的警察和消防?   ***   楚君珩坐在警车里赶往自己分配到的地点, 那是一处位于降州市城中村的居民楼, 报警人是受害者的父母。   按照受害者父母的说法,受害者近来感情受挫, 做什么都无精打采,昨天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今天一大早就从门缝里递出一张遗书,她的父母吓坏了, 怎么叫女儿都不开门, 无奈之下只好报警。   然而警察赶到后,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破开受害者房间的房门, 最后还是一个年长的警察背着受害者的父母拿出一面镜子查看,看到了受害者房间涌出的粉红色烟雾。   警方这才把案件提交给特殊部门。   这是今天早上第一起自杀报警的案件,楚君珩和其他成员接到消息立马赶了过去,然而在半路上又相继接到几个相似的报警电话。   一行五人不得不分开行动。   楚君珩能够担任特殊部门的队长, 自然不是草包, 几乎立马就猜出了对方的目的。   “从加入特殊部门的那一天起, 你们就应该明白,人民的生命高于我们的生命。”楚君珩坚毅的目光落在在场其他人身上, 声音庄严沉重,“很显然这次是冲我们来的,无论结果如何, 我们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救更多的人。”   扫视了一圈,楚君珩很欣慰没有在自己的队员脸上看到退缩的神色。   尽管特殊部门才刚成立,尚未发展起来,但能进来的就没有一个是孬种!   五人在路上分开,分别前往不同的位置。   他们清楚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敌人布下的万丈陷阱,敌人恨不得把他们困死在陷阱里,借着他们狠狠地将特殊部门和政府的尊严踩在脚下。   可那又怎么样?从身负特殊能力、成为天师的那一天起,他们就注定要为普通人的安全而奋。   生死有命,但求俯仰无愧于天地。   ***   十几分钟后,楚君珩抵达第一起报警所在的城中村,按照地址,直接来到受害者的家里。   这一家一家三口都是外省乡下来降州务工的,父母在工地上干活,女儿是一家药店的店员。一家三口的生活虽然拮据,但也算幸福,每年节省一点,这些年也存了不少钱,正打算今年春节前回老家起一栋新房子,以后退休回家有地方养老。   他们如同万千平凡的普通人一样,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可自从女儿开始谈恋爱之后,所有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都碎得稀烂。   父母从未见过女儿的对象,但刚开始的时候,女儿确实很开心也很幸福,父母自然乐见其成,就算那时候女儿生活开销比平时大了很多,父母也觉得正常。谈恋爱了嘛,总要花点钱打扮自己。   可很快父母就发现不对劲了,女儿钱是花出去了,人却没有一点正向的改变,甚至变得更糟糕了。本来还算自信的人,越来越畏畏缩缩,甚至上班的时候甚至不敢和客人搭话,差点被老板辞退。   不仅如此,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女儿积攒了五年的存款竟全部花完了,并开口向父母借钱。   父母这才意识到事情有可能不是他们想的那样,逼问之下他们才知道,女儿竟是把钱都给了男朋友。交往以来,男方日常所有花销都由女儿一力承担。而且男方花钱大手大脚,穿名牌吃高档餐厅,完全不顾及女儿自身的经济条件。若是女儿稍稍出现犹豫的表情,等待她的轻则冷嘲热讽,重则拳打脚踢。   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继续交往下去?父母不仅没有借女儿钱,还勒令女儿和男方分手。   然而女儿就像是着了魔一般,前脚答应的好好的,后脚趁着父母不注意就跑去找男方了,最后甚至开始绝食威胁要父母拿钱给她。   如此几次之后,父母也拿女儿没办法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越陷越深。   可怎么都没想到,这样放纵的结果不仅没让女儿得到想要的幸福,还逼着她走上了绝路。   楚君珩到的时候,就看到一对饱经沧桑的夫妻抓着警察的手,苦苦哀求警察一定要把他们的女儿救回来。   警方看到楚君珩,之前那个用镜子测出桃花的警察赶紧走了过来,“楚队长。”   楚君珩点了点头,“让我试试。”   他走到门边,手才刚碰上门把手,那扇无论用什么方式都打不开的房门,竟自动打开了。   它在等,等猎物的到来。   楚君珩明知门后是陷阱,却也毅然决然地踩了进去。   门内门外完全是两个世界,一明媚一阴冷。   阴冷黏腻的感觉犹如附骨之疽一般,在楚君珩甫一进入房间之后,就缠上了楚君珩。   军人的感知很敏锐,就算眼睛看不到那些东西,楚君珩还是立马预感到有危险向自己靠近,他一个利落的前滚翻,正好躲开了那道向他疾射而来的舌头。   只要晚一秒,他就会被这条滑腻的舌头洞穿。   几乎同时,夏孤江、陈末朗、苗盈盈、苏彼都义无反顾的踏入陷阱之中。   夏孤江面对的是一个幻境,来自地狱的烈火以燎原之势将他焚烧。制造这一幻境的是一位三级天师,他站在不远处,看着夏孤江在烈火中挣扎。   夏家的天才?也不过如此!   苗盈盈踏入无尽炼狱之中,一直不离身的巨大旅行包终于放了下来,拉开旅行包的拉链,无数的毒虫如潮水一般涌出。她精致的脸庞上一片沉凝之色,阴煞之气充斥着周围的世界,毒虫触之滋滋燃烧而起。   傀儡娃娃直接在冰川中冻成冰块,苏彼却要分神操控其他傀儡对付几只厉鬼。手掌张开,细长的手指舞动出残影,透明的丝线在虚空中蹁跹交缠,两个成人高的傀儡冲向厉鬼,想开锋利的獠牙咬了上去。   三级天师设下的阵法中飞沙走石,所有接近的魑魅魍魉皆被阵法吞噬,化作阵法中的砂石。然而陈末朗面对的却是降州市天师协会的会长许昌明,一个四级天师。   一张暴雷符如巨蟒一般劈落而下,直接把陈末朗的阵法给披散了。又有雷电如奔袭的流水,无情地朝陈末朗肆虐而来。   许昌明冷眼看着这一切,眼睛尽是嘲讽。   这次降州市天师协会精英尽出,为的就是让特殊部门有来无回,狠狠地落了政府的面子,谁让政府想要收回他们手中的权势?   而且,这次混乱的目的可不仅仅是杀了特殊部门的人,那三十五个自杀的人,三十五个受牵连的替死鬼今天也必须死。   只有这样,“神明”才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永远庇护他们。   与此同时,三十五个想要自杀的人,其中大部分人耳朵中传来她们日思夜想的声音,如死神的召唤,恶魔的低吟。   “跳下去,只要你跳下去,我就相信你是爱我的。”   “对,就这样割开的手腕。你太脏了,你知道吗?只有死亡才能洗脱你身上的脏污。”   “不用数了,都吞进去吧。吃了它,你就彻底解脱了,放心,等你死了,我会下去找你的。”   ……   这些声音就是催命符,有人站在高楼之上,有人手持水果刀,有人拿着注射器……   她们的眼中充满了悲哀和自我否定,在长期的人格侮辱和精神控制之下,她们已经完全否定了自我的人生价值。似乎唯有死亡,才能让她们彻底解脱,也唯有死亡,才能让她们永生永世的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浓郁的桃红色从降州市三十五处升起,鲜艳粉嫩的颜色里却充满了腐朽绝望的气息,感觉不到一丝生机。   这些桃红色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最后汇聚在“替死鬼”的头顶上,“替死鬼”对此毫无所知。   有的少年在睡梦中,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发出一声呓语;有的少年正挥手和家人作别,抱着篮球和小伙伴一起奔向篮球场;有的背上书包踩着自行车,前往培训机构,想趁着暑假多提高一些,为来年高考做准备……   他们青春年少,活力无限,未来充满了各种可能。却不知道死亡的脚步离他们越来越近,头上桃花云颜色逐渐变深,仿若要渗出血来。   ***   赵晓晨一大早就醒了过来,明明还很困,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总是泛着虚,让他有些坐立难安。   最后索性站了起来,走到阳台,看着楼下宽广的马路上警车呼啸而过,他的心也一点一点地紧缩了起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不祥的预感一直笼罩在他的胸口。   赵晓晨也不知道自己在阳台站了多久。忽然似有所感一般,他猛地看向远处的天边。   乌云如万马奔腾而来,顷刻之间就侵占了整个天际。天一下子黑了下来,沉沉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崩塌一般,充满了令人压抑和恐惧的气息。   风声骤起,万马齐喑。   赵晓晨不由肃立而起,他似乎看到暗夜中涌动的赤金色光芒,随着云层翻涌而去。   天有异象,奇异的是赵晓晨不仅不害怕,竟还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是黎明前的黑暗,他相信不用多久,阳光终归破开云层,重新照亮这个世界。   ***   顶楼上,正要往下跳的女人被一股力量推回了阳台,守在一旁的警察抓住机会按住她。   另一处,一直打不开的门“砰”得一声打开了,坐在床边的女人已经拿着水果刀往手腕上割去,关键时刻却有一只无形的手扣住了她拿刀的手,那只手力量极大,女人吃痛,下意识松开手。水果刀应声落在地上,被进来的警察踢开。   这样类似的场景在降州市同时上演,不多时,三十五个人全部获救。   某小区的篮球场,少年起跳投篮,篮球擦着球框进篮,少年吹了一声口哨,眉眼飞扬;有人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额头,轻声抱怨了一句“艹,怎么做了这么奇葩的梦?”才慢吞吞地起床;背着书包的少年,一到培训机构,就收到了上次小测的成绩,比之前整整进步了二十几分,他捧着成绩单嘿嘿傻笑……   天上的乌云散去,朝阳初升,一切都是新的。 第61章 鬼王出世   楚君珩凭着敏锐的感知避开了厉鬼的攻击, 明明四周都是阴冷的,可是他已然大汗淋漓。后背紧贴着墙壁,锐利的眸光犹如鹰隼, 盯着眼前的一处虚无。他什么都看不到,直觉却告诉他, 东西就在那里。   就在楚君珩警惕着攻击的时候, 突然感觉周围的空气对自己的禁锢一松, 阴冷的气息消失了, 那种紧迫逼人的危险感也随之消失。   他愣了一下,待回过神的时候却看到警察已经冲入房间, 救下了想要自杀的女儿,那对面容沧桑憔悴的夫妻正抱着女儿失声痛哭。   .   和苗盈盈的蛊虫纠缠在一起的厉鬼也像是听到感召一般,停止了对苗盈盈的攻击, 反而去攻击控制它们的天师。   苗盈盈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却不会放过一点微小的机会,见厉鬼攻击天师协会的天师, 她便操纵着蛊虫见缝插针,给天师制造更多麻烦。   .   地狱烈火中的夏孤江扔出一枚符箓,七枚铜钱串成七星剑,穿符而过, 便有灵气朝他裹挟而来, 犹如甲胄, 隔绝了熊熊燃烧的烈火。   他必须尽快找到幻境的阵眼,方能破阵进行反杀。   然而还没等夏孤江有所行动, 他就听到一道惨烈地哀嚎声,眼前深红的烈火尽数退去,而控制幻境的那个三级天师却遭到地狱烈火的反噬, 转瞬之间被烈焰吞没,在烈火中狰狞扭曲,没过多久,便化作烟尘。   .   傀儡娃娃破冰而出,根本就不用苏彼控制,咧着满是獠牙的嘴朝厉鬼疾射而去,张开嘴想咬住厉鬼的肩膀。然而前一刻还悍勇无比的厉鬼突然转身跑了。   “咔!”傀儡娃娃上下牙齿碰撞在一起,一口咬了个寂寞。   苏彼也发现不对劲了,她收回傀儡,同傀儡娃娃一起看向厉鬼逃跑的方向,就见到厉鬼围攻了天师协会的天师。   一人一傀儡对视一眼,一大一小的表情如出一辙。   苏彼&傀儡娃娃:“???”   敌人突然变战友是怎么回事?   .   陈末朗现在很狼狈。许昌明是个四级天师,陈末朗年初的时候才认证了三级天师,实力和许昌明差了一大截。如今许昌明亲自出来和他斗法,又下了杀心,陈末朗想要从他的手中逃脱,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陈末朗从未放弃,就算是死,他也要抗争到死,而不是向许昌明妥协。   “不愧是陈家人,骨头倒是挺硬的。”又一道闪电劈向陈末朗,许昌明的眼中充满了讽刺和轻视。然而下一瞬,许昌明所有的情绪都被天边翻涌而来的乌云镇住,化作难以置信。   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   许昌明抬头看向天际,惊骇地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他便看到一支厉鬼组成的大军朝他奔涌而来。明明是最为松散的孤魂野鬼,这一刻却像是有了指挥一般,目标明确,令行禁止。   许昌明根本就来不及反抗,就被这支厉鬼大军淹没,他纵使再厉害,厉鬼大军却丝毫不讲武德。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响起了许昌明的哀嚎声,没多久又渐渐弱了下去。待厉鬼大军散去时,他已经被厉鬼撕碎分食。   许昌明至死都想不到,向来将人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他,会死得如此措手不及,如此不体面。   .   这一刻,几乎所有天师同时抬头望向降州市的天空,看到乌云中翻涌的赤金色,神色惊骇,久久无法言语。   鬼王令一出,可令万鬼臣服。   鬼王出世了!   ***   某处的山林间,不久前才刚刚下过雨,泥土被浸湿,有水珠从枝叶上滴落,掉进地上的小水洼中,荡开涟漪。   涟漪不断向外扩散,速度越来越快,水洼中映出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迫近。   “刷拉!”   水洼破开,一只腐肉横生的手臂从水洼中伸了出来,没过多久,万籁寂静的山林中爬出了一个人影。   这个“人”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腐烂得极深,有的地方还能看到乌黑的骨头。他的脸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貌了,眼眶的位置还能看到蛆虫蠕动。   他抬头望向降州市的方向,没剩多少肉的脸扯了扯,露出一个狰狞怪异的笑。   “鬼王……吗?”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腐烂的手,似乎不是很满意,略显嫌弃地说道:“啧,又要换身体了,麻烦。”   ***   酒店顶楼的总统套房内。   顾晋年漆黑的眼眸恢复正常,于是黑夜退去,白天重临。   他偏头看向夏孤寒,“好了。”   顾晋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刚刚让日夜颠倒黑白轮换的人不是他一般,脸上看不到一点儿疲惫之色,依旧俊美非凡。   照理说这是夏孤寒第一次见到顾晋年的实力,应该被顾晋年震撼住,可他却没有惊讶没有难以置信,只有理所当然。好像他早就知道顾晋年到底有多厉害,不,夏孤寒甚至还觉得顾晋年的实力不至于此,他并没有看到顾晋年的上限。   转换日夜,役使百鬼,于顾晋年而言如手使指,易如反掌。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顾晋年有多厉害的时候,后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们去做。   “走吧。”夏孤寒伸手握住顾晋年的手说道。   不用他明说,顾晋年便知道要去哪里,任由夏孤寒拉着他往外走。   不过打开总统套房的大门,门外站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于亚彤。   “夏老板。”于亚彤不知道在门外等了多久,听到开门的声音马上抬头望了过来。   夏孤寒:“你怎么在这里?”   他以为于亚彤和楚君珩他们一起行动了。   “我没和楚队长他们一起出去。”于亚彤主动承认,“我有事找你。”   夏孤寒对上于亚彤的目光,没有言语,但于亚彤却有一种被夏孤寒看透的感觉。特别是被那双透彻的眼睛注视着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在夏孤寒面前无所遁形。   “呵。”夏孤寒哂笑了一声,绕过于亚彤朝电梯走去。   于亚彤稍稍犹豫了一会儿跟了上去。   电梯还没到,于亚彤站在夏孤寒的身边。   “说吧,陈文俊让你来找我做什么?”夏孤寒伸手去按电梯,见于亚彤跟过来了,直接把话挑明。   如果之前只是猜测,那么在打开门开到于亚彤的那一刻,就变为笃定了。   于亚彤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了。   如果于亚彤真的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是来寻找庇护的,在特殊部门来降州调查案子当天,她就应该出现了。而不是在夏孤寒见过陈文俊之后,她恰好出现。   只是夏孤寒有一点没想明白,于亚彤为什么要将天师协会的秘密透露给特殊部门?是陈文俊授意还是于亚彤突然良心发现?   毕竟陈文俊和天师协会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陈文俊是活得不耐烦了,才会出卖天师协会?   于亚彤还在纠结是和夏孤寒坦白还是继续瞒着夏孤寒,电梯就已经到了。   夏孤寒似乎不在意她的回答,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走进电梯里。   于亚彤跟了进去。   电梯的箱门关上。   电梯里就两个人,夏孤寒懒洋洋地靠在顾晋年身上,打了个哈欠。   没人说话,使得电梯陷入一片安静之中。而有的时候,沉默带来的压力更令人难以承受。   更何况于亚彤面对的是夏孤寒。明明看起来懒懒散散、人畜无害的一个人,他甚至没有盯着你看,但和他同处一个空间,压力便会骤增。   好像内心的一切心思都暴露在他的面前,隐瞒不了也藏不住。   于亚彤在心里抗争了很久,终于选择实话实说,“夏老板,你说的对,是陈文俊让我来找你的。”   她一边迷恋于陈文俊给的温柔,一边又无法忽视良心的谴责。她不想违背陈文俊,生怕让陈文俊不满意,陈文俊就会离她而去。   可她也是一个天师,天师的职责就是防止更多普通人受害。让她对这件事视而不见,甚至骗夏孤寒去冒险,她完全做不到。   于亚彤曾经调查过这件案子,偶然窥见一点真相,自然知道陈文俊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可是她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可以地抵御陈文俊虚假的温柔,从而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的线索。   然而一开始这就是针对她的陷阱,因为她知道了天师协会的秘密,于是便被一步一步引入这个陷阱之中,最后臣服于陈文俊。   有的时候,于亚彤觉得自己被割裂成两个人,一个人清醒地让她赶紧逃离,一个哭着喊着继续沉沦下去。大多时候她都是清醒的那个她,只有遇到陈文俊的问题,她会变得不像自己,甚至成为陈文俊口中那只下贱的母狗。   “滴——”   电梯抵达一楼,夏孤寒打了个哈欠走了出去。   见于亚彤愣愣地站在原地,夏孤寒终于开口了,“走吧,不是要带我去见陈文俊吗?”   于亚彤回神,惊讶地看向夏孤寒,“夏老板,你敢和我一起去?”   夏孤寒漫不经心地撩了撩眼皮,“为什么不敢?” 第62章 想打就打   于亚彤有些无法理解夏孤寒, 他明明知道有人在他的面前设下了一个陷阱,为什么还要踩上去?   而且他肯定知道陈文俊身后还有更厉害的存在,这个存在被天师协会的其他人称之为“神明”, 难道夏孤寒就不怕吗?   似乎猜到了于亚彤的想法,夏孤寒哂笑, “有本事困住我的才叫做陷阱。”   其他的, 连绊脚石都说不上。   于亚彤一愣, 猛地看向夏孤寒。对方还是散漫的模样, 漂亮的桃花眼惺忪困倦,好像还没睡醒, 可是他说那句话时透露出来的自信和嚣张却也是无法掩盖的。   于亚彤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充满了矛盾,但这个矛盾并不会让人远离他觉得他很奇怪。反而成了他身上的引人注目的魅力,极其容易吸引人的目光。   “既然你不怕, 那就走吧。”   于亚彤收敛起心中的想法, 走出电梯。   夏孤寒拖着散漫的步伐跟上去。   其实到现在,他还是无法理解陈文俊的逻辑。陈文俊为什么要把天师协会的秘密透露出来?或者说, 他到底想做什么?   “老鬼,”夏孤寒突然想到了什么,像是自言自语地问道:“昨天我们在医院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赵晓晨他外婆对陈文俊的态度有点不对劲?”   “忌惮和恐惧。”   顾晋年回忆了一番, 得出了这个结论。   “对, 就是忌惮和恐惧。”这也是夏孤寒不明白的一点, 如果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赵晓晨的外婆不应该对陈文俊产生这样的心理, 毕竟陈文俊的地位还低了一筹,可现在却反过来了。   “别想太多,”顾晋年拉着夏孤寒上了出租车, “到了就知道了。”   夏孤寒想想也是,便懒得再想,坐到出租车的后座上,开始闭目养神,一点都不担心于亚彤会带他去哪里。   于亚彤倒没有去特别的地方,直接带着夏孤寒和顾晋年来到省立医院陈文俊的办公室。   “文俊就在里面,夏老板请吧。”于亚彤推开办公室的门,请夏孤寒进去。   陈文俊的办公室就是普通医生的办公室,二十平米左右,门口不远处设有沙发茶几的会客区,办公桌在进门左手边的位置,原木色的整墙大书柜里填满了专业书籍。   夏孤寒进来的时候,陈文俊背对着他,宽大的办公椅遮住了陈文俊的身形。   “你不是陈文俊。”夏孤寒的鼻子微微耸动,在办公室里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兰香。   正因为这股熟悉的兰香,夏孤寒才笃定坐在办公椅上的人不是陈文俊。而是星光娱乐那个案子里,帮许思雅换眼睛的灵医。   黑色的办公椅缓缓转了过来,也让夏孤寒看清了坐在上面的人。   那人还是和上次见到的一样的装扮,大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容,斗篷过于宽大,也看不清他的身材。   果然是星光娱乐的案子里出现过一次的神秘灵医。   看到对方,夏孤寒心里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   “昨天我见到的陈文俊,其实是你吧?”与其说夏孤寒在询问,还不如说他在陈述一个事实,“能请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伪装成陈文俊的吗?真正的陈文俊又在哪里?”   一连几个问题,让顾晋年诧异地看向夏孤寒。别人或许不理解夏孤江,顾晋年却不一样。他一开始就察觉到夏孤寒在知道见的人是灵医的时候,整个人就放松下来了。要是放在平时,夏孤寒不会这么问别人问题,可这会儿他还连续问了,这只能说明一点,夏孤寒很信任灵医。   不过现在不是吃醋的时候,顾晋年只目光沉沉地看了灵医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夏孤寒捏了捏顾晋年的手,像是在安抚一个怄气的小孩,眼睛却看向灵医,等待自己的答案。   他现在可以肯定,几天之前灵医就伪装成了陈文俊。对方是灵医,能够直接治疗灵魂,自然也有把自己的灵魂伪装成其他人的能力,至于外表的伪装,对于天师而言更不是难事。灵医不仅伪装成了陈文俊,还借陈文俊的身份,让于亚彤给特殊部门通风报信,直接把线索送上门。   天师协会会突然狗急跳墙,和灵医也有关系。   完全可以说,如果没有灵医的存在,这次的案件无法这么顺利的进行。   对上夏孤寒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灵医低低地笑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变声的不自然,却听不出一点恶意。   在降州市天师协会公然给特殊部门下战帖的隔天,灵医就已经赶到降州市了。他直接从天师协会内部查起,果然让他查到不少东西,不过因为身份特殊,他并没有暴露自己。反而等特殊部门过来后,他发现夏孤寒对陈文俊产生怀疑,便伪装成陈文俊,一点一点把夏孤寒往真相上引导。   现在看来,夏孤寒除了没有猜到他的身份之外,已经把整个故事圆上了。   “看来你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灵医喑哑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他站了起来,“那现在就让我看看,你怎么收拾那只阴沟里的老鼠。”   “好。”夏孤寒毫不犹豫地应道。   一旁的顾晋年眸光暗了暗。   阴沟里的老鼠……   夏孤寒之前也是这么形容那个“神明”的。   ***   病房里。   赵晓晨的外婆坐在床上,望向窗外,苍老的脸上藏不住急躁的情绪。   时间已经到了,为什么他的力量还没有过来?   若不是担心身份暴露,“外婆”恨不得起身亲自去看一看。   “外婆”正着急着,忽然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这让她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陈文俊怎么还在医院?他不应该被特殊部门带走调查了吗?   问题才刚刚产生,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却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长相精致帅气,“外婆”昨天见过,应该是保护赵晓晨的高人。另外一个穿着斗篷戴着兜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让人看不清他的样子。   “外婆”心里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她眉头皱了皱,装出害怕的神色,“你们是谁?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你利用赵晓晨把我引来的那一天,应该就要预想到现在的结局。”夏孤寒倚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看向“外婆”,不,应该说是“神明”。   那块装着桃花煞的玉观音就是“外婆”给赵晓晨的,真正的目的也不是要杀了赵晓晨,而是引起赵晓晨背后高人的注意,从而嫁祸给陈文俊之后,好利用他人的手,帮她杀了陈文俊。   “外婆”的手段确实成功了,在昨天之前根本就没人怀疑她的身份,直到夏孤寒跟赵晓晨来到医院,见了“外婆”之后。   顾晋年在鬼胎的案子里,接触过“神明”的雕塑,那时候雕塑里属于“神明”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消失,顾晋年便记住了“神明”的气息。昨天见过“外婆”,顾晋年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这才确认“外婆”就是“神明”。   这次生病,都是“外婆”自导自演的,为的就是把赵晓晨和赵晓晨身边的高人引过来。   至于“神明”为什么要除去陈文俊?或许是发现陈文俊不受她控制了,或者陈文俊一直都想为母亲报仇。“神明”占了他母亲的身体,等同于直接害死他母亲。   之后,灵医又伪装成了陈文俊,“神明”在“陈文俊”身上感受到了威胁,于是不得不除去陈文俊。   只是彼时,“神明”的两大力量来源被夏孤寒相继捣毁,自身的能力严重衰退,所以不得不想出借刀杀人的办法。   在“神明”的预想中,她从头到尾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老人,谁都怀疑不到她头上来。等陈文俊被绳之以法之后,她便可逍遥法外,继续利用残忍的手段摄取更多的力量,到时候再换一副年轻健康的身体。   夏孤寒既然已经确定了“神明”的身份,自然不可能给他辩解或者逃跑的机会。   “神明”还在思索怎么才能蒙混过关,不是他不想硬刚,而是条件不允许。这具身体太老了,他的灵魂之力就算再强大,也无法让这具年老的身体迸发出年轻人的活力。更何况,他的力量来源一次又一次被销毁,再加上陈文俊这几天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方法,竟然能直接削弱他的灵魂之力。若不是因为如此,他绝不会冒险把别人引过来。   反正几相作用之下,“神明”现在的状态确实和一个耄耋老者差不多,又怎么敢和夏孤寒对抗?   他见夏孤寒没动手,还以为夏孤寒还有疑虑,然而下一刻,他便感到呼吸困难,似乎有什么东西抽走了他周围的空气,强烈的挤压感传来。   “你!”他看向夏孤寒,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之色,怎么会有人把灵气运用得如此自如?   这个问题才刚刚升起,“神明”就感觉到有一股灵气进入他的身体,挤压他的魂体。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断尾求生!   “神明”的眼睛一暗,立即做出了决定。他立马调动魂体里剩余的力量,不断压缩自己的灵魂,几息之后,魂体变得和蚂蚁一般小,偷偷地从老人的耳朵里钻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老人的肉身没有了魂体的支撑,突然倒了下去。   夏孤寒没在老人的身体里感受到“神明”的存在,正要收回灵气的时候,灵气突然触动到一点微光。夏孤寒立马沉下心观察,惊讶地发现这点微光正属于老人的灵魂!   也就是说,当“神明”侵占了她的身体后,她的灵魂并未消失,强烈的求生欲望和某些执念让她的灵魂坚强地闪动着微光,然后躲在深处,没被“神明”吞噬。   如今“神明”的魂体从老人的身体里消失,属于老人的灵魂便慢慢恢复光芒。   夏孤寒收回灵气,没有惊动这个坚强的老人。   灵医似乎不意外夏孤寒的手段,当他用灵气把“神明”的魂体从老人的身体里逼出来后,灵医就动手了。灵医的拿手好戏就是对魂体的感知,别说是变成一只蚂蚁了,就是化作一粒粉尘,灵医也依旧能感觉得到。   “神明”以为自己在断尾求生,其实只是自投罗网罢了。   灵医轻轻碾着指尖上小蚂蚁一般的魂体,突然“咦”了一声。   夏孤寒望了过来,“有什么不妥吗?”   “不是完整的魂体,”喑哑的声音染上凝重之感,“而且只是一魄。”   可仅仅只是三魂七魄中的一魄就能如此兴风作浪,若是完整的魂体呢?   灵医按捺住内心的担忧,将“小蚂蚁”收了起来,“这个我有用,拿走了。”   “请便。”夏孤寒拿着魂体也没用,对灵医而言确实是个不错的研究材料。不过夏孤寒还有一个疑惑,“前辈,您为什么来降州调查这个案子?”   灵医笑道:“想打就打了,哪里来的那么多理由?”   笑声嚣张至极。   “不过我倒有一个问题想问你,”灵医止住笑,兜帽下一脸认真,“你和鬼王认识?”   不久前日夜轮换,百鬼夜行的场景他可还是印象深刻。   不等夏孤寒回答,顾晋年直接在灵医面前显露出身形。   顾晋年:“认识,怎么不认识?”   顾晋年下颌微抬地看着灵医,露出霸道总裁式的睥睨,“我是他爱人。”   灵医:“……”   夏孤寒:“……”   夏孤寒无奈地笑了笑,握住顾晋年的手,郑重地向灵医介绍,“嗯,他是我爱人,顾晋年。”   作者有话要说:  顾晋年:憋了一章,终于可以宣示主权了!! 第63章 简单粗暴   在夏孤寒话落的那一瞬间, 顾晋年立马就察觉到灵医身上的气势变了,藏在兜帽下的双眼充满审视的意味。   顾晋年微微眯了眯眼睛,毫不退缩地回视过去, 顺势揽过夏孤寒的腰,占有欲十足。   灵医终究没说什么, 没有理会顾晋年, 只是转而看向夏孤寒, 说了一个地址, “陈文俊就在那里,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了。”   夏孤寒:“麻烦前辈了。”   又扣住顾晋年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走吧。”   也不等顾晋年的反应,拉着他就走。   顾晋年只回头看了一眼灵医,眼神里依旧充满了霸总的睥睨。   灵医目送一人一鬼出了病房, 身影消失在拐角, 没忍住发出一声轻笑,最后又无奈地摇摇头。   一会儿之后, 才走到病床边,一只如青葱一般的手从斗篷里伸了出来,轻轻地按在老人的额头上,温和的力量从额头进入, 找到老人身体里的灵魂微光, 将其包裹其中, 温养着她。   老人的魂体虽然坚强的活了下来,但到底被“神明”所伤, 想要让她醒来,还需要治疗一番。   对灵医而言,这并不是难事。   许久之后, 老人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眼。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看不到一个人影,老人躺在床上,目光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一颗眼泪却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什么都知道,坚持活下来是想劝说陈文俊去自首,别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了。   “外婆?”   少年的叫声让老人回过神来,她转头朝门口看去,便看到满头大汗的赵晓晨。   赵晓晨几步走了进来,见外婆哭了,立马抽了一张纸,轻轻为她擦拭眼角的泪水,小心翼翼地问道:“外婆,你怎么了?”   老人握住赵晓晨的手,下一刻又紧紧抱住赵晓晨,发泄一般哭了出声,“外婆对不起你爸爸妈妈,也对不起你啊!”   赵晓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不久前接到夏孤寒的消息,夏孤寒让他来医院守着外婆,他以为外婆出什么事了,就一路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结果外婆就抱着他哭。   赵晓晨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轻轻拍着外婆的后背安慰她,关于外婆说的对不起他们一家的事,赵晓晨这会儿也不敢问。   陈娜赶来的时候,老人已经哭累了睡着了。   赵晓晨看到陈娜就像是看到救星,“妈,你终于来了。”   “难为你了。”陈娜走过来拍拍儿子的头,目光落在老人身上,很是复杂,有庆幸也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赵晓晨:“妈,外婆到底怎么了?”   “没事,”陈娜说道:“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有妈守着。”   “我……”   赵晓晨并不愿意,可看到陈娜突然沉下来的眼神,只要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开。他妈好说话的时候是真的好说话,但是真认真起来,他也不敢有所违背。   直到赵晓晨离开,陈娜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坐到床边,看着床上的母亲。   夏孤寒通知她过来的时候,已经和她说过母亲的情况,她这才知道这两年多来,母亲不是母亲,而是邪神。   丈夫的死和儿子遇上的事情都和邪神有关,但电话里夏孤寒并没有提陈文俊的事,这就说明陈文俊其实并不无辜。   如果可以的话,陈娜并不想怀疑自己的弟弟。陈文俊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两人血脉相连,陈娜就算再理智,也想不明白陈文俊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   到了晚上,老人才醒过来,看到守在病床边的陈娜,怔愣了一下,“娜娜……”   “妈,饿了吗?想吃什么?我让小李给你带过来。”陈娜掩藏起所有的情绪,神情温和的看向母亲,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娜娜。”老人又喊了一声。   陈娜知道老人有话对自己说,便静静地看着老人,等她开口,   老人虽然已经下了决定要和陈娜坦白,可是对上陈娜那双过分冷静的双眼,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许久之后,老人才发出一声轻叹。   “娜娜,文俊他对你不一样。”老人的视线落在天花板上,“他从小就看重你这个姐姐,当初我们举家搬来降州的时候,他得知你要留在响灵市,偷偷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   陈娜和陈文俊姐弟俩的年纪相差十岁,陈文俊小的时候,确实陈娜带他比较多,所以陈文俊会对陈娜有所依赖是很正常的事,陈娜并没有放在心上。   刚开始的时候,老人也这么觉得,只认为是普通的弟弟对姐姐的依恋。后来陈娜留在响灵市发展,姐弟俩分开,老人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偶尔陈娜回来的时候,老人顾及陈文俊的情绪,会让陈娜多带着弟弟一点。   要是早一点知道陈文俊对陈娜会生出那样的心思,老人宁愿陈娜永远不回家!   “文俊对你不一样啊!”   老人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   第一次的时候陈娜还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但再一次听到,又察觉到老人语气里的难堪后,陈娜猛然意识到这个“不一样”到底指的是什么。   或许是太难以启齿,老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把那种畸形的情感清楚地表达出来,总是含糊其辞。   “我一直没发现文俊对你的不一样,直到你和楠礼结婚那一年。”   陈娜和赵楠礼结婚的时候,年龄都挺大了,那时候陈文俊已经二十多岁了。看起来温文尔雅比一般人都要优秀,但就是不谈恋爱,老人为此担心过。   陈娜和赵楠礼的婚礼办了两场,一场在响灵市,一场在降州市。   响灵市的那场婚宴陈文俊借口有事没去参加,后来参加了降州市的那场。他在婚宴上喝得酩酊大醉,其他人只以为他是不舍得姐姐出嫁,老人刚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婚宴散去,老人无意中看到陈文俊盯着陈娜的眼神,迷恋而疯狂。   老人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从那天开始就有意无意的减少了陈文俊和陈娜的见面,她希望陈文俊能把自己掰过来。   然而结果却并没有朝着老人希望的方向发展,两年多前的暑假,赵楠礼带着赵晓晨过来看望她,那一天陈文俊也在家,老人亲眼看到陈文俊送给赵楠礼一枚血玉。   一直以来,陈文俊都把自己的感情隐藏得很好,赵楠礼对小舅子也多有欣赏,并未怀疑血玉有什么问题,收下了血玉,没想到回响灵市没几天,赵楠礼就死了。   老人直觉这件事和陈文俊有关,去找陈文俊的时候,却听到他和一尊狰狞恐怖的雕塑在讲话,也确定了正是陈文俊送给赵楠礼的血玉有问题,才害了赵楠礼的性命。   可老人还没来得及发问,就感觉到有一股力量进入自己的眉心,昏迷之前,她听到儿子冰冷地质问声,“你给我滚出来!”   ***   听母亲说完来龙去脉,陈娜的手臂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只要一想到陈文俊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对自己有那样的心思,陈娜就忍不住觉得恶心。   “娜娜,是妈妈对不起你和楠礼还有晓晨,要是早点告诉你们,让楠礼有个防备心,也不至于……”老人愧疚极了。   陈娜却没有责怪老人,老人自始至终都没做错,无论谁遇到这样的事,第一反应就是瞒下来。毕竟陈娜和陈文俊生活在两个不同的城市,彼此之间远隔千里,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说开了反倒没必要。   至于老人知道陈文俊是杀害赵楠礼的罪魁祸首后,会不会帮陈文俊瞒着这件事,答案是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毕竟老人得到答案的那一天,身体就被邪神抢走了。   陈娜将老人搂进怀里,轻声安慰她,“妈,你没错,我不怪你,晓晨和楠礼也不会怪你。”   这次夏孤寒调查什么案子陈娜并不知道,只是开始怀疑陈文俊后,陈娜让人查了一些陈文俊的事,发现陈文俊并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般温文尔雅,他控制欲非常强。   这会儿只要一想到陈文俊为什么有那么强烈的控制欲,陈娜心里就膈应得慌。   她从未想过陈文俊对自己这个亲姐姐竟然有那样肮脏的心思,甚至变态到不惜杀了赵楠礼,和有赵楠礼血脉的赵晓晨。   ***   从医院离开后,夏孤寒和顾晋年就根据灵医给的地址找到了陈文俊。   陈文俊在降州市城中村的一栋民房里。这栋民房位置很偏僻,周围居住的都是外来务工人员,龙蛇混杂,大家个过个的日子,根本就无暇关系邻居的生活。   所以就算这栋民房天天大白天都拉着厚重的窗帘,偶尔还能闻到血腥味也没人管,只有野猫会在夜间爬上民房的窗户,发出凄厉的叫声。   夏孤寒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一片黑暗,屋里并没有开光。不过他的眼睛能在黑暗中视物,就算不开灯他也能看清周围的景象。   左手边的房间发出呜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夏孤寒便和老鬼一起走过去。打开房间的门,清晰地看见房间里的景象——   陈文俊被剥光了扔在床上,桃花云幻化成几个人形纠缠在陈文俊的身上,陈文俊瞪大了双眼,想要挣扎,却又挣不开,只能被困在桃花云中间,强迫他做一些令他难堪的事。   这样的情况也不知进行了多久,陈文俊整个人明显萎顿下来,双眼无神,眼周挂着两个浓黑的眼圈,一副快要精尽人亡的模样,哪里还是之前那个温文尔雅的“人间天使”?   夏孤寒忍不住啧了一声。   只觉得灵医的手段真的是简单粗暴。 第64章 巫蛊之术   床上的陈文俊发现有人来了, 立马转过头来。他刚开始还有些恐惧,待发现来的人不是之前那个戴着兜帽的神秘人后,松了一口气。下一秒眼中便迸射出希冀的光芒, 希望来人可以把自己救出去。   他现在看起来狼狈不堪,哪里还有一点陈医生的风度翩翩的样子?但陈文俊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些, 只想从这地狱一般的地方逃出去。   陈文俊都不知自己到底被关在这里几天了, 自从那天被神秘人关在这里之后, 他就没有呼吸过一口新鲜的空气, 也没有见到过一缕阳光。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陈文俊还能忍受。但也是那天开始, 他的衣服被扒光,被迫地做那些事,这么长时间竟是没有休息过。   很多时候, 陈文俊都忍不住想, 不如死了算了。但那个神秘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他确实一次比一次虚弱下去, 但意识却一次比一次清晰。   真正体会到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痛苦。   隐隐约约中,陈文俊看到一张张熟悉的脸。他记得这些女人,她们都是被他PUA过的“猎物”。在他的精神控制和人格侮辱之下,这些女人对他言听计从, 他让她们做什么她们就做什么, 就算是让她们死, 她们也会以能让他满意的姿态死去。   和其他PUA的人不同,陈文俊PUA这些女人并不是享受战绩带来的虚荣感, 他只是享受内心得到满足的控制欲。   陈文俊疯狂地迷恋着自己的姐姐,他不是没想过让姐姐独属于自己,但陈娜的警觉性非常高, 人格独立而自信,根本就不受陈文俊影响。   陈文俊对陈娜求而不得。   于是他便把这份求而不得带来的痛苦转嫁到其他人身上,他看着那些女人在自己的脚下求着自己施舍一点点爱意,感受着那些女人被自己控制后的狂热,陈文俊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践踏他人的真心,摧毁他人的尊严,让他人对着自己摇尾乞怜。这种可以肆意控制别人的快乐让陈文俊渐渐忘记了对姐姐求而不得的痛苦。   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接受现在这种情况。   那些他曾经伤害过的女人,此刻神色癫狂地看着他,她们亲吻他的脸他的唇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她们像是没有意识一般,不再受他的控制。不,不是没有意识,而是只剩下一种意识:爱陈文俊,不顾一切地爱陈文俊。   这是陈文俊曾经灌输给她们的魔咒,而现在魔咒应验在陈文俊自己身上。   没人能阻止这些桃花云对陈文俊的爱意和执念,她们会永生永世地爱下去。   这些桃花云应该是灵医从“神明”的魂体里抽出来的,都是陈文俊的情债。   现在陈文俊在偿还自己的情债,也算是求仁得仁。   陈文俊或许还没意识到这一点,或许也意识到了,却不愿意承认。他双眼瞪向夏孤寒的方向,嘴巴被堵住,发不出声音,他就用眼神传递自己强烈的求助欲望。   一只手却突然抚上夏孤寒的眼睛,顾晋年的声音在夏孤寒的耳边响起,“太难看了,还是别看了。”   “确实。”夏孤寒轻笑了一声。   确实难看,看多了他还害怕长针眼呢。   夏孤寒不再理会陈文俊的求救,转身离开。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间民房就是“神明”用来储存偷回来的血液的地方,还未进来之前,夏孤寒就感受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民房一共两层,面积不是很大,一楼就一个客厅和一间房间,看起来和普通人的家差不多,血腥味是从二楼传下来的。   夏孤寒从陈文俊的房间里出来后,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和一楼一样都没有灯,黑色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天光,屋内黑漆漆的一片。   夏孤寒却可以清晰地看到二楼的景象。   二楼只有一间房间,房间里摆满了架子。架子上装着巴掌大的瓦罐,和炖罐店里装炖汤的瓦罐差不多大。灌口封着黄表纸,夏孤寒走进一看,发现黄表纸上写着名字和生辰八字。   显然这些瓦罐里装着受害者的血液。   房间中心的位置有个水泥砌成的操作台,台上血迹斑斑。   夏孤寒走过去的时候,发现操作台上还放着几个桐木制作的木偶人,木偶人身上刻着生辰八字。   夏孤寒伸手拿起一个木偶人细细观察。这是一个已经制作完成的木偶人,只有一根手指大小。夏孤寒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从木偶人身上传来的生人的气息。   那种感觉很真实,就像真人站在夏孤寒面前一般。   “巫蛊之术。”夏孤寒微微眯着眼,说出了木偶人的来历。   巫蛊之术是宫斗剧中经常出现的桥段,大部分都是在木偶人身上写下名字和生辰八字,对着木偶人扎针或者把木偶人埋在地上,就能让被写了名字之人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当然在宫斗剧中,所谓的巫蛊之术只是陷害他人的一种斗争手段,而不会真正起到用木偶人害人的作用。   但夏孤寒手上的这个木偶人不一样。   除了不是活人之外,它所逸散出来的气息和活人丝毫不差。虽然也无法通过木偶人伤害到正主,但在某些事情上可以取代正主。   “神明”便是利用了这个特性,找了许多“替死鬼”。   那些渣男们对“猎物”实行PUA的时候,身上定然带着木偶人。木偶人不仅仅改变了渣男自身的命格信息,还容易让人产生幻觉,使得他们的容貌更加贴近木偶人上的正主。于是“猎物”并不知道真正和自己“谈恋爱”的是谁,产生的桃花也只能顺着木偶人的气息,去找“替死鬼”。   当“猎物”自杀之后,桃花煞爆发,顺便带走“替死鬼”的生命。“神明”早就在桃花和“替死鬼”身上打上标记,一旦“替死鬼”死亡,“替死鬼”的冤魂和桃花煞都会被“神明”收回吸收,化作增强“神明”魂体的力量。   现在房间里还存着上百个装着血液的瓦罐,若是没有及时发现,那么会有一百多条无辜的生命将在悄然无声中死亡。   夏孤寒的目光晦暗不明,周遭的灵气开始沸腾涌动。   “滋啦啦。”   炙烤的声音响起,每一个瓦罐里燃起无形的火焰,将瓦罐中的血液燃烧殆尽。   无形的火焰不仅焚烧了瓦罐里的血液,也将一室的血腥味都焚烧干净。   操作台上的木头小人也在火焰中荡然无存。   做完这些,夏孤寒走到床边。   “撕拉。”一声,厚重的窗帘应声裂开,窗外的天光蜂拥而至。   这间不知道封锁了多久的房间,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任由阳光打在自己身上,夏孤寒难得感受到炽热的阳光带来的暖意。   他在日光下站了许久,顾晋年就陪着他站了许久。   ***   “老鬼,回去吧。”夏孤寒偏头看向顾晋年。   顾晋年牵住夏孤寒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经过陈文俊房间时,一人一鬼听到里面传来凄厉的尖叫声,那是陈文俊绝望的哭嚎。   夏孤寒脚步不停,和顾晋年一起离开民房。   房间内,桃花云幻化出来的人形已经不满足亲吻这样的亲密了,她们充满了不安全感,明明陈文俊就在身边,她们却觉得陈文俊会离它她们远去。   也不知道是那一朵云先开始的,张口咬在了陈文俊的脸上,尖锐的牙齿硬生生地撕下一块血肉。   剧烈的疼痛让陈文俊发出痛苦的尖叫,他瞪大的双眼里映出一张美艳的脸,那张脸的主人却以一种极其享受的姿态啃咬着从他脸上撕咬下来的那块肉,迷恋而疯狂。   连血带肉地吃下去,把陈文俊融进自己的身体里,那么就可以永远和他在一起了。   其他的桃花云不仅不阻止,甚至受到了启发,纷纷张开嘴,露出尖牙,发狠似的在陈文俊身上咬上一口。   每一口都撕下一块血肉,每一朵桃花云近乎痴迷地把血肉啃食进去。   她们的脸上露出疯狂的满足之色。   对,就这样。   只有这样,陈文俊就不会再抛弃她们,彻彻底底地和她们融为一体,再也不会分开了。   “啊啊啊!”   陈文俊发出惨烈的叫声,渴望外面的人听到的喊声进来将他救出去。然而这间房间自成一个世界,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动静,陈文俊的所有哭嚎都只是无用功。   当陈文俊以爱之名用极其残暴的手段逼“猎物”自杀的时候,他从未想过将来有一天,他的“猎物”也会以爱之名一口一口的撕咬下他的血肉,以同样残忍血腥的方式置他于死地。   前者的爱是充满谎言的虚假,后者的爱是陷入绝望的癫狂。   陈文俊种下这个因,也只能得到这个果。   ***   陈文俊死了,他死不瞑目。   不,他连眼珠子都没了。   他身上的每一个器官、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血肉于桃花云而言都是令她们迷恋和欲罢不能的一部分。   她们撕扯他的身体、挖下他的眼珠子、嚼碎他的骨头,把它们当做世间最珍贵的宝贝一样吞吃入腹。   陈文俊最后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甚至连灵魂都被桃花云分食干净,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当陈文俊消失后,桃花云终于心满意足地停止了这顿“大餐”。   她们夙愿以偿,可以永远和陈文俊在一起。   最后汇聚在一起,融为粉红色的光团,飞向窗外,在阳光下慢慢散去。 第65章 塌房了吧   夏孤寒回到酒店的时候, 正是中午了。   特殊部门的队员都已经回来,正在顶楼的总统套房等夏孤寒。   他们都知道夏孤寒做什么事去了,心中确实有些担心, 但更多的却是对夏孤寒的信任。   夏孤江和楚君珩亲眼见过夏孤寒的能力,对夏孤寒的实力有一定认识, 他们认为夏孤寒有能力处理好案件。其他三人则不然, 他们认识夏孤寒没多久, 对夏孤寒还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 他们之所以信任夏孤寒,是因为知道夏孤寒身边有鬼王。   早晨的异象他们全都见识到了, 也都知道那是鬼王出世,下了鬼王令的原因。刚开始他们还没把夏孤寒和鬼王联系在一起,等回到酒店得知夏孤寒去处理“神明”的事后, 陈末朗等人心里就有了猜测。   有鬼王在, 他们根本就没必要担心。   难怪特殊部门那么看重夏孤寒,原来夏孤寒手里捏着如此重磅的王牌。   楚君珩大概能够猜出队员们心中的想法, 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夏老板和鬼王认识。”   所以并不存在因为鬼王才看重夏孤寒的事。   “真的?”陈末朗最沉不住气,惊讶的表情全都写在脸上。   如果特殊部门事先并不知道鬼王的存在,为什么会那般看重夏孤寒?当然, 陈末朗会这么想, 并没有否认夏孤寒在这个案子中起到的作用, 只是夏孤寒看起来实在太年轻了,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实力。   夏孤江看不惯他对夏孤寒的质疑, 没忍住反驳道:“你要是不相信,等他回来和他斗斗法呗。”   没等对方回应,夏孤江又嗤了一声, “不过我估计他懒得和你斗,你还不够格!”   陈末朗闻言并没有生气,反倒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之处,态度立马软和下来,“不好意思,是我思虑不周。”   其实仔细想想也是,一个能役使鬼王的天师,又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呢?是他对年轻人产生了刻板印象,这世上从不缺天才,夏孤寒或许就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也说不定。   陈末朗一服软,夏孤江也没再咄咄逼人逼人的必要。如果不是夏孤寒不愿意,夏孤江早就把前面两个案子拿出来和陈末朗他们好好说说了,好让他们看看夏孤寒到底配不配得上特殊部门的特殊对待!   一般这种争吵楚君珩都不会站出来调解,队伍刚刚组建有所摩擦在所难免,重要的是每个成员之间对待错误的方式。比较幸运的是,现在队伍里并没有死要面子的队员。就算爆发再激烈的争吵,在意识到自己犯错的时候,都能及时冷静下来,该服软的服软,该道歉的道歉。   一行人等待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夏孤寒终于回来了。   看到沙发上的五人,他并不觉得惊讶,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面对五双求知欲爆棚的眼睛,夏孤寒没有吊他们的胃口,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   当然,他隐瞒了灵医的存在。不过夏孤寒也知道,就算他这会儿不交代的灵医的事,上面的人也会知道。   或许有可能灵医的到来,就是上面授意的。   把事情讲清楚后,夏孤寒就不在客厅多待,和他们打了一声招呼,就起身回房间去了。   简单的洗了个澡,夏孤寒头发还没干就趴到床上去睡觉了。头发不用他吹,自然有人会帮他吹。   果然夏孤寒还没睡着,顾晋年的手就贴到他的头上,力道适中地给夏孤寒按摩的同时,也帮他把头发烘干了。   夏孤寒舒服地发出哼哼的声音,没多久就陷入深眠之中。没办法,他今天早上醒得太早了,又做了不少事,这会儿困得不行。   几分钟后,顾晋年也上了床,把夏孤寒搂进怀里,看他睡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伸手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小没良心的。   ***   卧室外,特殊部门的人还在谈论这次的案子。他们把讨论的地点转移到小会议室,还放低了声音,就怕吵到夏孤寒睡觉。   大概半个小时后,他们又行动起来。   一些收尾的工作还要做,最重要的是天师协会还等着处理。   天师协会的会长许昌明已经被鬼王收拾了,几个高层也没落得好,现在天师协会正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正是拿下天师协会的最好时机。也是时候借着这次机会,震慑一下其他地方的天师协会。   等夏孤寒睡了一个漫长的午觉醒来的时候,总统套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肚子发出饥饿的抗议,夏孤寒才想起来从早上被电话叫醒到现在,他什么都没吃,甚至连口水都没喝。   顾晋年不愧是和夏孤寒签订了同生共死契约的人,夏孤寒这边才刚感觉到饿,他就把晚餐准备好了。他进到房间,正好看到顶着一头混乱的呆毛坐在床上发呆的夏孤寒。   夏孤寒听到动静望过去,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含糊和沙哑,“老鬼,我饿了。”   “饿了就起来吃饭吧。”顾晋年直接走过来将夏孤寒从床上拉了起来,又把他推进浴室里,牙刷挤好,水倒好。完全不用夏孤寒动手,顾晋年给他准备得妥妥当当。   夏孤寒一边刷牙一边想,自己越来越懒,绝对有顾晋年纵容的功劳。   洗漱完,夏孤寒才慢吞吞的前往餐厅吃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赵晓晨从医院里回来了。看到夏孤寒,他眼睛一亮,登登登地跑了过来。   “夏大师,我的事情解决了?”   夏孤寒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汤。   赵晓晨这才想起夏孤寒在吃饭,便不再问了,乖乖地坐在一旁。   等夏孤寒吃饱喝足,他还十分殷勤地把碗筷收了,桌子擦了,一切弄齐整了之后,才重新坐夏孤寒身边,再一次问道:“夏大师,事情解决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夏孤寒,渴望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然而夏孤寒只回了他一个简单的“嗯。”   赵晓晨只能继续发问。   “我没有生命危险了是吗?”   “嗯。”   夏孤寒明知道赵晓晨最想听的是什么事,偏偏不说出来。一来他懒,二来嘛,偶尔逗逗小朋友还是挺有趣的。   赵晓晨再着急也不能逼夏孤寒开口,只能耐着性子一个一个问出来,语速越来越快。   “我外婆没事吧?她……还是好人,对吧?”   “嗯。”   “那我舅舅呢?我爸真的是他杀的?就连我的……也是吗?”   这回夏孤寒不再回答“嗯。”了,而是直接不说话了。   然而沉默就是最肯定的回答。   赵晓晨的肩膀一下子塌了下去,却还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是找到证据了吗?”   夏孤寒看向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对。找到证据了。”   “可是……”   “可是……”   赵晓晨一直喃喃着可是,却可是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   舅舅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从小就对他很好,几乎他要什么就给什么。他怎么可能杀了爸爸,又怎么会想杀他呢?   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相真正降临的时候,赵晓晨却还是无法接受。   他一脸迷茫地看向夏孤寒,似乎想要寻找一个答案,又似乎只是在喃喃自语,“夏大师,为什么?”   “不知道。”夏孤寒回答得很干脆,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晓晨,眼神有点冷,“我不想知道他犯罪的原因。无论什么原因都无法抵消他犯罪的事实,也不该成为他犯罪的借口。”   话落,夏孤寒转身离开。   赵晓晨先是呆呆地坐着,像是被夏孤寒震慑到了,后又陷入了沉思,面上的迷茫之色渐渐散去。   夏大师说的没错,问为什么没有任何意义,难道他知道舅舅为什么这么做了之后,一切就会变得没有发生过吗?他爸爸还会复活吗?   当陈文俊想要杀他爸爸的那一刻起,无论他伪装得多好,就已经不是他的舅舅了。   赵晓晨想通了,也感觉心里的枷锁突然解开了,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走到夏孤寒房间的门口,朝里面喊了一声,“夏大师,我明白了,谢谢你。”   说完正转身离开,又想起陈娜女士吩咐的事,于是又说道:“夏大师,我后天就要开学了,得回响灵市去。你什么时候回雾州?我妈让你回去的时候通知一声,她给你买机票。”   一会儿之后,房间里传来夏孤寒清澈的声音,“我明天走。”   赵晓晨:“那我这就去和我妈说。”   降州这边的事解决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扫尾工作不用夏孤寒出手,夏孤寒什么时候回去都没差别。   出来这么多天,夏孤寒还真是有些想念那间小破香火店和一二三了。   顾晋年不仅什么都随着夏孤寒来,还主动开始收拾行李,根本就不用夏孤寒动一根手指。   夏孤寒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坐在床上优哉游哉地晃着脚,欣赏顾晋年“贤惠”的身影。   手机滴了几声,进来两条信息。   一条是陈娜订的飞机票的信息,明天中午十一点的飞机,八点半的时候酒店这边会有专车直接送夏孤寒到机场。   第二条信息是驾校的教练发来的微信,教练问夏孤寒后天有没有时间,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到驾校学车。   夏孤寒会开车,科二科三考试没问题,但奈何现在驾考的规定是必须学满课时,才允许报名科二。   夏孤寒虽然懒,但决定要做的事情,就从不会推迟。   便立马给教练回了信息。   【夏孤寒:有空,我会准时到的。】   回复完信息后,夏孤寒整个人呈大字型后仰倒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的嘟囔,“还以为能休息几天呢。”   顾晋年已经收拾好行李了,一只脚屈膝跪在夏孤寒的身侧,俯身凑近他,“要不换种休息方式?”   夏孤寒盯着顾晋年漆黑深邃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直接把顾晋年推倒在床上,自己跨坐到顾晋年的腰腹部,“换。”   ***   第二天一早,夏孤寅听说夏孤寒要回雾州还有些失落。他M记的兼职已经结束,如果不是开学在即,他还真的有可能跑雾州去玩几天。   不过他还是上了酒店送夏孤寒去机场的专车,说是要送夏孤寒一程。   但前往机场的路上,夏孤寅时不时地往夏孤寒的身边看。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看看右边,把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夏孤寒不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是懒得搭理他。   最后还是夏孤寅自己没忍住,凑到夏孤寒身边问他,“哥,嫂子他……真的是鬼王吗?”   鬼王诶!   那可是只能在典籍里见到的人物,竟然成了他嫂子,他哥也太牛逼了吧!   夏孤寅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目光灼灼地盯着夏孤寒看。   夏孤寒懒洋洋地瞄了他一眼,“你可以亲自问问他。”   “我不是看不见嫂子在哪嘛?”他才只是一级天师,连普通的鬼都看不见,就别说鬼王了。   夏孤寒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顾晋年,“喏,弟弟有事想问你。”   这一声没有毫不见外的弟弟,让顾晋年通体舒畅,于是很愉快地显露出自己的身形。   之前见顾晋年的时候,夏孤寅只觉得对方是个俊美的男人。现在再看到顾晋年,有了鬼王这个光环,顾晋年给夏孤寅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变得特别得高大上,浑身闪烁着万丈光芒。   简而言之,顾晋年一手鬼王令直接让夏孤寅成为他的忠实迷弟。   “嫂子。”夏孤寅讨好地喊人。   顾晋年正在看小说,正是高潮的部分,便也没抬头,只漫不经心地应了一个“嗯。”   鬼王就是不一样,瞧瞧这气度!三分专注三分散漫还有四分威严。夏孤寅心中赞叹。   又凑过去,正打算小声把问题重新问一遍,余光不小心瞄到了顾晋年的手机界面,正好看到了屏幕顶部的小说书名——《穿成恶毒男配后怀了霸道总裁的崽》   所有的问题一下子卡在喉咙里,夏孤寅整个人斯巴达了。   不!   这绝对不是他心目中的鬼王!   ***   之后一路上,夏孤寅都不再问关于鬼王的问题了。   鬼王闪烁着金光的高大上形象在他的心里崩塌,只需要一部小说的书名。   顾晋年终于把高潮的剧情看完,就见夏孤寅带蔫蔫地坐在位置上,不解地问:“他怎么了?”   夏孤寒这几天和赵晓晨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也学会了几句饭圈用语,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是……塌房了吧。” 第66章 辉煌影视   半个小时后, 夏孤寒抵达机场。   今天的机场特别热闹,夏孤寒才打开车门就听到了喧闹声。脚还没落地,就有几个手上拿着横幅的人小跑地从夏孤寒面前经过, 差点撞到夏孤寒。   那几个人连忙转身说了“对不起”之后,又匆匆跑开了。   夏孤寒倒没什么所谓, 开车的司机帮夏孤寒提着行李, 往VIP候机室走去。倒是夏孤寅呢喃了一句, “看来今天有明星的航班啊。”   很显然, 这些人都是粉丝,不是来给爱豆接机就是送机的。   他刚刚看到那几个人手上的手幅了,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还是认出上面的艺人。毕竟这个艺人年初代言了M记的一款产品,夏孤寅在M记兼职了两个月, 想不认识都难。   那个艺人名叫魏天钦, 是去年选秀出道的断层C位。   夏孤寅对对方的认识只有这么多,至于魏天钦有什么代表作, 夏孤寅真不知道。当然,这也和他不怎么关注娱乐圈有关。   夏孤寒就算因为赵晓晨的原因,了解了一些娱乐圈的饭圈用语,但对明星一概没有概念。他对明星的认知还停留在许听娴、封冉等星光娱乐的受害者身上。   所以说, 一定意义上这些艺人们最好还是不要让夏孤寒记住, 一旦夏孤寒记住了他们,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夏孤寒不怎么关注今天有没有明星航班的事,直接去VIP候机室等待登机。   期间, 夏孤江给夏孤寒发了信息,和夏孤寒说了一些天师协会的事。   ——降州市天师协会解散了。   政府和特殊部门迅速出击,在证据确凿情况下, 群龙无首的天师协会根本就没有反击之力。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控制了天师协会里的天师。到时候再仔细审查,涉事的该判就判,该罚就罚。无辜的就放了,到时候是想加入其他地方的天师协会或者参加十月份的特殊部门考核都随他们的便。   特殊部门用不到一周的时间解决了降州的事,政府又用雷霆手段解散了降州市的天师协会,不啻于杀鸡儆猴。用这些动作告诉其他地方的天师协会最好老老实实的,不要再动歪心思,乖乖接受政府的监管。   对于降州市天师协会的事,各地天师协会看法不一,但无论是接受还是排斥,结果都无济于事。毕竟降州市天师协会做的事丧尽天良不说,还被抓住了致命证据。这时候谁敢站出来,谁就是出头的鸟儿,政府肯定要收拾他们。   特殊部门正是成立的关键时期,降州市天师协会硬要把脸伸出来给人打,那就别怨恨自己成了儆猴的那只鸡。   夏孤江发来的信息止不住嘚瑟的情绪。也是,之前特殊部门完全被天师协会骑在头上欺负,整个天师界多少人等着看特殊部门的笑话?这回降州市天师协会解散了,特殊部门打了漂亮一战,还真是好好的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案件还有一些扫尾工作要做,夏孤江要过几天才能回雾州。   夏孤江:“那些被PUA的受害者都得到了妥善的安排,政府部门派了心理医生去接触他们,希望他们可以走出来,真正认识到自己的优秀。”   这是夏孤江发过来的最后一条语音,夏孤寒听完之后,唇角微微向上扬了扬。他退出微信,收起手机,在VIP候机室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相较于公共候机厅,VIP候机室安静了许多,人也很少。   距离登机还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夏孤寒脑袋一歪,枕在顾晋年的肩膀上,准备睡一觉。   然而还没睡着,夏孤寒就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浓浓的审视意味。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反而是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   夏孤寒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用灵气掩饰自己容貌了。他不是很喜欢那样的视线,顾晋年立马察觉到他的情绪,抬头往视线主人的方向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人皱了皱眉头,收回了目光。   打量的视线消失,夏孤寒睡得更安稳了一些。   VIP候机室的另一个角落。   “你刚刚在看什么?”一个戴着鸭舌帽,宽大墨镜遮住上半张脸的男人,微微抬起精致的下颌,问一旁的经纪人。   经纪人也不隐瞒,“看到一个好苗子,不论脸还是身材都极其适合娱乐圈。”   戴墨镜的年轻人,也就是最近娱乐圈里势头正猛的魏天钦并不好奇经纪人口中的好苗子,事实上他也很相信自己经纪人的眼光。他自己就是现在这个经纪人相中的,而且对方也捧出不少大红大紫的艺人。   但魏天钦并不觉得那个人会比他更好看,自己的脸,可是祂最完美的作品。   “能进这里的,都不缺娱乐圈一口吃的。”魏天钦略显嘲讽地说道。   经纪人睨了魏天钦一眼,笑笑不语。   或许不缺钱,但娱乐圈能带来的又何止金钱?他就不相信有人能抵御得了娱乐圈的诱惑。   看情况,对方和自己应该是同一家航班,到时候可以上去试探一下口风。经纪人暗忖着。   夏孤寒并不知道自己又一次被娱乐圈的经纪人惦记上了,直到有人过来通知他可以登机了,他才迷迷糊糊起来,去办理登机手续。   陈娜给夏孤寒订的是商务舱,有特殊通道,还可以提前登机,他并没有感受到拥挤的感觉,一路都顺顺利利的。期间还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想要过来和他搭话的意图很明显。   夏孤寒懒得理会,上了飞机找到自己的座位,往上一窝,帘子一拉,躺下去睡着了。   经纪人本来还想趁着飞机还没起飞过来和夏孤寒谈谈,结果脚步还没迈开,就见夏孤寒又拉起帘子睡觉了。   经纪人脸上的表情僵了僵,虽然对方还不知道他的目的,但还是有些愠怒。   魏天钦轻嗤一声。   经纪人垂眸看了他一眼,眼睛里一片黑沉。   夏孤寒已经在VIP候机室睡了很长时间,经纪人就不信之后的一路他还能继续睡下去。   他左等右等,结果飞机都抵达雾州了,还没见夏孤寒醒来。   经纪人:……   为什么这么会睡?   夏孤寒并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了一路,飞机降落后,他伸了个懒腰起来,打着哈欠下飞机。   经纪人叮嘱魏天钦的助理,“看好你魏哥,我有点事走开一下,很快就回来。”   如果只是普通好看的人,经纪人都不会这么执着,主要是今天遇到的那个太好看了。就算他什么都不会,往公众面前一站,都能吸引大量的粉丝。单单就那张脸,那种慵懒散漫的气质,绝对有爆火的潜质。   无论如何经纪人都想试试。   魏天钦知道经纪人去做什么,颇为不屑地嗤笑一声。终于对经纪人口中的好苗子产生了一点点兴趣,抬眸去寻找对方,结果却没找到一个可以入眼的人。   藏在墨镜下的眼睛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他觉得他经纪人大概是眼睛瞎了。   经纪人快步追上夏孤寒,而后同夏孤寒比肩同行,“请稍等一下。”   夏孤寒懒洋洋地看了过去,明明已经在飞机上睡了那么久了,却还有些睡眼惺忪,桃花眼里雾气蒙蒙的,眼尾染了一抹桃红。只需一眼,就能抓住人的眼球。   经纪人知道夏孤寒很好看,可近距离看的时候,还是被夏孤寒的颜值震慑到了,呼吸微微一滞。不过很快他就想起自己的目的,赶忙掏出一张名片给夏孤寒递了过去,“你好,我是辉煌影视公司的金牌经纪人张宇飞。请问有没有兴趣进入娱乐圈?”   夏孤寒有些恍然,原来自己又被星探看上了啊。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夏孤寒突然笑了一下。   张宇飞有些茫然,不知道夏孤寒为什么突然笑了?   夏孤寒没接过张宇飞手中的名片,反而问道:“你知道第一个想签我进娱乐圈的公司是哪家吗?”   张宇飞并不意外有公司先自己一步看上夏孤寒,毕竟夏孤寒的条件摆在那里,只要不瞎,是个经纪人都想把他签下。   “我们辉煌影视是圈内顶尖的娱乐公司,无论之前哪一家公司想签你,肯定都无法超过我们辉煌影视。”张宇飞只当夏孤寒在拿乔,用另外一家公司来哄抬自己的身价。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给夏孤寒画一个大饼,至于到时候这个饼能不能实现,谁知道呢?   夏孤寒打了一个哈欠,兴致缺缺地听张宇飞吹嘘辉煌娱乐有多什么好,实在懒得应付了,就说道:“星光娱乐听说过吗?”   星光娱乐,张宇飞自然知道。在两个月之前,星光娱乐可是圈内最大的娱乐公司。   “之前是星光娱乐想签你?”张宇飞笑了一下,看向夏孤寒的目光充满了同情,“那你可能是遇到骗子了,星光娱乐已经破产了。”   “我知道。”夏孤寒咧开嘴角笑了笑,“因为是我弄破产的。”   张宇飞:“?!!”   夏孤寒人畜无害状:“现在还想签我吗?”   张宇飞:“…………”   张宇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敢了,不敢了! 第67章 世界很大   把辉煌影视的经纪人吓走之后, 夏孤寒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拖着懒散的步伐离开机场,回到香火店。   他才刚打开香火店的门, 两个纸扎小人和一个纸片人就扑了上来。纸扎小人也不管顾晋年在不在了,一左一右地抱住夏孤寒的腿。大三发挥纸片人的优势, 直接飞到夏孤寒的肩膀上, 在夏孤寒耳边嗷嗷呜呜个不停。   大一:“小老板, 你终于回来了。”   大二:“我们可想你了!”   大三想要表达的也差不多这个意思。   夏孤寒挨个摸过去, 又给他们喂了灵气符箓,“你们不是在师父那里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孤寒因为要去降州, 就把一二三拜托给夏培河照顾。虽然一二三不用进食,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夏孤寒不可能把它们扔在香火店里不管它们。   “孤江哥哥说你今天要回来, 我们就让小米姐姐送我们回来, 要在家里等你哒!”大一抱着夏孤寒的左边,仰头用阴恻恻的嗓音奶声奶气地说道, 听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大二还学姐姐说话,“回来等你!”   大三:“啊啊啊。”   夏孤寒忍俊不禁,又给一二三喂了灵气符。   一旁的顾晋年却看不下去了,直接把一二三弹开。本想着几天没见, 纵容着点孩子让它们抱抱夏孤寒, 没想到还没完没了了。   一二三一齐飞向电动按摩躺椅, 摔成一团,委委屈屈地看着夏孤寒, 却敢怒不敢言。   夏孤寒眯着眼笑了,香火店虽然狭小破旧,但早已不知不觉间成了他的另一个家了。在这里, 他可以完完全全的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是轻松愉悦的。   回到香火店后,夏孤寒哪也没去,先窝回楼上的床上,好好得睡上一觉,就算是第二天,他大多时间也在床上。   只要一想到明天就要去驾校,夏孤寒恨不得在床上多赖一会儿,似乎这样就能把之后因为去驾校而无法睡觉的时间补上。   顾晋年完完全全纵着他,大多时候都是夏孤寒睡觉,顾晋年在一旁看小说。夏孤寒最近赚了不少钱,在小说方面终于大方了一点,不像以前那样只给顾晋年充值两三块,最近一次还十分大方地充了十块钱,够顾晋年看很久了。   满打满算,夏孤寒和顾晋年认识还不到一年,可两人的相处模式打从一开始就进入老夫老夫模式,不需要任何磨合,直接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刻在基因里,融在骨血中。   夏孤寒和顾晋年从未探索过背后的原因,仿佛就该如此。   夏孤寒过了一天彻彻底底的咸鱼生活后,第二天不得不起来前往驾校。   ***   时间进入到九月,天气却没有凉下来的迹象,秋老虎继续发威,一天比一天热。   即便如此,驾校里依旧热闹,汗水和着教练横飞的口沫组成了驾校的日常。   夏孤寒的教练是一个长得有些圆润的中年男人,他得知夏孤寒是过来混课时之后,并没说什么。只是让夏孤寒把科二要考的科目都过了一遍,确定夏孤寒没问题后,就说道:“那行,你以后每天过来签个到,等课时满了,就给你报名考试。”   “你现在找个阴凉的地方待着吧。”   教练其实乐见其成,反正夏孤寒交了报名费,他提成拿到手了,又不用教,跟白得的钱差不多。   夏孤寒正想道谢,就有一个女生小跑了过来。她满头大汗,刘海因为汗水的缘故都打成一缕一缕的黏在她的额头上。   显然是急匆匆赶过来的。   夏孤寒觉得对方有点眼熟。   “教练,抱歉我来晚了。”女孩的眼神有些怯懦,但还是鼓起勇气和人高马大的教练说话。   教练倒也没和她计较,只温声道:“去准备一下,我等会儿教你倒车入库。”   女孩明显松了一口气,和教练说了一声就走开了。   一旁的夏孤寒想起来她是谁了,正是考科一那天和他同一考场的女生。几天不见,夏孤寒能够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变化。   虽然怯懦和自卑依旧,但眼底沉淀了一些东西,不再是之前那个任由他人摆布的人了。   夏孤寒并不知道女生的变化因为什么,但起码是向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倒是教练叹了一口气,“她啊,是个可怜的人。”   女生的事在她第一天过来练车的时候就传遍了整个驾校。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从小就和妈妈一起生活。今年刚刚高三毕业,成绩不错,考上了雾州市的农业大学。据说还是因为高三谈恋爱的原因,导致成绩下降,不然以她平时的成绩,重点大学是没问题的。   女生的问题就出在男朋友身上。   她的男朋友是社会人士,比女生大了七八岁,和女生交往后暴露本性,整天除了打游戏就没什么事干。   男朋友也不知道给女生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女生对他言听计从不说,还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把生活费省下来供男朋友吃喝。   这个驾校还是女生的母亲在女生还没放假的时候就报了名的,不然女生哪里有钱报名?   可就算女生掏心掏肺地对男朋友好,男朋友该偷吃还是偷吃。她来驾校学车的第一天,男朋友的劈腿对象发了一张床照到她手机上,她整个人崩溃了,听说差点自杀了。   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女生两天没来驾校,第三天再来的时候,好像改变了不少。有人没忍住问了她男朋友的事,她也只是愣了一下,就笑着说:“分手了,我把他踹了。”   女生的语气很轻松,她开始尝试和自己和解,于是得到解脱。   ***   教练笼统地和夏孤寒说了女生的事,就去练车场了。   夏孤寒闲来无事,找了个阴凉的位置坐着,哈欠连天,最后干脆歪在顾晋年的肩膀上睡着了。   再醒来时,日头已经高高挂在天空上。   夏孤寒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摸了摸肚子,砸吧砸吧嘴,吃饭时间到了。   夏孤寒走到驾校的门口,又一次遇上了那个女生。这次女生身边还站着一个夏孤寒认识的人——柯素素。   柯素素显然也没想到会在雾州遇到夏孤寒,很是惊讶:“夏大师,您怎么在这里?”   她知道,自己之前能够从蒙昧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夏孤寒,可以说夏孤寒就是她的救命恩人。这会儿见到人,她特别恭敬地走过去和夏孤寒打招呼。   “夏大师,您是雾州人?”柯素素问道。   夏孤寒点点头,“算是吧。”   柯素素的改变不可谓不大。夏孤寒第一次见到柯素素的时候,她万念俱灰,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充满了对自己的自我否定和怀疑。这次再见到她,她身上的阴影已经如数退去,整个人昂首挺胸,无论面对谁都能从容自若。   其实夏孤寅那些符箓的效用早就消失了,可柯素素并没有因为变回原本的容貌而消沉下去。在处置了渣男之后,她彻底地清醒过来,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外在固然重要,但是内心的强大才是真的强大。   所以她现在的从容自信都是从心而发,不再局限于一张皮囊,而是由里到外都充满魅力。   “夏大师,我还没郑重地向你表示感谢,”柯素素郑重其事地向夏孤寒提出邀请,“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味道不错的餐厅,不如我请您吃顿饭,以表示我对您的感谢。”   柯素素自然知道一顿饭根本就无法偿还夏孤寒对自己的恩情。其实当时在降州的时候,柯素素就有拜托警方帮她送红包给夏孤寒和夏孤寅,不过这两个红包都被退回来了,兄弟俩并没有收下。   但柯素素一直觉得自己要为夏孤寒夏孤寅兄弟俩做些什么,内心才好受一些。   就算是一顿微不足道的午餐也行。   现在凑巧遇到夏孤寒,柯素素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大概是看出柯素素内心的想法,夏孤寒应下了柯素素的邀请。   也算是了却一番因果。   吃饭的过程中,柯素素也同夏孤寒说了她这次来雾州的目的。   柯素素是为徐岚而来的。   徐岚就是那个高三刚毕业的女生。   “我在政府的资助下创办了一个网站。”柯素素对夏孤寒说道:“这个网站名叫‘密蒙’,名字取自密蒙花。”   密蒙花的花语是幸福到来,柯素素以密蒙花为网站的名字,是希望每个遭遇不幸的人都能摆脱黑暗,迎接自己的幸福。   “我经历过那般糟糕的事,因为别人的否定而迷失了自己,甚至否定自己。我知道那样有多难受,难受得恨不得离开这个世界。幸运的是,我走出来了,我也希望更多和我有同样经历的人可以走出来,相信自己是美好的。”   密蒙是个公益性质的网站,可以免费为受害者提供心理咨询,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正在被PUA,让他们能够在踏入深渊之前,及时往后退一步。   柯素素转头看向徐岚,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神情温柔,“徐岚的母亲通过网站找到我,我听说了徐岚的情况马上就赶过来了。”   还好她来的及时,她到的时候,徐岚已经产生轻生的念头。   柯素素带徐岚去见了心理医生,又和徐岚促膝长谈了一整晚,终于将徐岚拉了回来,第二天就跑去和渣男分手了。   或许徐岚还没有彻底走出来,但柯素素相信,只要徐岚真正意识到自己的美好,那么便可以不药而愈。   爱自己,爱生活,尝试走出去,便会发现原来这个世界如此宽广无垠,每个人都一样渺小,却也坚不可摧。 第68章 404宿舍   和柯素素分开后, 夏孤寒又回到驾校无所事事地蹭课时。   之后的几天他都是这么过的,等他终于混满了课时,报名考科二的时候, 徐岚的大学也开学了。   开学之后,徐岚不可能天天来驾校练车, 夏孤寒见到她的次数也就变少了。   等夏孤寒考完科三科四, 顺利拿到驾照, 就没再见过徐岚。   在柯素素的帮助下, 徐岚开始新的人生,夏孤寒最后一次在驾校见到她,她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几乎从自我否定自卑的态度中走出来了,人开朗了不少,比一个月前容光焕发了许多。   想来柯素素在她身上花了不少时间。   时间进入十月,国庆假期之后。   连绵的秋雨终于带来一点寒意,连续烧了几个月的炎热终于有退去的迹象。   夏孤江坐在香火店的塑料凳子上, 左手一个大一右手一个大二,头顶上还趴着一个大三,看起来好不惬意。   “夏孤寒, 你真的不去吗?”夏孤江转头看向窝在电动按摩躺椅上的夏孤寒, 不知道第几次问道。   夏孤寒还是没应,用沉默表示自己的拒绝。   特殊部门对外招收成员的考核这个月开始了, 上面想邀请夏孤寒过去当考官,给申请进入特殊部门的天师出出题。   夏孤寒拒绝了。   于是特殊部门就派夏孤江过来磨一磨夏孤寒。其实磨夏孤寒是次要的,主要就是想知道有没有可能让夏孤寒加入特殊部门。   上面尊重夏孤寒的意愿,但不代表他们放弃让夏孤寒进入特殊部门这件事,或许多磨一磨会有奇迹出现呢?   夏孤江领了领导的命令,但也知道夏孤寒的心思, 每次过来就例行公事地问一问,夏孤寒不回答,他也不再纠缠。   “对了,”夏孤江想起一件事,“我昨天在申请表里看到于亚彤了。”   夏孤寒在躺椅上动了动。关于于亚彤的事,他从降州回来就没再了解过,也不知道最后怎么样了。   “当时我们处理完降州市的案子,我见过于亚彤一次。”那时候于亚彤看上去有些憔悴,大概是知道陈文俊死了,她有些伤心过度。   夏孤江想了想,继续说道:“她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她不该带着目的接近你,想要利用你。不过我回来之后,忙着特殊部门考核的事就忘了。”   于亚彤是特意接近夏孤寒,包括那时候追杀她的恶鬼,都是她自己安排的。为的就是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受害者,更容易接近夏孤寒的同时,也更容易获取信任。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当时让她做这件事的人并不是陈文俊,而是伪装成陈文俊的灵医。   但无论是谁让她这么做,她接近夏孤寒是别有目的的这个事实无可辩驳。   夏孤寒“哦。”了一声,算是接受了于亚彤的道歉。   “我还没见到她,也不知道她走出来了没有。”夏孤江有些担忧地说道:“如果她还没从情伤中走出来,很可能无法通过特殊部门的考核。”   毕竟还是要看心理素质的。   夏孤寒重新闭上眼睛,没再对这件事发表任何看法。   于亚彤能不能走出来,还要看她自己。   夏孤江又和一二三玩了一会儿,手机响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消息,眉眼间忽然浮上一抹笑意,带着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又有些幸灾乐祸。   最后实在没忍住,看向坐在夏孤寒旁边的顾晋年,眼中不怀好意的情绪暴露无疑。   顾晋年察觉到夏孤江的目光,将视线从手机里移开,望向夏孤江。   夏孤江:“嘿嘿嘿。”   他什么都不说,等着到时候看好戏。   顾晋年倒也不好奇,又继续低头看小说去了。   夏孤寒也听到夏孤江看好戏意味十足的笑声,略微一想,就猜到什么事了,也跟着笑了一声,拿脚尖有以下没一下地在顾晋年的后腰上点着。   顾晋年反手抓住他的脚,报复性地在他的脚底上轻轻挠了一下。   夏孤寒也不怕痒,得寸进尺地把双腿搭在顾晋年的大腿上,大爷似的动了动,示意顾晋年给他按一按。顾晋年便力道适中地给夏孤寒按摩,眼底的神情无奈又宠溺。   他算是看出来了,夏孤寒和夏孤江兄弟俩心底都憋着坏,等着看他的热闹呢。   可是他又有什么热闹可看呢?   没过多久,香火店外传来脚步声,很轻,稍稍有些犹豫。   夏孤江抬头看出去,不一会儿视野里出现一个女生。   “请问夏大师在吗?”女生小声地问道。   夏孤寒闻言收起放在顾晋年大腿上的双脚,从躺椅上坐起来。   女生的声音很耳熟,夏孤寒看到人后,果然是个熟人——徐岚。   徐岚看到夏孤寒眼睛一亮,小跑地走进香火店。   她朝夏孤江点了点头,“你好。”   又看向夏孤寒,“夏大师,是……是素素姐让我来找您的。”说到这里,她咬了咬嘴唇,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有些犹豫地说道:“我遇到了一些问题,希望夏大师可以帮我。我的钱不多,都在这里了,如果……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打欠条,以后一定会还给您的。”   夏孤寒坐在躺椅上,眼里还带着惺忪之色。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并没有接过银行卡,只道:“有什么问题直说吧。”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那张银行卡就飞回徐岚的包里。   意思很明显,夏孤寒并不打算收徐岚钱。   夏孤江起身推了一条凳子过去,“别紧张,坐下慢慢说。”   徐岚之前虽然在驾校见过夏孤寒几次,但都没有和夏孤寒有过交流,对夏孤寒并不了解。她对夏孤寒所有的认知都来自柯素素,她能感觉到柯素素对夏孤寒恭敬的态度,所以自然而然地认为夏孤寒是一个高高在上、不好接近的高人。   不过这会儿真正接触夏孤寒后,徐岚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还是不好接近,但好像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高高在上。   徐岚做了一个深呼吸,稍稍平定了一下紧张的心情,这才把她遇到的事说出来。   ***   九月中旬的时候,徐岚去雾州农业大学报到,正式成为一名大学生。   虽然她是雾州本地人,但学校有规定,大一新生一律住校,徐岚住进了女生宿舍404。   几乎每个学校都有鬼故事的传说,雾州农业大学也有属于自己的鬼故事,仔细听来这些鬼故事其实都大同小异。   但好巧不巧,那个鬼故事就发生在徐岚的宿舍,404。   听学长学姐说,五年前404有个同学自杀了。   自杀的时间是在夜深人静的半夜。   她睡在上铺,趁着舍友都睡着的时候,用刀割开了手腕上的大动脉。鲜红浓稠的血液从上铺一直往下淌,在寂静的宿舍里响起了“嘀嗒”“嘀嗒”的声音。   睡在她下铺的舍友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侧着身继续睡,有一只手探到床外。她迷迷糊糊中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手上,有些痒,下意识伸手去挠,却抓到一手温热的液体,于是醒了过来。   走廊的灯还没关,从门上的小窗户里透进晕黄的光。   睡在下铺的舍友甫一睁开眼就看到上铺舍友的黑发垂落而下,在暗夜中晕染成浓黑的一团。   舍友吓了一跳,没忍住斥骂:“你是不是有病啊?大半夜不睡觉,装神弄鬼有意思吗?”   说着打开手机的闪光灯,当成手电筒照了过去。   光亮让视野变得清晰。   睡在她上铺的舍友半个身子探出上铺,头自然垂下,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搭在上铺栏杆上的手还在滴着鲜血。   “嘀嗒。”   “嘀嗒。”   .   学姐们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声情并茂,似乎亲眼看到过事情的发生似的,徐岚和她的舍友们正是鬼故事发生宿舍的住客,当时听完鬼故事后只觉得背脊发凉。当晚回到宿舍四个舍友都挤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开灯到天亮。   不过恐怖故事带来的影响也是有期限的,大概过了一周左右,舍友们就完全缓过来了,偶尔还能用这个故事开玩笑。   徐岚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时间又过了一周,柯素素确定她差不多走出来后,就离开了雾州,回降州去了。徐岚的前男朋友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他坚定地认为柯素素离开后,没有柯素素影响徐岚,徐岚会原谅他,和他复合。   于是就到徐岚的学校纠缠徐岚。   当众认错、当众表白、当众送礼物……   周围的人越多,前男友便表现得越深情。他无非就是想利用人多的压力,道德绑架徐岚,让徐岚答应和他复合。   他多了解徐岚啊。   徐岚敏感自卑,从小缺乏父爱,只要他稍稍表现出对徐岚的重视,徐岚还不是跟条狗一样,颠颠地跑回他身边?   前男友自信满满,然而徐岚的回应却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无论他在多少人面前对徐岚表现浓烈的爱意,也无论他做出如此偏激的事——下跪扇自己巴掌、威胁徐岚说要自杀等等,徐岚都抗住了压力,没有答应复合。   因为徐岚知道,对方就是一个烂人,从皮肤到骨子都烂透了!对方也不是喜欢她,只是她之前太好欺负太好控制,他想哄着她回去继续压榨罢了。   徐岚心硬如铁,可想而知前男友每一次都铩羽而归。被拒绝的次数多了,前男友恼羞成怒,开始在学校里制造徐岚的谣言。   在他的嘴里,徐岚是一个被男人睡透的荡妇,来者不拒,所有的清高不过是欲拒还迎……极尽所能地对徐岚进行荡妇羞辱。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他的话,但徐岚多多少少还会听到别人对自己的议论。   如果不是那段时间她还和柯素素还有密蒙网的心理医生保持联系,徐岚觉得自己有可能会崩溃,再次回到和前男友交往时的状态。   好在她坚持住了,并且在辅导员的帮助下报了警。   制造谣言的前男友被拘留了,可于徐岚而言,事情还远未结束。   从谣言传开的那天,徐岚就敏感地发现舍友对她的态度发生了改变。   徐岚学的是植物保护专业,她的三个舍友也是同专业同班的同学,除了徐岚是雾州本地人之外,其他三个舍友都是外地来上学的。   开学没多久,大家都是刚认识的状态,相处都尚且还在磨合的阶段,彼此之间都还有距离感。   徐岚的事发生后,宿舍里有两个舍友对徐岚同情居多,认为她被渣男缠上是她的不幸,谣言传播那几天没少安慰徐岚,三人的关系近了不少。至于最后一个舍友,她就是少数相信谣言的人。   这个舍友名叫连梦怡。   其实从徐岚的前男友追到学校来求复合开始,她就对徐岚眼不是眼了,不少在背后翻徐岚白眼,认为徐岚自命清高。等到后来前男友制造的谣言传开,连梦怡立马就信了,白眼从背后翻变成了当面翻。   不仅如此,连梦怡还喜欢和别人议论徐岚,对徐岚指指点点。见宿舍没人附和她,就和其他宿舍的人说,内容翻来覆去无非就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徐岚前男友那么对她,肯定是徐岚真的做了对不起前男友的事。   不仅如此,还喜欢揪着徐岚的错处夸大其词,到处贬低徐岚。   开学还不到一个月,徐岚就和连梦怡爆发过几次争吵。   矛盾一度不可调和。   就在这时候,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却发生了。   十一假期,徐岚家在雾州,另外两个和她关系比较好的舍友家离雾州比较近,都趁着假期回家了。   只有连梦怡家在外省,所以没有回去,整个假期都在学校里。   等十一假期结束,徐岚和舍友回来的时候,连梦怡还在床上睡觉,帘子拉得紧紧的。   她们关系不好,徐岚也就没在意。   晚饭的时候,连梦怡终于拉开帘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和七天前比起来,连梦怡的改变实在是太大了。她的头发乱糟糟油腻腻的,身上的睡衣不仅皱皱巴巴的,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臭味,也不知道几天没洗澡了。她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一个假期的时间,好像瘦了不少,皮肤松弛,眼周一圈浓黑。   有个舍友有些看不下去了,关心地问连梦怡,“连梦怡,你没事吧?”   突然听到声音,连梦怡像惊弓之鸟一样跳了起来,然后阴阴地看向问话的人,声音沙哑而阴狠,“闭嘴!谁让你管我了?”   舍友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撇撇嘴发誓再也不多管闲事。   到了深夜,徐岚正在睡梦中,突然听到“砰”得一声巨响,直接被吓醒了。   一同醒来的还有另外两个舍友。   灯一打开,徐岚才知道巨响是从哪里发出的——在床上睡得好好的连梦怡竟然从床上掉下来。   这会儿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甚至连痛呼声都没发出,就这么晕过去了。   当下徐岚也顾不上自己和连梦怡之间的恩怨,打电话叫了救护车,连夜把人送到医院去。   好在最后人救了回来,第二天中午连梦怡就清醒过来,手和肋骨多处骨折,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但最严重的还是连梦怡的精神状态,她人是醒过来了,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魇住了,就算是在窗明几净的医院病房里,她都紧绷着神经,双眼囧囧地瞪着周围,一旦有人靠近她,她就不顾身上的疼痛把自己缩起来,嘴里不断念叨着:“别……别靠近我!”   就算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会突然一惊一乍,“鬼啊!有鬼啊!”   凡去看望过连梦怡的人,都说连梦怡被鬼缠上了。再加上404宿舍一直流传的鬼故事,更多的人相信这件事。   一时之间,雾州农林大学上下人心惶惶。徐岚的两个舍友甚至缠着辅导员想要搬出404宿舍,如果404真的没问题,为什么连梦怡会变成这样?   徐岚同样担心。   有些事她并没有在和舍友说,连梦怡出事之后,她夜里总能听到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在寂静空旷的夜里回响,又好像落在她的耳边。   徐岚很害怕,有一次在和柯素素聊天的时候,把自己的隐忧和柯素素说了。   柯素素建议她来找夏孤寒。   ***   “夏大师,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   徐岚说了许久,说完之后才觉得嘴巴有点干。   夏孤江给她递了一瓶水过去,“先喝口水。”   “谢谢。”徐岚腼腆地道了谢。   “你不用担心,”夏孤江笑着安慰她,“那个东西暂时不会伤害你,你待会儿回去给她上柱香烧点纸,她就不会再缠着你了。”   徐岚不懂夏孤江的意思,一脸茫然,“为什么?”   夏孤江:“她觉得她帮你教训了连梦怡,你应该感谢她。”   顿了一下,夏孤江有些好笑地说道:“也就是说,连梦怡嘴碎的连鬼都看不下去。”   连梦怡胡乱编排别人,诋毁别人,生气的不仅徐岚和舍友们,就连404宿舍里的鬼也看不下去,这才出手教训了连梦怡。   尽管徐岚没有求着鬼教训连梦怡,但连梦怡碎嘴的对象主要是徐岚,这就形成了一个因果,鬼认定自己帮徐岚解决了麻烦,徐岚要向她道谢。   现在只是晚上用水滴声提醒徐岚,若徐岚一直没发现这只鬼的意图,鬼或许会缠上徐岚,用更过激的方式让徐岚意识到她的存在。   到了那时候,徐岚受到惊吓事小,很有可能和连梦怡一样,发生意外住院。   徐岚听出了夏孤江话里的未尽之意,有些目瞪口呆。   所以她要是不认识夏孤寒,她是不是永远无法知道有一只鬼缠着自己?之后就算知道了,她也无法推导出鬼只是要她的感谢。   为什么这么霸道和不讲道理?   徐岚只要想到连梦怡的下场,就一阵后怕。   好在她听了素素姐的建议来找夏孤寒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徐岚赶紧起身,不断地和夏孤江鞠躬,“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夏孤江哈哈笑了几声,算是接受了徐岚的感谢。   徐岚又向夏孤寒道谢,然后直接在夏孤寒的香火店买了线香和纸钱,决定回去好好感谢那只做好事要留名的鬼。   不过……   徐岚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问道:“两位大师,我能买一些符箓回去防身吗?”   毕竟鬼就在宿舍里,虽然看不见,但也会害怕啊。有了符,心里多多少少会安心一点。   “别买。”夏孤寒懒洋洋地回了两个字。   夏孤江给她解释,“那只鬼暂时没有害你的心,还帮了你忙。一旦你买了符回去,就算只是防身用,她也会误以为你想害她,结果可想而知。”   徐岚明白夏孤江的意思,到时候那只鬼只会觉得自己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恼羞成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徐岚是想都不敢想。   尽管没买到符箓,徐岚还是和夏孤寒、夏孤江道了谢,提着线香和纸钱回到学校。   一回宿舍,徐岚就把线香和纸钱烧了,对着空气好好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感谢。   当晚果然没有再听到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   香火店里。   夏孤江目送徐岚走远,而后问夏孤寒:“现在的鬼都这么好心的吗?”   夏孤寒撩着眼皮看了他一眼,“你不是知道答案吗?”   不是鬼好心,只是连梦怡做的事,正好踩到了鬼的敏感点,让鬼和徐岚感同身受,这才出手教训了连梦怡。   这只鬼还未完全恶化,尚且还留有人性,不然连梦怡可不止是从床上摔下来那么简单。   夏孤寒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所以啊,还是不要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以为自己背着人,殊不知会落进谁的耳朵里?最后像连梦怡一样,被教训一顿事小,丢了性命事大。   夏孤寒看了一眼时间,见夏孤江还没离开的打算,就提醒他,“你不是还有事要忙?”   “没……”   才刚开口,夏孤江就意识到自己确实还有事要做,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他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覃州过来的飞机落地前赶到了雾州机场,和特殊部门的其他成员一起迎接这次特殊部门考核的总考官。   十几分钟后,他们要接的人到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穿着一套中山装,五官斯文俊秀,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温文儒雅。   可夏孤江看到他,头皮不由得发麻,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是刻进骨子里的敬畏。   等人走近,夏孤江立马站直喊人:“大伯。” 第69章 多一张嘴   夏孤江喊完人之后, 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是在夏家,立马改了口,“夏会长。”   夏云开应了—声, 视线却不自觉往夏孤江身后看去,没有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眸光不由暗了暗。   “他没来。”夏孤江小声提醒道。   夏云开:“他?他是谁?”—脸茫然的样子, 装得跟真的—样。   夏孤江:“……”   算了, 他就不戳破夏云开的伪装了。   这时候楚君珩也走了过来, 朝夏云开伸出手,“夏会长,欢迎您来到雾州做指导工作。”   夏云开和楚君珩握了握手,笑得温文尔雅,“指导不敢当,—起交流交流。”   —行人又寒暄了几句,便由夏孤江领着夏云开上车, 先前往特殊部门专门订的酒店。   楚君珩没跟过去,因为今天抵达雾州的考官不止夏云开,还是其他几个世家的代表人物。   除去降州天师协会之后, 特殊部门着实长了—回脸。便决定乘胜追击, 把这次的考核办得很隆重,不仅邀请了各大世家的代表过来做考官, 还给各地的天师协会的会长发了邀请函,请他们—起过来见证特殊部门的成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政府这是打着考核的幌子,实际上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对整个玄学界进行整改,成立监管部门。   对政府的做法, 有人支持有人反对,但总体还是支持占得多。—来,政府的态度良好,明面上没有逼迫,而是提供了—个平台,大家有商有量的来,全了各大世家的面子。二来,近些年天师协会的乱象确实很多,远的且不说,就近两三个月来发生的丑事,都有天师的影子。所以还真有必要建立—个监管制度,约束约束自诩高人—等的天师。   至于反对的那—部分……   特殊部门在降州市露了—手,反对的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力量,看看自己是不是有能力和政府作对。   所以尽管有些人心里不愿意,但在接到特殊部门的邀请后,还是赶过来了,而且还要装出—副很乐意的样子。   对此,楚君珩等人心里门儿清,他们就喜欢看对方看不惯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   前往酒店的车上。   夏云开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左手盘着两枚光滑铮亮的文玩核桃,明明—句话也没说,却能让车内的气氛压抑极了,不论是开车的司机还是夏孤江,都大气不敢喘。   夏孤江背脊挺拔地坐在副驾驶座上,不禁时不时通过车内的后视镜观察夏云开。   当夏孤江又—次往后看的时候,夏云开忽然张开了双眼,夏孤江的目光猛地撞上夏云开锐利的眼眸里,他整个人突然僵住了,“大……大伯……”   不过夏云开眼中的锐利只是—瞬,很快就变得柔和,仿佛刚刚的锋芒没有出现过—样。   “孤江啊,”夏云开笑意吟吟地开口问道:“你来雾州多久了?”   夏孤江:“满打满算有—个月了。”   “—个月了啊。”夏云开轻轻转着手里的两枚文玩核桃,“那你对雾州应该有所了解吧?”   “还行吧。”夏孤江不知道夏云开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能尽量小心地回答夏云开的问题。   夏云开继续问:“我现在不想回酒店,想去别的地方逛逛,孤江你可以给我当导游吗?”   夏孤江立马悟了。   夏云开这是想去见夏孤寒呢,又不好意思直说,在疯狂暗示他呢。   不过夏孤江虽然敬畏夏云开,但该皮的时候也还会皮—皮的,毕竟非原则问题,夏云开大多不会下狠手。   他故意装作没听懂夏云开的暗示,—本正经地回答夏云开的问题,“大伯我当然愿意给你当导游了,只是……”他顿了顿,颇为为难地说道:“我虽然来雾州—个月,但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哪里都没去逛过,这个导游我胜任不了。不然让小李带您去吧,他是雾州本地人,知道的肯定比我清楚。”   小李是楚君珩手下的兵,暂时被派来给夏云开开车。   小李闻言露出爽朗热情的笑容,“是啊夏会长,我可是雾州的活地图,保准让你满意。”   说着就热情地介绍起雾州的风景名胜,语气跌宕起伏,内容详细精彩,不愧是雾州市的活地图。   夏云开:“……”   别以为他没看到夏孤江低头偷笑的样子,那小子就是故意的。   “去揽月巷。”夏云开到底还是直接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夏孤江就笑,头头是道地说道:“大伯,这不是很好嘛?您不说出来,谁也不知道您怎么想的。就像爱—样,无论哪种爱,只有表达出来,对方才知道。”   他以为夏云开和夏孤寒之前有误会,就想在这对父子之间起到—个润滑的作用。   夏云开睨了夏孤江—眼,“就你话多。”   夏孤江还想笑来着,却突然发现嘴巴张不开了,—边朝着夏云开干瞪眼—边指着自己嘴巴发出“呜呜呜”的求饶声。   ——大伯,我知道错了!   “你太吵了,”夏云开两眼—闭,老神在在地说道:“影响我休息。”   夏孤江:“……”   小李被伯侄俩逗笑,但想到夏云开不动声色就能让人闭嘴的手段,也不敢笑出来,只能憋着笑,老老实实地把车开往揽月巷的方向。   ***   同—时间,夏孤寒迎来了—个新的客人。   客人是周志强带来的,现在娱乐圈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周志强认识—个高人。最近有不少人联系周志强,想要周志强搭桥牵线。   不过周志强也不是来者不拒,和夏孤寒打过几次交道,他深知夏孤寒的秉性,虽然爱钱,但更懒,为人处事有自己的—套原则。所以那些想要请夏孤寒算命的、改命的或者明显存着坏心思的,周志强—概都推了。   倒不是他不想赚介绍费,而是他清楚地知道,—旦他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夏孤寒身边带,自己和夏孤寒的联系迟早会断了。他还想长长久久地抱着夏孤寒这根粗大腿呢!   所以对找上门的人,周志强挑选得很谨慎。   这次找上周志强的人是周志强进星光娱乐之前的公司的—个同事,名叫谷维源,是搞艺人宣传工作的。后来周志强进了星光娱乐,不久后谷维源也从原来的经纪公司辞职,自己成立了—个公关公司,给很多之名艺人做过公关,成了真正的大老板,混得比周志强强多了。   两人在原公司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交集,谷维源发达之后也看不起周志强,更没有联系。这次实在没办法了,才不得不找周志强帮忙。   他见到周志强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掀起衣服让周志强看了—眼。   仅仅—眼,周志强就吓到了。   谷维源放下衣服,无比痛苦地说道:“我的样子你也看到了,这两个月我跑遍了全国知名的医院,拜访了能打听到的所有名字。结果无论是吃药还是动手术,西医还是中医,都没办法治愈的问题,反而越来越严重。我听说你认识—个那方面的高人,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希望你帮我引荐—下。”   他倒也知情识趣,说完就递了—封红包过来,算是给周志强的介绍费。   红包很厚,也算诚意满满。   周志强尚未从谷维源肚子上的东西带来震惊中回过神来,直到红包递到他的面前,他才反应过来,犹豫了—会儿,接下了谷维源的红包。   周志强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并不是休息的时间,便说道:“行,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在谷维源露出激动的表情之前,周志强马上下了但书,“但是高人性子古怪,我并不保证现在过去能不能见到人。”   香火店的开门时间永远随着夏孤寒的心意来,能否见到夏孤寒还真需要运气。   谷维源苦涩地笑了笑,“尽人事,听天命吧。”   ***   周志强带着谷维源来到香火店,见到香火店门开着,松了—口气同时,对谷维源说:“看来你运气不错,老板今天开店了。”   话落,率先走进香火店,恭敬地对柜台后面的人说道:“夏老板,我给你带客人过来了。”   并且非常主动地把谷维源给他的介绍费抽出—部分交给夏孤寒。   然后谷维源就看到—个长相十分精致的年轻人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饶是见惯娱乐圈美人的谷维源,在看到夏老板的那—刻,还是被他的颜值惊艳到了。   但下—刻就意识到眼前的年轻人,正是周志强口中的高人。   谷维源心里立马升起怀疑。他不禁怀疑这是周志强联合眼前的年轻人给他设下的局,目的就是为了诈骗他的钱。   不过谷维源并没有把心里的怀疑表露出来,他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无论对方是不是骗子,他都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总要赌上—回,或许对方真的是高人也说不定呢?   谷维源咬咬牙,有气无力地开口,“夏老板,请你帮帮我。”   夏孤寒收起从周志强那儿拿来的介绍费分成,漫不经心地望向自己的客人。   谷维源看起来大概四十几岁,长得不是很高,还没到—米七,很瘦很瘦。裸露出来的皮肤上甚至可以看出骨骼的脉络。   他看起来很憔悴,眼圈青黑嘴唇发白皮肤蜡黄,眼睛里暗淡无光,透着浓浓的疲惫感。像极了被妖精吸干了精气神,有点纵欲过度的感觉。   谷维源穿着—件黑色的西装裤,白色的长袖衬衫,皮鞋铮亮。但他实在是太瘦了,根本就撑不起身上的衣服,看起来空荡荡的,透着小孩儿穿大人衣服的诡异感。   “多少天没睡了?”夏孤寒问他。   谷维源并不意外夏孤寒—眼就能看出来他长时间没睡,毕竟他现在的状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极度缺少睡眠。   “—个多月了。”   尽管心里有所怀疑,谷维源还是如实回答夏孤寒的问题。   夏孤寒的目光从谷维源的脸上往下移,最后落在谷维源的肚子上。   谷维源敏锐地察觉到夏孤寒的视线,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想要用手去遮掩,然而手微微抬起又挫败地放下,眼中流露出嫌恶和恐惧的情绪。   夏孤寒轻笑了—声,“你多了—张嘴。每当你想睡觉的时候,它便开始闹你,用极尽恶毒的话羞辱你,谩骂你。使你夜夜无法入眠,时时受其折磨。”   他抬眸对上谷维源的双眼,澄澈的双眼仿佛能看透—切,“谷先生,我说的对吗?” 第70章 口舌之业   ——谷先生, 我说的对吗?   夏孤寒的声音清亮,可这句话却像是惊雷一样在谷维源的胸口炸响。   对了!   夏孤寒全说对了!   谷维源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惊骇地看向夏孤寒。他不知道夏孤寒是如何一眼就看出他的状况的, 但正是因为这一份不可思议,谷维源终于相信夏孤寒真的是高人, 而不是联合周志强骗他的。   谷维源缓了一会儿, 才按捺住心里的震惊, 伸手掀起衬衫的下摆,露出自己的肚皮。   他很瘦, 肚皮已经瘪下去了, 几乎没什么脂肪,薄薄的一层皮肤紧贴着肋骨, 可以清晰地看到肋骨的轮廓。   最触目惊心的是, 在他的肚脐眼上方凭空多出一张嘴。这张嘴比常人的大很多倍, 紧紧地贴在谷维源的肚子上,几乎占据了肚皮一半的位置。   嘴唇是最鲜艳的红色, 像被血浸染过一般。但嘴角的位置已经开始腐烂,棕黑色的烂肉翻开, 隐隐还可以看到蠕动的蛆虫。   那蛆虫也比普通的蛆虫大,大概有两厘米那么长,黄白色的, 外皮近乎透明, 内里的水液不断翻滚,好几只聚在一起正一口一口吞噬着那张嘴嘴角的腐肉。   周志强之前已经见过谷维源肚子上的那张嘴,这会儿再见到,还是忍不住犯恶心,捂住嘴, 死死的压抑住恶心感,这才没吐出来。   谷维源立马把衣服放下,明明没有碰到那张嘴,他却很嫌恶地狠狠地捻了捻自己的手指,仿佛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肚皮上是个什么东西,因为这张嘴已经陪伴了他一个月有余了,越变越恶心。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长这么恶心的东西……”谷维源痛苦的开口。   起初的时候就是一个小疙瘩,谷维源并不在意,只是觉得有点痒。但慢慢的,这个疙瘩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鲜红,一周之后,疙瘩的中心裂开一条缝。   到了这会儿,谷维源依旧没有在意,去医院开了一管药膏随便抹了抹,想着不用多久,这个疙瘩就会消下去。   直到一天晚上,他洗完澡,对着镜子的时候,猛地发现这个疙瘩的形状像极了人的嘴唇。   那时,疙瘩和正常人差不多大。   谷维源莫名有些害怕了,急匆匆地跑出去找到酒精,跟没有痛觉神经似的,重重地擦拭这个疙瘩。然而除了越擦越红之外,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谷维源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不过当时天色已将很晚了,他就想着先睡一觉,等明天起来再去医院做个检查。   然而当天晚上,谷维源就失眠了。只要一闭上眼睛,耳朵边上就响起叱骂声。   骂声的用词极其肮脏,不仅充满了性器官,还对谷维源人格以及尊严进行了严重的羞辱。不仅如此,这些骂声还涉及谷维源的祖宗十八代,反正就是怎么脏怎么来。   谷维源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从床上爬起来查看自己的情况。   他这才发现,睡衣贴着肚子的那一块已经湿了,散发出一股臭味。谷维源对这些臭味有些熟悉,他大学的时候,同宿舍有个舍友是个懒人,天天不刷牙,所以每当那个舍友讲话的时候,谷维源都能闻到从他口腔里喷射出来的臭味,非常刺鼻,和厕所里的氨气有的一拼。   而现在,他睡衣濡湿的那一块,就散发出这样的臭味。   谷维源忍着恶心,伸手去摸了摸睡衣,只摸到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黏腻,浓白色的,和老痰差不多。   他再也坐不住了,几步跳下床前往卫生间,脱下睡衣狠狠地扔进垃圾篓里。他不敢去看自己的肚皮,然而白色的瓷砖墙却清晰地映出他现在的样子。在他的肚皮上有一张巴掌大的嘴唇,嘴唇红艳艳的。似乎是感觉到谷维源的注视,唇角竟然缓缓向上翘起,露出一个充满邪恶的笑容。   “啊啊啊啊!!!”   谷维源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大夏天裹着羽绒服去医院挂了急诊。   从那天起,谷维源放下手中的工作,四处延请名医,可最后都无济于事。手术刀切不开它,药也无法抹除它。不仅如此,这张嘴唇像是会生长一般,一天比一天大。上周嘴角的位置更是出现溃烂,不知哪里来的蛆虫钻了进去,啃食腐肉,弄得他又痛又痒,却无可奈何。   “大师,请您救救我,无论多少钱我都出得起!”谷维源的嗓音发哑,弥漫着浓浓的恐惧。他怕,怕有一天这张嘴会把他整个人吞吃下去。   夏孤寒就静静地看着他,惺忪的脸上看不到其他表情。   被他澄澈的眼睛盯着,谷维源莫名觉得有些心虚,他不禁咽了口口水,害怕又期待地开口,“夏大师,您……您有办法吗?”   许久的静默后,夏孤寒终于开口了,“办法是有,但就怕你不舍得。”   “没有不舍得!”谷维源立马说道:“只要能治好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是吗?”夏孤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躺回躺椅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是要让你关了手上的公司,并把你这些年通过这家公司赚到的钱都捐出去,你愿意吗?”   散尽家财保一人平安。   很简单的办法。但同样的,对某些人而言,也很致命。   某些人就包括谷维源。   前一秒还毫不犹豫,无比豪爽的人,在听完夏孤寒说完的方法后,面部的表情直接僵硬了,他彳亍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夏老板,还有其他办法吗?”   夏孤寒不再言语。   破解的办法他已经给谷维源了,如何选择是谷维源自己的问题。   谷维源见夏孤寒不再理会自己,眸光暗了暗,“谢谢夏老板,我知道了。”   他深深地看了夏孤寒一眼,又道:“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对夏孤寒的话信了几分,只有谷维源自己清楚。   夏孤寒也不留他,有些人明明能够决定自己的生死,但偏偏要作死,夏孤寒也不会拦着。   倒是周志强站出来,忍着对谷维源身上那张嘴的恶心感,把谷维源拦住了,阴阳怪气地说道:“谷大老板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吧?那怎么还想吃‘霸王餐’呢?”   意思是他还没给夏孤寒付钱。   谷维源滞了滞,到底还要维持“上流人士”的体面,略显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太心急了。”   既然是“谷大老板”自然不会太小气,周志强早就把他架起来,于是谷维源转了一笔可观的酬劳给夏孤寒。   虽然他打从内心里不认同夏孤寒的办法,但夏孤寒到底是高人,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啊。   谷维源很快就离开香火店,周志强也恭恭敬敬地朝夏孤寒的方向行了个礼,然后后退着出了香火店。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像古代伺候皇帝的太监,殷勤备至,也谄媚至极。   夏.皇上.孤寒再次把脚搭在顾.宠妃.晋年的大腿上,让顾晋年给他按腿。   顾晋年没有推开,全都由着他。夏孤寒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就听顾晋年说道:“你发现了吧?”   他没有明说,但夏孤寒知道顾晋年指的是什么,打了一个哈欠,睡眼惺忪地说道:“嗯。”   夏孤寒在谷维源肚皮上的那张嘴里感觉到一些熟悉的气息,这些气息来自星光娱乐那件案子的受害者。   见顾晋年的手停下来了,夏孤寒不满地蹬蹬腿,用眼神示意顾晋年继续。顾晋年无奈地笑了笑,修长的手指在夏孤寒白皙的小腿肚上按揉着,力道适中,很快就让夏孤寒睡过去。   正如他前面所想的那样,破解的方法已经给谷维源了,谷维源愿不愿意遵循,便和夏孤寒没有任何关系。   ***   谷维源刚离开香火店,就接到一个电话。打电话过来的人名叫张宇飞,是辉煌影视的金牌经纪人,两人在业务上多有往来。   谷维源得了怪病的事在业内不是秘密,他近一个月都在延请名医看病的事更不是秘密。张宇飞也有所耳闻,这次打电话过来,就是关心谷维源的病情。   谷维源倒也不瞒着他,把自己的情况和张宇飞说了。   张宇飞在电话里“嗐”了一声,“我当是什么毛病呢?我也得过,在雾州找了一个大师,贴了一张符就好了。”   “真的?”谷维源无神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可我找到的高人说要我散尽家财才能痊愈。”   张宇飞嗤笑,“那你肯定是遇到骗子了。你现在人在雾州吧?我把那个大师的地址给你,你去找他。保准一张符下去,就给你治好咯!”   当下谷维源也顾不上被骗的愤怒,从张宇飞那儿拿到大师的地址后,就马不停蹄地想往那边赶,太过兴奋之下,拐角的地方一个没注意,差点撞上人。   好在那人反应快,及时后撤了一步,这才没撞上。   谷维源连道歉都没有,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对方,就跑开了。   却不知道,那个差点被他撞到的人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孤江,看出什么了吗?”夏云开收回视线后,问身边的夏孤江,带着考核的意味。   夏孤江思索了一会儿,给出自己的答案,“口舌业。”   夏云开没说对也没说不对,背着双手盘着核桃继续往揽月巷深处的香火店走去。   沉默就代表正确。   夏孤江便知道自己说对了,于是继续说道:“看样子是去找夏孤寒了,也不知道夏孤寒会怎么解决。”   “散尽家财,多行善事。”夏云开给出和夏孤寒一样的解决方案。   夏孤江琢磨了一下,还是没明白其中深意,便坦然承认,“伯父,我不明白。”   今天的夏云开意外地好说话,并没有责骂夏孤江学艺不精,反而宽慰道:“无妨,你修为未到,还看不透生死,不明白也无可厚非。”   夏孤江却因为夏云开的话而感到震惊。   天师一共有七级:一级辨阴阳、二级开天眼、三级断吉凶、四级算死生、五级窥天意、六级守灵台、七级合归一。   夏云开的言外之意便是夏孤寒能看透生死,也就是说起码达到四级天师的水平。   夏孤寒的修为真的已经达到四级天师的境界了吗?他今年才几岁?   仿佛看出夏孤江心里所想,夏云开点了点夏孤江的头,“不要把孤寒当成寻常天师看待,他……”   夏云开的眸光暗了暗,眼中沉淀着夏孤江看不懂的情绪,“他与我们不一样。”   不一样?   夏孤江不解,有什么不一样?   ***   香火店内。   夏孤寒和顾晋年早早就听到了脚步声,夏孤寒稍稍一分辨便知道夏孤江带着父亲过来了。   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别有深意地看了顾晋年一眼,猜想顾晋年肯定也猜出来的人是谁了。   果然,他就听顾晋年问道:“你爸来了?”   “要见家长了,你紧张吗?”夏孤寒不答反问,语气里满是戏谑。   顾晋年“嗯。”了一声站了起来。   他幻化出一身板正的深灰色西装,西装,看不见一丝皱褶。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露出俊美锋锐的五官。脚上踩着一双皮鞋,在灯光下微微反着光。   整个人看上去隆重极了。   紧接着,夏孤寒就看到顾晋年走到香火店的门口,等着夏云开走近。   夏云开正和夏孤江在说话,眼前突然浮现一道颀长的人影。他还没看清这道人影长什么样,就先听到一把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   “爸,你好,我是顾晋年,是夏孤寒的伴侣。”   夏云开猝不及防往后退了一步。   夏云开:“……”   鬼王都喜欢这么突然冒出来吓人的吗? 第71章 老旧小区   人前总是温文尔雅的夏云开现在是黑着一张脸走进香火店的, 对于走在旁边的顾晋年视而不见。   夏孤寒还躺在躺椅上,看到夏云开进来,也只是懒洋洋地看了夏云开一眼, 喊了一声“爸”。   夏云开张张嘴,却不知道要和夏孤寒说什么, 只能沉着脸“嗯。”了一声, 然后开始打量香火店的环境。   店面很小, 货物很多,所以第一眼看起来会有些乱, 但仔细一看, 就能看出整个香火店收拾得整整齐齐,乱中有序。   一看就不是夏孤寒的手笔, 他肯定没有那个耐心搞这个。   夏云开又往厨房走去。厨房干净整洁, 却有开火的痕迹, 说明夏孤寒平时就在店里吃饭。冰箱填得满满的,果蔬肉类分得清清楚楚, 各种营养都有涉及到。   尽管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夏云开还是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夏孤江和他说, 顾晋年把夏孤寒照顾得很好,他还不相信,现在看来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夏云开在香火店里逛了一圈, 没挑出什么错来, 终于看向顾晋年,“顾……”   “爸,我叫顾晋年。”   这声爸,他是叫得毫无心理负担。   夏云开:“你起码也有几百岁了吧?叫我爸你不觉得臊得慌?”   “您是孤寒的父亲,理应也是我的父亲。”顾晋年完美应对, 喊父亲和他的年龄无关,而在于对方的身份是夏孤寒的父亲。   夏云开看向面前身形高大容貌俊美的青年,眼中闪动着复杂之色。他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和孤寒签订了同生共死契约了?”   “对。”   夏云开却突然话锋一转,“你还记得你生前的事吗?”   顾晋年摇头,“不记得。”   他不仅不记得生前的事,甚至于过往的一切都很模糊,浑浑噩噩混混沌沌地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直到遇到夏孤寒,他的世界才逐渐清晰明朗起来。   夏云开没再问,只是深深地看了顾晋年一眼,转身回到店面。   夏孤江正和夏孤寒请教之前在巷子里遇到谷维源的问题,听到动静两人一起转了过去。   见夏云开和顾晋年两人都是完好的,夏孤江松了一口气。   没打起来就好啊!   夏孤寒倒没那个担忧,但他还算了解夏云开,只消一眼,夏孤寒便看出来夏云开已经接受顾晋年了。   他有些诧异,就这一会儿的事情,顾晋年到底做了什么,就让夏云开接受他了,虽然夏云开看起来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夏云开并没有在香火店多待,他历来和夏孤寒就很少有共同语言,这次又大半年没见,更不知道要和夏孤寒说什么。只是离开香火店的时候,说了一句语重心长的话,“孤寒,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吧。”   他以为有些事躲开了,就不会发生,但是现在看来,该来的还是会来。   那又何必再把夏孤寒藏起来,并且约束他呢?还不如让夏孤寒按照他的性子来,起码……   夏云开别有深意地看了顾晋年一眼。   起码顾晋年依旧陪在他身边。   “爸?”夏孤寒眉头蹙起,他不知道夏云开为什么会突然说这句话。可这些年除了被逐出夏家这件事之外,他一直都是随心所欲的,又何来做自己想做的事之说?   对上夏孤寒疑惑的目光,夏云开温和地笑了笑,“没事,一直以来是爸想岔了。不过现在已经想开了。”   夏孤寒大概猜到了夏云开的意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一旁的夏孤江并不知道这对父子俩在打什么哑谜,但也习惯了。这么多年来,父子俩之间的对话都是这样,除了他们自己明白什么意思之外,周围的人一概猜不透。   就如同他们的父子关系一般,夏孤江以为夏孤寒和夏云开见面势必会剑拔弩张,毕竟是夏云开下令将夏孤寒除名的,可是现在看起来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父子之间流转着其他人看不透的情谊。   想不通,夏孤江干脆不想了,和夏云开一起离开香火店。   等走到巷口上了车,夏孤江才耐不住好奇问道:“伯父,你就这么接受顾晋年了?”   他还以为有一场好戏看呢,结果无事发生。害他白白期待了那么久。   “不接受还能怎么办?”夏云开上车,悠悠地说道:“我还能打得过他?”   夏孤江就赔笑道:“不至于吧?您可是孤寒的父亲,他还敢还手?”   夏云开手里盘着核桃,闭上眼。   就在夏孤江以为夏云开不会回应自己的问题时,夏云开忽然说道:“或许会呢?”   在夏云开的了解中,顾晋年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没了以前的记忆,并不代表他的性子就变了,只是因为有夏孤寒在,他才显得温和无害。   夏孤江无法理解夏云开话里的未尽之意,见夏云开不打算说,他便坐到副驾驶座上,让小李开车回酒店。   ***   夏云开一走,夏孤寒就把顾晋年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问他,“你和我爸说什么了?”   怎么夏云开这么快就接受他了?   “没说什么,就问了我几个问题。”顾晋年如实把情况说给夏孤寒听。   夏孤寒微微眯了眯眼,盯着顾晋年看,“真的?”   顾晋年一脸认真地点头,“真的?”   “我还是有点不相信。”   顾晋年是人还好一点,问题是顾晋年是鬼。正所谓人鬼殊途,夏云开就不担心这方面的问题?这么容易就接受了顾晋年?   “大概是我魅力比较大吧。”见夏孤寒还不相信,顾晋年一本正经地说道。   霸总魅力无边,谁都无法抵挡霸总的魅力。   夏孤寒:“……”   他想起顾晋年和夏云开的第一通电话就管夏云开叫爸,第一次见面就险些吓到夏云开的行为,最终选择相信顾晋年的话。从这个方面看,顾晋年还真说不出花言巧语来讨好夏云开。   紧接着夏孤寒又忍不住想,是不是应该让顾晋年戒掉小说?   毕竟霸总的自信,总是那么莫名其妙。   似乎察觉到夏孤寒的意图,顾晋年收起手机,欺身压了过来,把夏孤寒压在自己的身下。   夏孤寒被迫躺在躺椅上,才刚刚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的双手被顾晋年举到头顶,紧接着一股力量牢牢禁锢住他的四肢。   夏孤寒挣了挣,却挣不束缚。   “我最近新学了一种姿势,”顾晋年低沉的嗓音微微发着哑,“要不要试一试?”   没等夏孤寒回答,顾晋年就吻了上来。   香火店的大门缓缓关上,遮掩了店里的春光。   事后,夏孤寒打消了帮顾晋年戒掉看小说的心思,毕竟,某花市还是有那么一点用处的。   ***   谷维源按照张宇飞给的地址,来到一栋老旧的小区。他原以为夏孤寒的揽月巷已经够破了,没想到张宇飞口中的那个大师,住的地方更破旧。   难道大师都喜欢这种深藏不露的感觉的吗?   这个小区有些年头了,不仅没有绿化,楼栋和楼栋之间距离很近,两个人擦肩而过都显得有些逼仄。   谷维源穿过狭小的巷子,根据地址来到七号楼的三楼。   老旧小区的设计根本就不考虑楼道的采光问题,而是尽可能地利用空间,楼道两边都有房子,挡住了楼道的光源。只有尽头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透进一点日光。   这个小区的住客离开的离开,搬的搬,现在还住在这里的,都是念旧的老人,却也不多。   四周安静极了,头顶上老旧的灯投下晕黄的灯光,给楼道带来些微的光芒。   谷维源却顾不上周围的环境,一心只想找到张宇飞口中的大师。   “312……”   谷维源走到楼道深处,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地方。   因为在楼道深处,顶上的灯又坏了,谷维源此刻站着的位置有些昏暗,他找了一会儿,才找到312的门铃,迫不及待地按了下去。   不一会儿后,谷维源听到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没多久,第一道门打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站在防盗门里面看着他谷维源。   老人年纪很大,面上沟壑纵横,视力似乎有问题,看人的时候微微眯着眼,“你找谁?”   他的嗓音是沙哑的,仿佛沙砾磨过一样。   屋内的灯光从老人身后投射了过来,使得老人的面容笼罩在暗影中。   在这种气氛下,再听老人声音,谷维源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此刻谷维源也顾不上这些了,他急切地说道:“请问余大师在吗?我有事找他。”   老人透过防盗门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谷维源好一会儿,似乎看透了什么,“咔哒”一声打开防盗门,“进来吧。”   话落,不等谷维源反应,便背着手走进屋里。   等踏进屋内,暖白的日光灯打了下来,谷维源后知后觉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他快步追上老人,连忙追问道:“请问您就是余大师吗?”   老人给自己冲了杯茶,并没有招待谷维源的意思,端着茶杯走到沙发上坐下,伸手打开收音机。   咿呀咿呀的戏曲声传了出来,老人跟着轻轻晃着脑袋,手指在膝盖上一点一点的。   谷维源急得不行,却不敢催促老人,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等到一场戏唱完,老人呷了一口茶,才缓缓抬头看向谷维源,用粗哑的嗓音说道:“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谷维源在夏孤寒哪里得了教训,这会儿不敢乱下海口,面上有些犹豫。   老人知道谷维源在担心什么,补充道:“放心,我不要你的命,也不会让你散尽家财。”   说到这里他轻蔑地哼了一声,“只有无能的人,才会这么做。” 第72章 湛蓝双眼   谷维源很快抓住老人话中的重点, “散尽家财?也就是说散尽家财真的有用是吗?”   如果是真的,那周志强介绍的大师也不算骗人,只是修为尚浅罢了。这么想着, 谷维源心里的火气又升高了一些。   年纪轻轻,学艺不精就出来做什么大师?害了人命怎么办?周志强也太不靠谱了!   “怎么?”老人略显浑浊的眼睛望了过来, “有人让你散尽家财保平安?”   不过他并不在乎谷维源的答案, 没等谷维源回答, 就嗤了一声,“散尽家财只是顺命而为,一个只能顺命而为的天师又有多大的本事?本质无能罢了。”   谷维源适时把老人捧起来,恭维地说道:“还请大师为我逆天改命。”   显然,“逆天改命”这四个字戳中了老人,他随着戏曲咿咿呀呀的声音晃着头,嘴角勾勒出一抹愉快的笑。   但该提的条件他肯定也要提, “这么说你答应咯?”   知道不用散尽家财后, 谷维源变得很干脆, “只要能救好我, 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你有一个混血的儿子是吧。”老人粗哑的声音蓦地低了下去,像是恶魔缓缓的低语, 引诱他的信徒踏入深渊。   谷维源不由得僵了一下。   老人说对了,他的前妻是M国人,四年前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儿子更多的继承了他的基因,唯有一双眼睛像极了他的母亲。   那双眼睛是这世间最为透彻的蓝,像是把天空、大海藏在眼里。当儿子用那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他恨不得把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都给儿子双手奉上。   可这会儿老人却突然提起他的儿子……   谷维源不知道老人到底想要什么,面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是……我儿子确实是个混血儿。”   老人伸出枯瘦的手拍拍谷维源的肩膀, 嘴角带着祥和的笑,“放心,我不会要你儿子的命,我只要他的眼睛。”   “大师……”谷维源的五官一下子垮了下去,“我可以给您钱,可不可以……”   “呵。”老人发出一声冷笑,甩了甩手,背过身去,“我只要你儿子的眼睛,你若是不给,你这条命也就别想要了。”   “大师……”   老人不为所动。   谷维源皱着眉头犹豫了许久,突然他感觉到肚皮上的那张嘴在扯动,很痒很疼。一想到自己今后还要继续受这张嘴折磨,恐惧便潜滋暗长,像是藤蔓一样将他紧紧缠绕住,让他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最后谷维源咬咬牙,发了狠,“好,我答应您的要求……”   “……愿意用我儿子的眼睛换我一条命。”   老人绷紧的嘴角这才放松,从茶几上拿出一张黄色的符交给谷维源,“把它吃了,暂时可以压制那张嘴巴。等你明天把儿子带过来,我取了他的眼睛之后,我再帮你把那张嘴巴彻底解决咯。”   谷维源迫不及待地接过那张符箓,不管不顾地往嘴巴里塞。   符箓一进到他的嘴巴,就自动化成水液流入他的喉咙里。那水液仿佛有意识一般,往肚皮的方向钻去,冰冰凉凉的。   几秒之后,谷维源就感到一种玄妙的状态,身体里好像有东西被冰冻住了一样。   他急切地掀开衣服,便看到看张鲜艳的红唇上覆盖着一层白霜,就连蠕动的蛆虫都冻僵了。   令人难耐的痛痒感随之消失。   这一个月以来,谷维源从未像今天这么舒服过,他甚至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整个人神清气爽。   如果之前还有些犹豫把儿子的眼睛作为酬劳,那么现在,谷维源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如此便宜的买卖了。   儿子没了他可以再生,更何况大师也不会要了儿子的命,只是一双眼睛罢了。他不用散尽家财,手里有钱,以后多给儿子一些补偿就是。这世上多得是眼瞎还活得好好的人,这么比起来,他儿子其实也算幸运,起码以后吃穿不愁。   这么想着,谷维源心中仅剩的一点犹豫和愧疚便消失殆尽。   老人不意外谷维源的选择,悠悠地坐回沙发上,和谷维源说道:“记得,明天把你儿子带过来。不然等你肚子上的冰融化后,想要再除去它就麻烦了。”   谷维源连连说好,态度恭敬得恨不得把老人供起来。   得到解决的办法,谷维源心满意足地离开。   他还不忘给张宇飞发了一个大红包,按照规矩,张宇飞是介绍人,理应得到红包。   张宇飞很快就给他回了信息。   【辉煌娱乐张宇飞:解决了?】   【盛平公关谷维源:算吧。】   【盛平公关谷维源:这次多谢你了。】   【辉煌娱乐张宇飞:我们什么关系,没什么好谢的,记得以后给我打个折就是。】   【盛平公关谷维源:应该的。】   【盛平公关谷维源:有事尽管吩咐,我肯定给你最优惠的价格。】   【辉煌娱乐张宇飞:还真有件事要拜托你,不过不是娱乐圈的事,是我的一点私事。】   谷维源看到这条消息,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就说张宇飞今天怎么突然找上自己了呢,原来是有求于他。   不过话都放出去了,张宇飞提供的信息确实是救了自己,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盛平公关谷维源:行,你把资料发我邮箱。】   【辉煌娱乐张宇飞:感谢感谢。】   等谷维源回到车上时,张宇飞的资料已经发过来了。   他迅速浏览了一遍,就收起手机。他以为是多大的事呢,不过就是在网上制造一点舆论罢了。   这是他的拿手好戏,太简单。   ***   雾州市天师协会。   小米刚从夏培河的办公室出来,就有人叫住她。   “小米。”   小米转身看去,是天师协会负责会议记录的同事郝梦兰,她这会儿正一脸焦急地看着小米。   “怎么了?”小米走了过去,问道。   郝梦兰祈求道:“你晚点有没有时间?有的话帮我去幼儿园接一下我女儿。等会儿有一场会议,我实在走不开。”   郝梦兰是个单亲妈妈,也是个普通人。她丈夫是个天师,于前年的某个任务中牺牲了,当时的会长鉴于她是知情人,就把她招为协会的会议记录员。以前协会的工作比较清闲,现在上头有意整改,整个天师协会便忙碌起来了,三天一大会两天一小会,偶尔还要加班,郝梦兰实在没办法了,才会请小米帮忙。   “好,我帮你去接。”小米算是天师协会的编外人员,平日里就是帮夏培河处理一下琐事,天师协会的忙碌并没有波及到她。   同事闻言立马喜笑颜开,“谢谢谢谢,明天请你喝奶茶。”   小米:“那我就等着你的奶茶了。”   “时间差不多了,”小米看了一眼时间,“我现在就去把你的宝贝女儿接回来。”   幼儿园离天师协会只有三站公交车站的距离,小米骑上不久前才买的粉色小毛驴前往幼儿园。   这个点幼儿园快放学了,门口挤满了接小孩儿回家的车和家长。   小米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幼儿园放学了。   不久后,她便看到郝梦兰的女儿和一个混血小帅哥手牵手从幼儿园里走出来。   两个小孩儿都穿着幼儿园天蓝色,画着小猫的衣服,四头身的小朋友蹦蹦跳跳地向自己走来的样子可爱极了。   郝梦兰的女儿和洋娃娃一样可爱,特别是她的鼻子,完美了继承了同事,小巧玲珑,秀气可爱。小朋友之前见过小米,也听老师说今天过来接她的人是小米,看到小米就笑眯眯地冲了过来,“小米阿姨!”   小米一把把小孩儿抱了起来,“阿姨带你去找妈妈。”   说完和一旁的老师点点头。   女孩儿和混血小帅哥挥挥手,“小路再见。”   混血小帅哥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圆溜溜的,瞳孔是最透彻的湛蓝色。他双手插兜,酷酷地站在老师旁边,听到女孩儿的话,还是酷酷的朝女孩儿点点头,用小奶音装大人的语气说道:“再见。”   小米觉得这个混血小帅哥实在是太可爱了,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没伸手去捏小帅哥肉嘟嘟的脸。   女孩儿和老师说了一声再见,才和小米一起离开。   就在这时候,一个瘦弱憔悴的男人和小米擦肩而过,走到混血小帅哥身边,“路易,爸爸来接你回家了。”   “爸爸!”混血小帅哥终于绷不住“冷酷”的表情,看到爸爸,肉嘟嘟的脸上马上浮起喜悦的笑容,湛蓝色的眼眸闪闪发亮。   谷维源伸手要去抱儿子,路易摇头拒绝了,小奶音里泛着心疼,“爸爸生病了,路易才不要爸爸抱。等路易长大了,路易还要保护爸爸。”   谷维源嘴角的笑容微微滞了滞,很快就换上一副慈父的样子,“好,爸爸等着小路易来保护爸爸。”   不过不用等到长大,明天就可以了。   路易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开开心心地任由谷维源牵着他回家。   另一边。   女孩儿扯了扯小米的手,“小米阿姨,怎么了?”   小米将视线从那对父子身上收了回来,摇了摇头,“没事,阿姨现在就带你去找妈妈。”   把女孩儿送回同事身边之后,小米却有点心不在焉。   她总觉得混血小帅哥的爸爸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不过混血小帅哥对父亲的依赖不似作假,这也可以看出那个父亲平日里对路易很好。   所以应该是她想多了,或许正如混血小帅哥说的那样,他爸爸只是生病了。 第73章 胡说八道   一场连绵的秋雨后, 天气渐渐转凉。   夏孤寒本来就体寒,对凉意的感知也更加明显。这就导致了他每天早上比以往会醒得更晚一些,赖在床上的时间也更长一点。   这天明明八点多就醒了, 他偏偏要在被窝里磨蹭到快十点,才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   顾晋年十分了解他的秉性, 连早饭的时间都比平时晚了一个多小时。   十点整, 夏孤寒洗漱好下楼。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店门也开了,外面下着小雨,一二三就蹲在店门边上的角落里。见夏孤寒下来,学着夏孤寒懒洋洋地声调,和夏孤寒道了一声“早安。”   大三还不会说话,“啊啊”地叫了两声,但也把夏孤寒的声调模仿得十成十。   夏孤寒看了它们一眼, 三小就往角落里缩了缩, 赶紧换上正常的语气, 又说了一声“早安。”   “早。”夏孤寒这才回了一句。   夏孤江举着伞走到店门口, 正好听到了,不禁揶揄道:“都快中午了, 还早啊?”   夏孤寒没理他,接过顾晋年递过来的拌面,坐在柜台边上开始慰藉早就开始唱空城计的肚子。   天气一变凉,夏孤寒就跟需要冬眠的动物一样,比以往更懒了。以前在夏家的时候,一入秋,夏孤寒就开始深居简出,到了冬天就更难找到他, 几乎一整天都窝在被窝里。   夏孤江十分熟悉夏孤寒的这个习性,今天才挑了这个点来找他。   他走到柜台边上把一把钥匙放柜台上,“喏,大伯听说你要考驾照那天买的。之前送去改装了,现在才到雾州。他因为忙着特殊部门考核的事走不开,让我帮他给你送过来。”   那是一串车钥匙,夏云开照顾到夏孤寒低调的性子,买了一辆普通品牌的小轿车。这辆车外表看上去和普通的车子差不多,却经过特殊的改装。据夏孤江所知,仅仅改装费就超过了车子本身的价格。   更准确地道,是超过了好几辆车子的价格。   既然是夏云开送的,夏孤寒不客气地收下。   夏孤江:“车就在巷口的停车场,你要不要去试试?”   “不去。”夏孤寒把车钥匙扔进柜台的抽屉里,整个人懒懒散散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对男人吸引力巨大的新车,于夏孤寒而言都是浮云。   夏孤江一点都不意外,小轿车哪里有睡觉来得有魅力?   他今天过来的目的就是给夏孤寒送车的,现在车子送到了,他有事就先走了。   走之前倒也没客气,在柜台的抽屉里扒拉了一圈,把夏孤寒画废的符都给拿走了。   夏孤江朝夏孤寒扬扬手,“跑腿费。”   夏孤寒倒不会和他计较几张符,现在他有钱了,也“财大气粗”了许多。   当然,这都建立在画废的符箓上,如果是完好的符箓,就算是夏孤江那也是要亲兄弟明算账的。   夏孤江带着符箓心满意足地离开。这些符对夏孤寒而言是废纸,但拿出去都能卖高价。对他们这些天师而言,更是关键时候的保命符。   夏孤江不得不承认,夏孤寒确实和他们不一样。   香火店前脚刚送走夏孤江,没多久迎来了周志强。   他今天过来不是给夏孤寒介绍客人的,而是来传递消息的。   就算已经过去大半天,周志强心中的震惊还未完全散去。   周志强是急匆匆地往香火店这边赶来的,并没有打伞,被绵绵秋雨浸透得浑身湿漉漉的。   “夏老板……”开口的时候声音还带着喘,“我今天看到谷维源了。”   夏孤寒躺在躺椅上没什么反应。   周志强早已经习惯自说自话,一边用纸巾擦拭脸上的雨水,一边喘着气说道:“他……他完全好了!看起来和一个多月之前没什么区别,不知道还以为他没生过病。”   其实并不是周志强看到谷维源,而是谷维源主动找的周志强。   周志强刚开始还以为谷维源是想继续向夏孤寒求助才回来找的他,直到见到谷维源的那一刻,周志强才知道谷维源是来炫耀的。   明明才三天不见,谷维源身上的憔悴和颓丧竟然一扫而光,整个人恢复到一个多月以前的状态,不再骨瘦如柴,反而还有些发福。   如果不是谷维源明里暗里踩着夏孤寒,嘲讽夏孤寒学艺不精,年纪轻轻就出来草菅人命,周志强都要误以为是夏孤寒治好谷维源。   等谷维源一离开,周志强马上就跑来见夏孤寒了。   这会儿把情况说完,周志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上了谷维源的当。   谷维源心中怨恨夏孤寒给他出了一个散尽家财的办法,又不想明着得罪夏孤寒,于是跑到周志强面前挑衅一番。   周志强脑子一热,自然就来找夏孤寒,把谷维源的意思如数转达给夏孤寒。   意识到自己做了蠢事的周志强有些无措地站着,双唇嗫嚅,“我……我……”   “我知道了,”夏孤寒并不理会周志强的心理,懒散地挥了挥手,“你回去吧。”   “夏老板,你……你没事吧?”周志强往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周志强的认知中,夏孤寒这是被人比下去了,毕竟夏孤寒提出的解决办法是要让谷维源散尽家财。但谷维源后来找到的高人,不仅只用了短短的两天时间就治好了谷维源,而且谷维源似乎并没有付出什么,看起来风光依旧。   夏孤寒大概猜到周志强在想什么,却懒得回答他的问题。   周志强担忧地看了夏孤寒一眼,见夏孤寒好像真的不在意,这才转身离开香火店。   夏孤寒却一点都不意外周志强带来的消息。   但周志强又哪里知道谷维源到底付出了什么?自然也不知道谷维源根本就没有痊愈。   谷维源的心烂了,去除表面的脏污,只能给他带来暂时的光鲜亮丽。   且等着吧,不用多久,他会遭到更严重的反噬。   夏孤寒有千百种办法治好谷维源肚皮上的那张嘴,但唯有散尽家财多行好事这一种办法方能治疗谷维源烂透的心。   不过既然谷维源的心已经烂透了,又怎么会选择夏孤寒提供的那一种办法呢?   说到底,还是谷维源这个人不值得救。   ***   雾州农业大学。   徐岚上完植保的专业课,有些问题不是很明白,趁着授课老师还没走,拿着书本上去问。   想上去问问题的不止徐岚一个人,还有班上的其他女生。但是像徐岚这样单纯只是来问问题的却在少数,找机会和老师说话的占了多数。   徐岚这节专业课的授课老师叫朱博涵,今年才至而立,就已经拿到副教授的职称了,而且据说教授的职称已经在评定中了,不用多久就会下来。   最重要的是朱博涵长得好看,他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每年都成功当选农大最受欢迎的老师。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全身心献给学术的原因,朱博涵至今未婚,据说连女朋友也没有,学校里不少同事要为他说媒,都被他拒绝了。   有一个如此优秀又单身的副教授,学生们难免有些小心思,但朱博涵就跟块木头似的,谁的示好都不接受。   徐岚等了几分钟,排在她前面的同学再次铩羽而归,终于轮到她问问题了。没等她开口,突然有人拿着手机问朱博涵,“教授,你是不是同性恋啊?”   这个问题直接而犀利,不知礼貌为何物。   朱博涵愣了一下,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问问题的同学接着说道:“喏,学校的表白墙有人爆料。”   这个同学一说,其他同学纷纷拿出手机查看。这才发现,不仅学校的表白墙有人爆料,贴吧、树洞……等等社交网络,只要和雾州农大相关的,都有人爆料。   爆料内容大同小异——   【雾州农大某个年轻的副教授Z,是个同性恋。到现在没结婚没谈女朋友的原因是他对女人不行,他是下面那个。别看他表面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其实私下里玩得很疯。说句难听的,他枉为人师!还听说哈,他副教授的职称来路不正。至于怎么个不正法,大家自由心证。】   爆料没指名没道姓,其他吃瓜群众或许不知道是谁。但朱博涵在农大很出名,农大的学生一看到爆料,立马就解码了“Z”是朱博涵。   其实这个爆料连个像样的证据都没有,可是因为涉及到农大的名人朱博涵,讨论度还是挺高的。   大部人学生都选择不相信,毕竟什么证据都没有。   而敢直接把爆料当着当事人的面问出来的,不是蠢就是坏。   朱博涵得知前因后果之后,一张脸涨得通红,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极少发脾气的朱博涵差点破口大骂,最后还是极高的素养阻止他在学生面前说脏话,只愤怒地说道:“胡说八道!简直胡说八道!”   那些爆料没一条是真的,全部都是胡编的。   这时候许多同学和徐岚一样,都是相信朱博涵的。虽然相处的时间尚短,但通过学长学姐的描述,还有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们清清楚楚地看到朱博涵是个什么样的人。   除了上课时间,朱博涵几乎所有时间都泡在实验室里,不然就去野外采集标本,哪有时间出去乱搞?还玩得很疯,简直是个笑话。   至于是不是同性恋地问题……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真的没多少人在乎。   到了这一刻,雾州农大还是有很多师生相信朱博涵的。   然而谁也没想到,到了晚上,事情会进一步发酵。   微博上有个自称是农大学生的用户爆料自己被大学的老师性骚扰,这次不再是遮遮掩掩的写一个字母“Z”,而是指名道姓,直接说朱博涵。   爆料的微博写得声情并茂,紧扣网友关注的热点。   不仅如此,爆料人还po出了微信聊天记录,聊天记录上的词语污浊不堪,狠狠地“揭露”出了朱博涵人皮下的禽兽本质。   这篇爆料出来不到一个小时,转发评论均上万。   一个半小时后,#雾州农大朱博涵#这个词条空降热搜榜第三的位置。   而白天,雾州农大的表白墙贴吧等等地方的爆料都是为了这场舆论战造势,当微博的爆料出来后,白天这些似是而非的爆料也都被挖出来,贴在全国网友面前。   早上看起来满纸荒唐的爆料,在微博爆料的印证下,好像都成真的一样。   于是朱博涵的罪名就这么被定下了,“广大网友”在官媒在最新微博下面、在空间里、在所有能被看到网络里无所顾忌、肆无忌惮地扩散这件事。   把朱博涵打成“恶心的基佬”、“强奸犯”、“禽兽”……   看似是一场盛大的狂欢和辱骂,然而谁也不知道躲到电脑屏幕后面的到底是正义路人还是毫无感情的水军。 第74章 多嘴多舌   #雾州农大朱博涵#这个词条在微博上沸沸扬扬地挂了一天, 期间只要点进去,就会看到这世上最肮脏的话语。有些人恨不得把自己的话化作利刃,把朱博涵千刀万剐, 如此方能解了自己的心头之恨。   这些人有时候要的并不是真相,而是一种毫无理由的发泄。   好在学校和雾州警方的效率很高, 很快就给出调查结果——网上所有针对朱博涵的言论全部都是子虚乌有。   农大还公布了朱博涵的论文和研究成果, 一大段的专业术语吃瓜群众看不懂, 但【在我国植物保护上做出卓越贡献,填补了我国这方面的空白。】这一句话,也清楚地阐明了朱博涵在学术上的成就,更说明他年纪轻轻取得副教授的职称丝毫不掺杂任何水分。   公安机关也及时给出了调查结果,他们找到了那个发微博说自被朱博涵性骚扰的学生,才发现对方并不是什么学生,而是一个宅在家里没有任何工作的中年男子。   警方审问他为什么要污蔑朱博涵时, 得到了一个十分荒诞的答案——看不惯朱博涵一副知识分子高高在上的样子, 想要凭借谣言将他从神坛上拉下来。   一场狂欢过后, 朱博涵被证明是清白的。   自从朱博涵的“丑闻”曝光之后, 张宇飞就一直关注着网上的情况,并时不时让谷维源公司的水军加大力度, 势必把这世间最肮脏的脏水泼到朱博涵身上,让他再也无法洗去身上的脏污。   然而学校和当地警方的反应迅速地让张宇飞有些触不及防。没想到晚上就出了调查结果,还抓到他们推出来顶锅的那个人。   手机发出震动,有消息进来了。   【盛平公关谷维源:澄清已经出来了,再拱火也没用了。】   做他们这行的,就是要懂得见好就收。手上的营销号也要识时务,该拱火的时候要抓住机会用最恶毒或者最能抓住吃瓜群众眼球的热点使劲拱火,但一旦事情出现反转, 就要做到脸不红气不喘地把前面发的拱火微博删除,之后要装死要么随大流骂一波子弹还没飞起来就妄下定论被当枪使的傻子。这样做还能赚两波流量,简直不要太爽。   谷维源深谙其中之道,这会儿澄清已经出来,他的大军到了该撤退的时候了。   张宇飞之前也搞过舆论战,对这一点知之甚详。他“啧”了一声,觉得有些可惜,本想给朱博涵制造一场舆论危机,让他评不上教授,只是没想到雾州农大会对他如此重视。   【辉煌影视张宇飞:钱打你账户上了,这次谢了。】   张宇飞回了消息后,把手机往桌上扔,眼神有些阴郁。   后脖子传来一阵痒意,张宇飞伸手挠了一下,并未太在意。   张宇飞却不知道,在他后脖子的位置上,迅速浮起了一个红色的疙瘩,疙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慢慢形成一张红唇的模样。   ***   虽然说朱博涵的事已经澄清了,但辟谣跑断腿,这件事过去几天后,农大里仍然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朱博涵,就算知道真相,也还是会在背后对朱博涵的指指点点。   而突变就发生在这些在背后议论人的学生或者老师身上。   这些人在一周的时间里陆陆续续出了意外,而他们遇到的情况大同小异。   先是开始做噩梦,梦里的场景极其恐怖,让他们夜夜不得安眠。   他们还总感觉自己时时刻刻都被人注视着,吃饭、睡觉、上课……无一刻得到安生。   不仅如此,恐怖片里出现的场景似乎都出现在他们的身边,打开水龙头冒出血水,上卫生间的时候马桶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半夜照镜子的时候,镜子里突然浮现出的人影……   不用几天的时间,这些人就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夜里睡不好,白天无法安心,自然容易精神恍惚,接二连三地出现各种意外。   这些意外都不致命,但足够他们在医院里住上一段时间。   仔细一看这些意外,和之前404宿舍住院的连梦怡极其相似。于是闹鬼的传言在农大传开,整个学校的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校方极力安抚学生的情绪,怎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个名叫叶小兰的辅导员在和学生讲话的时候,嘴里突然多出一根舌头。   当时站在她面前的同学看得清清楚楚。叶小兰说着说着突然停住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好像被一股力量掰开,撑得大大的。她自己的舌头被顶起,在舌根的位置有东西细细蠕动着、生长着,只眨眼的功夫就长出了一根滑腻的舌头。   这根舌头不是普通的粉色,而是呈现出浓黑色,比正常人的舌头大了两三倍有余,把叶小兰的嘴巴撑得满满当当的。让她无法闭上嘴,只能艰难地露出两根舌头。   那根黑色的舌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不停地搅动,不时喷出黏腻的口水。口水散发出恶臭,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办公室。   她面前的同学直接吓傻了,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也被吓到了,根本没人敢上前关心叶小兰的情况,都捂着鼻子心惊胆战地离开办公室。   叶小兰的事彻底惊动了学校,最后由雾州警方上报到特殊部门,由特殊部门出面处理。   与此同时,徐岚再次来到香火店找夏孤寒,因为她猜测这段时间学校里出的事和404宿舍的那只鬼有关。   其实徐岚知道404的鬼伤害的人都是那些平时爱在别人背后嚼舌根和喜欢造谣的人,徐岚自己并不是这样的人,而她现在也同舍友搬出了404宿舍,按理来说她并不需要再害怕。   可害怕这种情绪完全无法被理智控制,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身边有一只随时能置人于死地的厉鬼,徐岚就忍不住恐惧,犹豫了几天的时间,还是决定来找夏孤寒。   她到达香火店的时候,夏孤寒正吃完午饭,见到徐岚过来,并不惊讶。夏孤寒作为特殊部门的顾问,一般特殊部门有案子都会告诉他,所以夏孤寒早上就知道了雾州农大发生的事。   “坐吧。”夏孤寒指了指柜台不远的塑料凳让徐岚坐下。   徐岚知道自己贸然来找夏孤寒是一件不理智的事,但她是真的害怕,“夏老板,我……”   夏孤寒伸了个懒腰,清澈的声音带着些安抚的意味,“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你做得很对。”   现在404宿舍里的那只鬼还是有目的有目标的伤人,但是一旦被恶意浸染,她就会丧失剩下的一点儿人性,变成只知道杀戮的厉鬼。   徐岚的害怕和担心不无道理,如果现在不阻止那只鬼,农大的师生将会陷入危险之中。   不过更让夏孤寒好奇的是,404宿舍里的那只鬼为什么会突然陷入害人状态?   每天都有很多人妄议他人是非,造谣生事,那只鬼在过去的几年里都没有出手过,为什么会集中在这段时间爆发?   夏孤寒暂时想不明白,他问徐岚,“你们学校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除了闹鬼的事外好像没有……”话还没说完,徐岚就想起来了,她眼睛一亮,“还有一件事!”   “就是我们学校最年轻的副教授朱博涵教授突然被人污蔑,还上了热搜。”徐岚言简意赅地把朱博涵的事和夏孤寒说了,“后来虽然澄清了,但还有很多人喜欢在背地里说朱教授的坏话,特别是我们的辅导员叶小兰。”   叶小兰是农大的硕士在读生,据说之前因为一些事休学过两年,两年后回来重新上大三,然后再考研。今年是她第一次当辅导员,带的就是徐岚的班级。说实话,徐岚对叶小兰的观感并不是很好,刚开学的时候还好,但渐渐的,徐岚和班上的一些同学就发现了,叶小兰这人的嘴特别碎,喜欢到处说人的八卦。   每次来班上讲话,讲完需要通知的消息后,就会和学生讲八卦,不仅讲老师的,还说学生的,也不管有没有证据是不是真的,上来就一顿叭叭叭。无论故事里的主角是谁,她都秉持着批判的态度,说完八卦,还要把人批评得一无是处。   就像这次朱教授的事,明明学校和警方都澄清了,可叶小兰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是一脸鄙夷,说什么“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朱教授自己肯定有问题,不然别人平白无故造谣他干嘛?”之类的话,澄清和证据就摆在她面前,她也不相信。   提到叶小兰,徐岚有些愤愤不平,但又想到她如今的遭遇,就有种意外的爽快感。   让她喜欢多嘴多舌,这不就多了一根舌头了吗?   夏孤寒却陷入了沉思。   顾晋年戳开他紧皱的眉头问他,“你觉得女鬼和朱博涵有关系?”   所以朱博涵被造谣被诋毁的时候,女鬼才会那么愤怒,突然疯狂起来害人,害得还是在背地里说朱博涵坏话的人。   “是不是去农大看看就知道了。”夏孤寒回了一句,而后起身朝门口走去。   “夏老板,你去哪儿?”徐岚赶紧起身追上去。   夏孤寒:“农大。”   于是,那辆一直停在巷口停车场的黑色轿车终于迎来它的主人,发出一声兴奋的轰鸣,朝着雾州农大开去。   夏孤寒抵达农大之后,并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直接赶往女生宿舍楼404宿舍。   404宿舍随着闹鬼事件的不断扩大,已经成了农大的禁区了,甚至整个四楼都没人敢住。越来越多的学生向学校反应,学校不得不暂时让四楼的学生搬到其他宿舍楼去住。   现在还是白天,整个宿舍楼静悄悄的,每一间宿舍的大门都紧闭着。走廊很长,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走廊回响的声音。   上了楼梯之后,走过一个拐角,再往前走两间宿舍,就是404宿舍。   夏孤寒一拐弯,就看到404宿舍的门是开着的,有微光从宿舍里透了出来。   跟在夏孤寒身旁的徐岚轻轻“咦”了一声,小声道:“宿舍的门怎么是开着的?我们搬出去后,就锁门了呀!”   夏孤寒没应,特意放轻脚步声,悄悄地走向404宿舍。   404宿舍里有个人。   那人穿着浅棕色的外套,屈膝坐在左边靠窗的床上,手里拿着一罐啤酒,另一手捂着双眼,正发出低低地啜泣声。   徐岚很惊讶,小声说道:“怎么是朱教授?”   那人正是朱博涵。 第75章 人鬼殊途   404宿舍里, 穿着浅棕色外套的男人蜷坐在铁架床上,正捂着脸发出啜泣声,在他的周围弥漫着一股浓到化不开的悲伤。   他在思念亡人。   然而他却不知道, 他思念的亡人却化作一道虚影坐在他身边,把头虚虚地靠在朱博涵的肩膀上, 脸上带着安详而幸福的笑。   徐岚自然看不到那道虚影, 只看到被悲伤环绕的朱博涵, 心里充满疑惑,朱教授为什么会在404宿舍?又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夏孤寒看到女鬼了,于是之前心里的困惑得到了解答。   女鬼为什么突然陷入疯狂害人的状态?因为被谣言重伤的人是她最在乎的人。   而显然,女鬼一连串的动作也让朱博涵意识到自己的爱人或许还没消失,而是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这才来到404宿舍,期望可以见爱人一面。   但人鬼殊途, 女鬼或许有自己的考量, 并未现身让朱博涵看到自己, 却也控制不住想要亲近朱博涵的心思, 悄悄地靠着他。仅仅只是看着朱博涵,她就心满意足了。   一人一鬼都陷入自己的世界中, 并未发现宿舍门口站着两个人。   夏孤寒屈指在门上敲了敲,引起了朱博涵和女鬼的注意力。   一人一鬼几乎同时看了过来。   朱博涵马上意识到自己现在狼狈的模样,略显尴尬地低头抹去泪水,然后从床上下来。   女鬼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打量夏孤寒和徐岚。   徐岚她认识,之前就是这个宿舍的学生,正好睡在她以前睡的铺位上。徐岚的舍友到处嚼她舌根的时候,她还出手帮徐岚教训过她的舍友。   至于徐岚旁边的另一个人, 女鬼就不认识了。   女鬼只觉得这个陌生的男人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瞳孔漆黑,却非常透彻,她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等等!   他的瞳孔里怎么可能印出自己的样子?   这个问题刚刚浮现出来,女鬼的视线就对上了那人的目光。很显然,那个人不是漫无目的地看过来,而是定定地注视着她。   “你能看得到我?”女鬼惊讶地问道。   一旁的朱博涵对此一无所知,他手里捏着一啤酒罐,眼圈还是红的,平日里斯文俊秀的男人,今天看起来有些狼狈和笨拙。   “徐岚,你怎么来了?”朱博涵将胸口奔涌的情绪尽数压抑下去,被学生看到躲在宿舍里哭,朱博涵也有些尴尬,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了,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徐岚倒是有些尴尬,只能随口扯了一个借口,“我好像有东西落在这间宿舍了,回来找找。”   朱博涵本就不怎么在意徐岚来回来404宿舍的目的,他更在意的是徐岚身边的那个男人。   他总觉得对方不是在看自己,视线的焦点并不是落在自己的身上。   难道!!!   骤然之间,朱博涵心中升起一股荒诞的猜测,他眸光开始涌动着希冀的光芒,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上前几步想要抓住夏孤寒的手,却及时克制住,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夏孤寒,“你……您是不是可以见到她?”   没等夏孤寒回答,女鬼就在一旁疯狂地摇头,“不要告诉他我还在!求求你了!”   她知道朱博涵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深,尚且不知道她的灵魂还未消散的时候就可以为她守了这么多年。若是知道了,她担心朱博涵永远无法开启新生活,永远沉湎在他们的过去之中。   夏孤寒还未回答,楼梯口那边就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听到声音,朱博涵面上的急切之色尽数收敛,整了整身上的衣服,退了回去。   没事,不着急。   朱博涵在心里和自己说道,这么多年都过来呢,他等得起。   不一会儿,有人往这边过来了。   来人夏孤寒认识,正是特殊部门的陈末朗。   和陈末朗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头戴帷帽的女人,她穿着一套休闲装,可头上却戴着帷帽,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不过依稀可以从垂落下的薄纱中看到她大张的嘴巴,以及探出的舌头。   想来就是叶小兰了。   她自己的那根舌头完全看不见了,整张嘴巴都被浓黑色的舌头占满,浓黑色的舌头不停搅动,发出啧啧的声音,还散发出恶臭。   来到404宿舍后,叶小兰的眼中迸射出怨毒的光芒,却又带着恐惧。   “呜呜呜!”   嘴巴被堵住,叶小兰根本就无法说话,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边发声边用手指着404宿舍的大门。   ——大师!女鬼就在这间宿舍内!你赶紧杀了她!   陈末朗睨了她一眼,却不接她的岔,而是略显惊讶地看向夏孤寒,“夏老板,你怎么也来了?”   上次夏孤寒从降州离开后,陈末朗就没见过他,没想到今天会在农大看到夏孤寒。   夏孤寒懒洋洋地瞄了一眼叶小兰,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陈末朗的问题,“过来看看。”   已经合作过一次陈末朗大概了解夏孤寒的秉性,并不觉得夏孤寒不尊重自己,反而问道:“夏老板,你有什么发现吗?”   夏孤寒:“我也刚过来。”   陈末朗听出了夏孤寒的言外之意。   他分明看到了404宿舍里的女鬼,夏孤寒肯定也看到了,但这会儿提都不提,很显然是有意护着女鬼。   陈末朗接到的任务是解决农大的事,而夏孤寒虽然是编外人员,但在特殊部门里,夏孤寒的权限比他高。在一定意义上,夏孤寒还是他的上司。   既然上司有其他意愿,在不影响案件的情况下,陈末朗还是愿意随着夏孤寒的意愿来,于是也不提女鬼的事。   他朝夏孤寒笑了笑,“既然夏老板在这里,那我就去其他地方看看。”   话落转身就走。   叶小兰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在一旁气急败坏地跳脚,却因为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呜叫嚷着,却害怕得紧跟在陈末朗身后,就怕自己落单,被恶鬼报复。   叶小兰出现的时候,夏孤寒观察了女鬼和朱博涵的反应。   女鬼一脸不愤和厌恶,在看到叶小兰多出一根舌头的时候,她很爽快地啐了一声,“活该!”   但是朱博涵在看到叶小兰的时候,眼中漫过浓烈地恨意。脸上的表情甚至变得紧绷,额头上显现出青筋,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显然在克制心中滔天的怒火和恨意。   许久之后,朱博涵才将胸臆间滚烫的怒火平息下去,再次看向夏孤寒,再开口,他的语气充满了笃定。   “她还在,您看得见他。”   如果之前朱博涵对夏孤寒身份有所猜测,那见识到陈末朗对夏孤寒的态度之后,这份猜测便变成了肯定。朱博涵知道陈末朗是学校请来解决灵异事件的天师,而陈末朗对夏孤寒的态度略显恭敬,这说明夏孤寒也是一个天师。   一旁的女鬼还在冲夏孤寒摇头,让夏孤寒不要告诉朱博涵自己还存在的事。然而还没等夏孤寒回应,朱博涵就已经猜出了女鬼的心思,突然轻笑了一声,“让我猜猜看,她现在是不是在冲您摇头,不想让我知道她的存在?”   女鬼的动作瞬间僵住了,她愣愣地看向朱博涵,眼睛里全是朱博涵的样子。   朱博涵心中已然有了答案,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夏孤寒回答他。他抬眸,视线不知道定在何方,只能凭着感觉落在一处。藏在镜片下的温柔和深情却从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少。   “小瑾,我知道你在。”   从学校那些喜欢在他背后议论他的人接上连三地出事之后,朱博涵就已经笃定他的小瑾并未离开。就算变成了鬼,小瑾还是没有变,从来都是第一个站出来维护他的人,只是生前会气鼓鼓地和人理论,死后用她自己的方式帮他教训人。   朱博涵的视线并没有落空,正好定在小瑾的身上。   小瑾愣愣地对上朱博涵的目光,最后还是没忍住在朱博涵的面前现出了身形。   她穿着一件棉质睡裙,乌黑的头发如海藻一般披散而下。五官明艳夺目,不笑的时候有点冷冷的。可这会儿她看着朱博涵,眸光涌动,却忍不住斥责道:“朱博涵!你怎么那么傻啊!!我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守着我做什么?你还回雾州做什么?你是笨蛋吗?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   这些年她一直被困在农大里出不去,陆陆续续知道了很多事,她最关注的就是朱博涵。她听说朱博涵博士毕业后,拒绝京市的高薪工作,也拒绝国家级科研机构的邀请,一心留在农大。别人只以为朱博涵对母校有感情才没离开,只有小瑾知道,朱博涵是在守着他们的记忆,活在他们的过去。   正是因为如此,小瑾成为鬼这么多年,才能保持着人性,而没被阴煞之气侵蚀,成为厉鬼。   小瑾气急败坏地责骂朱博涵,她越骂朱博涵脸上的笑容越深,越明显,充满怀念地看着面前一点都没变的女孩儿。最后实在无法克制住心中如惊涛骇浪一般的情绪,几步上前,想要将小瑾抱进自己的怀里。   倚靠在门框上的夏孤寒突然做了一个弹指的动作,一股无形的灵气笼罩在朱博涵的身上。于是本应该从小瑾身上穿过的朱博涵,紧紧地抱住了小瑾。   顾晋年看到夏孤寒的动作,伸手揉了揉夏孤寒的头。夏孤寒抬眸看了他一眼,任由顾晋年把他的头发揉成鸡窝头,然后又用手一点一点的捋顺。   冰凉的指尖从夏孤寒的发梢上穿过,顾晋年静静地注视着夏孤寒,深邃的眼中一片晦暗。   人鬼殊途?   就算是捅破了天,他也会让殊途变坦途。 第76章 我想报仇   小瑾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拥抱朱博涵的—天。她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从朱博涵身上传来的温度,那是她自从死亡之后就再也没有感受到的温度。   如此清晰地传导到她的身上,熨烫着每—寸冰凉的肌肤。   孤独了五年, 压抑了五年,小瑾所有的情绪终于在朱博涵这个拥抱中崩溃了。   鬼不会掉眼泪, 可是小瑾这会儿却有想哭的冲动, 她紧紧地抱着朱博涵, 在他的怀里呜呜哭出声来。   “涵涵,你不傻!傻的人是我!我不该自杀的,不就是闲言碎语吗?老娘就应该上去撕烂他们的嘴,而不是自杀!呜呜呜……我死后就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呜呜呜……”   小瑾语无伦次地哭了好久,朱博涵便—直紧紧地抱着她,感受奇迹—般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心疼, 自己的眼圈也跟着红了。   夏孤寒并没有催促, 而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站着。   徐岚听了个大概, 算是知道了开学的时候学长学姐编的鬼故事其实是真的。那个在上铺自杀的人应该就是小瑾学姐, 只是徐岚没想到,404宿舍里的女鬼和朱教授竟然是情侣关系。   看着在宿舍里紧紧相拥的—人—鬼, 徐岚眼眶有些湿润,她想了想,转身离开。之后的故事和她没关系,她没必要再留下来。而且知道女鬼的身份后,徐岚心里的恐惧也随之消失了。   许久之后,宿舍里拥抱在—起的小情侣终于诉完衷肠,依依不舍地分开。   小瑾直接走到夏孤寒面前,很是恭敬地说道:“大师, 我想报仇!”   她之前关于报仇的执念并没有现在这么深,和朱博涵真正意义上见过—面后,小瑾心中的不甘彻底被勾起。凭什么她要平白受谣言和语言的暴力,而真正的凶手却可以逍遥法外!   夏孤寒倚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吗?抑或是像几年前—样,用自杀去吓唬所谓的仇人?”   “我……”小瑾—梗,被夏孤寒问得哑口无言。她成为鬼的那—刻就已经后悔了,她的自杀确实吓到了叶小兰,但也仅仅让叶小兰休学两年,之后叶小兰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而她自己却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她存在过的痕迹也因为时间的流逝渐渐消失。   小瑾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时自杀的时候,确实是绝望的情绪居多,但也有赌气的成分在里面。而在现在看来,她当时愚蠢极了。   用自杀惩罚别人?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如果小瑾有血液循环系统的话,这会儿—定面红耳赤,她张着嘴嗫嚅着,却说不出—句为自己辩解的话。   求助地看向朱博涵,朱博涵只微笑地看着她,显然是不会为她说话的。就算朱博涵对小瑾有很深的爱情滤镜,小瑾这件事做得也确实有些不管不顾的决然,不仅让朱博涵痛苦了五年之久,还搭上了自己的命。   小瑾缓缓低下头,承认自己的错,“我错了。”   而且这个错,不能更改,更无法后悔。   死了之后,不仅无法真正打击到仇人,反而深深地伤害爱自己的人。   “我真的错了。”小瑾再—次说道,不过这次却不是对着夏孤寒说的,而是说给朱博涵听,—字—顿,十分认真庄重。   然而下—秒,小瑾艳丽的五官再次飞扬了起来,愤愤地说道:“我是有错没错!但是那些造谣我的人,给我胡乱扣帽子的人,才是真正地凶手!”   小瑾十分坚持这—点。   朱博涵走过来揽住小瑾的肩膀,十分认同她的话,“是的,他们才是杀死你的凶手。”   夏孤寒看两人的样子,应该是知道当年的始作俑者是谁。   果然,下—秒小瑾就说起五年前的事。   ***   五年前,小瑾还是雾州农大大三的学生,朱博涵是她的学长,正在农大读研究生。   小瑾因为长得好看,农大的对外宣传都喜欢找她,于是经常在农大的宣传片里出现。大三下学期,农大的宣传片在网上火了,而宣传片的主角小瑾也跟着火了,被称为“最美校花”。   那段时间,很多经纪公司联系小瑾,想要和小瑾签约,说是要把小瑾捧成明星。小瑾对娱乐圈有些向往,便答应那么多星探中比较出名的辉煌影视的经纪人张宇飞见面。   张宇飞当时就已经是辉煌娱乐里比较老牌的经纪人了,对小瑾的容貌也很满意,同时也看出小瑾对娱乐圈的向往,便没像刚开始那么急切,转而吊着小瑾。   小瑾的性格有些风风火火,她想要做—件事就—定要办成,见张宇飞开始犹豫了,如张宇飞的愿着急了。再次和张宇飞见面的时候,没忍住把急切表现出来。   这回,张宇飞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他告诉小瑾,只要小瑾和他“睡—觉”,他不仅会签下小瑾,还会不留遗力地把小瑾捧成大明星。   小瑾直接泼了张宇飞—脸咖啡作为回应。   然而那天她和张宇飞的见面却被舍友叶小兰撞到,叶小兰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拍了几张小瑾和张宇飞见面的照片,就发在学校的贴吧里。   看图说话,自动脑补出—出大戏,内涵小瑾被有钱人包养,在和朱博涵交往的时候,还同时劈腿很多人,是个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荡妇。   当时小瑾在网上还有—些名气,贴吧的内容很快就被搬运到各大社交网站,后面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推手,把小瑾往深渊推去。   那时候的社会风气并不是很开放,对女人更是苛刻。那段时间,小瑾几乎生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和辱骂中,每天出门都要感受别人异样的目光。   荡妇羞辱更是—天比—天严重。   张宇飞给她打电话了,在电话里直接说明,只要小瑾答应他的要求,他就可以出手帮小瑾平息这场风暴。   小瑾没答应,也就是那时候才知道张宇飞就是那双看不见的手。   或许是小瑾的再次拒绝惹恼了张宇飞,网上的谣言愈演愈烈,就连小瑾的父母都打电话来质问小瑾网上的事是不是真的?小瑾解释了,父母却不相信,—口—句让小瑾检点—点,不要给家里抹黑。   小瑾绝望了。   正好那段时间,朱博涵因为—项研究深入深山老林采集植物标本,手机没信号,小瑾根本就联系不上人。外界的谣言和质疑汹涌而来,小瑾内心的苦闷和绝望无处宣泄。   机缘巧合下又得知最开始贴吧的那个造谣帖子是睡在自己下铺、她以为的最好的朋友叶小兰发的。于是所有的情绪累计到了顶点,再也无法宣泄,于深夜里,拿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等朱博涵从深山老林里回来,—切都晚了。   其实朱博涵回来后,网上、学校里关于小瑾的谣言并没有粉碎,甚至还有甚嚣尘上的趋势。很少有人觉得小瑾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而自杀,更多的人认为小瑾是无法忍受真面目被戳穿的羞辱才自我了断的。   小瑾已经死了,这些人还不愿意安生,—口—个活该,小瑾的死,根本激不起他们的同理心。甚至这些人还觉得很自豪,觉得自己是正道的光,把言语化作武器,逼死了小瑾这个水性杨花的荡妇。   朱博涵回到学校后,不只—个人在朱博涵的面前搬弄是非,把小瑾贬低地—无是处,还用开玩笑的口吻和朱博涵说:“你解脱了啊,不然头上被齐瑾那个女人戴了多少顶绿帽都不知道。”   他们没有—丝对逝者的尊重。   朱博涵却—点都不相信那些谣言,整个人越来越沉默,—周后突然把辉煌影视告上法庭。原来这—周的时间,朱博涵—直都在收集证据,证明小瑾的清白。   证据确凿,辉煌影视推出—个替死鬼,又找到小瑾的父母私下和解这件事。朱博涵那时只是小瑾的男朋友,根本无权插手。   朱博涵也查出了最初的帖子发布人叶小兰。但因为小瑾的自杀直接把叶小兰吓傻了,证据公开的时候,叶小兰已经进了精神病院治疗,对叶小兰的追责也不了了之。   但不论结果如何,经过朱博涵的努力,小瑾头七那天,遗体终于清清白白地被火化。她的父母抱着小瑾的骨灰哭得肝肠寸断,朱博涵只觉得非常讽刺。   这些年,朱博涵很愧疚,如果自己早—天回来,—切是不是都会不—样?   小瑾死后后悔的情绪大于仇恨的情绪,当时自杀的时候,心里还有—个连她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执念——等朱博涵回来,她想看看朱博涵的反应,朱博涵会相信那些谣言吗?   事实证明,朱博涵是那么多怀疑的声音里,唯——个相信小瑾的,并且为之付诸行动,证明了小瑾的清白。   也因为感受到朱博涵的爱,报仇倒没有成了她的执念,时间久了,更是很少再想起来。   这次回忆起过往,小瑾越来越不甘,在其他执念完成后,报仇这个执念变得无比清晰。   ***   “大师,我想报仇!”小瑾说完自己的故事之后,又—次说道。   报仇的执念—旦产生,小瑾的魂体上便开始涌动着阴煞之气,宿舍无端刮起大风,床撞在墙壁,发出砰砰巨响。   如果打从—开始小瑾报仇的执念就如此浓郁的话,小瑾残留的人性早就被阴煞之气吞噬,成为—只会杀人的厉鬼,无休止的杀死那些曾经诋毁过她的人。   朱博涵不知道其中利害,却本能地觉得不对劲,赶紧走过来握住小瑾的手,“小瑾!报仇的事交给我!”   “不行,涵涵你还有大好人生,不该因为那些人渣搭进去!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   ……   眼看这对情侣就要为谁去报仇而吵起来,夏孤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偏头看向顾晋年,“我怎么觉得张宇飞这个名字很耳熟?”   顾晋年把手机横了过来,给夏孤寒看—段视频。   视频是—个名叫魏天钦的明星的记者发布会直播,坐在魏天钦旁边的就是他的经纪人张宇飞。   夏孤寒看到人,认出来了。   “是他啊。”   是从降州回来的飞机上,想签他的那个经纪人。   直播里,张宇飞正转头和工作人员说什么,夏孤寒—眼便看到他后脖颈上长着—个红色疙瘩。   哦,那不是疙瘩,那是—张嘴。   夏孤寒嗤笑了—声,叫停了那对还在为谁去报仇争吵的小情侣,看向气嘟嘟地小瑾,“想报仇吗?”   “想!”小瑾重重点头。   夏孤寒:“那就按我说的做。” 第77章 几分相似   雾州市影视城。   “卡!”   导演喊了一声, 正在演戏的演员立马停下表演,前一秒还神色温柔的魏天钦,立马沉了脸。他不再理会想要上来搭话的女演员, 高傲地抬了抬线条完美的下颌,走到一旁的休息区休息。   助理马上送上水和小点心, 服务殷勤备至。   他面前这个可是现今娱乐圈最炙手可热的当红小生, 有着一张娱乐圈最完美的脸, 完美到就算是黑子也无法拿他的颜值黑他的程度。最最重要的是,魏天钦现在还在上升期,只要伺候好他,助理无论走到哪儿,都是高人一等。   “张宇飞呢?”   魏天钦接过水,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经纪人, 便偏头问助理。卷密的睫毛投下鸦青色的暗影, 皮肤白的可以看到细小的血管。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 却像有钩子勾着别人的眼睛一般, 整个世界里只他,也只能定定地看着他。   助理在魏天钦身边工作几个月了, 却依旧无法对他的美貌免疫,也难怪有无数粉丝前仆后继地粉他,就算黑料满天飞,也绝不脱粉。   “张宇飞呢?”魏天钦并没有因为助理的失神而生气,反而耐着性子再问一遍。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魅力,也允许别人因为他的魅力而失神。   助理这才回神,立马控制住脸上荡漾的神色,回答道:“飞哥好像过敏了, 在休息室休息。”   “过敏?”魏天钦嗤了一声,“他最近怎么老过敏,没去医院看看?”   话听着像关心,可语气却充满了不屑一顾。   助理:“检查过了,医生说是普通的荨麻疹。”   只是吃了药,还是一直不见好。   “我去看看。”魏天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休息室走去。   场记看到他离开,立马喊道:“魏老师,下一场马上就开拍了,您要去哪儿?”   “头晕,不拍了。”魏天钦随口扯了一个理由,朝休息室走去。   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场记敢怒不敢言,“可是……”   魏天钦的助理抬起下颌,轻蔑地乜了过去,“可是什么可是?没听到魏老师说他不舒服吗?把他的戏份往后挪就是了,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全然没有在魏天钦面前的奉承样子,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   场记还得赔笑,“那魏老师可要好好休息了,我去和导演商量商量。”   助理这才志得意满地跟上魏天钦的脚步。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场记才呸了一声,“小人得志的东西!”   魏天钦不管身后发生了什么,直接来到休息室。他开门进去的时候,张宇飞正在吃药,见到魏天钦进来,微微皱了皱眉头,“你不是还有戏要拍吗?怎么过来了?”   “不想拍了。”魏天钦懒懒散散地坐到沙发上,一双修长笔直的双腿交叠地搭在沙发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张宇飞:“这是吴导的电影,是你说不拍就不拍的吗?”   魏天钦耸耸肩,一脸轻蔑,“有本事就把我换了呗,没本事他就忍着。”   反正他也不缺这一部电影,没有吴导还有张导李导。   “你!”张宇飞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但又隐隐有些骄傲。   这是他带出来的艺人,是粉丝和资本捧在手里的宝贝,请到他就是请到了财富密码,作为经纪人,怎么可能不骄傲呢。   这么想着,张宇飞的心气也顺了,难得宽容道:“不想拍就不拍吧。”   话才说完,张宇飞就觉得浑身发痒,抓哪儿都舒服,痒意就像是会跑一样,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休息室里都是自己人,张宇飞也不端着,掀起衣服,露出衣服底下密密麻麻的红色疙瘩,有些疙瘩已经连成一片,红彤彤的一大块。   张宇飞的语气透着烦躁,“怎么回事?药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张宇飞却不知道,这几天他的身边一直跟着一只鬼,这只鬼就是小瑾。她听从夏孤寒的建议,不断得往张宇飞的身上输送阴气。   阴气一触碰到张宇飞的皮肤,便被皮肤吸收,最后以疙瘩的形式爆发出来。   这些小疙瘩每一个都是一张嘴巴的初生状态,一旦吸足了足够多的阴气,疙瘩就会转化成嘴巴,遍布张宇飞的每一寸皮肤。日日吵夜夜闹,直到耗损张宇飞的全部精力,将他折磨至死。   鬼一旦造了杀业就很难在保持理智的人性,小瑾想要为自己报仇,很有可能就要只要杀业,到时候成了厉鬼,她和朱博涵之间就真的不可能了。   于是夏孤寒留给小瑾提供了一种方法——用阴气滋养张宇飞身上的口舌业。   口舌业于张宇飞是因果,张宇飞最后若是死于口舌业,也只是正常的因果循环。就算小瑾在其中起了催化的作用,这个因果也和小瑾没有任何关系。   如此,既能避免小瑾制造杀业,又能让小瑾大仇得报。   小瑾立马就接受了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这几天比任何鬼都勤快地往张宇飞身上渡阴气。   口舌业贪吃得很,小瑾渡多少阴气过去,它们就吸收多少,相信过不了多久,张宇飞身上密密麻麻的口舌业就会彻底爆发。   想到这个可能,小瑾渡阴气就更卖力了。   于是连带着张宇飞就越难受,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一般,瘙痒难耐。但是在痒中,又能感觉到些微的疼,这种疼不剧烈,就像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一样。   魏天钦本来在玩手机,见张宇飞那么难受,突然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是得了荨麻疹,而是哪个又复发了?”   说完魏天钦像是想到什么恶心的东西,整个人抖了一下,手臂上迅速漫上了鸡皮疙瘩。   而张宇飞,在听到的魏天钦的话后,如遭雷劈,把他给劈蒙了,呆立着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后他才手脚僵硬地看向魏天钦,“不……不至于把?”   上次只有一个地方,而且很快就爆发出来了,可现在是几乎是全身每一寸皮肤啊!如果每一个红疙瘩都爆成一张嘴……   一想到自己浑身都是嘴的画面,张宇飞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张宇飞不断在心里否定这种可能性,可是魏天钦不说还好,魏天钦一说,张宇飞就不自觉把这次的症状和上次做了个对比。   这次除了爆发的周期长了一点,其他症状简直一模一样!   意识到怪病有复发的可能,张宇飞待不住了,也顾不上身体上的难受,几步冲出休息室,火急火燎地离开影视城。   小瑾并没有跟上去。如果她分析的没错的话,张宇飞不是第一次得口舌业了,有人帮张宇飞治好了第一次的口舌业。而一个能治好口舌业的天师,并不是她这一个只有几年道行的小鬼能对付的,贸然跟上去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中。   小瑾想了想决定去找夏孤寒。   那天在学校见过夏孤寒之后,小瑾便跟着夏孤寒来过香火店,这次直接就找到香火店去。   她到的时候,香火店的门是开着的,但夏孤寒不在店里,整个店安安静静的。   小瑾正想喊人,突然感觉有个东西轻轻戳了一下她的小腿,低头一看,就看到一个小纸人。   还没等小瑾反应过来,突然探过来两个蜡黄的脸,黑洞洞的眼睛红彤彤的脸显得十分诡异。   小瑾吓了一跳,登登登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她上次过来并没见到它们,突然冒出来很考验胆子的好么?   大一咯咯笑,“姐姐你都是鬼了,怎么还会害怕我们啊?”   大二跟着笑,可爱又无害。   姐弟俩完全忘记他们曾经吓死鬼的光荣事迹。   不过小瑾的脑回路还是和大一大二搭得上的,听了大一的话仔细想想觉得很有道理,她都是鬼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等夏孤寒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小瑾和一二三玩成一团,或许已经忘记了自己来找夏孤寒的目的了。   好在小瑾还算靠谱,看到夏孤寒下来后,完完整整地把张宇飞和魏天钦在休息室的对话告诉夏孤寒。   听到小瑾说张宇飞得过一次口舌业并被治好的事,夏孤寒并不觉得意外,毕竟有谷维源这个先例在前。或许谷维源的口舌业能治愈,其中少不了张宇飞的搭桥牵线。   “你不要再跟着他了。”夏孤寒半倚靠在躺椅上,懒洋洋地和小瑾说道。   能治好口舌业的人并不简单,小瑾再跟着张宇飞很有可能被张宇飞背后的天师发现,对方想收拾小瑾不过易如反掌。   道理小瑾都懂,可是眼看着张宇飞身上的口舌业就要爆发了,却又被他找到解决的办法,小瑾不甘愿极了。   夏孤寒知道小瑾的想法,难得说了一句安慰的话,“放心吧,口舌业是压不住的。既然他已经压制过一次,这次爆发只会更严重。”   那是张宇飞欠下的业障,是生生世世随着张宇飞轮回的,所谓的去除不过是暂时压制。张宇飞如是不再造业还好,一旦再次触碰禁忌,起的便是连锁反应,之前埋下的雷会跟着一起爆炸。   张宇飞和谷维源一样,病根在烂透的心,而不是浮于表面的口舌业。   ***   依旧是那栋老旧的小区。   张宇飞熟门熟路地找到312,老人开门看到是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开门让张宇飞进去。   一进入屋内,张宇飞立刻向老人跪下,“余大师,我的怪病好像复发了,求您救救我!”   老人只瞄了张宇飞一眼,便有了答案。   “确实复发了。”老人浑浊的眼睛盯着张宇飞皮肤上的红色疙瘩,眼中充满了凝重之色。他能感觉到张宇飞身上的口舌业比上次猛烈了许多,一旦爆发,后果难以想象。   不过要治愈并不是没办法。   不止一次和老人打过交道的张宇飞自然能猜到老人所想,他目光阴鸷地说道:“余大师,我前段时间在飞机上遇到一个美人,五官无一不精致。”   老人不为所动,他见过的美人多了,能让他心动的很少。   张宇飞却指着墙上的一副人物画像说道:“余大师,我遇上的那个美人和这幅画上的人物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那双眼睛,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你说什么?”老人的情绪突然暴起,他走到画像旁,痴迷地隔空描绘画上之人的脸,许久后才转头死死地盯着张宇飞看,“那个人在哪里?”   张宇飞:“只要余大师治好我,我一定把那人送到您的面前。” 第78章 百口莫辩   老人盯着张宇飞看了好长一会儿, 浑浊的眼睛里涌动着张宇飞看不懂的情绪,似乎在确认张宇飞是不是在骗他,又或者在想其他事情。   老人的眼睛并没有年轻人那般的清澈, 但是被他盯着, 张宇飞却感觉到一阵发自骨髓的阴冷。仿佛盯着他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条随时张开毒牙咬他一口的毒蛇。令他头皮发麻,两股战战, 鸡皮疙瘩爬满全身。   张宇飞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强迫自己对上老人的视线, 一字一顿, 十分郑重地说道:“余大师,我不敢骗您, 给我一周……不,五天的时间,我一定把人带到你身边。”   “三天。”老人终于移开了视线,再次看向墙上的那副画, 痴迷地盯着画中的人物,沟壑纵横的脸上浮起近乎不顾一切的癫狂。   许久之后, 老人才恢复正常,睨了依旧跪在地上的张宇飞一眼, “跟我来。”   话落也不管张宇飞的反应,背着手走向不远处的房间。   张宇飞如蒙特赦一般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紧紧地跟在老人的身后,走进那间房间。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到这里,但每一次进来,都能感到窒息的压迫感,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他的身体里, 悄然无声地在他的体内肆虐。   这间房间空荡荡的,除了中间的位置放了一张医院的单人床之外,再无其他东西。地板上不知道用什么颜料画着繁复的图案,细看之下,像一朵朝上盛放的彼岸花,花瓣伸展,像是染上鲜血的利爪。   张宇飞做了一个深呼吸,没有老人的命令,他站在单人床旁边一动不敢动,喘息变得粗重,带着浓浓的恐惧和敬畏。   “躺上去。”   老人再次下了指令。   张宇飞这才动作僵硬地躺到单人床上。   目之所及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张宇飞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四肢被束缚住,带来冰凉的触感。下一秒,他被绑在单人床上无法动弹。   如果这时候老人想要杀他,他只能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老人宰割。   老人并不理会张宇飞的情绪,在单人床旁边站定,手指虚虚往张宇飞额头一点,一股无形的力量钻进张宇飞的脑中,转瞬之后,张宇飞闭上了双眼,人事不省。   地板上的彼岸花骤然亮起,红色的花瓣越发舒展开,有点点红光升起,朝单人床上的张宇飞汇聚而去。   须臾之间,老人视野里的景象就变了。   张宇飞的灵魂离开了身体,被红色的光亮虚虚地托举在空中。   看到张宇飞的灵魂,老人的眉头蹙起,讥诮和嫌恶的“啧”了一声。   真是个肮脏恶心的灵魂。   肉体很多时候都是灵魂的反应,张宇飞的肉体上已经因为口舌业长了许多如嘴唇一般的疙瘩,这些疙瘩终有一天会裂成嘴巴,吐露这世上最恶毒的语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张宇飞的肉体尚未达到这个程度,但他的灵魂已然腐烂了。   整个灵魂体上下布满了嘴巴,这些嘴巴张张合合之间不断吐出浓黑恶臭的“口水”,比臭咸鱼还臭千百倍的气味迅速在房间里扩散。   一股浓黑的雾气不断从张宇飞魂体的心脏部位涌出,滋养着浑身上下几百张嘴。   张宇飞的情况比老人想得还要严重许多。   红色的光芒不断地朝张宇飞的身体涌去,试图消除张宇飞魂体上的黑雾,然而才刚触碰到那些黑雾,就发出“滋啦啦”的响声,像火遇到了水,红光迅速被黑雾浇灭。   老人见此情况,眼中的神色蓦地沉了下去。   他抛出几张符箓,符箓立马化作流光和红光汇合,加强红光的力量。   红光势头更加猛烈地冲向黑雾,黑雾似乎弱了下去,在红光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眼看着红光就要冲进张宇飞的魂体里,魂体心脏处似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原本处于弱势地位的黑雾卷土重来。比之前更浓烈更迅猛的黑雾刹那间弥漫开来,仿佛凝成了实质,向红光重重砸去。   “砰!”   似有一道重响在老人耳边炸响,老人被炸得登登后退了几步。红光也被砸得七零八落,最后灰溜溜地回到地上的彼岸花中。   潜藏在张宇飞灵魂深处的黑雾被红光完全激发出来,像是深埋在地下的炸弹终于被引爆,轰得一声,波及到张宇飞的灵魂以及肉体。   他的灵魂本就被口舌业侵占,黑雾爆开之后,灵魂上几百张嘴巴疯狂地吸取黑雾的力量,之前还略显苍白的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不过鲜血一般的红色并没有持续多久,嘴唇就开始腐烂。   肉体上一个个红疙瘩也开始发生变化。   它们不断扩大,等到了和张宇飞自己的嘴唇差不多大的时候,疙瘩的中间裂开一条缝,缝隙很快就贯穿了红色疙瘩——疙瘩张开嘴了。   疙瘩一张嘴,各种难听恶毒的话就从这些嘴巴里喷出。   【该死的骚鸡!只知道勾引男人的贱货!】   【怎么不去死?出门被车撞死!你全家没一个能留有全尸!】   ……   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也随之涌出。   张宇飞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在粪坑里浸泡了几天几夜的人,每一寸皮肤都散发着臭味。   老人浑浊地双眼死死地盯着张宇飞,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失败?   区区口舌业罢了,怎么可能抵抗得了他的力量。   老人难以接受这个结果,张宇飞的魂体却回到了肉体之中,他随之醒了过来。   恢复意识的那一瞬间,辱骂攻讦声排山倒海而来,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他曾经引导水军攻击别人的武器,然而这一刻全部都反弹回来了。   张宇飞下意识地抬手想要遮住耳朵,然而手刚抬起来,他就看到双手手掌上密密麻麻的嘴巴。那几张嘴巴不停开开合合,不断喷脏的同时,还向张宇飞喷射恶臭的口水,仅仅一瞬间,张宇飞的脸上就糊满了口水,浓烈的臭味钻进他的鼻孔,差点让他臭晕过去。   如果真能晕过去就好了。   张宇飞痛苦地想着,如果能晕过去,他就不用再遭受这些折磨了。   当他把恶毒的话语化作利剑去攻击别人的时候,他从未觉得这些话有什么,不就是几句话吗?这还承受不住,简直太玻璃心了。而现在,他曾经攻击别人的利刃杀了个回马枪,直直朝他刺回来的时候,张宇飞这才知道这些谩骂,有多么难听,又有多么折磨人的精神。   他恨不得闭上眼,堵上耳朵,或者彻底晕死过去,不去听不去看。可他现在浑身遍布嘴巴,那些恶毒的话语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耳朵中,犹如一把重锤,在他的脑袋上重重敲击着,似乎要把他的头砸出一个窟窿。   每一寸皮肤上都有一张嘴,张宇飞就是想遮住耳朵都不敢用自己的手。   很快,张宇飞绝望地发现,就连他自己的嘴巴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想向老人求救,张口却是一串带着性器官的辱骂。   眼中迸射出求救的光芒,然而下一秒世界和光亮在他眼前消失了,他什么也看不到了。一双眼睛也变成了嘴巴,和其他嘴巴一样开始摧残张宇飞的精神。   心中的恐惧无处宣泄,浓重的黑暗将他紧紧包围,无尽的谩骂在大脑深处响彻……   张宇飞虽有百口,却百口莫辩。   他曾经加诸于其他人身上的伤害和痛苦,此刻千倍百倍的还诸己身。除了意识还是张宇飞自己的,肉体和灵魂都不再受他自己控制。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宇飞亲手埋下去的炸弹,终于爆了!   不仅是张宇飞自己,连老人都措手不及。   老人在一旁观察了许久,依旧没有看出所以然来。   他不是没见过口舌业,为什么张宇飞的口舌业会发展得如此迅猛?   答案只能在张宇飞身上。   老人的眸光沉了下去,他闭上了双眼,手里掐着手决,衣服和头发无风自动。   房间里的彼岸花越发娇艳秾丽,红光化作利剑,直直地插入张宇飞的胸口中。   他虽然无法除去张宇飞身上的口舌业,但要杀死张宇飞还是易如反掌的。   单人床上的人挣扎了几下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张宇飞死了。   张宇飞身上的数百张嘴随着张宇飞的死亡开始腐烂,鲜红的颜色迅速退去,连灵魂带着肉体一起消逝,几息之后,单人床上只剩下一滩浓黄色的脓水。   不过老人也成功得在张宇飞的消亡中捕捉到了原因——有人在张宇飞的口舌业上下了禁制。   这个禁制非常霸道,它牢牢地将口舌业之根禁锢在张宇飞的灵魂深处。用阴气滋养口舌业的力量,一旦有其他力量想要破坏口舌业,口舌业便会立马反扑。   就像一根弹簧,外来的力量越大,口舌业反弹的力量便越强烈。   又像是一根引线,一旦有外来的力量想要进行破坏,引线就会被点燃,压缩到极致的口舌业随之爆炸。   于是,张宇飞就炸了。   得知原因的老人并未感到挫败,张开双眼时,他的眼中不仅看不到一点愤怒,反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兴奋。   他也不管满室的狼藉,拖着苍老的步伐快速向客厅走去,停在那张人物画面前,伸手轻轻地抚摸画上的女人。   “是你吗?”   “是你来雾州了吗?”   “除了你,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在灵魂上打上那么强的禁制。”   老人越说越兴奋,眼中的神色偏执而痴狂。 第79章 痴人说梦   香火店。   躺椅上的夏孤寒突然睁开了双眼。   顾晋年偏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张宇飞死了。”夏孤寒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并不觉意外。   夏孤寒让小瑾给张宇飞渡阴气的时候, 通过小瑾的阴气在张宇飞的灵魂上悄无声息地种下禁制。   只要张宇飞找人除去口舌业, 口舌业便会反噬。夏孤寒之所以这么做只是留了一个心眼, 刚开始还真没想到张宇飞后面有一个可以治疗口舌业的高人。   禁制本身的力量并不是很大,会起到什么效果完全取决于外来的力量。张宇飞的口舌业已经处在爆发的阶段, 外来的那股力量势必要足够强大才能除去口舌业, 如此之下, 势必会触动禁制进而反弹几乎同等的力量。口舌业有了这些力量的注入, 自然变得格外强大。张宇飞只是肉体凡胎,如何能够承受得住?   从张宇飞决定找高人解决口舌业开始, 他的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夏孤寒之前并没有和朱博涵小瑾说这件事,现在张宇飞既然已经死了,是时候告诉那对小情侣了。   夏孤寒直接给朱博涵发了一条信息。   【夏孤寒:张宇飞死了。】   朱博涵没有回复,但是半个小时后, 他和小瑾赶了过来。   小瑾还是风风火火的性格,一进入香火店就飘到夏孤寒的面前, 急切地问道:“张宇飞死了?他真的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问完才意识到自己太着急了,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干笑了几声站在朱博涵的身边。   朱博涵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态度恭敬地和夏孤寒问了一个好,“夏老板。”   他没问任何问题,比起知道张宇飞的死因,他更在乎另一件事。   夏孤寒望了过来,只消一眼就看透了朱博涵眼中的情绪,不过什么都没说, 只简单地回复了小瑾的问题,“他死于口舌业。”   至于其他,没必要多说。   小瑾立马眉开眼笑,“活该!”   她高兴得都快跳起来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很有可能跑出去放几串鞭炮庆祝。   朱博涵凝视着小瑾,眼神无奈中又藏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几天于他而言可以算是偷来的,他从未想到在小瑾死后,他还能和小瑾再相见。所以他应该心怀感激和感恩才是,然而人都是贪心的,朱博涵想拥有的何止是这几天?   他想这一辈子剩下的每一天都能够和小瑾在一起。   朱博涵这几天也研究过一些玄学方面的书,大概了解了人鬼殊途的主要原因。大部分鬼是因为执念而产生,一旦执念散去,魂体就会进入轮回之中。如果一直以鬼的形态存活,日久天长,除了执念之外,鬼会渐渐忘记生前种种。   小瑾死了五年,尽管在这几天的相处中小瑾没表现出来,但朱博涵已经察觉到了,小瑾已经忘记生前的许多事情。   之所以还记得朱博涵,是因为朱博涵是她从未放下的执念。   朱博涵无法确定以后小瑾还会不会记得他,除非小瑾主动在他面前显形,不然他永远无法见到她。若是小瑾把他忘了,他如何才能找到她。   就如这五年,明明小瑾一直在,他却一无所知。   自从见到小瑾后,这些念头时时缠绕在朱博涵的心间,令他坐立难安。   可他却从未在小瑾的面前表现出来。   这会儿也因为小瑾在这里,他又一次压抑住胸口冲动。   朱博涵并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小瑾,他同时也希望小瑾可以放下执念,安安心心地投胎去,忘却前尘往事重新开始。   两种矛盾的情绪冲击着朱博涵,朱博涵却无法做出选择。   他闭了闭眼,再一次强压下心中的躁动,想带着小瑾离开香火店,却听见小瑾犹豫地开口:“夏老板,我觉得我忘记了很多事。”   小瑾面上的开心之色消失殆尽,添上了浓浓的愁绪,“我想继续和涵涵在一起,可是……我怕有一天我会连涵涵是谁都忘记,他那么喜欢我,若是我把他忘记了,他该怎么办啊?”   朱博涵震惊地看向小瑾,他以为他把自己的不安隐藏得很好,却没想到小瑾什么都知道,并且和他一样恐惧着未知的未来。   小瑾察觉到朱博涵的目光,转头朝朱博涵露出灿烂的笑容。   而后两人同时看向夏孤寒,希望能从夏孤寒哪里得到一个答案,或者一个足以解决他们困惑的办法。   却发现夏孤寒不知道在看什么,目光盯着一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笑了。   眉眼舒展,极尽温柔。   他本来就长得好看,这一笑,使他的脸部线条更加柔和,整个人像是渡上一层光,更加的光彩夺目。   夏孤寒在看顾晋年。   小瑾和朱博涵的遭遇让他联想到自己和顾晋年。   失去了记忆就失去了爱吗?   夏孤寒不知道,他只知道顾晋年就算没了记忆,也能找到他。而他,同样不记得顾晋年,却从顾晋年进入他生活的那一天起,就毫不犹豫并且没有任何抵触地适应并接受了他的存在。   察觉到夏孤寒的注视,顾晋年从小说中抬头,便对上夏孤寒毫无掩藏的温柔视线,顾晋年稍稍愣了一下,之后便仗着其他人看不见他,倾身过去在夏孤寒的唇上亲了一口。   这个吻一触即分。   顾晋年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又伸手揉揉夏孤寒的头发。   夏孤寒没躲开,反而凑上去蹭了蹭,像一只柔软的大猫。   而后夏孤寒才拿出一张符箓递给朱博涵,“戴着它,你就不会受到齐谨阴气的影响。至于其他方面,还在于你们自己。”   感情是很主观和私人的情绪,两人若是坚持不下去夏孤寒就算有通天的手段也没办法。   记忆并不是爱情的唯一载体,朱博涵和小瑾能走多远最终还要看他们自己。夏孤寒能帮的只是帮他们消除人鬼之间的殊途。   朱博涵恭恭敬敬地接过符箓,和小瑾一起郑重其事地向夏孤寒道了谢,他们了解夏孤寒的意思。   比起之前的天人相隔,现在的情况好太多了。   朱博涵和小瑾离开之后,夏孤寒打了个哈欠,又想躺下去。   然而下一秒手就被顾晋年扣住,用力一拉,夏孤寒被拉到顾晋年身边。   “你刚刚在想什么?”顾晋年凑近夏孤寒,冰凉的气息喷洒在夏孤寒的脸上。   两人贴得极近,只要稍微动一下,便会吻在一起。   夏孤寒垂眸,视线落在顾晋年的唇上,忽然笑了一声,“想睡你。”   不等顾晋年反应,他便吻住顾晋年的唇。   顾晋年自然愿意满足夏孤寒的愿望,扣住夏孤寒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并让夏孤寒好好地“睡”了一次。   直到晚上,一人一鬼才结束厮混,夏孤寒吃了晚餐后,把自己往被窝里一摔,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中午,陈末朗来到香火店。   他负责调查这次发生在农大的事件,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只差夏孤寒这边的信息。   夏孤寒倒没有瞒着他,帮着陈末朗把案件信息补全。   当陈末朗从夏孤寒口中得知朱博涵和齐谨决定在一起的时候,眉头微微皱起,表现出不认同来,“夏老板,齐谨毕竟是鬼,她现在执念已消,应该进入轮回才是。”   哪里有把一只鬼留在人间,让她和活人谈恋爱的道理。   且不论她会不会影响朱博涵的健康,谁也无法预测她之后还会不会做出伤人的事。   夏孤寒往躺椅上一靠,“朱博涵是她的执念。”   朱博涵才是小瑾真正的执念,这个执念未消,小瑾永远无法进入轮回。   陈末朗张张嘴,想反驳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心里依旧不认同居多,就算朱博涵是齐谨的执念,也没有让人和鬼谈恋爱的道理。   “你这么报上去就行。”夏孤寒并不想说服陈末朗,换了个话题,“叶小兰怎么样了?”   陈末朗见夏孤寒不想在齐谨和朱博涵的问题上多说,倒也不再不依不挠,回答了夏孤寒的问题,“口舌业的舌头已经和叶小兰自己的舌头融合在一起了,她想要割掉那条舌头,就必须连着自己的舌头一起割下来。”   陈末朗已经把利害关系向叶小兰说明了,但叶小兰还在犹豫。没了舌头,她以后就成了哑巴,是个人都不愿意这么选择。   但是口舌业已成,叶小兰再不愿意也没办法,除非她想那条舌头永远盘踞在她的嘴巴里,每天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下,遭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其实这几天,叶小兰就是过着这样的日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带着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她曾经觉得说别人的八卦和闲话会让自己在团体中备受瞩目和追捧,然而当真正的“瞩目”降临时,她才觉得那一道道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就跟带着火一样,烧得她皮肤发烫,整个人无地自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人前。   她终于体会到被谣言中伤、被人指指点点的感受。   却还妄想毫发无伤地保下自己,不啻于痴人说梦。 第80章 五官被换   叶小兰最后还是妥协了。选择拔掉那条浓黑色的口舌业舌, 连带着把自己的舌头也一同拔下来。   不是她想拔舌,而是实在不得已而为之。那根浓黑色的舌头越来越大,叶小兰已经好几天没有合上过嘴吧, 腥臭的口水不断从她的嘴里滴落, 不等别人嫌弃, 她自己都恶心得不行。   不仅如此,因为舌头太大的原因, 叶小兰的下巴脱臼了, 唇角也被挤得裂开了, 口水像是酒精一样, 浸在伤口,如刀割一般的疼。她甚至无法吃东西, 这几天完全靠着医院的营养针苟活着。   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于是她不得不选择拔掉舌头。   当她自己的舌头和着浓黑色的舌头掉落时,叶小兰捂着嘴巴嚎啕大哭。   她后悔了!   她真的后悔了!   病好出来之后,她就应该改掉乱嚼舌根的坏毛病, 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但一切都太晚了,她的舌头已经拔下来了, 她以永远无法说话为代价,为自己制造的口舌业买单。   叶小兰拔掉舌头那天, 小瑾和朱博涵特意来香火店一趟,朱博涵给夏孤寒包了一个大红包。   “夏老板,谢谢。”   一人一鬼恭恭敬敬地向夏孤寒道谢。   张宇飞和叶小兰是造成小瑾和朱博涵之间悲剧的罪魁祸首。特别是张宇飞,在造谣间接害死小瑾后,忌惮越来越受国家重视的朱博涵报复,便想通过害死小瑾的手段引导网暴朱博涵。现在这两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小瑾和朱博涵也以特殊的方式重逢, 算是皆大欢喜。   这个红包,夏孤寒绝对受得。   夏孤寒并没有推辞地收下红包,也没有再叮嘱小瑾和朱博涵其他话,就让他们回去了。   等小情侣一走,夏孤寒便把红包递给顾晋年,让顾晋年好好收起来。   “啊!”夏孤寒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我现在是不是可以不开店了?”   从存款堪堪三位数到现在账户里不知道多少位数只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夏孤寒觉得自己可以提前享受退休生活。   每天睡到自然醒,吃饭有人准备、日常起居有人照顾、睡觉还有人暖床,都不用愁生计的问题,这就是他向往的生活,多爽啊!   这几个月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   顾.全能伴侣.晋年伸手揉揉夏孤寒的脑袋,也不戳破夏孤寒美好的幻想。   毕竟夏孤寒现在是特殊部门的顾问,拿了一份工资,清闲是不可能清闲的。   不过现在特殊部门忙着考核新成员的事,夏孤寒确实可以好好休息几天。   ***   一周的时间眨眼而过。   天师协会。   小米刚给夏培河送完文件,路过办公区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女孩儿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   “酱酱,你怎么了?”   酱酱是同事郝梦兰的女儿,偶尔郝梦兰因为工作走不开,就会拜托小米帮她去幼儿园接酱酱。今天是周六,天师协会没放假,郝梦兰便把女儿带到协会来,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带孩子。   “小米阿姨。”酱酱乖乖喊人,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兴致不是很高。   “有哪里不舒服吗?”小米伸手摸了摸酱酱的额头,小孩儿的体温正常,并没有发烧。   酱酱摇头,两条辫子随着她的动作甩了起来,“酱酱没有不舒服,酱酱只是不高兴。”   小米蹲下身,和酱酱平视,温柔地问道:“酱酱为什么不开心呀,可以告诉小米阿姨吗?”   酱酱一副快哭了的表情,“我昨天看到小路了,他的眼睛真的看不见了。”   小米想了一下,才想起小路是谁。   是那天她去接小米的时候,和小米一起手牵手从幼儿园走出来的混血小帅哥。明明是一个小孩儿,却喜欢摆出大人的表情,酷酷的帅帅的,但是在自己信任依赖的亲人面前,他又马上变得软萌起来。   最让小米难忘的是,混血小帅哥有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像是镶嵌了一颗透彻的蓝宝石。   “小米阿姨,小路的眼睛瞎掉了!呜呜呜……”   酱酱被勾起伤心事,扑进小米怀里哭了起来。   小米的却注意到酱酱口中的“瞎掉了”三个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那天接混血小帅哥回家的那个男人。   会是巧合吗?   小米无法下定论,但心绪莫名被勾起。   于是她一边安慰酱酱,一边从酱酱口中套取混血小帅哥的消息。   酱酱年纪还小,说话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不过小米很快就整合好自己想要的信息。   混血小帅哥名叫路易,是酱酱在幼儿园最好的朋友。大概十天前,路易的爸爸为路易请假,说路易的眼睛出了问题,不能再来上课。   昨天幼儿园放学,酱酱看到坐在车上的路易,眼睛上圈着一圈绷带,呆呆地坐在后座上。   酱酱想要和路易打招呼的时候,车突然启动,载着路易离开。   说到这里,一切好像都是正常的。   小米却听酱酱说道:“小米阿姨,我在小路的眼睛上看到黑黑的东西,好像又不是全黑的,带着一点红色。”   小米闻言一凛。   酱酱的父亲是个二级天师,整个天师协会都知道酱酱有遗传到父亲的能力,加上年龄还小八字轻,确实能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是这个吗?”小米用符箓凝出阴煞之气,问酱酱。   酱酱认真地看了一会儿,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像是。”   小米驱散阴煞之气,伸手揉揉小米的脑袋,“阿姨知道了。”   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小米,“阿姨有事先去忙了,酱酱不要不开心,相信阿姨,小路易的眼睛会好的。”   酱酱接过棒棒糖,对小米展露笑颜,“我知道了,谢谢小米阿姨。”   小米说了一声“乖。”便起身离开办公区。   转身的那一瞬,小米脸上的表情立马沉了下去。   如果酱酱没看错的话,那么小路易的眼睛并不是自然受伤导致的,而是被人用非科学的手段取走了。   只要一想到那双如海一般澄澈的眼睛,想到那个仅仅有一面之缘的混血小帅哥,小米就感到心痛。   小路易还那么小,为什么要让他承受那样的苦痛?   小米忍不住阴谋论。   为什么要取走小路易的眼睛?是因为他的眼睛很漂亮吗?那么背后有没有专门一个组织在做这样的事?看到好看的五官,就想尽办法占为己有?   这些疑惑滋生后,如滚雪球一般,在小米的心里越滚越大。   她回到夏培河的办公室,把这件事给夏培河转述了一遍。   夏培河沉吟了片刻,“去找你师兄,暂时不要让天师协会的人知道,免得打草惊蛇。”   夏培河虽然是天师协会的副会长,但他深知现在的天师协会还不能相信,就连夏培河也不敢保证,天师协会有没有人掺和进这件事。   再者小米刚刚所说的一切都是小米主观的猜测,而且还是从一个小孩儿口中获取的猜测,其他人不一定相信。   之所以让小米去找夏孤寒,一来夏孤寒现在是特殊部门的顾问,有这一层身份在,夏孤寒查起案子来会更方便一点;二来夏孤寒懒是懒了点,但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小朋友受苦。   “我知道了。”小米点头应是,“我现在就去找师兄。”   ***   小米来到香火店的时候,夏孤江也在店里。   近段时间他在忙着考核的事情,现在考核暂时告一段路,他终于有时间休息,立马就跑到香火店里,撸一撸一二三,恢复一下体力。   看到小米提着蛋糕进来,夏孤江马上笑了,“小米真乖,知道哥哥在这儿,还特意给哥哥买蛋糕。”   “滚。”小米也不客气,翻了个白眼,朝柜台走去。   夏孤江做出伤心状,抱着大二好好揉了一会儿,才抚平受伤的心灵。   结果被大二拍了一巴掌,还带着大三远离他。   倒是夏孤寒注意到小米脸上的焦急之色,懒洋洋地从躺椅上坐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小米在来的路上已经打了腹稿,夏孤寒问起,她就把从酱酱哪里得到的消息和自己的猜测说了。   夏孤寒听完陷入沉思。   倒是夏孤江因为小米的话,想起一件事来,他拍了怕手,若有所思地说道:“最近警方接到几起离奇的报案……”   报案的人有男有女,报案的说辞都差不多:我的嘴巴/眼睛/鼻子……等等器官被换了。   报案人声称他们只是睡一觉起来,就发现自己脸上的某一个器官大变样了,而且变样器官都是他们最满意的器官。   一两起这样的报案还能说是有人报假警,然而是接连报了十几起,总不可能十几个生活在天南地北的人商量好了一起报假警吧?   警方思量了许久,于今天早上把案件提交到特殊部门。   夏孤江过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卷宗,没想到中午就在小米的口中听到类似的案件。   不过小路易的案件和提交到特殊部门的案件有没有联系暂且还不能下定论,甚至于小米的猜测是否正确也犹未可知。   夏孤江想了想,说道:“我去一趟星星幼儿园,看看能不能拿到小路易的资料。”   他是特殊部门的正式成员,查案子比较方便,   大概一个小时后,夏孤江带着小路易的基本资料回来了。   夏孤寒看到父亲那一栏写着“谷维源”三个字,基本可以确定。   他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小米猜得没错,路易的眼睛确实被人取走了。”   而且很有可能还是路易的亲生父亲谷维源让人取走的,为的只是消除自己的口舌业。 第81章 生日礼物   夏孤寒的话音落下, 香火店便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最后还是小米忍不住开口,“为什么呢?”   明明她那天在幼儿园门口见到小路易的时候,他对他父亲是那么依赖, 那么欢喜, 也可以看出小路易是一个十分体贴的小男孩。   谷维源为什么要让人取走小路易的眼睛?那是他的儿子啊!他怎么舍得!   “去看看吧。”夏孤寒没有回答小米的问题, 屈指往资料上点了点,正好落在小路易的地址上。   夏孤江和小米自然没有异议。   谷维源的家位于雾州市定武区, 小区名叫滨江苑, 是雾州有名的富人小区。小区的安保系统很完善, 若没有业主的带着, 外来人根本就进不去。   不过这对三人来说并不算困难,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谷维源的家。   据夏孤江了解, 今天虽然是周六,谷维源却还在公司加班,所以现在家里就剩下小路易和照顾他的保姆。   夏孤江上去按响门铃,不一会儿保姆出来开门, 正想问三人的身份时,眼神忽然一滞, 像是被控制了一般,什么话都没问, 就打开了门。   谷维源的家是个大平层,面积很大,装修更是极尽奢华。客厅里的电视开着,正播放着时下最热门的电视剧,快到饭点了,可厨房里却没有开火的迹象。   保姆给三人开了门之后,就完全忽视了三人的存在, 坐回沙发上看电视,坐姿四仰八叉,一看就知道这是趁着主人不在,暂时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主人。   “我去找小路易。”小米挂念着小路易,进来后没看到他,心里有些着急,和夏孤寒他们说了一声,先去找小路易。   小米才刚走开,保姆的手机铃声响起。   保姆下意识把电视的声音关小,看了一下来电显示,见并不是雇主打来的,松了一口气,然后略显得意地接起电话。   也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保姆笑得很开心,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一点职业操守。   “我就给大老板看儿子。”   “嗐,就一个不会说话的瞎子,我给什么他就吃什么呗,挑食?他爱吃不吃。”   “反正大老板忙得很,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个小时都不着家。也不怎么管儿子,就是冷了瘦了,大老板估计也不在乎。”   “这份工作可太轻松了,每天都很闲,反正小孩儿又不爱说话,我还怕他告状不成?”   ……   保姆越说越得意,仿佛自己做了多么不得了的事,全然没有一点欺负小孩儿的愧疚感。   夏孤寒闻言微微蹙眉,屈指弹了一下。   一点看不见的力量钻进保姆的嘴巴里,她想说话,张着嘴啊啊啊了几声,竟是突然说不出话来。   夏孤寒不再理会保姆,正好小米找到小路易的房间,他转身走了过去。   小路易的卧室位于大平层的左手边,装修的主色调是海蓝色,墙上还画着各种各样的Q版海洋生物,活泼可爱,正适合小路易现在的年龄。   从装修上可以看出,谷维源确实在自己的儿子身上花过很多时间和精力,也确实宠爱自己的儿子。   只是这些宠爱和谷维源自己比起来,就变得微不足道。   夏孤寒和夏孤江进到小路易的卧室里,并没有看到小路易。   卧室中央摆放着潜水艇形状的床,此刻潜水艇的舱门是关着的,小米蹲在床边,轻轻地敲着舱门,尽量温柔地和躲在床上的小路易说话。   “路易,我是酱酱的阿姨。酱酱她很担心你,所以让我来看看你,你给阿姨开个门好吗?”   其实只要小米伸手一推,甚至都不用多用力,就能打开舱门。但小米害怕吓到小路易,只能劝着,让小路易主动开门。   小米哄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床上传来动静,不由得担心道:“小路易,你没事吧?阿姨打开门了喔,你放心,阿姨不会伤害你的。”   她一边说话,转移小路易的注意力,然后一边轻轻地推开了舱门。   当舱门推开的一瞬间,蜷缩在角落里的小路易似乎听到动静,颤抖了一下,更用力地把自己蜷缩起来。   小米见他这样,也不敢贸然靠近他。   小路易把自己的脑袋埋在膝盖里,小米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那里缠着一圈绷带。小路易还穿着星星幼儿园的校服,手紧紧地攥着衣服。   小小的一个人,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身体还在不断地颤抖,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细细的呜咽声。   骤然失去光明,而他最依赖最信任的父亲却把他留给那么一个不负责的保姆,别说小路易还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就算是大人,也会恐惧和不安。   小米又哄着小路易说了好多话,可小路易周围就像是有结界一般,把自己牢牢地困在龟壳里面,任谁过来,都不敢打开龟壳。   “我来吧。”夏孤寒走到床边,温柔的目光轻轻地落在小路易的身上。   夏孤寒看得真切。   小路易的头上萦绕着一圈黑色的雾气,雾气中渗透着几缕血色。夏孤寒在雾气中感受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波动——熟悉是因为雾气中含着灵医的能量,而陌生,则因为雾气更加阴冷邪恶,全然没有灵医的良善和温和。   夏孤寒闭上眼,灵气循着黑色的雾气弥漫而去,很快就将雾气包裹其中。   黑色的雾气像是见到了克星一般,滋啦啦地响了几声,便在灵气中蒸腾殆尽。   小路易缓缓抬起头来,动了动脑袋。他的眼睛蒙着一层纱布,鼻子红红的,嘴巴很苍白。婴儿肥也消失了,看起来比小米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瘦了不少。   他伸出左手,像是要感受什么,极其小声地说了一句,“好暖和啊。”   自从眼睛不见之后,他就觉得好冷好冷,他好久没感受到温暖了。   夏孤寒观察到小路易的反应,便将灵气凝成光团落在小路易的手掌上,灵气光团淘气地在小路易的手上跳跃着。小路易什么也看不到,但能清晰地感受到温暖在自己的掌心跃动,到底还是小孩心性,没忍住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捧着灵气光团,就像是捧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小路易小心翼翼地把脸贴近光团,温暖轻抚在脸上,渐渐驱散他眼里的冰寒。   他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却本能地想要接近光团。   小米和夏孤江不敢发声,深怕再次吓到小路易。   夏孤寒静静地盯着小路易,目光最后落在小路易裹着绷带的眼睛上,缓缓开口:“小路易,告诉叔叔,你现在最想要什么?”   他的声音温柔极了,就像灵气光团一样温暖,小路易并不害怕,反而循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来,“望”了过来。   “小路易,你现在最想要什么?”夏孤寒重新问了一遍。   “它能实现我的愿望吗?”小路易小声地问道,声音软软的,有些沙哑。   “对。”夏孤寒笃定道:“它能实现你的愿望。”   “那……”小路易捧着灵气光团犹豫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我想重新看见。”   他知道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树是绿的、花儿是多彩的……   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黑的,没有形状,没有颜色,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还想看看多彩的世界,他想去幼儿园上课,那里有老师,有小朋友,还有酱酱。   “叔叔,”小路易的声音坚定了起来,“我的眼睛没有了,我什么都看不见。如果我向它许愿,我要重新看见这世界,它能听到吗?它能帮我实现我的愿望吗?”   “他能。”夏孤寒斩钉截铁地说道。   灵气光团像是听懂了夏孤寒的命令一般,在小路易的手上分成两团,一起飞向小路易的眼睛。   小路易只觉得有暖融融的东西进入自己的眼睛,瞬间驱散了眼睛里冰冰凉凉的感觉。   眼珠子被取出来之后,小路易的上下眼睑是合上的,现在两团暖融融的光团进来之后,他慢慢睁开了双眼。   夏孤寒不知何时来到小路易的身旁,伸手解开缠在小路易眼睛上的了绷带。   不过为了让小路易可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明,夏孤寒的一边手挡在小路易的眼前。   光从手指的指缝透了进来,瞬间驱走所有黑暗。   “哇!”   小路易张开嘴,呆呆地发出一声惊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舍得眨眼,害怕一闭上眼睛,眼前的一切就会消失。   夏孤寒估摸着小路易已经适应光亮,悄悄地放下手,把多彩的世界重新送回小路易的世界里。   “好漂亮啊!”小路易向前爬了几步,趴在舱门上看自己的房间,小小的脸上满是惊喜的表情。   明明是以前见惯的卧室,此刻就像是一个新世界一样展现在小路易的面前,哪哪儿都是新的。   小路易那双漂亮透彻的湛蓝色眼睛已经不见了,此刻镶嵌在小路易眼眶里的甚至称不上眼珠。他的眼眶里没有眼白,更没有瞳孔,像两泓碧波,随着小路易兴奋的心情微微荡漾着。   透彻而诡异。   小路易趴在舱门看了好久,小手紧紧扒着门框,他想揉揉眼睛,证明自己没有看错,可他不敢,怕一碰到眼睛,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许久之后,小路易才转身面对夏孤寒,小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叔叔,谢谢你。这是我收到的最最最最……好的生日礼物。”   小孩儿词语匮乏,一个最字他说了好多次,于他而言,这双灵气形成的“眼睛”确实是这世上最珍贵的礼物。   倒是夏孤寒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小路易的资料上的生日日期,已经是几天前了。但显然没人给小路易过生日,小路易的世界又是一片黑暗,他并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便固执地认为自己的生日还没过。   “小路易,生日快乐。”夏孤寒笑弯了眉眼,伸手揉揉小路易的发顶,温柔地说道:“叔叔再送你一个生日礼物。”   灵气从夏孤寒身边扩散开来,在房间的虚空中聚拢,而后像烟花一样散开,爆出五彩的光芒。   光芒映亮了小路易小小的脸庞,他沉迷地看着突然在房间里盛放的烟花,时而是庞大的鲸鱼、时而是凶猛的鲨鱼、时而又变成绚丽多彩的水母……   丰富多彩的海底世界在小路易面前展开,一点一点地驱散缠绕在他内心深处的阴影。   或许若干年后想起这段过往,小路易想到的不是父亲的背叛,也不是骤然失明的痛苦和恐惧,而是那一场绚烂至极的海洋烟花。 第82章 人以群分   灵气烟花足足放了半个小时才停下来, 小路易看得如痴如醉,整整半个小时眼睛就没有从烟花上离开过,时不时发出惊呼声, 仿佛见到真的海洋生物一样。   而一旁的夏孤江和小米也有些目瞪口呆。   像一般的天师想要调动灵气不是借助法器就是要借助符箓, 还要计算着用。哪里像夏孤寒一样, 说拿灵气放烟花就放烟花,而且一放就是半个小时。   绕是夏孤江和小米对夏孤寒有一定认识, 这会儿看到夏孤寒这么大手笔的手段后, 还是止不住惊讶。   夏孤江没忍住问道:“夏孤寒, 你的实力是不是见长了?”   “或许吧。”夏孤寒倒不在意这些, 听到夏孤江的问题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实力似乎真的在潜移默化地增强。   他想了想, 这种增强是和顾晋年在一起之后才发生的。   难道“双修”真的有助于修炼?   夏孤寒立马抛开脑中不合时宜的想法,转而问小路易,“你是想继续留在家里还是和叔叔走?”   小路易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要跟着叔叔走。”   曾经,爸爸是他心里最高大的人。但是那天爸爸把他带进一栋破旧的房子里, 不顾他的哭喊,亲手挖下他的眼睛后, 那个高大的身影就已经破碎,爸爸变成了魔鬼。小路易还经常想起当时的画面——   “路易, 爸爸就要死了。”谷维源痛苦中带着些癫狂的说道:“你不是说要保护爸爸吗?你把你的眼睛给爸爸,爸爸就会没事了。”   小路易被绑在一根柱子上,不停地哭不停地央求爸爸把他放下来,但谷维源都没反应,一手扣住小路易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的手指直直地插进小路易的眼睛里。   小路易从未感受过那般剧烈的疼痛,现在回想起来, 那种剧烈的疼痛仿佛跟随而来,深深地刻在他的记忆里。   一只不是很温暖的手压在小路易的头顶,清澈的声音从小路易头顶传来,“好,你跟我回家。”   疼痛和阴冷一下子被驱散,小路易仰头朝夏孤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夏孤寒牵起小路易的手,牵着他下床。   或许因为有夏孤寒在身旁,小路易勇敢了许多,他看向小米,喊了一声“阿姨。”又软糯糯地说道:“请阿姨代我和酱酱说一声谢谢她的关心,我很好,让她不要担心我。”   小路易懂事的样子让小米红了眼睛,最后还是忍住没在小孩儿面前哭出来,只点了点头,温和地说道:“好,阿姨会和酱酱说的。”   夏孤江听见小路易要跟夏孤寒走的时候,已经开始着手帮小路易收拾行李了,把小孩儿留在这里实在是太遭罪了。   至于谷维源回来之后发现小路易不见了?   那也要谷维源有命回来才是。   他不仅得了口舌业,还妄想用儿子的眼睛消除业障。这样做或许可以暂时除去口舌业,殊不知口舌业一旦产生,一切恶念都是口舌业的温床!   毒害亲子的恶念,足以让口舌业壮大反噬。   小路易见夏孤江收拾行李,抿着唇和夏孤江说了一声“谢谢叔叔。”露出脸颊两边的两个小酒窝,很是可爱。   夏孤江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去戳小孩儿脸上那两枚深深的酒窝。   一切都收拾妥当,一行人才离开小路易的家。   而那个偷奸耍滑的保姆在体会了几天口不能言的痛苦后,收到家政公司的辞退通知。有人把监控举报给公司,公司查明之后,给保姆应得的惩罚。   ***   一行人回到香火店,顾晋年还没回来。   之前出发去找小路易的时候,夏孤寒就给顾晋年一个任务,让顾晋年去找谷维源。   张宇飞的死,势必会引起谷维源的恐慌,毕竟张宇飞也得了口舌业,也曾“治愈”过。谷维源肯定会从张宇飞身上联想到自己,从而去找那个治疗他们的大师要个说法。   夏孤寒让顾晋年去盯着谷维源,便是想通过谷维源找到那个大师。   不过这会儿顾晋年既然还没回来,说明谷维源还没有找过去。   而现在,夏孤寒要做的就是把小路易安顿好。   香火店空间有限,楼上只有一间卧室,要隔出一间给小路易住有些困难。   夏孤江犯了难,“让小路易和你一起睡?”   夏孤寒没回答,直接上楼。   夏孤江后知后觉这个问题有些白痴,且不说夏孤寒愿不愿意,顾晋年肯定是不愿意的。   不过他正好奇夏孤寒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就见夏孤寒从卧室里拿了一串钥匙,打开了距离楼梯口不远处的一扇门。   是的,那里有一扇门。夏孤江来香火店这么久了,从未发现那扇门,自然也不知道门后还有别的空间。   那扇门走进去是一间二十多平米的客厅,客厅不远处还有一间卧室。   不过一直没人住,客厅和卧室的家具上面罩着白布。   看看这两个宽敞的空间,再想想自己每次来香火店都睡在逼仄的躺椅上,夏孤江心里充满了怨念。   他哀哀怨怨地看向夏孤寒,“你以前怎么不打开这门?”   夏孤寒理直气壮:“懒。”   打扫卫生要时间和精力,夏孤寒懒得弄,反正夏孤江过来也就住几天,睡躺椅凑合凑合。   夏孤江:“你可以用清洁符。”   一张符一天,根本就不用自己动手。   夏孤寒还是那个字,“懒。”   他连清洁符都懒得画。   应该说,所有他觉得没必要的东西他都懒得弄。   夏孤江:“……”   夏孤江彻底没话说了,最后和小米一起动手,整理了客厅和卧室的卫生。工作量倒不是很大,毕竟一张清洁符下去,都干干净净了,主要还是帮小路易把卧室整理出来。   小路易始终好奇地跟在夏孤寒后面,他知道这个房间是要整理出来给自己睡的,就想要动手帮忙,结果自然被夏孤江和小米拒绝了。   于是小路易就盯着夏孤江手中的清洁符看,一会儿之后,他扯了扯夏孤寒的衣角,“叔叔,我可以画。”   手指指向清洁符。   他也想帮忙,但看了一圈,好像只有画画是他可以胜任的。   夏孤寒察觉到小路易的心情,没拒绝他,带着他来到一楼的店面,给了他一张黄表纸和一把毛笔,还特意在毛笔上沾上朱砂。   夏孤寒并不指望小路易能挂画出什么来,只是小孩儿提出要求,夏孤寒不想敷衍了事。   不过最后小路易画出来的符,有些出乎夏孤寒的意料,虽然线条断断续续的,但还是能看得出是清洁符的符箓线条。   虽然说清洁符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符箓,可小路易在此之前并未受过专门的培训,更别说他今年才四岁。也就是说,他就看了几遍夏孤江手中的清洁符,便把清洁符的线条记下来,并且画下来了。   这里面固然有那双灵气化成的“眼睛”的缘故,这双“眼睛”可以让小路易清晰地看到符箓上的线条走势。但看见和画下来完全是两个概念。   夏孤寒还真没想到,小路易有这方面的天赋。   小路易把画完的符交给夏孤寒,眼眸中波光流动,充满了期待,“叔叔,我画得还可以吗?”   夏孤寒捏着符,还真在符纸里感受到一丝灵气波动。这丝灵气波动很轻,很快就散了,但足以说明小路易的天赋。   对上小路易波光粼粼的眼睛,夏孤寒点了点头,“画得很好。”   小路易立马笑开了,“那我多画几张,这样的话小米阿姨和孤江叔叔就不用那么累了。”   其实他们并不累,但夏孤寒还是揉揉小路易微微卷曲的头发,“好。”   小路易高高兴兴地继续画符。   他是真的有天赋,画了几张之后,符纸上的线条更加流畅了不说,符纸里蕴藏的灵气也更充裕了。   夏孤寒偷偷扔了一张,清洁了一块瓷砖大小的面积。   他微微挑眉,最终选择不动声色地看着小孩儿继续画符。   等小路易画完符箓停下来的时候,夏孤江和小米已经把楼上的卫生打扫好了。看到小路易画的符,两人都震惊了。   不过两人都没有在小路易的面前表现出来,倒是夏孤江偷偷地和夏孤寒调侃了一句,“你怎么连救回来的小孩儿也是天才?”   夏孤寒:“大概人以群分。”   言外之意就是我也是天才。   虽然不情愿,但夏孤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   顾晋年是晚上七点左右回到香火店的,他回来的时候,夏孤江和小米都已经离开了。   “你把他带回来了?”顾晋年看着跟跟屁虫一样跟在夏孤寒身边的小路易,眯了眯眼。   夏孤寒在躺椅上翻了个身,用灵气隔绝了小路易的听觉,才回答顾晋年,“暂时留在这里,等这个案子结束,就交给特殊部门安顿。”   他连自己都懒得照顾,怎么可能再去照顾一个小孩儿?   “嗯。”顾晋年应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和夏孤寒说起谷维源的事。   顾晋年:“谷维源死了。”   他有机会救,但没有救。 第83章 嘴头人身   盛平公关是近几年兴起的一家公关公司, 专门承接娱乐圈艺人的公关和宣传。从公司成立起,盛平公关就独得“不要脸”的精髓。   经过几年的发展,盛平公关更是把“不要脸”发扬光大。   盛平公关有业内最多的营销号, 在各个社交平台都有数量庞大的水军。他们从来不管事件的真相到底如何, 只认钱, 只要出得起足够多钱,网上的营销号和水军便马上行动起来, 把白的炒成黑的, 黑的洗成白的。   春秋笔法、无中生有、凭空捏造……   利用庞大的营销号和水军提前捏造真相, 制造舆论, 把顾客想要打压的对像送进舆论的漩涡。盛平公关从不管那些被舆论裹挟的人的结果,他们只在乎钱有没有到账。   星光娱乐曾是盛平公关的大客户, 之前星光娱乐的艺人遭受网暴就有盛平公关的手笔,完全可以说,盛平公关是星光娱乐一手扶持出来的。   然而因为盛平公关是一家独立的公司,星光娱乐出事的时候, 盛平公关并没有参与进潜规则艺人的利益链中,所以没有受到多大的惩罚。   谷维源还抓住了这个机会, 暗中收拢了星光娱乐的人脉,进一步做大盛平公关。   谷维源确实有能力, 不然也不会把一家三无水军工作室做大做强,做成一家业内数一数二的公关公司。   可想而知,在盛平公关做大做强的过程中,谷维源到底造下了多少口舌业!   口舌业第一次爆发的时候,他确实害怕过。但害怕之后发现只要儿子的一双眼睛就可以治愈口舌业,他的胆子越发大了。   不仅不知道收敛,反而越发的肆无忌惮。   顾晋年来到盛平公关时, 谷维源正接了一单生意。   客户是娱乐圈成名很久的影帝许诚。   他前段时间出轨被妻子抓到,妻子闹着要离婚。许诚的妻子也是一个演员,嫁给许诚之后,就把重心转移到家庭,很少再出来拍戏。   娱乐圈日新月异,新人接踵不断,许诚妻子曝光减少之后,人气自然跟着下降。但她从未后悔,她觉得她的丈夫值得她放弃其他东西。   结果呢?   得到的却是丈夫的背叛。   许诚的妻子倒也是一个干脆的人,第二天就和许诚提了离婚。   她还算给许诚面子,并不打算公开离婚原因,只说性格不和。但许诚并不想这么简单就放下,他虽然是老牌影帝,但这些年演了几部烂片之后,人气有所下降,热度比起新晋影帝梁汝清更是差远了。得知妻子想和自己离婚之后,首先想到的不是十几年的夫妻感情就此结束的遗憾,而是想到这是一次绝佳的炒作机会,只要利用好了,他绝对可以借这次机会翻红。   于是许诚一面装作痛苦后悔地祈求妻子原谅,一面却联系了盛平公关,希望盛平公关可以往他妻子身上泼脏水,提前将许诚塑造成婚姻里的受害者。   许诚很大方,给的价钱很高,谷维源自然没有拒绝地道理,又因为不想回家面对避自己如蛇蝎的儿子,谷维源亲自留在公司,操控水军和营销号操控这次舆论。   颠倒黑白这种事,谷维源做起来得心应手。不出两个小时,许诚的妻子上了热搜,谷维源和他的水军直接把她塑造成一个“出轨惯犯”,是个不折不扣的荡妇。   网上的舆论轰轰烈烈,恨不得化作尖矛利刃把许诚的妻子戳成千疮百孔。   同时他们又成功地将许诚塑造成一个受害者。他本来就经常在公众面前卖弄深情人设,随着舆论的发酵,深情人设变成隐忍、大气,引得粉丝和路人纷纷表示心疼。   热度正如许诚所愿那般起来了,他曾经出演的电影电视剧也被翻出来,演技进一步得到认可。   热度上来了,许诚满意了,给谷维源发来尾款。   谷维源坐在椅子上,看着网上自己搅动的风浪,得意地笑了。   他不仅得意于自己搅动的风浪,还得意自己口舌业不过是个样子货,根本就耐他不得。   散尽家财?多做善事?   这些都和他谷维源有什么关系?他要是做一个善良的人,他还会有现在的成就吗?   至于儿子的眼睛,谷维源其实没有多在意,以他现在的身家,儿子成了瞎子,他也能护着他一辈子吃穿不愁。   成为他的儿子已经比别人好太多太多了,他给路易的比其他父亲也多得多,不就是一双眼睛嘛?路易以后会看明白的。   想到儿子,谷维源心里没有一丝愧疚之情,反而很庆幸,庆幸自己生了一个眼睛好看的儿子。不然他要去哪里找余大师要的酬劳?   越想谷维源就越得意,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楼。白色的烟雾氤氲而上,模糊了他小人得志的脸。   “吧嗒!”   突然,一声轻响在谷维源的耳边炸开。   谷维源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掉在自己的眼皮上,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除了白花花的天花板,并没有其他东西。   但是下一秒,又有东西掉在谷维源的眼皮上,温温热热的,还稍稍带了一点湿润的触感。   谷维源僵硬了一瞬,犹豫许久,才缓缓伸出手去触碰自己的眼皮,果然在眼皮上摸到一点水渍。   说水渍并不准确,比起水来得更黏腻,滑溜溜的,有点恶心。   这个触感谷维源却很熟悉。   和之前他肚子上那张嘴里吐出来的口水差不多。   难道……   猜测刚从谷维源的脑海里浮现出来,谷维源立马就否认了。他的口舌业已经治好了,不可能再复发!   他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   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谷维源觉得自己的眼皮开始发痒,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啃咬一般,钻心的痒。   谷维源不敢伸手去抓,深怕把眼睛抓出一条裂缝,长出一张嘴巴来。   但有些事并不是谷维源不想就不会发生。   桌面上的电脑因为长时间没有人触碰已经黑屏了,清晰地映出了谷维源此刻的样子,谷维源也看到了。   他的双眼眼睑上竟然双双长出了嘴巴,鲜红的颜色,和眼睛一样的大小,紧紧地贴着谷维源的眼睑。它们微微向上扬起,露出诡异地笑容。   所有的自我安慰和侥幸在这一刻彻底破碎,谷维源蹭得一下站了起来,手不小心碰到鼠标,电脑屏幕亮了起来。   屏保上的照片正是小路易,他穿着一套鲨鱼连体睡衣,睡眼惺忪地看着镜头,双眼如大海一般湛蓝透彻。   那张照片像是有魔力一般,勾住谷维源的视线。谷维源想跑,想马上去找余大师帮忙,可脚像是生了根一样钉在地上,无法移动分毫。他的眼睛更是不受控制地锁定在屏保上,落在小路易那双湛蓝的眼睛里。   下一瞬,谷维源感觉到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动了,它们从小路易的眼眶里飞出来,笔直地朝谷维源射了过来。   谷维源感觉自己眼睛的上下眼皮突然被一股力量撑开,那双从电脑里疾射而来的眼睛就这么镶嵌进他的眼睛里。   “这不是你的眼睛!挖了它!”   “真漂亮的眼睛,把他挖出来给我,我可以治好你的口舌业。”   “挖出来啊!你怕了吗?”   “只是一双眼睛罢了,能比得上你的命重要吗?”   蛊惑的声音在谷维源的脑海里想起,一声又一声勾起谷维源贪婪的欲望。   对啊,这又不是他的眼睛,挖出来交给余大师,余大师就可以治好他的口舌业。   “挖出来!”   “快挖出来!”   ……   脑海里的声音一次比一次急促,谷维源发出赫赫粗喘,却抬起了自己的手,咬了咬牙,发了狠,毫不犹豫地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插进自己的眼睛里。   “出来!”   谷维源仿佛感觉不到疼,手指插进自己的眼睛后,还用力的搅了搅,鲜血和眼球的组织液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谷维源魔怔一般还在不停地抠自己的眼睛,似乎不把整颗眼球抠出来誓不罢休。   而他的鲜血却成了眼睑上那两张嘴的美食,它们贪婪地吸食着谷维源的鲜血,鲜血滋养了它们,没过多久,两张嘴开始分裂成四张、八张……   不过是眨眼之间,谷维源的脸上密密麻麻都是嘴巴,它们开始互相撕咬吞噬。   顾晋年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一切的发生,亲眼目睹密密麻麻的嘴巴融合成一张巨大的嘴巴,彻底取代了谷维源的脑袋。   办公室外,谷维源的员工们还在讨论这次的案例,就听见“砰!”得一声,老板办公室的门重重地打开,一个穿着老板衣服的怪物从办公室里跑了出来。   怪物有着人的身体,脑袋却是一张巨大的、已经腐烂的嘴唇,嘴唇上的烂肉里还能看到小拇指粗的蛆虫蠕动着,随之而来的恶臭差点把办公室里的人给熏晕。   一时间尖叫声、哭嚎声响彻整个人办公室。员工们想逃跑,却发现周围的景色变成一个巨大的口腔,他们在一根舌头上起起伏伏,黏腻恶臭的口水兜头兜脸地淋下来,沾湿全身。   有人吓晕过去、有人被臭晕过去、还有人看起来奄奄一息。   但不论他们处于什么状态,他们的耳边总会听到辱骂声,和他们在网上留下的骂声一模一样。   几乎所有人都崩溃了,他们跪地求饶、后悔万分。   “轰!”   一声轰鸣巨响如惊雷一般炸开,盛平公关的员工们只看到眼前爆开血雾。视野恢复清晰的时候,嘴头人身的怪物已经消失,只剩下满室炸开的血肉。   如同他们犯下的罪恶。 第84章 小眼聚焦   谷维源是怎么死的, 夏孤寒并不是很在意。不过谷维源死亡之后,他们就无法通过谷维源找到他背后的那个“高人”。   小路易或许见过“高人”,也知道“高人”在哪里。但在那里, 小路易遭遇了人生里最惨痛的经历, 所以夏孤寒并不想就去问小路易, 如非必要,夏孤寒不想让小路易再去回想那件事。他现在还小, 本就应该无忧无虑地活着。   “高人”的消息就此断了, 夏孤寒却没有着急,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那个“高人”一定会出现。   夏孤寒坐在躺椅上打了个哈欠,现在的天是一天比一天冷, 如果可以的话,夏孤寒也不想开店。不过一想到明天就是农历十月初一,夏孤寒还是勉强从床上起来,开了店门。   雾州这边的有每逢初一十五要点香的习俗, 所以初一十五前一天揽月巷的其他人家会到香火店买线香,这也是冷清的香火店生意最好的时候。   从早上十点开门到傍晚六点, 陆陆续续地来了二十几个客人,都是买明天要用的线香和元宝的。   自从楼上的客厅开放之后, 三个小的就不喜欢窝在逼仄的香火店里,都待在楼上的客厅,和小路易一起玩。   对于一二三,小路易接受度良好,除了刚开始的惊讶外,并没有感到害怕,不用一天的时候, 就和一二三成了朋友。   有一二三在,小路易倒也不觉得孤独,和它们玩得很开心。   这会儿四个小孩儿也不知道在楼上干什么,清脆的笑声一声接着一声从楼上传下来。   期间顾晋年上去看了一眼,回来和夏孤寒说道:“在看综艺。”   四个小的在沙发上窝成一团,一边看电视一边傻乐。   那档名叫《你看我理不理你》的综艺确实挺搞笑的,不过顾晋年没什么兴趣,看了几分钟就下楼了。   之后顾晋年就陪在夏孤寒身旁,一边看小说,一边给夏孤寒按摩腿。等到饭点了,放下手机去给夏孤寒准备晚餐。   晚饭好了,夏孤寒从躺椅上起身伸了个懒腰,和小路易一起吃饭。   小路易吃饭的时候还不忘和夏孤寒念叨综艺的内容,综艺叫什么夏孤寒不知道,倒是记住了一个人的名字——余晖。   据小路易说,余晖是综艺里最搞笑的人。   晚饭后没多久夏孤寒关了店门,睡前被顾晋年拉着做了几回运动,一天平平淡淡的过去了。   却像极了山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   翌日中午。   香火店来了一个客人,他才刚走进香火店,一二三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反应纯属昨天看了综艺后的条件反射,因为来店里的,正是被称为《你看我理不理你》的搞笑担当,余晖。   他在综艺里的表现实在太深入人心了,导致一二三看到他就想笑。   余晖一进去香火店,就听到一些低低的,泛着阴的笑声,他循声看过去,只看到两个笑容诡异的纸扎小人。   他盯着纸扎小人看了好一会儿,见它们没反应又收回目光继续往里走。   大一大二松了一口气,正想动一动,余晖突然转身走了过来,大一大二又僵住了。   余晖蹲下身,好奇地打量大一大二,竟然直接和大一大二交流起来,“我听到了,刚刚是你们在笑对不对?”   大一大二:“……”   余晖:“别装了,我还看到你们动了。”   大一大二继续沉默。   余晖也不说话了,就蹲着继续观察大一大二,敌不动我不动,大有和大一大二耗下去的决心。   夏孤寒见客人一进来就和大一大二耗上了,懒得叫他,打了个哈欠歪倒在顾晋年身上,等客人主动想起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余晖终于想起来香火店的目的,暂时先放过大一大二,走进店里。他见到一个年轻人歪在躺椅上,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请问夏老板在吗?”   夏孤寒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余晖。   “我就是。”   余晖马上自我介绍道:“夏老板,我叫余晖。是许思雅让我过来找您的。”   星光娱乐的案件结束后,许思雅带着她姐姐许听娴的眼睛回归校园生活,期间也参加了一些活动,在活动上认识了余晖。正好余晖最近遇到一些事,许思雅便把香火店的地址告诉余晖,让余晖过来找夏孤寒。   他抬头看了余晖一眼。   余晖长得很敦厚,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脸圆圆的,笑起来的时候给人平和感。或许是脸上的肉太多的缘故,使得他的眼睛都挤在一起,迷成了一条缝。   夏孤寒没说话,点头示意余晖继续。   余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夏孤寒,“夏老板,这是三个月之前的我。”   夏孤寒接过照片看了一眼。   照片上的余晖依旧是那个敦厚的模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眼睛。   和现在的眯眯眼不同,三个月前的余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眼睛的轮廓很深,眼睛也很大,瞳孔是琥珀色的,衬在圆乎乎的脸上,让余晖看起来憨厚可爱。   三个月的时间,从照片上看来,余晖并没有长胖,但他的眼睛却完全变了,大眼睛变成了眯眯眼。本来可爱亲和的样貌平白多了一点猥琐。   余晖继续说自己的故事:“三个前吧,我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的眼睛肿起来了。我当时没在意,以为是被什么虫子咬了。然而等眼睛周围的肿消下去,我才发现眼睛不对劲了。”   “我的卡姿兰大眼睛啊!”余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指着自己的眼睛,一脸伤感,“就变成现在这样的眯眯眼了。”   刚开始余晖还以为自己又胖了,往体重秤上一站,毫无变化,那眼睛怎么就变了呢?   为此,余晖还去医院做了体检,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他的眼睛一夜之间就变了,再也回不去以前深邃迷人的样子了。   好在余晖天生是个乐天派,体检之后发现眼睛没问题,余晖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日子该如何过就如何过。   或许因为余晖眼睛的改变,余晖的形象比之前丑化了不少,不过作为一个谐星,有的时候“丑”得有特色也是一个加分项。眼睛改变之后,T省的电视台突然给余晖发了邀请,想邀请余晖参与T省电视台新综艺《你看我理不理你》的录制。   余晖凭借憨厚的形象,看似“狡诈”却时常自作聪明的骚操作红了,更是凭借一己之力让《你看我理不理你》出圈,仅仅播出两期,就成了同时段的收视冠绝。   换了一双眼睛对余晖而言也算是因祸得福。他原本是个无人知晓的十八线谐星,现在突然火了,观众对他的认知里就有一个“眯眯眼”,这已经成了余晖的标签了,所以对换眼睛的事,余晖更加无所谓了。   “夏老板,”余晖苦大仇深地说道:“眼睛变了倒是无所谓,就是近来总是看见不该看的东西,让我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一星期的时间,我就掉了半斤的肉!”   夏孤寒:“……”   余晖晃了晃肚子上的一圈肉,“肚子都小了一圈!”   夏孤寒:“…………”   重点难道不是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吗?   余晖捂着肚子为自己少掉的半斤肉哀悼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大概是一周前吧,我在录《理不理你》第四期的内容。当时录制的地点在一座工厂,录制之前我就听说这座工厂之前有讨薪的工人自杀,我当天晚上就看到工厂的宿舍楼上有人跳下来。”   说到这里,余晖不由抖了一下,浑身的肉都跟着颤了颤。   那天节目组通宵录制,录完天已经很晚了,余晖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一起走,经过宿舍楼的时候,余晖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从顶楼跳了下来。砸落在地上时,男人的四肢都断了,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曲着。   余晖还来不及尖叫,就看到那个男人站了起来,掰了掰自己的手,无事发生一样,一瘸一拐地走进宿舍楼,几秒钟又出现在阳台上,再次跳了下来。   余晖这才知道自己见鬼了,并且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这个跳楼鬼只是开始,接下来的几天余晖不是在遇见鬼,就是在见鬼的路上。确实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吃不好睡不好,一周瘦了半斤。   昨天活动的现场碰到许思雅,余晖之前隐隐听说过许思雅有遇到过灵异事件,便想向许思雅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解决方法。   许思雅就把夏孤寒推荐给他。   余晖眉头皱得紧紧的,疑惑道:“夏老板,为什么换了一双眼睛,我的世界就变得不一样了呢?”   同为眼睛,怎么就差那么多呢?   余晖不求自己的眼睛能回来,他就想解决见鬼的问题,他的小心脏可不经吓。   夏孤寒细细打量着余晖,一会儿之后,大概知道余晖出了什么问题。   余晖体质本就偏阴,现在被换上了一双极阴的眼睛,阴上加阴,两相作用之下,自然就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你现在的眼睛有问题。”夏孤寒直言不讳地说道:“它是死人之眼。”   只有从死人身上挖下来的眼睛携带了死者大量的阴气,才会阴到直接影响了余晖的八字,变得极易见鬼。   “原来如此,”余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还以为是小眼更容易聚焦,才会看到那些东西。”   夏孤寒:“……”   重点难道不是死人之眼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余晖:做谐星我是认真的! 第85章 灵医传承   余晖不是不在乎自己现在这双眼睛是死人之眼的事, 只是他这个人向来看得开。既然这双眼睛已经长在他身上了,越在乎眼睛的来源只会越膈应自己,那还不如想开一点, 长在他身上就是他的了, 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夏孤寒大概知道余晖的想法, 倒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有的时候道理大家都懂, 但现实中真的能做到的人却少之又少, 更何况还是余晖现在这种情况。   “夏老板, 我现在的诉求就是让我的眼睛不要再看到那些东西。”余晖认真说道:“这种画面真的习惯不了。”   时不时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 而且都是死状凄惨,绕是他心理素质再强大, 也无法习惯,也会感到害怕。   余晖的眼睛并不是阴阳眼,而是阴气太重导致的,解决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只要消除他眼睛里的阴气就行。   夏孤寒心念一动,便有灵气汇聚于余晖的脸上, 迅速吞噬掉他眼睛上的阴气。   阴气消失,余晖虽然看不到, 但还是有感觉的。只觉得眼眶周围温温热热的,好像有热风迎面吹拂而来,带走了所有冰寒。   这种温暖的感觉让余晖舒服地喟叹了一声,闭上了双眼,面上不禁带上了享受之色。   大概三分钟后,温热的感觉消失,余晖有些恋恋不舍地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切没有变化, 又似乎什么都变了,细细一体会只觉得天好像更亮了一些。和之前一对比,就会发现之前他的眼前似乎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而现在彻底消失了,整个世界都变得清亮起来。   余晖揉揉自己的眼睛,一脸神奇,“夏老板?这就可以了吗?”   夏孤寒点了点头,“嗯。”   余晖哇了一声,“我还以为要开坛做法呢!”   他都做好了看夏孤寒穿着道袍舞着桃木剑跳大神的心理准备了,还想着以夏孤寒的颜值,真做起法来,一定很仙很好看。完全没想到夏孤寒坐着一动不动,就把他的问题给解决了。   夏孤寒睨了他一眼,“鬼片可以看,但不要太相信。”   反正恐怖片在夏孤寒这里做不了好,毕竟《古宅惊魂》也算是夏孤寒的黑历史。   “也对。”余晖露出一个憨厚的笑,随后拿出手机扫了店里的码,问道:“夏老板,多少钱?”   夏孤寒打了一个哈欠,躺到躺椅上,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随便。”   余晖也不知道这个随便是要给多少,他之前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不过看夏孤寒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还以为夏孤寒为自己去除阴气费了太多功力,已经力竭了。想了想,给夏孤寒扫了88888。   “夏老板,谢谢。”把钱扫过去之后,余晖向夏孤寒道谢,不过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问道:“夏老板,门口的纸扎小人怎么卖?我看着怪可爱的,想买一个回家。”   这还是第一次有普通人觉得纸扎小人可爱,余晖不仅关注点与众不同,审美也与众不同。   夏孤寒往大一大二那边看了一眼,两个小孩儿听说有人要买自己骄傲地挺了挺胸膛,嘴角诡异地向上扬起。察觉到夏孤寒的视线,又偷偷的缩了缩,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并不想让夏孤寒把它们卖了。   好在夏孤寒从来不和小朋友开这种玩笑,懒洋洋地回了一句“非卖品。”   “非卖品啊……”余晖有些失落,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两个纸扎小人,不过既然是非卖品他也不可能强买。离开的时候,还凑上去和大一大二说了一会儿话,才满心失望地离开。   大一大二望着他的背影窃窃私语,声音里满含兴奋。   大一:“他好像真的很喜欢我们诶。”   大二:“肯定的!我们这么可爱!”   大一嘿嘿嘿:“对,我们真的太可爱了!”   夏孤寒听了两个小的讲话,轻声笑了一下。   而后趴在躺椅上,“给我按摩一下背。”   昨晚和顾晋年“折腾”得有些狠,夏孤寒现在不仅困,还觉得腰酸背痛。   顾晋年闻言放下手机,手放在夏孤寒的背上,动作轻柔地给夏孤寒按摩。   力道适中的揉捏缓解了夏孤寒腰部酸涩感,他半眯着眼睛,很是享受。   顾晋年一边按摩一边和夏孤寒说道:“有相同的气息。”   “嗯。”夏孤寒应了一声,他知道顾晋年所说的相同,是在余晖身上感觉到和小路易一样的气息,属于某一个灵医。   夏孤寒至今有见过两个灵医——斗篷的神秘人和周警情。   斗篷神秘人亦正亦邪,做事往往随着自己的心意来。但可以看得出来,他有一个基本的准则,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而周警情,则是没落灵医世家的传人。周家在她之前差点断了灵医的传承,周警情现在是周家唯一的灵医。她更像是一个未长成的灵医,还在学习阶段,还未形成自己的风格。   这两个人无论是谁,都和这个案子中的灵医截然相反。   夏孤寒突然想到什么,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走,我们去一趟响灵市。”   周家是灵医世家,家里应该有灵医的传承。当然,夏孤寒并不是想要灵医的技法,只是想从传承里获取一些信息。   ***   夏孤寒前往响灵市的路上就给周家通过电话,周家人很欢迎夏孤寒的到来,听说夏孤寒想要看灵医的传承,周老爷子只犹豫了一会儿就答应了。   从雾州出发的时候是中午一点左右,抵达周家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夏孤寒刚走进周家的别墅,一只黑猫就窜了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夏孤寒的小腿。   它在周家过得很好,比几个月前胖了不少,圆嘟嘟的一只,看着像一团煤球,黑乎乎的,煞是可爱。它显然还记得夏孤寒,对夏孤寒很是亲近。   夏孤寒俯身揉揉它的脑袋,黑猫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周家人得知夏孤寒要过来之后,已经在家里等着了,简单地叙旧之后,夏孤寒和周老爷子还有周警情一起前往书房。   按理说周家的灵医传承是不该给外人看的,但夏孤寒对周警情有救命之恩,周家一直惦念着夏孤寒的恩情,别说是把传承给夏孤寒看了,就是为夏孤寒赴汤蹈火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周老爷子拄着拐杖走到满墙书柜面前,伸手按下机关,“咔哒”一声,整面书柜翻转过来。   书柜的另一面装满了古籍,这些古籍都是周家灵医的传承。古籍被保护得很好,但难免染上了岁月的痕迹。   “夏大师,灵医传承都在这里了,您慢慢看。”周老爷子语带恭敬地说道。   “谢谢。”夏孤寒道谢之后,和一旁的周警情说道:“麻烦帮我找一下灵医的历史谱系。”   夏孤寒要看的一直都不是灵医的技术,而是想知道灵医的历史渊源以及派系。周家有完整的灵医传承,自然也有这方面的内容。   “您稍等。”   周警情知道夏孤寒这么做除了懒之外,还有避嫌的意思。夏孤寒让周警情取书,相当于告诉她,他对周家的灵医传承不感兴趣。   几分钟后,周警情从书柜的左上角取了几本古籍下来,双手捧着交给夏孤寒,“夏大师,关于灵医的历史介绍都在这儿了。”   夏孤寒接过,又道了一声“谢谢。”   书柜翻转,周警情和老爷子离开书房,把空间交给夏孤寒。   古籍一共有十本左右,夏孤寒捧着书走到书房的沙发上坐下,而后把书全部交给顾晋年。   “都给我?”顾晋年挑了挑眉。   夏孤寒整个人窝进沙发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   理直气壮地表示自己很累,懒得看。   “行吧,”顾晋年伸手在夏孤寒的脑袋上薅了一把,“你先睡一觉,我看完和你说。”   夏孤寒轻轻蹭了一下顾晋年的手掌,又把头枕在顾晋年的大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刚想闭上眼,就察觉到顾晋年的情绪突然发生了变化。   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介于两者之间,有些复杂。   夏孤寒突然握住顾晋年的手,“怎么了?”   顾晋年:“没什么?”   夏孤寒没再问,而是直接坐了起来,看向已经翻开的古籍。   这一页讲得是千年之前,有一个名叫夏飞星的天师开创了灵医一脉。   “夏飞星……”   不仅是顾晋年的情绪有所变化,夏孤寒看到这名字的时候,也是一阵恍惚。他愣了一会儿,手指轻轻摩挲着夏飞星三个字,问顾晋年:“你想起他是谁了吗?”   “没有。”顾晋年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对于夏飞星这个人,他的脑中依旧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印象。只是甫一看到这个名字,他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传来密密麻麻的疼。   夏孤寒盯着夏飞星三个字看了好一会儿,同样什么印象也没有,干脆不管了,重新躺下,“你继续看,我睡了。”   顾晋年捏捏他的脸,继续翻书。   之后两人一个看书一个睡觉,仿佛夏飞星这个名字带来的影响已经消失了一般。 第86章 补全残缺   夏孤寒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期间周警情来过一次,大概是上来叫夏孤寒去吃晚饭,见夏孤寒睡着, 就没叫他起床, 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几点了?”夏孤寒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坐起来。   顾晋年已经把看完灵医传承, 把它们整齐地摆放在书桌上,听到夏孤寒的问题, 回答道:“八点左右, 你饿了吗?”   “有点。”夏孤寒摸了摸肚子。   午饭过后没多久他就开车赶到响灵市来, 期间除了喝水外, 没再吃过其他东西,这会儿睡饱了, 就感到肚子却感到饿了。   “下去吃点东西。”顾晋年伸手把夏孤寒乱糟糟的头发捋直,“你吃,我给你说。”   “好。”   管家见夏孤寒从楼上下来,赶忙叫厨师给夏孤寒准备晚餐, 夏孤寒才坐到餐厅没多久,晚饭就端上来了。管家也没打扰夏孤寒, 放下碗筷后马上退了下去。   厨师给夏孤寒准备了一份小龙虾拌面,配了一碗萝卜排骨汤。夏孤寒正是饿的时候, 闻着小龙虾拌面的香辣味,更觉饥肠辘辘,拿起筷子嗦了一口面。   顾晋年在夏孤寒的身旁坐下,开始给夏孤寒讲灵医的历史。   周家的灵医传承中提到,夏飞星是天师灵医一脉的开创者,但对于这个开创者传承中却极少提到,只在开头点了一句, 以此告诉后人,灵医的祖师爷叫夏飞星。   一人一鬼有志一同地忽略夏飞星这个名字带来的异样,顾晋年继续说道:“灵医经过发展之后分成了两脉。”   一脉为响灵市周家,另一脉为鹿林山缪家。   周家在响灵市发展多年,他们这一脉的发展和缪家的发展又有所不同。周家侧重从灵魂的角度出发,为活人找出病根,把中医、现代医学、灵医三者相结合,更好的为活人治病。   周家这些年虽然只出了周警情一个灵医,但灵医治病救人的经验已经融入周家的医术传承里。完全可以说周家的先祖经过自己的努力,成功将灵医的技术下沉,让普通人也能学习灵医的某些技术。   而缪家从灵医一系分出来后,就隐居覃州市境内的鹿林山,成为天师界最神秘的存在。缪家对于灵医的发展还是比较侧重传统的方式,以医治灵魂为主,也维持着灵医治病必须以灵魂或者有生命力的东西为交换的习惯。   相较于周家,缪家会比较“邪”一点。但总得来说也还是有自己的原则,不会违背救治者的意愿,都是你情我愿的等价交换。   “就这两脉吗?”   顾晋年说完灵医的历史,夏孤寒也吃完了晚餐,瘫坐在椅子上,看着顾晋年。   “明确地说不止只有这两脉。”顾晋年抽出纸巾,伸手过去把夏孤寒嘴边沾染的油渍擦干净,“还有一脉,周家和缪家都不承认。”   传承里只是略略点了这一脉,还将这一脉称之为背叛者。   夏孤寒来了兴趣,“为什么?”   顾晋年:“传承上说,这一脉都是疯子,为达目的,罔顾他人生命,行事激进疯狂,早早被驱除出灵医一系。他们也看不上正统的灵医一系,自称是……”   顾晋年顿了一下,目光微微沉了下去,一会儿后才颇为不屑地继续说道:“他们自称是夏飞星真正的传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继承夏飞星的遗志。为了与灵医区分开来,他们称自己为诡医。”   “呵。”夏孤寒闻言冷笑了一声,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只有背叛者才喜欢扯正统的大旗,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掩饰他们的心虚。”   顾晋年深表认同,不过还有一件事他比较在意。   “跟我来。”他站了起来,握住夏孤寒的手,拉着他回到二楼的书房。   夏孤寒虽然不知道顾晋年要做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顾晋年的身后,任由顾晋年把他带进书房,压坐在书桌旁边的椅子上。   他看向顾晋年,用眼神询问自己的疑惑。   顾晋年没说话,直接翻开其中一本灵医传承。   这本传承的第一页就画着灵医两脉的人物关系图谱。   周家和缪家虽然很早就分开了,但到底都是灵医一系,一直都没有断了联系。这本人物图谱就是联系存续的证明,图谱里有一种特殊的禁制,可以自动更新两家的家主信息。上面不仅记录了两家家主的名字,把手放在名字上,书上便会浮现出与名字相对应的人物画像。   周警情是周家唯一的灵医,周家的家主自然是她,而缪家的家主则是一个名叫缪荇的女人。   顾晋年把手指按在“缪荇”两个字上,书页上缓缓浮现出一张画像,画像上的女人看不出具体年龄,长得极美,五官艳丽,她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眸光中染着冰寒。   当然,顾晋年并不在乎对方长得美不美,他在乎的是,他在缪家家主的眉眼里看到了夏孤寒的影子。   夏孤寒和对方长得有几分相似。   夏孤寒知道顾晋年的想法,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晋年,“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他哪里不知道顾晋年想要表达什么,只不过是装傻罢了,就是想看顾晋年的热闹。   顾晋年眯了眯眼,“你觉得我想表达什么?”   夏孤寒耸肩,“我怎么知道呢?”   顾晋年突然扣住夏孤寒的下巴,低下头逼视他,没头没尾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猜到的?”   “星光娱乐的案子之后,隐隐就有猜测。”夏孤寒也不逗顾晋年了,如实说道。   顾晋年直接问:“她是你母亲?”   夏孤寒:“对,她是我母亲。”   夏孤寒和缪荇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夏云开和缪荇不住在一起,两人甚至不是夫妻,小时候缪荇来夏家看过夏孤寒几次,夏孤寒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刻,但记住了她身上独特的兰香香味。   第一次见到神秘斗篷灵医的时候,夏孤寒就闻到幽幽兰香,便对对方的身份起疑,后来降州的案子又见过一次,夏孤寒基本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不过在此之前,夏孤寒确实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灵医,夏云开也没在夏孤寒面前提过对方。至今,夏家知道缪荇是夏孤寒母亲的人并不多,大部分夏家人只以为夏孤寒的母亲在生了他之后就去世了。   夏孤寒不知道夏云开和缪荇这么做的原因,但他从来都懒得想这个问题,答案是什么对他而言也不重要。   他除了懒之外,感情也比别人淡漠的多。或许在别人眼里,没有母亲是一件值得可怜的事,但夏孤寒从小到大都觉得这没什么。甚至对夏云开,他也说不上特别深重的感情。   想到这里,夏孤寒稍稍愣了一下。   似乎自从遇见顾晋年之后,他的情感突然就丰富起来了,只是这个改变是潜移默化的,他自己都没发现。   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像残缺不全的人突然有一天补全了,成了一个完整的人了。   夏孤寒没忍住笑了笑。   顾晋年捏了捏他的下巴,凑得极近,“笑什么呢?”   夏孤寒换上幸灾乐祸的笑,“我在想,下次如果见到缪家主,你会不会尴尬。”   毕竟不久前才在缪荇面前非常霸总地宣示主权。   “没事,下次见到人,我直接喊妈。”顾晋年毫无畏惧。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的。   夏孤寒一想到顾晋年和夏云开第一次见面的场景,相信这是顾晋年会做出来的事。   夏孤寒还能怎么办?   他微微抬头,亲了亲顾晋年的嘴角,满眼都是纵容的笑意。   顾晋年本来就扣着夏孤寒的下巴,既然夏孤寒都主动了,他没有不回应的道理,直接吻了下去,和夏孤寒交换了一个濡湿的吻。   这一晚,夏孤寒住在周家,第二天一早就开车回雾州市。   他回来没多久,夏孤江就找过来了。   历时一个多月,特殊部门的选拔终于结束,这次一共选了将近百个天师进入特殊部门。不久之后,这些天师会被分派到全国不同的城市,那些城市会建立起特殊部门的分部,监督各地的玄学组织,包括天师协会。   夏孤江这次过来,是接到上面的命令,邀请夏孤寒去参加由特殊部门主办的、各大世家和天师协会协办的第一届全国天师座谈会。   座谈会就在雾州举行,以后特殊部门的总部也设在雾州。   夏孤江把请帖交给夏孤寒,“我的任务就是把请帖送到你手上,你想不想去,全由你的意愿。”   话虽这么说,夏孤江却已经料定夏孤寒不会去了,甚至都能猜到夏孤寒的回答无非就是“懒得去”三个字。   夏孤寒接过邀请函,懒洋洋地回了一个字“去。”   夏孤江:“行,我这就帮你回……”话到这里,他才注意到夏孤寒说了什么,有些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夏孤寒懒得再重复一遍,拿着邀请函躺回躺椅上昏昏欲睡,他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有点累了。   “你真的愿意去啊?”夏孤江追了过来,诧异道:“今天的太阳也没往西边出来啊。”   夏孤江只是表示自己的惊讶罢了,没想得到原因,见夏孤寒是真累了,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去楼上找一二三还有小路易玩了。   边走边想,也不知道这个座谈会到底有什么魔力,不仅夏孤寒愿意去,连雾州市天师协会那个从没露过面的会长也答应要去。   到时候各地天师齐聚,不用想都知道将有好戏上演。 第87章 遭受质疑   20XX年11月9日, 农历十月初五,第一届全国天师座谈会于雾州通济大酒店举行。   早上八点,夏孤江就来到香火店, 他到的时候夏孤寒已经醒了, 正在吃早餐, 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显然还没睡够。   夏孤寒看到夏孤江进来, 懒洋洋地和夏孤江打了一个招呼, “早。”   “我过来给你送衣服。”夏孤江提起手上的一套浅灰色西装, 在夏孤寒面前晃了晃。   这套西装是特殊部门专门为夏孤寒量身定做的, 听说夏孤寒愿意参加座谈会,就让人连夜赶制出来, 纯手工制作。   夏孤寒喝完最后一口粥,“真的要穿这么正式?”   西装太过板正,夏孤寒随性惯了,觉得西装的束缚感太强, 他并不喜欢。   “反正就穿一天,会议结束你扔了都行。”夏孤江把西装递过去, “上面特别要求的,给个面子。”   今天也是特殊部门第一次亮相, 上面对此很重视,部门的成员穿得都很正式,就连夏孤江都穿了一套纯黑色的西装,搭着白衬衫。   如果再戴上一副墨镜,就有保镖那味了。   既然是特殊部门专门准备的,夏孤寒没理由拒绝,接过西装回楼上换衣服去了。   几分钟后, 夏孤寒重新回到店里。   平常不穿正装的人,甫一穿上正装会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更何况是容貌和身材样样出众的夏孤寒。   特殊部门给夏孤寒准备的是浅灰色的西装,量身定做的尺寸恰到好处地贴合在夏孤寒身上,把夏孤寒得天独厚的身材比例体现得淋漓尽致。   笔直的大长腿,纤细的腰线,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完美。   黑色的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没扣起来,领口凌乱地散着,露出白皙的脖子和深陷的锁骨。锁骨上似乎有一枚红痕,在衬衫下影影绰绰,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黑与白的极致反差,不断刺激人的眼球。   夏孤寒的头发并没有梳理过,凌乱地耷拉着,桃花眼的眼尾因为困倦而微微泛着红,散漫和性感两种特质在夏孤寒身上完美融合。夏孤江相信,走进人群中,夏孤寒绝对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   他只站着,什么话都不用说,单单这幅皮相和骨相就能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走,瞬间成为焦点。   夏孤江一边打量夏孤寒,一边戏谑道:“夏孤寒,你以前穿的都是什么衣服?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无疑的,夏孤江口中的天物指的就是夏孤寒。   夏孤寒没理会夏孤江的调侃,因为顾晋年的手已经伸到他的脖子上来了,微凉的触感在夏孤寒的锁骨上那枚红痕处轻轻拂过。   那是顾晋年昨晚将夏孤寒抵在卫生间洗手台上留下的痕迹。   夏孤寒莫名地颤了一下,抬眸看向顾晋年,“你要干嘛?”   话音刚落,顾晋年修长的手指便已经落在他的衬衫上,动作干脆利落地扣上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又拿起放在一旁的灰色格子领带,动作娴熟地为他系上领带。   “勒得慌。”夏孤寒动动脖子,感觉很不习惯,想伸手去扯领带。   顾晋年按住夏孤寒的手,“这样好看。”   “行,那就系着吧。”夏孤寒妥协,却问道:“你什么时候会系领带?”   他以为顾晋年的西装都是幻化出来的,根本就不用动手,完全没想到顾晋年系领带的动作这么娴熟。   “正常操作。”顾晋年面不改色。   霸道总裁怎么可能不会系领带呢?   夏孤寒了然,轻轻笑了一声。   夏孤江虽然是吃了早饭过来的,但不妨碍他此刻吃了一嘴狗粮,特别是在看到顾晋年幻化出和夏孤寒款式相同的西装时,他觉得塞进他嘴里的狗粮更多了。   夏孤江:……   别人又看不见顾晋年,有必要穿情侣装吗?   ***   通济大酒店位于雾州市西南边,揽月巷在雾州市北边,一南一北两个方向,从香火店开车过去就要将近一个小时。   这一路由夏孤江开车,抵达统计大酒店时,座谈会快开始了。   夏孤寒今天是以特殊部门顾问的身份出席座谈会,算是特殊部门的人,夏孤江直接带着夏孤寒前往特殊部门所在的休息室。   休息室内,特殊部门该来的人都来的差不多了。   夏孤寒走进休息室,不论男女,一水儿都是穿着黑色西装的人,要不是夏孤江就在他身旁,夏孤寒差点退出去看看自己是不是走进了座谈会的安保办公室。   一水板正的黑西装,关键是耳边还带着耳机,怎么看怎么像今天的安保人员。   夏孤寒还没开口打招呼,一个傀儡小娃娃就先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扒拉着夏孤寒的小腿,用独有的机械音和夏孤寒打招呼,“夏老板,你今天好帅啊。”   正是苏彼的那只傀儡娃娃,为了今天的场合,苏彼还给娃娃穿上一套黑色的小西装,西装上还有一根红红的领带,看起来怪可爱的。此刻它正仰头看着夏孤寒,眼睛里冒出两颗红心。   “你也很可爱。”夏孤寒夸了傀儡娃娃一句。   傀儡娃娃头上直接笑开了花,是真的开出一朵玫瑰花来,它还想把这朵玫瑰送给夏孤寒:“夏老板,送你发发。”   “谢谢。”夏孤寒道了一声谢,去没接过傀儡娃娃的玫瑰花,“不过花还是算了。”   在别人眼里,这只傀儡娃娃代表的是苏彼,夏孤寒还是保持着一个度,该避的嫌还是要避的。   夏孤寒本来就引人注目,和傀儡娃娃的这一番沟通,更是让休息室里的众人对他更好奇,有些人的目光更是直剌剌地落在夏孤寒,没有一丝掩饰。   有人扯了扯苏彼的衣服,小声问苏彼,“你认识?”   不然苏彼的傀儡娃娃怎么会对那个年轻人如此亲近?要知道部门里的人从没在傀儡娃娃哪里讨到好脸色,就跟它主人一样高冷的很。   “嗯,部门的顾问。”苏彼操作着手指,把傀儡娃娃从夏孤寒脚边拉回来。虽然她也觉得夏孤寒今天很好看,但绝没有献花的意思,一切都是傀儡娃娃自己的意思。苏彼也无法理解傀儡娃娃一见到夏孤寒就不听话到底是什么原因。   “就是他?”那人的声音稍稍拔高了一点。   她进入部门后就听说部门里有一个很厉害也很神秘的编外顾问,虽然不在特殊部门的编制内,可是一切福利待遇都比部门的成员高。本来她还以为这个顾问是个隐士高人,但这会儿见到了,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年轻人而已,隐士高人的形象彻底破灭了。   就这?就这?就这?   这么年轻,他是凭什么当上顾问的?凭那张脸吗?   随着夏孤寒顾问的身份公开,以上的问题悄然在休息室的其他天师心里升起,带着对夏孤寒的质疑。   于是他们看夏孤寒的眼神就变了味道。   这些天师大部分都来自天师世家,在进入特殊部门之前,他们在各自的家里都是天才一般的存在,自然有自己的傲气。进特殊部门也是经过重重考核,就算是之前诸如夏孤江、陈末朗、苏彼等人也在考核中展现过自己的实力,这些天师对他们的实力也算是认同。   可现在呢?   一个名不见经传、看起来比他们还年轻的年轻人直接成了特殊部门的顾问,说好听点是编外人员,但谁都知道上面有多在意这个编外人员。平白无故被人压了一头,心高气傲的天师们自然不服气。   不过特殊部门的规定压在头上,他们就算不服夏孤寒,只表现在眼神里或者是表情上,倒也没人到夏孤寒面前说什么。   也有一两个忍不住的,但都被身边的同伴劝住了,并幸灾乐祸地说道:“外面还有那么多落选的,且看着吧,看看有谁能服他。靠着关系爬上来的,总有一天会跌得体无完肤。”   ***   夏孤寒对这些视线视若无睹,在休息室找了个位置坐下,等着座谈会开始。   “看来那些人不服你啊!”夏孤江撞撞夏孤寒的手,小声在他耳边说道,眉眼飞扬的样子,颇有些看热闹的意味。当然,看的不是夏孤寒的热闹,而是同僚们的热闹。   那些同僚们的目光一个比一个露骨,看着恨不得把夏孤寒从顾问的位置上拉下来。   倒不是夏孤江不出面帮夏孤寒说话,在这些同僚没有看到夏孤寒的实力之前,所有的解释在他们看来都是狡辩,他们该质疑的还是会质疑,该看不起的依旧看不起。   只有夏孤寒拿出绝对的实力,把他们打服了,他们才会低下骄傲的头颅。   “麻烦。”夏孤寒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要不是猜测那个灵医会在座谈会上出现,夏孤寒才懒得做这些自讨麻烦的事。   兄弟俩正说着话,穿着军绿色军装的楚君珩走了进来,看到夏孤寒立马走了过去。   “夏老板。”楚君珩走到夏孤寒身边说道:“部长现在有事,晚点她想见你一面。”   特殊部门的部长也是这次选出来的,夏孤寒还没见过,也不知道是谁。   不过来都来了,再见一个人也没什么,夏孤寒便同意了。   楚君珩也知道夏孤寒的脾性,把话带到后便不再打扰夏孤寒,去会场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在座谈会开始之前,还有一场交流会。   交流会几乎没什么门槛,收到邀请函的天师都可以参加,各个派系的天师皆可以在交流会上展示自己的能力或者和其他天师切磋切磋。   夏孤寒对此没兴趣,交流会开始之后,休息室的其他天师都出去了,只有夏孤寒还待在休息室里,窝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然而没过多久,休息室门外就传来沸腾一般的吵闹声。   “凭什么他可以不用考核?”   “还是顾问呢!”   “这一点都不公平!”   “不公平!!!”   这些吵闹声里不仅有对特殊部门公平制度的质疑,更多的是对夏孤寒的身份的质疑。   渐渐的,有一道声音脱颖而出,语气恳切却又字字珠玑地和楚君珩对峙。   “我听说特殊部门的顾问叫夏孤寒是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夏孤寒早就被夏家逐出家门了吧?”   “敢问楚队长,一个夏家都不愿意承认的废物,他有什么资格成为特殊部门的顾问?”   “特殊部门成立是为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如今为了一个废物破坏特殊部门的规定,恐怕和特殊部门成立的初衷相悖了吧?”   “今日若是不给出一个交代,又怎么对得起支持特殊部门的世家和为了考核苦熬了一个多月的天师们?” 第88章 符箓斗法   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 夏孤寒皱了皱眉头,倒不是因为受到质疑而感到不快,纯粹是被人扰了清梦而不快。他今天本就醒得早, 本想趁着座谈会还没开始先睡一觉, 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那人的质疑声透过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充满了正义感, 似乎下定决心要当着全国各地天师的面揭穿特殊部门的腐朽。   是的, 外面的所有喧闹大部分还是冲着特殊部门来的, 夏孤寒只是他们发难的借口罢了。   正如那个人所说, 特殊部门成立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为了监管全国各地的民间天师组织,由政府出面, 为天师制定规则,也防止天师组织腐败。   而现在,规则还没制定出来,特殊部门就因为某些原因, 让一个“废物”成了顾问,岂不是带头腐败, 带头破坏规则?既然如此,特殊部门又有什么资格给别人制定规则?又有什么资格监管别人?   当然, 这其中拱火的人,也有不少在特殊部门的选拔中落选的人。不过他们是真心实意想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凭什么“废物”夏孤寒可以不经选拔就成为顾问,而他们却无法通过选拔?还有公平可言吗?   这些人被人当了筏子而不自知,还以为自己正在为推进特殊部门的公平公正做出贡献。   于公于私,这一次夏孤寒都不能躲懒,必须站出来。   夏孤寒打了一个哈欠, 又伸了懒腰,这才慢吞吞地起身,拖着懒洋洋地步伐朝门口走去。   门外已经围了很多人,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的。   楚君珩站在他们中间,试图解释什么,但这些天师的情绪已经完全被煽动起来,他的解释不仅徒劳无功,还被认为是在包庇夏孤寒,更加引得群情激奋。   特殊部门的其他成员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作壁上观。说起来他们还要感谢这些起哄的人,若是没有这些人,他们怎么可能有机会见证顾问的“实力”呢?   “真的不为夏老板解释一下?”苗盈盈看向身旁的夏孤江,有些担忧地问道。   夏孤江负手站在角落里,闻言轻嗤了一声,“还看不出来吗?那些人哪里是冲着夏孤寒来的?只是没找到特殊部门其他方面的漏洞,以为抓住一个夏孤寒,就能把特殊部门打压下去。”   看来降州的事还没给这些人足够的教训,所以这会儿就跟闻着腥味的苍蝇一样,嗡嗡地围了上来,烦人得狠。   “也是,”苗盈盈不傻,哂笑道:“不过他们的如意算盘估计又要再一次打空了。”   虽然她不知道夏孤寒真正的实力如何,但是能驱使鬼王的天师,又能差到哪里去?   有些人现在跳得欢,不过是急着把脸伸出去给人打罢了。   这边动静闹得这么大,参加座谈会的大佬们肯定都听到动静了。   得知了前因后果后,有些人的目光就直接落在夏云开身上。   “夏会长,还是你们夏家厉害,一个被驱逐出夏家的子弟都能成为特殊部门的顾问。”一个留着两撇八字胡子的中年男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一句话里既内涵了夏家势大,竟然能把手伸进特殊部门里。又内涵了特殊部门不过是乌合之众,一个被家族驱逐的废物都能成为特殊部门看重的顾问。   说这句话的人,名叫黄锦诉,来自天师世家驱鬼一脉的黄家。黄家以驱鬼为主,他们以千年之前的第一世家的分支身份为傲,这份傲气这些年一直持续着,并认为黄家是高人一等存在。就算现在夏家成了第一世家,他们还是不愿承认。   现在的第一世家和千年之前的第一世家有的比吗?夏家连提鞋都不配!   因为一些历史渊源,黄家一直都和夏家不对付,又因为几个月前黄锦诉和夏云开竞争天师协会会长的位置,不敌夏云开,所以黄锦诉看夏云开不顺眼。没刺都要挑一下,更何况有个这么大的破绽就在他面前,他怎么可能不讽刺几句呢?   不过黄家对特殊部门的抵触纯粹是不想被管着,他们可是第一世家的分支,血液里流着第一世家的基因,本应该是最高贵的存在,凭什么被监管,平白低人一筹?   因而听到三楼的宴会厅因为夏家的一个子弟闹开了,又牵扯到特殊部门,黄锦诉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最好这件事可以让夏家丢了颜面,并让这次特殊部门座谈会的议题进行不下去。   现场除了黄锦诉站出来挑衅夏云开之外,其他天师界的大拿们倒是都沉得住气,没对这件事发表意见,但看热闹的心思却是一样的。   夏云开的目光逡巡了一圈,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轻轻笑了一声,下一秒,又摆上了认真地神色,严肃地说道:“各位有所不知,我接手夏家后就改了规矩。夏家下一任家主人选,都要‘暂时驱逐’出夏家,主动摘下夏家的光环独自打拼。夏孤寒是我儿子,也是夏家最出色的继承人,他能被聘请为特殊部门的顾问,是他的本事,我为他感到骄傲。”   这一段话不仅否认了黄锦诉阴阳怪气的内容,同时也公开了夏孤寒的身份。   之前将夏孤寒从夏家除名,是希望他可以远离夏家,远离未来未知的危险。但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再把夏孤寒推开已经没必要了,那还不如为夏孤寒正名。   夏云开的话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只是到底是夏云开挽尊的话还是真的煞有其事,还要看过夏孤寒的实力才知道。   这么想着,就有人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进来的是楚君珩,他铿锵有力地说道:“各位大师,楼下的宴会厅有天师斗法,请你们下去做个见证。”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天师追问:“斗法?可是你们的顾问和各大世家的天师斗法?”   “正是。”   会议室里的大拿们一个接着一个站起来。   “走走走,看看去。”   “我倒想看看夏云开指定的夏家继承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黄锦诉看着夏云开,轻蔑地笑了笑,“夏会长,夏家的继承人,可别让我们失望啊。”   夏开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根本看不到丝毫的紧张,“当然,我只求我儿子能给在坐的各位一点面子,不让各位的徒子徒孙输的太难看。”   态度可谓嚣张至极。   ***   时间回到十几分钟前,夏孤寒从休息室里出来那一刻。   夏孤寒姿态懒散地倚靠在门框上,睡眼惺忪地看着门外吵成一团的人,仿佛那些人声讨的不是他,外界一切纷纷扰扰都和他无关一般。   正在和楚君珩对峙的人见到夏孤寒,停了下来,审视的目光落在夏孤寒身上。   其他人也跟着安静下来,纷纷看向他。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暧昧地笑了一声,“我说他怎么当上特殊部门的顾问呢,敢情是靠着一张脸啊!”   说完他还特意发出一些以为不明的声音,直接内涵夏孤寒靠脸和身材上位。   然而还不等夏孤寒开口反击,那人突然从人群中飞了出来,重重地撞到墙上去,疼痛让他本能地发出呻吟,却发现嘴巴像是被人用强力胶糊住一般,开不了口了。   夏孤寒睨了身旁的顾晋年一眼,眉眼中染上淡淡的笑意。   变故来得太突然,在场的其他人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之后,人群才像是沸腾的开水,炸开了锅。   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人看清楚夏孤寒是如何动手的!   “不会说话,那就不要说了。”对上众人惊讶的目光,夏孤寒漫不经心地打了一个哈欠,才缓缓说道:“不是质疑我德不配位吗?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尽管刚刚那一手不是夏孤寒露的,但在场的人并不知道,都以为是夏孤寒的手笔,很多人被震慑住,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夏孤寒的问题。   楚君珩这时走了过来,小声和夏孤寒商量了一会儿,又重新走到中心的位置,中气十足地提议道:“不如斗法吧。你们质疑夏老板的能力,那就让夏老板和你们斗法。不拘门派,不限手段,也不禁人数……”   说到这里,楚君珩停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看向站在人群外的特殊部门成员,继续说道:“更不限制斗法之人的身份,特殊部门的成员亦可参与其中。谁能把夏老板斗倒,就算夏老板输,从此夏老板便辞去特殊部门顾问一职,而作为前期人才引进的负责人之一,也会同夏老板一起辞职。”   “如此赌注,在坐的各位可还满意?”   这个提议一落下,引起满室的哗然,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正打算响应的时候,夏孤寒清澈地声音却响了起来,“我不满意。”   立马有人应声。   “夏孤寒你是不是怕了?”   “怕了就赶紧滚回家吧!”   众人也忘了夏孤寒刚刚的震慑了,哄堂大笑起来。   夏孤寒不在乎,他站直了身体,竖起一根手指,“一万块。”   众人还在为这一万块困惑着,夏孤寒的最佳代言人夏孤江就站出来了,他满脸笑意地说道:“好处总不能让你们都占了吧?只让夏老板和楚队长出赌注,你们什么都不用出,岂不是不公平?所以想要挑战夏老板的,得先出一万块,赢了钱可以拿回去。输了,钱归夏老板。”   “怎么样?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夏孤江笑眯眯地看着众人,他就等着数钱了。   在座的都是天师,一万块钱对他们而言并不多,正如夏孤江所说,夏孤寒都把前程和名声压下了,他们要是什么都不出也是一种不公平。   而特殊部门的天师得知自己也可以和夏孤寒斗法,倒也不在乎那一万块钱,纯粹就想会一会夏孤寒,看看夏孤寒到底有没有资格压他们一头。   于是斗法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楚君珩去楼上会议厅把天师界的大拿们请下来作见证,而这一会儿的功夫,夏孤寒已经让酒店的服务人员打印了收款码。夏孤江自动接过收款的任务,笑眯眯地对上一众天师。   苗盈盈和苏彼想了想,加入夏孤江收款的队伍中间,帮着夏孤江一起收钱,不过苗盈盈还是有些担心,“夏老板真的没问题吗?”   “等着收钱就是了。”夏孤江自信满满,“夏孤寒和我们不一样。”   这是夏开云曾经和夏孤江说的话,夏孤江现在也可以特装逼地和别人说了。   如此,苗盈盈没问题了。但她还是用手肘撞了撞苏彼,“你也相信夏老板?”   “相——信——”从她的傀儡娃娃莫名亲近夏孤寒开始,她就认为夏孤寒这个人深不可测。   两人正说这话,就看到陈末朗拿出手机扫了码,转了一万块过来。对上苗盈盈和苏彼疑惑地目光,陈末朗笑了笑,“别误会,我不是怀疑夏老板,我比较好斗,想和夏老板切磋切磋。”   没过多久,天师界的大拿们下来了。   夏孤江和苗盈盈他们也登记出了一份斗法名单,夏孤寒一方只有夏孤寒一个,而他的对立方,写满了半张A4纸。夏孤江还按照每个天师的派系分门别类了一番。   只能说,有些人情绪煽动过头了,名单上不少人是脑子一热转了钱,当然也有很多真正想要和夏孤寒斗法的人。   夏孤江把这份名单交给夏云开,“夏会长,斗法的名单在这里,请过目。”   “给黄家主吧。”夏云开没接,“我儿子斗法,我肯定要避嫌。”   黄锦诉不做任何推辞地接过名单,看到上面的名字时,忍不住挑挑眉,“陈家的陈末朗,我黄家的黄礼勤,周家的周济今……这可都是说得上名字的天才人物,夏会长现在让你儿子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夏云开就笑,不做回答。   黄锦诉也就假模假样地劝了一句,夏云开不退缩正合他意,他看了一眼名单,后扬声说道:“夏孤寒是夏家人,众所周知,夏家以符箓见长。那第一轮斗法,就比斗符箓吧。”   他又问身旁的大拿们,“大家认为画什么符呢?”   在这一点上,大拿们倒都是有志一同,“引雷符吧。”   引雷符是天师最基础的符箓之一,但是越简单的符箓上限越低,若是谁能提高引雷符的上限,谁强谁弱自然是一目了然。   “那就画引雷符。”黄锦诉给出第一题,“十分钟之内,画出一张引雷符,威力大者胜。威力同等,用时短者胜。”   擅长符箓的天师很多,黄锦诉说完考题之后,齐刷刷地站出了二十几人。   他们中有早就闻名天师界的天才。修为最高的一个是三级天师,名叫陈茂,现在是景州天师协会的副会长。他上个月参加了四级天师的认证,差一点点就取得了四级天师的认证,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成为四级天师。   另外一个受关注的名叫李晨曦,来自世家李家,李家也擅长符箓制作,李晨曦这次进入特殊部门,今年还未而立,已经是一名二级天师了。   还有几个叫得出名字的天师,其他的都是在特殊部门选拔中淘汰的天师,情绪被煽动,气不过站了出来。   这是一场交流会,会上自然准备了黄表纸和朱砂等物。黄锦诉说完“斗法开始。”就有工作人员送上黄表纸和朱砂。   每个人画符都有自己的习惯,有些人需要焚香沐浴,有些人要静坐冥想……但现在条件不允许,十分钟的时间看起来不短,但于画符而言,却也不长。   别看引雷符是最基础的符箓,可画符要通过朱砂将灵气压缩进黄表纸里,有的符箓看似简单,却要花费一整天的时间。   正因为如此,十分钟其实很紧凑。   斗法一开始,所有参与符箓斗法的天师立马执笔画符。   唯有夏孤寒还慢吞吞的,让工作人员给他拿来一条凳子,他懒洋洋地坐在凳子上,也不动手,闭上眼歪倒在顾晋年身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围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猜测夏孤寒时不时放弃了?毕竟十分钟画一张引雷符对三级以下的天师而言确实是一个挑战。   时间过得很快,八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   最左边的陈茂深吸一口气,放下朱砂笔,完成了引雷符。黄表纸上的线条流畅,隐隐有雷光闪烁,是一张上等的引雷符。   他很满意自己画出来的符,但还是看向夏孤江,想看看夏孤寒完成得如何了。   这一看,才发现夏孤寒刚刚睁开眼,起身拿起朱砂笔。   握住朱砂笔的那一瞬间,夏孤寒身上的慵懒瞬间消失,漆黑透彻的眸光里满是认真之色,朱砂笔随着夏孤寒的动作在黄表纸上笔走龙蛇。   他画符的时候沉静内敛,但笔上、纸上、朱砂上察觉不到任何的灵气,就好像一个普通人在写写画画,所谓的专注一看就是在糊弄人。   一分钟不到,夏孤寒收笔,引雷符在他的手上完成。   相较于陈茂那张引雷符上繁复的线条,夏孤寒这张符纸上线条就简单了许多,虽然笔锋遒劲有力,但怎么看怎么不像引雷符。   “这张符废了。”有懂符的人说道。   不仅线条简单,还没有任何灵气波动,不是一张废符是什么?   “叮!”   十分钟的时间到,一大半的人没画完符,有些气恼的扔下笔。   李晨曦压线完成自己的符,符箓的完成质量还算不错,算是正常水平发挥,她还算满意。   几个受关注的就紧赶慢赶完成符箓,为了赶时间,自然牺牲了质量,符箓上的线条比较凌乱,虽然不是废符,但离废符也不远了。   “时间到。”黄锦诉站了出来,问:“你们谁先验符?”   “我先!”陈茂率先站了出来。   夏孤寒话已经到嘴边了,可惜晚了一步,他还想先验了,赶紧进入下一轮。   黄锦诉看向陈茂,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请引动你的引雷符。”   判断一张符箓的好坏,一是看符箓的威力,二是看引动的时间。关键时刻,引动越快,对生命安全就越有保障。   陈茂心念一动,宴会厅里便响起了雷鸣之声,不久之后,一团乌云在宴会厅里聚拢,几乎覆盖了半个宴会厅,一道水桶一般粗细的闪电从云层中劈了下来,发出一声轰鸣巨响。   好在宴会厅提前设了禁止,这才没让宴会厅出现损坏,但众人还是感觉脚下的土地震动了一下。   “不错,不错!”黄锦诉抚着自己嘴巴上的两撇胡子,很满意这张引雷符的威力,“十分钟之内能画出威力如此巨大的引雷符,陈副会长实力不容小觑。”   陈茂谦虚地笑了笑,“黄家主谬赞。”   黄锦诉又问其他天师,“还有谁要来验符?”他还特意看了夏孤寒一眼,想看看夏孤寒见了陈茂符箓的威力后是什么反应,有没有感到怕了后悔了?   没想到夏孤寒只是打了个哈欠,缓缓地站了出来,声音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验我的吧。”   黄锦诉嘴角抽了抽,冷笑道:“请吧。”   很快,他就能感受到世界的参差了。   然而黄锦诉的“吧”字刚落下,天色一下子阴了下来,大有一副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有人指着窗外说道:“快看窗户外面!”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窗外投射过去,只见前一刻还碧空万里的天空,眨眼之间就被阴云笼罩,电光在阴云中闪现,犹如游走的雷龙,轰隆隆的雷声不绝于耳。   谁也无法预测那条雷龙到底有多大,劈下来会造成什么损失。   宴会厅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一是因为窗外的雷云太过恐怖,二是因为即将造成的损失。   谁也没想到夏孤寒的那张“废符”会有这么猛烈的威力。可众所周知,符箓一旦引动,绝不可能再收回去,夏孤寒就算心中有气,也不能拿无辜之人的生命开玩笑啊!   天师和大拿们神色复杂地看向夏孤寒,谁能知道废物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呢?   但他们又不能谴责夏孤寒什么,毕竟这场斗法不是夏孤寒主动的,甚至可以说他是被逼上梁山的。   “快布下禁制,不能让引雷符伤到无辜之人!”有大拿反应比较快,既然引雷符无法阻止,只能尽量减少损失和伤害。   其他大拿纷纷反应过来,正想合力布下禁止的时候,就听夏孤寒说道:“不用麻烦,我收回来就是。”   哈???   所有人一下子看向夏孤寒,这玩意儿还能收回来?   夏孤寒用行动告诉他们,引动之后的引雷符真的能收回来。   只见夏孤寒手上的引雷符发出一阵璀璨的金光,空中阴云里的雷云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缩成一个光团。   光团看着小,但在场没人怀疑光团的力量,只是远远看着,强大的力量威压就扑面而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然而这个光团在夏孤寒面前,却无比听话,乖乖地落回夏孤寒的掌心,钻进引雷符里。   窗外的乌云已经散去,再次露出万里晴空。   而宴会厅里,几乎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夏孤寒的手掌看。   那张感受不到任何灵气的引雷符,瞬间成了香饽饽。   能够引动天地之力,又能收放自如!这张引雷符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如果能得到……   贪婪的心思才刚刚升起,夏孤寒就收起引雷符,若无其事地坐会自己的位置上,看向黄锦诉,“黄家主,该宣布结果了吧?”   黄锦诉愣了一下,藏起眼中的贪婪之色,毫无争议地宣布夏孤寒在符箓斗法中胜利了。   而后,他以为不明地笑了一声,说道:“下一场,比斗驱鬼!”   “夏孤寒,我和你比。”黄锦诉站了出来,不顾其他人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继续说道:“我们换个赌注,你输了,不需要从特殊部门离职,只要把那张引雷符送给我如何?”   夏孤寒挑了挑眉,“你确定要和我比驱鬼?”   黄锦诉:“我从不说假话。”   夏孤寒不再说什么,转身从夏孤江手上拿过收款码,递到黄锦诉面前,“我答应了,先扫码吧。”   一万对黄锦诉而言是小钱,他毫不犹豫地扫了过去。   夏孤寒却摇了摇头,“不是一万,是十万。”   既然黄锦诉可以临时改赌注,夏孤寒自然也可以。   黄锦诉:“……”   作者有话要说:  顾晋年:听说有人要比驱鬼? 第89章 顾门弄鬼   夏孤寒坐在凳子上, 半倚靠在顾晋年身上,手里拿着收款码,好整以暇地看着黄锦诉。   他虽然是坐着的, 看起来似乎比黄锦诉矮了许多, 但他的气势一点都不比黄锦诉弱。散漫的样子让他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并不在乎自己的对手是谁,懒洋洋的, 却稳操胜券。   说直白一点, 就是没把黄锦诉看在眼里。   本来有几个大拿想出来为夏孤寒说几句话, 见到他这种态度, 迈出去一步的脚也收回来了。   夏孤寒到底是黄锦诉的晚辈,但他这会儿的态度实在是太傲了。对于这样的晚辈, 确实要让他吃一点教训才懂得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倒是有和夏云开关系不错的天师走到夏云开身边问道:“不阻止你儿子?这个态度待会儿输了,可就难看了。”   “他不会输。”夏云开言之凿凿地说道,眉眼里全然都是对儿子的信任, 就算夏孤寒对上世家的一家之主,也不会输, “难看的只会是黄锦诉。”   好友有些诧异。他知道夏云开是个务实的人,往往有十分的把握才会表现出八分来, 而现在夏云开直接表现出十分的把握。要么就是太信任儿子,被儿子的滤镜蒙蔽了双眼,要么就是夏孤寒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   友人暂且选择相信后者,便笑了笑,“那我且看着了。”   而黄锦诉这边,听到夏孤寒坐地起价,一下子把挑战费提高了十倍, 嘴角抽了抽。不过继而一想,十万块钱买下夏孤寒的那张引雷符也算划算,便又扫了九万过去。   钱到账,夏孤寒把收款码收了起来,打了个哈欠,“黄家主,比什么?”   黄锦诉也不和夏孤寒客气,提出了斗法的题目,“炼鬼。”   驱鬼一脉,大多将厉鬼炼成鬼仆,以供天师驱使。   而炼鬼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黄锦诉高高在上地直视夏孤寒,嘴角泛着一丝冷笑,“夏孤寒,就比炼鬼,你敢还是不敢?”   夏孤寒撩了撩眼皮,站了起来,提议道:“炼鬼最终的目的也不过是驱鬼罢了。不如这样吧,黄家主你炼鬼,我若是能驱使你炼的鬼仆,就算我赢。”   夏孤寒这个提议一出来,很多人都觉得夏孤寒疯了。毕竟这个提议于夏孤寒一点好处都没有,且对黄锦诉很有利。   然而黄锦诉却微微眯着眼,似乎在思考夏孤寒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他身旁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讽刺意味浓厚,“黄家主为什么不答应?还是黄家主以为,你炼出鬼仆就那么不堪一击,一个世家后辈就能轻易破解你在鬼仆身上炼制的禁制?”   说话的人刚走过来,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宽大的兜帽遮住她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模样。   赫然就是夏孤寒之前见过几次的神秘灵医。   但夏孤寒能够明显感觉到,那群大拿看到她,面上的表情都稍稍一凝,不过很快又变得若无其事。   夏孤江在夏孤寒身后提醒他,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夏孤寒,他是特殊部门的部长。”   部长这是护犊子来了。   夏孤寒深深地看了神秘灵医一眼,原来她是特殊部门的部长,难怪会出现在降州,偷偷引导特殊部门解决降州的案子。   本来夏孤寒的提议就没什么不好答应的,黄锦诉只是觉得夏孤寒的提议太不合时宜,担心其中有诈。这会儿又被灵医用激将法激了一下,马上笑道:“这番提议对我着实有益,我只是担心年轻人心高气傲,到时候输了,受打击了可就不好了。”   夏孤寒不理会黄锦诉内涵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反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黄家主,请吧。”   黄锦诉眯了眯眼,走到宴会厅中央。   围观的天师们立马朝着周围退开,把空间留给黄锦诉。   黄锦诉盯着夏孤寒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手里开始掐着法决。   不久之后,阴风四起,整个宴会厅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又像是独立成一个小世界,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阴冷,这些冷气钻进他们的皮肤,仿若能渗透进骨髓里。   在场的人都是天师,除了还未能开天眼的一级天师之外,二级以上的天师都能清楚地看到宴会厅发生的变化。   黄锦诉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将酒店周围的鬼魂都给引到宴会厅来了。   窗户边,伸出一双双枯瘦的手,门外,滴答声撞击声拖曳声声声入耳。   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宴会厅里竟然汇聚了几十只鬼。   这些鬼的修为有高有低,皆像是受到召唤一般,以黄锦诉为中心,向黄锦诉走去。   尽管在场的都是天师,可一次性看到这么多鬼,还是有些本能地感到不适,有人的皮肤上已经爬满了鸡皮疙瘩,下意识地做出反击的动作。   好在这些鬼都在黄锦诉的控制之下,并没有攻击其他人。   “招鬼令。”   有人认出了黄锦诉的手段,发出惊呼。   于是人群中传来讨论声。   “那是什么?”   “听说过鬼王令吧?”   “听说过!怎么会没听说过!前阵子降州不就出现了鬼王令,说是有鬼王出世了,可至今却没再听到鬼王的消息。不过,招鬼令和鬼王令有什么关系?”   “据说招鬼令是黄家先祖研究了鬼王令之后,改出来的,虽然威力还没有达到万鬼臣服的程度,但也可以使百鬼听令。”   “没想到啊,黄家主怎么一出手就祭出大招?”   同样的问题不止在天师群中产生,大拿那边也有所疑惑。   于是有人猜测道:“黄家主估计是觉得夏孤寒太傲了,便直接用招鬼令,想压一压他的傲骨。”   其他人都觉得有道理,经过符箓斗法,他们已经认同了夏孤寒的实力。只是夏孤寒实在太骄傲了,根本不把前辈放在眼里,一致认为应该磨一磨夏孤寒的性子,好让他以后可以得到更好的发展。   对于这种说法,夏云开嗤之以鼻。   磨一磨夏孤寒骄傲的性子?   哪有那么复杂。恐怕黄锦诉太想得到夏孤寒手中的引雷符了,不得不开大,好保证自己可以万无一失。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黄锦诉已经聚集了大量的鬼魂。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不为所动的夏孤寒一眼,哼笑一声,又一次掐动手决,在这些鬼魂身上打上临时的炼鬼禁制。   招鬼令只能一时让这些鬼魂听令,想要让它们完完全全听黄锦诉的命令,就要将它们完全炼制成鬼仆。   驱鬼一系的天师对鬼仆都是精挑细选的,不可能随便炼制,黄锦诉更不可能因为和夏孤寒斗法,就给自己炼制这么多无用的鬼仆。   再者,就算是黄锦诉,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这么多鬼魂炼成鬼仆,所以他偷偷取了巧,在鬼魂身上打上提前炼制好的暂时禁制。   几十个鬼魂打上黄锦诉的禁制之后,便马上成了黄锦诉的仆人,它们被黄锦诉控制,听命于黄锦诉。   宴会厅里的天师很少看到驱鬼天师当场炼鬼,更何况还是黄锦诉这个境界的驱鬼天师。这于他们而言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黄锦诉的动作,能学到一点皮毛都对他们有益!   这会儿没人再关注夏孤寒,在他们看来,这场斗法夏孤寒必输无疑。   或许夏孤寒确实比同龄人优秀,或许可以破开一两个鬼仆的禁制,但是十个、二十个……甚至是更多呢?夏孤寒还能做到吗?   别说是夏孤寒了,就是在场的其他大拿,肯定也没有这个自信。   斗法还没有结束,众人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好友撞了撞夏云开,“没想到黄锦诉会使出这般手段吧?看来对你儿子的引雷符是志在必得啊。”   “夏云开,你儿子能应付得了吗?”好友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情绪,见夏云开神色不改,还在心里嘟囔夏云开还真沉得住气。   他还想还想说什么,面上的表情突然沉了下去,语气里也染上了凝重,“不好!有杀意!”   不仅夏云开的好友察觉到了鬼魂中弥漫开的浓重杀意,其他大拿也感觉到了。   阴冷地杀意迅速在宴会厅里弥漫开来,阴煞之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宴会厅,如附骨之疽一般附着在在场所有人的身上,令人头皮发麻。   这杀意不再针对夏孤寒,而是针对在场的每一个人。   杀意弥漫开来的那一瞬,几乎所有天师都进入戒备状态,目光投向宴会厅中的鬼魂身上。   这一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只拥有几百年道行的厉鬼竟然混进了招鬼令招来的鬼魂中,此刻正站在黄锦诉身边,发出阴冷的笑。黄锦诉的临时禁制根本就控制不住它,于是它便趁着黄锦诉不备,反控住黄锦诉!   在场的都是大拿,自然不怕厉鬼,但这会儿厉鬼控制着黄锦诉,就是将黄锦诉当做人质,令其他天师投鼠忌器。   陈家家主的性格比较暴躁,察觉到厉鬼疯狂的杀意后,直接冲着黄锦诉破口大骂,“黄锦诉,你搞什么飞机?驱鬼驱到奶奶家去了是吧?你他妈的到底懂不懂驱鬼?”   另一边。   “老鬼,”夏孤寒微微挺直了腰板,视线落在宴会厅的某一处,眼底一片晦暗,“感觉到了吧。”   “嗯。”顾晋年点了点头,“不过他藏起来了。”   厉鬼并不是招鬼令引来的,而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黄锦诉之所以中招,也不是因为厉鬼趁其不备,而是有人在为厉鬼做掩护。一击即中之后,那人又隐进人群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某些人确实不想让这次座谈会成功举办,想尽一切办法都要破坏座谈会。   先是利用夏孤寒的事企图破坏特殊部门的权威性和公平性,一计不成后,又想利用厉鬼制造混乱。   夏孤寒哂笑了一下,又懒洋洋地坐回凳子上,“老鬼,交给你了。”   “好。”顾晋年揉揉夏孤寒的头发,笑着应了一声。   下一秒,夏孤寒就感觉到自己身上发出一道璀璨金光。   夏孤寒微微愣了一下,就意识到顾晋年的意思,没忍住笑了笑,整个人放松地向后靠去,正好靠在顾晋年的身上。   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在宴会厅的阴煞之气上。   那些正想袭击天师的鬼魂一触及金光,被激发而起的杀意瞬间退去。有无形的却更为霸道的命令从金光中传递进它们的魂体中,令它们本能地发颤臣服,而后听话地站在一旁,不再发动攻击。   就连控制着黄锦诉的厉鬼也因为金光而平静下来,解除对黄锦诉的反控。   黄锦诉从混沌中清醒过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就听到一道清澈的声音,“都回去吧。”   简单的几个字,就是一道不容反驳的命令,宴会厅的鬼魂令行禁止,如潮水一般退出去。   一会儿之后,宴会厅恢复平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几乎所有天师的视线都不由得落在夏孤寒身上。容貌俊美精致的年轻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坐凳子上,慵懒散漫,但没人再觉得他太傲,反而认为他理所当然就应该这般。   如果不是那束金光那句话,没人知道是夏孤寒出手提前解决了这一场混乱。   可夏孤寒到底做了什么?   大拿云集,除了几个知道顾晋年存在的人,其他人竟无法勘破那道金光的门道。   夏云开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儿子身后的顾晋年,不得不承认,黄锦诉今天确实是顾门弄鬼了,活生生把自己整成一个笑话。 第90章 言出必行   瞬间的寂静之后, 宴会厅立马响起满室的哗然之声。   谁也没想到最终会是这个结果。夏孤寒不仅赢了,还将黄锦诉从厉鬼的反控中救了出来。   当然,大家也都清楚以黄锦诉的实力, 厉鬼可能控制不了他多久, 但谁让夏孤寒下手太快呢?于是夏孤寒救了黄锦诉的事在几百位天师的见证下, 成了无可争议的事实。   黄锦诉自然也想到这一点,面色有些难看, 他是很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在几百双眼睛的见证下, 他的这个想法肯定是不可能实现的。   黄锦诉甚至觉得其他天师看他的目光都带上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仿佛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黄家家主。   然而不管黄锦诉现在是什么心情,斗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他还要脸,这时候如果再嚷嚷着有人陷害他,只会让他看起来更输不起,也更加丢脸。   黄锦诉眼睛里一片黑沉之色, 偏偏还要装出大度的样子给夏孤寒道谢,众目睽睽之下, 确实是夏孤寒救了他。   “多谢。”   夏孤寒坐直了,打了个哈欠确认道:“我赢了吧?”   黄锦诉:“……是的, 你赢了。”   尽管不情愿,黄锦诉却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正因为被厉鬼控制,所以当金光降临的时候,黄锦诉更能感觉到金光的霸道,蕴藏着一种厉鬼无法反抗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正是驱鬼一系天师毕生的追求。   夏孤寒为什么会有这种力量?   黄锦诉深深地看了夏孤寒一眼,将所有的疑惑和不甘藏进心里, 转身回到大拿的队伍里。   夏云开见他回来,露出儒雅随和的笑容,嘴里却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是我的错,我应该提前把黄家主介绍给孤寒认识的,或许孤寒会看在认识你的份上,给你留点面子。”   黄锦诉闻言脚下一个踉跄,恨得牙痒痒,却拿夏云开这幅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没办法。   还能怎么办?是他先挑衅的,也是他先以前辈的身份挑战后辈的,现在输了,就得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黄锦诉实在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快步离开了。他还能听到夏云开略显苦恼的声音,“黄家主,你走了之后的斗法谁主持啊?”   黄锦诉:“……”   气煞他了!真的气煞他了!   夏云开纯粹想膈应黄锦诉,谁让黄锦诉把他儿子当成软柿子捏?这会儿见他走了,也收敛了自己的表情,扬声说道:“还有人要和夏孤寒斗法吗?”   斗法进行到这一步,众人对夏孤寒的实力也有了一定的认识,也确定了一件事:特殊部门看重夏孤寒是有道理的,把他聘请为顾问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想要拱火的人,火没拱起来,却让夏孤寒展露了一回锋芒。这下,夏孤寒不再是被夏家除名的废物,而是一个天才。   不,或许“天才”二字都无法形容夏孤寒的妖孽程度。   之前被煽动的天师这会儿脑中也冷静下来了,知道自己不是夏孤寒的对手,还斗法?不过是给夏孤寒虐菜罢了。   但是不斗吧,那一万块钱岂不是白白送给夏孤寒了?   “那个……”有个天师没忍住问道:“如果放弃的话,一万块钱能那得回来吗?”   “放弃就算认输,都输了哪里有拿回赌注的道理?”回答的是另一个天师,脑子一热做错的事,那一万块就算是为错事买单了。   虽然还是有人心有不甘,但夏孤寒实力摆在那里,再不甘也没办法,只能认了。   唯有陈末朗犹豫了一会儿从人群中站了出来,相较于以前,他的态度恭敬了许多,“夏老板,请赐教。”   “你摆个阵吧。”夏孤寒坐着没动,只懒洋洋地抬了抬下颌,“阵法我不专精,看情况给你一点指点。”   如果是之前夏孤寒说这句话一定会引起群嘲,但在他展露了自己的实力之后,没人觉得他托大,反而期待夏孤寒给出的指点。   陈末朗有同样的心情,很快摆出一个阵法,夏孤寒眯着眼感受了一会儿,说道:“坎位灵气太过稀薄,虽不是阵眼,却极易成为此阵的缺点。”   陈末朗闻言在阵法的坎位放了一枚聚灵符。聚灵符一放下,坎位的灵气骤然增加,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阵法运转起来更加流畅,威力成倍增加。   感受着阵法的威力,陈末朗的眼睛亮了起来,突然有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之前一直困扰他的一个问题,竟然突然有了答案。   “多谢夏老板!”陈末朗激动道,这会儿是彻底佩服夏孤寒。   陈家家主就在不远处,他也盯着陈末朗的阵法看了许久,坎位增加灵气之后,整个阵法的防御系数提升了一倍有余。   “他奶奶的!”陈家家主摸了摸自己锃亮的光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夏云开,“夏云开真有你的啊!把儿子当成宝贝藏了这么久,要不是今天有人质疑你儿子,是不是还不打算把你儿子放出来?”   夏云开只是温文尔雅地笑着,什么话都不说。   陈家家主心道:夏云开这个老匹夫就是沉得住气,我儿子要是有夏孤寒一半的本事,我早就带他把所有世家都拜访一遍了,哪里还会藏着掖着这么多年?   其他天师的心情和陈家家主差不多。   神秘灵医环视了一圈,目光在夏云开的脸上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会议开始了,上去吧。”   等到了楼上的会议室,神秘灵医又让人去叫夏孤寒,他也要参加这次的座谈会。   这次,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没异议。见识过夏孤寒的实力之后,没有一个人把夏孤寒当成小辈。   楼下的宴会厅。   有了陈末朗打样,越来越多交了钱的人站出来找夏孤寒请教了。   夏孤寒:……   他本来是想秀一手,让他们看到他的实力之后,歇了和他斗法的心思,他就能一劳永逸了。   哪曾想还起了反效果。   夏孤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困了。   好在灵医的人很快就下来把夏孤寒带到楼上去,那些围着夏孤寒的天师才依依不舍地放走他。   “下次再也不乱收钱了。”等上了楼,夏孤寒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顾晋年按了按夏孤寒的头发,在夏孤寒耳边报了一个数字,是这次收到的钱。   “这么多?”夏孤寒挑了挑眉,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他又可以了。   “嗯。”顾晋年看着他,眼中满是温柔之色。   会议室到了。   夏孤寒拖着懒洋洋地步伐走了进入,视线逡巡了一圈,很快就找到自己的位置。   这次座谈会的位置布置看似随意,却自有一套规律在里面。特殊部门的在左手边,天师协会的代表在右手边,世家代表穿插其中。这么安排就怕特殊部门和天师协会会打起来,然后世家代表可以随时劝架。   夏孤寒坐在特殊部门的那一边,他坐下后,特意往天师协会代表的方向看了一眼。   人基本都到齐了,不过有一个位置空着。夏孤寒看了一眼那个位置的姓名牌——余北光。   夏培河就坐在空位置旁边,由此可以推断出这个余北光就是雾州市天师协会的会长。   这么想着,门口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道脚步声有点沉重,鞋跟拖在地上,速度不是很快。   根据脚步声可以判断出来者是个老人。可是等人进来的时候,却是一个容貌俊雅的男人。   男人保养得宜,看起来很年轻,但两鬓之间的白发出卖了他的年龄。   “不好意思,来晚了。”男人开口说道,声音像是含着沙砾,带着一些诡异的哑。   他直接走到余北光的位置坐下。   不用说,他就是雾州市天师协会的会长了。   余北光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后,朝夏孤寒的方向看了过来,正好对上夏孤寒略显惺忪的眼睛,微微愣了一下。   夏孤寒朝他点了点头,就闭上眼睛垂下头,一点都不关心座谈会的内容,只把会议室当成另一个睡觉的地点。   坐在首位的灵医看到了,略有些无奈,却没叫醒夏孤寒,而是直接进入座谈会的议题。   特殊部门的成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建立监管部门更是大势所趋,尽管有人心里不情愿,但在国家机器面前却不得不妥协。   议题进行得很顺利,几乎是特殊部门的一言堂,不过一些代表加入的建议,特殊部门还是愿意采纳的,整个座谈会看起来其乐融融很是和谐。   夏孤寒一言未发,整个座谈会都是睡过去的。   顾晋年为了让夏孤寒睡得更香一点,还为夏孤寒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偶尔有几个人好奇地看向夏孤寒,见他在睡觉,有些无法理解地皱皱眉头,不过主持会议的灵医都没发表意见,其他人就不说什么了。   座谈会整整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快要结束的时候,夏孤寒才悠悠转醒,正好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便回视过去。   看他的人是雾州天师协会的会长余北光。   偷看被抓包,余北光也不觉得尴尬,朝夏孤寒笑了笑,又移开视线。   “好了,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灵医粗哑的声音响起,为这场会议画上句号。   众人鱼贯离开会议室,夏孤寒刚站起来,灵医就叫住他,“夏老板,请你和我来一下。”   夏孤寒便和灵医一起前往隔壁的休息室。   灵医关上休息室的门转身,就看到突然出现在夏孤寒身旁的顾晋年。   夏孤寒大概猜到顾晋年要做什么,可是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顾晋年很有礼貌地对着灵医喊了一声,“妈。”   灵医:“……”   灵医:“???”   夏孤寒有种捂脸的冲动,果然霸道总裁言出必行,从不说谎。 第91章 唤醒神明   整个休息室因为顾晋年的这生“妈”而安静了好几秒。   当事人顾晋年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尽管他上次宣示主权和这次叫妈的对象是同一个人。   生动形象地诠释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这句话。   夏孤寒有些无语凝噎,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毕竟连他都没叫过灵医一声“妈”, 倒是顾晋年先叫出来了。   而灵医则是有些怔愣, 显然就算是见惯了风浪的特殊部门部长,也会因为鬼王一声突如其来的“妈”, 而暂时反应不过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灵医还是无法面对顾晋年, 干脆直接略过他, 问夏孤寒:“你猜到我是谁了?”   她的声音依旧嘶哑,但细听之下能感受到她话里带着微微的颤。显然夏孤寒认出她是谁, 对她而言是一件兴奋和激动的事。   夏孤寒轻轻点了点头,“嗯。”   灵医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微微颤抖,她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灵医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她和夏孤寒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二十几年满打满算还没相处一个月,夏孤寒怎么认出她呢?   “兰香。”夏孤寒如实说道:“您身上有一股独特的兰香味。”   小时候闻过之后就一直记着这个味道。   灵医又一次陷入沉默之中, 兜帽下的双眼却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夏孤寒。   夏孤寒从小到大很少和母亲相处过,这会儿因为顾晋年的原因, 突然摊开关系,他也不知道要和灵医说什么,干脆把话题转到正题上,“您今天找我有事吗?”   灵医缓了缓情绪,说道:“想来你已经听说过特殊部门最新的案子,应该也有过接触,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一说到工作上面的事情, 灵医所有的情绪都尽数收敛,“我们坐着说吧。”   她带着夏孤寒走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正想给夏孤寒倒一杯茶,顾晋年就接过手了。   灵医的动作顿了顿,看向夏孤寒。   夏孤寒说道:“让他来吧。”   声音里隐隐带着笑意。   灵医看看夏孤寒又看看顾晋年,到底没和顾晋年抢工作,继续和夏孤寒继续案件的话题。   顾晋年先把一杯热茶端给灵医,另一杯热茶在他手上一过,热气就散了,却没有完全凉下来,正是夏孤寒最习惯的温度。   夏孤寒接过茶后,放在嘴边呷了一口,说道:“我怀疑这个案子背后有一个灵医,我在两个受害者的身上感受到相同的灵医气息,却又不完全是。”   “诡医。”   相较于夏孤寒略显猜测的语气,灵医这边已经可以下定论了。   特殊部门接到警方移交过来的案件后,就对这件事情展开了调查,同夏孤寒一样,灵医也在受害者身上感受到同样的气息。但她却比谁都清楚,这股邪恶的气息来自于哪里。   灵医继续说道:“诡医是灵医的叛逃者,与其说是医,不如称之为鬼。他们行事只凭喜好,只求结果,罔顾道德法律。为了他们心中所谓的研究,这些年祸害了不少人命。一直被天师界所不容,这些年天师界从没放弃过对诡医的打压。”   说到这里灵医顿了一下,把茶杯里的茶喝完,继续说道:“你也知道,这些年天师协会的权利逐渐膨胀,又缺了监管,便更加为所欲为。诡医的事件好几年不再出现,大家都以为诡医被打压地缩起头来做人。殊不知,天师协会已经成了他们的保护伞,这些年一直为诡医遮掩。”   灵医口中所谓的保护伞之说还是一种委婉的说法,她甚至怀疑诡医已经渗透进天师协会,成了天师协会的主导者。   这也是今天接连发生意外的原因。天师协会是最不愿意政府建立起监管部门的,明的对抗不行,就在暗地里搞鬼。   “诡医擅蛊。”灵医细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不论是星光娱乐的案子,还是鬼胎的案子,都涉及到蛊,所以我怀疑,这几起案子里都有诡医的手笔。”   夏孤寒闻言,微微眯了眯双眼,“或许他们知道真正的‘神明’是谁。”   说到神明,灵医有话说,“上次在降州,我们抓到‘神明’,不过你也知道,那个‘神明’只是一魄。我之后把这一魄带回来研究,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夏孤寒认真聆听。   灵医:“那一魄可以说是‘神明’的一个分身,我们抓到它那天,它的力量之所以会变弱,并不是因为斩断了它的供奉,而是因为它只是一个‘转运中心’。”   转运中心?   夏孤寒稍微一思考便懂了灵医的意思,也就是说所有供奉给“神明”的力量,全部通过“神明分身”再转运到真正的“神明”身上。   见夏孤寒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灵医继续说道:“我猜测,他们现在也不知道‘神明’在哪里,但试图通过供奉为‘神明’提供力量,以此唤醒‘神明’。”   夏孤寒见灵医的话说得笃定,便知道灵医那里肯定有验证这些猜测的证据,但他还是问道:“听您的意思,您知道他们的‘神明’是谁了?”   “知道。”灵医并未隐瞒,用手指沾了一点水,在桌子上写下三个字,“这是诡医的祖师爷,是所有诡医敬若神明的存在。”   看清桌子上的人名,夏孤寒瞳孔微缩。   夏飞星三个字随着水渍蒸发而渐渐消失,但给夏孤寒带来的痕迹却无法磨灭。   夏飞星?   天师协会一直供奉的“神明”竟然是夏飞星!   夏孤寒下意识地看向顾晋年,顾晋年面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老神在在地坐在不远处看小说,仿佛没看到夏飞星三个字一般。   灵医察觉到夏孤寒的情绪波动,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夏孤寒摇摇头,按捺住所有不合时宜的情绪,“您继续。”   可灵医却突然转移了话题,给夏孤寒递过来一份文件夹,“这里面是这次报警说自己的器官被换的受害者资料。”   夏孤寒也没再追问诡医的事,而是接过文件夹翻看了起来。   灵医粗哑的声音继续响起,“根据这些受害者以前的照片,警方和特殊部门进行了大半个月的比对,终于找到了他们被换走的器官的去处。”   正好夏孤寒翻到了灵医所说的那一页,他粗略地看了一眼,那些换了器官的人大部分都是明星,而且他们来自同一个公司——辉煌影视。   “辉煌影视是继星光娱乐之后,在娱乐圈崭露头角的娱乐公司,”灵医说道:“这个公司之前一直不温不火,直到去年推出了一个名叫魏天钦的新人之后,才渐渐发展起来。”   夏孤寒翻到魏天钦照片。   不得不说,魏天钦长得确实好看。特殊部门提供的是魏天钦的证件照,没有美颜没有滤镜,正正经经的两寸证件照。   照片上的魏天钦皮肤光滑白皙,眼睛是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微向上挑起,睫毛浓密卷翘。鼻子很挺,嘴唇不薄不厚,唇珠很明显,使得他的上嘴唇看上去微微嘟起。   好看是好看,夏孤寒越看却越觉得诡异。   当看到魏天钦近几个月的照片后,夏孤寒便知道这股诡异感来自哪里了。   ——魏天钦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而且这个相似是一个发展的过程。   刚开始只是脸型像,后来皮肤变白了。一个月前,魏天钦的眼睛也变了。他换上了一双桃花眼,除了魏天钦眼尾有一颗泪痣之外,简直和夏孤寒的眼睛一模一样。   “发现不对劲了吗?”灵医问道。   夏孤寒点点头,“长得越来越像我……”   说到这里,他忽然看向灵医,恍然大悟道:“应该说长得越来越像您了。”   像是要验证夏孤寒的猜想一般,一双细白的手从斗篷宽大的衣袖里伸出来,慢慢摘下兜帽,露出灵医的脸。   和夏孤寒印象中的母亲一模一样,左眼眼尾也有一颗泪痣。   夏孤寒有些恍惚。   这么多年,对方好像一点都没变。   在周家灵医传承上的那张照片里,缪荇的眼神是冷的,感觉不到一点温度。但此刻她看着夏孤寒的眼神却是温柔的,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过母子俩很有默契,有志一同地避开了所有关于母子的话题,继续案子的说明。   “如你所说,魏天钦的五官确实是按照我的容貌变换的。”说到这里,缪荇的眼神终于冷了下去。   只要一想到有人躲在暗处意淫她,并且按照她的样子制造出一个替身,缪荇就觉得恶心极了。   ***   夏孤寒从座谈会回到香火店之后,整个人就有些心不在焉,连西装都没有换,只解下领带和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就坐在躺椅上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鬼……”   许久之后,夏孤寒用脚轻轻点了点顾晋年的小腿。   顾晋年看了过来。   夏孤寒张张嘴,欲言又止。   “夏孤寒。”   顾晋年严肃认真的声音传了过来,夏孤寒下意识抬头望了过去,下一秒就被顾晋年吻住双唇。   顾晋年吻得很凶很急,几乎要夺去夏孤寒的全部呼吸,夏孤寒微微仰着头承受顾晋年发了狂一般的深吻。   过了很久很久,顾晋年才放开夏孤寒,额头抵在夏孤寒的额头上,低沉喑哑的声音在夏孤寒的耳边落下一句没头没尾的承诺,“无论你是谁。”   可夏孤寒却听懂了顾晋年想要表达的意思。   一直困扰他的情绪骤然松懈,夏孤寒扬起唇角,在顾晋年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顾晋年,这可是你说的。”   顾晋年重新吻住夏孤寒含笑的嘴唇,这次的动作温柔而缱绻。 第92章 普通成员   冰凉却又热烈的吻, 从夏孤寒的双唇渐渐往下,夏孤寒难耐地抬起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喉间溢出一道细微的呻吟。   喉结被轻轻地咬了一口, 带来微微的濡湿。   夏孤寒伸手抓住顾晋年的头发, 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微挑的眼尾染上桃花一般的粉。   顾晋年修长的手指一颗一颗解开西装的扣子, 黑色的衬衫虚虚地搭在白皙的肉体上, 极致的反差将一切往着失控的方向引。   然而就在此刻, 一串略显凌乱的脚步声从香火店后面的楼梯上传来, 哒哒哒的声音略显欢快和急切,却打破了所有的旖旎。   同时传来的还有大一大二阴恻恻的童音, “小老板!小老板!你回来了?”   以及大三断断续续不成语句的牙牙学语,“啊……板板……肥……来啦。”   要是以往,大一大二才不敢打扰顾晋年和夏孤寒的二人世界,但今天它们有冲锋军, 完全不怕的。   顾晋年的动作微微僵了一下,夏孤寒把他的头发揉乱, 轻笑了一声,而后又安抚地亲了亲顾晋年的双唇, 才重新把衬衫的扣子扣起来。   不一会儿,小路易带头,一二三殿后,四个小的从后面跑了过来。   夏孤寒已经整理好衣服,除了嘴唇有点红之外,看起来和平常无异。   倒是顾晋年表情冷酷地站在夏孤寒的身旁,双手环胸, 冷冷地看着四个小的。   小路易看不见顾晋年,但莫名觉得有些冷,缩了缩脖子,还往后退了一步。一二三更是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总觉得今天的老鬼特别恐怖。   夏孤寒握住顾晋年的手,轻轻捏了捏,这才问小路易,“你找我有事吗?”   “叔叔,这些都是我画的,您看看。”小路易献宝似的捧着自己画的符箓,递到夏孤寒面前。   这些符箓都是最简单的清洁符,小路易这些天一直在不停地练习画清洁符,摆在最上面的一张应该是小路易最满意的成品,完成度很很高。之前符箓的线条还是断断续续,经过这么多天的练习,线条已经变得很流畅了。   而且符箓里的灵气波动也强烈了许多,一张符大概可以清洁两平米的面积。   没人教过小路易怎么画,完全是他自己摸索着来的,他还这么小,能达到这种程度足以说明小路易天赋惊人。   夏孤寒用了一张清洁符后,不吝夸奖道:“画得很好,你很厉害。”   小路易便抿着唇轻轻地笑了,露出两个小酒窝。   一二三很捧场,纷纷为小路易鼓掌。   一会儿之后,大一伸出纸扎的小手,轻轻推了小路易一下,似乎在鼓励小路易。   小路易有些犹豫,眼中的灵气荡成波纹,显露了他不甚平静的内心。   大一:“去呀!加油!”   大二:“小路易加油!!”   大三:“加……牛!!”   夏孤寒看了一旁起哄的一二三一眼,三个小的立马安静下来,又缩在一起。其实夏孤寒知道小路易有话想对他说,也知道小路易想说什么,但他没催促,只是静静等着小路易自己开口。   许久,小路易终于下了决心,抬头水波荡漾的眼睛看着夏孤寒,小心翼翼地说道:“叔叔,我会学很多很多符,会为你做很多很多事,你不要赶我走好么?”   到了此刻,小路易终于把自己的紧张和恐惧全部展现出来了,他不想离开香火店,不想回到父亲身边去。   小路易说完话,也不敢再看夏孤寒,只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脚尖。灵气幻化出来的眼睛不会流泪,不然小路易早就控制不住流眼泪了。   一只宽大的手掌落在小路易的发顶上,轻轻地按了按,紧接着小路易听见夏孤寒说道:“我不会把你送回你爸爸身边,但我也不会把你留在我身边。”   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小路易的眼睛亮了起来,但是听完后半句,他整个人都慌了。颇有些不管不顾地扑过来抱住夏孤寒的双腿,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夏孤寒,“叔叔,你不要赶我走。”   夏孤寒轻声哄他,“叔叔不是在赶你走,只是你不适合在这里生活,到时候叔叔帮你找回眼睛,就会送你离开。”   小路易不像一二三是魂体,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需要吃喝拉撒,需要接受教育,他有无尽未知的未来。而夏孤寒并不认为以自己的性格可以承担得起养育一个孩子的责任。再说了,他现在的处境并不安全,连他都无法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充满无尽未知的危险,又怎么可能把一个小孩养在身边。   尽管知道小路易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但夏孤寒还是选择现在就和小路易说清楚。   经历父亲的背叛,眼睛被挖走,小路易比同龄人成熟了许多。事情尽管不能如愿,但小路易并没有哭闹,只是神色蔫蔫地说道:“叔叔,我知道了。”   夏孤寒也不知道怎么哄他,只好伸出手揉揉他的脑袋,让一二三带小路易回楼上看电视。   一二三倒是同仇敌忾,齐齐朝夏孤寒哼了一声,才拉着推着小路易回楼上。   走到门边的时候,小路易又转头看了夏孤寒一眼,夏孤寒朝他温柔地笑了笑,小路易才转身回离开。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夏孤寒才叹了一口气。   “真不打算把他留下来?”顾晋年在夏孤寒身边坐下,拉过夏孤寒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把玩着。   夏孤寒摇摇头,“不留下,不过……”   他沉吟了一会儿,末了才道:“不过到时候可以把他送回夏家。以路易的天赋,家里应该有人愿意收他为徒。”   夏家的环境也更适合小孩儿的成长。   夏孤寒理解小路易的恐惧,但他做不到的事情,就不会随便下承诺,就算对方是个孩子也一样。   “我明天打算去特殊部门看看。”不再继续小路易的话题,夏孤寒开玩笑一般地说道:“顺便把编外顾问改一改,看看能不能升个级混个编制。”   顾晋年稍稍一想,便猜到夏孤寒想要做什么。   顾晋年知道,从缪荇口中得知诡医的“神明”是夏飞星后,夏孤寒的心里就梗了一根刺。他现在突然想加入特殊部门,目的应该是想要揭开“神明”的神秘面纱。   夏孤寒想要证明一些事情,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证明什么。   顾晋年俯身在夏孤寒的眼睛上落下一吻,声音温柔,“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   翌日一早,夏孤寒便开车前往特殊部门。   这还是特殊部门建立几个月,夏孤寒第一次过来。   特殊部门离揽月巷不远,也是坐落在一条巷子里。同揽月巷一样,这条名叫古井巷的巷子也是雾州的老建筑群,历史甚至比揽月巷还要悠久。   夏孤寒懒洋洋地走进古井巷,脚下是青石板路,有几块青石板还松动了,走上去咯吱咯吱作响。   巷道里常年见不到阳光,有些冷,夏孤寒裹了裹身上的薄外套,最后在一颗大榕树前停了下来。   据说这棵大榕树的年岁和古井巷一样大,树干粗壮,三四个成年人合抱才能抱得过来。榕树的气根很多,一条条从树枝上垂落下来,在小巷微凉的风中飘荡着。   特殊部门的院子就坐落在大榕树的后面。   那是古井巷里面积最大的建筑,还带前后两个小花园。   夏孤寒虽然是第一次来特殊部门,但特殊部门的人却都认得他,毕竟昨天在交流会上夏孤寒一鸣惊人,锋芒毕露。   夏孤寒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特殊部门,他到的时候,楚君珩听到消息,立马出来接待夏孤寒。   得知夏孤寒想从编外人员转为正式成员,楚君珩对夏孤寒的到来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立马带夏孤寒去办手续。   手续办得非常顺利,不出几分钟,夏孤寒就成了特殊部门的正式成员。   办理手续的过程中,楚君珩问夏孤寒想要一个什么职位,夏孤寒的回答也很简单——普通成员。   楚君珩对此并不意外,夏孤寒那么懒,肯定不想当领导管人。   最后确实定下来是特殊部门的普通成员,但谁都知道,夏孤寒这个普通成员一点都不普通。   办完手续,夏孤寒直接问楚君珩有关器官交换案的细节。   “夏老板,您跟我来。”   楚君珩直接把夏孤寒带到一栋二层小楼里,当着夏孤寒的面,推开二楼一间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了,大多都是熟面孔,包括夏孤江、苗盈盈、苏彼和陈末朗这几个在降州合作过的,还有两个生面孔,不过昨天夏孤寒似乎在交流会上见过他们。   门外,楚君珩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夏老板,这是器官交换案件调查组的会议室。部长已经交代过了,如果您今天过来,就把这个调查组交给您负责。”   言下之意就是缪荇笃定今天夏孤寒会来特殊部门,并且加入特殊部门。   夏孤寒:“……”   他总觉得他被算计了。 第93章 真是亲妈   夏孤寒迈进办公室的步伐稍稍顿了一下, 他现在回家还来得及吗?   楚君珩似乎看透了夏孤寒的想法,忍着笑再次说道:“夏老板,请。”   然后冲着会议室里的其他人说道:“让我们欢迎夏老板!”   夏孤江是最配合也是最起劲的, 不仅尖叫还拍桌子。其他人有样学样, 几个人硬是搞出几十个人的声势来。   夏孤寒:“……”   总觉得这一脚踏进去就出不来了。   顾晋年就站在夏孤寒的身旁, 大概能理解夏孤寒的心情,没忍住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 算作安慰, 若是嘴边没带着看好戏的笑容, 就更有说服力了。   自然而然换来夏孤寒一个白眼。   但夏孤寒还能怎么办?入职手续都办好了, 只能接下这份工作了。   夏孤寒慢吞吞地走进会议室,倒也不矫情, 直接走到主位上。   他才刚坐下,就听到楚君珩说道:“特殊案件处理部门重大案件调查组就此成立,现在有请组长夏孤寒讲话。”   夏孤寒:“???”   进来之前不还是器官交换案件调查组吗?前后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怎么就变成了重大案件调查组了?   楚君珩颇为无辜地看向夏孤寒, “夏老板,这是部长的意思。”   夏孤寒:“……”   呵呵, 可真是亲妈。   不过夏孤寒大概能理解缪荇的意思,所谓的重大案件调查组应该就是调查涉及诡医的案件, 倒也没有违背夏孤寒进入特殊部门的初衷。   夏孤寒想了想,选择接受。   “既然这样,就都重新认识一下吧。”夏孤寒努力打起精神,说道:“我是夏孤寒,没认证过,不知道自己是几级天师,姑且是个野生天师吧。”   他的讲话就这么简单, 倒不是高冷,就是懒得多说点什么。   夏孤寒之后,楚君珩站起来自我介绍,并且以顺时针的方向轮过去。   除开夏孤寒认识的,还有两个是夏孤寒昨天见过一面,却不知道他们是谁。   其中一个男人坐在夏孤寒左手边,他站起来后,夏孤寒才发现他长得很高,大概有两米,人又很瘦,看着像是一个叉开的竹竿。他的声音很粗,人却有点腼腆,从紧绷的声音里就能听到他很紧张。   “我叫丛旻,之前是个野生天师,”丛旻一边说着一边搔了搔自己的头发,“梦想是成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不过因为人长得太高,重心不稳被刷下来了。听说特殊部门招天师,我就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通过考核,还被选入重案组,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维护社会的长治久安!”   最后一句话说得慷慨激昂,热血沸腾。   丛旻实在是太高了,夏孤寒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不过夏孤寒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了,而也是这一眼,夏孤寒便明了丛旻为什么会被选入重案组。   夏孤寒在丛旻的头顶上看到一团刺眼的金光。这团金光又叫做气运,通俗点讲丛旻就是运气爆棚的人,所谓的欧皇。买彩票定能中特等奖、遇到困难有很大概率能逢凶化吉、还有心想事成buff。   看到这一点,夏孤寒便知道了丛旻在队伍中的定位——吉祥物。   丛旻自然不知道夏孤寒在想什么,他的表情变得有些窘迫,心虚地说道:“不过我有个缺点,希望各位可以多担待一点。”   众人露出善意的笑。   丛旻便没那么紧张,“我……我怕鬼。”   陈末朗嘴角抽不抽,“我没听错吧?你怕鬼?你是天师吧?”   “其实……”丛旻挠了挠后脑勺,干笑道:“其实我参加考核之前还不是天师,是XX网站的一名吃播。”   稀里糊涂地参加了特殊部门的考核,稀里糊涂地入选了,最后还稀里糊涂地进入最重要的重案组。   众人:“……”   夏孤寒猜到了,他让丛旻坐下,吉祥物就不用要求那么多了。   等苗盈盈、苏彼自我介绍完后,轮到最后一个夏孤寒不认识的生面孔。   “缪杭音,灵医。”   灵医二字落下后,会议室大部分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缪杭音。毕竟灵医太过神秘了,他们完全没想到自己的队伍里会有一个灵医。   缪杭音长得很平凡,气质却很冷。   苏彼看起来也冷,但冷中透着一点点呆。缪杭音不同,她的冷是真的冷,仿佛和谁都隔了一层,看人的时候,眼底看不到一丝情绪,就连自我介绍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五个字。   不过好在她虽然冷,却不傲。   夏孤寒猜测应该是缪荇让缪杭音加入特殊部门重案组的,毕竟对手是诡医。灵医诡医两者同源,灵医对诡医的了解自然比其他天师更深一些。   随着缪杭音介绍完,特殊部门重大案件调查组便正式成立,成员如下:   组长夏孤寒,天师;   组员楚君珩,普通人,负责队伍中联络适宜;   陈末朗,三级天师,擅长阵法;   缪杭音,三级天师,灵医;   夏孤江,二级天师,专精符箓;   苗盈盈,二级天师,巫蛊师;   苏彼,二级天师,傀儡师;   丛旻,野生天师,吉祥物。   这个配置不算顶级,却很全面,毕竟连吉祥物都考虑到了。   夏孤寒把人记住后,就开始今天的会议。   这次要解决的案子自然是器官交换案。夏孤寒昨天已经从缪荇那里拿到案件的卷宗,大概了解案件的始末,不过有些细节还不是很清楚,他直接问道:“那几个报警的人,知不知道他们的器官是怎么被换的?”   “大部分人口径一致,都说一觉醒来就被换了。”苗盈盈说完,并且打开投影仪,播放警方询问受害者的录像。   正如苗盈盈所说的那样,几乎所有受害者都说一觉睡醒器官就被换了,事先毫无预兆。   至于警方问到为什么过了那么久才报警?受害者倒是各执一词,有的说担心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怕警方不相信,最后实在被害怕折磨地没办法了,才不得不报警、也有人说正好有事出国,回国后才想起来要报警……   只有一个人是早上发现被换,立马报警的。   “除了最后一个,其他人都在说谎。”录像放完,缪杭音突然开口说道。她直接站了起来,走到电脑面前。   苗盈盈见她要用电脑,便回到位置上把电脑让给缪杭音使用。   缪杭音把视频调回第一个受害者,播放了一会儿后按了暂停,“看他眼睛,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珠稍稍往下瞄,这是说谎的人下意识会有的表现……”   之前自我介绍都只说了五个字的人,这会儿分析起受害者的微表情来却侃侃而谈,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冷淡了。   缪杭音把几个受害者的微表情都分析了一遍,分析完之后,也不再多说什么,神色淡漠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夏孤寒低头看了一眼缪杭音的资料,看到“心理学博士”五个字后,有些诧异。   在现今社会,就算是天师也要进行九年制义务教育。连夏孤寒那么懒的人,也是一路读到大学,直到大学毕业后才抛开课本。   大部分天师读完大学后就不会选择继续学业,而是选择专研术法,像缪杭音这样一路读到博士的,可谓是少之又少。   “看来有必要再重新询问这些受害者。”夏孤寒回神,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说道:“事不宜迟,今天就出发吧。各自领一个地点,从那些受害者口中问到真相。”   因为受害者散布在天南地北,之前的审问都是当地警方录了视频发过来。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当地警方竟然没有看出受害者在说谎。   不,如果今天不是有缪杭音这个心理学专家在,从极其细微的表情处窥得真相,在场的人都没发现那些受害者竟然说谎了。   夏孤寒沉吟了片刻,看向苗盈盈,“我猜测他们被下了蛊,你到时候多注意一下。”   蛊虫能控制人说谎,却控制不住人潜意识的一些习惯。这才让缪杭音看出破绽来。   苗盈盈立马接收到夏孤寒的信息,又站起来就蛊虫的事进行了一番说明,“如果受害者真中了蛊,那么想从他们嘴里得到真相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只有杀了或者引出他们身体里的蛊虫,才有可能得到真话。”   说着苗盈盈拿出一盒药,从药盒里抽出一板药片,给在场的每个人掰了一片,“这个药可以有效的控制蛊虫,到时候喂受害者吃下,大概率可以杀死那些蛊虫。”   无法控制潜意识习惯的蛊虫并不是多么强大的蛊,苗盈盈相信自己的药能起到作用。   众人接过药片收起来,又以抽签的方式抽到各自要去的地方。   夏孤寒没有参与抽签,他要去的地方一开始就确定了——K省景州,辉煌影视的大本营。   ***   特殊部门重案组的第一次会议结束,夏孤江和夏孤寒一起回揽月巷。他并不知道夏孤寒要去景州,见夏孤寒给小米打电话,让她过来照顾小路易几天,便问道:“你也要出去啊?”   夏孤寒躺回躺椅上,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夏孤江:“去哪儿?”   “景州。”   夏孤江最近一直都在跟进器官交换的案子,当然知道辉煌影视就在景州。   听夏孤寒说要去景州,夏孤江便知道他是冲着辉煌影视去的。想了想,夏孤江还是忍不住说道:“夏孤寒,你悠着点哈。”   夏孤江:“辉煌影视下个月打算上市,你总得让人先高兴高兴不是?”   要是还来不及高兴就破产了,岂不是太不人道了?   夏孤寒:“……” 第94章 意有所指   第二天中午, 夏孤寒搭乘的飞机降落在景州国际机场。   景州位于北方,现在已经是11月中旬了,冬天已然来临。景州的气温比雾州低了好几度, 夏孤寒走出机场, 便感觉到一股冰寒扑面而来。   夏孤寒本就不是很喜欢冬天, 被冷风吹得皱了皱眉头,裹了裹身上的外套。   顾晋年握住他的手, 往夏孤寒身上输送了一些力量, 夏孤寒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主动往顾晋年身上贴去。顾晋年虽然是魂体, 体温很低,但夏孤寒贴上去却没有感觉到低温, 反而能感受地到顾晋年身上传来的每一缕气息都是温暖的。   完全可以说顾晋年就是夏孤寒冬天里的暖炉,往年冬天那么难熬,夏孤寒相信,今年有了顾晋年, 他会好受许多。   顾晋年怎么会看不出夏孤寒的心思,天气一变冷, 夏孤寒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喜欢往他怀里钻,跟八爪鱼一样, 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当然,这于顾晋年而言,也是一种甜蜜的享受。   夏孤寒招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报了辉煌影视的地址,就靠着顾晋年闭上了眼睛。他已经在飞机上睡了一路了,但这会儿还是觉得困,于夏孤寒而言冬天应该是冬眠的日子, 如果没事,他能整个冬天都窝在被窝里。   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夏孤寒,主动搭话道:“去辉煌影视报名当明星吗?最近很多年轻人从全国各地赶过来,都想去辉煌影视当明星。”   夏孤寒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司机适是个健谈的,并没在意夏孤寒冷淡的反应,继续说道:“辉煌影视可是我们景州的大公司,要我说,这大公司就是大公司,这段时间那么多逐梦的年轻人过来面试,只要长得稍微好看点的,说收就收。所以你也不用紧张,我看你长得还可以,辉煌肯定会收了你。保不准我下次见到你就在电视上了呢……”   司机天天跑机场,对于旅客的动态会比别人清楚一点,今年辉煌影视对外长期招新的练习生,于是怀揣着明星梦的年轻人听到消息后从天南地北赶过来。半个多月的时间,司机接了好几波这样的客人了,所以听到夏孤寒要去辉煌影视,理所应当地认为夏孤寒去辉煌影视当练习生的。   之后司机又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堆,夏孤寒睡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但好歹也从司机的话里,提取到一个有用的信息——   辉煌影视长期招练习生,而且似乎有来者不拒的意思。   ***   大概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停在辉煌大厦的门口,夏孤寒付钱下车。   辉煌大厦以前并不叫辉煌大厦,自从辉煌壮大后,就大手笔地买下了这栋大厦,顺便改名叫辉煌大厦。辉煌影视只占据辉煌大厦的八到十五楼,但也足够显露辉煌影视的财大气粗。   夏孤寒刚想走进辉煌大厦,就有一个工作人员往他的手里塞了一张纸条,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来面试的吧?走那个电梯,上九楼,拿好你的号!”   见夏孤寒没反应,工作人员又催促道:“还傻站着干嘛?别挡在这里!”   夏孤寒便听话地拿着纸条往工作人员指定的电梯走去。在等电梯的间隙,他垂眸看了一眼手上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个数字,联想到辉煌大厦一直在招练习生的事,夏孤寒猜测这个数字应该就是面试的叫号。   显然,工作人员把夏孤寒错认为来应聘练习生的人。   一旁的顾晋年看出夏孤寒的想法,问道:“你打算将错就错?”   “嗯。”正好电梯到了,夏孤寒随意地将纸条塞进口袋里,走进电梯里。   与此同时,夏孤寒稍稍褪去遮挡在脸上的灵气,他并没有显露出自己所有的容貌,只稍稍露出一双眼睛,普通人眼里的他,依旧是一个长相不是很出众的年轻人,但一双眼睛却十分出色,是这张平凡的脸庞上唯一的亮点。   顾晋年知道夏孤寒这么做的目的,抬手轻轻在夏孤寒的眼尾擦过。   夏孤寒看了过来,顾晋年只轻轻笑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夏孤寒看向光洁轿厢壁上里映出来的自己时,才知道顾晋年做了什么——他的左眼眼尾多了一颗泪痣。   “还行。”夏孤寒挑了挑眉,不得不说多了一颗泪痣,似乎多了一点别样的风情。   又正好和辉煌影视的王牌艺人魏天钦的眼睛一样。   夏孤寒开始有些期待辉煌影视的人见到他后的反应,又会把他带到哪里?   正想着,电梯“叮”得一声,抵达九楼。   九楼是辉煌影视的艺人培训部,平日里练习生都在这个楼层培训,今年特地开辟出一个地方招聘新的练习生。   夏孤寒按着指引,来到招聘的位置。   这会儿已经有十几个男男女女在会议室门口等着,他们都很年轻,有的脸上甚至稚气未脱,一看就知道未成年。   他们中有长得好看的,也有长得普通的,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眼中满怀憧憬和野心,并把辉煌影视当做实现梦想的阶梯。   夏孤寒环视了一圈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身边有几个年轻人正在小声的聊天,他们都是音乐学院的学生,聊天的内容无非都是怎么才能被辉煌影视选上,成为辉煌影视的练习生。   同时,夏孤寒从他们的聊天中,也听到了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辉煌影视的原因。   一则,辉煌影视是继星光娱乐之后,娱乐圈最大的娱乐公司,手上的资源比其他小公司多;二则,辉煌影视在造星上很有一套,自从去年魏天钦火了之后,辉煌影视又推出好几新人,也都大红大火。甚至还有几个过气的明星,自从改签约到辉煌之后,成功翻红了。   现在业内有一种说话:辉煌影视的风水很好,很养人。只要被辉煌影视看重,就一定能火。而且辉煌影视养人真的是字面上的养人,进了辉煌影视,容貌真的会变得越来越好看。   有好几个辉煌影视的艺人在颜值方面都有明显的改变。也不是没人质疑他们整容,但这些艺人经常出现在公众视野里,根本就没有经历整容的恢复期,于是整容就成了谣言,在艺人密集的行程面前不攻自破。   现在别说是这些素人想要进辉煌影视了,就连其他公司的艺人都向往能够进入辉煌影视。   辉煌影视借此机会挖了不少一线艺人过来,更加奠定了娱乐圈龙头的地位。   ……   夏孤寒闭着眼睛听着身旁的几个年轻人聊天,全程未置一词,没什么存在感。   但还是有人注意到他,时不时地看过来。那人最终实在没忍住,坐到夏孤寒旁边,小声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程影。”   程影是个很帅气的年轻人,面部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嘴唇很薄,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浪荡子的风流感。眼睛偏小了一点,不够深邃,让他的颜值打了折扣。   夏孤寒懒洋洋地张开眼睛,看向对方,没说话。   近距离地看到夏孤寒的眼睛,程影发出一声惊叹,“你的眼睛好漂亮!不过……”他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有些冒犯,想了想还是说道:“……我觉得你的眼睛和魏天钦很像,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我第一反应以为我看到了魏天钦。”   程影的声音的音量渐渐变小,像是在和夏孤寒说悄悄话,“不过我觉得你的眼睛更好看。”   夏孤寒:“谢谢。”   程影笑着鼓励道:“你一定会被选上的!加油!”末了又感叹了一句,“你的眼睛真好看啊!”   很透彻,如一汪清泉,能照出世间所有的黑暗。却又带着一点慵懒,给人漫不经心的感觉。但也恰是这一点慵懒,让这双眼睛更加迷人。   程影虽然没见过魏天钦本人,但通过海报和视频片段,程影能够看出魏天钦的眼睛是复杂的、污浊的,远不如自己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澄澈。   如果单论眼睛的话,魏天钦的眼睛是不及眼前的年轻人好看的。   程影在心里叹了一声可惜,如果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其他部位稍稍好看一点,不要这么平凡的话,肯定会被辉煌影视看中,然后重点发展,未来一定会爆火。   紧接着,程影又忍不住想:如果这双眼睛是我的那该多好啊!   他的脸哪儿都好看,就眼睛差强人意了点,若是换上对方的眼睛,说不定比魏天钦还好看呢?到时候肯定也会比魏天钦火!   这么想着,程影又忍不住看向夏孤寒的眼睛,眼里划过痴迷的光。   夏孤寒察觉到程影的心思,不过没理会,只闭上双眼,往顾晋年身上一歪。   程影见夏孤寒没有理会自己的打算,也不再打扰他,但还是时不时看向夏孤寒的眼睛,眼底沉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很快,就有工作人员出来叫号。一次面试五个人,程影是这次五个人的其中之一,他自信满满地站起来,和其他四个人一起走进办公室。   十几分钟后,工作人员叫到夏孤寒的号,夏孤寒懒洋洋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拖着慢吞吞的步伐朝会议室走去。   正好程影面试结束,他应该成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走到夏孤寒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视线落在夏孤寒的眼睛上,似鼓励又似意有所指地说道:“放心,你一定会被选上的。”   夏孤寒随意地“嗯”了一声,和程影擦肩而过,进入会议室。 第95章 深入内部   会议室里有三个人坐在桌子后面, 他们就是这次面试的面试官,三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就差把“挑剔”两个字直接打在脸上了。   和夏孤寒一起进来面试的包括夏孤寒在内一共有五个人, 夏孤寒排在最后一个。   第一个是个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女生, 她有些紧张地把自己的简历递给三个面试官。女人长得还算清秀, 双眼皮很深,像是刻上去的, 看起来有些突兀。   中间的面试官没有接过女生简历, 而是拿着一面黄铜镜子在女人的脸上照了照。而后眉头微微皱起, 满脸嫌弃地说道:“双眼皮是割的、鼻梁是垫的、苹果肌是填充的……你就直说吧, 你脸上还有哪个部位是原装的?”   女生没想到一照面,面试官就如此不客气地把她脸上的秘密全部挖出来, 她手里捏着简历惊慌失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坐在左手边的面试官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犀利地说道:“我们辉煌要的是天然美,人造的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吧!更何况, 你这个人造的也不怎么样。”   不知为何,提到“人造”这件事, 这个面试官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女生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捂着脸跑开了。   中间的面试官却像是没看见一样, 叫了下一个。   夏孤寒站在一旁,视线落在那面黄铜镜上,就算隔着一段距离,夏孤寒还是能够感受到黄铜镜里传来的灵气波动。面试官们就是靠着这面黄铜镜来鉴别来面试的人是否整容。   另一边,面试官又面试了两个年轻人,一个好看一些,一个样貌普通一些。样貌普通一些的那个人却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手指修长而笔直,是手控们最喜欢的手。   于是夏孤寒看到面试官在这两个人的名字上分别做了两个不同的标记:长得好看一些的,面试官在他的名字旁边画了一个黑色的嘴巴。而长相普通的那个,名字旁边则用红笔画了一只手。   轮到第四个人了,她有一头如瀑布一般的头发,乌黑而浓密。于是她也通过了面试,名字旁边也是用红笔画上标记,不过这次是头发。   夏孤寒在心里揣度这些标记的意思,面试官已经叫他上去了。   本来还在交头接耳地交流着的面试官,看到夏孤寒后,全都愣住了。三道视线全都难以置信地落在夏孤寒的眼睛上,中间的那个面试官更是手忙脚乱地拿起黄铜镜往夏孤寒的脸上照。   这时候,夏孤寒才发现当黄铜镜照过来的时候,有一束细微的光也随之打在他的脸上。这道光束里,并不含灵气,而是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有些粘稠地贴在他的脸上,描摹出一张脸最原始的模样。   当然,以夏孤寒的修为不可能让黄铜镜复刻他真实的样子,最后显现在黄铜镜里的,依旧是夏孤寒想让他们看到的样子。   “竟然是原生态的!”   “我以为是造着魏天钦整的。”   ……   夏孤寒听到面试官们略带惊讶地交流声,一会儿之后,中间的面试官才重新恢复严肃的表情,问道:“你的简历呢?”   夏孤寒坦然得理直气壮,“没写。”   面试官:“……”   面对这么一双好看的眼睛,面试官更心平气和一点,“叫什么?”   夏孤寒随口编了个名字,“顾含。”   面试官一边写他的名字,一边问道:“你的眼睛本来就长这样?还是整容的?”   明明黄铜镜已经告诉他们答案,但面试官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们本以为魏天钦的眼睛足够完美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比魏天钦更好看的眼睛。   这两双眼睛虽然很像,但都不用仔细看就能看出区别来,和夏孤寒的眼睛比起来,魏天钦的眼睛像是一个赝品,浑浊虚假。一对比,立马就失去了颜色。   夏孤寒轻笑了一声,有些狂妄地反问:“这世上还没有人能整出我这双眼睛?”   面试官又被噎了一下,只觉得这个顾含嚣张至极,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确实没人能整出这样澄澈的眼睛,就连魏天钦的眼睛也相形见拙。   “行了,你通过面试了。”面试官递给夏孤寒一份表格,“出门左转第三间办公室,去找一个姓吴的经理,他会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   与此同时,顾含这个名字的后面,被面试官画上一枚红色的眼睛,这枚眼睛的颜色比之前两个人要深了许多。   在面试官眼里,顾含除了眼睛之外,其他部位都太平淡了。   夏孤寒接过文件,目光在红色的眼睛上停留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地走出办公室。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落在夏孤寒的后颈上,轻轻捏了捏,顾晋年低沉的嗓音也随之响起,带着淡淡的笑意,“顾含,真是好名字。”   夏孤寒也不解释,直接向着第三间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来面试的年轻人,有两个和夏孤寒是同一批面试的,看见夏孤寒进来,还友好地和他点点头。因为通过了面试,两人的心情都很不错,还有一个直接和夏孤寒说道:“他就是吴经理,你把表格给他就行了。”   夏孤寒道了一声谢,把表格放在吴经理的办公桌上。   吴经理连头都没抬,只看了表格一眼,敷衍地说道:“站在那里等着,我待会儿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夏孤寒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看来进了辉煌影视当练习生后,辉煌影视会为练习生提供住宿的地方。   如此又过了将近半个小时,陆陆续续又进来五个年轻人,夏孤寒都在他们的表格上看到红色的标记。   “好了。”将最后一张表格收起来,吴经理才站了起来,“都跟我来吧。”   转身的时候,突然和夏孤寒的视线对上,看到夏孤寒的眼睛之后,愣了好长时间。   “你叫什么名字?”吴经理问。   夏孤寒:“顾含。”   吴经理咀嚼了一遍夏孤寒的名字,不再说什么,只深深地看了夏孤寒一眼之后,就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练习生们齐齐跟了上去,正好和另一间办公室出来的练习生们遇上。   对比两批练习生的颜值,夏孤寒心里对两种颜色的标记隐隐有了猜测。   程影就在另一批练习生里,看到夏孤寒在人群里,眉头轻快地挑了挑。   两队新晋的练习生被带到辉煌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分别上了两辆大巴离开。   夏孤寒上的大巴开车后就往辉煌大厦的左边走,而另一辆则是往右边,就此分道扬镳。   车上每个练习生脸上都充满了憧憬和紧张,仿佛进了辉煌影视之后,就能看到星光璀璨的未来。   大家交头接耳地讨论着。   只有夏孤寒上车后,坐到后排的位置上,头一歪眼一闭睡着了。   夏孤寒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到大巴车停下来,才睁开双眼,懒懒散散地跟着人流下车。   练习生们住的地方有点偏,周围很少有人烟。往前是一条石子小道,石子小道的尽头是一间厂房。   由吴经理领头,带着他们前往厂房。   “这……这就是我们要住的宿舍吗?”   “吴经理,我们以后都住这儿吗?”   有敏锐的练习生发现不对劲,冲着带头的吴经理喊道。   吴经理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往前走。   沿着石子路往前走了大概五分钟左右,终于抵达厂房。   吴经理:“到了,都进去吧。”   厂房的大门洞开,只能看到里面被分割了很多个区域,却看不出这些区域是做什么的。   和预想中不一样的场景让热血上头的练习生们稍稍冷静了下来,纷纷看向吴经理。   吴经理这时才露出安抚的笑,“别担心,里面只是一些测试,等测过你们的天赋之后,我再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听吴经理这么一说,一众练习生才镇定下来。   “现在可以进去了吧?”吴经理笑意盈盈地问道。   夏孤寒隐在人流中间,随着人流一起鱼贯进入厂房。   进去的第一道门处有个看门的大爷,每进去一个人,他就递过来一杯水,笑得很慈祥,“孩子,口渴了吧,来,喝杯水。”   他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听了之后,身体就自动给出口渴的反馈,于是每个结过水的练习生都仰头喝下水。   夏孤寒伸手接过水杯,垂眸看着水杯里微微晃动的水,清晰地“看”到了里边有一只蛊虫。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蛊虫,却能让喝下水的人无法说出真话。   灵气悄然无声地落进水杯里,将里面的蛊虫杀死。   老人见夏孤寒还没喝水,声音听起来更加飘忽不定了,“喝吧喝吧。”   夏孤寒看了老人一眼,抬头把水喝了,放下杯子后,走进不远处的第二道门。   几分钟后,这一批将近二十个练习生全部进了第二道门。   “砰!”   一声巨响传来,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声音地来源处,发现厂房的门被关上了。   带他们过来的吴经理,以及守门的老人都不见了。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一下子停了下来,一众练习生面面相觑,充满了茫然。   几秒钟之后有人大喊,有人冲出去踢门……   但无论他们做什么,都得不到回应。   人群一下子躁动起来。   直到有一个房间的门打开,有人步履蹒跚地从里面走出来。   他的五官极其不协调,眼睛一边大一边小,鼻子的位置有点歪,嘴巴长得偏下面一点。   这样的五官,更像是随意拼凑在一起的。   他一边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边说道:“没用的,来到这里,就得交出你们最漂亮的器官。”   怪人的话,让夏孤寒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辉煌影视把练习生分成两拨,程影那一波才是真正的练习生,黑色的标志表示某个器官或者部位还不够完美,需要修改。而夏孤寒所在的这一队,并不是练习生,而是练习生的供体。   以夏孤寒为例,顾含的名字后面画着一双红色的眼睛,就代表着他们可以从顾含的身上得到一双漂亮的眼睛。   换走顾含的眼睛后,这双眼睛或许会移植到另外的练习生或者辉煌影视的艺人身上,又或许和其他人的五官一起拼凑出一个“完美”的人,比如魏天钦。   不,这还只是看得见的器官。   若是还有身体内部那些看不见的器官呢?   这条利益链何其广大,而那些人又何其贪婪,受益者怎么可能只限于辉煌影视的艺人呢?而受害者肯定也不仅仅是他们这些被关起来的“练习生”。   一想到某些可能,夏孤寒周身便泛起深深的寒意。 第96章 实验白鼠   前一刻还很嘈杂厂房大厅因为怪人的话而安静了下来, 除了夏孤寒外所有人脸上皆是一脸茫然之色,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   交出最漂亮的器官?   怎么交出最漂亮的器官?   把器官拿去干什么?   寂静中,也不知道是谁看到了表格上用红笔画的标记。   “为什么我的表格上有个红色的眼睛!”   这句话就像是水滴在沸油中, 让厂房大厅瞬间炸开了锅。   “我也有!不过我是红嘴巴!”   “我也是红色的嘴巴!”   “手!我的是手!”   “我的是头发!”   “谁来告诉我这些标志到底什么意思?又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面?”   ……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自己的表格上被打了标记, 标记正好是自己最满意的部位, 再联想怪人的话,真相是什么已经呼之欲出了。   惊恐的情绪像是会传染的, 不知道谁先哭出声, 不出几秒钟, 哭声便在厂房大厅传染开了。有些人变得暴躁, 面目狰狞地疯狂嘶吼。   怪人环视了一圈,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 嗤了一声,眼底浮现出似嘲笑又似悲哀的情绪,而后转身走进房间。   夏孤寒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说是房间,还不如说是用塑料板简单分隔出来的空间。这间房间不是很大, 也非常简陋,除了摆了十张上下铺的铁架床之外, 就没有其他多余的家具。   房间的气味也不是很好闻,霉味中参杂着尿骚味, 很是难以形容。   大半的铁架床上都有人,他们或躺或坐,面容憔悴,眼中一片麻木。从他们身上看不到一点儿希望。   怪人是这些人中,唯一一个有“生气”的人。   怪人步履蹒跚地走回自己的床位,听到身后传来拖得很散漫的脚步声,猛地转头看去, 便对上一双桃花眼。   那双桃花眼惺忪慵懒,并没有怪人预想中的恐惧。   怪人盯着夏孤寒的眼睛看了许久,眼中有一瞬涌动着惊涛骇浪,不过最终都化作一声哂笑,似是自嘲,又漫着无尽的悲哀。   怪人的大小眼微微眯了眯,“你的眼睛很好看。”   “很多人这么说。”夏孤寒不以为意地回了一句。   “可它是你的原罪啊。”怪人咯咯笑了一声,充满恶趣味地说道:“他们会盯上你的眼睛,会把它们从你的脸上挖下来,再给你换上一双难看的眼睛。”   夏孤寒无所谓地“哦”了一声。   “你不怕?”怪人的声音骤然拔高,大小眼死死地盯着夏孤寒,微哑的声音染着些许的狂躁,“你为什么不怕?你不仅会被挖了眼睛,还会被当成实验的小白鼠。他们会剖开你的肚子,挖出你的器官,最后任由你死在实验台上。哈哈哈哈哈,你死的时候,肚子还是剖开的,白花花血淋淋的肠子和内脏流了一地……”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夏孤寒的表情,想从夏孤寒的脸上看到诸如绝望、恐惧这类的情绪。只有这样,他才知道他还不是最绝望的一个,还有其他人同他一样,掉进地狱里,怎么都爬不出去。   夏孤寒始终没有露出怪人期待的表情,怪人越看越觉得夏孤寒是个怪人,于是恐吓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实在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怕吗?”   “你不受蛊虫控制?”夏孤寒直视怪人的眼睛,突然问道。   “怎么可……嘎……”   怪人像是突然被人提住脖子,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移位的五官呈现就几种不同的表情,看起来怪异又滑稽。   夏孤寒指了指怪人的床位,懒懒地说道:“坐下聊聊。”   怪人像是提线木偶一般,夏孤寒一个指令他一个动作,乖乖地坐回床上,面上的表情还是呆愣了,竟还未反应过来。   夏孤寒本来也想坐下,但是看了一眼乌漆麻黑不知道沾染了什么东西的床单,实在坐不下去。下一秒,他的身后突然幻化出一张沙发。夏孤寒朝顾晋年看了一眼,也不管别人能不能看到这张沙发,就懒洋洋地坐了下去,整个人舒舒服服地缩在沙发里。   才刚刚从夏孤寒的话里回过神来的怪人,又见到夏孤寒突然就浮空了,再次愣住。不过这次很快就回过神来,惊讶地看向夏孤寒,“你……”   夏孤寒重新打了个哈欠,重新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你不受蛊虫控制?”   “如果那杯水里有蛊虫的话,我确实没喝那杯水。”怪人深深地看了夏孤寒一眼,不知道想到什么,眼中有情绪涌动,不过很快就被他按捺下去了,沙哑着嗓子说道:“我应该是第一个进来这里的。”   或许是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听自己说话的人,怪人这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   “我叫卫易浩,之前是辉煌影视的练习生,魏天钦和我是同一批进入辉煌影视的练习生。”   当时卫易浩和魏天钦不仅是同一批练习生,还住在同一间宿舍,两人的感情很好。和卫易浩比起来,魏天钦会显得普通一点,唱歌不如卫易浩好听、跳舞也没有卫易浩那般有节奏感,甚至连长相都不如卫易浩。   不过魏天钦有一点比卫易浩好,他更懂得经营人脉,明明事事都是卫易浩更优秀,但在练习生之间,魏天钦的人缘会比较好一点。卫易浩是属于那种埋头苦练不擅长人情世故的人,他自认为和魏天钦是好朋友,平日里有什么人情世故都是让魏天钦帮他处理。   之后不知怎么回事,卫易浩的人缘越来越差,隐隐被同批练习生孤立了,偶尔还能听到别人在背后说他坏话。   而魏天钦靠着好人缘搭上了辉煌影视的金牌经纪人张宇飞,又同意加入了公司的一项秘密计划,成为实验品。等魏天钦再次出现在卫易浩面前的时候,脸已经大变样了,而公司也准备推他出道。   卫易浩自认为是魏天钦的好友,一点都不嫉妒魏天钦的际遇,反而为魏天钦感到高兴。然而魏天钦重新回到卫易浩面前,并不是为了拉拔他这个昔日的好友,而是想把卫易浩打入深渊。   原来魏天钦一直嫉妒卫易浩的长相和能力,卫易浩人缘越来越差,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背着卫易浩挑拨的结果。翻身之后,魏天钦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彻底地把卫易浩打压下去。   娱乐圈看脸,特别是卫易浩想成为爱豆,颜值更重要,于是魏天钦便将卫易浩推荐上去当成实验品。魏天钦的换脸手术据说是神使做的,所以很成功。而卫易浩的换脸手术,却是神使的徒弟们做的,那时候他们的技术尚未成熟,于是卫易浩的一张脸就变成现在这样。   夏孤寒敏锐地抓住了一个词——神使,神明的使者。   不过他没打断卫易浩,让卫易浩继续说。   卫易浩嗤笑了一声,目光看向远方,眼中看不到一点光,“神使的徒弟做了很多实验,终于掌握了交换器官的手术。于是辉煌影视开始大肆招收练习生,就像你经历得一样,长得好的分成一批,长相普通却有某个部位特别出色的分成一批。我是跟在第一批练习生的队伍中进来这里的,当时也有人让我喝水,我直觉水有问题,假装喝进去,其实全倒在脖子上了。”   之后的事和夏孤寒猜测的一样,被分到这间厂房来的练习生,其实就是器官的供体,他们身上最好看的部位终有一天会被取走,装在别人的身上,换来不属于自己的丑陋部位。   而事实不仅如此,夏孤寒记起卫易浩对自己的恐吓,“你说的实验小白鼠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卫易浩哼笑了一声,眼里流露出深恶痛绝的神色,“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只是换个明面能看到的器官,改变一个人的颜值,就能为辉煌影视带来庞大的利益。试想一下,如果是人体内部的器官呢?心啊肝啊肾啊……这可是涉及到健康和寿命,换的时候还不用考虑适配的问题,你觉得会有多少人捧着钱财权势求上辉煌影视?”   器官买卖的利益链一眼看不到头,辉煌影视既然有人研究出体表的器官交换手术,自然也会想研究体内的器官移植手术。不需要配型,换了就能用,几乎是无本万利的买卖,辉煌影视怎么能不心动?   只是体内的器官移植手术太难,就连神使都没研究成功,至今神使和他的徒弟们还在实验。   而实验的小白鼠就是厂房里已经被换走体表器官的人。   体表器官的交换手术或许不会造成人命,但体内的器官移植手术一旦失败,就会要了人命!   被关在厂房里的人无比的清楚这一点,却求救无门。每天都看着住在一起的人被带走进行实验,再也没见到人回来,绝望的情绪便以日剧增。当绝望堆积到顶点时人就会变得麻木,甚至生出希望下一次被带走的人是自己的想法。   可这个想法荒唐吗?   并不荒唐。   死亡对他们来说是最简单的一种解脱,起码不用再被困在这方寸之地,看不到明天,看不到希望。 第97章 打草惊蛇   卫易浩说的情况和夏孤寒猜测的差不多, 只是夏孤寒没想到辉煌影视的人还没研究出体内器官移植的办法。   不过就算这个方法还没出现,辉煌影视也足够罪大恶极。竟然拿人体做实验,夏孤寒无法想象, 这一年多来, 他们到底害了多少人?   “你……”卫易浩张了张嘴, 却什么话也没问出来。   他什么都不敢问,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夏孤寒, 有一种情绪在他的心里滋生, 可是他又狠狠地压抑住这种情绪, 生怕最后得到的是失望。   他现在很脆弱, 再也承受不起一次失望的打击。   夏孤寒知道卫易浩想要问什么,却没有给出答案。   他们需要的并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救你们出去”, 而是真真切切地从这间厂房出去,实实在在地获得重生。   卫易浩不敢问,但莫名有种强烈的情绪冲击着他的胸腔,有那么一瞬间, 卫易浩差点控制不住想要向夏孤寒求救,外面传来的喧闹声却一下子击穿了卫易浩的冲动。   “顾含!”   “顾含!”   有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正在叫夏孤寒的化名。   夏孤寒清晰地感受到房间里的人听到这个人的声音的时候,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他们是下意识地感到恐惧和害怕,卫易浩的瞳孔更是收缩了起来。   或许他们期待着被带出去,早死早超生,可是当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害怕。   房间外面的人没得到回应,声音越发地暴躁了,“顾含, 你他妈的滚出来!你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吗?让老子找到你,有你好看的!”   夏孤寒懒洋洋地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朝门口走去。   卫易浩忽然想到什么,惊诧道:“你……你是顾含?”   不用夏孤寒回应,在外面叫嚷的人已经走进这个房间,看到夏孤寒,立马凶巴巴地迎了上来,脸上的刀疤让他看起来更加狰狞。他想都不想就举着拳头砸了上来,“耳朵聋了吗?老子叫你,你没听……”   话还没说完,他的拳头就被一层无形的墙壁给挡住,他用了多大的力气,这层无形的墙壁就回馈给他多大的力气,震得他整只手发麻不说,还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刀疤男大骇,却突然对上一双慵懒的桃花眼,下一瞬,就感觉身体和意识好像不是自己的,被一双无形的手操控着。   夏孤寒绕过他走向门口,刀疤男老老实实地跟上。   “你找我做什么?”夏孤寒问。   刀疤男乖巧回答,“上面有人看上你的眼睛,想带你去做手术。”   夏孤寒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有人这么沉不住气,他才刚过来,就想取走他的眼睛。   是谁呢?   程影?还是魏天钦?   夏孤寒将疑惑暂且压下,转头看向刀疤男,“带我过去。”   刀疤男:“好。”   手术室并不在厂房,夏孤寒被带离厂房,安排到一辆面包车上,为了防止夏孤寒记住路线,他的眼睛被蒙住,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却不知从辉煌影视离开的那一刻,夏孤寒的所有轨迹都已经记录在案,上传到特殊部门的数据中心。辉煌影视以为屏蔽了练习生们的信号,却不知道夏孤寒身上戴着更先进的定位器,他们根本就无法屏蔽夏孤寒的信号。   也就是说,那间厂房的位置,在夏孤寒抵达的时候已经暴露了,只要夏孤寒传个命令回去,特殊部门和政府便回马上行动,将厂房里的“练习生”们解救出来。   不过不是现在去救,要等夏孤寒摸到辉煌影视交换器官的老巢再说。   ***   同一时间,辉煌影视。   一辆豪车停在辉煌影视的门口,不一会儿从车上下来一个人,宽大的墨镜遮住他半张脸。走路的时候下颌微微上扬,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   此人正是辉煌影视正当红的小鲜肉魏天钦。   魏天钦步幅很快,走路的时候显得有些急切,步履匆匆地来到新的经纪人办公室。   自从张宇飞死了之后,魏天钦就换了一个经纪人,这个经纪人虽然也是辉煌影视的金牌经纪人,但明显重心不在魏天钦身上,这导致魏天钦和他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要不是听到那个消息,魏天钦才不会回来找现在的经纪人。   魏天钦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   新经纪人正在讲电话,尽管察觉到魏天钦进来后马上挂了电话,但魏天钦还是听了一个尾巴——   “……我已经让人把他带过去了,你放……”   新经纪人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魏天钦进来,立马挂了电话,着急之下,将心虚的情绪泄露出来。   魏天钦摘下脸上的墨镜,大爷似的坐到办公椅上,一双修长的双腿架在办公桌上,怀疑地看向新的经纪人,“你在和谁打电话?”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经纪人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还算客气地说道:“和工作无关。”   魏天钦并不相信,他逼视着经纪人,讥诮道:“我听小李说,你侄子参加了练习生的选拔。”   小李是魏天钦的生活助理,也算魏天钦在公司里的耳目,经纪人有什么动向,小李会第一时间通知魏天钦。   所以魏天钦不仅知道经纪人的侄子成为公司的练习生,还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你侄子叫程影是吧?”魏天钦嗤笑了一声,“今天刚通过面试,成为公司的练习生。”   “魏天钦,你到底想做什么?”经纪人双手撑在桌子上,迫近魏天钦,声音满含威严。他企图用这样的方式给魏天钦带来压迫感。   “我想做什么?”魏天钦面上的笑容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不仅没被经纪人吓到,还把手上的墨镜往经纪人脸上扔,“你还好意思问我想做什么?程静,你忘了神使怎么说的?”   经纪人虽然及时避开了飞过来的墨镜,但还是被镜脚划了脸,留下一道红色的痕迹。他却没有和魏天钦计较这件事,一听到魏天钦提到神使,他马上有些慌了,却还欲盖弥彰地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是吧?那我直接去找神使,向他说明情况。”魏天钦冷笑地威胁他。   经纪人反倒冷静下来,负手看着魏天钦,“你也是听说有个小白鼠的眼睛和你的眼睛很像,却又比你漂亮才匆匆赶回公司来的吧?让我猜猜看,你赶回来想做什么……”   “以你的性格,肯定不会把这只小白鼠上供给神使,只会和我一样,偷偷截下来。”经纪人的目光仿佛看透了一切,充满讽刺的意味,“只不过我想给我侄子换上,而你想给自己换上。”   魏天钦腾地站了起来,重重踹了一脚办公椅,“程静,你放屁!”   他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被人戳中心思后的恼羞成怒。   程静带了那么多艺人,魏天钦的演技比他之前带的艺人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哪里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他嗤之以鼻:“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魏天钦,做人呢,要懂得适可而止。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你占吧?你不是自诩是神使最完美的作品吗?怎么还怕我侄子换了眼睛之后,超过你不成?”   “看来你是真的不怕神使知道这件事啊,”既然心思被戳破了,魏天钦干脆破罐子破摔,“你既然这么了解我,你觉得我得不到的东西,我会拱手让人吗?”   魏天钦确实想换上那双据说比他的眼睛还要好看的桃花眼,不过得不到他也不会强求,却做不到拱手让给别人。反正都得不到,还不如把这个人上供给神使,还能在神使面前刷一个脸,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程静听出了魏天钦的言外之意,勃然大怒道:“你已经通知神使了?”   魏天钦耸耸肩,却笑得一脸无辜:“对啊,我可是‘神明’最忠实的信徒。”   程静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扑上去撕毁魏天钦虚伪的面具。   他就想不明白,明明魏天钦整张脸都是假的,神使为何独独偏爱他呢?   魏天钦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趾高气扬地离开,经过程静身边的时候,伸手拍了拍程静的肩膀,“程静,我奉劝你不要再背着我搞小动作。你是我的经纪人,我们拥有共同的利益,好好为我服务,自然少不了你好处。”   ***   车子一路向前,夏孤寒虽然被蒙住了双眼,却依旧可以感知得到车子移动的方向。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后,车子终于停下来了。   夏孤寒听到有人下车的声音,然而几分钟过去了,却没人来后座把他带出去。   “人跑了。”顾晋年低沉的声音传来,随之夏孤寒眼睛上的眼罩被解了下来。   从车子上下来,夏孤寒才知道自己被带到郊外的一处水库,不知道什么原因,司机和那个刀疤男竟然扔下他,弃车跑了。   夏孤寒思索了一会儿,便想通了。   “你暴露了。”/“他们知道我是谁了。”   几乎同时,顾晋年和夏孤寒一起说道,看来两个人是想到一块去了。   至于暴露的原因,也很简单。并不是特殊部门内出现了内鬼,毕竟除了夏孤江,其他人并不知道夏孤寒来了景州。   “神使认识你,并且对你的眼睛印象深刻。”顾晋年说出自己的猜测。   “嗯。”夏孤寒表示赞同,“问题出在座谈会。”   神使出席了那次座谈会,并且记住了夏孤寒的模样。于是得知有个练习生供体有一双和魏天钦相似的桃花眼时,便猜测这个练习生供体是夏孤寒。   为了不暴露大本营,又知道手下的人困不住夏孤寒,只能把夏孤寒放了。   夏孤寒叹了一口气,“打草惊蛇了。”   顾晋年伸手在夏孤寒的脑袋上按了按,笑道:“你不就是故意打草的吗?不然怎么知道那条蛇长什么样?”   如果不是为了“打草惊蛇”,夏孤寒大可用灵气幻化出一双不一样的眼睛,同样能引起辉煌影视某些人的注意,却决计闹不到神使面前。   夏孤寒笑笑不说话,同时给楚君珩下了个命令,让特殊部门的人去厂房解救那些被困的人。   做完这些后,夏孤寒伸了个懒腰,整个人往顾晋年身上歪去,并不担心顾晋年能不能接住他。   顾晋年也没让夏孤寒失望,他伸手一揽,便把夏孤寒揽进自己的怀里,夏孤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不动了。   水库很大,尽头与天相连。   夕阳落下染红了天,也染红了水。青山环绕、倦鸟归巢,此景美不胜收。   顾晋年微微使了点手段,让自己暂时拥有了影子。   于是他和夏孤寒交叠在一起的身影,被橙黄色的夕阳拉得很长。 第98章 三百余人   夏孤寒从水库回到景州市市区, 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随便找了一家酒店开了一间房,洗了个澡,重案组的会议差不多开始了。   这次会议是之前就约定好的, 成员各自领了一个地方去调查之后, 约定在今天晚上九点开一场视频会议汇报各自的情况。   夏孤寒打开视频的时候, 成员们具都上线。   “开始吧。”夏孤寒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窝在椅子上听汇报。   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   确实如夏孤寒所想的那般, 那几个报警人都中了蛊, 所以警方询问的时候才会不受控制地说谎。   吃下苗盈盈给的药片之后, 控制他们的蛊虫被杀死, 于是一个个顶不住审讯的压力,都说了真话。   他们的器官并不是被交换的, 而是自己主动提出交换,从而得到一定的报酬。   更准确的说,他们把自己的器官当成了一件可以出售的商品,出售给别人了。至于之后为什么要报警?自然是看到换上自己器官的艺人突然爆红, 在贪婪的驱使下,想要从“买家”手里拿到更多的钱。   “买家”自然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于是“卖家”威胁似的报了警。   而这世上贪心不足的人又何止一个?   应该说,辉煌影视找上这些人合作的时候, 就有泄露消息的风险。除了极少数人实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会想着出卖自己的器官,大多数会这么做的,本身就是好逸恶劳的人。   如果这些人胆子再大一点,自然就会做出报警威胁的事。   “买家”以为有了蛊虫控制,就能天衣无缝,岂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只要做过的事,终于显露痕迹的时候。   夏孤寒大致了解了情况之后,又看向屏幕里的夏孤江,“说说你那边的情况。”   夏孤江负责的是那个唯一一个没有说谎的受害者,对方不仅没有说谎,还第一时间报警了。不过正如受害者所说的一般,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感觉一觉醒来,一双手就被换了。   “受害者手被换的那天正好和男朋友在景州旅行,受害者只说那天晚上睡得比以往都沉一点,第二天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左右。”夏孤江说道:“受害者当时并不以为意,只当是前一天玩得太累了。她还说,那天醒来的时候感觉两边手是麻的,刚开始好像不听使唤。”   这个受害者是个手模,平日里十分注重对手的保养,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手到底长什么样,醒来没多久就发现自己的手变了。   本来纤长如青葱一般的手指变得粗短不说,还非常粗糙。   受害者马上就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她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便去报警。只是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要不是其他地方的警方都接到类似的报警,她的案子十之八九会被忽略。   夏孤江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我过去的时候,当地警方已经查到一点眉目了。受害者的男朋友沉迷网上赌博,欠下高利贷。我到的时候,把药喂给受害者男朋友吃下,他扛不住警方的审问吐露了实情。”   因为欠下高利贷,所以借旅游把做手模的女朋友带到景州,偷偷地卖了女朋友的手。全然不顾女朋友就是以手为职业,他这么做会让女朋友的事业遭受重创。   案件到了这时候就非常明晰了。   辉煌影视不仅自己圈禁“练习生”为他们提供器官,还向外购买器官。   他们购买器官的时候,是不会顾及“卖方”是真的愿意卖,还是被人逼着卖的。   显而易见,一条“产业链”已经悄然形成,做手模的受害者只是这条产业链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众人无法想象,还有多少个无辜的人被身边的人欺骗,无知无觉地被“卖掉”自己的器官?   现在还只是熟人作案,久了之后会不会出现“器官贩子”,专门物色各种好看的器官,然后全然不顾对方的意愿,绑架、逼迫……用尽一切手段做“器官生意”?   如果继续放任这条利益链扩大,只想一想结果,就足够令人毛骨悚然了。   夏孤寒的手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上,视频里的他面无表情,看起来甚至还有一些慵懒,可是这会儿竟是没人敢出声打扰他。   就连苏彼的傀儡娃娃都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子上,低着头装出自己不存在的样子。   许久之后,夏孤寒酒店的房门被人敲响。   不用夏孤寒去开门,房门自动打开。   楚君珩带着一个胖墩墩的身影走了进来,那人见到夏孤寒,立马露出惊讶的表情,“夏老板,是你找我过来的?”   此人正是之前找夏孤寒解决眼睛问题的谐星,余晖。   夏孤寒没有回答余晖的问题,而是示意楚君珩汇报厂房的情况。   楚君珩直接拿出了自己的电脑,把救援的画面播放出来。   ***   顾含被带走之后,卫易浩莫名陷入兴奋和期待的情绪之中。理智告诉他不应该有所期待的,他无法承受失望,哪怕是一次都不行。   可有些情绪是无法受理智控制的,这种没由来的兴奋和期待让他在房间里坐立难安,一遍又一遍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其他人根本不关注他在做什么,不是躺在床上发呆,就是闷着头哭。   新来的“练习生”们在获知自己之后要面临的情况后,也被绝望的情绪感染了,整个厂房透着沉沉死气,看不到一点希望。   不,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   起码卫易浩心里就燃烧着一小簇火苗。   卫易浩最后实在无法在房间里呆下去,他走到厂房门口,靠着卷帘门坐着。   当这扇门打开的时候,他想要第一时间呼吸到属于自由的新鲜空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厂房外面传来轰鸣巨响,紧接着是密集的枪声。   卫易浩听到动静后第一时间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扒在门上,“来了!真的来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他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其他人也听到外面的动静,新来的“练习生”犹犹豫豫地走过来,问卫易浩,“什么来了?”   他们的声音里压抑着某种情绪,不敢将其宣泄而出,就怕是一场虚无的梦。   卫易浩奇异的大小眼被眼泪冲刷得发亮,他转头近乎嘶吼地喊道:“来了!救我们的人来了!”   “我们自由了!”   “我们可以出去了!”   他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厂房,刚开始只有新来的练习生们热切地回应,不久后,每一个被隔开的房间里传来密集的声响——   有铁架床移动的声音,有人摔倒的声音。更多的却是粗喘声,以及凌乱的脚步声。   须臾之后,房间里走出一个个形如枯槁面色灰败的人。   只是这次这些人的眼睛都亮得出奇。   厂房外枪声持续了好一段时间,还有惊雷风雨的声音,乱做一团,却鼓噪着厂房内每一个人的心。   躁动的厂房终于安静下来,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那一扇门,期待着门开启的那一刻。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扒在门上的卫易浩感觉到卷帘门似乎稍稍动了一下,他的心也跟着动了。   “门要开了!”   卫易浩激动地大喊。   人群再次躁动,都想往门的方向挤。   卫易浩:“退后,都退后一点,让外面的人把门打开。”   这一刻,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地听从命令,往后退了一步,给门留出空间。   卷帘门缓缓向上移动。   阻隔厂房和外面世界的界限终于松动了。   寒风从外面灌了进来,带来属于自由的空气。   红蓝色警灯闪烁着绚丽的光芒,警笛声成了这个夜晚最动听的音乐。   ***   “这次一共解救出受害者三百余人,其中将近三百人都被换了器官,也全都出现严重的心理问题,之后会统一为他们安排心理医生对他们进行治疗。”视频结束后,楚君珩如实汇报救援情况,“初步统计,有将近二十人被带走参加实验,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都是好听的说话,那近二十个人很有可能已经遇难。   楚君珩汇报完情况,便退到一旁。   夏孤寒坐在椅子上没动,眼中晦暗不明,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唯有余晖露出一脸惊骇,难以置信地看看夏孤寒,又看看楚君珩,许久之后,他才艰涩地开口,“视频……是真的?你说的……也是真的?”   他现在的眼睛很小,努力瞪大的模样也只看到一点瞳孔。   “是真的。”楚君珩说道:“所以你也是这条利益链上的一个加害者。”   “我……”余晖张张嘴,想为自己辩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而后,他整个人颓然地坐在地上,重重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我认罪。”   就算他事先不知道又如何?他确实因为私心而加入罪恶之中。   “你们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配合。”余晖抬头看向夏孤寒,赎罪一般地说道。   夏孤寒懒懒地看了过来,“我需要借你的眼睛一用。”   余晖毫不犹豫地答应:“好。” 第99章 回溯逆转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 余晖并不能算是加害者。楚君珩之所以往严重的说,只是想诈一诈余晖,看看他还有没有良知。   而事实证明, 余晖还是有良知的。   同之前那些报警的人一样, 余晖的眼睛并不是莫名其妙被换的, 而是他主动提出交换。作为交换条件,辉煌影视要给余晖一个火的机会。   于是TTV的真人秀综艺《你看我理不理你》才找上余晖, 并且给足了余晖镜头, 剪辑更是照顾他, 把他的幽默有趣体现得淋漓尽致。   余晖确实是一个优秀的谐星, 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能抓住这个机会彻底飞升。   然而他一直郁郁不得志, 入行十几年,连十八线都算不上,其中的苦只有余晖自己知道。   也因此才鬼迷了心窍,主动找上辉煌影视, 用自己的眼睛换取一个出头的机会。   “我不知道我的眼睛换给谁了。”余晖捂着脸,艰难地说道:“但我知道, 我现在的眼睛绝对不是那个人的。”   因为余晖换眼睛的时候,曾在那里见到一个人。   那个人很瘦弱,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死气。而那个人的眼睛,现在就在余晖的脸上。   当时在香火店听夏孤寒说自己的眼睛是从死人身上挖下来的,余晖内心其实是震撼的,这说明他那天遇到的人已经死了。   不过受蛊虫的影响,再加上余晖自己是个演员,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夏孤寒才没看出余晖的不对劲来。   那天之后, 他隐隐猜测到辉煌影视到底在做什么勾当,但为了自己来自不易爆红的机会,他选择将这件事彻底的隐瞒下去。   自从离开香火店之后,他的内心一直很煎熬,现在把一切都摊开,他竟然不害怕之后要遭受的惩罚,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心里的负罪感一松,余晖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也跟着落下了。   余晖确实有罪,不过他的罪在于知情不报。   “你们现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余晖抬头看向夏孤寒,眼睛中闪着泪花。   他虽然只是一个眼睛的提供者,但他的加入确实扩大了那条利益链。   而且……   余晖的手摸上自己的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应该就是那个厂房的遇害者之一。如果对破案有用的话,请不要客气地将它挖下来,如果能找到幕后真凶,也算是为它的主人报仇了。”   当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时,报应其实已经再等着他了。   比起那些受害者,余晖觉得自己的报应还算轻的。   夏孤寒并未从余晖眼中看到退缩之色,想来他是真的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我说的是‘借’,”夏孤寒站了起来,走到余晖身旁,“有‘借’自然就有‘还’。”   话落,他的手虚虚搭在余晖的眼睛上。   余晖只觉得有一阵暖流侵袭了他的眼睛,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夏孤寒的手就已经拿开了。   预想中看不见的情况并没有出现,眼前的一切还是清晰的模样。   可余晖分明看到夏孤寒的手里漂浮着一双血色的眼珠子,他甚至能够感受到眼珠上传来阴寒的气息。   不远处正好有一面镜子,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余晖此刻的模样。   他的上下眼皮距离变宽了,恢复成以前一样大小,此刻眼眶里并没有眼睛,却也不是黑洞洞的模样,反而有水波荡漾,让他更清晰地看到这个世界。   “夏老板,这是怎么回事?”余晖不解地问道。   夏孤寒并没有回答他。   只是垂眸看着悬浮在他掌心的眼珠子。   脱离了活人的身体,少了“人气”和“阳气”的压制后,属于这双眼睛的阴煞之气便扩散开来,浓郁的怨气也仿若要滴出水来。   活人或许会被影响而找不到辉煌影视交换器官的大本营,但这双眼睛却不会。   怨气和执念让它记住了它在何处“死”的,它会指引夏孤寒找到目的地。   根本就不用夏孤寒指挥,当周围的阴气进入这一双眼珠子,眼珠子的力量随之增大,下一刻便从夏孤寒的掌心之中飞了出去。   “你看着余晖。”夏孤寒和楚君珩说了一句,便跟着那双眼珠子离开。   酒店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都被电脑的摄像头捕捉到,传输到还未关闭视频的各个重案组成员的眼睛里。   吉祥物从旻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直接震惊了,“卧槽!!你们天师都这么牛逼的吗?”完全忘了,自己现在也是天师的一员。   其他人:“呵呵。”   不,这已经不是牛逼了,而是变态,夏孤寒专属。   陈末朗直言道:“缪杭音,夏老板刚刚施展的是你们灵医的手段吧?”   活取眼珠而不见血,化灵气为眼睛,这些可都是灵医的拿手好戏。可就算是灵医,恐怕也做不到夏孤寒那般易如反掌、举重若轻吧?   “嗯。”缪杭音轻轻应了声,高冷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可镜头外,她的手已经因为震惊而掰断了一支笔。   夏孤寒为什么对灵医的招式如此熟悉?   苗盈盈似乎看透缪杭音的想法,笑道:“杭音,你别太震惊了。符箓、驱鬼、阵法夏老板无一不精通,现在只是多了一项灵医的技能,其实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苏彼拉着嗓音补充了一句,“他——还——会——蛊——”   苗盈盈立马沉默了。   可不是嘛,夏老板可是比她还早看出那几个报警的人中蛊了。   其他人也沉默了。   所以夏老板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是他们不知道的?   ***   夏孤寒并不知道自己刚刚露的一手给自己的组员带来了多大的震撼,他一路跟着那对眼珠子,走过了景州的市区,最后来到郊外的一座山上。   眼珠子飘到山腰忽然就不往前飞了。   前面出现了两条路,眼珠子有些暴躁地在原地上下翻飞着,似乎不知道选择那条路。   两条山路都笼罩在雾气中,让人看不清雾气之后到底有什么东西。   明显有一股力量限制住眼珠子,让他无法分辨出哪一条才是正确道路,所以只能急躁地上下翻飞。   顾晋年往眼珠子上输送了一道阴气,眼珠子的力量大增,直接越过那股限制住它的力量。于是所有的遮掩和阻拦尽皆消失,眼珠子很快就找到正确的那一条路。   并不是两条路中的一条,眼珠子直接朝最左边一棵大树的方向冲去。   却没有撞上大树,一阵无形的水波荡漾之后,眼珠子消失了。   夏孤寒和顾晋年对视一眼,直接跟了上去,才发现那里被人布下了一道极其隐密的阵法,若不是有眼珠子带路,很有可能被那两条路给迷惑了。而谁也不知道那两条路的浓雾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阵法无法阻挡夏孤寒和顾晋年,两人直接穿了过去。   阵法之后隐藏着一条山路,山路一直向山上蜿蜒着。这次眼珠子没有遇到任何阻挡,一路飞到一处山洞外。   山洞洞口有厉鬼守着,眼珠子的出现惊动了厉鬼。然而没等厉鬼发出警报,它们纷纷化作幽蓝色的火焰,最终消失在顾晋年的掌心之中。   眼珠子直接飞进山洞之中,走过一条狭小的山道,再通过一扇金属门,里面的一切别有洞天。   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是修在山洞里的实验室,却没有现代科学实验室的现代感,而是充满玄学的色彩。   实验室被分成好几间,现在已经人去楼空了,显然是得到消息全跑了。   每一间实验室的地板上都有一朵巨大的彼岸花。   彼岸花向上绽放,舒展的花瓣像极了张开的手掌,好似随时都能合拢,吞噬一切。   或许是自信没人能勘破彼岸花的秘密,又或许是逃跑时太过匆忙,彼岸花并没有遭到破坏,远远站着,都能感受到血红的鲜花里逸散出来的阴冷气息。   几乎一眼,夏孤寒便看出了这些彼岸花就是器官交换的关键。里面藏着一个诡医刻下的交换法阵,不过这个交换法阵的力量并不是很强大,只能支撑表层器官的交换,无法完成体内器官的移植。   “老鬼。”夏孤寒的视线落在红色的彼岸花上,并没有看向顾晋年,也不用说话,顾晋年便已经知晓夏孤寒的意图。   顾晋年向前一步,握住夏孤寒的手。   夏孤寒闭上双眼,磅礴如山呼海啸般的灵气从他的身体内涌出,汇入几间实验室地上的彼岸花中。   彼岸花在灵气的加持下越发的鲜红,不过转瞬之间,那鲜红的颜色便从花瓣开始向花蕾褪去。   而彼岸花中的交换法阵也在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回溯。   只要法阵还在,夏孤寒的灵气便能抓住法阵中的蛛丝马迹,迅速形成一个逆转的法阵。   逆转法阵一旦启动,曾经在彼岸花上进行的器官交换,便能实现回溯逆转,回到真正的主人身上。   长达一年的器官交换,要马上完成回溯逆转,需要的灵气何其庞大?   好在顾晋年就在夏孤寒身边,让夏孤寒毫无后顾之忧,只要专心输送灵气运行逆转法阵就行,顾晋年自然可以为他补充能量。   月沉日升。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地上的彼岸花才完全褪去鲜红之色,又渐渐消失。   夏孤寒收回灵气,整个人晃了一下。   顾晋年伸手把人揽在怀里,“睡吧,我带你回去。”   “嗯。”夏孤寒安心地蹭了蹭顾晋年的脖颈,很快就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   顾晋年将他打横抱起,步伐稳稳地离开山洞。 第100章 基操勿六   昨晚警方破获一起大案, 解救出被困人员三百余人,除了刚被关进去的二十多人完好无损之外,其他将近三百人身上和心理上都存在一些大大小小的毛病, 这些受害者就近被安排进景州市的医院里。   卫易浩就是其中一员。   他现在住的病房是双人间, 和他住在一起的人在厂房的时候就睡在他的下铺。   尽管已经朝夕相处了一年多, 卫易浩并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 他们连交流都很少。   除了昨天被救出的那一瞬间情绪激动之外, 对方被送来医院后, 就一直坐在病房上, 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窗外。   医生护士进来为他检查身体,他也不躲, 就盯着他们露出傻笑。   卫易浩比谁都了解他的情绪。   激动之后,剩下的是害怕和怀疑。生怕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只要一眨眼眼前的一切就会消失。   所以不敢闭眼不敢睡觉。   卫易浩算是那么多受害者意识最清醒的,但很多时候也会不禁风声鹤唳, 听不得一点吵闹的动静,生怕下一秒有人会冲进病房把他带走。   就算到了此时, 坐在宽敞明亮的病房里,看着天边慢慢点亮, 卫易浩心里还是充满了不确定感。   冬天的太阳很暖,卫易浩盯着那轮红彤彤的朝阳看了许久,才渐渐回过神来。   正打算起床去卫生间洗漱,余光不小心瞄到隔壁床的人,愣了一下。   卫易浩以为自己看错了,便转过身去定定地看着对方的脸。   他的嘴唇变了!!!   卫易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向前迈了几步, 凑近那个人。   对方感觉到卫易浩的凑近,对着他露出傻笑。   扁平的嘴唇慢慢变得饱满起来,所以就算是傻笑,竟也透着别有风味。   卫易浩猛地扣住对方的肩膀,“兄弟!别笑了!你的嘴唇回来了你知道吗!!!”   那人刚开始似乎没听懂卫易浩在说什么,卫易浩重重摇了摇他的身体,“你的嘴唇回来了!回来了!”   说完还觉得不够,动手把人从床上拽下来,带进卫生间里,指着镜子里的人对他说道:“兄弟,你好好看看!你的嘴!你的……”   卫易浩的话骤然卡在喉咙里,因为他也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巴也回到正常的位置,任谁看来都是一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   卫易浩不再管身边的人,不断凑近镜子,摸摸自己的眼睛又摸摸自己的鼻子。   他太久没见过自己了,以至于都认不出镜子里的人是谁。   这是他吗?   这真的是他!   确定了之后,卫易浩忽然捂着自己的脸嚎啕大哭。   他本来以为能活着从厂房里出来已经是上天眷顾了,完全没想到他的五官也能恢复原来的模样。   哭着哭着,卫易浩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那双桃花眼清澈通透,却又带着些小小的慵懒。当他的看着你的时候,好似有一股力量传递过来,点燃你心中早已熄灭的希望之火。   于是你重获新生。   “谢谢谢谢……”   卫易浩将脸埋在手掌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谢谢这两个字。他不知道那个帮他脱离苦海的人是谁,他现在甚至想不起对方长什么样子,只记得对方的眼睛。唯有不断的、最虔诚的谢谢,才能表达他内心里对那个人的感谢。   站在卫易浩身旁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了,意识到自己的嘴巴回来之后,他像是被卫易浩传染了一般,忽然大哭了出来。   直到这时,他才有了那么一点点真实感。   他获救了,他自由了。   医生和护士循声赶来,看到两个蹲在卫生间里大哭的男人,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安慰他们。   他们确实需要大哭一场,好好的将心里压抑的情绪全部宣泄出来。   这样的情况不仅仅发生在卫易浩他们的病房,入院治疗的三百余人在获知自己的器官换回来之后,几乎都哭了。   虽然哭声震天,但希望之火不灭。   ***   夏孤寒一路从山洞睡回酒店。   顾晋年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这一路上都没人看得到夏孤寒。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楚君珩已经带着余晖离开。   客房里一片安静,窗帘自动拉上,挡住了外面的天光。   顾晋年动作轻柔地将夏孤寒放到床上,自己也跟着躺了上去。夏孤寒感受到他的体温,自动滚进他的怀里,像八爪鱼一样贴了上来。   期间并没有醒来过。   顾晋年在他的发顶上落下一吻,陪着夏孤寒睡下。   等夏孤寒再次醒来时,外面的天光已经暗了下来,他坐在床上打了一个哈欠。   窗帘拉开,窗外的霓虹灯投射进来,夏孤寒眯了眯眼,“饿了。”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你去洗漱完就可以吃饭了。”顾晋年的声音传了过来,帮夏孤寒把一切都安排地十分妥当。   夏孤寒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趿拉着拖鞋走进浴室。   吃完饭没多久,楚君珩就发来一条消息,让夏孤寒到酒店三楼的小型会议厅开会。   案子还未彻底结束,重案组的成员陆续从其他地方赶到景州,他们来的时候夏孤寒还在睡觉,知道他今天累极了,再加上后续的事并不是很急,便没打扰夏孤寒。   这次聚在一起除了开会商定接下来的计划之外,重案组还打算一起看一场直播。   今天是娱乐圈著名时尚杂志MT创办五周年的日子。晚上八点,在京市会举办一场周年庆典party,届时将会有明星的红毯直播。   这家时尚杂志在娱乐圈内的地位举足轻重,邀请了不少当红明星参加,其中就有很多辉煌影视的艺人。   辉煌影视现在已经被警方控制,但消息被压下引而不发,如今那些在外接通告的艺人并不知道这件事,还打算在今晚的红毯大秀上争妍斗艳一番。   夏孤寒也是从余晖那里得知这场直播,所以昨晚在回溯逆转时动了一些小手段。   尽管现在的器官都交换回来了,但那些艺人身上暂时体现不出变化。   等直播的时候,十几台摄像机对准他们,将他们的画面转播至数千万观众面前的时候,这些艺人身上的伪装才会尽数褪去,露出他们本来的面目来。   观众和粉丝受尽欺骗,自然也有获知真相的权利。   ***   夏孤寒溜溜达达地来到三楼的小型会议室。   成员们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了,看到夏孤寒进来,纷纷站了起来。   夏孤寒是个很随性的人,不喜欢这一套,让他们坐下后,自己挑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   这会儿已经七点多了,距离那场红毯直播还剩十几分钟的时间。   “夏老板,魏天钦没去京市。”   夏孤寒一坐下来,楚君珩就把魏天钦的情况说出来。魏天钦也受邀参加这场周年庆典party,本来是今天要从景州飞过去的,可警方在机场守了一上午,都没见到魏天钦的人影。   “我们找不到他。”楚君珩站得笔直,一副随时接受责罚的模样。   对此夏孤寒并不意外,“我知道。”   魏天钦那张脸,是神使精心制作出来的,神使怎么舍得放弃他?估计一发现事情败露之后,就把魏天钦带走了。   楚君珩还想说什么,夏孤寒打了个哈欠,“开始了,先看吧。”   楚君珩见夏孤寒这个模样,莫名相信他留有后手。   有没有可能魏天钦是他故意放走的?   ***   京市,MT杂志红毯现场。   今晚是MT的周年庆典party,MT请了娱乐圈大大小小几十个艺人过来走红毯,这些艺人要么就是正当红的,要么就是常青树,没有一个是藉藉无名的存在。   这也使得现场星光熠熠,媒体的闪光灯亮得几乎可以照亮夜空。   走红毯前的候场室里,崔晶晶正打量着自己那双洁白如玉的手,待看到手腕上的某国际知名奢侈品品牌的女士手表时,她的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   崔晶晶是辉煌影视三个月前推出的新人演员,出道作品是一部爱情短剧,她饰演短剧里的女配,是一名钢琴家。短剧才播出没多久,崔晶晶的手便频繁上热搜,而她也因为这双手红了。   她本来人长得就不错,加上有这双纤白如青葱的玉手加持,发展的倒是比短剧的女主还要好。她的手特别受一些厂商的青睐,短剧才刚结束,崔晶晶就成为国内某个饰品的手链代言人。   今晚参加红毯,某奢侈品品牌的主动向她抛出橄榄枝,愿意出借该品牌新款女士手表给崔晶晶。   这一举动代表着什么意义,崔晶晶自然比谁都清楚。只要今晚合作顺利的话,她便有可能成为该奢侈品品牌的大使,成功接到该品牌的商务。   要知道这个品牌在国内合作的都是一线以上的艺人。   崔晶晶越看便越喜欢自己现在这双手,哪怕这双手原本并不属于她。   “晶晶,该你上场了。”   “好。”   崔晶晶站了起来,在助理的搀扶下走向红毯的入口。   等到她的时候,她轻轻地转了转手腕上的手表,迈着高跟鞋,笑意盈盈地沿着红毯走去。   “咔嚓,咔嚓!”   照相机的快门声和闪光灯一起亮起,崔晶晶越走越自信,她非常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走到定点拍照的位置,崔晶晶抬起自己的手放在胸前,向媒体展示自己的手,以及手腕上的手表。   黑色的礼服将她的手衬得愈发的莹白,青葱一般的指节仿佛透着光。   淡蓝色的手表点缀期间,表盘上的星空熠熠生辉。   崔晶晶下巴微微抬起,嘴角凝着温婉的笑容,然而很快她便笑不出来了。   她听到到媒体记者那边传来哗然声,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怎么回事?她的手怎么变了?”   “这才是崔晶晶的手吗?也差太多了?”   ……   崔晶晶最关注的就是自己的手,听到这些话,忍不住低头看去。   这一眼,差点让她昏厥过去。   她最满意的莹润纤白的手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变了模样,指节粗短不说,指甲的形状更是与众不同,扁平半圆,衬得她的手指更显粗短。   倒不是说这双手不好看,但和之前的那双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便能用“难看”形容。   崔晶晶认得这双手,这双手在她的身上长了将近二十年。   可不是已经换了吗?为什么又突然回到她的身上了?   传进耳朵里的窃窃私语声就像是刀片一样,把崔晶晶割得鲜血淋漓,她尖叫了一声,把手藏在身后,无助地看向经纪人所在的方向。   经纪人很快上来把崔晶晶带了下去。   然而已经太迟了,这一切也通过直播镜头传进千万个观众的眼睛里。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因为这件突发的事故而炸开了锅,那些喜欢崔晶晶,特别是崔晶晶的手的观众直接崩溃了。   这才是崔晶晶手的真正样子吗?她为什么要骗人?   然而对“骗局”的揭露才刚刚开始。   崔晶晶只是第一个,接下来竟然接连有十几个艺人在镜头下露出了真面目。   某小鲜肉因为一双看起来放荡不羁的眼睛而出名,但是在镜头下,他的眼睛竟然变成一双小眼睛,把原本帅气的他衬得毫无特色。   某演员被称为“人间鼻梁精”,他的鼻梁又高又挺,不知道有多少粉丝想在他的鼻梁上滑滑梯。可在红毯上,那双高挺的鼻梁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下去,英俊的容颜大打折扣。   还有更绝的,某翻红的艺人一张脸的五官都变了模样,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的。   直播间里的观众从震惊到习惯,有一条弹幕更是获得了上万的赞——   【欢迎收看MT年度妖怪现形记。】   之后又有一条弹幕获得高赞。   【好像大多都是辉煌影视的艺人诶,魏天钦临时不来是不是预感到他的人造脸也会崩,所以不敢来了吧?】   不过很快,这条弹幕就被粉丝给撕删除了。尽管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但在没有亲眼见到魏天钦的脸崩掉之前,粉丝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魏天钦的脸明明那么完美,那么自然,怎么可能是人造脸,怎么可能会崩?   ……   不管弹幕如何风风雨雨,MT的周年庆典注定是充满话题和腥风血雨的。   主办方收到艺人方面的抗议,希望他们把直播关了,可主办方也是有苦难言,有关部门早就找他们沟通过,这场直播无论出现什么状况都不能关?所以他们也很无奈,周年庆典搞成这样,出圈是出圈了,可谁又记住今晚赞助的品牌了?   都去围观妖怪现形了好么!   ***   九点半,直播终于结束,网上关于这件事的热度却刚刚开始。   而酒店的小型会议室内,除了视频发出的声音外,其他人都陷入沉默中。   之前楚君珩让他们来看直播,他们还不解其中意,无缘无故看什么红毯直播?这会儿看完直播后,一个个都将不可思议地视线投向夏孤寒。   夏孤寒坐在位置上昏昏欲睡,似乎没发现队员们投射过来的视线。   “夏……夏老板……”陈末朗咽了口口水,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把他们的器官都交换回来了?”   其他人也屏住呼吸等待着夏孤寒的回答。   夏孤寒撩了撩眼皮,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承认了。   尽管有所猜测,但是从夏孤寒这边得到肯定的答案,其他人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器官交换已经触及他们的知识盲区了,夏孤寒是如何做到一个晚上的时间,将辉煌影视一年多的结果都交换回来的?   夏孤寒还是人吗?   其他人只是隐隐觉得夏孤寒太变态,而作为灵医的缪杭音却比其他人更清楚想要做到这件事几乎不可能,起码她所认识的灵医中没有人能做到。   可夏孤寒就做到了。   夏孤寒到底是谁?真的只是夏云开的儿子吗?   众人还未在从夏孤寒带来的震撼中缓过来,最后还到网上一遍又一遍的观看直播的录屏。   夏孤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用手敲了敲桌子,咳了咳,“基操勿六,基操勿六哈。要不我们先谈谈接下来怎么做?”   辉煌影视虽然控制住了,该救的人也救出来了。但是造成这一切罪魁祸首——诡医,却收到消息溜之大吉了。   没有抓到他们这一切便没有结束,辉煌影视只是一个“宿体”,他们很快就会找到下一个“宿体”。不抓到他们,就算没有辉煌影视,也会有辉煌娱乐、辉煌传媒……   可是那些人都跑了,要去哪里找呢?   辉煌影视的高层已经审问过了,他们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谁。   唯一知道线索的魏天钦却跑得无影无踪。   “不急。”夏孤寒说道,拿出一叠黄表纸,不急不缓的折纸鹤。   他的动作看上去很慢,可没一会儿,他的面前就堆了十几只纸鹤。   “起。”   夏孤寒话落,散落在桌子上的纸鹤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飞了起来。   也不知道夏孤寒做了什么,他的手掌一合一开,掌心上就出现了十几个关团。纸鹤见到光团立马飞了过来,一只衔接住一个光团。   须臾之间,这些光团便和纸鹤融在一起。   夏孤寒打了个哈欠,带着些困倦地说道:“跟着它们,它们会带你们找到那些诡医。”   这些光团来自山洞里的交换法阵,那些诡医使用交换法阵的时候会在法阵里留下灵气波动,夏孤寒便捕捉到这些灵气波动。   纸鹤吸收了这些灵气波动,便能从茫茫人海中找到灵气波动的主人。   这也是夏孤寒敢打草惊蛇的原因。   蛇跑了没关系,夏孤寒早已在它们身上栓了线,无论跑到哪里,总能找到。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这会儿已经能淡定地接受夏孤寒每一项惊人之举了。   基操勿六,基操勿六嘛!   纸鹤飞出会议厅,众人跟了上去。   缪杭音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夏孤寒一眼。   夏孤寒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注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耷拉着眉眼转过身。   缪杭音赶紧移开视线,和飞在她面前的纸鹤一起离开。   很快,会议室就空了下来,只剩下夏孤寒。   他并没有和纸鹤一起去追踪那些逃跑的诡医,而是打算再回去睡一觉。   慢吞吞地走到客房门口,正打开开门回进去,就听到有人喊他。   “夏老板。”   夏孤寒开门的动作顿了一下,转头便看到余晖就站在不远处,有些忐忑地看着他。   余晖的眼睛也回来了,圆溜溜地挂在圆圆的脸上,尽管他此刻有些畏畏缩缩,但之前的那股子猥琐劲已经没了,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不少。   “有事?”   余晖犹豫了一会儿,才问出想问的问题,“……它们回去了吗?”   它们指的是那双不属于他的眼睛。   “回去了。”   虽然那对眼珠子的怨气还未消散,但还是选择回到原先的身体上,尽管那个身体已经腐烂不堪。   “我知道了。”余晖朝夏孤寒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夏老板谢谢你,我会好好配合有关部门的调查。”   “嗯。”夏孤寒应了一声,用房卡刷开门走了进去。   直到客房的门关上,余晖才转身离开。   ***   “我去洗澡。”   夏孤寒回到客房后,拿了衣服就往浴室走。   走到浴室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不远处假正经的顾晋年,微微勾起了唇角,“一起洗?”   霸道总裁不需要矜持。   于是顾晋年连犹豫都没有,直接接受了夏孤寒的邀请。   两人一起洗澡的时间格外漫长,夏孤寒今天又透支了太多灵气,顾晋年“喂”夏孤寒吃了许久的能量,直到后半夜才抱着昏昏欲睡的夏孤寒回床上。   昏昏沉沉间,夏孤寒还不忘问道:“你是不是在魏天钦身上打了标记?”   “嗯。”顾晋年的手指在夏孤寒发间穿梭着,动作轻柔地为他按摩,好让夏孤寒睡得更舒服一点。   夏孤寒打了一个哈欠,声音有些含糊,“他现在在哪儿?”   顾晋年大致感受了一下标记的位置,面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嗯?”夏孤寒睡意朦胧地抬头看向顾晋年。   顾晋年:“雾州。”   见夏孤寒还想说话,顾晋年手上用力,把人摁进自己的怀里,声音发沉,“先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夏孤寒:“好吧。”   其实他只是有些无语而已,魏天钦哪儿不躲,非躲到雾州去,这不是相当于自投罗网吗? 第101章 他更喜欢   特殊部门的成员行动速度很快, 又有纸鹤的指引,只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找到那些诡医。   当然诡医们不可能束手就擒,抓捕的过程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最后以受伤五人为代价, 将那十几个诡医全部抓获。   值得一提的是, 丛旻这个吉祥物真的不愧为吉祥物,当别人正准备循着纸鹤去寻找犯罪嫌疑人的时候, 丛旻突然肚子疼, 便去了一趟酒店一楼的卫生间。   然后好巧不巧就碰到了一个犯罪嫌疑人。   谁也不清楚那个嫌疑人就那么巧合地入住了这家酒店, 又那么巧合的和丛旻同一个时间上了酒店一楼的卫生间。   刚解决完生理问题的丛旻, 还未走出卫生间,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朝卫生间的方向走来, 丛旻一眼看到一只纸鹤在那人头上飞来飞去。不知道夏孤寒使了什么手段,那人看不到纸鹤,见丛旻低头略显错愕地看他,还瞪了丛旻一眼。   嫌疑人倒也没有任何心虚的姿态, 一来丛旻长得一点都不像天师,就一长得特别高的普通人, 细胳膊细腿的,再加上长得高容易重心不稳, 属于一撂就能倒下那种;二来他也不相信有人会认出他就是交换器官的诡医,毕竟连辉煌影视的高层,都没见过他。   两人在卫生间的门口擦肩而过。   丛旻目送对方走进卫生间,立马拿出手机给组员发了信息,他知道自己战斗力不行,所以也没有逞强,静待队员过来抓人。   反正丛旻对自己的定位特准确。   他负责遇见, 队员负责抓人。   于是等嫌疑人上完卫生间出来,才走到门口便猛地对上好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之前在门口遇到的大高个儿正朝他咧开嘴,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嗨,你好。”   嫌疑人:“……”   他是想逃,可一对五怎么可能逃得了?   毫无意外,嫌疑人被带走了。   最后嫌疑人全部抓获,进行审问的时候,重案组的成员才知道在酒店抓获的嫌疑人是景州项目的负责人。   重案组其他成员:“……”   到了这里,吉祥物的高傲已尽数体现。   ***   鉴于魏天钦跑到雾州去了,夏孤寒第二天醒来就买了回雾州的机票。   等回到香火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多。   一二三和小路易听到动静出来迎接夏孤寒,小路易站在最前面,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夏孤寒。   “叔叔,你回来啦。”奶声奶气地声音里止不住兴奋的情绪。   夏孤寒“嗯”了一声,经过小路易的时候,揉揉他的脑袋。   小路易轻轻蹭了蹭夏孤寒的手,满满都是对夏孤寒的依赖之情。   之后夏孤寒就像水一样瘫在躺椅上,等顾晋年准备好晚餐送上来。   冬天日短,七点不到天已经全黑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夏孤寒吃完饭,楚君珩给他发了一份审问笔录过来。   这份笔录中很多次提到“神使”两个字,那些诡医便是用神使来形容他们上方的人。   但十几个人竟是没一个人知道“神使”是谁,他们见对方的时候,对方的脸像是笼罩在一层浓雾之中,看不清他的面貌。   诡医发展至今,一直被正派的天师打压,在神使招集他们之前,他们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四处躲藏。神使将他们招集到一起之后,不仅提供安全的住所,还教他们术法。   他们本就是诡医,没有正邪好恶之分,神使能力强,他们自然愿意听令于神使。   除此之外,没有神使更多的信息。   之后的信息便都是关于案件的。笔录里还附上一张魏天钦原本的容貌。   魏天钦本来长得也算不错,不然不会成为辉煌影视的练习生,但和现在的容貌比起来,原来的长相就显得有些寡淡无味了。   不过只消一眼,夏孤寒便看出“神使”为什么会把魏天钦打造成缪荇的模样,因为魏天钦的脸型和缪荇很像,无论面部轮廓还是线条几乎一模一样。   于是“神使”便想在这张脸上作画,画出自己最心驰神往的模样,并且嚣张地想要将其展现在世人面前。   夏孤寒轻“啧”了一声,把手机扔到柜台上。   转头看向顾晋年,“魏天钦现在在哪儿?”   顾晋年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屏幕里是一张雾州市地图,有一个地方被顾晋年做了标记。   夏孤寒放大标记,看到标记处的地址——老城区,田东花园小区。   “走吧。”夏孤寒站了起来,拖着懒散的脚步朝门口走去。   早干完早结束早休息。   才走到门口,小路易便叫住他,“叔叔,你去哪儿?”   夏孤寒回头看去,小路易站在柜台边的小门边上,正仰着头看过来,眼中灵气荡漾,充满对夏孤寒的依赖之情。   “我出门一趟。”夏孤寒说道。   小路易瘪了瘪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叔叔你能不能不去啊,我害怕。”   “有小米在。”   这几天一直都是小米在照顾小路易,现在人还在香火店里。   小路易看着都要哭出来了,却强行忍下来。   他不能闹,他一闹,叔叔就不喜欢他了。   夏孤寒深深地看了小路易一眼,忽然问道:“你是不是不想我出门?”   小路易重重点头。   夏孤寒:“为什么?”   之前几次出门也没见小路易这样拦着不让他走。   小路易张张嘴,突然低下头,颇有些任性地说道:“没为什么,就是不想叔叔现在出去。”   夏孤寒却轻叹了一口气,返回店里走到小路易身边,手掌按在他的脑袋上,“叔叔有事,必须要去做。”   他大概能理解小路易不让他出去的原因。   小路易期待自己的眼睛能回来,却又不想眼睛回来。   因为他知道,一旦眼睛找回来,夏孤寒就会把他送走。   只是这件事关乎的并不是小路易的眼睛,还涉及到其他的方方面面,夏孤寒必须去做。   夏孤寒的手在小路易的脑袋上按了按,“我会尽早回来。”   “叔叔……”   夏孤寒垂眸看着他,“嗯?”   小路易轻声嘟囔:“你要注意安全。”   夏孤寒笑了笑,“好。”   小路易:“叔叔再见。”   目送夏孤寒离去,小路易脸上充满了担忧。   小米下来牵着小路易上楼,小路易边走边和小米说:“我不是不想让叔叔出去,我只是……”   “……只是怕他有危险。”   小米温柔地安抚他,“你放心好了,孤寒叔叔很厉害的,他肯定能安全回来。”   “我知道了,我会在家乖乖等叔叔回来。”小路易低头说道,长长的眼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   雾州老城区,田东花园小区。   这个小区有几十年的历史了,算是雾州市第一批建立起来的小区,大部分小区都在城市的建设中拆除重建了,只有田东花园等几个小区还在。   田东花园的位置比较偏,小区的住户很多都搬离了,偌大的一个小区只住了不到十户人,自然也没有物业维护小区的卫生以及基础设施。   到了夜晚,整个小区笼罩在黑暗中,狭窄的路上更没有一盏路灯,无论哪里都黑黢黢的一片。   偶有几间房子里透出灯光,却无法给人安心的感觉。   这些光在黑暗中孤立无援,不像是光,更像是飘荡着的鬼火,透着一种难言的诡异。   魏天钦站在窗户边上,低头望着窗外一片黑暗的世界,心里很是烦躁。   按理说来到这里,有“神使”的庇护,他应该比谁都安全才是,为什么会感到烦躁,抑或说是恐惧呢?   神使不知道在房间里鼓捣什么,除了客厅和他睡觉的卧室,其他地方于魏天钦而言都是禁地,没有神使的允许,他不能踏进去一步。   曾经有一次他耐不住好奇,想进入客厅左手边那个房间,结果手刚碰到门,整个人便飞出去了。   当时神使看他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个死物,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偏爱。   那时候魏天钦是真的怕了,不敢再有一点好奇心。   他知道整个三楼的房子都是神使的,但是其他房子于魏天钦而言同样是禁地,他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却也不敢有一点窥探的心思。   魏天钦将视线从窗外转移回来,不小心瞄了客厅里的那张人物画像,眼中瞬间汹涌起复杂的情绪。   魏天钦知道,他现在的脸就是按照画像上的人改的,从眼睛到嘴巴,近乎一模一样。   为了得到神使的偏爱,魏天钦也尽量模仿画上人物的神态,尽量让自己更贴合她一点。   可没人愿意成为替身。   魏天钦恨不得有一天将这幅画完全撕碎,自己彻彻底底地取而代之。   身后传来“咯吱”一声。   神使出来了。   魏天钦立马收敛起眼睛里的情绪,转身恭恭敬敬地朝神使微微弯下腰,“大师。”   老人似乎比之前更苍老了,他佝偻着背走出来,轻轻扫了魏天钦一眼,眼中出现瞬间的痴迷。但看清魏天钦眼中的恭顺之后,痴迷便消失殆尽。   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双桃花眼应该是冷的、清高的,高高在上睥睨众生。   决计不会露出这般卑微的表情。   “回去睡吧。”老人粗哑地开口。   魏天钦想问什么,才刚张嘴,就触及老人冰冷的视线,便不敢再问,诚惶诚恐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桃花眼里的恭顺和卑微愈发强烈,也愈发让老人不喜。   不过没关系……   老人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没关系啊,有一双更好看更相似的桃花眼不久之后便会送上门来。   那个人的眼神虽然慵懒了点,但也更澄澈更纯粹。   他更喜欢。 第102章 误入鬼市   夜色渐深。   今夜的天似乎比往日都要暗, 黑沉沉的乌云层层叠叠,挡住了星月的光芒,看不到一丝光亮。   就连聒噪的虫鸣声也消失了, 整个世界陷入了极致的黑和极致的寂静中。   忽然, 一束车灯打了过来, 由远及近,最后停下来。   灯光没多久便熄灭了, 好似被黑夜吞噬了一般。   夏孤寒坐在车上, 车里同样一片黑沉, 仪表盘上的光闪烁了几下, 便彻底暗了下去。   这处地界像是有一只吞光巨兽一般,张口吞下所有的光芒。   夏孤寒坐在黑暗中, 并不觉慌乱,还饶有兴味地和一旁的顾晋年说话,“看来是预料到我会来啊。”   他以为魏天钦是他故意放走的一条鱼,然而实际上是对方故意留下的一个饵, 他才是咬钩的鱼。   也就是说,现在等着夏孤寒的是一道专门为他布置的陷阱, 就等着他踩下去。   “算了,”夏孤寒打了个哈欠, 并不受黑暗的影响,直接开门下车,“来都来了,那就让我会一会那个诡医。”   顾晋年并未阻止夏孤寒进入陷阱,他跟着人夏孤寒下车,一直站在夏孤寒的旁边。   窗外的世界也是一片黑暗,无风无光, 沉闷而压抑。   然而在夏孤寒的视野里,周围的一切无比清晰。   不远处的老旧小区像是伫立在黑暗中的重重鬼影,散发出浓烈的阴煞之气。   夏孤寒并未犹豫,懒洋洋地朝小区走去。   每走一步,脚下的土地似乎跟着颤动一下,当夏孤寒的脚迈过某一处地界时,眼前的景象变了。   寂静无声的小区消失了,熙熙攘攘的“人”潮出现在夏孤寒的面前。   这是一条长长的老街,鳞次栉比的房子,迎风招展的招牌旗。叫卖声和吆喝声不断传来,道路两边摆满了地摊,每一个地摊前都挤满了购物的“人”。   地摊上的产品种类繁多,却都有同一个特点——它们都是纸糊的。   而来来往往的“人”群也非常诡异,他们的走路的动作有些僵硬。   或许是察觉到夏孤寒的到来,那些“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向夏孤寒。   一个个面色青白,吊稍着眼,看过来时,像是看到什么美味佳肴,嘴唇缓缓向上牵动,头一动不动,身体却缓缓转了过来。   “进鬼市了。”   视野所及都是鬼,而且每一只鬼都对夏孤寒垂涎三尺。   想来那个诡医在小区的门口布下了一条直接通往鬼市的通道,只要夏孤寒一踏入小区,便会误入鬼市。   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鬼杀人不用讲究因果。正好活人误入鬼市,被鬼杀死就是这种特定的情况之一。因为鬼市是鬼的底盘,活人进来,就要接受鬼的规则。因为没有因果的制约,活人于鬼就是一个大补品。   现下夏孤寒出现在鬼市,无疑是把一碗香喷喷的米饭放到一大圈饥饿了好几天的人面前,可想而知会有什么后果。   当然,有顾晋年在,这些鬼根本就拿夏孤寒没办法。   不过这一次,夏孤寒并不想让顾晋年插手。   他也不管那些对自己垂涎三尺、随时会扑上来将自己拆吃入腹的鬼,双脚往下一盘,席地坐下,把口袋里的符纸放在地上一一摆开。   然后整个人往顾晋年身上一歪,懒洋洋地招呼道:“买符咯,鬼界特供符箓大甩卖,错过今天再等一年。”   众鬼:???   鬼市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活人,众鬼以为终于可以开开荤,结果还没挤上去把那个活人拆吃入腹,活人使出的骚操作,直接震惊了鬼市里的所有鬼。   卖符?   来鬼市卖符?   来的莫是一个傻瓜?   夏孤寒的操作实在是太出乎鬼市众鬼的意料了,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等到它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股霸道的香味迅速在鬼市弥漫开来。   鬼市里的鬼都是死了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早就忘记人间食物的香味,反正平时也闻不到,倒也没什么。   但是,当这股霸道的香味弥漫开后,便迅速勾起众鬼味蕾深处关于人间美食的记忆。   是火锅的香味!   好香啊!   这味道可比活人的味道香多了,直接掩盖了夏孤寒身上属于活人的味道,直勾勾的往它们的鼻子里钻,鲜香麻辣,直接勾起了它们嘴里的馋虫。   上一秒还朝着夏孤寒流哈喇子的众鬼,这一刻被霸道的火锅香气勾得只想吃火锅。   夏孤寒适时推销自己的符,“人间美食符,让你不再味同嚼蜡,你想吃什么它就是什么味道。今天开业大酬宾,买二送一,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终于有鬼忍不住上前,问道:“美食符怎么卖?”   夏孤寒大概换算了一下冥币和人间货币的汇率,便说道:“一千冥币一张,两千五两张。”   “怎么买两张反而贵了?”   夏孤寒露出奸商一般的笑,“买二送一,你得到的是三张。算起来,还是你们赚了。”   众鬼想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于是第一个站出来提问的,犹豫了一会儿,掏出三千冥币,“给我三张。”   夏孤寒当场改了三张美食符给那只鬼。   如果有天师在这里,一定会震惊于夏孤寒此刻的手段,他竟然不用朱砂笔,而是可以直接用灵气在黄表纸上画符!   心随意动,只需要一瞬的时间,平平无奇的黄表纸就变成了一张美食符。   这种符还是小米设计的,夏孤寒见过一两次,现在临时做了一些修改,也算是活学活用了。   第一个提出交易的鬼,把三千冥币递给夏孤寒,又从夏孤寒手里接过三张美食符。夏孤寒暂时没零钱找,就找旁边摆地摊的鬼换了零钱。那只鬼刚开始还有些不情愿,见夏孤寒递了一张美食符过来当添头,喜笑颜开地给夏孤寒换了零钱。   第一个鬼拿到美食符后,心里存了一些显摆的心思,当场就用了一张美食符。   它在心里默念:我想吃臭豆腐。   属于臭豆腐独特的气味便在鬼市扩散开了,而第一个鬼的嘴里也尝到了臭豆腐的味道。   “呜呜呜!!!就是这个味!这是我妈妈煮的臭豆腐的味道!呜呜呜!!!!自从我妈妈去世之后我就没吃过了,我没想到我变成鬼之后,还能吃到我妈妈的味道。”   这只鬼的钱并不多,买了三张符之后,剩下的冥币并不够再买一张,便珍而重之地将剩下的两张符收起来,想等以后再慢慢回味妈妈的味道。   然而下一秒,这只鬼就感觉到一股极其浓郁的阴气在体内充盈着,修为竟然隐隐有了提升!   怎么可能?   鬼震惊地看向夏孤寒,声音都不利索了,“你你你的符还能帮鬼提升道行啊?”   鬼这句话落下,就像是平地一声雷,把整个鬼市都炸开了。   这张美食符不仅能够让它们尝到人间的美味,竟然还可以提升修为!   那还愣着干嘛?   没听到小老板说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吗?   “小老板,给我六张……不,我要九张!”   “每人限购三张。”   “那就来三张吧。”   “三千。”   “不是两千五吗?”   “哦,那就涨价了吧。”   “…………”   就算是涨价了,鬼市依旧是“人头攒动”,纷纷朝夏孤寒的摊位挤去。   越来越多的鬼买到美食符,便有越来越多的鬼体验到美食符的好处。   三张怎么够?   和美食符比起来,活人能有香辣味的?有咸蛋黄味的?还是能有五香味的?   都没有啊!   所以与其去抢着咬一口活人,还不如买张美食符,不仅能解馋,还能提升修为。   这不比活人香吗?   夏孤寒虽然第一次到鬼市做生意,但因为产品质量过硬,生意异常火爆。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   “好了,美食符已经售罄了。”   夏孤寒把钱一收,站了起来。   后面还有长长的队伍,听到美食符已经售罄了,皆是露出失望的神色。   “小老板,你什么时候再来鬼市啊?”   “小老板,真的一张都没有了吗?”   “小老板……”   众鬼青白的脸上充满了失望之色,恨不得夏孤寒能够常住鬼市,夜夜为它们提供美食符。   刚刚实在是太忙了,夏孤寒有些累,干脆歪靠在顾晋年的身边,慵懒地说道:“再说吧,我现在有事要先离开,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再过来。”   众鬼虽然失望,却不敢强行把夏孤寒留下来。刚刚夏孤寒不仅是在买符箓,也是在向它们“秀肌肉”,不用朱砂笔就能画符,实力不容小觑,真要动起手来,它们或许还不是夏孤寒的对手。   而且夏孤寒可是有为鬼画符的能力,干嘛要得罪他?众鬼们恨不得和夏孤寒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最好让夏孤寒答应一个月……不,一周来一次鬼市,它们才能打打牙祭。就算是鬼,天天吃腊吃香吃纸,也会受不了的!   面对众鬼强烈要求建立长期合作的意愿,夏孤寒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含糊地应了一声,“以后再说吧。”   他伸了个懒腰,“我还有事,各位行个方便,让我离开。”   众鬼还是愿意给夏孤寒面子的,纷纷朝两边让他,给夏孤寒让出一条离开鬼市的路来。   夏孤寒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等快要离开的时候,朝鬼市扔了一张符,“多谢各位配合,请你们吃火锅。”   正是刚开始那张吸引住众鬼注意力的美食符。   符在鬼市上空炸开,浓郁的火锅香味弥漫而来,鬼市上的鬼不由得砸吧砸吧嘴,还真尝到了火锅的味道。   毛肚的脆香、虾滑的鲜香、肥牛的嫩……   根本不过瘾好么!   众鬼回过味来,皆产生把夏孤寒拦下的冲动,然而夏孤寒已经离开鬼市了。   刚吃了一顿火锅的众鬼青白面上不由露出憧憬的表情——   小老板什么时候再来一次,那该有多好啊!   ***   离开鬼市之后,夏孤寒重新回到田东花园小区。周围的世界还是一片浓黑,空气变得更加压抑。   很快,夏孤寒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里的灵气被封印了。”夏孤寒转头和顾晋年说道。   顾晋年自然也能感觉的到,同样他也知道,灵气就是天师的武器。若是周围没有灵气补充,一旦天师体内的灵气消耗殆尽,天师和普通人便没什么区别,只能任鬼宰割。   想来,这也是那个诡医专门针对夏孤寒的陷阱。   顾晋年看着夏孤寒,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不急。”夏孤寒又一次盘腿坐到地上,把在鬼市赚得冥币都拿出来,指着小山似的冥币,抬头看着顾晋年笑得灿烂,“先帮我算算,看看我今天赚了多少。”   顾晋年:“……” 第103章 情不自禁   顾晋年微微一怔, 末了唇边溢出低沉的笑,并且选择和夏孤寒同样的姿势坐下,任由夏孤寒靠在自己的身上, 然后开始点钱。   他点钱的速度飞快, 还能一边点一边和夏孤寒聊天。   “你怎么会为鬼画符?”顾晋年问。   一般的天师画出来的符箓都是攻击鬼的, 符箓能为鬼所用一直都是驱鬼一脉的不传秘法。   夏孤寒不仅会这种秘法,甚至比现在驱鬼一脉的天师还要熟练。   “我也不知道, 估计是生而知之?”夏孤寒想了想, 突然否认了之前的说法, 有些莫名地说道:“大概有人教我的吧。”   说到“有人”的时候, 夏孤寒突然抬眸看了顾晋年一眼,蓦地笑了一声。   顾晋年似有所感, 低头望了过去,便对上夏孤寒带笑的桃花眼,他的视线微顿,也跟着笑了。   之后顾晋年继续点钱。   美食符的生意很火爆, 尽管只做了半个小时的生意,夏孤寒就赚了几十万的冥币, 硬要换算成人民币的话,也有几万块钱了。   这些冥币并不是活人烧给死去亲人的纸钱, 而是厉鬼中真真切切可以流通的钱币。是谁创造出来的已经不可考了,但确实可以从鬼的手里买到东西。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冥币和人间的钱是不流通的,不仅如此,冥币在活人手里不出几个小时就会消散。   顾晋年点好钱,正想递给夏孤寒,夏孤寒却大手一挥, “你帮我保管。   冥币在他手里无法长久,还是交给顾晋年的好。   顾晋年并未推辞,垂眸看着手中的冥币,突然问道:“你很喜欢吗?”   “当然,钱谁又不喜欢呢?”   顾晋年沉默了一会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好像有钱,我有很多钱。”   夏孤寒眼睛亮了起来,“在哪儿?”   顾晋年正想回答,一阵阴风骤起,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重重鬼影从小区里涌了出来,如潮水汹涌。   夏孤寒只能暂时放下对顾晋年财产的追问,懒洋洋地站了起来。   感觉到顾晋年要动手,他及时伸手按住顾晋年的手,“你还没看出来吗?”   “他们不仅针对我,还针对你。”   “我知道。”顾晋年从鬼市出来,感受到这里的灵气被封印后,便知道那个诡医的意图。   鬼市也好,封印灵气也罢,诡医都在逼着顾晋年动手。   夏孤寒在天师座谈会露了脸之后,有心人便能查到降州的案子有夏孤寒参与,近而猜测降州出现的鬼王和夏孤寒有关系。   于是便摆下了这两道陷阱。   鬼市和封印灵气都能压制夏孤寒的灵气,若是鬼王真的和夏孤寒有关系,自然会在夏孤寒深陷危险的时候,出手帮忙。到时候诡医便可监测到鬼王的力量,确定夏孤寒和鬼王之间确实存在关系。   若是鬼王和夏孤寒无关,鬼市或者封印灵气也够夏孤寒喝上一壶了。   诡医把一切都算计进去了,唯独想不到夏孤寒竟然在鬼市做起了生意,不费多少力气就从鬼市出来了。   至于现在,他以为封印了灵气,便可以让夏孤寒失去依仗,却不知道夏孤寒如果愿意,很快就能打破封印。   这个封印灵气的阵法对于夏孤寒而言不过尔尔。   不过夏孤寒这个人太懒了,能动口的绝对不动手,最好能站着不动就把麻烦解决了。   这些厉鬼并不受诡医驱使,诡医只是动用了一些手段将厉鬼聚集过来。厉鬼几乎没有了理智,它们极其容易被阵法中的某些气场引动。而现在,这片区域里就有阵法在指引它们对夏孤寒发起攻击。   眼看着厉鬼就要到眼前,却被一道无形的墙壁挡住了。又听到夏孤寒突然开口问:“你们帮他做事,有工资吗?”   厉鬼们微微一愣,等看到夏孤寒手中的冥币后,便彻底不动了。   它们虽然没有理智,但也知道钱是个好东西,能让它们活得更好,可以让它们去鬼市好好享受一番。   几乎所有厉鬼的眼睛都盯着夏孤寒手上的冥币。   “你们谁帮我找出布下这个封印法阵的人,我就给谁一千块,”他微微挑眉,“怎么样?总比你们做白工好吧?”   有廉价的劳动力自然要好好利用,这样就不需要夏孤寒自己动手了。   懒人计划通√   厉鬼们微微思索了一会儿,打白工和有机会赚一千块钱,哪个更划算?它们就算没有理智也能想得明白。   遂答应了。   有了金钱的诱惑,厉鬼们纷纷散去。   夏孤寒拍了拍手上的冥币,看向顾晋年,笑道:“这就是有钱能使鬼推……”   他的话还没说完,顾晋年突然扣住夏孤寒的下巴,吻了上去。   亲了很久,顾晋年才放开他。   “只要我不愿意,他们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获知我的存在。”顾晋年注视着夏孤寒,没头没尾地说道。   “我知道。”   夏孤寒自然知道这一点,但他还是不想让顾晋年动手。   诡医他们想知道鬼王的行踪,肯定对鬼王有所图谋。夏孤寒也知道他们或许不是顾晋年的对手,可是……   事事都有万一。   就算有千万之一的可能,夏孤寒都不愿意。   顾晋年正是明白夏孤寒的心思,刚刚才会吻了夏孤寒。   纯属情不自禁。   两人之间自有脉脉温情流转,突然一只厉鬼过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气氛。   厉鬼对此一无所知,它的眼里只有那一千块钱的冥币,“大人,找到设置阵法的人了。”   “哦,”夏孤寒挑了挑眉,眼中闪过晦暗之色,一会儿之后才说道:“我雇你们帮我做事,事成之后每鬼两百块。”   厉鬼自然应允。   ***   戏曲声咿咿呀呀的在客厅里响彻,老人坐在沙发上随着唱戏的声音摇头晃脑,手指有节奏地在大腿上轻轻点着。   魏天钦坐在不远处,他能看得出来老人的心情不错,但魏天钦自己却有些急躁。   他敏锐地察觉到老人对他的偏爱已经消失,看他的眼神里不再有痴迷,今晚更甚,已经和看别人无异了。也就是说,他在老人眼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就像其他人一样,随时可以放弃。   这个认知让魏天钦变得无比老实,一整天都坐在客厅里,老人说什么他做什么,更加尽力去模仿那副画上的人。   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徒劳,老人已经厌弃了他。到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他越是模仿,老人看他的眼神便越是厌恶。   魏天钦忐忑地坐着,他不知道老人之后要做什么,时不时地看向老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大师……”   魏天钦终于忍不住了,然而他才刚开口,客厅的灯突然暗了下来。   魏天钦的心脏骤然一紧,“大师!大师!”   边说边拿出手机照明。   然而所有的光线都被黑暗吞噬,手机是亮了,但没几秒又隐入了黑暗之中。   魏天钦更害怕了。   然而无论他怎么叫唤,都无法得到老人的回应,老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不,老人并没有消失,他只是陷入了他为夏孤寒设下的困境之中。   灯光消失的那一瞬间,老人立马察觉到周围的变化,然而还没等他做出准备,周围的灵气就像被抽水泵抽走了一般。   不好!   老人心里一凝,前一秒还惬意十足的表情消失殆尽,转瞬化作满脸凝重之色。   阴寒的气息如附骨之疽一般向他漫了过来。   作为一名天师,老人比谁都清楚这些阴寒的气息代表着什么。   果然,不久以后几十只厉鬼出面在他的面前。   这些厉鬼都是他吸引过来对付夏孤寒的,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现在竟然反过来对付他!   老人正想调转灵气,却猛地发现周围的灵气已然被封印。   老人心中骇然,充满了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夏孤寒是如何封印住灵气的?   然而时间紧迫,根本就不容他多想,厉鬼已经凑近了。   老人让自己强制镇定下来,掏出符箓朝厉鬼扔去,找到机会转身就跑。   厉鬼被符箓阻挡了一瞬,不过很快又追了上去。它们似乎并不打算抓住老人,而是把老人往一个方向撵。   等老人意识到问题的时候,他已经踩进一条特殊的通道,眼前的世界转瞬变化,客厅变成了熙熙攘攘的大街。   鬼市!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老人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被厉鬼如丧家之犬一般撵进鬼市。他给夏孤寒设置的一切陷阱,夏孤寒彻彻底底地还给了他,还不带打折的。   又一次出现活人,鬼市的众鬼们纷纷望了过来,带着希冀地问道:“你也是来卖符的吗?”   “有人间美食符吗?”   老人:“???”   老人脸上出现瞬间的疑惑足以告诉众鬼他就是一个误入的活人,并不像之前的小老板一样,可以出售带来人间美味的符箓。   既然没有其他用处,那就只能吃了。   虽然没有美食符好吃,但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   鬼市的灵气没被封印,老人却不敢胡乱使用灵气。这里阴气太过旺盛,一旦引动灵气有可能造成阴气的紊乱,鬼不受影响,但他不可能不受影响。   密密麻麻的鬼朝老人涌来,老人知道自己再不出声,命有可能就交代在这儿了。   他咬了咬呀,冲着鬼市的虚空喊道:“神明,求您救救我!”老人怎么都想不到,使用这条通道的人竟然会是自己。   这条通道是神明预留出来捉夏孤寒的。按照计划,夏孤寒不敌鬼市中成千上万的鬼魂,神明便可以通过这条通道趁机带走夏孤寒。   结果呢?   老人颇为讽刺地想到。   下一秒就感受到一股澎湃的力量从天而降,将他拎了起来,甩出了鬼市。   从鬼市逃离之后,老人愤恨地看了一眼田东花园的方向,近乎咬牙切齿地念了一遍夏孤寒的名字。   “夏!孤!寒!”   且等着。   等神明恢复全力之后,第一个献祭的就是夏孤寒!   作者有话要说:  顾晋年:我有钱,我有很多钱。   霸道总裁怎么可以没钱呢?   夏孤寒:你钱在哪儿?   顾晋年:……忘了。 第104章 画像来历   “跑了。”   顾晋年清晰地感受到“神使”被甩出鬼市, 自然也感觉到那股不属于鬼市的力量。   夏孤寒并不意外,那人是神使,他的“神明”自然不会放任不管。夏孤寒在意的是另外一点, 他转头问顾晋年:“会觉得熟悉吗?”   “就是他。”顾晋年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里的“他”指的是他们之前抓到的“神明”的一魄。   顾晋年在刚刚出现在鬼市的那股力量上, 感受到了相同的气息。   夏孤寒轻嗤了一声, “还是一如既往地见不得人啊。”   话落,伸了个懒腰, 慢吞吞地朝着小区走去。   ***   阵法消失, 田东花园小区便呈现出最真实的模样, 四周还是黑漆漆的, 只有小区里投出几盏灯光,孤独地静立在夜色里。   有厉鬼的指引, 夏孤寒很快就找到神使居住的房间。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边传来恐惧的喊叫声。   房门已经打开,夏孤寒直接推了进去。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可以影影绰绰地看到一个人影蹲在茶几边上。那个人将自己团成一颗球的样子, 一边尖叫一边瑟瑟发抖。有几只厉鬼跟猫抓老鼠一样,正在逗弄着他。   那一声声尖叫, 充分展现了那人此刻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厉鬼看到夏孤寒进来,便纷纷退到一边去, 等待夏孤寒给自己结工资。   夏孤寒让顾晋年去和厉鬼们工资结了,自己开灯走到那人身边。   黑暗的房间一下子亮了起来,感知到光源的魏天钦愣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会死,浓重的恐惧还紧紧围绕着他,目之所及都是鬼,它们面容狰狞形象恐惧,无时不刻都在压迫着他的神经。   在灯亮起的那一刻, 鬼影便跟着消失了。   突然一到清澈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魏天钦。”   犹如突破重重迷雾的阳光,让魏天钦的世界一下子亮了起来,他缓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抬起头来。   首先对上的是一双眼尾微挑的桃花眼,瞳孔漆黑澄澈,清晰地映出他此刻慌乱的模样。   看到这双眼睛,魏天钦整个人愣住了,生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向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求救,而是如何这双眼睛安在自己的脸上。   在极其恐惧的情况下,他想到的依旧是剥夺别人的器官来成就自己,贪婪已经刻进魏天钦的骨子里,他已经无药可救。   魏天钦的贪婪不曾掩饰,直勾勾地表现在他的眼睛里,夏孤寒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也没见他有动作,魏天钦就被一股力量勾起,直直地摔进沙发里。   直到这时,迟来的恐惧才再次密密麻麻地将魏天钦包围起来,他不由自主地缩进沙发里,声音打着颤,“你……你到底是谁?”   他越发虚张声势了,“你最好赶紧离开!等大师回来,他……肯定饶不了你!”   夏孤寒没有理会魏天钦色厉内荏的叫嚣,引动灵气,从魏天钦的衣服里掏出一部手机。   他不是很经常使用手机的APP,见顾晋年已经给厉鬼结算好了,便喊他过来,“老鬼,过来。”   等顾晋年走了过来,夏孤寒便魏天钦的手机递过去,“可以直播的软件是哪一个?”   顾晋年一般都是用手机看小说,不过小说里多多少少有提及,在魏天钦的手机图标上看了一圈,找到了微博。   “这个应该可以。”   一人一鬼凑在一起鼓捣了好一会儿,终于打开了直播。   魏天钦是看不见顾晋年的,见夏孤寒一直和空气在说话,他的手机又漂浮在虚空中,内心里的惊慌像海水一样漫了上来。他想跑,可是身体却像是被人钉在沙发上一样,一动不动。   见手机的摄像头突然对着自己,魏天钦都快哭了,崩溃的哭喊道:“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夏孤寒找了一个确定不会被镜头拍到的位置坐下,闻言懒洋洋地应了一句,“你的粉丝等你很久了,都在担心你会出事,直播一场给粉丝报平安。”   “我不要!”魏天钦下意识地连连拒绝,“我不要直播!关了!马上直播关了!”   “操你妈的!我让你直播关了你……”   之后的声音全部被堵在嗓子眼里,魏天钦虽然能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虽然不知道夏孤寒这么做的目的,但直觉告诉他,这场直播千万不能播!   然而却由不得他,有一股力量直接将他的脸掰向了镜头的方向,直直的面对镜头。   微博上登的号就是魏天钦的认证号。   昨天MT的直播事故之后,魏天钦一直没有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不仅他的粉丝担心他,而且很多吃瓜群众也关心他的行踪。   毕竟在MT的红毯秀上,翻车的大部分都是辉煌影视的艺人,而魏天钦正是辉煌影视突然窜起的关键人物,那么他的脸是不是也和同公司的其他艺人一样是假的呢?   仅仅一天的时间,魏天钦的热度又被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不过这次除了粉丝控评之外,更多的是吃瓜群众对于“魏天钦的脸到底有没有崩”这个话题的关注和讨论。有很大一部分人都猜测魏天钦因为预知到自己的脸有可能会在红毯上崩了,所以才会突然缺席了MT的红毯秀。   #魏天钦的脸#这个词条已经在热搜上挂了一天一夜,热度一骑绝尘。   所以当魏天钦上线,并且开直播的消息一出来,无数的吃瓜群众便涌到了魏天钦的直播间,就几分钟的时间,直播间里的人数竟然超过千万,并且观看人数还在迅速增加着。   同一时间#魏天钦直播#也上了热搜榜,吸引越来越多的人进入直播间。   当魏天钦那张被称作娱乐圈最完美的脸出现在镜头里的时候,他的粉丝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哥哥的脸没崩!   粉丝注定高兴得太早了,因为下一秒,魏天钦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化。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眼皮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他应该是不久前才去割得双眼皮,但双眼皮的手术并不是很成功,直接毁了他的眼睛。   他的鼻子还算好看,但有了之前的鼻子做对比,现在的鼻子看起来就有点塌。嘴唇是普通人的嘴唇,不过因为打了针的缘故,像是挂着两根香肠。   整张脸看起来不仅不好看,还透着一种整容失败的怪异感。   前一秒还在为魏天钦高兴的弹幕,这一秒彻底崩坏了,连粉丝的心态都跟着崩溃了。   【这是魏天钦真正的脸?】   【这是怪物吧?】   【难怪不敢参加MT的红毯,这要是在红毯上崩了,不得被当成怪物抓起来啊?】   【红毯上的明星的脸也崩了,但没有一个崩得有魏天钦的厉害。】   【就这?就这?就这?就这还敢称娱乐圈最完美的脸?应该称作娱乐圈怪物差不多!】   ……   看清楚魏天钦的真面目,就连夏孤寒颇为诧异地挑了挑眉,魏天钦现在的样子和照片上完全不一样啊?   顾晋年拿着手机靠近魏天钦,并且摄像头调成自拍的模式,让魏天钦可以看到镜头里自己的脸和网友的弹幕。   视线才一触及手机的屏幕,魏天钦便彻彻底底的崩溃了。   这张脸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他当时之所以会答应做器官交换的实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整容失败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参与了诡医的实验。   魏天钦以为他可以永远摆脱那张怪物一般的脸,但是现在,这张脸又回来了,真真实实的挂在他的头上。   弹幕上飘过最多的就是“怪物”两个字,这两个字深深地刺激着魏天钦。   他和卫易浩是同期练习生,卫易浩却事事压他一头,为了让卫易浩永无出头之日,他利用自己和神使的关系,卫易浩变成了一个怪物。   而现在,他自己也成了怪物。   不!这不是他的脸!   一想到这里,魏天钦便颇有些不管不顾想要冲上去抢回手机。   夏孤寒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松开灵气对魏天钦的禁锢。为了不吓到观众,顾晋年也及时关了直播。   魏天钦是抓住的手机了,整个人也扑倒在地上,他却不管自己,第一时间用手机查看自己的脸。确实是又红又肿,再加上他此刻狰狞可怖的表情,确实如怪物一般,一看便令人心惊胆战。   还未退出微博,魏天钦便看到#魏天钦的脸#挂在热搜榜第一,几分钟的时候,这个词条后面挂着一个紫红的“爆”字。   他的手是颤抖着,他不敢点开那条热搜,因为不知道,这条热搜下将是一副什么样的盛况。曾经那些夸赞他的颜值,对着他的脸狂吹彩虹屁的粉丝,现在肯定脱粉回踩;那些挑不出他颜值错处的黑粉们此刻肯定他贬得一无是处,“怪物”成了他的代名词……   没有了!   一切都毁了!   他数千万粉丝,高额的代言费,娱乐圈顶流……   都毁了!   魏天钦抬起头,极致的疯狂和愤怒压制了恐惧,让他像条疯狗一般朝着夏孤寒扑过去。   “我的脸还给我!”   “他妈的快我的脸还给我!”   魏天钦引以为傲的脸没了,人也跟着疯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想要扑到夏孤寒身上,生生地夏孤寒撕碎,独独留下那张好看精致的脸,贴在自己的脸上。   这样的话,他还是娱乐圈顶流魏天钦,他的脸还是娱乐圈最好看的脸。   然而无论魏天钦怎么扑腾,都无法靠近夏孤寒。   夏孤寒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魏天钦发疯发狂,桃花眼中看不到任何同情和怜悯。   追求美甚至为了美去整容都没有错,但不能将其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何况还是交换别人的器官,更有甚者危害到他人的生命,那便是罪大恶极!   夏孤寒很快便不管发疯的魏天钦,视线落在客厅墙上的那张画上,眉头皱了起来。一想到那所谓的“神使”对画像中的女人的心思,桃花眼中便漫着浓浓的嫌恶之情。   画上的女人正是缪荇。   夏孤寒嫌恶的同时,又不禁生出些疑惑来。灵医一直都是神秘的存在,缪荇一直都是用斗篷和兜帽遮住自己的身材和脸,“神使”是如何知道缪荇的模样的?而这幅画像,又是哪里来的?   “神使”已经逃离,这个问题暂时无解。   夏孤寒往画像上弹了一丝灵气,下一秒画像无火自燃,须臾之间便已消失,连灰烬都没有剩下。 第105章 傀儡娃娃   夏孤寒通知楚君珩过来把魏天钦带走, 就不再管他了。   像魏天钦这样的人,体会过高颜值带来的便利和辉煌,往后余生都要顶着这一张整容失败的脸过日子, 于他而言不啻于噩梦。往后的日子里他会日日活在这张脸带来的折磨中, 抱着曾经是顶流的虚妄的梦度过余生。   这是他不得不承受的报应。   楚君珩还没过来, 夏孤寒和顾晋年便在神使的房间里查看起来。   这套房子的户型算是中规中矩,两室两厅一厨一卫。客厅旁边有两间卧室, 餐厅和客厅相连, 餐厅的后面是厨房, 厨房旁边是卫生间。   夏孤寒看了一圈, 看起来和普通人的家差不多,只剩下最后一间在客厅左手边的卧室没看。   门尚未打开, 夏孤寒就感受到一股力量从这间卧室里就传出来。他在门口站定,细细感受了一下这股力量。   “有腐肉味。”顾晋年先给出了答案。   夏孤寒微微耸动着鼻子,还真闻到了顾晋年所说的腐肉味。   腐肉味并不是很浓,像是残余的还未散去的气味。   他看了顾晋年一眼, 伸手推开房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摆设都没有,唯有地上用血色画了一朵彼岸花。或许因为画花的人已经出事, 这朵彼岸花看起来蔫蔫的,没了一点生气。   还不等夏孤寒捕捉彼岸花里的灵气波动, 彼岸花突然化作粉尘消散得无影无踪。   随着彼岸花的消失,那抹若有似无的腐肉味也消失了,再也捕捉不到一点踪迹。   “走吧。”   夏孤寒又看了一圈,确定房间里没有其他东西后,看向顾晋年。   顾晋年却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盯着某一处,人微微发愣。   夏孤寒也不催他, 等顾晋年回神之后才拉着顾晋年的手,走出房间。   边走边问:“刚刚在想什么?”   “没什么,”顾晋年摇了摇头,眉头却轻轻蹙起,“但总觉得忘了什么。”   说到这个,夏孤寒就想起之前顾晋年说自己有钱的事,马上问道:“你不是说自己很有钱吗?钱在哪儿?”   “让我想想。”顾晋年还真认真去回忆,结果脑中除了我很有钱的记忆外,再也没有任何关于钱的记忆了,“我忘了。”   夏孤寒:“……”   忘了啊,白让他期待了。   两人说着说着便从神使的房子里走出来,站在阴暗的走廊里。   神使的家他们已经找遍了,并没有找到小路易的眼睛。   不过夏孤寒能感觉地到,小路易的眼睛并没有换给其他人,神使取走小路易的眼睛或者别有用处。   整个三楼只有神使一个人住,其他房子的门紧闭着,走廊里黑黢黢的,听不到一点声音。   “你觉得他会把眼睛藏在哪里?”夏孤寒问。   顾晋年没说话。   下一秒,浓烈的阴煞之气却弥漫了三楼的每一个角落。   眼睛虽然看不到,但阴气覆盖之下,三楼每个角落的情况,都尽在顾晋年的脑海里。   须臾之后顾晋年收回灵气,也有了答案。   只是他的情绪突然沉了下去。   “你看到什么了?”夏孤寒敏锐地察觉到顾晋年的情绪变化。   顾晋年:“进去就知道了。”   “进去?”   “嗯,”顾晋年点了点头,用嫌恶的口吻说道:“这层楼的其他套房,都是他的‘收藏室’。”   收藏室?   夏孤寒心里隐隐有了猜测,眸光微暗。他直接抬起脚,裹挟着灵气狠狠地踹向面前的一扇门。   紧闭的防盗门于夏孤寒而言就像是铁皮,一下子就变形了。   夏孤寒又踹了一脚,门不堪重负,打开了。   房子里没有灯,很暗,却不影响夏孤寒和顾晋年视物。   五十几平的房子,除了承重墙外其他的墙体全部被拆除,四面摆放着到顶的展示柜。   展示柜上整齐有序地摆放着“展品”,“展品”用玻璃柜装着,一个房间里大概放了五六十件左右,每一个玻璃柜里都装着一双手。   这些手各种肤色都有,要么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要么手臂肌肉流畅线条好看。手臂看起来还很新鲜,断口甚至还带着鲜血,肌肉还在隐隐跳动着。   很显然,新这些手都是生生地从活人身上砍下来的,夏孤寒还能感受到这些手上沾染着的浓烈的恐惧情绪。   他走到一件“展品”面前,伸手触碰装着手的玻璃柜,闭上眼,“展品”传递过来的恐惧便在夏孤寒的脑海里形成了一副画面。   这双手来自一个学钢琴的少年,他最信任的人将他骗来这里后,将他绑在柱子上,毫不犹豫地砍下了这双手。   所以这双手传递的情绪除了恐惧之外,还有浓烈的怨恨。   夏孤寒睁开双眼,眼底一片黑沉之色。   不用继续看了,这间房子里的手的来历应该就如他眼前的这双手差不多。   手很好看,却满是恐惧和怨气。   这层楼的其他几个房间也大概如此。   可以见得,这个神使有变态般收藏癖。   他的癖好便是收藏各种好看的人体器官,这个房间都是手,那么其他房子也都有各自的主题。   夏孤寒无法想象,神使收集这么多器官,到底害了多少人?这些人现在是死是活?   之后夏孤寒又打开了三层的其他房间,摆设和第一个房间差不多,四面的墙壁上都放了展示柜,展示柜上基本都放满了展品。   手、腿、眼睛、鼻子……   基本一个房间一种器官,每个器官上都充斥着主人留下的恐惧和怨恨。   一路看过去,夏孤寒周身的气息越来越笼罩在冰寒之中,慵懒不再,像极了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顾晋年一直陪在夏孤寒身旁,一句话也没说,只牵着夏孤寒的手,陪他看了一个又一个房间。   一人一鬼最后在一间专门存放眼睛的房间里找到小路易的眼睛。   小路易湛蓝色的眼睛装在一个圆柱形的玻璃瓶子里,瓶子里装满着粘稠的蓝色液体,眼白似乎都被液体染蓝色。一双眼珠子还是呈现着惊恐的状态,瞳孔微微收缩。   夏孤寒伸手把小路易的眼睛收取下来。   他和顾晋年走出房间的时候,楚君珩刚好带人过来。   夏孤寒简单地把发现和楚君珩说了一遍。   楚君珩听完,也止不住愤怒。   但他很快就把自己的情绪按捺下去,问夏孤寒,“夏老板,那现在这些器官要怎么办?”   夏孤寒:“就放在这儿。”   田东花园小区位置特殊,“神使”又专门修了一个阵法,只要有这个阵法存在,这些器官不仅不会腐坏,还能保持活性。如果以后找到器官的主人,可以将这些器官直接还回去。   得知器官还可以回到人体上,楚君珩松了一口气,又道:“我会让人把这里看管起来。”   “嗯。”夏孤寒应了一声,抱着小路易的眼睛离开了田东花园小区。   回到香火店后,天还没亮,小米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   看到夏孤寒手中的眼睛,喜上眉梢,“找回来了?”   夏孤寒点了点头,“路易呢?”   小米:“他睡了。”   小路易睡着也没多久,之前一直担心夏孤寒,在床上翻来覆去,几分钟就问小米一次“叔叔回来了吗?”“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不过到底是小孩儿,最后还是扛不住困意睡着了。   “我上去看看他。”   夏孤寒抱着小路易的眼睛轻手轻脚地上楼,来到小路易的房间。   小路易睡得正香,发出小小的呼噜声。他的睡姿很好,平躺在床上,双手搭在肚子上,小脸肉嘟嘟的,嘴巴微微张开,很是可爱。   夏孤寒从玻璃罐里取出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又用灵气洗去眼睛上蓝色的粘液和恐惧。   不久之后,一双干净的眼珠子漂浮在夏孤寒的手掌上,夏孤寒垂眸注视着小路易,慢慢地将手覆盖在他的眼皮上。   眼珠子触及小路易的眼皮之后,便钻了进去。夏孤寒用灵气模拟出来的眼睛自动将眼珠子笼罩进去,最后悄然无声地渗透进眼珠子里,彻底洗涤了眼珠里恐惧的情绪。   一分钟不到,湛蓝色的眼珠子终于回到小路易的眼睛里,他之后便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   床上的小路易似有所感,突然睁开眼睛,看到站在床边的夏孤寒,立马扬起一抹甜甜的笑容,小奶音含糊地说道:“叔叔,你回来啦。”   他并未清醒,说完这句话后,又闭上眼睛睡着了。   像是做了一个美梦。   夏孤寒轻轻揉了揉小路易的头发,轻手轻脚地离开小路易的房间。   好好睡吧。   明天醒来,一切都是新的了。   ***   夏孤寒回房间后,并没有马上休息,而是拿出电脑,盘腿坐在床上看一段视频。   这段视频是当时座谈会的监控录像,多方位多角度地记录当时每一个参与座谈会的天师在会议上的一举一动。   夏孤寒翻来覆去把这段视频看了好几遍。   “你在怀疑他们中有神使?”顾晋年坐在夏孤寒身旁,陪夏孤寒一起看视频。   “对,”夏孤寒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眼尾沁出生理性泪水,声音微哑,“……有几个人是我比较怀疑的。”   顾晋年亲亲夏孤寒的眼角,伸手关上电脑,“既然有怀疑的对象了,就先睡觉,反正人就在那里,跑不了。”   夏孤寒确实是困了,便任由顾晋年把电脑收起来,自己窝进顾晋年的怀里。顾晋年亲亲他的发顶,“晚安。”   “晚安。”夏孤寒咕哝了一声,没多久便睡着了。   ***   一夜的时间转瞬即逝,夏孤寒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他一睁开眼,就对上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清澈得仿佛将蓝天大海私藏在眼睛里。   现在的小路易,又恢复回英俊的混血小帅哥。   “叔叔,你起床啦?”小路易见夏孤寒醒来,立马笑眯了眼。   夏孤寒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打了个哈欠,后垂眸看向小路易。   小路易抬头,眨巴眨巴湛蓝色的眼睛,高兴地说道:“谢谢叔叔帮我把眼睛找回来,我现在可太高兴啦!”   “你的眼睛很好看。”夏孤寒揉揉小路易的脑袋。   得了夏孤寒的夸奖,小路易更高兴了,轻轻蹭了蹭夏孤寒的手掌,露出嘿嘿嘿的傻笑。   这一天小路易都沉浸在兴奋的情绪中,全然不问夏孤寒以后怎么办,会把他送到哪里去?本能地逃避这个问题。   在没处理好小路易的去处之前,夏孤寒也没和小路易提。不过当天,夏孤寒就给夏云开发了信息,把小路易的事和夏云开说了。   夏家家大业大,多养一个小孩儿自然没问题,再加上小路易确实和夏孤寒有缘,夏云开毫不犹豫地同意让小路易到夏家生活。   【云开月明:到时候是我派人去接,还是你亲自把人送回来?】   这句话问得平平淡淡,好像就真的是夏云开随口一问的样子。殊不知,已经回到覃州的夏云开此刻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微信界面出神,隐隐还有一些紧张,期待夏孤寒选择第二个选项。   自从夏孤寒离开夏家后,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回来了。夏云开还是期待夏孤寒能够回家一趟。   也不知道夏孤寒是体会到远在覃州的老父亲的心思,还是念及小路易对他的依赖,思忖了一番,还真选择了夏云开期待的那个答案。   【夏孤寒:下周一我带他一起回来。】   看到这条信息,夏云开手抖了一下,手机差一点掉到桌子上,他稳了稳,特别稳重地回了消息。   【云开月明:好,我知道了。】   结束和夏云开的对话,夏孤寒想了想,还是把小路易叫了过来。   小路易大概猜到夏孤寒要和他说什么,站在夏孤寒面前的时候,显得有些紧张和局促,两只手垂在身体两侧,紧紧地搓着衣角,湛蓝色的眼睛里似乎还含着泪光。   “叔叔……”   迟早都要说,夏孤寒并未犹豫,只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些,“下周一你跟我去一趟覃州。”   小路易没回答,极力忍住才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夏孤寒继续道:“我家就在覃州,你到时候就在覃州生活。”   小路易愣了一下,抬头惊讶地看着夏孤寒,奶声奶气地问道:“叔叔是要把我带到你家去吗?那叔叔回家住吗?”   夏孤寒并不打算瞒着他,“我暂时还是住在这里。”   小路易本以为自己要被夏孤寒不要他了,不知道会把他送到哪里去?心里又害怕又无助。但完全没想到,夏孤寒会让他去夏家生活。这样的话,即便自己之后不和夏孤寒住在一起,但好像也和夏孤寒是一家人了。   本来心情低落的小路易,因为夏孤寒的这个安排而满血复活,最后实在是克制不住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夏孤寒的腿。   夏孤寒能够感受到小路易的心情,轻轻地笑了。   之后小路易才算真的快乐起来,压在他身上的最后一点顾忌和担心中终于消失了。   等幼儿园放学的时候,小米还带小路易去幼儿园接酱酱,两个许久不见的小朋友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地闹了好久。   小路易终于又恢复小孩儿的活力了。   ***   翌日。   器官交换的案件处理得差不多,人证物证确凿,辉煌影视的上市计划被叫停不说,从董事长到小经纪人都被带走调查。   娱乐圈又一次迎来动荡和洗牌。   夏孤寒去特殊部门的时候,感觉夏孤江看他的眼神有些诡异。   “有话说话。”夏孤寒睨了他一眼。   夏孤江便嘿嘿直笑,“夏孤寒,辉煌影视估计要倒闭了。”   这一次,辉煌影视被上头查了个遍,不仅仅翻出器官交换这一个案子来。偷税漏税不说,夏孤寒之前查的关于口舌业的案子也和他们有莫大的关系。   除了谷维源的盛平公关之外,辉煌影视自己也养了不少水军。这些水军负责网暴,这些年,逼得好几个艺人退圈。   数罪并罚,辉煌影视肯定离破产倒闭不远了。   “只能祈祷以后不要有经纪公司不开眼,再找你去当艺人了。”夏孤江笑着感叹道:“不然啊……啧啧啧。”   这破产debuff可谓是无人能敌了。   夏孤寒:“……”   他直接绕过夏孤江,走进办公室。   楚君珩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他,见夏孤寒进来,便把提前准备好的资料递给夏孤寒。   “夏老板,都在这里了。”   夏孤寒伸手接过文件,“谢了。”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翻看资料。   那天晚上夏孤寒翻来覆去把座谈会的视频看了好几遍之后,从里面下找出了三个比较可疑的人。   神使有收集癖,这种癖好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不然不会在田东花园小区的三楼搞了那么多间收藏室收藏人体器官。   这种已然变成病态的癖好是无法有效控制的,当看到自己满意的“藏品”时,总会有意无意地去看。   夏孤寒昨天还特意来特殊部门还请教了缪杭音。缪杭音帮夏孤寒重新看了几遍视频,选出来的人和夏孤寒选出来的是一样的。   于是夏孤寒便找楚君珩要了这三个天师的资料。   第一个人,名叫黄丙安,是一个长相粗犷的中年男人,他是驱鬼世家黄家的人,现在是三级天师。在开会期间,他时不时走神,而他的视线终点,便是夏孤寒所在的位置。   第二个是京市天师协会总会的副会长,四级天师马光润。他今年五十岁左右,长相比较普通,一双眼睛特别亮。他倒不是在看夏孤寒,而是在看会议室里的另外一个天师,正好那个天师有一双很好看的手。   最后一个,就是雾州天师协会最最神秘的会长余北光。座谈会那天是最后一个抵达会场的,他看夏孤寒的目光不曾掩饰,夏孤寒当时就有所察觉。   夏孤寒将资料放回桌子上。他整个人往后倒,瘫坐在椅子上,手指点在桌子上发出哒哒的轻响。   这三个人夏孤寒都没怎么接触过,仅仅只有一面之缘,只看资料,自然很难把人分辨出来。   “不急。”顾晋年冰凉的手指搭在夏孤寒的太阳穴上,力道适中地为夏孤寒按摩,“总有一天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嗯。”   道理夏孤寒都懂,只是一想到田东花园小区里的那些器官,夏孤寒就莫名的有种急迫感。他想要找到受害者,把器官给他们还回去。   夏孤寒可不会天真地以为,神使会为他的“藏品”的主人换上其他器官。而可想而知,没了身体器官的受害者,生活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不过正如顾晋年所说,这件事急不得。   只要“神明”还需要供奉,神使总会再出现。   ***   特殊部门重案组的成员又忙碌了两天,终于把器官交换这个案子给了结了。   从厂房救出的三百余人也得到妥善的安排。经此一遭,大部分人选择回归平凡的生活,也有一部分人选择继续追梦。   不过经历了这件事,这一部分人也变得踏实了,也想着成名,也想红,但会更加脚踏实地一些。   之后几天,夏孤寒并没有每天都去特殊部门签到。除了身份改变了之外,其他的一切都照旧。   一天比一天冷,夏孤寒赖在床上的时间也就越多,除了初一十五,香火店开门时间也越发不规律起来。有的时候一整天都不开门,有的时候到中午一两点才开门,到下午五六点天将将暗下来就关门了。   等到了周一这天,香火店倒是早早开门了。   可香火店的年轻老板却背起行囊,准备回覃州去了。   这次回覃州看起来只有夏孤寒和小路易一大一小两个人,可实际上却十分热闹。   顾晋年就不用说了,肯定是跟着夏孤寒一起去覃州的。大一大二听说夏孤寒要回覃州夏家一趟,死活要跟着回去,姐弟俩在夏家生活过一段时间,对夏家还是有感情的。   大一大二都要跟夏孤寒回去,总不可能把大三留下吧?于是大三也一起打包带走。   只是大三还好说,它就薄薄的一片人形符,往口袋里一塞,方便快捷。但大一大二是两个和小路易差不多高的纸扎小人,要带着他们去坐飞机还是有些麻烦的。   看着两个纸扎小人儿,夏孤寒终于想起自己打算给它们换个身体的事。   夏孤寒懒,做一个身体费时又费力,大一大二呆在纸扎的身体里也没怨言,所以夏孤寒一直以来就没动手为它们再做一个身体。   不过现在夏孤寒认识了苏彼这个傀儡师,便直接向苏彼定做了三个傀儡娃娃的身体。   苏彼听说夏孤寒要定制三个傀儡娃娃,好奇地特意跑了一趟香火店。   当看到齐刷刷地站在自己面前的大一大二大三后,苏彼沉默了。   要不是说话不利索,她当时就想冲着夏孤寒吼——你知不知道把一个魂体塞进物体里,并让它活过来是一种高级傀儡术?   她从学习傀儡术开始,满打满算快三十了,至今就成功过一个傀儡娃娃。   可夏孤寒呢?   三个!   而且还是塞进纸扎里,塞进人形符里!   到底是什么黄表纸这么坚韧可以承受得住魂体的冲击?   什么?就普通黄表纸?   苏彼彻底说不出话来了,要不是自己已经有师承,她都想跪下,让夏孤寒收她为徒了。   不管苏彼心中如何震惊,她还是赶在周一之前制作出三个傀儡娃娃,恭恭敬敬地送到香火店。   傀儡娃娃送到之后,苏彼并没有离开,而是质询了夏孤寒的意见,她想看看夏孤寒是如何炼制傀儡的。   在苏彼的认知中,这一定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结果夏孤寒拿到傀儡娃娃后,直接将一二三的魂体从原来的身体里抽离出来。   而后,三个傀儡娃娃的身上出现极其繁复的黑色图案,像是一张符箓上图案,又好像不是,苏彼从未见过。   黑色的图案渐渐隐入三个傀儡娃娃的身体里,转瞬之间,大一大二大三跟着钻了进去。   不用繁琐的仪式,更不用祭炼,三个魂体进入傀儡娃娃之后,傀儡娃娃先是僵硬地动了动,已经开始熟悉自己的新身体了。   成了!   苏彼在一旁目瞪口呆,直勾勾看着动作还有些笨拙的三个傀儡娃娃,没忍住问道:“夏老——板,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夏孤寒耸耸肩,这次苏彼还真是冤枉他了,让一二三进入傀儡娃娃是顾晋年在操作。   在与“魂体”相关的事上,顾晋年才是专家。 第106章 无臂歌者   傀儡术夏孤寒确实只是懂得一些皮毛, 当初把大一大二的灵魂移进纸扎小人里,也废了夏孤寒一番功夫,并不是苏彼看到的那么简单。   后来大三的人形符是顾晋年指导着炼制的, 所以轻轻松松就让大三的魂体进入符纸中。   就跟画鬼符一样, 夏孤寒会, 但真的不精。而且隐隐约约中,夏孤寒觉得是有人教他的结果。但这个人是谁, 又是什么时候教的夏孤寒一点印象都没有。   总之不管怎样, 一二三终于有了一副结实的身体。   大一是一个竖着两条朝天辫的小女孩儿。按照它自己的喜好, 脸上涂了两个胭脂红的脸蛋, 一对熊猫眼,红红的嘴唇, 张开嘴是一口锋利的獠牙。穿着一件淡黄色公主蓬蓬裙。   大二永远跟随着姐姐,便选择了和姐姐差不多的样貌,不过好歹还知道自己是男孩子,就选择和姐姐同个色系的吊带裤, 留了一头短发。   姐弟俩看起来透着一种诡异的可爱。刚看的时候或许会觉得恐怖,看久了就接受了。   大三的样貌更贴合传统意义上的洋娃娃一点。因为这段时间和小路易玩得好, 他就选择了一双小路易一样的眼睛,湛蓝透彻。皮肤白皙, 脸更是圆嘟嘟的,穿着一套蓝色的吊带裤,看着就很可爱。   三个傀儡娃娃都不是很大,高二十厘米左右。这会儿排成一排被小路易拥在怀里,一动不动假装成人偶玩具,一起在VIP候机厅等飞机。   机票是夏云开帮夏孤寒买的,夏孤寒没拒绝。他早上醒得太早了, 这会儿趁着飞机还没起飞,就躺在椅子上补眠。   小路易乖乖地坐在夏孤寒的身旁,低头凑在一二三耳边,四个小的聚在一起不知道嘀嘀咕咕地在说什么。   旁人看起来也只当是小路易和玩具娃娃玩,不仅不觉得怪异,还很可爱。   一会儿后,VIP候车厅进来一对夫妻。   夫妻很恩爱,妻子挽着丈夫的手臂,贴得很紧。男的大概五十岁左右,两鬓微微发白,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手上戴着一双白手套,身板挺直。妻子看起来会年轻一点,她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套裙,头发挽了起来,看起来清雅贤淑。   夫妻俩的气质绝佳,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艺术熏陶出来的。   两人进了VIP候机厅,妻子看到小路易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   丈夫循着妻子的视线看过来,立马知道妻子在想什么,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我们的孩子也会和他一样可爱。”   妻子闻言勾唇露出温婉的笑容,“嗯,我相信。”   妻子又看了小路易一眼,和丈夫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不久之后,有人来通知夏孤寒可以上飞机了,夏孤寒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牵着小路易的手,去登机。   那对夫妻就走在夏孤寒身后,妻子是真的很喜欢小路易,主动和小路易说了几句话,还给小路易递了一块巧克力。   小路易没有接,而是抬头看了夏孤寒一眼,等到夏孤寒点头了,他才伸手接过巧克力,乖乖地道谢,“谢谢阿姨。”   “不用谢。”妻子是越看小路易越觉得喜欢,最后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小路易细软的头发。   上了飞机,夏孤寒继续睡觉,小路易和一二三窝在椅子上玩耍。   小路易把巧克力分成四份,平均分给一二三。   换了身体的一二三依旧不能吃人类的食物,但它们还是忍不住接过巧克力尝了个味,弄得牙齿黑乎乎的,小路易也不嫌脏,用湿纸巾给它们擦干净。   大三现在说话利索很多了,僵着声音说了一句“谢谢哥哥。”   四个小的吃完巧克力,又凑在一起说小话。   到底是一块巧克力的感情,说着说着便说到那对夫妻。   大一说道:“那个阿姨肚子里没有宝宝诶。”   大二便疑惑了,“可是阿姨的丈夫说他们就要有宝宝啦。”   这是听到那对夫妻俩的聊天了。   小路易懂得比大一大二多一点,他想了想说道:“他们会不会是要收养宝宝啊?”   一旁的夏孤寒掀开眼皮看了几个小的一眼,把头靠在顾晋年的肩膀上,继续睡觉。   之后一路夏孤寒就没有醒来过,一觉睡到飞机在覃州落地。   下了飞机,夏孤寒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明显还没睡够,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   取了行李之后,夏孤寒一手拉着行李,一手牵着小路易走出机场。   这就是小路易以后要生活的城市了,他紧紧牵着夏孤寒的手,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那对夫妻就在不远处,不过这次没过来打扰小路易,只远远地和小路易招招手。小路易朝他们露出甜甜的笑。   夏家派了人来接夏孤寒,看到夏孤寒重重地挥了挥手,“孤寒,这里!”   夏孤寒循声看了过去,便看到一个穿着长衫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站在人群中,挑着眉看他,两撇八字胡一跳一跳的,看起来有些滑稽。   这人名叫夏云正,是夏云开最小的弟弟,夏孤寒的小叔,比夏孤寒大不了几岁。   “小叔。”夏孤寒走过去叫人。   夏云正张开双手先给了夏孤寒一个热情的拥抱,嘴里抱怨道:“好小子,你自己算算有多久没回家了?”   夏孤寒很认真地给出一个答案,“差三天十一个月。”   夏云正:“……”   他瞪了夏孤寒一眼,他要的是这个答案吗?   夏孤寒一脸无辜。   罢了。   夏云正不再计较这个,俯身把小路易抱起来,“你就是小路易吧?长得可真可爱,来,叫哥哥。”   小路易从善如流,“小爷爷。”   叔叔的小叔,叫小爷爷肯定没错。   夏云正立马纠正他,“叫哥哥!”   “小爷爷。”小路易坚持。   等到了车上,夏云正还在和小路易纠结称呼,一个固执,一个坚持,翻来覆去地纠缠了几十遍,谁也没能改变谁。夏孤寒也不理他们,自己窝在后座,继续枕着顾晋年假寐。   许久之后,夏云正终于没有坚持过小路易,三十出头的年纪就被叫了爷爷,气得八字胡抖了几下。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夏孤寒闭着眼,也不管夏孤寒是不是在睡觉,用戏谑的语气说道:“天师座谈会的事我听说了,孤寒你可以啊,太给我们夏家长脸了。”   夏孤寒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夏云正顿了一下,透过后视镜观察了一下夏孤寒的脸色,才继续说道:“你爸当时那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苦衷,你别怪他。”   夏孤寒闻言睁开双眼,难得认真地说道:“没怪他。”   “没怪他就好。”夏云正松了口气似的笑了笑。他还算理解夏孤寒,说没怪那就真的没埋怨夏云开。   夏孤寒和夏云开的关系在夏家就是一个谜。   至今为止,夏家除了夏云开之外没人知道夏孤寒母亲是谁。当年,夏云开抱着尚在襁褓里的夏孤寒回来,当着一众兄弟姐妹的面宣布这是他的儿子,着实让夏家人吓了一跳。   不过当年夏云正还小,记忆不是很深刻,还是听二哥提起的才隐隐约约记起这件事。   要说夏云开爱夏孤寒吧,又给儿子取了夏孤寒这么一个名字,贫穷困苦样样都占,一点都不符合父母对儿子的祝愿。可要说夏云开不爱夏孤寒吧,又说不过去,至今未婚也未生育第二个孩子,看起来满不在乎,暗地里却事事关心。   今年年初,夏云开更是把夏孤寒逐出家族,并且勒令让家族中的人不要再提夏孤寒这个人,大有一种把夏孤寒远远推开的感觉。可一年还没过去,又突然当着各大世家家主的面,宣布夏孤寒是夏家下一任家主的继承人。   前后的反差极大,不仅夏云正,夏家的其他人都看不明白了。   如果夏云开不是他大哥,武力值又足以碾压他,他肯定是要撸起袖子和夏云开理论理论,问问夏云开到底想做什么?   尽管心里对夏云开的操作充满疑惑,夏云正还是能看得出来夏云开对夏孤寒的重视。这才有了之前那句话,他还是希望夏云开和夏孤寒父子俩的关系能修复好的。   之后一路无话,车子直接在覃州古城的停车场停下,一行人下车前往夏家巷。   古城是覃州著名的旅游景点,就算是工作日,古城的依旧很热闹。   还没走到夏家巷,不远处的一个小广场上,有乐声传了过来,唱歌的人嗓子有些沙哑,带着些微的沧桑。   夏孤寒突然往那个广场看过去,有一个年轻人站在人群中间低吟浅唱。他长得很年轻,可是眉眼间却充满了愁绪,眉头间的皱褶很深,似乎时常皱着眉头。   他的眼神如同他的歌声一样,不见清澈,仿佛蒙着一层朦胧的雾,像是历经苦难之后,苟且偷生地活着。可是细看之下,他的眼底还保留着一丝倔强。   音乐行至高潮,流浪歌手的高音就像是一声嘶吼,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发泄。   夏云正见夏孤寒停下来听歌,以为夏孤寒对那个流浪歌手感兴趣,便和夏孤寒说道:“唱歌的小伙子名叫何睿,三个月前来到这里的。本来古城这边是不让卖艺的,不过你也看到了,他没了双手,生活都困难。我见他唱歌好听,便出面让景区聘请他当驻唱歌手,每天在小广场唱歌。三个月过去了,倒也吸引了一批粉丝,每天都会过来听他唱歌。”   夏家在古城的地位特殊,景区的管理者还是愿意给夏云正面子的。不仅聘请了何睿当驻唱歌手,还为何睿提供食住。   刚开始确实带点公益性质,但何睿的声线特别,歌声又特别有故事感,一首简单的歌曲在他唱来都能轻易引起一些人的轰鸣。仅仅一个月,就有很多“歌迷”专门冲着何睿来,带动古城的消费。   从第二个月开始,景区就给何睿提了工资,工资里也不再带有公益帮扶性质,是何睿自己实打实挣来的。   因为是夏云正出面求的这个人情,所以夏云正对何睿会比较关注一点。   “他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夏云正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命格极贵,不知怎的,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听了夏云正的话,夏孤寒才注意到何睿的手。两边衣袖空荡荡的打了个结,这样让他看起来格外的瘦弱。   夏孤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眯了眯眼。   “要过去听听吗?”夏云正问。   夏孤寒:“先回家吧。”   他收回视线,继续往夏家巷的方向走。   没多久,便走到夏家巷外。   将近一年没回来,这会儿再次站在巷口的时候,夏孤寒愣了一下。   十个多月前,他就是在这里遇到顾晋年,甫一见面,顾晋年便牵起他的左手,在无名指上咬了一口。   明明第一次见面,夏孤寒却并不抵触顾晋年的亲近,当时甚至有种“终于等到了”的宿命感。   显然,顾晋年也想到当时的事,夏孤寒偏头去看顾晋年的时候,视线正好撞进顾晋年深邃的黑眸里。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十指相扣地走进夏家巷。   有一层无形的结界将热闹的景区和夏家分开,走进夏家巷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喧嚣尽皆消失,熙攘的人群渐渐淡去。   小桥流水的景致映入眼帘,犹如桃花源一般与世隔绝。   小路易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啊,湛蓝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新奇地打量着夏家巷里的景致。   大三的表情和小路易一模一样。   夏云正一手抱着小路易,一手捏了捏小路易白白嫩嫩的脸,越看越喜欢,“喜欢这里吗?”   小路易连连点头,脆生生地回答,“很喜欢!”   然后在夏云正怀里挣扎着要下来自己走。夏云正便把他放下,一二三也从小路易怀里跳下来。大一大二算是主人了,扯着小路易的衣摆,牵着大三的手,一副主人的模样,呼啦啦地跑开了。   夏家巷都是夏家的范围,夏孤寒也不用怕一二三会吓到普通人,便由着它们去了。   一二三装了一路的玩具娃娃,这会儿终于可以不用伪装,带着小路易一路撒欢地跑向夏家的主宅。   夏孤寒慢悠悠地走在后面,整个人看起来懒懒散散的。   “这次回来打算在家里呆多久?”夏云正配合着夏孤寒的速度,和他一起慢腾腾地往家里走。   夏孤寒本来打算明天就回雾州的,不过想到古城小广场的那个年轻人,就推迟了回去的计划,只道:“再看看吧。”   夏云正有些意外,“既然如此,就在家多留几天。”   夏孤寒没应,夏云正也不强迫他,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夏云正在说,夏孤寒在听,偶尔懒洋洋地应几声。   十几分钟后,夏家主宅庄严的大门出现夏孤寒的视野里,一同出现的还有夏云开。   看到夏孤寒,夏云开的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等夏孤寒走近的时候,他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回来啦?”   没等夏孤寒回应,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句,“我有事出来一趟,没想到刚好碰到你回来。”   “嗯。”夏孤寒应了一声,像是相信了夏云开的说法。   然而下一秒,大一就从夏云开的身后探出毛茸茸的脑袋,直接拆了夏云开的台,“才不是呢!我们到的时候,大爷爷就在门口等小老板了。”   夏云开直接把大一的脑袋摁回去,偷偷瞪了大一一眼。   大一朝他吐舌头,“略略略。”   大一大二在夏孤寒的带领下,根本就不怕夏云开。   夏云正笑看大哥口是心非又被拆台的模样,等看够热闹了,才站出来解围,“管他是不是凑巧遇上,先回进去再说。”   还故意把“凑巧”两个字咬得极重。   夏云开:“……”   他还想解释,不过看到夏孤寒微微上扬的唇角后,也跟着露出笑容,“走吧,回家。”   ***   小路易的事之前已经在微信里说清楚了,他之后会一直居住在夏家,唯一纠结的就是以什么身份住在夏家。   不过夏云正在见识到小路易的天赋,又得知夏孤寒没意愿收小路易为徒,便吵着要收小路易为徒弟。   夏云正至今未婚,也没孩子,为人看起来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其实很细心,让小路易跟着夏云正,夏孤寒是放心的。   不过夏孤寒充分尊重小路易的意见,他要是不想拜师,夏孤寒也不会强迫他。   夏云正想收小路易为徒倒不仅仅因为小路易天赋高,主要还是投缘,第一眼看到这个小孩儿就喜欢得紧。这不,除了开车,还一路把小路易抱回到夏家主宅来。   见夏孤寒不打算干涉,夏云正就蹲下身和小路易对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哄了十分钟,终于让小路易答应拜他为师。   别看小路易小小的,但他也有自己的考量。拜了夏孤寒的小叔叔为师父后,他和夏孤寒的关系就进一步加深了,是真正和夏孤寒成为一家人。   夏家人都不是很在意繁文缛节,夏云正有意收徒,小路易有意拜师,那么就直接成师徒关系了,小路易当下便改口叫师父。   夏孤寒见小路易和夏云正相处融洽,微微弯了唇角。   如此,小路易才算得到最为妥善的安置。   夏云正得了一个徒弟,正是高兴的时候,当晚就由他下厨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他可是有专业厨师证书的天师,特别是几道甜品做得极其符合小路易的胃口,不仅安抚了小路易到初到陌生环境的不安,也收拢了小路易的心。   ***   吃完晚饭,夏孤寒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和顾晋年一起去景区。   走出夏家巷,就像是来到另外一个世界。   喧嚣与烟火扑面而来,有种重回人间的久违感。   古城的夜晚很热闹,灯光将古老的建筑群点缀得美轮美奂,兼具了古典和现代的美。   人流往来如织。   夏孤寒和顾晋年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十指相扣。   这一幕好像曾经发生过,细细去想又毫无印象。   索性人就在身边,夏孤寒也便也不想了,和顾晋年一起朝着小广场的方向走去。   小广场又是另一番世界。   如果夏家巷是夏家天师特意打造出来的桃花源的话,那这个小广场就是音乐创造出来的静谧世界。   人多而不哗。无臂歌者用沙哑沧桑的嗓音低吟浅唱。歌声像是富有魔力一般,静静地在小广场流淌着。   有人站着、有人盘腿随意坐在地上,有人手牵手、有人背靠背……皆被带入音乐的世界,和唱歌的人产生共鸣,从歌者的歌声中看到自己的故事。   夏孤寒和顾晋年站在人群中,注视着小广场中央的无臂歌者。   或许是为了配合歌者的音乐,今晚小广场的灯光很暗,歌者更是站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空荡荡的衣袖在微风中轻轻飘荡,似乎在为歌者的音乐伴舞。   白天的时候离得远,夏孤寒只看到无臂歌者眼底的一抹倔强。现在离得近了,夏孤寒才知道这抹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倔强来自于哪里——音乐。   他很爱音乐。   所以即便失去了双手,弹奏不出或惊心动魄或舒缓平和的钢琴曲,他依旧倔强地用他的嗓子歌唱,哪怕唱到嗓子嘶哑。   夏孤寒在乐声中闭上眼睛,脑海里随之浮现出一副画面: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手里握着一把斧头,鼻尖发出赫赫粗喘。他盯着床上的年轻人,忽然挥动斧头,砍下年轻人的双手。   那双染上鲜血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曾经在黑白琴键上飞跃跳动,弹奏出最动听的音乐。   然而从那天之后,这双好看的手便不再属于年轻的男人。它们被装在玻璃柜里,放在展示柜上,供人收藏又束之高阁。   一曲终了。   夏孤寒睁开双眼,看着渐渐显露在灯光下的无臂歌者,笃定地说道:“是他。”   田东花园小区里的受害者之一,那双被最亲近的人砍下来的手,就是这个无臂歌者的。 第107章 接回双手   晚上九点半, 音乐准时停止。   听歌的人群渐渐散去,没人上前和无臂歌者说话,也没人和他合影, 他身上有着浓烈的排外气息, 把所有人都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   夏孤寒同样没上前, 只远远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转头和顾晋年说道:“回去吧。”   现在贸然上去和何睿说, 何睿也不会相信夏孤寒的话, 他的人生经历了太大的绝望, 已然失去了相信人的能力。就算有希望照进来, 第一反应不是激动,而是怀疑, 进而远离。   正因为如此,夏孤寒并没有找上何睿。   顾晋年没问为什么,牵着夏孤寒的手一起往夏家巷的方向走去。   随着人流散去,小广场渐渐安静了下来。   ***   没唱歌的时候, 何睿很安静,轻易不会说一句话, 他低头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任由身边的人来来去去。   断臂半年有余, 他已经学会用脚生活,他用双脚利落地收拾东西,突然有一阵风吹来,他的面前落了一张白色的名片。   名片正面朝上,何睿有些近视,按理说是看不到名片上的文字的,可他不经意间瞄了一眼, 名片上的文字就无比清晰地进入他的眼球里——夏氏香火店,雾州市静安区静安路揽月巷58号。   白色的名片上,除了这一串地址,再也没有其他信息。   何睿瞄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在景区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小广场,来到景区的员工宿舍。   当天夜里,何睿做了一个梦。   梦境里浓雾弥漫,看不清皱周围的景象,他迷茫地走在浓雾中。渐渐的,眼前的浓雾散去,一条颇具历史感的小巷出现在他的面前。   前面像是有东西在召唤他一样,引着他一直往小巷深处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到小巷尽头,尽头是一家香火店。   “揽月巷58号。”   何睿刚念出香火店的门牌号,马上意识到这个香火店和之前看到的名片上的地址一模一样。   突然感觉被人推了一下,直直地踉跄进香火店里。   这家香火店的摆设和其他家没什么不同的地方。唯一特别的是,柜台上放着一个将近一米高的圆柱体玻璃柜,里面装着一双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   这是他的手!   何睿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发出剧烈地跳动声,他踉跄地走上前,可还没触碰到那双手,眼前的一切便消失了。   梦醒了。   何睿睁开眼盯着头顶发白的天花板,无声地喃喃:“揽月巷58号……”   心脏在胸膛里剧烈的鼓动着,已经熄灭的火悄然无声地冒出了零星的火光。   ***   夏孤寒洗漱完后就瘫在床上不想动了,他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见老鬼站在床边,伸脚轻轻踢了踢他,“你把我名片给他了?”   这个“他”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夏孤寒穿着宽松的睡裤,抬脚的动作使裤脚向下滑,露出一截小腿。顾晋年顺手握住夏孤寒的小腿,手指轻轻在腿肚子上摩挲着。   “痒。”   夏孤寒动了动,不仅没摆脱顾晋年的钳制,顾晋年还顺势把他拉了过去,把夏孤寒的脚搭在自己的臂弯上。   “你想做什么?”夏孤寒微微眯着眼看着顾晋年,眼底藏着淡淡的笑意。   “你觉得呢?”顾晋年俯下身,凑近夏孤寒,两人离得极近,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气息,“我早就想在你长大的房间里……”   话还没说完,夏孤寒便狠狠地堵上他的嘴。   一吻结束,夏孤寒轻笑一声,桃花眼里仿佛带着钩子,“要做就做,哪来那么多废话?”   于是,顾晋年如愿做了想做的事。房间的灯到后半夜才彻底暗了下去。   ***   夏孤寒在夏家一待就待了三天,这三天他几乎天天都会去小广场听何睿唱歌,也清晰地感受到何睿的情绪变化。   他似乎没有第一天那么平静了,这从他的歌声里可以感受得到。并不是说他唱歌变得不好听和浮躁了,而是在沧桑和倔强之下,又隐隐多了一些令人振奋的力量,反而更能打动人心,也更加凝实了。   “你还做了什么?”这天晚上,夏孤寒同往常一般和顾晋年站在人群外听何睿唱歌,感受到他声音里越发坚定的力量,偏头问顾晋年。   顾晋年没有否认,“让他做了几次梦。”   梦到香火店,梦到自己的手。   一次或许只觉得是梦,那两次三次呢?   更何况何睿内心并不是真的绝望,他也想拿回自己的手,所以总会对梦里的那家香火店感兴趣的。   心里总会生出希望。   既然何睿抵触别人的靠近,那就让他主动来找夏孤寒。   都不用问,夏孤寒大概能猜到顾晋年让何睿做了什么梦,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种行之有效的办法。   又看了何睿一眼,夏孤寒懒洋洋地转身,朝顾晋年伸出手,“老鬼,回去了。”   顾晋年握住夏孤寒的手,明知故问:“回哪儿去?”   “雾州。”   夏孤寒之所以在夏家待了三天,一来是陪小路易适应夏家的环境,不过小路易和夏云正很投缘,这三天和一二三天天跟着夏云正后面疯玩,适应得很好,夏孤寒不用再担心。二来就是因为何睿,他在找机会接近何睿,希望何睿可以去雾州一趟。现在顾晋年用了更直接的办法,相信用不了多久,何睿就会亲自找上门来。   两件事都解决了,夏孤寒便没有待在夏家的必要。   “不多待几天?”顾晋年问,又补充了一句,“爸肯定希望你能晚几天回去。”   夏孤寒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在顾晋年面前也没什么好瞒着的,“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   父子俩之间虽然没有隔阂,但一直以来也不亲近,距离自然就远了。夏孤寒和夏云开说是父子,其实更像是一对公事公办的同事,有的时候夏孤寒甚至能感觉到夏云开对他的态度有些过于小心了。   顾晋年只伸手揉揉夏孤寒的脑袋,“你高兴就好,我都随你。”   雾州也好,覃州也罢,夏孤寒在哪儿顾晋年就在哪儿。   夏孤寒:“嗯。”   第二天夏孤寒还是选择回雾州,因为他听夏云正说,何睿向景区那边提交了请假申请,说是有私事要去处理。   小路易得知夏孤寒要回雾州,除了有些舍不得之外,倒也没哭,乖乖让夏云正抱着。夏云正已经为他物色好幼儿园,明天就要去上学了。   一二三虽然也有些不想和小路易分开,但还是和夏孤寒一起回去。   这天是夏云开送夏孤寒去的机场,车上父子俩异常沉默,夏孤寒枕在顾晋年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夏云开偶尔通过后视镜看夏孤寒一眼,依旧是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谁也看不出他的情绪。   到了机场,夏孤寒下车。   夏云开忽然叫住他,“孤寒……”   夏孤寒望了过去,神色慵懒。   “……以后小心点,注意安全。”夏云开憋了许久,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我知道,”夏孤寒顿了一下,又道:“你也是。”   夏云开目送夏孤寒的身影消失在人潮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面上终是露出复杂的神色。   ***   从覃州到雾州,飞机只要两个多小时。夏孤寒回到香火店的时候,天色还没暗下来。   他打开背包,被闷在背包里一路的一二三飞快地跑了出来,在躺椅上滚成一团。   手机微信的提示音响起,夏孤寒打开一看,是夏孤江发来的信息。   【夏孤江:到了没?】   【夏孤寒:刚到。】   夏孤江给夏孤寒发来一个地址。   【夏孤江:明天重案组聚餐,记得过来。】   【夏孤江:别躲懒啊,你好歹是组长!】   【夏孤寒:我有事,再说吧。】   倒不是夏孤寒懒得去,而是明天何睿可能会找上门来,有没有时间出去另说。   【夏孤寒:帮我查一个人。】   【夏孤江:又有案子?】   不怪夏孤江敏感,如果没有案子,以夏孤寒的性格,怎么可能主动去了解一个人,有这时间他早睡觉去了。   夏孤寒没回答夏孤江的问题,直接把何睿的一些基本信息发过去。   【夏孤江:收到,你等等。】   夏孤江现在人就在特殊部门,想要查一个人的信息还是很方便的,几分钟后,就给夏孤寒传了一份文件过来。   【夏孤寒:谢了。】   夏孤寒点开文件,首先看到的何睿在音乐厅弹钢琴的照片。   照片是出事之前拍的,何睿穿着一身黑色的燕尾服,白色的花领衬衫。他背脊挺拔地坐在钢琴前,气质高雅矜贵,像是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王子,集万千瞩目于一身。   而何睿确实能称得上王子,他是世界著名音乐学院的学生,还未毕业就已经举办过上百场个人音乐会,在古典音乐圈小有名气,有“钢琴王子”之称。   父亲是著名小提琴音乐家关怀远,母亲是企业家何芳,不过何芳两年前因病去世,关怀远还为此消沉过一段时间。   半年前,出了一场事故,何睿不得不截掉自己的双手。这个在古典音乐圈冉冉升起的新星还未开始绽放光芒,就暗淡收场。   关怀远为了照顾儿子也选择隐退,父子俩前后退出,让古典音乐圈着实嘘唏了一把。   夏孤江查找何睿信息的时候,自然也看过何睿的信息,这会儿直接打电话过来。   夏孤寒接通电话,没等他开口,就听夏孤江急吼吼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这个何睿不会是受害者吧?”   资料上只说何睿发生意外失去双手,却没说发生了什么意外。再加上夏孤寒突然关心这件事,夏孤江便笃定何睿是交换器官案的受害者之一。   “嗯。”夏孤寒没否认。   夏孤江:“他现在人在哪儿?”   夏孤江的话音刚落,夏孤寒就听到巷子里传来略显犹豫的脚步声。   “他来了。”   看来,何睿也是很着急的。   没等夏孤江回应,夏孤寒便挂了电话,坐在躺椅上打了个哈欠,等待着何睿的出现。   ***   何睿站在揽月巷的巷口,惊讶地看着面前的景色,竟然真的和梦中一模一样,这越发让他相信梦的真实性。   在今天之前,他只来过一次雾州市。也仅仅是那一次,让他骤然从云端跌下,“钢琴王子”成了失去双手的残废,他的世界也跟着天翻地覆。   说实话,再次踏上雾州这块土地,何睿是抗拒和恐惧的。要不是夜夜出现在梦里的香火店和那双被封在玻璃柜里的手,要不是心里的那道声音一日胜过一日的迫切,何睿这辈子都不可能踏上雾州这片土地。   “揽月巷……58号……”   何睿对着巷子的门牌,期待又犹豫地朝小巷深处走去。   景色一点一点和梦中的场景对上,当看到58号真的是一家香火店时,何睿心中的期待攀升至最高点。   两条空荡荡的衣袖微微晃荡着,何睿站在门口做了一会儿心里建设,郑重其事地走进香火店里。   一走进香火店,仿佛整个世界都阴了下来,气温比外面还低了几度,让何睿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何睿看到柜台里边的躺椅上懒懒散散地坐了一个人,估计是听到他走进来的动静,撩起眼皮看了过来。   对方看到他空荡荡的衣袖了,却没有露出惊讶或者诧异的表情,视线依旧浅浅淡淡,除了尚未清醒的惺忪外,没有其他情绪。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眼,何睿却莫名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这让他不禁有些紧张。好在他已经见惯大场面,很快恢复镇定,朝柜台里的年轻男人说道:“你好。”   “你好。”夏孤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等何睿自己说明来意。   既来之则安之,何睿没有再犹豫,注视着夏孤寒透彻的黑眸,试探地说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的场景就是您这家香火店。我的梦告诉我,来到这里可以寻找回我的双手。”   他的语气越来越郑重,“我想请问您,我我真的可以找回我的双手吗?”   夏孤寒没有回答何睿,他直接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拖着步伐径直朝着何睿的方向走来,等经过何睿身边的时候,突然说道:“跟我来吧。”   不等何睿反应,越过他走向门口。   何睿稍稍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跟上去。   两人来到巷口,夏孤寒打开后车门示意何睿上车,何睿心中虽然有诸般疑惑,还是坐了上去。   当看到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之后,何睿开始变得焦躁不安。   他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上次来雾州也是走得这条路,他满心信任得来,最后却失去了双臂,颠覆了世界而归。   似乎想到一些不堪回忆的画面,何睿的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瞬间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析出,牙根在打着颤,控制不住发抖。   何睿死死盯着窗外的景物看,强迫自己克服心理的抗拒和恐惧。   决定来雾州的那一刻,何睿已经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尽管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但何睿就没有想过要退缩。   他都已经是现在这种半死不活的模样了,哪里还有有利可图的地方呢?   这么想着,何睿渐渐放松下来,尽量让自己不要去回忆那段不堪的过去。   夏孤寒仿若没有察觉到何睿的心情,一路将车开到田东花园小区。   田东花园小区剩下的几个住户在诡医出事后,在政府的劝说下搬离小区。之后政府便派人将小区看管起来,等那些器官全部找到主人之后,小区才得以解封。   夏孤寒停好车后,直接下车,并走到后面为何睿打开车门,“到了,跟我来。”   说完径直朝小区走去。   何睿做了一个深呼吸,脸色苍白地下车,跟在夏孤寒的身后。   上次来这里还是半年前,这次再来,何睿却觉得这个小区似乎发生了一些改变。明明小区的景色一点变化都没有,可再次踏入,似乎没有之前那么阴暗,看起来更亮堂了一些。   夏孤寒直接走进特殊部门的值班室。   值班室里的天师认识夏孤寒,看到他进来立马站了起来,“夏老板。”   “嗯。”夏孤寒应了一声,直接和移值班的天师说道,“麻烦把173号带下来给我。”   特殊管理局对这些器官进行了编号,并且把名单给了夏孤寒。   173号正是何睿的那双手。   值班天师立马用对讲机让守在三楼的人把173号拿下来。   何睿满心的迷茫,却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心无杂念地站在夏孤寒身后,等待命运给自己的判决。   几分钟后,何睿听到门口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他几乎下意识地看过不去。几秒后,一个抱着圆柱形玻璃柜的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那个圆柱形玻璃柜和他梦到的一模一样,而里面的那双手,他更是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他的手。   绕是何睿再冷静,这会儿看到自己的手竟然完好无损地放玻璃柜里,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情感,眸光闪动,有晶莹的水液在眼中凝聚。他却舍不得眨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双手看。   值班天师看到173号是双手,再看看何睿空荡荡的双臂,便什么都明白了,他态度恭敬地说道:“夏老板,我们先出去了。”   “麻烦了。”夏孤寒点点头。   另外一个人把玻璃柜放下后,跟着值班天师一起退了出去。   何睿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夏……夏老板,是真的吗?”   “把衣服脱了。”夏孤寒没回答何睿的问题,戴上手套从玻璃柜中先取出左手。   何睿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竟然忘了如何用脚脱衣服。   “不介意别人看到吧?”夏孤寒突然问道。   “不介意。”何睿连连摇头,急得额头上都冒汗了,“我不介意。”   其实他是介意的,但这会儿显然容不得他太矫情。   夏孤寒便冲门口说道:“进来一个人。”   值班的天师去而复返。   夏孤寒:“帮他把衣服脱了。”   “是。”值班天师应了一声,便走到何睿身边,伸手帮他脱衣服。   何睿极力控制住想要避开的冲动,咬着牙表示感谢,“麻烦您了。”   有值班天师的帮忙,何睿的上衣很快就被脱了下来。   何睿看起来削瘦,但并不瘦弱,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符合主流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审美。只是肩膀往下,本来属于手臂的位置,现在覆盖着碗口一样的疤,狰狞可怖。   连何睿自己都有些抗拒这道伤疤,皱着眉头不想低头去看它们。   值班天师也没露出惊异的情绪,他只是有些好奇,手臂都成这样了,夏孤寒要如何才能把何睿的手臂接上?   “夏老板,麻烦您了。”何睿却莫名相信夏孤寒可以做到,他那双眼睛太澄澈太平静了,轻而易举地抚平他心里的紧张和恐惧。   夏孤寒轻轻点头。   下一秒,何睿左手的手臂漂浮了起来,自动朝何睿的肩膀对去。   还没触碰到一起,伤疤便开始脱落,露出血淋淋的骨肉和神经来。奇异的是,这个过程何睿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几秒钟后,他才隐隐感觉到轻微的麻痒,像是有蚂蚁在爬一样。   何睿实在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惊奇地看到肩膀和手臂的皮肤像是有生命力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在一起。   在他充满错愕的同时,夏孤寒已经取出另一边手臂,如法炮制地为何睿接上去。   前后不到五分钟,何睿的双手结结实实地回到他身上,像是未曾断过一般。   像是不习惯手已经回来了,何睿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手指,一点阻力都没有,完全随着心意而动。于是他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大,左右手一起抡了一圈,毫无痛感,和没断之前的感觉一模一样。   许久之后,何睿才停下来,盯着自己的双手,再也忍不住哭了出声。   值班天师震惊之后,开始安慰何睿。   何睿很快收拾好心情,感激万分地看向夏孤寒,“夏老板,真的谢谢您。”   他话还没说完,双膝一弯,打算给夏孤寒跪下。然而有一阵气流稳稳托住他的膝盖,阻止他下跪。   何睿知道这是夏孤寒的意思,便也没有执着给夏孤寒下跪,却也有些窘迫的说道:“夏老板,您需要什么报酬?只要我有,我一定给。”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的双手就是那个人给出去的报酬,现在夏老板帮他把手接回来,肯定也需要报酬。   只是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能给的不多,但夏孤寒要,他想尽办法都要还。   “给我写一首曲子吧。”夏孤寒脱下手套,扔进垃圾桶里。   “啊?”何睿没想到夏孤寒要的报酬如此简单,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夏孤寒却不欲多说,转身走出值班室。   何睿连忙跟上,等上了夏孤寒的车,他才郑重其事地说道:“夏老板,我一定会为您写一首歌。”   “嗯。”夏孤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启动车子,直接把何睿送到动车站。   目送何睿远去,夏孤寒偏头和顾晋年说道:“他的气运被偷了。”   夏云正说得没错,何睿的命格极贵,将来成就注定不凡。按理说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但有人偷走了他的气运,让他一夕之间从云端跌落。   “不过对他而言无所谓。”顾晋年倒不担心何睿的未来。   一个人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成就,或许会受气运和命格的影响,但真正的决定因素还是这个人自己。   就像何睿,他经此一遭,又扛下来了,其实气运和命格就已经发生改变,谁也不知道他未来会走到哪儿,又站得有多高。   “也是。”夏孤寒笑了笑。   话音落地,夏孤寒的手机便响起。   是夏孤江打过来了,夏孤寒接通,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夏孤江:“解决了吗?”   “解决了。”   “明天不用出来聚餐了,改成同州豪华七日游!”夏孤江边说边发出羡慕的声音,“啧,丛旻的手气逆天了。微博转发抽奖,转发了上百万条,偏偏就让他抽到了同州十人豪华七日游。我们整组人都去还凑不上十个人!”   夏孤寒:“……”   顾晋年:“……”   两人对视一眼,有志一同地把丛旻当成例外。   丛旻这个头顶气运金光的人,是老天追着喂饭的人,不能算是普通人! 第108章 精准标记   特殊部门的重案组一成立, 便马不停蹄地调查器官交换的案子,成员之间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对对方的了解还不够深。   所以这次案子结束之后, 重案组的成员就打算聚一聚, 联络一下感情, 顺便加深对彼此的了解。   本来聚餐的地址都已经定好了,谁能想到丛旻随手转发的抽奖会被抽中呢?   发起抽奖的是同州市一家刚开业不久的度假村。为了宣传, 度假村的官方微博便发起抽奖, 抽一人送同州十人豪华七日游。   同州市是海滨城市, 地处南方, 是国内的一处旅游胜地。十二月虽然不是旅游旺季,但十人豪华七日游这个奖项还是十分吸引人。一周的时间, 转发量就破百万。   丛旻是在转发时间截止前半个小时转发了这条微博,然后就很幸运地成为百万分之一,中了这个大奖。   丛旻孤家寡人一个,于是把这个奖贡献出来, 让整个重案组一起去同州。   重案组满打满算就八个人,还凑不齐十个。最后丛旻和度假村方面交涉了一下, 度假村便把十人游改成了八人游。   十一月二十日这天,重案组的成员在机场集合, 准备一同前往同州。   往返的机票都是度假村准备的,还都是头等舱。   吃住全免、机票全包……   只能说能抽中这份大奖的丛旻真的是气运逆天。   二十号这天早晨,夏孤江一大早就到香火店找夏孤寒,一进门,便看到夏孤寒和一二三在对峙。   因为一二三有了方便携带的身体,这次出门,夏孤寒打算把一二三一起带去, 让三个小的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不过鉴于上次从覃州回来的背包太闷了,这次一二三死活不进去背包,于是就有了现在夏孤江看到的一幕。   三个形态各异的傀儡娃娃排排站着,做着一样的动作,双手环胸,站在柜台上,抬着头“威武不屈”地看着夏孤寒。   “我不!”大一被顶到第一个,瞪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绝不妥协,“里面太闷,我们呼吸不过来!”   夏孤寒漫不经心地反驳:“你们不用呼吸。”   大二看了一眼姐姐的脸色,色厉内荏地嚷嚷道:“你这是虐待!你不人道!”   大三显得更懦弱一点,它缩了缩脖子,小声附和:“对……你不……不人道。”   夏孤江看了一会儿,没忍住笑出声来。   “难得啊,”他走过来,一连薅了三个娃娃,边薅边说道:“你们终于学会反抗夏老板了!”   大一挺挺自己的小胸膛,煞有介事地说道:“我们这叫维护自身权益!”   自从二楼的客厅开放,一二三经常和小路易在客厅看电视,也不知道看了什么东西,小词是一套接一套。   夏孤寒睨了大一一眼,大一立马往夏孤江那边缩去。   “这个包确实太闷了,”夏孤江看了一眼夏孤寒手中的黑色背包,为一二三说话,“这里到同州的至少要花上七个小时,一直呆在背包里也不是办法。”   一二三一起点头,“就是就是。”   夏孤江继续说道:“巷口不是有家宠物店吗?去买一个宠物专用的太空舱背包回来,既能带走它们,又能让它们看到外面的是世界,一举两得嘛。”   夏孤寒想想也是,便“斥巨资”从宠物店买回一个大号的太空舱宠物包,还是前面全透明的那种。   夏孤寒把一二三一起装进宠物包里。   一二三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更多的是新奇,在包里还不老实,这里看看哪里摸摸。   不过等夏孤寒和夏孤江一起前往机场,三个小的就乖乖呆在宠物包里一动不动,努力装成玩具娃娃。   半个小时后,两人抵达机场。   重案组的成员都已经到了,夏孤寒身后的宠物包率先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夏老板,你养猫吗?”苗盈盈好奇地问道。虽然夏老板看起来像是一只慵懒的猫,懒洋洋的不爱搭理人,但是苗盈盈却无法想象他养猫的样子。   养猫这件事和夏孤寒看起来极其不搭调。   其他人也有同样的想法,都有些好奇。   夏孤寒把背包拿下来给他们看,于是他们便在包里看到三个一动不动的傀儡娃娃。   一二三不怕重案组的成员认出自己,看到他们的时候,还齐齐露出笑来。   大三还好,它笑起来是可爱的。大一大二就是诡异的。尽管组员们已经见惯大场面,突然看到大一大二的笑,有几个人还是吓了一跳。   特别是丛旻,他眼睛都瞪大了,指着宠物包,“它们为什么会笑?”   仿佛要回应丛旻一样,一二三故意动了动。   丛旻:“!!!”   丛旻:“它们还会动!”   苏彼的傀儡娃娃撞了撞丛旻的腿,用沙哑的机械音说道:“别大惊小怪的,搞的好像没见过傀儡娃娃一样。”   “原来是傀儡娃娃啊。”丛旻突然反应过来。   苗盈盈也想起来了,用手肘撞了撞苏彼,“你前段时间就是在夏老板做傀儡啊。”   “嗯。”   一二三的出现让成员们稍稍惊讶了一会儿,不过一想到这些傀儡娃娃是夏孤寒的,马上就平静下来了。   夏孤寒嘛,做出什么事他们都不觉得惊讶。   这个小插曲过后没多久,广播就通知登机了,一行八人加上顾晋年这个鬼登上飞机,五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同州国际机场。   从同州国际机场到他们这次居住的度假村还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好在度假村服务周到,专门派车来机场接人。   度假村在同州境内的一个小岛上,中巴车接上夏孤寒一行人后,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来到码头。   司机操着浓重的地方口音说道:“你们等会要坐轮渡上岛,岛上的码头有人接你们。”   谢过司机之后,夏孤寒和组员一起下车。   码头人流熙攘,尽管现在是旅游淡季,来同州旅游的人还是很多。   几分钟后,有一艘轮渡到了。   夏孤寒他们排队上船的时候突然被工作人员告知,他们坐的不是这一艘。   几人只好退回来。   不过也没等多久,另一艘船到了。   这艘船上有度假村的logo,船一靠岸,就有工作人员从船上下来,找到丛旻,和丛旻对了身份信息后,把他们请到船上。   和前面那艘载满游客的船比起来,这艘船就显得安静了许多,除了船上的工作人员之外,就只有重案组的成员。   夏孤江吹着海风,不禁感叹道:“这就是VIP待遇吗?果然有钱人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   话落转头看向身旁的夏孤寒,难得见夏孤寒很有精神的样子。   但是下一秒,夏孤江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禁问道:“夏孤寒,是有什么不妥吗?”   夏孤寒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微微眯了眯眼,“我们偏航了。”   前面一艘游客的渡轮只比他们现在搭乘的这艘早几分钟出发。刚开始的时候,夏孤寒还能看到那艘游客渡轮的尾巴,可是这会儿,却什么都看不到。   那艘游客渡轮就这么凭空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不。   或许凭空消失的不是那艘渡轮,而是他们搭乘的这艘。   发现问题的不止夏孤寒一个。   楚君珩是名军人,他本身会比别人警觉一些,很快就感觉到不对劲。他立马就从位置上起来,表面看上去像是在看风景,其实在观察船上的工作人员,还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工作人员聊天。   工作人员看起来很正常,不心虚眼神也没有一丝闪躲。   楚君珩想要继续问,就看到缪杭音也出来了,她朝楚君珩摇摇头,意思是没必要在问了。   “怎么回事?”楚君珩走到缪杭音身边问道。   “他们没说谎。”   刚刚楚君珩在和工作人员聊天的时候,缪杭音就在观察工作人员的表情,非常确定他们没有说谎。   也就是说,在工作人员眼里,渡轮没有任何不对劲,他们也没有伤害他们的心思。   楚君珩不由纳闷道:“难道是我们想多了?”   缪杭音还是冷冷的,“谁知道呢?”说完就走回船舱里。   其他人也陆续发现不对劲,楚君珩把自己刚刚的见闻说了,众人不禁一脸迷茫。   所以真的没问题吗?真的只是他们想多了?   夏孤寒打了一个哈欠,歪歪斜斜地坐在椅子上,面对众人的疑惑,他倒是很淡定,“既来之则安之,船都上了,总不能跳下去吧?”   其他人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如果真是贼船,他们上都上了,船都行驶在海里,他们再担心也没用。   干脆走一步看一步。   再说了,就算遇到事,害怕的不应该是他们,而应该是把他们请上门的人。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老寿星上吊——找死。   ***   轮渡在海上大概航行了十几分钟后,之前那艘游客的轮渡又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众人眉头一挑,还真不简单啊。   唯有丛旻还在状况外。   丛旻虽然加入了特殊部门,但他的直播事业并没有因此荒废,他依旧是某直播平台上知名的欧皇吃播。   丛旻这次抽中大奖的事粉丝都知道,所以一上船丛旻就开始直播,为了防止队员们入境,他离得比较远。   这会儿渡轮快要靠岸,丛旻才结束直播回到队友身边。   丛旻一回来就发现大家面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忍不住挠了挠脑袋,“我错过什么了吗?”   在进入特殊部门之前,丛旻连一级天师都算不上,现在还是个野生天师。   对很多东西并不敏感。   夏孤江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好,本想去揽丛旻的肩膀,然而对方太高了,夏孤江便放弃了,选择直接问道:“你刚刚有没有看到那艘游客的渡轮?”   “不是一直在我们前面吗?”丛旻不解,然后又是一惊,“难道你们没看到?”   楚君珩举了举手,“我也看到了。”   他能察觉到不对劲,是因为军人的警觉和素养,那艘游客渡轮确实一直在他们的渡轮前面。   得知楚君珩和丛旻一直都能看到游客渡轮,其他人面面相觑。   难道刚刚的情况只针对开了天眼的天师不成?还是说,只有二级以上的天师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直到渡轮停靠在码头,这个问题都没有得到解答。   正如中巴司机所说的那样,度假村确实派人来码头接他们,一行人上了车之后,沿着环岛公路一直向西北方向行驶了十分钟左右,车子终于在度假村门前停下来。   度假村坐落于海边,坐拥一片广袤的私人沙滩。客房是别墅式的,一栋栋现代风格的别墅星罗棋布地散落在小岛上。   办理了入住登记之后,度假村的工作人员就带着他们来到一栋三层别墅入住。   别墅出门走个一百米左右就是度假村的私人海滩,咸腥味的风吹拂而来,带来海洋的气息。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点点的灯光像是有人把星空扯下来一块,点缀在度假村之中。   一步便是一景,美不胜收。   极佳的住宿环境让特殊部门重案组的成员暂时放下心里的隐忧,开始分配起房间来。   夏孤寒比较懒,不喜欢爬楼梯,便入住了一楼的卧室,卧室出去便是花园,满眼绿意盎然。   夏孤寒选择好房间后,和队员们打了个招呼,便回到卧室里去了。   几乎一整天都在路上,夏孤寒一进入卧室便瘫倒在床上,不过他也不用收拾东西,顾晋年已经自动自发地把东西收拾好了。   “起来,洗个澡回来再睡。”把带来的行李规整好后,顾晋年伸手将夏孤寒从床上拉了起来。夏孤寒完全不想动,跟没骨头的人似的挂在顾晋年的身上,连洗澡都要顾晋年帮他。   顾晋年也乐意纵着他,全程没让夏孤寒动一根手指,全然满足了夏孤寒想要偷懒的心思。   等再次回到床上,夏孤寒便抱着顾晋年入睡。   在入睡之前,夏孤寒含糊地问了一句,“你知道怎么回事吧?”   “领域。”顾晋年直接回答道。   夏孤寒来了一点精神,撑起身体,疑惑地看着顾晋年,“什么是领域?”   “驱鬼的一种手段,”顾晋年干脆也坐了起来,详细地解释道:“利用厉鬼和阴气构建起一个排他的领域,在这个领域内,只存在主导者想要留下的事物。”   领域一开,就能够完美得隐藏厉鬼和阴气,就算是夏孤寒也极难感受到它们的存在。却存在一个缺点,普通人无法感知到领域的存在,且不受影响。但开了天眼的天师进入领域后,也能感受到领域的排他性。   就如同今天在渡轮上一样,楚君珩和丛旻能看到那艘游客渡轮,而其他人却却看不到。   夏孤寒表示明白了,又问:“建立这个领域的作用呢?”   “精准标记。”   不用夏孤寒继续问,顾晋年直接给出答案,“有人想要通过领域精准标记重案组中的某一个人,领域的主导者可以使标记加强。”   但仅仅只是精准标记的话,根本就不需要在海上大费周章地设下一个领域,这样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点。   不过主导者尚未表明自己的目的,顾晋年也猜不到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孤寒重新躺下去,“那就等着吧。”   对方既然把他们引了过来,总有露出真面目的时候。   “睡吧。”顾晋年亲了亲夏孤寒的发顶。   夏孤寒:“嗯。”   他应了一声,没多久便在顾晋年的臂弯中睡着了。   度假村的夜晚很安静,只能听到窗外海风汹涌的声音。   一夜的时间转瞬即逝,鉴于早上有外出的行程,夏孤寒八点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即便如此,夏孤寒还是最晚起床的一个。   等他洗漱完走出房间,其他人已经在餐厅吃早饭了。   夏孤寒懒洋洋地走过去,和他们道了一声“早安”,随便选了一个位置坐下吃早餐。   早餐还没吃完,就有两个人找上门来。   他们一个穿着马甲西装,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姓贺。自称是别墅的管家,未来一周的时间内负责别墅里的事务。   另一个年轻一点,皮肤黝黑,一看就经常在海边游走,整个人看起来很阳光,笑起来到时候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在黑皮肤的映衬下,显得牙齿特别白特别亮。   他也姓贺,和管家是兄弟。   兄弟两人都是同州本地人,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个小岛上。   小岛的度假村建立起来后,兄弟俩就在度假村里工作。哥哥贺成负责别墅事务的管理,弟弟贺翔则是海滩的安全员,这次领导派他过来给夏孤寒一行人当导游。   出门之前,贺翔细细介绍了这次七天豪华游的计划。   说是同州豪华七日游,其实有五天都在小岛上,只有最后两天才会前往同州市区,逛逛同州市著名的景点。   小岛名叫上礁岛,很久之前是个小渔村,岛上的人以捕鱼为业,几乎与世隔绝。三年前小岛被墨氏集团看中,墨氏集团斥巨资在小岛上建立起度假村。   度假村里各项娱乐设施完备,不仅有游乐场还有水世界,还能泡温泉……   真要玩的话,五天的时间确实差不多。   贺翔把度假村的传单发给在座的人,“这些都是度假村的项目,未来的几天,我会带领各位把岛上的项目都体验一遍。”   “如果没有意见的话,今天我将带各位去岛上的游乐场玩,体验度假村开发的寻宝游戏。”   “寻宝游戏?”听贺翔一说,玩心比较重的苗盈盈来了兴致,“怎么个玩法?”   贺翔马上解释游戏规则,“我们每天会在游乐场放置三个宝藏,游客可以一边游玩一边寻找宝藏。”   一天只放置三个宝藏,若是能找到一个宝藏,可以到度假村管理处兑换一张别墅区三天两晚体验券,找到两个宝藏,度假村内的所有娱乐设施对其免费开放。   “那如果三个宝藏都找到了呢?”丛旻跃跃欲试地问道,他觉得这个游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如果能找到三个宝藏……”贺翔的语气拖得很长,故意卖了个关子,“如果能找到三个,不仅可以得到上面两种待遇,还可以获得度假村送出的大礼一份。”   贺翔神秘地笑了笑,“价值连城的大礼哦。”   “有人找到过三个宝藏吗?”丛旻又问。   贺翔摇头,“度假村开业已经三个月,还没有人一天内找到三个宝藏。”   事实上宝藏藏得很隐密,大多数时候一天一个都没能找到,更别说是一连找到三个。   丛旻摩拳擦掌,想要去大显身手一番。   其他人都也对藏宝行动表现出兴趣来,奖品暂且不提,就是高难度的寻宝看起来很有趣。   贺翔适时提醒了一句,“寻宝游戏不是团队战哦,而是单人作战。每个藏宝地点都有监控,谁第一个拿到宝藏,我们的工作人员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条规则不仅增加了竞争感,还避免了团队作弊。   “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我现在就带各位过去吧。”   丛旻首当其冲,还问贺翔,“我可以开直播吗?”   “当然,”贺翔笑得很灿烂,“这也是在帮度假村做宣传,我们求之不得。”   夏孤寒无所谓去哪里玩,见其他人都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也没扫大家的兴,跟着起身,一起出门。   上了门口的大巴车,夏孤寒在经过丛旻的作为时,把宠物包递给丛旻,“帮我背着吧。”   “……哦。”丛旻愣了一下接过宠物包,没明白夏孤寒为什么把三个傀儡娃娃给他。   夏孤寒连解释都懒,径直走到后座,缩到角落里。   感觉到顾晋年在自己身边坐下,夏孤寒把头一歪,枕到顾晋年的肩膀上。   “他们在挑选。”夏孤寒动了动,找到一个舒服的睡姿后,突然说道。   顾晋年认同地点点头。   从上百万人中抽中一个,是挑选的第一步。第二步便是游乐场里的寻宝游戏。   游乐场是度假村的招牌,每天接待的游客数量之巨,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要在一天之内,在上万的竞争者中把三个宝藏全部都找到,考验的不是实力,而是运气。 第109章 寻宝游戏   夏孤寒没再和顾晋年继续挑选的话题, 而是拿出手机查找有关度假村的寻宝游戏的消息。   这一查,夏孤寒才知道这个寻宝游戏在网上有多火。   度假村的营销相当厉害,开业才三个月, 可是寻宝游戏早就在网上传开了。因为至今没有人一天内寻到三个宝藏的缘故, 越来越多的人来到度假村挑战这个游戏。   度假村至今只公布了前两个宝藏的奖励, 第三个宝藏的奖励还是一个秘密。但网上已经有传言了,不断有所谓的内部人员出来爆料, 有人说三个宝藏的奖励是同州市的一套海景房、有人说是度假村的股份, 甚至还有人说是墨氏集团的股份……   总之网上众说纷纭, 说什么的都有, 共同点就是都把奖励往大了说。   为此有人去询问了度假村的官方微博小编,得出的答案是奖励可能比传言的还要丰厚。当时这个答案还上了微博的热搜, 引起了极大的讨论,也实实在在赚了一波流量。   度假村真的玩这么大的吗?   没人知道真正的答案,但官方微博的回答却引来了很多投机者,他们心存侥幸, 觉得自己有可能找到宝贝。   如果真的能在一天内找到三个宝藏,那不得发了?   只是现在距离寻宝游戏出来已经两个月过去了, 竟然没有人能够在一天之内找够三个宝藏,大部分都是只能找到一个。   如此之下就有人质疑, 度假村到底有没有在游乐场里放置三个宝藏。为了打消观众的质疑,某天营业结束后,度假村的负责人开了一场直播,当着几百万观众的面找出了三个宝藏。   负责人当时就在直播间里说明:“宝藏不会给提示,但也不会藏在有危险的地方,能不能找到宝藏,全凭运气。”   有了那次证明之后, 很多人便不再怀疑这个寻宝游戏。   而那场直播,又一次上了各大平台的热搜,再一次宣传了度假村。   度假村的知名度也就这样起来了。   趁着中巴前往游乐场的时候,夏孤寒找到那场直播的录屏,倍速看下来后,认同了负责人的话,能不能找到宝藏,确实全凭运气。   说是宝藏,看起来却平平无奇,就是游乐场里随处可见的物品,实现也没有关于宝藏的提示。也就是说,在找到宝藏之前,谁也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东西,在哪个方位。   看完这段视频,夏孤寒更加笃定有人在挑选拥有大气运之人。   加码到令人不得不心动的抽奖奖励,本身就已经在考验一个人的气运了,如果气运不够好,根本压不住奖品。难度极大竞争极其激烈的寻宝游戏,也是凭运气说话。   夏孤寒收起手机,抬眸看向丛旻的位置。   丛旻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他这会儿一手抱着宠物包一手拿着手机正在做直播。   也不知道弹幕上说了什么,丛旻憨笑道:“我就试试,肯定有运气比我好的。”   夏孤寒收回目光,闭上了眼睛。   几分钟后,中巴停在游乐场的门口。   现在是早上九点,游乐场才开始营业半个小时,门口便熙熙攘攘地站了很多排队进场的游客。   他们中有一部分人是住在度假村的人,但还有一大部分是赶着今天早上最早的渡轮上岛的人,似乎早进去游乐场一分钟,他们就能早点找到宝藏。   相较于其他游乐场的顾客群体,度假村游乐场的顾客群体会不一样一些,毕竟很大一部分人是冲着寻宝游戏来的。   夏孤寒跟着组员一起下车,和摩拳擦掌的组员不同,他看起来有些蔫蔫的,好看的眉眼耷拉着,永远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有贺翔带着,他们不用排队,直接从VIP通道进入游乐场。   一进入游乐场,组员们便各自散去。这可是“个人战”,自然要各自为政了。   夏孤江见夏孤寒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凑过来问道:“你把一二三给丛旻,是担心他出事吗?”   夏孤寒挑着眉看向夏孤江,没回答。   夏孤江继续道:“昨天坐渡轮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了,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今天又莫名其妙地把一二三给丛旻背着,肯定是预料到他会遇到什么事,才让一二三保护他是吧?”   “嗯。”夏孤寒应了一声,算是肯定了夏孤江的猜测。   但夏孤江还是不懂,丛旻到底会遇上什么麻烦?   他刚想问,不远处就传开一阵骚动,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有人在说“找到了!找到了!”、“今天这么早竟然就找到第一个宝藏了!”、“艹,这是什么逆天的运气?”   ……   夏孤江感受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想了想,丛旻刚刚好像就往那个方向去的,面上的表情顿有些微妙,“不会是丛旻吧?”   夏孤寒已经往那个方向走去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夏孤江立马跟上。   他们过去的时候,丛旻还站在水池里,看着在自己掌心上爬着的小乌龟,面上还有些怔愣,显然他自己都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而夏孤寒和夏孤江这一路走过来,便从别人的讨论声中得知了事件的经过——   丛旻进入游乐园之后,立马成了别人的焦点,两米多的大高个却背着一个可爱的宠物包,宠物包里还装着三个玩具娃娃,极大的反差让别人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   其中有一个小孩儿对丛旻包里的一二三感兴趣,吵着要看娃娃。丛旻包里装得可是傀儡娃娃,哪里敢给小孩儿看?   小孩儿也是淘气,丛旻不给他看,他就爬上水池的护栏,想要伸手去抢丛旻的背包。护栏的宽度还没有十厘米,小孩儿一个重心不稳,掉到水池里去了。   丛旻想也没想就跳下去救人,把小孩儿捞回岸上后,发现有东西爬到他的裤腿里,俯身去摸,拿出来一看,是一只小乌龟。   他本来想把小乌龟放回去,眼尖地发现小乌龟的龟甲上有一个浅绿色的小点,小点的直径大概就零点五厘米大小,混在乌龟的背甲上,极难发现。   丛旻的眼力极好,看到小点后,心里有所怀疑,于是拿出手机照着乌龟拍了一张照片,无限放大之后,才看清那个小点其实就是度假村的logo。   “我……我好像找到了。”   监控将这一幕完整地传到某一个监控室,正在看监控的男人看到这一幕后,猛地坐了起来,让人反复将这个画面播放几次后,才恢复平静,坐回椅子上。   “通知下去吧。”   男人轻轻摩挲着下巴,叮嘱一旁的助理。   助理应了一声“是。”犹豫了一会儿又说道:“墨总,这个人就是微博抽中大奖的人。”   被称为墨总的男人来了一点兴趣,眯了眯眼,“让人盯着他。”   “好。”   同一时间,广播声响彻整个游乐场——   “今日第一件宝藏已找到,各位游客请继续加油。”   夏孤江听到广播,一句“牛逼”脱口而出。   而游乐场的工作人员已经上前,将丛旻从水池里拉出来。   丛旻总算完全反应过来了,捧着那只小乌龟乐呵呵地不断傻笑。   围观的游客得知第一件宝藏就是小乌龟,以及小乌龟背甲上那粒几乎和花纹融合在一起的度假村logo时,直呼度假村太变态。   谁会想到小乌龟会是宝藏?就算有人真的想到了,估计也找不到那粒极其微小的logo,更何况水池里可不止一只乌龟。   综合下来,只能说丛旻的运气实在是太逆天。   第一件宝藏的出现带来小范围的骚动,骚动过后,游客们该玩的继续玩,该找宝贝的继续找宝贝。   丛旻把小乌龟交给工作人员之后,走到夏孤寒和夏孤江的身边,很真挚地和夏孤寒道谢,“夏老板,谢谢你啊。”   要是没有三个傀儡娃娃,也不会引来淘气的小孩儿,自然也就不会有之后的事情了。   夏孤寒看了一眼丛旻金光璀璨的头顶,沉默了。今天一二三在谁身上都不会有在丛旻身上的效果,有好运的不是一二三,而是丛旻自己。   见丛旻要把宠物包还回来,夏孤寒没接,“你拿着吧。”   “可……”   丛旻还想说什么,便被夏孤江推着走了,“你还不了解他,他连拿包都懒,你带三个小的去玩儿吧。”   “……好吧。”丛旻终于还是应下了,背上宠物包,再次开启了自己的寻宝之旅。   夏孤江目送丛旻远去,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天是找不到宝藏了。”   有丛旻在,比运气谁能比得过他呢?   等夏孤江转身的时候,夏孤寒已经走了。夏孤江冲着夏孤寒的背影喊道:“你接下来去哪儿?”   夏孤寒抬起自己和顾晋年紧握在一起的手,“约会。”   夏孤江看看他们,又看看自己周围依偎在一起拍照的情侣。   夏孤江:……   他把自己的两只手拍在一起,也紧紧握住,怪腔怪调地说道:“走,我们也约会去。”   哼,谁还没个手牵了? 第110章 大气运者   夏孤寒并没有骗夏孤江, 没了夏孤江这个闪闪发亮的电灯泡后,夏孤寒还真和顾晋年约会去了。   平日里,夏孤寒如果不是有事便懒得出门, 和顾晋年“结婚”这么久, 真正的称得上约会的只有一次。就是几个月前, 大半夜去看《古宅惊魂》这部电影,结果夏孤寒还在电影院把整场电影的时间都睡过去了, 约会了个寂寞。   现在好不容易在外面, 还是约会圣地之一的游乐场, 自然要好好地, 认真地约会一场。   即便顾晋年没说,夏孤寒出门前就看出了顾晋年的心思。   毕竟某人又按照杂志幻化出今天穿的衣服, 身材颀长,五官俊美无俦,无时不刻都在散发着“约会”的信息。   夏孤寒还能怎么样?满足他呗。   一人一鬼手牵手走在人潮中,周围的一切就像是摆设, 他们眼里只有彼此。   夏孤寒按照顾晋年的意愿,把游乐场的娱乐设施都玩了个遍, 最后被顾晋年带到鬼屋门口。   “你确定要玩?”夏孤寒看了一眼鬼屋,再转头看了一眼顾晋年。   鬼boss想去鬼屋玩?   是进入吓人还是吓鬼?   顾晋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夏孤寒眯了眯眼, 突然笑道:“进去玩也可以,你把手机拿给我看看。”   顾晋年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又想到了什么,面不改色地把手机递给夏孤寒。夏孤寒拿过手机,点开浏览器,发现浏览记录上一片空白。   “你要看什么?”顾晋年明知故问。   夏孤寒没回应,而是在浏览器的搜索框上输入“约会”两个字。搜索框自动跳出顾晋年的搜索记录, 排在第一位的赫然是:游乐场约会攻略。   夏孤寒意味不明地哂笑了一声,点开搜索记录,随便点条进去,就看到其中一条:如果游乐场有鬼屋记得带ta一起去玩,无论你害怕还是他害怕,结局都是美好的。   “这就是你要去鬼屋的理由?”夏孤寒把手机还给顾晋年,同时在心里吐槽道:老鬼果然是老鬼,懂得清楚浏览记录,却不知道开无痕浏览。   小心思被戳穿,顾晋年面色不变,还很镇定地问道:“还进去吗?”   “去啊。”夏孤寒勾唇笑了笑,牵着顾晋年的手走进鬼屋,只是快进去的时候,夏孤寒突然问道:“待会儿是你害怕还是我害怕?”   一个阅鬼无数的天师,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鬼,到底谁表现出害怕才会更符合逻辑一点?   顾晋年没回答这个问题,拉着人直接走进鬼屋。   鬼屋里应该开了空调,温度比外面凉了很多,光也跟着暗了下来,到处灰蒙蒙的一片,只能看到自己周围方寸的地方。   但问题是夏孤寒和顾晋年都能在夜中视物,于是那些躲在暗处的工作人员都被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就算是想突然冒出来吓夏孤寒和顾晋年一跳,也没可能。   可顾晋年明明不害怕,却一直往夏孤寒身上贴,两人靠得极紧,夏孤寒甚至能感受到顾晋年身上传来的冰凉的体温。   得,进鬼屋前的那个问题有答案了。   是顾晋年“害怕”。   意识到这点的夏孤寒没忍住勾起唇角,乐意配合顾晋年演戏。   于是这一路下来,顾晋年不是被突然冒出来的鬼“吓到”紧紧抱住夏孤寒的手,就是被“吓到”拉着夏孤寒被鬼追得到处跑,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胆小鬼”。   夏孤寒倒也玩出情趣来,每一次都在猜测顾晋年到底会“吓”出什么反应。   以至于鬼屋出来后,夏孤寒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顾晋年看着夏孤寒微微发亮的眼睛以及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揉揉夏孤寒的头发,趁夏孤寒没反应过来之前,俯身吻上夏孤寒含笑的双唇。   如果夏孤寒当时打开顾晋年的手机备忘录,一定会看到这么一条游乐场约会攻略——   如果两个人都不害怕,那你适当假装害怕,让对方感受到被你需要的满足感。   虽然夏孤寒和顾晋年的情况和攻略里略有不同,但两个人都对这次的鬼屋之行很满意。   顾晋年吻了许久才放开夏孤寒。   “走吧。”夏孤寒拉着顾晋年就走。   “去哪儿?”   “攻略里不是写了吗?去坐摩天轮啊。”   在摩天轮抵达最高点的时候接吻,便能永远在一起,永远幸福。   当然,夏孤寒和顾晋年都知道这个说法是无稽之谈,但来都来了,总要“浪漫”一回不是?   之后一人一鬼去坐了摩天轮,也在摩天轮的最高点亲吻彼此。下来之后,他们像普通的情侣一样,分吃同一个冰淇淋,牵手拥抱。   半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等到快吃午饭的时候,游乐场的广播再一次响起:“第二件宝藏已找到。”   尽管广播里没说是谁找到第二件宝藏的,但夏孤寒下意识就想到了丛旻。   果然,下一秒夏孤寒就在重案组的群里看到了消息。   度假村把宝藏藏得匪夷所思,第二件宝藏是个饮料瓶。   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从自动售货机里出来的饮料瓶。   丛旻在游乐场逛了一圈,感觉口渴,就近从自动售货机里买了一瓶快乐水。度假村的隐藏logo和快乐水的颜色一模一样,还贴在瓶底的地方,一样是一粒零点五厘米大小的点。   如果丛旻没注意看,很有可能就会错过了这个宝藏。   可即便如此,当这个宝藏寻获的过程发到群里后,群里的成员纷纷发出一窜问号。   整个游乐场那么大,零散分布着上百台自动售货机,丛旻是怎么挑中放着宝藏的那一台的?售货机里的饮料有几十种,丛旻又为何偏偏挑中了那一种?   更更离谱的是,那瓶饮料为何独独等到丛旻购买的时候才掉下来?   陈末朗的问号会特别多一点。   【沉默是金:?????】   【沉默是金:我当时和丛旻在一起,我和他买了同一种饮料,我在前他在后,前后不到一分钟。】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事找不到宝藏,而是宝藏离你一步之遥,你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别人拿走。   【我的虫儿你的心:认命吧。】   【傀儡苏:认命吧。】   【夏孤江:认命吧。】   【沉默是金:已经认命:)】   ……   夏孤寒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小岛的太阳很大,尽管已经冬天了,还是晒得人有些热。   不过这个温度对夏孤寒而言正好。   “还有最后一件了。”夏孤寒收起手机,说道。   顾晋年附和了一句,“快坐不住了吧。”   丛旻的好运气谁见了都会感到不可思议的程度,都不用等到丛旻找到第三件宝藏,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确认了。   一旦丛旻找到第三件宝藏,策划这一切的人便会迫不及待地将丛旻带走。   显而易见,他们想要丛旻的气运。   不,他们或许不会把丛旻带走。   “精准标记。”   顾晋年和夏孤寒想到一处去了,也明白了昨天那些人为什么要开启领域,来给丛旻打上精准标记。   领域的作用是增强精准标记。   幕后的人利用领域增强丛旻身上的精准标记,以后无论丛旻在哪里,他们都能通过精准标记吸走丛旻身上的气运。   所以根本就不用把丛旻带走,因为昨天在轮渡上的时候,他们就在丛旻身上打了一条超强“通道”,可以通过这条“通道”,源源不断地吸取丛旻身上的气运。   “去找丛旻。”夏孤寒说道。   顾晋年自然没意见。   ***   监控室里。   “又是他!”男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里瘦高的男人,放在椅子上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男人缓了一会儿才稳住自己的情绪,和一旁的助理说道:“快去把大师请过来一趟。”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男人口中的大师来了。   男人恭敬地朝着大师鞠了一躬,说道:“大师,我们找到大气运之人了!”   大师是一个中年男人,面容祥和,闻言眉头一动,“哦?让我看看。”   男人看了助理一眼。   助理会意,把两段寻宝的视频播放给大师看,并且解释道:“这个人还是微博抽奖的中奖者,叫丛旻,是星星直平台的吃播,在粉丝眼里他就是一个欧皇。”   其实不用助理说,大师看到丛旻认出他了,因为他在丛旻身上看到自己打上的精准标记。   看完两段视频,大师沉吟了片刻,“看着确实像是大气运者,不过再等等,看看他能不能找到第三件宝藏。”   话虽然这么说,可大师心里已经肯定丛旻就是大气运者,因为他这两次获取宝藏的过程,与其说是“寻找”,还不如说是宝藏自己撞到他身上的。   如果不是大气运者,又怎么可能如此巧合呢?   之所以说再等等,只是大师想看看丛旻的大气运到底强到什么地步。   到了这会儿,丛旻的一举一动都在游乐场的监控之下。   “他去抓娃娃了!”男人突然激动起来。   第三件宝藏就藏在娃娃机里,整个娃娃机室一共有一百多台娃娃机,每台娃娃机里装的物品都不一样,全部加起来有上千件,如果丛旻要找到第三件宝藏,就必须得从这么多娃娃机的物品里精准地抓到藏着宝藏的那一件。   视频里,丛旻好像在低头和宠物包说话,一会儿之后,他来到一台娃娃机面前,投币开始夹娃娃。   可以看得出来,他的目标是娃娃机左侧的粉红猪,他操控娃娃机把手的动作很熟练,看来是个夹娃娃的高手。   没多久,这个粉红猪娃娃已经被夹到洞口处。   丛旻再次投币。   用操纵杆调整好位置,正想按下去的时候,一对打闹的情侣突然撞了一下他,连带着操纵杆也被撞得偏移了位置,娃娃机的爪子抓错了目标,抓到了粉红猪旁边的弟弟猪。   好巧不巧,这一爪正好是强力爪,牢牢地抓起弟弟猪,到洞口的时候,松开爪,弟弟猪掉了出来。   丛旻边取边和宠物包里的大三说道:“抱歉,我抓错了。”   话才说完,丛旻立马就感到不对劲了,他立马把弟弟猪从娃娃机里掏出来,轻轻捏了捏弟弟猪的脸,发现里面有一个硬块。   丛旻对自己的运气有深刻地认识,当下毫不犹豫地撕开弟弟猪的脸,在一团棉絮中找到一个小皇冠,他又仔细看了看,还真在皇冠上发现了度假村的logo。   广播响起:“第三件宝藏已经找到。”   “同时,三件宝藏皆为同一个人找到。” 第111章 购买气运   第三件宝藏已找到的广播响起时, 整个游乐场顿时炸开了锅。这还是度假村开业以来,第一次有人同时找到三件宝藏。   这让游乐场里的游客都想找到那个找到宝藏的欧皇,看看能不能蹭蹭欧皇的欧气, 更好奇找到三件宝藏的奖品会是什么。   监控室里, 被男人找来的天师也坐不住了。他一直盯着监控看, 当丛旻找到第三件宝藏时,他分明看到丛旻头顶上一闪而过的金色光团。   虽然那团光团出现的时间很短, 几乎只有一瞬间, 但天师还是确定那团光团就是气运金光!   一个人要拥有怎样的气运才能凝结成如此庞大和耀眼的光环呢?   天师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内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同他说: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监控室里的另一个男人虽然看不到气运光团, 但是丛旻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接二连三地找到宝藏,足够说明丛旻的运气已经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   “大师, 是他了吧?”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天师。   天师用无比笃定的语气说道:“就是他。”   丛旻就是他们想找的大气运者!天师从未见过气运如此强烈之人!   拥有大气运的人,有着这世间最好的运气,他们仿佛是被老天亲儿子,老天无比眷顾他们, 无论想做什么都能成功。   如果一个企业的掌管者,拥有了这般的大气运, 那么便可以将这个企业推到无上的高度。   尽管心里已经有所猜测,但是听到天师肯定的答案, 男人还是止不住激动?男人坐不住了,问天师,“那现在可以将他的气运转移过来了吗?”   天师的计划并没有瞒着男人,男人自然知道天师已经在丛旻身上打上了精准标记,随时都可以把丛旻的气运转移到他身上。   “可以,墨总请和我来。”天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将男人带到另外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的中央有个祭台, 祭台上画着繁复的法阵。天花板的中央装着一块八卦镜,镜子清晰地折射出了房间的样子。   “墨总,请。”   男人明显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也不是第一次进入祭台,他熟门熟路的走到祭台的中央盘腿坐下。   见男人已经准备好了,天师割开自己的手指,挤出一滴血,滴在祭台繁复的纹路上。   血一进入祭台立马就被祭台吸收,随后天师点燃一张符纸,火光直直地冲进男人的身体里。   “呃……”   那一瞬间的冲击力有点大,男人的身体不由得震了一下,“噗嗤”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血落入祭台,转瞬之间被祭台吸收殆尽。   祭台上繁复的法阵顺着逆时针转动起来,有光芒慢慢地从法阵的纹路上溢出来,最后汇成一束投向天花板。又经过天花板八卦镜的反射,回到男人身上,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光芒中。   连接男人和丛旻的通道悄然开启,有一股常人感受不到的吸力在通道里运转,想要悄然无声地将丛旻的气运吸过来转移到男人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操控阵法的天师却突然吐出一口血来,他猛地睁开双眼,眸光震动。   怎么可能!   为什么无法将丛旻的气运吸过来?   ***   夏孤寒找到丛旻的时候,丛旻正抱着宠物包缩在游乐场的一处监控死角里。   一二三都已经从宠物包里跑出来,大一站在丛旻的发顶,大二大三分别站在丛旻的左右肩膀,像是护法一样护卫着丛旻。   三个小的不再是一副软萌的模样,站在丛旻身上龇牙咧嘴。不仅如此,它们还伸手抓住空气中洋溢着的看不见的力量,放进嘴里,大快朵颐。   嘎嘣脆,鸡肉味。   看这个样子,夏孤寒便知道吸取丛旻气运的通道打开了,这会儿正想从丛旻身上吸取气运。然而那些人却想不到,这条通道一打开,一二三就会察觉到这些力量的存在,来者不拒地将这些力量“吃”进去,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夏孤寒眯了眯眼,拂了一下手,眼前的景象立马变得清晰起来。   虚空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化作巨蟒,张开血盆大嘴,想要吞噬丛旻头顶的金色光团。然而一二三就像是丛旻最坚实的护卫,牢牢守护在丛旻身上,和那条巨蟒缠斗着。   一二三藏在手里的利爪显露了出来,每一爪子下去,都会在巨蟒身上撕下一块血肉下来。嘴里的獠牙锋利极了,张口撕咬的时候还发出咕噜噜的状似威胁的吼声。   巨蟒完全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被一二三阻挡了好一会儿,愤怒了。瞳孔竖起,巨大的蛇身在空中倒腾,让周围的空气随之一凝后,又迅速涌动起来。   “呼呼呼……”   剧烈的风刮起了飞沙走石,巨蟒腾动着巨大的身躯向着一二三缠绕而来。   别看一二三小,却特别灵活,每次都能精准地躲过巨蟒的尾巴。大一更是趁着巨蟒分神对付大二大三的时候,突然跳到巨蟒的头上,对着巨蟒的眼睛直直咬下去。   巨蟒彻底怒了,翻腾得更厉害,像是想要把大一从自己身上甩下去。   大一锋利的手指牢牢地插进巨蟒的眼睛里,整个身体固定在巨蟒的身上,不仅不害怕,还发出咯咯的笑声,“好玩儿!比坐过山车还好玩!”   大二大三被大一吸引,也纷纷找了个机会跳到巨蟒的身上,学着大一的样子,把锋利的爪子插进巨蟒的身体里,让巨蟒带着它们体验一把极限过山车的感觉。   夏孤寒本来想出手解决巨蟒的,但看一二三玩得这么高兴,他就在一旁静静看着熊孩子玩耍。   这时候,他还是愿意做一回熊家长的。   不过他还是不忘问顾晋年,“你都给一二三弄了什么功能?”   一二三的魂体是顾晋年动手装进傀儡的身体里的,夏孤寒可还记得一二三还在之前简陋的身体里,可没现在这么厉害啊。   顾晋年:“也没什么,就让它们的消化功能强了一点。”   除了活人的食品它们暂时不能吃之外,其他的它们都能吃,并且能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顾晋年又补充了一句,“主要还是你喂养得好。”   夏孤寒经常给一二三喂富含灵气的符箓,这才把一二三养得这么凶猛,撕咬起窃取气运的通道来,也一点都不带怕的。   两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谈话的内容像极了老夫老夫在谈孩子的教育。   丛旻走到夏孤寒身边,一脸迷茫地问道:“夏老板,发生什么事了?”   一二三怎么突然变这么凶了?要不是肯定一二三不会伤害他,他早就跑了。   夏孤寒不答反问:“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这个角落是游乐场的监控死角,同时也是游乐场偏远的角落,平日里很少有游客过来,就连工作人员都很少来。   丛旻在游乐场呆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躲到这个角落来?   丛旻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露出一抹憨笑,“我不是找到三件宝藏了吗?游客们说是想要蹭一蹭我的欧气,就一直找我合影。一两张我还受得了,多了我也承受不住啊。”   所以就凭着感觉找到这个角落躲起来了。   然而才刚刚到这里,一二三就不想待在宠物包里。   丛旻还以为它们是觉得宠物包太闷,就把它们放出来,哪里想到一放出来,三个小的就冲他的头上去。   之后的事情,就和夏孤寒看见的一样。   丛旻相信一二三不会无缘无故地变凶,于是又问了一次,“它们怎么了?”   夏孤寒简单把事情和丛旻说了一遍,也难怪别人会记挂上丛旻的运气。他就算被人算计了,也能凭着运气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地方躲藏。如果丛旻之前没找到这个地方,而是还处于熙攘的人群中,一二三势必会顾及人群,打起架来束手束脚,那丛旻还真有可能被吸走气运。   丛旻惊讶地目瞪口呆,“你说有人想要我的运气?从抽奖到现在的寻宝游戏就是为了找出我这样运气好的人?”   夏孤寒点了点头。   “找我有什么用啊?”丛旻嘟囔了一句,“我运气好,难道不是因为我容易满足吗?”   丛旻从小到大运气都很好,他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就一直提醒他,人的好运都是有限度的,不能随意挥霍自己的好运,不然总有运气到头的时候。或许是受奶奶的影响,丛旻的性格里就多了一种“不强求”的豁达。   就像是今天的寻宝,他确实想找到三件宝藏看看终极大奖是什么,但这个欲望并没有那么迫切,与其说他是再找宝贝,还不如说他是带着一二三玩。   甚至是这次抽奖,他之前逛微博的时候就看到很多次,都没有转发。最后还是直播间的粉丝催着他转,他才转发的。   丛旻一直知道自己的运气很好,但从未觉得这是一件多么不得了的事情,每天一尘不变得生活着。   直到现在,他还在坚信好运气是有限度的,一旦他肆意挥霍,总有一天把好运用完的时候。   而且正如丛旻说的那样,他觉得所谓的好运只是他知足常乐的结果,无论每天遇到什么样的状况,他都能坦然面对。   夏孤寒看了丛旻一眼,说道:“你说得对。”   人贵在知足,若是不知足,就算拥有丛旻的好运也感受不到快乐,得到这个便会想要那个,总有一天会将运气耗损得干干净净。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巨蟒在一二三的攻击下节节败退。操纵巨蟒的人大概体力不支了,巨蟒化作烟雾,渐渐散去。   一二三还不过瘾地朝着巨蟒的方向龇牙咧嘴了一番,然后才回到夏孤寒身边,在夏孤寒脚边蹦跶着邀功。   “厉害。”夏孤寒不吝夸奖。   一二三:“嘿嘿嘿。”   笑完齐齐打了个饱嗝,显然刚刚那条巨蟒让它们饱餐了一顿。   夏孤寒挨个拍拍它们的头,笑道:“回去吧。”   一二三便乖乖地跳进宠物包里,大一还催促丛旻,“还愣着干嘛,带我们回去呀。”   是真的把丛旻当成自己的司机了。   丛旻知道它们刚刚救了自己,便任劳任怨地把三个小家伙背起来,离开这个隐蔽的角落。   之后半天,夏孤寒和顾晋年都像是没发生过事情一样,继续在游乐场逛着。   不过游乐场的工作人员找到丛旻,把丛旻带走,说是要给丛旻颁奖。   游乐场连颁奖的舞台都做好了,直播间也开了,可谓是万众瞩目。   夏孤寒和顾晋年溜溜达达地混进观看颁奖典礼的人群中,不久后,重案组的其他成员都聚拢了过来。   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对丛旻找到三件宝藏这件事津津乐道。   人多嘴杂,夏孤寒也没有选择在这里同组员们说这件事,他隐在人群里,靠在顾晋年身上,懒洋洋地等颁奖典礼开始。   大概几分钟后,主持人走上台开始主持颁奖典礼,台下人潮涌动,台上歌舞升平,一副热闹至极的景象。   几个表演过后,丛旻被请上台。   主持人问他:“请问丛先生知道奖励是什么吗?”   台下有观众在起哄,看热闹不嫌事大,说什么的都有。   丛旻露出憨憨的笑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主持人又说了一些活跃气氛的话,这才慢慢地公布找到三件宝藏的奖品。   “奖品一:度假村别墅区三天两夜体验券。奖品二:度假村的娱乐设施免费券。奖品三……”终于到了重头戏了,主持人故意拉长了声调,把观众的情绪彻底调动起来后,才继续说道:“奖品三:价值五百万的同州海景房一套!!!”   虽然网站有过爆料,但听到这个奖品,所有观众还是炸了。同州的海景房啊!这可是天大的奖品了!   然而还没完,主持人又接着公布了第四个奖品。   主持人:“奖品四:墨氏集团产业终生免费体验!”   墨氏集团是国内的大集团,旗下产业涉及衣食住行游玩多个方面,所谓的终生免费体验,相当于墨氏集团承包了丛旻的此后生活中近乎所有的开销。   这个奖品粗粗听起来好像不怎么样,但仔细算起来,可是比前面三个大奖值钱许多。   谁能想到墨氏竟然这么舍得,就因为有人找到三个宝藏,竟然给出如此巨额的奖品。   当然也有人看出来,这也是度假村和墨氏集团的营销手段之一,不用多久,度假村一定会登上各大网站的热门,被人津津乐道一番。省下来的营销费用足够支付丛旻的奖品了。总得算下来,墨氏集团还赚了。   人群中,夏孤寒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伸手撞了撞顾晋年,“你有没有觉得墨氏集团这个公司很耳熟?”   墨氏集团……   夏孤寒总觉得在来度假村之前他就听过这个名字,现在主持人一直强调这个集团,唤醒了夏孤寒对墨氏集团的印象。   但具体在哪里听过墨氏集团,夏孤寒忘记了。   顾晋年印象也不是很深,不过夏孤寒提起,顾晋年就认真回忆了一番,还真想起来了。   “星光娱乐好像就是墨氏集团旗下的。”   星光娱乐啊。   夏孤寒也想起来了,他思索了一会儿,给楚君珩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夏孤寒:帮我查查墨氏集团。】   【楚君珩:收到。】   夏孤寒看了一眼信息,就把手机收了起来,继续看向舞台。   主持人正在介绍颁奖人,“现在有请我们墨氏集团的总经理,墨岑墨先生为丛先生颁奖。”   墨氏集团的总经理墨岑在掌声中走了出来。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墨岑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人,穿着一套深黑色的西装,眉眼锋利帅气。就算这次颁奖典礼是对全国的观众直播的,也没让他露出一点笑意,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好接近。   台下,夏孤江啧了声,故意说道:“看到了没,这个才是真正的霸道总裁。”   顾晋年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然而下一秒,顾晋年身上的休闲套装一变,立马成了一身板正的商务西装,稍显凌乱的头发也梳成大背头,俊美深邃的五官微微凝了起来,与台上的墨岑比起来,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加霸道总裁。   夏孤江:“……”   有必要吗?   不过想想顾晋年的身份,夏孤江也慢慢释然了。到底是鬼王,说是鬼界的霸道总裁也说得过去。   夏孤寒没忍住扬唇笑了,但不忘对顾晋年的爱好给予肯定,“嗯,你最霸道了。”   自家的霸道总裁,还是要宠着。   舞台上,墨岑已经把奖品颁发给丛旻,丛旻并没有收下,而是示意主持人把话筒给自己。   主持人怔愣了一天,又看了一眼墨岑的脸色,见墨岑点头,才把话筒给丛旻。   丛旻接过话筒后,直接问墨岑,“可以将这些产品折算成钱吗?”   墨岑作为墨氏的总经理,自然有决定权。   他反问丛旻,“你确定要换成等价的钱?”   “是。”丛旻肯定地点点头。   墨岑倒也干脆,“可以。”   丛旻又说道:“折算之后,还要麻烦你们墨氏集团一件事。”   墨岑:“请说。”   “请你们把这笔钱捐给全国各地的孤儿院、福利院。”丛旻没有露出一丝犹豫的表情,仿佛捐出去的不是上千万,而是一两块钱。   丛旻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捐的时候,记得署名大一大二大三。”   丛旻今天算是和一二三相处了一天,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故事,但从聊天中,大概能猜出这三个小的是没有父母的。它们很小就死了,魂体被夏老板收养。   一二三又救了丛旻,所以丛旻希望以一二三的名义把这笔钱捐出去,算是给一二三积阴德,希望他们就算成了魂体成了傀儡,也能茁壮成长。   丛旻的决定出乎众人的意料,现场的游客和看直播的观众全都震惊了,密密麻麻的弹幕瞬间覆盖了整个屏幕。   他们完全想不到为什么会有人愿意放弃上千万的资产,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捐出去。   就连墨岑都有些怔愣,一会儿之后才问道:“你确定要把它们捐出去?”   “确定。”丛旻豁达地说道:“我相信老天爷是公平的,祂给了我不凡的运气,那我就不能太贪心,妄想什么都要。不然总有一天,老天爷会把我的运气收回去的。”   墨岑闻言眉头微微皱起,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有些恍惚。   “你说得对。”一会儿之后,墨岑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点笑意,郑重地和丛旻保证道:“我们一定会把这笔钱用到该用的地方去,到时候会在墨氏集团的官网和官微上公示。”   丛旻露出憨厚地笑容,“我先谢谢你们了。”   “是我要感谢你的慷慨。”   ***   半个小时后,颁奖典礼结束。   丛旻从台上下来,有几个记者和自媒体想要采访丛旻,不过都被丛旻给推了。他长得高,在人群中找人特别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找到队员所在的位置,背着宠物包挤了过去。   丛旻的选择都有些出乎队员们的意料,就算是他们换成丛旻,也未必做出丛旻一样的选择。一千万,无疑是一笔巨款,可丛旻却真正地做到了不在意。   重案组的成员聚在一起之后,没多久就离开游乐场。   这会儿天已经暗了下来,一天快要结束了。   贺翔带着他们来到度假村的餐厅,在车上的时候,贺翔总是忍不住时不时去看丛旻,他还是想不明白,丛旻为什么会舍得放弃大奖。   不过丛旻显然不想多聊这个话题,全程抱着宠物包,低头嘀嘀咕咕地和一二三说话。   一二三还不知道丛旻为它们捐了多少阴德,这会儿还在乐呵呵地讨论那条巨蟒的味道。   中巴抵达酒店的餐厅,贺翔才收回落在丛旻身上的视线,招呼车上的人下车,又亲自领着他们去餐厅。   餐厅的经理听说是丛旻一行人来了,赶紧迎了上来,“丛先生以及丛先生的朋友们,晚上好。我们总经理已经在包厢恭候各位的到来,现在请各位和我来。”   丛旻下意识地看向夏孤寒,等夏孤寒做决定。   夏孤寒打了个哈欠,感受到丛旻的目光,点了点头。   丛旻:“请前面带路。”   餐厅经理便把他们带到餐厅的包厢里去了。   墨岑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他们,见人来了,他亲自站起来迎接,又帮众人点了菜。   他是个干脆的人,不用别人问,直接进入正题,“丛先生,我今天见你,是想向您购买您的气运。” 第112章 懵懂无知   墨岑的话音落下, 整个包厢的气氛变得有些凝滞起来。尽管重案组的人在听到墨岑请他们吃饭的时候,就已经预感到这次恐怕是宴无好宴了,却没想到墨岑会这么直接, 开门见山地提出向丛旻购买气运。   丛旻也被墨岑的直接吓到, 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直接拒绝了,“抱歉墨总, 运气不是商品, 不能买卖。”   墨岑并不意外, 在舞台上见丛旻毫不犹豫地将奖励的一千多万捐出去时, 墨岑就已经预感到今天的这笔交易无法达成。   “丛先生不需要抱歉,是我唐突了。”墨岑并没有强人所难, 之后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菜上来后,就招呼重案组的人吃饭。   好像从未说过之前的话一样。   这顿饭吃了半个小时,除了刚开始墨岑提出那个惊人的请求之外, 接下来的用餐还算愉快。   晚饭吃完后,墨岑并没有再挽留他们, 亲自把他们送上回别墅区的中巴车。   目送中巴车消失在视野里,墨岑回到自己的车上, 并且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   墨岑:“爸,丛先生不是贪财之人,他不愿意出卖自己的气运。”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墨岑轻轻皱了皱眉头,语气相较之前变得冰冷,“我不同意。”   墨岑:“您的病我会想办法, 我既然回国,就会和姐姐一起将墨氏壮大。爸,墨氏走到今天不容易,歪门邪道只会让墨氏走向毁灭,气运一说更是子虚乌有,您……”   他话还没说完,手机另一端的人便挂断了电话。   墨岑揉了揉眉头,脸上的冰寒之色并未减少,眼底更是沉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   夏孤寒和重案组的成员回到别墅区。   私人沙滩上有人在开音乐会,动听的音乐传了过来,为这个夜晚添加了一抹柔色。这会儿时间还早,成员们便都换了一身衣服去沙滩上逛逛顺便消消食。   夏孤寒没去,他今天已经在外面溜达了一整天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和其他人说了一声,就回到房间里。   楚君珩就是在这时候把墨氏集团的资料传了过来。夏孤寒直接把手机给顾晋年,自己瘫在床上昏昏欲睡。   顾晋年伸手把人拉了起来,“先去洗澡,洗完再睡。”   夏孤寒含含糊糊地不知道咕哝了一声什么话,好一会儿后才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接过顾晋年为他准备的睡衣,走进浴室里洗漱。   顾晋年趁着夏孤寒洗澡的时间,打开夏孤寒的手机,调出墨氏集团的资料认真看了起来。   墨氏集团是雾州市的龙头企业,总部也设立在雾州,旗下的产业涉及房地产、私人医院、商超、娱乐业等等,衣食住行医几乎都有所涉猎,三年前甚至还进了世界五百强。   墨氏集团现任董事长兼总裁名叫墨庆阳。   墨庆阳可以说是一个传奇的人物,他从父亲手上接手墨氏的时候,墨氏还叫墨家食品厂,员工不足百人。是墨庆阳一手将墨家食品厂从雾州的一个小小的饼干厂壮大成如今的国际化大公司。   墨氏集团自成立以来势头就非常迅猛,如有神助一般,一路高歌猛进。然而就在半年前,墨氏集团的总裁墨庆阳突然生病了,从此之后便极少出现在公司里。   三个月前,墨庆阳更是召回远在M国求学的儿子墨岑,大有把墨氏集团交给墨岑的趋势。   没人知道墨庆阳到底抱持着怎样的心思,但墨岑一挥回国,商界各方的视线就聚集在墨岑身上。   墨庆阳一共生了三子一女,但还活着的只有墨岑和他姐姐墨灵。墨庆阳相当喜欢墨岑这个儿子,花了极大的心思培养儿子,而墨岑也不负父亲的期望,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外人不知道,但楚君珩提供的资料却调查得十分详细,墨岑去M国求学的第二年,就在M国开了一家电子科技公司。现在这家科技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虽然还比不上墨氏集团,但按照现在的发展趋势来看,很有可能超过墨氏集团。   墨岑的姐姐墨灵也是一个女强人,现在在墨氏集团工作,墨庆阳生病之后,都是墨灵在处理墨氏集团的事务,她的手段雷厉风行,丝毫不比墨庆阳一差,公司上下对她心服口服。   即便如此,墨岑一回国,墨庆阳就直接任命墨岑为墨氏集团的总经理,对墨灵的付出和能力视而不见。   ……   顾晋年看完墨家的资料后,又看到了墨氏集团的近年来的营收情况。   墨氏集团是商业巨轮,每年的利润都是用百亿计算,但顾晋年还是敏锐地发现了,近一两年来,墨氏集团的营收呈下降趋势。特别是星光娱乐破产的那一个季度,墨氏集团的营收同比降低了十三个百分点。   从财务报告上看,星光娱乐的破产对墨氏集团影响并不是很大,那怎么会突然下降得这么厉害。   就算墨灵很能干,也只是稍稍挽回墨氏下坡的势头,墨氏好像已经走到巅峰,再也难以寸进。   顾晋年看着墨氏集团的财务报表,若有所思,他有些明白墨岑为什么要向丛旻购买气运了。   应该是想利用丛旻的气运挽回墨氏的颓势。   “咔哒。”的一声轻响唤回顾晋年的思绪,他抬头望了过去。   浴室的门打开了,夏孤寒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他实在是困极了,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耷拉下来。   顾晋年收起手机,把夏孤寒拉到自己怀里,瞬间烘干夏孤寒的头发。夏孤寒在顾晋年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了一个哈欠,问道:“资料上怎么说?”   “墨氏……”顾晋年力道适中地为夏孤寒按摩头皮,把资料上的内容和夏孤寒简单地说了。   夏孤寒虽然昏昏欲睡,期间甚至闭上了眼睛,但把顾晋年的话都听进去了。   等顾晋年说完,他努力撑起眼皮说道:“问问师父星光娱乐的案子。”   “嗯。”顾晋年点头,“交给我吧,你先睡。”   当时星光娱乐的案子是雾州市天师协会在跟进的,虽然特殊部门成立之后,案件的卷宗都移交到特殊部门里了,但当时经手这个案件后续工作的是夏培河,他应该会更清楚一些。   夏孤寒得了顾晋年的承诺,便不再纠结这件事,翻了个身,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   十点左右,重案组的成员回来,见夏孤寒已经睡着,便没打扰他。几个人在二楼的露台开了个小会议,从丛旻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其实吃晚饭的时候,得知墨岑想到购买丛旻气运的时候,众人心里已经猜测到从丛旻微博中奖开始丛旻就中了圈套。设置圈套的人以极大的“诱饵”将丛旻引来上礁岛,就是为了确定丛旻是他们想要寻找大气运者。   却没想到在墨岑开口“购买”之前,他们竟然已经精准标记了丛旻,想要悄然无声地将丛旻的气运偷走。   “发现偷不了才想到买?”陈末朗嗤笑了一声,本来还对墨岑有点好感,这会儿都消失殆尽了。   “我倒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丛旻说出自己的看法,“墨总他应该不是一个会相信气运的人,而且我觉得吧,他这个人看起来虽然冷冰冰的,但内心应该是善良的,做不出不问自取的事。”   当时在舞台上的时候,墨岑听丛旻提出要将所有的奖励捐出去,眼中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一丝极难察觉到的柔软。他说会帮丛旻捐款的时候,语气也十分坚定。所以丛旻觉得他不像是那种偷窃别人气运的人。   而且丛旻总觉得,墨岑之所以会提出购买气运,是因为他把这件事当做一个不得不做的任务。当时丛旻就感觉到了,自己拒绝了墨岑之后,墨岑确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楚君珩屈指在玻璃桌面上轻轻点了点,“我认同丛旻的看法。墨岑不是信命的人,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是一个无神论者。”   想要偷丛旻气运的人,是一个十分相信玄学的人,固执地认为气运可以改变他的未来。一般这样的人,身上或多或少会带一些玄学的东西,比如开光的玉石或者佛珠,更有甚者是符箓之类的东西。但墨岑除了戴在手腕上的手表之外,身上没有任何关于玄学方面的饰品。   “不是他。”缪杭音的语气肯定了许多,“当墨岑提起想要购买丛旻的气运时,眉峰轻微地向中间聚拢了一下,表示出他并不认同这个做法。丛旻拒绝之后,他非常干脆地不再提这件事,说明他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   丛旻凭直觉、楚君珩靠推理、缪杭音借助微表情,三人得出一样的答案,那么几乎就可以肯定窃取丛旻气运的人不是墨岑。   既然不是墨岑,那又会是谁呢?   楚君珩缓缓给出一个答案,“墨庆阳。”   其他人齐齐看了过来,楚君珩便解释道:“夏老板不是说了吗?丛旻身上被人打上了精准标记,有这个标记在,不限空间不限距离地可以从丛旻身上吸取气运。所以很有可能,窃取气运的人并不在这个小岛上。假设那个人是墨岑的话,他就不用多此一举向丛旻购买气运了,毕竟精准标记还在不是吗?”   而像墨岑这样的人,也只有作为父亲的墨庆阳能让他出面向丛旻购买气运。   不过现在这些都只是猜测,楚君珩又敲了敲桌子,“先去睡吧,明天还要出去玩。”   众人便懒懒散散地站了起来,各回各的房间。   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完全急不来,现在掌握的线索有限。如果真的是墨庆阳想要窃取丛旻的气运的话,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总会再出现的。   丛旻抱着宠物包回自己的房间,把包放到床上后,他整个人摔到柔软的大床上,而后侧身看着一二三,自言自语一般地问道:“你们说,它还会来吗?”   大一用自己的小手拉开宠物包,从里面爬出来,跳到丛旻的身上蹦跶了几下,故作老成地说道:“你别怕啊,它要是敢来,我们就吃了它,保准让它有来无回!”   大二大三也跟着出来,大二耀武扬威似的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再来就干死丫的!”   大三双手叉腰,鹦鹉学舌:“干死……丫的!”   丛旻忍俊不禁,拍拍一二三的脑袋,憨憨地笑道:“我相信你们会保护好我的!”   一二三同款骄傲脸,“当然!”   其实丛旻并不害怕,他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为了所谓的气运不择手段呢?明明已经是一个大集团的董事长,家产以百亿计,可以说已经站在人生的巅峰了,其他人根本无法企及,为什么还不会满足呢?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丛旻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最后干脆什么都不想,去浴室里洗了澡之后,再躺回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遥远的苍穹沉淀着最纯粹的靛蓝色,小舟一般月牙挂在天际,星星特别亮,在靛蓝色的画布上闪烁着。   海浪涌动的声音成为这个夜晚唯一的伴奏。   丛旻在床上睡得香甜,一二三三个小的挤在一旁的枕头上,团成了一团。   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夜晚。   然而下一秒,空中流动的星河突然停住,在海风中摇摆的椰树随之停止了摆动,浪潮也停了,一只寄居蟹从礁石上掉了下来,突然凝固在虚空之中……   黑暗之中就像是有一只手按下暂停键,时间停止流逝,海风不再吹拂……所有的一切都被暂停住了。   可一楼卧室里,顾晋年却突然睁开了双眼,下意识地低头,果然看到一双惺忪的桃花眼。   顾晋年:“你醒了?”   夏孤寒打了一个哈欠坐起来,语气里还带着尚未清醒的迷糊,“嗯,阴气太浓了。”   若不是察觉到周围的环境情况有变,夏孤寒怎么可能舍得睁开眼睛?   刚刚登上上礁岛的时候,整个岛屿的空气很清新,大海的咸腥味裹挟着空气的新甜味酿成上礁岛独特的气味,让人身心舒畅。当时夏孤寒还以为这个岛屿是难得“干净”的岛屿,竟然很难感受到阴气。   不过现在看来,哪里是没有阴气,只是有人把阴气藏起来了罢。   “在布置领域。”顾晋年说道。   之前在海上他们进入领域的时候,领域已经布置好了,所以察觉不到阴气。现在幕后之人见无法吸取丛旻的气运,便打算再次布置领域,利用领域加强自己的力量,以便更好地窃取气运。   领域在布置的过程中,浓烈的阴气自然就溢散出来。   夏孤寒感受着四周弥漫着越来越强烈的阴气,眉头忽然皱了起来,“老鬼,你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   顾晋年自然感觉到了。   他们没有从阴气里感受到煞气,反而很纯粹,纯粹中还带着一丝懵懂。   这还是夏孤寒和顾晋年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纯粹的阴气,那么产生这些阴气的厉鬼,又是什么样的厉鬼呢?   两人正思索着,门外忽然传开急促的脚步声,几息之后,夏孤寒卧室的房门被敲响,丛旻急切地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夏老板,夏老板!大一大二出事了,您快出来看看!”   一听到大一大二可能出事,夏孤寒立马清醒过来,穿上拖鞋去开门。   打开门,就见到丛旻抱着大一大二在卧室门口打转,大三跟在他的脚边,圆嘟嘟的脸上满是担心之色,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夏孤寒伸手接过大一大二,回到卧室里把它们放在床上,凝神查看它们的情况。   此刻大一大二躺在床上不断哼哼唧唧,傀儡娃娃的身体却一动不动,像是失去了生命一般。强烈的力量从它们身上溢散出来,带来浓烈的灼烧感。外界像是有东西在拉扯着大一大二的魂体,想要将它们的魂体从傀儡娃娃里拉扯出去。   “魂体不稳。”一旁的顾晋年很快就得出结论。   夏孤寒也看出来了,问道:“怎么回事?会不会是吃了……”   他本来想问会不会是之前在游乐场吃了“通道”的原因,导致大一大二体内能量“超载”,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是看到担心地蹲在大一大二身旁,不断用白嫩嫩的小手摸摸大一又摸摸大二的大三,夏孤寒心里就有答案了。   大三的修为还不及大一大二,没道理大三没事,大一大二反倒出事了。   “阴气。”顾晋年凝眸看向窗外,“这些阴气和大一大二的阴气同源。”   正因为阴气同源,所以当它们凝聚起来形成领域之后,就会引动大一大二的魂体,让它们不受控制地想要和那些阴气同源汇合。   夏孤寒懂了,反而放松下来。   既然是阴气引起的,只要隔绝阴气就可以了。   他把手掌放在大一大二的眉心上,心念转动,四周的灵气便汇聚于夏孤寒的掌心,须臾之后,在大一大二的身上形成保护罩,将它们和外界的阴气隔绝开。   没过多久,大一大二终于安静下来了,神魂也在顾晋年的安抚下,重新回到傀儡娃娃里面。   等它们的神魂稳定之后,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剔透的眼睛里满是迷茫的神色。   大一:“小老板,你怎么会高个儿的房间里?”   它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呜哇”的哭声。声音极大,震得人耳膜发麻。   大一大二连忙转头看去,大三却扑了过来,把它们扑倒在床上,哭声越发响亮。   大三:呜呜呜呜呜!   大一大二:???   就很迷茫。   夏孤寒揉揉三个小的脑袋,站了起来。   “夏老板,”丛旻紧张地等在一旁,见夏孤寒起身,立马问道:“大一大二没事吧?”   “暂时没事。”   但也只是暂时而已,如果不搞清楚那些和大一大二同源的灵气来自哪里?大一大二很有可能会再次经历一次这样的事。   丛旻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   大一大二没事就好。   夏孤寒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这才发现浓郁的阴气渐渐褪去,或许因为大一大二的原因,领域并没有搭建完成。幕后之人或许只是带着试探的心思,见还是无法窃取丛旻的气运,就先退回去。   至于丛旻为什么没有被领域暂停,也是因为大一大二。   那些构建领域的阴气将大一大二当成“自己人”,于是构建领域时的冻结功能对它们自然无效。丛旻应该是一开始就发现大一大二不对劲,立马抱着它们下来找夏孤寒,大一大二的免疫自然就扩大到他身上。   大三紧跟着丛旻,也在领域免疫的范围内。   ***   穿着一身明黄的天师睁开了双眼,他的瞳孔微微泛出血色,好一会儿之后,血色才渐渐淡去。   站在一旁的墨庆阳赶紧上前,语气急切地问道:“大师,如何?”   天师摇摇头,“还不行。”   他总觉得丛旻身边有东西在保护着他,这东西十分厉害,不仅能够阻挡通道,还能逃过他的领域,让他一时之间无法定位到丛旻。   可是刚刚领域里,他却感受不到这种东西的存在。   到底是什么在保护丛旻?   天师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他的心头……   莫不是气运?   难道丛旻的气运已经强到可以护主了吗?   这个猜测让天师的心脏蓦地加快跳动,眼中的贪婪之色瞬间弥漫开来。   天师身旁的墨庆阳不知道天师心中所想,听到还无法窃取到丛旻的气运,他显得有些急躁,“天师,你说怎么办?若是还拿不到气运,我又该怎么办?”   或许是太心急了,一口鲜血从墨庆阳的嘴里喷了出来,墨庆阳的面色立马苍白下去。   天师睨了他一眼,宽慰道:“想办法把他留在岛上,我自有办法。你也准备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前往上礁岛。”   墨庆阳用手帕擦拭去唇边的血液,按捺住急躁的心情,应了一个“是。”   天师想了想,突然问道:“和丛旻一起过去的人都是谁?都是做什么的?”   “他们的身份我们之前已经查过了,就是普通的白领,没什么特别之处。”墨庆阳回答。   天师眉头皱得越紧了,“真的没什么特别之处……吗?”   他怎么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事?   ***   翌日,红彤彤的太阳从海面爬起,淡金色的阳光洒落在海面上,泛起了粼粼波光。   贺翔一大早就出现在别墅里,发现只有楚君珩已经醒了,在厨房准备早餐。   “早。”贺翔走过去和楚君珩打招呼。   楚君珩一边泡咖啡,一边回应贺翔的招呼,“早上好。”   贺翔往楼上看了一眼,“丛先生呢?还没醒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丛旻背着宠物包从楼梯上下来,他昨晚好像没睡好,这会儿哈欠连连。看到贺翔,丛旻道了一声“早安。”   贺翔朝丛旻走去,“丛先生。”   丛旻低头看了一眼还没到自己肩膀的贺翔,问道:“有事吗?”   贺翔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丛旻,“这是我们总经理以大一大二大三的名义给全国五百多所孤儿院、福利院捐款的明细,您看一下,若是没问题的话,我们就把这份明细公布到墨氏集团的官网上。”   “已经捐好了?”丛旻接过文件翻看起来,对墨岑的办事效率表示惊讶。   这才一个晚上的时间,墨岑竟然把一千多万都捐出去了,还列了很详细的明细。   丛旻一页一页看下来,才发现墨岑不仅捐了一千多万,而是捐了两千万。他把文件管给贺翔,“问问你们墨总,这个数目会不会太多了?”   墨岑似乎预料到丛旻会有什么反应,所以提前叮嘱贺翔。贺翔把墨岑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丛旻,“我们小墨总说了,两千万正好是丛先生所有的奖励兑换出来的金额,让丛先生不要太在意。”   话都这么说了,钱也捐出去了,再计较就显得丛旻太矫情。丛旻想了想,接受了,“帮我谢谢墨总。”   贺翔笑出一口白牙。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别墅里的其他人陆续醒了过来,楚君珩也准备好早餐,众人一起吃完早餐,跟着贺翔一起上了停在别墅门口的中巴车。   贺翔点了一下人数,“怎么差了一个人?”   夏孤寒并没有上车。   楚君珩:“我朋友身体不舒服,今天就不和我们出去了。”   贺翔回忆了一下没上车的那个人,昨天见他的时候就一直无精打采的,想来是真的生病了,便不疑有他,转头通知司机师傅开车离开。   但等贺翔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时,他还是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哥哥贺成发了一条短信。   ——还有一人留在别墅,你盯着点。   ***   夏孤寒这一觉睡到接近中午才起床,他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后慢吞吞地爬起来。   顾晋年跟在他身旁,和他说明从夏培河那里了解的情况。   星光娱乐是墨氏集团旗下的公司,当时出事,天师协会和政府就连带查了查墨氏集团,想看看墨氏集团有没有参与进星光娱乐的案子里。   结果自然是没有。   星光娱乐真正的经营者就是星光娱乐的总经理王恒才,墨氏没有参与星光娱乐的管理,更像是一个投资者,只要每年年末核对财务报表收收分红就是了。   政府查了许久,都没有查到星光娱乐的案件和墨氏集团有所牵扯,这件事自然就不了了之。   顾晋年说着把拧好的毛巾给夏孤寒递过去,“看来墨氏真的没有掺和进星光娱乐的案子里。”   至于墨氏集团的管理者墨庆阳是否是知情者就不一定了。   夏孤寒接过毛巾洗了一把脸,转头问顾晋年:“大一大二的事你问师父了吗?”   当初大一大二就是夏培河出去游玩的时候捡回来的魂体。那时候它们的魂体还很脆弱,夏孤寒就用纸扎了两个小人,废了一番功夫才把它们的魂体塞进去,之后便用灵气滋养着它们。   夏孤寒回忆当时初见大一大二时的情况,姐弟俩的魂体极其脆弱,像是胎儿刚刚有了魂体没多久,就从母亲的肚子里流出来。早产的胎儿没坚持多久便死亡了,只留下两个对这个世界一片茫然的魂体。   等等!   夏孤寒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抓住顾晋年的手,没等顾晋年回答他的问题就说道:“老鬼,我想起来了。”   顾晋年看向他。   “昨晚那种状态的阴气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夏孤寒桃花眼蓦然沉了下去,“我第一次见到大一大二时,它们身上就带着这样的阴气。”   只是当时大一大二身上的阴气太弱了,夏孤寒才没想起来。   “那就没错了,”顾晋年说道:“我从师父那里了解到,他就是在同州的一个小岛上捡到大一大二的。”   据夏培河说,他当初捡到大一大二的时候,两个小的还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其实不能用出生形容。那时候的大一大二还活着,就跟刚出生的猫崽似的,小小的,浑身上下红彤彤的,呼吸非常微弱,看着不像是生出来的,而是在孕妇还未足月后流产流出来的。   这对双胞胎姐弟既然还没死,夏培河自然不可能见死不救,便偷偷地把姐弟俩带出了小岛,在同州市找了一家医院,想把两个猫崽子救回来。   但是姐弟俩实在是太虚弱了,饶是夏培河和医生用尽办法,最后还是没能救活姐弟俩。   姐弟俩的魂体飘散了出来,夏培河实在不忍心,就把它们带回夏家,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大一大二。   如果真的如同夏培河说的那样,大一大二是同州附近的小岛上捡到的,那么一切就说得过去了。   为什么大一大二会和小岛上的阴气同源?   因为它们就来自这个小岛。   为什么小岛上的阴气中没有煞气,反而有一丝懵懂和天真?   因为制造这些阴气的“厉鬼”们,尚未接触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就被“杀”死了。所以它们不谙世事,也是最好控制的。   那个躲在暗处的天师之所以能完成领域,是因为这片地界的鬼,大多都是懵懂无知的婴鬼。   如果只有大一大二这两个婴鬼,那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确实有孕妇不足月的时候流产。但上礁岛的婴鬼多到什么程度呢?它们凝聚出来的阴气,竟然可以让一个天师制造领域!   到底要有多少孕妇在七八月份的时候流产,才能产生这么多婴鬼?   夏孤寒无法想象。   正如他无法想象上礁岛上的人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制造如此之多的婴鬼?   “老鬼,”夏孤寒回神,“我们去岛上看看。”   “嗯。”顾晋年点头。   虽然他知道管家在监视夏孤寒,但他们想出去,可以做到不惊动任何人。   夏孤寒换了睡衣,和顾晋年一起离开别墅,两人从管家贺成身边经过,贺成像是没看到他们一般,任由两人离开别墅。   ***   上礁岛分为两个部分,西南边是岛上的渔民生活区。除了西南以外的区域都是度假村的范围。   渔民生活区并不对外开放,生活区里的渔民除了在度假村工作的人之外,都很排斥外来的人。甚至每天都有人守在村口,阻止外来的游客进村参观。   夏孤寒和顾晋年一路来到生活区的村口,就看到几个游客被岛上的渔民拦了下来,双方还爆发了争吵。最后游客见越来越多的渔民赶来,才灰溜溜地离开。   上礁岛上的渔民看起来非常凶悍,对外来人不假辞色,把厌恶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去看看。”   夏孤寒和顾晋年一起走进居民区,渔民看到夏孤寒了,却没有出来阻拦他。夏孤寒光明正大地走进居民区。   上礁岛的居民区叫做上礁村。因为地处海岛,每年夏天台风频发,所以岛上的房子都很有特色,大多都是用石头筑成的,不仅抗风还耐盐蚀。   和度假村那边的现代化比起来,上礁岛这边显得会更加原始一点,道路都是用石块铺成的,要不是偶尔能在路边看到几盏电灯,夏孤寒还真会错以为自己穿越到古代的乡村去了。   一只鸭子领着一群毛茸茸的小鸭子摇摇摆摆地从夏孤江和顾晋年面前经过,“嘎嘎嘎”的声音不绝于耳。不远处有个小水潭,鸭妈妈带着小鸭子扑通扑通跳了下去。   不远处的柴火堆上蹲着一只狸花猫,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突然,它的眼睛变得锋锐,猛地从柴火堆上扑了下去。不久后,一只老鼠蹿了出来,可终究没有逃过狸花猫的魔爪,成了狸花猫的午餐。   家门口的庭院前,老人正趁着阳光正好晒鱼货,小孙子抱着老人的退抬头软乎乎地叫“奶奶。”   远出,海水在悬崖上拍出惊涛声,打渔的渔船在海中起起伏伏,却扛起了一家的生计。   ……   目之所及,都是温馨温暖的画面,夏孤寒无法想象这样的村庄为何会孕育出那么多懵懂无知的阴气。   夏孤寒和顾晋年正想继续往前走,手机响了起来。   夏孤江发信息过来了。   【夏孤江:墨庆阳来了。】   夏孤寒想了想,给夏孤江回了一条信息。   【夏孤寒:在哪儿,我现在就过来。】   【夏孤江:酒店餐厅。】   夏孤寒收起手机,“走吧,墨庆阳来了。”   顾晋年哂笑,“他倒是急切。”   夏孤寒意有所指地笑笑,眼中却满是讥诮,“或许急得不是他呢?”   ***   酒店餐厅。   重案组一行人再次被请进包厢,只是这次接待他们的不是墨岑,而是墨岑的父亲墨庆阳。   墨庆阳坐在一张轮椅上,他今年五十几岁,看上去却很憔悴,脸色很白,时不时咳几声。   现在墨庆阳身后的是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女人的眉眼和墨庆阳有几分相似,但相较于墨庆阳的慈爱,女人的表情会比较冷然,倒是和墨岑如出一辙。   这个女人便是墨岑的姐姐,墨灵。   重案组的成员大概能猜测得出墨庆阳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上礁岛上,不过没想到他会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明目张胆地邀请他们吃饭。   这会儿一个个都以不变应万变,看看墨庆阳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还没等墨庆阳开口,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身高腿长的墨岑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爸,姐,你们怎么来了?”墨岑走到父亲身边。   “大奖终于被人领走了,我就过来看看能不能蹭一蹭丛先生的好运,让我多活几天。”墨庆阳笑眯眯地说道,话里的内容似真似假,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开玩笑。   墨庆阳看向丛旻,笑得和弥勒佛一样,“不知道丛先生愿不愿意祝我长命百岁?像你这样拥有大气运的人所说的祝福一定更容易被老天听到吧?”   丛旻不知道怎么应付笑面虎一样的墨庆阳,下意识地挠了挠头,“墨总说笑了,我……我只是运气比别人好了一点,就是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   说到这里,丛旻还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像墨总这样的人,一看就是大富大贵,我这个普通人哪里有资格祝福您?”   丛旻从说话到眼神都无比真挚,好像真心觉得自己不配给墨庆阳这样的人祝福。他看起来憨憨的,可回答的话,不仅奉承了墨庆阳,也委婉地拒绝了墨庆阳的提议。   丛旻不傻,明知道墨庆阳想要自己的气运,总是要防上一手,不能让墨庆阳牵着鼻子走。   墨庆阳面上的笑意消失了,声音也泛着冰寒,上位者的压迫感侵巢而出,“哦?这么说的话,丛先生连一句祝福都不愿意给我吗?”   他抬眸看着丛旻,眼里一片阴鸷,“我今天就是要丛先生的一句祝福,丛先生给还是不给?”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信号,话音刚落,包厢的门再次打开,涌进来一群黑衣人,站在每一个重案组成员的身后,无声地威胁着他们。   还算宽敞的包厢因为这十几个人的涌入,突然逼仄了起来,瞬间充满了压迫感。   重案组的成员们后背悄然挺了起来,进入戒备状态,随时都能做出反击。   下一秒,一道清澈的声音突然闯了进来,带着点慵懒和漫不经心。   “不就简单吃个饭吗?这么多人伺候着,多不好意思啊?” 第113章 孽力回馈   包厢里的众人听到突然响起的声音, 不约而同地抬头往门口看去。   只见一道人影逆光而来,仪态说不上多好,但胜在身高腿长, 身材比例极好, 尽管是懒懒散散的, 却非常引人注目。   夏孤寒懒洋洋地走进包厢,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仿佛是不知道黑衣人出现在包厢的用意, 一点都不觉得紧张。   “夏老板。”丛旻看到夏孤寒, 便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有其他的队员在, 自己肯定不会出事,但不知道为什么, 看到夏老板就觉得非常安心。   不仅丛旻有这样的表现,重案组的其他成员也是一样的反应。看到夏孤寒进来之后,他们完全从戒备的状态里放松下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夏孤寒已经成为这个团队的主心骨。只要有夏孤寒在, 好似一切困难都可以迎刃而解。   其实细细想来,从夏孤寒成为重案组的组长到现在, 才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就是这么短的时间,夏孤寒却彻底得让重案组的成员们心悦诚服。   从夏孤寒进来之后, 包厢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变了。墨庆阳作为一个国际大公司的管理者,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这样的改变?   他看向夏孤寒,知道是因为对方的到来,丛旻一行人才放松下来的。   这个人是谁?   墨庆阳正疑惑着,夏孤寒突然看了过来,墨庆阳的视线突如其来地对上一双桃花眼。   那双桃花眼极其清澈,瞳孔漆黑, 仿佛可以洞察人心。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墨庆阳有一种无所遁形的不适感。   墨庆阳心里一肃,也改变了自己强势的姿态,略显温和地问道:“你是?”   他知道这次丛旻一共带了七个人过来,每一个他都查过身份背景,全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上班族。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个人姓夏,开了一家小超市。   可这会儿这个夏老板给人的感觉却一点都不像是小超市的老板!   夏孤寒撩起眼皮看了墨庆阳一眼,忽地嗤了声,“墨总得的恐怕不是病吧?”   “夏老板,你什么意思?”墨庆阳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住。他似乎有些激动,放在轮椅上的手指动了动,不过很快就被他克制住了,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来,就连脸上也恢复了一副轻风云淡的表情。   夏孤寒懒懒散散地靠在椅子上,把墨庆阳的胃口吊起来后,不说话了。   墨庆阳了然,他挥挥手,那些黑衣人训练有素地退了出去。   包厢又空了下来。   墨庆阳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夏孤寒的身上,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敢问夏老板,你为何说我得的不是病?”   夏孤寒打了一个哈欠,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孽力回馈。”   他的声音不是很大,却在包厢里悄然炸响。   重案组的人不由得将视线投射在墨庆阳的身上,透露着一种“原来如此”的信息。   站在墨庆阳身旁的墨灵和墨岑姐弟俩却不敢苟同夏孤寒的说法,两张同样冰寒的脸上露出相似的表情,皆是皱了皱眉头,对夏孤寒的说法嗤之以鼻。   病了就是病了,哪有什么孽力回馈?   墨灵和墨岑虽然打从心眼里不认同夏孤寒,但鉴于墨庆阳之前的失礼行为,并没有出声反驳夏孤寒。不管夏孤寒是认真的,还是反击似的调侃,今天终究是他们理亏在先。   然而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墨庆阳这会儿却坐不住了,他双手扶着轮椅的扶手站了起来,眼中眸光涌动,迸射出激动的光芒,“夏老板,请问我要如何解除这些孽力?”   夏孤寒的话和天师的一样,都是孽力回馈。   墨庆阳同样知道自己的孽力来自于哪里,天师的解决办法是利用更多的气运压制他体内的孽力。   这会儿夏孤寒轻轻松松就看出他不是生病,而是受孽力所困,墨庆阳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他或许不需要再用气运去压制孽力,反而还可以把气运用到更需要的地方去。   面对情绪激动的墨庆阳,夏孤寒不为所动,只缓缓地说了一句,“我饿了。”   他也确实饿了,今天起得晚,他还没有吃早饭。   墨庆阳:“……”   他脸上的表情微微凝固住,但也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墨庆阳也冷静下来了。夏孤寒有没有解决办法还不得而知,或许连那一句“孽力回馈”都是对他的嘲讽。   如果真的是嘲讽的话……   墨庆阳目光泛着一层冰寒,他会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为自己的口无遮拦付出代价。   “通知上菜,先吃饭。”墨庆阳坐回轮椅上,偏头和墨灵说道。   墨灵点了点头,踩着高跟鞋出去了。   路过夏孤寒的时候,垂眸看了夏孤寒一眼,只是一瞬,她便收回视线,去通知餐厅的服务员上菜。   菜很快就上来了。   夏孤寒毫无心理负担拿起筷子开吃,重案组的其他成员被他带的,也该吃吃该喝喝,还不时和其他人交流哪道菜的味道好,哪道会差一点,完全不去理会墨家的一家三口。   冷静下来的墨庆阳倒也有耐心,陪着夏孤寒他们吃完一顿饭,期间脸上看不出一丝不耐烦。   墨灵和墨岑姐弟俩全程没说一句话,姐弟俩深知墨庆阳固执的性格,他一旦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墨庆阳放下筷子,再次看向夏孤寒,“夏老板还饿吗?”   “多谢款待。”夏孤寒客气地应了一句,直接起身离开。   “夏老板!”墨庆阳终于爆发了,声音里像是掺了冰渣,眼中更是弥漫着浓浓的怒气,要是夏孤寒敢离开包厢一步,他就有办法让夏孤寒永远无法离开这个度假村。   夏孤寒却完全不受威胁,径直朝门口走去,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还是停了下来,大发慈悲地提点墨庆阳一句,“你的身体已经烂透了,再也承受不住一丝他人的气运,若想活着,有些事还是要适可而止。”   这句话直直地飘进墨庆阳的耳朵里,周围的人像是没听见一般。   “他刚刚说什么了?”墨庆阳偏头问墨岑。   墨岑:“他什么也没说。”   还真没听见!   不过……   什么叫他的身体承受不住一丝他人的气运?天师可是明确地告诉他,唯有气运才能治好他的“病”。   到底是夏老板在骗他,还是天师一直以来都没说真话?   墨庆阳因为夏孤寒的话而陷入沉思,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夏孤寒和重案组的成员们已经离开了包厢。墨庆阳眸色深深地看着夏孤寒离开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孤寒的话让他注意到以前忽略的细节,每次吸取气运之后,他的身体确实能健康一点,但是这种健康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身体就会衰败下去,甚至比上一次加重了许多。   无疑的,墨庆阳已经对自己身边的天师产生了怀疑。   在包厢里只剩下墨庆阳一家三口的时候,墨岑终于说话了,“爸,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墨灵也在一旁附和,“是啊,爸。只有医生能治好你的病。”   言下之意就是所谓的天师和孽力回馈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墨庆阳朝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摆摆手,“你们不必再劝我,医院能解决问题,我就不会千里迢迢跑到上礁岛上来了。”   这几年他医院没少去,或许能解决一部分问题,但却无法彻底根治他的毛病。   墨灵和墨岑闻言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   夏孤寒离开餐厅后,就和重案组的成员一起回别墅,发生了这种事,众人也没心思再去游玩。而且听夏孤寒刚刚和墨庆阳的对话可知,墨庆阳的情况是孽力回馈,也就是说他偷窃的气运肯定不止丛旻一个。   半个小时后,众人回到别墅。   贺成听到动静迎了出来,看到走在人群前面的夏孤寒愣了一下。他明明一直盯着夏孤寒,对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眼看一行人回到酒店里,贺翔拉住哥哥贺成,“不是让你盯人的吗?他出门了你也不通知上去?”   贺成觉得自己很冤枉,他一早上都在客厅里待着,夏孤寒想要离开,必须经过客厅,可他愣是没有夏孤寒从卧室里出来的印象!   贺翔见哥哥一脸错愕,立马意识过来怎么回事了。面上阳光般的笑容消失殆尽,变得凝重起来,凑近贺成小声地说道:“我觉得这群人有些不对劲,晚点你回去通知村里,让村里这几天注意一点,别放任何外村人进去。也让爸去请婆婆算一卦,早早防备起来。”   “这么严重?”贺成从贺翔凝重的表情里看到事情的严重性,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贺翔:“你别太担心,只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贺翔的眉头却没有松开的迹象。他莫名有种预感,夏孤寒趁着贺成不注意的时候离开别墅一定是发现什么了。   或许还去过村子里。   如果他们真的有所发现……   贺翔眯了眯眼,那他们就永远不要离开上礁岛好了。   ***   夏孤寒和队员们上了二楼的露台。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夏孤寒也没有卖关子,直接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墨庆阳是个偷窃气运的惯犯。”   墨氏集团有今天的成就墨庆阳自己的能力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原因取决于气运。   “墨庆阳以前是大气运者。”夏孤寒懒洋洋地靠在露台的秋千上,却说了一句震惊众人的话。   “怎么可能?”陈末朗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如果他是大气运者,他怎么还会窃取别人的气运?” 第114章 时光之力   陈末朗问出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夏孤寒坐在秋千上晃晃荡荡, “就算是大气运者,他的气运也有消散的时候。”   —旦—个大气运者—直在消耗自己的气运,那么就很有可能将自己的气运消耗殆尽, 不过比起普通人而言, 拥有大气运的人, 并不会那么容易将自己的气运消耗殆尽。   除非……   “墨庆阳做了天地不容的事,这件事把他的气运用光了。”缪杭音突然说道。   老天不会—直眷顾—个人, 就算是他钦定的大气运者, —旦做了有悖道德法律的事, 老天也会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气运收回去。   墨庆阳到底做了什么事?竟然连老天都看不过眼?   “不止。”夏孤寒盘腿坐在秋千上, 补充道:“墨庆阳身边有人在吸取他的气运。”   这也是墨庆阳气运消失的—个原因,他确实做了坏事导致自己身上的气运消失, 却也有人潜伏在他的身边偷偷吸取他的气运。   楚君珩沉思了—会儿,分析道:“墨庆阳是—个野心很大的人,前半生气运为他带来了助力,让他建立起墨氏集团。某天因为某件事, 他的气运消失,他再也享受不到气运带来的便利。于是便通过某种方式窃取别人的气运。”   楚君珩:“但是别人的气运终究是别人的气运, 当时或许能够给他提供助力,然而也形成了孽力, 反馈回他的身上。长此以往,墨庆阳的身体必然不堪孽力的折磨,出现病变。”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没有放弃窃取别人的气运,不仅因为气运可以给他事业带来帮助,还能暂时维持身体上的健康。但是随着窃取的气运越来越多,墨庆阳的身体败坏得越来越快。这是—个恶性循环, 每当身体出现问题,他就必须填入更多的气运。”   “这次他之所以会大费周章寻找大气运者,是因为普通人的气运已经无法填补他身上的‘空缺’,必须用大气运者的气运才行。这也是为什么他表现如此急切的原因。”   “是这样没错。”夏孤寒点头肯定了楚君珩的猜测。   墨庆阳刚开始盗窃气运,只是想利用气运实现自己的野心。然而他却没想到他人气运形成的孽力会掏空他的身体,于是现在窃取气运更多的是为自己“治病”,甚至有些入不敷出,这也是近段时间墨氏集团业绩下滑的原因。   丛旻听得云里雾里,花了好—会儿的时间终于捋顺了楚君珩话里的意思,叹了—句,“这不就是在饮鸩止渴吗?”   看似渴解了,但是会要了人命的。   其他人纷纷看向丛旻。   丛旻—脸茫然,“我说错了吗?”   苗盈盈:“你说的没错。”   苏彼:“说得——好。”   连苏彼的傀儡娃娃都在应和,“很好!”   “那你们看我做什么?”丛旻越发的迷茫。   众人:“因为你可爱。”   和墨庆阳比起来,丛旻这个大气运者可不就是可爱的要命吗?不愧是他们特殊部门的吉祥物。   丛旻:???   你们为什么觉得—个身高两米多的大男人可爱?可爱在哪里?   —二三伸出手拍拍丛旻的肩膀,“你真的很可爱。”   丛旻:……   罢了,可爱就可爱吧。   众人调戏完吉祥物之后,便言归正传。   陈末朗有些凝重地说道:“既然气运可以为墨庆阳续命的话,他肯定不会放过吉……丛旻。”   差点就—时嘴快,当着丛旻的面说出吉祥物三个字了。   吉祥物是吧?丛旻表示自己已经习惯了。   “夏老板已经吸引了墨庆阳的注意力,”苗盈盈发表自己的看法,“我猜用不了不久,墨庆阳会来找夏老板。”   不久前,夏孤寒在餐厅的包厢里—眼便点破了墨庆阳的情况,离开时的那句话他们也听到了,墨庆阳不可能不为所动。   缪杭音:“应该还有人会坐不住。夏老板不是说了吗?墨庆阳身边—直存在着—个人在窃取他的气运。这个人肯定也看上了丛旻的气运。”   很有可能现在就在暗处对丛旻虎视眈眈。   夏孤寒在—旁安静地听组员汇报情况,从他坐上秋千开始,顾晋年就不断给他悠着秋千,晃晃悠悠的感觉让夏孤寒昏昏欲睡。   他看了顾晋年—眼。   顾晋年收到他的信息,停止悠秋千的动作,但下—秒却仗着别人看不到他,硬是挤到秋千上来。夏孤寒没办法,只好往旁边挪了挪,给顾晋年腾出位置,好在椅子秋千的位置够大。   不过顾晋年坐上来之后,夏孤寒就往他身上—靠。   比之前舒服过了。   全程除了夏孤寒之外,唯—可以看到顾晋年的夏孤江:……   他移开了视线,并拒绝这盆狗粮,把注意力集中在案件的讨论上来。   既然墨庆阳是偷窃气运的这惯犯,那么这么多年下来,肯定有不少受害者。失去气运虽然不至于要了人命,但也会影响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现在要做的就是防止墨庆阳窃走丛旻的气运,再来就是找到曾经被墨庆阳窃走气运的受害者。   听到成员提到这—点,夏孤寒的脑海里浮现出—个人——何睿。   他的气运同样被人盗窃了。   那么他与墨庆阳是否有关系呢?   这个问题刚产生,夏孤寒便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其他人也听到了,谈论的声音停了下来。   不—会儿后,别墅的管家贺成出现在露台,径直走到夏孤寒的面前,“夏先生,墨小姐来了,她现在在楼下等您。”   墨小姐?墨庆阳的女儿墨灵吗?她怎么突然找了过来?   夏孤寒慢悠悠地从秋千上下来,跟着贺成来到楼下客厅。   墨灵见到夏孤寒,站起身来,朝夏孤寒点点头,“夏老板,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你找我有事?”夏孤寒坐到单人沙发上,抬头看了墨灵—眼,“坐下说。”   墨灵坐下,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措辞。夏孤寒也不催她,好整以暇地打了个哈欠,眉眼微微耷拉着,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要睡着—样。   许久之后,墨灵才开口说道:“夏老板,我希望你能劝我爸去医院看病。”   “我爸历来就迷信,他分明是病了,可—直坚信自己不是生病,坚称气运可以救他。这次微博抽奖和游乐场的寻宝游戏是他—手策划的,我们做儿女的虽然不赞成他的做法,但为了让老人开心,不得不顺着他的心意。”墨灵眉眼冷然,只有在说起家人的时候,才会柔和—些,“我弟弟不放心,主动过来度假村,昨天确定丛先生运气很好之后,便贸然向丛先生提起购买气运,实在太唐突了。不过他只是关心则乱,我弟弟并不相信气运之说,只是想让我爸能安心治病。”   墨灵先是解释了—番墨岑昨天那么做的动机,又悄悄地捧了夏孤寒,“夏老板能够—眼看出我爸的‘问题’,想必不是简单的人。那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爸他真的只是病了,他现在很相信你,所以我想请你劝我爸去医院。”   话说的好听,言外之意也十分明显:我知道你骗术高明,—眼就能猜到我爸的心理,但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劝你不要再欺骗下去。   夏孤寒听懂了墨灵想要表达的话,能把这些话包装得这么完美,墨灵也是厉害。   “我若说的是真呢?”夏孤寒说话不喜欢弯弯绕绕,他很直接地说道:“想必墨小姐也带令尊去过医院,检查结果如何?医生又是怎么说的?”   墨灵的语气强硬起来,“这是家父隐私,夏老板没必要知道。”   夏孤寒轻笑了—声。   他总算明白墨灵今天过来的目的,拐弯抹角地劝他不要多管闲事。   夏孤寒起身,干脆把话挑明了说,“墨小姐想要做什么我管不着,但前提还请墨小姐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墨灵冷然的眼眸中闪过—丝震惊,不过很快就被她藏起来了,“我听不懂夏老板你在说什么。”   “我提前祝墨小姐得偿所愿。”夏孤寒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句,懒洋洋地离开客厅。   墨灵复杂地看着夏孤寒的背影,胸口间忽然涌起—股冲动的情绪,她并未克制,而是冲着夏孤寒的背影喊道:“夏老板,既然来到上礁岛,就应该在上礁岛好好玩玩,多领略—些上礁岛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   “人文景观”四个字墨灵咬得极重。   夏孤寒的脚步顿了顿,下—秒溢出—声轻笑,“自然。”   话落,人已回到卧室,并且关上了房门。   墨灵在原处站了好—会儿。   贺成走上前来,“墨小姐?”   “送我回去。”   贺成:“墨小姐,请。”   ***   夜色降临。   —辆车停在上礁村的村口,守着村口的人拿出手电筒往车里—照。   车窗自动降了下来,贺翔探出头来,“金叔,是我。”   “贺成啊,今天怎么有空回来?”金叔嘴里应着贺翔的话,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下来,里里外外把车检查了个遍,确定车上没外人之后,才放了行。   贺成每次回家都要经历这样的情况,早已经习惯了。给金叔扔了—包烟之后,开车回到上礁村。   村里能停车的地方并不多,正好贺成家不远处有—块空地,他把车停在空地上,径直回到家里。   贺成的父母还没睡,看到贺成回来,就迎了出来。   贺母怀里抱着—个小婴儿,这会儿还精神着,在贺母的臂弯里啊啊啊地跳动着。   贺成—把从母亲怀里抱过儿子,顺嘴问了—句,“小丽呢?”   “还睡着呢。”   贺成皱了皱眉头,不赞同道:“妈,你被太惯着小丽,孩子就该给她自己带。”   贺母捏着金孙儿肉嘟嘟的手,“妈这不是看在她第—胎就给我们老贺家生了个儿子的份上才对她好的吗?她要是像隔壁福嫂子家的媳妇那样,连怀两胎赔钱货,你看妈惯不惯着她?”   “别说小丽了,”贺父转移了话题,“你不是在度假村工作好好的吗?怎么这么晚回来?”   贺成才想起弟弟叮嘱的事,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最近度假村来了—伙客人,贺翔感觉他们不简单,让我回来找婆婆算算卦。”   贺翔是村子里公认的婆婆接班人,他的直觉向来很准。贺父听说是贺翔让贺成回来的,当下坐不住了,“你怎么不早说!走,现在就去找婆婆!”   父子俩急匆匆地往上礁村建立在海边悬崖边上的—栋建筑走去。   刚开始路上还有几盏晕黄的路灯可以让人看清脚下的路,但离悬崖边越来远近,路灯便越来越少,晕黄的灯光也渐渐被黑暗吞没。   不过父子俩却像是如履平地—般,不受黑暗的影响,直接来到悬崖边。   悬崖边上有—栋石头砌成的建筑,在月光下显得乌漆嘛黑的,偶尔能看到几个贝类的壳子。   石屋有两层,面积不是很大,没有窗户,只有—道木门。   贺父上前敲响木门,“婆婆,您睡了吗?”   “咯吱”—声,木门在父子面前缓缓打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门后。   她的身后黑黢黢的—片,合着惊涛拍岸的声音,就像是—口深不见底的井,随时都可以把人吞没。   老人年龄真的很大。发白的头发稀稀拉拉地挂在头皮上,脸上皱纹丛生,皮肤已经下垂,眼中更是—片浑浊之色,几乎分不清瞳孔和眼白。   穿着—身蓝色的衣服,把自己包裹着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双枯瘦的手。   “大半夜找我做什么?”老人的声音很沙哑,说话却很利索。   “婆婆,是这样的……”贺成站出来,语气恭敬地将事情的始末说了—遍。   老人诧异地抬头,“是贺翔让你回来的?”   贺成—不小心对上老人的眼睛,便不由打了个寒颤。明明那双眼睛里浑浊—片,可是贺成却有种自己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是……是贺翔让……让我回来的。”贺成连忙低下头,声音不自觉的发飘,就像是有—只手紧紧扼住他的心脏—样,恐惧如影随形。   老人不说话了,转身踱步回石屋里,佝偻的身形被黑暗吞噬。   “铃……”   “铃……”   清脆的铃声从石屋里传了出来,犹如穿过重重迷雾,由远及近。   —会儿之后,老人再次出现在贺成的视野里。   她手上拿着—个铃铛,轻轻摇晃着,铃声在寂静的夜里响彻,撞击着人的耳膜,敲打在心脏上。   另—手掐着法诀,嘴里念念有词,说的是贺成听不懂的话。   洒落在四处的月光受到牵引,朝着老人手上的铃铛汇聚,不消—会儿月光便汇聚成—枚硕大的银白色光团。   老人停止了吟唱,浑浊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光团上。   这束光团与上礁岛相连,可以看到上礁岛的过去和未来。   然而这—次,老人只看到—团浓雾,白茫茫的—片,将上礁岛笼罩在其中。   老人的眉头皱了起来,划破—根手指,滴了—滴鲜血在光团上。   鲜血被光团吸收,光芒越发的耀眼。只是光团中的景象并未发生改变,依旧蒙在浓雾之中,让人无法窥探。   —股不祥的预感爬上老人的心头,她加速吟唱。   下—秒,光团里的景象终于发生变化,滔天的巨浪汹涌而至,笔直地朝老人拍打而来。   老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手里的光团瞬间熄灭,月光重新铺设而下。   “婆婆!”贺家父子俩赶紧上前搀扶住婆婆,可刚触碰到老人,老人便喷出—股鲜血。   这下子父子俩更慌了,“婆婆!您没事吧?”   老人没回答父子俩地问题,而是甩开他们的手,拄着拐杖站在悬崖边上。   她的身体在大海的映衬下显得特别渺小。   海浪声回荡在耳边,在漆黑的月色下,像极了—声声婴孩的哭嚎声。   老人的手紧紧握着拐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轻声且无力地呢喃道:“报应啊!都是报应啊!”   许久之后,她才转过身,看向慌里慌张的父子俩,“你们回去吧。”   贺父:“婆婆,那卦象……”   老人走进石屋,用生硬的口吻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话音刚落,老人便关上了石屋的门,再次与世隔绝。   “爸,婆婆是什么意思?”贺成—头雾水地看向父亲。   贺父猜测,“什么都没看见应该是什么事都没有的意思吧?”   “要不我去问问贺翔?”   两人跑了—趟,却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惴惴不安地离开了悬崖。   ***   别墅区。   熟睡中的夏孤寒突然睁开了双眼,他看到顾晋年站在窗户边上,望着窗外黑黢黢的世界。   顾晋年听到动静,转身望了过去,“你怎么醒了?”   夏孤寒:“我感觉到时光之力了。”   尽管很微弱,却很清晰。   “嗯。”顾晋年点了点头,走回床边,“从上礁村那边传来的。”   “上礁村啊……”   夏孤寒不觉得意外。   看来这个上礁岛的秘密,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顾晋年爬上床,拥着夏孤寒躺下,“睡吧。”   夏孤寒在他的怀里蹭了蹭,突然吻了—下顾晋年的下巴,“睡不着了。”   顾晋年垂眸看着怀里的人,明明眼里满是惺忪之色,却还要撩拨他。   罢了,谁让他—点都不经撩拨?   于是反身将夏孤寒压在身下,冰凉的气息吹拂在夏孤寒的耳边,“去沙滩?”   夏孤寒直接把顾晋年推开,翻身背对着顾晋年。   “开玩笑的。”顾晋年立马认怂,从后面拥住夏孤寒,在他白皙的脖子上落下—吻。   吻渐渐深入。   睡不着,“折腾”几回就能睡着了。   归于平静之后,顾晋年抱着夏孤寒意犹未尽地说道:“我们什么时候能拥有—套海景房,最好能带私人沙滩的那种。”   到时候,就更容易施展了。   夏孤寒踹了顾晋年—脚,葛朗台上身,“要买你买,我没钱。”   顾晋年:“……”   看来还是要尽早想起来把钱藏在那里啊。   ***   翌日—早,贺翔便来到别墅。   今天的行程是到度假村的温泉山庄泡温泉。   温泉山庄在度假村的中心位置,从别墅区触发到那里需要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和之前—样,贺翔来了许久,夏孤寒才慢悠悠地醒来,永远都是—副睡不醒的样子。   听说今天要去温泉山庄泡温泉,夏孤寒才来了—点兴致,眼睛亮了亮。   但到了中巴上,他又躺倒在顾晋年身上。   昨晚折腾得有点晚,夏孤寒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再睡—睡。   他虽然睡着了,但五感还是敏锐的,能够感觉到—直有人在看着自己。   不用看,夏孤寒都知道这个人是谁。想来昨天悄然无声地离开别墅,引起他的注意了。   夏孤寒暂时懒得搭理贺翔,在顾晋年的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觉。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中巴车停在温泉山庄的门口。   出人意料的是,墨岑竟然亲自等着他们。   夏孤寒慢悠悠地下车,就听到墨岑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夏老板。”   显然,墨岑就是特意等着夏孤寒的。   夏孤寒撩起眼皮看了墨岑—眼,“进去说。”   墨岑立马做了个请的动作,“夏老板,请。”   温泉山庄是度假村高档消费区,装修得美轮美奂。—进入山庄便能看到蒸腾的云雾,各色的鲜花在雾气中绽放,仿若进了仙境。   —行人经过鲜花小道,来到温泉山庄的茶室。   墨岑引着夏孤寒坐下,又亲自为夏孤寒沏了—杯茶,虽然脸上还是—副冰冷的模样,却也放下了身段。   夏孤寒没接,只道:“墨总,有话直说。”   墨岑也不是弯弯绕绕的性子,既然夏孤寒这么说了,他干脆放下手中的杯子,直言道:“我想请夏老板救救我父亲。”   夏孤寒呷了—口茶,有些意外地挑挑眉头,“墨总不是不相信吗?”   “事实容不得我不信。”墨岑的脸上露出些许无奈来,并递上墨庆阳的身体检查报告,“确实如夏老板所言,我父亲并未得病,这是他—个月前的体检报告,—切指标正常,并未发现病变。但您昨天也见过我父亲了,他看上去被疾病折磨得不成人样。我今天来找夏老板,是希望夏老板能出手治疗我父亲的病。”   体检报告是墨庆阳昨晚才给墨岑看的,墨岑还特意找医院证实过,体检报告确实是真的。   似乎真的应验了夏孤寒的话,他父亲并不是得病。   夏孤寒没接过体检报告,不用看他都清楚体检报告里写的是什么。墨庆阳确实没病,—切不过是偷窃气运的孽力回馈罢了。   “你并不是真的信我。”夏孤寒懒洋洋地看了墨岑—眼,笃定道。   墨岑还是不相信鬼神之说,他今天之所以会来找夏孤寒,不过是为了安墨庆阳的心。说得更直白—点,是墨庆阳让墨岑过来的。   墨岑无疑是个孝子,他愿意为了父亲做自己不相信的事。墨庆阳想要大气运者的气运,墨岑便亲自向丛旻 “购买”气运;墨庆阳想让夏孤寒为他“医治”,墨岑便亲自找到夏孤寒,放下身段。   尽管心里对这—切嗤之以鼻,但墨岑还是做了,为的就是能够满足墨庆阳的愿望,让他“安心”。   在墨岑的认知里,只有患者的心理舒坦了,心态健康了,病情便会更加稳定。   墨岑将墨庆阳放在首位,事事以这个父亲为先。却不知道,他的父亲在他身上也构建了—个气运通道,把他当成“储备粮”,—旦找不到其他气运,或者是遇到紧急情况,墨岑便会是墨庆阳第—个气运供体。   又或许墨庆阳也觊觎儿子的气运许久,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没有将墨岑的气运窃取走。   夏孤寒收起落在墨岑头顶的目光,放下茶杯,径自说道:“想救你父亲其实很简单,只要把偷来的还回去,—切都还来得及。”   墨岑的眉头轻轻蹙起,眼中闪过不悦,显然不喜欢夏孤寒用“偷来的”三个字形容墨庆阳。在墨岑眼里,墨庆阳是个形象高大的父亲,是他崇拜的对象,“偷来的”三个字,未免太重了吧?还有些侮辱人!   “我言尽于此,选择权还在令尊手上。”   夏孤寒不管墨岑信不信自己说的话,该说的都说了,他便不再和墨岑纠缠,准备去房间里换了—套浴衣去泡温泉。   然而他才刚起身,就看到墨岑头上有气流缓缓涌动,属于墨岑的气运随着气流涌入看不见的通道。   夏孤寒轻啧了—声,墨庆阳竟然开始窃取自己儿子的气运? 第115章 山庄大火   夏孤寒并没有阻止墨庆阳窃取墨岑的气运。   倒不是他见死不救, 而是墨庆阳这次窃取得十分克制,与其说偷,还不如说是在试探。   可墨庆阳在试探什么呢?为什么要用墨岑的气运试探呢?   墨岑见夏孤寒站着不动, 疑惑道:“夏老板, 还有事?”   他依旧不相信夏孤寒的话, 对“偷来的”三个字更是耿耿于怀。但良好的素养没有让他把嫌恶的情绪表现出来,心里却已经下了夏孤寒这个人不可深交的结论。   夏孤寒并不是喜欢拿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人, 察觉到墨岑的情绪后, 也不再说什么, 转身离开。   换了浴衣之后, 夏孤寒就去泡温泉了。   上礁岛是南方的小岛,即便到了冬天, 温度也不会很低,但这并不影响夏孤寒历来偏低的体温。   整个人浸泡进温泉里,温热的水液漫了上来,稍稍驱走体表的寒意, 夏孤寒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夏孤寒泡的并不是公共温泉,只连接着他居住的客房。   夏孤寒摊开双手靠在岸边, 闭着眼一副享受的样子。   水气氤氲而上,白色的浴衣在水气的浸染下变得透明, 隐隐露出白皙的皮肉。   皮肤上尚且还能看到昨晚折腾留下的红痕,暧昧又勾人。   泡不泡温泉对顾晋年而言都没什么区别,但这会儿温泉里有了一副美人图,他哪里还看得下小说?   他正想下水,便听到夏孤寒懒洋洋的声音,“老鬼,帮我按一下肩膀。”   夏孤寒使唤起顾晋年来, 是一点都不客气。   顾晋年放下手机,走到岸边,按照夏孤寒的意思,力道适中地给夏孤寒按摩。   至于之后的发展,是不是夏孤寒的意思不知道,但肯定是顾晋年的想法。   他花了好些时间把花市学到的温泉play和湿身play都实验了一遍。   于是,顾晋年买新房的计划里又加了一条——可以有温泉。   等泡完温泉,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温泉山庄里有餐厅,不过夏孤寒懒得出去吃,便直接让服务员把午饭送进客房里。   重案组的队员也了解他的脾性,并没有过来打扰他。   吃完午饭,夏孤寒往床上一瘫没多久就睡着了,昨晚和泡温泉的折腾很耗费体力,爽了但也累了。   只是夏孤寒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就被顾晋年叫醒了,才一睁开眼睛,他便被房间内弥漫的烟雾给呛到。   他从床上起来,眼中难得没有惺忪之色,反而一片清明。   “着火了。”   夏孤寒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从外面传来的温度,炙烤着他的皮肤,浓烟从窗户的缝隙中蹿了进来,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夏孤寒并没有因为门外的大火而着急,他坐在床上略微想了想,笃定地说道:“我中午吃的饭菜有问题。”   饭菜里应该增加了催眠的成分,只是夏孤寒经常感到困没发觉。   要不是他的身体不似普通人,顾晋年怎么可能把他叫醒?   夏孤寒还想说话,顾晋年便拿着一条湿毛巾直接盖在他的嘴巴上,“暂时别说话。”   “哦。”夏孤寒应了一声。   尽管这点火还奈何不了他,但他还是很享受顾晋年对他的保护。   外面的火越来越大了,已经有火舌窜到夏孤寒房间的门口。   “我们先出去。”   夏孤寒微微眯了眯眼,语气陡然沉下来。   有顾晋年在,根本就不用夏孤寒自己动手,他很快就被顾晋年带到温泉山庄外。   火舌已经席卷了整个山庄,把天地烧得红彤彤的一片,山庄外却没有多少人跑出来。   墨灵和墨岑接到消息赶过来,消防还没到,两人一脸着急地看着山庄里的大火,不断在打电话联系救援。   夏孤寒出来的同时,楚君珩背着一个小孩从火海里冲了出来,他看到夏孤寒,却顾不上和夏孤寒说话,又急着往火海里冲。   他是一个军人,军人的天职和使命便是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就算知道前面是一片火海,他也要义无反顾的往里冲,尽力救下每一个人。   不仅是他,重案组的其他成员现在也在火海里用自己的办法尽可能地救人。   夏孤寒伸手拦住了楚君珩,“里面的人会没事的。”   顾晋年意识到起火之后,就往温泉山庄内每一条生命上放置了保护罩,这个保护罩不仅可以帮助他们免受烟雾的困扰,也可以让保护他们不被烈焰灼烧。   听到夏孤寒这句话,楚君珩的心才算安定下来。   “餐厅的饭菜被下料了。”   他缓了一口气,给出和夏孤寒一样的结论。   楚君珩是军人,他受过专业的训练,尽管饭菜里的药物无色无味,但他还是察觉到了,并且及时提醒其他成员。   当时楚君珩也发信息提醒夏孤寒,但夏孤寒已经吃了加料的饭菜,睡过去了。   因为没有吃温泉山庄提供的食物,所以重案组的成员在火舌窜起蔓延的时候,及时发现并且逃了出来。   但除了他们,温泉山庄的游客竟是没有一人出逃。   楚君珩这才想起这些游客们吃了温泉山庄提供的食物,这会儿应该是昏睡不醒的状态。当下毫不犹豫地冲进去,先救出来一个熟睡的小孩。   他太着急了,以至于没发现小孩儿一点事都没有。   陆陆续续又有人被重案组的成员救出来,就连丛旻这个连一级天师都算不上的野生天师也连抱带背的救出了一家三口。   等把人救出来后,他们才发现这些游客只是睡着了,一点事都没有。   大家都不傻,很快就意识到应该是夏孤寒出手了。   急切的心情一下子被抚平。   但是一个疑惑紧跟着产生:夏孤寒能够保护上百个游客,应当也有能力阻止这场大火,可最后火还是烧起来了。   当然,这仅仅只是疑惑,没人认为夏孤寒有义务阻止这场火。   温泉山庄的客人接二连三地被救出来,也有抗药性好的,自己起来从火海中逃了出来,但到了外面才意识到自己逃跑得也太容易了一点。除了视野里都是火光之外,竟没有一丝灼烧感,身上甚至连火星都没有。   墨岑和墨灵姐弟倆一开始还很焦躁,但看着游客安安全全地从温泉山庄里出来,立马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场火很大,无论谁被困在火海里,生还的可能都极低,更别说是完好无损地从火海里出来。   姐弟俩几乎同时把视线投向不远处倚靠在树干上的夏孤寒,他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仿佛这场大火没有给他带来任何震撼。   “姐……”墨岑没忍住开口,“你说夏老板他……”   他地问题并没有问完,但墨灵知道他想问什么,轻笑了一声移开视线,“谁知道呢?”   岛上的消防很快赶到。   大火似乎怕了消防,在消防来后没多久就熄灭了,消防队员的水枪甚至还没打开。   消防员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迷茫。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听话的火。   这火听话到什么程度呢?   不仅没有烧伤一个游客,就连游客的私人物品都没烧掉,完好无损地躺在废墟之中。   就可着温泉山庄的财产烧了。   楚君珩主动和消防队的队长交涉,他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两个人互相敬了一个礼。   “我怀疑这场大火是人为的,温泉山庄提供的午餐下了安眠药。”表明身份后,楚君珩直接说道。   消防队队长眉头立马凝了起来,“我会配合警方好好调查。”   这场火过分听话,连温泉山庄的厨房都没烧掉,警方很快就从厨房里找到午餐剩下的饭菜,果然在里面检测到安眠药的成分。   人为纵火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一场大火,把温泉山庄烧去三分之二。墨岑和墨灵姐弟俩却顾不上心疼,毕竟这场火没带走一条生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后续姐弟俩还有事情要处理,并没有和夏孤寒打招呼,和警方先离开了。   没过多久,度假村派人过来安抚游客的情绪,把游客们安排到度假村的酒店休息。   夏孤寒一行人回到别墅区。   直到没有外人在场,才有人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人是老鬼救下的,火是老鬼特意忽略的。   但夏孤寒知道顾晋年为什么不救火。   无论那场火针对的是谁,都是墨氏集团气运衰落的一种体现,因果循环,顾晋年不想破坏这个因果。   做了坏事,总要付出代价不是?   温泉山庄付诸一炬,于墨氏集团而言其实算不得什么,但顾晋年抠到一点点好运都不愿意施舍给他们。   如果是夏孤寒,他同样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墨氏的温泉山庄烧就烧了,只要游客没事就好。   ***   因为夏孤寒他们身份特殊,案件的真相还未对外公开,楚君珩便从当地警方那里拿到调查报告。   放火的是温泉山庄后厨的一个厨师,是上礁岛本地人。安眠药也是他下在餐厅的饭菜里的,为的就是死更多的人,好把事情闹大,让度假村在上礁岛开不下去。   原来墨氏集团在上礁岛开度假村并不是一帆风顺,上礁岛上的村民对此秉持着两种态度,同意和反对。   但墨氏集团财力浑厚,到底是压下反对的声音,让上礁岛的度假村建立起来。   可反对的声音并没有完全消失,这个厨师就是其中最极端的人。   于是他在饭菜里下了毒,迷晕当天住在温泉山庄的所有游客,再一把火把温泉山庄烧了。火是从厨房起的,到时候厨房烧了,游客死了,死无对证,还有谁会知道这场火是人为纵火?   到时候自然有人指责温泉山庄的消防设施不过关,成功地把锅甩给墨氏集团,没准还能让度假村停业整顿,或者永远关门。   从动机到逻辑以及警方搜查出来的证据来看,厨师说的都是真的,并无漏洞。   “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夏孤江看完调查报告,嘟囔地说了一句,“但又看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总之处处显得诡异。   其他人也有同感。   度假村开业三个月有余,为什么偏偏他们入住温泉山庄的时候,山庄着火了呢?   天师们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   “立案吧。”夏孤寒笔直地坐在沙发上,眼中惺忪不再,这一瞬间满是锋锐的光芒,“这个小岛有问题。”   这句话,几乎给这次的纵火案定性了。   真正想要纵火的人并不是厨师,其目的也不是温泉山庄,而是冲着他们,或者是夏孤寒来的。   “夏老板,你发现了什么?”众人好奇地问。   夏孤寒耸耸肩,“我什么都没发现。”   只是耐不住有人心虚,这么早就想把他除去了。为了掩人耳目,甚至不惜搭上温泉山庄上百条无辜的性命。   这倒是让夏孤寒有些好奇,昨晚的时光之力让上礁岛上的人看到了什么,以至于如此急切地想要将他除去?   夏孤寒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站起身,看向楚君珩,“你让人去雾州古城景区找一个名叫何睿的年轻人,把他带到岛上来。”   何睿的气运也被人偷了,或许和这个案子有所牵扯,从他身上入手,或许可以找到别的线索。   楚君珩应下来,转身便去通知雾州市的特殊部门找人,尽快把人带过来。   同一时间,其他人也纷纷起身,去查找有关上礁岛的资料。   “度假到此为止了。”夏孤寒叹了一口气,把脑袋往顾晋年的肩膀上一搭。   谁知道出来旅游一趟,也能碰到案子。   顾晋年伸手揉揉夏孤寒的额头,“他们应该坐不住了。”   “嗯。”夏孤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显然知道顾晋年口中的他们是谁。   这也是顾晋年不救火的原因之一。   上百个游客在火场中安然无恙,完全可以称之为奇迹。而墨庆阳看得会更深一点,他一定会猜测是夏孤寒出手护下了这些游客。   如此之下,自然意识到夏孤寒实力非凡。   墨庆阳着急自己身上的问题,一旦意识到夏孤寒的实力,肯定会找上门来。   ***   正如夏孤寒和顾晋年所想的那般,墨庆阳这会儿就坐在轮椅上,观看火场的监控视频。他自己都记不清看了多少遍了,却一次次为那些置身火海而毫发无伤的游客感到神奇。眼中也迸射出炙热的神采,有剧烈的情绪涌动着。   许久之后,墨庆阳才关上视频,问身旁的天师,“大师,如果换做是您,在这种情况下,您能救出几人?”   天师一直都在墨庆阳身边,也看了监控视频,这会儿面对墨庆阳地问题,却有些不想回答。   如果开着领域,他或许能把这些游客全部救出来,但无法做到毫发无伤。更别说是精准控制火焰了。   天师的沉默便是他的答案,墨庆阳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大师觉得夏老板这个人怎么样?”   昨天天师其实也能看到包厢里的画面,自然见过夏孤寒。墨庆阳甚至觉得夏孤寒知道天师的存在,最后夏孤寒说的那句话才只有自己听到。   “仅仅昨天一面之缘,不知深浅。”天师略显谦虚地说道,但眼里却晦暗不明。   “哦?”墨庆阳显然不信,又问道:“若温泉山庄里的游客都是夏老板护下来的,您觉得他的手段比起你来如?”   问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第一个。   天师依旧没回答,却提点了一句,“比起这个问题,墨总更应该注意,一个小超市老板为何拥有那般神秘的力量。”   “你说的对,”墨庆阳认同地点点头,“所以我想请天师您和我一起去会会这个小超市的老板。”   天师敛目,掩住眼中的情绪,“可以。”   两人出了办公室,正好遇上墨灵。   “爸,你这是要去哪儿?”   墨庆阳并未隐瞒,“去找夏老板。”   这一次墨灵没有阻拦,却关心道:“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你留下来帮墨岑处理温泉山庄的事。”墨庆阳摆摆手,自己转着轮椅往前移动。   墨灵没跟上去,目送墨庆阳和天师离开。   行至电梯处时,天师忽然转过头来,对上墨灵的视线。   两人的视线一触即分,天师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墨灵神色不变地转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同一时间,有一艘轮渡停在上礁岛的码头,一对气质卓然的夫妻,随着游客一起下来。夫妻俩的年龄相差有点大,却可以看出他们很恩爱,妻子一直挽着丈夫的手,低眉浅笑的样子充满了浓情蜜意。   渡轮上的海风很大,将妻子柔顺的长发吹乱,下了渡轮之后,丈夫伸手将妻子的头发捋到耳后,他的手上裹着一只洁白的手套,纤尘不染。他垂眸注视着妻子,眼中满满都是深情。   夫妻俩挽手走向和人群完全不同的方向。   “明天就要接宝宝回家了,不知道我们的宝宝长什么样?会不会像你多一点?”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迫不及待,很想现在就是明天,这样的话,她就能看到心心念念的宝宝了。   丈夫的语气低沉而温柔,“不管宝宝长什么样,未来一定是最优秀的音乐家,会是我们的骄傲。”   妻子笑眯了双眼,笃定道:“我也这样认为,因为他有一个世界上最最伟大的音乐家父亲。”   两人边说边走,前往的方向赫然就是上礁村的方向。   十几分钟后,夫妻俩抵达上礁村。作为外来人,他们被守着村口的人拦了下来。   “这里不是景区,不接受参观,请你们回去!”守村的正是那天晚上的金叔,他的态度很强硬。   丈夫皱了皱眉头,显然对金叔的态度很是不满,但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还在村子里,便强忍着不适说道:“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参观的,我们是来探亲的。”   “我不管你们来做什么,现在立马就给我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你这人怎么这么蛮不讲理?”   还是妻子想到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我们有这个,你看看,我们可不可以进去?”   金叔扫了一眼文件就知道是什么东西,态度软了一些,但还是坚持没让夫妻俩进去,“上面有写地点和时间,你们到时候在那里等着就是了,村子一律不准进去。”   “让我们提前看看……”   妻子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金叔打断了,“不行!快点走,不然我叫人了啊!”   “看一眼都不行吗?”   “不行!合同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吗?”金叔的面色又黑了下去,“你们再不走,我真的叫人把你们赶出去了!”   夫妻俩不得不离开。   ***   别墅区。   “我有发现!”苗盈盈抱着电脑走到桌子边上,把电脑放在桌子中心。   上礁岛闭塞排外,关于上礁岛的资料很少,重案组的成员们找了半个小时,都没找到有用的信息,这会儿苗盈盈说有所发现,便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一起朝苗盈盈聚拢过来。   苗盈盈便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我在网上查到一篇十年前的游记,游记的作者当年独自来到上礁岛旅游……”   那时候的上礁岛还没开发,是一个闭塞的小渔村。那个作者是个徒步旅行者,阴差阳错地上了上礁岛。   不过关于上礁岛的描写很少,只寥寥几笔,他只在岛上待了一天,就被赶走了。   但这一天,也让他发现岛上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我上岛一天,被严密地看管起来,他们似乎戒备着我,哪儿也不让我去。我透过窗户观察这个小村庄,发现岛上的小孩儿都是男孩儿,看不到一个女孩儿。偶尔听岛上的村民提起女孩儿,语气里尽是贬低和看不起,仿佛女孩儿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苗盈盈又翻了几条信息出来,是最近一次上礁岛的人口普查结果。   “确实和这个作者说的一样,上礁岛上的新生儿都是男孩儿。不仅如此,”苗盈盈又挑出一条不知道那个网站的评论,“你们看这里……”   【我知道同州有一个小岛,我姐姐就嫁到这个岛上,据说这个岛的风水极好,能保佑岛上的村民生男孩。】   丛旻惊叹,“你都是从哪里找到这些信息的?”   苗盈盈笑了笑,“我学计算机的,创建了一个程序,输入关键词就能找到了。”   丛旻:“……”   他还是当个吉祥物吧。   众人还在整合消化苗盈盈找到的信息,墨庆阳和他身边的天师就先一步找上门了。   大伙马上收起资料,由夏孤寒去见墨庆阳。   墨庆阳和天师进门,墨庆阳还未开口,天师便一脸震惊地看着夏孤寒:“你是夏孤寒!”   普普通通的小超市老板?   那是小超市吗?   就算是,也是专门给鬼开的小超市!!! 第116章 上礁秘密   对于墨庆阳的天师一眼便认出自己这件事, 夏孤寒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在不久前的天师座谈会上,夏孤寒可是大出风头。“夏孤寒”这三个字已经在天师界传遍了。   虽还没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程度,但稍稍关注过座谈会的天师都清楚夏孤寒到底是谁。   而至今还是没人知道夏孤寒到底是几级天师, 真正实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但不可否认的是, 夏孤寒绝对是一个绝世天才。   墨庆阳见天师认出夏老板, 有些惊讶地问道:“大师,你认识夏老板?”   “认识倒算不上, 只能算久仰大名。”天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这位夏老板, 名叫夏孤寒。可是天师界第一世家夏家的继承人, 亦是国家特殊部门的顾问。”   墨庆阳“哦”了一声,觉得有些意外, 但看着夏孤寒的眼神却诱发炽热了。他对天师界有所了解,正如天师所说的那般,夏家确实是天世界的第一世家,既然夏孤寒能成为夏家的继承人, 实力肯定是不容置喙的。   而且墨庆阳也是人精,他哪里会听不出天师语气里蕴含的嫉妒之情?   天师暂时不理会墨庆阳心里的小心思, 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走到夏孤寒面前, “夏老板,久仰大名啊。”   夏孤寒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没认出对方是谁,但也有所猜测,“驱鬼黄家人?”   “夏老板怎么知道我是黄家人?”天师还真没想到一个照面,自己的底细就被夏孤寒给探出来了。   夏孤寒没回答他的问题,依旧是那副散漫的模样。他找了个位置坐下, 才看向墨庆阳,“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墨庆阳转动着轮椅上前,态度很是客气,“我是特意来向夏老板道谢的,若是没有夏老板温泉山庄的大火得不到控制不说,肯定还会出现不必要的伤亡。夏老板救下温泉山庄里的百余名游客,就是救了我墨氏集团。”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不过只是墨庆阳找夏孤寒的托辞罢了。   “我还有一事想请夏老板帮忙,”墨庆阳说着,非常干脆的递了一张支票过来,“我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还请夏老板为我医治。”   夏孤寒没接,轻笑了一声,道:“墨总,我总不能抢了黄天师的生意。”   还没等墨庆阳回答,黄天师就笑道:“夏老板不用顾虑我,是我才疏学浅,无法解决墨总的问题,墨总另找他人也是情有可原。”   他表现的非常大度,可眉眼间却暗含一丝嘲讽,他倒想看看夏孤寒如何解决墨庆阳的气运问题。   没人比他更清楚,墨庆阳的身体已经烂透了,窃取别人的气运,不仅不治本,甚至还会让他越发的腐朽下去。孽力早就将墨庆阳的身体掏空了,想要让墨庆阳恢复,除非墨庆阳用他自己的气运填补。   可惜,墨庆阳的气运早就被他自己消耗殆尽。   可以说,墨庆阳已经必死无疑。   所以黄天师一点都不在意夏孤寒抢了他的“生意”,他也想看看这个家主眼中的绝世天才到底有什么本事?   当然,他也不在意墨庆阳是否对他起疑。毕竟现在已经太迟了,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何惧?   墨庆阳却有些诧异于天师突然的大度,意味不明地看了天师一眼,嘴里却配合着黄天师的话继续说下去,“夏老板不必担心,我自然会补偿天师。”   哪成想夏孤寒还是拒绝了,甚至意有所指地说道:“墨总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又为何来找我?”   墨庆阳面上的表情微微一滞,很快又恢复如常的模样,茫然地说道:“夏老板这话是何意?”   夏孤寒笑笑不说话。   墨庆阳还想追问,夏孤寒却站了起来,不欲和他多做纠缠。   楚君珩过来,把墨庆阳和黄天师请了出去,“两位请回吧。”   墨庆阳望着夏孤寒的背影,眼底晦暗不明。   倒是黄天师突然冲着夏孤寒的背影喊道:“夏老板,你为何突然来上礁岛?”   夏孤寒倒是开口回答了这个问题,“不是你们请我来的吗?”   话落,人已经上楼了。   黄天师和墨庆阳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莫测的神色。   确实是他们把人请来的,但事先并不知道请来的人里面会有夏孤寒这尊大佛啊!   楚君珩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两位,请。”   既然夏孤寒不想和他们多谈,又已经探明夏孤寒的身份,两人也不再久留,一起离开别墅。   等上了车,墨庆阳才开口,“天师觉得别墅里的其他人也是普通人吗?”   黄天师摇摇头,“很大可能都是特殊部门的人。”   特殊部门的存在并不是秘密,但重案组的存在却是个秘密,就算是特殊部门里的成员,也很少有人知道重案组的存在。   墨庆阳又问,“天师以为他们来上礁岛做什么?真的是来度假的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黄天师道。   或许真的只是巧合,又或许是因为某件案子。黄天师并不在意,他自认为自己的领域没人能发现,之所以无法窃取到丛旻的气运,是因为丛旻身边有夏孤寒保护着。   至于特殊部门是否注意到墨庆阳窃取气运的事?   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用不了几天,墨庆阳就会因为孽力回馈而死亡。到时候人死如灯灭,特殊部门又能去哪里找证据证明他参与进来了呢?   ***   直到墨庆阳和黄天师离开,丛旻还一脸茫然,“他们到底来做什么?”   就这样逛了一圈就走了?来了个寂寞。   “墨庆阳想要求救。”夏孤江为丛旻解释道,“至于那个姓黄的天师估计想过来探探夏孤寒是不是软柿子,结果一看,哟,是个铁疙瘩,捏不动就灰溜溜地走了。”   丛旻理解了,黄天师通过温泉山庄起火的事想过来探探夏孤寒的虚实,结果一过来看到的就是大BOSS。软柿子是捏不成了,悻悻而回了。   夏孤江还有不解的地方,他看向换个地方窝着的夏孤寒,问道:“夏孤寒,你怎么突然就暴露身份了?”   之前在餐厅的包厢里,夏孤寒肯定知道黄天师在暗处看着他们,那时候夏孤寒特意做了一些伪装,黄天师没认出他来。今天夏孤寒本可以继续伪装下去,却突然把自己暴露了。   “太磨叽了,总要催化一下。”夏孤寒窝在懒人沙发上,整个人缩成一团,懒洋洋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猫。   黄天师和墨庆阳看起来是一伙的,但两人各有各的心思。墨庆阳看似完全依赖着黄天师,但其实早就留了一手;黄天师似乎一直都在帮墨庆阳窃取气运,实际上他才是害墨庆阳的幕后黑手。   如果只让这两个人拉锯着,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有结果。而夏孤寒的主动暴露,让两人都产生了危机感,一个想要获得健康的身体,一个想尽早将自己摘出去,自然就都动起来了。   夏孤寒和特殊部门就是一个催化剂,结束墨庆阳和黄天师拉锯的状态,加速两人表面联盟的瓦解。   其他人听懂了夏孤寒的意思,丛旻似懂非懂,不过也没问,他只要做好一个吉祥物就行。   这个问题暂且放到一边,重案组的成员再次把上礁村的资料拿出来研究。   从苗盈盈找到的几份资料里大概可以整合出一个信息——   上礁村是个神奇的村庄,这个村庄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庇护着,保佑这个村庄的孕妇只生男孩儿。   可这怎么可能呢?   这个世界虽然充斥着玄学,但一些科学的东西,就算是玄学也无法改变。比如最顶级的天师也无法决定孕妇是生男还是生女。   上礁村怎么就能让孕妇包生男孩儿呢?   重案组的成员百思不得其解,夏孤寒却想到上礁岛的阴气。   那些阴气中没有煞气,甚至还带着天真和懵懂,像是刚出世不久的婴儿尚未开始探索这个世界,就不幸死亡。   这样的阴气并不是少数,而是浓郁到可以让黄天师凝聚出一个领域。也就是说,在浓郁的阴气背后,是数不尽的不知世事的婴鬼。   再结合上礁村的孕妇只生男孩儿这一点,事情的真相已然浮出水面。   上礁村并不是包生男孩儿,而是有选择的生男孩儿。至于那些女孩儿……   她们在母胎里长到七八月大,已经凝聚出魂魄,有了生命后,却被硬生生地流掉。   或许她们降生的时候和大一大二一样,尚且还有一口气在,但上礁村的村民并不在乎她们是死是活。或抛弃在山野中任其自生自灭,或扔进海里让其葬身鱼腹。   在上礁村村民的眼中,她们是赔钱货、是耻辱,根本就不配活着。   上礁村为什么那么排外?因为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容于天地,不容于法理。一旦让外界知道,整个上礁村会为之覆灭。   可即便知道后果,为了包生男孩儿,他们依旧一代接着一代做尽如此丧尽天良的事,并且为此沾沾自喜。 第117章 万物有灵   正在讨论上礁村的重案组成员, 忽然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压力朝着他们冲击过来,瞬间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一股冰寒之感随之而来, 仿佛要深入骨髓。   所有人像是被扼住了喉咙, 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齐齐艰难地看向压力来源的方向。   夏孤寒还是窝在懒人沙发上, 可慵懒的神情已然消失殆尽,精致的脸上布满了冰寒之色。   不过很快, 紧迫的压力便消失了。   可就那么一瞬间, 众人竟然有种要被溺毙的感觉。   成员们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最后有志一同地看向夏孤江,示意夏孤江去问问看夏孤寒刚刚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发飙了?   夏孤江暂时没动, 因为顾晋年这会儿正把手放在夏孤寒的头顶上给他顺毛呢。   别人不知道,夏孤江却很清楚,只要有顾晋年在,夏孤寒的毛炸得再厉害, 顾晋年都能轻轻松松给他顺下来。   果然没多久,夏孤寒又恢复懒洋洋的模样。不, 还是和平时的状态有点不同,这会儿的夏孤寒眼中多了一些认真和凝重。   他站了起来, 走到众人面前,“上礁村有问题……”   重案组的成员们受夏孤寒的影响,一个个都认真起来,当听完夏孤寒用微微发哑的嗓音道出上礁村的秘密时,所有人都炸了。   难怪夏孤寒刚刚会失控!   为了生男孩儿,上礁村的村民到底杀害了多少条无辜的生命?那些女孩儿还未来到这个世界,就受到如此残忍的对待, 那些人,真的还能算人吗?   众人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直到苏彼机械一般平直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们——怎么知道——性别的?”   上礁村是个小村庄,这里甚至连诊所都没有,那岛上的村民又是如何辨别腹中胎儿的性别呢?就算是B超也有判断错误的时候,而上礁村的村民又是如何保证留下来的百分百都是男孩儿?   夏孤寒大概能猜到上礁村里有个特殊的存在,这个人不仅能驱使时光之力,还能辨别“孕妇”肚子里胎儿的性别。但这个能力也是有限的,必须等到胎儿成型,有了灵魂之后,他才能感知到。   这应该是为什么堕胎的都是七八个月的孕妇的原因。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调查的部分,”夏孤寒顿了顿又说道:“你们再查查墨庆阳和这个小岛的联系。”   按理说,以这个小岛排外的程度是不可能让墨氏集团在岛上建立度假村的。墨庆阳是如何和岛上的人取得联系,又是如何让上礁村大部分村民同意建度假村的?   应该不仅仅是金钱的交易那么简单。   夏孤寒暂时收起思绪,看向楚君珩,“何睿来了吗?”   楚君珩:“我们的人已经联系上何睿了,不出意外的话,他明天早上就会到度假村。”   夏孤寒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成员们领了任务各自去忙,夏孤寒窝回椅子上,闭上眼睛。   “在想什么?”顾晋年的手搭上夏孤寒的眉头,为他轻轻揉捏着额角。   夏孤寒顺势靠了过去,靠在顾晋年身上,“我在想墨灵是不是个知情者?”   夏孤寒还记得那天墨灵找上门时,那特意加重的“人文景观”四个字。   所谓的“人文景观”是不是指代上礁村的秘密?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既然墨灵之前愿意提醒夏孤寒,那就说明她想让夏孤寒戳破上礁村的秘密,让这个村庄千百年杀人般的陋习暴露在阳光下。   “也是。”夏孤寒决定听从顾晋年的建议,亲自去找墨灵问问。   才刚走到楼下,夏孤寒就碰到贺成贺翔兄弟俩。   “夏老板,你要去哪儿?”贺翔笑容灿烂地问道,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他策划了温泉山庄的那场大火,“要我送你过去吗?”   夏孤寒想了想,应下来,“那就有劳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夏孤寒和贺翔一起出门,上了中巴车,贺翔直接启动车子离开。   “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夏孤寒坐在第二排的位置上,懒洋洋地趴在第一排的靠垫上。   贺翔没回答,专心开车,只通过后视镜瞄了夏孤寒一眼,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狞笑。   上了他的车,生死自然由不得夏孤寒了。   夏孤寒倒也不担心,百无聊赖地猜测道:“让我猜猜看是谁告诉你我的身份……墨庆阳……”   “他不可能,他还想让我帮他长久地活下去。不是墨庆阳的话,想让我死的只有墨庆阳身边的黄天师吧?”   夏孤寒边说边通过后视镜观察贺翔的表情,见贺翔听到黄天师三个字的时候,眼角没控制住抽了抽,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他怎么和你说的?”   夏孤寒并没有等贺翔的答案,而是继续说道:“他告诉你,我和我的朋友是国家特殊部门的人,专门来调查你们村子里的事。”   夏孤寒顿了顿,轻笑道:“我说的没错吧?”   全中了!   贺翔心里慌了一下,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你说对了又如何?难道还能从我的车里下去吗?”   夏孤寒懒洋洋地往背后一靠,姿态慵懒又闲适。   贺翔并未在夏孤寒身上看到自己预想中的惊慌,皱了皱眉,不知想到什么,笑了出声,“你可以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但你的朋友呢?你觉得他们现在就安全了吗?”   贺成可还留在别墅里。   可不仅贺成在,现在整栋别墅都应该被上礁村的村民围了起来,夏孤寒朋友的性命可全都被掌控住了。   上礁村的秘密绝对不能泄露出去,他才不管夏孤寒和他的朋友是谁又是什么身份,注定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上礁岛。   要怪就怪他们为什么闲得没事干,不远万里来上礁岛多管闲事呢?   “不想让你的朋友出事,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车里,不然……”贺翔狞笑道,脚上狠狠踩了油门。   中巴车瞬间冲了出去,撞开环岛公路上的护栏,直直地往海里冲去。   悬崖高耸,没了护栏的阻挡,中巴车直飞向海里,“扑通”的一声巨响,在海里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贺翔这是打算和夏孤寒同归于尽?   当然不可能,他从出生起就生活在小岛上,还是沙滩的救生员,自然精通水性。   中巴一掉落海里,他就拿出准备好的救生锤砸开中巴的窗户,从车里游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了在水中不断挣扎的夏孤寒一眼,眼中漫者得意又狠厉的笑意,而后如一尾游鱼,轻快地游走了。   夏孤寒会游泳,却并不是很擅长。但这并不表示他无法在水中存活。心随意动,灵气迅速在他的身体表面形成一层保护膜,将他和海水隔绝开。   顾晋年就更不用说了,他都不是人,完全不需要呼吸。   “回上去吗?”顾晋年抓着夏孤寒的手,在海中如履平地。   夏孤寒语气里有些失望,“回吧。”   他还以为贺翔会带他去某个重要的地方或者去上礁村那个人面前害他呢,哪曾想自己会被人看不起,竟然认为区区跳海就能要了他的命?   一人一鬼很轻松地从车里逃出来,正想往岸上游去的时候,夏孤寒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老鬼,等等。”夏孤寒停了下来,并且拉住顾晋年。   顾晋年:“怎么了?”   “阴气,”夏孤寒闭上眼睛认真感觉了一番,“海里有阴气。”   但具体那个方向传来,他并不清楚,因为那缕阴气太微弱了,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散去。   不过有顾晋年在,问题并不大。他很快就找到了阴气的方向,拉着夏孤寒往阴气的来源游去。   海水干净澄澈,不断有鱼从一人一鬼的身边游过。   夏孤寒和顾晋年游了大概有十几分钟,来到一处山崖下,上了岸,再走几步便能看到一处山洞。   涨潮的时候,山洞便会被海水吞噬,等到落潮,山洞又会显露出来。   这会儿潮水还没涨起来,山洞裸露在夏孤寒的视野里。   等到了这里,那丝微弱的阴气变强了一些,夏孤寒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阴气就是从山洞里传出来的。   夏孤寒才刚上岸,一身湿透的衣服就被顾晋年烘干了,这会儿浑身干爽,并不像从海里出来的样子。他看了顾晋年一眼,径直朝山洞走去。   山洞的地上还积着水,顶上的水滴落下,敲击出清脆的响声。   走路的声音在山洞里无限放大,还能听到空旷的回响。   山洞并不是很深,却还是透不进天光,黑黢黢的一片。不过并不影响夏孤寒和顾晋年视物,大概两分钟左右,他们便走到山洞的尽头。   待看清眼前的景象,夏孤寒有些说不出话来。   在山洞的尽头,有尸骸堆成一座小山,这些尸骸不过大人的巴掌大小,蜷缩成一团。还有一些是尸体,身上的血肉还未腐烂,她们已经有了人的模样,可是还未睁眼看世界,就被扔进冰冷的海水里。   夏孤寒并未在山洞里找到需要收集尸骸的阵法,也就是说,这些尸骸有可能不是人为收集在这里的。   顾晋年上前看了一眼,在尸骸上看到了鱼鳞之类的东西。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有了猜测。   这些婴儿的尸体应该是上礁村的村民抛下海的。但万物有灵,海里的鱼类不但没有啃食她们的身体,反而趁着涨潮,把她们的尸体送到山洞里来。   海里的动物尚且如此,但上礁村的村民呢?   骂他们禽兽不如,都侮辱禽兽了! 第118章 彪悍如斯   度假村, 别墅区。   贺成见弟弟贺翔将夏孤寒带走之后,眸光暗沉了下去。   既然火烧不死他,那大海呢?他就不信, 等他毫无防备地掉进大海里, 他还能活着回来。   不过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那个黄天师口中神秘的夏老板,就先交给弟弟了。   贺成深深地看了别墅一眼, 然后用手指打了一个响哨, 潜伏起来的上礁村村民听到信号立马涌进别墅里。   这次上礁村一共来了二十多个村民。这些村民全部都是村里的青壮, 她们天天出海打鱼, 有的是力量。别说别墅里都是城里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了,就是七个身高体壮的男人, 都不是这些村民的对手。   在贺成看来,这么二十多个村民是绰绰有余的,绝对可以控制住别墅里的人。   “人就在里面,动作利索点, 一个都不能跑了!”贺成的语气里透着一股狠绝。   村民一点犹豫都没有,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村里的秘密泄露出去, 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结果。   所以当贺成的命令一下,所有人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别墅里。   他们以为即将面对的是七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爷小姐们, 然而一进入别墅,空荡荡的客厅立马带给他们异样的感觉。   进到别墅之前他们还能听到沙滩上传来的海浪声,自己小鸟清脆的鸣叫声。可一旦进了别墅的门,所有的声音立马被隔绝了,就连风声也传不进来。   明明只是一扇门,他们却想是穿越了一个世界。   上礁村的村民都是场面在海上讨生活的人,警觉性比普通人高了许多。一进入别墅, 立马就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贺成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见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马上催促道:“都愣着干嘛?人在楼……”   话该没说完,黑暗汹涌而至,瞬间吞没了所有人的视线。   贺成:“……”   他的声音直接卡在喉咙里,说不出一句话来。换谁前一秒还在白天里,下一秒突然被黑暗包围,一时之间都会反应不过来。   “竹篱笆呀牵牛花,   浅浅的池塘有野鸭,   ……”   “呵呵呵……”   “戴斗笠呀光脚丫,   小河边尽情来玩耍,   搓泥巴呀捉鱼虾,   ……”①   “呵呵呵……”   就在村民心中惊骇之时,别墅里突然传来女童唱歌的声音,声音清脆中泛着阴,似乎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一直环绕在他们的耳边。   伴随着歌声响起的还有银铃一般的笑声,听起来天真无邪,可是落在上礁村的村民耳朵里,却不啻于惊雷。   这些村民能在海上和巨浪搏斗,有的甚至能从鲨鱼口中逃生,但面对女孩子的歌声和笑声,却本能的心虚害怕。   歌声还在继续,笑声越发猖狂。   贺成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声厉内荏地说道:“怕什么?这不过是他们的吓唬人……啊啊啊!!!”   还未说完的话化作尖叫,响彻穹顶。   一个梳着辫子的女娃娃突然倒垂在贺成的面前,琉璃一般的眼睛直直地对上贺成的双眼。   “叔叔,你是说我在吓唬你吗?”干净的童音里含着一些沙哑,又泛着一些阴冷,仿佛一盆冰水兜头兜脸地淋了下来。   大一眨眨眼,不管被自己吓到跌坐在地上的贺成,漂浮在空中,转身看向上礁村的村民。   “你们谁是我爸爸呀?”它偏偏头,状若天真的问道:“我爸爸也来了吗?”   明明是小孩子的声音,可是配上女娃娃那张诡异至极的脸,却让人毛骨悚然。   二十几个人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因为他们在看到女娃娃的那一瞬间,已经开始对号入座了,毕竟在场的二十个村民里,每一个都曾在得知妻子的肚子里怀的是女孩儿的时候,残忍地将那个女孩儿流掉。   大一仿佛看出他们的想法,咧着一口獠牙突然凑近其中一人,“是你吗?你是我爸爸吗?”   它就像是在玩一般,一个一个贴着脸问过去,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你是我爸爸吗?”   “你为什么不要我呀?”   有人终于忍不住崩溃了,发了疯一般想要去抓大一,“操你妈的,别他妈的给我装神弄鬼!老子不吃你这一套!!”   大一似乎没躲开,被他抓住了。   那人便嚣张地笑了,像是在自我安慰又像是在壮胆,“看到了没?假的!都是假的!他妈的就是糊弄我们的!”   然而下一刻,他便感觉有什么东西抱住他的脚,下意识低头一看,看到了一个和手上女娃娃几乎相同模样的男娃娃。   男娃娃操着一口阴恻恻的童音,天真无邪地问道:“你是我爸爸吗?你为什么要抓我姐姐?”   被男人抓到手上的大一突然不笑了,琉璃一般的眸子黑了下来,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上投下一片阴影,“弟弟,他可能就是我们的爸爸哟,不然怎么会想杀了我们呢?”   大二抬头看向男人,裂开嘴问道:“你真是我们的爸爸吗?”   男人完全没想到被自己扼住喉咙的大一还能说话,触电一般的将大一扔开,然而大一像是黏在他的手上一样,怎么都甩不开,更别提还抱着他的腿一直往上爬的大二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能感觉到有浓郁的阴凉气息从两个娃娃的身上传来,如附骨之疽一般,随时会渗透进他的骨髓里。   慌乱之中,男人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急急忙忙地说道:“不!我不是你们的爸爸!我知道你们的爸爸是谁!”   如果只是女娃娃的话,男人还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但若是流掉的孩子里还有一个男娃娃的话,那他基本就能肯定这两个娃娃是谁的孩子了!   不仅是这个男人,其他的村民也想起来了。   毕竟村子里这么多年只出过一对龙凤胎,如果眼前的两个娃娃真的是那对龙凤胎,那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家的孩子。   村民们纷纷附和道:“我们也知道!”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如果这两个鬼娃娃想要复仇的话,肯定要找它们的父亲复仇,它们凭什么被牵连?   贺成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紧缩,也不管别墅里是什么情况,转身慌不择路的跑了。   前一秒还在另一个男人面前的大一突然出现在贺成的面前,再一次贴到贺成的脸上,“嘿嘿嘿,你跑什么呀?”   贺成:“!!!”   大二抱住他的腿,“你是心虚了吗?”   贺成张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其他村民为了自保,纷纷开口指认贺成,“对!就是他。”   “他就是你们的爸爸!”   贺成重重地摇头,想要否认,可是越发惊恐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村民说的没错,他在娶这一任妻子之前,还有一个前妻。   前妻是同州市市区的人,是贺成的大学同学,开朗美丽自信,贺成一见到她就被她深深地吸引住。   整整追求了她三年才把人追到手。大学一毕业贺成就向她求婚了,她不顾家人的反对答应嫁给他,次年两人结婚。贺成也在同州市找了一个工作,和妻子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平凡却很幸福。   结婚第二年,贺成的前妻便怀孕了,前妻很期待两人爱情的结晶诞生,贺成刚开始也很期待。   前妻对生儿生女无所谓,只要是自己的孩子就好。可贺成不一样,他在上礁村长大,生儿子继承家业的思想已经深入骨髓,再加上每次父母打电话过来都在问前妻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男孩儿的事,更让贺成有些魔怔,想着前妻一定要生男孩儿。   前妻似乎察觉出贺成的想法,对贺成的态度冷淡了许多,并且不再贺成面前讨论孩子性别的事。   直至前妻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贺成的母亲突然给贺成打了一通电话。告诉贺成,村里有个婆婆,只要摸一下孕妇的肚子,就能看到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贺成还记得母亲的原话,“贺成,带静静回来给婆婆看一眼,趁着还没生,如果是女孩儿我们就流掉,是男孩儿就生下来,赔钱货我们才不要。”   贺成但是也有些纠结,毕竟他真的喜欢前妻,看到前妻每天都期待着孩子降生的样子,贺成也觉得很幸福。   贺母仿佛看出贺成心里的犹豫,添油加醋的说道:“你看看我们村里谁家生的是女娃儿呀?到时候你和静静要是生了一个女娃儿,你的脊梁骨还不得被人戳破啊?你能在村里抬得起头来?再说了,女娃儿能干嘛?你也想生女娃儿吗?”   贺成当然不想。   于是没有犹豫多久,便答应母亲带前妻回村里去。   前妻不知原因,只当是公公婆婆想见自己,就和贺成回上礁村。回去的当晚,贺成和弟弟贺翔便带着昏迷的前妻去悬崖边上找婆婆。   婆婆只摸了一下前妻的肚子,就笃定地说道:“她怀的是女的。”   不过下一秒,婆婆就“咦”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些疑惑,“好像是双胞胎……”   只是有第一个挡着,查探不出来的另一个的性别。   婆婆问贺成:“你应该知道你妻子怀的是双胞胎吧?”   贺成点头,前妻有固定做产检,肚子也比别的孕妇大一些。   “我只能看出一个的性别,另一个是男是女我不知道,怎么选择看你。”婆婆说完转身回到石屋里。   贺成带着前妻回家。   贺成父母听到结果后,沉默了许久,似乎再做决定。   最后,贺父一个“流”决定了贺成前妻肚子里那一双双胞胎的命运。   贺母更决然,“要是生下来都是女的怎么办?你能百分之百肯定是龙凤胎吗?要是不是呢?你真的想养两个女娃儿?”   “那要真是龙凤胎呢?”贺成看着尚且还在昏迷中的前妻,犹豫地问道。   贺母狠绝道:“龙凤胎就龙凤胎吧,静静又不是不能生,以后再生一个不就行了?”   贺成到底是被母亲说服了。   但堕胎的事不用说贺成都知道前妻不会同意,于是贺母便一手策划了一场意外,让怀孕八个月的前妻从楼梯上摔下去。   这一摔,让前妻提前生产了。   婆婆亲自过来给前妻接生,贺成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出现了,前妻生下一对龙凤胎。   孩子生出来的时候还有一口气。   贺成问婆婆:“可以把男孩儿留下吗?”   婆婆回来得很干脆,“他身上有姐姐的气息,到时候会引得姐姐回来再托生成你的女儿。”   也就是说,留下男孩儿,贺成前妻下一胎生的一定是个女儿。   贺母一听,瞬间不心疼了,嚷嚷道:“扔了!一起扔了!反正早产儿肯定养不活,留着干嘛?沾了赔钱货的气息,晦气!”   贺成最后还是听从母亲的话,把刚生下来不到一个小时的龙凤胎扔到了岛上的小树林里。   前妻醒来后,并不知道自己的流产和贺成有关,恍惚了一段时间后,察觉到丈夫似乎并不是很想念已经成型的孩子,公公婆婆也没有为孩子感到伤心,她甚至在他们身上看到一丝如释重负。   前妻心灰意冷了。   带着贺成糊弄她的骨灰离开了上礁村,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就和贺成提了离婚。   贺成本来不同意,但前妻家在同州有点势力,逼得贺成不得不同意。   半年后,贺成在同村人的介绍下娶了现在的妻子,婚后两个月妻子怀孕,一举得男。   望着敦实的儿子,贺成终于从离婚的情伤中走出来。他妈说的没错,前妻就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留着也没用。   ***   和前妻的过去,在贺成眼里是一段不堪的回忆,然而这一刻,却像是有东西指引着他,让他清晰地回忆那段日子。   贺成不知道的是,他所有的记忆在这一刻,成了幻境,展现在大一大二、甚至是别墅里所有人的眼前。   从上礁村的村民踏进别墅开始,他们就进了陈末朗的阵法中,这是一个幻阵,能引出入阵者的记忆。   大一大二自从得知自己有可能是上礁村某个人的孩子就气得不行,总记挂着想要报仇。   它们比起上礁村的其他女孩儿而言无疑是幸运的,遇到了夏培河,也遇到了夏孤寒。但这份幸运,并无法磨灭它们内心的怨气,它们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圆了一份因果。   此刻看到贺成记忆里的前因后果,大一大二觉得自己要气炸了。   但生气的同时,两个小的却对贺成记忆中看不清面容的那个叫做静静的女人产生了好感。它们知道,她是它们的妈妈,她深爱着它们,并且期待着它们的降生,从未想过要抛弃它们。   这对大一大二而言足够了,却无法抚平它们心中的愤怒,甚至还让俩小的愤怒值加倍。   幻阵的效果消失,海浪的声音传了进来。   上礁村的众人看到重新恢复光明的世界,齐齐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他们也看完了贺成的记忆,却不觉得贺成的做法有错,甚至觉得理所当然。不是儿子,打掉流掉又有什么?反正都是他们的孩子,他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孩子懂得了什么?   甚至在看贺成回忆的时候,这些人还在心里嘲笑贺成太软弱,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控制不住。   不过等光明恢复,这些人反应过来,便什么都不想了,只剩下一个念头——逃离这个诡异的别墅。   然而都已经请君入瓮了,重案组的成员可能让他们跑掉吗?   在上礁村的村民困进幻阵的时候,夏孤江就在别墅的地板上洒了好些符箓,上礁村的村民一动,便踩到符箓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又有微弱的电流从他们脚上向上蔓延,一会儿之后便贯穿他们全身。   电流虽然微弱,可带来的痛苦却一点都不微弱。这些电流可以直接连通他们的灵魂,真正做到由内到外的电。   又有细小的肉眼几乎看不出来的蛊虫从四面八方飞了进来,从上礁村村民的耳朵里眼睛里爬进去。蛊虫暂时不吃人,只是潜伏在这些人的身体中,在往后的日子里无时不刻地折磨着他们。   苏彼也没闲着,傀儡线从她的手里飞扬而出,只是眨眼之间就讲将二十几个人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村民们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失去了自由。   直到这时候他们才意识招惹了多么了不得的人,可是后悔已经没有用了,他们甚至不知道之后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丛旻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队友们已经把上礁村的村民都解决了。他愣了一会儿,左看看右看看,好像真的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啊。   丛旻想了想,便大义凛然地说道:“那我就诅咒他们断子绝孙!”   其他成员微微怔愣了一下,纷纷对丛旻竖起大拇指。大气运者的一句诅咒,还真有实现的可能,毕竟是老天爷的亲儿子,老天爷这点面子还是愿意给的。   果然,丛旻话音刚落下没多久,开了天眼的众位天师就看到丛旻的身上突然溢散出一些黑色的雾气。这些雾气目标明确,直直地冲向上礁村的村民,最后盘踞在每一个人的头上。   这是诅咒之力,也就是说丛旻的诅咒真的成真了,将会伴随上礁村的村民一生。这些村民最在乎的便是子孙延绵,认为只有男孩儿才能延续自己的血脉。现在受到丛旻的诅咒,想不断子绝孙都难。   众人:“……”   楚君珩看不到,但能从队友的表情中看出端倪,微微挑了挑眉。   其他人看向丛旻的眼神都有些微妙,陈末朗和夏孤江直接哥俩好地站在丛旻的身边,一个比一个殷勤。   夏孤江:“丛旻啊,我平时对你好吧?以后记得多说说我的好话啊。”   陈末朗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热切的眼神表达出夏孤江一样的意思。   丛旻:“……”   他自己是看不到诅咒之力的,被夏孤江和陈末朗的反应搞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习惯得搓搓自己的手臂,“你们到底要干……”话还没说完,他就反应过来了,惊讶道:“我的诅咒成功了?”   夏孤江点点头。   陈末朗“嗯。”了一声。   丛旻露出傻笑,“我的诅咒竟然真的有用!那我就再诅……”   “啊!!!”   丛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打断,众人齐齐转头看了过去。   刚刚他们对付上礁村村民的时候,有志一同地放过了贺成,把贺成留给大一大二。   贺成是大一大二的因果,它们最有资格处置贺成。   可这会儿看到贺成的模样,众人有些头皮发麻,重案组里的男人吸了一口气,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原来大一在重案组的其他人的注意力被丛旻吸引的时候,突然飞起来把贺成撞倒在地上。   贺成想跑,却被大二一个屁股墩坐在脸上,明明是一个小娃娃没什么重量,却让贺成这么一个大男人动弹不得。   大一趁着这个几乎,跳得高高的,像一个炮弹一样重重地砸落下来。   砸得位置好巧不巧就是贺成脐下三寸的位置。   贺成发出的惨叫声直接突破苍穹,差点疼死过去。然而有大一大二控制着,他根本就无法晕厥过去,只能生生忍着生不如死的疼痛。   大一还不放过他,示意大二离开,小小的身体站在贺成的胸口,左勾拳右勾拳,一拳一拳实打实地砸在贺成的脸上。   大一气鼓鼓地骂道:“臭男人!以为多出二两肉了不起是不是?我今天就砸爆了你的二两肉,看看你还能不能传宗接代!我打死你!打死你!”   大二:“姐姐加油!姐姐快打爆他!”   大三和苏彼的傀儡娃娃也忍不住站了出来为大一加油打气。   重案组的众人:“……”   苗盈盈看向夏孤江,“大一还是个孩子吧?”   夏孤江咽了咽口水,“应该吧?”   天知道大一是哪里学的这些,恐怖如斯,彪悍如斯。   作者有话要说:  丛旻:我诅咒睁眼瞎的裁判真眼瞎。   ——观奥运有感   ①儿歌《农村的小女孩》歌词 第119章 何睿到来   夏孤寒晚上才回到别墅区, 才刚走到门口,他便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怎么还见血了?   径直走回别墅,首先看到的便是堆积在客厅的“人山”。它们都是上礁村的村民, 被五花大绑地叠在一起, 嘴巴也被堵住, 失去了行动能力。   血腥味并不是从“人山”上传来的。   夏孤寒循着味道看去,看到一个奄奄一息的人躺在不远处的窗户下。裤裆下鲜血淋漓, 一张脸已经不成人样了, 像是打翻了颜料盒, 什么颜色都有。   一时之间, 夏孤寒竟认不出这个人是谁。   重案组的众人围坐在餐桌旁,见夏孤寒回来都站了起来。   “夏老板。”   夏孤寒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视线还落在窗户边那个人身上。   “他是贺成。”夏孤江仿佛看出夏孤寒的疑惑,主动解释道。   原来是贺成,简直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怎么变这样了?”夏孤寒往贺成的方向走了几步,确定贺成没死之后, 就不再过去了。有些味道,实在是刺鼻。   夏孤江言简意赅地把事情和夏孤寒解释了一遍。   夏孤寒:“……”   夏孤寒:“大一大二。”   大一大二闻言慢腾腾地从重案组的成员身后挪出来, 大一嘿嘿嘿地笑了几声,微哑的声音里充满了讨好:“小老板。”   大二学着大一样子, 喊人:“小老板。”   夏孤寒走过去薅了一把两个小的头发,垂眸问它们,“和谁学的?”   大一不想说,捏着夏孤寒的裤腿,眨巴着琉璃一样的大眼睛。   卖萌就完事。   “嗯?”夏孤寒加重了语气。   大一这才老实交代,“电视剧里不都是要踢爆渣男的……吗?贺成就是渣男啊!”   不仅扔了它和弟弟,还渣了它们妈妈, 害得妈妈不知道带着什么东西的骨灰,还一直都不知道它们的存在。   贺成活该!   大一才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呢!   其他人想要开口给大一大二求情,还没开口,就被夏孤江用眼神阻止了。   下一秒,夏孤寒弯腰分别在大一大二的额头上弹了一个脑瓜崩。声音慵懒,但意外的温柔,“我又没说你们做错了。”   大一大二马上高兴了,眨巴着大眼睛说道:“真的?”   “嗯。”夏孤寒点头,下一秒却下了但书,“不过以后看电视剧,只能看我给你们的选的。。”   不然夏孤寒可不敢保证,这对姐弟俩又学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去。   大一大二齐齐点头,声音脆生生的,“好!”   夏孤寒又揉揉它们的脑袋,让它们去和大三玩。   三个小的加苏彼的傀儡娃娃也是没心没肺,聚在一起又闹成了一团。   夏孤寒看了它们一眼,就去吃晚饭。   晚饭过后,重案组的成员聚在一起开了个小会。   现在上礁村的秘密已经明晰了,夏孤寒甚至找到那些被丢弃的女孩儿尸骸。之后便要确认墨庆阳和上礁村的关系,看看墨庆阳和上礁村有没有利益的勾连。   再然后便是墨庆阳身边的黄姓天师。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是这个黄天师从中作梗,窃取了墨庆阳自己以及偷来的气运。但见过这个天师一面后,夏孤寒并没有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他人的气运,也就是说,黄天师并没有将窃取的气运用在自己身上。   那些气运去哪儿了呢?   “楚君珩、缪杭音,你们负责审问上礁村的村民,”夏孤寒靠在椅子上,开始分配任务,“其他人今晚去上礁村,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好,没问题!”   “明白。”   一会儿之后,大家各自领了任务离开。   二楼的客厅很快就安静下来,夏孤寒整个人往后一靠,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累了?”顾晋年问道。   夏孤寒伸手把顾晋年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咕哝了一句,“有点困。”   顾晋年为他按摩,“先睡一觉,待会儿我再叫你。”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夏孤寒抬眸望向顾晋年。   顾晋年没回答,只是把手贴在夏孤寒的眼睛上,“睡吧。”   夏孤寒并没有追问,听话地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顾晋年等夏孤寒进入深睡眠之后,弯腰将夏孤寒抱起来,直接回到一楼的卧室,动作轻柔地把他放到床上。   一离开顾晋年的怀抱,夏孤寒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伸手拉住顾晋年的手,“陪我睡一觉。”   “好。”   顾晋年应了一声,躺在夏孤寒身旁。夏孤寒在他的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没多久便发出绵长的呼吸声,再一次入睡。   这一觉夏孤寒大概睡了一个小时就被顾晋年叫醒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缓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下床进浴室洗漱。   “走吧。”从浴室出来,夏孤寒伸了个懒腰,朝顾晋年摇摇头。   顾晋年没问夏孤寒要去哪里,便跟着一起出门了。   大概十几分钟后,两人抵达别墅区的北边的一栋海边别墅,这栋别墅看起来比夏孤寒他们居住的更豪华一些。   此刻是晚上九点半,别墅里只有客厅的灯还亮着,其他地方一片黑暗。   夏孤寒走到别墅门口,按响了门铃。   两分钟左右,有脚步声从别墅里传来,大门在夏孤寒的面前打开。   里面的人看到夏孤寒,露出惊讶的表情,“夏老板,你怎么来了?”   “小墨总,晚上好。”夏孤寒微笑着和别墅里的人打招呼。   这栋别墅里住着的人正是墨岑。   墨岑侧了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夏老板,里边请。”   温泉山庄的大火之前,墨岑坚定地认为夏孤寒是沽名钓誉的骗子,可是那场大火,全员生还的奇迹却让墨岑意识到,夏孤寒或许真的不简单。   这会儿见夏孤寒突然来找他,他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夏孤寒的来意。但对夏孤寒的态度,却不知不觉地变得恭敬起来。   夏孤寒的眸光在墨岑头顶上稍稍停留了一瞬,才走进别墅。   这栋别墅并不是墨岑常住的房子,他平时也不住在上礁岛上,回国之后一直都住在墨氏集团总部所在的雾州市,这次是因为寻找大气运者的原因,才来到上礁岛。故而别墅的装修和夏孤寒他们住的差不多,都是清一色的地中海风格。   墨岑将夏孤寒请到沙发上坐下,客气地问道:“夏老板想喝什么?茶还是饮料?”   “不用麻烦了,”夏孤寒没让墨岑去给自己弄喝的,而是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我今天来,是想请小墨总配合我演一场戏。”   墨岑愣了一下,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夏老板请讲。”   夏孤寒指向玄关附近的镜子:“小墨总请先看向那边的镜子。”   墨岑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他径直走向到镜子的面前,才刚站定,便感觉到镜子的镜面上似乎有水波荡开。一会儿之后,墨岑才在镜子里看到自己。   但镜子里的自己,又似乎和平常的自己并不一样。头顶上出现了一个小型漩涡,漩涡正不断地旋转。他的周身溢散出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而这些光芒此刻正源源不绝地被漩涡吸食进去。   如果夏孤寒今天不是第一次来这栋别墅,墨岑都要怀疑这是夏孤寒骗人的手段了。然而事实却是,夏孤寒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来过别墅,他不可能对镜子动手脚。   仿佛看出墨岑的心思,夏孤寒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道:“镜子还是那面镜子,能看到的只是你的眼睛而已。”   也就是说,就算墨岑现在面对的不是这面镜子,他依旧可以看到镜子里的景象。夏孤寒改变的不是镜子,而是墨岑的眼睛。   可是夏孤寒是什么时候动手的?   墨岑百思不得其解,就像他一直不了解玄学一样。   墨岑闭了闭眼睛,再次看向镜子,看到的画面并没有改变。好一会儿之后,他才重新走回夏孤寒的身边,问夏孤寒:“金色的光是我的气运?那个漩涡是不是表示有人在……”   说到这里,墨岑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心里已经有吸食他气运的人选了。   “对,”夏孤寒却没有墨岑的顾忌,笃定地说道:“有人在窃取你的气运。”   在温泉山庄时,夏孤寒就已经看出墨庆阳正在窃取墨岑的气运,当时只是墨庆阳对墨岑的试探。墨庆阳一定是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能再窃取他人的气运了,所以才会在墨岑的身上做试探。   不知道什么原因,墨庆阳觉得墨岑的气运他可以用,而事实也同墨庆阳的想法一样,他吸食了墨岑的气运后没有一点副作用。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墨庆阳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着想,一定会再一次吸食墨岑的气运。   这次不再试探,而是实打实的偷窃了。夏孤寒算了算时间,果然赶上墨庆阳窃取墨岑气运的时间,   夏孤寒没有明说“有人”是谁,但他相信墨岑知道。   墨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看向夏孤寒,眸光里充满了复杂的神色,“好,我愿意配合你演一场戏。”   “合作愉快。”夏孤寒笑着朝墨岑伸出一边手。   墨岑轻轻地握了握,“合作愉快。”   ***   墨岑是个干脆的人,半个小时不到,夏孤寒就从墨岑的别墅里出来,回到自己住的别墅去。   去上礁村的人还未回来,而楚君珩和缪杭音对上礁村村民的审理差不多结束了。   之所以结束得这么快,是因为这些村民知道的东西有限,两人连续审讯了十几个人,得到的消息都差不看,最后只能选择审理贺成。   他们正在审理贺成的时候,夏孤寒回来了,直接搬了一条椅子走进临时审讯室旁观楚君珩和缪杭音审讯贺成。   两人看到夏孤寒进来,朝他点了点头,又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贺成这会儿依旧不成人样,但缪杭音有的是手段让他清醒着回答他们的问题。   他现在身上没一处不疼,恨不得晕过去,可是灵魂却异常地清醒,清醒地感受着每一寸皮肤和神经上传来的疼痛,这让他生不如死。   “你叫贺成?”缪杭音开口问道。   她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却异常清晰地落进贺成的耳朵里,像是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让贺成不得不抬头看向她,然后老老实实地点头,“对,我是贺成。”   “说吧,你们村里谁能看出孕妇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贺成眼中弥漫着惊恐之色,他在恐惧说出真相,和之前的审问的村民一样,他们都在害怕那个存在。这种恐惧根植在他们的灵魂里,让他们本能地拒绝说出真相。   可是在缪杭音面前,所有的恐惧都无法阻止她让他们坦白。   缪杭音手里的笔轻轻点在桌面上,发出有规律的敲击声。这样的声音仿佛只有贺成听得见一般,他眼里恐惧的神色渐渐散去,眼神变得涣散。   缪杭音重新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那个人是谁?”   “婆婆。”贺成双眼无神地看向前方,如实地回答道:“我们都叫她婆婆。”   缪杭音:“她叫什么名字?”   贺成摇头,“不知道,从我知道她的存在开始,大家就都叫她婆婆。”   “她在村里什么身份?你们都很害怕她?”   提到“害怕”两个字的时候,贺成的瞳孔明显瑟缩了一下,也反应了一会儿,才开始回答缪杭音的问题,“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不过听老人讲,婆婆的年龄很大。她不死不灭,她可以轻轻松松就让一个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她是我们上礁村的守护者……”   贺成恐惧的同时,也对这个“婆婆”很是敬畏和崇拜。   缪杭音没打断贺成的话,直到听完他状若癫狂的讲述后,缪杭音才继续问道:“婆婆是怎么看出胎儿的性别的?”   “摸一下,”贺成像是感觉不到痛了一般,抬起左手,眼睛就盯着自己的左手看,眼珠子随着左手移动轨迹运动着,“婆婆很厉害,她只要摸一下孕妇的肚子,就知道孕妇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儿了。”   楚君珩负责记录,清晰地听到贺成在说“女儿”的时候,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嫌弃和厌恶。   说到这里,贺成提供的信息和二十多个村民的一模一样,并没有多少出入。   缪杭音停下来思索了一会儿,继续问道:“贺翔是你弟弟?”   贺成点头,“是,他是我弟弟。”   缪杭音:“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为什么你们村的村民会对他言听计从?”   从其他村民口中得知,温泉山庄的大火、包括这次让村民来围攻重案组的人这两件事都是贺翔设计的。   贺翔不仅让人心甘情愿为他顶替纵火罪,也能让上礁村的青壮们团结在一起。可见贺翔在上礁村的地位非同一般。   “他很厉害,能提前感知到海上是不是有危险,是婆婆的继承人。”贺成被牵引着说出真相,在缪杭音面前,他根本没有秘密。   缪杭音:“你不是说婆婆不老不死吗?”   既然不老不死,又何须继承人?   贺成卡壳了。   很显然他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一直都知道贺翔是婆婆的继承人,却从未深究过婆婆为什么需要继承人?   缪杭音没继续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但还是问关于贺翔的事,“除了这件事之外呢?贺翔还做了什么事?”   贺成闭着嘴,下意识地抵触这个问题。   缪杭音又一次敲响了笔。   下一秒,就像是有一双手在掰贺成的嘴一样,让贺成不得不张开嘴说出真相,“贺翔给村里带来生意,让我们的村很多人家富裕起来。”   “什么生意?”   贺成想要努力地把嘴巴闭上,可是却无济于事,含含糊糊地说了四个字。   虽然含糊不清,但大家都听见了——   人口买卖。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男孩儿买卖。   因为婆婆的存在,上礁村可以保证生男孩儿,贺翔暗中联系了不少买家,把上礁村的男孩儿卖出去。   上礁村确实有几户人家在做这个生意,有些人吃到甜头之后,就会上瘾。上礁村的其他人看到别人有肉吃,肯定也会馋肉,便参与进来。   于是整个上礁村都成了利益链的源头。   缪杭音握着笔的手突然紧了紧,眉头蹙起。   这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上礁村的村民顶着流产的危险都要生男孩儿传宗接代,然而在金钱面前,传宗接代似乎又变得不重要了,可以轻易地把儿子卖掉。   临时审讯室安静了好一会儿,缪杭音才继续问道:“买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十年前。”   “卖了几个孩子了?”   “不记得了。”   缪杭音想了想,又问:“贺翔主动牵头卖了几个?”   平均下来一年一个,可不像是他们贪婪的作风。   缪杭音又问道:“为什么一年一个?”   贺成完全无法抵抗缪杭音的审问,她问他只能如实回答,“因为是定制。”   “怎么定制?”   “我不知道。”贺成一脸茫然地摇摇头,“这一直都是我弟弟在负责,我只负责通知想要这个单子的村民。”   就算是贺翔的哥哥,贺成知道的事情也是有限的。贺翔显然不相信任何人,核心部分包括孩子的定制、卖方的联系和交易都是贺翔自己一手包办,从未假他人之手。   审问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再深入的问题,贺成一概不知。   楚君珩和缪杭音看向夏孤寒。   夏孤寒补充了一个问题,“贺翔和墨氏集团是什么关系?”   贺成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夏孤寒不再问了,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后,懒懒散散地回到自己的卧室去了。   楚君珩和缪杭音留下来把今晚的笔录整理出来。   到了半夜,夜探上礁村的几人也回来了,却没带回来线索。   到了夜晚,上礁村一片平静。明明有二十几个青壮没有回来,整个村庄的人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还能安然入睡。   就连策划了这一切的贺翔,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哪里也没去。   几人蹲守到大半夜,贺翔都上床睡得发出鼾声了,他们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最后商量了一下,就先回别墅来了。   忙碌了一天,大家都累了,各自回房间。洗漱、睡觉一气呵成,都不带玩手机的。   翌日一早。   特殊部门的人悄无声息地抵达上礁岛,带走了上礁村的二十几个村民。这些村民既是犯罪嫌疑人,也是证人,之后上礁村的罪恶还需要他们来揭露。   同时,特殊部门还带来一个夏孤寒想要见的人——何睿。   何睿双手被夏孤寒接上后,并没有离开古城景区,而是继续在古城景区唱歌。对于他的手突然回来的事,古城景区的领导仿佛并不意外,毕竟夏家就在景区内,景区的领导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至于其他人,何睿也没解释,他们想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自从没了双手之后,他已经学会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这次特殊部门的人找上门,听说夏孤寒找他有事,何睿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并且马上和特殊部门的人赶到同州。   何睿抵达别墅的时候,夏孤寒刚刚睡醒,看到他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道了一声“早安。”   何睿恭敬道:“夏老板,早安。”   “一起吃个早饭?”夏孤寒走到餐桌边上,问何睿。   其他人也看向何睿。他们之前就听说夏孤寒找到一双手的主人,这会儿都有些好奇地盯着何睿的手看,非常好奇夏孤寒是如何将何睿的手接回去的。   被这么多人盯着,何睿并不觉得尴尬或者窘迫,走过去和众人一起吃早餐,“那我就不客气了。”   吃完早餐,夏孤寒连铺垫都懒得铺垫,直接看向何睿,问道:“你知道你的气运被人偷了吗?”   “我知道。”何睿的回答出乎众人的意料。   大家都以为何睿不知情,完全没想到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气运被偷了。   夏孤寒诧异地挑了挑眉,示意何睿继续说。   何睿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望向窗外,落在窗外的一棵树上。   树上有两只不知名的小鸟互相依偎着,毛茸茸地挤成一团,互相给彼此顺毛之余,还发出轻灵的叫声,很是动听。   何睿眼中却布满嘲讽和冷凝之色,“偷走我气运的人,正是砍下我双手的人。他和我血脉相连,也曾是我最尊敬的人。”   而现在这个人,在他心里已经死透了。 第120章 私人定制   从手臂被砍断的那一刻起, 以前泡在蜜罐子里的何睿其实已经死了。若不是母亲临终前紧紧握着他的手,叮嘱他要好好活着,若不是有他深爱的音乐作为他的支撑, 他或许早就自我了断了。   毕竟当时他受到的打击不仅仅来自于身体上, 更来自于心理。心理上的伤害尤其严重, 让何睿至今都不是很想面对过去的事。   如果可以的话,何睿希望永远不要向别人提及那段难堪残忍的过往。但今天想要了解详情的人是夏孤寒, 这个对他有再造之恩的人, 何睿就算是挖开尚未结痂的伤口 , 露出鲜血淋漓的内里, 也无所谓。   何睿似乎正在组织语言,沉默了好一会儿, 才缓缓说出自己的故事。   何睿的出生在富裕之家。   外公姓何,家里是开公司的,一辈子夫妻恩爱,只生了何睿母亲何芳这么一个女儿。何睿的外公外婆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 就算是女儿也能继承家业,从小就把何芳当做继承人培养。   何芳也确实如父母预想中的一般, 成为一个很优秀的继承者,大学刚毕业就接手了公司, 把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何芳是个工作狂,到了三十岁还单身,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之中。   就在外公担心何芳会不会一辈子都不想结婚的时候,何芳因为一场音乐会,看上了音乐会的小提琴手关怀远。   何芳做事向来雷厉风行,看上之后立马对关怀远展开追求。只要是关怀远的音乐会她一定会参加,跟着关怀远跑了大半年终于打动关怀远。   两人花了一年的时间谈恋爱, 一年之后走上婚姻的殿堂。   在外人眼里,何芳和关怀远是一对十分恩爱的夫妻,何芳无条件支持关怀远的音乐事业,花钱送关怀远出国深造,找关系为关怀远请名师。而关怀远体谅何芳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所以在儿子出生之后,主动提起让儿子姓何。   何芳虽然觉得孩子无论姓什么都没问题,但见关怀远坚持,就给儿子取名何睿。   何睿似乎是关怀远的幸运星,他出生那年,关怀远的一场独奏音乐会在古典音乐界引起轰动,之后便名声大噪。随着何睿长大,关怀远的名气越来越大,已经是国际上优秀的音乐家了。   或许觉得是儿子给自己带来好运,关怀远对唯一的儿子何睿可以说是宠到了极致,特别是儿子体现出超乎常人的音乐天赋后,关怀远更是把儿子疼到骨子里。   好在有何芳在一旁约束着何睿,才没让何睿走上歪路。   何睿五岁开始接触钢琴,七岁的时候关怀远找了自己的学生白素雪来教导何睿。白素雪是个温柔的女生,笑起来甜甜的,小何睿很喜欢她。   白素雪一共教了何睿三年,何睿十岁之后,白素雪得了关怀远的引荐,成了关怀远之前待过的乐团的成员。   何芳工作很忙,但从未忘记关心照顾何睿。关怀远也很忙,但也做到了丈夫和父亲的义务。   何睿十八岁之前,都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父母事业有成,恩爱有加,对他更是关心爱护。   直到他母亲因癌症去世后两年,何睿才发现自己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实何芳去世后半年,何睿已经发现关怀远和白素雪两人之间似乎有点不清不楚的情愫,但那时候母亲已经死亡,何睿心里再如何别扭,也告诉自己要接受父亲的新恋情。更何况关怀远找的人还是白素雪,可以说是何睿的钢琴启蒙老师,何睿对她的接受度还是比较高的。   事情到了这里其实都是正常发展。   时间又过了一年半,何睿这个钢琴王子在古典音乐界声名鹊起,越来越优秀。何睿以为自己取得这个成绩,父亲会很欣慰,然而偶然之间,何睿在父亲的眼里看到一丝嫉妒之情。   何睿以为自己看错了。   隔天,何睿就被关怀远带到雾州。关怀远不疑有他,全心信任着自己的父亲。   就是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让关怀远将何睿带进地狱之中。何睿至今还记得,自己最敬爱的父亲面容狰狞地挥动着斧头,毫不犹豫地砍下他双臂的样子。   那时候的关怀远让何睿很陌生,再也没有何睿熟悉的慈爱,只剩下浓烈的仇恨。   何睿到现在都不明白,他明明是关怀远的儿子,关怀远为什么那么恨自己?   ***   这就是何睿的故事,他在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看。树枝上的两只鸟已经飞走了,并且带走了一片树叶。树叶在半空中打着旋,慢慢飘落在地上,又被海风吹到很远的地方去。   没人打断何睿的话,就算这会儿他已经停下来了,但大家还是没开口说话,等着何睿将翻涌的情绪沉淀下去。   过了许久,何睿终于再次开口。   “离开雾州的时候,他……关怀远以为我还在昏迷中,讲电话的时候并没有避开我。”   所以何睿听到了一些离奇的事。   当时和关怀远通话的人正是白素雪,她在电话里问事情进展得顺不顺利,显然是知情的。   之后两人又聊了许多,何睿也从两人的通话中听到一些信息。   关怀远和白素雪想要一个孩子,但关怀远因为某些原因不育,两人便决定购买一个孩子。   白素雪也是在这时候提出有个地方可以百分百买到男孩儿,还可以“私人定制”,但是需要提供气运。   而何睿正是气运浓厚之人,白素雪建议关怀远取走何睿的气运,并用他的气运定制一个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们的孩子。这个孩子以后肯定可以和何睿一样有惊人的音乐天赋,也一定会成为最出色的音乐家。   关怀远砍下何睿的双臂时眼睛都不眨,哪里还会在乎何睿的气运?   当下便同意白素雪的提议,取走何睿的气运,为自己和白素雪定制一个独一无二的孩子。   “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何睿说完,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的眼中虽然弥漫着悲哀,但是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时,悲伤之色便悄然淡去,眼神变得坚毅起来。   双臂已经失而复得,他又何必沉湎于过去呢?   于此同时,他略显讽刺地勾了勾唇角。   人人都说关怀远爱妻爱子。妻子去世后没多久因为伤心过度淡出古典音乐界,儿子因为意外失去双臂,他更是大受打击,彻底退出古典音乐界。   这一淡出一退出,不知道为关怀远赚了多少美名,让他一度在网上爆红,成了所谓的国民老公国民父亲。   可只有何睿知道,关怀远并不是真的想退出国际舞台,而是不得不退出。   关怀远的手不知何时受了伤,何睿以前不小心瞄到过,在关怀远的手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像是烧伤留下的伤疤。不过当时关怀远马上就藏起自己的手,何睿看得并不真切。   从那以后关怀远在外人面前就一直戴着白手套,不想让人看到他手背上的伤。   何睿早就看清楚了,他从小崇敬的父亲,其实就是一个伪君子,就算无法再弹奏小提琴,他也要找一个借口,让自己完美退出。   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能感觉到从何睿身上传来的负面情绪,不过大家都能理解。被父亲背叛到这种地步,换了谁都无法接受。   夏孤寒和夏孤江说道:“你先带他去休息。”   何睿赶了一整天的路,确实需要去休息。夏孤江闻言站起身,走到何睿身旁,“走吧,我带你去休息。”   “谢谢。”何睿回神,跟夏孤江去楼上。   等人何睿上楼,夏孤寒才看向楚君珩,“你让人查一下关怀远最近的行踪,看看他这段时间都去哪儿了。”   “我已经查了。”   这点敏感度楚君珩还是有的,一听到何睿提到关怀远打算定制一个孩子的时候,楚君珩便找人去查关怀远的行程。   夏孤寒接过楚君珩递过来的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信息,不由得挑了挑眉,“昨天刚到同州?”   楚君珩:“没错,我还让人顺便查了查渡轮公司昨天的乘客名单,确定关怀远和白素雪昨天登岛了,并且入住了度假村的酒店。”   关怀远和白素雪很有可能是来上礁岛领回定制的儿子,也就是说,“交易”的日期就在这一两天内。   ***   度假村,酒店区。   关怀远和白素雪正打算前往合同上的地点领取定制的孩子,还没走到客房门口,便收到一条信息。   这条信息的发送者是“卖方”发来的,除了刚开始沟通定制的细节之外,“卖方”从未主动联系过他们,而他们给“卖方”发的信息更是石沉大海,从未得到回复。   今天“卖方”竟然破天荒地主动联系他们。   关怀远和白素雪对视了一眼,白素雪担心道:“不会出意外了吧?”   “我看看。”关怀远心里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皱着眉头点开信息。   【X:交易暂停。】   四个字,直接将关怀远和白素雪的激动和期待砸得稀碎。   关怀远连忙回消息,想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关怀远:为什么突然暂停了?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接回我们的儿子?】   消息再次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白素雪挽着关怀远的手臂,清丽的脸上一片焦急之色,“老公,怎么办?我们还能带回儿子吗?”   关怀远没回答白素雪的问题,反而陷入沉思之中。片刻后,他一脸冷凝地说道:“走,我们快离开这里!”   交易为什么取消?很有可能是事情泄露了。   如果真是这个原因的话,上礁岛就不能久留,他们必须马上离开。   白素雪从关怀远凝重的脸色里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跟着紧张起来,立马和关怀远去收拾行李。   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关怀远才刚打开酒店的房门,迎面撞上穿着制服的警察。   “关怀远、白素雪,我们怀疑你们涉嫌人口拐卖,请和我们走一趟。”   关怀远额头上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却还故作镇定道:“警察同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警察:“是不是误会,我们自会调查清楚。”   “走吧。”   关怀远下意识地看向白素雪,白素雪却出奇地镇定,不着痕迹地朝关怀远点点头。   “那就走吧。”关怀远整整自己手上洁白的手套,恢复镇定的模样。   却不知夫妻俩刚刚的交流却落进其中一个警察眼中,这个警察正是夏孤江。   通知警察来酒店抓人的时候,夏孤寒特地吩咐夏孤江跟着一起过来,夏孤江不明所以,这会儿见到关怀远和白素雪的交流,才看出一点猫腻。   从酒店离开到上了警车,夫妻俩都很配合。   等警车启动,驶离酒店,白素雪突然张开手,一只虫子从她手上落下,扭动了几下,变成了三条,正好对上警车里警察的人数。白素雪心念斗转,碧绿色的虫子便散了开来,各自领了一个目标,朝目标的方向蠕动过去。   一道微型的火光突然落下,顷刻之间便把四条虫子包围在焰火里,“噼里啪啦”的脆响在车厢内响起,把四条虫子烧成灰烬。   白素雪整个人震了一下,嘴里溢出一口鲜血。   她却什么都顾不上,惊骇地抬起头向四周望去。   夏孤江从副驾驶座转过头来,笑得讽刺极了,“原来是个不入流的巫蛊师啊。”   白素雪大骇,捂着自己的胸口问道:“你到底是谁?”   另一只手却突然弹出一只飞虫,直取夏孤江的脸而去。   不过白素雪的手段和苗盈盈比起来差太多了,夏孤江和苗盈盈过过招,自然一眼就识破了白素雪的小动作。   飞虫还未触碰到夏孤江,又一次被燃烧殆尽。   夏孤寒:“奉劝你还是歇了心思,好好配合调查吧。”   白素雪还想挣扎,关怀远伸手过来按住她的肩膀,“算了,我们配合就是了。”   “可是……”   关怀远朝她摇摇头。   他想通了,警方调查的是人口拐卖的事,他们虽然有参与,但并不是卖方而是买方,而且交易也没成功。如果配合警方调查,帮助案件取得重大进展,或许会被无罪释放。   既然无法逃离,还不如配合调查。   夏孤江的视线从关怀远脸上划过,轻嗤了一声。   关怀远还真以为他们只调查拐卖人口的事吗?还真是一点都不心虚,他身上多少罪恶他自己会不知道?   警车一路开到别墅区。   关怀远和白素雪一下车就被带进临时的审讯室里,负责审讯他们的还是楚君珩和缪杭音。   夏孤江提醒了一句,“白素雪是巫蛊师,待会儿小心一点。”   楚君珩和缪杭音点了点头,进了临时审讯室。   “竟然真有巫蛊师,”苗盈盈啧了一声,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不知道实力怎么样?”   “别想了,她只是学了点皮毛,肯定斗不过你。”夏孤江给她淋了一盆冷水。   苗盈盈肉眼可见地蔫了,“这样啊……”   她想了想,又问了一个问题,“夏老板怎么知道这夫妻俩中有一个不是普通人?”   夏孤江耸耸肩,“你去问问夏孤寒呗。”   苗盈盈看向正在沙发上打盹的夏孤寒,最后选择沉默是金。   临时审讯室里。   说是审讯室,其实就是别墅的一个房间改的,地中海风格的装修根本就没办法让审讯室看起来富有压迫感。于是陈末朗就在审讯室里加了一个小型阵法,让审讯室里的空气流速比外面慢一些,进到审讯室久了,会感觉呼吸没有外面顺畅,自然而然就增加了压迫感。   楚君珩和缪杭音进入审讯室后,明显感觉到关怀远和白素雪的紧张。   楚君珩抬眸,充满威严地扫了夫妻俩一眼,粗声问道:“你们来上礁岛的目的?”   关怀远不知道警方已经查到了什么,虽然决定配合警方查案,但说几分真话,还是要有个度的,总不可能别人一问,就一股脑地说出来吧?   他斟酌了一会儿,才有些窘迫地说道:“我得了一种病,这种病导致我不育,听人说上礁岛上有孩子可以领养,我就带我妻子过来看看。”   边说边观察楚君珩和缪杭音的表情,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我和我妻子相差十岁,要是没孩子,等我离世后,谁来照顾我妻子?我也是一时想岔了,才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来。”   白素雪想为关怀远辩解,关怀远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暂时不要说话。   楚君珩继续问:“是谁告诉你们上礁岛可以‘领养’孩子的?”   关怀远:“也以前乐团的一个同事,他是同州人,知道我想要孩子,就和我说了上礁岛。”   楚君珩:“你本来就有一个儿子对吧?”   “是,”关怀远毫不犹豫地点头,目光却黯淡了下去,仿佛有无尽的悲伤紧紧围绕着他,“他是我和亡妻的儿子,只是他几个月前出了一场车祸,两只手都断了,性情变得阴晴不定。得知我和素雪在一起之后,不顾我的阻挠离家出走了,我至今不知道他在哪里。”   “如果不是为了素雪,我不会想再要一个孩子,既然素雪已经成为我的妻子,我就要对她负责。”关怀远说着,转头看向白素雪,一脸的情真意切。   为亡妻的离世感到悲伤的是他,深情地诉说着要为白素雪未来负责的人也是他。   同一时间,关怀远的心竟然能够分成两半,惦念着两个不同的女人。   一直冷着脸的缪杭音轻笑了一声,目光直直地落在关怀远的手套上,突然说道:“你好像很在意你的手,从进来到现在,我看你一直在拨弄着手套。”   关怀远僵了一下,下意识把手放下,估计是觉得有些欲盖弥彰,又把手摆放回桌子上,笑了笑,“我是拉小提琴的嘛,手对我当然很重要。”   缪杭音:“可我听说你已经不再公开表演了。”   “这么多年下来,我都习惯了。”关怀远越发镇定,语气自然而坦荡,“这双手就是我的第二生命,现在虽然退下来了,但还是要好好保护它。”   缪杭音不再问了,示意楚君珩继续。   楚君珩点了点头,突然看向白素雪,“你和关怀远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个问题太过没头没尾,白素雪怔愣了一下,才说道:“我老公是我大学时候的老师,真正熟起来是在我给何睿当钢琴老师之后。不过在何……师母去世之前,我们一直都是师生关系。”   “你这些年都没结婚吧?”楚君珩直视着白素雪的眼睛。   白素雪用沉默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关怀远马上为她解围,“这和案子没关系吧?”   “确实和人口拐卖的案子关系不大,”楚君珩点了点头,目光却突然变得锋利起来,像一把刀,直直地刺向关怀远,“我们上个月在雾州市田东花园小区破获了一起器官买卖的案件,在众多器官里发现了一双手臂,经过配型,这双手臂属于你儿子何睿。”   当关怀远听到雾州市田东花园小区的时候,整个人下意识地崩了起来,待听完楚君珩的话,他的心咚咚跳得剧烈,就像是在打鼓一般。   他强自镇定地说道:“这怎么可能!何睿的手明明是因为在国外发生车祸,没办法之下才截肢的,他的手怎么可能出现在国内?”   为了让何睿的手断得有理由,关怀远改特地带着断臂的何睿出国一趟,在国外“制造”了一场车祸。   车祸是真实存在的,“治疗”也是在国外的私人医院,国内肯定查不到!   就算现在这双手在国内找到了,也和他没关系,反正也没证据,谁又能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呢   关怀远自诩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越想便越放心下来,却还是下意识地用右手盖住左手的手背,不像是摸,大拇指重重地往下按,像是在抠,又仿佛在控制着什么。   缪杭音观察到他的动作,眸光闪了闪,什么也没说,而是直接站起来,突然走向关怀远。   关怀远见缪杭音突然朝自己走过来,莫名觉得紧张,想要把手收起来,可是缪杭音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一下子按住他的手。   “你手上是鬼面疮吧?”缪杭音的视线冷然地落在关怀远的身上,声音泛着冰寒,“我听到它的声音了,它说,它叫何芳。” 第121章 买卖同罪   临时审讯室是装了监控的, 此刻审讯室里发生的一切都通过监控穿到客厅的电视上,重案组的成员全都坐在沙发上看这场审讯。   当听到缪杭音说关怀远手背上的有鬼面疮的时候,除夏孤寒之外, 其他人难免有些惊讶。   竟然是鬼面疮!   所谓鬼面疮就是带着极大怨气的灵魂进入活人的体内, 将灵魂根植在这个人身上, 如此之下,这个人外在的皮肤上就会显露出一个人脸来。   这怨气是浓烈到各种程度, 那个魂体竟然带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化作关怀远的鬼面疮?   难怪关怀远要用白手套把自己的手遮盖起来, 难怪关怀远再也无法演奏小提琴!   重案组的成员自然是相信缪杭音的话, 她是一个灵医, 对于灵体的感知会比别人强一些,能感知到鬼面疮的存在, 自然也能像她说的,听到鬼面疮的话。   听缪杭音的意思,这个鬼面疮竟是何睿的母亲,何芳所化。   夏孤江突然想到什么, 转头问夏孤寒:“你是不是早就猜到关怀远手上是鬼面疮了?”   夏孤寒懒洋洋地倚靠在沙发上,耷拉着眉眼, 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闻言轻轻撩了撩眼皮, 应了一声“嗯。”   夏孤江:“你怎么猜到的?”   何睿只提了一句关怀远手背上有一块伤疤,夏孤寒是怎么从这块伤疤联想到鬼面疮的?   夏孤寒打了个哈欠,提点道:“他找过诡医,以及伤疤出现的时间。”   夏孤江和其他人顺着夏孤寒的话想了想,了然了。   关怀远找过诡医,说明他得了正常医学治不了的“病”,必须找诡医医治, 而他手上的伤疤又是在何芳去世之后才出现的。两相结合一下,不难猜出关怀远的手有问题。   苗盈盈趁着这个机会问道:“夏老板,您又是如何知道关怀远或者白素雪不是普通人的?”   夏孤寒:“猜的。”   这一点确实是夏孤寒的猜测,他并不是很笃定,让夏孤江跟警方一起过去抓人,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其他人都做了洗耳恭听的模样。   夏孤寒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把整个后背倚靠在顾晋年这个人肉靠垫上,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解释,“我怀疑何芳并不是非自然死亡,所以她的怨气才会如此浓烈。”   之后的话不用夏孤寒多说了,每个人都恍然大悟。   夏孤寒的意思是说,何芳是被人害死的,可是在医生眼里,她是死于癌症,甚至都瞒过精密的医学仪器。   也就是说,夏孤寒猜测关怀远或者白素雪用非科学的手段害死了何芳,进一步猜测两人中有一个不是普通人。   这只是夏孤寒的猜测,并非百分之百的肯定。然而事实就如同夏孤寒猜测的一般,白素雪真的是个巫蛊师。   或许就是白素雪施展了巫蛊的手段,让何芳看上去像是得了癌症。   “确实是有这种蛊……”苗盈盈是巫蛊师,对蛊虫的研究自然很透彻,她沉吟了好一会儿,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确实有这种蛊。蛊虫进入宿主体内之后,长年累月之下,会影响宿主的身体健康,潜伏期的时候没有任何表现,也检查不出来,可是一旦爆发,临床表现和癌症晚期的病人几乎一模一样。”   这并不是一种很厉害的蛊虫,起作用的时间太长,又极为容易去除。当然,这是针对巫蛊师而言,于普通人,就算再弱小的蛊虫,也能在不知不觉之间要了他们的命。   苗盈盈刚刚也强调了“长此以往”这个词,这个“长此以往”并不是一两年,最少要有七八年,如果有些人的身体素质强,甚至可以拖到十年左右,蛊虫才会爆发。   如果说何芳真的中了这种蛊的话,那么关怀远和白素雪早早就存了的不轨之心,起码七八年前就在她的身上植入的蛊虫。只要等到蛊虫爆发带走何芳的生命,他们边便可以继承何芳的家产,坐享其成。   细思极恐。   “不过这只是我们的猜测,是不是中了蛊,现在还真不好验证。”苗盈盈补充道。   苗盈盈的话音刚落,楼梯那边就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妈确实不是死于癌症。”   众人抬头朝楼梯的方向看去。   何睿不知何时下来,这会儿就站在楼梯口,微微低着头,落下一片暗影,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可众人也敏锐地发现,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拳头上青筋暴起,在极力克制着怒火。   他在楼梯口站了有一会儿,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怒火,直到压下胸臆之间的那把火后,何睿才朝着重案组的方向走去。   “不仅是我妈,连我外公都是他害死的。”   何睿在电视前站定,视线死死地盯着电视,看到监控里的关怀远后,他的眼中再也没有任何孺慕之情,剩下的只有浸入骨髓,根植灵魂的恨意。若不是压抑着滔天的恨意,何睿有可能现在就冲进临时审讯室,将关怀远剥皮抽筋。   许久之后,何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妈和我外公每年都会定期体检,外公虽然有些老年人的小毛病,但身体一直都很硬朗,还是小区里老年乒乓球队的队长。”只有提到母亲和外公的时候,何睿狠厉的表情才稍稍松弛了一些,眼中也染上些许的怀念之色。   他外公是个很幽默随和的老人,从未看不起过关怀远,还以关怀远为豪,无论走哪儿都要夸一夸自己的女婿,一直都把关怀远当亲儿子看待。   可哪里想得到,就是这个表面看起来很孝顺的女婿,早早就在谋划着他的性命,他的财产。   何睿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十五岁那年,外公的身体突然垮了,去医院检查之后,得出来的结果是肺癌晚期。病情来得又凶又急,才两个月就……去世了。”   当时外公的主治医生和各大医院的专家都感到不可思议,一个身体硬朗的老人,怎么就毫无征兆地患上癌症,还直接是晚期呢?   然而不管这些专家们怎么会诊、检查,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何睿外公的病情发展得太快,发现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   何睿以为外公离开那天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却没想到三年后,他的母亲何芳经历了和外公一样的事。   前一个月才刚拿到代表身体健康的体检报告,下一个月就突然患上了肺癌晚期,何芳苦苦支撑了三个月,也永远离开了何睿。   最疼爱自己的亲人接二连三地离开,从小在蜜罐子泡大的何睿一下子就慌了,对唯一的亲人关怀远更是依赖,没想到最后迎来的会是那样的结局。   其实手臂断了之后,何睿也有怀疑过外公和母亲是不是被关怀远毒害的,但一直都没想明白,关怀远到底是如何害死他们的。   现在,所有疑惑都得到解答,何睿并不感到意外,但胸臆间的怒火却也熊熊燃烧而起。   他想让关怀远给母亲和外公陪葬!   ***   听何睿说完,客厅陷入沉默之中。   他们不是何睿,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但也能想象得到这短短几个月,何睿到底遭受多大的打击,他能坚持活下来,已经存了莫大的勇气。   “他就在里面,你进去找他吧。”夏孤寒坐直身体,和何睿说道。   何睿有些不敢相信,“我现在就可以进去吗?”   仇恨几乎侵占何睿的理智,但他还记得夏孤寒他们现在还在查案,不能因为自己情绪上的冲动打扰到查案的进度,尽管他现在恨不得冲到临时审讯室里。   夏孤寒点头:“进去吧。”   何睿朝着夏孤寒深深鞠了一个躬,“夏老板,谢谢你。”   又对重案组的其他人表示了感谢之后,转身一脸阴沉地走向临时审讯室。   ***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临时审讯室里。   当关怀远从缪杭音嘴里听到“鬼面疮”三个字的时候,心里所有的侥幸便消失殆尽,也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并不是普通的警察。   即便如此,关怀远还是猛地抽回手,极力让体力镇定下来,一脸迷茫地看向缪杭音,“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缪杭音:“你在说谎。”   她定定地对上关怀远的眼睛,清冷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却让关怀远觉得呼吸困难,越发地紧张起来。   白素雪突然站起来,伸手推开缪杭音,护在关怀远面前,一脸狠色,“你们的领导是谁!我要见你们领导!我要告你们严刑逼供!”   “容我提醒你们一句,在我国拐卖儿童买卖同罪,配合调查是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楚君珩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审讯室里响起,“别做无谓的抵抗。”   “我们知道。”关怀远已经冷静下来了,他伸手将白素雪拉回凳子上坐好,一脸无辜道:“我们犯的错我们认,但不是我们做的,不管你们来自什么部门,也没有逼我们认罪的道理,还有……”   关怀远抬起自己的双手,神色淡定捋平白色手套上的皱褶,姿态闲适道:“并没有规定说,我不能戴手套不是吗?”   楚君珩让缪杭音回到位置上坐好,自己走到关怀远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确实没有这个规定,”楚君珩说道:“但也没有规定我不能强迫你摘下手套。”   话音刚落,楚君珩已经扣住关怀远的手,他的动作极快,白色的手套在楚君珩的手上不堪一击,“撕拉”一声,手套裂开了。   关怀远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等他回神的时候,他拼命遮挡的手背终于裸露出来,那一张狰狞可怖的鬼面疮也终是暴露在众人面前。   关怀远的手保养得很好,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他的手上看不到一丝皱纹,手指修长白皙。正因为太白了,那张血红色的鬼面就显得特别显眼,牢牢占据着整个手背。   此刻,鬼面疮的双眼紧闭,正处于沉睡的状态。但细心一看,会发现这张鬼面的五官非常艳丽,不难看出它活着的时候,是个大美人。   “还真是鬼面疮,”楚君珩嗤笑一声,松开关怀远的手,双手环胸地看着他,“关怀远,你还想狡辩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鬼面疮,”关怀远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继续装无辜,“我的手只是得了一种罕见的皮肤病罢了,难道就因为我的皮肤病像一张人脸,你们就定我的罪?未免太儿戏……”   他话还没说完,临时审讯室的门“砰”得一声重重砸开,一道人影冲了进来,带着无尽怒火的拳头直直地朝关怀远的脸砸去。   关怀远直接被砸飞出去,还没反应过来,那道人影又欺身上来,抓住他的引领,把他拎了起来,“关怀远,你他妈放屁!”   白素雪发出尖叫,待看清来人的容貌后,这声尖叫直接卡在喉咙里,清丽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之色。   “何睿!你怎么在这里?”   与此同时,关怀远手背上的鬼面疮感觉到何睿的气息,艰难地从沉眠中醒了过来,缓缓睁开眼睛。   澎湃的阴煞之气随之汹涌而至,弥漫了整个临时审讯室,审讯室的温度随之下降。   “睿睿……”   鬼面睁开眼睛后,一双黑色的眼珠子轻轻转动着,正在寻找何睿的存在。   熟悉的声音落进耳朵里,何睿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第122章 神秘网站   何睿从未想过, 有朝一日自己会再次听到母亲的声音。被关怀远砍断手臂的时候,他的心已经死了,根本就哭不出来, 后来的生活告诉他, 哭泣是没有用的, 所以他都能咬牙坚持住。   到这一刻,听到母亲的声音, 何睿实在没忍住, 嚎啕大哭起来。自从母亲离开后, 他心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何睿几乎下意识地抓住关怀远的手, 一点都不觉得关怀远手背上的那张脸很恐怖,含泪的双眼紧紧盯着那张脸看。   “睿睿, 你的手?”   何芳注意到何睿的手已经接回来了,惊讶又欣喜。   “我的手接回来了,妈妈,我还可以弹钢琴, 我会过得很好。”何睿理智上是知道母亲回不来的,所以他希望母亲走的时候可以放心。不过他并不想让母亲和关怀远同归于尽, 关怀远并不值得。   何睿:“妈,你出来吧。你和外公的案子警方已经知晓了, 他们会将关怀远和白素雪绳之以法,你没必要……”   何芳打断何睿的话,眼中充满慈爱,“睿睿,妈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不亲手将关怀远带进地狱,妈死不瞑目!这是妈妈的执念, 你成全妈妈吧。”   “……好。”何睿犹豫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如果这是母亲最后的愿望,他愿意满足母亲。   何睿深情地看了何芳的脸,许久之后才站了起来,走向楚君珩和缪杭音,“可以拜托两位同我一起离开吗?”   “都出来吧,”夏孤寒的声音从审讯室外传了进来,“顺便把白素雪带出来。”   楚君珩和缪杭音照做。   白素雪还未从何睿带来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她的眼睛一直盯着何睿的双手看,这双手明明被砍下来了,她也曾看到这双手臂鲜血淋漓的样子,为什么还能接回去?   没等白素雪细想,她已经被带出临时审讯室。   直到审讯室的门关上那一瞬间,白素雪才回过神来,想要挣脱开楚君珩的束缚。然而她的力气终究无法与楚君珩比拟,只能被楚君珩带着往客厅的方向走去。   “你们不能这样!不能把怀远一个人留在里面,那怪物会杀死怀远的!我求求你们把怀远救出来!求求你们了!”白素雪发了疯似的哀求着。   她曾经见过关怀远被鬼面疮折磨得不成人样的画面,让关怀远自己一个人留在里面,肯定会出事的。   没人理会白素雪的哀求,她绝望地被带到客厅,缪杭音按着她的肩膀,迫使她坐在沙发上,正面对着监控的电视。   夏孤寒一个眼神都没给白素雪,伸了一个懒腰后,又窝进顾晋年的怀里,眼睛半睁不闭的。   “夏老板……”何睿犹豫地走到夏孤寒面前,支支吾吾地问道:“我妈她……会没事……吗?”   夏孤寒没给他准确答案,示意他先看监控再说。   何睿只能按捺住焦躁的心情,把视线投向电视。   ***   临时审讯室里。   关怀远得知自己手上的鬼面疮睁开了眼睛后,根本就顾不上看到何睿的惊讶,他甚至没注意到何睿的双手已经恢复,满心都被恐惧占据。   他不是没想过要逃跑,可是浑身就像是被人定住一般,根本就无法动弹,嘴巴更是粘合起来,双唇紧紧地连在一起,连“救命”两个字都喊不出来。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审讯室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没人看他一眼,自然也没有人会留下来救他。   “关怀远。”   如噩梦一般的声音从关怀远的手上响起,带着一丝冷然的笑意,尖锐地钻进关怀远的耳朵里。   关怀远的视线像是被牵引一般,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何芳唇角勾着残忍的笑,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关怀远,眼中的恶意仿若凝成实质,要把关怀远烫一个洞出来。   仅仅一个眼神,就让关怀远彻底崩溃了。   嘴巴能说话了,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求饶,“芳芳,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回家后我马上和白素雪离婚,以后再也不结婚了,就守着睿睿好好过日子。”   “芳芳,我真的知道错了。”   关怀远直接跪下,哭天喊地地磕头,态度虔诚极了。   何芳冷眼看着这一切,等关怀远戏演得差不多了,她的阴煞之气也充满了整个审讯室。   “关怀远,我今天是带你来下地狱的!”   滔天的阴煞之气将关怀远紧紧包裹住,关怀远只觉得长着鬼面疮的那只手冷得可怕,血液被冻住,疼和麻同时传开。   不仅如此,关怀远还感觉到那股将他血液冰冻住的阴凉之感正顺着手背一直往上爬。估计过不了多久,他的整只手臂就会被冻住,而后坏死。但何芳并不会就此停止,反而继续侵蚀他的身体,直到他死亡为止。   他不由低头看了一眼,那张鬼面越发狰狞,此刻正张着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到了这时,关怀远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何芳是不会放过他的。   关怀远也是一个狠人,对别人狠,关键时刻对自己也狠,意识到何芳不会放过他之后,把手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操起凳子就往自己的手上砸。   和手比起来,关怀远选择自己的生命。   关怀远发了狠,整个人陷入魔怔状态。何芳的脸还在他的手背上,他越砸越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何芳的脸砸烂。   隐隐约约中,关怀远似乎听到有人在问他,何家有没有亏待他?为何要杀了何家全家,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放过?   何家亏待过关怀远吗?并没有,反而处处为他好,不留遗力地把他培养成世界著名的音乐家。   那关怀远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是啊,为什么?   关怀远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狠狠地砸着自己的手,一边赤红着双眼,状若癫狂地说道:“因为我活得没尊严啊!我明明成为这世上最优秀的音乐家,可别人却把功劳归功于你和你父亲,说没有你们就没有我关怀远的今天。可是凭什么呢?我付出的努力就不应该被看到吗?凭什么因为我和你结婚了,我所有成就就应该归功于你们身上?”   “只有姓何的都死光了,死透了,才没人会在我面前再提起你们,只有这时候,我关怀远才是我自己,而不是你们何家的赘婿!”   “砰!”   随着关怀远以后一句话落下,他也终于硬生生地把自己的一只手砸断了。   断手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可关怀远却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终于摆脱了何芳。   他曾经确实喜欢过何芳,但自尊心让他这份喜欢日渐消弭,什么时候转化成对何芳的恨,他自己都不知道。   何芳终于死了,关怀远觉得自己身上的枷锁解除了。然而何芳死后一个月,以另一种形式回到关怀远的身边,她成了关怀远手上的鬼面疮,日日夜夜折磨着关怀远,让他不得不放弃自己的音乐事业。   何芳不知从何处知道了父亲和自己死亡的真相,便发誓一定要关怀远血债血偿。   白素雪却有些门路,帮关怀远找到一个高人。高人能解决鬼面疮,却需要关怀远付出代价——何睿的手臂。   关怀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两天之后将何睿带到高人那里,在高人的怂恿之下,亲手砍断了亲生儿子的手。   那时候,何芳被高人暂时封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高人得了报酬,着手为关怀远解除鬼面疮。然而刚刚目睹儿子手臂被砍的何芳怨气再次加深,深深地根植在关怀远的灵魂之中,高人无法去除,只能暂时选择封印鬼面疮。   何芳被封印住,不得不陷入沉眠,直到感应到儿子的气息,又莫名得了一股神秘力量。她借助这股神秘的力量一举冲破封印,苏醒了过来。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这两年来,鬼面疮一直盘踞在关怀远的手背上,尽管被封印住,关怀远还是没有一刻安生,直到现在,他亲手砸烂自己的手,也砸烂手上的鬼面疮,他才有了一种解脱的快感。   “何芳,你活着就斗不过我,死了,你也别妄想控制我!”关怀远得意地说道。   毁了一只手臂又如何?反正现在何家的产业都在他的名下,没了手,他也依旧逍遥快活地过完下半辈子。   然而关怀远高兴得太早了,他话音刚落另一只完好的手上就传来一串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关怀远,你要是有本事,把你这只手也砸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关怀远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僵硬地抬起完好的那一只手,在这只手的手背看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何芳并没有“死”!而是转移到另一只手上了!   “不是想杀死我吗?怎么不动了?”   充满嘲讽的声音,对关怀远而言就是最有效的激将法,他已经没有理智可言,抡起自己的手臂,狠狠地朝墙壁撞去。   “咔嚓!”   第一次撞击,关怀远就撞断了自己的骨头。但他并没有停下来,而是选择不断地撞到墙上。   关怀远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异常脆弱,每撞几下,整条手臂竟然生生被撞断了。   但关怀远并未停下来,换了个方向继续撞,直到把两条手臂都撞断,他才从恍惚的状态中逐渐苏醒过来。   随着理智一起苏醒的还有剧烈的如同要了他的命的疼痛,让关怀远整个人躺在地上不断地抽搐。   他的脸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哪里还有世界著名音乐家谦谦君子的样子。   关怀远的视线变得模糊,隐隐约约之间他看到一道人影出面在自己面前。   那是他最熟悉的人,与他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的人,是他年轻时的热恋,中年时的嫉妒和仇恨。   在知晓真相之前,何芳还深爱着关怀远,但是此刻,她看着关怀远的眼神却不再带着一丝情感。   “关怀远,这一双手臂是你还给睿睿的。”何芳垂眸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关怀远,因为知道儿子的手已经接回来了,她的语气里多了几分释然,“至于其他事,既然有关部门已经介入调查,我相信他们会还社会一个真相,而你也会得到该有的下场。”   何芳的释然并不是对着关怀远,而是因为何睿。她知道何睿不希望自己的魂体和关怀远这个人渣同归于尽,她不想让儿子失望。   仅此而已。   审讯室里的阴煞之气尽数褪去,除了躺在地上失去双臂,奄奄一息的关怀远之外,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客厅里的众人目睹了审讯室发生的一切。   白素雪刚开始的时候还在吵着闹着,想要让重案组的人去救关怀远。然而没多久后,亲耳听到关怀远说要和她离婚,轻而易举地放弃和她的感情之后,她就安静下来了。   直到现在,她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他不爱你。”缪杭音在白素雪的身旁坐下,一开口就直接扎进了白素雪最柔软的地方。   白素雪还在负隅顽抗,“不,不可能!”   缪杭音继续道:“关怀远刚开始和你在一起,只是贪图你年轻,为了追寻刺激。后来之所以会选择你,是因为你对他有用,你的手段可以帮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他岳父和妻子。”   缪杭音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就像是在讲述一个事实。正是这样平缓的语气,毫不费力地击穿了白素雪的心里防线,不自觉地跟着缪杭音的节奏走,想起很多被她特意忽略的细节。   她和关怀远刚在一起的时候,正是她上门教何睿钢琴的第二年。她一直仰慕关怀远,几次的近距离接触,更是让她对关怀远情根深种,但当时她还顾及关怀远有妻有子,极力克制着自己对关怀远的感情。   对,是关怀远主动向她释放信号,她才义无反顾的扑上去的。   之后的十几年,白素雪跟个小偷一样没名没分地跟在关怀远身边。第三年的时候,白素雪明显感觉到关怀远对自己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热情了。   可白素雪已经情根深种,她无法接受关怀远离开自己这件事,于是想给关怀远下一种情蛊,让关怀远永远不会背叛自己。那是她第一次给人下蛊,因为太过紧张而被关怀远察觉。   在关怀远地逼问下,白素雪坦白了。   从那天之后,关怀远对她的热情又回来了,让白素雪有种重回热恋期的感觉。   在感情的加持下,白素雪于关怀远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她的巫蛊之术也逐渐在关怀远面前显露。   每每关怀远需要借用她的巫蛊之术对付竞争对手的时候,就会对她很热情,白素雪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十年前,关怀远问白素雪有没有一种蛊虫可以悄无声息地致人死亡的时候,白素雪就猜到关怀远要将这种蛊虫用在谁的身上。于是白素雪没有拒绝,她甚至有些兴奋,只要何芳死了,她就能从地下走出来,光明正大的成为关太太了。   事实正如白素雪所料想得一般,关怀远给何芳自己何芳的父亲中下了蛊虫,之后的几年内,两人相继死亡。   白素雪终于得偿所愿。   她想着自己还算年轻,想和关怀远生一个属于自己和关怀远的孩子。这时才知道,关怀远为了讨好和取悦何芳,在何芳生了何睿后,主动结扎了。   往事一幕幕如跑马灯一样在白素雪的脑海中闪过,自欺欺人的表象也随之揭开,白素雪幡然醒意识到——关怀远这个人真狠。   他谁都不爱,只爱自己。   缪杭音仿佛能看透白素雪心中所想,注视着白素雪的眼睛,认真说道:“对,他不爱你,他只爱自己,你只是他的棋子和工具。如果有一天,你和他的利益有所冲突,他也会像杀了何芳一样杀了你。”   白素雪不想相信,却不得不相信。   浑身的力气像是突然被抽走一样,白素雪整个人软倒在地上。   缪杭音让苗盈盈过来,两人一起带着白素雪上楼。   白素雪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被缪杭音击穿,趁着这个机会,缪杭音自信可以从白素雪嘴里掏出很多信息。   一场大戏结束,夏孤寒从沙发上站起来,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实在困得不行。   “夏老板……”何睿叫住夏孤寒,“我妈她……”   夏孤寒知道他想问什么,弹了一抹灵气在何睿的眼睛上,“她没事,你好好和她道个别。”   关怀远和白素雪的事情败露,何芳唯一的牵挂只剩下何睿这个儿子,知道儿子以后会活得好好的,何芳的魂体自然会堕入轮回。   何睿闻言心里一松,正打算和夏孤寒说声谢谢,便看到母亲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她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是外人眼中的女强人,可她看着自己的时候,还是那般温柔慈爱。   “妈!”何睿不由哽咽道,多想上前扑进母亲的怀里,却害怕力气太大,冲散了母亲的魂体。   夏孤寒看了那对母子一眼,便不再打扰他们,回到自己的卧室睡觉去了。   楚君珩夏孤江陈末朗三人去处理关怀远后续的事宜,顺便重新审问关怀远。   苏彼和丛旻也离开客厅,暂时把空间留给何睿和何芳这对母子,这次一别,便是真正的天人永隔了。   ***   夏孤寒回到卧室,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顾晋年从背后揽住他,亲了亲他白皙修长的后颈,问道:“怎么了?”   “没事。”夏孤寒摇摇头,转了个身,将自己埋进顾晋年的胸膛里,“只是有一些感慨罢了。”   顾晋年了了,伸手揉了揉夏孤寒的头发,“每个人都不一样,做父母的方式也不一样,不需要想太多。”   “嗯,我知道。”   夏孤寒天生感情淡泊,在遇见顾晋年之前,他似乎没有太浓烈的感情,就算是对父母也一样。不过现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生改变,他的力量变强的同时,对其他人感情的感知似乎也不再像以前那么迟钝了。   “睡吧。”顾晋年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夏孤寒的后背。   夏孤寒没忍住笑了一声,“你还真当我是孩子啊?”   话虽这么说,但在顾晋年的安抚中,夏孤寒很快就睡着了。   两个多小时后,夏孤寒才悠悠转醒。   简单地洗漱之后,夏孤寒和顾晋年一起走出卧室。   对关怀远和白素雪的审问已经结束,经历了前面的一遭,再次面对审讯,两人不敢再有所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事和盘托出。   关怀远和白素雪确实打算用何睿的气运定制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虽然没有他们的血脉,却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可以继承何睿的音乐天赋。   关怀远已经无法再生育了,何睿不仅姓何,身体里还流淌着何家的血,他的存在无时不刻都在提醒着关怀远入赘何家的耻辱,所以关怀远并不期待这个儿子的未来,甚至想让何睿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要不是在定制的儿子完成之前,何睿这个真正的气运拥有者必须活着,关怀远早就下杀手杀了何睿了。因为车祸不治身亡,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事情和夏孤寒猜想地差不多,夏孤寒问缪杭音,“白素雪是怎么和上礁岛联系上的?”   这个问题,让缪杭音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白素雪说她大学的时候,无意间进了一个网站,这个网站没有名字,但网站上的内容却千奇百怪,她的巫蛊之术就是在这个网站上学的。诡医的渠道以及上礁岛可以定制孩子的消息也是从这个网站上看到的。”   “网站?”夏孤寒来了兴趣,“我们可以进去吗?”   缪杭音摇了摇头,“不能。我们刚刚试过了,只有特定的IP地址能打开,新的IP地址想要打开网站,必须要有邀请码。”   “苗盈盈你能打开吗?”夏孤寒看向苗盈盈,他记得苗盈盈是计算机方面的高手。   “暂时还不行,”苗盈盈觉得有些棘手,“对方很警觉,一旦察觉到IP地址是虚拟的,网址就会失效。”   正是因为这一点,苗盈盈才没有贸然虚拟出白素雪的IP地址进入网站。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进不去了,夏孤寒也没勉强,当务之急是解决上礁岛的事。   夏孤寒想了想,提起墨氏父子的案子,“墨岑应该不是墨庆阳的亲生儿子,而是墨庆阳向上礁岛定制的孩子。”   只是上礁岛的定制业务开始于十年前,墨岑今年快三十了,那么当时墨庆阳是找谁定制了这个孩子? 第123章 抢救无效   夏孤寒的话让重案组的成员陷入沉默之中, 他们纷纷看向夏孤寒,不知道夏孤寒是如何得出墨岑不是墨庆阳亲生儿子这个结论的。   “气运。”夏孤寒没有卖关子,直接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 “墨庆阳这些年来一直窃取他人的气运, 孽力回馈已经达到了临界值, 一旦再有其他人的气运进入他的身体,他的身体便会无法承受, 直接爆体而亡。”   说到这里, 夏孤寒打了个哈欠, 继续说道:“但这两天, 我发现墨庆阳一直在窃取墨岑的气运。”   话说到这里,众人恍然大悟。   墨庆阳的身体因为孽力回馈的原因已经到达一个临界值了, 只要再注入一点点孽力,他便无法承受孽力的侵袭,将会有一生命危险。而他还在窃取墨岑的气运,按理说就算是亲生儿子, 墨岑的气运进入墨庆阳的体内,依旧会产生孽力。   可事实却是墨庆阳安然地吸收了墨岑的气运。   如此以来唯有一点可以解释这个现象——墨岑的气运来自于墨庆阳。说明白一点就是墨岑是墨庆阳找上礁村定做的孩子。   丛旻大致懂了, 但还是有一点没想通,“二十几年前的话, 墨庆阳应该还是气运最旺盛的时候吧?他为什么突然要把自己的气运分出来,指定一个儿子?”   楚君珩已经着手查资料,丛旻的问题刚问完,他就把电脑推到桌子中间,“二十八年前,墨家的食品厂出现食物中毒的危机。同一年年末,墨家的食品厂不仅摆脱了危机, 还迎来转型的机会。不过控诉墨家食品厂的食品致人食物中毒的人,却失踪了。”   “次年,墨岑出生。”   这些都是楚君珩通过内部网络查到的资料,他对玄学的认知有限,只把资料信息摆出来,重案组的成员自然会有分析。   夏孤寒懒散地坐在椅子上,其他几个成员凑到电脑屏幕前看资料。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推导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二十八年前,因为有人吃了墨家食品厂的产品而发生食物中毒,为了讹墨家一笔钱,并没有起诉墨家,而是给自己造势,想要墨家赔钱私了。但墨庆阳并不受他的威胁,狠下心来杀人灭口。   大气运者手上一旦沾染了人命,气运就会渐渐消退。墨庆阳应该也意识到这一点,便分出自己的气运,到上礁岛上定做了一个孩子,墨岑。   在墨庆阳眼里,墨岑存在的意义就是给他储存气运的,一旦自己的气运消失,便把墨岑身上的气运转移到自己身上。   这二十多年,墨庆阳对墨岑的宠爱也好,不留遗力的培养也罢,都是温养墨岑气运的一种方式。只有墨岑的气运越来越浓郁,墨庆阳才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之后墨庆阳和黄姓天师勾搭上,黄姓天师为墨庆阳提供窃取他人气运的方法,墨庆阳便把墨岑当“储备粮”,如非必要,不会动墨岑身上的气运。   而现在,墨庆阳走投无路了,墨岑这个“储备粮”自然就派上用场了。   现在唯一还没弄明白的问题便是——墨庆阳是雾州人,他是如何知道上礁岛的存在?并且知道上礁岛有人可以定制孩子的?   “等。”夏孤寒懒洋洋地说道。   他已经让墨岑配合他演一场戏了,一旦这场戏开始,上述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众人虽然不知道夏孤寒这个“等”是什么意思,但见夏孤寒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便没那么担心了。   小会结束,夏孤江突然凑到夏孤寒面前。   夏孤寒斜睨了他一眼。   夏孤江笑嘿嘿地说道:“夏孤寒,也觉得你变了。”   “变了?”夏孤寒挑了挑眉,不知道自己哪里变了。   “变得更勤快了。”夏孤江直言不讳。   要是以往,夏孤寒肯定不会管别人心里有没有疑惑,直接懒得解释。可是最近,他竟然都开始主动解释了。   夏孤江打量了好一会儿夏孤寒的脸,点着头说道:“睡得也没有以前多了,精神看上去也比以前好。”   “是吗?”   夏孤江没说,夏孤寒还真没意识到这一点,他根本就没感觉出来自己有什么改变,每天都处于犯困状态。   不过夏孤江既然这么说,那就说明他真的有所改变。毕竟现在所处的位置不一样,有些事不得不做。   夏孤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骗你干嘛?”   “哦。”夏孤寒看了身旁的顾晋年一眼,用很平淡的语气说道:“大概身边多了一个人形充电宝吧。”   这话说得也没毛病,夏孤寒确实是遇到顾晋年之后,精神逐渐变好的,特别是“充电”之后。   顾.人形充电宝.晋年闻言,伸手在夏孤寒的头发上揉了一把,眼里却含着宠溺的笑。   夏孤江:“……”   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话题上,他还会被秀了一脸。   ***   夏孤寒等的一场好戏很快就上演了。   墨庆阳的身体烂得很彻底,又无法窃取其他人的气运,于是墨岑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所谓的父子之情只是墨庆阳演出来的给人看的罢了,现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他便不顾墨岑的身体是否能够承受地住,疯狂地窃取墨岑的气运。   两天后,在度假村办公区开会的墨岑突然陷入昏迷,当着下属的面直挺挺地倒下。   会议室因为他的昏迷而陷入混乱之中,医务室的医生很快赶了过来为他实施急救。   之后救护车赶来,墨岑才被抬上救护车紧急送往医院。   不久后,度假村里就有留言传出,说墨岑病得极重,估计连今天都撑不过去。   墨庆阳和墨灵听闻消息也立马赶往医院。   墨岑住院的消息也传到别墅区,当时夏孤寒还在睡觉,听到消息从床上起来,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慢悠悠地去洗漱,出了卧室之后给重案组的众人布置了一个任务——控制住上礁村,特别是贺翔。   其实这段时间,整个上礁村都在特殊部门的控制之下,贺翔仿佛预感到有事会发生,这几天都老老实实地待在上礁村里,哪里也没去。   倒是之前二十几个被抓的村民迟迟没有回到上礁村,他们的家属开始坐不住了,这几天连番去找贺翔,但都被贺翔客客气气地打发走了。   贺翔似乎能猜得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老实。   现在夏孤寒让重案组的成员去上礁村控制住上礁村的村民和贺翔,说明夏孤寒差不多要行动了。   等重案组的成员离开后,夏孤寒才悠哉悠哉地离开别墅,朝度假村的医院走去。   夏孤寒并不是很着急,一路上都慢腾腾,像一个出门遛弯的老大爷。   但医院里等着的人却完全没有夏孤寒闲适的心态。   墨岑还在抢救,守在抢救室门外的三个人却个有心思。墨灵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如瀑般的头发凭倾泻而下,遮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墨庆阳则是坐在轮椅上,他的脸色比前几天好了许多,甚至看不出憔悴来,隐隐透着些红润,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好几岁。墨庆阳的眉头紧簇,目光落在抢救中的灯牌上,看起来很担心,但细看之下,能够发现他的眼底藏着一丝兴奋。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甚至因为兴奋而隐隐颤抖着。   他的气运已经根植于墨岑的身体里多年,墨岑活着,他就无法完全取回墨岑身体里的气运。墨岑已经带给他太大的惊喜了,墨庆阳完全没想到当初转移到墨岑身上的气运,经过这么多年的温养竟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增长。   虽然无法让他的气运回到旺盛期,但也足够治愈他的身体。   只要……   只要墨岑死了!   对只要墨岑死了,他就能恢复健康!   墨庆阳的眸光微微闪动,胸臆间充斥着澎湃的情绪,但结果还没出来,他必须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然而那种即将恢复健康的兴奋太过澎湃,墨庆阳根本就无法完全克制,这使得他的脸一直在颤抖抽搐,看起来滑稽又诡异。   黄天师就站在墨庆阳的身旁,见了墨庆阳的表情,无声地嗤笑了一声,眼中满是讥诮。   墨庆阳真觉得取回墨岑身上的气运他就万事大吉了?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等这一天很久了。   黄天师的眸光突然沉了下来,瞳孔变得漆黑,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他身上扩散开来。   坐在椅子上的墨灵若有所觉,突然抬头望了过来。黄天师与她的视线对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墨灵,你最高别插手,我在帮你报仇呢。”   话音刚落,抢救中的灯暗了下来。   没多久医生从抢救室里走出来,面上带着一抹哀思,“小墨总没抢救回来,墨总,请节哀。”   墨庆阳整个人瘫在轮椅上,他实在是克制不住上扬的唇角,最后干脆把脸埋在掌心里,无声地大笑,肩膀不断抖动。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因为痛失爱子而悲痛不已呢!   与此同时,一团金色的光团从抢救室里飘了出来,径直地停在墨庆阳的头顶上。   黄天师看到了,眼中闪过贪婪之色,阴气聚集而来,在医院的走廊形成领域,他偷偷留在墨庆阳身上的通道打开,悄然无声地将窃走墨庆阳头顶上的那团金色光芒。   领域一开,四周皆是黄天师的世界,就算墨庆阳发现他的目的,也别想从他的领域里逃离。   黄天师肆无忌惮地窃取气运,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人愣住了。   “哒、哒、哒……”   一道拖得很长,略显懒散的脚步声忽然闯进他的领域中,由远及近地朝他走来。 第124章 灵气领域   脚步声从远处不急不缓地传过来, 在寂静无声的领域里无限扩大,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黄天师的心脏上。   黄天师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心跳的声音异常明显。   医院走廊的拐角处, 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黄天师的面前。那人步态慵懒, 看起来似乎无精打采的, 可是当黄天师的视线和那双澄澈的桃花眼撞上时,黄天师竟是有一种连呼吸都被剥夺的感觉。   喘息声徒然变重, 声音不由得拔尖, “你怎么进来的?”   这是他的领域, 他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 他可以随心所欲,无限排外, 没有人在未经过他允许的情况下进入领域。   这也是黄天师的底气所在,是他之所以在意识到夏孤寒的身份后并没有慌乱,并且继续原计划的原因。他有领域,可以构成一个自己的世界, 瞒天过海后全身而退。   可黄天师万万没想到,领域才开启没多久, 夏孤寒就堂而皇之的走进领域之中。   夏孤寒的出现,大大出乎黄天师的预料, 看着夏孤寒朝自己越走越近,黄天师的眸光也渐渐沉了下去,透出一股狠厉来。   领域还在他的掌控之中,夏孤寒能进入领域,却不一定能够摆脱领域的压制和控制,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下杀手了!   黄天师心思一凛, 周围的世界开始马上发生变化。   夏孤寒很明显地察觉到这种变化,四周的阴气越发的浓烈,而他周围的阴气却没什么变化,巨大的反差让阴气形成风刃,源源不断地朝夏孤寒劈来。   顷刻之间,夏孤寒便被风刃包围,若是实力不济,定会受到千刀万剐之刑,甚至有可能会被绞成肉沫。   黄天师看了一眼被风刃包围的夏孤寒,眼中充满了讽刺和不屑,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与此同时,黄天师并没有停止窃取墨庆阳的气运。这是他谋划很久的才寻求来的结果,自然不可能白白放过这次机会。   至于夏孤寒……   呵,他要撞上来自寻死路,他就勉为其难地成全他吧。   金黄色的气运源源不断地从墨庆阳身上涌了出来,顺着气运通道涌向黄天师。不过这些气运并没有被黄天师吸收,而是经由黄天师的手,流向通道的另一端。   那是黄天师从未和他人说过的秘密之处。   在这个过程中,他再也没有给过夏孤寒一个眼神。他太相信自己的领域了,就算夏孤寒有办法进入他的领域,却也无法突破他作为领域主宰的权威。   眼看墨庆阳头上的气运光团越来越小,黄天师却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来,强烈的灼烧感从心脏处传来,仿佛要将他撕裂。   无形的通道更是燃烧起熊熊烈火,迅速地蔓延至通道的另一端。   察觉到问题的黄天师立马切断通道,但已经太迟了,通道另一端人已经接收了墨庆阳的“气运”,现在肯定被墨庆阳的“气运”所伤。   气运怎么会突然燃烧起来?   然而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没得到解答,黄天师引以为傲的领域又出现了问题。   浓重的阴气渐渐散去,那些被黄天师禁锢起来为他提供阴气的婴鬼朝医院的走廊汇聚而来。   它们每个都很小,有的五官还没发育完全,用四肢爬着过来的,小小的脸上还带着懵懂之色,什么都不懂,却因为还未出生就被抛弃而带着天然的怨气。   这些怨气不消,这些婴鬼将永远困在上礁岛上,生生世世不得轮回。   此刻它们感受到某种力量的召唤,来到医院的走廊上,看看黄天师又看看不远处的夏孤寒,面上出现迷惑的表情,有点不知道该听谁的。   婴鬼显露真形,黄天师的领域不攻自破。   他双目圆瞪地看着周围密密麻麻地婴鬼,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会聚集过来。   等他意识到问题所在,猛地看向夏孤寒所在的方向,夏孤寒根本没被风刃伤害到,懒洋洋地站在原处,看到他看过去,还特别嚣张地打了个哈欠,那样子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其实黄天师冤枉夏孤寒了,夏孤寒确实没把他当回事,但打哈欠只是生理反应,真不是嚣张的表现。   夏孤寒转头看了顾晋年一眼,“交给你了。”   顾晋年点了点头,“好。”   得了顾晋年的回复后,夏孤寒慢腾腾地走黄天师,一点都不担心黄天师会逃跑。   这时候,顾晋年也动了。   无数黑色的光点从他的身上涌出,这些光点像是有生命一般,朝着婴鬼的方向飘去,最后飘落在每一个婴鬼的身上。   婴鬼抬头看着飘落而下的光点,懵懂地偏了偏头,本能地知道光点对它们有好处,伸出小小的手,张开手掌去接。   光点落在它们的手上便化作水波荡开,须臾之间便笼罩了它们全身。它们像是回到母胎之中,安然地闭上了双眼。   水波持续在它们身上荡漾着,几分钟之后,又被它们吸收。待水波消失之后,婴鬼眼中懵懂的眼神变得清明,或许还不谙世事,但它们知道自己从哪里而来,也知道要怎样才能消除自己身上的怨气。   “去吧,”顾晋年的瞳孔一片深黑,声音沉沉的,却含着别样的温柔,“去做你们该做的事。”   黄天师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惊骇地看向黑色光点飘散过来的方向,“鬼……鬼王!”   他想起来了,之前有传言称呼降州鬼王出世,黄天师也听说过。但是后来再也没有鬼王的消息,他只当这个传言是别人编造出来的谣言。   直到现在,亲眼看到这些黑色光点为婴鬼带来灵智,黄天师才真正意识到鬼王真的降世了。只有鬼王,才能如此毫不费力地为上千的婴鬼提升灵智。   忽然之间,黄天师觉得自己刚刚的骄傲充满了滑稽,估计在夏孤寒眼里他就是一场笑话。他的领域是驱使灵智未开的婴鬼带来的,如果换成其他鬼,以他的能力根本无法开启领域。但鬼王不同,他甚至不用驱使厉鬼,就能形成领域。   难怪夏孤寒能轻而易举地走进他的领域,也能轻而易举地破解他的领域。   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夏孤寒,黄天师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说道:“你也看出来了,我并没有吸收墨庆阳的气运,我如果有事,你永远无法知道那些气运去了哪里。”   黄天师这是打算和夏孤寒谈判,想用自己知道的信息换一条逃生的可能。   夏孤寒离黄天师一米远的地方停下来,神色淡淡地看着他,并没有回应黄天师的请求。   黄天师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崩解了,整个世界先是微微一滞,后像是玻璃一样裂开。   大量的灵气涌动,转瞬消失殆尽。   世界恢复正常,人声脚步声重新涌进黄天师的耳朵里,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领域被破解之后,周围的环境并没有恢复,而是陷入了另一个世界。   “领域!”黄天师的声音骤然拔高,尖锐得仿佛要刺透耳膜。   灵气领域!   黄天师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不可思议地看着夏孤寒,鬼王的出现已经足够让他惊骇了,没想到夏孤寒竟然能用灵气构建出一个领域!   “你到底是谁?”黄天师忍不住问道。   夏孤寒就算夏家的天才,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达到如此境界,除非他不是夏孤寒的身体里的灵魂非常强大,不然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用灵气构建出一个领域?   夏孤寒笑了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准备好迎接你的报应了吗?”   报应?什么报应?   黄天师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不远处已经昏迷的墨庆阳身上忽然勇气腾腾的黑烟,黑烟很快凝成一头巨蟒的模样,硕大的头颅高高昂起,赤红的眼睛闪着阴冷的光。   这是和气运一起产生的孽力。   黄天师帮墨庆阳窃取别人的气运时,自己再偷偷地从墨庆阳身上转走大部分气运,但孽力都被他封锁在墨庆阳的体内。现在,夏孤寒释放了墨庆阳身上的孽力,孽力自然会按照公平的原则回馈在墨庆阳和黄天师的身上。   那头蟒蛇身形硕大,足足有五米长,水桶那般粗。足以见得这些年墨庆阳和黄天师造了多少孽。   放在以往,黄天师还有手段对付孽力巨蟒,但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动弹了,周围的灵气像是被封印住一般,竟是不听他的调动。   灵气领域虽然已经消失,但夏孤寒对他的禁锢却依旧存在,只要夏孤寒想,随时都能夺去他的性命。   直到这会儿,黄天师终于意识到自己惹到了一个多么不得了的存在。   黄天师:“我死了,你就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信息!”   即便到了这时,他还想用自己知道的消息换一个求生的机会。   夏孤寒无所谓地耸耸肩,“你觉得只是对付你我有开领域的必要吗?”   黄天师被噎住,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那把烧了通道的火!   “你算计我!”意识到问题的黄天师愤怒地朝夏孤寒吼道,目眦欲裂,恨不得冲上去撕碎夏孤寒。   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墨岑根本就没有昏迷也没有死,之前他窃取的也不是墨庆阳或者墨岑的气运,而是独属于夏孤寒的灵气。领域增强了夏孤寒的力量,使得他的灵气顺着窃取气运的通道去往另一端。   所以根本就不用他提供消息,夏孤寒已经在另一端打上自己的标记,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气运的真正归处。   可惜黄天师醒悟地太晚了,孽力化成的巨蟒已经缠绕在他身上,张开了血盆大口。 第125章 海神庇护   巨蟒阴冷的气息倾吐在黄天师身上, 锋利的獠牙已经悬在黄天师的头顶,随时都有可能落下要了他的命。   直到此时,黄天师才感到恐惧, 目眦欲裂地盯着夏孤寒, 威胁道:“夏孤寒你要是敢杀了我, 就是与整个黄家为敌,黄家不会放过你的!”   夏孤寒轻轻地笑了笑, 眼神里充满讽刺的意味, “杀了你的不是我, 是你自己。”   孽力回馈罢了。   一切都只是黄天师咎由自取, 又与他何干?   仿佛要应和夏孤寒的话,随着夏孤寒话音落下, 巨蟒的嘴张到最大,瞬间将黄天师吞进去。   黄天师纵使有保命的手段,但在灵气被封的情况下却根本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孽力巨蟒吞噬。   “夏!孤!寒!”   在生命的最后, 黄天师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巨蟒的身上传出来,这三个字浸透了黄天师浓烈的恨意。   可惜再浓烈的怨恨和不甘都无法抵消孽力回馈对他生命的侵蚀。黄天师想要消除这些孽力, 就必须得用自己的生命力去抵消,如此庞大的孽力, 就算黄天师用尽自己一生的生命力,都无法抵消干净。   随着黄天师被巨蟒卷入腹中,生命力渐渐和孽力相抵,巨蟒身上的浓黑之色也逐渐褪去,隐隐约约能看出置于巨蟒腹中的黄天师现在的样子。   五分钟不到,中年人已经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的皮肤如纵横的沟壑一般, 双眼中的神采尽数消失,看不到一点生机。   他还留着一口气,艰难地转头看向夏孤寒所在的方向,无神的双眼里终于迸射出仇恨的冷光来。却像是回光返照,根本持续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候,黄天师看到夏孤寒身边浮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容貌俊美,垂眸看着夏孤寒的时候,浑身的气质无比温柔。   待看清对方的模样,黄天师的瞳孔骤然紧缩,张着嘴说了一个极小声的字:“顾……”   然而他的生命力已经耗尽,来不及说出这个被黄家敬若神明的名字,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黄天师死后,孽力回馈的巨蟒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浓黑之气淡了许多,回头钻回墨庆阳的身体里面。   同黄天师一般,孽力迅速夺走墨庆阳的生命力,须臾之间,坐在沙发上的人成了一个耄耋老者,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至此,孽力巨蟒彻底消失。   墨庆阳竟然还留着一口气,看来这些年他窃取来的气运大部分都被黄天师偷走了。   夏孤寒冷眼旁观这一切的发生,并没有上前救任何人,这是墨庆阳和黄天师自己的孽障,如今受尽孽力回馈之苦,甚至是被夺去生命,都是他们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夏孤寒将视线从墨庆阳身上收回来,转而投向墨灵。她全程未置一词,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但夏孤寒知道,墨灵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墨灵察觉到夏孤寒的目光,抬头望了过去,便对上一双澄澈的双眼,墨灵不知为何愣了一下,而后又扯着嘴角轻轻笑了一声,“墨岑还活着?”   “嗯。”夏孤寒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走到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正好顾晋年也坐了下来,他便脑袋一歪靠在顾晋年的肩膀上,整个人看起来闲散极了。   墨灵看不到顾晋年,只觉得夏孤寒的姿势有些怪异,不过并没有深究,依旧盯着夏孤寒看。   夏孤寒打了个哈欠,像是在和墨灵比耐性一般,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许久之后,墨灵再看向夏孤寒,发现他竟然已经闭上了双眼,呼吸变得绵长,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墨灵:“……”   她以为夏孤寒会有很多问题要问她,就这么睡着了算怎么回事?   最后还是墨灵耐不住,主动问道:“夏老板,你都知道了?”   夏孤寒微微撩开眼皮,声音惺忪慵懒,很直接地说道:“有点猜测,不过很多问题需要你来解答。”   没等墨灵说话,夏孤寒继续道:“你和上礁村有关系吧?或者你的母亲是上礁村的人?”   这个问题落下,墨灵又沉默了。   她看向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墨庆阳,眼神复杂,但更多透着恨意。   “……是。”墨灵终于再次开口,“我妈是上礁村唯一活下来的女孩儿。”   但这并不代表墨灵的母亲是幸运的,反而因为是唯一活下来的女孩儿,她遭受的东西要比别人多得多。   “我妈还未出生的时候,她父母就已经知道她是女孩儿,一度想要把她流掉,但她很坚强,活了下来。”墨灵扯着嘴角,似嘲讽又似嫌恶地说道:“她是足月出生的,她出生时,整个上礁村都在庆祝。你一定很奇怪吧,那个视女孩儿如蛇蝎的上礁村,竟然会因为生了一个打不掉的足月女孩儿而高兴。”   听墨灵说到这里,夏孤寒突然想起上礁村村民口中的婆婆来。   在上礁村,“婆婆”是最神秘的存在,她能预知海上的风险,能保佑出海捕鱼的渔民的安全,她还能辨别孕妇肚子里的胎儿是男是女,然后让村民把女孩儿流掉。   在那些村民眼里,“婆婆”是永生不灭的。   不过这会儿,夏孤寒隐隐摸到了所谓“永生不灭”的秘密。   果然下一秒就听墨灵说道:“在上礁村,打不掉的女胎是海神的祭品,只有把这个女胎献祭给海神,海神才会一直庇护上礁村。”   “海神?”夏孤寒微微挑眉,只觉得这装神弄鬼的能力和所谓的“神明”差不多。   “对,就是海神。”墨灵忽然恶趣味的笑了笑,“夏老板,你怕了吗?你接下来要对付的可是一个神明,你斗得过神明吗?”   夏孤寒不为所动,只问道:“上礁村的婆婆是不是海神的使者?”   墨灵微微愣了一下,选择如实点头,“对。”   夏孤寒明白了,“所以根本就没有献祭对吧?”   “你怎么知道?”墨灵惊讶地看向他。   “所谓的永生不灭只是增强信仰的一种手段罢了,流不掉的女胎也并非献祭给海神,而是送到婆婆身边,培养为下一代‘神使’。”夏孤寒懒洋洋地道出所谓海神的秘密,他看向墨灵,清澈的眼里有种看透人心的力量,“而你,也是‘神使’的继承人。”   墨灵:“……”   夏孤寒说对了,一字不差。   墨灵还想吓唬夏孤寒,结果夏孤寒三两句就把真相还原出来。   “你真的不怕海神吗?”墨灵不死心地问。   “海神?”夏孤寒嗤之以鼻,“等我撕开他的真面目,便知道他到底是鬼还是神。”   话落,夏孤寒便起身慢悠悠地离开医院,朝上礁村的走去。   墨灵注视着夏孤寒的身影越走越远,忽而笑了。她从衣领里掏出项链,项链上挂着一枚无瑕的玉石。   墨灵把玉石捧在自己的手心里,垂眸注视着这枚玉石,她对母爱的理解全部都来自于这枚玉石。墨灵低头在玉石上落下轻轻一吻,并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妈,你的遗愿要实现了。”   墨灵母亲的故事很简单。   她母亲名叫贺丽璇,正如夏孤寒所说的一般,是上礁村“神使”的继承人。一出生就被上礁村村民献祭给海神,村民以为她献身大海,其实没有,而是养在婆婆身边。婆婆教导她神使的术法,洗脑一般地教导她女孩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贺丽璇不仅没有被洗脑,还因此产生一个疑惑:她和婆婆都是女人,为什么她们可以活着?婆婆还受到上礁村其他村民的敬佩?   她聪明地没有将这个问题问出来,但之后,一有机会她就会偷偷从婆婆身边溜走,有一次正好接触到来到上礁岛的陌生人,狠了狠心偷偷登上陌生人的船,离开上礁岛。   外面的世界对贺丽璇而言是未知和新奇的,她什么都不懂,也没钱,却还是尽力探索着未知的世界。   墨庆阳那段时间正好在同州出差,期间和贺丽璇偶遇了几次,被贺丽璇的外貌和清澈无暇的眼睛吸引,主动为贺丽璇解决了几次麻烦。   一来二去两人相熟了。   墨庆阳的事业顺风顺水,挡了不少人的道,有人便用玄学的手段害他。当时贺丽璇正好在墨庆阳身边,她在婆婆身边学习了将近二十年,于玄学一道上还算精通,便为墨庆阳解决了麻烦。墨庆阳因此意识到贺丽璇的不简单,下定决心要娶贺丽璇为妻,让贺丽璇为自己所用。   贺丽璇根本就无法阻挡墨庆阳的追求攻势,答应了墨庆阳,两人结为夫妻。   婚后,过得幸福美满,贺丽璇还为墨庆阳生了两个儿子,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两个孩子都没活过三岁。   贺丽璇隐隐感觉到这是上天对“神使”的报应,因为“神使”让太多的孩子胎死腹中,所以老天也剥夺了她们拥有孩子的权利。   意识到这一点后,贺丽璇变得急躁不安。墨庆阳察觉到妻子的情绪,询问了几回之后,贺丽璇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的来历告诉墨庆阳。之后几次在墨庆阳的旁敲侧击之下,贺丽璇将“神使”的能力告诉他,包括“神使”可以用气运定制孩子。   之后的日子,贺丽璇都已经做好这辈子没孩子的准备了,却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一胎比前面两胎稳了许多,贺丽璇不知道孩子最终能不能成活,却非常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活一天,她便多爱一天。   然而她完全没想到,她深爱的丈夫却打上这个孩子的注意,骗她回上礁岛不说,还让婆婆看了她的肚子,得知是她怀的是女孩儿后,想尽一切办法要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很坚强,一直在她的肚子里活到足月才降生。   而贺丽璇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前面两胎之所以能生下来,是因为墨庆阳偷偷抽了她的血去测了孩子的性别,确定是男孩儿之后,才让她生下来。   或许断子绝孙的报应并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墨庆阳。   连番的打击压垮了贺丽璇,使她患上了产后郁抑症。她利用自己的能力把记忆刻在一块玉石上,便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这块玉石她是留给女儿的,她知道女儿是上礁村“打不掉”的女孩儿,是未来“神使”的继承人,所以她希望上礁村的一切罪恶能在女儿的手上画上句号。   除了记忆和“神使”的术法之外,她还在玉石里留下遗愿:希望上礁村的黑暗终有一天暴露在阳光下,希望所有参与进来的人都能得到应有的报应。 第126章 不再平静   夜色笼罩下的上礁村弥漫在一片寂静之中, 只能听到海水拍打在礁石发出的惊涛声。各家各户已经关上灯睡觉,远离度假村的小村庄根本就没有夜生活,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 过着最原始的生活。   到了此刻, 村里的村民并不知道有一群人早就进了村庄,潜伏在暗处, 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夏孤江走到一个特殊部门成员面前, 小声问他, “怎么样了?”   这个成员这几天一直监视着贺翔, 听到夏孤江的询问,便回答道:“贺翔一直都在家里, 这几天哪儿也没去。”   这个成员擅长用符箓寻踪,正因如此,他才被分派过来盯着贺翔。他来的第一天,就悄无声息的在贺翔的身上贴了一张寻踪符, 只要贺翔一离开,他马上就能察觉到。   “辛苦了。”夏孤江拍拍成员的肩膀, 正想去下一个哨点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一股浓烈的阴气朝这边汹涌而来。   发现这股阴煞之气的不仅只有夏孤江, 其他人也察觉到了,纷纷朝阴气的来源看去,周身灵气涌动,进入警戒状态。   待看清来的是什么之后,很多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只见成百上千个婴鬼朝上礁村而来,它们目标明确,抵达上礁村后, 并没有攻击特殊部门的人,而是稍稍停下来辨别了一下方向,分别涌向上礁村村民的家里。   上礁村算是一个大村庄,整个村庄发展至今大概有两百多户将近三百户人家,而现在每户人家基本都有几只婴鬼进去,多的甚至达到数十只。   特殊部门的成员中很少有人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夏孤江旁边的成员就吞了吞口水,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夏哥,我们要出手吗?”   夏孤江想了想,摇头道:“不用,继续盯着贺翔就行。”   他大概能猜到这些婴鬼是夏孤寒引过来的,又是引过来做什么的。   既然是因果报应,他们便没有插手的必要。   差不多的对话在上礁村几个哨点同时发生,最后得到的答案都是不干涉,任由婴鬼实行报复消除怨气。   于是上礁村这个看似平静的晚上开始变得不再平静。   贺翔的父母今年六十多岁了。   贺母是上礁村金叔亲戚家的女儿,十八岁嫁到上礁村来。当时她的父母就和她说,上礁村风水独特,能保证上礁村的女人个个都生男孩儿,让她嫁过去后一定要争气,给贺家生几个儿子。   而她本来就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父母关注的永远只有她哥哥。后来哥哥娶了媳妇,嫂子仗着身份没少欺负她这个小姑子。不过嫂子也只嚣张了一年,第二年嫂子生了个女儿,被贺母的父母看不起,贺母终于觉得自己翻身了,没少在嫂子面前埋汰她女儿是赔钱货。   等到贺母自己结婚,听说嫁的是上礁村,贺母神气了不少,她肯定能一举得男,到时候抱着大胖小子回娘家,好好在嫂子面前现现眼。   贺母的肚子也是争气,嫁给贺父两个月后就怀孕了,她满心期待儿子的降生。然而怀孕七个月的时候,一个神秘的婆婆来到家里,只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就告诉她,她怀的是个女儿。   贺母不信。   贺父坚持要把这个孩子打掉,任由贺母哭诉都没用,贺母无奈妥协。胎儿流出来,还真是个女孩儿。前一秒还哭天喊地的贺母立马变了脸,像是扔垃圾一样把孩子扔了,从此再也不提这个孩子。   婆婆的药很管用,贺母的身体很快恢复过来。   第二胎贺母生了个男孩儿,取名贺成。之后又怀了两胎,但都是女孩儿,贺母如第一个一样,都把她们扔了。第五胎又生了一个儿子,便是贺翔。   她怀过五胎,其中三胎是女儿,全都被她扔了。贺母并没有因此感到羞愧或者后悔。她更不觉得自己有错,甚至因为自己为贺家生了两个儿子而沾沾自喜,自诩为贺家的大功臣。   此刻,夜色笼罩下来,贺母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最后实在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睡在一旁的贺父,声音里充满了担忧,“老头子,贺成现在还没回来,你说他会不会出事了?”   贺父嫌她烦,翻了个身背对着贺母,听见贺母一个人在哪里嘀嘀咕咕,忍不住开口,“你还睡不睡?就算不……”   话还没说完,贺父的声音全部卡在喉咙里,贺母也瞪大了双眼,急匆匆地从床上爬起来,“老头子?你怎么了?你再说一句话我听听?”   贺父不信邪,尝试着开口说话,结果声音还是和之前一样,尖而细,像电视剧里演的太监。   贺母转身去开灯。   当明亮的灯光驱走房间的黑暗,贺母终于看清了自家老头子的不对劲。   贺父留着山羊胡子,上床前胡子还好好的,但是现在,他的下把一片光滑,脸胡茬子都看不到。   不仅如此,他的皮肤还便白皙了许多,眼波流转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娘气。   贺母看到的只是外在的部分,贺父对自己的身体变化感受却是最清楚的。   他身下的二两肉没了。   他成了太监!   贺父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手不由得紧紧揪着床单,恨不得把床单揪出个洞来。   但内心深处,却传来一次又一次的震颤,那是恐惧的震颤。   那东西消失得太过诡异,贺父没感觉到疼痛,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等意识过来的时候,那东西已经从他身上消失了。   这个问题不能深想,可贺父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越想越深,恐惧在他的胸膛里蔓延,他的牙齿咯咯作响。   贺母还想问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的肚子里传来一阵翻江倒海的动静,这个动静实在太大了,下意识地趴在床边呕吐。   下一秒,贺母又感觉自己的肚子有点胀痛,伸手去摸了一下,惊骇地发现自己的肚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   她的肚子鼓得很快,这让她无法维持趴着的动作,只能翻个身仰躺着,没多久她便能看到自己的肚子尖尖。   肚皮膨胀的速度并未停止,很快就比她怀胎十月的肚子大了。下坠感十分强烈,贺母忍不住伸手捧着自己的肚子。   不捧还好,这一捧,差点把贺母吓死。   她清晰地感觉到有一只小小的拳头打在自己的手掌上,之后又是一双小脚踢了上来。   怀过五胎的贺母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动静代表着什么?   这是胎动!   她的肚子里突然有了小孩儿!   意识到这一点,贺母没绷住哭了出声,手伸过去紧紧握着贺父的手,“老头子,怎么办?我肚子里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贺父自然也看到了贺母的变化,他想逃,可是整个人却被钉在床上,根本就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妻子的肚皮上“波澜起伏”,胎动一阵强过一阵。   他被迫看了很久,恐惧侵占了他的神经,但并不影响他数出贺母的肚子里到底有多少个胎儿。   “三……三个!”贺父的声音拔高,这使得他的声音更加尖细,透着一种难言的诡异感。   贺母听到自己的肚子里有三个胎儿的时候,差点晕了过去。   三个!!!   为什么是三个?因为她抛弃过三个女孩儿!   贺母哭嚎起来,“是她们,她们来找我们报仇了……”   仿佛要回应贺母的猜测,她的肚皮上慢慢浮现出三张幼小的人脸来,它们笑得天真无邪,却令人毛骨悚然。   贺父终于从无法动弹的状态里恢复过来,当下什么也不想,掀开被子就想逃跑。   然而下一刻,他只觉得后颈皮传来一阵冰凉,像是有什么东西贴在自己的后背上。他又一次被定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掰着他的脑袋往后转。   才稍稍偏头,一张还未发育完全的稚嫩脸庞就贴在他的耳朵旁。红彤彤的脸上甚至还布满羊水和血丝。   贺父记起来了。   这是他的大女儿,七个月的时候被他流掉,刚出来的时候,还能看到她胸膛微弱的起伏着。可他并不在意,随手把她塞进塑料袋里,扔进山林里。   时隔三十多年,再次看到这张脸,贺父心里唯有恐惧,恨不得像三十多年前一样,把她扔了。   小孩儿趴在贺父的后背发出咯咯的笑声,仿佛对父亲充满了依赖,但笑声钻进贺父的耳朵里,却犹如凌迟他的刀。   第二个女儿、第三个女儿也纷纷从贺母的肚子里爬出来,围着贺父玩耍。贺父被三个女儿围绕着,却一动不敢动。   床上贺母的肚子还高高挺起,像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她被迫看着地下的“父慈女孝”的画面,心中涌动着绝望和后悔的情绪。   早知道她就把三个女儿生下来,远远地送走也好比现在得到报应强。   这个夜晚,上礁村注定是个不眠夜。   将近三百多户的人家里发生着和贺家一样的画面。   他们曾经丢弃的女儿们回来了,回来向他们讨回一份独属于她们的“爱”。 第127章 时光玉石   上礁村发生的一切全部落在特殊部门成员的眼睛里, 但没有一个人会想上前帮忙。在了解过上礁村的人犯了什么罪恶之后,现在根本没有人会对他们感到一丝同情。   天师界最讲究的就是因果循环,上礁村村民现在所遭遇的一切不过是罪有应得罢了。   夏孤江收回视线, 转而问一旁的成员, “贺翔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他自己的房间……”话到这里顿住了, 不由得“咦”了一声。   夏孤江立马察觉到不对劲,“怎么了?”   该成员苦了脸, “寻踪符不动了。”   按理说, 寻踪符是贴在贺翔身上的, 只要贺翔有动作, 哪怕是心脏微弱的跳动,寻踪符都能有所反应。   但是现在寻踪符却不动了,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贺翔找到寻踪符,并且用了某种办法取下寻踪符,然后趁着特殊部门的成员注意力都在上礁村的其他村民身上时,逃跑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 夏孤江微微眯了眯眼,和该成员说道:“你继续在这里守着, 我去看看。”   话落便动作利落地进了贺翔的卧室。   此刻,贺翔卧室里空无一人, 只有一张黄色的符箓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正是贴在贺翔身上的寻踪符。   夏孤江犹豫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夏孤寒发了一条信息。   【夏孤江:贺翔跑了。】   几分钟后,夏孤江收到夏孤寒的回复。   【夏孤寒:我找到他了。】   【夏孤寒:天亮之后,把上礁村的村民全部带回去调查。】   也就是说,这一整个夜晚,上礁村的村民都要经受他们“女儿”带来的折磨。   夏孤江并没有提出异议。   【夏孤江:收到。】   之后他便没再收到夏孤寒的消息, 也不知道夏孤寒现在在哪里?   不过夏孤江并不担心夏孤寒,且不说夏孤寒本身近乎变态的实力,就一个顾晋年在他身边,他也不可能出事。   ***   今晚的月亮很圆,撒下银白的月光,微微照亮了世界。海浪拍击在礁石上,成了这个夜晚唯一的声响。   夏孤寒懒洋洋地站在悬崖边的一块礁石上,俯身揉了揉一个婴鬼的头。他从医院出来,就遇上了这个婴鬼,它直接把夏孤寒带到上礁村的悬崖边来。   婴鬼不会说话,但夏孤寒却能理解它的意思。婴鬼想让夏孤寒为它们报仇,居住在悬崖边石屋里的“婆婆”也是它们的仇人之一。   “放心。”夏孤寒还算郑重地说道:“你回去吧。”   婴鬼抬头对夏孤寒啊啊啊了几声,才渐渐远去。   等婴鬼离开后,夏孤寒的目光落在远处,便看到贺翔趁着夜色着急忙慌地朝悬崖的方向跑了过来,还时不时回头看了一眼,就怕有人追在他的身后。   几分钟后,贺翔终于来到悬崖边上,他似乎没有看到不远处的夏孤寒,径直走向石屋,又快又狠地砸门。   夏孤寒还能听到他嘴里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   没多久,门“嘎啦”一声打开了,出来一个老人,老人的声音沙哑,“你怎么来了?”   贺翔面目狰狞,“你没算到吗?它们回来了!那些被打掉的女孩儿都回来了!”   老人稍稍愣了一下,嘴角却缓缓扯了起来,声音无比粗哑,“报应啊!报应真的来了!”   “你还笑得出来?”贺翔一把抓过老人的衣领,力气大得直接把老人提起来,“我们快要死了,你知道吗?”   “哦,是它告诉你的吗?”老人浑浊的目光落在贺翔的胸口上,海风将他的衣服吹得贴在他的胸膛上,在胸口的意地方映出一个圆形的轮廓,似乎微微发着光。   贺翔僵了僵。   老人却继续说道:“是它告诉你上礁村将走向毁灭,也是它告诉你报应来了。”   “它是正确的,报应来了,我们谁也逃不掉。”   老人说完,抬头看向贺翔的身后,她看到一个年轻人迈着闲散的步伐走了过来,月光似乎都聚拢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银白色的光。   “来了,他来了。”老人近乎喃喃自语地说道,并没有感到惊讶,似乎早就猜到夏孤寒的到来。   贺翔似有所感,松开禁锢老人的手,猛地转身看了过去,音量霎时间拔高:“你没死?”   “对,我没死。”夏孤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视线的终点不时贺翔的脸,而是他的胸口,那里有东西发着荧光,夏孤寒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东西上传来莫名的召唤。   ——这是我的。   心里有个声音响起,充满占有欲。   夏孤寒挑了挑眉,对贺翔身上的东西更加好奇了。   不过夏孤寒没有马上去取这个东西,而是看向老人,开门见山地问道:“二十几年前,墨庆阳找你定制了一个孩子?”   “是。”老人并没有反抗,如实回答夏孤寒的问题,“他用他的气运定制了一个儿子。”   老人配合的态度让夏孤寒有些诧异,不过他很快就想到原因了,笃定道:“墨灵找过你。”   老人这回没回答,但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前几天墨灵确实来找过她,对她说了很多话,让她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也就是这时候,她才知道,女人的存在从来都不是罪恶。   她从出生就长在上礁村,长在这栋不见天日的石屋里,被上一代“神使”灌输女人就是罪恶,女人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思想。   正因如此,她恨不得上礁村的女孩儿全部死去。   直到前几天墨灵的到来。   墨灵告诉她,女人并不是累赘,更不是赔钱货。她们可以拥有很多样子,没有人能规定她们必须怎么生长。男人能做的女人也能做,甚至在某些方面能做得更好。   女人从来都是独立存在的,她们可以不依附任何人,她们可以活得很精彩。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老人才幡然醒悟过来自己这些年到底造了多少孽!难怪贺丽璇一出去便不再回来,难怪墨灵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些年却没想过要回来一次。   她以为她是高高在上的神使,其实只是“海神”掌控的工具,成为“海神”的刽子手。贺丽璇也好,墨灵也罢,她们无法成为“神使”,因为她们是活生生的人。   她们有思想、有尊严的活着。   而“神使”呢?一辈子浑浑噩噩,却犯下滔天的罪恶。   而罪恶已经造成,就算醒悟过来已经太迟了。   老人朝夏孤寒笑了笑,忽然闭上的双眼,像是念咒语一般,呢喃道:“我愿以我的血肉灵魂为祭,愿她们生生世世平安健康。”   她们,自然指那些被抛弃的女孩儿。   随着老人话音落下,她的身体便化作无数明亮的光点。一阵风起,这些光点裹挟在海风中,吹向上礁村的居民区,最后飘落在婴鬼的身上,化作祝福刻在它们的灵魂中,伴随它们生生世世。   这是老人的赎罪,亦是老人的祝愿。   夏孤寒并没有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这是老人的因果。尽管某种意义上来说,老人也是受害者之一,但这并不能掩盖她犯下的罪恶。   目送无尽光点消失在视野里,夏孤寒再次将注意力放在贺翔身上。   贺翔肯定是想跑的,但空气中像是有一座无形的牢笼困住他,让他只能在一平米的范围内走动,根本无法逃跑。   就算他催动胸口上的东西,还是无济于事。之前百试百灵的东西,这次却像是坏了一般,除了发光发烫竟是没有任何反应。   贺翔绝望了。   察觉到夏孤寒看过来,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再也没有之前的嚣张,像一只可怜虫,“打胎的事我没参与,真的不关我的事,求求你放过我!”   夏孤寒踱步走到贺翔面前,他比贺翔高了半个头,居高临下懒懒散散地看着贺翔的时候,会让贺翔觉得对方是在睥睨他,这种睥睨让贺翔喘不过气来。   “故意杀人未遂、人口拐卖……”夏孤寒一条一条列出贺翔的罪名,语气慢悠悠的,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决定要不要放过你的不是我,而是法律。”   按照贺翔的罪名,一个死刑是躲不过的。   贺翔自己也清楚自己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当夏孤寒话音落下的时候,他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夏孤寒不再理会贺翔,他摊开手。   贺翔胸口的东西像是听到召唤一般,突然浮了起来,稳稳当当地落在夏孤寒的手上。   这东西是黑色的,圆形。似玉非玉,更不是石头,摸在手里的触感光滑温热,通身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时光之力。   正面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要从玉石里腾飞而出,背面刻着一个苍劲有力隶书的“顾”字。   夏孤寒望着这块拥有时光之力的玉石发愣,熟悉感让灵魂止不住震颤,和这块玉石发出强烈的共鸣。   顾晋年站在一旁,同时看着这块玉石,心里不知为何漫上哀伤之感。不等夏孤寒反应,他伸手抓住这块玉石,藏进自己的灵魂体里,霸道地说道:“有我的姓,就是我的。”   夏孤寒回神,笑着点点头,“好,是你的。”   似乎这块玉石就是他送给顾晋年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会出现在上礁岛,成了上礁岛“海神”的东西。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在一起,夏孤寒面带笑意,顾晋年先是一脸凝重,或许被夏孤寒感染,也扬起唇角跟着笑了,还伸出手揉了揉夏孤寒的脑袋,“进去看看。”   “嗯。”夏孤寒应了一声,越过贺翔走进石屋里。   石屋没有窗户,外面的光透不进来,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不过夏孤寒并不需要光就能视物,一进来便看清石屋内的景象。摆设十分简单,一张石床,一个石桌,两张石椅,一个书架而已。   靠近海的墙面前还有一张祭桌,桌子上放着一个雕塑,应该就是上礁村村民供奉着的“海神”了。   夏孤寒走过去看了一眼,待看清雕塑的样子后,用一种毫不意外的语气对顾晋年说道:“老鬼,你看。”   顾晋年顺着夏孤寒的手看过去,看到了祭桌上的雕塑,嗤了一声,“还真一样。”   “这种拙劣的手段,除了那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还能有谁?”夏孤寒讥诮道。   祭桌上的雕塑赫然和夏孤寒之前遇到的几个案子中的“神明”雕塑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海神”就是“神明”,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种称呼罢了,做的还是丧尽天良、天怒人怨的事。 第128章 神使笔记   “海神”的雕塑还是那般鬼面狰狞, 夏孤寒垂眸看着它,惺忪的桃花眼里充满不屑。他手上微微用力,雕塑便应声而碎, 成为碎土渣, 不堪一击。   顾晋年走到书架前, 翻看摆在书架上面的书籍。与其说是书籍,还不如说是上礁村每一任“神使”留下的笔记。顾晋年看得很快, 几乎是一目十行, 没用多久便把这些笔记看完了, 对上礁村的历史和“神使”有一定了解。   “都说了什么?”夏孤寒已经找了个位置坐下, 见顾晋年看完笔记,便懒洋洋地抬头问道。   顾晋年走到夏孤寒的身边坐下, 简单地将笔记上的内容和夏孤寒复述了一遍。   上礁村一直都是一个平凡的小渔村,直到有一年,上礁村的渔民从海上捞上来一块黑色的玉石,上礁村才发生了改变。   当时持有玉石的人是上礁村的村长, 他并不知道玉石有什么用,就一直放在家里藏着。有一天, 村长小女儿的血滴在玉石上,玉石焕发出强烈的光芒, 竟是差点要了这个女孩儿的命。   于是上礁村的村民将这块玉石当成不详之物,连同小女儿一起被扔到悬崖边的茅草屋上,任其自生自灭。   几天后,“海神”降临村庄,自言那个小女孩是他的神使,不仅可以保佑上礁村的渔民在海中的安全,还可以看透一个人的生死。   “海神”确定了小女孩的身份后, 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留下一本书籍,教导女孩儿术法,再教她如何吸收黑色玉石里的时光之力为己用。   可以说“海神”救了小女孩的命,小女孩对他言听计从,恭敬有加。后来“海神”让她辨别岛上胎儿性别,并且引导村民把女胎流掉的时候,小女孩并不认为他是错的。   这个小女孩便是上礁村的第一任“神使”,而后“神使”世世代代地在上礁村流传下来。不过为了加强“神使”的权威,每一代总有一个打不掉的女孩儿以祭品为借口,被送到悬崖石屋来,暗中培养为下一任“神使”。   在上礁村村民眼里,“神使”一直都活着,永生不灭,所以对“海神”和“神使”极其推崇。   “笔记里还记载,每十年海神都会上岛收走他的祭品,”顾晋年将关键点单独提出来强调了一遍,“不过现在这任神使并没见过海神,按照笔记中的说话,从她接任神使后,海神就没来过上礁村。”   正因为没见过“海神”,这一任“神使”才可以被墨灵说服,不然对“海神”的虔诚,将会让她拒绝一切来自外界的声音和信息。   而神使笔记中的祭品并不是村民认知中的那个流不掉的女孩儿,而是那些还未出身就被流掉抛弃的女孩儿,她们才是真正献给“海神”的“祭品”。   也就是说,所谓的“海神”当时之所以没收走上礁村的时光玉石,除了无法带着这个原因之外,也存了把上礁村当自己的“能量仓”的心思。   用近乎洗脑一般的手段让上礁村的村民产生极端重男轻女的思想,从而流掉魂体完整的女胎儿,使这些女胎儿的魂体成为他的能量供给,每十年过来收割一次。   夏孤寒越发笃定“神使”是借助时光之力,勘破未来,查看到胎儿的性别。基于这一点,“神使”其实不用等胎儿成型,只要孕妇一怀上,她就能“看到”胎儿的性别。之所以要等到怀孕七八个月,是因为那时候胎儿已经成型,有了魂体。   所谓的“海神”,不过是需要能量供给的垃圾罢了。   夏孤寒的眸光暗了暗,若有所思地说道:“有一点值得注意,为什么这一任神使上任之后,海神就没再出现?”   按照“神使”的笔记记载,她是五十几年前成为新的“神使”,也就是说,“海神”起码消失了五十几年。   这五十几年,“海神”都去哪里了?   “老鬼,”夏孤寒看向顾晋年,“你说黄天师找上墨庆阳,除了要窃取墨庆阳的气运之外,会不会也有知道墨庆阳和上礁岛关系的原因?”   顾晋年理解夏孤寒的想法,“你是想说,黄天师来上礁岛的目的是想帮神明取回岛上的贡品?”他和夏孤寒想的几乎一样,哂笑道:“不过很显然,他并不是一个虔诚的神明信徒,发现这里的婴鬼极容易炼成领域,起了私吞的心思。”   夏孤寒应了一声,站了起来,“回去了。”   至于黄天师的目的是不是他们想的那样,等之后找到接收气运的势力就清楚了。现在没线索,猜测只是猜测,想再多也没用。   一人一鬼走出石屋,贺翔还瘫坐在地上,大概是知道自己求生无望,看着夏孤寒的眼神特别怨毒。面上还爆出青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可见他对夏孤寒到底有多怨恨,所谓的忏悔不过是一种贪生怕死的选择罢了。   夏孤寒并没有在意贺翔的恶意,径直从贺翔身边经过,离开这个悬崖。晚点自然有特殊部门的人过来将贺翔带走,而后一切都将交给法律,以贺翔所犯的罪,一个死刑是跑不了的。   这个案子到这里就差不多了,至于一些细节方面,就交给重案组的其他人审理。   夏孤寒直接回别墅,洗了个澡往床上一躺,正打算闭上眼睡觉,就感觉到顾晋年也躺上来了。   “怎么还不睡?”顾晋年低头,对上夏孤寒略显惺忪的桃花眼,明明很困了,却还努力睁着双眼。   夏孤寒没忍住打了一个哈欠,声音里充满困倦,却还是坚持说道:“时光石给我看一眼,行不?”   顾晋年把手掌放在夏孤寒的眼睛上,“先睡觉,睡醒再说。”   “哦。”夏孤寒还真乖乖听话,并未过多的纠缠,往顾晋年怀里一钻,没多久便陷入黑沉的梦乡中。   一会儿之后,顾晋年垂眸注视着夏孤寒发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虽然忘记了前尘往事,但拿到时光石的那一刻,他心里荡起一股难言的悲伤和抵触,似乎并不想接受这块石头,最好扔得远远的才好。   夏孤寒在他怀里睡得正香,呼吸绵长安稳。顾晋年不由得把人搂紧,让夏孤寒更贴近自己,而他也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夏孤寒的心跳。   只有这样,顾晋年因为时光石所产生的悲伤和不安才有所消弭。   ***   夏孤寒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第二天一大早他却忽然睁开了双眼。顾晋年已经起来了,正看着窗外,瞳孔里一片黑沉,似乎在和什么在交流着。   夏孤寒没打扰他,而是懒洋洋地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后,顺着顾晋年的视线往窗外的小花园看去。   只见小花园里站满了婴鬼,它们如同幼儿园的乖孩子一样,排排坐着,眼睛里还懵懵懂懂,没有一只婴鬼发出一点声响。   一二三一早就发现这些婴鬼的到来,好奇着扒拉着窗户,大一大二更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这么多婴鬼和它们同病相怜,肯定很可怜。   大三的表情也很悲伤,婴鬼让它想起往事,一点都不美好。   夏孤寒看看顾晋年,又看看一二三和婴鬼,扬唇笑了。这些小的这会儿这么乖这么安静,肯定是受了顾晋年的叮嘱,让它们不要吵他睡觉。   “它们来多久了?”夏孤寒打了个哈欠,转头问顾晋年。   顾晋年收回视线,“十几分钟。”   至于这些婴鬼来做什么,夏孤寒并不需要问顾晋年。它们的因果已经了结,怨气也该消散,这会儿过来见夏孤寒和顾晋年,自然是来感谢他们的,顺便和他们道别。   婴鬼见夏孤寒醒了,顾晋年也不再管它们,便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声音各有不同,但表达的意思却是同样的——谢谢。   夏孤寒和顾晋年静静地注视着它们,不久后,他们看到所有的婴鬼飘到空中,缠绕在它们身上的怨气丝丝缕缕地抽了出来,在虚空中汇聚成一团,最后化作一束幽蓝色的火焰。   婴鬼们漂浮在虚空之中,伸出小小的手,朝着夏孤寒和顾晋年做了一个再见的姿势,而后,弱小的身影渐渐淡去,直至消失。   它们重新堕入轮回,不久后将开启一段新的人生。只愿来生,她们能降生在正常的家庭里,一辈子健健康康,平安喜乐。   幽蓝色的火焰直接穿透窗户飞了进来,落在顾晋年的掌心上,没过多久这些由婴鬼怨气化成的火焰被顾晋年完全吸收。   一切归于平静。   夏孤寒坐在床上,余光看到扒拉着窗户仰头望着窗外天空的一二三。由于三个小的背对着夏孤寒,夏孤寒看不清它们的表情,所以也猜不透它们现在在想什么。夏孤寒想了想,突然问道:“你们想转生吗?”   大三是鬼胎化的鬼,注定无法进入轮回,大一和大二这些年怨气未消,也无法进入轮回。但和大三不同的是,大一大二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报了仇,如果它们愿意的话,是可以同那些婴鬼一样,进入轮回转世做人的。   不过一二三在听到夏孤寒的问题后,齐齐转过身来,都重重地摇了摇头,然后用同样委屈巴巴的表情看着夏孤寒,小心翼翼地对着手指,异口同声地哽咽道:“夏老板,你不要我们了吗?”   那小模样看起来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夏孤寒:“……”   他保证,大二大三绝对是被大一教坏的。 第129章 墨灵掌权   不管怎么样, 夏孤寒是看出来了,三个小的都很满意现在的状态,并不想转世投胎, 重新做人。   既然如此, 夏孤寒尊重它们的意愿, 等什么时候它们想了,他再想办法送它们转世去, 现在就让三个小的好好享受吧。   这么一想夏孤寒也就释然了, 困意随之涌了上来, 不过他隐隐记得还有件事要做, 他看向顾晋年,“老……”   才刚开口, 顾晋年就伸手按在夏孤寒的脑袋上。他仿佛知道夏孤寒要说什么,揉了揉掌下毛茸茸的脑袋,语气温柔地说道:“我已经把山洞的地址告诉夏孤江了,晚点有人去山洞为她们收敛尸骸。你睡吧。”   夏孤寒蹭了蹭顾晋年的掌心, 心满意足地睡回笼觉去了。   这次睡着,没人再来找他, 竟是一觉睡到傍晚,直接被饿醒。   夏孤寒洗漱完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出来, 正好遇上结束忙碌的重案组成员,他们还给夏孤寒从酒店打包了晚餐回来。   “夏孤寒,过来吃饭。”夏孤江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睡到现在,边把晚餐摆到桌子上边招呼夏孤寒过去吃饭。   其他人挨个和夏孤寒打了招呼后,纷纷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这两天大家都忙得够呛,现在案子终于结束, 是该好好睡上一觉。   夏孤寒拖着脚步走到餐桌边上坐下,把一次性筷子从包装里取出来,顺口问道:“墨庆阳和贺翔都交代了?”   “交代了。”夏孤江拿出手机玩游戏,还不忘和夏孤寒说案件详情。   墨庆阳亲眼看到黄天师受到报应,又一夜之间变得老态龙钟,心态直接崩了,不用审问就什么都交代了。   倒是贺翔还想嘴硬,大概是觉得自己横竖都是死,就有点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说。不过有缪杭音和楚君珩在,最后也撬开了贺翔的嘴巴,让他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墨庆阳并没有掺和进上礁村的人口买卖中,但贺翔会走上这一歧途和墨庆阳有莫大的关系。原来墨庆阳当年以墨灵作为威胁,让婆婆为他定制一个孩子的时候,被只有八岁的贺翔看见了。   贺翔一直记着这件事,但从未在其他人面前提起过。贺翔是天生的罪犯,在他还没有成年的时候,他就觉得上礁村能生男孩儿是个优势,他轻轻松松说服上礁村的其他人卖掉自己的孩子。他做中间人,赚中间钱。   刚开始只是贩卖村子里的普通男孩,直到十年前和黄天师勾搭上,在黄天师的怂恿和遮掩下,贺翔进入石屋,偷走了藏在祭桌底下的时光石。   按照贺翔的说法,当时黄天师是打算从贺翔手里高价买走这块时光石的,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无法把时光石带离上礁岛。   于是时光石就留了下来。   不过黄天师不做无用功,从贺翔嘴里听说岛上的婆婆会定制孩子之后,他便萌生了一个想法。他和贺翔一合计,便有了制定孩子的“产业链”。   贺翔负责让婆婆定制孩子,黄天师则负责客源,两人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婆婆刚开始并不愿意做这种事,在她看来男孩儿都是宝贝金疙瘩,哪里有送出去的道理?   贺翔抓住了婆婆的命脉,用墨灵、拿“神使”的传承威胁婆婆,这才使得婆婆不得不出手帮助定制,不过也下了但书,一年只定制一个。   于是这条“私人定制”的产业链就此形成,悄无声息地运作了整整十年。   至于墨庆阳为什么会选择在上礁岛开度假村,除了这个岛确实景色宜人,适合开度假村外,就是被黄天师撺掇的。黄天师告诉墨庆阳,上礁岛的风水很适合他,在岛上开个度假村,有利于他吸收气运。   于是墨庆阳来到上礁岛,又一次找到婆婆,又一次以墨灵这个“神使”继承人为要挟,让婆婆答应说服村民同意墨氏集团来岛上建度假村。   夏孤江讲完前因后果,手上玩游戏的动作不停,却嗤了一声,“你不觉得很讽刺吗?那个所谓的神使一生恨极了女孩儿,结果几次三番受到威胁还是因为墨灵这个女孩儿。”   听起来滑稽极了。   趁着夏孤江讲案情细节的功夫,夏孤寒已经吃完晚餐,听到夏孤江最后的嘲笑,他擦拭嘴巴的动作顿了顿,最后什么也没说,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消食。   顾晋年看得实在手痒,没忍住在夏孤寒的肚子上揉了一把,唇间溢出低沉的笑意。夏孤寒撩起眼皮睨了他一眼,没动,任由顾晋年给他揉肚子。   夏孤江正好打完一盘游戏,在等待匹配的间隙抬头看了一眼,立马被秀到了,假模假样地打了哈欠,“困死了,我回上去睡觉了。”   无人在意。   夏孤江只能无奈地叹了一身,主动关掉自己这颗电灯泡,转身回楼上去。   他就不明白了,夏孤寒和顾晋年天天黏在一起,难道就不腻吗?   当然,没人为夏孤江解答这个困惑,或许什么时候他谈恋爱了,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现在嘛,他还只能和游戏卿卿我我。   夜色很快降临,海滩上有人在开party,动感的乐声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   夏孤寒整个人趴在房间的落地窗上,双手被顾晋年禁锢在身后,他的头突然向上扬起,露出天鹅一般修长白皙的脖颈,喉结难耐地滚动。   微微挑起的眼尾染上桃红,眼中氤氲着些微的水气,却还带着一点倔强。   手被放开,身后立马贴上一具冰凉的身躯,冷却热烈的吻落在他白皙的脖子上,留下点点红。   白天睡太多了,夜里睡不着,只能拉着顾晋年一起“折腾”来消磨时间。   远处海滩的灯光暗了下去,乐声也止住了,而许久之后,卧室里的动静才归于平静。   夏孤寒难得出了一身汗,被顾晋年抱进浴室里洗漱,吃饱之后,他不觉得累,反而精神极了。   最后干脆穿上衣服,和顾晋年去沙滩上逛了一圈,到了半夜才回来睡觉。   ***   翌日,夏孤寒起得还算早。他起来的时候,重案组的成员大部分都还没起,一般一个案子结束之后,成员们都会用睡觉让自己得以休息。   夏孤寒从卧室里出来后,就坐在餐桌上等早餐,几分钟后,顾晋年给他端了一碗面过来。   难得有精神又有时间,夏孤寒吃完早餐后,拉着顾晋年就往外面走,三个小的见他们出去了,赶紧跟上。   丛旻的危机已经解除,不需要它们保护,它们自然想跟在夏孤寒后面出去逛逛。   看着三个在顾晋年冰冷目光下,依旧硬着头皮抱住自己大腿、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傀儡娃娃,夏孤寒还是妥协了,“把宠物包拿来,我带你们去玩。”   一二三欢呼一声跑回别墅里,三个小的一起把宠物包拉出来,画面之滑稽,像极了简易版的狗拉雪橇。这还不算完,把宠物包拉到夏孤寒面前后,大一跳起来拉开宠物包的拉链,率先撅着屁股爬进宠物包里,紧接着是大二,最后是大三。   都进去后,三个小的乖乖地排排站好,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夏孤寒和顾晋年。   夏孤寒&顾晋年:……   真.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最后夏孤寒无奈地笑了笑,背起宠物包和顾晋年一起出门。   上礁岛的景色确实很优美,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并没有影响度假村的旅游业,除了温泉山庄因为大火不得不停业之外,其他游乐设施并未受到影响,游客依旧往来如织。   不仅上礁岛的度假村,就连墨氏集团都没有受到这次事件的影响,仿佛墨庆阳是死是活,都无法撼动墨氏集团。   更直白地说,墨氏集团早就被墨灵掌握在手中,所以就算墨庆阳出事,有墨灵这根定海神针在,墨氏集团就不会出事。   墨庆阳一心只看得到儿子,却没看出来墨灵是一个比大多数男人都优秀的存在。在墨庆阳的忽视下,墨灵尚且能成长到现在的高度,若是她获得和墨岑同等的重视,将来的成就定能超越墨庆阳。   这个结果于墨庆阳而言就是最直白的讽刺,不知道现在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的墨庆阳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中午夏孤寒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墨岑过来找夏孤寒,他直接给夏孤寒递过来一张巨额支票,语气诚恳,“夏老板,我希望你将我的气运转还给我父……墨庆阳。”   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到底是墨庆阳培养了他,而自己的气运也是墨庆阳的,这二十几年的父子之情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断开的。   墨岑希望把自己的气运还给墨庆阳,算是还了墨庆阳的养育之恩。至于墨庆阳的罪恶,还是交给法律审判。   夏孤寒理解墨岑的心情,直言道:“我可以帮你把气运还给墨庆阳,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一旦你没了气运,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有可能化为乌有。”   “我想好了。”墨岑冰冷的脸上露出一抹自信满满的笑意,“气运或许会对我有所帮助,却不是成功的决定因素,对我的影响终究有限。未来能走多远,靠得还是我自己。”   说到这里,墨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点了点左边的胸膛,“知识和坚韧不拔的品质,才是我此生最大的财富。”   夏孤寒闻言,认真地盯着墨岑看了一会儿,末了点点头,“行,我答应了。”   墨岑把支票往夏孤寒的方向推了推,诚挚道:“多谢。” 第130章 贪得无厌   夏孤寒并不是矫情的人, 并没有拒绝墨岑的支票,动作有些随意地接过支票。   他并没有马上和墨岑离开,而是慢悠悠地解决自己的午餐, 一点都不着急。墨岑并没有催促夏孤寒, 站在一旁, 安静地等人。   偶尔的时候,墨岑的目光会被宠物包里的三个小娃娃吸引住。他之前就见过这三个娃娃, 不过一直都是丛旻背着, 明明都是一样的娃娃, 但墨岑总觉得和上次见到它们的时候, 现在的它们有些不一样了。   似乎更放松了一点,没有之前那么戒备。   这个念头刚升起, 墨岑就被自己逗笑了,只是三个玩具娃娃罢了,哪里会有情绪?   然而下一秒,墨岑便看到宠物包里的三个小娃娃偏过头, 齐刷刷地看向墨岑,三双琉璃一般的眼睛里充斥着笑意, 却无端给人一种诡异感。   墨岑面无表情地眨眨眼,淡定地偏开头, 根本就没被一二三吓到。也是,夏老板的娃娃,怎么可能是普通娃娃。   宠物包里,大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颇为可惜道:“怎么没吓到他呢?”   大三学着大二的样子叹气,“太可惜了。”   大一却没附和它们。   吓吓墨岑的主意是大一提起的,可“坏事”做完了, 大一却突然没声了,这不符合常理啊,大二大三转头朝大一看去,同时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大一在发着愣,一双圆圆的琉璃眼里波光闪动,听到大二大三的声音,它才回过神来。却没应两个弟弟,而是从里面拉开宠物包的拉链,跳到一旁夏孤寒的身上,双手紧紧抱着夏孤寒的手臂,动作急切而激动。   夏孤寒停下进食的动作,感受到大一大二情绪,垂眸注视着它,“怎么了?”   “小老板,我……我好像感觉到妈妈了。”大一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阴恻恻的童音里首次染上无措。   宠物包里的大二听到了,嘴巴微微张开,呆愣愣地吐出两个字,“妈妈……”   夏孤寒有些诧异,用另外一只手揉揉大一的脑袋,“知道她是谁吗?”   大一摇摇头,语气难免失落,“我只能感觉到她在这附近,不知道她是谁。但是……”   “让我看到她的话,我一定会知道的!”   那是一种非常玄妙的感觉,一闪而过,被大一捕捉到了,它甚至连疑惑都没有,马上就确定这种感觉是妈妈带给它的。暖融融的,很温柔,像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它。   恰在此时,餐厅的门外走进来一个女人。   女人应该是三十几岁的年纪,但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就三十左右。她身材高挑,素面朝天,穿着一身素白的西装,从头到脚没有一点艳色的装饰。   即便是未施粉黛,女人清丽的面容还是让她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不过她却不在乎别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前往一处空桌。   那张桌子离夏孤寒很近,就在右前方三米左右的地方,想要到那里,必须经过夏孤寒身边。   女人越走越近,大一心中玄妙的感觉再次升起,并且越发强烈,它慢慢地爬上夏孤寒的肩膀,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越走越近的女人   就连一向迟钝的大二也似有所感,已经不满足于继续待在宠物包里了,偷偷爬了出来,趴在夏孤寒的大腿上,透过缝隙去看餐厅里的其他人。   夏孤寒没有阻止大一大二的动作,也没好奇地去看让大一大二产生那么大反应的女人,神态自若地继续吃饭。   倒是墨岑注意到大一大二,通过大一的视线,猜到它在看谁。正好那个女人墨岑认识,就主动提了一嘴,“她叫任静静,双宝建筑的董事长,每年这个日期她都会到岛上来。”   墨岑回来接手公司的时候和任静静打过交道,印象中这是一个完全不逊色于墨灵的女人,手段强硬,做事果断,是同州商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度假村的建设就是任静静的建筑公司经手的,质量比同行高出不少,所以墨岑对任静静的印象还算不错。   她每年十二月中旬都会来上礁岛住上几天,坊间关于她的传闻很多,但至今没有一条得到证实。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一身素白的任静静已经走到夏孤寒身旁的过道上。她总感觉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不带任何恶意,这种被盯着的感觉在经过那个肩膀上趴着一个娃娃的年轻男人身边时,更加强烈。   任静静不由得停下脚步,垂眸看了过去。   她不是在看年轻男人,而是在看娃娃。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个娃娃也在看着她,明明这个娃娃和一般的娃娃比起来诡异了许多,但任静静却一点都不觉得它恐怖。   特别是对上那双黑琉璃般透亮的眼睛时,任静静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又酸又涩,可又前所未有的柔软。   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让她不顾唐突地贸然开口对夏孤寒说道:“请问,你肩膀上的娃娃可以给我抱抱吗?”   语气里带着任静静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和沙哑。   夏孤寒抬眸看了她一眼,把肩膀上的大一抓下来,直接递给任静静。   大一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深怕吓到任静静,心情是又激动又忐忑。   由于位置的原因,任静静并没有看到大二,见姐姐被妈妈抱住,大二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一双脚却急切地在夏孤寒的大腿上踢踹着,示意夏孤寒也把它抱过去。   于是,任静静才略显僵硬地接住一个娃娃,夏孤寒又突然过来另一个娃娃,她下意识地接住。   在他人眼里再普通不过的两个娃娃,只有任静静自己知道,她到底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抱住这两个娃娃。每一个都像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于她而言,重逾千斤。   待看清两个娃娃近乎相同的脸之后,眼泪便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中涌了出来,可任静静却顾不上自己是否失态,近乎痴迷地盯着这两个娃娃。   许久之后,任静静才将两个娃娃还给夏孤寒,颇有些强颜欢笑地说道:“谢谢,他们很可爱。”   或许是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失态,任静静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就走,放弃就餐。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转头朝夏孤寒的方向长久地看了一眼。   大一大二就趴在夏孤寒的肩膀上,正好能看到任静静,如果不是怕吓到任静静,姐弟俩这会儿肯定是要冲出去帮任静静的眼泪擦掉,再抱着她安慰她,让她不要哭。   等任静静离开后,大一大二才慢吞吞地从夏孤寒身上下来,又爬回宠物包里。大三见哥哥姐姐回来,安慰似的碰碰它们的脑袋。   大一大二到底还是小孩儿,只伤感了一会儿便恢复过来了,两人双手支着下巴,一脸满足。   大一:“妈妈长得好漂亮好温柔呀。”   大二:“妈妈真香,我好喜欢她呀。”   大三紧张了,它抓住大一大二的手,急匆匆地问道:“你萌要和马麻回……回家吗?”   大一大二一脸困惑道:“为什么要回去?我们要跟着小老板啊。”   就算还是小孩,大一大二也知道它们已经不是人了,和任静静早就天人永隔,见一面抱一抱算是全了它们的心愿。和任静静回去,它们身上的阴气会伤害到任静静的。   大三这下放心了,咕噜噜地直接躺到在大一大二身上,三个小的在宠物包里闹成一团。   夏孤寒笑了笑,他也吃完午餐了,起身看向墨岑,“走吧,去医院。”   边说边提起宠物包。   包里的三只小的知道要离开了,马上静止不动。   墨岑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不过什么都没问,带着夏孤寒前往度假村的医院。   特殊部门守在墨庆阳病房的门口,见夏孤寒过来,主动开门让夏孤寒进去。   病房里,满头银发的墨庆阳躺在并床上,浑身插满管子,进气多出气少,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可是看到墨岑后,墨庆阳眼中迸射出的仇恨却格外的清晰强烈,仿佛他沦落至此都是墨岑害得一般。   墨岑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并没有受到墨庆阳仇视的影响,恭敬地朝夏孤寒说道:“夏老板,开始吧。”   墨庆阳闻言,以为墨岑要联手夏孤寒害他,在床上不断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呜呜呜”的求救声。   夏孤寒并未理会他,周身的灵气涌起,在墨庆阳和墨岑之间搭建出一条通道。   无形的通道联通墨岑和墨庆阳,墨岑身上的气运通过这条通道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墨庆阳身上。   气运一进入墨庆阳的身体,他的病情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白发渐渐变黑,脸上的皱纹被拉平,他在变年轻。   墨庆阳是最清楚自己的身体变化的,他看向墨岑的目光从仇恨变成惊讶,最后充斥着贪婪,贪得无厌地吸取墨岑身上的气运。   在这条通道里,墨庆阳和墨岑是公平的,两人都可以随时关闭通道。但是在心理上,墨庆阳是主动的那一方,他贪婪得想要吸走墨岑的所有气运,并没有停下来的心思。而墨岑为了偿还墨庆阳的养育之恩,把主动权让给了墨庆阳。   这场气运转换进行了很久,夏孤寒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并没有上前阻止,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墨岑身上的气运被墨庆阳吸光,连接通道自动崩塌,才算结束。   失去气运的墨岑脸色蜡黄,站都站不稳了,但他还是坚持扶着墙壁站好,注视着床上已然有些得意忘形的墨庆阳说,郑重地说道:“我把气运还给你,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   夏孤寒开门叫了特殊部门的人进来将墨岑扶去其他病房休息。墨岑才走到门口,夏孤寒就看到他头上有金光涌动。   夏孤寒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那金光是墨岑自己的气运,一直被压制,现在终于恢复主权,将会伴随墨岑一生。   墨岑离开后,病房的门被带上,却挡不住里面传来癫狂的笑声。   夏孤寒懒洋洋地倚在顾晋年身上,并不急着离开,看着得意洋洋的墨庆阳,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滑稽的小丑。   可“小丑”并不知道夏孤寒心里在想什么,墨庆阳一把拔掉插在身上的管子,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五官因为太过兴奋而显得扭曲。   墨庆阳对上夏孤寒的视线,狞笑地说道:“夏老板啊夏老板,你千方百计设计我,最终比不过我有一个好儿子。不,我应该还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摆脱黄岐森的控制呢?”   墨庆阳仰天长笑,“哈哈哈!!”   “哈哈……”   然而下一秒,所有的笑声都卡在喉咙里,兴奋而扩大的瞳孔里映出一条黑色巨蟒。   那条巨蟒吐着蛇信子,赤红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墨庆阳。   笑声化作尖叫,划破病房的上空。   墨庆阳转身想逃,可黄天师都无法躲过的孽力巨蟒,他墨庆阳又如何逃得开?顷刻之间,黑色巨蟒便将墨庆阳吞吃入腹,如同对付黄天师一般,将墨庆阳好不容易攒回来的生命力抵消殆尽。   没多久,孽力巨蟒消失,墨庆阳最后一口气也没了。   墨庆阳至死都不知道,他以为可以让他恢复健康的气运,其实是他的催命符。墨庆阳身上的孽力并没有消失,因为他还有一部分气运在墨岑身上,孽力感知到这部分气运的存在,又无法伤害墨岑抵消这部分气运,所以一直存在着。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墨庆阳始终吊着一口气,他的气运还在,甚至很充沛。   简而言之,因为气运的原因,墨庆阳的生命和墨岑的生命是勾连在一起的,但凡刚刚墨庆阳给墨岑留一点点气运,他都不会遭受孽力反噬而亡。   夏孤寒垂眸看了倒在地上,已然生息全无的墨庆阳一眼,举步离开病房。   人心不足,贪得无厌。完全可以说,墨庆阳的死,是他自己亲手造成的,怪不得别人。 第131章 鬼市来信   上礁岛的案子总算落下帷幕, 在登岛旅游之前,重案组的成员谁也没想到会卷入案件之中,好在现在一切重归于平静, 成员们又可以浪起来了。   经过一天的养精蓄锐, 个个满血复活, 经由苗盈盈提议,其他成员同意, 决定在别墅的花园里办一个烧烤party。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除了夏孤寒, 重案组的所有成员都在露天花园里为烧烤party准备着。   夏孤寒倒不是在睡觉, 他正在和特殊部门的部长缪荇女士视频通话中。   稍早的时候,楚君珩已经将这个案子的卷宗和证据提交上去, 卷宗很详细,证据却少了重要的一项——时光石。   于是缪荇直接把视频电话打到夏孤寒这边,询问夏孤寒关于时光石的情况。   夏孤寒打了个哈欠,“我做主留下的, 和神明的线索有关,以后应该能用到。”   只是说完之后别有深意地瞄了顾晋年一眼, 时光石现在还在顾晋年手里,就连夏孤寒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愿意拿出来。   顾晋年微微笑了笑, 端正地坐在夏孤寒旁边,一副稳重可靠的样子。   夏孤寒眼中染上点点笑意,继续和缪荇视频。   缪荇哪里听不出夏孤寒的借口有多么敷衍,但既然夏孤寒想要留下时光石头,肯定是有作用的,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沉默了一会儿,有些生硬地说道:“现在部门里也没有特殊的案子, 你在同州多玩几天再回来。”   “好。”夏孤寒点了点头。   顾晋年在一旁说道:“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缪荇:“……”   她至今依旧无法理解顾晋年这声“妈”为什么会叫得如此顺口?鬼王的骄傲呢?鬼王的霸气呢?真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夏孤寒接受良好,含笑道:“嗯,有老鬼在,您放心。”   这确实是缪荇刚刚没说出口的关心,既然被顾晋年点破,她也不藏着掖着了,“那行,你好好玩。”   缪荇又交代了几句,才结束这次视频通话。   烧烤的香味从窗外钻了进来,夏孤寒耸耸鼻子,和顾晋年说道:“饿了。”   顾晋年充分展现了他在缪荇面前的保证,听到夏孤寒说饿了,立马站起来,“想吃什么?我去给你烤。”   夏孤寒毫不客气地点了一通。   大概是觉得自己点得有点多,末了还特意强调了一句,“是你自己说会照顾好我的。”   眉眼好笑,恃宠无赖。   顾晋年没回答,只是按下夏孤寒的后脑勺,让他抬起头来,而自己则低头和他交换了一个吻后,才心满意足地出去为夏孤寒烧烤。   花园里,重案组的成员烧得烟熏火燎的,忽然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夏孤寒的房间里走出来,除了夏孤江之外,其他人都愣住了。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穿着一套板正的黑西装,皮鞋在灯光下铮亮铮亮的,五官俊美无俦,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看上去就像是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霸道总裁。   眼见着这个陌生人渐渐走了过来,怔愣住的众人才慢慢反应过来。   陈末朗用手肘撞了撞夏孤江,小声问道:“这是鬼王?”   重案组的大部分成员在降州的案件之后,就隐隐猜测夏孤寒身边有个鬼王,只不过从未见鬼王在他们面前显形过。至于这次,他们也猜测鬼王跟夏孤寒一起过来了,毕竟有那么一两天他们在夏孤寒的脖颈上发现暧昧的红痕。   那痕迹一看就不是蚊子叮咬的。   不过夏孤寒一直都很坦然,他们就算心里有怀疑,也不会贸然问出来。   缪杭音和丛旻这两个后来加入的,前者因为缪荇的关系,心里对顾晋年的存在门儿清,只是没见过人罢了。至于丛旻他什么都没发现,这会儿大家都反应过来了,他还呆呆的,想要看顾晋年,又因为对方气场太强不敢直视。   等陈末朗问夏孤江对方的身份时,大部分人都支起耳朵等答案。   夏孤江见顾晋年直接在众人面前显形,也干脆地说出顾晋年的身份,“嗯,他叫顾晋年,我嫂子。”   即点明了顾晋年鬼王的身份,又说明了他和夏孤寒的关系。   众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唯有丛旻被夏孤江的答案震住了,压低声音问夏孤江:“嫂……嫂子?他和夏老板……嗯……吗?”   “对。”   丛旻哦了一声,憨憨地问道:“顾先生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其他人纷纷露出善意的笑,苗盈盈更是把一把烤好的肉串放进丛旻的盘子里,促狭道:“吃你的烤肉吧,其他事情你不需要知道。”   “也是。”大高个儿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能和夏孤寒在一起的肯定也是高人,既然是高人的话,怎么可能让他察觉到行踪呢?   顾晋年已经走了过来,一身西装的他在一众穿着休闲服的重案组成员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顾晋年却毫不在乎,面无表情地和重案组的众人打了个招呼后,拿着食材开始为夏孤寒烤串。   衣袖折起,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他垂眸烤串的样子很认真,动作熟练而流畅,堪比专业人士。   夏孤江早就习惯顾晋年为夏孤寒洗手作羹汤的样子了,所以这会儿兀自吃着自己的东西。其他人还有些不适应,那可是鬼王诶!为什么动作这么熟练?   夏孤寒是在顾晋年出来后不久从房间里出来的,他懒洋洋地找了个躺椅坐下,见成员们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顾晋年,便知道顾晋年在他们面前显形了。   关于这一点夏孤寒并不意外。   黄天师死之前看到过顾晋年的样子,那个脱口而出的、充满震惊的“顾”字,足以说明对方认识顾晋年。   如果放在以前,顾晋年并不在乎自己是谁,但现在“神明”越发的扑朔迷离,顾晋年估计也是起了一些心思,所以才想走到明面上来,或许能从中找回自己的过去也说不定。   夏孤寒觉得顾晋年是矛盾的,他想知道过去,却又有些抵触,不然也不会把时光石藏起来。   不过不管顾晋年怎么想,夏孤寒都依着他,配合他便是了。   夏孤寒伸了个懒腰,趁着烧烤还没好,把在草坪里打滚的一二三叫了过来。   三只小的身上沾满了草屑,但还乖乖地排排站在夏孤寒面前,阴恻恻地喊道:“小老板。”   “你们想吃什么?”夏孤寒伸手拿掉一二三身上的草屑,问道。   这个问题的意思当然不是给一二三吃人类的东西,而是给它们吃灵气的时候,加上食物的味道。   一二三简直受宠若惊,但大一很是警觉,抑制住上扬的唇角,小心翼翼地问道:“小老板,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呀?”   夏孤寒哪里不知道大一的小心思,伸手在大一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因为今天是你和弟弟的生日。”   大一和大二不可思议道:“今天是我们的生日?我们怎么不知道?”   大一大二被夏培河捡到的时候尚且混沌,哪里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再说了,也没有人给鬼过生日的道理,因此在大一大二的记忆里,它们从未过过生日。   夏孤寒没和它们说自己是怎么知道它们的生日的,只是再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大一大二也不管了,难得小老板这么勤奋大方,怎么说也要吃个够本,一口气噼里啪啦地点了一堆。   大三在一旁羡慕地看着哥哥姐姐,它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生日,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过生日。   夏孤寒轻轻弹了一下大三的脑门,大三马上委屈地看向他。   夏孤寒:“你没有想吃的?”   大三:“可今天是哥哥姐姐的生日……”   它话还没说完,大一大二一娃一边架住了大三的手,大一还凑过来亲了亲大三的脸,笑眯眯地说道:“我允许你和我同一天过生日。”   大二赶紧接话:“我也允许你和我同一天过生日!”   大三愣了一会儿,嘿嘿嘿笑了,昂首挺胸喜滋滋地宣布:“那……那今天也是我生日!”   于是三只小的马上凑到一起点菜,势要在今天吃垮夏孤寒。   夏孤江音乐切换成生日快乐歌,等夏孤寒弄出满汉全席似的符箓送到三只小的面前的时候,重案组的成员们为它们唱起生日快乐歌曲。   三只小的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笑得见牙不见眼。   它们宣布,今天是它们最最快乐的日子!   同时顾晋年已经把夏孤寒想吃的烤串烤好了,码得整整齐齐地端到夏孤寒的面前。   之后便是顾晋年负责投喂,夏孤寒负责吃,倒也把自己的肚子吃得溜圆。   重案组的其他成员再次对顾晋年和夏孤寒的关系有了新的认知,顾晋年刚开始给他们霸道总裁的初印象也渐渐崩塌。   这个夜晚热热闹闹地过去,一行人闹到半夜才散场回房间睡觉,直到第二天中午,别墅才有动静。   等吃过午饭,别墅里来了一个特殊部门的人。   他是来给夏孤寒送信的。   “夏老板,这封信是田东花园小区那边送来的,指名要给您。”送信的人说道。   夏孤江在一旁纳闷道:“田东花园不是被政府掌控了吗?那边想要联系你,一个电话就行,干嘛还要送信?”   夏孤寒却已经猜到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他接过信,拆开看完。   果然不出他所料,信是从鬼市送出来的,说是腊月初一鬼市将举办一场大市,诚邀夏孤寒过去参加大市。   不用猜,肯定是鬼市的众鬼馋鬼符了。   作者有话要说:  鬼市众鬼:馋了,真馋了。   一二三:嗝~吃撑了。 第132章 第五封信   重案组的成员并不知道夏孤寒进过鬼市, 这会儿见夏孤寒收到鬼市的来信都很好奇。   在天师眼里,鬼市绝对是一个禁地,那里是鬼的地盘, 活人进去十之八九会被鬼市里的恶鬼生吞活剥的, 至今就没有听说过有人能从鬼市里活着回来。   却没想到鬼市竟然会主动给夏孤寒送来一封邀请函, 邀请夏孤寒去参加鬼市的大市。   夏孤寒收起鬼市的信。   夏孤江问他:“你不去吗?”   “到时候再说吧。”夏孤寒懒洋洋地回答,到底要不要去取决于他那天的心情, 要是实在困得不行, 他肯定选择睡觉的。   这个答案在夏孤江的意料之内, 就算稍稍变勤奋了, 夏孤寒还是那个夏孤寒,懒癌入了骨, 没救了。   揭过这个话题,夏孤江又问:“你行李收拾好了没?晚点要去同州了。”   度假村玩得也差不多了,虽然推迟了两三天,但重案组的众人还是按照原计划去同州玩几天再回雾州。   夏孤寒:“老鬼在收拾。”   夏孤江:“……”   没忍住嘟囔道:“懒不死你!”   夏孤寒只是笑笑, 只当夏孤江在嫉妒,他肯定也想偷懒, 可惜没人帮他做啊。   这种事事有人操心有人做的舒爽,夏孤江不会懂。   夏孤江看到夏孤寒的笑, 大概能想到夏孤寒在想什么,不由得梗了梗。要不是知道自己打不过夏孤寒,他现在一定拉夏孤寒出去决斗!   夏孤江恨恨地磨了磨牙,最后还是认命的回房间,自己动手整理行李去了。   十几分钟后,众人的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接他们去码头乘船的司机也到了, 众人一起上车离开度假村。   这次一行人和游客一起搭乘轮渡前往同州,挤在人群里说说笑笑,一派轻松。   一行人在半个小时后抵达同州,又在同州玩了三天,才结束这次旅游,搭乘飞机回雾州。   同州地处南方,温度比雾州高了好几度,所以一下飞机,夏孤寒就感觉到雾州冬天的低温,整个人抖了几下。好在顾晋年回来之前就考虑到雾州和同州的温差,上飞机前为夏孤寒准备了一件外套,现在正好用得上。   顾晋年的体贴再次让重案组的成员们刮目相看,难怪夏孤寒那么懒,原来一直有鬼在精心照顾他。换做是他们,恐怕也会越来越懒。   夏孤寒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和重案组的成员打了招呼后,打车回揽月巷。夏孤江也住在揽月巷,便和夏孤寒一块回去。   等抵达揽月巷的时候,已经傍晚,冬天天黑得快,才下午五点左右,天空就蒙着一层黑,巷子里的路灯尽皆亮起。   巷口有一家小卖部,幽幽的灯光从店面透了出来,老板刚结完一个客人的账,抬头就看到从车上下来的夏孤寒,赶忙喊人,“小老板!”   夏孤寒闻言抬头看了过去。   小卖部老板朝夏孤寒热情地笑道:“你去旅游回来了?”   夏孤寒点头,“嗯。”   那老板又道:“两天前有人找你,见你不在店里,就给我留了个电话,说等你回来的时候,让我打电话通知他。”   “他说他……”老板想了想,才记起来,“他说他姓黄。”   黄?   驱鬼的黄家吗?   夏孤寒心中猜测到,和老板道谢之后,继续往香火店走。   老板冲着夏孤寒的背影喊道:“那我给那个黄先生打电话了?”   “可以。”   直到夏孤寒远去,老板的女儿出声问:“妈,你直接给黄先生打电话让他过来不就行了?怎么还要问夏老板啊?要是他不愿意,你还能把钱给黄先生退回去不成?”   “当然要问小老板了,”小卖部老板压低了声音,“这个小老板不简单啊,我们可不能做得罪人的事,他要是不愿意,这钱不收又能怎么样?”   这段时间出入香火店的人都是西装革履,看起来大富大贵,但提起夏老板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她开了一家小卖部,迎来送往这么多年,看人还是有些把握的。   女儿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就见她妈乐滋滋地去打电话了。   或许那个黄先生是真的着急,接到电话后半个小时,就赶到揽月巷,大冬天的顶着一头汗,可见赶得有多急。   他从车上下来后,就直奔小卖部,急匆匆地问道:“夏老板回来了?”   “半个小时前刚回来的,”老板见他赶得急,也不在意他略显命令的语气,还给他递了一张纸巾,“你怎么这么着急?人家小老板刚到家,也要休息的。”   “和你没关系的事你少问。”黄先生皱了皱眉头,颇为不悦地说道。   没等小卖部老板反应,黄先生把纸巾扔到垃圾篓里,“不说了,我去找夏老板。”   话落迈着双腿着急地朝揽月巷深处跑去。   ***   香火店有十来天没住人了,夏孤寒打开香火店的大门,就有灰尘弥漫而出,他随手扔了一张清洁符,店里瞬间变得干干净净。   冰箱里空荡荡的,夏孤寒就没让顾晋年煮晚饭,打开外卖软件,叫了一份外卖后,躺在躺椅上等外卖。   顾晋年见他没关门,在躺椅边上坐下,问他,“打算等客人上门?”   夏孤寒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我先眯一下,人来了叫我。”   “好。”顾晋年伸手揉揉夏孤寒的脑袋,让他放心去睡。   客人比外卖来得早。   顾晋年听到店外传来沉重又急切的脚步声时,视线还落在手机屏幕上,并没有抬头,直到那道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香火店的门口,他才抬头望了过去。   来人是一个敦实的中年人,头发秃成地中海的样式,身高一米七左右,这让他看起来圆滚滚的。   进到香火店之后,他先是举目四望,等看到坐在躺椅上的顾晋年时,眯了眯眼,并不是很客气地开口说道,“你就是夏老板吧?”   顾晋年打量了一会儿便收回视线,转头伸手挠了挠夏孤寒的下巴,“客人来了。”   “唔……”   夏孤寒懒懒散散地从躺椅上坐起来,眼中还充满惺忪之色,眯着眼看向客人。   来人这才意识到躺在躺椅上睡觉的青年才是夏老板,见他竟然现在才醒,脸上闪过不悦,但到底有事找夏孤寒帮忙,还是自我介绍道:“夏老板,我叫黄秋广,今天找你是因为……”   他的话还没说完,夏孤寒便对他挥挥手,“找我没用,我没办法解决你的问题。”   黄秋广闻言,脸上的笑容立马收敛了,声音也沉了下去,“夏老板都没听我说完,怎么知道帮不了我?”   若不是黄秋广有张肉嘟嘟的包子脸,让他看起来憨厚老实,不然他现在的表情绝对可以说得上凶狠狰狞。   夏孤寒的视线往黄秋广的脚下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又躺了回去,不再理会黄秋广。   他用脚尖点点顾晋年的腰,“老鬼,送客。”   顾晋年头都没抬,黄秋广圆墩墩的身体便直接从香火店里飞了出去,香火店的门随之在黄秋广的面前关上。   等黄秋广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跌坐在地板上,眼睁睁地看着香火店的大门合上。   黄秋广从地上爬了起来,眼中一片阴鸷之色,狠狠地朝香火店的方向呸了一口,“我呸!什么东西!”   他觉得在夏孤寒这边受了侮辱,离开的时候整张脸都是黑的,脸上的肉因为生气,还微微颤抖着。只是他还没走两步,像是被什么拌了一脚,忽然踉跄了一下,来了个平地摔,脸朝下地重重砸了下去。   外卖小哥正提着外卖走进巷子,突然感觉有东西朝自己的方向撞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道闷响,一个人呈五体投地的姿势摔倒在他的面前。   “你没事吧?”外卖小哥赶紧过去,废了点力气才把人搀扶起来。   然而对方才站稳,就一把推开外卖小哥,朝他骂咧咧道:“滚!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谁?多管闲事!”   外卖小哥莫名其妙:“……”   要不是手上的这一单就要超时了,他非得上前和这个胖子理论理论,他帮了他,连一句谢谢都没有不说,反而还怪他多管闲事?   眼看单子就要超时了,外卖小哥提起餐食就往小巷深处跑去,不和黄秋广纠缠。   黄秋广阴鸷地看着外卖小哥的背影,只觉得就连一个送外卖的都看不起他,手握成了拳头,压抑着极致的怒火。   “喵~”   不远处传来几声微弱猫叫声,黄秋广立马转头看了过去,找到小奶猫的位置后,他狞笑地朝奶猫走去,并且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露出锋利的刀锋。   然而还没等黄秋广走到小奶猫面前,他的耳边便响起凄厉的猫叫,明明什么都没发生,脸上却无端多了几条深刻的血痕,瞬间皮肉外翻,鲜血涌出。   感受到疼痛的黄秋广忽然想到这几天的遭遇,眼中的阴鸷之色被恐惧取代,捂着鲜血淋漓的脸,拔腿就跑。   香火店里,终于等到晚餐的夏孤寒听到店外传来的猫叫声,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轻嗤一声,低头继续吃饭。   ***   与此同时,田东花园小区。   一封信再次凭空出现在门卫室的桌子上,信封上用毛笔写了五个大字——夏孤寒亲启。   字体飘逸,看起来很是庄重。   门卫室里的天师已经对突然出面的信见怪不怪了,这都第五封了,一天一封,准时得很,而且都是送给夏孤寒的。   “夏老板今天好像回来了,要不找个人把信给夏老板送去?”   “行吧,我去送。”   一个年轻的天师主动揽下这个活计,带上那四封阴气腾腾的信前往揽月巷。   几十分钟后,这四封来自鬼市的信交到夏孤寒的手上。   “都给我的?”夏孤寒微微挑眉,还真没想到鬼市的鬼如此迫不及待。   那天师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都是给您的,要不夏老板您给回个信,我担心它们到时候会亲自上来一趟。”   夏孤寒没应,而是拆开信封浏览起信件。   第一封和夏孤寒在上礁岛收到的一样,用词恳切地邀请夏老板去参加鬼市的大市。   第二封还算有耐心,诚挚等待夏老板莅临鬼市。   第三封直白了一些,点明鬼市的鬼都是不拘小节的,大市的时间更是随便,夏老板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开。   到了第四封,就剩下一句话了——“实在馋了,诚邀夏老板的香火店入驻鬼市,夏老板想赚多少钱都可以。盼回信!!!!”   看完信的夏孤寒:……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鬼市众鬼:香火店快入驻鬼市,捧着钱等夏老板来赚。别问,问就是野性消费。 第133章 鬼符拍卖   夏孤寒把四封信推到顾晋年面前, 问:“老鬼,你觉得呢?”   顾晋年只轻轻扫了一眼信,一副由着夏孤寒的样子, “你想做就做, 不想做的话, 我可以直接封了鬼市的通道,让它们无法再给你送信。”   “有钱赚的生意当然要做, 只是吧……”夏孤寒冲着顾晋年笑, 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懒嘛, 所以画符的事就交给你了。”   尽管没有记忆, 夏孤寒却非常笃定是顾晋年教会自己画鬼符的,所以把画鬼符这件事交给顾晋年, 夏孤寒再放心不过了。   一看到夏孤寒的笑容,顾晋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下一秒果然就听到夏孤寒毫无心理压力地把画鬼符的事交给他了。   顾晋年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不过他不可能做白功, 直接问夏孤寒:“那我的报酬呢?”   夏孤寒轻笑着靠近顾晋年,气音倾吐在顾晋年的耳边, “那就凭君处置咯。”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仿佛带着钩子, 直接搔到了顾晋年的痒处,自然轻而易举地调动起顾晋年的积极性。   有了胡萝卜在前面吊着,顾晋年画起鬼符来自然很是积极,而夏孤寒也给鬼市回了一封信,告诉鬼市的鬼,他打算两天后,去鬼市走一圈。   夏孤寒写好回信后, 心念转动间,信件便燃烧起来,带着夏孤寒的消息前往鬼市。同一时间,也在鬼市和香火店建立了一个沟通的渠道,下一次鬼市的来信可以直接送到香火店,而不用通过田东花园小区转交。   就这么一写信一送信的功夫,顾晋年已经画完五枚鬼符了。   夏孤寒伸手拿了一枚鬼符过来,细细感受一番鬼符里的力量,才刚闭上眼,一股澎湃的力量便从鬼符里喷薄而出,如山呼海啸一般朝夏孤寒汹涌而来。   不过这些力量好像能认主,并没有损伤夏孤寒丝毫,反而及时在夏孤寒的面前停下,除了头发被强大的气流吹乱了之外,夏孤寒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鬼符的威力在夏孤寒的意料之内,毕竟顾晋年是这方面的老祖宗。而一旦这些鬼符被厉鬼吸收,厉鬼的修为会极速增长,对厉鬼而言,这几枚鬼符是不可多得的存在。   夏孤寒把鬼符放回去,问顾晋年:“这些都是什么味道的?”   他到底是人,能感觉到鬼符里的力量,却尝不到味道。   顾晋年:“烧烤味的。”   “五枚都是?”   顾晋年点头。   他也只做五枚,无论多么珍贵的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   夏孤寒也明白这个道理,把这五枚鬼符收起来,而后自己动手画了十枚。威力比不上顾晋年的,但胜在口味多啊。   一人一鬼一共画了十五枚鬼符,夏孤寒把它们都收起来,准备两天后拿到鬼市去卖。余光看到一二三蹲在躺椅旁边,一个比一个殷勤谄媚地看着他。   夏孤寒只当做没看见,懒洋洋地起身朝二楼走去。   一二三亦步亦趋地跟着,夏孤寒甚至能听到它们吸溜口水的声音,显然那十五枚鬼符把三只小的馋得不行。   倒不是夏孤寒小气不给它们吃,只是前几天它们生日的时候吃太多了,就算是鬼,也不能吃撑。人消化不良还有药医,鬼吃太多了,很有可能就爆了,药石无医。   所以为了三只小的好,还是不要纵着它们了。   一二三跟着夏孤寒来到楼上卧室的门口,见夏孤寒进去了,它们也想跟进去,只是刚想抬脚跨到进去,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三只小的很有默契地抬头,便对上顾晋年的视线。顾晋年就站在门口,双手环胸,垂眸冷冷地看着它们。   “呜哇哇!!”   三只小的喊了一声,转头朝客厅的方向溜去。   夏孤寒拿着换洗衣服倚靠在浴室的门口,见顾晋年回来,眉眼舒展,“没事吓小孩儿干嘛?”   顾晋年没应,直接走过去把夏孤寒推进浴室里,让夏孤寒兑现“凭君处置”的承诺。夏孤寒除了懒一点外没其他毛病,说到做到,还真“任顾晋年处置”,顾晋年让干嘛就干嘛,让叫啥就叫啥,很是听话。   这一“处置”就“处置”到后半夜,夏孤寒嗓子都哑了,才被顾晋年从浴室里抱出来,脑袋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顾晋年垂眸看着在自己臂弯中沉睡的夏孤寒,眼眸中满是温柔。只是下一瞬,他的眸光暗了暗,一块黑色玉石慢慢地悬浮到空中。   黑色的时光石散发着温和的时光之力,封印在其中的记忆像是潘多拉的魔盒,吸引着顾晋年去打开。然而谁也不知道,一旦打开这个盒子,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情况。   顾晋年望着时光石微微出神。   一股力量包裹住时光石,把时光石重新拽回顾晋年的魂体里。   顾晋年立马低头看向夏孤寒。夏孤寒却连眼睛都没睁开,只在顾晋年的怀里蹭了蹭,含含糊糊地说道:“以后再说,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好。”   顾晋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低头在夏孤寒的发顶上落下一吻,又把怀里的人搂紧了一点。   只是闭上眼睛之前,他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时光石的模样,有一种怪异的感觉爬上顾晋年的心间,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意思。   ***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转眼就来到夏孤寒去鬼市赚外快的日子。   这天的鬼市特别热闹,夏孤寒还没来,整条鬼市就挤满了鬼。其中有原先就在这个鬼市做生意的鬼,也有其他鬼市闻风赶来的鬼。   上次的鬼符在鬼市里大受欢迎,有几枚当场就被鬼给解决了,也有鬼忍住巨大的诱惑,转手搞了一场拍卖。这场拍卖搞得轰轰烈烈,最终以十几倍的价格拍出了那枚美食符。   而夏孤寒临走前送给鬼市的那枚火锅符,更是让鬼市的众鬼尝到了甜头,深知夏孤寒的鬼符对鬼的好处,更是期待夏孤寒的到来。尽管过去那么久了,那顿火锅依旧让鬼市众鬼唇齿留香,每天都津津乐道。   正因如此,田东花园小区这处鬼市的管理者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夏孤寒发出邀请,希望夏孤寒可以来鬼市开店。   鬼市管理者姓于名叫默定,生前是一家公司的主管,死后化成鬼,执念还是管理公司赚钱,迟迟不愿意去投胎。最后投靠阴间的一方势力,被派来管理鬼市。十几年的时间就把鬼市管理得井井有条,繁荣程度超过其他鬼市,成了阴间最有名的鬼市。   尝过夏孤寒的美食符后,于默定就看到其中巨大的商机,奈何夏孤寒之前没留下联系方式,于默定联系不上夏孤寒。后来田东花园小区有人驻守后,于默定派鬼偷偷去打听,这才得知那天在鬼市买美食符的人是夏老板。   如此之下,就有了那五封信。   信不是于默定写的,而是他上面的鬼在尝了美食符后,亲手写的。   收到夏孤寒的回信之后,于默定把消息散布出去的同时,也开始着手准备一场空前盛大的拍卖会,保证夏孤寒来了之后,什么事都不用做,坐等着收钱就可以了。   于默定一定会给夏孤寒最满意的服务,让夏孤寒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好决定下次、下下次、最好以后无数次的合作。   这两天于默定利用夏孤寒开的通讯通道和夏孤寒沟通了拍卖会的细节。夏孤寒一听不需要像上次一样自己吆喝地卖鬼符,毫不犹豫同意了拍卖会的形式。对一个懒人而言,能睡着就把钱赚了,绝对不坐着。   双方沟通得很顺利,到了鬼市开大市这一天,夏孤寒一早就开车前往田东花园小区,由田东花园小区的通道直接进入鬼市。   鬼市历来就是阴间最热闹的地方,夏孤寒上次就见识到鬼头攒动的样子。但今天鬼市里的鬼格外多,密密麻麻一大片,几乎望不到头。   鬼市里的鬼察觉到有活人进入鬼市,齐刷刷地转头望了过来,一个个青面獠牙,看到夏孤寒眼中冒出炽热的光芒。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夏老板”,没多久这个称呼便在“鬼市”里传开了,热情的“夏老板”三个字在鬼市里此起彼伏,直冲云霄。   这还是夏孤寒第一次这么受欢迎,他倒没有不知所措,只是不由想到待会儿要是拍卖真的开始了,肯定是一场腥风血雨。   于默定知道夏孤寒进来之后,立马将夏孤寒迎进鬼市最大的一栋建筑里,并且给夏孤寒安排了一间包间,可以让他看到大厅拍卖的场景。   “夏老板,拍卖会马上就开始了,您……”   他话没说完,但夏孤寒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把带来的鬼符交给于默定。   这次一共十一枚鬼符,十枚是夏孤寒画的,一枚是顾晋年画的。夏孤寒并没有把顾晋年画的鬼符全部拿出来,顾晋年的鬼符力量太过强大,不宜一次出现太多枚。   即便如此,于默定接过鬼符之后还是很激动,他隐隐能够感觉到鬼符中的能量,其中一枚强烈的能量波动更是引起他的侧目。   于默定犹豫了一会儿,到底什么都没说,拿着鬼符出去开始拍卖。   鬼符一出现,属于食物的香气便溢散出来,这种香气鬼市的众鬼们只在活着的时候闻到活,死后何曾能有这样的体验?   整个鬼市的鬼都躁动了,有钱的摸摸自己的口袋,心里想着一定要拍下鬼符。没钱的就拼命耸动自己的鼻子,吃不到还不能多闻一闻了?   多闻一口就是赚到!   夏孤寒在楼上的包间里,懒洋洋地倚靠在顾晋年的身上,往拍卖大厅看去。   凤眸半掩,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忽然,他察觉到顾晋年身上传来轻微的力量波动,望向顾晋年,问:“怎么了?”   顾晋年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事。”   真的没事吗?夏孤寒不信。   他放出灵气查探了一番,便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不,应该说有鬼在暗处窥探他们,顾晋年只是阻止暗处的鬼窥探罢了。   对于有鬼在暗处窥探这件事,夏孤寒并不意外。   就算对方来信的方式诚挚又别出心裁,可夏孤寒并不觉得鬼市的鬼是毫无威胁的。这次的鬼符现世,特别是顾晋年的那一枚符箓流出去之后,鬼市的众鬼对夏孤寒会有更近一步的认识。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若是夏孤寒没有展现出足够的力量,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夏孤寒的会是什么。   顾晋年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出手抹除鬼的窥探。   是不喜,也是警告和下马威。   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后,夏孤寒就不管了,有顾晋年在,他也确实不需要再管什么。毕竟阴间是顾晋年的主场,真要有鬼迷了心窍想要做什么,得先过顾晋年这一关再说。   思忖间,楼下大厅的拍卖已经开始。   十一枚鬼符被分开拍卖,喊价的鬼很多,一时之间声音此起彼伏,热闹得很。   凑热闹的很多,但真正有财力买下的很少。   夏孤寒本来很困,不过在听到众鬼们喊的价格后,整个人都清醒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恨不得变成金钱的符号。   顾晋年感知到夏孤寒的情绪,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脑袋,问道:“你现在又用不了冥币,攒这么多冥币有什么用?”   “人总不可能永生不死的,”夏孤寒有他自己地道理,“等我死后成了鬼,有钱在手,也能再逍遥几十年。”   总之,不管活着还是死了,都要有钱。   夏孤寒说完话后,并没有得到顾晋年的回应,他疑惑地望了过去。   顾晋年稍微有些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会儿之后,顾晋年才恍过神来,对上夏孤寒略显探究的目光,他如实说道:“只是突然觉得这句话很熟悉,好像有人和我说过差不多的话。”   可仔细去回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估计是我了。”夏孤寒又躺了回去。   除了他,应该没有人活着的时候还在惦着死之后有没有钱花。   顾晋年听出夏孤寒话里的言外之意,没忍住扬起唇角,含笑道:“你倒是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   “你嫌弃了?”夏孤寒轻笑。   顾晋年低头吻上他上扬的唇角,用行动告诉夏孤寒他到底有没有嫌弃。   一人一鬼柔情蜜意,下面的拍卖会倒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   美食符于鬼市是紧俏货,每一枚符箓都被拍出高价。   很快到了最后一枚,也就是顾晋年画的那一枚鬼符。   于默定从夏孤寒手中接过鬼符的时候,就察觉到这枚鬼符和其他不一样,里面的力量更精纯更澎湃,于鬼而言算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宝。   于默定当时就想向夏孤寒买下这枚鬼符,但作为一个商人,他知道这种行为是不符合规则的。当然,他也可以在拍卖中动点手脚,让众鬼以为这枚鬼符和其他鬼符没有多大的差别,到时候让己方的鬼多花点钱拍下。   但是,夏孤寒人就在鬼市,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若他真动了手脚,下次能不能再找夏孤寒合作就成了未知数。夏孤寒能拿出一枚如此高质量的鬼符,肯定还有第二枚、第三枚,甚至更多。权衡之下,于默定决定如实将这枚鬼符展示出来。   一旦这枚鬼符展示出来,真正的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于默定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最后一枚鬼符,经过粗略估计,这枚鬼符最少可增加百年修为。”   果然,随着于默定话音落下,就像是一颗雷砸进了平静的湖面,掀起滔天巨浪。   整个大厅炸开了锅,每只鬼都目光灼灼地盯着于默定手上的最后一枚鬼符,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把这枚鬼符抢走。   然而鬼群中响起一道特别突兀的声音,“这枚鬼符是什么味儿的?”   其他鬼都关心这枚鬼符能提升至少一百年的修为,就他关心鬼符的味道。   于默定循声望去,看到说话的鬼后,稍稍沉默了一下,才说道:“烧烤味的。”   那鬼用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似乎在评估烧烤味值不值得入手。   还没等他想清楚,其他鬼已经开始叫价了。他只好随手拉过一只鬼,挑眉问他,“看你穿得很现代,应该刚死没多久吧?知道烧烤味是什么味不?”   这个问题勾起了这只鬼的人间回忆,不由得吸溜一口。   行了,看对方的反应,他就猜到烧烤味应该是个不错的味道,于是慢悠悠地举起手,“一百万。”   整个大厅为之一寂,纷纷看向他。   叫价的鬼也不在意其他鬼的目光,更不在意自己把价格一下子抬高了十倍有余,眯着眼等结果。   一百年的修为确实诱人,但一百万的价格未免太贵了,一时之间竟然没人再加价,最后一枚鬼符便被他拿下了。   一场腥风血雨止于财大气粗。   确定自己拿下最特殊的一枚鬼符后,那只鬼站了起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长袍上用金丝线绣着盛放的牡丹,看起来雍容华贵。   长袍鬼直接走到于默定面前,大手一挥,好几箱冥币砸下,他抬了抬下颌,高傲道:“点点看,够不够。”   冥币有特殊的标识,是无法伪造的,于默定打开木箱扫了几眼,确定里面的冥币正好一百万。便对长袍鬼说道:“正好。”   话落,把鬼符交给长袍鬼。   长袍鬼接过鬼符,直接启动了鬼符。烧烤浓烈的香味和霸道的力量一起溢散出来,瞬间弥漫了整个大厅,引得其他鬼无比眼热。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长袍鬼直接在大厅里幻化出一张桌子,把鬼符网桌子上一拍,前一秒还空荡荡的桌子上现在出现了各式各样的烧烤,肉食、蔬菜、海鲜应有尽有。   长袍鬼抓起一只烤牛蛙,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然后在成百上千双眼睛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把牛蛙吃下去。   美食一入口,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之后再也维持不住慢条斯理的模样,不顾形象地开始风卷残云。   真香!   特别是身边这么多鬼看得到吃不到的情况下,就更香了!   一桌子的烧烤没多久全部被长袍鬼解决了,他不甚满足地砸吧砸吧嘴,很是意犹未尽。   空气中还飘荡着烧烤味,引得其他鬼一直吞咽口水。   长袍鬼在确定没有其他鬼符之后,慢悠悠地离开大厅。   然而还没走出门,他的脚步忽然顿住。鬼符起效果了,澎湃的力量在长袍鬼的身上肆虐。   倒不是长袍鬼经受不住这股力量,而是他在这股力量中感受到非常熟悉的气息。   长袍鬼忽然抬头向楼上望去,目光的终点正好落在夏孤寒和顾晋年所在的包间里。他的眸光一片黑沉,闪动着晦暗不明的光。   为什么夏老板拥有和秘境如出一辙的力量? 第134章 来案子了   拍卖会结束, 十一张鬼符全部都销售出去。于默定没收一丝一毫,把所有的冥币都放到夏孤寒的面前。   “夏老板,钱都在这里, 您请点一下。”于默定站在一旁略显恭敬的说道, 态度看上去和之前差不多, 但仔细观察的话,会感觉出一点变化, 似乎比之前真诚了。   夏孤寒扫过那几箱冥币, “嗯”了一声, 都不需要点, 便知道钱有没有少。   他看了顾晋年一眼,顾晋年会意, 微微一抬手,包间里的冥币全被他了进去。   看到这一幕的于默定瞳孔微缩。他很确定夏孤寒是活人,活人无法使用冥币,更别说是把冥币藏起来了, 但他又没在夏孤寒身边看到其他鬼,夏孤寒是如何不动声色地收起这么多冥币的?   于默定心中有了计较, 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夏老板, 听说你在人间也接受委托?”   夏孤寒点了点头,来了一点兴致,“这么问,莫不是也有事想委托我?”   来之前夏孤寒还真没想到,他的生意能全面阴间发展。   于默定:“是,我家尊上确实希望夏老板帮忙。”   他并没有瞒着夏孤寒他上面有鬼的事,毕竟要经营这么大一个鬼市, 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早就被其他鬼给侵占了。   夏孤寒懒洋洋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说。”   “我家尊上养了一只猫,前段时间跑到人间去了,尊上因为身份的原因不好前往人间,”说到这里,于默定停下来观察夏孤寒的脸色,毕竟让人找猫这件事要多不靠谱就有多不靠谱,偏偏尊上就认定了这个委托。于默定见夏孤寒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便继续说道:“那是一只纯黑色的猫,在光的照耀下,猫色泛着淡淡的红,生前是一只能通灵的玄猫。它是尊上的宠物,脖子上戴着的铃铛里蕴藏着尊上的鬼力,所以一般的厉鬼根本找不到它。正因如此,尊上想要委托夏老板帮他找回这只玄猫。”   在商言商,于默定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说完委托之后,立马把酬金和夏孤寒说了,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   夏孤寒从不会和钱过不去,毫不犹豫便答应下来了。   于默定展露出客气的笑,“夏老板,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于默定:“鬼市的大市已经开始,夏老板不若留下来逛逛再回去。如果不嫌麻烦的话,我可以带夏老板去逛逛。”   “不麻烦你了。”夏孤寒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我自己去走走。”   于默定便不再纠缠,微微鞠了一个躬,“祝夏老板玩得愉快。”   夏孤寒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懒懒散散地走出包间。   直到夏孤寒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于默定面上的笑容才完全收敛起来,细细地将包间检查了一遍,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微微迷了眼,面上满是深思之色。   按理说夏老板挡住了尊上的窥探,这个包间内应该有他的力量残留才是,可是他刚刚检查过一遍,发现包间里什么都没留下。   除非……   于默定眼中闪过惊诧,难道夏孤寒真的那么厉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挡住尊上的窥探?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难怪尊上千方百计都要和夏孤寒攀上联系。   ***   这次鬼市的大市办的很热闹,要不是鬼市上装饰和人间不同,夏孤寒置身其间都要以为自己是走在人间的夜市里。   不过还是和人间有所不同,人间的夜市以小吃为主,鬼市里卖的东西就千奇百怪,可以说除了吃的什么都有。   夏孤寒并不在意自己是鬼市里唯一的人类,就跟在人间一样,和顾晋年手牵手在鬼市里溜达。   从街头走到街尾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给一二三买了几样阴间的“土特产”后,夏孤寒就和顾晋年离开鬼市。   鬼市的众鬼见夏孤寒要走了,赶紧问夏孤寒什么时候再来鬼市卖鬼符?甚至还有鬼提议夏孤寒可以在鬼市开一家火锅店,肯定生意兴隆。   当然开火锅店的提议直接被夏孤寒否决了,至于什么时候再来鬼市,夏孤寒也没有明确说明,只说到时候会联系于默定。   时间是没定下来,但也说明还有下一次,当下便有鬼决定从现在开始攒钱,或许能在下一次买到夏孤寒的鬼符也说不定。   一道视线落在夏孤寒离开的方向,直到夏孤寒的身影消失在鬼市,那道视线才收了回去。   “他答应了?”转头看向于默定,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赫然就是在拍卖会上买下最后一枚鬼符的长袍鬼。   于默定恭敬地站在一旁,闻言微微弯腰回答道:“回尊上,夏老板答应了。”   长袍鬼又恢复沉默,盯着熙熙攘攘的鬼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默定大气不敢喘。   包间陷入绝对的安静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长袍鬼再次开口,“听说人间有鬼王现世?”   阴间和人间虽然互相隔绝,但除了鬼门关外,也有几个通道来往,人间的天师有时候也会和阴间的鬼做生意,鬼市上也有出自天师之手的鬼符,只是相较于夏孤寒的鬼符,那些天师的鬼符就太过拙劣了点,威力不足不说,主要是没味道。   有货物上的互通,自然也就有消息上的交流。   虽然比人间的消息会慢了一点,但一些重要的消息也会传到阴间。   于默定也听说了这个消息,“确实有这个说法。”   “鬼王啊……”长袍鬼的尾音拖得很长,裹挟着浓浓的玩味,一双凤眸里却满是讥讽之色。   于默定不敢出声。   长袍鬼:“再加强和夏老板的联系,他是个贪财之人,不要吝惜钱财。”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夏老板或许能打开秘境。   于默定:“是,属下知道。”   ***   夏孤寒从鬼市回来,直接回到香火店。   顾晋年见他只是坐在躺椅上发呆,伸手挠挠他的下巴。   夏孤寒直接抓住顾晋年的手,指头插进他的指缝里,把顾晋年作乱的手压在躺椅上,末了才说道:“老鬼,你说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只是为了鬼符,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又是帮他开拍卖会,又是委托他找宠物。前者用建立良好合作关系可以解释得通,但后者呢?   顾晋年闻言却笑了,用另一只手揉揉夏孤寒的头发,“难得你也有思考问题的时候。”   夏孤寒这次直接拍开顾晋年的手,就势躺下,懒劲上来了,还真懒得想了。   倒是顾晋年在夏孤寒躺下之后,开始认真解答夏孤寒刚刚的问题。   顾晋年笃定地说道:“我的钱应该就藏在阴间。”   夏孤寒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转了个身把头枕在顾晋年的大腿上,用眼神示意顾晋年:你说我听。   顾晋年:“长袍鬼知道应该我的钱藏在哪里,买了鬼符之后,在鬼符中感觉到相似的力量……”   顾晋年话还没说完,夏孤寒就噌得坐了起来,一双桃花眼瞪得圆圆的,“所以说他偷了我们的钱?”   对于夏孤寒来说,顾晋年的钱就是他的钱,如果长袍鬼真的偷了顾晋年的钱,岂不是跟剜了夏孤寒的肉没什么区别?   昏昏欲睡全都消失了,夏孤寒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大有一种现在就杀回鬼市,把自己的钱抢回来的气势。   顾晋年也皱起眉头,“还真有可能,他买符的钱不会就是用的我的钱吧?”   然而夏孤寒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慢悠悠地看向顾晋年,毫不意外的在顾晋年的嘴角看到淡淡的笑意,果然被顾晋年给耍了。   顾晋年就算长久不在鬼界,他的钱也不可能被人偷走。如果长袍鬼真的偷走顾晋年的钱,那算是已经得逞了,如此之下,更没有大费周章接近他的必要。   换言之,长袍鬼只是知道顾晋年的钱在哪里,但无法拿到钱,所以在夏孤寒的鬼符上感知到和那个地方相同的力量之后,便想通过夏孤寒打开那个地方,这才有了找猫的委托。   涉及到钱,夏孤寒有些关己则乱,这才被顾晋年耍了一道。   明白过来夏孤寒,伸手抓住顾晋年的脸,往两边扯开,还尤觉得不解恨,又凑上去在顾晋年的嘴唇上咬了一口。知道顾晋年不怕痛,但他也没舍得太用力,退开的时候还轻轻舔了一下。   一触即分,挑逗的意味却非常明显。   可在顾晋年追上来的时候,伸手将他推开,摸摸肚子,“饿了,去煮饭。”   “好。”顾晋年无奈却又宠溺地应下来,在夏孤寒的头发上揉了一把后,才起身前往厨房。   等顾晋年一走,夏孤寒也扬起了唇角,躺回躺椅上闭上眼假寐,等顾晋年给他煮好晚餐。   结果晚餐没等到,却等到重案组的一个电话。   夏孤寒懒洋洋地从躺椅上坐起来,拿过手机刚划开接听,夏孤江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夏孤寒,来案子了。” 第135章 正当防卫   结束和夏孤江的通话, 顾晋年的晚餐也准备好了。   “有案子了?”他把一碗海鲜粥放在夏孤寒的面前,“吃完再过去?”   “嗯。”夏孤寒应了一声,囫囵喝完一碗粥, 就和顾晋年一起赶往特殊部门。   三只小的有电视看, 也不需要人带, 夏孤寒提前和它们约法三章,没有夏孤寒的允许, 它们也不敢出去。三只小的有的时候会调皮一点, 但还算听话。   这会儿夏孤寒和顾晋年去特殊部门, 一二三听到动静了, 并没有下来。不过大一学着大人的样子,板着一张脸感慨道:“小老板越来越忙了, 都没时间和我们玩儿了。”说完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的好像夏孤寒不忙的时候,就会和他们玩一样。   大二也跟着叹道:“是啊,小老板现在怎么都不懂偷懒呢?”   大三看看姐姐又看看哥哥, 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就学着它们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表达了自己和它们站在同一边。   三只小的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用小短手撑着下巴,比赛似的, 接连着叹着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它们过得有多苦大仇深呢。   “砰!”   突然一声重响从楼下传来,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门上。   三只小的视线立马汇聚到一处,齐刷刷地露出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嘿嘿嘿。   它们正愁无聊呢,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大一率先从沙发上跳下去,几步跑到窗台边上, 撅着屁股往上爬,探出头去看楼下的情况。   只见一个胖乎乎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铁锹,不停地砸香火店的木门。男人满脸通红,眼神虽然有些涣散,却透着一股狠劲,和他砸门的动作一样,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   “高人?老子去……去你妈的……高人!”   “有本事给……给老子滚出来!”   “老子今天不……不砸了你的店,老……老子就不姓黄!”   后面什么脏话都骂得出来,要多脏有多脏。   大二和大三也扒拉在大一的身边,大二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恍然道:“他是不是前两天来找小老板的那个人?最后被老鬼扔出去了吧?”   正如大二所说,想要砸了香火店的人正是黄秋广,他显然是喝了酒的,说话都不利索,但砸门的动作却很利索。   要是普通的店门,被黄秋广砸几下估计早就裂开了,但香火店的店门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任凭黄秋广怎么砸,硬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这让黄秋广越来越窝火,一双眼睛蒸得红彤彤的,砸门的动作越发不受控制。   这两天黄秋广回去只要一想到在香火店受到的侮辱就越觉火大。这段时间他本就倒霉,听说揽月巷香火店的老板是个高人,便想着过来寻求帮助。结果话没说两句,他莫名其妙就被扔了出来。   他黄秋广这一辈子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今晚正好和同事在揽月巷附近喝酒,喝多了酒劲一上头,黄秋广越想越不得劲,从五金店买了一把铁锹,就往香火店这边赶。   黄秋广虽然喝醉了,但该怂的时候还是怂,到了揽月巷就开始打退堂鼓,回忆起莫名飞出香火店的画面还是会害怕。或许是老天都站在他这边,就在黄秋广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就看到夏孤寒开着车走了。   这下黄秋广算是彻底没了顾忌,抡着铁锹就往香火店的大门上砸。   可每一次不管黄秋广用了多大的力气,都像是砸在棉花上一样,除了制造出“砰砰”的响声之外,对门的伤害值几乎为零。   二楼,三只小的还在看黄秋广的“表演”。   大一唉了一声,“他不累,我都替他觉得累。”   说着就想从二楼跳下去。   大二及时拉住它,“姐姐,小老板不让我们攻击活人。”   大三拉着大一另外一边衣角,重重地摇头,“小老板,不让。”   大一却没放弃,它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一圈,嘿嘿笑道:“小老板只说不能攻击活人,却没说我们不能正当防卫啊。法律上正当防卫都没罪呢,小老板肯定也不能说我们什么。”   大二大三面面相觑,继而露出了然而狡黠的笑容,“姐姐,你说得对!”   没了大二大三的阻止,大一直接从二楼的窗户上跳下去,好巧不巧正好砸在黄秋广的头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   黄秋广还没反应过来,大二大三也跳了下来,“咚”、“咚”,接连砸在黄秋广的头上,砸得黄秋广头晕眼花,差点拿不住手里的铁锹。   黄秋广缓了好一会儿才回神,伸手轻轻按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疼得他“嘶”了一声。   不过他的视线却落在刚刚砸了他的东西上,那是三只黑白色的奶猫,正缩成一团,冲着他露出细小的乳牙,“喵喵”叫着。   黄秋广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三只小奶猫,不知道想到什么,先是恐惧得瑟缩了一下,最终却没忍住心里的施虐欲,狞笑得走向小奶猫。   他奈何不了香火店的小老板,还奈何不了这三只小奶猫了?   他心里有沸腾的火气没处发泄呢,这三只小奶猫来的正是时候。   黄秋广赤红着双眼扑向三只小奶猫,眼看就要抓到小奶猫了,那三只奶猫竟然主动往他身上扑,并且他隐隐约约听到一句“小老板,你看啊,我们可没有主动攻击人,我们这是正当防卫!”   之后的事黄秋广就不清楚了,他只觉得自己像是堕入地狱中,又是火烤、又是冰冻、又是针扎的,让他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   香火店发生了什么,夏孤寒暂时不知道,他跟着顾晋年一路来到特殊部门,一抵达,就进了重案组的工作区。   重案组的成员看到顾晋年不再感到意外,有志一同地把顾晋年当成重案组的编外人员。所以就算顾晋年在,他们照样交流案件的事。   楚君珩把文件发到每个成员手中,直截了当地开始介绍这次案件,“近半个月来,全国各地频繁发生宠物伤人事件……”   按理说,宠物伤人事件本就是一个大概率事件,不应该提交到特殊部门,最后还转到重案组来。   刚开始各地警方确实是按照普通事件处理的,可是很快警方就发现不对劲了,这些猫猫狗狗像是有组织一般,当警方去抓“犯事宠物”的时候,其他的猫猫狗狗就会给它通风报信,帮助它逃过追捕。   不仅如此,它们的身后像是有个“大脑”在指挥着,把各地警方耍得团团转。   而这只是刚开始,受到宠物袭击的人几天后就会发生意外死亡。有的站在路边等红绿灯,像是突然发了癔症,猛地冲到马路上被车撞死;有的好好站在商场的扶梯上,突然把头伸进两个扶梯交叉的夹角里,头颅生生被夹断……   意外不同,但会发现一个共同点:每一个死者的死法都很血腥,不是断手断脚,就是开膛破肚,没有一具全尸。   介绍到这里,楚君珩停下来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说道:“这一点是一眼就能看得到的共同点,经过各地警方的调查,发现了另外一个共同点。”   楚君珩说着,打开电脑,并且把界面投屏在屏幕上。   展示在重案组成员面前的是一个社交网站,这是一个非常小众的社交网站,就算是苗盈盈这个计算机达人都没听过这个网站。   “这是最近一个受害者的主页,”楚君珩边说边点了一下鼠标,一个充斥着血腥和残忍的主页便出现在重案组的成员面前,“如你们所见,这个受害者是个虐待狂,平均一周会发布一条虐猫或者虐狗的视频。”   一眼看去,整个主页鲜血淋漓,数不清的猫猫狗狗睁着眼睛对着镜头,它们或许被肢解,或许在死亡之前遭受到残忍的暴力,身上没一块好肉……   在场的人都是天师,大多见惯血腥的场面,可是看到这样的主页,众人还是会觉得不适。   楚君珩关闭网页,继续说道:“其他受害者也都存在虐待宠物的行为。”   刚开始这些受害者被还活着的猫狗攻击算是一种警告,然而这些受害者并不把警告当会事,继续在弱小的猫猫狗狗身上施展自己的凌虐欲。于是真正的报复来了,等待他们的唯有死亡,如同他们施加在宠物身上的痛苦一样,死无全尸。   除了楚君珩和丛旻这个野生天师之外,会议室的其他人都很清楚,动物死亡的时候怨气或者执念再强烈,魂体都不会太强大,无法给人类带来伤害,更别说让人遭受“意外”而死亡。   可事实却和既定的认知相反,这些小动物的魂体真的复仇成功了。   这让人不得不猜测,在这些猫猫狗狗的背后,是否存在着某种东西,可以增强它们魂体的力量,从而令它们有了伤人的能力?   重案组的成员陷入沉思之中,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众人的不由看向夏孤寒,是他的手机响了。   “抱歉,我接个电话。”夏孤寒拿出手机划开接听。   “请问是揽月巷香火店的夏老板吗?这里是揽月巷派出所,我们接到群众报案,有醉汉砸了你的香火店。不过你放心,我们已经把醉汉抓回派出所了,不过……”   警察估计也觉得接下来自己要说的事很滑稽,忍着笑意说道:“该醉汉一直说你家的三个娃娃要杀他,这会儿正在派出所吵着要你赔偿他医药费。当然,我们是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的,只是我们警员收拾现场的时候不小心把三个娃娃带回来了,你现在有空过来一趟吗?录个简单的笔录,顺便把三个娃娃带回去。”   夏孤寒:“……”   他从未想到有一天,他要去派出所领回一二三。   真真是长本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二三【做理直气壮样】:正当防卫不……不算攻击人!   黄秋广:这是碰瓷!碰瓷!! 第136章 妈宝男啊   结束通话后, 夏孤寒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是重案组的成员第一次在夏孤寒的脸上看到类似于无语的表情。   夏孤江没忍住好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夏孤寒撩了撩眼皮,有些一言难尽地开口, “三只小的现在在派出所, 警察通知我过去把它们领回去。”   夏孤江:“……”   其他人:“…………”   好一会儿之后, 夏孤江才呵呵笑道:“三个小宝贝真是长本事了啊,厉害, 牛逼!”   那一脸骄傲的表情, 仿佛三只小的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一样。   夏孤寒懒懒地横了他一眼, 他立马换了个话题, “那你现在过去把它们接回来?”   夏孤寒沉吟片刻,末了说道:“我过去看看。”   夏孤江心里好奇的要命, 跟着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他真的很想知道三只小的是怎么进派出所的,警方竟然不仅没感到害怕,还把它们带回派出所了?   夏孤江要跟就跟, 夏孤寒没拒绝他,拿起车钥匙往会议室的门口走去。行至门口的时候, 他忽然停下来,转头和楚君珩说道:“被一二三打的人叫黄秋广, 他可能和案子有关,你查一下。”   楚君珩根本就不需要查,一听到黄秋广这个名字,他就在名单里对应上一个人,直接将这个人的照片投影到屏幕上,“夏老板,您看是他吗?”   照片上的人胖墩墩的, 笑起来的样子还有些憨厚可爱,给人的初印象就是一个老实人。然而楚君珩接下来的话,却彻彻底底地打破大家对这个“老实人”的初印象。   “这个黄秋广也是‘虐欲’网上的用户,警方在查到‘虐欲’这个网站的时候,就循着用户找到不少人,黄秋广是其中一个重点监控对象。”楚君珩一边说着一边点出黄秋广的主页,和其他人一样,他的主页上同样充斥着鲜血和残忍,不知道多少猫猫狗狗死在黄秋广的手上。   楚君珩:“我们猜测,黄秋广会是下一个被宠物报复的对象,而他这段时间也确实经常受到野猫野狗的骚扰。”   对此,夏孤寒并不意外。   上次黄秋广找他的时候,他就在黄秋广的脚下看到起码十几只猫猫狗狗的魂体,它们虽然弱小,无法伤害到人类,但被虐待至死的怨气让它们永远跟着人类,到最后或多或少能影响到人类的气场。   而动物们对这种气场十分敏感,自动远离这个人,有的还会表现出攻击的状态。   不过动物的智商到底有限,除非像这次案子一样,有东西“组织”和“指挥”它们对人类发起“围攻”,不然单靠个体的力量,很难伤害到人类。   既然黄秋广和这个案子有关,夏孤寒更要去看看了。   ***   夏孤江要跟着一起过去,夏孤寒直接把车钥匙扔给夏孤江,让他开车,自已打开后座的门,往顾晋年腿上一窝,就什么也不管了。   夏孤江早就习惯了,启动车子,往揽月巷的方向开去。   揽月巷派出所位于揽月巷巷口不远处,车子停在派出所门口,才刚打开车门,派出所里传来的斥骂声就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   “我儿子不就是喝醉吗?他是砍死人了还是打死人了?你们把他带到派出所来做什么?”   “我可警告你们,我上面有人的!你要是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看我不整死你!”   ……   仿佛越大声越占理一般,震耳欲聋,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听见。   夏孤寒却跟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下车之后迈着慵懒的脚步走进派出所。夏孤江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轻笑了一声跟上去,他敢肯定,这会儿在派出所大声斥骂的这个女人,绝对是黄秋广的母亲。   果然如夏孤江想的一样。   他和夏孤寒走进派出所,那个女人的骂声还没停止,像只老母鸡一样护在黄秋广面前,一手指着年轻的警察,骂得口沫横飞。   内容无非是:我儿子只是喝醉酒,就算砸了别人家的门又怎么了?大不了配几块钱就是了。你们把他抓来派出所才是罪大恶极,我上面有人,你们要是不马上把它给放了,我绝对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而今年已经三十多岁的黄秋广坐在他妈身后一声不吭,任由他妈为他冲锋陷阵,圆鼓鼓的脸上还隐隐带着得意之色。   黄秋广这会儿看着有点狼狈,身上脏兮兮的,额头磕破了皮,沁出丝丝鲜血。但他的眼里却充满了恶意,盯着派出所里的每一个人,仿佛淬了毒。   可是在看到走进来的夏孤寒时,黄秋广的眼神明显缩了一下,眼睑垂了下去,下意识避开了。   夏孤江“啧”了一声,在夏孤寒的耳边说道:“妈宝男啊这是。”   还是一个懦弱的妈宝男。   夏孤寒只淡淡地扫了黄秋广一眼,就把视线落在放在办公桌上的三个娃娃身上。一二三这会儿一动不动的充当玩具娃娃,面上的表情要多无辜就有无辜。   它们也看到夏孤寒进来了,身体明显的抖动了一下,碍于现场还有其他人在,也不敢动,却还是偷偷地动了动眼珠子,悄无声息地挪了挪身体,慢慢背对着夏孤寒。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夏孤寒微微勾了勾唇角,暂时不和它们计较。   正好被黄秋广母亲指着鼻子骂的警察看到夏孤寒了,明显松了一口气,赶紧抬手,“夏老板,你来了!”   话落,马上朝夏孤寒走过来,和夏孤寒简单地说了之前的情况。   当时黄秋广把香火店的门砸得梆梆作响,附近的居民肯定是听到了,但是见黄秋广那么大一个个子,喝得醉醺醺的,手里还拿着铁锹,就没敢上前阻止,偷偷打电话报警。   派出所就在揽月巷附近,警察很快就赶了过来。但见到的景象和群众说的却有所不同,那时候黄秋广已经没在砸门了,他身上挂着三个玩具娃娃,不断在地上打滚哀嚎,最后甚至跪在地上,朝着香火店的方向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铁锹倒是扔在一旁,似乎没派上用武之地。   警察正打算想办法把黄秋广带回派出所,黄秋广突然安静下来,木愣愣地看着香火店的大门,一会儿之后,转身面向警察,并且伸出双手,呆滞地说道:“我错了,带我走吧。”   大晚上的,几个警察被黄秋广的反应搞得瘆得慌,那时候他们还站在一家香火店门口,诡异感直接加倍。   黄秋广被警察带回派出所,挂在他身上的三个娃娃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回香火店,也只能跟着去派出所一趟。   谁知道一直很反常的黄秋广被带到派出所之后更反常了,先是疯了一般把身上的娃娃撕扯下来,然后躲在警察身后,指着娃娃哭喊着娃娃要杀他,让警察赶紧杀了三个娃娃。   还是所里的女警看不下去,把三个娃娃捡起来,娃娃虽然诡异了一点,但看久了也很可爱啊,怎么可能“杀”人?黄秋广肯定是喝醉了发酒疯。   没人相信黄秋广的话,但看他疯的厉害,警察只能暂时把他控制起来,通知他的家人过来。   哪成想黄秋广的母亲更是个奇葩,一进来见儿子被控制住,就叉着腰骂起来了。黄秋广说什么,她信什么,嗓子里装了扩音器似的,把派出所的所有警察都骂了一遍。   因为夏孤寒的香火店并没有财产损失,黄秋广也没有伤到人,这件事处理起来就比较简单,让黄秋广和夏孤寒道个歉,警方再口头教育一下黄秋广,这件事就可以揭过去了。   偏偏做错事的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不仅不觉得自已错了,还想向受害者讨回公道。   见到夏孤寒来了,黄秋广的母亲不顾正在给夏孤寒讲解案情的警察,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一把推开警察,把火力集中在夏孤寒身上。   她指着办公桌上的一二三说道:“这三个娃娃是你的吧?你的娃娃把我儿子打了,要怎么赔?”   夏孤寒打了一个哈欠,连眼神都没给她,径自和警察说道:“既然我的店没事,我就带它们回去了。”   夏孤寒是受害者,他不追究警察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行,那夏老板你和我过来做个简单的笔录,就可以回去了。”   “麻烦了。”   夏孤寒饶过黄秋广的母亲,走向办公桌。   黄秋广的母亲却不想放过夏孤寒,伸手就去抓夏孤寒。   夏孤寒明明就站在自已面前,她却怎么也碰不到他,想要开口说话,嘴巴能张,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夏孤寒懒得和这对母子争吵,最方便快捷的办法自然就是让她说不出话来。   黄秋广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瑟缩了一下,竟是不敢上前为他妈说一句话。   没了黄秋广母亲的阻挠,夏孤寒很快就做完笔录,抱回浑身僵硬的三只小的,慢悠悠地离开派出所。   他也为派出所的警察解决了一个小麻烦,黄秋广的母亲突然失去战斗力,任凭警察对黄秋广口头教育,都没能插进嘴,只能张着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黄秋广拉扯着满心不甘的母亲离开派出所。没了母亲冲在前面,黄秋广就是一只纸老虎,就像是失去了爪牙,连跟警察回嘴的勇气都没有。   ***   车上。   夏孤寒懒洋洋地坐在后座,头枕在顾晋年的肩膀上,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一二三挤在副驾驶座上,正襟危坐,跟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把手搭在膝盖上,看起来乖得不得了。可三双琉璃一般地眼睛还在滴溜溜地转着,无声交流着。   大二大三:姐姐你不是说我们是正当防卫,小老板不会怪我们吗?   大一翻了个白眼,身体却坐得直直的:小老板怪我们了吗?   大二摇头:没有。   大三补充:但你在害怕。   大一:谁……谁说我害怕了?   大二大三:可是我们害怕啊!   ……   夏孤江一边开车,一边观察三只小的,差点被它们逗笑了。等红灯的时候,挨个在它们头上揉了一把,并且对它们竖起大拇指,“你们很厉害。”   “真的?”三只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被夸奖了,立马忘了担心,一起飘飘然不知所以。   “确实……”后座上突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很厉害呢。”   一二三:!!!   大一立马举起手短乎乎的双手抱住头,冲着夏孤寒特别认真特别诚恳地说道:“小老板,我错了。”   大二大三:???   作者有话要说:  大二大三:说好的正当防卫没有错呢?   大一:小老板,我错了!   大一转头教育大二大三:弟弟啊,小孩呢,就要知错就改。   大二大三:??? 第137章 一只黑猫   大二大三顶着一头问号看向大一。不是它说正当防卫不是错的吗?为什么认错就这么快了?   不过大二大三不愧是大一最忠实的“跟随者”, 疑惑只是一瞬间,下一秒立马学着大一的样子,用短乎乎的双手抱住头, 极其认真诚恳地认错:“小老板, 我们知道错了。”   夏孤江实在没忍住笑了出声, 要不是他还要开车,这会儿肯定把三只小的抱进怀里好好揉搓一番, 实在太可爱了。   夏孤寒听到三只小的认错了, 便懒洋洋地睁开双眼, “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他整个人看起来慵懒极了, 没骨头似的靠在顾晋年身上,可这一点都没有折损他的威严, 让三只小的大气不敢喘。   平日里三只小的会更亲近夏孤寒,偶尔的时候也会对着夏孤寒撒娇打滚卖萌,但夏孤寒真严肃起来,它们还是会怕的。这种怕不亚于对顾晋年的害怕。   所以这会儿一感觉到夏孤寒身上的低气压, 三只小的都变得老老实实的。夏孤寒问什么,它们答什么。   夏孤寒问它们哪里错了, 大一立马回答道:“我们不该攻击人类!”   大二:“姐姐说得对!”   大三这次倒没有做应声虫了,反而自己思考了一番, 才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不应该让警察叔叔抓走。”   它现在说话还不是很利索,但放慢速度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还是很清楚的。   夏孤江闻言差点踩了一脚刹车,完全没想到大三会是这个回答,不由转头看了大三一眼,就见大三坐在副驾驶座上,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无比认真地继续说道:“在知道警察叔叔来的时候, 我们就应该跑了,不能再……”   后面大三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直接卡壳了。   大一悄摸摸提醒道:“恋战。”   “对!”大三重重点头,阴恻恻的声音里难得带着点奶声奶气,“就是恋战。”   夏孤江在一旁已经目瞪口呆了,哪里想到平时看着最软糯的大三,竟然是最腹黑的一个。   倒是夏孤寒轻笑了一声,继续闭上眼睛不说话了,看样子算是认可了大三的说法。   顾晋年捏了捏夏孤寒的耳垂,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不用担心它们,它们做事有分寸。”   三只小的有时候虽然很调皮,但正如顾晋年所说的一样,还是很有分寸的。就像是这次,它们虽然攻击了黄秋广,除了额头上磕出的伤口外,黄秋广的身上找不到其他伤口,任谁也怀疑不到三只小的身上来。   “嗯。”夏孤寒应了一声,动了动,在顾晋年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闭目养神。   大一大二见夏孤寒真的不再追究,难以置信地看向大三,下一秒欢呼一声,直接把大三扑倒,三个小娃娃在副驾驶座上滚成一团。   ***   今夜的天空一片黑沉,星月暗淡无光。南下的寒流刮起大风,将树叶吹得哗啦啦作响。   远处有一束车灯照了过来,由远及近,最后驶入小区的地下车库里。   车门打开,黄秋广和他的母亲从车上下来。离开派出所后,黄秋广的母亲就能说话了,不过暂时的失声似乎并没有让她感到害怕,到了这会儿,还在一直念叨着派出所发生的事,后悔没有开口从夏孤寒那里讹到一点钱。   黄秋广以前很爱听他妈唠叨,似乎只有这样,他心里头的怨气会随着他妈的唠叨一起发泄出去。但今天他很烦,听到他妈的声音,更觉得胸口有一把火在烧着。   他还带着点尚未清醒的醉意,在脚落在地上的那一刻,终于没忍住爆发了,“你他妈的可不可以闭嘴?”   黄母愣了一下,并没有因为黄秋广的态度感到生气,反而担忧地看向黄秋广,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黄秋广额头上的伤口,“让妈妈看看,是不是头疼了?那个天杀的,竟然敢这么欺负你!你告诉妈妈,他的店在哪里?妈明天亲自去给你讨回公道!”   面对黄秋广,黄母简直就是换了个人,从神态到语气,都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仿佛她的儿子是个几岁的小孩儿,而不是一个已经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提到夏孤寒,黄秋广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下一秒,黄秋广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凶巴巴地挥开他妈的手,很是不耐烦地嚷嚷道:“我他妈叫你闭嘴,你是不是聋了?”   他根本就没有控制手上的力气,这一挥,直接把黄母推倒在地上。黄母根本就没意料到黄秋广的动作,一个不查,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还扭伤了脚。   她想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广儿,快扶我起……”   黄秋广根本就不想理她,呸了一声,直接走来了。   “广儿!”   黄母在黄秋广身后叫了好几声,黄秋广都没有理她,径直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夜里的地下停车场安静极了,除了黄秋广自己的脚步声之外,他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电梯前的一盏灯似乎坏了,噼里啪啦得闪个不停,黄秋广不由抬头看了一眼。   有电弧闪过,亮度刺激着黄秋广的眼膜,他抬起手揉揉眼角,明暗之间,突然感觉有东西从自己眼神一闪而过。   不过黄秋广并没有为此警惕,这种画面这段时间出现过太多次,最开始黄秋广还会感到恐惧,后来发现这些黑影除了让他出一点糗受一点伤之外,也耐他不了,他便不再害怕这些黑影。   黄秋广揉了揉眼睛,挑衅地笑了笑,根本就没当一回事,迈着微醺的步伐走向电梯。   等他走进电梯轿厢的时候,宽敞的地下停车场消失,35楼的标志出现在电梯的正对面。   而黄秋广对此毫无所知。   电梯的门缓缓在黄秋广的面前关上,黄秋广朝控制板伸手,准备按下楼层。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控制板,头顶上的灯泡突然“啪”一声爆炸了,电梯一下子暗了下来。   黄秋广的手下意识缩了回去,下一秒又伸出去疯狂地按压开门键。然而电梯却像是失灵了一般,没给出任何反应。   “叮铃铃~”   “叮铃铃~”   清脆的铃铛声在狭小的电梯里响起,每一声都像是踩在黄秋广的心脏上。于黄秋广而言,那不再是铃铛的响声,而是招魂铃,随时都能夺走他的生命。   黑暗的电梯中,一只黑猫缓缓出现在黄秋广的面前,它就半坐电梯的箱门边上,懒洋洋地舔着前掌,猫眼里发着诡异的绿光。   胸前金色的铃铛随着它的动作发出脆响,在黑暗逼仄的电梯里显得十分清晰,压迫着黄秋广的每一根神经。   黄秋广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色厉内荏地指着黑猫骂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在这装神弄鬼的吓唬谁呢?”   “喵~”   黑猫慵懒地叫了一声。   “轰!”   电梯忽然传来一阵轰鸣,重重地震了一下,黄秋广被震得胸口发颤。   这时,电梯的控制面板终于亮了起来,黑暗的电梯里也终于有了一点光源,那只诡异的黑猫随之消失,不见了踪影。   黄秋广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到面板上的楼层数字,瞳孔猛地一缩,恐惧瞬间弥漫。   35楼?   他不是在-2的地下停车场吗?什么时候来到35楼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强烈的失重感瞬间侵袭而来,电梯开始极速下坠。   这一刻,黄秋广前所未有地感到害怕,他清晰地意识到,那只猫真的想杀了他,并且有能力杀了他。   他想跪下给那只猫求饶,然而极速下降的电梯却不允许他这么做。黄秋广紧紧地靠在轿厢上,双手撑在身后,张口所有的声音都成了尖叫,如同那些猫猫狗狗死前凄厉的叫声那般无力。   黑猫的身影再次显现在电梯里,它趴在地上,像一个高傲的王,冷眼看着黄秋广受尽折磨。   从35楼速坠而下的电梯,很有可能直接要了黄秋广的命,当电梯停下来的时候,黄秋广整个人已经瘫倒在地上。然而黑猫并不打算放就此过他。刚刚抵达一楼的电梯又极速上升,像是玩儿一样,直上直下得折磨着黄秋广,想把他折磨至死。   没过多久,黄秋广就受了重伤,进气多出气少,人也陷入昏迷。然而偏偏有一道细微的金光护住了黄秋广的心脉,让他一息尚存。   黑猫察觉到金光的存在,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凑到黄秋广的身上闻了闻,又接连叫了几声。它似乎有些愤怒,叫声很是尖锐。   有这道细微的金光在,它根本就杀不死黄秋广,只能无奈地在黄秋广的身边绕了几圈。最后似乎又觉得不甘,跳到黄秋广的身上,伸出爪子在黄秋广的脸上狠狠挠了几道。   看着黄秋广被自己抓花的脸,黑猫心中的不愤才消下去一点,又凑到黄秋广的身上闻了闻,记住金光的气息后,身影渐渐淡去,直至在电梯里消失。   如果有二级以上的天师在附近的话,一定可以看到一只带着铃铛的黑猫身姿矫健地在黑夜中跳跃奔跑,而它前进的方向,正是揽月巷。 第138章 鬼王印记   夏孤寒从派出所接回一二三后并没有回香火店, 而是选择去特殊部门,继续没开完的会议。   一二三一抵达重案组的办公室,就受到了重案组成员的热烈欢迎。作为三个“玩具娃娃”竟然能把自己造进派出所, 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成员们围着它们好一通“夸奖”, 差点让一二三飘起来。   三只小的偷偷觑了夏孤寒一眼, 见夏孤寒似乎没什么表情后,终于没忍住挺挺胸膛, 接收重案组成员对它们的赞美, 三张小脸上骄傲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   然而它们并没有得意太久, 忽然听到夏孤寒发出一声轻嗤后, 所有的得意和骄傲全部僵在脸上,并且很快躲到夏孤寒的背后, 低着头对着手指,仿佛在说:“别理我们,我们正在反省中。”   众人:“……”   大家都有些忍俊不禁,也不知道这戏精的模样是跟谁学的。   夏孤寒垂眸看了它们一眼, 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又懒洋洋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示意会议继续。   一二三见夏孤寒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纷纷舒了一口气, 三只小的左看看又看看,最后在大一的示意之下,一小步一小步撅着屁股慢慢挪到角落去。确定夏孤寒见不到它们后,三只小的齐齐放松身体,瘫倒在地上。   没多久,苏彼的傀儡娃娃学着它们的样子走了过来,好奇地询问它们被警察带走的事。   大一偷偷地往夏孤寒的方向瞄了一眼, 见夏孤寒在认真开会,没注意到这边,便开始在苏彼的傀儡娃娃面前侃侃而谈,手脚并用,好不热情。   大二负责补充,大三负责点头。   傀儡娃娃秒变星星眼,“哇,你们好厉害!”   四个小娃娃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而重案组成员这边的会议也进入新的阶段。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有个东西成为宠物的“指挥”,它不仅可以让活着的猫猫狗狗团结起来伤害人类,也能增强宠物魂体的力量,让它们实施报复。   “我们暂且还不知道这个‘指挥’到底是什么,部门里的天师一直无法捕捉到它的踪迹。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个‘指挥’总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最重要的是……”话到了这里,楚君珩突然停了下来,手指点了点鼠标,调出几个案子来。   再次开口的时候,楚君珩的语气里染上了凝重之色,“这个‘指挥’似乎很记仇,它心眼很小,刚开始伤害的确实都是那些虐猫虐狗的人,但最近几次,它似乎找到了乐趣,开始攻击一些无辜的人。这些人或许因为怕狗而说过几句狗的坏话,又或许本能的厌恶宠物,没控制住在宠物面前流露出一些不好的情绪。但这些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做出伤害宠物的行为,却也成了‘指挥’的报复对象。”   只是针对于这些人的报复会轻很多,让猫猫狗狗去吓一吓这些人,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指挥”在戏耍这些人,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并不会给他们造成生命危险。   但通过这几个案件足以看出,这个神秘“指挥”有多么率性而为,或许现在只是戏耍。然而谁也无法预测在未来,这个“指挥”会不会为了好玩,指使猫猫狗狗随意攻击人类、甚至夺去无辜人类的性命呢?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找出这个‘指挥’,并且尽快探明它的虚实。”楚君珩沉声说道:“黄秋广是一条线索,我会派人盯着他的。”   相较于楚君珩的凝重,夏孤寒闲适很多。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不用这么麻烦,它很快就会出来了。”   众人纷纷看向夏孤寒,完全不知道夏孤寒何时掌握了线索,才能在这会儿说出这般笃定的话来?   夏孤寒起身,“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都回去好好休息。”   重案组的成员自然是相信夏孤寒的,见他这般成竹在胸的模样,也不再询问。既然夏老板说那东西能出来,就一定会出来,他们跟着夏孤寒走,绝对没问题!   天色已晚,会议结束后,各人各自离开特殊部门回家。   夏孤江蹭了夏孤寒的车,主动当起司机。夏孤寒正好懒得开车,就坐到后座去了。刚沾到后座的垫子上,夏孤寒整个人就懒懒地向身旁躺下去,顾晋年稳稳当当地接住他,还给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夏孤江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人一鬼又黏在一起了,见怪不怪地撇了撇嘴,薅了一把三只小的头发,才启动车子离开。   一路无话,夏孤寒似乎真的睡着了,只能听到他绵长的呼吸声。   二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揽月巷的巷口,路灯投下晕黄的灯光,也带来无尽的黑影,每一道黑影中都像是藏匿着恶鬼,随时都可能张开獠牙,把进入陷阱的人吞噬殆尽。   夏孤江熄火,“夏孤寒,到家了。”   夏孤寒悠悠转醒,伸了个懒腰,伸手去开车门。   早上的天气预报说未来两天将有一股寒流南下,气温会有所降低。夏孤寒一打开车门,冷空气立马就往他怀里钻,让他切切实实感受了一把寒流的威力。   夏孤寒刚打了个寒颤,一条围巾就搭了过来,顾晋年冰凉的手绕过他的脖颈,将围巾严严实实地围在夏孤寒的脖子上。   夏孤寒把脸埋进围巾里,夜晚的寒风骤然失去威力。   刚下车的夏孤江正好看到这一幕,在风中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身体冷,还是一颗无人温暖的心更冷。最后只好一把薅过三只小的,并且把它们紧紧抱进怀里,如此,才感到一丝温暖。   ***   或许因为气温骤降的缘故,今晚揽月巷里的居民都休息得早,巷口那家平日里因为有人打牌而要开到半夜的小卖部,今晚早早就关门了。   巷子里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呼呼刮过的穿堂风成了这个夜晚的主旋律,却像极的孤魂野鬼的哭嚎,冷意似乎都要沁入骨髓。   也不知道是谁提议让把揽月巷的路灯装成红灯笼的,在这杳无人声的夜晚,红色的灯笼投下的光打在古旧的檐牙建筑上,透出一种难言的诡异来。   夏孤寒慢腾腾地走在揽月巷的青石板路上,他的下巴全埋进蓬松温暖的围巾里,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耷拉着,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顾晋年在一旁牵着他的手,支撑着夏孤寒大半身的力气,还不忘在夏孤寒周身竖起一道屏障,帮他挡住寒风的侵袭。   夏孤江抱着三只小的走在离夏孤寒和顾晋年两三米远的身后,算是远离恋爱的酸臭味,独自和三只小的相亲相爱。   这条巷子夏孤寒不知道走过多少次,闭着眼都能走回香火店,但今天却离香火店格外得遥远。   一直走一直走,却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夏孤江早就发现他们进入了鬼打墙,不过他看夏孤寒和顾晋年没有任何反应,就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地抱着三只小的走在后面。   三只小的在夏孤江的臂弯中露出滴溜溜的眼睛,不见一丝紧张,反而充满了兴味,像是在等待猎物上门。   前面的路越来越暗,红色灯笼的光忽闪了几下,彻底熄灭了,整个世界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夏孤寒终于停下脚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靠在顾晋年身上,一动不动,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叮铃铃~”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在黑暗中响起,看不见的力量如涟漪一般在夜色中扩散开。   夏孤寒几乎马上就捕捉到这股力量,力量中裹挟着夏孤寒十分熟悉的气息。他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看向顾晋年。   顾晋年耸耸肩,俊美的脸上充满无辜。   “呵。”夏孤寒笑了笑。   力量持续扩散,周围的景色又发生了变化,重重鬼影闪现,个个面目狰狞,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夏孤寒包围在其中。   它们似乎并不想伤害夏孤寒,只把自己最恐怖的一面露出来,旨在吓唬夏孤寒。   夏孤寒用手肘撞了撞顾晋年的腰,促狭般地说道:“要不你试试看,看它们更听你的话,还是更听它的?”   虽然有点杀鸡焉用宰牛刀的意思,但顾晋年还是宠溺地揉了揉夏孤寒的头发,并且顺着他的意思去做了。   顾晋年手上掐了一个法决,金色的光芒随着法决扩散开来。当然,顾晋年并不需要使出鬼王令,只是在阴气中夹杂着一些鬼王令的气息,足以让那些鬼听话。   属于顾晋年的阴气散开,而后落在那些鬼的身上,孤魂野鬼们先是茫然了一瞬,但很快就接收到顾晋年的命令。   而且这道命令非常霸道地覆盖了前面的命令,让它们听从顾晋年的话,立马散开,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   鬼打墙正是这些孤魂野鬼聚众搞出来的东西,这会儿孤魂野鬼离开,鬼打墙自然就不攻自破。   一切都回到正常的模样,甚至还能听到巷子外汽车驶过的声音。   而迷雾散去,幕后黑手也显现在夏孤寒的面前。   不远处的围墙上蹲着一只猫。   ——那是一只纯黑色的猫,在光的照耀下,猫毛泛着淡淡的红,脖子上系着一枚金色的铃铛。   和鬼市于默定的描述完全对上了。   这只黑猫,正是最近发生的宠物袭击人案件的“指挥”,也是鬼市长袍鬼的宠物。   它似乎没想到听命于自己的孤魂野鬼会突然消失,一双猫瞳瞪得圆溜溜的,有些呆滞而茫然地“喵”了一声。   不过它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看到夏孤寒朝它走来,浑身毛发炸起,背脊弓起,朝着夏孤寒“喵呜”“喵呜”地威胁了几声。可在夏孤寒快要接近它的时候,又怂了,催动铃铛里的力量,想要在夏孤寒手下逃出去。   然而这个对其他天师百试百灵的手段,在夏孤寒面前却起不到任何作用,它甚至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孤寒伸手抓住它的后颈皮,将它拎了起来。   “喵~”   黑猫的叫声弱了下来,还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毫无防备地在夏孤寒面前摊开自己的肚皮,像是和夏孤寒撒娇。它到底是长袍鬼的宠物,撒娇卖萌肯定不再话下。   不过夏孤寒却不为所动,视线落在黑猫的脖子上的铃铛上。   铃铛是金色的,圆鼓鼓的一颗,仔细观察会发现,铃铛里的珠子上画着黑色的符文。   “老鬼,”夏孤寒转头看向顾晋年,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告诉我,这个符文是什么?”   顾晋年老神在在:“鬼王的印记。”   作者有话要说:  猫猫呆滞.jpg 第139章 阴阳通吃   鬼王的印记?   夏孤江走过来, 就听到顾晋年说了这五个字,他疑惑地看看夏孤寒手里的黑猫,又看向顾晋年, 一脸迷茫地问道:“嫂子, 这是你的宠物?”   不然怎么会有鬼王印记?   “不是他的。”夏孤寒替顾晋年回答这个问题, 声音懒散移,却充满了笃定。   “嗯。”顾晋年点头, “确实不是我的宠物。”   夏孤江就更不明白了, “那鬼王的印记是怎么回事?”   夏孤寒盯着顾晋年看了一会儿, 意味深长地笑道:“老鬼可从未说过他是鬼王。”   正如夏孤寒所说, 顾晋年从未说过自己就是鬼王,他只是施展了一招鬼王令, 于是众人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了鬼王。   对此,顾晋年再次承认了,“我应该不是鬼王。”   其实真实情况是:在今天之前,顾晋年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鬼王。所谓的鬼王令只是他的一个技能罢了, 当时的情况适合使用鬼王令,他自然而然地用了这个技能, 并么有想太多。   夏孤江:“……”   夏孤江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傻愣愣地看着顾晋年。如果顾晋年不是鬼王的话, 那他又是谁?不是说只有鬼王才能使用鬼王令吗?为什么顾晋年也能施展鬼王令?   夏孤江这下是彻底懵了,脑袋里像是灌了浆糊,竟是忘记怎么思考,他想象不出来比鬼王还厉害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夏孤寒倒没纠结这个问题,他拎着猫往香火店的方向走去,天色已经很晚了,该回去睡觉了。   “喵~”   黑猫发出撒娇似的叫声, 夏孤寒垂眸看向它,它扒拉了几下四肢,又叫了几声。   夏孤寒伸出另外一只手弹了一下它的脑袋,它也不恼,叫声越发软绵,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无辜极了,看起来可爱又无害。   夏孤寒却没有被它这幅软萌的模样迷惑,郎心似铁,并没有放开它的意思。   这只黑猫铃铛里的黑色符文是鬼王的印记,也是鬼王令的简易版。夏孤寒刚开始感受到鬼王令的能量时,也有瞬间的迷惑,以为那就是顾晋年的力量。不过须臾之间,夏孤寒就明白过来了,黑猫散发出来的能量确实是鬼王令的能量没错,却不是顾晋年的力量。   顾晋年力量更加霸道磅礴,而黑猫铃铛里的力量更显阴冷。真要论起来,黑猫的鬼王令和顾晋年的无法比拟。   如果夏孤寒没猜错的话,铃铛里的黑色符文是黑猫的主人亲自画上去的,而鬼市的长袍鬼正是黑猫的主人。   也就是说,长袍鬼才是真正的鬼王。   顾晋年他几步走到夏孤寒的身边,伸手牵住夏孤寒的手。夏孤寒转头乜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顺手把黑猫塞进顾晋年的怀里,“你抱着,太重了,累手。”   顾晋年用同样的姿势拎起黑猫的后颈皮,还颠了颠,认同道:“确实有点重。”   黑猫:“……”   你们礼貌吗?圆呼呼不叫重!   很显然,顾晋年也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鬼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存在了多久,关于往昔的记忆更是一片模糊,除了名字,他并不记得自己是谁。之前大家都觉得他是鬼王,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反驳,干脆不承认也不否认。   现在,真正的鬼王出现了,那他肯定不是鬼王。   等夏孤江反应过来的时候,夏孤寒和顾晋年已经走了很远,他不由低头问自己臂弯里的一二三,“你们说,顾晋年的身份真的不重要吗?”   一二三很是茫然,脆生生地说道:“老鬼就是老鬼啊?”   还能是谁?难道换了一种身份就不是老鬼了吗?它们依旧本能地惧他怕他,根本就改变不了啊。   夏孤江怔愣了一下,又笑了。   确实,不管顾晋年是什么身份,他对夏孤寒的心是真的,只要确定这一点就足够了。   所以真的没必要纠结顾晋年到底是谁,他就是夏孤寒的伴侣,仅此而已。   想明白这一点的夏孤江抱着一二三往自己的住所走去。一二三挣扎着想要跳下来,被夏孤江阻止了,强势地把三只小的带回去。   长夜漫漫,没有恋人,还有三只小可爱不是?   ***   香火店。   夏孤寒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进来,边走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黑猫趴在窗户底下,毛茸茸的脑袋枕在腿上,一双圆溜溜的猫瞳四处打量,透着一股人性化的机灵。   夏孤寒从它身旁经过,它“喵喵”的叫了几声,抖了抖脑袋,脖子上的铃铛声叮铃铃作响。   夏孤寒却没理它,径直走到床上趴下,含糊地喊了一声:“老鬼。”   顾晋年明了,在夏孤寒身边坐下,动手把夏孤寒的头发烘干,就这一会儿的时间,夏孤寒已经睡着了。顾晋年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又俯身将他抱起,调整一下睡姿,好让他睡得更舒服一点。   做完这些后,顾晋年才转身走向黑猫。   黑猫估计是知道和顾晋年撒娇没用,看到顾晋年朝自己走过来,它的瞳孔瞬间竖起,浑身的毛发炸了起来,充满戒备地盯着顾晋年,正想冲着顾晋年吼叫,却听到顾晋年“嘘”了一声,识时务的没叫出声。   顾晋年也没做什么,只是在黑猫的铃铛上打上一个小小的标记,之后便回到床上,揽着夏孤寒睡觉去了。   夜色渐渐深了。   趴在窗台下的黑猫突然睁开双眼,小心翼翼地往床上瞄了一眼,确定夏孤寒和顾晋年都没有注意到它后,轻轻地抖了抖脑袋。   铃铛微微摇晃了几下,不过由于黑猫的动作太轻,并没有发出响声。然而有一股金黄色的力量随着铃铛的晃荡像涟漪一样扩散出去。   下一秒,涟漪就触碰到无形的屏障,被挡住了,又像是遇到克星似的猛地缩回铃铛里,再也不敢出头。   黑猫琥珀色的猫瞳里闪过一丝挫败,最后认命一般重新趴了回去。   翌日。   夏孤江九点左右就来到香火店,和他一同过来的还有重案组的其他成员。夏孤寒抓到一只黑猫魂体的事,夏孤江和成员们说了,于是众人都十分好奇这只黑猫到底是如何提升猫猫狗狗魂体的力量,便相约前往香火店。   他们到香火店的时候,夏孤寒刚睡醒,洗漱完下楼,见他们来了,就让夏孤江先带着人去楼上的客厅等着。   夏孤寒吃完早餐后,才带着黑猫过去。   黑猫倒是不怕人,就是觉得被提着后颈皮拎来拎去的样子太过丢脸,在空中拼命扑腾四肢表示抗议,却无济于事,最后认命一般地蔫了下去。   于是众人看着黑猫的眼神就格外疑惑,就这?就这?这么软萌可爱,毛茸茸圆滚滚得跟球一样的小黑猫,能有什么坏心思?   夏孤寒似乎看出他们的心思,动手摇了摇黑猫脖子上的铃铛。   “叮铃铃”的声音响起,属于鬼王霸道的力量传了出来,让众人的精神为之一肃,表情瞬间认真了起来。   几乎同时,众人也意识到黑猫的特别之处来自于这枚含有鬼王印记的铃铛。   之后夏孤寒的话,也证明了他们的猜测。   “黑猫确实有增强动物魂体力量的能力,”夏孤寒靠在沙发上,懒懒散散地说道:“不过增幅有限。”   黑猫毕竟是鬼王的宠物,这些年在鬼王身边增长了不少修为,或许还比一般的鬼厉害,所以能成为猫猫狗狗的“王”,指挥它们对人类展开报复。但它到底只是一只猫的魂体,修为再高,也是有限的,它能够帮助那些宠物完成复仇,完全是因为它脖子上的铃铛。   铃铛里有鬼王的印记,可以帮助黑猫号令百鬼,所以至今所有“意外”,都是黑猫命令百鬼完成的。   黑猫确实是只小心眼的猫,它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用同样的方式让那些虐待动物的人得到惩罚。而夏孤寒也是利用这一点,将黑猫给引出来。夏孤寒只是阻止它杀害黄秋广,它就马上想要给夏孤寒一个教训。   听了夏孤寒的讲述,众人恍然大悟,同时也看出来了,这只黑猫虽然小心眼,但行事还是有一定分寸的。   然而不管如何,都不能放任它继续下去。   “夏老板,之后打算怎么办?”楚君珩问夏孤寒。是继续放任黑猫帮那些惨死的宠物复仇呢?还是控制住它?   夏孤寒没瞒着他们,直言道:“我在鬼市接了一个委托,委托……鬼让我帮他找回他的宠物。”   众人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夏孤寒在说什么。   陈末朗震惊道:“夏老板,你的生意都做到阴间去了?”   众人看向夏孤寒的目光和陈末朗如出一辙,谁能想到平日里连跑业务都懒的夏孤寒,生意竟然联通阴阳两界?   丛旻更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夏孤寒,一脸求知若渴,“夏老板,您看看您能否传授我一点做生意的技巧?不奢求阴阳通吃,做点阳间的生意就可以了。”   夏孤寒:“……”   这是重点吗?重点不应该是黑猫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夏孤寒的凡尔赛时间:   做生意的秘诀?没有秘诀,都是生意找我,不是我找生意。 第140章 两界通道   当然, 重案组的众人只是稍微调侃一下,很快就把话题拉回来,听夏孤寒的意思是想把黑猫送回它的主人身边去。   黑猫的铃铛上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显而易见, 它的主人并不简单。   等到把黑猫送回去之后, 这个案件就可以画上句号了。   然而黑猫并不想回去。   听夏孤寒要把它送回去,它马上发出凄厉的叫声, 弓起背脊前肢下下压, 圆滚滚的身体拉成长条, 不断冲着夏孤寒吼叫着。   夏孤寒伸手轻轻拍了拍黑猫的脑袋, 轻笑道:“昨晚不是还向你家主人求救,今天就不回去了?”   “喵~”   黑猫的叫声立马弱了下去, 显得有些心虚。   夏孤寒再次拎住它的后颈皮,对楚君珩说道:“我现在就带它回鬼市,你写一下结案报告。”   楚君珩点头应好。   这本来就不是一件大案,只是因为“凶手”比较特殊, 才提交到特殊部门的。现在“凶手”已经捉拿归案,案子自然就该了结了。   重案组的成员回特殊部门, 夏孤寒和顾晋年带着黑猫直接去往鬼市。   夏孤寒刚抵达鬼市,于默定就迎了出来。他看到夏孤寒手上提溜的黑猫, 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这只黑猫是尊上的宠物,在鬼市、甚至是在阴间都是小霸王一般的存在,除了尊上,何曾有人敢这么提溜着它?   夏孤寒不管于默定心里怎么想,直接把黑猫给他,“喏,是这只猫吧?”   于默定立马伸出双手接过小霸王, 赔笑道:“是是,辛苦夏老板了。”   黑猫大概是觉得没面子,被于默定接过去之后,立马拿屁股对着夏孤寒。回到鬼市,便是回到它的地盘,终于不用在夏孤寒面前卖萌求生,甚至还可以表现得嚣张一点点。   这么想着,黑猫又转过来,冲着夏孤寒只牙咧嘴的一番,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意味。   于默定动作有些僵硬地抱着怀里的小霸王,深怕它从自己怀里摔下去。但不忘把提前约定好的酬劳交给夏孤寒。   夏孤寒一点都不客气地收下钱,转身就走。   “夏老板,请稍等!”   于默定连忙喊住夏孤寒,黑猫大概是不满意于默定把它的天敌喊回来,伸出爪子直接给了于默定一猫巴掌。它到底还是通人性的,并没有伸爪子,只用肉垫。   这一下并不疼,对于默定这种猫奴而言还是一种享受,有那么一瞬间,于默定脸上出现满足的表情。   “喵~”   黑猫高傲地叫了一声,从于默定怀里跳下去,转瞬间钻进重重鬼影中,不见了踪迹。   于默定等它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主动解释道:“不用担心它,在鬼市没有鬼敢欺负它。”语气里充满了宠溺。   夏孤寒并不在意这一点,鬼王的宠物确实没鬼敢欺负,他更在意的是,于默定把他留下来是为了什么?   “夏老板,借一步说话。”于默定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将夏孤寒请到楼上的包间去。   似乎是知道无法窥探到他们,这次进入包间,夏孤寒和顾晋年并没有发现暗中窥探的目光。   于默定:“夏老板,请坐。”   阴间的东西也无法招待夏孤寒,于默定直接请夏孤寒坐下,又一次向夏孤寒道谢:“夏老板,感谢你为尊上找回小霸王。”   夏孤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   又听于默定说道:“小老板应该知道,阴阳两界虽然有通道可以通行,但一般的人类和鬼魂是无法通过这个通道的,更何况是一只猫的魂体?”   正如于默定所说,阴阳两界虽有通道,但想要通过并不容易。大部分阴间的鬼魂想要去往阳间,都要等每年中元节鬼门关大开的时候。它们无法轻易从不确定的通道离开阴间,反之这条规则对人类也适用。   当然,夏孤寒并不在普通人和普通天师的范围内。   正因如此,就算小霸王身上带着鬼王印记的铃铛,它也无法通过这条通道。   夏孤寒听出于默定话中有话,便没有打断他,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等着于默定继续。   “夏老板就不好奇为什么会有一条通道从人间通往鬼市吗?”于默定问道。   夏孤寒倒也配合,“请讲。”   于默定:“这是一条走私通道。”   这倒勾起夏孤寒的兴趣,“走私?”   “对。”于默定稍稍动了动,看向窗外,视线落在通道的方向,“准确地说,这是一条人为开通的通道。在夏老板第一次进入鬼市之前,我们并未发现这条通道。它很隐蔽,直到你的到来,才让这条通道暴露在我们面前。”   而在发现这条通道之前,阴间接二连三地出现鬼口失踪的事。只是阴间的秩序不比阳间严密,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水花。   直到小霸王也失踪了,长袍鬼才注意到这些失踪案。经过调查发现,失踪的鬼并不是消失在鬼和鬼的吞并中,而是像蒸发了一样,直接从阴间消失。   有些一段时间后回来了,而有一些不再回来,彻底消失。   不仅如此……   于默定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们调查的时候,还发现活人的气息。”   这一点并不需要于默定详细说明,他相信夏孤寒肯定知道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   如果把失踪的鬼当做是偷渡进入阳间的偷渡客,肯定是有利可图它们才会偷渡到阳间。或许是阳间有某个势力想要雇佣它们。毕竟比起阳间的鬼,阴间这些长年累月生活在阴气环境下的鬼修为普遍会高一些。   但不论是阳间想要雇佣鬼的势力,亦或是阴间想要偷渡去阳间“打工”的厉鬼,都需要“蛇头”做媒介。鬼尚且能用冥币,那阳间的那个组织呢?   只能用活人当做酬劳。   在一些鬼眼里,“活人”在阴间可是紧俏货,现在有人往阴间运送“活人”,岂不是有鬼争着抢着当“蛇头”或者偷渡去阳间以获取活人当酬劳。   于默定口中活人的气息,指的是活人被鬼吞吃入腹之后,残留下来的气息。   “想来夏老板已经知道我说的走私是指什么了吧?”于默定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表情有些凝重,“阳间向阴间走私活人,阴间向阳间走私恶鬼……”   “不止这些吧?”夏孤寒转头看向于默定,慵懒的挑花眼里盈着笃定之色,“如果只是恶鬼的话,根本不值得阳间的天师如此大费周章。有话你就直说吧,阴间向阳间走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夏孤寒的话不假,一个有能力打通阴阳两界通道的天师,有的是手段在阳间养成恶鬼,根本就没必要从阴间偷渡。然而这个组织却大费周章打通阴阳两界的通道,真的仅仅只是为了阴间的恶鬼?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利益和付出不对等,简直就是吃力不讨好,何苦来哉?   “夏老板果然是聪明人。”于默定恭维了夏孤寒一句,掏出一枚黑色的石头摆在桌面上,“这块石头是阴间最普通不过的石头,放在阴间只是寻常之物,但因为长期浸润着鬼气和阴气,如果被带到人间,可就不再是普通的石头。”   “若是有天师稍稍加工一番,会产生什么效果,想必不用我说明吧?”   浸润着阴气和鬼气的东西如果放在活人身上的话,会一步步腐蚀活人的生命力,让人一天比一天衰弱,而这种后果是明面上就能看到的。还有一种影响更深的、外人看不出来的后果——因为阴气和鬼气极为容易改变一个人身边的气场,会让人产生幻觉。   如果真像于默定说的那般有天师对这些石头进行加工,那么加工之后这些石头所制造的幻觉是可以人为操控的。   简而言之,这种可操控的幻觉可以让人亢奋,也可以使人沉迷,近而令人跌入深渊,永远无法自拔,直到被阴气和鬼气腐蚀所有的生命力。   有成瘾性,又有致幻作用且对人的身体健康有极大的危害……这和毒品有什么区别呢?   完全可以说,这种在阴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头,被带到阳间之后,稍稍加工后,就是一种新型毒品。更重要的是,这种毒品用阳间现有的仪器是检测不出来的。   难怪那个组织要大费周章打通阴阳两界的通道,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他们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于默定见夏孤寒的表情沉凝起来,便知道夏孤寒已经意识到阴阳两界“走私案”的重要性,就不再多少什么,只道:“先预祝夏老板尽早破获此案,将罪魁祸首捉拿归案。”   “多谢。”夏孤寒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这个“走私案”对阴间并无影响,可于默定或者说他背后的长袍鬼选择通知他,就是对他的一种提点。   聪明人从来都不需要过多的交流,于默定爽朗地笑道:“夏老板不必言谢,我家尊上说了,日后阴间定当全力配合夏老板解决这个案子。只是以后尊上若是需要帮忙,还请夏老板助我家尊上一臂之力。”   这是打算卖一个人情给夏孤寒,希望夏孤寒以后可以偿还。   夏孤寒大概猜到鬼王想让他做什么,并没有马上应下来,而是选择直接摊牌:“你家尊上太看得起我了,他一方鬼王都做不到的事,我一个人类又如何能做得到?”   于默定惊讶于夏孤寒知道尊上的身份,没等他问出来,就听到夏孤寒继续说道:“当然,若是以后你家尊上想要做的事和我没有利益冲突,我会帮忙的。”   夏老板虽然懒,却历来都是个精明的老板,怎么可能做亏本生意呢? 第141章 太草率了   夏孤寒的回答在于默定的预料之中, 毕竟夏孤寒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无法料到他人会向他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加一个但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也附和于默定事先预设好的结果。   但他还是故意稍作思考了一会儿, 才向夏孤寒伸出手, “夏老板,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夏孤寒轻轻握了握,算是和于默定以及于默定身后的鬼王达成了协定。   不过夏孤寒也不是喜欢占人便宜的人, 给了于默定一张鬼符, “帮我转交给你家尊上, 算是感谢他愿意告知我如此重要的消息。”   于默定并没有和夏孤寒客气, 双手接过鬼符,笑得很客气, “我替尊上谢谢夏老板。”   这是一次愉快的会面,夏孤寒离开鬼市的时候,还带走了那块石头。   直到夏孤寒的气息消失在鬼市里,长袍鬼的身影才渐渐浮现在包间里。   他一手抱着黑猫慢悠悠地走进包间, 来到于默定面前,直接伸出另一只手。   于默定连忙双手送上鬼符。   当时鬼符一入手, 于默定便感觉到鬼符中传来澎湃的力量,和上次拍卖会中最后一枚鬼符是一样的。   想来夏孤寒看到他们的诚意, 最后才会送上这么一枚鬼符。   于默定:“尊上,这枚鬼符暂时……”   他话还没说完,鬼王已经启动了鬼符。这次的香味不及之前霸道,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甜。鬼王先是闻到香味,再尝到味道,似乎有汁水在嘴巴里爆开。   无数种果香交织,虽然不及其他食物那般重口味, 但是这次十几种的水果拼盘还是让鬼王饱了口福。   黑猫在鬼王手里扭了扭身体,又用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鬼王,见鬼王还不理它,猫叫声急促了一些,还时不时伸出舌头去舔鬼王的脸。   鬼王被它缠得没办法了,分出一些鬼符的力量喂给黑猫。黑猫终于讨到吃的,心满意足地喵喵叫,舔舐的动作充满了讨好。   “小馋猫,就这一点,不能再吃了!”鬼王在黑猫的脑袋上rua了一把,一下子把鬼符里的能量全部吸收,不再理会黑猫的撒娇讨好,抱着它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于默定的汇报。   于默定微微耸动着鼻头,尽量将空气中残余的果香吸进去,见鬼王已然坐下,赶紧挺了挺腰,把刚刚在包间里发生的事简单地复述了一遍。   鬼王听完,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住。   草率了!   这枚鬼符就是夏孤寒给他的提供信息的报酬,至于以后他想找夏孤寒帮忙,绝对百分百和夏孤寒的利益有冲突。   而他已经吃了鬼符,这笔交易算是达成了。   鬼王:……   真的太草率了。   于默定并不知道尊上为什么突然变脸,但他还是很识时务地往后退了几步,彻底离开鬼王的视线范围。   但并没有任何作用,下一秒鬼王的视线就如电光一般疾射过来,阴沉地说道:“你为什么就不能精明一点?”   于默定:“……”   您没有给我把话说完的机会。   鬼王抱起黑猫,甩了甩袖子,“罢了,那几条不值当的消息换一顿水果大餐也不亏。”   话是这么说,走到包间门口的时候,鬼王还是忍不住停下来,“下次多和夏老板学学,精明点。”   于默定:“……”   “是,尊上。”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鬼王已经不见踪影了,但于默定还能听到鬼王和黑猫交流的声音。   “小霸王,要不我把你送到阳间,你去找夏老板,在他家蹭吃蹭喝。”   “不过记得留点回来给我……”   声音渐行渐远,于默定最后只听到一道略显兴奋的猫叫声,似乎并不反对尊上的提议,反而很期待。   于默定:“……”   他是不是得考虑一下另择明主?夏老板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   窗外的景色正极速后退。   顾晋年坐在副驾驶座上打量着手里那块从阴间带来的黑色石头。   石头在阴间的时候是平平无奇的一块,可一旦到了阳间,立马发生了质的变化。在普通人眼里,这块石头表面凝结了一层雪白的冰晶,微微反着光,像是一块透彻的水晶。而在开了阴阳眼的天师眼中,这块石头表面上萦绕着黑雾,黑雾里鬼气森森,像随时都有可能探出无数双鬼手,将人拉进无尽的深渊之中。   前面的路口红灯亮起,夏孤寒踩下刹车,停下来等绿灯。   他转头扫了石头一眼,便想到田东花园小区到鬼市的那条通道,轻嗤了一声:“老鬼,他们在我身上花费了不少功夫啊。”   夏孤寒话里的“他们”指的是器官交换案的“神使”。   在今天之前,夏孤寒还以为那条通道只是单纯的两界通道,却没想到这条通道还是“神明”的走私通道。当初“神使”为了杀了他,也为了逼出顾晋年,竟是不惜将这条通道暴露出来。   “他们哪有那么大方?”顾晋年收起石头,“只是想不到你会借由那条通道和阴间建立联系罢了。”   如果他们现在知道这一点,估计悔得肠子都青了。   “也是。”   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绿灯亮起,夏孤寒重新踩下油门,在下个路口拐弯,驶向特殊部门。   上面还是很重视特殊案件的处理的,特殊部门成立至今差不多两个月,各地的分部也都相继建立起来,形成一张几乎覆盖了整个国家的巨网。雾州的特殊部门作为总部,自然也是忙碌的。   平日里没有重大案子的时候,重案组的成员也不得闲,除了世俗的工作外,他们也要加入其他小组,帮忙处理一些案件。一般时候,很少能在特殊部门见到重案组的所有成员。   今天是个例外,夏孤寒和顾晋年走进重案组会议室的时候,重案组的成员都在。   “有新案子了?”夏孤寒懒散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不是案子。”楚君珩摇摇头,面上难得露出轻松的表情,“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   好消息?   众人立马来了精神,纷纷看向楚君珩。   楚君珩也不买关子,直接说道:“上礁岛的案子大家还记得吧?”   上礁岛的案子可是一个大案子,而且距离现在并没有过去多久,大家自然是记得的。   “上礁村的村民涉嫌人口拐卖,我们这边结案之后,警方循着上礁村村民提供的线索,在全国各地找到三十几处人口拐卖的窝点,抓获上百个人贩子,其中还包括被警方通缉二十多年的玫姨。共找回失踪儿童、妇女三百余人。现在警方正在帮助受害者找回家人。”   饶是沉稳如楚君珩,在提起这些数据的时候,也抑制不住激动。   随着警方破获越来越多的拐卖案,越来越多的父母找到自己的孩子,曾经支离破碎的家庭终于迎来了团聚和光明。   这对大家而言确实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而这也是特殊部门存在的意义。   重案组的成员脸上爬上喜色,丛旻这个大高个儿更是一个劲地抹眼泪。   夏孤寒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并没有出声打断众人的喜悦之情。夏孤江还算了解夏孤寒,凑过来问他:“你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众人听到这个问题,也纷纷转过来看向夏孤寒。   他们怎么忘了呢,以夏孤寒懒癌入骨的性格,没事的话不会到特殊部门来的。   “确实有事。”夏孤寒坐直了身体,面上看不到一丝慵懒,反而一派严肃。   夏孤寒认真的表情让在场众人的心跟着提了起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大家多多少少也了解夏孤寒,一旦他的表情变得严肃,就是有大事要发生。   喜悦的氛围瞬间荡然无存,气氛越发凝重。   夏孤寒看了顾晋年一眼,顾晋年会意,将阴间带回来的石头取出来放在众人面前。   浓烈的阴气和鬼气霎时间在会议室里扩散开来,阴寒之感立马深入骨髓。猝不及防之下,众人被阴气侵袭,连忙驱动灵气阻挡这股霸道的阴气。   “夏老板,这是?”   夏孤寒:“我从阴间带回来的石头。”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阴间的东西,难怪有那么浓烈的阴煞之气。   夏孤江不解地问道:“你无缘无故把阴间的石头带回来做什么?”   “不是我要带它回来。”夏孤寒的手掌在石头上轻抚而过,一层灵气笼罩在石头上,隔绝了石头散发的阴气和鬼气,会议室马上恢复正常。   夏孤寒:“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这种石头已经在阳间流通了。”   缪杭音沉吟了一会儿,末了说道:“夏老板,麻烦把石头递给我看看。”   话音刚落,石头便飞向缪杭音的手里。有夏孤寒的灵气包裹着,石头里的阴煞之气根本伤不到缪杭音。   但缪杭音还是请夏孤寒开了一个口子,从石头上掰下一个小石块,在手上碾成粉末,低头细细嗅闻。   她的眉头紧紧蹙起,而后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缪杭音放下手里的石头,十分笃定地说道:“我几天前见过和它差不多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鬼王:被摆了一道,实在太草率了!   夏孤寒拿出鬼符。   鬼王:真香。   黑猫:喵喵喵【夏老板你家还缺宠物吗?】   于默定:或许也缺个会计? 第142章 上门求助   随着缪杭音的话音落下,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缪杭音身上。   缪杭音继续说道:“我见过的应该是类似于这块石头碾碎之后的粉末,不过当时那种粉末应该是经过了特殊的处理,掩盖住粉末表面的阴气和鬼气。”   缪杭音除了是特殊部门的成员之外, 还是一名心理学博士, 偶尔的时候会受到一些医院的邀请, 在医院坐诊。缪杭音见到类似粉末的时间是上周三,她受到降州市医院的邀请, 前往降州市医院为一个抑郁症患者进行会诊。   当时该患者的主治医生在对患者进行治疗的时候, 旁边就点着熏香。   每个医生的治疗习惯不同, 有的医生自己进行催眠治疗的时候, 习惯点一些有安眠作用的熏香,以便更容易让患者入睡。刚开始缪杭音只觉得对方点的就是普通熏香。   不过缪杭音还是一个灵医, 对药物的味道很敏感,闻了一会儿之后,察觉到这款熏香的味道和她以前闻到的都不一样,带着些冰凉感。   缪杭音总感觉这种冰凉感有些诡异, 却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这种冰凉感不仅不能让人更加清醒,反而会让人短暂陷入混沌之中。   当时在场的医生不止缪杭音一个, 但是当缪杭音问他们的时候,得到的答案却是他们没有任何感觉。也就是说, 那么多会诊的医生里只有缪杭音一个人受到熏香影响。   治疗结束之后,缪杭音特意去问了那个主治医生,对方告诉她,熏香并不是医生准备的,而是患者自备的。那个医生还说,自从用了这款熏香后,患者的精神状态似乎好了一点, 起码在治疗的时候,比以往更安静。缪杭音还从主治医生那里得知,患者使用熏香只有一个月。   缪杭音对那款熏香的疗效存疑,但她并不是那个患者的主治医生,只建议主治医生尽量不要用熏香辅助治疗,就回到雾州,并不知道主治有没有听取她的建议。   其实说来,缪杭音并没有真正见到那款熏香,只闻到过它点燃时的香味。但身为灵医的敏锐,让她记住了这种香味。而现在,观察和嗅闻过夏孤寒带回来的石头后,缪杭音把这两种香味对上了。   “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缪杭音心念一动,石头的粉末被气流包裹,转瞬间消失无踪,“如果那款熏香真的是由阴间的石块加工而成,功效恐怕不简单。”   在场的人除了楚君珩和丛旻之外都是天师,自然知道这些长年累月浸润在阴气和鬼气环境下的石块对人体有什么影响,一旦用它治病,可想而知会带来什么后果。   它不是治病的良药,而是杀人的毒药!   估计这也是夏孤寒将这枚石头从阴间带回来的原因。   夏孤寒将石头收进一个盒子里,并交给楚君珩,“麻烦拿到相关机构做个检测。”   待楚君珩接过石头之后,夏孤寒慢条斯理地将他在鬼市获得的信息说出来。   可谓是一语激起千层浪。   重案组的成员知道这种石头肯定不是好东西,却完全没想到经过加工之后,会成为新型毒品。   “夏老板,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如果夏孤寒说的是真的,这个案子肯定要查下去,国家每年为了禁毒付出那么大的努力,绝不能在这个方面开了口中。而且,不仅仅是禁毒的事,他们现在甚至不知道每年到底有多少人成了酬劳,成为阴间恶鬼的食物。   “楚君珩,”夏孤寒看向楚君珩,语气严肃地说道:“你和警方联系,向他们了解一些近几年一些与毒品相关的案子。”   楚君珩:“是!”   夏孤寒又看向苗盈盈,“你找相关部门合作,尽快登上那个网站。”   夏孤寒口中的那个网站是上礁岛的案子里,从犯罪嫌疑人白素雪的口中得到的线索。只是那个网站太过谨慎,苗盈盈至今还没有建立起一个被网站信任的虚拟IP,导致就算有白素雪的账号,也依旧无法进入那个网站。   苗盈盈也曾经去白素雪居住的地方,企图利用白素雪的账号和IP地址进入那个网站,结果还是没能登上去。苗盈盈这才知道,像白素雪这种等级的用户,每一次上线都需要她的上级用户发邀请码。   也就是说,要邀请码和IP地址对上以后,才能进入网站。   苗盈盈这段时间一直在忙这件事,就算夏孤寒不说,她也会尽早登上这个神秘的网站。   这会儿做了一个OK的手势,“已经有点眉目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登上去。”   夏孤寒点点头,“麻烦了。”   阴间的石头来到阳间后,肯定有售卖的渠道,夏孤寒相信,那个网站肯定是售卖渠道之一。一旦进入那个网站,或许可以直接抓到源头,这是一条十分重要的线索。   夏孤寒沉吟了一会儿,继续分配任务。   “缪杭音,你想办法去接触那个患者,或许能从他或者他家人身上获取一些线索。”   “至于其他人,暂且先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众人:“是!”   一场简短的会议就此结束,可是众人的心里一点都不轻松,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如果真像夏孤寒说的那样,阴间的石头已经在人间流行,那谁也无法预测它到底造成了怎样的后果。   重案组的众人散去,丛旻和楚君珩一起联系警方,去了解近段时间涉毒的案子、苗盈盈去找技术人员一起攻破那个网站、苏彼跟着缪杭音一起准备前往降州收集线索。   陈末朗和夏孤江也没闲着,两人正通过自己的关系网去寻找和阴间的石头相关的信息。   很快,会议室里只剩下夏孤寒一个人坐在位置上。   “老鬼。”夏孤寒抬头看向站在他身旁的顾晋年。   顾晋年垂眸注视着他,眼底蕴藏着温柔之色,“嗯?”   夏孤寒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别想太多,”顾晋年伸手在他的发顶上按了按,柔声安抚道:“事情远没有想象得那么糟糕,很快就会解决的。”   夏孤寒看上去懒懒散散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在别人眼里他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只有顾晋年知道,夏孤寒心里也有压力。他是特殊部门的成员,是重案组的组长,这并不是轻飘飘的一个位置,更不是一份简简单单的工作。   它代表着责任。   既然已经坐在这儿了,夏孤寒就得扛起肩头的责任,压力随之而来。   顾晋年将夏孤寒按进自己怀里,宽大的手掌轻轻地在夏孤寒的后颈上抚摸着,“不是还有我吗?我一直都在。”   夏孤寒将头埋进顾晋年的胸膛里,蹭了蹭,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出声。   顾晋年摩挲着他的后颈,听着夏孤寒的笑声,到底没忍住,手从夏孤寒的后颈移到他的下颌,勾起夏孤寒的头,俯身吻上微微上扬的双唇。   夏孤寒伸手圈住顾晋年的脖子,抬头承受他冰凉却热烈的吻。   一吻结束,夏孤寒注视着顾晋年漆黑的眼眸,笑得慵懒,“这算是给我的安慰吗?”   顾晋年啄了一下夏孤寒的唇,“情不自禁罢了。”   “我允许你情不自禁。”话落,主动吻了上去。   积压在夏孤寒心里的所有负面情绪荡然无存,只要有顾晋年在,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   到了傍晚,夏孤寒才离开特殊部门,回到香火店。   却没想到香火店的门口有人在等着,看到夏孤寒回来,马上迎了上来,“夏老板。”   夏孤寒看到来人,有些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来人正是周警语,响灵市周家人。周家也是灵医世家,只是已经没落了,现在只有周警语的姐姐周警情是灵医,而周警语也不学医,只负责周家的商业版图。   周警语亲眼见过夏孤寒将他莫名衰老的姐姐治愈的神奇景象,对夏孤寒很是崇敬,恭敬地说明自己的来意:“夏老板,是我姐姐让我来找您的。她有一个患者最近看着有些不对劲,希望您可以过去看看。”   他已经在香火店的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但一点不耐烦的情绪都没有。   “哦?”夏孤寒开门的手顿了一下,“怎么个不对劲法?”   夏孤寒打开店门,走了进去,伸手打开香火店的灯。   周警语马上跟进来,一边走一边和夏孤寒说明情况,“我姐姐的那个患者,原先是我祖父的病人,我姐姐恢复后,就转到姐姐手里。刚开始都好好的,病情甚至好转了许多,但最近一个月却出现状况。”   “他身边出现一只厉鬼,”周警语的声音微微发沉,“自从这只厉鬼出现后,患者的身体状况又急转直下。”   周警情虽然是灵医,但她更擅长治病救人,如果真的是鬼怪作祟,周警情拿它没办法也是无可厚非的。   周警语又说道:“姐姐本来不打算麻烦夏老板您的,但是找了几个天师,都不是那只厉鬼的对手。无奈之下,就由我过来找您了。” 第143章 马路惊魂   夏孤寒坐到躺椅上, 示意周警语继续。   “我现在也说不清楚,夏老板不妨和是我一起去同州看看。”周警语直接对夏孤寒提出邀请。   夏孤寒:“同州?”   “对就是同州,”周警语连忙补充道:“姐姐的患者名叫任靖萧, 是同州人。每两个月到我家求医一次, 祖父和姐姐为他医治了几年, 眼看快要痊愈了,突然被脏东西缠上了。”   任靖萧……   又是同州人。   夏孤寒沉吟了一会儿, 问道:“任静静和他是什么关系?”   “夏老板认识同州任家人?”周警语有些惊讶, 不过稍稍一想, 便想通了。想夏老板这样的能人, 人脉自然遍布全国。周警语不再纠结这个答案,回到道:“任静静和任靖萧都是同州任家人, 任靖萧应该是任静静的堂哥。不过任静静的父亲年轻的时候便脱离任家,她和任靖萧应该不经常联系。”   夏孤寒在心里道了一声果然,没有答应周警语,而是问道:“为什么不是任家人来找我?”   如果任家真的重视任靖萧的话, 在遇到其他天师都无法解决的厉鬼时,不应该是亲自上门请夏孤寒起一趟吗?怎么会让周警语出面?   倒不是夏孤寒自恃身份拿乔, 非要任家人亲自来请。他只是觉得事有蹊跷,想先弄清楚罢了。   这件事就算夏孤寒不问, 周警语也会主动和夏孤寒说清楚。既然夏孤寒主动问起,他也没必要瞒着。   周警语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其实任家人并不知道我来找您的事。”   “姐姐在给任靖萧治疗的过程中,任靖萧偷偷向姐姐求救,他怀疑厉鬼是他家人安排的。”   至于周警语刚开始说的找过天师也确有其事,但并不是任家人找的,而是周家人帮忙找的, 趁着给任靖萧治疗的名义,让天师除去任靖萧身边的厉鬼。   结果都无济于事。   周警情便和周警语商量了一下,请夏孤寒出手帮忙。   “既然任家人不知情,我去同州又有何用?”夏孤寒大概了解前因后果,知巧任靖萧成了豪门争斗的牺牲品。   正如他问周警语的,既然任家人有意置任靖萧于死地,他怎么可能进入任家为任靖萧除去他身边的厉鬼呢?   周家姐弟俩可不会鲁莽至此,在前路还没铺平的时候,就贸然把他请到同州去。   “这一点夏老板不用担心。”周警语自然不可能让夏孤寒白白跑一趟,“因为这段时间任靖萧的病情急转直下,姐姐已经说服任家人为任靖萧延请名医。夏老板到时候由我姐姐引荐,以医生的身份前往任宅。”   任靖萧现在还是任家名义上的继承人,任家的其他人虽然恨不得将他除而后快,但该给的体面还是愿意给的。   夏孤寒并没有马上答应周警语,半躺在顾晋年的身上思考了一会儿。   阴间石头的案子还扑朔迷离着,线索有限,一时半会是破不了。不如先去任家看看,只是去除厉鬼的话,不需要多长时间,并不会耽误重案组的案子。   周警语也没催夏孤寒,他是来请人的,主动权在夏孤寒手上,夏孤寒不愿意他也不能勉强。   好一会儿之后,夏孤寒散漫地声音才在香火店响起,“我明天和你去一趟同州。”   周警语双手送上一张支票,并说道:“多谢夏老板。”   夏孤寒收下支票,目送周警语离开。   没过一会儿,躺椅下冒出两颗毛茸茸的脑袋。   夏孤寒垂眸。   大一大二立马朝着夏孤寒咧开嘴,露出几乎相同的讨好似的笑容,“小老板,嘿嘿嘿。”   “有话直说。”夏孤寒整个人懒洋洋地往躺椅上倒去。   大一大二直接跳到躺椅上,一左一右占据了夏孤寒两条腿,捏着肉乎乎的拳头给夏孤寒锤大腿。   “小老板,我也想去同州。”大一率先开口。   “我也想去。”   刚刚夏孤寒和周警语的谈话它们都听见了,这次出事的好像是妈妈的家人,它们或许能帮上忙,当然也想再见见妈妈。   夏孤寒哪里不清楚两只的在想什么,故意不回答,见它们急了,竟学着黑猫的样子用脑袋蹭他,又是躺在躺椅上摊开肚皮一副任rua的样子,没忍住笑道:“行吧,和我一起去。”   大一大二立马跳起来,想凑到夏孤寒脸上亲亲夏孤寒,结果还没碰到夏孤寒,后衣领就被顾晋年揪住,只能在空中无力地扒拉着四肢,看上去滑稽极了。   “嗯?”   顾晋年只发出一个鼻音,大一大二立马蔫了,四肢垂下,一副我知道错了的模样。可却不忘朝着夏孤寒挤眉弄眼,委委屈屈地和夏孤寒告状呢。   夏孤寒失笑,轮流弹了一下它们的脑袋,“去玩吧,和大三说一声,明天一起去同州。”   姐弟俩立马又恢复了精神,哇哇乱叫了一通。等顾晋年松开它们,立马跳到地上,呼啦啦地跑到楼上去了。   夏孤寒躺在躺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顾晋年,调侃道:“它们还小,何必计较呢?”   说得理直气壮,仿佛之前故意戏耍大一大二地方的夏孤寒不存在似的。   顾晋年俯身凑近夏孤寒,俊美的脸上满含笑意,“你太好说话了,我不严肃点,它们将来长歪了怎么办?”   “切,”夏孤寒嗤了一声,好笑道:“真把自己当严父了?”   “嗯哼。”   夏孤寒推开顾晋年的脸,“我饿了,去煮饭吧。”   “好—”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听起来很不情愿似的。   夏孤寒承认自己真的太好说话了,起码对顾晋年的时候是这样的。他捧住顾晋年的脸,在他唇上吧唧了一口,“去吧去吧。”   顾晋年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起身去厨房。   ***   夜色降临,晚高峰接近尾声,路上的车流渐渐少了。   路口的红灯进入倒计时,等待绿灯的司机开始踩下油门,绿灯亮起,车子缓慢启动。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轰鸣巨响。   纵向的车等到绿灯正朝马路中间开,一阵火红色的闪电却从横向猛地窜了出来,刹车声响起,纵向的车停了下来,横向来的红色跑车险险擦着纵向车的车头非蹿了出去。   只留下轰鸣声嚣张地响彻在十字路口。   几乎可以想象,但凡纵向的车车速快一点,红色的跑车就撞上去了,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路口向前两公里的地方,是雾州知名的小吃街,这个点正是小吃街的高峰期,路上人来人往,路口处每一次红灯亮起的一分钟左右的时间里,都能聚集起一大波人。   楚君珩和丛旻不久前刚忙完手上的工作,正好路过小吃街,这会儿吃饱喝足,从小吃街出来。走到路口的时候,绿灯正好进入倒数,两人便不急着过马路,站在马路牙子上等下一个绿灯。   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周围和对面的马路上已经聚集起密密麻麻的人群,等待绿灯亮起。   丛旻却突然皱起眉头,一股不祥的预感爬上他的心头。   他很重视这种感觉,每次感到不安的时候,必定有坏事要发生。   丛旻突然扣住楚君珩的手腕,凭直觉说道:“楚队,这个绿灯不能走。”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丛旻甚至能看到自己的眼前浮现出一层血色,染红了整个世界。   “怎么了?”楚君珩相信丛旻的直觉,心跟着提了起来。   丛旻急切道:“我觉得要出事,这个马路不能过!”   他的话音刚落,红灯已经开始二十秒倒计时了。   左右两边的路口聚集了上千人正等着过马路,二十秒的时间能做什么?   楚君珩和丛旻不知道,但他们知道不能什么都不做。   两人几乎没有再交流,楚君珩已经冲到交警身边,拿出自己的证件,希望交警能马上联系指挥中心延长这个红灯。   18——   15——   10——   交警匆匆检查过楚君珩的证件,顾不上查探原因,立马联系指挥中心。   9——   5——   路口两边人潮涌动,甚至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走下马路牙子,只等绿灯亮起就走到对面去。   4——   指挥中心的电话接通,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丛旻急得满头大汗,不安感如山呼海啸一般朝他席卷而来,他似乎隐隐听到汽车的轰鸣声。   3——   已经有人走到马路上了,同向的车也开始启动。   2——   不行!   不能让他们过马路!   这道坚定的声音在丛旻的心里炸响,似乎有股力量要从他的身体里破茧而出。   肉眼看不见的地方,一股股气流涌向信号灯。   1——   倒数忽然停住,红灯并没有熄灭,绿灯没有在众人的预料中亮起。   行人停住脚步,车辆停止启动。   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番,所有人因为突然卡主的红灯而愣住。   几秒之后才开始议论。   “怎么回事?红绿灯坏了?”   “这是走还……”   “轰!”   众人议论的话音还没落下,一道红色的闪电划破夜空,以极快的速度在马路上嚣张地横贯而过,轰鸣的响声盖过道路两边的嘈杂声。   议论的声音再次停住,几乎每个人都张着嘴望着红色跑车离开的方向。   如果刚刚红灯没卡住,这个时间正好是大量行人走到马路边上的时候,以这辆红色超跑的速度,真的撞上人流……   没人敢继续想下去,那样的画面太过可怕,走在人群前面的几个人甚至没忍住尖叫出声。   和死神擦肩而过的不真实感笼罩着在场每一个人,谁也不知道就这几秒的时间,他们竟在地狱边缘走了一遭。   0——   红灯倒计时归零,绿灯重新亮了起来。   但没有一个人敢贸然过马路,惊魂未定地看着两边的车流,不知道下一秒是否还有车冲出来。   丛旻睁开双眼。   他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脸上血色尽退。但充斥在胸膛里的不安感已经尽数退去,丛旻知道危险已经远离了。   提着的那口气松懈之后,丛旻终于感觉到疲敝,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人抽走一般,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倒。   好在周围的人眼疾手快,几个人伸手同时扶住丛旻,其中一个大爷见丛旻一脸苍白显然是吓到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小伙子,白长这么高的个儿啊,这就吓软了腿?”   丛旻扶着别人的手站好,听到大爷的话,露出虚弱的笑,“谢谢啊,没事就好。”   大爷愣了一下,也笑了,“是啊,老天保佑,真是老天保佑!”   楚君珩赶了过来,从路人手中接过丛旻,写过众人的帮忙后,扶着丛旻走到路边的椅子上坐下,“你没事吧?”   丛旻摆摆手,“好像有些脱力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所以刚刚是你让红灯卡了?”楚君珩毫不意外。   “应该吧?”丛旻还有些懵,完全想不起来发生什么事了。那一瞬间只觉得用东西从他的身体里冲了出来,之后脑子就一阵空白,再回神,危机已经消失。   楚君珩见他茫然的样子,不再问了,问也问不出什么来,换了个话题说道:“警方现在正在逼停那辆车,再放任下去,肯定会出事。”   这次好运有丛旻在,提前预知到危险并且阻止危险的发生,那下次呢?   “而且我怀疑跑车的司机不是酒驾就是毒驾。”   红色跑车飞驰而过的时候,楚君珩停止和交警的交谈,全程关注那辆跑车,甚至还拿出手机把当时的画面记录下来。   楚君珩把手机递到丛旻面前,调慢播放速度。   他的位置正好录下了跑车的驾驶座。   跑车的车窗是降下来的,司机的脸在楚君珩面前一闪而过,泛着异样的红,摇头晃脑的样子很是亢奋。 第144章 得失之间   半个小时后, 楚君珩和丛旻在公安局等到了在闹市区飙车的车主。   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染着一头栗色的头发,一米七几的个头。和楚君珩视频里一样, 年轻人的脸泛着异样的红, 也不好好站着, 不停地摆动身体和头部,眼睛一片赤红, 整个人似乎处于亢奋状态。   反应也不是很敏锐, 一个问题要问好几遍才会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但他并不会好好回答问题, 态度很是痞气,要不是有警察控制着他, 他很可能会和警察打上一架,不管能不能赢,总要发泄心里的冲动劲和亢奋劲。   他的五官长得还算不错,但眼珠子微微凸了出来, 眼周挂着很深的黑眼圈,双颊深陷, 看起来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让他的颜值大打折扣。   楚君珩和丛旻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身边站着个警察给他们说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信息。   “他叫任靖杰,今年二十一岁,雾州大学大三的学生。”警察对他并不陌生,“这已经是这个月他第三次进来了。”   不过前两次都不是因为危险驾驶,而是和同学还有社会人士打架,当时双方各有损伤,警察也是头口教育一下就放走了。   没想到任靖杰一点教训都不吃, 转头做起更危险的事。   楚君珩在意的不是这是任靖杰第几次进来,而是另一个问题,他问道:“他的精神状态一直是这样吗?”   警察知道楚君珩想问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没用,该查的我们都查了,没检查出问题。”   就算是新人警察,看到任靖杰这样的状态,都会怀疑他是不是吸食了不好的东西?前两次警方就有所怀疑,也采集了任靖杰的血液去做检查,结果皆为阴性。   没有检查结果作为支撑,任靖杰表现得再像吸毒,他们再怀疑也没用。   楚君珩从警察嘴里得到一个信息,任靖杰前两次被抓的时候,精神状态和现在是一样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次的检查肯定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果然没过多久,任靖杰的检查报告就出来了,和前面两次一样,任靖杰没喝酒也没吸食毒品。   不过这次一个危险驾驶,足够任靖杰在警察局里呆几天了。如果出事了,任靖杰就是付出生命也不够赔。   对于这个结果,楚君珩并不意外。   任靖杰并不是第一个出现这种情况的人,在此之前,楚君珩和丛旻已经来过警察局一次,也从警察局了解到,最近两三个月像任靖杰这样的情况不再少数。很多被抓捕回来的嫌疑人都存在吸毒的嫌疑,然而各种检查下来,却什么事都都没有。   上面其实已经注意到这种情况,以为是出了一种高科技的新型毒品,暂时无法查出成分。根本就没把这件事往灵异方面想,毕竟这两件事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也就没有提交到特殊部门,而是让警方暗中调查这件事。   楚君珩已经把那块石头交上去检测了,如果不出意外,明天这个案子应该会正式转交到特殊部门。   ***   翌日。   雾州下了一场雨,整个世界像是笼罩在一层蒙蒙水雾之中,湿冷湿冷的。   夏孤寒并不是很想起床,不过已经和周警语约好今天要去同州,机票都买好了,他再离不开温暖的被窝,也要起来。   顾晋年已经为他整理好行李,等夏孤寒洗漱完出来,早饭都准备好了。夏孤寒一边吃早饭,一边用刷重案组的群消息。   从昨晚到现在,群里一直很热闹,成员们讨论的点都在丛旻能力这件事。   夏孤寒懒得往上去翻看聊天记录,直接给丛旻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夏老板。”丛旻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鼻音很重。   夏孤寒:“你怎么了?”   丛旻咳了几声,“应该是感冒了吧?”   他也不敢确定自己的身体情况,毕竟昨晚做的那件事超乎他的能力范围,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   夏孤寒关心了下属几句,开始向丛旻了解昨晚的情况。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那时候的感受……”   在咳嗽的背景音下,丛旻详细地把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又说道:“回家之前都好好的,睡一觉起来就觉得头昏脑涨的。夏老板,我是不是感冒了?还是觉醒能力的后遗症?”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丛旻的语气里满是兴奋,末世小说里不都说异能者觉醒的时候,都会发烧昏迷吗?他的情况肯定和那些异能者一样!   然而,下一秒夏孤寒直接给他泼了一盆冷水,“确实是感冒了,待会儿去医院看看。”   丛旻的声音立马变得失落,“哦,我知道了。”   他还不死心地再问了一遍,“真的不是能力觉醒的前兆吗?”   夏孤寒:“不是。”   丛旻:“好吧。”   这通电话在丛旻失落的情绪中挂断。   夏孤寒大概知道丛旻的情况,确实和能力觉醒没关系。   在昨天之前,丛旻就能敏感地感觉到吉凶,那是气运带给他规避祸事的本能。但在昨天之前,他的气运只能影响他自己一个人,他并不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气运去改变即将发生的祸事,能做的只有自己避开。   但昨天千钧一发之际,丛旻坚定的救人信念,激发了气运。使他的气运向外扩散,影响当时在场上千人的命运,卡住了红灯,直接避免了惨绝人寰的车祸发生。   只是那一下几乎抽走了丛旻身上超过半数的气运,气运骤然消失,丛旻的身体自然跟着虚弱下去,冬天的冷风一吹,不感冒都难。   按理说骤然失去那么多气运,丛旻的身体应该更虚弱才是,但别忘了他避免车祸发生,拯救了许多人,获得的功德足够补足流失的气运。   一失一得,也是丛旻的因果。   夏孤寒又看了几眼群消息,私聊楚君珩。   【夏孤寒:昨晚飙车的人叫任靖杰?】   【楚君珩:是的。】   随着回复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份任靖杰的资料。同事这么久,大家都建立起一定的默契,就如这份夏孤寒还没开口要,楚君珩就发过来的资料。   【夏孤寒:谢了。】   夏孤寒点开任靖杰的资料,果然在这份资料里看到熟悉的名字。   这份人物资料很详细,把任靖杰的家庭关系巨细无遗地摊开在夏孤寒的面前。   任靖杰,同州人。父亲任学博是同州任氏企业的继承人之一,母亲名叫季静柔,是任学博的第二任妻子。任靖杰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正是这次委托夏孤寒帮忙的委托人,任靖萧。   结合昨天从周警语那里得到的信息,夏孤寒大概能猜出任家存在的矛盾。   相较于任学博,任家老爷子更属意将任氏的未来托付给孙子任靖萧,任靖萧可比老子出色多了。几年前任家老爷子就有这样的想法,于是任靖萧就得了慢性病,若不是任家老爷子求医求到周家,任靖萧可能早就没命了。   任老爷子毕竟上了年纪,两个月前突发脑梗住院,虽然抢救回来了,但身体大不如从前,根本护不住孙子。   至于任家人为什么还愿意给任靖萧请医生,并不全是因为面子的问题,更因为任老爷子特意为任靖萧订了遗嘱。遗嘱将任靖萧确定为任氏的继承人,若任靖萧在自己之前去世,自己名下的财产全部捐给慈善机构。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遗嘱的订立,任老爷子才发生脑梗住院。   只是为了孙子,他还强撑着最后一口气。   任家真正的致命的并不是厉鬼,而是人心。   而夏孤寒本来以为自己这次的同州之行只是解决一个小案件,但现在看来,因为任靖杰的出现,这个小案件里似乎还藏着其他线索,让他非去不可。   夏孤寒闭着眼睛往顾晋年身上歪去,顾晋年稳稳地接住他,“怎么了?”   夏孤寒摇摇头,“有点没睡醒。”   “待会儿飞机上再睡一觉。”顾晋年的手搭到夏孤寒的额头上,力道适中地给他按摩。   夏孤寒整个人靠在顾晋年身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几分钟后,周警语来到香火店,和夏孤寒一起出发去机场。夏孤寒一上车,就靠着顾晋年睡着了。等车抵达机场他也没醒过来,还是顾晋年把他叫醒的。   两人一鬼走得是VIP通道,从VIP候机厅直接上的飞机。   上了飞机后,夏孤寒又睡着了。   飞机冲上天际,顾晋年垂眸注视着夏孤寒的睡颜,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夏孤寒似乎恢复成之前的爱犯困的样子。   顾晋年伸手把夏孤寒的手握进自己的手里,往他的身体里输送能量。很快顾晋年就发现,夏孤寒的身体里像是出现了一个漩涡,鲸吞一般地将顾晋年输送过去的能量吸进去。   顾晋年的眉头已经拧成“川”字,不理解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注视着自己和夏孤寒紧握的手,幽蓝色的能量从顾晋年身上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夏孤寒身上。   这幽蓝色的能量属于顾晋年的,可是如果细看,会发现幽蓝色中夹杂着一道白色的光亮。   顾晋年发现了这道光亮。   这不是他的能量。   顾晋年闭上眼细细感受一番,当他察觉到白色光亮的能量来源后,猛地睁开了双眼。   同一时间,他摊开另一只手,黑色的时光石慢慢悬浮在顾晋年的手上,时光之力散发着莹润的白光。此刻,这些白光像是受到指引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向夏孤寒。 第145章 没粮了?   顾晋年盯着白光看了许久, 他是有能力封印住时光石的,可以阻止时光之力涌向夏孤寒。但他并没有这么做,最后选择若无其事地将时光石收进魂体里, 任由夏孤寒吸收时光石里的时光之力。   宠物包的拉链悄然无声地拉开, 三只小的从宠物包里探出毛茸茸的脑袋, 担忧地看向夏孤寒,一会儿之后才小心翼翼地看着顾晋年。三双琉璃一般的眼睛里写满了对夏孤寒的担忧。   “顾老大, 小老板他没事吧?”大一终于忍不住吻了出来。   大二大三虽然没开口, 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和大一一样。   “没事。”顾晋年言简意赅地回了两个字。   正因为知道时光之力对夏孤寒没事, 顾晋年才没有组织夏孤寒将它吸收。他甚至隐隐觉得, 这些时光之力于夏孤寒而言是有好处的。   至于这个好处是什么,顾晋年暂时还不知道。   三只小的虽然害怕顾晋年, 但对他还是十分信任的,听他说小老板没事,三只小的齐齐松了一口气,又钻回宠物包里了。   顾晋年没再理会它们, 垂眸静静注视着夏孤寒,修长的指节温柔地在夏孤寒的额头上婆娑着。   直到飞机降落在同州机场, 夏孤寒都没有醒来过,自然对飞机上发生的一切都不得而知。   ***   夏孤寒迷迷蒙蒙地醒来, 坐上周警语早就订好的车,并没有马上赶去任家,而是先前往酒店和周警情汇合,由周警情晚上和夏孤寒一起前往任家。   “夏老板,好久不见。”周警情见到夏孤寒,立马迎了上来,“这次就拜托夏老板了。”   “嗯。”夏孤寒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精致的眉眼耷拉着,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周警情知道夏孤寒的性子,该和夏孤寒说的周警语也都说了,便不再打扰夏孤寒,只说了一句晚点过来接夏孤寒去任家就先离开了。   周家姐弟一走,夏孤寒就打卡一个大大的哈欠,边往卧室走。   顾晋年以为他会继续睡下,结果只看到夏孤寒一屁股坐到床上,强打着精神望着他。   “怎么?”顾晋年停下脚步,微微挑了挑眉。   夏孤寒双手撑在床上,仰着上半身,双腿交叠在一起,整个人看上去慵懒又随意。见顾晋年站着不动,他踢掉脚上的拖鞋,伸脚在顾晋年小腿肚的位置轻轻蹭了蹭。   眼眸慵懒,却又像是带着钩子。   “老鬼,你是不是很久没喂我了?”夏孤寒的声音清澈,却因为困意而染上丝丝沙哑,听起来带着别样的性感。   夏孤寒也发现今天的自己似乎变得特别困倦,就像是回到认识顾晋年之前的状态,但又有些不一样,最大的差别就是多了一种强烈的渴望。   但夏孤寒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在渴望什么。然而只是看到顾晋年,夏孤寒心中的渴望就越发强烈。从机场醒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一点,因为有其他人在,他只能强忍着,现在房间里就只剩他和顾晋年,他就没必要再忍着了。   然而平时只要夏孤寒一个眼神就扑过来的顾晋年,这次在夏孤寒如此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之后,却依旧站在远处一动不动。他凝视着夏孤寒,一双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夏孤寒见顾晋年没反应,直接伸手把顾晋年拉过来,一个转身,把顾晋年压在自己身下,轻笑地对上顾晋年的双眼,“怎么?没粮了?”   嘴里说着,他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来,灵气凝聚于手,心念一动,顾晋年身上幻化的衣服便消失殆尽,露出精壮的身体。   顾晋年轻叹了一声,像是妥协了一般。   下一秒,夏孤寒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还来不及反应,顾晋年冰凉的唇便已经压了上来。   夏孤寒眉眼弯弯,一吻结束之后,撑起身体,在顾晋年耳边微微发喘,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顾晋年耳边,“我今天很饿,可别被我榨干了。”   回应夏孤寒的是顾晋年更加热烈的吻。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顾晋年身体力行的告诉夏孤寒,霸道总裁是不会被榨干的。   ***   卧室“战火”停息的时候,窗外的世界已经亮起了霓虹灯。   在顾晋年孜孜不倦地“投喂”下,夏孤寒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看起来终于不像早上那会儿那般无精打采了。   吃完晚饭后,周警情过来敲门,请夏孤寒和自己一起前往任家。   “夏老板,请。”   周警情在前面带路,领着夏孤寒坐上车,一路从酒店开往任家。   三只小的乖乖呆在宠物包里,知道周警情不会害怕它们后,就开始小声地讨论起来。   大二:“姐姐,你说我们待会儿会不会遇到妈妈啊?”   大一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我听姓周的叔叔说,妈妈不和他们住在一块。”   大二“哦”了一声,情绪颇为失落。   大三抱住它的手安慰它。   大一却信誓旦旦地说道:“弟弟你就放心吧,既然小老板把我们带来了,肯定会带我们去见妈妈的。”   “嗯嗯!小老板最好了!”大二重重地点头,又恢复精神满满地样子。   大三也开始给夏孤寒戴高帽,“小老板是这世上第一大好人!”   三只小的说完,还偷偷拿眼觑夏孤寒,等着夏孤寒听了它们夸奖后的反应。   将三只小的对话全听进去的夏孤寒一脸平静没有反应,表示不受甜言蜜语的侵蚀。   “哎!”   一二三齐刷刷地叹了一口气,就知道这个办法行不通。   车子一路向前,几十分钟后停在任家门口。   自从任靖萧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后,周警情就经常到任家给任靖萧看病,算是任家的常客了,所以没受到什么阻拦,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任家。   这个时间的任家灯火通明,周警情和夏孤寒抵达的时候,任学博的妻子纪静柔正在客厅和一个女人说话。听到佣人通报说周警情来了的时候,嘴角的笑凝固了一些,眼中闪过一些不耐烦。   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她拍了拍身旁之人的手,笑得亲近温柔,“现在天色已经晚了,静静你今晚就在婶婶家住下来,婶婶这就让人去给你收拾房间。”   坐在她身边的人,正是任静静,她摇头拒绝纪静柔的提议,“我明天早上还有个会议,得先回去,就不打扰了。”   相较于纪静柔的亲近,任静静就表现得有些客气疏离了。   “婶婶您还有客人,就不用送我了。”任静静朝她点点头,拿起包包准备离开。   纪静柔还是拦住她,有些急切地说道:“静静啊,那婶婶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公司做这么大,没个孩子继承可怎么办?”   任静静的眼神已经冷下来了,但是还保持良好的素养,微笑却果断地拒绝纪静柔地提议,“婶婶不用再为我的婚事张罗了,我不会再婚的,至于公司,买了或者捐了我都没问题,婶婶就不用操心。”   说完,任静静转身就走,不再和纪静柔多做纠缠。   直到任静静离开,纪静柔的表情立马冷了下来,充满了嫌恶地“呸”了一声,不过是个离过婚没男人要的破鞋,装什么清高?老了没儿子给她养老送终,看看还能不能得意地起来?   ***   任静静今天是来任家看望任靖萧的,虽然她父亲早早就脱离任家独自出去闯荡,也渐渐断了和任学博的联系,但任静静和她哥和任靖萧还是有所往来的。   这次出差回来,听说任靖萧的病情不好了,就前来任家探望。只是任靖萧没探望到不说,还被纪静柔拉着说了小半个小时话。话里话外都在想把自己的侄子介绍给她,美其名曰为她好。   可任静静不是傻瓜,怎么会看不出纪静柔的心思?无非就是惦记着她的公司,她的财产。   任静静正想着,就看到任家的佣人引着两个人走过来。看到走在后面的那个年轻男人时,任静静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身后。   夏孤寒一进来就注意到任静静了,他不注意到也很难啊,才到任家门口,大一大二就感觉到任静静的存在,开始躁动不安了。   这会儿见到任静静,夏孤寒朝她点点头。   任静静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对夏孤寒露出歉意的笑容。   擦肩而过的时候,任静静还想去看看夏孤寒背后的宠物包,却没想到夏孤寒会直接把宠物包塞进她的怀里。   “这……”   夏孤寒没等任静静说话,就越过她,走进任家别墅。   理智告诉任静静她应该把宠物包还回去的,可是看着宠物包里的娃娃,她还是舍不得,最后还是伸手紧紧抱住宠物包,温柔地注视着里面的娃娃。   夏孤寒的耳根终于清静了。   顾晋年却知道夏孤寒并不是嫌弃三只小的聒噪才把一二三送出去的,而是出于保护任静静的原因。   上次大一大二和任静静见过面之后,就偷偷地在任静静身上塞了一张夏孤寒的符箓,这张符箓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保护任静静。   可今天再见到任静静,夏孤寒就感觉到她身上的那张符箓变弱了,保护效用被侵蚀得只剩下薄薄一层,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也就是说,有人在暗中谋害任静静,而且得逞了,这才削弱了那张符箓的力量。   任静静还活着,幕后之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正好大一大二想见任静静,这段时间就把它们放在任静静身边,保护她。 第146章 越来越深   “周医生, 请。”   佣人将周警情和夏孤寒请进别墅里,纪静柔就坐在沙发上,没有起来迎接的意思。但到底还不想和周家撕破脸, 并没有把不耐烦表现在脸上, 好坏还带着笑容。   见周警情带着一个年轻人进来, 纪静柔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这么晚了, 周医生怎么过来了?”   周警情对纪静柔的态度早就见怪不怪了, 笑容得体道:“我来看看任先生。”   纪静柔暗暗撇嘴, 阴阳怪气地说道:“不是前两天才来过吗?靖萧这次的药还没吃完, 周医生可真是个敬职敬责的好医生。”   周警情也不和纪静柔绕关子,直接说道:“我这次过来主要是给任先生介绍一个新的医生。任夫人, 这位医生姓……”   周警情正打算将夏孤寒介绍给纪静柔,话还没说完,就被纪静柔强硬地打断了,“周医生不用麻烦了, 学博已经为靖萧找到医生,那位医生医术精湛, 肯定会治好靖萧的病。”   纪静柔说着还扫了夏孤寒一眼,显然是没把夏孤寒看在眼里,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还想治好任靖萧的病,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纪静柔扫向夏孤寒的时候,还轻嗤了一声,将对夏孤寒的轻视表现得淋漓尽致,“周医生,你今天来得正好, 省得我到时候还要通知你。靖萧的病已经全权交给黄医生了,您明天开始不用再过来了。”   不等周警情开口,纪静柔示意佣人,“送客。”   “你……”周警情还想说什么,夏孤寒已经起身直接走人,整个人看上去慵懒闲适,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纪静柔目送两人离开,嘴角的笑立刻消失,眼底一片讥诮。   一群不自量力的东西。   ***   从任家出来,周警情胸口的气还没顺下去,但也知道自己再生气也无济于事,任靖萧的命早就掌握在任学博的手里。随着任老爷子病危,一旦任靖萧继承了老爷子的遗产,就是任靖萧死亡的时候。   周警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才更加着急,她看向后座气定神闲地坐着的夏孤寒,没忍住问道:“夏老板,是不是任家老爷子快不行了?”   所以任学博和纪静柔就坐不住了,阻止她给任靖萧看病,让任靖萧慢慢被厉鬼折磨而死。   夏孤寒没回答周警情的问题,也没催着周警情开车离开,而是转头看向窗外,目光落在任家别墅上。   在二楼的一间房间里,笼罩着黑色的阴煞之气,想必那就是任靖萧的房间。阴煞之气非常浓郁,代表着那间房间里确实存在着厉鬼。   然而夏孤寒的眉头却微微拧起,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一会儿之后,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任家别墅里出来,夏孤寒才松开眉头。   等顾晋年上了车,夏孤寒头一歪,懒洋洋地枕在顾晋年的肩膀上,打了个哈欠,问道:“怎么样?”   纪静柔阻止夏孤寒和周警情去见任靖萧,却阻止不了顾晋年。在夏孤寒进入别墅的时候,顾晋年便循着阴气进入任靖萧所在的房间。   房间里的景象和顾晋年想象得有些不一样。   任靖萧的卧室弥漫着强烈的阴煞之气,任靖萧就躺在床上昏睡着,面色苍白如纸,常年卧病在床让他看起来很虚弱。可奇怪的是,顾晋年没在任靖萧身上感受到一点阴气。   “没有阴气?”夏孤寒重复着这句话,也感到奇怪。   顾晋年继续道:“任靖萧的身体问题更像是蛊虫的作祟,而不是被厉鬼所害的虚弱。”   又是蛊虫……   夏孤寒陷入思索中,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你进去的时候,那只厉鬼在吗?”   “不在,”顾晋年摇摇头,“但我还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强吗?”   顾晋年看着夏孤寒,笑了笑,“你觉得呢?”   这要看以谁为参照,如果以顾晋年为参照,再强也不是顾晋年的对手。   夏孤寒换了种问法,“比起一二三如何?”   别看一二三还小,它们跟着夏孤寒不知道吃了多少好东西,一般厉害的厉鬼还真打不过它们。   “比它们强。”   夏孤寒了了,同时也产生一个疑惑,如果缠着任靖萧的厉鬼真的那么强的话,想让任靖萧死就是分分钟的事。事实却是任靖萧不仅还活着,而且还没受到阴气的影响。   那么,厉鬼缠着任靖萧到底图什么?   夏孤寒想着想着又犯困,就把这个疑惑暂时抛诸脑后,正想枕着顾晋年的肩膀睡一觉,就看到一辆车停在任家别墅的门口。   不一会儿后,那辆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男人穿着一身西装,脸上堆满阿谀的笑。他小跑到后座,打开后座的门,把里面的人请下来。   周警情见夏孤寒的视线落在那辆车上,就主动给夏孤寒解释,“他就是任学博。”   不过以前周警情眼里的任学博皆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哪里像现在这样露出这般讨好的姿态。这让她不由好奇,车里坐的人到底是谁,竟然能让任学博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   周警情正疑惑着,那辆车后座的车门便打开了。任学博从车上迎出一个长相粗犷的中年男人,他穿着唐装,脚下蹬着一双布鞋,说话的声音也很大,车里还能隐隐听到他的说话声。   “是他啊。”   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夏孤寒有些恍然。   “夏老板认识他?”周警情问。   夏孤寒:“有过一面之缘。”   顾晋年也记得对方,想了一会儿才说出对方的名字,“黄丙安。”   “驱鬼黄家人,三级天师。”夏孤寒对他印象深刻。   当初器官交换案的主使“神使”被“神明”救走,夏孤寒通过座谈会的监控录像找到了三个嫌疑人,雾州天师协会会长余北光和京市天师协会总会的副会长,四级天师马光润、最后一个就是黄家的三级天师黄丙安。   夏孤寒倒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案子里遇到黄丙安。   “驱鬼世家……”   夏孤寒反复咀嚼这四个字,眸色深深。   顾晋年见状,问道:“你觉得厉鬼是他放的?”   “谁知道呢?”夏孤寒轻笑了一声,他只知道这个案子的水越来越深了。   转而和周警情说道:“回酒店吧。”   话落,枕在顾晋年的肩膀上闭上了双眼。   顾晋年揉揉他的额头,又偏头在他的发顶上落下一吻。   夏孤寒咕哝了一句,在顾晋年的肩膀上蹭了蹭。   ***   任学博恭恭敬敬地将黄丙安请进家里,纪静柔早就听佣人通报,人还没进家里,她就笑眯眯地迎了出来,“黄大师,快快里边请。”   纪静柔很是热情,和刚刚接待周警情的时候简直是天壤之别。   黄丙安只微微点了点头,并不是很热情,“任靖萧呢?”   任学博没让纪静柔继续在黄丙安面前献殷勤,瞪了纪静柔一眼,赶紧领着黄丙安上楼,“黄大师,请和我来。”   黄丙安负手走在任学博的身后,往楼上走去。   任靖萧的卧室在二楼走廊的尽头,任学博一打开卧室的门,阴凉便扑面而来,任学博不由得抖了一下,但他还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黄大师,任靖萧就在里面。”   “嗯。”黄丙安应了一声,举步走了进去。   任学博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敢踏进任靖萧的房间,“黄大师我就在门口,有事您喊一声。”   说完他就站得远远的,对任靖萧的卧室避之如蛇蝎。   黄丙安不在乎任学博的心思,他一进入房间,阴煞之气就不断地往他身上汹涌而来,这股阴煞之气很是霸道,竟是想侵入他的身体。   黄丙安立马在自己身上拍了一张灵气符,灵气便化作一件衣服包裹住他的身体,阻止阴气的侵入。   随后,他走到床边站定,垂眸注视着床上的任靖萧。   任靖萧似乎察觉到有人到来,忽然张开眼睛。他虽然虚弱,可是眼睛里却看不到一点孱弱,反而充满坚定。   这是任靖萧第一次见到黄丙安,他看着黄丙安并不说话。黄丙安似乎也没有和他交流的欲望,不顾任靖萧的意愿,把手放在任靖萧的额头上。   许久之后,黄丙安才皱着眉头收回手。   任靖萧什么话都没说,任由黄丙安施为,看着黄丙安掏出符箓,迈着奇怪地步伐将符箓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   大概十几分钟后,黄丙安离开任靖萧的卧室,走到门口的时候,眸光晦暗不明地往卧室里望了一眼,才关上卧室的门。   这会儿纪静柔也上来了,正在和任学博说话。   “……她带了一个年轻人过来,说是来给任靖萧治病的,谁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好心,三言两语被我敷衍走了。”   任学博:“周警情医术确实了得,她带来的人肯定也不简单,不让他们见任靖萧是正确的。”   黄丙安对夫妻俩的话题并不感兴趣,但听到纪静柔说周警情带了一个年轻人过来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停住脚步,突然问道:“周警情带来的年轻人长什么样?”   纪静柔闻言愣了一下,有些犹豫地回答:“很普通……嗯,长得很普通,丢人群里马上找不到那种。”   所以她对那个年轻人也没多少印象,之前刚见过,这会儿就想不起对方的长相了。   任学博赶忙问道:“黄大师,有何不妥吗?”   黄丙安摆摆手,“没事。”   按理说,得到纪静柔的回答,黄丙安应该打消心里的疑虑才对,但他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夏孤寒:老鬼,你觉得厉鬼强吗?   顾晋年邪魅一笑:霸道总裁无可匹敌! 第147章 黛色图腾   翌日中午。   夏孤寒接到楚君珩的电话, 询问他什么时候回雾州。夏孤寒把同州这边的情况和楚君珩简单地复述了一遍,意思很明显,同州任家有案件的重要线索, 所以他需要留在同州继续调查下去。   等到重案组的成员全部上班之后, 夏孤寒开了一场视频会议。   会议依旧由楚君珩主持。   楚君珩把这两天从警方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先和大家说了, “近段时间,全国各地的警方陆续查到了一些类似吸毒事件, 嫌疑人无论外在表现和精神状态, 都像极了吸食毒品, 可通过尿检和血液检测, 结果都呈阴性。”   “这种案件集中在近两三个月,应该可以判断出, 阴间上来的毒品是近两三个月才出现的。”   关于这一点,众人并不意外。   那天夏孤寒拿出来的石头没有经过任何加工和处理,阴气和鬼气就像是一个活靶子。如果直接用未经处理过的石头,早就引起天师的注意了, 哪里还会隐藏这么久才被发现?   从石头到新型毒品,幕后之人恐怕费了不少功夫, 才研制出来能够完美隐藏阴气和鬼气的毒品,很有可能还在里面增加了成瘾性。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才让它“上市”。   这个道理重案组的成员都能明白, 但不论“上市”多久,它的危害已经造成,应该尽快将其取缔。   陈末朗继楚君珩后面说道:“并不是所有派系的天师都能完美地隐藏鬼气和阴气,而天师里,最擅长驾驭阴气的鬼气的,只有驱鬼一系。”   陈末朗就差直接说这件事是驱鬼世家黄家在后面捣鬼了,不然除了黄家, 还有谁能够那么自如地控制阴气和鬼气?   不过现在还没有证据,陈末朗就比较“委婉”。   没人反驳陈末朗的话,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夏孤寒打了一个哈欠,看起来有些昏昏欲睡,但他还是尽量提起精神,“缪杭音那边呢?”   缪杭音和苏彼去降州调查那个郁抑症患者的熏香,这会儿应该有消息了。   没过多久,缪杭音和苏彼的视频就接进会议里。两人都有些高冷,平时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但也没情绪,可是今天,视频里的缪杭音和苏彼却都明显地表现出愤怒的情绪。   不用其他人问,两人的视频一接进来,缪杭音就开口说道:“那个患者自杀了。”   她们赶到的时候,患者已经吞下一整瓶安眠药,被送去医院抢救,最后没救回来。   这个患者本身就患有重度郁抑症,他会自杀似乎在家属的意料之内,家属虽然伤心,却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但缪杭音联系患者的主治医生时,医生却不接受这个结果,在他看来,患者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应该不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缪杭音也向医生了解过熏香的事,医生表示患者对熏香的依赖性很深,曾经一度没有熏香就无法对他进行治疗。但前两天,患者突然抗拒熏香,一直指着熏香说它会要了他的命。   “患者的熏香并没有用完,”缪杭音说道:“我经过他父母的同意,将熏香带回来了,到时候可以检测一下里面的成分。”   “对方告知熏香的来源了吗?”夏孤寒问。   缪杭音:“说是患者的叔叔从国外带回来的,对治疗郁抑症有作用,就买回来给患者试试。我们去找了患者叔叔,但人已经不在降州,已经通知警方去找他了。”   “还有——一点——”   缪杭音说完后,苏彼僵硬地开口,最后嫌自己说话太慢,干脆把傀儡娃娃放到摄像头前,让它说。   傀儡娃娃咳了咳,和小学生朗读似的,声情并茂地说道:“我们找不到患者的魂体,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患者还在抢救,等到他去世的那一刻,他的灵魂凭空消失了。”   待傀儡娃娃的机械音落下,大家都安静了。   患者的病情明显有所好转,为什么会突然自杀?关于这个问题,众人心里有所猜测,他应该是为了不被熏香控制,从而成为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所以宁愿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他的灵魂到底去哪儿了?   还是说,所有用过阴间石头的人,死后他们的灵魂都会凭空消失?   夏孤寒伸了个懒腰,让重案组的成员各自去调查警方提供的那些类似吸毒的案子,务必从这些人手里得到他们的货源。   重案组齐齐应是。   夏孤寒这才宣布会议结束。   雾州特殊部门。   会议一结束,楚君珩就拿出手机看消息。   刚刚开会的时候,就有人给楚君珩发消息,碍于正在开会,楚君珩并没有查看消息。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楚君珩应该会吃一粒下去,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当做自己永远没有看到这条信息。   看着屏幕里出现的那两行字,楚君珩的手止不住颤抖,有什么东西直击他的心脏,发出密密麻麻的疼。   楚君珩特种部队出身,无论什么苦什么疼都能咬牙忍下去,给不出半点反应,但这条信息,直接让他破防了,一颗心瞬间千疮百孔。   ——楚队,刚哥两个月前牺牲了。   ——之前案子还没结束,不能对外公布。   几十个字于楚君珩而言不啻于万箭穿心。   那是和他一起上过战场的兄弟,那是在枪林弹雨中救过他一命的恩人,怎么说牺牲就牺牲了呢?   楚君珩愣愣地看着手机,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只觉得心脏上传来的疼痛让他无法再站立。   丛旻注意到楚君珩的不对劲,一脸担忧地问道:“楚队,你没事吧?”   几秒的沉默之后,楚君珩收敛起所有的情绪,朝丛旻摇摇头,“我没事。”   丛旻闻言不再多说什么,对上楚君珩的目光时,仿佛被灼烧了一下,不由得避开楚君珩的视线。   楚君珩的眼中仿佛燃烧着一把火焰,坚定而炽热。   ***   同州。   视频一关上,夏孤寒整个人就瘫倒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地和顾晋年说道:“我眯一下,半个小时后叫醒我。”   顾晋年揉揉他的头发,“好。”   话音刚落,夏孤寒就偏过头睡着了。   顾晋年无奈地摇摇头,最后还是把时光石拿出来放在夏孤寒的身边。时光石一接近夏孤寒,澎湃的时光之力就往夏孤寒的身体里涌去。   顾晋年静静地注视了夏孤寒一会儿,手轻抬而起,时光石跟着悬浮起来,最后漂浮到夏孤寒心脏的位置。顾晋年做了一个往下按的动作,时光石随着他的动作落下,悄然无声地融进夏孤寒的心脏里。   夏孤寒胸口的位置亮起莹润的白光,白光迅速弥漫至夏孤寒全身。顾晋年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深怕出一点差错。   好在白光很快和夏孤寒融为一体,渐渐隐没在他的身体里。   一切都很成功,顾晋年却有些失神。刚刚的白光中,似乎并不是纯粹的时光之力,隐隐裹挟着另外的东西。   可是是什么呢?   顾晋年竟没有察觉出来。好在对夏孤寒无害,顾晋年便懒得计较了。   半个小时后,顾晋年叫醒夏孤寒。   夏孤寒只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无比舒服,昨天睡了一整晚都没养出这会儿睡半个小时的精神。坐在沙发上愣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劲。   夏孤寒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从昨天早上莫名其妙地开始犯困,他就意识到身体可能出了点问题。这个问题并不是轻易就能解决的,不然也不会和顾晋年厮混一中午后,没多久就困了。   而现在,夏孤寒察觉到自己身上的问题解决了,身体里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夏孤寒眯了眯眼。他什么都没做,不代表顾晋年什么都没做。   “老鬼。”夏孤寒眸光犀利地射向顾晋年。   顾晋年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露出微笑。   “快说!”夏孤寒扑过去,把顾晋年压倒在沙发上,故意朝顾晋年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你做了什么?”   顾晋年根本就没打算瞒着夏孤寒,就算瞒也瞒不住。于是便老老实实把时光石昨天突然发生变化到将时光石融进夏孤寒心脏这件事和盘托出。   “在这里?”夏孤寒把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上,感觉到心脏的跳动,突然觉得有些奇妙,“你说,我为什么吸收了时光石?”   “不记得了。”顾晋年如实说道,他觉得他应该清楚原因的,但确实是不记得夏孤寒为什么会突然吸收时光石?   这块玉石从上礁岛带回来至今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来一直被顾晋年藏在魂体里,昨天却莫名其妙出现异动,时光之力不受控制地涌向夏孤寒。   顾晋年不知道原因,却本能地知道这对夏孤寒而言是一件好事,所以不仅没阻止时光之力涌向夏孤寒,甚至还主动帮时光石和夏孤寒进行融合。   结果确实是好的。   夏孤寒相信顾晋年不会骗自己,说不记得那就真的不记得,更相信顾晋年不会害自己,所以对顾晋年把时光石融进他的心脏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   然而须臾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夏孤寒觉得胸口有点痒,好像有蚂蚁在爬一样。   “有点痒。”夏孤寒轻轻触碰着自己心脏的位置,颇为难耐地说道。   顾晋年虽然自信夏孤寒不会有事,但听到夏孤寒这么说,还是难免紧张。一个翻身,就把夏孤寒压在自己身下,不等夏孤寒做出反应,便撕碎了夏孤寒的衣服。   待看清夏孤寒胸膛上的变化时,顾晋年整个人愣住了,漆黑的眼眸里难得出现呆滞的情绪。   瘙痒感越来越强烈,夏孤寒忍不住伸手去挠,却被顾晋年一把扣住手腕,“别动。”   夏孤寒越发好奇,“到底怎么了?”   他推开顾晋年站了起来,走到镜子前查看自己的情况。   一抹黛色在他心脏前的位置悄然蔓延,又如水墨一般绽放,最后化作一个小篆的“顾”字。   这个小篆的“顾”字覆盖在夏孤寒心口上,笔画非常巧妙地绕过那点红玫,犹如妖艳的图腾纹刻在夏孤寒白皙的胸膛上。   夏孤寒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转身对着顾晋年挑了挑眉,“老鬼,你是故意的吧?”   不然很难解释这个“顾”字的为什么会纹刻在他身上。   顾晋年没回答,而是走到夏孤寒面前,俯下身,近乎虔诚地在黛青色的图腾上落下一吻。   冰凉的唇落在心口,引得夏孤寒浑身战栗,酥麻瞬间传导至四肢百骸,唇边不由溢出一声低吟。 第148章 终于相认   一个轻吻, 一声轻吟,客厅的气氛彻底失控。   夏孤寒坐在顾晋年的大腿上,修长的脖颈向后仰起, 喉结上下滚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紧扣住他的腰, 沁凉的唇舌在黛色的图腾上反复流连。   中午的阳光从窗外洒落进来, 为沙发上交缠在一起的一人一鬼镀上一层金边。   许久之后,客厅里的动静才归于平静。   夏孤寒赤裸着身体躺在沙发上, 一条薄毯横亘于他的腰上, 遮住重点部位。   他微微的喘着气, 见顾晋年的手又摸上他心口上的黛色图腾, 没忍住伸手拍掉顾晋年的手。   都被亲肿了!   “饿了吗?”顾晋年也不恼,顺手将夏孤寒的手握进自己的掌心里, 和他十指相扣。   顾晋年的嘴角始终是上扬的,语气里止不住愉悦,足以见得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飞扬。   夏孤寒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声音还微微泛着哑, “等会儿去找一二三的时候随便吃一点。”   顾晋年自然依着他,下一秒目光又落在夏孤寒胸前的黛色上, “你说这是谁刻的?”   夏孤寒翻个白眼,不打算理会顾晋年。   夏孤寒胸口的顾字和时光石背后的顾字是一样的, 没有任何偏差,只是被放大后纹刻在他心口上。不过夏孤寒也不敢确定这个字到底是谁纹刻上去的,只是……   把你刻在我心上……   脑中不期然蹦出这句话,夏孤寒就被肉麻得抖了抖,绝对不相信自己会做这种事。   更大的可能是顾晋年刻的,看他对这个位置的喜爱程度就知道了。这种做法也不算辱没了顾晋年霸道总裁的名头。   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夏孤寒才懒洋洋地和顾晋年说道:“我想洗澡。”   顾晋年俯身将夏孤寒打横抱起, 走进浴室里。   洗完澡换了衣服,夏孤寒准备出门。   时光石融入身体之后,夏孤寒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困倦感明显消失了很多,整个人精神不少。   难得精神,夏孤寒直接拉着顾晋年去了同州市逛了逛,最后来到双宝建筑的门口。   双宝建筑是任静静一手创立的公司,仅仅几年的时间,就将这家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任静静也一跃成为同州商界有名的女强人。   夏孤寒过来的时候正是下班时间,公司大厦里员工们鱼贯走出来。   双宝建筑在该栋大厦的十三楼和十四楼,夏孤寒逆着人流进入大厦,按下电梯前往任静静的办公室。   前台还没有下班,却像是没有看到夏孤寒一般,并没有拦下夏孤寒,让他旁若无人地进入办公区。一二三就在任静静身边,根本不用打听,夏孤寒能够直接定位到任静静的位置。   任静静的办公室在十三楼中间的位置。现在已经是下班的时间,可是她根本就没有下班的打算,还坐在位置上处理公司事务。   装着一二三的宠物包就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任静静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包里的三只小的。   一看到它们,任静静就觉得所有疲惫都离自己远去,心里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任静静拿过手机,划开接听。   她低头的那一瞬间,宠物包里的三只小的动了动,舒展一下身体,等她抬头的时候,三只小的又一动不动。   这个“游戏”它们同任静静玩了许久,却一直乐此不疲。   任静静并没有发现一二三的小动作,而是一边看着它们一边接电话。   只是打电话的人似乎让任静静很不高,听到对方的名字,任静静就皱起眉头。   电话是一个名叫纪勤的男人打的。这个纪勤就是纪静柔的侄子,她想撮合自己的侄子和任静静,于是没经过任静静的同意就把任静静的联系方式给了纪勤。   任静静懒得应付,听到对方打电话过来的目的后,直接挂断电话。   同一时间,敲门声响起。   任静静以为是下属,扬声道:“进来!”   一二三感知到门外的人,偷偷地感到兴奋。   小老板来了!   果然,下一秒办公室的门推开,夏孤寒走了进来。   看到夏孤寒,任静静除了刚开始的惊讶之外,更多的是忐忑,她在害怕夏孤寒把三只小娃娃带走。   不过在把小娃娃还给夏孤寒之前,任静静有个问题必须要弄明白,她充满戒备地看着夏孤寒,板着一张脸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夏孤寒指了指办公桌上的宠物包,“它们告诉我的。”   “你在宠物包里装了定位系统?”任静静显然理解错了夏孤寒的意思,声音瞬间沉了下来,手不由得紧握住手机,面上却异常冷静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任静静自认为自己的戒备心很强,如果是其他东西,她不可如此毫无防备地接收,并且还一直带在身边。   宠物包里的两个娃娃让任静静倍感亲切,有它们在身边,她就觉得自己的孩子从未离开过。所以就算怀疑夏孤寒将宠物包给她别有目的,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接过宠物包。   她内心里甚至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如果夏孤寒愿意以两个娃娃做筹码和她进行交换,她愿意把自己的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身家全都给夏孤寒。   所以这会儿任静静隐隐期待着夏孤寒向她提出条件。   夏孤寒似乎看透了任静静的想法,不急于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气定神闲地走了过来,递给任静静一张名片。   任静静一头雾水地接过名片,莫名地看了夏孤寒一眼,又低头打量名片。   自从创业开始至今任静静接过形形色色的名片,有字体烫金极尽奢华的、有色彩鲜艳花里胡哨的……却没有一张像现在手里这张名片这样简洁而诡异的。   名片是白色的,一面全部空白,另一面印了几行字——夏氏香火店老板:夏孤寒。   看完名片,任静静还是不明白夏孤寒到底来做什么,但她看着香火店三个字发愣。   好一会儿之后,任静静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充满希冀地看向夏孤寒,“夏老板,它们……”   任静静无比想知道答案,可是开口的时候却犹豫了。她承认她害怕了,如果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呢?   “如你所想。”夏孤寒找了个位置坐下,伸手解开宠物包的拉链,又在包上轻轻敲了敲,“不用装了,出来吧。”   任静静的视线跟着夏孤寒的手指移动,最后落在宠物包上,眸光闪动,炽热得仿佛要把宠物包烧出一个窟窿。   大一大二这会儿反倒害羞了,把头埋在一起,不敢去看任静静。   倒是大三最先从宠物包里爬出来,跳到夏孤寒的怀里,冲着宠物包的方向故意扬声说道:“小老板,哥哥姐姐害羞了呢!”   激将法对大一大二确实有用。   害羞?它们怎么可能害羞?   于是姐弟俩相继从宠物包里跳出来,大一叉着腰朝着大三龇牙咧嘴,“谁害羞了?”   大二同样嚷嚷道:“你说谁害羞了?”   大三立马认怂,把头埋进夏孤寒的臂弯里,装作自己不存在。   大一大二心气顺了,正想得意一番,一双手突然伸了过来,将它们搂进怀里。   独特的馨香和柔软传了过来,大一大二看了彼此一眼,两张相似的脸像是上了蒸汽,咻得通红。   大三在夏孤寒腿上蹦了蹦,嘚瑟道:“看,这不就害羞了!”   大一大二顾不上大三的嘚瑟,已经红着脸沉浸在母亲的温柔中。   倒是顾晋年给了大三一个脑瓜崩,把大三弹得摔了一个屁股墩。大三抬头哀怨地看了顾晋年一眼,敢怒不敢言。   夏孤寒在它的头上揉了一把,把它放到办公桌上,然后就靠在椅子上放空自己,不再出声。   ***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任静静,有两个玩具娃娃是她的孩子,任静静一定会斥责那个人胡说八道。但是现在,她手里就抱着两个娃娃,并且坚定地认为,它们就是她曾经失去的两个孩子。   尽管它们面容诡异,亦不能称之为人。   可血脉相连的亲密感却无法磨灭,像是从灵魂里潜滋暗长,满满胀胀地将她紧紧包围。   任静静紧紧抱着大一和大二,一时之间竟是忘记了言语,眼睛里酝酿着泪水,终究没有流下来。她并不想在大一大二面前哭。   许久之后,任静静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看向夏孤寒,想问问为什么,最后还是吞下了关于大一大二的所有疑惑,转而问道:“夏老板,您今天为什么来找我?”   夏孤寒闻言回过神,伸手在任静静的面前抹过,而后摊开手。   白皙修长的手掌上凭空出现一枚符箓,符箓四周已经变黑,而且黑色还有朝着符箓中心蔓延的趋势。   不用夏孤寒解释,大一大二就争相说道:“这是上次我们见了你之后,偷偷放在你身上的护身符哦。”   大二:“符变黑说明有人想要害你,符箓为你挡了一劫。”   私底下叫妈妈叫得勤快,可真到了任静静面前,姐弟俩怂得连一声妈妈都不敢叫,但邀功的姿态却不见减少。   两个小娃娃皆在任静静怀里挺着胸膛,仰着小小的头颅,仿佛在说:“妈妈快看!我们可厉害了!”   任静静的重点也不对,完全不关心是谁要杀害自己,低头亲亲大一又亲亲大二,由衷称赞道:“真棒!谢谢你们保护了我!”   大一大二不好意思地扭扭身体,脸看起来更红了,却露出同款嘚瑟的表情:“嘿嘿嘿!” 第149章 风水宝地   任静静和大一大二腻歪了好一会儿, 才稍显歉意地看向夏孤寒,“夏老板,实在不好意思。”   不是她想忽略夏孤寒的存在, 只是猛地被两个孩子回到身边的惊喜击中, 让她失了态, 满心满眼都是两个孩子,一时之间顾不上其他。   夏孤寒表示理解。   任静静抱着大一大二, 对夏孤寒提出邀请, “如果夏老板不介意的话, 我想请你去我家一趟。”   大概觉得这个说法有些冒失, 任静静补充道:“我担心害我的人不仅仅是冲我来的,还有可能会对我的家人动手, 希望夏老板可以帮我看看我的家人有没有出事。”   任静静表情和语气都很诚恳,对家人的担心怎么也藏不住。   夏孤寒点了点头,“可以。”   夏孤寒本就有去任静静家看看的打算,任静静的父亲是任学博的弟弟, 虽然早早就离开任家独自打拼,但终归还有一些联系。夏孤寒希望可以通过任静静这条线找到有关案子的线索。   也就是说, 夏孤寒怀疑任静静遇害的事和任学博一家有关。   “夏老板,请稍等一下。”任静静朝夏孤寒感激地点点头, 暂时放下大一大二,把手上的工作做完。   自从几年前失去孩子又和贺成离婚之后,任静静就同父兄住在一起。她母亲去世得早,是父亲任学礼将她和哥哥任靖煊抚养长大的。任静静从小就很听父亲的话,当初要嫁给贺成是她唯一一次对父亲的叛逆。   事实证明,任学礼的眼光是正确的,贺成确实是一个禽兽不如的人渣。   任静静收起纷乱的情绪, 和夏孤寒来到地下停车场。   这会儿差不多的公司都下班了,整个停车场安静极了,日光灯发出嗡嗡的电流声。寂静中,任静静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显得特别清晰。   任静静熟门熟路地走到自己的停车位。   正想打开后座的车门让夏孤寒上车,拐角里忽然冲出一个人。   “静静!”   那人出来得毫无预兆,任静静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面上倒是神色不改。   她看向对方,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任静静:“请问你是?”   那人却把一束玫瑰花塞进任静静的怀里,露出一个风流不羁的笑:“静静,我是纪勤,之前在我姑姑的生日宴上见过。”   任静静想起来了——纪勤,正是纪静柔想要介绍给任静静的侄子。   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模样还算帅气,留了一圈胡子,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看似温和无害。但任静静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一对上纪勤的目光,便将他眼中的贪婪和欲望看得清清楚楚。   任静静并没有接过纪勤的花,客气却疏离地说道:“纪先生,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纪勤是什么心思,或者说纪静柔是什么心思,任静静比谁都清楚,所以她连敷衍都不想做,客客气气地说了一句话之后,转身拉开车门,恭敬地同夏孤寒说道:“夏老板,请。”   “静静,他是谁?”   夏孤寒脚才刚放上车,纪勤就指着夏孤寒兴师问罪。语气中带着几分理所当然,仿佛任静静当着他的面出轨了。   可事实上任静静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任静静也确实这么回答了,“这和纪先生没关系吧?”   纪勤还想说什么,任静静直接越过他,打开驾驶座的车门上车。   纪勤想要去拉她,伸手却无法触碰到任静静,眼睁睁地看着任静静启动车子离开。他抱着一束玫瑰注视着任静静的车消失在视野里,忽得扯出一抹阴冷的笑。   ***   任静静家在同州郊外名叫同州山水的别墅小区里,从任静静的公司回去要几十分钟的路程。   路上,任静静大概和夏孤寒说了一下自己的家庭情况。   父亲任学礼,是任氏投资的董事长,眼光毒辣。离开任家自立门户后,投资了不少新兴产业。这些年来,新兴产业蓬勃发展,任学礼的投资公司也突飞猛进,隐隐有超越任家本家的趋势。   任静静可以说是继承了父亲的商业天赋,自己开了一家建筑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   和任静静不同,哥哥任靖煊并未从商,他的妻子是他的同事,夫妻俩都是同州大学的教授。工作日住在大学的宿舍里,周末会回到家里陪任学礼。   明天就是双休日,今晚任靖煊就会带着妻子和五岁的女儿沫沫回来。   任静静到家的时候,刚打开大门,就听到客厅传来说话的声音,间或还能听到小孩清脆的笑声。   “小老板,里边请。”任静静将夏孤寒请进家里。   沫沫率先听到任静静回来的动静,朝任静静飞奔而来,粉红色的公主裙如花一般绽放开来。   直到跑到任静静身边,她才看到夏孤寒的存在,立马躲到任静静的身后,探出头来偷偷打量夏孤寒。   夏孤寒朝小孩儿点点头,露出一抹温柔的笑,“你好。”   默默红着脸喊了夏孤寒一声“哥哥好。”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有特权的。   任静静轻轻在沫沫的头顶拍了一下,“还不请哥哥进去坐坐。”   沫沫“嗯”了一声,双手拎起蓬蓬裙的两边裙摆,特别小公主地朝夏孤寒屈了屈腿,“哥哥里边请。”   夏孤寒并没带伴手礼,不过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鱼形白玉送给沫沫。这枚白玉的玉料并不珍贵,重要的是玉石里蕴藏的灵气,关键时刻可以保护小孩儿。   沫沫很喜欢这枚白玉,但并没有马上接过去,而是抬头看向任静静,需要征得任静静的同意。   任静静知道夏孤寒拿出来的肯定是好东西,也没和夏孤寒客气,点头让沫沫收下。   沫沫从夏孤寒手中接过玉石,脆生生地喊了一声,“谢谢哥哥。”   屋子里的其他人被玄关的动静吸引,任静静的嫂子先走了出来,看到夏孤寒露出好奇的表情,“静静,这是?”   她显然有所误会,将夏孤寒认成任静静的对象,除了好奇之外,更多的是打量。   任静静赶紧解释道:“嫂子,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位是夏老板,我请他来家里有点事。”   几人边说边往里边走。   嫂子也打消了自己的疑虑,因为任静静对夏孤寒的态度太过恭敬,不像是对待对象的态度。   夏孤寒不在意任静静嫂子对自己的看法,他懒洋洋地往别墅里走,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却将别墅里的情况尽收眼底。   同州山水小区当初建造的时候,专门找大师测过风水。整个别墅区可以说是建在灵气旺盛的风水宝地上,夏孤寒一进入这个小区就察觉到小区同其他地方的区别。   而任家的这栋别墅,正好就在风水中心,是灵气最旺盛的位置。   居住在这里的人,常年被灵气滋养,无论是精神层面还是身体都比较健康,确实是一个非常宜居的小区。   然而现在夏孤寒眼中的别墅,却不再是灵气充沛的样子,反应萦绕着淡淡的黑雾。夏孤寒在这些黑雾里感觉到熟悉的阴气和鬼气。   与此同时,顾晋年已经在别墅外绕了一圈回来,发现了这些阴气和鬼气的来源。   “花园的土壤里掺杂着一些石灰,这些石灰都来自阴间。”说到这里顾晋年顿了一下,猜测道:“我猜这些石灰应该是加工之后的残渣废料。”   也就是说,石灰里还有阴气和鬼气,却因为没有经过加工,又是残渣废料,威力便没有那么强,也就没有致幻性和成瘾性。起到的效果更像是有人在任家别墅布下了一个聚阴法阵,利用阴气慢慢蚕食任静静一家人的健康。   夏孤寒“嗯”了一声表示理解了。   看来任静静的家是没来错,能拿到石头残渣的人肯定和幕后之人有所牵扯。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任静静已经把夏孤寒带到父兄面前。   任学礼是一个精瘦的中老年人,头发黑白参半,戴着一副老花镜,长居上位,使他的眼神看起来很锐利,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任靖煊则是学者的样子,斯文儒雅。   任静静:“爸,哥,这位是夏老板,我今天请他来家里,是想让他给你们看看。”   任学礼听岔了,立马朝任静静吹胡子瞪眼,“看什么看?我觉得不行!”   一开口所有威严感散得干干净净,就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固执老头儿,觉得谁都在觊觎他的女儿,浴室看谁都不满意,横竖能挑出几百条毛病出来。   任静静:“……”   她就知道父亲误会了。   好在任靖煊听出任静静话里的重点,马上请夏孤寒坐下,态度不卑不亢。   当然,他这么做是出于对任静静的信任,相信任静静不会带来历不明的人来家里。   见了儿子的操作,任学礼才反应过来任静静说了什么,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咳了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正儿八经地对夏孤寒说道:“夏老板你好,我家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指出来。”   任静静的嫂子见他们有重要的事情要谈,就带着沫沫回楼上了。   夏孤寒坐到沙发上,没有进行任何铺垫,直接问道:“任先生这段时间是否觉得浑身酸痛,睡觉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和你说话,又像是有人压在你身上,想起起不来?”   阴气已经影响了任学礼的身体,若不是同州山水这个小区灵气充沛稍稍抵消了阴气对任学礼的影响,任学礼的症状又何止是这么简单?   若是这个问题不解决,长此以往,任学礼总有承受不住的时候。   到了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第150章 同一个人   如果说之前任学礼和任靖煊对夏孤寒的态度是出于对任静静的尊重, 那么当夏孤寒精准地说出任学礼近段时间的身体状况后,父子俩对夏孤寒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他们并不怀疑任静静是否对夏孤寒说过什么。因为为了不让任静静担心,任学礼并没有告诉任静静自己的身体状况, 所以连任静静都不知道这件事。   那夏孤寒是如何得知的?   任学礼看向夏孤寒, 眼中的情绪悄然沉淀下去, 眸光锋利似刀刃。   夏孤寒并没有被任学礼吓到,依旧维持气定神闲的模样, 继续说道:“任先生应该去医院做过体检吧?”   “是。”任学礼语气平淡, “检查结果并没有异常。”   这栋别墅风水好, 受灵气滋养也因为任学礼经常锻炼的原因, 他的身体向来健康,六十几岁了, 连三高都没有。大概一个月前,任学礼开始感觉到浑身酸痛,刚开始只觉得是最近太累了导致的,并没有太在意。后来就像夏孤寒说的那样, 睡眠出现问题,无论何时入睡, 睡得都不安稳。   明明卧室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却总是感觉有人开门进来躺在他身边, 看着他的眼睛和他说话。他感觉自己意识是清醒的,想爬起来看情况却感觉有东西压在身上似的,怎么都爬不起来。   这种状态持续了半个多月,任学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可能出现问题,于是去医院做了个全身体检,然而什么毛病都没有检查出来。   任学礼去体检的事任静静是知道的,当时任静静也担心他的身体健康, 任学礼就用体检报告糊弄过去了。   这会儿听夏孤寒说父亲的身体不舒服,任静静的眉头直接皱了起来,“爸,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和我说?”   前一秒还充满威严的帅老头儿,这会儿却缩了缩脖子,略显心虚地说道:“不是没什么大碍吗?”   为了防止任静静继续追问下去,任学礼立马问夏孤寒:“夏老板可知道原因?”   夏孤寒不答反问:“花园的土是什么时候换的?又是谁换的?”   这个问题虽然没头没尾,但在场都是聪明人,听懂了夏孤寒想要表达的意思。   任靖煊沉凝地问道:“夏老板的意思是,有人在花园的泥土里动了手脚?”   “嗯。”夏孤寒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觉得坐得有点累,便歪着身体往顾晋年身上一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在场却没人在意夏孤寒略显怪异的姿势,都被夏孤寒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任学礼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家里的事务一般都是我的生活助理负责,花园的土应该也是他换呢。”   任学礼和任静静平时公司忙于公司的事务,任靖煊夫妻俩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所以家务都交给任学礼的生活助理管理。这个助理名叫徐留,跟在任学礼身边近十年了,任学礼几乎把他当成自家人,对他很是信任。   任学礼不曾想过徐留会背叛他。他甚至还下意识地这徐留开脱,徐留是不是被人利用了?   徐留?   夏孤寒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便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缪杭音发给他的照片,摆在任学礼面前,“照片上的人是不是徐留?”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套板正的西装,对着屏幕露出憨笑,看起来敦厚老实,正是任学礼的生活助理徐留。   “是他。”任学礼蹙着眉头问道:“夏老板认识他?”   夏孤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问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回老家了,”任学礼想了想,“两天前他向我请假,说是老家的侄子去世,要回去奔丧。”   夏孤寒:“他家在降州?”   任学礼:“对。”   那就没错了,这个徐留正是降州那个自杀抑郁症患者的叔叔。   按照缪杭音调查到的结果,患者的熏香是徐留提供的。而任家这边的事务也是他在负责,掺杂了阴间石灰的泥土很有可能就是徐留搞的鬼。   不过他人现在不在降州,也没回来同州,会去哪里了呢?   夏孤寒暂且放下这个问题,站了起来,“带我去花园看看。”   任靖煊立马起身,恭恭敬敬在前面带路。   而任静静则被任学礼叫住,低声问她:“你是怎么认识夏老板的?”   他们家一直以来都没有这方面的人脉,任静静是通过什么渠道认识夏孤寒的?   “爸,说出来你可别怕啊。”任静静提前给父亲打预防针。   任学礼的心瞬间揪了起来,马上担心道:“是你出什么问题了吗?”   “还真和我有关。”   任静静说着解下背上的宠物包抱在怀里,又拉开拉链,对着宠物包里的娃娃说道:“大一大二大三,叫爷爷。”   回家的路上,大一大二已经和任静静嘀咕过大三的身世,也征得任静静的同意,大三可以把她当作妈妈。   所以这会儿任静静带着大三一起,让它们喊任学礼爷爷。   任学礼一脸莫名,不知道任静静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正想发问,就看到宠物包里的三个娃娃动了。   它们一齐从宠物包里钻出来,扒拉在背包上,阴恻恻却又脆生生地喊道:“爷爷!”   任学礼:“……”   他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盯着这三只能动又能说话的玩具娃娃。   大三见任学礼没回应,疑惑地问哥哥姐姐,“爷爷怎么不说话呀?”   大一深沉道:“爷爷可能吓傻了吧。”   大二则是一脸担忧:“爷爷要是不接受我们可怎么办呀?”   大一:“不知道诶,正常人好像都很难接受我们呢。”   三只小的对视了一眼,齐刷刷地把下巴搁在宠物包的拉链上,“哎”的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别问,问就是很愁。   三只娃娃太过灵动,灵动得不像机器人。所以一会儿之后,任学礼打消了它们有可能是机器人的怀疑,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任静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任静静垂眸注视着三只小的,眼神无比温柔,“但我能确定大一和大二就是我的孩子。”血脉相连的颤动是骗不了人的。   任学礼知道任静静说的孩子是谁。   当初就算不满意贺成,任学礼也是期待两个外孙出世的,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女儿只是和贺成回了一趟老家再回来,就打定主意要和贺成离婚不说,两个未出世的外孙也没了。   尽管这几年任静静彻底放下了之前那段婚姻,但是任学礼知道,她心里依旧惦记着那两个孩子,每年孩子的忌日都会放着一切事务去上礁岛住几天。   虽然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两个外孙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任静静身边,对任静静而言算是一种安慰。   任学礼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伸手摸摸三只小的头,笑着夸奖道:“你们很乖。”   一二三对情绪很敏感,知道任学礼这是真心实意接受它们了,便朝着任学礼咧嘴笑了。   任学礼也跟着笑了。   “走吧,去花园看看。”   ***   同州位于南方,就算到了冬天气温也不是很低,花园里的花草还挂着绿。但仔细看,却会发现这些花草生长得并不是很有活力,蔫蔫地垂着头。   任靖煊是个普通人,自然看不到一些东西,但他一走进花园,就觉得这里的空气似乎比其他地方压抑,像是有什么要浸入身体,莫名让人觉得难受。   “夏老板,这里让我感到不舒服。”他将自己的感受如实和夏孤寒说了。   夏孤寒:“正常。”   在夏孤寒眼里,花园的泥土里正冒出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侵蚀着周围的灵气,发出水浇在热铁上的滋滋声。   当周围的灵气被消耗掉之后,黑色雾气就向别墅蔓延而去。   这些黑雾是由阴气和鬼气足组成,自然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夏孤寒并没有和任靖煊解释这些,他闭上眼,被黑雾欺压的灵气忽然劲头大盛,朝黑雾发起反攻。有了夏孤寒的加入,黑雾根本就不是灵气的对手,如困兽一般挣扎了一会儿之后,马上就偃旗息鼓,龟缩进泥土里。   “老鬼。”夏孤寒睁开眼,往顾晋年的方向看了一眼。   顾晋年:“了解。”   他只是挥了挥手,花园的泥土里就燃烧起幽蓝色的火焰。   火焰像是有意识一般,并没有烧到泥土里的花草,只将掺杂在其中的阴间石灰烧得干干净净。   任靖煊隐隐能看到幽蓝色的火焰,尽管已经知道夏孤寒不简单,可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这……”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形容心中的震撼。他不仅看到幽蓝色的火焰,他还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越来越清新,精神也为之一振。   任静静和任学礼抵达花园的时候,火焰已经烧到尾声,任学礼什么都没看到,却清晰地感觉到纠缠他一个月有余的酸疼全部消失了,人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烧光光啦!”   “小老板真厉害!”   幽蓝色的火焰熄灭,三只小的欢呼起来。   任靖煊突然听到陌生的声音,循声看去,就看到被任学礼抱在怀里的三只小娃娃。   稍稍愣了一下,问任学礼:“爸,刚刚是它们在说话?”   任学礼点点头,显摆道:“它们是我孙子孙女,可爱吧?”   一二三齐齐朝任靖煊裂开嘴阴恻恻地笑了,露出锯齿一般的牙齿,“叔叔你觉得我们可爱吗?”   任靖煊:“……真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二三【发出威胁的声音】:各位姐姐,我们可爱吗? 第151章 小丑面具   任靖煊自认为接受能力还算强, 但还是花了一些时间才接受一二三的存在,并且接受它们就是自己外甥和外甥女的事实。最后还负责把这件事告诉妻子,还要做妻子的思想工作。   相较于任靖煊, 他的妻子接受得很快。毕竟她本人就是民俗学方面的教授, 听过比一二三更神奇的事。   得知任家人对一二三的接受度良好之后, 夏孤寒就把一二三暂时放在任静静家里。   显然现在有人想要用玄学的手段杀害任家人,把一二三留下, 除了让他们一家人团聚之外, 还能保护任家人。   离开任家的时候, 夏孤寒看到顾晋年抬手在任家布置了一个障眼法。   这个障眼法很简单, 但无论什么级别的天师来,看到的都是任家的灵气和黑色雾气对抗的画面。而且障眼法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改变, 灵气最终会占据上风,直至把黑雾彻底压制下去。   夏孤寒知道顾晋年这么做的原因。   一来是让幕后之人以为任家还笼罩在阴气和鬼气之中,二来嘛……   徐留很有可能是幕后之人放置在任家的眼线,一旦他们意识到现有的阴气无法伤害到任家人, 就会让徐留重新回到任家。   夏孤寒把手机拿给顾晋年看了一眼。   手机界面停留在和楚君珩的聊天界面。   【夏孤寒:通知警方,暂时停止寻找徐留。】   【楚君珩:收到。】   消息是夏孤寒出了任家的时候发的, 也就是说就算顾晋年没有出手布置这个障眼法,夏孤寒也会动手。   无需交流, 两人心有灵犀,想到一处去了,下意识地完成一个完美的配合。   夏孤寒收起手机,和顾晋年的视线碰撞在一起,一人一鬼同时笑了。   顾晋年揉了揉夏孤寒的头发,笑得温柔。   一切尽在不言中。   ***   任靖煊和妻子是在夏孤寒离开任家后不久,发现女儿沫沫身上多了一枚鱼形的白玉。   “沫沫可不可以告诉爸爸, 这块玉是哪里来的?”任靖煊俯身问女儿。   沫沫乖乖地回答道:“是漂亮哥哥送给沫沫的。”   “漂亮哥哥?”   任靖煊和妻子对视了一眼,很快便意识到沫沫口中的漂亮哥哥是夏孤寒,夫妻俩顿觉手上这枚拇指大小的白玉分外贵重。任靖煊的妻子马上找了一条红绳将鱼形玉石串到红绳上,郑重其事地给沫沫戴到脖子上。   不忘叮嘱道:“沫沫,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把它拿下来,记住了吗?”   已经有人盯上他们家,大人还能注意一点,沫沫还小,有这块夏孤寒送的玉石,就是多了一层保护。   沫沫重重地点头,童音清脆干净,“我知道啊,一姐姐和我说这是漂亮哥哥送给我的护身符,会一直保佑我的。”   和夫妻俩想的一样,这块玉石可以保护沫沫。   不过……   任靖煊的表情有些难以言说,“一姐姐是谁?”   沫沫:“大一姐姐啊!”   边说还边掰手指,“还有大二哥哥、大三哥哥呢。”   好了,夫妻俩知道是谁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沫沫竟然和三只小的混熟了,而且还不害怕它们,说起它们的时候还很亲密。   这让夫妻俩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更让他们无语凝噎的事还在后面,夫妻俩听到沫沫信誓旦旦地说道:“爸爸妈妈,一姐姐答应我了,等漂亮哥哥再来我们家的时候,让漂亮哥哥给我改名。”   夫妻俩有种不祥的预感。   妻子不忍直视地直接上床。   任靖煊还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沫沫想改什么名字?”   “大四!!!”沫沫斩钉截铁,脆生生地回答。   任靖煊:“……”   最后实在没忍住和妻子犯嘀咕,“你说我们女儿怎么这么傻?算起来她比大一大二还大两个月,她才是姐姐才对。”   妻子翻个身不搭理他。   重要的是这个吗?不应该是劝女儿不要改名吗?   ***   西海是同州一家再普通不过的夜店,但近两个月这家夜店的生意突然比以前火爆,来往的客人都比以前富贵了许多,都是同州有名的玩咖和纨绔。   这些人就像是指向标,一旦经常出入某些场所,就会引得更多玩咖前来。   晚上七点一到,夜店的门打开,客人涌入。   音乐、灯光、气氛立马到位。   有人为了放松、有人为了猎艳,而有的人则抱持着别样的目的……   纪勤一进入夜店,身体便不自觉得随着动感的音乐摇摆,表情亢奋。   他摆动着身体走向吧台。   “老板。”酒保看到他,立马喊人。   纪勤应了一声,让对方给他调了一杯酒。   酒保调好酒递给纪勤,又说道:“王少爷已经在楼上等着了。”   纪勤接过酒,轻轻地抿了一口,五光十色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映出诡异的色彩。   他在吧台处坐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站起来,前往楼上的包间。   纪勤一打开包间的门,等着里面的少爷小姐们立马站起来,“纪少爷你可终于来了,等你很久了。”   “纪少爷,来来来,迟到了要自罚三杯啊。”   纪勤也笑着应付这些纨绔们。   可嘴角始终拧着一抹讥诮。谁能想到两个月之前,这些少爷小姐们还用鼻孔看他,还当着他的面称他为“任家的狗”。可现在呢?一个个向他大献殷勤,一口一个纪少爷。   纪勤被拥着坐到沙发中间,曾经看不起他的纨绔们这会儿捧着他巴结着他,他实在太享受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了。   酒过三巡。   纪勤出去了一趟。   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服务员。   服务员手里捧着一个镶着金边的白瓷盘,瓷盘上放着一个同系列的瓷瓶。   包间里的所有人看到瓷瓶眼睛都亮起来了,像是有根羽毛在他们心里搔挠着,喉咙发干发痒,直剌剌地盯着瓷瓶。   纪勤接过瓷盘,让服务员出去,锁上门。   其他人发出迫不及待地催促声。   纪勤笑着将瓷盘放下,小心翼翼地倒出瓷瓶里的黑色粉末,在众人炽热的目光下,将其点燃。   不一会儿后,粉末冒出黑色的烟雾,很快就弥漫了整个包间。这群纨绔们不顾形象地耸动着鼻子,像闻到骨头的疯狗一般,贪婪地吸食空气中的黑雾。   当黑雾进入他们的身体后,全部瘫坐下去,像是浸入美梦中,一脸餍足。   不久之后,一个个化身野兽,失去人性,撕毁自己的衣服,也不管周围是谁,眼里心里只剩下欲望的发泄。   顷刻间,整个包间被黑雾侵蚀成地狱,地狱里没有人,只剩疯狂的禽兽。   直到黑雾散去,包间里的疯狂得以结束。一个个纨绔横七竖八地躺在地板上、沙发上,他们脸上发红亢奋,有看不见的黑气却不断钻进他们的身体里,吸食他们的生命力。   纪勤是最先缓过来的人,他有气无力地推开趴在他身上的人,捡回自己的衣服穿上,踉踉跄跄地走出包间。   他的精神还处于亢奋状态,走在路上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但他自己却没有感觉,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间或发出神经质的笑。   迷迷瞪瞪地走回休息室,钻进浴室洗了个澡。   纪勤洗澡的时候,休息室的沙发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大冬天的只穿着短袖和短裤,面上戴着一个小丑面具,定定地看着纪勤,面具的嘴角微微上扬,笑容诡异瘆人。   纪勤从浴室里出来,没想到有人会进来,猛地对上小丑的视线,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好在纪勤认识这个人,没一会儿就镇定下来了。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朝沙发走去,突然想起一件事,扔了手中的毛巾,朝那人扑去,揪住那人的衣领,大舌头地说道:“你不是说给任静静吃了药,任静静就会爱上我,任凭我摆布吗?你他妈耍我是吧?”   纪静柔和纪勤姑侄俩很早之前就已经打上了任静静的主意,曾暗中商量过要怎么逼任静静就范。那之后不久小丑找上纪勤,给了他一粒白色的药丸,告诉他把这粒药丸给任静静喝下,任静静以后就是他的一条狗,任由他摆布。   半个月前,纪静柔举办了一场生日宴会,邀请任静静参加。纪勤趁机把药丸下在任静静的酒水里,让任静静喝下,等待任静静成为他的奴隶,对他摇尾乞怜。   结果半个月过去了,无事发生。   纪勤以为自己被耍了,没想到这个小丑还有脸出现在他面前。   他的亢奋状态还未结束,越想越气,举起拳头不管不顾地朝小丑的脸砸去。   小丑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纪勤的拳头却像是砸在一堵墙上,还没碰到小丑,人就弹了出去,整个人“砰”得一声砸在地板上。   剧烈的疼痛让纪勤清醒了不少,想起对方的恐怖实力,吓得直接趴在地上发抖,态度卑微极了。   小丑嗤了一声,“没用的东西。”   纪勤不敢说话。   小丑高高在上地睥睨着他,高傲地问道:“任静静身边有没有出现可疑的人?”   如果没有人帮忙的话,他下在任静静身上的蛊虫不可能无声无息地被杀死。   纪勤先是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什么,很急切地说道:“有!”   “我昨天在任静静的身边看到一个男人,任静静对他的态度很不简单!”   “哦——”小丑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面具中露出的一双眼睛却满是阴鸷的色彩。   纪勤只觉得头皮发麻,不由低下头,嘴角却扯出小人得志的笑。   任静静是他的,既然有人不要命的想要和他抢,就别怪他借刀杀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沫沫:大四就是我,我就是大四! 第152章 卖方市场   夏孤寒回到酒店的时候, 收到楚君珩发来的一份检测报告。   这份报告是上次夏孤寒从阴间带回来的石头的检测结果,报告显示石头里面的物质和一般的石头没什么区别。   夏孤寒正在看报告,楚君珩又发了信息过来。   【楚君珩:虽然石头的组成物质和阳间的石头差不多, 但研究人员还检测了石头周围的磁场, 发现磁场可以直接对神经元进行干扰, 从而使人产生幻觉。】   【楚君珩:不过这个石头的幻境是不可控的,而且是短暂的, 只要远离石头就没事了。】   楚君珩又发了一份检测报告过来。   【楚君珩:这份报告是缪杭音从降州带回来的熏香的检测结果, 很多物质和石头差不多, 但多了几种不明物质。专家猜测是这些物质改变了石头的磁场, 也改变了对神经元的作用。使得对神经元的刺激变成定向的,容易受到人内心欲望的影响, 产生符合欲望的幻觉。】   【楚君珩:这种幻觉进而刺激神经元,令人愉悦、亢奋。从而对这种刺激产生依赖性,导致上瘾。】   【楚君珩:经过检测,不管是石头还是熏香的磁场都能摧毁人的健康, 如果长期吸入,再健康的人都活不过五年。】   楚君珩已经把两份检测报告的对比放在夏孤寒面前, 不过夏孤寒还是认认真真地把两份检测报告看了一遍。   末了,直接给楚君珩打了个语音电话, 电话一接通,夏孤寒便问道:“有没有办法从人体里检测到它们的存在?”   “有,”楚君珩语气却有些失落,“但对检测环境要求太高,根本就无法普及。如果想要研制出更普遍的检测方式,需要更多的样品。”   夏孤寒闻言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道:“只要阴间的石头就行?还是需要加工之后的?”   这个楚君珩也不懂, 不过他现在人还在研究所,“夏老板,稍等一会儿,我去问问。”   夏孤寒:“嗯。”   趁着楚君珩去问问题的空档,夏孤寒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头枕着顾晋年的大腿,他从口袋拿出一张烧黑了一半的符箓。   这张符箓就是任静静身上那张,夏孤寒收回来之后并没有扔掉,他想从这张符箓上找一些线索。   再高明的天师,只要用过术法都会留下痕迹,而更高明的天师,则善于捕捉这些痕迹。   此刻,四周焦黑的符箓正被夏孤寒捏在手中,他没有马上去捕捉符箓里的痕迹,而是抬眸看向顾晋年,“老鬼,要不要猜猜看是什么在害任静静?”   “猜对了有什么奖励?”顾晋年收回放在手机屏幕上的视线,垂眸对上夏孤寒清澈的眼睛,笑着问道。   夏孤寒:“没有奖励。”   他这么抠,哪里会有奖励?   夏孤寒不耐烦地用后脑勺撞了撞顾晋年的大腿,“你猜还是不猜?”   “没奖励,不猜。”   夏孤寒也不勉强,心念一动,损坏的符箓浮空而起,无火自燃。   符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火焰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夏孤寒看出火焰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蛊。”   话音刚落,一只黑色的只有米粒那么大的小飞虫忽然飞向夏孤寒,然而还没接近夏孤寒,就被灵气编织的笼子给罩住了。   细细密密的灵气包围着它,让它无处可躲,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笼子里乱飞乱窜。   灵气笼漂浮到夏孤寒面前,夏孤寒也看清了小飞虫的样子。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个头,头上长了一双薄如蝉翼的翅膀,这会儿正胡乱地扇动着。眼睛是嗜血的红,嘴里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似乎感受到夏孤寒的视线,赤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夏孤寒。   夏孤寒嫌弃地皱了皱眉头,“真丑。”   “噼啪”一声脆响,像苍蝇钻进了电蚊拍,飞虫在一闪而过的火光中灰飞烟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夏孤寒看出来了,这是一只子蛊,对母蛊绝对顺从。它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任静静的身体里,本想控制任静静,奈何斗不过任静静身体里的符箓。不过它还算聪明,知道斗不过之后,便选择假死,藏进符箓里,伺机而动。   没想到遇到了夏孤寒这个大魔王,刚刚从假死状态苏醒过来,就被夏孤寒给灭了。   不过夏孤寒还真没想到伤害任静静的会是蛊虫,最开始他猜测的是和任家花园泥土里一样的东西。   夏孤寒正在思索中,忽然感觉顾晋年的脸在自己的视野里放大,还来不及反应,顾晋年就吻上他的唇。   一吻结束。   夏孤寒眯着眼睛看着顾晋年,顾晋年回望着他,突然说道:“这是给你答对问题的奖励。”   夏孤寒:“……”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伸手抢过顾晋年的手机,用自己的指纹解锁后,果然屏幕还停留在小说的页面。   他在小说里看到这么一句话——   【霸总勾起爱人的下巴,在他的唇上狠狠印上一吻,而后邪魅一笑,“真乖,这是给你的奖励。”】   夏孤寒:“…………”   他是不是应该感谢顾晋年没有冲他邪魅一笑?   夏孤寒把顾晋年的手机扔回去还给他,附赠一个无奈的轻叹。   还能怎么着?自家的老鬼只能宠着咯。   正在这时手机传来视频来电的提示音,应该是楚君珩问完问题回来了。   顾晋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看小说,还顺手帮夏孤寒接通了楚君珩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和楚君珩一起出现在视频里的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他正是负责这次新型毒品研究的专家。   专家看到夏孤寒后,说了和楚君珩之前差不多的话,提到夏孤寒的问题之后,专家很认真地做了解答,“我们需要的就是未经加工过的石头,主要的致幻作用就是来自这些石头。如果夏孤寒能够提供最后多的样品,我们保证会尽早研究出检测方案。”   这些石头都是阴间再普通不过的石头,夏孤寒只要去一趟鬼市就能拿到,不过他人现在不在雾州,必须得回去一趟。   “不用那么麻烦。”顾晋年看着小说说道:“你可以直接联系于默定,让他把石头放在鬼市出口,让部门的天师去拿就行。”   至于怎么联系于默定,有顾晋年在自然都不是问题。   有了顾晋年的保证,夏孤寒便直接和专家说道:“可以,样品由我负责。”   “那就麻烦夏老板了。”专家终于露出一点笑意,“还请夏老板尽快。”   这件事刻不容缓,越快研究出简单易行的检测方法越好。   夏孤寒自然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结束和专家的通话后,夏孤寒给楚君珩和重案组的其他成员布置了任务。   让特殊部门的人晚些时候去田东花园小区的路口取石头,又让夏孤江画一些灵气符,暂时封印住石头上的鬼气和阴气。专家都是普通人,肯定承受不住那么多鬼气和阴气的侵蚀。   夏孤寒这边才刚把任务巨细无遗地安排下去后,顾晋年那边已经联系到于默定,并且用夏孤寒的身份,让他往阳间送一些石头。   于默定接到消息的时候,鬼王正在他身边,于默定默默地把消息转给鬼王。   鬼王漫不经心地撸着怀里的小霸王,看到消息轻笑了一下,“你就问他,用多少鬼符来买石头?”   都是生意鬼,坐地起价是基操了。   于默定觉得夏老板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但还是按照鬼王的话回了消息。   不一会儿后,阳间的消息又来了。   于默定看到消息后,在心中道了一句果然,再一次默默地把消息转给鬼王。   [我有千百种办法可以弄到石头,但你只能从我这里买到鬼符。]   坐地起价?不可能的!夏老板才是卖方市场。   鬼王:……   “喵!”小霸王发出愤怒的吼叫,冲着鬼王龇牙咧嘴,然后从鬼王身上跳下来,哀怨地看着舔着被薅了毛的背部。   于默定往后退了几步,尽量远离鬼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尊上,您看怎么回?”   鬼王恼羞成怒地瞪了于默定一眼,“什么怎么回?什么问题都是我自己解决,我找你有什么用?”   话落气冲冲地拂袖离开。   于默定长舒了一口气,立马回复顾晋年,愿意为夏老板提供帮助,这就让人送些石头到阳间。   ***   酒店客房。   “搞定了?”夏孤寒见顾晋年又重新拿起手机看小说,料想事情应该解决得差不多了。   顾晋年点点头,“搞定了。”   夏孤寒:“他们就没找你要报酬?”   “他们不敢。”顾晋年言之凿凿地回答。   夏孤寒听出弦外之音了。于默定或者鬼王是找顾晋年要过报酬了,但顾晋年没给,十之八九是以鬼符的货源为威胁了。   夏孤寒很满意,觉得顾晋年学到了他的精髓。   他咳了咳,装作很正义凛然地说道:“下次还是可以给点辛苦费的。”   顾晋年望了过来,“真的?”   夏孤寒马上补充道:“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别给太多。”   顾晋年含笑道:“好,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邪魅一笑:   某鬼曾趁夏老板洗澡的时候,对镜子学了几遍。   结果——   某鬼:咦惹,好油腻。   关于鬼王:   一个被人捂住嘴巴的吃货。 第153章 子母蛊   于默定的速度很快, 顾晋年和他联系后二十分钟左右,特殊部门的人就在田东花园小区的路口等到了十几斤的阴间石头。   不过石头上还有留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了一行字——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转告夏老板, 这次免费送, 下次让他拿东西换!】   每一个字都特别用力,有种力透纸背的愤怒感。   夏孤江将封印鬼气和阴气的符箓贴在石头上, 抬眼就看到这张纸张。只看上面的字迹, 他就能感觉到写这行字的鬼有多么气急败坏了。   夏孤江幸灾乐祸地笑出声, 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发给夏孤寒。   【夏孤江:[图片]】   【夏孤江:熊猫头点名表扬.jpg】   【夏孤江:夏孤寒,你可以啊!都抠到阴间去了。】   好一会儿之后, 夏孤江才收到夏孤寒的回复。   【夏孤寒:多谢夸奖。】   是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夏孤江啧了一声,又看到夏孤寒发消息过来。   【夏孤寒:你通知苗盈盈,让她和丛旻一起来同州一趟。】   【夏孤江:OK。】   现在的线索大多集中在同州,又出现了蛊, 夏孤寒再厉害也是一个人,总有顾此失彼的时候。正好苗盈盈是巫蛊师, 让她来同州之后,暂时呆在任静静身边, 总能抓到给任静静下蛊的人的尾巴。   那人想害任静静,可任静静却没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至于把丛旻也一起叫过来……   就连夏孤寒也不得不承认,丛旻在查案的时候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结束和夏孤寒的聊天,夏孤江就去找苗盈盈。   苗盈盈接到通知后,给夏孤寒打了一个电话。   从电话里得知夏孤寒要她去同州做什么后,苗盈盈沉默了一会儿, 末了问道:“夏老板,你确定是子母蛊吗?”   苗盈盈所说的子母蛊并不是一种蛊的类型,而是巫蛊师里一个派系。这个派系的巫蛊师擅长炼制子母蛊,而后将母蛊留在自己的体内,子蛊置于受害者身上,利用母蛊牵制和控制受害者。   一般炼制子母蛊的巫蛊师,都很享受操纵别人人生的快感。这种操纵包括理智、感情、行为等等,但到最后都是想操纵其他人的生命。   苗盈盈所在的派系和子母蛊不同,以炼制各种各样的毒虫为主,一般不炼制母蛊,走得是直接干脆的路子。   这会儿苗盈盈忽然提起子母蛊,引起了夏孤寒的注意,“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子母蛊?”   “何芳的案子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所以重新审问过白素雪。”苗盈盈神态认真地说道:“从白素雪那里得知她下蛊的手段。”   苗盈盈组织了一下自己的措辞,继续说道:“白素雪在网上只学到一点皮毛,还不到给人下蛊的地步,她其实只是一颗棋子。”   也就是说,当时何芳和她父亲身上的蛊虫并非白素雪下的,而是有人借白素雪的手,下在何家父女身上。相当于当时已经有人盯上何家父女,但因为某种原因无法接近何家父女,这才找上白素雪。   这就能解释得通,白素雪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会收到那个网站的网址以及邀请码了。   “夏老板,当时我们只是听说何芳和她父亲的症状,判断出是什么蛊虫。但其实子母蛊中也有相似的症状,唯一不同的是,子母蛊可以人为控制受害者病情的走向。”   夏孤寒听懂了苗盈盈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说,何家父女中的是子母蛊?”   “对。”苗盈盈笃定道:“而且我还从白素雪口中得知一件事。”   苗盈盈:“在何芳检查出癌症晚期住院的时候,白素雪经过上级的授意,经常偷偷进入何芳的病房,将自己是如何和关怀远勾搭上的,又是如何设计何芳让她沦落至此的事一五一十都和何芳说了。”   生病之前,在何芳的认知中,关怀远还是一个敬职敬责的丈夫。白素雪特意到她面前炫耀,直接戳破了何芳自以为的完美婚姻和完美丈夫。   白素雪也坦白了,当时她在何芳面前不仅是“说”出真相而已,甚至还播放她和关怀远的“激情戏”,把关怀远的一些话通过录音播放给何芳听。   这些录音和视频里包括关怀远如何诋毁何芳和其父亲,又是如何算计何家的财产,日后如何处置何睿等等内容。   无情至极、阴险至极。   简而言之,那段时间白素雪无所不用其极地刺激何芳,想尽办法让何芳的精神和肉体受尽折磨。   按理说何芳那时还一息尚存,又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在知道真相后肯定会使一些手段让白素雪和关怀远这对狗男女付出代价。事实却是,到死何芳什么事都做不了。   苗盈盈说出自己的猜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猜测何芳当时中的是子蛊。而母蛊在白素雪的上级那里,在那人特意掌控之下,何芳不仅生命被别人捏在手中,就连自己的行动和意愿都被他人所左右。”   遭受丈夫的背叛不说,还无法保护自己的儿子,像个废物一样躺在病床上任人宰割。以她强势的性格,可想而知在生命的最后三个月里,她受到了什么样的折磨。   白素雪上级的真正目的并不仅仅想置何芳于死地,还想让她受尽折磨。   夏孤寒肯定了苗盈盈的猜测,又道:“你明天和丛旻一起过来,我把你安排到任静静身边,给任静静下蛊的人或许还会出现。”   夏孤寒有种预感,给何芳下蛊的人或许就是现在想害任静静的。   不仅仅是因为子母蛊,也因为何芳和任静静的相似之处。   不过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夏孤寒并没有说出来。   与此同时,丛旻也接到一通电话。   电话是星辰直播平台的负责人打来的,星辰直播打算在同州举办一场主播的线下活动,丛旻是星辰直播的人气主播之一,星辰直播平台特意邀请丛旻前往同州参加这场活动。   丛旻这次去同州有公务在身,他拿不准要不要参加这次线下活动,专门去咨询了楚君珩。   楚君珩还没回答,夏孤江就在旁边笑道:“去啊,为什么不去?线下活动早不开晚不开偏偏这时候开,又邀请你去,说不准我们这次案子的犯罪嫌疑人就在参加活动的人里面呢?”   陈末朗跟着调侃道:“是啊,凡是出现在你身上的巧合都不是巧合,那是是老天爷的指引。”   丛旻:“……”   他竟不知道怎么反驳。   “那……”丛旻犹豫地说道:“那我同意啦?”   苗盈盈刚好走过来,闻言好奇地问道:“同意什么?”   丛旻简单地复述了一遍。   “这是老天爷在给我们开绿灯啊!”苗盈盈的反应和其他人如出一辙,笃定道:“这个活动你必须参加!”   丛旻:“……”   他还想说什么,忽然感觉小腿被抱住了,低头看去,是苏彼的傀儡娃娃。   傀儡娃娃仰头阴恻恻地问道:“主办方包往返的路费吗?”   “包吧?”丛旻也不是很确定。   傀儡娃娃的眼睛立马变成星星眼,由衷说道:“真好,这样你和盈盈就可以免费去同州了,小老板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众人纷纷看向苏彼。   ——这是你的想法?   苏彼马上摇头,这是傀儡娃娃的想法,和她没关系!她拒绝背锅!   于是众人又把视线调转会傀儡娃娃身上。   傀儡娃娃嘿嘿嘿,“又省了一笔钱诶。”   众人:“……”   所以夏老板的抠门形象都已经深入傀儡心了吗?不过,怎么感觉傀儡娃娃也开始学习夏老板的精髓了呢?   ***   重案组内部发生的事夏孤寒暂时不知道,他解决完手上的事后,夜色也已经笼罩了整个世界。   要是放在以往,他早就困得不行了,但自从融合了时光石之后,夏孤寒的精神好了许多,到了这会儿还神采奕奕,并不觉得困。   他躺在床上煎鱼似地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睡着,最后干脆坐了起来望向一旁的顾晋年,“睡不着。”   不知道想到什么,皱了皱眉,“该不会以后都这么精神吧?”   困意虽消,但懒散犹在,只要一想到以后都睡不着,夏孤寒就觉得哪哪儿都难受。   “不会。”顾晋年跟着坐起来,盘腿坐在夏孤寒的身边,“等你的身体适应时光石就好了。”   凡事都有个适应期,时光石刚刚融进夏孤寒的身体,夏孤寒的身体自然也需要适应突然多出来的时光之力。   夏孤寒放心了,“那就好。”   “既然睡不着,”夏孤寒对顾晋年露出一抹灿笑,特意放低了音量,哑哑地说道:“不如我们……”   一双桃花眼微挑着注视着顾晋年,仿佛带着钩子,一举一动都像是对顾晋年提出无声的邀请,带着勾人的韵味。   “不如我们如何?”顾晋年凑近他,冰凉的气息喷洒在夏孤寒的脸上,声音喑哑。   下一秒夏孤寒却推开他,直接跳下床,朝顾晋年露出无辜的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去任家看看吧。”   话落,拿起外出的衣服钻进浴室,完全不管床上的顾晋年是否被他撩起了火气。   顾晋年:“……”   他无奈地摇摇头,只能盘腿静坐,等夏孤寒换好衣服出来,一起前往任家。   这个任家自然不是任静静家,而是任学博家。夏孤寒想去看看,半夜三更的任家和白天有什么不一样,任靖萧身边的厉鬼又是何来历。   作者有话要说:  丛.吉祥物.老天的路标.旻:重点都给你们画好了。 第154章 执念守护   今夜的夜色很是昏暗, 层层阴云遮住天上的星月,整个夜晚黯淡无光。   任家别墅一片寂静,任学博和纪静柔夫妻俩知道家里存在了不该存在的东西, 没到夜里就躲回自己的卧室里, 不敢再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任靖萧还在别墅里, 他们早就搬出去了。   好在大师给他们足以保命的符箓,夫妻俩才敢在有“脏东西”的别墅里安然入睡。   他们并不知道, 在他们睡着之后, 夏孤寒和顾晋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进入别墅, 没有惊动任何人, 甚至是鬼。   一人一鬼目标明确得来到任靖萧的卧室,一进去夏孤寒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阴气, 不过这些阴气根本拿他没办法,还没触碰到夏孤寒,就被一层气膜隔开了。   夏孤寒没急着去看躺在床上的任靖萧,而是慢悠悠地将这间四十几平米的房间看了一遍。房间的摆设很简洁, 地板上铺了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卧室的装修以黑白两色为主, 看起来简洁干净。卧室里配了卫生间和书房,夏孤寒打开浴室的门看了一眼, 没发现什么问题,又打开不远处书房的门,进入书房。   书房的主色调是原木色,走进去之后甚至还能闻到原木的清香味。两面墙壁铺着到顶的大书柜,书柜上摆满了书。办公桌摆放在书房的南面,上面放着一台电脑和一个相框,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书房似乎很久没人打扫了, 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   夏孤寒朝书桌走去,扫了一眼相框。   相框里有半张照片,照片应该很久远了,颜色褪得差不多,人物都泛着白,依稀可以看出是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孩儿。照片的另一半显然是被剪刀剪开的,痕迹很平整。   夏孤寒猜测,照片里的人大概是任靖萧和他母亲。   之前周警情就有和夏孤寒说过任靖萧的家庭背景,其中关于任靖萧母亲的内容只有几句。任靖萧的母亲名叫褚榕,和任学博是商业联姻,结婚两年后生了任靖萧,在任靖萧五岁的时候,和任学博离婚。   褚榕离婚后就出国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夏孤寒手中的这张照片应该是褚榕和任学博没离婚时的全家福,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又是谁把这张全家福里的男主人公任学博给剪了?   “孤寒。”   顾晋年似乎有所发现,在卧室里叫道。   夏孤寒放下照片走向顾晋年,“怎么了?”   顾晋年站在窗户边的绿植旁,见夏孤寒过来,就指着花盆说道:“看到了吗?”   松软的土层里露出一点黄色,夏孤寒在上面感受到灵气的波动。   “符箓。”   “嗯,”顾晋年点了点头,又指了几处位置,“那里、那里还有那里,都藏了符箓。”   夏孤寒顺着顾晋年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果然都能感觉到灵气的波动。夏孤寒刚开始还以为这些符箓是保护任靖萧的,毕竟置身于全是阴气的环境中,他却没被阴气影响。但细细一感受,夏孤寒就推翻了这个猜测。   这些灵气波动有些奇怪,不像是想要捉鬼,也不像是保护,如果要说起来,更像是禁锢或者驱使。   “就是驱使。”顾晋年主动为夏孤寒解惑,“这些符箓很有可能是黄丙安布下的,形成一个阵法,厉鬼进入这个房间,阵法将会变成烙印打在厉鬼身上。一旦厉鬼打上这个烙印,它便成了黄丙安的鬼奴,对黄丙安言听计从。”   顾晋年也是鬼,不过这个烙印对顾晋年就是无效的,他甚至可以轻易摧毁黄丙安布下的符箓,破坏阵法。   夏孤寒明白了,“所以说我们先前的猜测是错的,厉鬼并不是黄丙安或者任学博引来伤害任靖萧的。”   不仅不是他们引来的,而且很有可能是来保护任靖萧的。这个保护破坏了任学博的计划,所以任学博找来黄丙安,想要先除去这只鬼。   夏孤寒又走到任靖萧的床边。   床上的人睡得很熟,始终不知道有人进了卧室,夏孤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用他开口,顾晋年就已经知道要做什么了。   顾晋年心念转动之间,房间的阴气朝任靖萧漫去。然而这些阴气却无法接近任靖萧,在离他十厘米左右的距离时,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任靖萧周身也有一层屏障,这层屏障是由更浓郁的阴气和怨气组成,甚至还裹挟着深深执念,牢牢地守护着任靖萧,不让他受到阴气的侵扰。   夏孤寒的猜测得到证实,那只厉鬼果然是为了保护任靖萧而存在的。   不过夏孤寒心里还是有一个疑惑,那只厉鬼去哪儿了?   上次顾晋年来到任靖萧卧室的时候就没有见到厉鬼,这次厉鬼怎么又不在?而且看卧室里的符箓并没有被触发过的痕迹,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厉鬼都不曾来过。   夏孤寒正思忖着,耳边忽然想起爆裂声,下意识循声忘去,就看到藏在卧室各个角落里的符箓都被顾晋年给毁了。   不仅如此,顾晋年还在符箓的残骸上留下了很霸道的力量,明晃晃地告诉黄丙安,毁了他的阵法的鬼很厉害。   但夏孤寒并没有在这些力量上察觉到顾晋年的气息,是伪造其他厉鬼的力量。始终把握着一个度,很厉害但又不是无敌厉害,以至不会让黄丙安感到绝望。   很快夏孤寒便理解了顾晋年的用意,笑了出声。   当黄丙安察觉到自己不是“厉鬼”的对手时,有很大的可能会找其他人来解决这个“厉鬼”。顾晋年的做法相当于在黄丙安身上放了一个诱饵,吸引黄丙安身后的人出来,说不准还能拔出萝卜带出泥。   今晚收获还算不错。   夏孤寒打了一个哈欠,经过这番折腾,他也困了,朝顾晋年勾勾手指,“老鬼,回去了。我困了。”   顾晋年“嗯”了一声,伸手牵住夏孤寒的手,一起离开任家的别墅。   他们从大门进,又从大门出,一路慢慢悠悠,一点也不怕被人发现,简直嚣张至极。   夏孤寒和顾晋年离开后不久,黄丙安就急匆匆赶到任家别墅,吵醒任学博和纪静柔后,一脸凝重地赶往任靖萧的卧室。   任靖萧被轰然砸开门的声音吵醒,见到进来的人,他依旧什么话都没说,只静静地注视着黄丙安,漆黑的眼睛犹如一片死海,看不出一点情绪。   在黄丙安的眼里,任靖萧犹如死人,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任靖萧,径直朝自己放置符箓的地方走去。   他一共在任靖萧的卧室里放置了九枚驱鬼符,却找不到一枚完整的驱鬼符,像是被闪电击中一样爆炸开了,全部变成焦黑的模样。   驱鬼符上的能量还未消散,黄丙安拿手去触碰,指尖立马传来强烈的灼烧感,刺骨的疼痛带着被电过后的酥麻顷刻间传遍了全身。   尽管黄丙安立马收回手,但还是让那股澎湃霸道的鬼力从他的指尖进入他的身体,重重地蹿进他的心脏。   黄丙安只觉得心脏上传来强烈的闷痛,腿下一软。好在及时扶在一旁的桌子上,不然就跪到地上去了,但他的心脉还是被鬼力所伤,没忍住喷出一口血。   黄丙安用手撑着自己,好一会儿之后才缓过劲来,脸上一片苍白之色,嘴角还淌着血,看上去又虚弱又狼狈。   任靖萧坐在床上定定地注视着黄丙安,被子下的手紧拽着床单,见黄丙安被自己的符箓所伤之后,心里紧绷着弦松开了,手也跟着放松,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掌心出的汗已经濡湿了床单。   任靖萧垂下眼睑,不声不语,直到黄丙安踉跄地离开卧室。   门重新关上,外界的光被挡在门外,整个房间再次陷入黑暗之中。任靖萧却一点也不害怕黑暗,甚至因为处于黑暗中而显得安心。   “是你吗?”任靖萧在黑暗中喃喃自语,语气温柔,“他们伤害不了你是吗?”   回应任靖萧的是无尽的寂静,但任靖萧却觉得有什么东西紧紧地裹住他,强大而温柔。   任靖萧轻声笑道:“谢谢你。”   ***   黄丙安受着伤从任靖萧的卧室出来,着实吓了任学博纪静柔夫妻俩一跳。两人犹豫了一会儿才迎了上去,却也不敢靠近黄丙安,只在距离黄丙安一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心有戚戚地问道:“黄大师,你没事吧?”   “没事。”黄丙安冷冷地看了夫妻俩一眼,哪里会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任学博面露希冀地问:“黄大师,那……那个东西还在……在吗?”   在任学博看来,黄丙安肯定是和厉鬼进行了激烈的打斗才受伤的。虽然打斗的时间短了点,但起码黄丙安还活着,伤得好像也不是很重的样子。那么那个东西肯定被黄丙安除去了。   黄丙安对上任学博充满希望的眼神,差点又吐出一口老血。   他能说他不仅连厉鬼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厉鬼的残余力量打伤了吗?   任学博见黄丙安没回答,又问了一次,“黄……黄大师?”   “哼!”黄丙安重重地哼了一声,装作没听见地甩手走人。   留下夫妻俩面面相觑。   纪静柔:“学博,你说黄大师是什么意思?”   任学博:“大概捉到了吧?”   “要不……”纪静柔颤着声音说道:“我们搬走吧?”   “……我看行。”   纪静柔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不甘心地说道:“那任靖萧呢?”   任学博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劲,仿佛他口中的人不是他父亲和儿子,“随便留个人下来照顾他,吊着一口气等老爷子死了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顾晋年:我只用了一分力,黄丙安不会感到绝望的。   黄丙安:啊,我快不行了。   顾晋年霸道总裁式冷笑:呵,人类不堪一击。 第155章 匆忙搬家   夏孤寒从任学博家回到酒店后沾床就睡, 一夜无话,转眼就到了天明。   同州冬天虽然不是很冷,但早晨的温度还是偏低的, 就算融合了时光石, 夏孤寒还是没改变怕冷的体质, 缩在被窝里赖了好一会儿床才慢悠悠地爬起来。   如往常一样,等他洗漱完从浴室里出来, 顾晋年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 完全按照夏孤寒的喜好来, 根本就不用夏孤寒操心。   早餐吃完没多久, 周警情找了过来。   彼时,夏孤寒正坐在阳台上晒太阳, 整个人笼罩在灿金色的阳光之下,似乎被渡上一层光晕,衬得那张俊美的脸庞越发精致。   人都是视觉动物,周警情也不例外。她看着夏孤寒稍稍呆了一下, 一会儿后才移开落在夏孤寒脸上的目光,同夏孤寒打招呼道:“夏老板, 早上好。”   “早。”夏孤寒懒洋洋地坐着,桃花眼里尚还带着一丝惺忪睡意。   周警情知道夏孤寒的性格, 开门见山道:“任学博和纪静柔今天一大早就搬离别墅了。”   因为任靖萧的病情,周警情对任学博多有关注,所以夫妻俩搬家的时候,周警情第一时间就收到消息。   这个消息让周警情有些猝不及防,她完全没想到任学博会把任靖萧扔下,匆匆忙忙搬家。   他们不应该时刻盯着任靖萧,不给别人可趁之机吗?   “搬家了啊?”夏孤寒不知道想到什么, 勾唇笑了,撩起眼皮往顾晋年的方向看去。   看来顾某鬼昨天真的把人吓得不轻。   顾晋年察觉到夏孤寒的目光,只伸手在夏孤寒的头发上揉了一把。   周警情见夏孤寒毫不意外的反应,便猜到夏孤寒应该清楚个中缘由,不过她没追问,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夏老板,现在别墅里只有一个人在照顾任靖萧,我想请您和我一起过去看看任靖萧。”   这就是她今天来找夏孤寒的原因,既然答应了任靖萧要医好他,周警情肯定要负责到底。只是生理上的病她可以医治,但那只厉鬼,恐怕只能夏老板出手了。   “厉鬼就不用管了,它没有害人之心。”夏孤寒打了个哈欠,声音显得有些含糊,“你尽管医治他就是。”   周警情虽有些惊讶,却不疑有他。最后和夏孤寒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   夏孤寒:“慢走。”   等周警情离开,夏孤寒一把拿开顾晋年的手机,由下至上盯着顾晋年看,眼神满是促狭的意味。   顾晋年垂眸对上夏孤寒的目光,“怎么了?”   “猎物似乎被你吓跑了。”夏孤寒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说道。   任学博和纪静柔一大早就搬离那栋别墅,显然是没有从黄丙安身上获取到足够的安全感。或许黄丙安也怕了,不再管任靖萧的事了呢?   毕竟任靖萧只是任家豪门恩怨中的牺牲品,和阴间的石头并无关系,是死是活对阴间石头计划没有任何影响。   “放心,吓不跑。”顾晋年倒是信心满满,没有人比他更理解一个强大的鬼使或者鬼奴对驱鬼天师的重要性和吸引力。   黄丙安或许怕了,但并不想放过那只“厉鬼”。   正是因为感受到“厉鬼”的强大,黄丙安还会回来,然后想尽办法将“厉鬼”收为鬼使或者鬼奴。如果他力有不逮,自然会将“厉鬼”的存在告知黄家的其他人。   夏孤寒见顾晋年言之凿凿,暂且信了他的话,只等着顾晋年这个“诱饵”钓出更大的鱼。   他看了一眼时间,“苗盈盈和丛旻差不多该到了吧?”   夏孤寒话音刚落,手机就传来消息提示音,正是苗盈盈发过来的。   【喵喵不可爱:夏老板,我们到了。】   【喵喵不可爱:我是直接来酒店找你,还是去找任静静?】   苗盈盈这次过来虽然和丛旻坐一班飞机,但是两人装做不认识的样子一前一后下了飞机。丛旻一下飞机就被星辰直播的主办方接走了,苗盈盈则去找夏孤寒。   夏孤寒懒得出去一趟,直接给苗盈盈发了任静静家的地址,让苗盈盈直接去找任静静。   苗盈盈会来的事,夏孤寒已经提前和任静静说过了,任静静对此自然毫无意义。   既然是保护自己的人,任静静肯定要去机场接苗盈盈的。所以苗盈盈结束和夏孤寒的对话,刚收起手机,就看到接机口有人举着自己的姓名牌在等着自己。看到那人肩膀上坐着的大一,苗盈盈立马猜到对方的身份,直接朝对方走了过去。   任静静不认识苗盈盈,但她肩膀上的大一认识,看到苗盈盈后,立马在任静静的耳边小声说道:“妈妈,盈盈来啦,那个穿红色卫衣的就是。”   相处了一两天,三只小的现在喊任静静妈妈已经毫无压力了。   就这一会儿功夫,苗盈盈已经走了过来,任静静马上对她露出一抹客气的笑,“你好,我叫任静静,夏老板的委托人。”   “苗盈盈。”   互相介绍完之后,任静静和苗盈盈一起上车。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有大一在其中调节气氛,倒也没产生什么尴尬的气氛。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车子抵达同州山水小区。任静静把车停好之后,想下车给苗盈盈开门,苗盈盈却先她一步下车。   等任静静下车后,苗盈盈似乎看透她的心思,开玩笑般说道:“静静姐不用对我太客气,毕竟我是静静姐的助理,哪有老板给下属开门的道理?”   为了防止他人的猜忌,苗盈盈现在的身份是任静静新招收的助理。   任静静也反应过来了,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瞧我这个记性,”说到这,假模假样地摆起了老板的谱,“那么,苗助理现在和我回家吧。”   苗盈盈:“得令。”   两人一前一后往别墅里走去,刚走到客厅任静静就感觉到家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平时这时候沫沫都和三只小的不是在客厅就是在花园疯跑,可今天不仅没看到沫沫和大二大三的身影,还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这让任静静有些不习惯的同时,又感到一丝丝的不对劲。   她先招呼苗盈盈坐下,正好嫂子在厨房里为沫沫准备小甜点,她走进去厨房,小声问道:“嫂子,怎么回事?沫沫呢?”   “徐留回来了,”嫂子有些谨慎的说道:“现在在书房和爸说话。”   虽然还不确定花园泥土里的东西是不是徐留放的,但到底小心为上。任静静的嫂子见徐留到来后,马上哄着沫沫回自己房间玩去了。她尽量不让徐留和沫沫接触,谁知道徐留会不会对沫沫动手?   知道任静静担心任学礼,嫂子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大二也在书房,徐留要是真想伤害爸,大二不会让他得逞的。”   任静静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还是相信三只小的。   烤箱“叮”了一声,嫂子烤好的小饼干刚好出炉,嫂子给装任静静装了一份,“赶紧去招待客人。”   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任静静并没有告诉家里自己遇到危险的事,只说今天会有一个朋友上门。   “行,那我出去了。”任静静端着小碟子回到客厅,把饼干放到茶几上招待苗盈盈。   她直接和苗盈盈说道:“徐留来了。”   “徐留?”苗盈盈挑了挑眉,倒不意外,只觉得徐留实在胆大,“他还真敢回来啊?”   还真对夏老板说对了。在任学礼没出事之前,幕后之人可舍不得徐留这枚棋子,所以这才早早地把徐留送回任学礼身边了。一旦任学礼出事,徐留这枚棋子失去效用,幕后之人十之八九不会放过他。   苗盈盈叼着一块小饼干,含糊地安慰任静静:“不用担心,有夏老板在,徐留纵使有通天的手段,也逃不出夏老板的手掌心。”   她的态度虽然散漫,但提起夏孤寒时信任和崇拜却是实打实的,眼睛都亮了许多。   “我也相信夏老板。”任静静赞同苗盈盈的说话。   虽然夏孤寒看着年轻,又永远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但莫名得令人感到安心。仿佛有他在,这世上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   苗盈盈就此在任家住了下来,一同留下来的还有徐留。   徐留本就是任学礼的生活助理,以前也经常在任家留宿。所以听任学礼让他住下来,他并没有怀疑,只觉得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徐留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长得魁梧,但一张脸看起来却很憨厚,笑起来憨憨的,和魁梧的身材形成强烈的反差。他大学毕业就在任学礼身边工作,至今也有十三年了。   十三年,一段很长的时间,足够任学礼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憨厚老实、随遇而安,虽然没有上进心,但会很认真地完成任学礼指派给他的每一项任务。任学礼早就把徐留当做自己的亲人,完全不曾想过徐留会背叛自己,联合外人暗害自己。   就算到了这时候,任学礼私心里还是相信徐留的,这次让徐留留宿,想“引蛇出洞”的同时,也是给徐留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任学礼看着一旁的徐留,在心里暗暗道:徐留啊徐留,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   半夜,整个世界重归寂静。   任家别墅也陷入一片安静中,所有人都进入香甜的梦乡。而有夜色的掩护,正是做坏事的大好时候。   位于一楼左边的客房房门悄然无声地打开,徐留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他的手上拿着一个白瓷瓶,当他的视线落在白瓷瓶上时,憨厚的脸上出现了贪婪与挣扎之色,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打开白瓷瓶,去吸食瓷瓶里的东西。   徐留另一只手用力地手掐着自己的大腿,让痛觉抵御瓷瓶里的东西带来的诱惑。并不断和自己说,只要这次做成了,以后就有源源不断的“货源”,又何必盯着这一瓶?   “呼……”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悄然无声地朝楼上走去。   任静静和任学礼的卧室都在二楼,可徐留却没有在二楼多做停留,而是径直走向三楼。   任靖煊和妻子的卧室就在三楼,靠近楼梯的位置,再往左边走,就是沫沫的公主房。   沫沫今年五岁,是个很独立的孩子,从四岁开始就和爸爸妈妈分房睡了。   这份独立和乖巧正好方便了徐留。   他走上三楼后,在楼梯口停留了一会儿,没听见任靖煊的房间里有什么动静,这才放心地走向沫沫的公主房。   徐留这次的目标并不是任学礼,而是仅有五岁的沫沫。   作者有话要说:  任家关系:   任学博【哥哥】:褚榕[前妻]、纪静柔(第二任妻子),任靖萧[前妻儿子]、任靖杰[与纪静柔的儿子]   任学礼【弟弟】:任靖煊[儿子]、任静静[女儿] 第156章 新人天师   “啵——”   白瓷瓶瓶盖打开的声音被寂静的黑夜无限放大, 可徐留已经无法去在意这个声音会不会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了。明明白瓷瓶里的黑色粉末没有一点气味,可当瓶盖打开的那一瞬间,徐留觉得自己的每一寸神经都受到冲击,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吸了它!吸了它!   他近乎癫狂地耸动着鼻子, 想要借由吸气的气流吸进瓷瓶里的粉末。似乎真的有粉末钻进徐留的鼻子, 下一瞬徐留露出登上极乐的表情。   不过他并未忘记自己的任务,贪婪地注视粉末好一会儿, 才跪趴着将黑色的粉末倾倒进门缝里。他的动作极其小心, 深怕浪费一粒粉末。   待瓷瓶里的粉末都倒完之后, 徐留伸手去口袋里抹打火机。   然而伸手却抹了个空。   徐留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记得他出来的时候还特意检查过一遍,把打火机带出来了, 怎么会不见了呢?   徐留正纳闷着,面前忽然伸出一个“东西”,那“东西”和打火机差不多大,而打火机就放在这个“东西”上。   与此同时, 一道略显沙哑的男童音响起,“叔叔, 你要找的是这个吗?”   这道声音离徐留极近,仿佛就凑在徐留的耳边。   徐留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也看清了抓着打火机的“东西”是什么了——那是一只手,小小的,却无比逼真,借着窗投进来的血色,徐留仿佛可以看到白皙的手臂上凸显出的青红色血管。   那道沙哑又阴沉的童音再次在徐留耳边响起,“叔叔,你怎么不回答我呀?你到底是不是要这个呀?”   声音又贴近了一些, 徐留甚至可以感受到阴凉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耳边。   “叔叔?”   声音像是有蛊惑之力一般,诱使徐留僵硬地转头。才刚刚偏离一点儿,就对上一张脸。   脸的主人似乎就趴在他的后背上,下巴懒懒散散地搁在他的肩膀上,笑得一脸天真无害。可是那张惨白的脸,浓黑的眼圈,以及笑时露出尖锐的獠牙却成了徐留的噩梦,仿佛随时可以夺走他的呼吸。   徐留终是没忍住喊叫出声:“鬼!有鬼!”   他先是跌坐在地上,然后四肢并用地爬起来,没跑几步又摔倒,又一次爬着向前。   可眼前的这条走廊就像是永无止尽一般,无论徐留怎么跑,都泡不到尽头。那个娃娃一样鬼还趴在他的肩膀上,发出天真无邪的笑。   “咯咯咯咯。”   “咯咯咯咯。”   小声成了这个夜里唯一的声音,就在徐留耳边不断回荡。   徐留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实在跑不动了,没忍住停下来休息。那鬼娃娃只有一点儿大,可趴在徐留的背上却像越来越重,最后像一座山一样压在徐留的背上,直接把徐留的双腿给压弯了。   “啪”得一声,徐留硬生生地跪在地上。   徐留语无伦次地求饶,“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是我想要害沫沫,是有人逼我这么做的!只要你放过我……我马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有人站在黑暗中打开了走廊上的灯。晕黄的光驱走了黑暗,却也照亮了徐留此刻狼狈不堪的样子。   突来的灯光让徐留怔愣了一下,下意识拿手去遮挡眼睛,一会儿之后,他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任学礼。   他静静地注视着徐留,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情绪,一如既往的严肃威严,可徐留却知道,一切都变了。   “任……”   徐留张张嘴想说什么,然而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憨厚的脸上满是窘迫之色。   此刻他已经无法思考自己为什么会面临这样的境地,也无暇顾及那个鬼娃娃到底是怎么回事。大脑飞速运转,想着如何解释今晚发生的事。   只是还没等徐留开口,任学礼就冷冷地说道:“花园泥土里的东西也是你撒的吧?”   他的语气很笃定,不给徐留辩驳的机会。   “任总……”   徐留整个人跪在任学礼的面前,怔怔地看着任学礼。   他已经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败露了。任学礼今晚特意留下他,是对他的一场考验,也是对他最后的信任。   而他确实辜负了任学礼的信任。   徐留祈求地望着任总,“任总,您听我解释,我……”   任学礼没给徐留解释的机会,转身离去,背影看上去显得有些沧桑。   徐留注视着任学礼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掩面嚎啕大哭,哭声里充满了悔恨。   苗盈盈将黑色的粉末重新装回白瓷瓶里,走到徐留身边,低头见他哭得伤心,讽刺地勾起嘴角,“后悔?你要是知道什么是后悔,就不会亲手将自己的侄子推入地狱。”   徐留闻言猛地抬头看向苗盈盈,因为太过突然,他没来得及掩饰自己眼中的情绪。那双被泪水浸满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点悔意,只有无尽的阴冷和暴戾,衬得他那张憨厚的脸犹如狰狞的鬼面。   苗盈盈一点都不意外,当他决定对自己侄子动手的时候,他已经堕入地狱,成为双手布满鲜血的恶魔。   “你到底是谁?”徐留死死地盯着苗盈盈,眼神毒辣得仿佛要将苗盈盈碎尸万段。   苗盈盈哂笑:“你管我是谁?”   “也是。”   徐留不纠结这个问题,忽然露出一抹神经质的笑,“一个死人,又有谁在乎你是谁呢?”   苗盈盈耸耸肩,并不怕徐留言语中的威胁。   走廊里忽然陷入沉默。   徐留面上的神色渐渐从阴狠变为错愕,最后变为难以置信。   熟悉的童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不在徐留的耳边,而是在苗盈盈的脚下。   大二仰着头,故作天真地问道:“盈盈,他干嘛看着你呀?难道他以为他的眼神可以杀了你?”   苗盈盈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可能他这里有病。”   大二煞有介事地大声重复:“原来他脑子有病啊!”   察觉到徐留看向自己,大二朝徐留龇牙咧嘴了一番,又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勾起徐留刚刚不好的回忆,脸瞬间黑了下去。   苗盈盈一把将大二薅到自己怀里,一手抱着大二,一手通知同州特殊部门的人过来把徐留带走,暂时关押在同州的特殊部门里。   徐留就是一个普通人,自以为最大的依仗失去了作用,自然插翅难逃。   几十分钟后,特殊部门的人过来将徐留带走,苗盈盈把人送出了门,直到消失在视野中,她才重新回到别墅里。   回到客房后,她抬起一只手对着灯光,一只极其细小的虫子在灯光下扭动身体,艰难地在苗盈盈手里挣扎着。   如果刚刚徐留想要杀的人不是苗盈盈,而是任家的其他人,那么这只虫子将会顺着徐留的目光悄无声息地进入其他人的身体里,而后吸收徐留身体里的力量,引爆蛊虫,来个同归于尽。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苗盈盈,是个出色的巫蛊师,及时抓住了那只细小的蛊虫。   徐留肯定不知道,他以为的杀人出逃的办法,其实只是幕后之人杀人灭口的诡计罢了。   ***   同州市的特殊部门一个月前才刚刚成立,经过一个月的磨合,一切都步入正轨,井井有条地向前推进着。   三天前,同州市特殊部门接到总部的通知,让他们参与一件大案的调查。这还没过去三天,一个重要的嫌疑人就已经捉拿归案了。   午休刚过,特殊部门里的成员还没进入工作状态,多多少少有些懒散,有些人还聚在一起说小话。   “听说待会儿有总部的人过来审问徐留。”   “谁啊?”   “我听组长叫他夏老板,”这个天师进入特殊部门没多久,并不知道夏老板是谁,这会儿神神秘秘地说道:“我们组长外号不是铁面吗?可和那个夏老板讲电话的时候,表情甭提多恭敬了。所以你们知不知道夏老板到底是谁啊?”   夏老板是谁?只要参加过雾州天师座谈会的天师都知道他是谁。   年纪轻轻就在驱鬼一术上打败了黄家家主,各家术法无一不精通,是天师界百年都不一定会遇到的天才人物。   新人天师听着同事们滔滔不绝地讲着当初座谈会上的场景,面上不由露出向往之色。虽然没见过夏老板其人,但他的脑海里却渐渐勾勒出一个“夏老板”。   夏老板很年轻,但他很强,气场超过组长铁面,所以他肯定是一个身高将近两米或者超过两米的伟岸男人。作为全能天才,他一拳砸下去能把强给砸塌了,那肯定比铁面魁梧,说不定肌肉贲张,看起来充满了男人气概……   随着新人天师的遐想,夏老板的形象在他脑中渐渐立体起来,让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夏孤寒。   他想了想,和同事们说道:“你们帮我打个掩护,我去会客室蹲一蹲,看看能不能蹲到夏老板。”   同事体谅他的好奇心,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新人天师立马朝会客室小跑过去。   他抵达会客室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了。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人,他姿态慵懒地瘫坐在沙发上。明明坐没坐相,却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反而有一种不羁的潇洒感。   新人天师想了想走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下,小声问道:“你也是来蹲夏老板的?”   没等对方回答,他又说道:“我刚刚听说夏老板的威名,很好奇他是什么样的人,就想过来看一眼。话说,你见过夏老板吗?”   夏孤寒撩起眼皮看了身旁的少年天师一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思索着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顾晋年在一旁揶揄道:“夏老板,你魅力可真大,还没见过你呢,就成了你粉丝了。”   夏孤寒不搭理顾晋年,真以为他没闻到空气里飘荡的淡淡的醋酸味?   新人天师见夏孤寒没回应自己,还想问什么,余光扫到组长风风火火地朝会客室走来,像极了见了老鼠的猫,吓出了幼儿园学生坐。背脊挺得直直的,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敢动。   铁面暂时没空理他,径直走到夏孤寒面前,肃然的表情瞬间换上恭敬,笑意吟吟地朝夏孤寒伸出双手,“夏老板,感谢您莅临同州天师协会进行指导工作。”   坐在沙发上犹如雕像一般的新人天师僵硬地转头看向夏孤寒。   等等!   他就是夏老板?那么厉害的人物,为什么看起来比组长还小了一圈?   新人天师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夏孤寅拍拍新人天师的肩膀,露出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我懂你,不过房子塌了而已。   温馨提示:夏孤寅是夏孤江的弟弟,刚粉上老鬼就塌房的那个。 第157章 读心之术   夏孤寒仿若没看到新人天师眼中的震撼和难以置信之色, 朝新人天师点点头,“你好。”   新人天师的脸涨得通红,触电一般站了起来, 紧张得都不知道把手放哪里, 连说话都变得大舌头, “夏……夏老板,你好。”   铁面很是威严地扫了新人天师一眼, 新人天师立马缩了缩脖子, 就听到铁面同夏孤寒介绍道:“夏老板, 他叫张景林, 就是我在电话里和你说的那个小子。”   “会读心的那个?”夏孤寒看向张景林,眼神中稍稍带着点打量的意味。   铁面:“对, 就是他。”   “行。”夏孤寒收回目光,朝会客室的门口走去,“让他跟我一起来吧。”   铁面:“好。”   然而等夏孤寒都走到门口了,张景林还没反应。铁面伸手推了推他, “还愣着干嘛?赶紧跟上。”   “哦……哦。”少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立马小跑地追上夏孤寒。   夏孤寒来到特殊部门的审讯室,徐留现在就在审讯室里, 等待审问。   只站在审讯室门外,夏孤寒就听到从审讯室里传来痛苦的呻吟声,伴随着声音一起传来的,还有细微的撞击声。   夏孤寒伸手打开门,没了阻隔,审讯室里的声音完完全全传了出来,那并不是呻吟声, 而徐留难耐的歇斯底里。他的瘾似乎发作了,不断在地板上翻滚吼叫,时不时抱着脑袋,用头去撞击墙壁。   “他这样多久了?”夏孤寒问审讯室里的天师。   天师:“差不多半小时了。”   半个小时啊……   夏孤寒看了在地上打滚的徐留一眼,并没有给出太大的反应,慢悠悠地走到桌边坐下。   张景林则是盯着徐留看了许久,而后斩钉截铁地说道:“夏老板,他是装的!”   夏孤寒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他也看出来徐留是装的,不过是为了躲避审问罢了。   “夏老板……”张景林颇为犹豫地开口,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充满跃跃欲试的光芒,带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冲劲。他定定地看着夏孤寒,问道:“可以让我来审问他吗?”说完还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有我在,他不可能说谎。”   夏孤寒还记得组长铁面说张景林会读心术,这会儿见少年想试一试,也愿意给少年这个机会。他点了点头,“可以。”   “我一定会把他的老底都掀出来的,夏老板请放心!”张景林喜形于色地说道。   张景林和夏孤寒保证完之后,就走到徐留身边。可以明显看到,当张景林在停下的时候,徐留的动作停停滞了一下,才继续哀嚎打滚。   “安静!”张景林蹲下身,细长的手指突然扣住徐留的下巴,声音很轻,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和之前的冲动心大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   夏孤寒听到张景林的声音,抬头望了过去。   只见少年身上忽然出一团寻常人肉眼看不见的气雾,当少年的手放在徐留身上时,那团气雾便飞到徐留身上,慢慢变成一层薄膜,将徐留笼罩在其中。   夏孤寒并不知道这团气雾是什么,但当这团气雾出现的时候,整个审讯室像是突然多了无数无处不在的眼睛。就连夏孤寒都有一种被时刻监控着,无所遁形的感觉。   “老鬼,”夏孤寒微微眯着眼,偏头问顾晋年,“真的有读心术吗?真的有人可以窥探到所有人内心的想法吗?”   “或许有吧。”顾晋年的视线落在张景林身上,“那小孩儿不就是一个例子?”   “看看吧。”   看看张景林是否真的能从徐留心里读出他们想要的信息。   当气雾形成的薄膜覆盖在徐留身上时,徐留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一般,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停住。眼球稍稍凸了出来,嘴巴瞪得大大的,肢体显得有些扭曲。   张景林的手就放在徐留的一只手上,在徐留静止住的那一瞬间,他闭上了双眼,仿佛跟着一起进入静止状态。   前一刻还充满哀嚎声的审讯室忽然安静了下来,时间仿佛止住了一般,没人再发出一点声响。   夏孤寒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他似乎对读心术很好奇,一直盯着张景林看,一双桃花眼里充满了盎然的兴味。   顾晋年倒没什么兴趣,背靠着墙壁上看小说,只偶尔的时候抬头瞄一眼,又继续看小说了。   如此沉默地过了二十几分钟,张景林终于睁开了双眼。相较于二十几分钟前,此刻的张景林明显虚弱了很多,大抵是用力过猛,过于疲惫了。   他蹲着缓了一会儿,站起来的时候,还是晃了一下。好在一旁的天师及时伸手扶住他,才没软到在地上。   “谢谢。”张景林谢过搀扶自己的天师后,转而望向夏孤寒,他看起来很疲惫,但一双鹿眼却极亮。如武侠片里的大侠一样,豪迈地朝夏孤寒拱手说道:“夏老板,幸不辱命。”   随着张景林的话音落下,覆盖在徐留身上的那层气膜随之消失,徐留恢复“演戏”的自由,他似乎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一旦能动了,就继续哀嚎打滚。   夏孤寒都没看徐留一眼,只问张景林:“都知道了?”   “嗯嗯!”张景林重重点头,“我都读出来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夏孤寒,求夸奖的表情简直和三只小的如出一辙。   到底还是小孩儿,一点都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   夏孤寒不吝夸奖道:“你做得很好。”   张景林便露出嘿嘿嘿的傻笑,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夏孤寒莞尔,他起身,“走吧,找个地方给我说说。”   审讯室里徐留的背景音太强,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张景林提议:“去会议室吧?”   “带路。”   “夏老板请和我来。”   几人不再管徐留,陆续走出审讯室。   顾晋年并没有马上跟着出去,而是蹲下身用手碰了徐留一下,眸光微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顾晋年来到会议室的时候,张景林已经和夏孤寒讲起了从徐留记忆里读到的内容。   顾晋年走到夏孤寒身边站好,夏孤寒抬眸望了他一眼,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分开。   张景林并没有留意到夏孤寒的小动作,激情满满地开始讲述属于徐留的故事。   ***   以前的徐留确实是任学礼印象中的样子,敦厚老实,做事认真细致。他或许不是任学礼那么多下属中最聪明的,但绝对是最有耐心最细致的,任学礼很多事交给他都很放心。   他也是一个顾家的人,自己没结婚,便把哥哥的儿子当成自己的儿子疼。发工资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给侄子买礼物,叔侄俩的关系一直很好。   后来侄子诊断出抑郁症,也是徐留跑前跑后为侄子找最好的医生。甚至不惜借助任学礼的关系,让全国各地的心理医生去到降州为侄子进行会诊,就是想尽快治好侄子。   侄子的病情在徐留和他自己的努力下渐渐好转,徐留却遇上事了。   两个月前,徐留朋友生日,吃完饭后大家一起去夜店蹦迪,徐留本不想参加,奈何朋友们兴致高昂,他不想太扫兴,心想到时候喝一杯酒再走。   而就是这一杯酒将徐留推下万丈深渊。   那杯酒被下了料。   不知道是谁在酒里下了黑色的粉末,由于夜店灯光昏暗,徐留并未注意到,他喝下了那杯酒。   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徐留被黑色粉末——神仙散控制了。   他刚开始还挣扎着抵抗神仙散的诱惑,然而一点办法都没有,每时每刻就像有大火灼烧着他一般,耳边时时刻刻都有一道充满蛊惑的声音,勾着他再去那家夜店。   理智被烧毁了,那道声音主宰了徐留的神魂,他彻底堕落了。   徐留再次前往那家夜店,才进去没多久,就有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主动来找他,把他带到包间,点燃黑色粉末。   袅袅升起的黑烟终于缓解了徐留身体里的灼烧感,他感觉自己活过来了,而他也彻底迷上了那种仿佛漫步于云边的极乐之感。   戴口罩的男人给徐留下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给了徐留几盒熏香,给徐留的侄子用。   徐留刚开始没接受,回去犹豫了几天。   几天后,瘾再次犯了,徐留只能再次前往夜店找到口罩男,接受了这一个任务。   有一就有二,当口罩男给他一盒黑色粉末让他参杂到任学礼家的泥土里时,徐留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不久后,徐留就听到侄子自杀的消息,他整个人都傻了,怒气冲冲地去质问口罩男,却没得到任何答案。   可是徐留已经彻底被口罩男控制了,他心里纵使有再多的不甘和怨言,也只能按着口罩男的指示做。   三天前,口罩男又给徐留下了一个任务——让任学礼的孙女吸食神仙散。   徐留知道神仙散的厉害,一旦沾染上就再也戒不掉,大人都没办法,更何况是个小孩儿?可徐留没办法,想让自己活命,就必须听口罩男的。   于是就有了昨晚任家发生的事。   ***   张景林越说到后面,面上的表情越不愤,连说话的语气都充满了怒气,终于把徐留的记忆说完后,张景林面红耳赤地叱骂道:“他们还是人吗?简直就是个畜牲!连小孩儿都不放过!”   可想到徐留的时候,张景林又无限唏嘘,好好一个人,竟然被那些人搞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什么神仙散?明明是把人弄成恶鬼的恶鬼散!   啊不,辱神仙和恶鬼了。 第158章 拜见欧皇   过了好一会儿, 张景林的情绪才平复下来,又恢复之前的模样。   夏孤寒理了一遍张景林的话,问道:“知道是哪家夜店吗?”   张景林皱着眉头回忆了一遍, 最后苦恼的摇摇头, “不清楚, 我没在徐留的记忆中看到这家夜店的名字。”   夜店绝对是关键性线索,然而独独这个线索变得模糊了。   不过夏孤寒并没有追问, 朝张景林说道:“今天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张景林马上摇头, 声音充满干劲, “这是我应该做的, 但愿能帮得上忙。”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夏孤寒再次夸奖了少年人,惹得张景林眉飞色舞的, 很是兴奋,“夏老板,接下来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暂时不用,”夏孤寒边说边起身, 朝会议室的门口走去,“需要你帮忙的时候, 我会让你的组长通知你。”   不能马上参与调查,张景林难免有些失落, 但还是应了一声“好。”   夏孤寒已经走到门口,背对着张景林摆摆手后,离开了同州特殊部门。   他离开后没多久,张景林就被铁面叫进办公室。   “坐,”铁面让张景林坐到自己对面的椅子上,“怎么无精打采的?夏老板没让你帮忙?”   “不是。”张景林在铁面面前根本不敢放肆,坐得板板正正的, 回答了一个不是之后,就不再说话。   可铁面还是能猜出张景林内心的想法,直言道:“还是你觉得夏老板对你不满意,所以没叫你加入这次案件的调查?”   张景林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如实点头,“嗯,夏老板好像不是很满意我。”   铁面也没说什么话安慰少年脆弱的心,反而很严肃地说道:“既然如此,你就要多加努力,直到让夏老板满意为止。”   张景林瞬间被注入了鸡血,眼神变得坚定,“我会的!”   “回去工作吧。”铁面心里满意张景林的态度,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依旧一脸肃容。   “谢谢组长。”张景林起身离开。   ***   前面的路口发生了一起小车祸,导致整条道路都堵成了长龙。夏孤寒的车成了这条长龙中不起眼的一辆。   从特殊部门离开到这会儿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夏孤寒趁着堵车又把张景林的话过了一遍。   张景林说的一些情况确实可以和他们调查的结果对上,但夏孤寒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没指向性线索。”   顾晋年仿佛知道夏孤寒在想什么,将不对劲的地方直接说出来。   指向性线索……   夏孤寒恍然大悟,只觉得眼前的一层迷雾被剥开了,变得清晰起来。   正如顾晋年所说的那样,张景林从徐留的记忆里读出来的一段内容虽然详尽地说明了徐留的情况,但真正有用的线索却没有一个。   其中最关键的是夜店和口罩男。口罩男暂且不提,毕竟只是徐留的记忆,很难真的描绘出来。但夜店呢?徐留真的没记住这个夜店的名字吗?   当然,徐留在这条利益链上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充其量只是一枚棋子,这枚棋子也不可能深入利益链中心,知道的信息终究有限。夏孤寒也没想过在徐留身上获取什么线索,但一点线索没有也是出乎意料的。   夏孤寒沉吟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道:“老鬼,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张景林说谎了?还是说他的读心术不够稳定,读取的信息不够全面?”   “谁知道呢?”顾晋年耸耸肩,毕竟他们连张景林是不是真的会读心术都不知道,“不过想知道张景林是否说谎,到时候可以再审一审徐留。”   夏孤寒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不一会儿后,前面的路终于通了,夏孤寒启动车子回到酒店。   ***   星辰直播每年年末都会举办一场线下活动,邀请平台上知名的主播参加,也可以说是星辰直播的年会。   今年是第四年。   以往三届丛旻都不在邀请名单之内,丛旻虽然当了四五年的主播,但今年之前,他平平无奇的吃播一直掩盖在平台众多直播里,透明得不能再透明,只有一些固定的粉丝。   丛旻真正火起来是在两个月之前,先是中了万众瞩目的墨氏集团的抽奖;又是找到藏在游乐场里几乎无法找到的三件宝物。丛旻天选之子的人设牢牢立住了,也成了别人口中的“欧皇”、“锦鲤”,许多粉丝慕名涌入他的直播间。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丛旻的人气还无法稳固,真正让丛旻在直播界爆火的原因是一条微博。   那条微博是一个ID名为汪汪队队长的娱乐博主发的,文案只有一句话——转发这个大聪明,你将心想事成。   配图是丛旻的直播截图,脑袋后面p了璀璨佛光。   当时丛旻抽奖和游乐园寻宝的热度还没过去,丛旻这个锦鲤欧皇正当红,很多人就跟风转发这条微博。   像这样娱乐性的转发心想事成的博文在微博和空间上层出不穷,很多人都只是跟风和娱乐,转发过就算了,没人真会去惦记这些转发能否让自己实现愿望。   汪汪队队长的这条微博也是如此,转发过就过了,当丛旻的热度退了之后,就很少有人再关注,包括汪汪队队长这个发微博的人。   然而大概一个月之后,这条微博的评论飞速增加。   汪汪队队长还在纳闷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评论,点进去一看,竟然都是还愿的评论和转发。曾经转发许愿的人中竟然有一大部分人都实现愿望,现在全部回来还愿!   汪汪队队长看到不断增加的评论和转发瞠目结舌,大聪明真的这么灵吗?   这个想法刚出现,汪汪队队长的手机就响了。打电话来的是汪汪队队长心仪已久的一家公司的HR,通知汪汪队队长明天可以去公司上班。   听到这个结果,汪汪队队长还有些难以置信,为了进这家公司他努力了很久,可最终总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错过面试。直到上个月发了关于丛旻的那条微博之后,他竟然成功的完成了面试,而现在,他被录取了!   汪汪队队长太激动了,颤抖着手转发了自己之前的微博,激动地敲下了一大段可以吵到人眼睛的啊啊啊。   【汪汪队队长v:啊啊×66大聪明真的有用!!我的愿望实现了!!!啊啊×122】   那天之后,还有很多如汪汪队队长一样的人发出这样喜不自禁的怒吼,而大聪明丛旻彻彻底底的火了,#转发大聪明#这个词条更是爬上热搜榜榜一的位置。   也是那天之后,各大社交平台纷纷出现类似于【转发这个大聪明,你将会心想事成】这种句式的内容。   丛旻每次开直播,就会涌入无数观众,有人还愿、有人想要近距离拜拜丛旻这个欧皇。越来越多的人说丛旻很灵,让丛旻一跃成为星辰直播最火的主播。   对于这件事,丛旻这个当事人自然也有耳闻,他还为此咨询过夏孤寒,到底是不是受他气运的影响,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转发他后能够心想事成。   当时夏孤寒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语气里还带着将醒未醒的慵懒,“是有那么一点影响,但关键还是要看个人。”   这句话丛旻想了很久才理解过来是什么意思。真正让人心想事成的不是转发他得到的那一点气运,而是每个人自己的努力和拼搏。有些人明明做得很好或者准备得很充分,却总差了那么一点点,这时候从丛旻身上获取的些微气运就起到了作用,让人“心想事成”了。   还是那句老话:“机会总是留给又准备的人。”如果你什么都没有,只有做白日梦的能力,就是得到丛旻的运气又能如何?只不过是做梦做得更香一点罢了。   即便如此,丛旻还是诚惶诚恐,转头就把直播间的打赏收入捐给慈善机构。   言归正传。   正是因为丛旻红了,星辰直播的这次线下活动第一个就给丛旻发了邀请。等丛旻抵达同州后,星辰直播的工作人员更是直接来到机场将丛旻接到酒店,态度殷勤备至,一口一个“丛老师”,让丛旻觉得浑身不自在极了。   活动的酒店是同州知名的海景酒店,主办方特意给几个头部主播定了豪华客房,丛旻也分到其中一间,站在阳台能够一览沙滩和广阔无垠的蔚蓝色大海。   丛旻住进自己的客房后,人还有点蒙。他虽然火了,但从不参加线下活动,甚至连直播都减少了,身边重案组的人更不会在意他的身份,所以他还真没经历过这种处处被别人“捧”着的事情。   这让丛旻无所适从。   好一会儿之后,丛旻才回过神来,去浴室洗了个脸。脸上的水珠尚未擦干,门铃就响了起来。   丛旻只能匆匆抽了张纸抹了一把脸,出去开门。   门外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都很年轻,画着精致的妆容,打扮得很时髦。看到丛旻打开门,他们似乎是排练过,一同朝丛旻拜了拜,嘴里说道:“拜见欧皇,祈愿欧皇祝我们心想事成。”   丛旻:“……” 第159章 想蹭热度   丛旻并不认识前来的三个主播, 正想问他们是谁的时候,就看到这三个人身后都跟着人,而且手里都拿着手机, 这会儿手机的摄像头正对准他的方向。   丛旻瞬间明白了, 这三人这会儿都在直播。   也不知道直播间里有多少观众, 如果就直喇喇地问他们是谁的话,好像会让他们下不了台。想到这里, 丛旻快到嘴边的问题立马变了, 憨直地笑道:“你们好。”   丛旻算是给他们面子, 没在直播观众面前落了他们的脸。但有时候太过为他人着想太过和善, 别人就越容易得寸进尺。   起码这三个主播见丛旻并没有因为他们的突然造访而生气时,就打起了直接进入丛旻房间的主意。   其中两个男主播同时用眼神暗示女主播, 让她开口和丛旻说。   女主播接收下到暗示,朝丛旻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近乎掐着嗓子说道:“大聪明,我们能去你的房间看看吗?”   含情脉脉地抬头望着丛旻, 还时不时地朝丛旻抛出媚眼。   却不知丛旻长得高,从他的角度低头看, 不仅没看出任何美感来,还觉得女主播的眼睛是不是抽搐了。   很显然, 女主播的眉眼仿佛抛给了瞎子。   不过丛旻很绅士,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不适,却也没答应女主播的请求,“不好意思,我刚住进来,什么都没收拾,有些不方便。”   三个主播觉得丛旻比较好说话, 有点不依不挠的意思,但丛旻这回意外的坚持,站在门口像一座山一样,挡着三人没让他们进去。   僵持了好一会儿,一个头发染成栗色的男主播阴阳怪气地说道:“大聪明你不会是看不起我们吧?”   丛旻一头问号地看向他。   他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又谈何看不起?   丛旻倒也没为自己解释,只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说是就是吧。”   话落,“砰”得一声关上房门。   所有声音都隔绝在门外,丛旻终于觉得耳根清净了。   丛旻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做到沙发上,拿出手机给夏孤寒发信息,汇报自己这边的情况。   【丛旻:夏老板,我已经抵达酒店,线下活动后天开始,我到时候会注意周围其他人的情况。】   【丛旻:活动可以带亲朋好友参加,夏老板你要过来看看吗?】   夏孤寒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暂时没有回复丛旻的信息,大概十几分钟后,丛旻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以为是夏孤寒打电话过来,结果不是。   打电话过来的是星辰直播负责和丛旻对接的工作人员,自称小郑。   丛旻划开接听,小郑略显沙哑的声音便从手机里传了出来,“丛老师,之前是不是有人到你房间门口直播?”   “是有三个,怎么了?”   小郑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他们不在这次活动的邀请名单内,不知道怎么找到你的房间。被你拒绝之后,现在在直播间里内涵你耍大牌,看不起小主播。”   “他们内涵我?”丛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因为拒绝他们进入他的房间,就开始内涵他,有这个必要吗?   仿佛知道丛旻内心的想法,小郑为他解惑,“丛老师就算你今天好好的招待了他们,他们该内涵还是会内涵的,毕竟有争议才会有热度。简而言之,从他们找上你开始就在白蹭你的热度。”   这一内涵,无数吃瓜群众就涌进那三个主播的直播间,不知道给他们的增加了多少热度,直接爬到直播软件的首页去了。   这也说明丛旻这段时间的热度不低。   “哦。”明白了缘由的丛旻应了一声,除了刚开始的疑惑之外,竟然没有其他反应,仿佛被蹭热度的不是他一样。   小郑以为丛旻会生气,然后迫不及待地开一场直播回应那三个主播的内涵。这样一来二去,不仅那三个主播想要的热度有了,直播平台和丛旻也有热度,岂不是双赢的场面?   万万没想到丛旻的反应会如此平淡,小郑试探性地问道:“丛老师,你都不开个直播回应一下吗?就这么白白被人内涵?被人蹭热度?要是你的粉丝和路人误会你了怎么办?”   对此丛旻倒是很看得开,“不用,他们爱蹭就蹭吧,能留下来的热度才是他们自己的。”   小郑:“……”   丛旻到底是佛系呢?还是凡尔赛呢?   小郑沉默了一会儿,做最后地挣扎,“丛老师,真的不回应吗?”   “不用。”丛旻再次拒绝,“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挂电话了。”   “没事了。”没挑起火,小郑难免失落,但丛旻不上钩,他能有什么办法?最后只能客客气气地说道:“丛老师,你好好休息,晚上还有一个主播见面会,到时候我来接你。”   丛旻:“麻烦了。”   话落,丛旻直接挂了电话。   丛旻也不傻,怎么可能听不出小郑话语里挑拨的意思?他大概能猜出平台想利用他炒热度,进而推测出那三个主播能获得他的客房信息,且能进到酒店里找他这件事和平台脱不了关系。   和重案组的成员呆久了,丛旻也学会有些事要多留一些心眼。   这边丛旻刚结束和小郑的通话,夏孤寒终于回丛旻信息了。   【夏孤寒:可以。】   【夏孤寒:给我地址。】   丛旻马上将活动地址给夏孤寒发过去,并回复道:“夏老板,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大家都在为了破案努力着,只有他以主播的身份参加平台的线下活动,吃喝玩乐啥事不做。这让丛旻有些无所适从,总想找点事情做。   而且根本没有线索指向这个线下活动有问题,丛旻不知道自己参加这个活动是不是在浪费时间。   他的纠结和忐忑通过那句回复传递给夏孤寒,不过夏孤寒从来都不是安慰人的料,只简单地回了四个字。   【夏孤寒:老实呆着。】   丛旻:……   所以连夏老板都相信他参加平台的线下活动是老天的指引是吗?   丛旻收起手机,走到阳台上,无语望天,好一会儿后,才小声地嘟囔道:“老天爷,你要是真想给我指引,为什么不直接帮我把嫌疑人指出来?”   几乎在丛旻话音落下的同时,隔壁房间的阳台传来和丛旻打招呼的声音,“嘿,大聪明!”   丛旻立马收敛起面上无语的表情,转头朝隔壁看去。   “你是……”丛旻看着对方的脸,想了一会儿,想起对方是谁了,“Joker?”   joker是星辰直播平台的一个游戏主播,以前是职业游戏玩家,退下来之后就到星辰直播平台直播游戏,也是星辰直播头部主播之一。   作为曾经的电竞选手,joker的实力为他吸引了一大堆粉丝,而他的颜值更为他吸引了不少姐姐粉和妈妈粉。   他长着一张娃娃脸,两腮肉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捏捏他,头发自然卷,眼睛偏圆,看起来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只看joker的外貌的话,没人能猜出他的真实年龄,一般都往二十岁左右猜。如果他再穿得青春一点,都有人往未成年猜。   然而实际上,joker已经三十几了。   丛旻以前也打游戏,看过几场joker的直播,所以对他有些印象。   正好这会儿两人都没事,就隔着一堵墙,站在各自的阳台上倒也相谈甚欢。   直到小郑过来敲门,通知丛旻去参加主播见面会,丛旻和joker才结束谈话。然而出了门,两人又遇上了,便一起前往见面会的餐厅。   见面会并没有对外直播,就是星辰直播的负责人请这次过来参加线下活动的主播们吃饭,大家提前见见面,到时候线下直播开始的时候,不至于那么尴尬。   既然是见面会,自然少不了领导讲话的环节,待主播到齐之后,这次线下活动的负责人拿着一杯香槟上台讲话。   负责人姓王,是个年轻的女人,大概三十岁左右,留着利落的短发,画着精致的妆容,面对一众粉丝众多的主播,她一点都不怯场,落落大方。听她说话,大概就能猜出她的处事风格,干脆豁达,雷厉风行。   丛旻听同桌的人八卦,才知道这个王总是星辰直播近年来晋升最快的员工。她没有亮眼的学历,但比任何人都努力勤奋,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位置。   八卦着八卦着,就八卦到王总的私事上了。   就有人说,王总今年都三十几了,还没结婚估计是太强势了,没男人敢娶。事业有成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人孤独寂寞冷?   丛旻只在一旁听着,并没有参与进讨论,他并不觉得用调笑的语气讨论别人的私事是一件多么值得肯定的事。   特别是听到某些论调的时候,他也会本能地皱皱眉头,露出些许不适的表情。   坐在丛旻身边的joker也发出一声讥讽似的轻嗤声,丛旻以为他同自己一样,也是不认同某些人的言论,但他转过去看向joker的时候,却愣住了。   joker此刻正盯着说话的王总,本应该可爱灵动的眼睛里,此刻却像是淬了毒一般,透出恶毒和病态的光。joker就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嘶嘶地吐着蛇信子,令人头皮发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丛旻:老天爷,请帮我指出嫌疑人吧!   老天爷:好了,joker可以出场了。   joker:……   joker:直接念我名字得了!   ——丛旻,真老天爷亲儿子。 第160章 替身傀儡   转天, 就到了星辰直播线下活动的时间,活动于中午三点开始,丛旻早上的时候, 还特意给夏孤寒打电话约定中午见面的时间。   从夏孤寒居住的酒店前往活动地点只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 夏孤寒吃完午饭还能小睡一会儿。   不过这次并没有睡到自然醒, 他才躺下一小会儿,苗盈盈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你继续睡, 我来接。”夏孤寒还没睁开眼睛, 顾晋年就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唔……”   夏孤寒咕哝了一声, 翻了身继续午睡。   顾晋年则拿过夏孤寒的手机, 划开接听。   “夏老板……”   苗盈盈才刚开口,一道低沉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是我。”   苗盈盈愣了一下,立马改口道:“顾先生。”   她并没有问为什么接电话的不是夏孤寒。这一人一鬼天天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顾晋年接电话,夏孤寒肯定在旁边, 不是懒得接,就是在睡觉。关于这一点重案组的成员全部都司空见惯了, 有什么事和顾晋年说等同于和夏孤寒说,两者没什么区别。   顾晋年垂眸注视着熟睡的夏孤寒, 放低声音问道:“有什么事吗?”   苗盈盈:“他动手了。”   不用苗盈盈细说,顾晋年也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给任静静下蛊的人。   苗盈盈现在跟在任静静身边,除了保护任静静之外,还要守株待兔。等那个下蛊的人沉不住气,继续对任静静下手。这样的话,苗盈盈就可以通过子蛊反推出母蛊的存在,从而找到罪魁祸首。   只是苗盈盈没想到, 那个下蛊的人会这么沉不住气,这才过了几天,就再次对任静静下手了。   ***   今天是周一,任静静结束双休,回到公司上班,苗盈盈作为任静静的“助理”自然也要一起去公司。   一整个早上无事发生,时间如平常一样向前推进着,等到快午休的时候,任静静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是任静静的伯父任学博打来的,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用命令一般的口吻让任静静中午和纪勤一起去吃饭,看他的态度似乎真的想要撮合任静静和纪勤。   明知前面是个陷阱还往里跳的是个傻瓜,显然任静静不是傻瓜,她连敷衍的心思都没有,直接挂断了任学博的电话。   任静静无奈地朝苗盈盈笑了笑,“让你看笑话了。”   “很正常。”苗盈盈早已见怪不怪了,作为一名天师,她经历的事情多了,深知人心有时候比鬼怪更可怕,没什么好惊讶的。   在很多人眼里,任静静只是一介女流,把公司做得再大有什么用?还不如嫁给纪勤,把公司让给纪勤管,早早生个孩子,在家相夫教子。   这是当时纪静柔生日宴会的时候,拉着任静静的手,“语重心长”地和任静静说的话。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纪静柔想要谋夺任静静家产的遮羞布。   任静静吃过一次爱情的亏,倒也不是不相信爱情,只是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事业上,将来如果有合适的人出现,任静静也不抗拒再婚。   显然,纪勤并不是合适的人。   只是任静静没想到,纪静柔撮合不成,任学博会放下面子做媒婆的事。看来任学博对任静静的公司已经眼馋很久了。   任学博还真把自己当成任静静的长辈,以为说几句重话,就能逼得任静静就犯。任静静想起刚刚那通电话,嘴角不由勾勒起讽刺的笑,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任静静合上文件夹,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盈盈,走,去吃饭。”   “好。”   两人一起走出办公室,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她们走到电梯口的时候,电梯的箱门正好打来,大片鲜红的颜色立马刺入两人的眼睛,随之而来的是浓郁的玫瑰花香。   任静静和苗盈盈往后退一步,让电梯里抱着超大束玫瑰花的人先下电梯。   那人抱着玫瑰花走到任静静身边时,才看到任静静,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任总,我正想去办公室找您。”   “小小,这束玫瑰是送我的?”任静静看着在大束玫瑰花的衬托下显得特别娇小的秘书,心中生出一些不好的预感。   小小重重地点头,语气里满是八卦的意味,“我去楼下拿外卖的时候,正好有跑腿小哥送花过来。跑腿小哥说是这玫瑰花是一位姓纪的先生送给她女朋友的,我一听那个女朋友是您,就顺便把花带上来了。”   小小说完,还巴巴地看着任静静,“任总,您真交男朋友了?”   任静静听完脸都黑了,她从未见过向纪勤这般厚颜无耻的人,竟然开始对外宣传是他男朋友。   “不是,”任静静直接否认,寒着脸同小小说道:“花哪里来的马上就从哪里还回去,没人要就扔了。”   任静静平时对下属还算温柔,但真板起脸来也充满威严感。小小见状立马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抱着大束玫瑰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好一会儿才讷讷道:“我现在就把花还回去!”   话落,急急忙忙地退回电梯。   任静静补充道:“顺便和前台说一声,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要把东西往我面前送。”   小小点头如捣蒜:“是的任总,我知道了。”   电梯的箱门重新关上,空气中还溢散着浓重的玫瑰花香味。   任静静只当这是一个小插曲,转头看向苗盈盈时,却见苗盈盈一脸凝重之色,她立马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苗盈盈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从包里掏出一个手机大小的小人。   这个小人任静静见过,苗盈盈第一天住进她家时就和她说过这个小人的来历——替身傀儡。   当时苗盈盈取了她一滴指尖血滴在替身傀儡上,任静静亲眼看到那滴血被替身傀儡吸收。下一秒,任静静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和替身傀儡之间建立起一种玄妙的难以言说的联系,似乎她就是替身傀儡,替身傀儡就是她。   任静静还清楚地记得当时替身傀儡通身泛着雪白之色,然而此刻,替身傀儡身上的雪白尽数褪去,染着血一样的红,周围浓烈的玫瑰花味都无法掩盖傀儡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   这几天任静静也见识到许多神奇的事,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止不住骇然,盯着苗盈盈手里的替身傀儡,颤着声音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苗盈盈眼中沉淀着危险的光芒,“玫瑰花里有专门针对你的蛊虫,一旦你能闻到玫瑰花的花香,蛊虫便会进入你的身体。”   替身傀儡,顾名思义就是任静静的替身,一旦任静静和傀儡建立联系,这具替身傀儡就能暂时代替任静静接收所有伤害。   为了这次的案件,苏彼还特地对这具替身傀儡进行改造,当蛊虫进入替身傀儡时,傀儡并不会把蛊虫杀死,反而会模拟任静静的身体产生反应,让下蛊者以为他的蛊虫在任静静的身体里。   不仅如此,苏彼还考虑到子母蛊的特性,一旦子蛊进入替身傀儡,替身傀儡就是一个精准的专门针对母蛊的定位器,一旦子母蛊相隔的距离小于五米,替身傀儡就会开始发热,提示母蛊就在附近。   这才是真正的守株待兔,一旦下蛊的人沉不住气,给任静静下蛊,马上就暴露自己的位置。   苗盈盈手里拿着替身傀儡,感受着替身傀儡里来自于蛊虫的波动,忽然皱了皱眉头。   ——怎么会有两条生命波动?   任静静并不知道苗盈盈内心的疑惑,她从初始的惊骇中缓过神来了,平静地问苗盈盈,“接下来要怎么做?”   苗盈盈暂且放下心中的疑惑,将替身傀儡收进包包里,“我先和夏老板联系。”   ***   苗盈盈带着替身傀儡来到夏孤寒的酒店时,夏孤寒刚刚从午睡中醒来,从苗盈盈手中接过替身傀儡,才触碰到傀儡,他就在里面感觉到两条生命波动。   夏孤寒诧异地挑了挑眉头,“双子蛊?”   “不是双子蛊。”苗盈盈摇摇头。   在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找到两条生命波动的原因,刚开始她也怀疑是双子蛊,后来再细细感受了一番,才发现傀儡替身里的两条蛊虫和双子蛊还是有区别的。替身傀儡的两条蛊虫关系会更紧密一些,需要通过特殊的方式才能让另外一个人染上另一条蛊虫。   苗盈盈:“是夫妻蛊。”   下蛊的人想让任静静通过交媾的方式,将替身里的另一条蛊虫感染给别人。   可任静静现在是单身啊?那个下蛊的人还想害谁?   夏孤寒却马上明白了为什么给任静静下夫妻蛊的原因,面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显然下蛊的人受了纪勤的影响,误会了他与任静静的关系,所以给任静静下蛊的同时,可能也答应了纪勤的要求,顺便置夏孤寒于死地。   看清楚这一点的夏孤寒,眼底浮上讥诮之色。他和纪勤只有一面之缘,只因为怀疑他和任静静有关系,纪勤就想要置他于死地。   那么,人命在纪勤眼里到底算什么? 第161章 角色扮演   夏孤寒垂眸注视着手上的颜色鲜红的替身傀儡, 收回思绪,正好听到苗盈盈问道:“夏老板,你打算怎么使用这个替身傀儡?”   “交给丛旻。”夏孤寒毫不犹豫地回答。   苗盈盈:“……”   她不由想起之前的案子, 找嫌疑人的时候, 丛旻连酒店都没出, 只是去上个厕所,就找到人了。按照这种发展, 把替身傀儡给丛旻, 或许还能让嫌疑人自投罗网也说不定?   没准丛旻已经和嫌疑人有过接触, 只是丛旻自己还不知道罢了。毕竟丛旻的气运比玄学还要玄学, 那可是老天亲儿子的待遇。   确实没有比把替身傀儡交给丛旻更合适的了。   苗盈盈最后没忍住问道:“夏老板,你这次把丛旻叫过来, 不会是为了方便找人吧?”   “算是吧。”夏孤寒回答得毫无负罪感。   苗盈盈:“……”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时间差不多了,夏孤寒和苗盈盈说了一些案件相关的事情后,离开酒店,前往星辰直播线下活动的现场。   ***   星辰直播这次线下活动是对粉丝开放的, 在活动开始前一个多月,官方就在各大社交平台造势, 发起过几次抽活动门票的活动,让各大主播的粉丝尽量参与进来。又通过各大购票网站, 开放活动门票供粉丝购买。   这一届的活动,是四届以来最盛大的一场。   活动地点在同州的一处私人海滩上,除了主播和工作人员,其他人都要凭票入场。   丛旻两点半的时候已经抵达私人海滩,这会儿正在休息区等待夏孤寒的消息。休息区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其他主播,大家零零散散地坐着, 各忙各的。   没过多久,joker也进到休息区。   和丛旻近几个月爆红不同,joker的红是细水长流的那种。他未退役之前就是人气电竞选手,退役之后,星辰直播花重金将他挖过来当主播,可以说是星辰直播元老级的主播,其他主播见到他都要客气三分。   joker一进入休息区,其他主播纷纷起身和他打招呼。joker今天穿了一套蓝色的某动漫人物的校服,这让他看起来更小的,像是误入大人堆里的成年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笑意,看上去更亲和可爱,根本就没有当红主播的架子。   joker和几个相熟的主播打过招呼后,径直走向丛旻,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杯香槟递给丛旻,“你朋友不是要过来吗?怎么没看见人?”   “谢谢。”丛旻伸手接过香槟,才碰到杯壁,心中忽然涌出一股不详的预感。他不动声色地垂眸看了杯中橙黄色的酒液一眼,又若无其事地举起来放在嘴边假装抿了一口,其实只是嘴唇碰了碰高脚杯的杯壁,并没有喝下香槟。末了,才回答道:“应该马上就到了,我等会儿出去接他。”   joker有些不认同地说道:“你应该带一个助理来的,有什么事叫助理去做。”他说着,视线却在丛旻手上的那杯香槟上一扫而过,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来参加活动的主播里,确实只有丛旻一个没带助理,看起来似乎很没有排面。不过丛旻并不在意,憨憨地笑道:“我和你们不一样,也没什么事需要其他人做。”   正说着,丛旻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略带歉意地说道:“我朋友来了,我去接一下他,失陪了。”   说完,丛旻便迈着大长腿朝入口的方向走去。   joker目送丛旻离开,直到看不见丛旻的背影后,joker才收回目光,最后将视线落在他递给丛旻的那杯香槟上。   正好有一缕阳光透了进来,打在这杯香槟上,橙黄色的液体在阳光下反射着光,可仔细看,液体表面上似乎有细小的东西在蠕动着,却又像是香槟的气泡。   “啧。”   joker颇为可惜地啧了啧,眸光却幽深晦暗。   丛旻真的只是运气好吗?   ***   入口处已经开始检票了,队伍排得很长,有男有女,穿什么衣服的都有,边排队边说笑,气氛很火热。   夏孤寒从车上下来,他今天上身穿的是白色毛线衣和浅咖色外套,下身穿着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白色运动鞋,是最普通最日常的穿着。尽管他的脸和身材让并不挑衣服,套麻袋都好看,但此刻他置身于奇装异服中,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老鬼,”夏孤寒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问顾晋年:“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顾晋年摇了摇头,“我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啊。”   夏孤寒偏头,深深地看了顾晋年一眼。顾晋年老神在在地对上他的视线,没有露出一点心虚的样子。   可夏孤寒多了解他啊,哂笑道:“装呗,你就继续装。”   昨天夏孤寒就发现顾晋年在看一本杂志,这本杂志和以往顾晋年看的那些指导穿衣的时尚杂志不一样,里面的模特穿得衣服奇奇怪怪。夏孤寒当时还纳闷顾晋年没事看这种杂志做什么?这会儿看到活动现场,就什么都明白了。   敢情顾晋年已经提前知道这场活动的主题了,自己偷偷准备着。   顾晋年就笑。   夏孤寒转头,微微眯着眼看顾晋年,“说吧,你想看我穿什么?”   不就是角色扮演的主题活动吗?顾晋年瞒着他,十之八九是和丛旻串通好,让丛旻准备了一套特别的服装给他换上。   顾晋年闻言,就知道瞒不住了,倒也不装了,坦白道:“如果我说了,你会穿吗?”   夏孤寒直接转身,“我回去。”   “算了,”顾晋年拉住夏孤寒,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想让你穿的,怎么可能让其他人看见?”   夏孤寒:“……”   他没忍住白了顾晋年一眼,“又学新花样了?”   顾晋年一脸神秘。   丛旻几分钟前已经出来了,这会儿杵在不远处,看着和头几乎要贴在一起的夏孤寒和顾晋年,离开也不是,凑近也不是。只觉得自己就是挂在天边的大太阳,放射出强烈的光,只要一凑近,就跟棒打鸳鸯似的。   好在一会儿之后,夏孤寒注意到他,懒洋洋地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丛旻这才松一口气朝那对夫夫走了过去。   “夏老板。”丛旻一见到夏孤寒整个人就松弛下来了,没有之前在其他人面前紧绷的感觉。   夏孤寒应了一声,和丛旻一起从员工通道进入活动现场,边走边问:“这两天有什么发现?”   丛旻下意识地左右看看,周围工作人员人来人往,他担心被人听去了。   顾晋年提点了一句:“别人听不到。”   丛旻这才放下心来,将自己这两天观察到的发现说了出来,“我住进平台安排的酒店当天,就认识了一个名叫joker的主播,我觉得他有些蹊跷。”   说到这里,丛旻顿了一会儿,组织了一下语言,方才继续说道:“我觉得他对某些女性怀着很大的恶意。”   “某些?”夏孤寒抓住其中的关键,“为什么是某些?”   丛旻摸了摸后脑勺,“要怎么说呢……”   夏孤寒沉吟了一会儿,一连说了几个特点:“经济独立、事业心重、不依赖男人不以男人为中心……”   丛旻恍然,连连说对,“对对对,差不多就是这些特点,按现在的话说就是独立女性!joker真的对这部分女性非常仇视,看他们的时候就像在看仇人,眼神很恐怖,很瘆人。”   joker刚开始这种仇视的目光是落在活动负责人王总身上,丛旻还以为joker只是和王总有仇。不过因为这件事,丛旻对joker就多了几分关注,这一关注才发现,joker仇视的不仅仅是王总,还有其他女性。   她们有的是年入百万的女主播,也有可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性员工……这些女性都有着夏孤寒所说的特点,于是在joker眼中,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存在。   好一会儿之后,丛旻才反应过来,“夏老板,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他和joker近距离接触,观察了两天都没总结出特点来,夏孤寒可是连joker人都没见过,是从哪里知道joker仇视的哪些女性?   夏孤寒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替身傀儡扔给丛旻,“接着。”   丛旻一头雾水地接住替身傀儡,“夏老板,这是?”   “任静静的替身傀儡,里面有子蛊,遇到身有母蛊的人,傀儡会发烫。”   “哦。”丛旻听懂了夏孤寒的言外之意,赶紧把替身傀儡收起来,认真地保证道:“我一定会找到下蛊的人。”   夏孤寒看着面前的傻大个儿,颇有些无奈地说道:“不用找了,你可能已经找到了。”   “啊?”丛旻依旧一脸蒙,“我找到了?谁啊?”   夏孤寒:“joker。”   丛旻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嘟囔道:“真是他啊?老天爷也对我太好了吧?”   要不怎么是老天爷亲儿子呢? 第162章 燕尾礼服   “夏老板, 你怎么确定下蛊的人就是joker?”   终于缓过神来的丛旻还是想不明白夏孤寒为什么会认定他们要找的嫌疑人就是joker?   “受害者的共同点。”夏孤寒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   丛旻还是不明白,夏孤寒往顾晋年身上看了一眼,意思是他懒得解释, 让顾晋年来解释。   尽管一人一鬼从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 但是该有的默契还是有的。   顾晋年也惯着夏孤寒, 懒得解释就不解释吧,他来就行。   “受害者除了任静静之外, 还有何芳。”   丛旻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何芳是上个案子的受害人何睿的母亲, 结案的时候确实说是因为蛊虫而去世的, 但给她下蛊的人不是白素雪吗?和joker有什么关系?   丛旻暂时想不明白, 却也没有追问。但他也不傻,很快就找到任静静和何芳之间的共同点, 两人都是公司的负责人,是典型的女强人,何芳在夫妻关系中表现得比较强势,任静静离婚之后一直保持单身, 她们都不像菟丝花需要依附男人而活。   这些共同点马上和夏孤寒之前说的话对上了,更是对上joker仇视的女性类型。   想到这里, 丛旻恍然大悟,难怪夏孤寒会觉得joker就是罪魁祸首。   顾晋年在一旁默默补充了一句, “主要还是因为你。”   其他或许可能是巧合,但再加上丛旻这个因素,是巧合的几率直线下降。   丛旻憨憨地笑了,很是谦虚地说道:“老天眷顾,都是老天眷顾。”   说到这里,丛旻忽然想到什么,“夏老板, 这么说的话,joker是一名巫蛊师是吧?”   夏孤寒:“应该是。”   “我觉得他想给我下蛊,”丛旻摸摸头,有些困惑地说道,“可是不对啊,我又不是女人,他给我下蛊做什么?”   丛旻的直觉向来准确,当时他接过joker递过来的香槟时,心里马上产生不祥的预感,他便猜测joker递过来的香槟有问题。这会儿知道joker是巫蛊师,那么那杯香槟里很有可能被joker下了蛊。   可丛旻还是想不明白,joker为什么要害他?   夏孤寒抬头看了一眼丛旻头顶金灿灿的气运,他想表达的意思都在这一个眼神之中,丛旻懂了,joker给他下蛊是为了他的气运。   他还想再说什么,就看到夏孤寒突然停下脚步,丛旻疑惑地看过去,“夏老板,怎么了?”   夏孤寒撩着眼皮看他,稍稍有些戒备:“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丛旻转头看向更衣室的牌子,偷偷看了顾晋年一眼,吞吞吐吐地说道:“这次的活动主题是……角色扮演,参加的人都……都要扮演一个角色,你看……”   夏孤寒:“你之前怎么没和我说?”   “顾先生不让我说。”丛旻是个老实人,夏孤寒一问就把顾晋年出卖了。   果然。   夏孤寒扫了顾晋年一眼,顾晋年可一点都不觉得心虚,直接上手将夏孤寒推进更衣室里,“来都来了,就好好玩一玩,你就不好奇我给你准备了什么衣服?”   夏孤寒还真不好奇,但见顾晋年感兴趣,还是选择放弃抵抗,走进更衣室里。   好在顾晋年给他准备的衣服并不是什么奇装异服,而是一套燕尾礼服,夏孤寒还是能接受的。   礼服完全按照夏孤寒的尺寸制作的,收腰的设计,勾勒出夏孤寒一截细瘦的腰线,一双大长腿包裹在笔挺的西装裤里,显得又直又长。   燕尾礼服是一整套的,衬衫马甲西装领带一样不少,烫得没有一丝皱褶。夏孤寒把衬衫的扣子全部都扣上,领带打得整整齐齐的。整个人看起来高挑俊美,还透着禁欲的性感。   这套燕尾礼服将夏孤寒的好身材体现得淋漓尽致,就算不看脸,站在人群中依旧是吸引眼球的存在。   等夏孤寒换完衣服出来,顾晋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夏孤寒许久,后悔了。   太招人了,他现在就想把夏孤寒私藏起来,只有自己能看才好。   “要不把衣服换回来?”顾晋年看了许久,最终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夏孤寒冲他笑了笑,一字不漏地用顾晋年之前的话回敬,“来都来了,就好好玩一玩。”   顾晋年:“……”   脸好疼。   “走了,去玩吧。”夏孤寒笑着离开更衣室。   在更衣室外等着丛旻看到夏孤寒出来,愣住了,好一会儿后才试探地喊道:“夏老板?”   “嗯。”夏孤寒应了一声。   丛旻更迷惑了,“夏老板,你怎么不一样了?”   夏孤寒了然。   老鬼在他脸上动了手脚,就算是天师也看不出他真正的长相。   夏孤寒没忍住勾起唇角,“没事,走吧,去玩吧。”看样子是由着顾晋年去了,自己家的老鬼,只能宠着呗。   丛旻不明所以地“哦”了一声,但还是忍不住瞄了夏孤寒一眼,心道:顾先生的眼光真的不错,这套燕尾礼服实在太适合夏老板了。   丛旻什么都没看出来,要是夏孤江在这儿,这会儿估计又吨吨地吃了好几斤狗粮。   ***   星辰直播这次的线下活动就是一个纯玩乐的活动,没有表演和红毯,但设置了一个舞台,舞台上乐器齐全,谁想上去表演都可以。又设置了很多游戏供参加活动的主播和粉丝玩,算是回馈粉丝,给粉丝一次近距离追星的机会。   时间一到,整个私人海滩便陷入喧闹之中,乐声和人声此起彼伏,简直要嗨翻天。   丛旻带着夏孤寒来到活动区没多久,小郑就找过来了。   “丛老师,原来你在这儿啊!”小郑一路小跑过来,在丛旻的身边停下来,“活动就要开始了,粉丝都在等着你呢!”   今天有很多粉丝是冲着丛旻来的,所以每个人气较高的主播都会有一场小型的见面会,丛旻说什么也要到粉丝面前露个面。   “我知道了。”丛旻点点头,“马上就过去。”   转而指着不远处的一张海报,和夏孤寒说道:“夏老板,他就是joker。”   小郑这时候也注意到夏孤寒了。   他第一眼就看到夏孤寒的身材,眼睛为之一亮。可是当他的视线上移,落在夏孤寒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时,眼中的惊艳之色立马消失。   并在心里“啧”了一声,真是可惜这么好的身材。   夏孤寒并未在意小郑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而是顺着丛旻的手,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那张海报上。   海报里的男人穿着清爽的白衬衫和卡其色的休闲裤,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澄净透彻,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   可谁也不知道,这张干净可爱的皮囊之下,藏着一颗恶毒的心。   夏孤寒盯着海报里的人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   丛旻被工作人员叫走,夏孤寒便和顾晋年一起走在喧闹的人群中。   周围都是尖叫声和笑声,夏孤寒却一点兴趣都没有,最后找了一个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坐下,眺望整个沙滩。而后靠在顾晋年身上,午后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为他渡上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   海风吹拂而来,裹挟着阳光的热浪,晒得人懒洋洋的,有些昏昏欲睡。   夏孤寒在顾晋年宽阔的肩膀上蹭了蹭脸,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枕着。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垂眸看去,就看到顾晋年的手指插进他的手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夏孤寒的唇角不由向上勾起,也握紧了自己的手,将顾晋年的手牢牢锁住。   海滩上的喧闹似乎传不到他们这里,自动隔开一个只有他们的世界。   ***   另一边,小郑和丛旻往见面会的会场方向走去。想到丛旻刚刚的那个朋友,小郑越想越觉得可惜,那么好的身材怎么就顶着那么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呢?   小郑虽然不是经纪人,平日的工作却有些类似于星探,会去影视学院之类的学校找素人,让他们加入星辰直播的平台搞直播。如果这其中有人火了,也算小郑的业绩,所以小郑看到夏孤寒的第一眼,就想怂恿夏孤寒开直播。到时候又有丛旻这个大热主播带着,何愁直播间不火?   但凡夏孤寒长得再好看那么一点点儿,小郑无论如何都要和夏孤寒搭上关系,把夏孤寒拉进主播这个坑里。   唉……   小郑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什么,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等等!   主播又不是娱乐圈的明星,可以不露脸啊!丛旻朋友的身材进行直播的话,也是可以吸引人的!   这么想着,小郑就激动了,一时之间也顾不上礼不礼貌,伸手拉住丛旻的手,“丛老师,你朋友他有没有兴趣开直播?”   哪曾想,丛旻比他还激动,差点跳起来,语气里充满了对未知力量的恐惧,“别!你千万别在他面前提起这个!我还不想失业!”   小郑:???   不就是一个主播吗?怎么就跟失业扯上关系了?   丛旻见小郑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也只是叹叹气。年轻人啊,还是见识太少了,那是失业的事吗?那是会破产啊! 第163章 心之所向   丛旻见小郑一脸不信邪还跃跃欲试的模样, 无比纠结的皱了皱眉头,他是不是早点做好跳槽其他平台的准备?   耳边忽然传来尖叫声,将丛旻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尖叫声是从左手边的方向传来的, 丛旻抬头看去, 只看到那个方向围了很多人, 不时爆发出尖叫声。   “那是joker的见面会会场,”小郑顺着丛旻的视线看过去, 解释道:“joker这会儿应该正在和粉丝双排。”尖叫声估计是因为joker在游戏里出现了骚操作, 不然就利用自己外貌的特点吸引粉丝。   joker是出了名的会来事, 固粉手段一套一套的, 小郑很是羡慕,就不由得瞄了丛旻一眼。要是丛旻也会这一套, 昨天就应该配合那三个主播炒作,一来一回热度就有了。偏偏丛旻就是个二愣子,不开窍,直播上更是一根筋, 要不是运气好,就他那破吃播, 能有多少粉丝?   小郑正腹诽着,就看到丛旻忽然朝joker的会场走去。   “诶, 丛老师!”小郑赶紧把人叫住,“粉丝都等着呢?你去哪儿?”   “我就过去看看。”丛旻没停下脚步,继续往joker的方向走,手揣在裤兜里,手指轻轻地在替身傀儡上摩挲着。   丛旻并没有挤进粉丝群里,而是找了一个相较于舞台比较近的地方停住脚步。他现在的位置,距离joker正好在五米以内, 是子母蛊能够感应的范围。   然而丛旻口袋里的替身傀儡却没有一点变化,依旧冰冰凉凉的,根本就没有发生夏孤寒所说的变热变烫。   难道是夏孤寒料错了,joker并不是嫌疑人?   丛旻还想走近一点试试,可小郑已经赶过来,把他拉出粉丝群,“丛老师,可不能让粉丝久等啊!”   丛旻只能暂时放下心里的疑惑,朝粉丝见面会的会场走去,边走边给夏孤寒发消息。   【丛旻:夏老板,替身傀儡靠近joker的时候并不会发烫。】   消息发出去之后,丛旻加快脚步朝会场走去。   另一边,夏孤寒收到丛旻的消息,诧异地挑了挑眉。   “母蛊不在joker身上。”顾晋年也看到了,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蛊有可能是joker下的,但母蛊并不在他身上,让替身傀儡起反应的是母蛊而不是下蛊的人。joker可以给人下蛊,为了以防万一,他自然也可能找一个“傀儡”放置母蛊。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joker并不是下蛊的人,所以藏着子蛊的提神傀儡自然对joker没反应。joker仇视的女性你和两个受害者之间的共同点也可能只是巧合。   但是,真的只是巧合吗?   夏孤寒站起来拍掉屁股上的沙子,懒洋洋地说道:“老鬼走了,去见见joker。”   顾晋年走在夏孤寒身旁,牵着手夏孤寒的手,一人一鬼慢悠悠地朝joker会场的方向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joker随性地坐在舞台边上和舞台下的粉丝聊天,脸上洋溢着清澈的笑容,说话的时候有些习惯性的小动作,让他看起来年轻又俏皮。完全不像是一个快到中年的男人,而是一个清澈干净的少年。   那张娃娃脸让他看上去无害极了,很难对他生出戒备心。   夏孤寒站在人群中远远地看了joker一眼,最后得结论,“他身上确实没有母蛊。”   但也仅仅是没有母蛊而已,还藏着许许多多的蛊虫,确实是个巫蛊师。   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夏孤寒还是偏向于joker就是嫌疑人这种猜测,只是把母蛊放在某个“傀儡”身上。   ***   星辰直播的线下活动直到晚上十点左右才结束,活动结束的时候丛旻找到夏孤寒,决定和夏孤寒一起去吃宵夜。   两人一鬼还没从休息区走出去,就听到有人叫住丛旻。   “大聪明!”   丛旻停下,转身顺着声援的方向望了过去,就见到几个人朝他走来。   过来的人有男有女,都是星辰直播头部的主播,joker也在其中,这会儿正偏头和另一个主播说话,嘴角挂着浅笑,看起来像是一个乖巧的学生。   一会儿的功夫,这几个主播已经走近,并且对丛旻提出邀请,“大聪明,时间还早,一起去玩啊?”   对于日夜颠倒的夜猫子而言,十点只是夜生活的开始。   丛旻本来想拒绝,还没开口,心里就升起一股熟悉的不详预感,他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如果和这些主播去玩的话,会发生不好的事。   不准痕迹地看了joker一眼,现在这个队伍中的危险因素好像只有joker一个,那么不详的预感也来自joker吗?   其他人见丛旻没马上应下来,以为丛旻顾及自己的朋友,便说道:“叫你的朋友一起来,人多还热闹。”   丛旻转头看向夏孤寒,用眼神询问夏孤寒的意思。   夏孤寒已经从丛旻刚刚的犹豫中看出点东西了,点头道:“一起去吧。”   虽然平日里这个点夏孤寒已经上床睡觉了,但融了时光石之后,偶尔熬个夜,夏孤寒也是可以做到的。   得了夏孤寒的同意,丛旻就应下这些主播的邀请,和他们一起出去玩。   几辆车从活动现场出发,丛旻和夏孤寒一辆,趁着车里没有其他人,丛旻将自己的猜测和夏孤寒说,“夏老板,我觉得待会儿joker会动手害人,所以想跟上去看看。”   如果没有夏孤寒在,丛旻也会跟着一起去,如果真的是joker想害人,他能救一个是一个。这会儿夏孤寒跟着一起去,丛旻心里就踏实多了。有夏老板和顾先生在,这世上就没有难题!   听了丛旻的话,夏孤寒并不觉得意外,这确实符合丛旻的性格。夏孤寒在意的反而是另外一个问题,“你现在对危险的感知好像敏锐了很多?”   之前喝joker递过来的香槟时的预感和现在和这些主播一起去玩的预感,都很清晰及时,丛旻以前似乎并没有这么敏锐。   丛旻愣了一下,有些后知后觉地点头,“好像是这样。”   夏孤寒没提,丛旻确实没发现这一点。以前也会有不好的预感,但只是隐隐约约,只能感觉到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不会像现在这样,几乎不好的预感生起的时候,他就能感知到做什么事会让预感成真。   确实更敏锐也更准确了。   丛旻眼睛一亮,喜不自禁地说道:“夏老板,难道我的能力进化了?”   夏孤寒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丛旻露出一脸憨笑,眼神里写满“老子最牛逼”的豪情壮志,一路上不断嘿嘿嘿。   顾晋年见了,感叹道:“算是傻人有傻福。”   夏孤寒把脑袋往他肩膀上一搁,“可不是?”   丛旻的能力真的进化了吗?确实可以这么说,但更准确的说法是丛旻通过了考验。   提前预感到危险是丛旻的天赋能力,但他预感到危险后,第一反应并不是自己能不能避开,而是能不能帮别人避开。所以这个天赋于丛旻而言,是自救更是救人。   遇到危险选择逃避是人的本能,但明知有危险,还愿意往前冲,那就是英勇。   上次红绿灯事件更是把丛旻的这种精神体现得淋漓尽致,所以通过了“考验”,天赋能力得到了“进化”。   老天爷亲儿子只是一句调侃,丛旻拥有如此旺盛的气运和敏锐的危险感知能力,其实是老天爷赋予他的责任。丛旻要担起这份责任,救更多的人。   当然这些话夏孤寒和顾晋年都不会对丛旻说,倒不是怕丛旻知道后心生恐惧害怕担负责任,而是根本没必要。他们相信,就算丛旻知道了老天爷给他那么浓烈的气运到底代表什么,他也只是傻笑而过。   别人眼里的责任,于丛旻而言只是心之所向罢了。   ***   几辆车最后停在一家夜店的门口。   停好车后,一行十人一起走进夜店,盛势颇为浩大。   夏孤寒慢悠悠地走在人群的末尾,抬头看了一眼夜店的招牌——西海。   他几乎不来娱乐场所,一打开夜店的门,动感的音乐便冲进耳膜,DJ的声音同时传了过来。   夜店昏暗,舞池里的人摇头晃脑,随着音乐摆动自己的身体,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贴在一起,闪烁的灯光打在他们脸上,映出或兴奋或沉醉的表情。   这样的环境下,说话都要靠吼其他人才听得见,可夏孤寒耳力好,只要他愿意,他能听到在场所有想听的声音。   邀请丛旻来夜店的主播叫夜野,听丛旻介绍,他是一个富二代,直播只是兴趣使然,因为长得帅又直播豪门生活,让他收获不少粉丝。这一行主播里,他的粉丝是最少的,却是最受追捧的。   今天来夜店就是他的提议。   进到夜店后,夜野直接走到吧台,找到酒保,凑过去在酒保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夏孤寒和顾晋年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纪少爷来了吗?”夜野用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人,“我今天带了几个朋友过来尝尝鲜。”   酒保往夜野身后看了一眼,对人数大概有了数,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擦杯子,一边问道:“都安全吗?”   夜野哂笑,“我带过来的人什么时候出问题了?”   酒保:“请上二楼包间,纪少爷晚点就来。”   两人很快结束谈话,夜野转而招呼其他主播上二楼包间。   夏孤寒跟了上去,却同顾晋年交换了个眼神。眼神里有彼此都知道的信息——   这家夜店有蹊跷。 第164章 徐留死了   相较于夜店一楼的热闹, 二楼包间就安静了许多,虽然无法彻底隔绝楼下传来的乐声,但灯光柔和了不少, 总不用忍受闪烁的五彩光了。   夏孤寒一进入包厢就找了个角落坐下, 懒洋洋地观察着其他人。   今天和夜野一起来夜店的都是星辰直播的头部主播, 年收入都是以百万计,什么好地方没去过?   他们以为夜野会带他们来一家高级会所, 却没想最后来到的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夜店。   所以一进入这家夜店, 有几个直接皱起眉头, 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嫌弃。这会儿周围的环境终于安静下来了, 就有人忍不住和夜野抱怨道:“夜少,怎么来这里?这家夜店看着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夜野点燃一根香烟, 朝着吐槽的人喷了一脸烟圈,整个人向后倒去,双手搭在靠背上,姿态闲散地倚靠在沙发上, 神神秘秘地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家夜店可是有好东西, 保管你一次就爱上,以后都离不开。”   这个主播惯常捧着夜野, 一听夜野这么说,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一双眼睛就亮起来了,闪动着好奇的光,“真有这好东西?那我今天可要跟着夜少见识见识了。”   其他人却因为夜野的描述而皱起眉头,坐在夜野右手边的一个主播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道:“夜少, 你说的这东西不犯法吧?”   “哪能啊?”夜少又吸了一口烟,笑眯眯地说道:“我是那种人吗?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哪会做什么犯法的事?相信我好吧?”   大家听到夜野信誓旦旦地保证,又都和他玩了比较久,暂时相信他,大不了待会儿不要喝包厢里的水和吃包厢里的食物就是了。   暂且放下心后,大家就嗨了起来。   丛旻却从夜野的话中意识到不对劲,转头看了向夏孤寒,用眼神询问夏孤寒。   夏孤寒轻轻点头。   丛旻了然了,也真正了解了之前不详预感的来源,不一定是来自joker,但一定来自这家夜店。   夏孤寒只是丛旻的朋友,在外人眼里他长得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一路过来都是透明的存在,进了包间之后,就找了角落坐下,几乎让人忘了他的存在。   这样正好有利于夏孤寒观察别人。   当夜野提到“好东西”的时候,包厢里每个人反应都不一样,大部分都是怀疑和顾忌,深怕夜野口中的“好东西”犯法和伤身,等夜野解释之后,虽然暂且放心,却不再碰包厢里的食物。唯有joker全程没什么变化,酒水照样喝。也不知道是迟钝没感知到危险,还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   joker并没有察觉到夏孤寒的打量,他坐在靠近门的位置上,手上拿着一杯啤酒,偶尔喝一口,身体随着音乐微微晃动,间或和身旁的人说几句话,看起来就是一个来夜店消遣的年轻人。   只是有几次,夏孤寒都敏锐地捕捉到joker的视线从丛旻身上划过,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盎然和贪婪。   顾晋年也发现了,他低头在夏孤寒耳边说道:“丛旻是他的目标。”   “嗯。”夏孤寒认同顾晋年的说法,拿起桌子上的饮料,朝顾晋年做了碰杯的动作,仰头喝了一口。   把易拉罐放回桌面上,夏孤寒转头和顾晋年说道:“你感觉到了吗?这间包间不一样的气息?”   “阴气、鬼气。”   一进入这间包厢的时候,顾晋年就感觉到了,虽然有人掩盖得很好,但瞒不过顾晋年,自然也瞒不过夏孤寒。   夏孤寒轻笑了一声,眼神却有点冷,“是啊,看来那好东西确实是个‘好东西’。”   话音刚落,包厢的门就打开了,进来一个夏孤寒熟悉的人——纪勤。   夜野看到他,马上放下二郎腿,摁灭香烟,起身迎了上去,态度甭提有多恭敬了。   “纪少。”   纪勤下颌微抬,神情略显倨傲地睥睨着夜野,“来了?”   夜野笑着招呼纪勤坐下,半开玩笑地说道:“今天带几个朋友过来,纪少可不要吝惜您的好东西。”   说着又把几个主播给纪勤介绍了一遍。   纪勤神色虽然倨傲,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可是视线落在两个女主播身上时,却直白露骨,恨不得当场脱了她们的衣服。   两个女主播皱了皱眉头,一起往角落里挪了挪。   夜野却注意到纪勤的视线,殷勤地凑到纪勤耳边说道:“她们可是星辰直播的颜值top,待会儿让纪少先享用。”   纪勤色欲熏心,不再一一核对其他人的身份,朝夜野露出心照不宣的笑,“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夜野知道纪勤去拿“神仙散”,面上的表情因为急切和期待而扭曲了一下,声音都飘了,“那我就在这儿等纪少回来。”   纪勤拍拍夜野的肩膀转身离开,自始至终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夏孤寒,更发现不了夏孤寒就是他想害死的那个人。   没多久,纪勤重新回到包厢,他身后跟着一个服务员,服务员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托盘上精美的白瓷金边盘吸引,那盘子也知道用什么东西做的,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瓷盘上还放着同系列的小瓷瓶,做工也非常精美,小巧玲珑。   其他人都被瓷盘和瓷瓶精美的外表吸引,夏孤寒和顾晋年却注意到不一样的地方。   如果瓷瓶里装着真的是“神仙散”的话,那这个瓷瓶就很不简单,它能够彻底隔绝阴气和鬼气,就算是夏孤寒和顾晋年都察觉不到丝毫。   一人一鬼不动声色地看着纪勤接过服务员手中的瓷盘,把服务员谴出去后,当着众人的面倒出瓷盘里的黑色粉末。   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黑色粉末看,夜野是巅峰和迷恋,其他人是好奇和戒备。丛旻则看向夏孤寒,见夏孤寒还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就放心了。   joker却只瞄了一眼,就嗤笑着转头,似乎有些鄙夷和嫌弃。   纪勤不在意别人怎么看,现在他们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待会儿“神仙散”一点,个个逍遥似神仙,以后都离不它。   痴迷的目光落在瓷盘上的黑色粉末上,纪勤拿出特制的白瓷打火机。这个动作他做过无数次,可是每次做的时候,手还是会忍不住颤抖,只要一想到待会儿就能立地成仙,纪勤打火的动作就急切了许多。   然而平日一点就着的粉末现在却像是受潮了一般,无论纪勤怎么点都点不着,他的手颤抖得越剧烈,最后竟然整个人都跟着抽搐起来。   黑色粉末一出现,就彻底勾起吸食过之人的欲望,这种欲望必须马上得到缓解,不然整个人将陷入癫狂状态,看起来就像是癫痫发作。   纪勤的状态就是如此,整个人突然倒在地上抽搐不止,口吐白沫。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瓷盘上的粉末,迸发出疯狂的欲望。   他的“发病”让在场的人始料未及,大家先是傻傻地看着他,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反应快的人已经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夜野看到后,直接抢过那人的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冲着那个人咆哮,“不许打电话!谁都不许……”   他的话还没说完,也突然发了和纪勤一样的情况,瘫倒在地上抽搐不断,但他似乎还有一点力气,挣扎地爬起来,像一只断了腿的狗艰难地朝黑色粉末的桌子爬去。眼睛里除了对黑色粉末的渴求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情绪。   这一刻,纪勤和夜野都不再是人,而是被黑色粉末主宰了思想和理智的活死人。   其他人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黑色粉末有问题,不由得往后退远离黑色粉末。那少少的一勺黑色粉末,犹如洪水猛兽一般,令人心惊胆颤。   这个结果倒是有些出乎joker的意料,他的视线在包厢里逡巡而过,并没有给角落里的夏孤寒过多的观注,最后反而落在丛旻身上。   他盯着丛旻看了许久,眸光越发贪婪,最后轻笑一声,充满了势在必得的自信,而后转身离开包间。   夏孤寒并没有将joker留下来,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一点儿都不怕joker跑了,毕竟joker已经把丛旻当成自己的猎物,只要用丛旻在,joker就会回来。   joker离开没多久,就有警察来到西海夜店,径直来到二楼的包厢。这些警察中有几个是特殊部门的人,他们进到包厢后,直接带走了纪勤和夜野。至于其他主播,只要回警局做个笔录就没什么问题。   瓷盘和黑色粉末也被带特殊部门带走了。   同州特殊部门的组长铁面参与了这次活动,待其他人都走了,他找到还在包厢里的夏孤寒,语气凝重地告诉夏孤寒一个消息,“夏老板,徐留死了。” 第165章 一串三案   徐留死了?   夏孤寒的脚步顿住, 慵懒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怎么回事?”   “是我的失职,没看住徐留。”铁面露出窘迫和自责的表情, 把徐留的死因和夏孤寒一说了, “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前徐留发病……”   徐留发病之后, 需要“神仙散”缓解他的症状,不过特殊部门肯定是不会给他“神仙散”的, 于是徐留跟发了疯一样不停嘶吼, 还时不时拿头去撞墙壁,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那些让他心痒难耐的瘾。   负责看守徐留的天师没经验, 并没有阻止徐留以头撞墙的行为,等注意到的时候, 徐留已经撞得满头是血,看守的天师进去查看才发现徐留已经气绝身亡了。   “自己撞死的?”夏孤寒闻言,挑了挑眉,语气倒是很平淡, 听不出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对,如果夏老板不相信, 可以前往特殊部门看监控。”铁面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再次承认自己的疏忽, 才导致重要证人死亡。   夏孤寒盯着铁面看了一会儿,摇头道:“不需要。”   铁面以为夏孤寒不再追究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夏孤寒嗤笑了一声,“王组长,你作为一名天师,应该最清楚就算是监控录像也无法证明一些东西的存在不是吗?”   夏孤寒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不算严厉, 整个人看起来还有些散漫,然而铁面却觉得空气似乎突然变得稀薄,周围像是有东西猛朝他压迫而来,呼吸不由变得粗重起来。   铁面不由低下头,声音泛哑,“夏老板,我一定会调查清楚徐留的真正死因!”   夏孤寒不置可否。   铁面沉默了一会儿,退出了包间。   顾晋年见夏孤寒目送铁面离开后,就站在那不言不语,伸手捏了捏夏孤寒的后脖颈,“还不困?”   经顾晋年这么一提,夏孤寒下意识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确实感觉到困了。   他牵起顾晋年的手,“回去睡觉。”   说是困了,等坐上车,往顾晋年的大腿上一躺,夏孤寒又没睡着,忍不住和顾晋年讨论徐留的事。   徐留死的时间太过巧合,巧合得让夏孤寒不相信他真的是自己撞墙死的。   铁面有没有问题夏孤寒不知道,但铁面不傻,作为同州特殊部门的负责人,肯定是不会让重要嫌疑人兼证人死在特殊部门。毕竟无论出了什么问题,第一个就查到铁面的身上。   本来夏孤寒明天还会去一趟特殊部门再审一审徐留,不过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   张景林所谓的读心术读出来的记忆是真是假现在也无法验证。   关于徐留死了这件事,讨论再多已经没有意义了,好在现在抓到纪勤和夜野这两个嫌疑人,总能问出一些信息来。   说到这两个人,顾晋年顺嘴问了一句,“还是让他们关押在特殊部门里?”   就不怕这两个人和徐留一样被“杀人灭口”吗?   对此夏孤寒倒很放心,他在顾晋年的大腿上蹭了蹭,睡意终于涌上来了,咕哝道:“铁面不会让他们出事的。”   已经有一个嫌疑人在同州特殊部门死亡,作为负责人,铁面肯定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第二次。再者说,假设徐留真的是被杀人灭口的,藏在同州特殊部门里的那个人如果想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再次动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   翌日一早,重案组的成员聚在一起开视频会议。   夏孤寒昨晚睡得晚,这会儿坐在电脑前面显得有些昏昏欲睡,但还是提起精神听成员们汇报情况。   夏孤寒之前让他们调查国内近段时间出现的近似吸毒的案子,现在差不多都有结果了。   “他们吸食的东西叫‘神仙散’,”陈末朗整合这几天调查的结果,把重点一一罗列出来,“货源有两个,一个是在网上购买的,但那个网站的服务器设在国外,一时之间找不到负责人。还有一部分人是在一些夜店吸食,经过调查,这些夜店都和一个人有联系。”   陈末朗的桌面上跳出一张照片,他继续说道:“我们调查的几家夜店,老板都是这个名叫纪勤的男人。他原本只是同州市一家名叫西海的夜店老板,两个月前,忽然收购了全国六个城市的八家夜店。”   经过调查,分布在六个城市的八家夜店都在偷偷的出售“神仙散”,但他们十分小心,“新客户”想要买到“神仙散”必须由“旧客户”带领介绍。   但矛盾的是,他们又急需扩展“客户群体”,只要“旧客户”能带回稳定且安全的“新客户”,就能得到一次免费吸食的机会。   夜店方面并不管“旧客户”是如何找到“新客户”的,或拐或骗他们都不管,只要最后能够转化成愿意花钱购买的“旧客户”就行。   这也能解释得通昨天晚上夜野为什么会带主播们去西海夜店了。   那几个主播都是头部主播,收入稳定,只要一脚踏进这个坑,就会源源不断地往里送钱。   至于主播们是不是自愿踏入深渊的?   夜野不在乎,因为这些主播和以前被他带进去的无辜的人,在他眼里只是一件商品。他用这些商品和恶鬼做交易,换取更多的“神仙散”。而纪勤和他们背后的人更不在乎,他们甚至盼望那些无辜的人染上瘾之后,献出他们的灵魂。   现在“神仙散”只流通两个月,就有多人受害,如果不及时取缔,又有多少人会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被推入深渊?   夏孤寒听完陈末朗的汇报后,陷入沉吟,许久之后,他看向视频中的缪杭音,“缪杭音,你来同州一趟,有几个嫌疑人需要你来负责审理。”   术业有专攻,审讯是夏孤寒的短板,而缪杭音在审理嫌疑人上有一套,自然要把这件事交给缪杭音来做。   至于同州特殊部门有读心术的张景林,夏孤寒并不排斥他加入调查,但不表示他相信张景林这个人,或者说,这个少年是否值得相信,之后交给缪杭音做判断。   视频会议快结束的时候,楚君珩终于出现在摄像头里了。   他看起来很是狼狈,面上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眼圈浓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的外表看起来疲敝极了,但一双眼睛却极亮,充满惊喜之色。   “夏老板,成了!”   楚君珩这几天都泡在研究室里,他虽然不是专业人员,但有他在中间做联通,让专家和天师们交流顺畅,终于成功研制出可以检测人体是否服用过“神仙散”的仪器。   这款仪器能够检测到磁场的变化,专家们通过对阴间石头和成品“神仙散”的研究,成功捕捉到两者之间独特的气场。也就是说,只要只接触过“神仙散”的人,都能被仪器检测到。   更重要的是,仪器的体积并不是很大,方便携带。   有了这个仪器,“神仙散”将会无法遁形。   楚君珩带来的这个消息让成员们的心情稍稍振奋了一些,就连夏孤寒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不过,夏孤寒还有一件事要说,正好检测仪器研究出来了,他就顺嘴把这件事提出来,“昨天在抓捕现场收缴了一套白瓷,这套白瓷可以彻底掩盖阴气和鬼气,待会儿我让人把它寄回去。楚君珩,你收到后马上把白瓷交给专家,请他们研究一下白瓷的成分,并且测试一下检测仪器能否穿过白瓷对阴气和鬼气的屏蔽。”   夏孤寒虽然是天师,但对科学存在敬畏之心,他甚至觉得科学总有一天能把天师研究透,把玄学变科学,故而一点都不排斥科学加入进来。   “好。”楚君珩下任务。   这次除了缪杭音会到同州来之外,夏孤江、陈末朗还有苏彼三人将会前往京市。   经过特殊部门的调查,“神仙散”最先出现在京市,也是京市流传最广。也不知道幕后之人是太过自信,还是太过嚣张,竟如此明目张胆。   早上的会议到此结束。   夏孤寒才刚关了视频,一杯水就递到自己面前,他很自然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口渴的感觉终于得到缓解。   顾晋年又一次伸手将水杯接过去,并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夏孤寒:“先等缪杭音过来,审问过纪勤,再做安排。”   纪勤是关键人物。   他和两个案子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神仙散”的案子里,纪勤是被幕后的势力推出来当“靶子”的,八个可以销售“神仙散”的夜店都在他的名下。而在任静静的案子里,纪勤依旧是下蛊人手里的“枪”,下蛊人想要通过纪勤来达到给任静静下蛊的目的。   甚至于,夏孤寒还怀疑纪勤和徐留有所联系,或许徐留的“神仙散”就是从纪勤手上来的。   纪勤一人可能串了三个案子,他的关键性毋庸置疑,这也是夏孤寒让缪杭音过来的原因。   在纪勤身上,他们或许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作者有话要说:  纪勤:我,最忙的炮灰,快打钱!   夏老板:钱没有,盒饭要不要? 第166章 审问夜野   同州市特殊部门。   昨晚夜野和纪勤逮捕回来后, 就被关在特殊部门的审讯室里。两人被“神仙散”勾起了瘾,一到特殊部门就出现和徐留一样的症状。   为了防止徐留的事再次发生,铁面直接下令将两个人绑起来, 嘴里塞上布条, 不给他们一点“意外死亡”的机会。   不仅如此, 在夏孤寒来之前,由他自己守在审讯室的门口, 不准任何人接近审讯室。   从昨晚到现在, 已经过去整整十二个小时, 铁面就像是一座山一样守在审讯室外面, 饿了就让下属拿盒饭过来,囫囵地解决肚子饿的问题。   午休的时候, 其他天师大都去休息了,铁面依旧八风不动地坐在审讯室的门口。   张景林过来的时候,铁面正进到审讯室查看纪勤和夜野的情况,确定两人还活着之后, 又出去守着了。   看到张景林站在门口,铁面板着脸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张景林看了一眼没有别人过来, 就小声地同铁面说道:“舅,我帮你守一会儿, 你去休息休息?”   他似乎对审讯室里的情况一点都不好奇,全程目不斜视,就是一个关心自己舅舅的少年。   “不用,”铁面皱了皱眉头,“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在部门里不要喊我舅。”   张景林立马改口,“是, 组长。”   铁面的表情总算柔和了一点,“你回去休息吧,我这里不需要你。”   张景林张了张嘴,想问什么,最终在自家舅舅的怒目和威严之下,什么都不敢问,蔫蔫地走开了。   直到张景林的身影消失在铁面的视野里,铁面的眸光之中才染上了复杂之色。   张景林是铁面姐姐的儿子,完全可以说是铁面看着长大的,似乎一直都在他的视线里,他对张景林算是知根知底。张景林从小就展现出惊人的对他人情绪的感知能力,别人一丁点的情绪变化张景林都能马上感知得到。   正是因为这一点,半年前张景林着急忙慌地告诉铁面他能听到别人内心的声音时,铁面一点都不意外。他甚至帮张景林适应这项能力,直到张景林能够熟悉运用读心术,不再无差别地接收别人内心的声音。   特殊部门成立,铁面顺利通过考核成为同州市特殊部门的负责人,觉得张景林能力很特殊,应该用在正途上,征得张景林的同意之后,将他推荐上去。   除了推荐张景林之外,铁面没给过张景林任何便利,都是靠张景林自己通过考验进到特殊部门的。   对于这个外甥,铁面自然是喜爱的,但若是有一天,张景林做出有悖原则和法律的事,他不介意第一个站出来大义灭亲。   铁面正想着事情,不远处传来陌生的脚步声。铁面猛地抬头望过去,浑身的肌肉紧绷而起,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过来的是一个长相冷艳的女人,她对上铁面锐利的目光并没有慌张,而是不紧不慢地拿出自己的证件,“缪杭音,雾州特殊部门成员,过来审讯和纪勤。”   铁面并没有因为缪杭音的自报家门而放松警惕,伸手接过缪杭音的证件,仔细核查确认无误之后,才把证件还回去。   “审讯可以,但我要在一旁监督。”铁面不容置喙道。   缪杭音:“随你。”   铁面这才侧身,让缪杭音走进审讯室。   铁面随之走进去。   夜野和纪勤被牢牢绑在椅子上,浑身都动不了,但瘾已经发作,让他们根本就无法静下心来,就算被紧缚住,也忍不住疯狂挣扎。就算有“神仙散”吊着,他们的精力终究有限,到了这会儿已经精疲力尽。不仅如此,他们身上的精气神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眉眼无神地耷拉着,最初的亢奋过后,他们的脸上的赤红之色完全褪去,变得蜡黄,比死人还恐怖。   仅仅只是一夜的时间,别人眼中风光无限的夜少和纪少像是老了几十岁,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死气。   缪杭音冷着脸走到他们面前,伸手扯掉他们嘴里的布巾。他们察觉到有人过来,拼着最后一口气探着脖子想要去咬缪杭音,看起来和僵尸差不多。   缪杭音利落地躲过,趁着夜野和纪勤张口的时候,朝他们嘴里扔了两颗白色的药丸。   铁面立马问道:“你给他们吃了什么?”   缪杭音:“暂时压制瘾的药。”   果然下一秒,铁面就看到夜野和纪勤疯狂的眼神变得平和,那白色药丸果然有用。   “这药真的能克制神仙散?”铁面略显兴奋地问道。   “只是暂时。”   药丸是特殊部门的部长,也就是夏孤寒的母亲缪荇在得知案件后,紧急研制出来的。缪荇是灵医,她研制出来的白色药丸能作用在灵魂上,暂时压制灵魂的躁动,从而对“神仙散”起到克制作用。   但也正如缪荇所说,一旦沾染上“神仙散”将药石无医,就算是她也研制不出可以完全克制的药,能做的只有暂时缓解和压制。   铁面了然了,不再问问题,而是退到一旁看缪杭音审问。   等他退了几步,才发现不知何时,夏孤寒已经来到审讯室,这会儿夏孤寒正坐在椅子上,他也不靠在椅背上,整个上半身往左边歪,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坐着,看起来懒懒散散的。   “夏老板。”铁面恭敬地喊道。   夏孤寒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示意铁面坐下。   缪杭音这会儿已经坐在夜野和纪勤对面,纪勤和夜野的瘾暂时压了下去,思绪也暂时恢复清明。   两人都呆愣了许久,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他们现在又在哪里?   缪杭音往他们面前推了两瓶水,“先喝口水缓一缓。”   她的声音又轻又低,初初听起来一点攻击性都没有,却能直达神经。   纪勤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惊慌之色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但是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很淡定地拿起水灌了一大口。   他只当这里是普通的派出所,仪器在他身上查不出东西,最后只能放他走。   这样的事情不止发生过一次,纪勤早就有恃无恐了。   倒是夜野露了怯,尽管早已经口干舌燥,却不敢去拿水喝,只死死地盯着缪杭音,深怕缪杭音在水里下毒。   缪杭音转而对上夜野的视线,指了指桌面上的水,“口渴吧?”   被那双清冷的眼眸盯着,夜野没忍住点头,下意识开口:“渴了。”   不说话还能忍,可一开口,夜野就觉得自己喉咙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着,蒸干了他嘴里的所有水气,热腾腾的又干巴巴的难受极了。   视线不由得移动到水瓶上,不由自主地开始吞咽口水。   缪杭音又道:“想喝水吗?”   夜野:“想。”   缪杭音:“回答我的问题我就给你水喝。”   夜野的目光全部沉浸进水瓶子里,甚至能看到水瓶里的水冒出的水珠,他情不自禁地张开嘴,仿佛这样子就能喝到水了。   那道清冷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你是什么时候染上神仙散的?”   夜野的心里浮出一句话,如实回答她的问题,你就有水喝了。   没有反抗,夜野几乎是脱口而出,“一个月前。”   才刚回答完这个问题,夜野就感觉到自己的嘴里似乎分泌了一些水液,这是他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水,是那样的甜,滋润着干涸的口腔。   但还不够!他需要更多的水!   于是那道声音又一次响起,这次问的是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染上神仙散?”   “是纪少……”他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朋友带我去纪少的夜店,纪少点燃了神仙散,我吸过一次后就再也忘不了如神仙一般逍遥的感觉,我控制不了自己,无法自拔。”   “你和纪少之间有什么约定,为什么会带其他人去纪少的夜店?”   一旁的纪勤听到这个问题,浑身汗毛炸了起来,马上冲着夜野喊道:“夜野,你他妈……”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他根本就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夜野把实话说出来。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夜野的表情忽然变得狰狞起来,非常鄙夷地说道:“纪勤他以为他是谁啊?不就是仗着任家的势?他就是任家的一条狗,是任靖杰的一条狗。要不是把持着神仙散的货源,谁他妈的搭理他?说什么货少?谁不知道他就仗着神仙散抢钱?要是货少,他会让我们找新客?”   缪杭音抓住他这段话中的重点,问道:“只有你们找到新的客人,纪勤才愿意卖你们神仙散?”   “那狗比玩意就是这么做的!”夜野义愤填膺。   这一点基本附和他们之前查到的信息。   缪杭音:“除了纪勤,你还见过谁?”   这个问题让夜野陷入沉思,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许久之后,他像是喝醉了一样,慢悠悠地说道:“纪勤那狗比玩意没带其他人到我们面前过,不过前几天我在夜店看到狗比玩意很恭敬地送一个人离开休息室……”   “那个人长什么样?”   “长……”夜野又顿住,好一会儿才说道:“没看清,脸上花花绿绿的,一下子就不见了。”   缪杭音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确定再也无法从夜野的嘴里问出其他信息,便结束对夜野的问话,冷冷地看向纪勤。   纪勤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好像全身的衣服都被剥干净,赤身裸体地坐在缪杭音面前。而缪杭音那双眼睛仿佛能穿透他的皮囊,看到他肮脏的内心和灵魂。 第167章 审问纪勤   铁面知道特殊部门里能人辈出, 特别是雾州市的特殊部门,但等真正见识到雾州特殊部门成员的能力时,铁面心里还是不禁感到震惊。   他刚刚目睹了缪杭音整个审讯过程, 夜野就像是陷入了缪杭音的思维里, 全程被缪杭音带着走, 缪杭音问什么他回答什么,毫不犹豫不假思索。   铁面本以为审讯过程或许需要张景林帮忙, 但现在看来, 有缪杭音一个就足够了。他见夏孤寒没有特意提起张景林, 自己也没提起, 端坐在椅子上,继续观看缪杭音审问纪勤。   夜野的审讯过程太过顺利, 他近乎和盘托出。很显然,看到这样的发展,纪勤开始紧张了。   他下意识地避开缪杭音的视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而后皱起眉头,凶巴巴地冲缪杭音嚷嚷道:“你们凭什么抓我?我一没违规二没犯法, 你们有资格抓我吗?我有权利不回答你的任何问题,想要问什么, 等我律师来再说!”   纪勤先声夺人,说话的声音越发的高吭,然而不断闪躲的眸光,却出卖了纪勤此刻的心虚。   缪杭音依旧很冷凝,只静静地看着纪勤。她的视线仿佛有种魔力,纪勤只是不小心对上,叫嚷的声音越来越弱, 直至哑火。最后只能梗着脖子一言不发,以沉默对抗缪杭音。   纪勤的额头上不断析出汗珠,顺着他的脸滑下,最后汇聚在下巴上,滴落。   这似乎是一场无声的拉锯战,就看纪勤能坚持多久?   缪杭音却忽然往纪勤的面前推了一张A4纸,“这就是我们抓你资格。”   纪勤将信将疑地低头看向A4纸,发现这是一张检测报告,报告上清楚地写着他吸食了违禁品。   这张检测报告彻底击溃了纪勤的心防,他猛地站起来,冲着缪杭音吼道:“不可能!神仙散是全新的,根本检测不出来!你别想诓我!”   话是这么说,可那张检测报告于纪勤而言却像是洪水猛兽,看都不敢看一眼。   缪杭音施施然收起检测报告,直视纪勤的双眼,“全新的?你果然知道神仙散是什么东西。”   纪勤又一次觉得自己好像被扒光了,浑身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   他再次梗着脖子不说话,只觉得缪杭音每句话都是一个坑,他要是回应缪杭音就会一直掉进缪杭音的坑里。   缪杭音却不在意,手指指节有规律地敲击在桌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似乎有特有的旋律,让纪勤的耳朵不由被哒哒声吸引。   他的心防本就被击溃,这会儿注意力又被缪杭音吸引,不由自主地沉浸到“哒哒哒”的旋律里,眸光渐渐涣散,差不多一分钟之后,他坐回椅子上,再也看不任何疯狂之色。   “纪勤。”缪杭音喊了一声纪勤的名字,纪勤便听话地抬头看向她。   缪杭音:“你的货是从哪里拿的?”   纪勤想了想,如实回答道:“任学博和纪静柔手上。”   “夜店也是他们以你的名义开的?”   纪勤点头:“是。”   “你知道他们的货源吗?”   “不知道。”纪勤迷茫地摇了摇头。   缪杭音在来同州的路上已经和夏孤寒沟通过审讯的问题,这会儿一一将这些问题问出来,纪勤的思维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只要缪杭音问,他就答,甭提多听话了。   正如夏孤寒所料,纪勤确实算半个知情人,他知道的信息还算全面。   纪勤是纪静柔的侄子,大学毕业后一直都无所事事,后来从纪静柔那里拿了一笔钱开了一家夜店。   夜店的生意不算好,只能勉强维持生计,好在有在豪门当太太的姑姑接济,纪勤这几年活得也很滋润。   两个月前,任学博忽然找到纪勤,说要把一桩大生意让给纪勤经营,纪勤当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就算最后得知自己要经营的是什么东西,纪勤都没有犹豫过。   他在京市待了半个月,把“神仙散”传给京市的纨绔后,又回到同州,以西海夜店为据点,让更多人吸食“神仙散”。   任学博交代过纪勤,希望他可以快速地扩散“神仙散”,让更多的人染上瘾。但又想保证能够获取足够多的利益,于是便有了现在的情况。   ***   夏孤寒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听纪勤交代自己的罪恶,从纪勤提供的信息中暂时可以得出两个结论:   一,幕后的人希望可以尽快多的扩散“神仙散”,让更多的人染上瘾。   二,但他们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有部分人希望“神仙散”可以为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而不是免费似的让更多人染上。而且这部分人应该是有足够的发言权的,所以才让“神仙散”有了现在的“经营模式”。   从这两点结论可以推断出,幕后集团很可能分成两个派系,一个派系在乎的是推广“神仙散”的结果,而另一个派系则在乎“神仙散”带来的利益。   顾晋年忽然说道:“还记得徐留的侄子吗?”   “记得。”夏孤寒当然记得,徐留的侄子患有抑郁症,因为徐留的关系沾染上“神仙散”,最后不甘于被“神仙散”控制,自杀了。想到这里,夏孤寒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抬头看向顾晋年,“你是说他侄子灵魂消失的事?”   是的,当初缪杭音去同州调查的时候,就没找到徐留侄子的灵魂,凭空消失了一般。   顾晋年这会儿突然提起这件事,是不是想表达,“神仙散”不仅可以致人沉迷堕落,最后还能在人死亡之后取走人的灵魂?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能说明为什么幕后集团中有一个派系急需将“神仙散”推广开了。一旦“神仙散”得到推广,他们就相当于控制了成千上万的生命,并且可以随意取走这些人的灵魂。   想明白这一点,夏孤寒轻嗤道:“老鬼,你看这套路多熟悉?”   草菅人命,将别人的生命当做自己力量的来源,怎么看怎么像“神明”的手笔。   顾晋年揉了揉夏孤寒的头发,没回答这个问题,眼里却是一片冷光。   一人一鬼极为默契,不需要过多的交流就知道彼此心里在想什么。夏孤寒伸手将顾晋年的手从自己的头发上拿下来,而后紧握在手中。   转而同缪杭音说道:“问问纪勤徐留的事。”   铁面听到徐留的名字,不由自主地看向夏孤寒,却对上夏孤寒的视线,心里一紧。紧接着就听到夏孤寒清澈的声音传了过来,“王组长在担心什么?”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些玩味。   “没有担心。”铁面矢口否认,可紧绷的面部表情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夏孤寒没再追问,转头继续朝审讯的风向看去。   缪杭音接受到夏孤寒的信息,继续审问纪勤,“认识徐留吗?”   “徐留……”纪勤想了想,点头道:“认识,任学礼的生活助理。”   缪杭音:“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纪勤:“姑父让我收买他。”   缪杭音:“收买他做什么?让他在任学礼家下神仙散?为什么要这么做?”   纪勤:“对。任学礼开的是投资公司,姑父希望控制住任学礼,从而利用任学礼的人脉将神仙散推广出去。”   任学礼投资了不少公司,是很多大公司的股东,如果任学博真的能控制任学礼,直接从管理层面将“神仙散”推广开,那些人管理都是有钱人,这样既推广了“神仙散”,又能够保证足够的利益。   当然,这种“推广”并不会遵循自愿的原则,而是和夜野差不多,用欺瞒和强迫的手段将人推入深渊。   纪勤确实成功在任学礼的家里下了阴间石头的粉末,但因为任学礼房子的风水好,被灵气抵消了一些,又有夏孤寒及时出手出去阴气和鬼气,才没让他们得逞。   不过还有一点说不过去,于是缪杭音问道:“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给任学礼用神仙散?”   直接用“神仙散”控制任学礼不是更方便吗?   “姑父担心神仙散控制不住任学礼,反而还会引起任学礼的警觉。”   任学礼能够白手起家将公司做到现在的规模,心性肯定不是常人能比的。他就算吸食了神仙散,有了瘾,也不会任由自己被神仙散控制。这样还会引起任学礼的警觉,得不偿失。   所以任学博才打算用阴间石灰磨去任学礼和他家人的命,到时候他作为任学礼的哥哥,就可以继承任学礼的一切,包括任学礼的人脉。   而纪静柔和纪勤则眼馋任静静的公司,姑侄俩便想着趁任静静死之前,让纪勤和任静静结婚,最后好继承任静静的遗产。   无论是任学博还是纪静柔纪勤姑侄俩,算盘打得无比精明,却没想到最后希望会落空。也不知道是他们中的谁着急了,又把徐留叫回来,这次竟然对仅有五岁的沫沫动手了。   缪杭音问纪勤:“为什么要对任学礼的孙女用神仙散?”   “她是任学礼唯一的孙女,”纪勤忽然扬起唇角笑了,阴阴的,透着一股邪气,“任学礼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你说她要是出事了,任学礼能眼睁睁地看着孙女受尽折磨吗?到时候还不是任由我们摆布?”   控制住了沫沫,相当于把住了任学礼的命门,从而逼任学礼就犯。   他们当初就应该直接对沫沫动手,就是太过善良了没想到这个办法,才错过最佳的时机。 第168章 两个版本   纪勤在说这个计划的时候, 面上充满得意地神色,很是沾沾自喜。仿佛这是一个多么运筹帷幄的计划,一点都不觉得算计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孩儿是件多么伤天害理的事。   缪杭音不由得轻拧眉头, 但最后还是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怒火, 声音听起来依旧冰冷平静, “徐留为什么会答应帮你?是因为你们用神仙散控制住徐留了吗?”   这个问题让铁面不由得挺直了背脊,还下意识地往夏孤寒身上瞄了一眼, 深怕纪勤说出来的话和张景林读心术读出来的不同。   夏孤寒倒没什么表情, 依旧懒洋洋地用一种诡异的姿态坐着, 眼睛好像已经闭了起来, 睡着了一般。   而审讯那边,纪勤听到缪杭音的问题, 忽然笑了出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控制徐留?他还需要我控制?”   “哈哈哈,你们真不会以为他长了一张老实的脸就是个老实人吧?”纪勤夸张地哈哈大笑, 前俯后仰,“任学礼可是把他当成一条看家的狗, 那就别怪那条狗背叛主人。”   大家都以为徐留是个老实人,其实他早就对任学礼心存不满了。和他同期的员工个个都步步高升了, 只有他被任学礼栓在身边当个劳什子的生活助理,每天为任学礼处理生活上的杂事。工资是连年涨没错,但职位却一动不动,徐留觉得憋屈极了。   正因为徐留的这种心态,当初纪勤找上徐留的时候,根本就没花费什么力气,徐留就同意帮着任学博伤害任学礼。   两人一拍即合, 狼狈为奸,哪里有强迫和控制?   至于徐留会沾染上“神仙散”,确实是纪勤的手笔。徐留连任学礼都会背叛,难道还不会背叛他们吗?   于是纪勤就给徐留用了“神仙散”,成功控制住徐留,让他成为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   只是这枚棋子实在太不给力了,不仅没杀了任学礼一家,还让他们暴露了。   想到这里,纪勤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眉眼间写满了嫌弃和厌恶。   缪杭音并不理会纪勤的情绪,继续审问:“为什么让徐留给他侄子用神仙散?”   这个问题让纪勤陷入沉思,好一会儿之后才摇摇头,“我不知道,姑父让我这么做的。”   缪杭音语气加重了一些,“真不知道?”   纪勤又想了一会儿,给出一个并不是很确定的答案,“好像是做实验……”   说完就没声了,他是真不知道要做什么实验。   缪杭音的审问也差不多进入尾声,手机却发出震动,是夏孤寒发消息进来。   【夏孤寒:再问他任静静的事。】   缪杭音瞄了一眼便收起手机,按着夏孤寒的要求继续问纪勤关于任静静的事。   纪勤的回答中有个关键性的人物,这个人物先后两次给纪勤东西,告诉纪勤把这个东西给任静静下下去,任静静就会对他言听计从。   “我听他放狗屁!”纪勤说完还呸了一声,破口大骂,“言听计从个屁!一点用都没有!任静静那婊子还不是不理老子!她以为她是谁?不就是一个被男人用过的破鞋!老子愿意娶她,她就应该对老子感恩……”   缪杭音打断纪勤不堪入目的言语,沉声问道:“那个给你东西的男人是谁?”   纪勤立马止住骂声,愣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不知道。”   之前在夜野的口供中,说他曾见过纪勤恭恭敬敬地请一个人离开休息室,缪杭音想起来了,便问纪勤给他蛊虫的人是不是夜野口中那个脸上画得花花绿绿的男人?   “是他。”纪勤回答。   缪杭音:“说说他的外貌特征。”   纪勤想了一会儿,说道:“不是很高,大概一米七几,脸上戴着面具,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也看不出是男是女。”   “戴着面具?”缪杭音问:“什么面具?”   纪勤:“小丑面具。”   缪杭音不再问了,她回顾了一会儿,确定没有遗漏的问题后,纤长的手指再次敲击了一下桌面。   “哒!”   一声脆响在审讯室里传开,也破开了纪勤脑中的混沌,使他涣散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纪勤面上的表情立马变得扭曲。   纪勤猛地站起来,龇牙咧嘴地冲缪杭音吼道:“你他妈的竟然对我用催眠!我要让我的律师告你!”   像极了困兽最后的挣扎。   然而缪杭音仅仅只是扫了纪勤一眼,纪勤所有声音都堵在嗓子眼里,眼里露出了怯意。   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缪杭音不再理会纪勤,转身离开审讯室。   纪勤浑身的力气随着缪杭音的离开而被抽走,最后浑身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完了,他彻底完了。   要是姑父知道是他泄露出去的,他就活不成了!   ***   缪杭音走到夏孤寒面前,“夏老板,审完了。”   “辛苦了。”夏孤寒起身伸了个懒腰,转而看向铁面,“对了,王组长,今天审讯的内容我不希望从你的嘴里泄露出去。要是有人向你打听,只说什么都没问出来。”   铁面知道夏孤寒已经对同州特殊部门的成员产生怀疑,而且夏孤寒怀疑的这个人很大可能就是张景林。   别说是夏孤寒了,就是铁面现在对张景林也是心存怀疑。   张景林读心徐留出来的供词和今天缪杭音从纪勤口中审问出来的口供,简直就是两个版本,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   在张景林的版本中,徐留是被口罩男陷害,染上“神仙散”,不得不做出背叛任学礼、杀害自己侄子的事。但在纪勤口中,徐留早就对任学礼怀恨在心,是主动配合纪勤的计划,也没有所谓的口罩男。   现在徐留已经死亡,真相到底如何暂且不得而知。   可纪勤是在催眠的情况下说出供词,大概率是不会说谎的,而张景林……   当时只有他能“听到”徐留内心的想法,说什么全凭他自己一张嘴,其他人根本无从得知。   再加上不久后徐留又死了,更无法印证张景林的话。   两相比较一下,张景林确实值得怀疑。   就算铁面是张景林的舅舅,这会儿也无法为外甥说一路好话。   事已至此,铁面只能应下夏孤寒的话,“我知道了。”而后,又保证道:“夏老板,我一定会尽快查出徐留死亡的真相,如果最后有证据表明徐留真的是被杀人灭口的,无论是谁……”   “我都不会轻饶!”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铁面的牙缝里迸出来的,他一脸坚毅地表示自己的决心。   “嗯。”夏孤寒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慢悠悠地离开同州特殊部门,看起来懒洋洋的,根本就无法看出他的情绪。   缪杭音更是一副高冷的模样,面无表情地跟在夏孤寒身后。   想从他们身上窥见审讯结果,不啻于痴人说梦。   铁面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送走夏孤寒和缪杭音之后,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没过多久,办公室的门响了起来。   铁面盯着门看了好一会儿,末了道:“进来。”   进来的果然是张景林。   他走到铁面身边,好奇地问道:“组长,问出什么了没有?要不要我帮忙?”   张景林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就是一个急着立功的毛头小子。   铁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板着脸说道:“这不是你该管的,需要你帮忙的时候自然会找你,现在回去工作!”   “哦。”张景林很是失落,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铁面瞪了他一眼,张景林立马在自己嘴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屁颠颠地跑出办公室。   铁面看着外甥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却一点都笑不起来。   景林啊景林,最好不要是你。   ***   前往酒店的车上。   缪杭音正在开车,夏孤寒懒洋洋地躺在后座上,枕着顾晋年的腿闭着眼睛,两人一鬼都没有说话,车里很是安静。   路口处红灯亮起,缪杭音停下车等绿灯亮,忽然听到后面传来夏孤寒清澈却慵懒的声音,“真的存在读心术吗?”   缪杭音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这个问题问她也算是专业对口。   “我没见过。”缪杭音并没有否认读心术的存在,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缪杭音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我倒是见过一个人,他身上存在着类似读心术的能力。”   “这个人是我在降州大学教过的一个学生,他的能力可以让他轻而易举地感知到别人的情绪,从情绪判断这个人是否说谎、此刻所处的状态等等。”   听着确实很像读心术,事实上却读不出别人心里的想到,只能感知情绪,再通过情绪判断别人心中的想法。   夏孤寒在听到降州大学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预感,果然下一秒就听到缪杭音说道:“说来我这个学生和夏老板还有些渊源,他叫夏孤寅。”   夏孤寒心道:果然是夏孤寅。   “如果夏老板想知道张景林是否有读心术,可以让你弟弟过来一趟,”缪杭音提议道:“这方面,他比我懂。” 第169章 情绪影响   现在已经一月中旬了, 夏孤寅正处于期末考试周,夏孤寒打电话联系他的时候,他刚好考完最后一门, 正在宿舍里收拾行李, 打算明天回覃州。   “去同州?”夏孤寅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 语气颇为惊讶,“哥, 你竟然要请我去同州旅行?还食宿全包?”   夏孤寅不由看了一眼窗外, 也没下红雨啊, 怎么他哥舍得花钱请他去旅游了?   “有个案子需要你过来帮忙。”夏孤寒慵懒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听到他哥有案子, 夏孤寅不再和夏孤寒贫嘴,立马应了下来, “好,我马上过来。”   夏孤寅知道夏孤江和夏孤寒都加入特殊部门,他倒也有些跃跃欲试,但一想到自己勉强够得上一级天师的水平, 觉得自己估计连特殊部门的考验都通不过,就暂时没打算加入。现在虽然不知道什么案子需要他帮忙, 但他还是义不容辞,没有任何顾虑和犹豫。   结束和夏孤寒的通话后, 夏孤寅便点开购票软件买了一张最早的车票,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往高铁站赶。   夜色滚滚而来,夏孤寅终于赶到同州,走出出站口,就看到他堂哥懒洋洋地倚靠在顾晋年身上,时不时打个哈欠, 看着好像随时都能睡着。   看到夏孤寒来动车站接自己,夏孤寅简直受宠若惊,赶紧小跑过去,不可思议地说道:“哥,你竟然会来接我!”   这还是懒癌入骨的夏孤寒吗?   夏孤寒撩起眼皮睨了他一眼,把车钥匙扔给他,“走吧。”   意思是要让夏孤寅开车回去。   “那个……”夏孤寅见夏孤寒往停车场的方向走,赶紧说道:“哥,我还没考驾照呢。”   夏孤寒的脚步稍稍顿住,有些后悔来动车站接人了。   夏孤寅提议道:“哥,要不叫让嫂子开?”   顾晋年在一旁悠悠地说道:“想无证驾驶还是幽灵飙车?”   夏孤寅:“……”   “要不叫个代驾?”夏孤寅继续提议,“总不能让哥瞌睡驾驶不是?”   疲劳肯定不会疲劳,夏孤寒那是懒就是困。   “我自己开吧。”夏孤寒拿回钥匙,代驾可是要钱的。要钱的话,夏孤寒可不得清醒过来?   夏孤寅:“……”   其实代驾的钱可以他出的,不过看到夏孤寒已经坐上驾驶座,夏孤寅便什么都没说,乖乖绕到后座去坐好,把副驾驶让给顾晋年。   为了防止夏孤寒开车睡着,夏孤寅一上车就找个话题和夏孤寒聊。   “哥,你这次叫我过来做什么?”夏孤寅扒着驾驶座的座椅,从后座探出一颗脑袋,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夏孤寒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将视线落在前面的道路上,不答反问:“你对读心术了解多少?”   “读心术?”夏孤寅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世上还有读心术?”   夏孤寒:“你不就有吗?”   “你是说我对情绪的感知是吗?”夏孤寅有点明白夏孤寒找他过来做什么了,一屁股坐回后座上,表情认真地说道:“哪里算是读心术?不过是通过感知他人的情绪判断心理罢了,我只把它当做治疗的辅助手段。而且并不是所有人的情绪我都能感受的到,我就无法感知哥你的情绪,你对我而言就像是一团白雾,白雾里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再说了,就算能感知到又怎么样?人是会说谎的,情绪也会说谎……”   说到这里,夏孤寅稍稍顿了一下,又说道:“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演员,能够完美地掩饰自己的情绪,你感知到的是他想让你知道的,你以为你看透他的情绪,反倒是你被他欺骗了。”   正因为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夏孤寅并没有把自己拥有的特殊能力当成多么了不起的事,也不会随意窥探他人的情绪。   今天夏孤寒问起,他才认真地回答。   夏孤寅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世上到底有没有读心术存在,但原理应该是差不多的。读心读心,读的是人当时的想法,谁又知道被读心的那人是不是在心里说谎了?”   “你是说读心术读的不是记忆,而是当事人即时的想法?”夏孤寒问。   “大概率是这样的,”夏孤寅不是很笃定,但也有七八成的把握,“哥,你想啊大脑多复杂,古今中外多少科学家都没能把它研究透,凭什么一个读心术就可以读出人的记忆了?”   正因为夏孤寅能够感知到他人的情绪,所以比谁都清楚读取记忆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情绪由人产生,会对周围的气场产生些微的波动,夏孤寅所谓的情绪感知,就是捕捉到的便是这些逸散出来的波动。他的感知根本无法侵入人的脑袋去窥探那人当时的想法,只能靠着情绪波动和当时场景综合判断。   人的大脑有一层保护膜,夏孤寅的感知无法穿透这层保护膜,自然就无法探听到别人的想法。   要夏孤寅说这世上根本就不什么读心术,但到底没证据证明它不存在,所以夏孤寅也不敢打包票说没有读心术。   夏孤寒大概理解夏孤寅的意思了。   如果按照夏孤寅的说话,张景林读心读出来的是徐留当时的想法,那么很有可能那时徐留心里编造了那么一套说辞想为自己开脱,正好被张景林读出来了。所以张景林提供的口供才会和纪勤的完全相反,并且没有任何指向性信息。   这个猜测成立的话,张景林的嫌疑立马跟着下降,因为说谎的不是他,而是徐留。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   张景林所谓的读心术其实和夏孤寅的能力是一样的,那天审问徐留不给过是做做样子,然后自己编织了一套说辞,意在掩盖纪勤的存在。   不过现在并没有证据证明张景林的情况是哪一种,他的嫌疑值依旧存在。   夏孤寒思索的时候,顾晋年忽然问了夏孤寅一个问题,“你可以影响他人的情绪吗?比如说通过影响一个人的情绪,让他发疯或者……”   “自杀。”   最后这两个字顾晋年说的很重,声音又低又沉。   这个问题犹如当头棒喝,让夏孤寒恍然大悟。如果顾晋年的问题真的可以实现的话,那么徐留的死就有了另一种解释——他的情绪受到张景林的影响。   或者说,当时他们以为张景林在读心的时候,其实是在影响徐留的情绪。等到第二天,这种情绪的影响达到最高峰,徐留便受情绪控制,以头撞墙而亡。   简而言之,徐留的死亡是他杀,而不是自杀。   夏孤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顺着顾晋年的问题结合自身的情况推演了一番,最后得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可以。不过有一个前提,这个人必须有专业的心理学知识,知道如何引导和影响他人的情绪。”   他的特殊能力可以捕捉到人的情绪波动,也可以改变这些情绪波动,近而影响人的情绪,更有甚者,可以悄然无声地对人施加催眠。如此一来,就可以悄无声息地控制一个人,让他生便生,死便死,而且没人能怀疑到他身上。   当然,夏孤寅能做到这一点,完全是因为他是心理学专业的学生,换做其他拥有这种特殊能力的人,却不一定能做到。   夏孤寒皱了皱眉头,要心理学专业啊,张景林是学什么的?   顾晋年仿佛知道夏孤寒内心的想法,手上摆弄着手机,一会儿后说道:“张景林,今年刚考上同州理工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并且没有心理学的学习经历。”   夏孤寒问:“你怎么知道?”   顾晋年扬扬手里的属于夏孤寒的手机,他打开特殊部门的内网,用夏孤寒的权限查看张景林的信息。   计算机专业且没有心理学的学习经历……   难道张景林真的是无辜的?   夏孤寅在后座目睹了顾晋年和夏孤寒无须交流就知道彼此想要表达什么的默契,觉得自己被塞了一口狗粮。于是悄悄地往后座的角落里挪,把自己塞进阴影里,如此一来,他这个电灯炮的瓦数应该会降低好几度。   之后一路无话,二十几分钟后,车子抵达酒店。   当时周家姐弟给夏孤寒订的是总统套房,现在夏孤寅过来倒也不需要再给夏孤寅订房,夏孤寒直接让他睡在套房的次卧。   临睡前,夏孤寒想起一个问题,叫住正打算回房间的夏孤寅,问道:“如果有一个拥有和你相似能力的人站在你面前,你能感知出来吗?”   夏孤寅不假思索地回答:“能。”   夏孤寒挑眉看他,“你遇到过?”   看样子,夏孤寅似乎遇见过和自己能力相似的人。   “我见过一个,是今年我们学校刚入学的新生,是我的直系学弟,”夏孤寅解释地说道:“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他和我是同一类人。”   “我知道了。”夏孤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于是第二天,夏孤寅就以雾州特殊部门成员的身份被“丢进”同州市的特殊部门。   什么都不知道的夏孤寅一脸懵,所以让他进同州特殊部门做什么?   这个问题才刚想起,夏孤寅就看到一道略显熟悉的身影从特殊部门的大门走了进来,夏孤寅不由愣了一下,以为自己遇到熟人了。不过在看清那人的脸后,夏孤寅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也是,学弟远在降州,怎么可能出现在同州的特殊部门。 第170章 割袍断义   张景林一进入特殊部门, 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年轻人。他才看过去,就对上对方的视线,张景林稍稍愣了一下, 下一秒就走到对方面前, 扬起灿烂的笑容, “你好,请问你是?”   “夏孤寅。”夏孤寅自我介绍道:“我是雾州特殊部门的成员, 夏老板让我过来协助调查。”   张景林热情地说道:“我叫张景林, 要不要我带你到部门逛一逛?”   夏孤寅考虑了一会儿, 并未拒绝, “麻烦了。”   两人年龄相仿,说起话来没代沟, 关系很快就变得融洽起来。   只是越和张景林相处,夏孤寅越觉得张景林的身形和学校的那个学弟相似。   学弟名叫余非白,夏孤寅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开学,当时就是夏孤寅将余非白带到引领到学生宿舍。   其实夏孤寅和余非白的交集并不多, 他上次见到余非白还是一个半月前的学生会上。但夏孤寅对余非白可是印象深刻,因为第一次见面, 夏孤寅就能感觉到自己和余非白是同一类人。   这里的同一类人是表现在特殊能力上。   夏孤寅的能力很特殊,他可以轻易捕捉到人的情绪, 从情绪判断这个人的心理状态。而第一次见到余非白的时候,夏孤寅就感知到余非白也有这种能力。   不过上次夏孤寅能够感知到余非白,是因为余非白当时正释放自己的感知去查探别人的情绪。   而这会儿张景林并没有这么做,所以夏孤寅一时半会儿也不清楚张景林的能力到底和自己是否相似。   夏孤寅到不担心自己的新声被张景林听到,一旦张景林想要窥探他的心声,就必须放出自己的感知,那么夏孤寅就能捕捉到, 由此判断张景林到底是什么能力。   之后的半个多小时,夏孤寅和张景林相处愉快,谁都没有放出自己的感知。   直到夏孤寅被铁面叫走,两人才分开。   张景林目送夏孤寅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忽然勾唇笑了,这个笑和之前判若两人,一个阳光热情,一个却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眼中满是睥睨之色。   而后他轻嗤了一声,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夏孤寅走进铁面的办公室,他来同州特殊部门的目的,现在整个部门只有铁面一个知道。   铁面看到他进来,马上问道:“怎么样?”他比谁都想知道张景林是否无辜。   “暂时还不清楚,”夏孤寅摇摇头,又开口问了一个问题,“王组长,你认识余非白吗?”   “余非白?我不认识。”铁面露出迷茫之色,问道:“他是关键人物吗?”   夏孤寅:“没事。”   但愿是他想多了。   然而出了铁面的办公室,夏孤寅还是给夏孤寒发了一条信息。   【夏孤寅:哥,麻烦查一查余非白这个人。】   没多久夏孤寒的信息就回过来了。   【夏孤寒:他是谁?】   信息不好说清楚,夏孤寅干脆找了个地方给夏孤寒打了个电话。   “哥,我见到张景林了。”电话一接通,夏孤寅也不废话,直接和夏孤寒说了自己心里的怀疑,“……不看脸的话,张景林和余非白非常相似,我差点都认错人了。”   特别是背影看上去简直一模一样。   “我知道了,”夏孤寒道:“我会让人查查余非白。”   夏孤寅皱着眉头说道:“他们的身材虽然相似,但脸和性格却截然相反,我也不知道我的怀疑是不是胡思乱想。”   夏孤寒是宽慰也是提醒:“夏孤寅,你的小心没有错。脸可以换,性格可以演,谁也不知道一张皮囊下,是什么样的灵魂。”   “我知道了哥。”   夏孤寒又问:“余非白知道你能够感知情绪吗?”   夏孤寅也不是很确定,“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当时能捕捉到余非白的感知是因为余非白主动放出自己的感知,但夏孤寅并不是一个喜欢窥探别人情绪的人,很少去感知别人的情绪。所以他也不清楚,余非白知不知道这件事。   “你这段时间小心一点。”   夏孤寒懒洋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夏孤寅却从其中听到了关切,笑着说道:“我会的。”   他知道夏孤寒在关心什么。   假如张景林就是余非白,那他肯定会想办法除去夏孤寅,因为夏孤寅是同州市特殊部门里唯一认识他的人,随时都有可能暴露张景林的身份。   酒店里。   结束和夏孤寅的通话后,夏孤寒接过顾晋年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   “有发现?”顾晋年问。   “算吧。”夏孤寒一边给楚君珩发消息让他调查一下余非白,一边把夏孤寅的发现同顾晋年说了。   顾晋年:“你们怀疑张景林就是余非白?”   夏孤寒轻笑了一声,“你可别忘了器官交换案的罪魁祸首还没捉拿归案,或许就是他换了张景林和余非白的脸。”   那个“神使”可以用很多人的五官拼凑出一张类似于缪荇的脸,只是交换两个人的五官,于他而言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   同州机场。   黄丙安在迎来了黄家的家主黄锦诉。   黄丙安引着黄锦诉上车,一落座,黄锦诉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真像你说的,你的驱鬼阵被破了?”   “是!”黄丙安的口吻里充满难以抑制的兴奋,“第一次一共布下就没驱鬼符,结果全部烧毁不说,驱鬼符上残余的力量还伤到我。”   “后来,我又去布置了一次,这次符箓没有被烧毁,但也没感应到厉鬼的存在。”   “哦?”黄锦诉来了兴致,“再仔细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厉鬼已经跑了吧?”   黄丙安笃定道:“它没跑。”   黄锦诉扫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那只厉鬼应该想要保护任靖萧,于是我就在任靖萧的房间里多放了几枚石头,想利用阴气和鬼气继续腐蚀任靖萧的身体,从而引出厉鬼。”黄丙安皱着眉头,沉吟道:“然而不论我如何增加石头,阴气和鬼气都无法伤害到任靖萧,厉鬼从未离开,一直在保护任靖萧。”   “奇怪的是,我无法感受到那只厉鬼的存在,”黄丙安难掩兴奋地继续说道:“由此得知,这是一只道行很深的厉鬼,若是将它炼成鬼使……”   剩下的话黄丙安没有说完,但激动的情绪已经充斥着他的面部。   黄锦诉和黄丙安有同样的想法,但他今天来同州,还为了另外的事,“鬼使的事暂时先放开,我这次过来,是要斩断任家联系。”   “发生什么事了?”黄丙安这几天心思一直在厉鬼身上,并不关心外界发生了什么事。   黄锦诉的语气忽然沉了下去,“还记得我让你来同州是为了什么吗?”   黄丙安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监督任家嘛,防止他们和诡医勾结,侵吞了属于我们黄家的利益。”   “家主,这件事你大可放心,任学博胆小得很,不敢做这种事。”   黄锦诉差点气笑了,“你知道夏孤寒在同州吗?你知道纪勤已经被特殊部门带走了吗?让你监督任家,你倒是只会监督任家,连夏孤寒到同州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   黄丙安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说道:“家主,听你的语气,你好像很怕夏孤寒?”   黄锦诉:“……”   黄锦诉被哽住。   黄丙安拍拍黄锦诉的肩膀安慰他,“家主,你之前的斗法之所以输给夏孤寒,很可能是因为夏孤寒身边有鬼王的原因,是那只鬼王打败了你,而不是夏孤寒打败了你,你就不要耿耿于怀了。”   黄锦诉:“……”   黄锦诉做了一个深呼吸,咬牙切齿道:“黄丙安,你就不担心石头的事牵扯到我们黄家?”   他来同州是和任家“割袍断义”的,不是来听黄丙安说教的。   “要是怕被牵扯,当初就不应该和诡医搅和在一起。”黄丙安嘟囔道。   黄锦诉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冷言冷语地问道:“你当真不知道我想帮诡医复活夏飞星的原因?”   黄丙安没话说了。   那是关乎黄家兴衰的大事,更是几代黄家人为止努力的事,不容他置喙。   “呵!”黄锦诉冷笑了一声,“现在知道夏孤寒来同州的严重性了吧?要是石头的事真的被他知道了,夏飞星何时能复活?我们黄家又何时能夺回第一世家的荣耀?”   黄丙安觑了黄锦诉一眼,“家主,这么说来,你不是真的忌惮夏孤寒?”   “就他?”黄锦诉吹胡子瞪眼,“我有必要忌惮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   最后他又煞有介事地补充了一句,“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荣耀!”   语气特别慷慨激昂,充满斗志。   黄丙安很捧场地重复道:“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荣耀。”   说完小声地补充了一句,“那家主,任家的那只厉鬼就不管了?”   黄锦诉露出纠结的表情,好一会儿后,才说道:“管,怎么不管?姑且让它再逍遥几天,等这件事过了,我就和你一起去把它收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黄锦诉:谁……谁忌惮夏孤寒了!我都是为了黄家!为了家族的荣耀!   黄丙安:家主英明!家主威武! 第171章 不肖子孙   “不是说暂时不管的吗?”   黄丙安转头看向黄锦诉, 虽是问问题,语气里却一点意外都没有。   此刻他和黄锦诉就站在任学博的别墅大门外,保护任靖萧的那只厉鬼就在别墅里。不久前才刚说了暂时不管这只厉鬼的黄锦诉, 主动要求司机把车开到这里来。   黄锦诉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先看看情况, 心里有个底。”   黄丙安“哦”了一声, 和黄锦诉一起走进别墅里,步伐显得有些急切。   黄锦诉也差不到哪里去。   任学博和纪静柔忌惮家里的厉鬼, 已经从别墅里搬出去几天了, 只留下一个佣人照顾任靖萧的日常生活。这个佣人还算尽心, 把任靖萧照顾得很好, 就算周警情来给任靖萧看病,他也没有通知任学博夫妻俩。   黄丙安和黄锦诉上门的时候, 任靖萧正在花园里晒太阳,他的气色比前段时间好了许多,冬日的阳光打在他身上,倒也让他苍白的脸庞添了一丝红润。   “少爷, 有人来了。”照顾任靖萧的佣人最先发现黄丙安和黄锦诉,俯身小声地在任靖萧耳边说道。   任靖萧调转轮椅望了过去, 正好看到那两个人朝自己走来。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黄锦诉率先走到任靖萧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任靖萧。   任靖萧就坐在阳光下, 整个人似乎和阳光融为一体,看不到任何的阴气和鬼气,根本就不像是一个长时间待在阴气环境下的人。   这个认知让黄锦诉微微蹙起眉头,想不明白其中的原理。   他当天师五十多年,也看过黄家流传下来的众多典籍,从未见过如任靖萧这样的情况。若真的有厉鬼在保护任靖萧,那么他身上肯定会沾染属于那只厉鬼的阴气。然而并没有。任靖萧身上干干净净, 就像是有一层膜将他和这个世界隔开,让这个世界的污浊之气无法伤害到他。   黄锦诉盯着任靖萧看了好一会儿,一语不发,最后皱着眉头转身进入别墅中,和黄丙安一起前往楼上任靖萧的房间。   还是和以前一样,卧室的门一打开,阴气鬼气便汹涌而来,张牙舞爪地往黄锦诉和黄丙安身上扑。两人迅速用灵气将阴气隔绝在外,在任靖萧的卧室里逛了一圈,并未感知到厉鬼存在的痕迹。   这种情况真的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难怪黄丙安会通知他过来看看。   别说黄丙安了,就连黄锦诉这会儿也心潮澎湃,恨不得揪出那只厉鬼,将其炼成鬼使或者鬼奴。   然而黄锦诉手段用尽,都没能感知到厉鬼的存在,最后只好在卧室里放了几张符箓。只要厉鬼一来,符箓便会燃烧而起,无论多远,黄锦诉就能察觉到厉鬼已经回来的,进而赶过来收了厉鬼。   做完这一切,黄锦诉和黄丙安离开别墅。他们自始至终没有在意过任靖萧,毕竟任靖萧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却不知,他们前往别墅的消息已经通过周警情传递到夏孤寒的手机上。   “黄家来人了。”夏孤寒收起手机,抬头看向顾晋年,“一来就去了任学博的别墅。”   顾晋年并不意外,任家的那只“厉鬼”于他们而言就是一道美味佳肴,更是一个让他们无法抗拒的诱饵,总会让他们咬钩的。   夏孤寒见顾晋年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伸脚轻轻点了一下顾晋年的小腿肚,“你为什么那么了解黄家人?”   “谁知道呢?”顾晋年闻言愣了一下,耸耸肩玩笑一般地说道:“兴许我是他们的老祖宗呢?”   “还真有可能。”夏孤寒还真认真思索起这个可能性,“黄家是驱鬼世家,历来擅长驱鬼之术,也精于魂体,没准你真是他们祖宗。”   顾晋年:“……”   他皱了皱眉头,嫌弃道:“我没有这种不肖子孙。”   “或许呢?”夏孤寒挑眉,语气促狭。   顾晋年垂眸对上夏孤寒揶揄的目光,而后视线渐渐往下,最终落在夏孤寒的小腹上,“你确定?”   夏孤寒哪里看不出顾晋年想要表达的意思,直接一脚踹了过去,“滚。”   顾晋年顺势抓住夏孤寒的脚,欺身而上,将夏孤寒压在自己和沙发之间,笑着问道:“你给我生?”   回应顾晋年的是夏孤寒捂住他嘴的手掌,紧接着就听到夏孤寒懒洋洋地说道:“学霸道总裁可以,不过学学去油版本。你不觉得太油腻了吗?”   说的不如做的,顾晋年直接挪开夏孤寒的手,快准地吻住他的双唇。   夏孤寒一声轻叹被顾晋年堵了回去,不过那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呗。   一吻结束,夏孤寒推开顾晋年,问他,“有没有盯着黄家人而不被他们发现的办法?”   直觉告诉夏孤寒,黄家人这次来同州绝对不是收拾任靖萧身边那只厉鬼那么简单。但若是让特殊部门的人去盯着黄家人,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们发现。   “有。”顾晋年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出去一趟。”   “去吧。”   为了慰劳顾晋年的辛苦,夏孤寒说完还凑上去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先把顾晋年的套路给用了。   顾晋年失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转瞬间消失在酒店客房。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顾晋年就回来了。   “好了?”夏孤寒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感觉到顾晋年回来,慢悠悠地撩起眼皮看过去。   “嗯。”   顾晋年应了一声,俯身将夏孤寒抱起,前往卧室。现在正是夏孤寒的午睡时间,虽然时光石让夏孤寒不再那么缺觉,但长时间养成的生物钟没那么容易更改。   夏孤寒来了一点精神,“你怎么做的?”   这件事没什么好瞒着,顾晋年把夏孤寒放到床上后,回答道:“我策反了他们的鬼使,让它们定时给我汇报消息。”   夏孤寒:“……”   黄家人估计想秃了脑袋都想不到最后出卖他们的会是他们炼制的鬼使。要知道鬼使或者鬼奴一经炼就便不可能背主,不然等待它们的只有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也不知道顾晋年用什么办法策反了它们,但夏孤寒不得不对他竖起大拇指,“在这方面,你确实是他们的老祖宗。”   顾晋年给夏孤寒盖上被子,薅了一把他的头发,笑道:“睡吧。”   “唔……”   夏孤寒咕哝了一声,闭上眼。   刚刚顾晋年不在身边,他虽然很困,但躺在沙发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这会儿顾晋年回来了,感受着顾晋年冷冽的气息,困意来得又凶又猛,裹挟着夏孤寒沉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很沉,再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夏孤寒坐了起来,盯着窗外洒落进来的阳光发愣。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海风呼啸,浪花奔涌,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可是那人是谁又说了什么,夏孤寒却一点都想不起来,最后的画面停留在一块黑色的石头被那人扔出去,沉入海里。   梦里的一切好像发生过一样,夏孤寒莫名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那块石头是时光石吗?夏孤寒把手放在胸口上,心脏正在胸腔里鼓动着,他能感觉到时光石的时光之力化作一股温润的力量正在运行,胸口的那个篆体的“顾”字正隐隐发烫。   灵魂中好像被注入了什么东西,夏孤寒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有所增强。   手机铃声唤回夏孤寒沉思的思绪,他还没彻底反应过来,手机就出现在夏孤寒的面前。   夏孤寒抬头望去,正好对上顾晋年温柔的视线,不知为何,胸口上那个“顾”字越发滚烫,还带着绵绵密密的刺痛。   不动声色地接过手机,划开接听。   电话是同州市特殊部门的组长铁面打来的,“夏老板,我们已经控制住任学博和纪静柔。”   有纪勤的口供和提供的证据,任学博和纪静柔夫妻俩的犯罪事实几乎板上钉钉。不过鉴于同州市特殊部门可能有内鬼,铁面并没有让人将夫妻俩捉拿归案,而是偷偷控制他们,让缪杭音对他们进行审问。   这会儿铁面和缪杭音就在任学博和纪静柔的住所,将他们控制住了。   不得不说任学博很敏锐,纪勤才进去两天,他就已经为自己找了退路,如果晚那么一天,任学博很可能就逃了。   而他打算逃跑的事根本就没有通知纪静柔,打算自己一个人偷偷的跑。   从铁面口中听到任学博和纪静柔的情况,夏孤寒一点都不意外。任学博就是这么一个人,自私自利,连亲人都能毫不留情的杀害,哪里又会对纪静柔产生真情?对她不离不弃?   任学博爱的人只有他自己,有人挡着他的道了,他便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甚至除去那个人。   夏孤寒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对电话另一头的铁面说道:“我现在就过来。”   等夏孤寒赶到任学博的住所时,看到的便是一副鸡飞狗跳的画面。   纪静柔什么形象都不要了,疯了一般扑在任学博身上,手抓咬牙,似乎想要从任学博身上撕下血肉。她眼中迸射出浓烈的恨意,仿佛现在在她面前的人不是她深爱的丈夫,而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   “怎么回事?”夏孤寒问铁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纪静柔对任学博可以说是百依百顺,怎么几天不见就彻底变了个样?   铁面忌惮地看向缪杭音,她清清冷冷地站在那儿,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可铁面却亲眼目睹了她是如何轻巧地揭开人性的黑暗,让纪静柔彻底和任学博反目成仇的。 第172章 挑拨离间   纪勤被抓的第二天, 消息就传到任学博耳朵里了。   刚开始任学博并不紧张,他相信神仙散的特性,警方就算在纪勤吸食神仙散的现场将纪勤抓获, 事后也无法在纪勤身上检测出违规违法的物质, 还不是照样要把纪勤放了?   相较于任学博的淡定, 纪静柔听到消息便坐不住了,吵着要去警察局将纪勤带回来。   纪勤是纪静柔唯一的弟弟, 两人年龄差比较大, 几乎是纪静柔带着纪勤长大, 对这个弟弟还是有感情的, 不然也不会让纪勤去追求任静静,还为纪勤出谋划策。   只是纪静柔的想将纪勤救出来的要求刚开始没得到任学博的回应, 直到第二天任学博见警察局还不放人,也开始着急了。   偷偷让律师去了一趟警察局见纪勤,结果人没见到不说,什么消息都不得到, 任学博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任学博了解纪勤,知道他是个扛不住事的, 如果真的因为吸食神仙散进去,之后肯定会扛不住供出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任学博立马行动起来, 想要趁警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逃跑。   他早就为自己准备了后路,一旦事发马上就能逃到国外。只是神仙散生意做得不久,他还没有从中获取足够多的利益这点颇为可惜。   然而任学博万万没想到警方的速度会那么快,他才以出差为借口走出家门,就被特殊部门的人堵在门口。   铁面直接在任学博面前打开证件,“任学博,我们怀疑纪勤涉嫌故意杀人、贩毒, 现在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怎么可能?”任学博一副震惊地样子,“纪勤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铁面不想看他演戏,强势地挤进任学博的家里,顺便扣着任学博的手把人带进去。   缪杭音随后进来,锁上了房门。   任学博从他们强势的态度里窥探到一些东西,立马摆出臭脸,“你们没资格强迫我!我要告你们!”   纪静柔听到动静出来,看到任学博被铁面禁锢住,立马去撕扯铁面的手,并且尖叫道:“你们是谁?这是强闯民宅,我要报警,把你们都抓走。”   缪杭音走过来将纪静柔拉开,重复了一遍铁面进门的话,都说要调查纪勤的事。   纪静柔眼中有慌张之色一闪而过,但很快又开始撒泼,“我不管你们是哪个部门的,都没道理对我们普通老百姓用强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显得自己是有道理的一方,一看就是虚张声势。   缪杭音的语气没变,依旧冷冷淡淡的,却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淋在纪静柔身上。   缪杭音:“任学博有和你说他这次去哪里出差吗?”   纪静柔不受控制地安静下来,但本能地抗拒缪杭音的问题,梗着脖子呛声:“他去哪里出差管你什么事?他又不是犯人,你们没权利管他去哪里!”   “如果他只是普通的出差我们当然管不着,”缪杭音一字一顿地说道:“可若是他想偷渡,就是在我们的职责范围内了。”   “偷渡?”纪静柔的声音突然拔高,“不可能!他根本没必要偷渡!”   只能说任学博太急了,特殊部门的人早就盯上他。他做出的种种行动都在监控之下,其中包括他和边境的蛇头联系想要偷渡的事。   铁面也是得知这件事后才和缪杭音匆匆上门。   所以纪静柔再不相信,在铁打的证据面前,她张了张嘴,讲不出狡辩的话。   任学博在一旁想要为自己辩解,然而铁面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封住了他的嘴,让他说不出一句话一个字,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   纪静柔却已经顾不上任学博的反应,她清楚地知道任学博联系边境蛇头的目的,无非就是想通过边境蛇头偷渡出境,逃到其他国家去。纪静柔一直都知道任学博有海外账户,甚至知道任学博的资产大多都存在这些海外账户里。   她也知道任学博在做的事,如果将来有一天暴露了等待他们的将是牢狱之灾。所以纪静柔一直把任学博的海外账户当成他们一家三口的共同退路。   但是现在看来,任学博并不想带着她和儿子一起退,而是想悄无声息地自己跑路。   任学博把她和儿子当成累赘!   所以她这么多年对任学博的付出都算什么?当真应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吗?可是,做了二十几年夫妻,大难来临就算要各自飞,任学博是不是也应该提醒她?   任学博的所作所为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纪静柔的心脏上,把她这些年对爱情对家庭的幻想砸得七零八碎。   但到底是自己爱过的男人,到了这会儿纪静柔依旧不舍得毁了任学博的未来。慌乱和愤怒只是暂时的,一会儿之后她倒是镇定下来了,对上缪杭音的视线,一脸无辜:“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联系边境蛇头,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丈夫在外面做了什么,想要瞒着我很容易。”   纪静柔不傻,这会儿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想从她身上找突破口,所以挑拨她和任学博的关系,好套话。所以越到这时候,她就越要冷静。   纪静柔的反应在缪杭音的意料之内,但缪杭音也清楚纪静柔的软肋在哪里,一条是任学博,却不至于致命;致命的是另一条,她儿子任靖杰。   确实如纪静柔所想的那般,缪杭音就是想从纪静柔这里找到突破口,让纪静柔主动地说出真相。所以在来之前,缪杭音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缪杭音不疾不徐地说道:“十几天前,雾州市的闹市区发生一起毒驾事件,驾驶跑车的人是一名二十岁的青年,雾州大学的学生……”   像是要折磨纪静柔似的,缪杭音故意一点一点地念出任靖杰的信息,就是不说任靖杰的名字。随着这些信息一条一条的同任靖杰的信息重合,纪静柔的心也跟着提起来,下意识地盯着缪杭音看。   这个过程就像是钝刀子割肉,将纪静柔好不容易找回的镇定和耐心磨得干干净净。   最后实在忍不住,纪静柔猛地伸手握住缪杭音的手,语气急切又慌乱,“你说的人是谁?你倒是告诉我你说的人是谁啊!”   缪杭音垂眸看她,清澈的眸子里映出纪静柔此刻慌乱的样子。冷笑道:“任夫人,你比谁都清楚我说的人是谁,不是吗?”   这句话就像是最后的宣判,马上夺走纪静柔眼中的神采,她喃喃自语:“怎么可能?靖杰怎么可能吸毒呢?”   缪杭音却犹觉得纪静柔不够绝望,继续冷着声音说道:“任靖杰涉嫌危险驾驶,等待他的不仅仅是牢狱之灾,还有无法戒除的毒瘾。”   “不可能!”纪静柔忽然尖叫道,抬头阴狠地瞪着缪杭音,“你骗我!我儿子那么乖,怎么可能吸毒!不可能!你骗我的对不对?”   仿若垂死挣扎,却只能越挣扎越深。   “你知道你儿子吸食的是什么吗?你知道你乖巧的儿子是如何染上的吗?你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一连三个反问又让纪静柔安静下来,她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不然会被牵着鼻子走,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靖杰他到底怎么了?”   缪杭音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递到纪静柔的面前,“你儿子吸食的就是神仙散,至于他为什么会染上神仙散,你就要问问你丈夫了。”   其实不用问任学博,视频里就有答案了。不仅有第二个问题的答案,还有第三个问题的答案。   视频里的任靖萧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整个人看上去像极了一具披着人皮的骨头架子,眼球凸了出来,浑身青筋暴起,头发凌乱干枯,看着不像人而是怪物。   但纪静柔一眼就认出这是她的儿子,可是怎么可能?半个月前和任靖杰视频通话的时候,他还是那么健康啊!   接下来任靖杰的话更是击碎了纪静柔心里最后一道防线。   视频里,任靖杰蜷缩在地上,如筛糠一般颤抖着,声音很低,像是随时都能咽下最后一口气,“我为什么会染上这个?……我说是我爸亲手给我点的……你们信不信?”   “……他说这是神仙散,吸了之后逍遥似神仙……是啊,我也当了好几回神仙了……”   视频里,任靖杰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最后了无声息,只有还在颤抖的身体证明他还活着。   ——我爸亲手给我点的。   这句话在纪静柔的脑海里不断重复,最后夺走她所有的理智。纪静柔不管不顾地扑向任学博,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任学博,我要和你拼命!”   任学博这是把任靖杰当成获取上面信任的投名状、人质和筹码。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完全可以不顾任靖杰的死活,甚至亲手将任靖杰推入地狱。   意识到这一点的纪静柔怎么可能不疯?又怎么可能放过任学博?她现在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将任学博千刀万剐! 第173章 彻底幻灭   整个客厅只能听到纪静柔愤怒的嘶吼声, 任学博就像哑了一般,说不出一个字,任由纪静柔对他拳打脚踢。   夏孤寒进来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并没有阻止这场狗咬狗的戏码, 懒洋洋地倚靠在沙发上, 等纪静柔发泄累了。   铁面在一旁观看了一会儿,最后没忍住问夏孤寒:“夏老板, 要把她拉开吗?”   他担心纪静柔发泄完之后, 对任学博的爱意会再次占据上风, 到时候嘴巴一闭, 他们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夏孤寒摆摆手,“不用。”   纪静柔深爱任学博没错, 但何尝不是更爱自己?聪明的话,现在已经看清情势,她和任学博之间的情分已经消弭殆尽,自然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果然如夏孤寒所想的一般, 十几分钟后,纪静柔逐渐冷静下来, 看向缪杭音,“我说, 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任学博瞪大双眼,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眼中满是阴鸷之色,像是淬了毒,用眼神威胁纪静柔。   纪静柔知道此刻的任学博已经是失了爪牙的老虎,没有忌惮的必要,她用手梳顺自己的头发, 姿态优雅地坐到沙发上,将她所知道的罪恶一一道来。   纪静柔出身小康家庭,在成为任学博的妻子之前是任学博的秘书,在任学博还没有和前妻离婚的时候,两人就搞上了。她隐忍了近十年,才从情人变为任学博的夫人。这十年里,她堕过三次胎,险些不孕。婚后生下的任靖杰,就是纪静柔的命根子!   和任学博结婚之后,纪静柔才看清任学博在任家的尴尬地位。   他虽说是任老爷子的大儿子,但任老爷子并不信任他,只给他一个没什么实权的职位。老爷子真正要培养的继承人是任学博和前妻的儿子,任靖萧。   更加尴尬的是,曾经脱离任家的任学礼白手起家,创下不小的产业。   在弟弟和儿子的衬托下,任学博就显得无比平庸。   那时候的纪静柔爱的纯粹炽烈,全身心都是任学博这个人,即便任学博和弟弟比起来平庸了些,在任家的地位尴尬了些,纪静柔并没有后悔嫁给他。   就算后来纪静柔发现任学博和毒贩有所牵扯,她也是极近所能帮任学博遮掩。   说到这里,纪静柔顿了一下,“我不知道他和那个毒贩的交集,但任学博似乎有把柄在那人手上,那人每次来找任学博,任学博都会给他一笔钱。”   纪静柔不止一次在任学博脸上看到阴狠之色,分明是想要杀了那个毒贩,一劳永逸。但那毒贩背后估计有更大的集团,任学博对他背后的贩毒集团有所忌惮,二十来年都忍下来了。   “半年前他再次来家里找任学博,”纪静柔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不过他这次过来并不是为了要钱,而是给任学博送钱。”   当时纪静柔只听到这么多,就被请出书房了。之后那人和任学博又说了什么纪静柔无从得知,但那天之后,那个毒贩频繁上门来找任学博,任学博也一改往常的态度,对毒贩非常热情。两人每每都要躲进书房,一谈就是两三个小时。   从那之后任学博一扫身上的沉闷之气,整个人变得意气风发起来,不止一次在纪静柔面前得意忘形,扬言任家最后都会是他的,他会带领任家走上巅峰。   后来任学博见纪勤精明,又开着一家夜店,就把夜店出售神仙散的事交给纪勤。   纪静柔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正打算询问任学博怎么回事的时候,任学博却信誓旦旦地说,任学礼一家很快就要死了,让纪静柔促成纪勤和任静静的婚事。到时候任静静一死,纪勤自然而然就能继承任静静的资产。   说实话,纪静柔是看不上任静静的。任静静比纪勤还大上几岁,离过婚流过产,不是个干净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纪勤。但看在任静静那家建筑公司和任学礼家产的份上,纪静柔同意撮合纪勤和任静静。   “我知道的就这些了。”纪静柔说道。   就算是任学博的枕边人,她依旧是边缘人物,任学博一直都防着他,从未相信过她。   直到这会儿纪静柔才意识到这一点,亏她为了任学博,不惜犯下罪恶,帮任学博铲除异己,到头来,她和儿子倒成了任学博的“异己”,可真讽刺啊。   纪静柔眼中一片讥诮,毫不畏惧地对上任学博阴冷的视线,眼中同样酝酿着仇恨的怒火。   “纪静柔,”夏孤寒懒洋洋地开问道:“任靖萧的病是怎么回事?”   纪静柔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嘴巴抿得很紧。   夏孤寒却仿佛看透了她的心理,哂笑道:“你给他下毒了。”   纪静柔的眸光闪了闪,涉及到自己的罪恶,她总是沉默以对,就像她说的口供那样,通篇下来没有一件事是涉及自己的,就算有,也夹带私货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夏孤寒倒不在意纪静柔的沉默,兀自说道:“任靖萧早就应该死了,你下的毒可是能见血封喉,大人都承受不了,更何况那时候还是个小孩的任靖萧。”   “我没有!”纪静柔不想承认自己的罪恶,但也不想背上莫须有的罪名,反驳道:“我给下的只是让他不能人道的药,根本没想过要杀他!”   一个无法拥有自己的后代继承人怎么可能是个合格的继承人?   当年任靖杰出生后,为了儿子的未来着想,纪静柔就偷偷在十三岁的任靖萧的饮食里下药,那药不会夺走人命,但会慢慢改变任靖萧的激素水平,让他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纪静柔坚持说自己给任靖萧下的是药而不是毒,谁知道任靖萧的身体那么虚弱?连那一点药性都受不了。   夏孤寒直接把一份病案的复印件扔到纪静柔面前。   这份病案是任靖萧几年前找到周家,周老爷子为他诊断的结果。病案上清楚地写着,任靖萧的病是中毒导致的多脏器衰弱。   夏孤寒从周警情的口中得知,任靖萧还能活着简直是一个奇迹,他小时候就中了剧毒,却不知道什么原因活下来了。但剧毒还是伤了任靖萧的脏器,这也是任靖萧这些年一直生病的原因。   病案是几年前的,夏孤寒根本没必要编出来欺骗纪静柔。   然而就算证据在这里,纪静柔仍是一口咬定她当初给任靖萧下的只是药,而不是毒。   铁面见纪静柔没拐过弯来,提醒她:“你难道就想不到当年你的药被人调包了吗?”   所以药才的成了毒。   纪静柔犹如当头棒喝,一下子反应过来,目光猛地刺向任学博,“毒是你下的!”   也就是说任学博早就知道她想对任靖萧下药,非但不阻止,反而偷偷将她的药换成剧毒,想通过她的手杀死任靖萧!   多年之后终于窥到真相的纪静柔不寒而栗。   她一直以为任学博是爱她的,不然也不会离婚没多久就将她娶进门。可是现在再回看过去,任学博是真的爱她吗?不,任学博只是把她当成一把刀,一把杀了他亲生儿子的刀!   如果当年任靖萧真的中毒身亡,纪静柔相信警方一定会查到自己头上,而“毒”确实是她下的,再加上作为后妈的作案动机,纪静柔根本就无可辩驳,直接成了任学博的替死鬼。   难怪儿子出生之后,任学博会时不时地在自己耳边感叹儿子未来渺茫,会同他这个父亲一样,事事被任靖萧压一头,一直碌碌无为。   任学博哪里是在为了儿子的未来考虑?分明是在撺掇和暗示她去杀害任靖萧!   明明客厅里的空调开得很足,但纪静柔却觉得很冷。   这些年,她到底嫁给一个什么样的恶魔?为了利益,所有人都能成为他的牺牲品,至亲至爱说杀害就杀害!   如果说之前纪静柔的崩溃是对任学博近来的做法感到绝望的话,那么现在来自于夏孤寒的最后一击彻底击垮了纪静柔,将曾经的美好完完全全击碎。   在此之前,纪静柔或许还会下意识地因为曾经的美好而偏袒任学博,毕竟深爱过。那么现在,所谓的美好不过是虚幻的泡沫,于是所有的偏袒和维护,都将化作炊烟,消失得干干净净。   纪静柔死死地盯着任学博,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知道任学博在公司停车场的废弃保安室里藏着一台电脑,不过我不知道这台电脑里藏着什么,但他很重视里面的东西。”   到底是和任学博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人,在任学博不知道的时候,纪静柔早就对任学博的一些秘密了然于胸。   显然,纪静柔提供的这个信息是有用且十分致命的。任学博听到之后,瞳孔收缩而起,额头上浮出一道道青筋,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呼喊。他像极一只被束缚住的恶犬,不断朝纪静柔咆哮。   终究是困兽之斗,没过多久,任学博眼中漫上绝望之色,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似乎看到死亡的降临。   夏孤寒扫了任学博一眼,给苗盈盈发了一条消息,让苗盈盈去纪静柔说的地方找找看,是否有一台电脑。   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夏孤寒想了想,又编辑了一条信息,让苗盈盈先去同州特殊部门找夏孤寅。   这条信息有些长,但碍于有其他人在场,夏孤寒又不想用语音。   顾晋年看了信息的开头,就知道夏孤寒想做什么,直接拿过手机顺着夏孤寒的思路编辑完剩下的内容,也不用给夏孤寒看,直接点了发送。都不用夏孤寒动手,完全契合了夏孤寒的懒劲。   夏孤寒瞄了一眼手机界面的绿色消息框,顾晋年确实一字不漏地将他的想法表达出来。微微勾起唇角,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倚靠在顾晋年的身上。   顾晋年骨节修长的手指搭在夏孤寒的太阳穴上,动作轻柔地为他按摩。   不一会儿后,苗盈盈回了一条【收到】。   之后夏孤寒便不再说话,闭上眼,等着苗盈盈取来任学博的电脑。   铁面站在一旁先是忍不住看向缪杭音,只见缪杭音此刻正面无表情地记录着这次的笔录,手指在电脑键盘上敲出有规律的哒哒声。   他移开视线,看向夏孤寒。他已经习惯夏孤寒随时随地摆出来的怪异姿势,这会儿只觉得夏孤寒整个人看起来很是闲散。   不管是夏孤寒还是缪杭音,似乎都没有对纪静柔的遭遇表示出一点同情。   不过想想也是,这两人可是接连戳破纪静柔的幻想,让纪静柔看清任学博真面目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同情纪静柔呢?   再说了,纪静柔不过是求仁得仁,咎由自取罢了。   正胡思乱想着,铁面突然听到纪静柔发出凄厉的喊叫,张牙舞爪地朝躺在地上面如土色的任学博扑去。她坐在沙发上回忆往昔,越想心里的不甘便如烈火干柴一般升腾而起。只要一想到自己三十多年的时光都耗在这个畜生身上,她就恨不得杀了任学博,祭奠喂了狗一般的三十几年时光。   任学博被铁面禁锢住根本就动不了,只能任由纪静柔在他身上撕咬踢打。   这次纪静柔是发了狠,竟是将他的耳朵生生咬了下来,鲜血喷洒而出,沾染了任学博的脸,他疼得五官扭曲,犹如恶鬼。也喷了纪静柔一脸,她面容狰狞,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索命罗刹,咬了任学博一只耳朵还不够,又去咬另一只耳朵。 第174章 上面有人   苗盈盈接到夏孤寒的消息时, 本来打算前往任家的公司,才刚上车,手机又传来信息提示音, 是夏孤寒发过来的下一步计划。   看完新消息后, 苗盈盈收起手机掉转车头, 前往同州市特殊部门。   同州特殊部门此刻很是忙碌,部门的成员来来往往, 忙得脚不沾地。   苗盈盈到来的时候, 夏孤寅正和张景林凑在一起查资料。   因为两人年龄相仿的原因, 夏孤寅来到同州特殊部门后, 铁面就安排张景林和夏孤寅一组。当然,这是明面上的原因。   两人看着好像很合得来, 没多久就勾肩搭背,说说笑笑。   这会儿电脑前出现的正是任学博的资料。   张景林:“你查任学博做什么?”   “他是纪勤的姑丈,”夏孤寅认真地盯着电脑页面,边看边回答:“我想看看纪勤的夜店和他有没有关系。纪勤家境不算大富大贵, 开夜店的钱好像就是找任学博借的,我不相信纪勤的夜店里卖那个东西, 任学博会一无所知。”   张景林的眸光微微沉了沉,“你是怀疑任学博也参与进来了?”   “嗯。”夏孤寅点点头, 又有些懊恼,“你说纪勤的嘴怎么就跟河蚌一样?要是能撬开他的嘴,岂不是简单很多?”   夏孤寅左看看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便小声地和张景林说道:“景林,你不是有读心术吗?不然我们偷偷去审问纪勤?到时候审出重要线索,可是大功一件。”   夏孤寅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恨不得现在就跑到审讯室里,让张景林将纪勤内心里的想法全部读出来。   张景林立马摇头,满是忌惮地说道:“不行,组长不让。”   “组长不是不在吗?”夏孤寅继续怂恿,“我们就偷偷进去看一眼,找到重要线索就不用天天枯坐在电脑面前了。”   除了第一次见面,夏孤寅在张景林面前表现得比较稳重之外,之后的几次相处,夏孤寅的躁动和急于立功的不耐就没有任何掩藏。在铁面面前还会装得稳重一些,铁面一走,夏孤寅就本性毕露,无论在谁面前都是一副我肯定能找到线索,迅速将嫌疑人捉拿归案的装逼样。   这才来同州特殊部门没多久,就有天师在背后说夏孤寅是靠着夏孤寒的关系进入特殊部门,大本事没有,吹牛的本事倒是顶杠杠的。   这个缺点在张景林的面前更甚,今天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催张景林偷偷去审问纪勤了。   “张景林,你到底去不去?”夏孤寅见张景林没反应,又凑过去问,语气非常急切。   张景林皱皱眉头,粗声警告道:“夏孤寅,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你来同州到底是做什么的?”   “查案立功啊!”夏孤寅理直气壮地说道,但语气又有些愤愤:“我哥是夏孤寒嘛,就有人说我进特殊部门靠的是我哥和夏家的关系。那我就想干件大事让那些人看看,我也是有资格有能力进入特殊部门的!”   张景林懂了,夏孤寅这是来蹭案件镀金的。   他眼中闪过一抹讥诮,他还当夏孤寒是多么大公无私的人呢,原来也会动用关系往特殊部门安插关系户啊。   张景林收敛起眼中的不屑,义正言辞道:“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反正我不敢做私自审问嫌疑人的事。你要是坚持的话,就去找别人!”   “你这人怎么说不通呢?”夏孤寅用无法理解的口吻说道:“这哪叫私自审问嫌疑人?这叫帮忙破案!尽早破案,尽早救出更多的受害者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了?”   张景林坚持:“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你……”夏孤寅还想据理力争,就听到有人叫他。   “夏孤寅。”   夏孤寅转身,便看到苗盈盈冷着一张脸站在他身后,虽然长得比他矮,但看他的眼神却充满了睥睨和嫌弃。他心念斗转,立马做出配合,脸上堆着笑,很热情地招呼道:“盈盈姐,你怎么来了?”   苗盈盈语气不耐,“夏老板让我带你去查案。”   夏孤寅眼睛一亮,马上放下手里的事,咻得一声跑到苗盈盈身边,“正好我没事做,麻烦盈盈姐了。”   苗盈盈嫌弃地扫了夏孤寅一眼,转身就走,和夏孤寅多说一句话也欠奉。   而夏孤寅脸上的笑容在苗盈盈转身后立马凝固,眼中也染上厌恶之色,无声地呸了一下。不过转身面对张景林的时候,又跟无事发生似的,满是兴奋地说道:“我的差事来了,要是找到什么重要线索,我回来和你分享啊。不过你有机会审问纪勤的话,也要把线索告诉我……”   “夏孤寅!”苗盈盈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走不走!”   夏孤寅马上跑过去,嬉皮笑脸道:“这不就来了嘛!”   直到两人离开,张景林才听到其他天师的谈论声。   “上面有人就是不一样,连查案都有人带着,把功劳往他手上送。”   “人比人气死人啊,谁让他是夏家人又是夏老板的弟弟呢?”   “他才堪堪一级天师吧?夏家人就是不一样,修为不高,却能参与进重要项目的调查,这镀金镀得也太明显了。”   “没看到那个女天师也不满他吗?上面有人又怎样,总有一天会孽力回馈的!”   ……   张景林在这些人的谈论声中坐回位置,视线却不由落在夏孤寅的电脑上。   屏幕上还显示着任学博的资料,在资料的末尾还有一个小小的批示,张景林伸手动了动鼠标,批示的内容随之显示出来——   重要嫌疑人。   张景林盯着这五个字,不由得眯了眯眼。   夏孤寒他们到底查到多少线索了?   ***   直到和苗盈盈上了车,夏孤寅才从装逼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苗盈盈对他竖起大拇指,“小伙子,演技不错啊。”   不止是演技不错,反应也很敏锐。这场戏是临时加的,夏孤寅连剧本都没看过,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场戏,竟然能完美地配合苗盈盈完成。   “过奖了。”夏孤寅略显谦虚地笑了笑。演技是次要,主要是他看出苗盈盈的表情所代表的情绪,才能及时配合。   夏孤寅系上安全带,问道:“我哥就让你来和我演一场戏给张景林看?”   “这是一方面。”苗盈盈启动车子,驶出特殊部门停车场,“你晚点回去还要在张景林面前演一场戏。”   苗盈盈一边开车一边把夏孤寒的计划和夏孤寅说了。   夏孤寅时不时点头,完全接收到夏孤寒想要表达的意思。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到时候就能知道张景林到底是李逵还是李鬼了。   半个多小时后,苗盈盈和夏孤寅抵达任氏企业。两人按照纪静柔给的地址,在大厦停车场的一处废弃的保安室找到一台看起来很破旧的电脑。   苗盈盈尝试开机,但电脑设置了密码,进不去。   夏孤寅:“我打个电话问问看密码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苗盈盈纤长的手指迅速地在笔记本键盘上飞舞,没多久,密码被破解了,苗盈盈轻轻松松进入主页。   夏孤寅:……   特殊部门果然能人辈出,他还差得远呢。   苗盈盈不知道夏孤寅的心思,查找文件的间隙和夏孤寅说道:“打电话给夏老板,和他说东西找到了。呦呵……”苗盈盈点开一份文件,语气不由兴奋起来,“这台电脑里果然有不少好东西!”   她话音刚落,夏孤寅的电话已经拨打出去了,没说几句话就结束通话。   “我哥说我们先回酒店等他,他过会儿就回去。”   苗盈盈一手关机,一手做了个ok的手势,和夏孤寅一起回到车上,启动车子离开大厦。   两人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自始至终没有惊动一个人。   ***   任学博住所。   夏孤寒收起手机后,从沙发上站起,伸了一个懒腰。   纪静柔提供的线索是真的这一点,夏孤寒并不意外。   以任学博的性格,无论做什么事都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他肯定知道做逍遥散这个生意的风险,所以早早给自己准备好了几条退路。偷渡出国是无可奈何的逃,而电脑里的东西则是他的筹码,有这个筹码在手,他可以和背后的利益集团谈条件保命,也可以和警方讲价。   只可惜特殊部门出手太快,任学博逃跑那条退路都没来得及用上,人就已经被抓了。被抓之后,夏孤寒又没给他讲价的机会,于是两条退路全部废了。   既然重要线索和证据已经拿到手了,夏孤寒便没必要再在这里待下去。   “我先走了。”夏孤寒打了声招呼,慢悠悠地和顾晋年一起离开。   走到门口的夏孤寒忽然停下来,转身同缪杭音和铁面说道:“如无意外的话,晚上应该有人过来杀人灭口,你们记得把这里恢复回原样。”   话落,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在铁面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铁面似有所感,稍稍愣了一下,而后站直了身体,整个人崩得像一根笔直的竹竿。用非常严肃、近乎发誓的语气说道:“夏老板你放心,晚上无论谁过来,我都会将他绳之以法!”   夏孤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铁面又问道:“夏老板,纪静柔和任学博您打算怎么处理?”   “既然是冲着任学博来的,就让他在这呆着吧,”夏孤寒的声音渐行渐远,“纪静柔的话,把她交给警方吧。” 第175章 两份文件   夏孤寒回到酒店的时候, 苗盈盈和夏孤寅已经在客房的沙发上等着夏孤寒了。   两人看到夏孤寒回来,立马起身迎了上来。   “夏老板。”   “哥。”   夏孤寒走了过来,轻轻点了点头, 示意苗盈盈和夏孤寅坐下。   之后没有任何寒暄, 苗盈盈直接打开任学博的电脑, 调出电脑里的文件,“电脑我提前看过了, 找到了两个隐藏文件夹。”   苗盈盈熟练地调出其中一个文件夹, 说道:“这个文件夹里详细地记录着神仙散的往来记录, 详细到每一克都有记录。还记录了任学博自从接触神仙散后的笔记。”   这台电脑确实是任学博的退路所在, 在他手上产生的每一笔交易记录都记录在案,详细到有源头有下家。   完全可以说这份交易记录就是一本犯罪嫌疑人的姓名录, 按照上面的姓名抓人,肯定是一抓一个准。   夏孤寒凑近电脑去看这份文件。   苗盈盈已经事先对文件进行过简单的处理,通过交易记录和笔记在自己的电脑上画出一张关系图。这张关系图很大,而任学博就像是蜘蛛网的中心, 由他辐射出很多利益链,每一条又都息息相关。   而这仅仅只过了两个多月, 若是夏孤寒没有及时发现这件事,那么谁也不知道这张蛛网将会辐射多大, 又会将多少无辜的人网罗到其中。   “和任学博接头的人代号叫‘黑蛇’,从文件里可以看出,这两个月来,任学博的货都来自这个黑色。”苗盈盈指着关系网里,位于任学博之上的一个名字说道。   从文件中可以看出,黑蛇只出现于任学博面前,除了给任学博供货之外, 是任学博和“上面”沟通的桥梁。“上面”的人很小心,很少出现在任学博面前。任学博只有第一次接触神仙散,为了确认真假的时候,被黑蛇带去和“上面”的人见过一面。   任学博也和小心,见面之后就把对方记下来,然而那时候并未看到对方的脸,甚至连代号都没有。   显然,仅仅两个月的时间,任学博还没有真正地进入背后集团的势力中心。   “不过从任学博的笔记里可以看出,黄家和这件事有所牵扯。”苗盈盈的语气很笃定,她圈出笔记中的一段重点,“任学博和纪静柔想要杀死任靖萧,然而无论是往任靖萧的房间里放阴间的石头,还是在任靖萧的药物里下毒,都无法置任靖萧于死地。于是任学博便向上面申请一个天师下来看看。”   苗盈盈看向夏孤寒,“夏老板想必已经见过这个天师,他姓黄。”   “嗯。”夏孤寒点点头,“是黄丙安。”   任学博的笔记正好记录到黄丙安来同州那一天,之后几天任学博不再更新笔记,不知道是还没来得及更新,还是察觉到不对劲,不敢更新,导致电脑被发现。   “还有一份文件呢?”夏孤寒靠在沙发上,语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苗盈盈立马调出第二份文件,“第二份文件是关于黑蛇的,创立时间比第一份文件早了十几年。”   黑蛇应该就是纪静柔口中的那个毒贩,他和任学博认识了二十几年,后来抓住了任学博的什么把柄,时不时找任学博敲诈勒索一番。   但任学博岂是那种任人宰割的人?   他明面上笑着应付黑蛇,暗中却把记录了黑蛇对他的每一笔敲诈勒索。不仅如此,文件里还有一段视频,清晰地将黑蛇的五官记录在视频里。   这两份文件几乎交代了任学博所知道的所有信息,任学博是想留着威胁背后的利益集团也好,还是交给警方讨价还价也罢,现在落在特殊部门的手里,终究是帮特殊部门省去了许多程序。   苗盈盈看完这两份文件的时候,有那么一丢丢想跑到任学博面前,和他说一声谢谢。   夏孤寒的目光落在黑蛇的视频截图上。视频应该是任学博用隐藏摄像头拍下来的,黑蛇的脸正对着镜头,就算不是高清的,夏孤寒这会儿还是能看清他的五官。   “老鬼,”夏孤寒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顾晋年,“有没有觉得他长得很眼熟?”   夏孤寒和顾晋年一人一鬼形影不离,夏孤寒见过的人,顾晋年自然也见过。   顾晋年闻言仔细盯着视频里的黑蛇看。   视频应该是两三年拍摄的,黑蛇既然和任学博认识二十多年,年龄肯定是不小了。可是视频里的男人,看起来才三十多岁,再加上不那么高清的像素,一时之间让人无法判断出他的年龄。   “joker!”   “joker!”   几乎同一时间,夏孤寒和顾晋年脱口而出。一人一鬼不由相视一笑。   是的,视频里的黑蛇长了一张娃娃脸,这使他看上去比真实年龄年轻了许多,细看之下,和主播joker有五六分相似。   如果按年龄来算的话,这个黑蛇有可能是joker的父亲。   苗盈盈还未见过joker,所以不知道joker代表了什么,她也没问,而是说道:“我已经把黑蛇的照片发给楚君珩了,他现在应该在查黑蛇的背景。”   夏孤寒心里大致有了猜测,沉吟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楚君珩发了一条信息。   【夏孤寒:查查星辰直播的joker,顺便调查他的亲属,看看是否和黑蛇有所联系。】   信息发送出去后,夏孤寒又把夏孤寅叫了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一段话。   夏孤寅听完之后,表示理解了,点了点头道:“那我现在就回去?”   “嗯。”夏孤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得了夏孤寒的首肯,夏孤寅便起身离开。   苗盈盈和夏孤寅一起离开。   ***   夏孤寅一脸得意地回到特殊部门,走路带飘,嘴里还哼着歌,看到谁都是一张笑脸,通身上下明晃晃地写着“老子遇到好事了!”   特殊部门里有人忍不住问道:“夏孤寅,发生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夏孤寅一脸神秘。   “是不是找到重要线索了?”   夏孤寅就嘿嘿嘿直笑,一副我知道但我就是不能说的欠揍模样。   等夏孤寅从他们经过之后,这几人瘪瘪嘴,有志一同的认为夏孤寅跟着夏孤寒找到重要线索立功了。   几人交流了一下眼神,无奈又讽刺,这上面有人就是不一样。这不,就蹭到功劳,到时候就可以在特殊部门雾州总部站稳脚跟了。   夏孤寅一路哼着歌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资料也不看了,大爷似的瘫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玩游戏,整个办公室就属他最闲。   张景林回来时,看到夏孤寅还愣了一下,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坐下。   夏孤寅听到动静,斜了他一眼,哼歌的声音大了一些,但就是不和张景林说话,装作没看到张景林回来。   好一会儿之后,夏孤寅心烦意燥地结束一盘游戏,都快继续下一盘了,实在没忍住凑近张景林,小声道:“张景林,你一点都不好奇我这次出去有没有找到线索?”   他挑着眉看着张景林,语气很是得意,尾音都向上飘了。   “好奇。”张景林如实说道,可下一秒却皱起眉头,“但不该我知道的,我还是不好奇为妙。”   夏孤寅被噎了一下,而后哥俩好的将手臂搭在张景林的肩膀上,“有我在,你担心什么?再不济,我让我哥护着你,你们组长也不敢拿你怎么样。再说了,”夏孤寅用肩膀撞了撞张景林,怂恿道:“我又不是白把线索告诉你,作为交换,我和你偷偷去审问纪勤,套出更重要的线索。”   夏孤寅不仅自己畅想未来,还给张景林画了一个又大又圆的饼,“到时候立功的可就是我们,你知道的我哥在总部还算有话语权,到时候我让他开口找你组长要人,把你调到总部去,可不比待在同州强。”   张景林没说话,垂眸思考着什么。   夏孤寅也不催他,继续大爷坐玩游戏,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歌。   许久之后,张景林才凑过来,有些犹豫地问他,“你真的可以把我调到总部去?”   “当然,”夏孤寅眼睛都没动,十分笃定地说道:“我哥可是夏孤寒,调一个人到总部,对他来说不要太容易。”   游戏赢了,夏孤寅“耶”了一声,收起手机,挑了挑眉,“怎么样?考虑清楚了没?”   张景林踌躇了一会儿,点头道:“考虑好了。”   两人达成共识,鬼鬼祟祟地朝茶水间去了。   夏孤寅一进去就神神秘秘地关上茶水间的门,“偷偷审问纪勤的事,你可不要忘了,有功劳我们一起挣啊。”   “我不会忘记的!”张景林板着脸,认真保证道。   夏孤寅这才凑到张景林的耳边说道:“我哥查到纪勤的姑父,就是任学博,他最近在和边境的蛇头联系,看来是要偷渡到国外去。你说他无缘无故为什么要逃跑?肯定是纪勤的事,让他感到不安了。”   夏孤寅话音刚落,马上察觉到有一股感知萦绕在他的周身,悄然无声地捕捉他的情绪,想通过情绪验证他是否在说谎。   夏孤寅并不需要伪装自己的情绪,因为他说的是实话。让夏孤寅更在意的是,张景林的感知让夏孤寅感到非常熟悉。   每个人的感知其实都不一样,多多少少带上个人的气息,而张景林的感知里有夏孤寅熟悉的气息——来自于直系学弟余非白。 第176章 身份暴露   月色笼罩而下, 整个夜晚寂静无声。   一道黑影打开房门,如鬼魅一般窜进屋子里。   整栋房子只有楼上的书房点着灯,微弱的灯光从门缝里传出来, 照亮了一小方位置。   张景林在黑暗中来去自如, 很快便停在书房门口。   书房房门紧闭, 但黑影的耳力很好,把耳多贴在房门上, 便能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声音。   任学博应该是在讲电话, 略显急躁的声音从门缝里钻出来。   “……最迟明天我必须离开!”   “别和我说你们被盯上了, 你们做的本来就是违法的生意, 还会害怕被盯上?”   “实在不行,我再加三十万!”   “对, 就我一个人,明天就走,Y国的身份证明搞清楚了吗?”   “二十万?你他妈怎么不去抢?”   任学博似乎越来越暴躁,但最后还是耐着性子和电话另一端的舌头达成交易, 结束通话。   夏孤寅的消息是真的,任学博果然想要偷渡离开。   但是他已经被特殊部门的人盯上了, 想要逃离可不是那么容易,一旦任学博被抓……   张景林皱了皱眉头, 使了点小手段打开书房的房门。   开门的声音惊动任学博,他猛地转身,“谁!”   张景林没回答,只发出一声嗤笑,“你想跑?”   他的声音沙哑,一张脸隐没在宽大的兜帽之下,从任学博的方向看去, 只看到无尽的黑。兜帽之下,仿佛无尽的深渊,像是要把任学博吸进去。   “你到底是谁?”任学博色厉内荏地质问道,撑在桌子上的手却浮起青筋,指节发白,且不断颤抖。   张景林不再回答,一步一步接近任学博。   在靠近任学博的时候,忽然抬起头,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这双眼睛如毒蛇般锁定着任学博的视线,感知释放出来,勾连住任学博惊慌失措的情绪,张景林的声音轻而缓,如同海妖的歌声,直接主导了任学博的情绪,“你打算逃跑?”   只是须臾之间,任学博就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被张景林控制住,只能遵循本心,回答出内心最真实地想法。   “是的。”   张景林继续问:“为什么想跑?”   任学博:“纪勤被抓了,我怕他供出我。”   “呵,”张景林发出讽刺的笑声,语气瞬间充满压迫感,“逃?你逃到哪里去?”   “还不如死了。”   “死了就一了百了。”   “死了谁也找不到你。”   ……   他的话仿佛带着魔力,不断强调“死”这个字,在任学博的心里下了一道又一道暗示。最后暗示会不断加强,成为任学博心里无法抗拒的命令,在张景林离开后,任学博便会乖乖地执行“死”这个命令,完成“畏罪自杀”。   这是让徐留死亡的手段,张景林狂妄地将它照搬到任学博身上。   无论警方怎么查,任学博确实是自杀,谁又能怀疑到他的身上呢?   确定暗示已经在任学博心里种下之后,张景林拢了拢兜帽,让自己的脸藏得更深,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张景林锁上书房的房门,脚步轻快地走到客厅。   然而他的脚刚走下楼梯,一道劲风迎面而来,张景林反应很快,直接翻过栏杆,跳下一楼。   黑暗的客厅忽然亮了起来,刺目的灯光让张景林不适应地闭上双眼。   下一秒,有人朝他冲了过来,目标是他的兜帽。   事情到了这里,张景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被骗了!   任学博想要偷渡是真,但特殊部门早就把控制住也是真,而夏孤寅从始至终都在他面前演戏,为的就是今晚这一场请君入瓮的戏码。   心思斗转间,张景林已经避开了铁面的攻击,迅速转身朝窗户跑去。   别墅的窗户是落地窗,窗户外面就是花园,只要跑到花园,张景林有自信可以逃离。   然而他才抵达窗户边上,就有一个人已经预判到他的动作,站在那儿等着他自投罗网。   “艹!”   张景林烦躁地爆出一句粗口,握手成爪,朝窗户边上的缪杭音扑去,随之放出自己的感知勾连缪杭音的情绪,竟是想在危急关头催眠缪杭音。   他却不知道缪杭音是心理学专家,张景林尽管有天赋上的优势,但面对缪杭音时,这个优势反而起不到作用。   触碰到缪杭音情绪的那一瞬间,张景林就感觉自己坠入一个冰窖,无尽的严寒滚滚而来,顷刻间将他吞没。又像是勾连住一座雪山,雪山上风雪交加,整个世界一片空茫。   别说是催眠了,张景林连缪杭音的情绪都感知不到,不仅如此,他还被缪杭音如雪山冰川一般的情绪所伤,跑动的身体微微一滞。   在追赶中,这一点停顿就是致命的。转瞬之间,后年的人已经追上来了,一把扣住张景林的肩膀,反手将张景林按压在地上。   随后一只手掀开张景林的兜帽,露出那张还有些少年稚气的脸。   “张景林,果然是你。”铁面死死盯着这张熟悉的脸,眼中满是复杂之色。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真相真正来临之时,还是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事实就摆在眼前,铁面就是不相信,也得相信——张景林确实是特殊部门的内鬼,是他杀了徐留,如今又想杀了任学博。   “舅。”张景林见抓自己的人是铁面,隐隐松了一口气,他不敢挣扎,却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辩解,“我……我只是怀疑任学博,想来任学博家里调查,我没有其他意思,你要相信我啊舅舅!”   “你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还妄图催眠嫌疑人自杀,你让我如何相信你!”铁面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涌的诸多复杂的情绪,冷冷地看着张景林,正如特殊部门其他成员给他的外号一般,铁面无私。   张景林是铁面从小看着长大的,在铁面的印象里,张景林善良热血,是个不折不扣的乖孩子。铁面不知道张景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和那些浑身写满罪恶的“贩毒集团”沆瀣一气。   他的热血呢?   他的善良呢?   他的赤子之心呢?   铁面心里充满了疑惑,却也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已经没有意义了。张景林变了就是变了,他再无法接受,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张景林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铁面的情绪变化,等待机会捕捉动摇的情绪,进而对铁面进行影响。就在张景林以为机会来临,感知立马勾连住铁面的情绪时,铁面忽然变得坚不可摧起来。   情绪感知和影响再次失败,张景林的脸马上沉了下去。   一直以来他的感知都是无往不利的,何曾像今天一样接连受挫?   铁面不知道张景林心中的想法,反扣着张景林的手把人压了起来,带回特殊部门审问。   张景林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已经失败,一路上都没有反抗。   然而就要上车时,张景林的双眼中忽然亮起血红色的彼岸花,周围的灵气被引动,直直地朝铁面笼罩而去。   竟是直接作用在铁面的灵魂上。   铁面猝不及防,眼睛一下子变得涣散,脑袋里发出嗡嗡地响声,灵魂震荡。紧扣着张景林的手随之一松,张景林抓住机会,立马挣脱铁面的禁锢,正打算逃跑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被灵气禁锢住,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张景林动了动身体,心中充满了震惊。下一秒,他看到缪杭音将一张符贴在铁面的身上。   这张符马上治愈了铁面灵魂上的伤,很快便恢复正常。   “灵医!”张景林难以置信地看向缪杭音,怎么也没想到缪杭音竟然是灵医。   缪杭音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而上了车。   铁面回过神来,将张景林压上车的同时,忍不住疑惑道:“刚刚是怎么回事?”   “他是诡医。”缪杭音言简意赅。   铁面盯着张景林看了好一会儿,眼中眸光闪动。   铁面不确定张景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他十分确定一件事——张景林不是诡医。   忽然之间,铁面想起特殊部门曾经破获的器官交换案件,心里猛地生出希望,心脏剧烈地鼓动着,他哑声逼问张景林,“你不是张景林,你到底是谁?”   张景林无辜地看向铁面,眨了眨眼睛,露出和濡慕的表情,“舅舅,我就是张景林呀?”   “你不是他!”铁面笃定道。   尽管脸一样,性格一样,一些小习惯也一样,但铁面肯定,面前的人不是他的外甥张景林。   铁面忽然想到什么,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他朝张景林伸手,抓住张景林的衣领,狠狠向两边撕开。   铁面小时候带张景林玩耍的时候,不小心让小外甥摔倒了,一截树枝险险地从张景林的胸口擦过。从那以后,张景林的胸口就留下一道指甲盖大小的疤痕。   如果眼前的人真的是外甥的话,他的胸口上肯定会有那道疤痕。   “撕拉!”   衣服撕裂的声音在车内响起,铁面下足了力气,直接撕开张景林的衣服,露出衣服之下白皙的胸膛。   正如铁面所希望的那样,胸口处并没有指甲盖大小的疤痕,却有一张脸——   一张和张景林一模一样的脸。 第177章 一体双魂   张景林胸膛上的那张脸非常清晰, 有眉有眼,像是从张景林的身上凸出来的一样。那张脸,眉头紧蹙, 双唇紧抿, 看起来很是痛苦。一双眼睛虽然是睁开的, 可是看不到任何神采,麻木不仁。   铁面紧紧盯着这张脸看了许久, 忽然伸出双手掐住张景林的脖子, “你到底是谁?景林到底怎么样了?”   意识到张景林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铁面再也绷不住严肃的表情, 双手紧紧扣住“张景林”的脖子,手背上暴起青筋, 眼睛里更是充满血丝,染上赤红之色。   “张景林”见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头,面对暴怒的铁面, 他倒一点都不怕,反而狂妄地笑了, “你倒是掐死我啊……掐死我……你可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外甥了……”   因为被掐着脖子,“张景林”说话有些困难, 但一点都掩盖不了他的嚣张和有恃无恐。   如果不是缪杭音的灵气禁锢着他,他刚刚完全有可能用自己的感知去勾连铁面的情绪,从而催眠铁面。   太可惜了。   “张景林”的扫了正在开车的缪杭音一眼,眸光充满阴鸷之色,眼底深处还藏着一丝仇恨。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铁面理智回笼,颓然地松开掐着“张景林”的手, 却也不敢看向他的胸膛。   作为一名天师,铁面怎么会不知道“张景林”胸口上的东西是什么?   鬼面疮。   死后怨气极大的厉鬼,魂体才会进入凶手的身体里,化作鬼面疮。   那张脸,是张景林的脸,也就意味着真正地张景林死了。临时之前甚至受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对待,所以死后才会在“张景林”的胸口上化作鬼面疮。   铁面闭上眼,让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不然真的会忍不住杀了“张景林”。   缪杭音也通过车内的后视镜看到“张景林”胸口上的这张脸,起初扫了一眼,以为是鬼面疮。后来车子在红灯的路口停下来时,缪杭音转头细细打量着这张脸。   而后眉头轻拧,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片刻之后,她给夏孤寒发了一条信息。   【缪杭音:夏老板,人抓到了,不过出了一些情况。】   一会儿之后,夏孤寒的回复传了过来。   【夏孤寒:我知道了,特殊部门等我。】   路口的红灯换成绿灯,缪杭音收起手机,启动车子朝特殊部门的方向开去。   几乎是前后脚,缪杭音和铁面压着“张景林”回到特殊部门的时候,夏孤寒和顾晋年也赶了过来。   一行人直接将“张景林”带到审讯室。   路上遇到几个特殊部门的成员,见到“张景林”被抓后,难免露出惊讶的表情,但也清楚事关重大,并没有开口询问,只能目送一行人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的门一关,便隔绝了外界好奇的视线。   “张景林”被铁面扔到地上,一个没站稳,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他的衣襟敞开,露出白皙的胸膛,自然露出胸口处那张同张景林一模一样的脸。   “鬼面疮?”夏孤寒看到这张脸,下意识地这么认为。   缪杭音却道:“夏老板,我觉得不是鬼面疮那么简单。”   顾晋年已经走到“张景林”的面前,垂眸注视着他胸口上那张麻木的脸庞,须臾之后,有了判断,“不是鬼面疮,是生魂。”   “生魂?”夏孤寒咀嚼着这两个字,也走到“张景林”面前。这一看,便明白了顾晋年为什么说那张脸是生魂了。   鬼面疮是厉鬼所化,充满了怨气和阴气,是为了报仇而来的。而“张景林”胸口上的这张脸,却没有一点怨气和阴气,细细感受下,还能察觉到这张脸上残留的生机。   “确实是生魂。”夏孤寒笃定道。   一旁的铁面听到“生魂”二字,猛地看向夏孤寒,眼中的情绪转瞬便被激动和惊喜取代。铁面自然知道“生魂”二字意味着什么,从活人身上抽取出的灵魂,也意味着生魂的肉身并未死去,一旦生魂归体,人就会活过来。   也就是说,张景林并没有死,   这于铁面而言是个惊天的好消息,他紧紧攥住拳头,才克制住即将蓬勃而出的喜悦,最终冷静地问道:“夏老板,张景林的生魂为什么会在他的体内?”   夏孤寒沉吟了一会儿,猜测道:“他主动将张景林的生魂禁锢在自己体内……”   他边说边找了条椅子坐下,“为了成功欺骗你,生魂在某些时候会占据他的肉体,成为真正的张景林。”   铁面还是不明白。   “一体双魂。”缪杭音明白了,指着“张景林”主动为铁面解释道:“也就是说,他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一个是张景林,一个是他自己。而他才是这具肉身的真正主人,对肉身有主导作用,可以决定自己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时候让张景林出来。”   简单来讲,这是故意将张景林的灵魂塞进“张景林”的身体里,人为制造出来的双重人格。   “张景林”是主人格,起到主导作用,并且知道副人格的存在。而张景林是副人格,他被“张景林”所主导,当“张景林”希望他出来的时候,他就“活了”。   所以这段时间出现在铁面面前的,确实是张景林,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灵魂已经离体了,更不知道自己的灵魂被禁锢在另一具肉身上。   而这时候,“张景林”就在张景林灵魂的掩护下,窃取特殊部门的情报。   铁面看着张景林长大,如果张景林换人了,铁面肯定有所察觉,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不对劲,就是因为和他交流的确实是他的外甥,张景林。   这确实是诡医的手段,卑鄙阴险。   缪杭音这么一解释,铁面就懂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外甥还活着,只是不知道身体被藏到哪里去了。   这个认知让铁面松了一口气。   “张景林”身体被灵气束缚,嘴巴被灵气封住,但耳朵没有。他听了全程,最后看向夏孤寒的目光带着一点惊讶,更多的却是懊恼。   他完全没想到夏孤寒这么快就看出他身上的秘密,难怪那些人会忌惮夏孤寒,听说夏孤寒来同州后,交代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那时候听到这些话,很是不屑一顾。但是现在,他必须为他的高傲买单。   夏孤寒仿佛看出了“张景林”的情绪,对上他的双眼,轻笑了一声,再一次在“张景林”的心湖里投下一颗炸弹,“你是余非白吧?雾州天师协会的会长余北光是你什么人?”   夏孤寅察觉到“张景林”真实身份的时候,马上发消息通知夏孤寒。   夏孤寒本来没把他和余北光扯上关系,但听缪杭音说余非白也是诡医,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张景林”,不,应该是余非白,他因为夏孤寒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眸光稍稍凝了凝,须臾之后,嘲笑道:“余北光是谁?我不认识。夏老板,你审案就是这么审的吗?就因为我和余北光都姓余,就硬把我俩扯上关系,证据呢?”   “这么说,你承认你是余非白了?”夏孤寒倒没继续关于余北光的话题,而是杀回一记回马枪。   余非白:“……”   艹,被绕进去了!   夏孤寒打了个哈欠,同铁面和缪杭音说道:“接下来交给你们了。”   夏孤寒想知道的问题都已经有了答案,甚至可以说,今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余非白和余北光可不仅仅是姓相同这么简单,刚刚余非白的反应就是最好的回答。若余北光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余非白第一反应是否认自己的身份,而不是撇清自己和余北光的关系。   人在做选择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选择比较重要或者更利于自己的那一个。   而余非白听到这两个问题之前,就已经被夏孤寒戳穿了张景林是生魂的事,他的情绪绝对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这时候夏孤寒趁热打铁,抛出两个问题让余非白选择,余非白慌中自然出乱,这就让夏孤寒套出来了。   夏孤寒的目光在余非白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嘴角勾勒出一抹轻笑。   余北光估计万万都想不到,他最后会栽在自己培养出的人身上。   夏孤寒大概能猜得出余北光搞“一体双魂”的原因。随着特殊部门的成立,各地的天师协会渐渐退出权利中心,无法再掩护他们诡医的勾当,于是诡医便想尽办法往特殊部门塞人。   只是特殊部门有了天师协会的教训,招人肯定更为严格,余北光的人钻不了空子,于是就有了“一体双魂”的对策。   张景林是同州特殊部门的成员,又是负责人的外甥,又有读心术这个特殊技能,如果能成为他,岂不是一颗很好的钉子?   于是和张景林有同样技能的余非白就成了“张景林”,潜伏进同州特殊部门。   只是他还太年轻太狂妄,以为自己的天赋技能可以做到天衣无缝,却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不仅把自己搭进去了,还让余北光也暴露了。   而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的特殊部门里,有多少个“余非白”夺了别人的身份,悄然无声地渗透进去了? 第178章 情绪语言   在这一点上, 夏孤寒还真要感谢余非白跳出来,若是没有他,整个特殊部门估计都想不到诡医会用这种方式在特殊部门安插钉子。   既然已经知道了, 想要找出这些钉子也很简单。就如余非白身上有张景林的脸一样, 其他想要取而代之的钉子身上肯定也有人脸, 到时候一检查就什么都明白了。   夏孤寒想了想,编辑短信发送给缪荇, 她是整个特殊部门的负责人, 这件事自然需要她出面解决。   信息发出去之后, 夏孤寒便悠哉悠哉地倚着顾晋年, 看缪杭音审理余非白。   不过这会儿余非白已经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之后, 嘴巴闭得跟蚌壳一样紧,无论铁面问他什么,他都不说,只拿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铁面。   最后被问烦了, 就冲着铁面露出诡异的笑容,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只有我知道张景林的身体在哪里, 我出事了,张景林也活不了。”   铁面想问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 气得脸都红了,鼻孔里呼出灼热的气体。   张景林的命确实是铁面的弱点,现在余非白用张景林作为威胁,实实在在踩在铁面的命门上。   余非白的眸光在夏孤寒和缪杭音的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铁面的身上,用只有自己和铁面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找个机会放了我,我就放了张景林。”   “怎么样?这笔交易对你而言划算吧?”   余非白抬头直视铁面愤怒的双眼, 让自己的感知紧紧缠绕着铁面的情绪,声音充满了蛊惑。   然而下一秒,余非白的感知却像是撞上坚不可摧的山岳一般,根本就无法影响铁面的情绪。   铁面闭了闭眼,压下心里的躁动,再睁开眼时,他的目光变得坚定决然,“你终究成不了景林,从他加入特殊部门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如果在真相和他之间选一个,我会选择真相,我相信,这也是景林的选择。”   “他和你不一样,”铁面注视着余非白那张和外甥一模一样的脸,掷地有声道:“他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余非白想要影响铁面再次失败,心里不由得伸出一些挫败来,不过下一瞬,他忽然笑了一声,面部的表情柔和下来,随后一脸迷茫。   “舅……组长,发生什么事了?”   关键时刻,余非白竟然让张景林的灵魂出来主导这具身体。   铁面不是说得大义凛然吗?那他就想看看,面对自己的外甥,铁面真能做到“大义灭亲”吗?   然而余非白却忘了,审讯室里不仅只有他和铁面,还有夏孤寒和缪杭音这个灵医。   又或许是余非白对诡医的手断太过自信,认为没人能破解诡医的一体双魂之法,所以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让张景林的灵魂主导肉身。   几乎在察觉到张景林的灵魂醒来的同时,缪杭音就往余非白的身上贴了一张摄魂符。   这是灵医特有的符箓。   灵医可以直接医治灵魂,有时候为了更方便治疗,就像是动手术一样,会利用摄魂符把人的灵魂暂时从身体里摄出。   这张摄魂符一贴在余非白身上,张景林便感觉有股强烈的吸力想要将他从身体里吸出去。然而脚下似乎又有一股更为强大的拉力,拉扯着他,想要将他留下来。   两种相反方向的力不断撕扯着他,让张景林的灵魂发出剧烈的疼痛,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撕碎。   已经躲起来的余非白的魂体看到这个景象,只发出不屑的笑。这一体双魂可是“神明”的手段,区区一个灵医岂能破……   余非白的笑凝固在脸上,因为他察觉到一股更为精纯的力量进来了,它包裹住张景林的魂体,切断拉扯的力,和摄魂符一起将张景林的魂体从他的身体里带出去了!   不过只是须臾之间,余非白尚未意识过来发生什么事,就看到缪杭音收回了摄魂符,而张景林的魂体就在这张摄魂符中。   余非白呆滞了,似乎还没从“神明”的术法被破解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愣愣地看着缪杭音,始终没发现后来加入的那股精纯的力量来自夏孤寒。   好一会儿之后,余非白才恍神,周身的力量忽然暴起,他的身下绽放出一朵极其炫目的彼岸花。缪杭音禁锢他的灵气被他冲散,顷刻间挣脱束缚。   周围的灵气形成一道巨大的刀刃,直直地朝缪杭音劈去。   显然,缪杭音解开“神明”的术法这件事,让余非白受到不小的冲击,逼疯了他。   “神明”是诡医的信仰,是诡医一生的追求。   余非白从小就结束这种思想的灌输,“神明”在他心里是不可战胜的,而现在解开“神明”术法的人竟然还是灵医!   这一点让余非白更加无法接受。   余非白的突然暴起让在场的人措手不及,铁面离余非白最近,周围的能量波动直接伤到他,他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口中溢出鲜血。   但余非白似乎没注意到他,此刻,余非白的眼里只有缪杭音,他的眼睛浸着血,疯狂地冲向缪杭音。   他的情绪很激烈。   这一点,就算是没有如夏孤寅那种特殊技能的人都能感受得出来。   夏孤寒从中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和顾晋年说道:“让夏孤寅进来一趟。”   余非白的力量暴起不至于伤到夏孤寒,更何况顾晋年第一时间就为他挡住了。   尽管知道夏孤寒会没事,顾晋年还是在夏孤寒周身笼了一层保护罩,而后消失在审讯室里。   几息的时间,顾晋年回来了。没过多久,夏孤寅推开审讯室的门,却差点被余非白的力量伤到,好在顾晋年及时把他拉了过来。   夏孤寅惊疑不定地看着审讯室里发生的一切,着实为不断躲避的缪杭音捏了一把汗。   他偏头问夏孤寒:“哥,你找我?”   “嗯,”夏孤寒应了一声,问:“你能感知到余非白在想什么吗?”   夏孤寅认真道:“我试试。”   虽然夏孤寅只能捕捉情绪,但有的时候太过强烈的情绪也是一种语言。余非白此刻的情绪就太过激烈,或许还真能夏孤寅看透他在想什么。   夏孤寅刚说完,他的感知便在夏孤寒的保驾护航之下深入余非白的情绪中,霎时间强烈的情绪波动如火山喷发一般,化作滚滚岩浆朝夏孤寅喷涌而来。   那是浓烈的仇恨,是不死不休的纠葛。   夏孤寅的感知收到冲击,整个人不由得晃动一下,但他并没有退缩,而是继续释放自己的感知。   缪杭音大概了解夏孤寒想做什么,尽管她可以甩开余非白的攻击,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吊着余非白。甚至觉得余非白身上的火还不够强烈,又添了几把柴。   余非白的情绪越发汹涌,夏孤寅只觉得自己被岩浆包围,额头上析出汗珠,汇聚在下巴上,滴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孤寅苍白的嘴唇微微开启,有气无力地说了几个字:“叛徒……神明……去死……”   之后,夏孤寅又重复了几遍,都是这三个词。   夏孤寒听见了,他把手放在夏孤寅的肩膀上,“可以了。”   夏孤寅闻言立马收回自己的感知,脚下一软,好在夏孤寒扶着他,不然就会栽倒到地上。   一条椅子出现在夏孤寅身边,夏孤寒扶着他坐下。   缓了一会儿,夏孤寅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喘着气说道:“哥,我在余非白的情绪里感受到浓烈的杀意,他想杀了缪老师。还有仇恨、不甘……通过这些情绪,我勉强捕捉到余非白内心的声音。”   夏孤寅又重复了一遍刚刚那三个词。   “叛徒。”、“神明。”、“去死。”   夏孤寒眸光微沉,神明和去死夏孤寒都能理解。“神明”是诡医的信仰,“去死”是余非白对缪杭音的仇恨,恨不得她立刻死去。   那“叛徒”呢?   为什么余非白因缪杭音愤怒的时候,最强烈的情绪里,表现出的却是“叛徒”二字?   夏孤寒不由陷入思索,另一边,缪杭音也察觉到夏孤寅已经完成任务了,便不再纵着余非白。纤长的手指掐着法决,四周灵气涌动,却不是冲向余非白,而是朝地上那朵血红色的彼岸花汇聚而去。   也不知道缪杭音的法决里参杂了什么东西,彼岸花一触碰到灵气,就像遇到克星一样,迅速萎缩,不出一分钟,便彻底凋谢。   因余非白而狂暴的力量随着彼岸花的凋谢而恢复平静,余非白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气一般,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即便如此,他看着缪杭音的目光依旧充满了仇恨,阴鸷暴戾。   夏孤寒走到余非白的面前,挡住他的视线,让余非白只能看着他。   余非白抬头对上夏孤寒澄澈的双眼,心中猛地一悸,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偏头避开夏孤寒的注视。   下一秒,夏孤寒清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们的神明,是不是夏飞星?” 第179章 灵魂置换   ——你们的神明, 是不是夏飞星?   这句疑问落进余非白耳中,余非白又一次对上夏孤寒的目光。这一次,他的表情变得无比虔诚, 似乎“夏飞星”三个字, 就是他心里最神圣的存在。   须臾之后, 他朝夏孤寒“呸”了一口,姿态高傲, 语气里充满了轻蔑, “你有什么资格直呼神明的名字?”   余非白的态度已然说明问题, 诡医的“神明”就是夏飞星。   尽管心里早就有了猜测, 但真正得到验证的时候,夏孤寒却怔愣了一下, 心里莫名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连夏孤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只静静地注视着余非白,一双桃花眼里闪动着晦暗不明的光。   一只略显冰凉的手伸过来握住夏孤寒的手,修长的手指插入他的指缝, 与他十指相扣。   夏孤寒转头看了顾晋年一眼,没有任何交流, 只对上顾晋年漆黑的双眸,夏孤寒心里莫名的情绪便尽数散去。   重新将视线调回余非白身上, 夏孤寒的声音一如既往地透着慵懒,“你们想要复活夏飞星?”   余非白怒目而视,高傲地重复着那句话,“你没资格直呼祂的姓名!”   “呵。”夏孤寒嗤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不屑,“神明?不过是阴沟里的老鼠罢了。”   这句话彻底惹怒余非白,他不管不顾地朝夏孤寒扑去, 然而还没触碰到夏孤寒,就被一股力量弹射出去,重重地撞在墙壁上。   余非白吐出一口血,却没有露出任何屈服的神色,只是阴狠地瞪着夏孤寒,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夏孤寒便知道无法再从余非白的口中问出再多关于“神明”的消息,转头和缪杭音说道:“交给你了。”   缪杭音点点头,“好。”   夏孤寒和顾晋年一起离开审讯室,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审讯室里的所有声音都被隔绝开。   “顾晋年。”夏孤寒忽然道,也是第一次用十分认真严肃的语气喊顾晋年的名字。   “嗯?”   顾晋年对上夏孤寒澄澈的双眼,有些不解。   夏孤寒笃定地说道:“你在生气……不,你很愤怒。”   尽管顾晋年隐藏得很好,甚至让人看不出来一丝的情绪波动,看起来水波不兴。可夏孤寒对顾晋年的了解正如顾晋年对他的了解一样透彻,刚刚在审讯室里的一个对视,夏孤寒便已经看出顾晋年内心里翻腾的怒火。   顾晋年坦然承认,“对,我很愤怒。”   但是下一瞬,顾晋年又露出茫然的表情,“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愤怒。”   顾晋年存在太久了,忘记了一切,直到遇到夏孤寒,他的世界才渐渐明晰,却依旧想不起过往。夏飞星这个名字在他的记忆里是一片空白的,可每每听到这三个字,他总会有不一样的反应。这次也一样,听到余非白将夏飞星和“神明”画上等号的时候,怒火便向岩浆一般喷薄而出。   不过很快,顾晋年便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没让它外泄丝毫。甚至能立马察觉到夏孤寒的失神,及时握住他的手安慰他。   夏孤寒相信顾晋年的说法,见他愤怒的情绪还未消下去,看了四周一眼,忽然把顾晋年推到墙上,将他困于自己和墙壁之间。   顾晋年:“你……”   他才刚开口,夏孤寒就亲了上来。   夏孤寒的脸在顾晋年的瞳孔中扩大,最后只能看到他带着笑意的桃花眼,顾晋年的眉眼跟着染上笑意,扣住夏孤寒精瘦的腰,把人压向自己,承受夏孤寒给的热情,并回以更炽烈的热情。   许久之后,一吻结束,夏孤寒退开少许。学着顾晋年平日对他的样子,伸手挠挠顾晋年的下巴,哄孩子一样说道:“别生气了。我们继续往下查,看看这个夏飞星到底是李逵还是李鬼。”   顾晋年没忍住伸手在夏孤寒的头发上揉了一把,目光温柔宠溺,含笑道:“好。”   夏孤寒并没有离开特殊部门,从审讯室里出来后,他就在特殊部门找了一间休息室,往躺椅上一躺,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次他又做了个梦。   梦里,他置身于浓雾中,伸手看不见五指,他在原处站了一会儿,忽然有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将他拉了过去。   没看到拉他的人是谁,但梦中的夏孤寒对那人一点戒备心都没有,任由自己被人牵着往前走。   前方依旧是弥漫的浓雾,夏孤寒被那人牵着融入浓雾之中。   穿过浓雾,眼前的场景忽然一变。   夜晚微凉的风从窗外吹拂进来,撩动红色的纱帐,远处红烛烛光跃动,一双人影被晕黄的光映照在墙上,和夜色紧紧交融在一起。   ***   夏孤寒醒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   他没有马上爬起来,思绪还陷在刚刚的那个梦里。   飞扬的纱帐、摇晃的床、跃动的烛光以及纠缠的两人,无不说明梦里的人正在进行洞房花烛夜的大和谐。   很不巧,两个人有一个就是夏孤寒自己。   至于另一个……   夏孤寒偏头看向坐在床旁边看小说的顾晋年。梦里的景象还清晰地留在夏孤寒的脑海里,那个和他一起的人完成洞房花烛夜的人就是顾晋年。   明明只是一个梦,夏孤寒却觉得很真实,好像真的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洞房花烛夜一般,这会儿他的尾椎还泛着淡淡的酥麻。   夏孤寒其实有点窘然,耳尖隐隐发烫。他和顾晋年的生活也算和谐啊?为什么会做那种梦?还那么激烈?   顾晋年感受到夏孤寒的视线,收起手机望了过来,“醒了?”   夏孤寒有些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声音一出口,夏孤寒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点哑,有点干。   下一秒,一杯水就递到夏孤寒面前,“喝口水。”   夏孤寒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就着顾晋年的手喝了一口水,水还没咽下去,顾晋年略显促狭的声音便在他的耳边响起,“做梦梦到什么了?声音都叫哑了。”   “没什么。”夏孤寒难得觉得脸颊发热,却没避开顾晋年的注视,只是略显僵硬地转移了话题,“缪杭音审问完了吗?”   “应该差不多了。”顾晋年竟然也没继续这个话题,把水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要去看看吗?”   夏孤寒:“去吧。”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已经从囧然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就像那个梦从未发生过一样。   顾晋年望着夏孤寒的背影,宠溺地笑了笑,而后跟了上去。他的目光在夏孤寒的胸口处稍微顿了顿,又移开了。   刚刚夏孤寒在睡觉的时候,顾晋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夏孤寒胸口处的时光石正散发着时光之力。而这些时光之力直接浸入夏孤寒的灵魂,似乎在修补着什么。   这种情况今天并不是第一次发生,顾晋年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但在没确定之前,他暂时不打算告诉夏孤寒。   一人一鬼重新来到审讯室,缪杭音对余非白的审讯刚好结束,看到夏孤寒进来,缪杭音对夏孤寒点点头。   不用夏孤寒问,缪杭音主动和夏孤寒说了审讯结果。   余非白是诡医安插在特殊部门的棋子,他并没有深入参与进神仙散的案子里,他的任务只是作为卧底给诡医上层传递消息。所以缪杭音从余非白口中套来的消息和夏孤寒他们查到的差不多。   更详细的消息余非白也不知道。   倒是一体双魂的计划和夏孤寒料想的差不多,诡医确实想制造出更多一体双魂的天师,通过脸部的器官交换,取代原先的天师。这个办法确实是最有效的在特殊部门安插钉子的办法,却不是那么简单能够完成的。   首先两个人的能力要相近,身形看上去也要差不多,不然就算禁锢了受害者的生魂,也有暴露的危险。   从余非白口中得知,诡医至今为止只制造出了余非白一个一体双魂的天师,本想将他安插在特殊部门里,成为诡医的耳目。以余非白的特殊能力,势必会受到重用,以后对诡医必将有所大用。   但他才成为“张景林”没几天,同州的神仙散案就曝光了,夏孤寒和重案组的成员相继来到同州调查案子。余非白仗着自己的能力特别,有恃无恐,擅自做了杀人灭口的决定,这才导致自己身份暴露。   夏孤寒觉得有趣极了,“你是说,余非白并没有得到上面的授意,而是自作主张要杀了纪勤和任学博?”   “是。”缪杭音点头,“他太过骄傲,又年轻气盛,自信地以为没人会抓到他的把柄。”   “也就是说,诡医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余非白已经暴露了,也猜不到他会暴露?”   缪杭音:“应该是这样的。”   毕竟上面给余非白的任务是先老老实实地当“张景林”,把自己藏起来,肯定也想不到余非白会自作聪明地插手神仙散的案子。所以在他们的预想中,余非白还是特殊部门的张景林。   如果是这样的话……   有了这么大一个信息差优势,这中间可操作的空间就很大了。   缪杭音大概理解夏孤寒的意思,“夏老板,恐怕有点难。”   想要利用张景林反间谍,必须先找回张景林的身体,余非白的身体终究是他自己的,他的灵魂永远都是这具身体的主导,张景林的灵魂根本抢不到身体的主导权。   除非找到张景林的身体,让张景林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再假装是余非白给诡医提供消息。可是缪杭音审问过余非白了,余非白并不知道张景林的身体在哪里。   如此之下,想反间谍除非策反余非白。可以余非白对“神明”的虔诚,缪杭音催眠他审问消息都很艰难,更别说策反他了。   而且这件事还不能拖,如果诡医那边长时间没有收到余非白的消息,势必会产生怀疑,那么所谓的信息差优势就没有了。   “我知道。”缪杭音能考虑到的事,夏孤寒自然也想到了,但他早就想到解决的办法,他同缪杭音说道:“把张景林的生魂给我。”   于缪杭音或者其他灵医而言,身体和灵魂的羁绊是不可逆转的,就如余非白和他的身体。张景林的生魂虽然被注入余非白的身体里,但这具身体里的主导灵魂依旧是余非白的灵魂。   就算把余非白的灵魂从身体里抽出,张景林的灵魂也无法主导余非白的身体,这样只会让身体陷入休眠状态。   但其他灵医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夏孤寒做不到。他接过缪杭音递过来的摄魂符,走到余非白身边。   也不知道缪杭音和铁面之前是如何审问余非白的,这会儿他已经因为脱力而陷入昏迷,对夏孤寒的到来毫无所觉。   夏孤寒垂眸注视着余非白,蹲下身把手放在余非白的额头上。心念转动,审讯室里的灵气受到指引,汇聚于夏孤寒的掌心,发出一阵金红色的光芒。   须臾之后,光芒化作一朵金红色的彼岸花。   这朵彼岸花像极了诡医的彼岸花,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其中的不同。诡医的花像是染了鲜血,透着诡异的黑。而夏孤寒的花,却是最纯正的红,每一片花瓣上似乎闪烁着淡金色的光,正气凛然。   如果真要形容的话,诡医的花是开在深渊里坟墓旁,吸足了鲜血,象征着嗜血的罪恶。而夏孤寒的花,或许也生长在深渊里,可它却能冲破深渊的桎梏,在阳光下绽放,直至成为带着希望的光。   当金红色的彼岸花出现之后,缪杭音的视线便被它吸引,素来清冷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震惊之色,一瞬不瞬地盯着金红色的彼岸花,直到它没余非白的身体,缪杭音才回过神来。   再次看向夏孤寒时,缪杭音的眼中涌动着复杂之色。疑惑有之,震惊有之,亦有恍然。   夏孤寒并不知道这朵金红色的彼岸花给缪杭音带来多大的震撼,继续自己手上的事。他将张景林从摄魂符里释放出来,四周的灵气便涌向张景林的生魂,将他送入余非白的身体里。   余非白的衣襟还是敞开的,张景林的生魂进入他的身体后,余非白的胸口处再次浮现出一张脸。   只是这张脸再也不是张景林的脸,而是另外一个人的脸,属于余非白的脸。   麻木,沉睡。如同之前的张景林。   缪杭音是个灵医,比谁都清楚夏孤寒刚刚做的事有多么匪夷所思。他竟然完成了灵魂置换,让张景林的生魂主导了余非白的身体,而余非白的生魂则被禁锢住,没有张景林的允许,就无法再掌控这具身体。   直接反客为主,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缪杭音盯着夏孤寒的背影,肃然起敬。   铁面也震惊于夏孤寒的手段,但到底不是灵医,只知道夏孤寒很牛逼,但具体多牛逼他也看不出来,不过不妨碍他对夏孤寒的敬佩之情再次升华到一个新的高度。   等夏孤寒起身后,铁面犹豫了一会儿走了过去,问:“夏老板,他……是谁?”   语气小心翼翼的,带着一丝希冀。   夏孤寒:“张景林。”   铁面难以置信地看向还在昏迷的人,怔愣了一会儿,立马俯身将自己的外甥扶了起来。   才刚扶着张景林坐到椅子上,他就发出一声呻吟,缓缓睁开双眼,眼中充满迷茫之色,看到铁面后,皱着眉问道:“舅舅,发生什么事了?”   铁面难得温柔地给张景林解释前因后果。   张景林听完后把手放在胸口上,他能摸到那里有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这让他觉得虚幻极了,“所以这不是我的身体?”   铁面安慰他,“放心,舅舅一定会帮你找回你自己的身体。”   “嗯嗯!”张景林重重点头,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夏孤寒见舅甥俩还有话说,便打了个哈欠离开审讯室。   缪杭音想了想,跟了上去。   “夏老板。”缪杭音叫住夏孤寒。   夏孤寒回头看她,眉眼之间懒洋洋的。   缪杭音:“夏老板,可否借一步说话?”   夏孤寒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休息室,“请吧。”   两人一鬼走进休息室里,初升的朝阳从窗外洒进橙黄色的光,空气中的粉尘在光柱中无所遁形。   夏孤寒走到沙发上坐下,没个正形地靠在顾晋年身上,撩着眼皮看香缪杭音,等待缪杭音开口。   既然已经决定找夏孤寒,缪杭音便不再犹豫,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很干脆地问道:“夏老板,冒昧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灵医的术法?”   “生而知之。”夏孤寒倒也不隐瞒,有些东西就像是刻在他的灵魂里,自他有记忆以来,就会使用。随着时光石融入身体,夏孤寒不仅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知道的东西也越多。就像刚刚的灵魂置换,也是近段时间突然出现在他脑子里的。   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缪杭音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盯着夏孤寒的脸问道:“夏老板,你和我姑姑是什么关系?”   缪杭音的姑姑正是缪荇。   其实第一次见到夏孤寒的时候,缪杭音就隐隐有些怀疑,毕竟夏孤寒长得和缪荇太像了,再加上夏孤寒展露出来的属于灵医的能力,似乎更说明了这个问题。但一直有个问题横亘在缪杭音心里,让她无法确定自己的怀疑。   她原先猜测夏孤寒的术法是缪荇教的,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因为夏孤寒会的,缪荇不一定会,整个灵医一族也不会。   夏孤寒不知道缪杭音心里的想法,听到缪杭音问他自己和缪荇的关系时,夏孤寒倒也坦然,“你姑姑是我母亲。”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缪杭音和夏孤寒是表姐弟的关系。   夏孤寒原以为缪杭音已经猜到自己和缪荇的关系,答案应该在她的意料之中。可夏孤寒清晰地感觉到缪杭音在得到答案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似乎很不解。   不过缪杭音并没有纠结于这个问题,很快就换了一个问题,“夏老板似乎对夏飞星很感兴趣?”   夏孤寒反问:“你知道夏飞星?”   “知道,灵医一族都知道他是谁。”缪杭音的语气有些复杂,“他是灵医一脉的祖师爷。”   夏孤寒忽然接话,“也是诡医一脉的祖师爷。”   缪杭音愣了一下,点头,“是,诡医也是他开创的。”   “我曾经在响灵市周家看过一本灵医传承,”夏孤寒突然说道:“在传承里,灵医和诡医的创立时间相差了两百多年。那么夏飞星是如何在创立了灵医之后,时隔两百多年再创立诡医?”   就算天师的寿命比普通人长,也不可能长生不死活到两百多岁,还能精神矍铄地创立一个门派。   可根据周家的灵医传承所描述,灵医和诡医之间确实相差了两百多年。而且那本传承里,灵医似乎对夏飞星这个创始人讳莫如深。   缪杭音知道响灵周家是灵医的一支,也知道夏孤寒和周家的关系,并不惊讶夏孤寒能看到周家的灵医传承。对于夏孤寒的问题,缪杭音给出了一个解释,“转世。”   夏孤寒懂了,“所以余非白说你……应该是所有灵医是叛徒也是因为这个?”   缪杭音点头,语气里充满了对诡医的厌恶:“创立诡医的夏飞星是祖师爷的转世,他创立的诡医,不顾众生生死,以活人修术法,违背灵医的原则。缪家先祖不屑以之为伍,便择了一支不愿追随夏飞星的族人隐居山林,继续传承灵医一脉。”   后来这一支又分成了两支,便有了响灵周家和现在普遍意义上的灵医一族缪家。   缪杭音对夏飞星的观感很复杂,是他创立了灵医,开创了灵医的辉煌。却也是他滋生了诡医,让罪恶浸染了灵医的高洁。   可以说成也夏飞星败也夏飞星。   这本是灵医一族不愿示人的过往,不过夏孤寒既然是族长的儿子,让他知道这些也无伤大雅。   不过缪杭音始终有一事不明白,她盯着夏孤寒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夏老板,你可知道,我姑姑她没怀过孕?”   也是因为如此,缪杭音才一直不敢确定夏孤寒是缪荇的儿子,就算他们长得如此相似。   夏孤寒:“……??”   夏孤寒的桃花眼因为惊讶而瞪大,面上难得出现茫然之色。他下意识地看向顾晋年,顾晋年也是一脸迷茫。   缪荇没怀过孕?那他是哪里来的?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第180章 玩个大的   缪杭音见夏孤寒和顾晋年具是一脸迷惘的模样, 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这一人一鬼哪个不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物,如今竟然都为缪荇没怀过孕而惊讶。   “夏老板,我知道你不敢相信, 但我说的话千真万确。”缪杭音保证并强调道:“自我有记忆以来, 姑姑并未怀孕过, 关于这一点,我还问过我父亲, 他给出的答案和我相同。”   缪荇是灵医一族的族长, 从出生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族里, 并未长时间消失, 她若真的怀孕生子,肯定是瞒不住家族里的其他人。   夏孤寒似乎是缪荇和夏云开的儿子, 可在缪杭音的印象中,缪荇和夏云开的交集并不是很多。他们除了一些重大场合见过面之外,两人近乎没有联系。当然不排除有些缪杭音不知道的联系,反正以她心理学专家的身份都没看出这两人之前有什么。   如此的话, 缪荇是如何和夏云开一起生下夏孤寒的?   别说缪杭音感到疑惑,就是夏孤寒自己也想不明白。   夏孤寒更偏向于缪杭音说的都是真的, 毕竟缪杭音没理由骗他。可若是如此的话,他到底从何而来?又是谁?   越想夏孤寒越迷茫。   顾晋年倒很快接受这个事实, 伸手揉揉夏孤寒的脑袋,“若是真想知道,可以问问……夏家主或者部长。”   说这句话的时候,顾晋年微妙地顿了顿,及时改变了到嘴的称呼。   如果夏孤寒真的不是他们生的话,他的“爸妈”似乎真的叫早了。   夏孤寒估计也想到这个问题,暂且放下心中的困惑, 似笑非笑地望着顾晋年,大有看顾晋年笑话的意思。   顾晋年的手从夏孤寒的发顶滑到后颈的位置,轻轻捏了捏,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仿佛之前急着叫爸妈的人不是他。   夏孤寒就笑。   “你真不打算问问?”顾晋年生硬地转移话题。   夏孤寒顺顾晋年的意,说道:“等这件案子结束再说。”   夏孤寒并不急,现在还是案子比较重要,身世的问题可以之后再说。   顾晋年又捏捏夏孤寒的后颈,同样没纠结这个问题。   缪杭音默默地退出休息室。出来后,想了想还是给缪荇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缪荇温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杭音,怎么了?”   “姑姑,我今天在夏老板身上看到金红色的彼岸花。”缪杭音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道:“夏老板,他也是灵医的传承人?”   彼岸花是灵医的标志,也是诡医的标志。但两者还是有区别的,前者赤红灿烂,后者血红泛黑,也代表了两者在修行方向上相悖的追求。   还有一种不一样,就是同夏孤寒的那般,花瓣上染着金光。这代表着夏孤寒是灵医的直系血脉,血脉越精纯,金光越发璀璨。   而缪杭音已知的所有灵医中,只有缪荇的灵医血脉是最精纯的,可她施法出现的彼岸花中的金光也没有夏孤寒来得耀眼纯粹。   听到缪杭音的话,缪荇沉默了一会儿,末了道:“夏孤寒是特别的。”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缪杭音的问题,却解答了缪杭音心中的另一个问题,“他不是我生的,却是我孕育的。严格来说,也算是我儿子。”   缪杭音不理解,但没有追问下去。   缪杭音通过金光认定夏孤寒和缪荇之间的母子关系,却又无法理解缪荇是如何生的夏孤寒?   她隐隐觉得,这层迷雾后面藏着一座高山,一旦迷雾散去,这座高山将会震撼世人。   缪杭音倒不是想一窥高山的全貌,缪荇不说自然有她的理由,缪杭音只想告诉缪荇,夏孤寒已经进入迷雾之中,随时有可能走出迷雾,看到迷雾后的真相。   所以在结束通话之前,缪杭音说道:“姑姑,我刚刚和夏老板说了一些夏飞星的事。”   “没事。”缪荇这次只是笑笑,意味不明地说道:“他迟早会知道的。”   缪杭音闻言愣了一下,总觉得缪荇话里有话。她张张嘴,还是选择让那个问题在沉在心里——夏孤寒,他到底是不是夏飞星的转世?   结束和缪荇的通话后,缪杭音收起手机,面上恢复清冷的表情,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   休息室里。   夏孤寒伸了个懒腰,正打算离开,手机就传来信息的提示音,是楚君珩发来的信息。   【楚君珩:夏老板,黑蛇的资料查到了,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里了。】   楚君珩的动作很快,夏孤寒前一天才把和任学博联系的毒贩黑蛇的照片交给他,他熬了一个通宵,终于找到黑蛇的信息。为了不耽误案件调查,马上把黑蛇的资料发到夏孤寒的邮箱。   【楚君珩:和你料想的一样,joker和黑蛇是父子关系。】   【夏孤寒:辛苦了。】   夏孤寒看到这条信息,不走了,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打开邮箱,调出黑蛇的资料。   楚君珩是通过joker才确定黑蛇的身份,但这个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joker本名莫之扬,他的父亲名叫莫刚,也就是任学博视频里的黑蛇。但是楚君珩查莫刚的时候发现莫刚两年前就死了,也到公安机关销了户。   可按照任学博笔记里说的,黑蛇近段时间还同任学博有所联系,以任学博的多疑谨慎的性格,黑蛇如果换人了,他的笔记里肯定会有所说明。   但任学博的笔记里根本就没有体现这一点,也就是说莫刚根本就没死,两年前所谓的死亡只是一招金蝉脱壳的计谋,为的就是让莫刚这个人带着他的罪恶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资料里的莫刚,黄赌毒无一不沾。多次因为这件事被抓进派出所教育拘留,在儿子莫之扬七岁的时候,妻子终于无法忍受,和莫刚提出离婚。   可以说,莫刚是个案底十分丰富的人,如果事情败露到时候一查一个准。所以诡医便让莫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再“制造”出一个清清白白的人。   诡医能换脸,给莫刚制造一个新身份新人生简直轻而易举。   楚君珩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查到莫刚死了之后,并没有放弃调查。   可茫茫人海要如何找到一个换了身份的人?   于是楚君珩又盯上了莫刚的儿子莫之扬。   根据查到的资料显示,莫刚和前妻离婚之后,儿子跟着前妻走了,但莫刚每个月都会想办法见儿子一次。前妻怕莫刚影响到莫之扬,带莫之扬搬过几次家,但最后都能被莫刚找到。   莫刚也不骚扰前妻,只一心一意对儿子好,每年都要给儿子抚养费。   从这点看,他似乎是个好爸爸。   楚君珩便借着这一点,查了joker这两年的账户往来,很干净,并没有让楚君珩抓到什么把柄。后来,楚君珩将视线放到joker的直播间,查了joker这几年直播的打赏记录,还真让楚君珩揪出一个可疑的人来。   joker是星辰直播人气最高的直播,可想而知打赏他的人会有多少,楚君珩要从这么多人里找到一个可疑的人,工作量巨大。   但皇天不负有心人,楚君珩不眠不休对比这些粉丝的打赏记录,最终找到了几个异常的账户。这些账户只打赏joker,或者极少打赏主播但必定高额打赏joker。   筛出这些账户后,楚君珩又一一查验了他们的资料,最后锁定一个账户。   这个账户的头像是扑克牌的大王牌红joker,近两年多给joker打赏,一个月两次到五次不等,金额和其他粉丝比起来不是很大,但也不少。   楚君珩找到这个账户的资料,循着账户摸到本人,发现对方是同州市一家公司的普通职工,名叫吴成,三十五岁,未婚。有趣的是,吴成近两年想尽办法逃了公司组织的体检。   更重要的是,他一个月工资还没有打赏给joker的钱的三分之一。   综合下来,楚君珩便锁定了吴成。   于是吴成的资料这会儿也躺在夏孤寒的邮箱里,至于他是不是黑蛇,做个检测就知道了。   诡医可以改变他人的长相,却无法改变基因,这或许就是“吴成”近两年不敢去体检的原因。   ***   夏孤寒看完楚君珩发来的资料,大概能猜到楚君珩查到这些东西花了多长时间和精力。   夏孤寒收起手机之前,给楚君珩发了一条消息。   【夏孤寒:好好休息。】   他能感觉到楚君珩对这个案子特别上心和执着,心里卯着一股劲,誓死要把这个案子破了,无形中给他自己带来很大的压力。   另一边的楚君珩看到消息愣了一下,而后笑了一声,手指在键盘上跃动。   【楚君珩:我会的。】   夏孤寒这才收起手机,想了想,把铁面叫了进来,也没让他去把吴成抓回来,只让铁面找人去收集吴成的指纹和头发。   如果吴成真的是黑蛇,他的身后肯定还有人盯着,贸然把他带回来,可就打草惊蛇了。   而且……   夏孤寒眯了眯眼,嘴角勾勒出一抹笑,他还想利用黑蛇引蛇出洞。   换脸的把戏,可不仅仅诡医会玩,夏孤寒也不差。   顾晋年见夏孤寒脸上的笑,便知道他已经想到办法了,却什么也没问,只静静地盯着夏孤寒看,眼神温柔宠溺。似乎在无声地说,无论夏孤寒玩多大,他都愿意陪着。 第181章 钻牛角尖   覃州。   自从和缪荇通过电话后, 夏云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心里像是有把火在剧烈燃烧着,烧得他整个人都变得急躁起来。   最后只能走到书桌前, 摊开宣纸, 拿起毛笔, 企图用书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然后第一笔刚下去就出了错,夏云开将宣纸揉成团, 扔进垃圾桶里, 又铺开一张继续写。   又写又错, 又错又写。   没多久, 一旁的纸篓里被废纸填满了。   到底是心乱了。   夏云开最终还是承认了这一点,重新把笔放回去, 自己坐在椅子上,抬头望着天花板,尽量让自己放空思绪。   尽管如此,他的目光还是时不时的瞄向手机, 期待却又抗拒手机响起。   夏云开希望夏孤寒打电话过来询问甚至质问自己,却又控制不住想, 如果夏孤寒真的问了,他要怎么回答?把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吗?   可……   夏云开眉头紧锁, 向来儒雅的面容上此刻却满是愁绪。   不是不能告诉夏孤寒真相,可一旦真相暴露,所引来的腥风血雨夏孤寒能承受得住吗?   他为了让夏孤寒这一生平顺,努力了很久,难道真的白费了吗?   夏云开陷入自己的纠结中,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阵炸雷声,震得挂在屋檐上的雪扑梭梭地落下, 也震回夏云开的思绪。   他恍然回神,朝窗外看去。   接连下了两天的雪于昨天傍晚停了,清晨,一抹久违的阳光从东方洒下,不久之后,便笼罩了整个世界。   今天是个晴朗的天气,惊雷之声从何而来?   夏云开正想着,就看到弟弟夏云正抱着一道小小的身影飞快地逃离小院。   夏云开:“……”   他想起来了,夏云正最近正带着小路易学画符箓,这会儿估计是带小路易过来显摆的,不过小路易的能力还不稳定,符箓还没送到他面前就自动炸了,又抱着小路易灰溜溜地逃了。   想到小路易,夏云开的思绪不由转移了一些。   说起来小路易确实是个小天才,于符箓之道更有天赋,整个夏家巷那么多同龄的小孩儿,只有小路易表现出如此惊人的天赋。   再难画的符箓,他只要看过一遍就能记住,刚开始可以还不是很流畅,多画几遍倒也能歪歪扭扭地画出个样子来,威力也比同龄人强。   夏云正收了小路易当徒弟之后,简直如获至宝,要不是小路易还要上幼儿园,他这个不着调的弟弟肯定会带着小路易到处现宝,恨不得宣告天下他收了一个宝贝徒弟。   小路易还有其他天师不具备的天赋——他的眼睛可以看到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这一点也是小路易来夏家大概一个月左右的时候,夏云正发现的。   但奇怪的是,小路易并不是天生的阴阳眼,按理说若不是天生能够眼看阴阳,就要等成为二级天师、开了天眼之后才由此能力。   那么小路易为什么突然拥有了这个能力?   夏云正可宝贝小路易这个徒弟了,一发现这个问题立马打电话给夏孤寒问情况。   夏孤寒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和顾晋年讨论后,得出一个结论:   夏孤寒曾经用灵气给小路易当眼睛过,或许是因为小路易眼中的灵气还未散尽,所以才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只要等小路易眼中的灵气散去,他就能恢复正常。   可现在都过去两三个月了,小路易依旧处于可以眼看阴阳的状态。不过夏云正和夏云开倒不觉得奇怪,夏孤寒的灵气之充沛,岂是两三个月能散尽的?   小路易的情况估计要持续一段时间。   好在没什么鬼魂会傻傻地撞到夏家主宅了,一般时候小路易是看不到一些东西的,去幼儿园的时候,身上也带着夏云正给的防身用的玉石,就算看得到,也无法伤害小路易。   小路易自己也不害怕鬼魂,且不说他和一二三是朋友,他小小年纪已经经历过别人或许一辈子都无法经历的事,他的心理承受能力绝对比一些大人还要强。   夏云开思索着,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家主,缪族长来了。”   “缪荇?”夏云开回神,却有些不解。   不是刚打电话吗?怎么过来了?   尽管心里有所疑惑,夏云开还是连忙起身,想去把缪荇迎进来。才刚走几步,夏云开就看到自己的衣袖上沾了一些墨点,想来是刚刚写毛笔字的时候沾染上去的。   夏云开盯着墨点看了一会儿,和门外的人说道:“让缪族长稍等一会儿,我马上过去。”   话落他收回向外迈的脚步,转身回到卧室换了一声衣服。   换完衣服还特意在镜子前照了照,见镜子里的自己眉头微蹙,立马调整面上的表情,让自己看上去儒雅依旧,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出门去。   几分钟后,夏云开来到夏家的会客厅,便看到缪荇坐在红木椅子上,姿态优雅地品茗,听到夏云开的脚步声,她放下茶杯,望了过来。   夏云开的视线撞进缪荇娴淡的目光中,不由得拉了拉衣服的下摆。   刚刚出来的匆忙,也不知道衣服皱了没。   面上却道:“不是电话通知过我了吗?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缪荇望着他,唇角勾出一抹淡笑,“夏家主不欢迎我?”   “没有,没有。”夏云开立马解释,几乎下意识地说道:“夏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话太过暧昧,夏云开咳了咳,倒也没解释。   他走到缪荇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起来儒雅淡然。方坐下,他就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抬起的手,正好挡住他发红的耳垂。   缪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不点破,桃花眼里盈满笑意。   等夏云开终于按捺住诸多情绪,再次开口问缪荇来夏家的目的时,缪荇才悠悠然开口,语气熟稔中带着一些调侃,“我啊,只是来看看某些人钻牛角尖的样子。”   一开口,却戳穿了夏云开的情绪。不管他再怎么伪装,都逃不过缪荇对他的了解,不然缪荇何苦亲自跑这一趟?   “我……”   夏开云一下子就听出来缪荇口中的某些人是谁,他想反驳,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怎么?”缪荇挑眉看着夏云开,秾丽的脸上溢满笑意,“没话说了?”   “你不懂。”夏开云摆摆手,终是露出无奈和担忧来。   “呵,”缪荇轻笑一声,“我怎么会不懂?孤寒是你我共同孕育出来的,你希望他这一辈子平安和顺,我又何尝不希望?”   “但夏云开你别忘了,孤寒终究不是我们的儿子,”说到这里,缪荇还顿了一下,“他的能力是你我都无法预测的,更何况他如今又和那位重逢,你倒是告诉我,这世间还有谁能耐得了他们?”   夏云开想了一会儿,总算找到一个理由,“孤寒的神魂……”   说到后面,对上缪荇的目光,他的声音渐渐变小,直至消失,最后只能化作一声轻叹。   道理他都懂,只是放不下罢了。   夏孤寒到他身边的时候,才刚刚满月,他亲眼看着夏孤寒从小小的一个长到如今的俊逸非凡的样子,心里知道夏孤寒永远都不可能是他的儿子,却总忍不住代入父亲的角色,想像其他平常的父亲一样,为他操心一切。   “你还说你不是钻牛角尖?”缪荇怎么会不理解夏云开的想法,她又何尝不是那么想的,只是有些事情已经注定了,不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算我钻牛角尖了,”夏云开到底还是妥协了,“如若孤寒向我问起,我会告诉他。”   这是夏云开做出最后的退步,夏孤寒问他说,但不会主动告知。   做出这个决定后,夏云开发现自己心里紧绷的那一根弦松了,似乎松快了不少。   缪荇见自己要的效果达到了,便起身告辞。   夏云开叫住她,“缪族长……”   等缪荇停住脚步转头看他时,夏云开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只憋出一句,“要不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不用了,”缪荇笑着拒绝,“部门里还有事要处理,我先走了。”   说完,将兜帽戴起,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她精致的脸。   都这么说了,夏云开不好再留人,亲自去送缪荇。   两人才走出会客厅,就看到夏云正抱着小路易走过来,那一脸得意之色,夏云开一看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夏云开忽然和缪荇说道:“那孩子就是孤寒带回来的,是个天赋不错的小子。估计又学会了一种符箓,云正带他来显摆了,你可以看看。”   看什么不重要,把人多留一会儿才重要。   缪荇看破不说破,含笑道:“那我是得好好看看。”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夏云正已经抱着小路易过来了,热情地和夏云开还有缪荇打招呼,又让小路易叫人。   小路易奶声奶气地喊人:“师伯好,缪族长好。”   小路易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看起来圆滚滚的,一双湛蓝色的在雪色的世界里尤其清亮,乖乖巧巧地看着你的时候,能轻易融化你的心。   夏云正摸摸小路易的脑袋,语气又骄傲又嘚瑟,“让师伯和缪族长看看你画的惊雷符。”   “好。”小路易闻言从羽绒服口袋里套出一枚符箓,符箓上的线条歪歪扭扭,但整枚符箓还算完整。   小路易把符箓捏在右手中指和食指之间,而后朝不远处的假山扔去,湛蓝色的眼眸里路流露出完全不属于小孩子的犀利。   一甩手,黄色的符纸被小路易甩到不远处的假山上,“啪”得一声,有惊雷炸响,须臾之后,假山上出现拳头大小的孔洞。   威力不是很强,但对小路易这个年龄的孩子而言,已经足够优秀了。   然而缪荇却没有关注这枚惊雷符的威力,兜帽下,她的视线落在小路易的额头上,眸光晦暗。   刚刚小路易引动惊雷符的时候,她分明看到小路易的额头上有一朵金红色的彼岸花一闪而过。 第182章 认祖归宗   金红色的彼岸花在小路易的额头上一闪而过, 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缪荇确定,她刚刚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朵彼岸花。   不过因为彼岸花消失得太快, 缪荇并没有看清彼岸花上的金边有多璀璨, 暂时只能判断出这是属于灵医的标志。   可小路易并不是灵医, 他为什么在催动灵气的时候,额头上会出现金红色彼岸花呢?   缪荇皱了皱眉头, 暂时得不到答案。   等夏云开送她出门的时候, 她特意问了几句小路易的情况, 听夏云开说完, 并没有在其中发现不对劲之处。   最后只好暂时放下这个问题,作别夏云开, 打算前往雾州。   夏孤寒之前短信上说的“一体双魂”于特殊部门而言是个隐患,早早把这个隐患拔除,才有利于特殊部门的发展。缪荇很重视这件事,并希望可以早日建立起一套完善的检查体系, 不再给诡医可趁之机。   夏云开目送缪荇离开,犹豫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就一直看着缪荇的身影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才转身回到夏家。   才回到书房,就接到来自京市的电话。   电话是夏孤江多打来的。   “神仙散”最先是从京市流出的,重案组的成员猜测,“神仙散”的源头就在京市,所以先让夏孤江和陈末朗前往京市调查。   这次夏孤江给夏云开打电话,是想询问一个人的信息——京市天师协会副会长马光润。   “大伯,”夏孤江略显凝重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您对马光润了解多少?”   夏云开现在是天师协会的总负责人,也是挂名的京市天师协会会长,和马光润打过交道,多多少少会了解这个人。   马光润,完全可以说是一个天才天师。   天师发展到现在,世家成了天师的主流,那些不依靠世家的天师,没有传承没有资源,修为很难增长。而马光润不同,他就是一个出自没落世家的天师,他们家族的传承几乎没有,马光润学的都是野路子。这里偷学一点,那里观摩一点,硬是走出自己的路子,一路成为四级天师,最后还当上京市天师协会副会长。   在天师界,马光润是很多天师的榜样,地位不一般。   不过他这个人倒是很谦逊随和,和谁都聊得来,人缘很好。或许是知道没背景的天师修为增长困难,所以他对其他天师,特别是没什么背景的天师绝不藏私,遇到了都会指点一二。   夏云开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怎么突然问起马副会长?他和你们的案子有关?”夏云开把自己对马光润的了解说了之后,问夏孤江。   他大概知道特殊部门这段时间在查一个重大的案子,夏孤江这个时间点问马光润,不得不让人想多了。   夏孤江含糊道:“是有点关系。”   再多就不说了。   夏云开知道案件在没有侦破之前,夏孤江需要保密,便也没有多问马光润的事,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们……今年能回来过年吗?”   眼看距离春节还有半个月就要到了,但这几个孩子好像都没有回来过年的打算。   夏孤江知道夏云开不仅是在问他,也是在问夏孤寒,便如实说道:“年前能结案的话,应该能回去,不过希望不大。”   也就是说今年很有可能不会回家过年,   夏孤江也不问夏云开为什么不直接问夏孤寒,毕竟这对父子的关系在他眼里一直成谜。   夏云开的声音里听不出其他情绪,“嗯,案子要紧。”   顿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但还是要注意休息。”   “我知道。”夏孤江笑哈哈地说道:“我会把您的关心转达给夏孤寒。”   夏云开:“……”   夏孤江皮了一下就怂了,没等夏云开回答,快速地说道:“大伯,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挂了。”   夏云开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忙音,轻轻摇了摇头。夏孤江说的没错,他是在关心夏孤江,却也在关心夏孤寒。只是现在他并不是很想给夏孤寒打电话。   他怕电话一接通,夏孤寒就会问他关于身世的问题。   尽管已经决定不再隐瞒,夏云开还是希望这一天能够晚一点到。   ***   京市。   夏孤江结束和夏云开的电话,就听到一旁的陈末朗问道:“夏家主怎么说?”   “马会长没什么问题。”夏孤江摇摇头。   他和陈末朗来到京市后,就开始着手调查“神仙散”的案子,最后查到一家夜店有在售卖“神仙散”,两人蹲守了几天,终于撞上有人来夜店吸食“神仙散”。   夏孤江和陈末朗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偷偷从这家夜店里获取了用来装“神仙散”的白瓷瓶。   两人将白瓷瓶寄回去做了检验,成分和夏孤寒从纪勤的夜店里找到的白瓷瓶差不多,但对阴气和鬼气的过滤和屏蔽会更先进一点。   后来经过专家对白瓷的研究,发现里面有一种成分来自国内显州特有的土壤,又叫显州土。   对阴气和鬼气起到过滤作用的,正是显州土中的某种成分。   夏孤江和陈末朗拿到报告后,着重对显州这个地方展开调查。发现显州土并不适合烧制瓷器,从古至今也没有用显州土烧制瓷器的记载。   但两人也不是一无所获,经过探访和资料的查询,夏孤江和陈末朗发现:在显州一个名叫魁斗镇的地方,曾经有一户人家在外学了烧制陶瓷的技术,本想回来以烧制陶瓷器谋生,结果因为显州土质的原因没成功,便放弃了。   这户人家正好姓马,那学了烧制陶瓷技术的人正是马光润的爷爷。   就这样把马光润和白瓷连在一起似乎有些牵强,但极其细微的线索夏孤江和陈末朗都不想放过。   于是就有了夏孤江向夏云开打听马光润的事。   不过显然两人并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马光润在天师之间的口碑很好,有不少天师受过他的指点。   “或许只是巧合?”陈末朗皱了皱眉头,几天的努力换来了一个巧合,难免有些急躁。   夏孤江倒是淡定很多,“或许吧。”   话是这么说,可夏孤江内心里却不相信这是以一个巧合,毕竟这个马光润是夏孤寒在天师座谈会上找出的三个可疑人物之一。   “继续盯着他。”   夏孤江想了想,决定道。   陈末朗并未反对,马光润是他们现在找到的唯一一条指向性比较明显的线索,或许盯着马光润会有意外收获呢?   两人达成一致,继续忙碌。   ***   同州。   夏孤寒也从铁面那里拿到了关于吴成的DNA报告。   正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将现在的吴成的DNA和公安系统里的进行比对,是无法对上的。但同莫刚的DNA是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两年前,诡医就换了吴成和莫刚的身份,让莫刚假死,之后换上吴成的脸,让他以吴成的身份活着,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用得上吴成。   毕竟和任学博接触的人从头到尾都是莫刚,又有谁能将一个普通公司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职员和莫刚联想到一起呢?   要不是莫刚一直不忘给儿子joker打赏,他很有可能就这么隐匿在人群中,到时候查找的线索到莫刚这里就会彻底断开。   铁面见夏孤寒拿着报告陷入沉思,不由问道:“夏老板,要把吴成带回来吗?”   “不用,”夏孤寒摇头,“暂且不要打草惊蛇,让人盯着他就行。”   铁面:“知道了。”   见夏孤寒没其他事吩咐,铁面便退出办公室。   对于夏孤寒手下的人能找到吴成这个人,铁面是服气的,自然也清楚找出这个人到底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不得不说,夏老板手下真的是能人辈出啊。   铁面退出办公室,办公室里就剩下夏孤寒和顾晋年。夏孤寒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顾晋年的身上,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老鬼,那些鬼使有没有给你传回什么消息?”   之前顾晋年就策反了黄家人身边的鬼使,让它们盯着黄锦诉和黄丙安,夏孤寒不相信这么多天过去了,那两人什么都没做。   消息确实有,夏孤寒问起,顾晋年便和他说了。   根据那些鬼使传回来的消息,黄锦诉和黄丙安这两天在消除黄家参与进“神仙散”的痕迹。显然,他们已经察觉到危险,想要退出和诡医的联盟。   夏孤寒倒有些意外,也不知是嘲讽还是单纯觉得好笑地嗤了一声,“他们倒是懂得及时止损。”   不过夏孤寒倒是有些好奇,黄锦诉和黄丙安要如何消除他们的“痕迹”?且不说和诡医的利益往来肯定都有记录,就是他们帮忙研发“神仙散”的事,又要如何抹除?   “神仙散的运输全部靠鬼,”说到这一点,顾晋年有些啼笑皆非,“黄家人现在在做的就是消除这些鬼的痕迹。”   为了减少被发现的风险,“神仙散”的运送全部都由黄家人负责。他们驭鬼为工,让鬼悄无声息地把“神仙散”运到各处。   夏孤寒:“……”   让鬼做搬运工,也亏得黄家人想得出来。   夏孤寒略微有些无语。   不过用鬼运输,优势也确实明显,起码无法被检测到,也更不容易追查源头。   黄家如果参与了全程的运输工作的话……   夏孤寒忽然想起一件事,慵懒的挑花眼忽然亮了起来,“老鬼,你记不记得上礁岛的那个黄天师?”   夏孤寒这么一提,顾晋年立马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那个黄天师临死之前见到顾晋年的真容,震惊地喊出了顾晋年的姓,显然是认识顾晋年的。   这是不是说明,黄家的其他人也认识顾晋年?   夏孤寒用手指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说,如果黄锦诉和黄丙安看到你会有什么反应?”   “或许你还真是他们的老祖宗呢?”夏孤寒眉眼微挑,眼中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顾晋年伸手揉了揉夏孤寒的脑袋,顺着夏孤寒的话道:“那我就让他们认祖归宗吧。”   夏孤寒“噗嗤”地笑出了声,总有一种顾晋年被他逼着认回不肖子孙的感觉。   不过玩笑归玩笑,如果黄家人真的和顾晋年有关系的话,又愿意遵从顾晋年的话,那他的计划确实需要改一改了。   比起余非白,黄家人所掌握的线索可就丰富了许多。   想到这里,夏孤寒拍拍顾晋年的肩膀,一副交付重任的样子,“顾晋年同志,案子能否快速破解,就看你的了。”   顾晋年垂眸注视着夏孤寒,语气里尽是宠溺的意味,“包在我身上。”   不过怎么“认”,也是有讲究的。   顾晋年暗自忖度了一会儿,心中大概有了章程。   ***   同州冬天的夜晚并不是很冷,今天夜里甚至没有风,只有稍显冰凉空气,透着南方冬天的倔犟。   大半夜,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急匆匆地停在任学博家别墅的门口,不一会儿从车上下来两个人,正是黄锦诉和黄丙安。   两人一下车,脚步便停住了,望着面前别墅,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眼里看到凝重之色。   就算是浓重的夜色也无法掩盖住别墅里透出来的阴煞之气,仿佛夜露一般凝结在别墅的上空,还没走近,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阴气仿佛要把人拉进去,进而溺毙其中。   “他终于回来了。”黄丙安注视着别墅上空仿佛凝成实质的阴煞之气,骇然的同时也透着兴奋。   ——若是能将这只厉鬼炼制成鬼奴,他们黄家又怎会处处矮夏家一头?   黄锦诉在任靖萧的卧室里放了几张符箓,一旦保护任靖萧的厉鬼回来,就会触发符箓,黄锦诉马上会收到消息。   然而距离放置符箓也有几天了,符箓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在黄锦诉以为是不是那只厉鬼的修为太强了,他发现符箓并且悄无声息地销毁符箓的时候,符箓终于传回厉鬼回来的消息。   那只厉鬼确实强大,符箓传回的消息还不过一秒钟,就毁了。   但黄锦诉和黄丙安并没有因为厉鬼太过强大而退缩,相反,他们反而跃跃欲试。   此刻站在别墅门口,尽管厉鬼的阴煞之气让他们感到呼吸困难,却无法磨灭他们想要收服厉鬼的决心。   黄锦诉的手轻轻摩挲着口袋里的一块令牌,他相信,有它在,任何厉鬼都只能对它俯首称臣!   这是他的底气所在,也是黄家最大的依仗。   黄锦诉的眼睛很亮,他偏头和黄丙安说道:“走吧。”   两人一齐踏入别墅中。   一进入别墅的范围,身后的世界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所有声音尽皆离他们远去,他们就像是踏入一个新的世界。   这个世界由阴煞之气组成,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像是重重鬼影,正睁着青白的眼睛盯着他们。   双脚踩在地上,却仿佛踩在泥层里,似乎有东西在脚下涌动着,随时可以伸出来将你拉下去。   身后也是一片虚无,却总觉得有人跟着,脚步声就在耳边,仿佛一转头,就能看到一张鬼脸悬在你的肩膀上。   从铁门到别墅大门的这段路很短,平时还不需要走一分钟,然而此刻,黄锦诉和黄丙安仿佛觉得脚下的路漫无尽头,永远走不到头。   符箓、法器在这个世界里彻底失去作用,他们甚至无法调动身上的灵气,只能任由阴煞之气侵蚀他们的身体。   厉鬼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厉害。   黄丙安打量四周,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他皱着眉头同黄锦诉说道:“家主,这个地方我们走过。”   尽管夜色很黑,但还是能够看清周围的景色,几分钟前他们分明从这盏路灯旁走过,黄丙安还清楚地记得路灯上的三道划痕。   而现在,他们又走了一遍这里。   黄锦诉眯了眯眼,“鬼打墙。”   若是不找到解除鬼打墙的办法,他们将一直在这个地方打转。   黄丙安自然清楚这一点,但他却有其他看法,“会不会是领域?”   领域是驱鬼一脉的绝活,只要有足够多的阴气,他们就能利用阴气构建自己的领域,领域之内完全由他们主宰。   天师能利用阴气构建领域,厉鬼自然也可以。   而显然,黄丙安和黄锦诉现在就困在厉鬼的领域里。   难怪用不了符箓和法器。   黄锦诉闻言恍然大悟,便不再往前走,停下脚步,盯着前方黑黢黢的世界,若有所思。   领域可不是鬼打墙可以比拟的,如果真的是厉鬼的领域,再加上这么浓重的阴煞之气,仅靠他和黄丙安是出不去的。   看来真的要拿出来了。   黄锦诉眯了眯眼,心里有了计较。   而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令牌,这枚令牌通体漆黑,是玄铁所制。   它是黄家的传家宝,也是黄家家主的信物,更是生死攸关时的保命符。   这块令牌一出现,周围的阴煞之气像是有所感觉,发出震颤。   黄锦诉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令牌上滴上一滴血。须臾之后,令牌将血迹吸收殆尽,发出味嗡嗡的响声。感受到周围的阴煞之气,它更是飞了起来,周身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阴煞之气鲸吞而入。   令牌上散发出恐怖的威压,让方圆几里之内的鬼魂不受控制地匍匐在地,两股战战。   别墅里。   夏孤寒半躺在沙发上,忽然感受到外面传来的威压,惊讶地坐了起来。   他细细感受了一番,然后笑着转头看向顾晋年,“老鬼,有没有感到一丝熟悉?”   顾晋年不回答。   何止是熟悉,这简直就是顾晋年的力量。   “看来黄家和你确实有点渊源。”夏孤寒感叹了一句,饶有兴味地说道:“要不,你暂时不要让他们看见?我想看看他们手里还有什么杀手锏。”   顾晋年自然由着他,隐了自己的身形,除了夏孤寒没人能看得到他。   夏孤寒又躺了回去,期待黄家人之后的表现。   门外,黄锦诉利用令牌吸收了阴煞之气,维持领域的阴煞之气减少,领域自然破解。   月光洒下,黄锦诉和黄丙安重回人间。两人看着不远处的别墅,皆松了一口气。   “进去吧。”黄锦诉握紧手中的令牌,率先走向别墅。   黄丙安跟着进去。   “吱呀!”   随着他们的走近,别墅大门自动打开,一道懒懒散散地躺在沙发上的人影,随之撞入两人眼帘。   “夏孤寒,怎么是你!”   “夏孤寒,果然是你!”   黄丙安和黄锦诉的声音同时响起,不同的是,黄丙安满是惊讶,而黄锦诉却一点都不意外。   夏孤寒慢悠悠地坐了起来,对上黄锦诉果不其然的视线,挑了挑眉,“黄家主知道是我?”   黄丙安也看向黄锦诉,他同样不知道黄锦诉是何时猜出来是夏孤寒在其中搞鬼的。   “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夏老板,你真以为可以瞒得了我?”黄锦诉双手负于身后,下颌微微抬起,高傲而自信。   他从来到同州的第一天,就已经猜到任靖萧和夏孤寒有过接触,所谓强大的厉鬼,不过是夏孤寒想要引他们出来的把戏罢了。   他之所以没有马上“上钩”,是因为他担心夏孤寒怀疑“神仙散”和他们有关,所以才费尽心思要引他们出来。   现在,他们已经斩断和“神仙散”的联系,没有后顾之忧,那就装一装被夏孤寒引出来,不然岂不是白费了夏孤寒的一番苦心?   黄锦诉可是早早就看上了夏孤寒身边的那只鬼,正愁没机会把那只鬼占为己有,夏孤寒就亲自送上门了,那他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众人都猜测夏孤寒身边那只厉鬼是鬼王,黄锦诉也承认那只厉鬼确实厉害,不然天师座谈会上自己也不至于马失前蹄。   但,真的是鬼王吗?   黄锦诉笑了,非常笃定地说道:“夏孤寒,你糊弄得了其他人,却糊弄不了我,你养的厉鬼并不是鬼王。”   没等夏孤寒回应,黄锦诉不屑地继续说道:“现在,我让你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鬼王令。”   他手里握着的玄黑色令牌正微微发烫,溢出流光,一股强大的威压随之从令牌里喷涌而出。   黄锦诉昂首挺胸的模样,像一只骄傲的公鸡,“我告诉你,真正的鬼王令并不是统御万鬼,而是能召唤并且指使鬼王。”   随着黄锦诉的话音落下,一道人影渐渐出现在别墅客厅里。   流光散去,人影也露出真实的模样。他穿着一身玄黑色的繁复长袍,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慵懒,估计是上来得太过匆忙,没来得及放下怀里的黑猫,黑猫就跟着一起上来了。   黑猫显然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突来的变故让它在鬼王怀里弓起背脊,浑身炸毛。可看到正前方的夏孤寒后,它立马顺毛了,甚至马上抛弃自己的主人,咻得一下跳到夏孤寒身边,讨好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夏孤寒的腿。   “喵~”   叫声甭提多谄媚了。   夏孤寒这次倒很大方,给黑猫扔了一张美食符。黑猫立马摇着尾巴,囫囵地将美食符吃下去,圆溜溜的脸上满是满足之色。   鬼王看了一眼猫,又把视线调转到夏孤寒身上,无不羡慕地问道:“夏老板,今天卖符吗?”   如果不是鬼王的尊严不允许,他其实也可以幻化成一只猫。   而一旁的黄锦诉闻言,却顶着一头问号:???   我召唤你上来,不是让你向夏孤寒买符的! 第183章 晋年身份   黄锦诉看看夏孤寒, 又看看鬼王,最后视线又落在自己手上的鬼王令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使用鬼王令,鬼王是召唤上来了, 可是竟然和夏孤寒认识!   这个发展别说是黄锦诉和黄丙安了, 就连夏孤寒都没想到。他确实没想到黄锦诉手上的那块令牌, 召唤出来的竟然是他在阴间认识的鬼王。   夏孤寒伸手薅了一把黑猫的脑袋,挑眉看着鬼王, “你确定你是来买符的?不是来当打手的?”   鬼王倒也不尴尬, 理所当然地说道:“买符和打架不冲突, ”他大概知道黄锦诉召唤他上来做什么, 视线往夏孤寒的周围停留了一瞬,再次开口略显无赖:“本座可以帮黄家把你身边的那只鬼给收了, 作为补偿,之后本座可以给你当打手。”   为了一口吃的,鬼王什么脸都不要了,“本座保证, 你的鬼使能做的本座也能做,但本座能做的, 他绝对做不了。”   鬼王的骄傲让他有这个自信,同样的, 他觉得夏孤寒也会答应这个交易,普通鬼和鬼王,有脑袋的都会知道怎么选择,夏孤寒绝对不亏。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便清晰地察觉到周身的阴煞之气变得浓郁,同时充满了熟悉的压迫感。   鬼王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黄锦诉手中的鬼王令, 语气里充满了不耐还有一丝忌惮,“为何要催动鬼王令?”   对待黄锦诉的态度和对待夏孤寒简直天差地别,不知道的还以为鬼王令在夏孤寒手上。   黄锦诉一脸茫然,想要开口解释,却听到夏孤寒清澈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怕他手上的令牌?”   显然,这句话夏孤寒是问鬼王的,可不知为何,黄锦诉从夏孤寒的声音里听出了淡淡的笑意。   黄锦诉有些不敢相信夏孤寒遇到鬼王竟然会如此淡定,他朝夏孤寒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一眼,他便知道夏孤寒的淡定并不是强装出来的。   容貌精致俊美的年轻人姿态闲适地倚靠在沙发上,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眼中全然不见紧张和害怕,甚至还能看出促狭之色。   夏孤寒当真以为鬼王和他认识就不会伤害他吗?   黄锦诉在心中冷笑一声,真当鬼王令是玩具吗?只要他愿意,就是鬼王也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鬼王听到夏孤寒的问题,嘴角自信的笑容稍稍凝滞住,生硬地避开这个问题,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提议,“本座和你身边那只鬼交换,到底认识一场,夏老板,本座并不想和你大动干戈。”   夏孤寒了然了,“你害怕他的令牌。”   鬼王:“……”   夏孤寒握着顾晋年的手,把玩着他修长的指节,声音清亮中带着慵懒,“在谈生意之前,我想知道那块令牌是什么?”   其他的话,夏孤寒什么都没说。但鬼王却自动理解成夏孤寒也在忌惮鬼王令,担心自己成为他的鬼使后,还会被鬼王令趋势。   鬼王想了想,决定还是和夏孤寒开诚布公。   “那是他们家先祖留给他们家的令牌,”鬼王幻化出一把太师椅,施施然坐下,提到黄家先祖的时候,语气里不由染上恭敬,“驱鬼一脉的先祖对阴间有恩,他离开前留下这块鬼王令,希望驱鬼一脉遇到为难的时候,可以通过鬼王令向阴间求救。”   但求救也不是无限的,先祖只在鬼王令里留下十次催动的能量,几百多年来,这块鬼王令陆陆续续地催动了九次,这是最后一次。   “夏老板你也无需担心本座以后会受鬼王令驱使,于阴间有恩的是驱鬼一脉的先祖,本座庇护他们十次便也完成当初的约定。”   鬼王令的神秘面纱解开,鬼王以为夏孤寒可以放心了,然而当他看向夏孤寒时,却发现夏孤寒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似乎并不像是打消疑虑的样子。   鬼王心里莫名升起一种别样的预感,说话的声音都低沉了一些,“夏老板你还有什么疑虑?”   夏孤寒并没什么疑虑,只是驱鬼一脉的先祖这几个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怎么都没想到当初和顾晋年的一句玩笑话会成真,顾晋年还真是驱鬼一脉的老祖宗。   连顾晋年自己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他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啧”了一声,很是嫌弃地说道:“真是不肖子孙。”   他并不像认。   夏孤寒察觉到顾晋年的情绪,很没同理心地笑了。   顾晋年捏了捏夏孤寒的后颈,算是惩罚。   不过夏孤寒突然笑了,让客厅里的其他人都摸不着头脑,鬼王更是皱皱眉头,问:“夏老板,你笑什么?”   黄锦诉和黄丙安也是一脸莫名地看着夏孤寒。   应该说从进到这间别墅开始,一切的发展都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可这会儿夏孤寒这近似于忍俊不禁的笑,更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夏孤寒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眯着桃花眼,“驱鬼一脉的先祖……是不是顾晋年?”   一听到顾晋年三个字,黄锦诉和黄丙安都炸了,特别是夏孤寒还用如此不尊重的语气说,直接就踩在黄锦诉和黄丙安底线上。   “放肆!先祖的名讳岂是你这个黄口小儿可以直呼的!”   “夏孤寒,你竟敢对先祖不敬!”   顾晋年可是他们黄家,是整个驱鬼一脉的先祖,他开创了驱鬼一脉的辉煌,岂容夏孤寒亵渎!   和黄锦诉、黄丙安比起来,鬼王会敏锐一些。听到夏孤寒如此随便地说出顾晋年三个字的时候,鬼王就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微微眯着眼打量着夏孤寒身旁的位置。   鬼王听出来了,夏孤寒在说“顾晋年”三个字的时候,不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透着亲昵。这种亲昵不是特意装出来的,而是自然流露,甚至是无意识的,连夏孤寒自己都没发现。   这个发现,让鬼王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当他调动力量去看夏孤寒周身,发现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时候,这个猜测成了肯定。   刚上来没见到夏孤寒身边的鬼,鬼王并不在意,只当对方隐藏起来了,他如果愿意,随时都能把对方找出来。但现在,鬼王发现自己和对方要调转一下,应该是只要对方愿意,他就算手段用尽,也看不到对方。   心中越发肯定夏孤寒身边那只鬼的身份,鬼王轻慢的态度随之消失,最后甚至站了起来,朝夏孤寒的方向恭敬地喊道:“顾先生。”   鬼王的这声“顾先生”一落下,整个客厅瞬间变得安静,针落可闻。   前一秒还怒气腾腾想要找夏孤寒麻烦的黄锦诉和黄丙安面上的表情忽然僵住了,上升的气焰像是被人扑了一盆冷水,猛地熄灭。   “顾……”   “先生……”   黄锦诉和黄丙安同时看向鬼王,两人皆是一脸迷瞪。   鬼王在叫谁顾先生?   鬼王为何要往夏孤寒的方向喊顾先生?   难不成夏孤寒是顾晋年的转世?   这个猜测太过离谱,黄锦诉和黄丙安都不敢相信,只僵着脸看向夏孤寒的方向,企图看到答案。   随后,他们如愿得到自己的答案。   夏孤寒的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男人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五官深邃立体,俊美无俦。通身的气势很强,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让人不敢直视他。   男人的脸黄锦诉和黄丙安很熟悉,那是刻在驱鬼一脉传承里的先祖的脸,也是曾经第一天师的脸。   “先……先祖!”   黄锦诉和黄丙安看着顾晋年怔愣了许久,终于反应过来,两人扑通一声跪倒,虔诚而激动,“先祖!您终于回来了,我们驱鬼一脉的辉煌回来了!”   顾晋年却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看向鬼王,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你想和我换?”   鬼王头皮一紧,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爬起来了,顶着顾晋年仿若实质的目光,鬼王艰难地开口,“开玩笑,我只是开玩笑。”   他咽了咽口水,又补充道:“顾先生,我祝你和夏老板生生世世永结同心!”   说了好话后,鬼王装出一副很着急的样子,“阴间还有事等着我处理,我先走了!”   话还没说完,鬼就跑了,连小霸王都不要了。   好在小霸王也不在乎他,“喵”了一声乖乖巧巧地趴在夏孤寒的脚边,对主人离开这件事一点都不在意。   鬼王跑得快,黄锦诉和黄丙安可跑不了,不过两人也不想跑,只匍匐在地板上,浑身激动地颤抖,还未从老祖宗回来的兴奋中缓过神来。   夏孤寒对于黄家人的反应有些惊讶,挑眉看了顾晋年一年。他忽然有点好奇以前的顾晋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这都过去几百年了,不仅依旧能让鬼王恭敬他,驱鬼一脉的后人更是将他敬若神明。   当然,也仅仅只是好奇罢了。无论顾晋年是谁,在夏孤寒眼里,都只是顾晋年,前后没有任何区别。   也不知过了多久,黄锦诉和黄丙安终于缓过神来,两人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顾晋年,却发现夏孤寒姿态亲密地靠在顾晋年身上,一看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不简单。   忽然想到什么,黄锦诉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第184章 一丘之貉   黄锦诉的这声“怎么可能”更像是一句惊讶的自我感叹, 声音并不大。但这会儿的客厅实在是太安静了,这使得他的声音特别明显。   夏孤寒和顾晋年齐齐看向他。   “黄家主,你为什么这么惊讶?”夏孤寒并没有让黄锦诉回答他, 自己就有了答案, “是因为我和顾晋年的关系?”   黄锦诉的目光闪了一下, 最后还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看了顾晋年一眼, 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先祖和夏飞星签订了同生共死契约, 他们生生世世无法背叛对方……”   之后的话黄锦诉便没说了, 他想夏孤寒能听得懂。   夏孤寒确实听懂了, 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夏飞星呢?”   说是反问,其实夏孤寒心里已经笃定了。   同生共死契约骗不了人, 如果当年和顾晋年签订契约的人确实是夏飞星的话,那他就是夏飞星。   夏孤寒一直都知道自己和顾晋年的同生共死契约在第一次见面之前就已经签订了,当时在夏家巷口的那次遇见,不过是重新启动同生共死契约。   现在黄锦诉的话, 也证明了这一点。   然而黄锦诉听到夏孤寒的反问,第一反应是否认夏孤寒的问题, “你不可能是夏飞星!”   黄锦诉紧紧盯着夏孤寒,用坚定的眼神回答这个问题。   当他以为夏孤寒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的时候, 却听夏孤寒话锋一转,“所以夏飞星是你们和诡异狼狈为奸的原因?”   这个问题黄锦诉并不想回答,闭着嘴沉默以对。   夏孤寒看了顾晋年一眼。   下一秒,黄锦诉便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笼罩在他的周身,一旦他不配合,这股力量很可能直接将他碾成肉泥。   他知道这股力量来自谁,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顾晋年现在和夏孤寒在一起, 他反抗夏孤寒就是反抗顾晋年。这个认知让黄锦诉皱起眉头,但内心里对顾晋年的天然崇拜和恭敬,让他无法做出违逆顾晋年的事。   只犹豫了一会儿,黄锦诉就如实说道:“对,确实是因为夏飞星,所以我们才选择和诡医一定合作。”   夏孤寒又问:“因为诡医想要复活夏飞星?”   黄锦诉点头,“是。”   因为顾晋年和夏飞星签订了同生共死契约,所以一旦夏飞星的复活,顾晋年的魂体就会主动来找他。自从几百年前顾晋年离开之后,驱鬼一脉就没再见过顾晋年,所以为了让顾晋年主动出面,恢复驱鬼一脉的辉煌,只能复活夏飞星。   听了黄锦诉的话,夏孤寒陷入沉思之中,有一个问题在他心里悄然形成,“为什么你们确定顾晋年是魂体,而不是转世为人了?”   “不知道。”黄锦诉摇头,“传承里并没有说具体原因。”   夏孤寒还想问,张张嘴却不知道要问什么,那一瞬间,心脏像是过电一般,酥酥麻麻的,有些苦涩和悲伤,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顾晋年似乎察觉到夏孤寒的情绪变化,手放在夏孤寒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夏孤寒抬头,便撞进顾晋年深邃的眼眸中,满满当当都是他的模样。   “我没事。”夏孤寒对顾晋年展露笑颜,心中那种异样的情绪在看到顾晋年后消失殆尽,整个人跟着舒展了。   顾晋年又捏捏他的后颈。   一人一鬼之间的互动并不是很亲密,然而他们的相处却很默契,仿佛有无形的东西勾连在他们之间,令他们永生永世都不会离开彼此。他们自成一个世界,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插足他们的世界。   看到夏孤寒和顾晋年的相处,黄锦诉忽然又疑惑了,同生共死契约是不容许背叛的,顾晋年和夏孤寒的关系如此亲密恩爱,若夏孤寒不是夏飞星,顾晋年又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   相较于黄锦诉的困惑,黄丙安想的更多,想到某种可能,他的眉头紧紧蹙起,眼中闪过愤怒。   察觉到夏孤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黄丙安也没有躲避,反而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我怀疑,诡医想要复活的并不是真正的夏飞星。或者说……”   黄丙安的语气开始变得凝重起来,“三百多年前创立诡医的那个夏飞星,并不是真的夏飞星转世,不过是假借夏飞星之名罢了。”   黄锦诉猛地转过头看向黄丙安,仿佛自己听到了天方夜谭,“他们怎么敢?”   黄丙安有理有据,“家主,你我都知道,一旦夏飞星转世,先祖便会主动寻找他。然而传承里,可否有说三百多年前先祖出现过?”   这个问题直接把黄锦诉问愣住了。   是啊,他们都笃定一旦夏飞星复活,顾晋年就会来找他,从而振兴驱鬼一脉。可传承里,夏飞星转世的那几十年,顾晋年都没有出现过。   反而是夏孤寒……   顾晋年出现在夏孤寒身边,并且和夏孤寒亲密无间。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夏孤寒才是真正地夏飞星转世,而诡医口中的那个夏飞星,什么都不是!   黄锦诉有些呆愣。   如果这才是真相,那黄家这些年和诡医一起都做了什么?意义又在哪里?   “你们一直都知道诡医想要复活夏飞星?”夏孤寒可不管黄锦诉和黄丙安心里如何震惊,该问的问题还要问。   黄锦诉还未回神,黄丙安便主动回答道:“是。”   夏孤寒的桃花眼瞬间沉了下去,“那你们也知道,诡医为了复活夏飞星残害了多少无辜的生命?”   黄丙安垂下了头,不敢去看顾晋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是。”   随着他的话落,客厅的空气瞬间沉了下去,强大的威压笼罩在黄锦诉和黄丙安身上,就像是有一只手扼住他们的喉咙,连自己呼吸都变成一件奢侈的事。   夏孤寒冷冷地看着他们,并没有阻止顾晋年,因为他知道,顾晋年只会比他更愤怒。黄家是驱鬼一脉的传人,就是顾晋年的传人,不仅没有阻止诡医对无辜生命的残害,还助纣为虐,狼狈为奸。   “噗嗤!”   巨大的压迫冲击着黄锦诉和黄丙安的身体,两人几乎同时喷出一口血,面上的血色极速褪去。   眼看着两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顾晋年才撤回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威压。如果不是留着他们还有用,顾晋年很有可能直接杀了他们。   尽管没有了记忆,但顾晋年却敢笃定,他留给驱鬼一脉的绝对不是这些。他们自私自利,阴险毒辣,根本不配做他的传人!   夏孤寒伸手握住顾晋年的手,用力地捏了捏,却冷着一张脸问道:“驱鬼一脉就只剩下你们黄家了吗?”   “不是。”黄丙安捂着胸口,大口喘息道:“还有其他分支。”   和三百多面前的灵医一样,因为“夏飞星”创立诡医的原因,导致灵医内部意见不合,最后分成灵医和诡医两支。驱鬼一脉之后也因为要不要和诡医合作复活“夏飞星”这个问题产生分歧,黄家想用尽一切手段找到先祖,和其他人并不赞成和诡医合作,以残害无辜生命的方式找回老祖。于是驱鬼一脉就此分支,一支是现在的黄家,另一支成了傀儡师。   和黄家抱团成为世家不同,傀儡师这一支选择隐居,分散在全国各地,成了和灵医一样神秘的存在。   真要细究起来,傀儡师才是驱鬼一脉的大部分。只是黄家这一支太过卑鄙,分支的时候,用计顺走了鬼王令,也是因为鬼王令的存在,黄家才能维持了三百多年的世家。   因为顾晋年存在,黄丙安说起过往的时候,并不敢有所隐瞒,将驱鬼一脉如何分支,后续如何发展说得清清楚楚。   黄锦诉几次想打断黄丙安,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黄锦诉将黄家的底细捅了个干净。   直到黄丙安说完,黄锦诉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他一开口,就在为黄家辩解,“先祖离开之后,驱鬼一脉渐渐没落,曾经的第一世家犹如落日黄昏,我们黄家只是想振兴驱鬼一脉,重现驱鬼一脉的辉煌!”   黄锦诉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和黄家几代人所做的都是为了黄家!他们没有错!   黄锦诉说完,急切地看向顾晋年,妄图寻求顾晋年的认同,“先祖,如果是您,您一定也希望黄家能重回巅……”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直接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柱子上,又跌落在地上。   顾晋年眸光深沉,周身遍布恐怖的气场,整个世界似乎因为他而静止了。   “老鬼。”夏孤寒清亮的声音在顾晋年的耳边响起,是安慰也是决心,“与其愤怒,不如一起拔除毒瘤吧。”   黄家和诡医本就是一丘之貉,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视人命如草芥之鼠辈,根本就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之说。他们是顽疾,是毒瘤,唯有将他们彻底铲除,世界才能恢复清明。 第185章 关闭通道   整个别墅的客厅极其安静, 黄锦诉躺在地上,身上的生气好似都消失了一般,五官里不断有找鲜血涌出。可是他还是瞪大了双眼, 眼里充满了不理解。   他同黄家之前的几代家主一样, 只是想重振驱鬼一脉的辉煌,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既然顾晋年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不帮扶黄家?他是驱鬼一脉的创立者啊!他难道不想让驱鬼一脉重新走上巅峰吗?   黄锦诉强忍着身体上传来的, 仿佛散架一般的剧痛撑了起来, 一双眼睛尽管已经充血红肿, 却还是充满执迷不悟, “老祖……我不懂,我没错……黄家没错, 我们都是为了驱鬼……驱鬼一脉!”   他定定地看着顾晋年,为自己和为黄家辩白。   是的!   他没错!黄家也没错!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黄家,为了驱鬼一脉!   顾晋年对上黄锦诉的目光,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漆黑的眼眸里有怒火在燃烧。   尽管已经没有过往的记忆,但黄家若真是驱鬼一脉, 是他的传人,那么他们的做法定然违背了他当年创立驱鬼一脉的初衷。他的传人, 可以名扬天下,也可以籍籍无名,但不论如何,都不会是黄家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卑鄙之人。   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找回先祖才同诡医狼狈为奸,然而事实呢?不过是打着“顾晋年”的旗号,做尽腌臜之事。   顾晋年,不过是他们的遮羞布罢了。   顾晋年移开落在黄锦诉身上的视线, 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怒火。   夏孤寒还握着顾晋年的手,说了那句话之后,便什么话都没说,只静静地看着顾晋年,桃花眼澄澈干净。顾晋年转过头,目光便跌进夏孤寒的眼睛里,仿佛所有的怒火都被这双清澈好看的桃花眼洗涤,心中的不愤和沉重为之一松。   顾晋年扬唇笑了,“你说的对。”   愤怒是最无用的情绪,而且他已经离开驱鬼一脉几百年了,这一脉如何发展,其实已经与他无关。   顾晋年握紧了夏孤寒的手,看开了,便又恢复霸总一般面不改色的模样。   夏孤寒见此冲顾晋年笑了笑,而后才将看向黄丙安。   相较于黄锦诉不断为自己辩解开脱的样子,黄丙安似乎有点接受现实的意味,整个人跪趴在地上,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夏孤寒重新坐回沙发上,挑眉问黄丙安:“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黄丙安回答地干脆利落。   他从来不觉得黄家的做法是对的,也不觉得是错的,他此生最大的兴趣就是炼制各式各样的鬼使或者鬼奴。说实话,他对黄家兴衰与否的兴趣还没有炼制鬼使/鬼奴大,如今黄家虚伪的面具被戳破,黄丙安自然也不会为自己辩解。   确实做过,没什么好说的。   而且……   黄丙安抬头看了顾晋年一眼,眼中充满了狂热之色。   他将驱鬼一脉的先祖奉若神明,如今得见神明真容,黄丙安觉得自己死而无憾了。   夏孤寒正好看到黄丙安看顾晋年的那一眼,轻“啧”了一声,原来还是老鬼的狂热粉丝啊。他想了想,脚尖轻轻点了点顾晋年的小腿,“老鬼,要不你来审?”   夏孤寒相信,这种情况老鬼出马肯定一个顶俩。   顾晋年没推脱,他在夏孤寒身边坐下,开始了对黄丙安的审问。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和诡医合作的?”   果然,因为审问的人是顾晋年,黄丙安几乎没怎么犹豫地就把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了。   黄家和诡医的合作由来已久,往前推甚至可以追溯到三百多年前,灵医世家出现“夏飞星”转世开始。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到底过了三百多年了,黄丙安并不清楚,只知道传承里记载,“夏飞星”分立灵医,成立诡医,没多久诡医便声名鹊起。   然而诡医的术法以人命、灵魂等等一切涉及人体健康的能量为基础,不择手段地残害人命,引起整个天师界的不满。于是各方天师对诡医以及“夏飞星”进行围剿,试图令诡医消失。   当时黄家还未和傀儡师分支,一部分人暗中给诡医行了很多方便,再加上“夏飞星”的实力确实强大,让他们逃过天师界的围剿。   黄丙安说到这里,面上闪过一丝微妙,顿了一会儿才说道:“‘夏飞星’突然死了。”   黄家并不知道诡医内部的事,传承上记载的确实是“夏飞星”突然死了,没有任何原因。黄家之所以会帮诡医,就是希望“夏飞星”可以引出顾晋年,毕竟两人两百多年前就签订了同生共死契约。然而“夏飞星”的突然死亡,让黄家措手不及。   那时候,驱鬼一脉在天师界已经不如顾晋年在的时候负有盛名,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各大世家各大派系崛起,让驱鬼一脉的地位大不如从前。   所以后来诡医提议复活“夏飞星”的时候,黄家经过深思熟虑后答应了。   驱鬼一脉内部,就因为这一点而产生分歧,最后分成了驱鬼师黄家和傀儡师两个派系。   之后的三百多年,黄家一直和诡医有合作。   夏孤寒听到这里不由产生疑惑,“这么说来,你们用了三百多年都没能复活‘夏飞星’?”   黄丙安滞了滞,最后选择如实点头,“是这样的。”   “为什么?”   夏孤寒不相信,以诡医和黄家的残忍,三百多年了都无法复活“夏飞星”,这其中一定有原因。   黄丙安摇摇头,“不知道。”   复活“夏飞星”这件事,主动权其实一直都在诡医手上,每每复活失败,诡医只以想要让一个人死而复生太难为理由,于是就硬生生地“复活”了三百多年。   得知这一点,夏孤寒和顾晋年对视一眼,纷纷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无语的感觉。不管是黄家还是诡医,还真是执着,三百多年来残害无数生灵,只为复活“夏飞星”。   而这一点,又恰恰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有把人命放在眼里,为了他们所谓的“神明”,他们想杀谁就杀谁,想要谁的命就要谁的命。   别墅客厅安静了好一会儿,夏孤寒才继续问道:“在复活‘夏飞星’这件事上,你们都做了什么?”   黄丙安没有隐瞒,和盘托出。   黄家并没有深入诡医复活“夏飞星”的计划,只是在某些时候给予诡医方便,比如诡医能渗透整个天师协会,就是黄家给开的方便之门,但他们也没想到诡医最后竟然掌控了整个天师协会。   上礁岛的案子,黄家本来也没打算插手的,是那个天师被岛上的同源阴气吸引,这才加入进去。   “所以这么多年来,诡医到底将那些人命拿去做什么,其实你们并不是很清楚?”夏孤寒提炼出这么一条信息。   黄丙安愣了一下,点点头。   他们确实不知道诡医拿那些灵魂气运去做什么,只知道诡医想要复活“夏飞星”,那些东西应该就是拿去复活“夏飞星”的。   经夏孤寒这么一提,黄丙安脑中的某种想法越来越清晰。   这么多年,黄家好像真的并不在意诡医是不是拿那些“力量”去复活“夏飞星”,更在意的是能从诡医那里拿回多少“回报”。   也就是说,黄家想要找回顾晋年的初心早就变了,为的不过是一己私欲罢了。   顾晋年不过是他们自我感动以及自我宽恕的幌子。   夏孤寒一个问题,轻轻巧巧地揭开了黄家的幌子,也让黄丙安陷入沉默之中。   黄丙安忽然怀疑自己这些年到底都做了什么?他是真的想找回顾晋年,想要一睹驱鬼一脉先祖的风采,甚至想着等顾晋年找回来后,成为顾晋年的直系传人。   所以这些年,对帮助诡医的事总是不遗余力。   然而现在,他面前的大饼变成了泡沫,彻底碎了。自己对顾晋年的崇拜和狂热,成了黄家人驱使他的工具。   黄丙安想明白这一点后,立马抬头看向顾晋年,为自己辩解道:“老祖,我……”   然而,对上顾晋年淡漠的眸光后,所有辩解的话都卡在喉咙里,没有任何意义了。   是的,在顾晋年的眼里,他是黄家人,是草菅人命的小人。   黄丙安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晋年也不在意他怎么想的,又问了另一个问题,“神仙散的案子里,你们都做了什么?”   这次黄丙安没有马上回答,显得有些犹豫。   下一秒,他就感觉周围的空气朝他挤压而来,那种无法呼吸的压迫感再次袭来。他根本就无法反抗顾晋年,便一五一十将黄家做过的事都说了。   黄家这次并没有参与“神仙散”的研究,这不是黄家想不想的问题,而是诡医并不愿意把这件事交给黄家。尽管偷摸合作三百多年,但黄家和诡医依旧没有建立起对彼此的信任。   尽管如此,黄家在“神仙散”的案子里起到关键性作用。田东花园小区通往鬼市的那条通道就是黄家开的,不仅那一条,三百多年来,黄家一共开过三条人间到阴间的通道。   当然,这些通道不仅是为诡医开的,也是黄家自己开的。他们要炼制鬼使和鬼奴,阴间的鬼确实比人间的鬼更合适一些。   之前夏孤寒在鬼市,鬼王的手下于默定就调查过那条两界通道,最后得出的结果是,诡医们不仅走私阴间石头,阴间的鬼也失踪了许多。   现在想来,这些失踪的鬼,恐怕都被黄家带走,炼成了鬼使或者鬼奴了。   黄丙安也知道两界通道的事一旦暴露,顾晋年就能猜到黄家会通过通道抓阴间的鬼炼制鬼奴或者鬼使,头不由得垂下,声音也发着虚,“通道是家主开的,我并不清楚他用了什么方法。”   这是实话,两界通道历来都是由黄家家主负责,黄家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打开两界通道?   顾晋年闻言,又看向黄锦诉。   不过他并没有询问黄锦诉任何问题,心念一动,黄锦诉握在手上的令牌便朝着顾晋年飞射过来。   顾晋年伸手接住令牌,夏孤寒跟着看了过来。   一人一鬼这才看清令牌的模样。整块令牌由玄铁所制,通体呈黑色,背面是一个纂体的“顾”字,和夏孤寒胸口的那个“顾”字如出一辙。正面是一朵盛放的彼岸花。   黄家将这块令牌保存地很好,但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些岁月的痕迹。   令牌里的能量已经被黄家消耗殆尽了,可顾晋年依旧可以察觉到里面熟悉的能量波动。   顾晋年看着令牌,若有所思。   夏孤寒同他默契十足,立马就猜到顾晋年的想法,“你认为黄家是用令牌打开两界通道的?”   “嗯。”顾晋年点了点头。   根据鬼王的说法,这块令牌是他留给驱鬼一脉的保命符,一共有十次召唤鬼王的机会,而这一次,则是最后一次。   顾晋年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黑色的令牌,他还能清晰地感觉到令牌里属于自己的力量波动。他凝眸细细感受一番,忽然“咦”了一声。   夏孤寒:“怎么了?”   “令牌只使用过四次。”顾晋年笃定道。   他自己的力量波动他自己最清楚,这块令牌确实只使用过四次。   能用十次的令牌,为什么只使用过四次就耗尽里面的能量了呢?   夏孤寒想了想,便猜到其中的原因,“前面三次,黄家的家主用它打开两界通道。”   两界通道岂是容易打开的,于是黄家便找到阴阳两界壁垒的薄弱之处,凝聚令牌三次的能量,一举冲破阴阳两界的壁垒,打开阴阳两界的通道。   顾晋年肯定了夏孤寒的猜测。   至于猜测是否正确,让鬼王上来问问就知道了。   顾晋年直接往令牌里输入自己的力量,没过多久,令牌光芒大盛,将顾晋年的信息传输到阴间。   须臾之后,鬼王接到顾晋年的召唤,重新出现在客厅里。   相比较前一次上来,这次鬼王看起来庄重了许多,还特意换了一身长袍,比之前那件还要繁复,看起来又隆重又充满仪式感。   鬼王站定后,态度恭敬地朝顾晋年拱拱手,“顾先生。”   顾晋年还没回应他,一直蹲在夏孤寒脚边的黑猫倒先有了反应。它跑到鬼王身边,伸出爪子在鬼王繁复的长袍上留下一爪,又冲鬼王抱怨地“喵~”了一声。它虽然十分愿意留在夏孤寒身边,但也不能原谅鬼王扔下它就跑这回事。   鬼王借着宽大的袖袍瞪了小霸王一眼,小霸王一点都不惧,圆溜溜的眼睛回瞪了过去。   一主一宠对峙了一会儿,直到顾晋年开口,鬼王才赶紧回神,认真听顾晋年讲话。   顾晋年问的正是鬼王令的事。   鬼王想都没想就说道:“本……我确实只收到一次召唤。”   他之前还纳闷驱鬼一脉只召唤过他一次,怎么鬼王令里的能量就用完了。   这个结果,确实和顾晋年还有夏孤寒猜测的一致。   “鬼王令里的力量有没有可能打开两界通道?”顾晋年又问。   鬼王沉吟了一会儿,末了,用笃定的口吻说道:“如果是其他人的力量或许打不开,但顾先生的力量就不一定了。”   什么叫顾晋年的力量就不一定了?   夏孤寒来了兴趣,兴味盎然地问道:“老鬼的力量有什么特殊之处吗?还是说与老鬼于阴间有恩这件事有关?”   之前鬼王说起鬼王令的时候,就提起过顾晋年于阴间有恩,所以夏孤寒猜测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鬼王点点头,却忍不住看了顾晋年一眼。顾晋年四平八稳地坐在沙发上,一点都看不出他忘记了前尘往事。   不过这不是鬼王该操心的事,从刚刚鬼王令上传来的力量告诉鬼王,顾晋年的实力并未因为变成鬼而削弱,反而经年累月有所增强,故而也不敢耍花招。   “阴阳两界的壁垒是顾先生重塑的。”鬼王无不恭敬地说道。   几百年前,阴阳两界壁垒消融,天地之间阴阳不分。当时的天地灵气可比现在充沛,几乎人人都是天师,大多数阴间的鬼到了人间,不仅无法为非作歹,反而还成了天师屠杀的对象。当然,也有修为高深的厉鬼为祸人间。总之,那段时间阴阳两界混乱不堪,是顾晋年以一举之力重塑两界壁垒,阴阳两界才得以恢复和平。   鬼王不仅识时务,也知好歹,顾晋年不仅救了阳间,也救了阴间,对顾晋年十分佩服,并将他当成阴间的恩人。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顾晋年成了第一天师,驱鬼一脉的地位随着顾晋年水涨船高。   驱鬼一脉的荣光,是顾晋年自己拼出来的。可笑的是,驱鬼一脉的后人不仅没有守住这些荣光,还妄图找回顾晋年,让顾晋年继续为驱鬼一脉“夺回”曾经的荣耀。   鬼王心中对黄家充满讽刺,面上却恭恭敬敬地说道:“因当时的两界壁垒是顾先生重塑的,大概还能分辨出顾先生的力量,所以鬼王令才能打开两界壁垒。”   简单来说,阴阳两界壁垒和鬼王令里的力量是同宗同源的,所以黄家人才能利用鬼王令打开两界通道而不被鬼王察觉。   夏孤寒了了,几乎立马察觉到顾晋年的气息再次沉了下去。他理解顾晋年,鬼王令是他留后人应急救命的,没想到后人却利用它打开两界通道,为非作歹、为所欲为。   夏孤寒靠近顾晋年,没骨头似地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仿佛什么都没察觉似的,懒懒散散地问鬼王,“两界通道可以关闭吗?”   说话的同时,夏孤寒还故意蹭了蹭顾晋年,细软的头发擦过顾晋年的耳边脸庞,带来麻麻痒痒的感觉。顾晋年稍稍愣了一下,而后轻轻地笑了,心中的郁气因此消失殆尽,抬手捏了捏夏孤寒的耳垂,算是回应他无声的安慰。   鬼王并未发现夏孤寒和顾晋年之间亲密的小动作,他思索着夏孤寒的问题,而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如果是顾先生的话,应该是可以关闭两界通道的。”   顾晋年当年就有重塑两界壁垒的能力,现在实力更强了,关闭两界通道,于他而言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样啊……”   夏孤寒懒洋洋地倚靠在顾晋年身上,陷入沉思。   “神仙散”的主要原料就是阴间石头,关闭两界通道,相当于直接断了诡医的源头,给诡医来一招釜底抽薪。   基于这一点,阴阳两界的通道就必须得关闭。更何况,阴阳两界本就要分隔开,除了鬼门关,不需要留有任何通道。   夏孤寒才想到这里,顾晋年就已经默契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他揉了揉夏孤寒的头发,声音温柔,“我和鬼王去一趟阴间,先把通道关闭了。”   “好。”夏孤寒应了一声,目送顾晋年和鬼王离开。   鬼王这次回阴间终于没忘记自己的宠物,趁黑猫不注意一把抱起它,然后消失在客厅。   不知道夏孤寒身边的鬼是顾晋年时,鬼王可以放心大胆地把黑猫留在夏孤寒身边蹭吃蹭喝。可现在知道了,看顾晋年和夏孤寒又是那么亲密的关系,再把黑猫留下,万一打扰了夫夫的和谐生活,鬼王怕顾晋年会迁怒到他身上。   所以还是把小霸王带回去好了,总不能因为一口吃的连命都不要了吧?   很快,客厅就剩下黄锦诉、黄丙安还有夏孤寒。   黄锦诉躺在不远处,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倒是黄丙安抬头盯着夏孤寒看,眼中除了好奇之外,充满了愤慨之色。   这是顾晋年在时,他藏起来的情绪。现在顾晋年离开了,他对夏孤寒的愤怒以及不满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来了。   “你就是夏飞星?”许久之后,黄丙安终于开口,他紧紧咬着后槽牙,声音像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也不过如此!”   夏孤寒倚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黄丙安,倒是有些好奇黄丙安为何会对自己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下一秒,他就听到黄丙安恨恨地说道:“我实在想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魅力,让先祖不仅会为你抛弃驱鬼一脉,还为你放弃转世成人的机会?” 第186章 它一直在   夏孤寒闻言, 还有什么不懂的?   这个黄丙安就是顾晋年的狂热粉丝,之前听赵晓晨将这种粉丝定义为毒唯。在黄丙安心里,顾晋年是最好的, 谁都配不上顾晋年, 这会儿就算夏孤寒把自己吹上天, 在黄丙安心里,他依旧无法和顾晋年相提并论。   所以夏孤寒也懒得和他争辩, 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倚靠在沙发上, 轻笑道:“这个问题, 你可能要去问你先祖了, 毕竟爱我爱到不要命的人是他。”   “你!”黄丙安的火气彻底被夏孤寒挑了起来,抬着头怒视夏孤寒, 眼底的怒火仿佛要喷射而出,却不知道要怎么反驳,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地说道:“夏孤寒,你以为你能得意到何时?”   他不清楚诡医到底知不知道他们想要复活的“神明”是假的夏飞星, 但这么多年一直为那个“夏飞星”努力着,就算是假的咬牙都要成真的。一旦他们知道夏孤寒才是真的夏飞星, 为了信众的信仰,诡医绝对无法容许真的夏飞星存在。   到时候……   黄丙安眯了眯眼, 眼中闪过一丝恶毒。   只有夏飞星真正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先祖才能重新回到驱鬼一脉,成为人人敬仰的第一天师!   夏孤寒察觉到从黄丙安身上传来的杀意,撩着眼皮漫不经心地乜了黄丙安一眼,大概能猜到黄丙安心里的想法,倒也不和他辩论。心想顾晋年这次去阴间应该要费些时间,便往沙发上一歪, 竟是不管黄丙安和黄锦诉,闭上眼准备睡觉。   黄丙安:“……”   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不仅如此,夏孤寒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这种轻视让黄丙安心中的怒火愈发蒸腾,一双眼被血色蒸得通红。   这样的夏孤寒,凭什么得到先祖的喜爱?又怎么可能配得上先祖?   黄丙安紧紧咬着后牙槽,尽力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好一会儿之后,见夏孤寒似乎真的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黄丙安的眸光暗了暗,像一只毒蛇一般,阴鸷冷郁。   他的手指动了动,最后到底还是按捺下去。   黄丙安不是莽撞之人,夏孤寒的实力在天师座谈会的时候已经展露过了,自己或许不是他的对手。贸然动手,是无法达到自己的目的。还不如静下心来等待机会,到时候一击致命。   而且夏孤寒和顾晋年已经签订了同生共死契约,得想办法让契约失效,不然夏孤寒不能死。   夏孤寒仿佛不知道黄丙安心中的想法一般,又似乎不担心黄丙安和黄锦诉会对他动手,在沙发上睡得香甜,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   或许是觉得夏孤寒睡着了,之前还在地上躺尸的黄锦诉忽然动了。他抬起血迹模糊的脸,深深地往夏孤寒的方向看了一眼,正打算召唤出自己的鬼使,让鬼使带着他逃跑。拿出符箓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使用灵气。   “家主,没用的。”黄丙安坐在地上,视线落在夏孤寒身上,眼中满是复杂之色,“这里的灵气尽在夏孤寒的掌控之中。”   所以没有夏孤寒的允许,他们根本就无法使用灵气。一个无法使用灵气的天师,和普通人又有什么区别?   黄锦诉闻言并不相信,固执地调动体内的灵气,然而还是什么事都没发生,手上的符箓更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到了这会儿,他才不得不接受自己无法使用灵气这件事,眼中爬上骇然与难以置信,声音沙哑地说道:“他……真是夏飞星?”   黄丙安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黄锦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除了夏飞星,又有谁能轻轻松松掌控一方天地的灵气呢?   仅仅只是传承中简单的几句话,就能窥见几百年前的夏飞星是多么的惊才绝艳。   黄锦诉闭上眼,掩住眼中诸般复杂的情绪。   夏飞星回来了,老祖也回来了。可是一切却朝着他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   夏孤寒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感觉到有一双冰凉的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抚过,他才悠悠睁开双眼。   “回来了?”夏孤寒睡眼朦胧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又是打哈欠,又是伸懒腰,才恢复稍稍恢复清醒。   顾晋年点点头,“回去睡?”   这会儿天还没亮,外面一片黑沉,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不用了,先把他们带回特殊部门。”夏孤寒朝黄丙安和黄锦诉的方向努了努下巴,“看看能不能问出一些重要线索。”   夏孤寒并没有问顾晋年是否成功关闭两界通道,他相信顾晋年能完成这件事。   顾晋年自然依着夏孤寒。   夏孤寒打电话让特殊部门的人过来带走黄锦诉和黄丙安,按理说有了两人的口供,夏孤寒可以让人将黄家人都控制起来。他想了想,暂时没有大动干戈。   十几分钟后,铁面亲自带着人过来抓人,张景林就跟在铁面的身旁,他对上夏孤寒的视线时,没由来地感到一丝紧张,然后又露出兴奋的表情,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铁面已经告诉张景林他之前的经历了,也知道是夏孤寒反禁锢了余非白的灵魂,让自己成为这具身体的主导。尽管铁面只是平铺直叙地叙述,张景林还是能感觉到事情的经过到底有多惊险,庆幸自己暂时捡回一条命的同时,对夏孤寒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难怪舅舅把夏老板当偶像,夏老板实在太牛了!   张景林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夏孤寒一眼就看出来了,朝他笑了笑,而后不着痕迹地打量黄锦诉和黄丙安,想看看他们对张景林的反应。   不过他们似乎不认识张景林,全程都没看张景林一眼。   暂时什么都看不出来,夏孤寒便收回视线。   特殊部门的人过来将人带走,夏孤寒却没有跟着回特殊部门,而是和顾晋年一起去楼上任靖萧的房间。   在昨天抵达别墅的时候,夏孤寒就在任靖萧的卧室外布下一层禁制,无论别墅发生什么事,都无法波及到这间房间。所以这一整晚,任靖萧并不知道别墅里发生了什么,睡得安稳。   夏孤寒和顾晋年进到卧室的时候,他还没醒,整个人平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身体两侧,整个卧室安静地只能听到他绵长规律的呼吸声。   因为没有及时向这间卧室里补充阴间石头,卧室的阴气散了不少,不久之后,便会消散得干干净净。   顾晋年环视了卧室一圈,“还是没回来。”   卧室里依旧没有那只厉鬼的气息,但它对任靖萧的保护却一直存在着,甚至不曾削弱分毫。   这一点是最不符合常理的,厉鬼在任靖萧的身上布置了一层保护罩,这层保护罩日夜抵抗着阴气对任靖萧的侵袭,总会有所消耗,除非厉鬼时常回来维护。而现在的事实是,厉鬼不曾回来过,保护罩却也没有出现损耗。   “老鬼,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夏孤寒偏头问顾晋年。   顾晋年沉吟了片刻,笃定道:“它一直在。”   一直在?   夏孤寒顺着顾晋年的说法去思索这个问题,而后眸光一亮,恍然大悟。   厉鬼一直在,只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   想明白这一点,夏孤寒的视线在还在沉睡的任靖萧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最后只溢出一声轻叹。   有日光从东方破晓,漆黑的夜色被驱赶,天边泛起鱼肚白。   任靖萧睁开双眼,卧室里除了他再也没有任何人,可醒了醒神,对着空气露出浅淡的笑,“早上好。”   没人回应他。   或许是窗户没关紧的原因,任靖萧感觉到有一股清风从他头发上吹过,似乎稍作停留,又散在晨间微煦的日光中。   ***   阴间。   鬼王站在鬼市的入口,盯着不远处发呆。   黑猫躲在他脚边,百无聊赖地用前爪洗脸,它都快记不清主人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又过了一会儿,鬼王才回过神来,拎着黑猫的后颈皮,将它抱起来,一脸郁卒。   于默定跟在鬼王身边,大气不敢喘一个。   他不知道之前和尊上回来的那个鬼是谁,站在尊上身边,气场一点不输尊上不说,尊上对他的态度还甚是恭敬。   尊上直接把他带到两界通道面前,于默定只看到那个鬼抬起手,两界的壁垒就在他手下显现而出。之后于默定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金色的符文在两界壁垒上闪现,紧接着两界壁垒给出强烈的反应。   这种反应更像是一种认同的回馈,带着一种亲昵。   金色符文的颜色很快就淡去,像是和壁垒融合在一起一样,没多久,那条两界通道就关闭了,完全融入两界壁垒中,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三条通道都关了。”   于默定看到那鬼收回手,神色淡淡地说道。那轻描淡写的态度,就像是随手捡起一张纸那么简单。   于默定心中的震撼无法用语言表达,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如此轻易就关闭两界通道?   尽管心中诸多疑惑,于默定却不敢看向那人,明明是鬼,于默定却觉得对方像灼灼日光,让他不敢直视。   鬼王的声音也很恭敬,但恭敬中也充满了疑惑,“顾先生,您的功德怎么消失了?”   顾晋年重塑阴阳两界的壁垒,拯救了不知道多少生灵,是大功德,可鬼王却没在他身上看到一点儿功德金光。   顾晋年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悠悠地说道:“你知道一处秘境?”   鬼王忽然觉得头皮发麻。   顾晋年:“那是我建的。”   鬼王:“……”   顾晋年说完就离开了阴间。   而于默定却发现他们的尊上却对着虚空发呆,浑身散发着悲伤的情绪,不知道在哀悼着什么?又在纪念着什么? 第187章 进入网站   夏孤寒和顾晋年从任靖萧的别墅回到特殊部门, 发现苗盈盈也在特殊部门里。   苗盈盈现在的任务是和一二三保护任静静一家的安全,虽然任学博已经伏法了,但谁也不知道诡医会不会亲自对任学礼一家动手。   这会儿在特殊部门看到她, 肯定是有急事。   果然, 苗盈盈看到夏孤寒回来, 马上就迎了上去,面上洋溢着喜悦, “夏老板, 网站登上去了!”   这个网站是在上礁岛时, 从白素雪手上拿到的网址, 但因为创立网址的人太过小心,苗盈盈和技术团队一直没能成功登入。不过他们从未放弃过, 终于在白如雪的账号基础上登入这个网站。   夏孤寒闻言立马和苗盈盈走到电脑前,坐在一旁看苗盈盈操作。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全黑的界面,除了登入框之外没有其他东西,苗盈盈输入账号和密码, 登入网站。   按下回车键的那一刻,电脑的页面发生跳转, 一朵血红色的彼岸花在光雨中绽放,最后成为流动的血液, 满屏都是刺目的血色。   这片血色持续了二十多秒,屏幕里又出现了一个输入框,和30秒的倒计时。   因为苗盈盈他们是根据白素雪的账号破解出来的登入密码和虚拟地址,所以也需要邀请码。苗盈盈并没有输入邀请码,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迅速飞跃着,没人知道她敲了什么,只知道在倒计时结束之前, 彼岸花再次盛开,页面跳转到个人中心。   个人中心有点像购物网站的个人中心,有订单有聊天页面等等,一应俱全。   但白素雪的权限有限,个人中心里有很多地方都无权点击。   “先去首页看看。”   苗盈盈连续点击了几个选项,都跳出“暂无权限”的提示后,夏孤寒在一旁说道。于是苗盈盈用鼠标点了那朵血红色的彼岸花,页面再次跳转,来到网站的首页。   首页的页面很简单,分为三个板块,一个是购物板块,一个是任务板块,最后一个是赏金板块。   任务板块和赏金板块以白素雪的账号权限是进不去的,但是单看名字大概就能猜到这两个板块的作用。   任务板块,顾名思义就是让网站的用户在上面下任务的。而赏金板块,很可能就是接任务的。   下任务的给钱,接任务的收钱,整条利益链很完整。   权限不够,自然无法查看,苗盈盈最后只能点开购物板块。   好在购物板块不需要权限,鼠标一点击就进去了。   在该板块里,出售的是玄学的物品,包括但不限于符箓法器之类的,位于该板块榜首的赫然就是神仙散。点进去就能看到神仙散的价格。   “怎么这么便宜?”苗盈盈盯着两位数一两的价格,有些难以置信。   当初查封纪勤的夜店,在夜店里售卖的神仙散一两可以卖到好几万,为什么在这个网站上会如此便宜?   苗盈盈不由转头看向夏孤寒,却对上夏孤寒黑沉的双眼,心中不由一悸,下意识移开目光。紧接着,就听到夏孤寒清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能不能看上架时间?”   “……哦,我看看。”苗盈盈愣了一下,立马去查这批神仙散的上架时间。   “一月八日……”苗盈盈道:“是上周!而且一次上了大量的神仙散!”   夏孤寒皱了皱眉头,这表示他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这个网站是神仙散的主要销售渠道之一,而且这个渠道黄家并不知道。   黄家和诡医在售卖神仙散的问题上存在分歧,黄家希望通过神仙散获取大量金钱,诡医则希望可以尽快铺开神仙散,让更多人染上瘾。   这个网站上的神仙散之所以这么便宜,是诡医在定价,也是诡医在推广,黄家并没有参与进来。   至于这些神仙散到底卖到哪里去,苗盈盈的账号没有查看的权限。   从神仙散的页面退出来后,又进入购物板块,从上往下看了一遍,发现卖得好的都是害人的玩意。   蛊虫和能杀人的符箓特别受欢迎。   而出售蛊虫的人很多,夏孤寒的视线却被其中一个吸引。   这个商家的头像是扑克牌里的黑joker。   “点开商家头像。”夏孤寒指着黑joker头像对苗盈盈说道。   苗盈盈照做。   头像点开之后,进去的是商家的个人中心。苗盈盈发现,白素雪的账号和这个黑joker商家有过私信。   一种可能性子在苗盈盈的心里浮现而出,“这个joker别不是教白素雪下蛊的人吧?”   她话音刚落,屏幕里跳出私信页面。或许是自信于没人能进入这个网站,私信的聊天记录并没有删除,几个月前的聊天记录出现在苗盈盈的眼帘。   再往上,就是几年前的聊天记录,确实和白素雪口供里说的一样,她是在这个网站里找到老师,由老师教授她下蛊的知识,并且一步一步在老师的怂恿下,害死了何芳和她父亲。   “joker……”   苗盈盈盯着黑joker头像发愣,而后和夏孤寒说道:“夏老板,你的猜测是对的,下蛊杀害何芳的人和给任静静下蛊的人可能都是他,joker。”   也就是星辰直播的人气主播joker。   夏孤寒对此并不意外。   但苗盈盈却还有不理解的地方,“夏老板,joker下的都是子母蛊,可是母蛊并不再joker身上,他会把母蛊放在哪里呢?”   可母蛊没进入人的身体,又如何能够控制子蛊?   对于这个问题,夏孤寒同样不解,他也需要得到一个答案。   夏孤寒倚靠在顾晋年身上,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有些困倦地说道:“这个答案……丛旻或许会告诉我们。”   丛旻来同州之后,就没有进过特殊部门,一直都是和星辰直播的主播们一起行动,这么多天了,在丛旻和joker的关系定然也越来越“好”了,joker有大概率会忍不住同丛旻动手。   ***   星辰直播的线下活动结束之后,主播们并没有马上离开同州,平日里主播们分散在天南地北,这次正好趁着活动大家聚一聚,也是互相蹭热度的大好时机。   对此,直播平台也是乐见其成。   丛旻知道自己是引诱joker上钩的诱饵,却从未在joker面前表现出紧张的情绪,每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偶尔在其他主播的直播间里出境,一点都不着急。   他没学过演戏,为人又比较木讷,所以他自己研究了下,如果自己主动去找joker十有八九会露馅。那还不如“本色出演”,让joker来找他。   强盛的气运让丛旻有极其敏锐的直觉,会为他选出一条最合适的路。   丛旻没有主动接近joker,也没有主动接近其他人气主播,在星辰直播的主播里简直是清流一般的存在。   不过丛旻也比较好说话,当其他主播向他提出联合直播的邀请时,丛旻也答应了。   丛旻对谁都不冷不热,joker观察了他两天,打消了心里的疑惑,向丛旻提出联合直播的邀请。   joker是第三个向丛旻提出联合直播邀请的主播,而丛旻则是他邀请的第一个主播。   “大聪明,”joker站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冲着丛旻的房间喊,见丛旻出来后,他马上说道:“待会儿一起直播啊。”   夕阳洒落在那张无论多少岁都稍显稚嫩的娃娃脸上,让他看上去温和无害极了。   丛旻问:“你想直播什么?”   一个游戏博主,一个吃播博主,似乎没什么共同点。   joker已经提前想好了措辞,直接说道:“最近新出了一款新的抽卡游戏,听说SSR很难抽,至今都没人抽到。我和我直播间的观众都很想见识一下你的运气,待会儿就直播这款游戏,你觉得呢?”   “确定要玩抽卡游戏吗?”丛旻颇为苦恼地说道:“这对其他玩家不公平。”   joker失笑:“你还真肯定自己能抽出SSR啊?”   丛旻露出憨笑,“大概率能。”   “那更要直播了,我的观众们可都不相信你的运气,”joker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你就给他们上一课,让他们看看什么是luckyking!”   joker话都说到这里了,丛旻也不好拒绝,便答应下来了。   joker又说,“你待会儿来我房间直播呗,如果抽出SSR,我好第一时间蹭蹭你的运气。”   丛旻也不是没去其他主播的房间联合直播过,想了想就同意了。   半个小时后,丛旻坐在joker房间的沙发上,和joker一起直播抽卡游戏。   两人的粉丝听到消息纷纷涌入直播间,听说丛旻要挑战抽取SSR人物卡,joker的粉丝纷纷发出嘘声,认为不可能。   要知道这个游戏开服将近两个月了,还没人抽过SSR。   丛旻的粉丝也不反驳,就静静等着丛旻用运气打脸。   直播屏幕上,丛旻开始抽卡。   暗色的卡片迅速旋转,翻转的同时溢出璀璨的紫光,不久之后,一个衣着繁复的人物出现在观众要钱,头顶的金色SSR三个字母简直要闪瞎人的眼睛。   SSR!   丛旻竟然真的抽到了!   丛旻粉丝纷纷发弹幕——呵呵,你们对大丛旻的气运一无所知。   joker乐呵呵地凑过来看丛旻的手机,顺便给丛旻递了一罐可乐,不可思议地说道:“还真被你抽到了?你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也还好吧。”丛旻憨憨地笑了,打开可乐喝了一口。   joker的眸光一闪,嘴角的笑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第188章 控制丛旻   丛旻和joker的直播间, 因为丛旻抽中该游戏的第一张SSR人物卡而彻底沸腾的。在大聪明的粉丝眼里,这都是基操了,但并不妨碍他们发弹幕“蹭蹭大聪明”“转发大聪明”之类的。joker的粉丝被科普了之后, 也跟着发类似的弹幕。   joker没事的人似的撞了撞丛旻的手臂, 笑着提议道:“要不再抽一张?”   弹幕立马跟着起哄。   丛旻却没有被瞬间涌入的热度迷失了眼, 憨笑着拒绝,“不抽了, 再抽对其他玩家不公平。”   之后无论joker和弹幕怎么起哄, 丛旻都没松口, 气运好是一回事, 但也要懂得知足常乐。   众人见丛旻没答应,热情跟着消退了, 最后看joker和丛旻打了几盘游戏,差不多一个小时后,两人下播。   丛旻并没有在joker的房间多待,下播后和joker说了几句话后, 便离开了joker的房间。   joker目送丛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拿过丛旻喝过的可乐瓶看了一眼。里面的可乐已经喝完, 代表着他装进可乐里的蛊虫顺利进入丛旻的身体里。   “嘎啦!”   可乐的易拉罐被joker捏瘪,他的嘴角向上扬起, 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阴笑。   ***   丛旻回房间后,马上给夏孤寒发了条信息。   【丛旻:夏老板,他动手了。】   刚刚在直播的时候,joker把可乐递过来那一刻,丛旻就察觉到一股不详的预感,几乎马上就猜到joker在里面下了蛊。不过这次丛旻没有任何犹豫地打开可乐喝下去,他是诱饵, 总要有所舍得才能让joker上钩。   冰凉的可乐顺着喉咙滑下,丛旻似乎能感觉到有东西在自己的喉咙里蠕动,当时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作呕的欲望,若无其事地继续和joker交流。   没一会儿,丛旻感觉到手机传来震动,是夏孤寒回消息来了。   【夏孤寒:按计划行事。】   【丛旻:好。】   丛旻手里捏着手机,不由得有些紧张。他不知道joker接下来会怎么做,他要面对的是什么。   其实喝下那瓶可乐的时候,一股不详的预感就犹如迷雾一般,笼罩在丛旻的心头,正提醒丛旻,他之后会遇到不好的事。   直到刚刚和夏孤寒通了消息之后,这股不详的预感才悄然散去。或许是夏孤寒太过强大,带给丛旻的安全感足以抵消对未知的恐惧,又或许是气运感知到因为夏孤寒的加入,丛旻将会转危为安。   总之,因为这几句短短的聊天记录,丛旻的心安定下来了。   丛旻长舒了一口气,不再纠结joker的问题,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顺其自然。   转眼又过了一天,丛旻尚未睡醒,迷迷糊糊中听到敲门声,这声音像是有蛊惑人心的规律一样,丛旻还未睁开眼睛,就像是提线木偶一般,从床上坐了起来。   背后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推着丛旻呆愣愣地去门口开门。   joker就现在门外,见到还闭着眼睛就来开门的丛旻,娃娃脸上露出一抹温和无害的笑容,“大聪明,早上好。”   丛旻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不带任何情绪,就像是一个机器人,“早。”   joker:“举起双手。”   丛旻立马举起双手。   joker笑得越发灿烂,像一个找到自己喜爱的玩具的小孩儿,“打个哈欠。”   丛旻真的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之后joker又下了几个指令,丛旻不经任何思索地照做,joker的手上似乎有遥控器,可以控制丛旻的一举一动。   joker玩够了,面上的表情立马消失,声音变得低沉沙哑,犹如老旧唱片,瘆得人头皮发麻,“好了,现在回房间收拾行李,半个小时后,跟我走。”   丛旻:“好。”   话落,丛旻转身回房间,又爬上了床。   一会儿之后,丛旻睁开双眼,坐在床上发愣,眼中充满了困惑。他刚刚好像做了个梦?只是梦中的画面已经不记得了,唯独有一道低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半个小时后,跟我走。”   这道声音就像是魔咒,在丛旻还没有意识过来的时候,身体就有先有了反应,根本不受丛旻的控制,站了起来,然后拿出行李箱整理行李。   丛旻感到一种敏锐地割裂感,他的意识、他的灵魂还是他自己的,但是他的身体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控制着他的身体做着他不想做的事。   之后,丛旻就像是灵魂离体一般,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自己的身体把行李收拾好,然后乖乖地坐在床上,似乎在等待什么。   半个小时之后,丛旻“看到”自己的身体站起来,拉着行李箱推打开房门,敲响了joker的房门。   没一会儿,joker出来了,他的手里掐着一块秒表,看到站在门口的大高个儿,笑得自得意满,“正好半个小时,不多也不少。”   joker抬手想要拍拍丛旻的肩膀,但发现实在是太高了,拍不到肩膀,最后只能选择拍拍丛旻的手臂,夸奖道:“做得很好。”   “丛旻”垂着头,一副乖顺的模样。   joker满意极了,又说道:“在门口等我一会儿。”   丛旻不受控制地应了一声“好。”   joker转身回房间,几分钟后推着行李箱走出来,“丛旻”侧身让开,而后跟在joker的身后,joker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像个沉默寡言的保镖。   丛旻的意识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的,他“看着”自己和joker一起进入电梯,推着行李箱离开酒店。   送joker去机场的车子已经等在酒店门口,joker径直朝车子走去。   joker上了副驾驶座,“丛旻”放完行李后,绕到后门,正打算打开车门,忽然朝一个方向看去,哪里什么都没有,但丛旻一颗焦躁不安的心却定了下来,任由joker控制着他打开车门,坐进去。   黑车的轿车很快驶离酒店,汇入主干道的车流中。却不知道,有一辆车已经悄然无声地跟在他们后面。   夏孤寒一边开车,一边盯着joker的车。   只消一眼,夏孤寒便看出丛旻已经被蛊虫控制了,应该也是子母蛊,子蛊在丛旻身上,而母蛊却不知道被joker放在哪里了。   “丛旻的意识没有被控制。”顾晋年就坐在副驾驶座,丛旻上车前看过去的方向正是他和夏孤寒所在的位置,顾晋年正好对上丛旻的视线。   丛旻的眼中一片清明,显然意识是清醒的,但因为蛊虫的原因,他的身体被joker所操纵。   夏孤寒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嗯”了一声,并不意外,“丛旻的意志足够坚定,加上气运的影响,确实不容易被控制。”   一人一鬼说着话,车子已经驶向机场高速,车流一下子变少,车速也跟着提了上去。   joker并没有发现后面有人跟踪,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嘴里哼着歌,时不时透过后视镜观察丛旻,见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心情很不错。   抵达机场,办理登机手续,上飞机……   两个多小时后,joker和丛旻抵达云香市。   云香市和同州市在同一个省份,云香市偏北,不靠海,地势偏高,气温会比同州市低一点。   夏孤寒跟着joker出了几场,就感觉有一股冷风吹过,整个人打了个寒颤。下一秒,一件外套就披在夏孤寒的肩膀上,也不知道顾晋年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夏孤寒转头朝顾晋年笑了笑,穿好外套。   另一边,joker已经带着丛旻坐上一辆出租车。夏孤寒和顾晋年跟上,一人一鬼根本就没有跟踪人的紧迫感,悠哉悠哉的,看上去和一般的游客没什么区别。   joker还算小心谨慎,走的时候不忘在身后留一些手段,防止别人的跟踪。但这些手段都无法影响到夏孤寒和顾晋年,joker再谨慎,还是没有发现他们。   搭载着joker的出租车来到云香市的客运站,joker在售票窗口买了两张前往小河镇的车票。   一个多小时后,joker带着丛旻在小河镇下车。   小河镇是一个规模很小的小镇,这会儿正是大中午,大街上很少有人活动,就算有,也像是不认识joker一般,完全没有注意到joker和一个大高个儿从镇上走过。   大概走了有二十几分钟,joker的脚步最终停在河岸上的一间民房门口。   这间民房落着锁,joker拿出钥匙打开民房的房门。民房荒废了许久,庭院里杂草丛生,都快要有一人高了。   joker直接穿过荒草丛,直接来到房子里。   房子的窗户因为年久失修,窗框歪歪斜斜地挂在窗户上,玻璃已经掉光了,但里面却用木板钉了起来,严严实实遮挡住外面的天光。   丛旻不动声色地跟在joker的身后。   “咯吱”一声,joker打开了房门,一股霉味瞬间扑面而来。   屋子里很暗,只有几缕阳光从木板的缝隙里透了进来。丛旻借着这一点点光源,看清了屋子里的摆设,瞳孔微微一缩,眼中有震惊,也有愤懑。   这是一间单间,只角落放了一个一米多高的笼子。笼子里关着一个人,由于光线昏暗的原因,丛旻没看清这个人的样子,但还是能看到“他”的四肢被铁锁固定住,死死地绑在笼子里。   joker关着一个人,像关着一只牲口。 第189章 饲养母蛊   joker将丛旻带到民房里就暂时没再管他, 伸手在墙壁摸索了一阵,摸到一条抽绳,一拉。   钨丝灯亮起, 晕黄的灯光瞬间驱走屋子里的黑暗, 丛旻也借由钨丝灯的光亮, 看清笼子里那人的模样。   笼子里的人不知道被关了多久,头发很长, 凌乱地披在脑袋上, 大概很久没洗了, 全部都打结在一起, 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他”很瘦,浑身上下只剩下一副骨架似的, 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丛旻暂时看不出“他”的性别。   仿佛死了一般,听到有人进来,也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丛旻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下一秒他的目光一凝, 盯着“他”身体的某一处看。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丛旻刚刚分明看到有一只虫子在“他”的手臂上蠕动, 可他再仔细看,又什么都没有。   是他看错了吗?   丛旻正疑惑着, joker已经走到笼子旁边。他解开笼子上锁,打开笼子后,一把薅住“他”的头发,把“他”从笼子里拔了出来。禁锢着“他”的铁链,因为joker粗鲁的动作,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刺耳极了。   “他”被joker拔出来, 又恨恨摔在地上。   joker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眼底充满疯狂和痛恨,说话的声音很低,像一条毒蛇在吐着蛇信子,“我回来了,你看到了吗?我回来了。”   娃娃脸满是阴郁之色,狰狞可怖。   躺在地上的人没有反应,一动不动。“他”的头正好冲着丛旻的方向,因为刚刚joker的动作,头发分开了点,露出半边脸。   “他”真的很瘦,脸上也看不到一点肉,脸颊深深凹陷进去,眼珠子仿佛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嘴唇干裂,看不到一点血色。   只有鼻翼微微翕动,才证明“他”还活着。   可丛旻却无法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任何生机,有的只是一片虚无。   “他”没回应joker,似乎惹怒了joker。   joker抬脚,狠狠地踩在“他”鲜血淋漓的手掌上,还嫌不够,又重重地碾了碾,丛旻仿佛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丛旻不适地皱起眉头,要不是身体被控制,他这会儿很有可能冲过去推开joker。   然而,此刻的他,没有joker的命令根本动不了。   joker并没有察觉到丛旻的情绪波动,他踩着“他”的脚蹲下身,阴着嗓音说道:“你想死吗?我偏偏不让你死,看到他了吗?”   joker说着,伸手指向丛旻,狞笑地继续,“他是大气运之人,有他的气运供养着你,你就永远都死不了。”   “死不了……哈哈哈哈……”   joker仰头大笑,面上的表情越来越扭曲,犹如地狱来的恶鬼。   “他”的眼珠子动了动,又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堵着东西,什么声音都发不了。   但丛旻却看清了“他”的嘴型——快跑。   丛旻愣了一下,他无法相信,对方已经面临这样的困境了,怎么还希望他可以逃跑?那一瞬间,丛旻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愧疚的情绪。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丛旻怔怔地看着那双眼睛,只觉得眼里一阵酸涩。   joker也看出了“他”的口型,笑声猛地止住,一把扣住“他”的下巴,“你想让他逃跑?”   “他”又一次没给出反应。   joker也不恼,他割开自己手,从血液里面取出一条蠕动的黑色虫子,把虫子放在“他”的面前晃了晃,语气里满是癫狂地笑意,“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控制他的母蛊,只要有它在,他永远都别想逃跑。”   “我把它放进你的身体里,它会代替我吸取他的气运,滋养你的身体,你就不会死了。”   话落,joker划开“他”干瘦的皮肤,把母蛊放到伤口上。“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多少血了,一条很深的伤口,只渗出一点点血液。但这一点血液足以吸引蛊虫进入“他”的身体里。   joker的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紧紧盯着“他”手上的伤口,直到母蛊彻底钻进“他”的身体。   “过来。”joker转头冲着丛旻说道。   丛旻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走向joker,在joker的面前停下。   joker把一把小刀扔在丛旻面前,态度高高在上地命令道:“捡起来,割开你自己的手。”   一直都很听话的丛旻忽然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不再听从joker的指令做事了。   joker皱了皱眉头,加重了命令的语气,“捡起来,割开你自己的手!”   丛旻还是没动。   蛊虫对他的控制好像消失了一般。   可是joker还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丛旻身体里那条子蛊的联系,为什么无法使唤丛旻了呢?   joker抬头,不期然撞上丛旻清澈的眼睛。   “你没被我控制?”joker惊讶地站了起来,却没听到丛旻的回答,惊疑不定地打量了丛旻一会儿,了然了,也更兴奋了。   丛旻的气运比他想的还要浓郁,不仅可以让丛旻的意识抵御蛊虫的控制,还能阻止丛旻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joker圆圆的眼睛里闪过贪婪之色,如果把丛旻的气运都转到自己身上……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joker的心就开始剧烈地跳动。不行,他得赶紧研制出一只可以将丛旻的气运彻底转嫁到自己身上的蛊!   joker说动就动,也不管丛旻和“他”,步伐有些急切地离开这间屋子,小跑到另外一间堂屋去。   等joker走了,丛旻便不再装了,刚刚joker叫他过去的时候,丛旻就发现蛊虫对自己的控制消失了,他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脚,蹲下身同“他”说道:“我带你离开!”   “他”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张了张嘴,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跑……快跑。”   丛旻没理会,伸手去拽“他”身上的铁链。   铁链徒手自然是拽不开的,丛旻便盯着铁链一直看,努力寻找那天暂停红绿灯的感觉。   他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铁链上,心无旁骛,只有一句话,“砍断它!砍断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竟真的断了!   “我带你出去!”丛旻露出如释重负的笑,脱下外套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抱了起来,为了让“他”安心,丛旻还宽慰道:“我……朋友也来了,他很厉害,一定会将坏人绳之以法的!”   或许是外面的阳光太耀眼,又或许是丛旻的笑容太灿烂,“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要走出屋子的时候,丛旻把外套盖在“他”的脸上。“他”长久没见光,猛地暴露在阳光下,会不适应的。   “他”的世界虽然依旧一片黑暗,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有光透进来了。   丛旻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民房,joker并未追出来,他也没看到夏孤寒和顾晋年。   想来夏老板已经控制住了joker。   丛旻转头看了一眼破败的民房,抱着“他”离开。   ***   joker从关着人的屋子里出来后,就径直前往左边的屋子。   谁也不知道这套年久失修、犹如鬼屋一样的民房里,养着joker的蛊虫。一旦这些蛊虫逃出去,于小河镇而言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   显然,joker并不在乎这个。如果不是怕被发现,他很有可能将整个小河镇当成自己的实验室,小河镇上的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蛊虫的容器。   joker内心无比火热地跑向养着蛊虫的屋子。然而才到门口,他的脚步猛地停住。   门开了。   这间屋子的钥匙只有他有,不仅如此,为了不让其他人靠近这间屋子,他还在屋子周围撒了一些毒粉,一旦有人靠近,这些毒粉就会要了那些人的命。   可是现在,毒粉没被触发,而屋子的门却打开了。   joker激动的情绪稍稍得到冷却,他的眼中泛着冰寒之色,而后忽然抬脚,踹开虚掩的房门。   “砰!”   房门向里面弹去,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   joker也看清了闯入的人。   “怎么是你!”joker看清来人,止不住惊讶道。他怎么都没想到,闯入的人竟然会是丛旻的朋友!   不,他肯定不止是丛旻的朋友那么简单,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并且置身于蛊虫中却一点事都没有。   joker警惕地看着夏孤寒,心思涌动,面上却故作镇定道:“你到底是谁?”   夏孤寒将手上的蛊虫放回罐子里,缓缓抬眸,桃花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沉。他没有回答joker的问题,反而问道:“被你关起来,代替你饲养母蛊的人,是你的母亲钟小兰女士,对吧?” 第190章 反子为母   “你到底是谁?”joker眸色深深地看着夏孤寒, 整个人已然处于一种戒备状态。   对方悄无声息地跟踪他来到这里,又摸进他炼制蛊虫的工作室。不仅如此,他还一语道破钟小兰的身份, 甚至还知道他所有的母蛊都饲养在钟小兰身上。   对上夏孤寒澄澈通透的桃花眼, joker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赤裸裸的, 根本就无法遁形。   所以,他到底是谁?   到了这时候, joker已经猜出来丛旻是诱饵, 因为这个诱饵, 他直接引狼入室。   他中计了。   joker眯了眯眼, 看着夏孤寒,嘴角忽得勾起一抹笑。他的眼中一片黑沉, 衬托着这个笑容特别阴险。   joker哼笑道:“不过你是谁并不重要,你当真以为进了这里,就能随意离开吗?   引狼入室?确定不是自投罗网吗?   正好他的蛊虫有一段时间没有进食了,丛旻的这个朋友或许还能给他的宝贝们提供一些能量。   joker的手指做了一个弹射的动作, 便有无数的看不见的粉末从他的手中弹出,瞬间融入到空气里。这些粉末散发着特殊的气味, 人类闻不到,但蛊虫绝对这些气味十分敏感。   须臾之后, 整个堂屋就响起“嘶嘶”的声响,像是蛇在吐蛇信子,又像是虫子蠕动摩擦发出的声音。细细密密的,听着声音,便会生出一种虫子就在皮肤上爬的错觉。   夏孤寒并没有阻止joker放出粉末,他懒洋洋地倚靠在顾晋年的身上,眼睛看似只盯着一处, 可他的感知却已经遍布整个堂屋。   在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地方,有无数形状各异的虫子涌出,它们汇聚在一起,形成虫潮,如海浪一样朝着夏孤寒翻涌而去。   嘶嘶……   爬行的声响越来越密集,其中又夹杂着腐蚀溶解的声音,融合在一起,不由让人头皮发麻。   joker闭上眼,心念斗转间,操控着无数毒虫涌向夏孤寒。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这一眼望不到边的毒虫,夏孤寒或许有点本事,但绝对抵御不了虫潮的袭击。一旦这些虫子将夏孤寒包围,不出一分钟,夏孤寒的身体就会被虫子身上的毒液给溶解,尸骨无存。   joker仿佛已经看到夏孤寒被毒虫溶解的样子。要怪只怪夏孤寒不自量力,没事跑到这……   才刚想到这里,joker的嘴角自信的笑容忽然凝住,眼中爬上难以置信之色。   虫潮在距离夏孤寒不到一米的位置上停下来,整个堂屋的地板上密密麻麻地一片,却不再前进分毫,仿佛夏孤寒周身是什么禁地一般,让它们望而怯步。   “怎么可能!”joker喃喃出声,不断加强自己对毒虫的联系,然而无论他输出多少命令,虫潮停了就停了,根本就不再寸进。   紧接着,joker就听到一声轻蔑地笑,“你就这点本事吗?”   joker闻言猛地朝夏孤寒看去,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桃花眼。那双眼睛中没有他所期待的恐惧、惊慌失措,澄澈通透,对上他的视线时,又荡起笑意,却充满了嘲讽。   这绝对是对joker最大的挑衅,怒火上升,直接蒸红了joker的双眼,朝着毒虫嘶吼道:“杀了他!我让你们杀了他!”   更强烈的指令按从joker的感知中发出,并且不断地在空气中撒播可以控制毒虫的粉末。   或许是他内心的杀意太过强烈,静止不动的毒虫终于动了。joker疯狂地勾动唇角,然而下一秒,一声“哈”却卡在joker的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瞬间憋红了他的脸。   joker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密密麻麻的毒虫竟然整齐有序地调转方向,翻涌的虫潮杀了个回马枪,直直朝joker涌区。   joker:……   为什么会这样?   “你也是巫蛊师?”joker难以置信地瞪着夏孤寒,只有比他强的巫蛊师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地从他身上夺走蛊虫的掌控权,而不让他发现。   可是怎么可能?   joker自信没人能做到这一点,就算是业内公认的第一巫蛊师也不行。   夏孤寒依旧没回答他这个问题,漫不经心地操控着毒虫,一会儿之后,joker便被毒虫包围,只要夏孤寒一个指令,这些毒虫就能爬到joker的身上,一一实现joker之前所有的幻想。   joker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马上就感觉有东西爬上自己的脚。他低头一看,一条蜈蚣已经爬到他的鞋面上。这条蜈蚣十几厘米长,头是鲜艳的红色,这会儿正扒着他的裤腿,歧途爬进他的裤子里。   joker常年和毒虫打交道,按理说对毒虫已经脱敏了。然而那是在毒虫可以被自己控制的情况下,而不是现在,尽在他人掌控之中。   不止这只蜈蚣,joker脚边又陆陆续续多了几条毒虫。joker对这几条毒虫并不陌生,这些可都是他的宝贝,是他用剧毒一点一点喂出来的,没人比他更清楚这几条毒虫的毒性。一旦被它们咬上一口,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   眼看平日里的小宝贝全部都成了夏孤寒威胁他的手段,joker是又惊又气,最后只能无奈看向夏孤寒,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没有目的,夏孤寒是不会煞费苦心,以丛旻为饵,跟踪到这里来的。   夏孤寒倒也不和他客气,见joker露出妥协的姿态,便拍了拍手,道:“我想要你的账号。”   joker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什么账号?”   不过很快,joker就反应过来了,眯着眼试探道:“夜网账号?你要它做什么?”   回答joker的是再次涌动的蛊虫,joker甚至能感觉到那条蜈蚣已经钻进他的裤子里,锋利的脚落在他的皮肤上,传来一阵阵痛痒。一旦这些脚破开他的皮肤,蜈蚣身上的毒随之注入到他的体内。   夏孤寒一句话都懒得回答,只挑着眉等joker的答案。   “好!”joker的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我给你账号!”   joker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受到自己饲养的毒虫攻击和威胁。他阴沉沉地看着夏孤寒,势必有一天,他会把今天所受到的耻辱全部讨回来!   不管joker心里有多么愤怒,但在无数蛊虫的威胁下,他只能恨恨地念出一串账号和密码。   他一边念,夏孤寒一边用手机记下来,等joker念完的时候,夏孤寒马上就把账号和密码一起发给苗盈盈。   【夏孤寒:试试这个账号。】   几分钟后,苗盈盈回了消息。   【苗盈盈:夏老板,登进去了。确实是黑joker的账号。】   得到肯定的答复,夏孤寒便收起手机。   joker知道夏孤寒沉默的几分钟,大概是让人验证账号的真实性。见夏孤寒没再追问账号的事,肯定是验证成功了,便不耐烦地问道:“账号是真的,既然你已经拿到,可以放我走了吧?”   果然,下一瞬堂屋里的蛊虫尽数退去,来得时候气势汹汹,离开时却静悄悄的,像一只服从命令的军队。   joker眯了眯眼,转身拔腿就跑。   “砰!”   然而他的双脚就像是被人钉在地上一样,逃跑的动作让他整个人扑到地上。   双脚一动不动。   joker的娃娃脸一下子扭曲了,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无能狂怒:“你说话不算话!”   “我可没答应放你走,”夏孤寒耸耸肩,用灵气束缚住joker的双手,“跟我走一趟吧,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   joker忽然灵光一闪,再次看向夏孤寒那双桃花眼,后知后觉道:“你是夏孤寒!”   “猜对了,”夏孤寒朝他笑了笑,“不过没有奖励。”   joker:“……”   夏孤寒不再理他,径直绕过joker走出堂屋,joker的手上像是被人牵了一条绳子一般,明明夏孤寒什么都没做,他却控制不住踉踉跄跄地跟上夏孤寒。   joker不得已跟在夏孤寒身后,眼睛像是淬了毒一般,恨不得将夏孤寒千刀万剐。   丛旻找了一辆车在门口等着,看到夏孤寒出来,马上迎了上去,“夏老板。”   他才刚喊完,就感觉到一道阴毒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下意识地看过去,便撞上了joker的目光。丛旻的身体随之一僵,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又涌了出来,脑袋里更是莫名地出现一道声音,“找机会杀了他,放我走。”   这道声音从丛旻的脑海深处想起,很快主导了丛旻的思绪。   杀了他,放我走。   杀了他,放我走。   这句话不断在丛旻的脑海里重复,随后丛旻的眼神渐渐涣散。   joker观察丛旻的反应,而后低头露出得逞的笑。   然而joker还是高兴地太早了,丛旻涣散的眼神只出现了几秒,很快就恢复过来了。而下一刻,丛旻的左手的手背忽然破开一道小小的口子,没流血,却有金光从伤口处溢了出来,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金光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看到这一幕,joker脸上的表情立马僵住,还没等他反应,丛旻指尖的金光忽然朝着joker疾射而来,悄然融入joker的身体里。   丛旻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多了一道意识。这道意识略显混沌,无法表达过多复杂的情绪,可是当丛旻尝试接触它的时候,从它身上感觉到了依赖和亲昵。   “夏老板,”丛旻一脸茫然地看向夏孤寒,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脑袋里好像多了点东西?”   夏孤寒把刚刚发生的事看在眼里,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提议道:“试试给它下一些命令。”   丛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下什么命令,想了想,才在脑中说道:“跳一跳。”   那道意识很快就做出回馈,真的跳了跳。然后丛旻就惊讶地看到不远处的joker也跳了一下。   他不信邪,又下了一个指令,“哭。”   几十秒后,joker的眼睛里还真流出眼泪,哭得伤心欲绝。   丛旻:“停。”   joker立马停止哭泣。   丛旻不可思议地看向夏孤寒,都惊讶地结巴了,“夏老板,这这这到底怎么回回回事啊?”   夏孤寒和顾晋年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里看到一丝微妙的情绪和一些感叹——大聪明不愧是老天爷的亲儿子啊!   “蛊虫反子为母了。”夏孤寒见丛旻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便给他解释道:“子蛊进入你的身体后,经过气运的滋养,力量变强大了,不仅摆脱了母蛊对它的压制,还反过来压制住母蛊。”   丛旻憨憨地挠挠后脑勺,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夏孤寒的意思,“也就是说,我现在能控制joker了?”   夏孤寒“嗯”了一声。   所以想害大聪明的人,还真得掂量掂量,不然就和joker的后果一样,不仅没办法控制丛旻,还反被丛旻控制。   丛旻心里有些新奇,但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按捺住好奇的情绪,同夏孤寒说道:“夏老板,救出来的人我已经送去卫生院了,现在要过去看看吗?”   “过去吧。”夏孤寒点点头。   钟小兰的身体里存了不少母蛊,早点将那些母蛊放出来,对钟小兰的健康有好处。   既然丛旻阴差阳错地控制住joker,夏孤寒便也懒得用自己的灵气禁锢joker,他收回灵气,上了车子的后座。   一上车,他整个人就歪倒在顾晋年身上,闭目养神。   而后,丛旻控制着joker坐上副驾驶,自己启动车子,前往卫生院。   小河镇上有一家卫生院,距离河岸只有十几分钟的距离,一行人赶到医院后,便有警察迎了出来。   钟小兰被带到医院的样子实在太过恐怖和虚弱,已经没了人样,丛旻去接夏孤寒的时候,卫生院的医生直接报了警。   丛旻直接拿出证件和警察交涉,夏孤寒则和顾晋年直接前往钟小兰所在的病房。   从钟小兰被救出来到现在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卫生院里的护士和医生简单地为她擦拭了身体,换上一套住院服。她实在太瘦了,住院服空荡荡的挂在她的身上,里面似乎只剩下一副枯骨。乱糟糟的头发也被剃了,却依旧看不出原来样子,瘦骨嶙峋,憔悴不堪。   夏孤寒走进病房的时候,钟小兰躺在床上,近乎痴迷地盯着窗外。   窗外正好有一棵大榕树,据说有百年的历史了,树很粗壮,就算是冬天,榕树的枝叶依旧很繁茂,阳光穿过枝条的缝隙,投下金黄的一束,正好落在窗户上,又被镜子折射到床边,笼住钟小兰紧握的拳头。   这束阳光来的曲折,如今却被她牢牢抓在手中。   有小鸟在树枝上跳跃歌唱,清脆的鸟鸣声从窗外传了进来,焕发出勃勃生机。   钟小兰一直盯着窗外,一瞬不瞬,生怕会错过一点绿意和生机。   这是她被关的那么长的时间里,从未见到过的景象,也是她无数次幻想中的景象。   美得像梦一样。   夏孤寒进来后,并没有出声打扰她,只是倚靠在门边,灵气从他的身上涌出,几乎和空气融为一体,渐渐包裹在钟小兰身上。   钟小兰被窗外的浓绿吸引,并没有发现房间里的变化,直到灵气笼罩在她身上,她才隐隐有所察觉,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有一股暖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整个人像是沐浴在阳光中。   太舒服了。   钟小兰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缓缓闭上了眼睛。   灵气冲击着钟小兰的血脉,将里面隐藏的母蛊全部涤荡一清。这个过程很漫长,久到钟小兰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醒来,一切还未发生。   夏孤寒最后从钟小兰的身体里拿出一条蛊虫,其他的都被灵气消灭了。   见钟小兰陷入沉睡,夏孤寒静悄悄地退出病房。   这时候,丛旻也和警察交涉好了,带着joker走过来,见到夏孤寒,加快脚步迎了上来,自觉放低声音,“夏老板。”   丛旻心中有诸多疑惑。   夏孤寒看出来了,指了指丛旻身后的joker,“你可以问他。”   现在丛旻已经控制住了joker,他问什么,joker都不会隐瞒。   不过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最后向卫生院借了一间办公室,三人一鬼进了办公室。   夏孤寒一进去就找了个位置拉着顾晋年一起坐下,把主场交给丛旻。他之前还愁怎么审问joker,没想到丛旻会反控制住joker,让这场审问变得异常简单。   果然带着丛旻,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还是丛旻第一次负责审问嫌疑人,他不禁有些紧张,下意识看向夏孤寒,发现夏孤寒已经枕在顾晋年的肩膀上睡着了,最后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丛旻咽了口口水,板起一张脸,特意压低嗓子问joker:“被你关起来的人是谁?”   joker如机器一般回答:“钟小兰。”   丛旻又问:“钟小兰和你是什么关系?”   joker:“她是我妈妈。”   丛旻忽然安静了,他盯着joker看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她?”   接下来的时间,丛旻从joker口中听到了一个十分荒诞的故事。   钟小兰和莫刚是自由恋爱结的婚,和莫刚比起来,钟小兰事业心比较重,在大城市有一份十分体面的工作,平时工作很忙。   两人结婚三年后,钟小兰才生下joker,不过由于工作的原因,也因为莫刚不想带孩子,钟小兰将joker带回小河镇,让奶奶带着他。   奶奶并不满意钟小兰这个儿媳妇,没少在joker耳边说钟小兰坏话,翻来覆去一直都是钟小兰不是一个合格的媳妇,更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她就应该在家好好带孩子,去做什么工作?她对不起joker对不起莫刚。   joker六岁的时候才被钟小兰接回去,可那时候他已经被奶奶洗脑了,认为钟小兰对不起他,心里记恨上钟小兰。   joker和钟小兰相处不到一年,钟小兰便和莫刚离婚,并且争取到joker的抚养权。为了远离莫刚,钟小兰带着joker搬了几次家,也为了给joker更好的教育,钟小兰更加努力的工作,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家公司的高管。   然而钟小兰却不知道前夫已经找到joker,并且在joker面前各种卖惨,又表现出浓厚的父爱,使joker的心偏向莫刚。   故事到这里,丛旻都听不出joker对钟小兰深恶痛绝的原因,难道只是因为小时候奶奶的洗脑?   于是丛旻又问了joker几个问题,“你为什么恨你妈?”   joker:“因为他和我爸离婚了。”   丛旻难以理解地追问:“你爸家暴、吸毒,她难道不该离婚吗?”   joker皱了皱眉头,理直气壮地说道:“她是妻子,帮忙分担一点丈夫的压力怎么了?我爸不就是在她身上发泄一下而已,她凭什么反抗?凭什么离婚?她为人妻,为人母,就应该好好在家相夫教子,为什么要出去抛头露面,害我爸被人指指点点,被说是吃软饭的,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我爸会有压力都是她的原因,打她,那是她活该!她就是不检点,我关着她,就是要让她好好学学怎么做一个女人!可她竟然敢举报我爸吸毒,让我爸被抓,那我就代替我爸教训教训她怎么了?”   joker越说面上的表情越扭曲,对钟小兰的厌恶已经成了一种根植在他内心的病态思想,进而厌恶所有如同钟小兰一样的女性,不惜杀了她们。   丛旻:“……”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却有一种挖开joker脑壳的冲动,想看看joker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逻辑竟然如此怪诞扭曲。   可又想想,joker和莫刚不愧是父子,人渣生了个人渣。   倒是可惜了钟小兰,生了个叉烧! 第191章 炼成人蛊   丛旻做了几个深呼吸, 最后实在没忍住,走到窗户边上,在那儿站了许久, 才将将把心里的愤怒压下去。重新坐回joker对面, 丛旻眼中尤带着情绪, 到底还是控制住了,继续问话。   因为蛊虫的原因, joker十分听话, 丛旻问什么他答什么, 没有一丝隐瞒。   joker出生于普通家庭, 按理说是接触不到巫蛊师,可是joker却成了一个极其出色的巫蛊师。   带joker入门的, 正是joker的父亲莫刚。   莫刚很早就和诡异有所接触,在joker的描述里,是莫刚亲自带joker去诡医面前,认诡医为师的。诡医对他进行了一番考察之后, 就将joker收为徒弟,每个月会抽一两天来到云香市教导joker。   每次莫刚来找joker, 不过是为诡医发掩护。   joker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每个月两天的学习机会被他运用到极致, 成了那个诡医最得意的弟子。当时诡医问他想成为哪一派系的巫蛊师时,joker想都没想,就回答了子母蛊。   诡医只当joker喜欢操纵别人的快感,对joker的秉性更为满意。不过子母蛊有一个缺点,给他人下了子蛊之后,母蛊必须留在自己身上,一旦身体里的母蛊太多, 就有被反噬的危险。   joker一直清楚这个缺点,并且在找办法克服这个缺点。终于在三年前,他找到办法了——joker把主意打到他母亲钟小兰身上。   joker对钟小兰的感情早就扭曲了,正打算给钟小兰一个教训,想到办法之后,就对外宣称钟小兰犯病,需要静养。实际上却把钟小兰囚禁起来,以钟小兰为实验体,实验自己的办法。   正所谓母子连心,钟小兰是joker的母亲,两人血脉相连。joker事先在钟小兰的身上放了一条蛊虫,这条蛊虫可以通过钟小兰和joker相连的血脉,在钟小兰身上模拟出joker的气息。之后再把母蛊转移到钟小兰身上,依旧通过相连的血脉,joker可以和母蛊建立联系。   这样做就克服了母蛊必须在下蛊人身上的缺点。   这三年来,joker囚禁钟小兰,把钟小兰当成母蛊的宿主和饲养者。母蛊所有的反噬最后都落在钟小兰身上,反而罪孽深重的joker一点事都没有。   简而言之,joker就是通过“母子连心”为自己打造了一个替身,让这个替身为他承担所有来自于母蛊的反噬。   丛旻听到这里,手指不由得紧握成拳,极力克制着想要揍joker一顿的冲动。母子连心?那是形容母子之间真挚的感情的,joker简直侮辱了这个词!   “丛旻,你问他,他师父是谁?”   夏孤寒的声音从丛旻身后传来,清亮平静,也安抚了丛旻愤怒的情绪,他深吸了一口气,“好。”   转而向joker重复了一遍夏孤寒的问题,“你师父是谁?”   joker脸上出现迷茫之色,“我不知道。”   丛旻:“真不知道?”   “他在我面前从未露出过真容,从来都是他主动来找我,我不知道他是谁。”joker想了一会儿之后回答。   “你再好好想想。”丛旻并不放弃,将迫切的命令传递给脑中的那道意识。   这道意识来自于joker体内的蛊虫,收到丛旻的命令之后,转而控制joker去回忆关于师父的种种。   许久之后,joker还是摇摇头。   就在丛旻不抱希望的时候,joker突然说道:“我有一回撞到他打电话,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里的人叫他余大师。”   丛旻闻言转头看向夏孤寒,等夏孤寒进一步发问。   之后,丛旻便在夏孤寒的指导下问了joker几个问题,都得到了joker的回答。   joker研究出将母蛊转移到钟小兰身上的隔天,他师父就知道这件事了。不仅不认为joker这种做法有什么不对,还夸奖了joker。   而这件事,也让师父更加确定joker在巫蛊之术上很有天赋,给joker布置了一个任务。   师父希望joker可以研究出一种可以让人灵魂离体的蛊虫,并且将离体的灵魂带到指定的地方。   师父并没有告诉joker为什么要这么做,joker也没问,就按照师父给的任务,潜心研究蛊虫。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joker钻研了很久,终于于两个月前有了眉目。最后这一对子母蛊被师父带走,然而没过多久,师父就回来告诉他,这对子母蛊的效果还不够,确实可以将灵魂带走,但对灵魂的损害太大了。   不仅如此,师父又重新给joker布置了一项任务,完善子母蛊的同时,希望可以拓展出无数的子蛊。就是说,一只母蛊可以控制无数子蛊。   joker隐隐猜到师父想要利用蛊虫夺取大量人的灵魂。不过joker并没有拒绝,反而跃跃欲试。   其他人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joker在讲述这一段的时候,语气高高在上,充满了生命的蔑视。他甚至还说,如果不是怕引起警方的注意,他很可能会用活人做实验。   夏孤寒并不意外joker对生命的态度,他是诡医的徒弟,也算是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徒弟了。   在蛊虫的控制下,joker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夏孤寒也从其中提取到几条有用的线索:   一,joker的师父很有可能是余北光。   二,之前审问纪勤的时候,根据纪勤的口供可知,诡医正在用“神仙散”做一些实验。现在看来,徐留那个患有抑郁症的侄子,就是他们的“试验品”。徐留给侄子用的“神仙散”里添加了子蛊,所以侄子自杀之后,子蛊摄取了侄子的灵魂。这也是为什么徐留侄子去世之后,找不到他的灵魂的原因。   三,诡医正在研究可以快速的大量摄取活人灵魂的办法。他们或许打算用这些灵魂生祭,从而复活“神明”。joker就是他们的“研究员”之一。而这样的“研究员”肯定不止joker一个。   等等!   想到这里,夏孤寒的面色忽然凝重起来。他明白诡医为什么那么迫切的希望更多人吸食“神仙散”了!   诡医或许已经研制出可以大量并且迅速摄取灵魂的方式,只有让“神仙散”大量流通,更多人吸食“神仙散”,他们才能获取更多的灵魂!又或者,他们现在正在用打量无辜的人做实验。   ***   审问joker结束之后,夏孤寒直接把从钟小兰身体里取出来的母蛊交给丛旻,虽然现在这对子母蛊反子为母了,但有这只母蛊在手,丛旻能够更好地控制joker。   夏孤寒把母蛊交给丛旻,也是把选择权交给他。丛旻是选择留下子母蛊控制joker还是彻底除去它们,夏孤寒不做任何干涉。   丛旻盯着自己掌心里的墨绿色虫子看了许久,而后抬头,神情严肃地看向夏孤寒,“夏老板,你可以让它们消失吗?”   “为什么?”夏孤寒问。   丛旻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憨笑道:“总觉得它们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能够让他轻松控制住joker,但丛旻隐隐能够从脑袋的那道意识里察觉到一点贪婪的情绪。不是很明显,甚至还掩盖在亲昵之下。可丛旻就是觉得,留着它们,最后被控制的,还指不定是谁。   丛旻历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夏孤寒倒也不意外,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行,我帮你取出来。”   话落,走向呆坐在椅子上的joker,手掌虚虚地搭在joker的额头上。须臾之后,joker的额头溢出中一抹金光,一只虫子在金光中蠕动着身体。   它看起来很温顺,并没有抵御夏孤寒的力量,然而就在夏孤寒要收手的时候,它趁着夏孤寒不备,往丛旻的方向疾射而去。   然而它还是低估了夏孤寒的力量,还没飞出半米,就被一股力量阻挡,最后又落进夏孤寒手里。   虫子不甘心地扭动身体,朝夏孤寒露出尖锐的牙齿。   夏孤寒轻笑一声,虫子便被一股力量抻长了身体,僵直地躺在夏孤寒的手上,一动不动。   丛旻的直觉果然是准确的,这只虫子控制住joker只是在讨好丛旻,它在丛旻身体里,得了气运的好,便惦记上丛旻的气运。一旦丛旻将它留下来,虫子便会得到气运的滋养,最后还真无法预料会养出一条什么蛊。   夏孤寒并没有马上杀了它,而是子母蛊放在一起,同时解了子蛊身上的禁锢。子蛊恢复自由,立马朝母蛊蠕动而去,小小的眼睛里,似乎还能看到贪婪之色。   按理说子蛊应该受母蛊控制,完全遵循母蛊的命令,不得违抗。但这只子蛊得了丛旻的气运,已然反子为母了,它想要变得更强大,遇到其他蛊虫,吞噬是它的本能。   两只蛊虫一碰到一起,便马上缠斗在一起,墨绿色的母蛊根本就不是子蛊的对手,没过多久,就被子蛊吞吃殆尽。   子蛊的身形也因此涨大了一倍。但它还尤觉得不过瘾,黑豆一般的眼睛滴溜溜地望着丛旻的方向,要不是夏孤寒约束着它,它肯定是要躲进丛旻的身体里,好好享受气运的洗礼。   “夏老板,你这是要做什么?”丛旻不知道夏孤寒为什么要把子母蛊合二为一,他能明显感受到,吃了母蛊后的子蛊,力量比之前强了很多。   夏孤寒嘴角噙着笑,“养蛊。”   明明夏孤寒的语气里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丛旻却觉得头皮发麻,尽管心里还有诸多疑惑,却不敢再问。   甚至不好看夏孤寒,偏头的时候,正好看到joker抬起头,眼中已经恢复清明。   joker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只觉得大脑出现瞬间的空白,皱着眉头,色厉内荏地问道:“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夏孤寒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再次走到他的身边,在joker的眼前摊开手掌,露出掌心的蛊虫。   “你要做什么?”joker并未认出这只蛊虫是自己下在丛旻身上的子蛊,但对上那双贪婪的豆豆眼,内心发毛。   他总觉得这双眼睛再看到他的时候,微微亮了一下。   “你的身体,就是一只蛊吧。”夏孤寒笃定的声音从joker的头顶上传来,又带着一点轻蔑的意味,“你以为莫刚是真心想让你成为巫蛊师的?”   joker猛地抬头看向夏孤寒,可是在撞上夏孤寒那双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的桃花眼后,又下意识做了回避的动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的体质很适合炼成人蛊,”夏孤寒难得勤奋一回,不介意为joker解惑,“当年你师父找到你,是因为看上你的体质,想要把你炼成人蛊。”   所谓的人蛊,就是把人炼成养蛊的容器,蛊虫在人蛊里进行厮杀融合,最后炼出来的蛊虫会强上许多。   莫刚只是一个小人物,诡医不可能找上他,很有可能是看中了joker,用一些利益收买了莫刚,让莫刚亲手将joker送给诡医。   若不是joker展现出巫蛊师的天赋,让诡医觉得他有利用的价值,他可能早就被炼成人蛊,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不过,joker的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旦他失去利用价值,人蛊就是他最后的归宿。   当然,夏孤寒说的这些只是他的猜测,但落进joker的耳朵里,却勾起了许多过往被他特意忽略的记忆。   他想到莫刚第一次带他到师父面前时,奉承的模样,看着他的时候,眼里没有父亲对儿子的慈爱之情,只有他当时还看不懂的算计。   师父更是将他来来回回地打量了好几遍,最后抽了他一管血,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而后点点头,用满意的口吻说道:“可以。”   那天的情形让joker觉得自己就是一件任人挑选的商品,没有尊严。这是joker特意遗忘的记忆,是他不想回顾的过往,现在都被夏孤寒勾了起来,正在印证夏孤寒的猜测。   他所以为的对他好,爱着他的父亲,其实早早就把他当成一件货物送给了师父。而师父,更是把他当场可以长期有效利用的蛊,为他创造更多的利益。   “不可能!”joker并不想接受这个现实,死死地盯着夏孤寒,仿佛只有这样,夏孤寒所说的话就是假的,“你骗我!不可……”   joker的话还没说完,夏孤寒做了一个弹射的动作,把手上的那只蛊虫弹进joker的嘴巴里,而后顺着嗓子进入他的身体。   “我是不是骗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夏孤寒拍拍手,歪靠在顾晋年身上,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正如夏孤寒对丛旻所说的那样,他在养蛊,并且已经激发出蛊虫吞噬同类的欲望。如果joker已经被诡医养成人蛊,那么那只蛊虫这次进入joker的身体后,不再是控制joker,而是把joker当成同类,想要吞噬他。如果蛊虫进去后没反应,夏孤寒的猜测就是错误的。   joker感受到蛊虫进入身体后,第一反应就去抠自己的嗓子眼,想要把蛊虫吐出来。然而不论他如何干呕,蛊虫已然钻进他的血肉里。   几分钟过去了,无事发生。   joker如释重负,而后看着夏孤寒哈哈大笑,“你猜错了,我没事,我一点儿事都没……”   足够一个“有”字直接卡在joker的喉咙里,因为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上某种东西正在流逝。   他惊骇地掀起自己的衣服,低头往下看去。   只见他的肚皮上凸起一只蛊虫的样子,他甚至能看到蛊虫张开嘴时,印出的尖牙,尖牙以极快的速度开开合合。   蛊虫在吃他!   joker捏死拳头狠狠地朝自己的肚皮砸去,一拳接一拳,眼中迸射出狠厉的光,紧紧咬着后槽牙,“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然而不论他用多大的力气去砸肚子里的那只蛊虫都不济于事,蛊虫依旧锲而不舍地吞噬者joker。   而这,正好验证了夏孤寒的猜测。   joker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情况下,被诡医悄无声息地炼成了人蛊,一旦他对诡医没了价值,便是他投入“使用”的时候。   “走吧。”夏孤寒只是冷冷地扫了joker一眼,和丛旻说道,而后和顾晋年一起走出办公室。   “……哦。”丛旻愣了一下,马上跟上去。   等到了办公室门口,丛旻才问夏孤寒,“夏老板,他不会死吧?”   夏孤寒:“不会。”   至于被折磨到什么程度,就看那只蛊虫什么时候吃撑,爆体而亡。   夏孤寒没和丛旻解释,只道:“你在这里守着,不要让人靠近办公室。”   丛旻点点头,“好。”   “我现在先回同州,晚点我让部门的让过来把他带回去。”夏孤寒又交代了一句,见丛旻点头后,才转身离开。   他边走边给缪杭音发了条信息,让她来小河镇一趟。钟小兰身体上的创伤以现在的医学技术很容易治愈,但心里的伤痛和阴影,或许需要花一辈子去治疗。缪杭音是心理学专家,希望能帮得上钟小兰。   丛旻目送夏孤寒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紧接着就听到办公室里传来一声“砰”得重响。   他透过门上的小窗户往里看了一眼。   用拳头砸不死肚子里的蛊虫后,joker就硬生生地用自己的肚子撞击桌角,魔怔地认为只要他施加的力气勾大,就能杀死身上的蛊虫。   然而不管他费多大的力气,肚子里的虫子依旧吃得欢快,一点都不受joker的影响。   很快,joker就发现自己身上的力气越变越小。抬头正好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骇然地发现,身上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萎缩,乌黑的头发从根部开始,一点一点染上白色。   他的健康、他的肉体、他的生命力……一切的一切,都正在被蛊虫啃噬。   就像是开了闸的水,一旦发生变化,便倾斜而下。   一会儿之后,joker身上的力气已经无法支撑他站立,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肌肉迅速萎缩,连同脂肪一起消失,几分钟过后,竟只剩下一张皮披在骨头上,血管凸起,看起来狰狞可怖。   那张吸粉无数的娃娃脸也在迅速瘪下去,眼球凸起,显露出头骨的形状。   即便如此,joker还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求生的本能让他朝门的方向爬去。却不知道是不是错了,他觉得自己的四肢被固定住,自己被囿于方寸之间。   眼前的景象好像变了。   他被关在一米多高的笼子里,四肢禁锢在铁链上,房间里没有光源,黑乎乎的一片,老鼠虫子从他面前爬过,偶尔还把他当成猎物咬上一口。   这一刻,他似乎成了钟小兰,正在遭受钟小兰曾经遭受的一切。   画面又一次发生变化。   joker觉得自己回到小时候,浑身发烫,整个人昏沉沉的。有一双手轻轻地抚上他的额头,发现他发烧后,马上将他抱起,连睡衣都没有换,一路抱着他前往医院。   迷迷糊糊中,joker好像看到那个人的脸。   是钟小兰。   她在医院的病房里守了他一整晚,直到他退烧后,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类似的画面不断在joker的眼前闪过。   他遭遇校园暴力,是钟小兰带着他打回去。被老师误会,是钟小兰挡在他面前和老师吵架,为他找回尊严……   而现在,他躺在冰冷的地上,生命正在流逝,那个总是护着他的人,被他亲手推下深渊,不会再出现了。 第192章 悬赏一亿   等到缪杭音赶到小河镇, 已经是晚上了。   满天星斗,缪杭音裹挟着夜风进入卫生院,先是带着特殊部门的人来到办公室的门口。   “怎么样了?”缪杭音问丛旻。   丛旻指了指办公室回答:“蛊虫应该爆了。”   半个多小时之前, 丛旻听到办公室里传来一声轻微的爆裂声, 而后是joker的呻吟, 之后一切便归于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缪杭音打开门, 按下房间里的开光, 也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joker。这会儿的joker已经不成人形了, 和当时丛旻在民房里看到的钟小兰差不多, 浑身就是骨头披着一层皮。缪杭音走到joker身旁,拉过他的手把了脉。   joker眼珠子动了动, 再也没有其他反应,那只蛊虫啃噬掉他大多的精力和生命力,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会被活生生地咬死。   “还活着, ”缪杭音同身后的特殊部门成员说道:“把他带回去。”   确实如丛旻所说的那样,joker身体里的那只蛊虫已经爆体而亡。它被夏孤寒激发出吞噬同类的凶性, 遇到joker这个人蛊,除非joker被它吞吃殆尽, 否则它是不会停下来的。奈何joker的力量不是它能承受的,太过贪婪的结果就是爆体而亡,joker也因此留下一口气。   仅仅只是一口气而已。   特殊部门的成员上前将joker搀扶起来带走,走到门口的时候,joker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他的声音很小,几乎是气音,凸起的眼球满是祈求之色, 仿佛垂死之人唯一的夙愿。   joker口中的“她”是谁,不言而喻。   缪杭音借着灯光打量joker,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尽管joker表达出了强烈地想要见钟小兰的意愿,但缪杭音却没有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一点愧疚和后悔,反而还捕捉到一些藏着极深的恨。   joker真的是濒死之前终于想到钟小兰对他的好了吗?不,他只是想去博取钟小兰的同情,好让钟小兰为他求情。   缪杭音并没有给joker这个机会,挥手让特殊部门的人带他离开。   于是便清晰地看到joker的双眼中染上狠厉之色,到了这会儿,他依旧没有任何悔改之心。   “我去看看钟小兰。”缪杭音和丛旻说了一声,就朝病房的方向去了。   夜色从窗外洒落进来,那棵梧桐树在夜风中发出簌簌的响声。缪杭音进到病房,钟小兰还没睡,她几乎维持着和白天同样的姿势,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   缪杭音走到床边坐下,没有说话,陪着钟小兰看窗外的夜色。   许久之后,缪杭音沉静的声音才在寂静无声的病房里想起,“恭喜你,重获新生。”   钟小兰愣了一下,眼珠慢慢地转动到缪杭音所在的方向,而后便对上一双安静透彻的眼睛。这双眼睛像平静的湖面,又像是一面洁净的镜子,可以清晰地映照出钟小兰的内心。   钟小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缪杭音握住她放在床边的手,温柔却有力量地说道:“你没错。”   “你什么都没做错,”缪杭音重复了一遍,“你首先是自己,然后才是妻子,是母亲,你有资格决定自己过什么样的生活。你做到自己该做的,便没人有资格指责你,审判你。”   钟小兰眨眨眼,下一秒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涌了出来,无声哭泣。   缪杭音不再说过,只紧握着她的手,陪着她入睡。   夜渐渐深了,风很轻,月光很柔。   ***   回同州的车上。   夏孤寒偏头看向窗外,难得深夜了还没觉得困,只要一想到诡医想要把“神仙散”推广开的目的,夏孤寒的心就沉甸甸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一双冰凉的手推开夏孤寒的眉峰,夏孤寒偏头看过去,便对上顾晋年平静深邃的双眼,于是心中的急躁被抚平。   “老鬼,”夏孤寒沉声说道:“我们要主动出击了。”   桃花眼里一片黑沉,又弥漫着寒意。   顾晋年能够感受到夏孤寒内心的情绪,握住夏孤寒的手,“你想怎么做?”   夏孤寒眯了眯眼,语气里充满了危险,“将他们逼上绝路,不得不现出原形。”   老鼠躲在阴沟里不敢见人,但若是有火往阴沟里烧,它们就不得不跑出来。   顾晋年捏了捏他的手,“好。”   夏孤寒是凌晨的时候抵达同州,苗盈盈在酒店的房间里等他,见到夏孤寒开门进来,一脸兴奋地同夏孤寒打招呼,“夏老板,有发现!”   夏孤寒闻言,马上朝苗盈盈走去。   苗盈盈的面前摆放着一台电脑,电脑的页面正停留在夜网上。苗盈盈指着电脑和夏孤寒说道:“夏老板,你发给我的账号,就是黑joker,他的权限比我想象得要高。”   能拿到joker的夜网账号,绝对是一条重要的线索。这个账号不仅不再受IP地址的约束,还能打开任务板块和赏金板块。   苗盈盈拿到账号后,马上就打开这两个板块,正如他们之前所想的那样,任务板块是下任务的地方,赏金板块是接任务的地方。无论下任务还是接任务,不论善恶,不限道德,只有出得起足够的报酬,都有人接。   苗盈盈看了一些历史任务,发现警方至今未破的几桩悬案都在里面,她没有丝毫犹豫地拍下来发给楚君珩,让楚君珩出面和警方沟通,破获案件。   “有趣的是,”苗盈盈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赏金板块第一的任务和夏老板你有关系。”   边说边点开赏金板块,指着高挂第一条的任务给夏孤寒看。   【悬赏一亿!杀夏孤寒!】   这条任务的更新时间是三天之前。   “夏老板,一个亿啊!”苗盈盈啧啧称奇。   夏孤寒有些嫌弃地皱皱眉,“才一个亿?”   他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在场的人都没有把这条悬赏放在心上,倒不是觉得一个亿少,而是不担心那些人真的能伤到夏孤寒。   不过苗盈盈还是点开这个悬赏令,发现接任务的人还真不少。下面甚至有人跟帖汇报夏孤寒的位置。   悬赏令下达的第一天,接了任务的人前往雾州香火店,结果扑了个空,第二天,就有人把夏孤寒在同州的消息挂上去了。   甚至有人形成联盟,想要一起合作杀了夏孤寒。   “人还挺多。”苗盈盈看热闹一般翻着跟帖,却也不禁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人再多也没用。”   苗盈盈深信,无论来多少人都杀不了夏孤寒,整个悬赏令就是个笑话。她忍不住感慨道:“夏老板,你觉得他们图啥呢?”   “拖延。”顾晋年微微眯着眼,吐出两个字。   那些接了悬赏的天师或许杀不了夏孤寒,但可以拖住夏孤寒调查案件的脚步。   苗盈盈不傻,顾晋年这么一说,她就懂了,手指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诡医是真的急了,也说明神仙散对他们很重要。”   又或者说,诡医把复活“神明”的希望都放在“神仙散”上了,毕竟这些日子以来,诡医犯一个案子,夏孤寒就打掉他们一个复活“神明”的法子。到现在,估计是被逼到墙角里,颇有点孤注一掷的意思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苗盈盈再看悬赏令上的那两个感叹号,莫名看出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夏孤寒也轻笑了一声,“看来真的是打到他们的七寸了。”   诡医现在或许还没发现两界通道已经关闭,夏孤寒但是有些期待看到他们发现再也拿不到阴间石头,直接被斩断货源后的表情,或许会更疯狂吧?   谁也没把这条上赏金令当回事。夏孤寒不知道这件事,他们或许还有机可乘,可夏孤寒知道了,真的过来杀夏孤寒,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能不能见到夏孤寒再说。   苗盈盈从赏金板块退出来,点进黑joker的主页,发现黑joker的交易记录里有很多人向他买蛊,大多都是害人的蛊,全部都是一口价。   除此之外,黑joker还和很多人进行过私聊,这些人都是白素雪一样,是黑joker教的“学生”,他通过这些“学生”,利用蛊虫去伤害一些女性。   好在这些“学生”都需要固定IP才能登入夜网,黑joker的账号里就能找到这些IP,特殊部门便可以顺着这些IP找到那些“学生”,及时阻止他们犯罪。   这些并不是joker这个账号带来的最大发现,苗盈盈还发现joker这个账号长期和一个固定账号保持联系,交流的都是蛊虫的信息。   这个账号的昵称只有一个“。”,头像是一朵盛放的血红色彼岸花。   苗盈盈点开“。”的主页,跳出来的画面一片空白,但是昵称“。”后面带了一个小图标,上面写着“管理员”三个字。   黑joker并没有定期清理聊天记录的习惯,通过这些聊天记录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于黑joker而言是师父一样的任务。   夏孤寒一目十行地浏览聊天记录,确认了“。”的身份,正是黑joker的师父,余大师。因为他在这份聊天记录里看到joker师父给他下的任务,和之前joker的口供对得上。   夏孤寒盯着“。”看了许久,而后把电脑拿到自己面前,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输入框里便出现了一段文字。   【joker:师父,我研究出子蛊摄取灵魂,而不伤灵魂的办法了。】   【joker:而且我还找到一种母蛊,可以无限繁殖子蛊,还能有效控制子蛊。】   发了这两条消息后,夏孤寒就不动了。   “你打算引蛇出洞?”顾晋年看到这两条消息后,马上明白了夏孤寒的想法。   夏孤寒点点头,应了一声。   如果诡医真的着急的话,看到这两条消息,就会马上回复“joker”,到时候不管是他亲自过来找“joker”,还是让“joker”去找他,无疑都暴露自己的行踪。   “。”应该暂时不再电脑前,并没有马上回复“joker”的信息,夏孤寒等了一会儿,确定暂时等不到回复之后,才起身伸了个懒腰。   苗盈盈收起电脑,打算离开。   夏孤寒忽然叫住她,“任学礼那边怎么样了?”   苗盈盈最近还住在任静静家里,夏孤寒跟踪joker前往小河镇之前,交给苗盈盈一个任务,让苗盈盈和任学礼商量一件事,也不知道任学礼同意了没。   “他同意了,”苗盈盈差点忘了这一茬,赶紧说道:“说是随时都可以配合我们。”   夏孤寒“嗯”一声,便是知道了。   苗盈盈离开后,夏孤寒去浴室里泡了一个澡,今天一整天都在奔波,热水一泡,整个人就放松下来,没多久躺在浴缸里睡着了。   最后还是顾晋年将他从浴缸里抱出来,仔细擦干净他身上的水。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到床上后,又给他输送了一些力量。   很快,顾晋年就发现这些力量被时光石吸收,又释放出更多的时光之力修补着夏孤寒的神魂。   顾晋年的眸光暗了暗,俯身在夏孤寒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正打算躺下去陪夏孤寒一起睡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有东西接近这间客房。   看来这一个亿的诱惑力还真大,还真有人来了。   顾晋年并没有让这些人惊扰到夏孤寒,他甚至没有离开房间,只是心念一动,酒店周围的鬼便接到命令,自动朝那几个不长眼的天师围去。   一会儿之后,顾晋年出去了一趟,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整个过程没发出任何声音。   夏孤寒这一觉睡得十分沉,再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亮了,他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在空气中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昨晚有人来了?”他偏头问顾晋年。   顾晋年正在看小说,闻言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一会儿后又补充道:“都审问过了,确实是接了夜网的赏金任务来的,除此之外,没什么别的价值。”   顾晋年都这么说了,夏孤寒就不在意了,他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浴室洗漱。   ***   吴成是同州市一家外贸公司的普通员工,莫刚成为吴成后,就开始了每天朝九晚五的生活。   吴成就和他的名字一样,三十几岁了还一事无成,丢到人群里马上就找不出来,就算在公司,也是最不起眼的存在。   所以两年前莫刚成为他之后,也不用特意伪装,只要保持低调就好,偶尔有些出格,别人也注意不到他。   这两年莫刚以吴成的身份活得很滋润,但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内心里始终绷着一条弦。   所以当任学博主动联系他的时候,莫刚没有和任学博在电话里谈事情,而是选择前往任学博的家里。   下午六点,下班时间一到,莫刚就直接下班,公司里像他这样混日子的不少,倒也没人在意他。   从公司离开后,莫刚就伸手招来一辆出租车,报了一个地址,让司机带他过去。   这个地址是任学博给他的,并不是以前他去找任学博的地址,这让莫刚心里有些警惕。   这会儿正是下班的晚高峰,出租车在路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在目的地停下来。期间莫刚收到好几条任学博发来的信息,都在不耐地询问他怎么还没到。   信息的措辞都和任学博如出一辙,莫刚并没有看出不对劲的地方。   莫刚做事很谨慎,下车后并没有马上前往任学博家里,而是在小区逛了一圈,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才慢悠悠地上楼。   他在七楼停了下来,伸手敲门,不一会儿之后,房门开了一条缝,任学博在门缝里看他,眼睛里充满了警惕。   “你找谁?”任学博皱了皱眉头,一脸戒备地说道,看上去并不认识莫刚。   他不认识莫刚就对了。   因为莫刚一直是以自己的脸和任学博接触的,而现在他则是顶着吴成的脸。   “是我。”莫刚压低嗓子说道,手往脸上一抹,属于他自己的五官出现在脸上,而吴成的五官则被他藏在手掌上。   任学博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莫刚的脸,“你……怎么……”   莫刚粗声道:“上面的能力超乎你的相信,你别管那么多。”他的语气里尽是不耐烦,“找我有什么事?”   一副让任学博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模样。   任学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开门让莫刚进去。   莫刚打量着这套公寓的环境,和任学博以前居住的地方简直天差地别,皱了皱眉头,装若不经意地问道:“怎么突然换地方了?”   任学博走到沙发上坐着,不怎么客气地说道:“纪勤被抓了,现在还没放出来,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纪勤被抓这件事瞒不住,任学博也没有隐瞒,也解释得通他为什么突然换了个地方接头。似乎察觉到莫刚的谨慎,任学博笑着说道:“你不用担心,这个地方我找了许久,不仅地方偏,整个小区找不到一个摄像头。就连这套公寓……”   任学博说着,用脚尖点了点地板,“也不是以我的名义租的,房东不知道我,怎么查也查不到我身上。”   莫刚和任学博打了多年的交道,自然了解任学博有多么谨慎,听他这么说,也慢慢放下怀疑。   他走到任学博对面坐下,下颌抬了抬,问道:“说吧,找我来做什么?”   任学博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上,吞云吐雾,轻笑道:“我弟同意合作了。”   尽管任学博眼前烟雾弥漫,但莫刚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甘。   莫刚知道任学博历来和弟弟任学礼不对付,毕竟任学礼太出色了,从小到大处处压他这个做哥哥的一头。现在,上面又想直接和任学礼合作。如果真的达成合作关系,上面肯定更重视任学礼,任学博心有不甘也是无可厚非。   要是任学博能坦然接受这件事,莫刚可就要怀疑了。   但即便如此,莫刚还没有完全放下心,他靠着沙发,翘起腿,好整以暇地打量任学博,“我听说,任学礼是个很正派的人。所以我就很好奇,你是如何答应让他和你合作的?”   说到这里,莫刚特意顿了一下,眉眼间满是讥诮,“别和我说,因为你是他哥哥。任学博,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任学礼心里根本就没你这个哥哥。”   这句话直接踩到任学博的痛点,他狠狠地将烟头碾进烟灰缸,目光沉沉地盯着莫刚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恼羞成怒地笑了一声,“是人都有弱点,任学礼也不例外,只要我把他的弱点拿捏在手里,我还怕他不听话?”   “至于什么弱点……”任学博阴郁地扯了扯嘴角,“黑蛇,你还没资格知道。”   “也是。”莫刚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一脸认同,“要不是我拿捏住你的把柄,你又怎么会当了我十几年的取款机?”   “你!”这句话成功激怒了任学博,他拍案而起,对莫刚怒目而视。   莫刚得意地挑挑眉。   任学博还记得有重要的事,狠狠地盯着莫刚看了一会儿,又坐了下去,而后冷冷地说道:“我弟要见你。”   “为什么?”   任学博嗤笑了一声,不屑道:“任学礼就是个伪君子,正派只是做给别人看的。你且看着,他见了你之后,肯定还会提出见上面的人。他可不满足和我们一样当上面的小罗喽,他仗着手里资源多,这是想越过我们直接接触上面……”   说着又点了一根烟,微微眯起眼,语气充满嘲弄和不屑,“任学礼,野心大着呢。” 第193章 跟我走   莫刚于烟雾缭绕中盯着任学博的眼睛看, 似乎想要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不一样的情绪,然而除了不甘和不屑什么都看不到。   莫刚没从任学博脸上看到任何端倪,但也没有轻易松口, 反而略显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以为以你的性格会杀了任学礼一家, 而后继承他的家产, 顺理成章的继承任学礼手中的资源。到时候一切都是你的,不用再看任学礼眼色行事, 且处处被他压一头。”   和任学博打了十几年交道, 莫刚果然了解任学博, 他这会儿所说的一切, 都是任学博曾经做过的。   任学博仿佛被人戳了肺管子,面上的肌肉僵了僵, 眼中闪过难堪之色,不过很快就被他隐藏住了,只扯着嘴角假装兄友弟恭地说道:“再怎么说,任学礼也是我弟弟, 我还不至于禽兽至此。”   莫刚将任学博细微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了然。任学博不是没想杀害任学礼一家, 从而继承任学礼的一切。他真的那么做了,但没成功, 所以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只能拿捏住任学礼的弱点,让任学礼做出妥协。   他就说嘛,像任学博这般贪心不足的人,又怎么可能让他弟弟压他一头。   至此,莫刚心里所有的怀疑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也没戳破任学博的挽尊, 沉吟了一番,才道:“我会和上面的人讲,你等我消息。”   这个答案并不是任学博想要的答案,即便听到莫刚答应了,任学博也没露出什么满意的神色来,只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手里的烟头却狠狠地碾向烟灰缸,他表面平静,心里估计十分不满。   莫刚嗤笑,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他倒不在意任学博或者任学礼在上面会有什么地位,但他并不抵触看这两兄弟争斗,挺热闹的不是?   “我先走了。”欣赏够了任学博的气急败坏,莫刚施施然起身,转身离开。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离开小区,而是躲在暗处,直到许久之后看到任学博开了一辆明显是套牌的面包车离开后,他才打消心里最后一丝怀疑。   论谨慎,他一点都不输任学博。   然而莫刚再谨慎,还是猜不到那辆套了牌的面包车最终的目的地是停在同州市的特殊部门。   车一停稳,车上的任学博就跳了下来。   除了脸和任学博有点相似之外,浑身上下的气质和在莫刚面前简直判若两人,完全没了那种阴郁之感,整个人看起来健朗了不少。   他直接走进特殊部门,其他成员看到他不由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谁,纷纷和他打招呼。   “头儿在吗?”任学博问同事。   同事指向头铁面的办公室,“在,不过和夏老板在开会。”   任学博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说着朝铁面的办公室走去,走到门口后,伸手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铁面略显粗犷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了出来,“进来。”   任学博开门,一进去就看到懒懒散散坐在沙发上的夏孤寒,朝夏孤寒点头示意,“夏老板。”并转身关上门。   “见过莫刚了?”铁面请他坐下。   任学博姿态闲适地坐到夏孤寒旁边的单人沙发椅上,简单地把和莫刚见面的情况复述一遍,末了道:“莫刚应该是相信了,之后等他消息就行。”   铁面:“辛苦了。”   “嘴上的辛苦算什么?”任学博瘪瘪嘴,玩笑道:“我一场戏起码……”他用手比了个数字,“你真觉得我辛苦,就给我发片酬呗,看在我们是老朋友的份上,给你打个折。”   “去去去!”铁面脸上难得露出一点笑意,“夏老板还在这呢。”   “也是,”任学博爽朗地笑道:“夏老板是你的顶头上司,我要讨片酬也应该向夏老板讨。”   他倒是不客气,笑着看向夏孤寒,“不知道夏老板觉得我这场戏值多少片酬?”   夏孤寒懒洋洋地看了过来,状若认真地回答道:“我没进过娱乐圈不知道行情,要不我进个娱乐圈了解了解?”   “可别!”任学博马上摆摆手,夏孤寒于娱乐圈的事迹他也是有所耳闻的,谁知道他一时兴起会引起什么动荡?任学博哈哈笑道:“算我友情出演,免费!免费的!”   铁面在一旁不客气地笑。   任学博乜了他一眼,又同夏孤寒说道:“夏老板,我明天还有一场活动,这张脸可不可以先换回来?”   他话音刚落,就觉得有一股清风从自己脸上拂过,带来沁凉之感,紧接着就听到夏孤寒清澈干净的声音,“好了。”   任学博的脸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张英俊深邃的脸。   任学博,不,应该是梁汝清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还真回来了,没有一点改变。尽管之前换脸的时候已经感受过夏孤寒的神奇了,这会儿还是没忍住感叹,就想不明白,夏孤寒是到底怎么做到轻轻松松让他和任学博换了一张脸的?   当然,不仅是夏孤寒,他之前看到莫刚也是这样。   不过好奇归好奇,梁汝清还是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的。见夏孤寒和铁面还有事情要聊,他也没有多待,起身告辞了。   夏孤寒目送他离开。   没见到梁汝清之前,夏孤寒曾经从赵晓晨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只是时间比较久,没印象了。后来经铁面介绍,夏孤寒才知道梁汝清是现在娱乐圈正当红的演员,年纪轻轻就斩获三金,颜值口碑流量俱全。   当时夏孤寒和铁面提出要找人假扮任学博的时候,铁面就向夏孤寒推荐了梁汝清。   梁汝清可以算是同州市特殊部门的编外人员,他家和铁面家是世交,也是天师世家。不过梁汝清并没有成为一名天师的天赋,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普通人。好在梁汝清也志不在此,反而点亮了演技天赋,自己也对演戏感兴趣,就一路成为现在正当红的三金影帝。   铁面进入特殊部门的事梁汝清也知道,同州特殊部门招人的时候,他跟着凑了一回热闹,虽然不是天师,但精湛的演技让上面注意到他,进而成为同州特殊部门的编外人员。   正好梁汝清上个月才拍完一部电影,处于休息阶段,铁面找他,他便同意了。   除了换脸是夏孤寒出手之外,和莫刚见面的一切适宜都是梁汝清自己准备的。换了任学博的脸之后,梁汝清并没有贸然约莫刚出来,而是顶着这张脸适应了两三天,直到自己随时看到这张脸都不会感到惊讶为止。   不仅如此,梁汝清还和任学博住了两天,观察任学博的小动作小习惯,除此之外,他通宵看完了任学博的笔记,揣测任学博的内心和情绪。   正是因为做了这么多准备,把自己当成真正的任学博,梁汝清才按着任学博的性格布置了这次见面,也因此没有在莫刚面前露出马脚,顺利取得莫刚的信任。   梁汝清能成为三金影帝,除了天赋之外,更多的是努力和对细节近乎完美的坚持。   办公室的门关上,夏孤寒收回视线,继续之前未完的话题。   结束话题后,铁面心里记挂着莫刚的事,他问夏孤寒,“夏老板,你说他们会上钩吗?”   夏孤寒打了个哈欠,声音慵懒,“那就逼着他们上钩。”   铁面不解。   一会儿之后,张景林敲门进到办公室,夏孤寒同他说了几句话。   张景林在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做好准备了,这会儿听到夏孤寒让他以余非白的身份向诡医递消息的时候,张景林并不意外,但还是有些紧张。   他咽了咽口水,给自己做了些心里建设,站直身体,挺着腰,保证道:“一定完成任务。”他虽然紧张,眼中却充满了跃跃欲试。   夏孤寒有些莞尔,“你放轻松。”   铁面有些不忍看外甥的傻样,伸手轻轻拍了拍张景林的头,“你知道你现在就差把‘我是卧底’四个字写在脑门上吗?”   张景林还真摸摸自己的脸,傻愣愣地反问,“有吗?”   铁面无语凝噎。   尽管在夏孤寒和铁面面前张景林表现得很紧张,但回去联系诡医的时候,他有些超常发挥,表现得很淡定。   也好在这个视频通话并不长,张景林传递了消息后就结束了通话。   通话结束,张景林手里紧紧地捏着手机,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他就感觉自己手心里都是汗。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张景林把自己摔到床上,但愿对面没怀疑他。   ***   晕黄的灯光打在墙壁上,照出发白的墙壁。一朵血色的彼岸花在墙壁上悄然绽放,反射出血色的光,映红了整个房间。   须发皆白的男人坐在墙角的椅子上,一脸沉思。   他的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刚刚那通视频电话,心脏砰砰地跳动,为“余非白”带来的消息而震惊。他的眉头锁了起来。一会儿之后,他打了通电话。   “我想见你们家主。”   电话一接通,男人直接开门见山,没有一点废话。   倒是电话另一端的人有些支支吾吾,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家主有事不在。”   “他去哪儿了?”男人语气加重,逼问道。   电话那头的人梗着声音,口气很冲地回答:“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没必要向你禀告我们家主的行踪吧?”   他虽然回答地理直气壮,但男人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些心虚来。   男人没再追问,直接挂了电话,只是眼底一片暗沉。   黄锦诉到底去哪儿了?难道真的和非白说的一样,已经被夏孤寒控制住了吗?   男人坐在椅子上沉思了好一会儿,大概猜到黄锦诉去哪里了。黄锦诉十有八九是听到了一些风声,所以前往同州想要亲手斩断和他们的联系,却被夏孤寒抓住了。   那么黄锦诉有没有供出他们?   真是胆小怕事的东西!   而且最让男人忌惮的并不是黄锦诉有没有供出什么,而是余非白口中的那只鬼。   余非白说,夏孤寒身边的那只鬼可能不是鬼王,而是一个让鬼王都忌惮的存在。   一个能让鬼王都感到忌惮的鬼,到底是什么?   男人眯了眯眼,手指快速敲击着椅背,透出他心里的不耐和急躁。   没过多久,有人进来找他,把莫刚传回来的消息告诉他。   “哦?”男人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任学礼答应同我们合作?”   “是。”那人回答,并且把任学礼想要见莫刚的事一起说了。   男人挑了挑唇,嗤笑道:“任学礼想要见的恐怕不是黑蛇,而是我吧。”   不过这也正常,任学礼可不是任学博那个废物点心。任学礼能把生意做这么大,他又怎么可能没有野心?自然也不想屈居人下。   “你让黑蛇先和任学礼见上一面。”尽管能理解任学礼的动机,男人却没有马上去见任学礼,想让黑蛇先会会任学礼,看他能给出什么诚意。   手下退下后,男人站在房间的中央,盯着墙壁上那朵盛放的彼岸花,眸光疯狂而炽热,喃喃自语道:“您再等等,我们很快就能复活您了。”   彼岸花闪了闪,似乎在回应男人,一会儿之后红光又暗了下去。   同一时间,远在覃州的小路易在床上睡得正香,他的额头上忽然亮了一下,似乎是一朵彼岸花的形状,一会儿之后又隐入黑暗中。额头上光洁一片,仿佛刚刚的亮光只是错觉,从未出现过。   夜色深沉,屋外下了雪,传来彻骨的寒。   ***   与覃州下起大雪不同,位于南方的同州天气晴朗。早上六点多,太阳便洒下金黄色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到房间里,形成一条暖色的光带,正好将床上的人笼罩在光带里。   到底是冬天,早上的天气还是沁凉的。融合了时光石之后,夏孤寒虽然没有之前怕冷了,但赖床的毛病还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恰好有一束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在被窝里拱了拱,翻了个身继续睡。   这会儿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夏孤寒伸手摸了摸,并没有摸到顾晋年。   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裹着被子坐起来在房间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鬼。   好在没过多久顾晋年走了进来,看到夏孤寒顶着一头呆毛坐在床上,不禁勾起唇角,走过来按住夏孤寒的脑袋,低头在他的唇上印了一吻。   夏孤寒偏头躲开,“没刷牙。”   “我不在意。”顾晋年说着又追了上去,这次夏孤寒便任由顾晋年施为。   一人一鬼在晨光中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分开的时候,夏孤寒有些喘,睡眼还有些惺忪,眼尾却因为刚刚的吻染上一抹玫红之色。   顾晋年有些意动,又俯身在他微微挑起的眼尾印上一吻。   夏孤寒笑着推开他,忽然说道:“我做了一个梦。”   更准确的说,他这段时间只要睡觉都会做梦,只是每次醒来,都会忘记梦里的场景,却莫名觉得惆怅。   昨晚依旧做了一个梦,不过今天醒来,隐隐约约有些画面还残留在脑子里,这些画面能够串成一段场景。   顾晋年在夏孤寒对面盘腿坐下,认真地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夏孤寒想了想,说道:“我梦见我置身一片火海之中,耳边都是痛苦的呻吟声,我冷眼看着那些人被火舌吞没。我没有逃跑的力气,眼睁睁地看着火舌朝我席卷而来,奇异的是,我并不害怕,而是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顾晋年听着夏孤寒的描述,眉头皱了起来,那些画面如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脑海,他似乎亲眼看到一个少年置身于火海中,被火焰包围。他身上没一处好肉,纵横的伤口看起来鲜血淋漓,可他的眉头却是舒展的。精致的脸上充满嘲弄之色,桃花眼里映着灼灼火光,却了无生机。   “火舌很快来到我的脚下,我能感觉到它灼人的温度。那一刻,我又不想死了,死了固然一了百了,可我的人生才刚开始,为什么……”夏孤寒顿了一下,努力回想梦中的场景以及心情,语气复杂地说道:“为什么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呢?”   这个他们是谁,夏孤寒并不知道,他只是根据这个梦还原当时的心情。   不过下一秒,夏孤寒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住,仿佛要把他镶进骨血里一般。   夏孤寒抬头,便撞进顾晋年黑沉的双眸里,看到了顾晋年的心疼。没忍住笑问:“你知道我之后又梦到什么了吗?”   顾晋年沉默了一会儿,脑海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火舌渐渐将少年吞噬,可顾晋年却看到那双原本死气沉沉的双眼忽然亮了起来。少年的眼型本就好看,当他盛满光之后,更是耀眼,比周围的熊熊烈火还要耀眼。   顾晋年感受到少年身上求生的力量,正向出手帮忙时,便清晰地感觉到天地间的灵气朝少年涌去,紧紧包裹着少年的身体,修复他遍体的伤口。   顾晋年看着少年撕开火焰,于熊熊烈火中信步而出。那些本应该在他面前耀武扬威、无情地将他吞噬的烈火全部被他踩在脚下,臣服于他。   “我看到你了。”夏孤寒反手握住顾晋年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声音里含着淡淡的笑意。   梦中的他从火光中出来,一眼就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顾晋年,火光将他俊美的脸庞映得明明灭灭。   “跟我走。”   马上的顾晋年朝少年伸出了手,或许是生了惜才之心,又或许因为隐秘的悸动。   少年仰着头看他,嘴角还带着血迹,一起桃花眼却极亮。   “不。”   少年干脆利落地拒绝顾晋年,转身离开,修长的背影很快融入夜色之中。   ***   房间陷入安静。   夏孤寒和顾晋年十指紧扣,另一边手抚上自己的胸膛,他能感觉到心脏发出的剧烈跳动,也能感觉到时光石正在运转。   顾晋年的手覆盖在他的手上,同他一起感受那份强劲的心跳。   两人虽然都没有说话,但都知道,夏孤寒做的根本就不是梦,而是时光石修复夏孤寒的神魂后,让夏孤寒找回了属于夏飞星的记忆。   这一刻,夏孤寒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他就是夏飞星,夏飞星就是他。   好一会儿之后,夏孤寒突然将顾晋年扑倒在床上,自己跨坐在他的腰上,居高临下地睨着顾晋年,手停留在顾晋年的下巴上,微微往上挑了挑。   “你是不是用了什么办法复活了我?”   顾晋年任由夏孤寒施为,只宠溺地看着他,闻言,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那些久远的记忆确实忘记了,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想起来。   不过顾晋年扪心自问,如果真的遇到夏孤寒会死、并且神魂俱灭的情况,他真的会倾尽一切保住夏孤寒的神魂吗?   答案毋庸置疑。   夏孤寒同样从顾晋年的眼神中得到答案,扬唇笑了笑,俯身吻上顾晋年的双唇。   早晨本就是容易冲动的时间段,又经历一次情感的碰撞,这一吻便渐渐变了味,紧贴在一起的胸膛传递着一人一鬼剧烈跃动的心跳,最终合二为一。   ***   ***   待一切结束,已经是两个多小时后了。   今天难得清闲,被顾晋年抱去洗了澡之后,夏孤寒又窝回床上,等顾晋年上了床,又懒洋洋地窝进顾晋年的怀里。   一人一鬼都默契地不再提几百年前的事,一来他们对那时候并没有多少清晰的记忆,想再多、讨论再多,也无济于事。还不如顺其自然,能想起多少就多少。二来他们很满意现在的状态,更没必要对过去耿耿于怀。再者因为时光石的原因,夏孤寒的神魂趋于稳定,几百年前神魂俱灭的危险不会再出现了。   没多久,夏孤寒又犯了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窝在顾晋年怀里睡着了。   只是案子没结束,夏孤寒的这份清闲就无法持续很久。到了中午,夏孤寒才刚吃完午饭,正慵懒地躺在阳台上晒太阳时,就接到了铁面打来的电话。   铁面沉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夏老板,莫刚约任学博见面了,并且让任学博带上任学礼。”   夏孤寒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眼中的慵懒之色尽数退去,变得锐利起来,“我马上就过来。”   然而他还没走出套房,便敏锐地感觉到房间里的气场变了。   夏孤寒眯了眯眼。   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酒店布下了阵法,明显就是冲着夏孤寒来的。 第194章 黑色符箓   “叩叩叩!”   门口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   夏孤寒和顾晋年对视了一眼, 朝门口走了过去。   “谁?”   门外传来酒店服务生的声音,“您好,客房服务。”   酒店每天都会有保洁来清理套房的垃圾, 有的时候夏孤寒在, 有的时候不在, 但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时间点。   尽管知道事情有蹊跷,夏孤寒还是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保洁确实是每天来打扫卫生的那一个, 她看到夏孤寒, 立马露出甜美的笑容, “您好先生, 因为私人原因,今天客房服务时间提前了。”   夏孤寒“嗯”了一声, 偏身让人进来。   保洁推着清洁车走进客房,从夏孤寒身边经过的时候,眼中的神采忽然消失,看不到任何情绪, 骤然失去灵魂,像是一个机器人。   她突然从清洁车里抽出一把菜刀, 猛地朝夏孤寒劈去,动作没有任何迟疑。应该说, 她现在脑中没有任何想法,只有一道声音在控制着她,让她杀了夏孤寒。   夏孤寒早有防备,保洁的刀锋还没亮出来的时候,灵气便化作丝丝缕缕的线条,将保洁捆住。   对上保洁呆板的眼睛,夏孤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酒店的阵法已经生效, 但凡进入酒店的人都成了布阵者的傀儡,“击杀夏孤寒”是驱动这些傀儡的命令。   布阵者大抵是知道自己无法和夏孤寒正面刚,于是便利用酒店里的普通人形成人海战术。或许夏孤寒对天师不会手下留情,但普通人呢?夏孤寒总会投鼠忌器。   只消一眼,夏孤寒便看出布阵者的目的,如果他没猜测错的话,现在那个布阵者就隐在普通人人群中,寻找机会,给他致命一击。   夏孤寒转头看向顾晋年,“走吧,捉老鼠去。”   顾晋年笑了笑,和夏孤寒一起出门。   同一时间,整栋酒店像是静止了一般。   酒店大堂里来来往往的人全部停住脚步,眼睛里的神采渐渐淡了下去,而后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走向电梯的走向电梯,电梯塞不下就走安全通道。无形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控制住他们一样,让他们往相同的目标走去。   大堂休息区的位置,有个中年男人放下报纸,浑身僵硬地汇入人群之中。只是和其他人的无知无觉不同,低头的时候,他的嘴角微微一翘了起来。   他就不相信,夏孤寒会对这些普通人动手。   然而下一瞬间,他的笑意就凝固住了。周围的人脸上僵硬的表情先是开始变得茫然,而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通莫名其妙后,又各自散去,该干嘛就干嘛,不再受到阵法的控制。   中年男人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阵法被破了?   中年男人细细感受了一下自己和阵法的联系,并没有感觉到阵法破裂的迹象,那为什么那些人不受自己控制?   他正思索着,电梯从楼上下来,停在一楼。轿厢的厢门打开,夏孤寒和电梯里的人一起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悠哉悠哉的,桃花眼往大堂一扫,轻而易举地落在中年男人身上。   夏孤寒毫不犹豫地朝中年男人走去。   等中年男人回神的时候,夏孤寒距离他的只有三米左右,整个人歪歪的,似乎靠在什么东西上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中年男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你……”   他一开口就意识到一自己露馅了,赶紧移开视线,想要假装若无其事地离开。这一动,他就发现自己的脚好像被人锁在地上,根本就无法迈开一步。   到了这会儿,中年男人也知意识到再装也没用了,他对夏孤寒怒目而视,“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夏孤寒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到他身边,抬手在他的额头上贴了一张符。这张符箓并不是常规的黄色,而是通体漆黑,一触碰到中年男人的额头上,便隐入中年男人的皮肤里,转瞬消失不见。   中年男人稍稍愣了一下,脑中出现瞬间的空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夏孤寒已经越过他离开了。中年男人追出去的时候,已然看不见夏孤寒的身影。不久之后,中年男人骇然发现,自己的阵法竟然不见了!   夏孤寒到底什么时候破了他的阵法?中年男人不由瞪大双眼,心里的骄傲自得早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夏孤寒的忌惮。   而且有一点中年男人不明白,既然夏孤寒已经抓到他了,为什么又轻而易举地放过他?到了这会儿,中年男人都没想起来夏孤寒在他的额头上贴了一张黑色符箓。   而这张黑色符箓,将会让中年男人之后的日子时时刻刻活在危险之中,烦不胜烦。   夏孤寒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中年男人,不过中年男人还有另外的用处。这还是夏孤寒和顾晋年上电梯时,顾晋年提出来的办法。   夜网上,击杀夏孤寒悬赏一个亿的悬赏令还高高挂着。正所谓钱帛动人心,肯定有很多天师为了这一个亿前赴后继地来找夏孤寒麻烦,就如刚刚的那个中年天师,他甚至不惜设下大阵,控制酒店里成千上万的人为他做掩护。夏孤寒解决是能解决,但太麻烦。   所以顾晋年就给夏孤寒做了一张替身傀儡符,这张替身傀儡符里融入了一丝夏孤寒的气息。当它隐没在中年男人的身体里时,所有针对夏孤寒的玄学术法会落在中年男人身上。   简而言之,中年天师成了夏孤寒的替身,之后会为夏孤寒挡去所有攻击。那些接了悬赏令的人,最后只会围着中年男人转,而不会接触到真正的夏孤寒。   既然中年男人不择手段想要夏孤寒的命,自然也要做好夏孤寒反击的心理准备。至于他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或许,还能因为替身傀儡符的原因,让夜网的赏金猎人们乱起来也说不定。   ***   二十多分钟后,夏孤寒和顾晋年来到特殊部门。   一进入铁面的办公室,便看到梁汝清跷着脚坐在沙发上,一派轻松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因为待会儿要和莫刚接触而感到紧张。   看到夏孤寒进来,梁汝清也没站起来,就吊儿郎当地朝夏孤寒摆了摆手,笑着喊人,“夏老板。”   站在铁面身边的张景林立马立正站好,声音清脆响亮,“夏老板,中午好。”   夏孤寒点了点头,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他还没开口问,梁汝清就直接说道:“莫刚今天早上联系我了,说是想和任学礼见一面,让我跟着一起去。”   梁汝清大概能猜到莫刚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想通过兄弟俩的反应,看看这其中有没有诈。这个戏的难度就上来了,太过了惹人怀疑,他克制了,也不好。就很考验梁汝清的演技。   不过梁汝清但不觉得有什么困难,反倒有些跃跃欲试,这可比对着摄像头,可以再来几次的演戏有趣多了。   “任学礼那边准备好了,”夏孤寒靠在顾晋年身上说道:“你待会儿直接去任家接任学礼。”   梁汝清的演技夏孤寒可以放心,这不,夏孤寒才刚给他换上任学博的脸,他整个人就变了。   至于任学礼那边,夏孤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能走到任学礼现在这个位置,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我这就去接我亲爱的弟弟。”“任学博”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眼中却恶意满满,特别是“亲爱的弟弟”这五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给人一种阴寒之感。仅仅五个字,就能让人深刻地感觉到“任学博”对弟弟充满了不甘心和仇恨。   直到“任学博”离开,特意被铁面叫进来的张景林还有些目瞪口呆。要不是亲眼看到夏老板给梁影帝换了一张脸,张景林真的会以为梁影帝是被任学博魂穿了。   铁面见张景林傻愣愣地看着门口,没忍住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学会了吗?”   “没有。”张景林回答得倒是很干脆,尽管还怕他舅,但还是忍不住贫嘴道:“把我塞进电影学院学个三四年或许能学到一点点。”   铁面一板起脸,张景林立马闭嘴,还在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他也是乖觉的,以前是真的怕极了铁面,自从余非白的事情发生之后,张景林能感受到铁面对他的关心和爱护。于是敬畏之中,有多了一些对舅舅的亲昵。   张景林调皮了一会儿,才和夏孤寒汇报道:“夏老板,我已经把消息传给上面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那个人直接和视频,因为灯光的原因,我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但应该是满头白发,看起来像个老人。”   “老人?”   “对。”张景林重重地点点头,“被有点弯,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夏孤寒不再问了,坐在沙发上沉思了一会儿,末了拿出手机给雾州天师协会的副会长,也是夏孤寒的师父夏培河发了条信息。   【夏孤寒:师父,你最近有见到余北光吗?】   【这条gai最靓的老头儿: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天师协会了。】   应该说,余北光本就很少出现在天师协会,夏培河成为雾州天师协会副会长之后,见到余北光的次数屈指可数。   【夏孤寒:您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常出现的吗?】   这件事夏培河倒是有所了解,于是马上就回答了夏孤寒的问题。   【这条gai最靓的老头儿:三年前。】   【这条gai最靓的老头儿:你想见他?为师给你想想办法?】   话是这么说,但余北光这些年一直挂着雾州天师协会会长的职位,却很少参与雾州天师协会的管理事务,他不主动出来,夏培河其实也没办法联系到人。   夏孤寒知道这一点,手指敲击着手机,回了信息。   【夏孤寒:不用,我就问问。】   然后他就看到夏培河回了一个熊猫头表情包。   【这条gai最靓的老头儿:加油你是最棒哒.jpg】   夏孤寒看着这个表情包,笑了一声。   他这个师父,总是走在潮流的最前线。   结束和夏培河的聊天,夏孤寒就听到顾晋年在他耳边说道:“那老头应该就是余北光。”   夏孤寒“嗯”了一声。   这一点其实毋庸置疑,之前器官交换的案子里,夏孤寒就见过所谓的“余大师”,确实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在座谈会见到余北光的时候,夏孤寒并没有把余北光和余大师等同起来。   后来怀疑的时候,夏孤寒只“余大师”是余北光特意伪装成老人的,好混淆视听。但现在看来,这并不是余北光的伪装,或许是因为某些原因,余北光成了老人。   这也就解释了三年前余北光为什么会只当雾州市天师协会挂名会长,极少出现在天师协会的原因。因为他成了老人,不再是之前的样子。   至于余北光为什么会变成老人,夏孤寒心里隐隐有些猜测,无非就是为了“神明”,或许在降州抓到的属于“神明”的那一魄,最先很有可能就藏在余北光的身体里,余北光用自己的生命力温养他。   想到这里,夏孤寒懒懒地嗤了一声。   诡医的信仰确实“虔诚”,为了“神明”不惜伤害自己。   只是……   到底有多少诡医知道,他们信仰的“神明”并不是真正的夏飞星?   如果诡医不知道,夏孤寒期待看到他们信仰崩塌的那一天。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神明”并非夏飞星……   夏孤寒眯了眯眼,眸光中危光闪烁。   那么所谓的“神明”就是一场诡医针对夏飞星的阴谋,借着夏飞星的名头造神的同时,彻底污名化夏飞星。   诡医,到底是哪一种呢?   ***   莫刚这次和任学礼的见面,地点是莫刚选的,位于同州郊外的一座破旧的养老院里。这座养老院已经废弃不用了,自然没有人维护,院里杂草丛生,根本就没有下脚的地方。   现在已经是晚上,养老院早就断电了,四周黑黢黢的,唯有破旧大厅里透出一点烛光,仿若漂浮在虚空中的鬼火,不仅无法给人带来温暖,反而让人遍体生寒,瘆得慌。   夜风吹得杂草簌簌作响,为这寂静的夜色增添了一丝诡异感。   有两束灯光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养老院的门口,不一会儿后,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他们的关系似乎不是很好,全程连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走在前面的人,嘴角甚至噙着阴鸷的笑意,眸色深深。   这两人自然是“任学博”和任学礼兄弟俩。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废弃的养老院,“任学博”似乎不满意这里的环境,嫌弃地皱皱眉头,不过到底忍住什么都没说。   倒是任学礼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整个人看起来也很儒雅,背脊挺拔,目光清润,仿佛置身于宴会大厅,而不是一座破财的废弃养老院。   兄弟俩一站在一起,谁优谁劣一目了然。   养老院的大堂点着一根白色的蜡烛,烛火在夜风中轻轻跃动着,成了养老院唯一的光源。莫刚就坐在蜡烛旁,跃动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变大,静悄悄地投射在身后仿若印着血迹的墙壁上,像极了一个鬼影,给人心理上的压迫。   任学博脸上写满不适,最终还是没忍住说道:“黑蛇,你怎么选了这么个鬼气森森的地方?要是没钱和我说一声就是,这点钱我还是出得气的。”   莫刚没理会任学博,而是抬头借着微弱的烛光打量任学礼。   任学礼很淡然,迎上莫刚的视线之后,轻轻地朝他点头示意,也不在乎自己身上的高顶会不会被这里的环境弄脏弄坏,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席地而坐。   任学博见没人理自己,“哼”小了一声,到底不说话了,但最终还是没坐下。   他是任家的继承人,自然要有继承人的尊严。   莫刚抬头看了任学博一眼,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这两兄弟站在一起,简直高下立判,难怪任家老爷子不愿将家产交给任学博,   不过这都不是莫刚要关心的,他垂眸,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任先生想见我?”   任学礼淡笑道:“黑蛇先生应该懂我的意思。”   两人像是打哑谜一样,面上皆带着客气疏离的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哪里是想见你?”偏偏有人要打破一些心照不宣,阴阳怪气地说道:“黑蛇,你还不够格和任大老板谈合作。”   这会儿的任学博就像是一只敏感的刺猬,遇到和任学礼相关的话题总要刺上一刺,然后装作一脸无所谓,我不关心。   任学礼这个做弟弟的处处压任学博一头,任学博心里早就不满了,他也不直接搞破坏,就阴阳怪气地拱火,挑起任学礼和莫刚的矛盾,好让这场交易无疾而终。最好还能让莫刚恼了任学礼,进而让上面出手杀了任学礼一家。   这一招并不高明,谁都能看得出来。   莫刚又睨了任学博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打量,按理说任学博不会这么傻,把自己的目的这么明晃晃地亮出来。   任学博任由莫刚打量,一点心虚的情绪都没有,只有视线在任学礼身上划过时,会透出一点着急和阴狠。   任学博是真的急了。   他怕任学礼和上面达成交易,再次压了他一头,可又想不出其他办法阻止,也就只能这么阴阳怪气几句。   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莫刚心下了然,没理会任学博的挑拨,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任学礼身上,“我自然清楚任先生的意思,但在此之前,任先生是否告诉我,为什么会答应和我们合作?毕竟,以任先生的口碑来看,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任学礼无甚所谓地说道:“营造一个好口碑并不难,不过是做戏给别人看。至于为什么答应和你们合作?”任学礼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又有谁嫌弃钱多呢?”   话是这么说,但莫刚并不相信任学礼。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听说任学博拿捏住你的弱点,才让你答应和我们合作的?”   回答是的话,就和之前说的话相矛盾了。   “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任学礼的脸庞隐没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语气里却充满了不屑,“我愿意,她就是弱点,我不愿意,她什么都不是。”   任学礼并没有隐藏自己的弱点,直白地表示出自己的弱点是孙女,但又适当地表示出,这个弱点其实拿捏不住他,会答应合作,不过是为了利益。   莫刚听懂了,不着痕迹地看了任学博一眼,果然看到他脸上来不及掩藏的气急败坏。所谓的拿捏住任学礼的弱点,不过是任学博吹牛的结果罢了,无非就是想要放大自己的功劳。   任学博轻嗤了一声,干脆眼不见为净,转身走出养老院,但又没离得太远,就站在门口,还是可以把任学礼和莫刚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   养老院大堂里的对话继续。   莫刚终于退了一小步,“上面也不是不愿意见任先生,但任先生总要拿出自己的诚意。合作嘛,自然要以诚相待,任先生是生意人,自然比我懂。”   他笑得很客气,却是一副自信满满地模样,心里已经默认任学礼会献上自己的诚意。毕竟“神仙散”这个生意,不仅一本万利,暂时还没有法律风险,只要不傻,都能看到其中的商机。   任学礼是个生意人,也是个聪明人,肯定懂得这其中的道理。   然而接下来,任学礼的反应却出乎莫刚的意料。   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莫刚,不可一世地说道:“黑蛇你要知道,这桩生意主动权在我,而不在你背后的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他们着急想推广神仙散,除了我,全国上下又有谁有能力做到这件事?所以,该给出诚意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上面的人。”   莫刚愣住了,实在想不明白任学礼怎么敢说出这种话来?   紧接着,就听到任学博愤怒地质问:“任学礼,你算什么东西?真以为能赚几个钱就了不起了?今天就算没有你这个任学礼,全国上下还有张学礼,王学礼!呸!真把自己当个东西!”   任学礼面色不改,“那黑蛇先生就另请张学礼、王学礼吧,终究是我们无缘了。”   话落,拂袖而去,不带一丝留恋。   作者有话要说:  梁.拱火小天才.汝清:打起来!打起来! 第195章 真正诱饵   直到任学礼的背影彻底融入夜色之中, 莫刚才彻底回过神来,也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什么事。他一脸阴鸷地看向任学博,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 “任学博, 你是故意的!”   任学博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任学礼越过自己和上面接触?于是就故意在他和任学礼之间拱火, 最好让任学礼和上面的合作直接泡汤。   “他的态度你没看到吗?”任学博一点都不惧怕莫刚,下颌微抬, 把话说得冠冕堂皇:“他以为他是谁?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黑蛇啊黑蛇, 要是真让他和上面联系上了, 同州还有你的立足之地吗?到时候, 你和我一样,都会沦为上面的弃子。我这么做, 为的还不是你和我?”   莫刚对任学博的说法嗤之以鼻,他哪里不知道任学博的私心?   任学博见莫刚不接岔,略显嘲讽地说道:“说到底,你我都是上面的狗, 我愿意牵着我们的绳子掌握在上面的手里,可不愿意它掌握在任学礼手里。”   这话说得难听, 却话糙理不糙。都是给人当狗的,起码要给自己一个选主人的机会不是?   “任学博, ”莫刚冷眼看着任学博,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声音里充满了讽刺,“你既然把自己当成一条狗,那就最好做一条听话的狗,上面让谁牵绳,你都得受着。若是坏了上面的事, 上面想让你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过也是动动手指的事。”   莫刚上下打量了任学博一眼,像是在看一个傻瓜,很没有感情地建议道:“希望你可以以大局为重。”   话落,不给任学博任何反驳的机会,“哼”了一声,拂袖而去。甚至于,在莫刚的眼里,任学博已经成了一个死人了。   也不知道谁给任学博自信,认为自己可以左右上面的计划?正如任学博自己所说,他就是上面的一条狗,上面让他对谁摇尾乞怜,就算对面是不死不休的仇人,他也要收起爪牙,低下头,亲自打碎自己的脊梁骨,趴着讨好对方。   任学博看着莫刚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狠狠地“呸!”了一声,满眼阴鸷。   夜色越来越深,窗外的寒风一吹,废弃养老院大厅里的蜡烛在风中挣扎了几下,到底没能抵御住风的威力,熄灭了。   唯一的光源消失,黑暗瞬间汹涌而来,将任学博吞没。   任学博僵了僵,连忙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借着微弱的光走出废弃养老院。   外面的空地上一辆车也没有,这里又偏僻,想要回去只能靠走。   梁汝清抬头望向天空,一片乌云溜溜达达地遮住月亮,夺走最后一点月光。   艹!入戏太深了。梁汝清满脸郁卒。   好在十几分钟后,任学礼去而复还。   上了车,感受着车内的灯光将自己完完全全地笼罩在内,梁汝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后座上。   任学礼一边调转方向盘,一边通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梁汝清一眼。看到那张属于任学博的脸,怪异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不过见到对方那般大松一口气的样子,任学礼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不紧张呢。”   话是这么说,但任学礼对梁汝清的欣赏和赞美也是溢于言表。   毕竟之前梁汝清的表现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其实今天是任学礼第一次见到“任学博”,第一眼看到对方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任学礼真的以为他就是任学博。无论神态还是动作,都像是和任学博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要不是提前知道些人是假扮的任学博,任学礼估计好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发现对方是假的。   简直惟妙惟肖,演得入木三分。   再来就是两人一起面对黑蛇时,任学博近乎完美的配合。在此之前,任学礼和梁汝清根本就没彩排过,一来两人都不知道黑蛇会是什么反应,二来梁汝清也说了,提前彩排的,总会显得太过刻意,还不如到时候随机应变。   当时梁汝清还说,让任学礼尽管按照自己的节奏发挥,他会在旁边做好配合。   现在看来,梁汝清并没有说大话,他真的配合得很好。   梁汝清拿出手机打游戏,还算谦虚地回了任学礼一句,“我是个演员嘛。”   演技和临场反应都是演员的基本素养,就算不是在镜头下,他也不能辱没了“演员”这两个字。   任学礼的投资覆盖很广,也有一些娱乐圈的项目,对这个圈子还算有一定的了解。闻言,笑了笑,语带赞赏地说道:“现在很少有你这样的演员了。”   梁汝清只是笑笑,没接这个岔。   外界环境如何他不做评价,他只要做好自己就行,然后总有人能从他身上看到一些东西,能有所启发最好。   任学礼见梁汝清没回答,便猜到他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就沉默地把车开回市区。   倒是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梁汝清收起手机,忽然问了一句,“任先生,你说他们会上钩吗?”   “上赶着不是买卖,”任学礼淡淡一笑,面上一派儒雅自信,“急的不是我们。”   梁汝清听出任学礼话里的胸有成竹,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任学礼是生意人,这方面,任学礼才是专家。   ***   莫刚回去之后,马上把废弃养老院发生的事汇报上去。他现在是一点儿都不怀疑任学博和任学礼兄弟俩了,如果两人真的想要挖坑的话,就不会把他往外推。   消息传递上去差不多半个小时后,莫刚收到了来自上面的回复。   【。:单独去见任学礼。】   也就是说,上面的意思是让莫刚越过任学博,独自和任学礼见面。   莫刚领会上面的意思,又传来一条消息。   【。:可以尽可能满足任学礼提出的条件。】   看到这条回复,莫刚的双眼骤然瞪大,有些惊讶。确实没想到上面那么看重任学礼,又想了想任学礼如今的商业版图,就什么都明白了,确实只要和任学礼达成合作,“神仙散”就能够迅速在国内推广开。   这也是任学礼的底气所在,全国上下还真只有一个任学礼,没有张学礼王学礼之流可以替代他。   莫刚想明白这一点后,并不像任学博那样表现出嫉妒情绪,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只有绝对听话的狗,才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黑蛇:是,我知道了。】   莫刚收敛心中所有想法,给了上面回复。就在他以为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上面又突然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这条消息的内容包括一个时间和地点。   莫刚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又有一条信息过来了。   【。:你把时间地点告诉任学礼,我亲自见他一面。】   莫刚再次感到惊讶,完全没想到上面的人竟然想亲自见任学礼一面!要知道,这么多年了,要不是因为儿子,他连上面的人都见不到!莫刚心思难免有些波动,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发了一个“好”过去。   至始至终做一只听话的狗。   另一边。   老人看着电脑里joker两天前发来的消息,浑浊的眼睛里有流光涌动,激动的情绪难以掩饰。   【joker:师父,我研究出子蛊摄取灵魂,而不伤灵魂的办法了。】   【joker:而且我还找到一种母蛊,可以无限繁殖子蛊,并且它精神力强大,能有效控制全部子蛊。】   老人盯着这两条消息看了许久,一会儿之后,他手指颤抖地在电脑上敲下回复。   【。:三天后,老地方等我。】   既然要去老地方,那他也不介意绕到同州去会一会任学礼。   ***   “夏老板!上钩了!”   苗盈盈看到电脑里的信息,差点从位置上跳起来。自从夏孤寒冒充joker给他师父发消息,已经过去两天了,可消息就像是石沉大海了一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让苗盈盈总是忍不住怀疑,余北光是不是有所察觉?所以才无动于衷,不仅没有回复信息,甚至还打算放弃joker这个徒弟?   好在现在终于回消息了,而且看样子,余北光并未察觉到不对劲。   夏孤寒听到苗盈盈的话后走了过来,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看着“老地方”三个字陷入沉思。   “老地方是哪里?”苗盈盈同样不知道。   一会儿之后,夏孤寒开口说道:“小河镇。”   当年钟小兰和莫刚离婚之后,钟小兰带着joker在小河镇居住过一段时间。正是那段时间,莫刚找到joker,并带joker认识了余北光。   关押钟小兰的那间废弃民房,是joker从小学习巫蛊之术的地方,也是joker现在的蛊虫培育房所在。   所以这个“老地方”,只能是小河镇。   苗盈盈觉得有道理,转而问夏孤寒,“夏老板,我们是不是要在小河镇布防?”   等余北光一踏进小河镇,就可以将他抓获。   夏孤寒却是摇摇头,意味不明地说道:“不用,留着他还有用。”   余北光才是真正的诱饵,夏孤寒还想顺着余北光这条线,抓到真正隐藏在他背后的大鱼。   “老鬼,”夏孤寒转头看向顾晋年,“还有三天的时间,你来得及吗?”   顾晋年点头,成竹在胸:“足够了。”   苗盈盈虽然不知道夏孤寒和顾晋年在打什么哑谜,但也知道,夏孤寒既然都这么说了,肯定有了十足的计划,便不再询问,只等计划实施的那一天。 第196章 摄取生魂   小河镇。   香云市的班车停在小河镇的客运站, 乘客陆陆续续从车上下来,最后一个下车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看看起来年纪很大,但身体很硬朗, 慢吞吞地走在人群中, 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车站门口都是招揽客人的三轮车, 老人避开热情的三轮车师傅,双手背在身后, 独自走在小镇还算热闹的街头, 最后估计是觉得累了, 在一家便利店的门口停下, 向店家讨要了一条椅子,坐下休息。   小河镇人口就那么多, 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眼熟,店家却从未见过老人,给老人递水地时候顺便问道:“老人家,之前怎么都没见过你?来探亲的?”   老人一边道谢一边接过店家递过来的水, 喝了一口后,回答道:“就过来走走。”   店家还想说什么, 忽然对上老人浑浊的双眼,眼神开始变得麻木涣散。   紧接着, 老人粗哑的声音想是有魔力一般,在店家的耳边响起,“这几天有没有外人来小河镇?”   店家呆愣地摇头,说出最真实的答案,“没有,开往的大部分都是镇上的人。”   小河镇是个很不起眼的小镇,并不是旅游小镇, 也没用什么特色的地方,每年除了探亲,很少有人会来小河镇。便利店就建在小河镇最热闹的入口,如果真的有大批外人来到小河镇,整天坐在便利店看点的老板是最清楚的。   老人又问了一遍,店家的答案还是一样的,老人这才站起来,又背着手慢悠悠地离开。   直到老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便利店老板的眼中才恢复神采,他迷茫地看了大街一眼,有点想不起来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奇怪,我刚刚在和谁说话来着?”   老板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莫名地回到店里,手里还拿着一个水杯。   翌日中午,老人又出现了。   他依旧慢吞吞、不慌不忙地走在小镇的大街上,一双浑浊呢眼睛四处打量着,确定没什么异常之后,才朝着小河镇的河岸走去。   十几分钟后,老人消失了,而河岸一间废弃民房呢门口却多了一个身披斗篷头戴兜帽的人。宽大的帽檐遮住了那人的容貌,亦看不出性别。   他伸手推开破败的木门,轻车熟路地里面走去,最先来到左边的屋子,并没有开门进入,是轻轻推了推,这间屋子的门就开了一条缝。   屋子很暗,只有几束灰蒙蒙的光从缝隙中透了进去,斗篷人通过门缝,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象。   屋子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大笼子,笼子里关着一个人,那个人趴在地上,头发凌乱,身上隐隐约约有虫子在爬行。   斗篷人盯着那个人看了一会儿,像是确定了什么之后,才收回视线,朝中间的堂屋走去。   还没走到堂屋,就听到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斗篷人转头看去,就看到一张满脸惊喜笑意的娃娃脸。   “师父!”joker惊喜地喊道,然后朝着斗篷人小跑了过来,不过在距离斗篷人两米远的位置忽然停了下来,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打量和怀疑的情绪。   斗篷人轻笑了一声,声音粗哑,“你在怀疑我?”   joker笑笑,“万事小心为上,这还是师父您教我的。”   毕竟谁也不知道斗篷下是人是鬼。   斗篷人屈指弹了弹,有东西飞向joker,joker伸手接住,摊开掌心看了一眼。   那是一只碧绿色的蛊虫,通体犹如翡翠一般,散发着独特的气息。   joker轻轻点了点蛊虫的头,虫子身上的翠绿色立马褪去,变得如玻璃一般透明。joker双手捧着透明的蛊虫送到斗篷人的面前,笑容里终于多了些真诚和恭敬,“师父。”   原来这是师徒俩确定身份的一种手段。   斗篷人收回蛊虫,点了点头,就算兜帽遮住了他的脸,却还是难掩语气中的急切,“你的蛊虫呢?让我看看。”   joker眼睛很亮,看着斗篷人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崇拜和濡慕之情,他就像是一个急需得到认可的孩子一般,迫不及待地将斗篷人请进堂屋。   堂屋的光线并不好,潮湿阴暗,不时传来“嘶嘶”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目之所及都是蠕动的虫子,各式各样的,十分瘆人。   joker和斗篷人却对这样的景象见怪不怪,安然地置身于蛊虫之中。joker进到堂屋后,就马不停蹄地拿出一个黑色的瓶子,递到斗篷人的面前,声音里充满了期待,“师父,这就是母蛊。”   joker所说的母蛊是一只通体黑色的小拇指大小的蝉状蛊虫,它悄然无声地蛰伏在黑色的瓷瓶里,下腹不断抖动,无数的虫卵从生殖器排了出来。   虫卵很小,单个的话肉眼根本看不见。但是母蛊一次性可以下很多虫卵,便聚集成红彤彤的一坨,覆盖了三分之二的瓶子高度。这些红彤彤的虫卵似乎还在轻轻蠕动着。   “这些虫卵一旦进入人体就会自行孵化成为子蛊,而后直接寄生在人的灵魂中,一经过母蛊召唤,子蛊就能带着人的生魂脱力肉体,带到母蛊身边。”joker为斗篷人介绍蛊虫,语气十分兴奋,“最重要的是,母蛊并不需要进入宿主的身体。”   斗篷人打量着瓶子里的小小蛊虫,兜帽下的目光一片深沉,他其实能够感觉到母蛊身上传来的极其阴寒的气息,仿佛能直接渗进人的骨髓。如果这对子母蛊真的如joker所说的一般,那么对他们之后计划的实行有很大的帮助。   斗篷人眸光涌动。   joker见师父不说话,颇为急切地说道:“师父,为了实验子蛊的力量,我提前在一些人身上下了子蛊,这就让母蛊将子蛊召唤回来。”   话落,只见joker的手轻轻碰了碰母蛊的翅膀,下一秒,蝉翼一般的翅膀就发出有规律的震动,传出人耳无法捕捉的声音,顺着空气扩散。   “我暂时还没检测出母蛊的召唤范围,但覆盖整个香云市是没问题的。”joker说道。   同一时间,堂屋的门口传来一些轻微地响动,joker眼睛一亮,“师父,它们回来了!”   joker立马朝庭院看去。   冬天是没有蝉的,但是此刻,却有几只蝉飞向河岸上的废弃民房里。人类的肉眼只能看到这些蝉,但在开了天眼的天师眼里,这些蝉却不仅仅是蝉那么简单。   它们的身上都勾着一个人影,人影目光呆滞浑浑噩噩地随着蝉走进民房里。午后的阳光为它们镀上一层金光,看起来虚幻又脆弱。   这些人影都是子蛊勾回来的生魂!每个生魂都非常完整,并没有因为骤然离体而受到伤害。   斗篷人自然是看到这些生魂了,他一挥手,生魂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一样,纷纷涌向斗篷人。须臾之间,这些生魂化作淡黄色的火焰,在斗篷人的掌心上跃动着。   而后,斗篷人便将淡黄色的火焰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将生魂里最纯粹的灵魂之力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斗篷人久久没有动作。   joker却看到斗篷人微微有些弯曲的腰背似乎一下子变得挺拔了,身上的气息也更加浑厚。就像一个老年人忽然回到年轻的时候一样,想来是生魂为斗篷人重返青春的能量。   许久之后,斗篷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愉悦而激动,“之扬,你做得很好!这次你立了大功!”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黑色瓶子,兜帽下眸光闪动,眼中的野心几乎要溢出来了。   “能帮得上师父,是徒弟的荣幸!”joker无不兴奋地说道。   斗篷人拍拍joker的肩膀,以作鼓励。   joker便顺势说道:“师父,我可以看看你长什么样吗?”   他的语气里有好奇,但更多的却是忐忑和几乎病态的恭敬。他只是想看看教导自己这么多年的师父长什么样,也想证明自己在师父眼里是可以信任的重要存在。   见斗篷人没回应,娃娃脸上的光立马黯淡下去,失落地说道:“原来师父还是不信任我吗?”   斗篷人目光沉沉地盯着joker看,将joker的所有情绪都看在眼里,轻轻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没有摘下兜帽,“师父相信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joker张张嘴还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我知道了。”只是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捏成拳头,努力克制胸口涌动的情绪。   斗篷人也没安慰joker,又一次拍拍joker的肩膀,举步离开。   走到门口,还转过身看了joker一眼。再转身的时候,一道不屑的轻嗤散在午后的暖风中。   只是一个人蛊罢了,谈何信任?   待斗篷人离开民房好一会儿之后,一阵风吹过,民房庭院里人高的杂草在风中晃动着。屋子里的笼子还在,可里面的人却已经消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而堂屋里,隐忍的“joker”松开了紧握的双手,身体抽条,一下子长高了将近二十厘米,脸上略显稚嫩的五官也消失了,换上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正是顾晋年。   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在顾晋年的领域里,而joker,是顾晋年直接幻化出来的,他和斗篷人所有交流往来,也是根据领域感知到斗篷人的情绪而给出的正确反馈。   因为领域的作用,让斗篷人无意识地忽视了一些细节,这才没发现joker已经不是原来的joker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晋年:演技不够,实力来凑。 第197章 重归天地   两天后, 莫刚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直接来到任学礼的办公室里。   等任学礼开完会回到办公室,看到办公室里的不速之客, 挑了挑眉, 一点都不惊讶, 神情平淡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上面要见你。”莫刚悠哉悠哉地坐在任学礼的办公椅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办公室的主人呢。   任学礼并没有表现出多惊讶或者受宠若惊的情绪, 面色淡然地坐到会客区的沙发上, 慢悠悠地泡茶。   无论是之前的一次见面还是现在, 任学礼都没有一点急切的情绪, 仿佛“神仙散”的生意于他而言确实是可有可无。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无甚所谓, 他的商业版图已经足够大了,对“神仙散”是有兴趣,但这个兴趣还不至于让他放下尊严屈居人下。   任学礼将自己的意图表示的很明显,莫刚不由得挺直了背脊, 深深地看了任学礼一眼。而后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任学礼身边, 嗤笑了一声,“任学礼,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上面对你客气,是看得起你。你若不愿意配合,上面有的是法子逼你就范。”   正好泡好一杯茶,任学礼拿起茶杯朝莫刚敬了敬,看起来不为所动。   莫刚“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等任学礼坐回到办公椅上时,电脑像是得了感应一般, 黑漆漆的屏幕上忽然涌起一段鲜红的血字。   内容是地址和时间,想来是莫刚上面的人约他见面的地方。血字是对任学礼的威胁,希望任学礼可以识时务一点,到时候准时到指定地点见面。   任学礼盯着那行血字看了许久,好一会儿之后才站了起来,拿上车钥匙,目的地就是血字上的地点。   莫刚并没有走远,等任学礼进入电梯后,他从角落里站了出来,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任学礼直到半夜才回到家。从中午到半夜这段时间,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见了睡,只是回家的时候,面色有些沉凝。   客厅的灯还没亮着,这是家人特地为他留的灯光,黑沉的目光在触及这些灯光时,划过一丝暖意。   “爷爷。”   低哑阴恻恻的声音在楼梯的方向响起,任学礼抬头看去,便看到三颗毛茸茸的脑袋从楼梯口冒了出来。同时,任学礼在三双琉璃一样的眼睛里看到关心之色。   心彻底软了,任学礼笑着朝一二三招招手,等三只小的过来的时候,他伸手把它们抱进怀里,“你们怎么还不睡?”   “等爷爷回来。”大一抬头冲着任学礼甜甜地笑道。   它们知道任学礼和夏老板合作了,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肯定是有危险的。   大二和大三在任学礼的怀里拱了拱,学着大人哄孩子的语气说道:“爷爷不要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大三:“小老板和老鬼超级超级厉害,他们会保护好大家的。”   任学礼闻言愣了一下,而后笑了,“是的,我相信夏老板。”   沉重的心情已经彻底放松了,既然夏孤寒打算那么做,势必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他能做的,就只有好好配合。   ***   夏孤寒第二天一早便得到任学礼的消息,知道任学礼已经接触过诡医,并且一周后,会从诡医手里拿到第一批“神仙散”。   不用想,这一批“神仙散”里定然加了顾晋年送给他们的“子蛊”。   现在,网已经全部撒下,静静等待收网就可以了。   不过表面功夫该做的还是要做,夏孤寒并没有从同州撤离,让同州特殊部门还是维持着查案的日常,以迷惑诡医。   时间也走到二月,再过两天就是除夕夜了。   夏云开也知道夏孤寒这个案子没结束无法回覃州过年,再加上他还是有些忐忑夏孤寒问身世的事,犹犹豫豫地没给夏孤寒打电话,甚至连信息都没发。   直到除夕前一天,夏云开忽然在自己书房的书桌上看到一张飞往同州的机票。   后来问夏云正才知道,机票是缪荇送过来的,不仅有夏云开的机票,还有夏家其他人的,包括小路易在内。   “缪族长的意思是说,既然孤寒无法回来过年,就我们一家人去同州陪他一起过年。”夏云正完整地转述了缪荇的话,然后又哈哈笑道:“家主,我觉得可行。反正我们家又不是很重视仪式,去同州过个年也可以啊。”   见夏云正还在犹豫,夏云正使出杀手锏,“家主,你算算,孤寒多久没回来了?以后估计也不常回来,你这个做父亲的,难道不应该主动一点?”   夏云开没应。   事情当然没有夏云正想得那么简单,缪荇嘴上说着顺其自然,这会儿却给他买了这前往同州的机票去见夏孤寒,还不是想逼着他面对夏孤寒,顺便把真相告诉夏孤寒吗?   夏云开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叹了一口气,拖鞋一般地说道:“行,去同州过年。”   夏云正像个小孩儿一般,欢呼了一声,然后把小路易抱了一起来,“要去同州见你孤寒哥哥了,你高兴吗?”   小路易湛蓝色的眼睛很亮,重重地点点头,“嗯!”喜悦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同州,夏孤寒还不知道夏家人会来同州过年,不过在迎来夏家人之前,夏孤寒的酒店套房里来了另外一个客人——任靖萧。   自从任学博和黄家人相继落网之后,便再也没人伤害任靖萧,他身边的危险已经完全消失。这段时间,又有周警情在给他治病,任靖萧的身体也渐渐好了。   然后,任靖萧就感觉到一直以来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好像要离他而去了。   于是任靖萧急了,只能拜托周警情搭桥牵线,引荐他来见夏孤寒,想请夏孤寒帮他留住“那个人”。   夏孤寒听完任靖萧的描述,对上任靖萧充满希冀的目光,很残忍地摇摇头,“她回到她该去的地方了,谁也留不住她。”   任靖萧的目光马上黯淡下去,沉默了一会儿后,再次问道:“夏老板,我能知道她是谁吗?”   夏孤寒依旧摇摇头,“那个人”并不想让任靖萧知道自己是谁,所以夏孤寒完全尊重她的意见。   “我知道了。”任靖萧的语气很失落,但最后还是笑了,眸光发亮,“如果可以,请夏老板帮我转告她,我会过得很幸福,让她……不要担心。”   “好。”夏孤寒终于点头了。他的视线却落在任靖萧的身后,那里有一道人影盯着任靖萧看,眼中满是留恋和不舍。随着时间的流逝,人影越来越淡,最后化作光尘融入窗外洒落的阳光中。   任靖萧离开夏孤寒的套房,直到房门关上,确认没人看得到自己的时候,任靖萧才把脸埋进手掌里,肩膀轻轻耸动。   好一会儿后,他才重新抬起头,拭去脸上的泪水,努力笑着离开。   客厅里。   夏孤寒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整个身体笼进日光中。其实他刚刚没和任靖萧说时候,“那个人”并不是去该去的地方,而是彻底消失了,魂魄化作光尘,重回虚无。   “他应该猜到了。”夏孤寒和顾晋年说道。   顾晋年“嗯”了一声,毕竟这世上拼着自己的灵魂不要而去护着任靖萧的人,只能是那一个——任靖萧的母亲,褚榕。   当时顾晋年和夏孤寒意识到保护任靖萧的厉鬼一直都在任靖萧身边的时候,就去查了一些任学博和褚榕的事情。   任家和褚家算是商业联姻,但褚榕并不想嫁给任学博,为此还去求了任学礼帮忙。任学礼知道任学博为何要坚持娶褚榕,无非就是想借褚家一分力,压制任学礼,从而得到任家的继承权。   任学礼本就无意成为任家的继承人,便答应帮助褚榕,于是主动退出任家,出走任家,白手起家。任学礼以为没了自己这个“威胁”,任学博便不再执着于和褚家联姻。没想到任学博像是魔怔了一般,为了娶到褚榕,不惜对她下药,让生米煮成熟饭。   那个时代,对女孩的清白看得很重,褚榕失了清白,无奈之下只能嫁给任学博。婚后任学博因为褚家的关系,对褚榕很是温柔体贴。   但显然,任学博的野心不仅仅止于此。   褚榕有个哥哥,还算出色,是褚家的继承人。而任学博当年为了从褚家手里抢到一笔生意,就通过黑蛇让褚榕的哥哥染上毒瘾。   这件事是任学博和黑蛇认识的契机,也是黑蛇拿捏在手的把柄。   吸毒让褚榕的哥哥很快堕落下去,生生把父亲气死不说,还让褚家的家业迅速落败,任学博从其中拿到不少好处。   之后任学博和褚榕离婚、褚榕出国等一系列事情,恐怕都是任学博一手策划的。事实上褚榕不仅没有出国,极有可能因为发现了任学博的阴谋,而被任学博毁尸灭迹了。   褚榕自然想报仇,却一直都没找到机会。其实她心里还有一个更深的执念——保护儿子。所以在看到任学博想要杀害任靖萧,给任靖萧下毒时,褚榕立马放弃报仇,以自己的灵魂为祭,化作保护任靖萧的愿力,一直守护着任靖萧。   现在任学博已经伏法,任靖萧身边的隐患消失,褚榕的执念自然也跟着消失。但她的灵魂全部化作守护任靖萧的力量,如今执念消失,她也无法堕入轮回,只能重归于天地。   这些年,她一直在任靖萧身边,却不是以魂体的方式,而是以一种让自己魂飞魄散的方式守护着儿子。 第198章 神魂有失   转眼就到了除夕。   因为大网已经洒下, 这个除夕夏孤寒并不忙碌,悠悠哉哉地在床上躺到了大中午,吃过午饭后准备出去逛一逛的时候, 接到夏云正打来的电话, 这才得知夏家人已经抵达同州市, 现在正从机场赶往酒店的路上。   结束通话的时候,夏孤寒还有点迷茫, 对着顾晋年眨眨眼。   本来以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春节, 忽然来了这么多人, 夏孤寒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顾晋年揉揉他的脑袋, “怎么了?”   “没事。”夏孤寒摇摇头,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接受和夏家人一起过春节的事了, 心里有些暖,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于是出去逛逛的计划取消,夏孤寒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和顾晋年一起去酒店大堂等人。   春节正是旅游旺季, 大堂里人流往来如织,夏孤寒就坐在角落里。大概半个小时过后, 夏家一行人鱼贯进入酒店,小路易第一个看到夏孤寒, 便像炮弹一样朝夏孤寒冲过来,不过并没有冲进夏孤寒的怀疑,及时在夏孤寒的面前停下来,仰头看着他,湛蓝色的眼睛里充满神采。   “哥哥!”小路易声音清脆地叫了一声。   这段时间他在夏家过得很好,整个人看起都开朗了不少。   夏孤寒微微笑道:“长高了。”   小路易就抿着嘴笑,眼睛里满满都是对夏孤寒的崇拜之情。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其他人也过来了。让夏孤寒有些惊讶的是缪荇在其中,对上夏孤寒的目光,她温柔地点点头,并没有其他情绪。   倒是夏云开眼神复杂,给夏孤寒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夏孤寒大概能猜得出夏云开心里的想法,对夏云开笑了笑,夏云开明显愣了一下。   大堂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一行人简短的寒暄过后就去前台开了房,一起往楼上走。   到了晚上,直接在酒店订了一桌年夜饭,一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了个节。   只是吃年夜饭的时候,夏云开不时看夏孤寒一眼,等夏孤寒看过来的时候又移开视线。谁都看得出来他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夏孤寒吃到一半忽然放下筷子,“我去个卫生间。”   他没让顾晋年跟着,自己朝包间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转头看了夏云开一眼。   这一眼正好对上夏云开的视线,夏云开垂眸,手指紧紧捏着筷子,好一会儿之后才站起来,面不改色地对其他人说道:“我也去一趟卫生间。”   其他人大概猜到父子俩有话要说,也没戳破夏云开,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不受影响。   唯有小路易不知道大人之间的心思,懵懵懂懂地说道:“伯伯去卫生间为什么要带筷子去呀?”   众人这才发现,夏云开竟然捏着筷子就出去了。缪荇不客气地笑了,跟着无奈地摇摇头,夏云开也太紧张了吧?   其实真相可以由缪荇出面和夏孤寒说,缪荇也不在意这一点,只是她坚持要让夏云开和夏孤寒开诚布公,一来是想让夏云开直面这件事,二来也是想让他和夏孤寒调整一下关系。不管两人是不是父子,关系总是僵着、别扭着总是不好。   ***   夏孤寒出了包厢后,并没有前往卫生间,而是走到酒店走廊尽头的阳台上。   沁凉的夜风裹挟着街道热闹的人声传入夏孤寒的耳中,楼下的道路张灯结彩,行人摩肩接踵,一派春节来临热闹的景象。   夏孤寒懒洋洋地依靠在阳台的墙壁上,没多久就听到一道熟悉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脚步声并不像夏孤寒印象中的那么干脆,反而有些踌躇犹豫,一段很短的距离,似乎要走很久。   夏孤寒并没有催促,眉眼慵懒地盯着楼下灯红酒绿的繁荣,难得有耐心。   好一会儿之后,那道脚步声终于在夏孤寒身旁停下,夏孤寒转头看到夏云开,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喊了一声“爸。”   夏云开眉头微微一皱,到底还是接下了这个称呼。   夏孤寒没让夏云开退缩,喊了人之后,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是夏飞星。”他的语气很笃定,没带任何疑惑。   “嗯。”夏云开点头。   夏孤寒继续问道:“我并不是夏飞星的转世,而是你们同顾晋年一起复活了我?”   没等夏云开回答,夏孤寒继续抛出自己的猜测,“正因为我是夏飞星复活,所以您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真正身份,怕所谓的复活之术为我引来不必要的纷争?”   既然夏孤寒话都说到这里了,夏云开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略有些复杂地说道:“你猜得没错,你确实不是夏飞星的转世,你就是夏飞星。”   让人死而复生,这个能力太过逆天,一旦被外界知道,夏孤寒将会永无宁日。夏云开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不愿意让夏孤寒的天才之名传出去,让人将夏孤寒和夏飞星联想在一起。他宁愿夏孤寒成为一个默默无名的人。   可世事难料,夏云开没想到消失了几百年的顾晋年会找到夏孤寒,而“神明”的案子总会撞到夏孤寒手里。于是一切夏云开想要掩饰的东西都渐渐暴露出来。   尽管夏孤寒知道夏云开的想法,也知道夏云开是想让他拥有一个平凡的人生,但还是不得不说一句,“爸,你想多了。”   他现在可以说是在天师界大放异彩了,然而真正把他和夏飞星联想在一起的人却很少。就算真的有,大概也只是猜测他是夏飞星转世,而不是夏飞星复活。   夏云开就是关心则乱,然后钻了牛角尖。   夏云开闻言一愣,而后摇头笑了笑,有些无奈地说道:“确实是我想多了。”现在事实已经证明这一点。   可夏孤寒忽然就盯着夏云开看,桃花眼里一片澄澈,仿佛能看透夏云开的内心。好一会儿之后,夏孤寒才悠悠道:“其实是因为我神魂的原因吧?”   “我神魂有缺,您怕我出事。”夏孤寒笃定道。   夏孤寒一直都知道自己缺了一魂,这缺失的一魂导致他懒,当然也有本身性格的原因,也让他的体温偏低,摸着不像是一个活人。   简而言之,夏孤寒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夏云开理智上知道夏孤寒并不是他的孩子,但到底是自己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情感上有所偏向和溺爱。他不知道神魂有失会让夏孤寒面临什么样的危险,也是为了不让夏飞星复活的秘密被发现,这才想尽办法要保护夏孤寒。   现在夏孤寒连这一点都猜到了,夏云开要是再隐瞒就显得有些矫情了。他正想说话,夏孤寒却突然伸手,把自己的手放在夏云开的手上。   一触碰到,夏云开便惊疑不定地看向夏孤寒,“你的体温……”   触手的不再是一片冰凉,而是温热暖和,和常人无异。   夏孤寒笑着点点头,桃花眼里溢满温柔,“我的神魂已经补足了。”   “……因为顾晋年?”   夏云开稍稍一思索,便有了答案。   “我的这一魂一直都在他身上。”夏孤寒肯定了夏云开的猜测,之前顾晋年之所以能找到他,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一魂的指引。   这段时间夏孤寒和顾晋年朝夕相处,顾晋年虽然没有记忆,却下意识地把这一魂输送回夏孤寒身上,只是这一魂和夏孤寒的其他神魂分离太久,无法彻底融合。   好在时光石出现了,有了时光之力的修补,夏孤寒的神魂才得以完全融合,夏云开担心的问题随之解决。   夏云开闻言紧紧握住夏孤寒的手,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仿佛能听到心里那块大石头落地的声音,儒雅的面容上扇动着激动之色。   夏孤寒却从夏云开的反应里看到不一样的东西,沉吟了片刻,问道:“夏……我之前的死,也和神魂有关?”   神魂有失是无法堕入轮回的,甚至连化鬼的机会都没有,死了就真的死了,哪里还有来世转生?   所以是因为这个原因,顾晋年才不惜一切代价要复活他吗?为的就是不让他消失?   夏孤寒心里有疑惑,却也有猜测,但这些疑惑和猜测都要夏云开一一解答验证。   到了这时候,夏云开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了,他松开夏孤寒的手,走到阳台边上,双手撑着栏杆,注视着遥远的夜空,缓缓开口,“你猜的没错,夏飞星确实是死于神魂的原因,但他不仅仅是神魂有失。”他的声音苍远空芒,透着不容忽视的伤感。   应该说,夏飞星的神魂千疮百孔,三魂七魄没有一处是好的,当初能活下来,并且成为惊才绝艳的天才人物完全可以说是个奇迹。   然而就算是奇迹,也无法扛过命运的轨迹。夏飞星拖着如筛子一般的神魂整整支撑了二十三年,才熬不住离开人世。   “我死后……”夏孤寒眼眸低垂,声音艰涩地说道:“顾晋年透支转世的生命力以及所有的功德,就为了复活我,对吗?” 第199章 无魂之体   从鬼王那里得知顾晋年曾经修复了阴阳两界的壁垒之后, 夏孤寒大概就猜到顾晋年为了复活自己到底牺牲了什么。   阴阳两界的壁垒一恢复,拯救的亿万苍生和阴魂,可以说是天大的功德, 然而夏孤寒却没有在顾晋年的魂体上看到任何功德。   夏孤寒相信顾晋年, 一个会重建两界壁垒拯救苍生的人, 成为鬼之后也不可能做有损功德的事。那么顾晋年的功德都去哪儿了?   再加上黄丙安曾在夏孤寒面前说过,顾晋年为了他放弃转世成人的机会。   综合这两点, 夏孤寒不满推断出顾晋年为了复活他, 所付出的代价。   他觉得顾晋年傻的同时, 却有不知名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 让他浑身发麻,心里更是满满当当的。   夏云开并不意外夏孤寒能猜到这一点, 沉吟了一会儿,干脆和盘托出。   “正如你所说,你……夏飞星死亡之后,顾晋年趁着夏飞星的残魂还未消失之时, 收回残魂。之后便用功德和余后几世的生命力包裹温养……”夏云开说到这里,不得不佩服顾晋年对夏飞星的心意。这些事全部记载在夏家的传承上。每一个夏家家主都能通过传承上那几段冷冰冰的文字感受到顾晋年对夏飞星的感情, “这几百年,夏飞星的残魂一直在夏家的禁地温养着, 直到二十七年前才恢复过来。但不知什么原因,你还是少了一魂。”   现在夏云开知道了,夏孤寒少的这一魂在顾晋年身上。顾晋年找到夏孤寒,这一魂自然就回到夏孤寒身上。   这些和夏孤寒猜测的差不多,可夏孤寒心里还有一个疑惑,“我的灵魂恢复了,那肉身呢?”   用生命力和功德温养出来的灵魂是生魂, 必须要有肉身作为依托。无论是夏家还是灵医,有祖训在,都不可能为了给夏孤寒提供一个肉身,而去占用别人的肉身。   “无魂之体。”夏云开说道:“你的肉身是用我和缪族长的精血一起培育出来的无魂之体。”   一旦有了母体,便会有转世的灵魂进入,投生为人。所以这些年,夏家家主和灵医一直有所联系,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为夏飞星的复活提供一个无魂之体。   经过几代人的研究和尝试再借助现代的体外受精技术,夏云开和缪荇培育了一颗受精卵。这颗受精卵最后经由灵医在体外由灵气孕育,最后形成一个无魂之体。   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无魂之体孕育而成的时候,夏家禁地里夏飞星的残魂同一时间修复完成。夏云开便带着夏飞星的生魂前往灵医处,将生魂灌注到无魂之体里。   这就有了夏孤寒的出生,除了比别人懒了一点之外,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缪荇虽然没有怀孕生子,但在一定意义上,她确实是夏孤寒的母亲。夏云开同理。   想要复活一个人何其困难?几百年,经过顾晋年、夏家和灵医十几代人的努力,夏飞星才得以复活。   夏飞星到底是灵医的创始人,若是让夏孤寒留在缪荇身边长大,外人会更容易将夏孤寒和夏飞星联想在一起。所以当时夏云开和缪荇商量了一下,让夏孤寒成为夏云开的儿子,在夏家长大。   至此,夏孤寒内心的疑惑和猜测得到解答和验证。夏云开对他复杂和矛盾的态度也有了答案。   夏孤寒并没有纠结于过去,他看夏云开的背影似乎有些伤感,走过去拍拍夏云开的肩膀,并没有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世,而改变称呼,“爸。”   夏孤寒能明显感觉到夏云开听到这声“爸”的时候,手下的肌肉明显地僵硬了一下。而后便看到夏云开猛地转头看向他,“你……”   眼睛里映着阳台的灯光,隐隐有什么在闪动着。   夏孤寒勾着唇角露出一个懒散的笑,俯身抱了抱夏云开,“爸,该回进去了。”   “……好。”夏云开愣了一下,跟着笑了。   事情说开了之后,什么也没发生,甚至因为夏孤寒的态度,夏云开反而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心里压着的沉甸甸的石头也消失了。整个人为之一轻,走路的脚步都有点飘飘然了。   ***   夏孤寒和夏云开相继出去,包间里的人大概猜到父子俩有话要谈。这对父子的关系在夏家人眼里一直是个谜,所以倒也有不少人担心父子俩会不会起冲突,吃饭的时候,时不时往门口瞄。   好在没过多久,父子俩就回来了,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包厢,姿态看起来并不亲密,但莫名让人觉得父子俩之间的某些隔阂消失了。   看来这次的谈话是良性的。   包厢里的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顿年夜饭吃的轻松又热闹,期间还和远在京市的夏孤江打了个视频电话,让在萧瑟北风中的夏孤江也感受一下过年的团聚和热闹。   年夜饭吃完,一家人一起出去逛了逛,一出酒店,大家就各玩各的,最后只剩夏孤寒和顾晋年手牵手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顾晋年现了形,一路上紧紧握着夏孤寒的手,倒也没人不识趣地上前和夏孤寒搭讪。   一人一鬼犹如普通的情侣一般,除了容貌气质太过出众了一点,太引人注目了点,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除夕的同州很热闹,夏孤寒和顾晋年漫无目的地走在人群中,被汹涌的人潮裹挟着来到一处河岸。   河对面正好有烟花展,一束束颜色各异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绽放,流光闪烁,照亮了五彩的夜空。   夏孤寒忽然转头看向顾晋年。顾晋年似有所感,同一时间转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   夏孤寒忽然笑了,声音很轻,又有些慵懒,“老鬼,我想吻……”   最后一个“你”字,淹没在顾晋年火热的唇舌之中。   之后,一人一鬼远离除夕的热闹,回到酒店中,在落地窗边,绚烂烟花的映照下,紧紧交融在一起。   自始至终,顾晋年都没问夏孤寒和夏云开说了什么,夏孤寒也没提。   在这一点上,两人都心照不宣,过去早就成为历史,他们只要紧握现在就好。   除夕这一晚,夏孤寒和顾晋年闹得很晚。闹着闹着,迎来了新的一年的曙光。   这就导致了夏孤寒大年初一这一天,直接睡到大中午才起床,起来的时候还能感觉到腰腹处传来的酸涩感。   他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醒了?”   顾晋年坐在不远处沐浴着阳光看小说,魂体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透明。   夏孤寒“嗯”了一声,趿拉着拖鞋进浴室洗漱。   套房的门铃响起,顾晋年收起手机去开门,是他掐着时间给夏孤寒定的午饭。所以等夏孤寒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餐厅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午餐。   昨晚闹得太厉害,夏孤寒确实饿了,话也顾不上说,就坐下开始大快朵颐。   等夏孤寒吃完,顾晋年才和他说起早上的事。   今天上午夏孤寒睡觉期间,有不少人来找夏孤寒。第一个过来的是小路易,他见夏孤寒还没醒,就神色蔫蔫地和夏云正离开了。好在后来一二三过来,几个小的挺久没见了,很快就玩到一起。   “之后,妈过来了。”顾晋年说道。   他对夏云开和缪荇的称呼按照夏孤寒对他们的态度走,所以还叫他们爸妈。   缪荇过来找夏孤寒有事,不过见夏孤寒没醒,也没让顾晋年去把人叫醒,反正和顾晋年说就等同于和夏孤寒说,没什么差别。   夏孤寒打了个饱嗝,问道:“她说了什么?”   “她觉得小路易不对劲,”顾晋年伸手过去帮夏孤寒揉肚子,“这次带小路易来同州过年,就是想让你看看小路易。”   夏孤寒闻言眉头微蹙,“小路易不对劲?”   “他使用灵气的时候,额头会出现一朵金红色的彼岸花。”   夏孤寒沉吟了一会儿,抬头看向顾晋年,正好对上顾晋年深邃的眼眸。   “你是觉得……”   顾晋年点点头,“有可能。”   并不需要清晰地表达出来,只要一个眼神,一人一鬼便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   夏孤寒瘫在沙发上任由顾晋年给他揉肚子,桃花眼中却满是深思之色,“还是要验证一下。”   看看小路易额头上那朵金红色的彼岸花是不是因为他的原因。   不过这件事可以暂时放一放,夏孤寒觉得缪荇来找他可能不仅仅因为小路易的事。这么想的,便这么问了,“妈还说了其他事情吗?”   顾晋年的声音一下子沉了下去,周围的空气似乎都为之停滞了,“有。”   “关于诡医‘神明’的事。”   在缪荇的话语里,不仅道明了诡医“神明”的身份,还说明了诡医和灵医还有夏飞星的恩怨。   除此之外,缪荇还怀疑,诡医高层的几个人,比谁都清楚“神明”是假的夏飞星。不过是打着夏飞星的旗号招揽“信众”罢了。 第200章 前尘往事   夏飞星是灵医的创始人, 缪荇这一脉的灵医传承里详细记载了夏飞星的事宜。   夏飞星原先并不叫夏飞星,他姓余。出生于当时的医药大家,余家。母亲姓夏, 是小家族夏家的嫡小姐。   余家势大, 家主看上夏姑娘的美貌, 不顾夏家的意愿,强抢了夏姑娘为妾, 两年后, 夏姑娘生下一个儿子。   母凭子贵的事并没有发生在夏姑娘身上, 反而因为她的儿子天生灵体, 导致母子俩的陷入危险之中。   那时巫蛊已经兴起,余家对巫蛊之术有所钻研, 因为夏飞星是天生灵体的缘故,余家马上就将刚出生的夏飞星炼成人蛊,人夏飞星成为蛊虫的容器。   夏姑娘不忍儿子受苦,在夏飞星三岁那年, 联系夏家,想偷偷带着儿子逃跑。不曾想, 事情却败露了。为了给夏姑娘和夏家一个教训,余家当着母子俩的面差点屠杀了夏家满门。   不仅如此, 为了逼震慑夏飞星,屠杀了夏家之后,余家又当着夏飞星的面,将夏姑娘活活打死。   从那之后,夏飞星就像是傻了一般,对外界不再有反应。   后来,余家又研究出鬼蛊, 想用鬼蛊统治天师界,而夏飞星就是最好的容器。夏飞星十岁到十六岁这六年,余家引了无数厉鬼进入夏飞星的身体里,这些厉鬼互相啃咬吞噬,最后形成鬼蛊。而夏飞星的灵魂就是鬼蛊最后的能量,只要吞噬了夏飞星的灵魂,鬼蛊才算真正完成。   夏飞星看似无法反抗,只能任由鬼蛊啃噬自己的灵魂,其实早就抓到鬼蛊的弱点,在鬼蛊快成的时候,引动天地的灵气,趁鬼蛊最虚弱的时候消灭了它。   尽管如此,夏飞星的灵魂还是被鬼蛊啃噬得千疮百孔。   夏飞星天生灵体,于天师一道上天赋十足,在成为人蛊那些年,他偷偷修炼,无师自通,为的就是有一天能为夏家,为母亲报仇。   鬼蛊被夏飞星杀死那天,夏飞星装成了鬼蛊,引来了余家所有人。   一场大火结束了余家人的性命,夏飞星大仇得报。   之后夏飞星便抛弃余家的姓,在外闯荡。他天赋极佳,因为从小的遭遇,让他嫉恶如仇,名声很快就显现出来了。   顾晋年因为调查鬼蛊的事来到余家,见证了夏飞星的浴火重生,也看到了夏飞星的天赋,起了惜才之心,想要收夏飞星当徒弟。夏飞星没同意,但也多了一个跟屁虫。   最后夏飞星和顾晋年走到一起,不仅签订同生共死契约,还举办了一个盛大的婚礼。   之后夏飞星找到了流落在外的夏家人,帮他重新建立了夏家,又开创了灵医。   但夏飞星的神魂一直无法修复,因为神魂的原因,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并且死后会魂飞魄散时,夏飞星毫不犹豫地抽出了三魂七魄里最完整的一魂,悄悄地融入顾晋年的魂体之中。   因为同生共死契约的原因。如果夏飞星魂飞魄散,顾晋年势必也会跟着他一起消失。而有一魄存在,顾晋年还能存活。   这件事夏飞星没有跟任何人说,还是灵医在夏飞星死后几十年,偶然之间找到夏飞星的笔记时才知道的。   ***   这些都写在灵医的传承里,缪荇全都告诉顾晋年了。这些事消磨在漫长的岁月里,顾晋年全部都忘记了,可当缪荇提起的时候,顾晋年脑海中便能够清晰地浮现出那些画面。   那些画面犹如利剑一般,从顾晋年的心脏处穿过,带来细密的疼。   这会儿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顾晋年周身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除了夏孤寒,没人敢直视他。   夏孤寒能够感受到顾晋年的情绪,他忽然倾身吻住顾晋年的双唇,慵懒的语气里充满安抚的意味,“都过去了。遇到你,我很幸运,也很幸福。”   意识到这句话代表什么意思后,顾晋年猛地看向夏孤寒,眸光闪动,“你……”   夏孤寒笑着接过顾晋年的话,“我都想起来了。”   本来这段时间因为时光石的原因,他会断断续续做有关于夏飞星的梦。而昨天晚上在和顾晋年交融的过程中,夏孤寒感觉到时光石已经被他彻底吸收了。   时光石是夏飞星临死之前为顾晋年打造的,里面藏着他和顾晋年的过去,希望自己离开后,时光石里的记忆可以让顾晋年有所寄托。但是当他把时光石交给顾晋年的那一天,顾晋年就直接把时光石扔海里去了。   现在时光石被夏孤寒完全吸收,缪荇告诉顾晋年的话,成了开启过去记忆的钥匙,夏孤寒什么都想起来了。   夏孤寒额头抵着顾晋年的额头,声音很轻,“或许,老天爷就是公平的,我年少时遭受的不幸,就是为了积蓄和你相识相知相爱的气运。”   这句话和亘古传来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慢慢地抚平了顾晋年心里的刺痛感。   一人一鬼对视了一会儿,齐齐扬起唇角。   温情持续了好一会儿,两人又继续之前的话题。   之后缪荇说的,是夏飞星死后两百年的事。   当初夏飞星创立灵医之后,广收门徒,对身份的考察并不是很严格,让余家的后人混进灵医一脉中,和灵医一起发展了两百多年。   这两百年,余家后人不仅没有和灵医融合,反而心心念念着光复余家。   直到两百多年后,余家后人生了一个天生灵体,天赋绝佳。余家后人便觉得光复的机会来了,不过为了招揽到更多人,余家后人便宣称这个天生灵体是两百多年前的夏飞星转世。   夏飞星在灵医眼里是神圣的存在,所谓的“夏飞星”转世,立马为余家后人召集了很多拥趸。有了势力的余家后人便想争夺灵医的控制权,哪曾想,当时的灵医族长并不买他们的账,甚至不承认那个天生灵体是夏飞星转世。毕竟,真正灵医族长比谁都清楚,真正的夏飞星还在夏家禁地修复魂体呢。   灵医就此分成两个派系,“夏飞星”转世那个派系做尽肮脏的勾当,被人称之为诡医。   诡医本来想借“夏飞星”的名头招揽“信众”和拥趸,待光复余家后,再为天生灵体正名。   奈何目的还没达到,“夏飞星”就死了。   这几百年,诡医一直不放弃复活“夏飞星”,也为了复活“夏飞星”不断犯下无尽的罪恶。   “夏飞星”成了诡医的“神明”,也成了诡医心里的执念。   ***   这些都是缪荇从灵医传承上得知的,早上的时候,如数告知顾晋年。   这些传承因为记载着夏飞星复活的秘密,只有灵医一脉的族长才能阅读。就算之后,灵医一脉又分出了响灵市周家,灵医的族长也没将这份传承分出去,甚至,为了降低秘密暴露的风险,周家拿到的那份传承,对夏飞星的记载都很少,只提了一句夏飞星是灵医的创始人。   夏孤寒听完顾晋年的讲述之后,陷入沉吟之中。   他大概能理解缪荇为什么会说诡医的上层也就是余家的后人知道“神明”并不是夏飞星。   以余家的立场来说,夏飞星是他们的灭族仇人,他们就算怎么想光复余家,也不可能忘记对夏飞星的仇恨。前期会说把天生灵体的那个余家人说成夏飞星转世,不过是假托夏飞星之名,招揽自己的信众。   一旦假的“夏飞星转世”在信众心里建立起权威,余家就可以把真相公开,没有什么夏飞星转世,只有余家人!   然而天不遂人愿,这个权威还没开始建立,“夏飞星”就死了。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夏飞星”还没能复活,更别说是建立权威了,余家只能一遍又一遍用夏飞星的名声招揽信众。   于是权威的越加权威,虔诚的越发虔诚,而假冒伪劣的越发不敢见人。   循着这个逻辑,基本可以判断出,普通诡医心里的“神明”就是夏飞星,他们并不知道从一开始信仰的“夏飞星”就是假的。   几百年积累的信仰一旦崩塌,于余家而言,造成的反噬将会无法估量。   余家肯定知道这一点,但已经没办法改变,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把自己家的天才当成夏飞星,也绝不可能让真相公开。   夏孤寒轻轻摩挲着下巴,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闪过狡黠之色,“既然如此的话,有必要在后面再推一把,逼一逼诡医了。”   于是,大年初二这一天,诡医的上层再次接到张景林的视频通话。   视频里的张景林目光呆滞,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精神恍惚,他看着屏幕里的老人,近乎逼问地说道:“我看到顾晋年了,夏孤寒身边那只鬼就是顾晋年!可是叔叔,你告诉我,顾晋年为什么会在夏孤寒身边?”   而后,又喃喃自语道:“他……他不应该去找神明吗?为什么一直都在夏孤寒身边?”   视频另一端的人并没有回复他,浑浊的眼中难得闪过一丝惊慌之色,最后又沉淀下去,而后结束和“余非白”的通话。   直到屏幕暗下去,张景林才勾起唇角露出灿烂的笑。看来这几天找梁影帝突击怎么演技,还是很有用的。 第201章 阴沟老鼠   顾晋年出现在夏孤寒身边这件事, 确实让诡医急了,他们或许是害怕“神明”的真正身份暴露,又或许是担心夏孤寒和顾晋年联手杀了还未复活的“神明”。年还没过完, 莫刚又一次找到任学礼, 给了任学礼大量改良过的“神仙散”。   诡医急切想要复活“神明”的心思, 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任学礼拿到“神仙散”后,按照原来的计划利用自己手中的人脉将“神仙散”散了出去。   当然, 这些“神仙散”只是任学礼于诡医的“敲门砖”, 一周后, 那些沾染了“神仙散”的人主动找上任学礼, 需要更多的“神仙散”。于是任学礼转头又向诡医订了一大批“神仙散”。   数量之巨,让诡医的负责人为之震惊。若是以往, 诡医多多少少会有所怀疑,因为和任学礼的合作实在是太顺了。顺利得仿佛有人拿着诱饵引他们上钩一样。   但是现在顾晋年的出现,让他们沉不住气。一急起来,就容易出错, 这就导致诡医根本没有发现任学礼这边的端倪,一接到任学礼的订单, 就迅速出货。   货好了,自然要补新货。   也就是这时候, 诡医发现三条两界通道竟然都已经关闭了,也就是说,他们再也无法再从阴间“走私”石头,“神仙散”的原料来源直接断了。   余北光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眉头差点打结,在房间里踱步了许久,最终给黄家打了个电话。   阴阳两界通道一直以来都是黄家在维护, 这次为什么会突然关闭?   黄家给出的答案,就像是一桶油直接浇在烈火上,让诡医越发着急。   电话中,黄家人只意味不明地反问了一句,“你们要复活的真的是夏飞星吗?”   就这么一句话,直接让余北光汗湿了背脊,又像是被兜头兜脸淋了一桶冰水。   顾晋年和黄家人接触过了?所以黄家知道真正的夏飞星是谁?   余北光比谁都清楚当初黄家答应和诡医合作的原因,无非就是想通过复活夏飞星找到顾晋年。这几百年,诡医也因为这一点一直吊着黄家,合作还算愉快。   若是顾晋年真的去接触了黄家,真相便呼之欲出,自然会因为愤怒而关闭两界通道。   黄家知道“神明”不是夏飞星,那么这件事就不再是秘密,势必会有更多人知道。   “神明”没了“信仰”,又有谁愿意为神明提供复活的力量?   想到这一点,余北光彻底坐不住了,让莫刚去任学礼面前旁敲侧击,看看任学礼的“神仙散”到底卖了多少了。   ***   诡医这边的异动都在特殊部门的掌控之中,更在夏孤寒和顾晋年的意料之中。   一人一鬼直接在诡医面前挖了个坑,而且这个坑并没有怎么掩饰,余北光或许看到这个坑了,但是为了复活“神明”,他不得不往这个坑里跳。   接到任学礼的电话时,夏孤寒正懒洋洋地窝在酒店阳台的沙发上上晒太阳,顾晋年就坐在一旁看小说。午后的气氛宁静慵懒,似乎看不出涌动的暗潮。   任学礼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简单地说了莫刚催他赶紧把“神仙散”卖出去的事。   夏孤寒和顾晋年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淡淡的笑意,皆带着一些嘲讽之色。   “麻烦任先生把它们都‘卖’了吧。”夏孤寒打了个哈欠,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让人都跟着犯了懒。   既然诡医想卖,他就在后面推一把,让更多“人”买到并且沾染“神仙散”。   夏孤寒收起手机,起身伸了个懒腰,偏头和顾晋年说道:“走,去看看小路易。”   今天已经是大年初六,夏家人陆陆续续回覃州了,夏云正带小路易在覃州旅游,还未离开。   小路易到底还是小孩儿,一二三都在同州,这几天和三只小的玩得有些乐不思蜀了。   昨天夏云正带着他和三只小的出海去了,今天凌晨才回来,所以夏孤寒到小路易房间的时候,小路易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段时间小路易心里的阴影也在夏家温馨自在的氛围里一点一点的消散,看起来和普通的小孩儿没区别。夏孤寒这次隔了几个月再见到他,他长高了一点,也长胖了,湛蓝色的眼睛依旧透彻迷人,里面的沉重和小心翼翼地讨好已经消失。   看得出来,夏云正、整个夏家人对他都很好,才能让经历过人世间至黑至暗的小路易重新恢复无忧无虑。   这会儿小路易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正香,这是一个充满安全感的睡姿,和刚住进香火店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的样子完全不同。婴儿肥尚未褪去的脸看起来嫩嘟嘟红彤彤的,吸引人伸手捏一捏。   夏孤寒这么想的,就这么做了,伸手去捏小路易的脸,软软嫩嫩的。小路易睡眠比较浅,没一会儿就睁开了眼睛,他一点儿起床气都没有,看到夏孤寒,软绵绵地叫了声“哥哥”,刚睡醒的声音又奶又懒,还充满了对夏孤寒的依赖感。不仅如此,他还主动把脸埋进夏孤寒的手掌心里,轻轻蹭了蹭。   把小孩儿吵醒的夏孤寒一点儿负罪感都没有,捏捏脸拍拍背,声音还算温柔,“继续睡吧。”   于是小路易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夏孤寒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在客厅里等了一会儿,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小路易才真正醒来。他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懒洋洋坐在沙发上的夏孤寒,眼睛一亮,哒哒哒地小跑到夏孤寒的身边,软糯糯地喊道:“哥哥,早上好!”   “不早了,”夏孤寒笑着揉揉他的脑袋,“已经中午了。”   小路易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几声,然后问夏孤寒,“哥哥,你是来找我的吗?”   夏孤寒“嗯”了一声,然后努努下巴,示意小路易看向茶几。小路易顺从地看过去,便在茶几上看到几张黄表纸还有一盒朱砂、一支毛笔。   小路易瞪大蓝汪汪的眼睛,看看茶几上的符箓套餐,又转头看看夏孤寒。那样子就像是寒假里玩疯的小学生突然得知要检查寒假作业一样,有些难以置信。   这个寒假,小路易确实玩得很疯,来到同州后,一张符都没画,每天尽想着出去玩了。   夏云正还在一旁幸灾乐祸,笑哈哈地说道:“你哥要检查你作业呢。”   “我画。”小路易瘪了瘪嘴,趴在茶几上画符箓,背影看上去委屈极了。   夏孤寒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画符,尽管来同州之后小路易就没怎么画符了,但他的手还是稳的,因为要往符箓里注入灵气的原因,线条画得有些断断续续,但对此同龄的小孩儿,可以用出色形容。   一旁的夏云正却微微皱起眉头,看起来依旧很出色,但夏云正能感觉到小路易今天画符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滞涩,并没有在夏家那么流畅。   夏云正正想说什么,却看到夏孤寒朝他摇摇头,夏云正就什么话都不说了,但心里充满疑惑。小路易并没有偷懒,为什么突然退步了这么多?   十几分钟后,小路易画完一张惊雷符,略显心虚地将画好的惊雷符交给夏孤寒。夏孤寒随手接过,感受了一下符箓里的力量,突然问道:“和在夏家画时的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夏孤寒的态度突然变得很认真,小路易闻言一下子站直身体,湛蓝的眼睛里有紧张有心虚,却没有丝毫地逃避之色,乖乖巧巧地回答道:“感觉画起来没那么轻松,之前好像……”   他还小,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沉默了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说道:“好像……有人在后面……推着我一样……”   而现在这种推力不见了,所以画起来就变得比之前难了一点。   夏孤寒大概了解了,伸手在小路易柔软的头发上揉了一把,也没指责小路易退步了,反而还带着些鼓励的意味。   小路易能感觉到夏孤寒传达的情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夏孤寒,便看到夏孤寒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哥哥!”小路易握紧小拳头,用奶声奶气的声音保证道:“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将来成为一个和你一样厉害的天师!”   “乖。”夏孤寒捏捏小路易肉嘟嘟的脸。   之后又和小路易说了几句话,才和顾晋年一起离开夏云正的房间。   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夏孤寒眼中的笑意退尽,桃花眼里晦暗不明。   他摊开手,手掌上有两张符箓,一张是小路易刚刚画的惊雷符,另一张是夏孤寒从夏云正那里拿来的,小路易在夏家的时候画的符。   顾晋年一眼便看出两张符箓的区别,在夏家画的那张灵气充沛精纯,符箓上的线条虽然还不够利落,但不失为一张中等的符箓。而刚刚画的那种,符箓中的灵气有些滞涩,更像是新手画的符。   同一个人前后差了半个月的两张符,为什么差别会这么大?   夏孤寒和顾晋年对视了一眼,一人一鬼心里都有了答案。   赤红色的火焰燃烧而起,眨眼间灵气充沛的那张惊雷符化作灰烬。夏孤寒掌心里只剩下小路易刚刚画的那张符,垂眸看着掌心里线条歪扭,灵气断续的符箓,夏孤寒的声音显得有些讥讽和飘渺,“还真是阴沟里的老鼠啊。”   永远只能躲在暗处,不敢见人。又或许见到人,便马上躲回阴沟里。愚蠢至极。 第202章 路易失踪   又风平浪静过了几天, 眼看着小路易的幼儿园就要开学了,夏云正便带着小路易离开同州,回覃州。   小路易自然很是不舍, 但他足够乖巧, 不哭不闹地拉着夏云正的手, 和他一起前往机场。   夏孤寒带着一二三去送他,小路易在登机口和哥哥还有小伙伴挥挥手, 依依不舍地走了。   送别小路易之后, 夏孤寒回到酒店没多久, 便接到夏孤江和陈末朗的电话。这两人这段时间一直在京市调查“神仙散”的源头, 现在也有了重大发现。   这个发现依旧和诡医沉不住气有关。   专家们一直都在研究可以清晰检测“神仙散”的仪器,年前两个月前就研究出了可以迅速检测人体内是否含有“神仙散”的仪器。即便如此, 专家们并没有放弃,努力了两个多月,将检测仪器的范围扩大,竟是可以检测出某个环境中是否含有“神仙散”。   这个仪器一研究出来, 就交给远在京市的夏孤江和陈末朗。   不过因为诡医们把“神仙散”的气息掩盖得很好,两人暂时没办法检测到“神仙散”。   电话里传出夏孤江有些疲倦的声音, 带着一些沙哑,“我和末朗分工合作, 末朗盯着马光润,我用磁场探测仪寻找‘神仙散’的生产源头。”   “马光润一直都没有异动,”轮到陈末朗说道:“我盯着他一个多月,他的生活很简单,每天就是家和天师协会两点一线,偶尔帮人解决案子。”   就算到了现在,在夏孤江和陈末朗如此紧迫盯人的情况下, 除了马光润的家乡和屏蔽“神仙散”磁场的白瓷瓶有关系之外,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证明马光润和诡医有关系。   尽管如此,夏孤江和陈末朗依旧没有放弃马光润这条线。   马光润这条线没发现,夏孤江和陈末朗以为他们很有可能找不到其他线索的时候,夏孤江手中的磁场探测仪突然有了反应。   两人精神一振,按照磁场探测仪的指引,还真的找到了制作“神仙散”的地方——位于京市西北方的一座深山里。两人在那里蹲了几天便发现,诡医似乎有些急着把“神仙散”从山腹中运出来。急中生乱,于是探测仪便捕捉到这“神仙散”的磁场,让夏孤江和陈末朗顺利找到生产“神仙散”的源头。   不过两人并未打草惊蛇,记住地点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回来后便给夏孤寒打电话汇报这件事,后续全部听夏孤寒安排。   夏孤寒表示知道了,让夏孤江和陈末朗先不要轻举妄动,继续盯着那座山。   “那马光润呢?”陈末朗问。   盯了那么久,难道真的要放弃吗?   放弃肯定是不可能放弃的,夏孤寒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他真的有问题,我会让他现出原形的。”   陈末朗闻言便知道夏孤寒已经有了完备的计划,便什么都不问,和夏孤江一起结束通话。   ***   夏孤寒收起手机,脚尖轻轻点了点一旁正在看小说的顾晋年,问道:“老鬼,你听到了?”   他和别人讲电话从没有瞒着顾晋年,以顾晋年的耳力,肯定是能听到的。   顾晋年应了一声。“嗯。”   夏孤寒又问:“你怎么看?”   顾晋年点了点手机屏幕,让小说翻页,一边看一边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唔……我想起一件事。”   随着夏孤寒记忆的恢复,顾晋年关于过往的记忆也一点一点变得清晰起来,虽然还没有完全想起来,但也断断续续地回忆起过往。   这会儿这么说,肯定是和案子有关的事,夏孤寒慵懒着撩着眼皮睨着顾晋年,等待顾晋年的下文。   “夏飞星是我杀的。”顾晋年也没卖关子,直接说道。   夏孤寒自然知道顾晋年口中的“夏飞星”是诡医的创始人,是见不得人的“神明”。   “唔……”   他沉吟了一会儿,再将缪荇和夏云开两人说的过往联想起来,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盯着顾晋年看了一会儿,夏孤寒没忍住失笑道:“真是你杀的?”   无论是灵医还是夏家,他们的传承中都有提到一件事——“夏飞星”创立诡医后不久,突然就死了。   现在看来,哪是突然就死了,而是他假扮夏飞星触怒了顾晋年,所以早早领了盒饭。   顾晋年点头。   他那时已经没有记忆了,浑浑噩噩地飘荡在人间,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夏飞星转世了,尽管当时已经不记得这个名字,更不记得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只是初初听到的时候,内心里怒火升腾,根本就不需要证据支撑,本能告诉他,这个所谓的“夏飞星转世”是假的,并且他不允许有人假冒夏飞星。   于是一路找了过去,直接把假冒的夏飞星杀了。   当然,这一点不需要和夏孤寒说,毕竟夏孤寒只是听到顾晋年杀了当年的假夏飞星时,桃花眼里就盈满了笑意。若是让夏孤寒知道他当年的心理,还不得尾巴翘上天?   夏孤寒确实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乐得倾身亲了顾晋年一口,吧唧一声十分响亮,算是表扬顾晋年了。   顾晋年及时扣住夏孤寒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结束,夏孤寒还略带讽刺地感叹了一句,“真是成也夏飞星,败也夏飞星啊。”   不过仔细想想,这件事还真的充满了讽刺。   诡医还想借着“夏飞星”的名头,带着余家重回巅峰呢,估计万万没想到这个名头会引来顾晋年,直接让他们“创业未半而中道崩阻”。若是让余家人知道这件事,或许真的会吐血三升吧。   不过……   夏孤寒对上顾晋年的眼睛,猜测道:“你之后是不是也杀了‘神明’几次?”   不然不可能三百多年了,诡医还在为复活“神明”而努力。   这个问题让顾晋年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去回忆自己之后到底有没有杀过“神明”,结果脑中一片空白。   他摇摇头,如实回答:“我也不清楚。”   毕竟之后的三百多年,诡医用“神明”称呼“夏飞星”,顾晋年没有被触怒,也不知道有没有再次杀了“神明”。   顾晋年正思考着,夏孤寒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急促的响彻客厅。   夏孤寒拿起手机划开接听。   电话才刚接通,夏云正的火急火燎一般的声音立刻从手机里传了出来,那着急的样子仿佛要冲破手机。   ——“孤寒,小路易不见了!” 第203章 狡兔三窟   春节的机场正是人流量大的时候, 夏云正带小路易回去都特别小心,深怕小路易被人拐走了。但他千防万防还是把小路易给弄丢了。   “我一直牵着他,”夏云正焦急的声音中带着匪夷所思, “但他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那一会儿, 夏云正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出现一瞬间的空白,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小路易的身影了。   夏云正自己就是天师, 立马就察觉出不对劲, 然而手段用尽却找不到带走小路易的人, 不得已之下才给夏孤寒打了通电话。   相较于夏云正的急切, 夏孤寒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还打了个哈欠, “小叔,你不用着急,小路易是自己走的。”   “自己走的?”夏云正的声音不由得拔高,有些难以置信, 小路易为什么离开?而且他还那么小,自己走, 能去哪里?   夏云正也是关心则乱,一会儿之后便意识到问题所在——夏孤寒似乎并不意外于小路易的离开。更准确地说, 夏孤寒应该已经意料到小路易会失踪这件事。   想通这一点,夏云正立马冷静下来,只问了一个问题,“孤寒啊,我徒弟不会有事吧?”   语气听起来很轻松,夏孤寒却能感觉地到夏云正掩藏起来的担忧,也知道夏云正想要从他这里拿到一个保证。   “孤寒!”夏云正见夏孤寒没出声, 终于绷不住将担忧泄露出来了。他并不觉得小路易的离开是他自主的思想,更倾向于小路易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正因为如此,他怕小路易有个三长两短,人都是有感情的,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不仅仅将小路易当成徒弟,而是当成儿子。   “小叔,你别担心,”夏孤寒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懒洋洋的,“小路易会没事的。”   略显慢悠悠的声音一下子就安抚了夏云正躁动不安的心,或许是因为夏孤寒的实力,又或许是因为夏孤寒散漫态度下透露出来的胜券在握。   夏云正松了一口气,终于露出一点笑意,“孤寒,小路易就拜托你了。”   夏孤寒“嗯”了一声。   结束通话,夏孤寒转头看向顾晋年,轻笑道:“鱼,上钩了。”   顾晋年收起手机,站了起来,朝夏孤寒伸出手,“抓鱼去?”   夏孤寒把手放在顾晋年的掌心,顾晋年顺势将他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一人一鬼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酒店,坐上前往京市的飞机。   抵达京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一场鹅毛大雪淅淅沥沥地落下,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从同州到京市,温度直接下降了十几度,夏孤寒一走出机场,冷空气便扑面而来。   好在他的神魂已经恢复,除了拢了拢外套,倒也没觉得有多冷。   来到京市之后,夏孤寒并没有马上去寻找小路易,而是找了一家酒店暂时入住,等待诡医行动。   窗外的夜越发深了,风大雪大,使得这个夜晚格外不平静。   当时针的指针指向半夜十二点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夏孤寒忽然睁开了双眼。桃花眼中没有一点刚睡醒的惺忪之色,反而一片清明。   顾晋年正站在窗户边上,夏孤寒从床上起来,走到顾晋年身边站定。一人一鬼同时看向窗外。   春节的热闹并未完全褪去,喜庆的红色点缀在银白的世界里,尽管到了深夜,依旧给人一种热热闹闹的感觉。   无尽的黑色在顾晋年的瞳孔里蔓延开,须臾之间,他的眼里便沉沉一片。和顾晋年的双眼一同变黑的还有窗外的世界,五彩的霓虹灯被湮灭,整个世界被黑暗紧紧笼罩住。   这是顾晋年眼中的世界,亦是他分享给夏孤寒看到的世界。   无尽的黑暗中,有无数淡金色的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它们就像黑暗中的萤火虫,朝着某一个方向源源不断地汹涌过去。   夏孤寒清晰地看到那些光点的模样,每一颗莹莹金光中都包裹着一个生魂,溢散着浓郁的灵魂之力。   诡医终是用上了“joker”给他的子母蛊,并且将无尽的子蛊放进“神仙散”里,再通过之前就有的渠道和任学礼的渠道将这些“神仙散”迅速散发出去。   而现在,他们急切地想要复活“神明”,已经等不及了,所以催动母蛊召回子蛊。子蛊已经勾住那些吸食“神仙散”的人的灵魂,在母蛊的召唤之下,将生魂从那些人的身体里勾出,化作点点星光,汇聚进“神明”的灵魂之中。   而“神明”吸收这些生魂中的生机勃勃的灵魂之力为己用,将自己的死魂转化为生魂,接着吞噬小路易的灵魂,侵占他的身体,完成真正的复活。   现在,这些光点汇聚的地方,便是“神明”的所在之处。   夏孤寒望着窗外犹如星光一样的光点,却一点都不着急,慵懒地倚在顾晋年的身上,桃花眼中充满讥诮。   吞噬吧,最好能将这些光点完全吞噬。   然而下一秒,也不知道看到什么,夏孤寒忽然挺直了脊梁,眸光闪动。顾晋年也注意到了,眯了眯眼。   俄而,夏孤寒轻笑了一声,“狡兔三窟,果然名不虚传。”   黑暗中,金色的光点已经形成一道光柱,迅速地朝京市的西北方移动。但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光柱中,分出了一道细小的光柱,如丝带一样,飘向另外一个方向。   ***   余北光摘掉笼罩在头上的兜帽,脚步急切地走向山腹之中。不一会儿马上有人迎了出来,余北光顺手脱下身上的斗篷递给那人,并且问道:“怎么样了?”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手下的人说道,引着余北光走进山腹中。   巨大的山腹中有一个天然的洞穴,洞穴很大,墙壁上挂着火把,跃动的火光将山洞照得犹如白昼。   山洞的中央有个圆形的祭台,在今天之前,这个祭台是诡医制作“神仙散”的地方。而现在,祭台已经清空,为之后最为神圣的“复活”仪式做准备。   一朵血红色的彼岸花傲然绽放,从花心处延伸出的九条花蕊落在祭台的边缘,形成一个小小的凹槽。每个花蕊边上都盘腿坐着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人,他们低眉顺耳,看上去虔诚极了。再仔细一看,便会从他们眼中捕捉到一种不顾一切的狂热。   这种情绪同样出现在余北光眼中。   他的手掌紧握成拳,开口的声音充满压抑,听起来难免沙哑,“仪式,起。”   三个字落下,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停止了,崖壁上跃动的火光停滞住。须臾之后,山洞里气流涌动,全部朝着血红色彼岸花的花心涌去。   盘腿坐在祭台周围的九个白袍人几乎同时割开自己手腕上的动脉,鲜血顷刻间奔涌而出,喷洒在花蕊连接的凹槽里,顺着花蕊的诡计,流向彼岸花的花心。   血红色的彼岸花随着血液的涌入盛开地越发灿烂,其上的血色仿佛实质一般,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   祭台像是有生命一般,源源不断地吸食那九个白袍人的生命。   不过几分钟,竟是将九个白袍人吸成了人干。白袍人倒下了,他们双眼圆瞪,眼珠子似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死亡没让他们产生任何恐惧,生息尽失时,他们的眼中虔诚不变,癫狂不改。   这九个人为了复活“神明”而死,可余北光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施舍给他们,注意力全部都在祭台上。   “咔咔咔。”   吸饱了血的彼岸花上接连不断地发出声响,而后向两边打开,一张石床从祭台底下升了上来。   小路易就躺在石床上,他双手放在小腹上,眼睛还是睁着的,可是湛蓝色的瞳孔里却看不到任何神采,若不是微微翕动的鼻翼证明他还活着,就跟死了一半。   余北光和山洞里的其他人纷纷朝祭台上的小路易跪下,嘴里念念有词,唱着复活的祝词,如巫者的呢喃,令人头皮发麻。   好一会儿之后,余北光在祝词中三拜九叩地爬上祭台,膝行到石床边上,虔诚地打开小路易的嘴巴,将蛊虫放进小路易的身体里。   母蛊催动,发出无形地召唤。全国各地的子蛊纷纷响应,勾着千万生魂,朝着这里汇聚而来。   顷刻间,彼岸花红光大盛,如血一般浸染了偌大的山洞,将小路易紧紧包围在其中。   余北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山洞的入口,眼睛里闪动着激奋的光,只要一想到天亮时,“神明”就会苏醒复活,他浑身抑制不住颤抖。   终于,生魂的金光光柱在余北光和在场其他灵医的期盼中进入山洞,而后被彼岸花的红光裹挟其中,最后收敛进石床上小小的身体里。   那束生魂金光像是无穷尽一般,整整吸收了三个多小时,才消失殆尽。随后,彼岸花的红光也尽数收进小路易的身体里。   偌大的山洞恢复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余北光和诡医却全部捻土焚香地跪趴在地上,献上自己的一片虔诚之心。   复活“神明”的仪式就此结束。静待“神明”醒来。   整个山洞里尽是压抑的呼吸声,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向前流逝,躺在石床上的小路易却没有任何动静。   诡医们等了很久,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余北光,“大人……神……祂为什么……”   话音未落,一道脚步声却从山洞的入口处传来,山洞扩大了脚步声的响声,像是踩在诡医们的心脏上。   一众诡医循声转头,待看清来人的时候,余北光近乎目眦欲裂地说道:“夏孤寒!怎么是你!” 第204章 屠神仪式   夏孤寒在洞口站定, 闻言挑了挑眉,直接点破余北光的身份,“余北光, 好久不见啊。”   他撩着眼皮环视了一圈, 整个人看起来轻松惬意, 似乎不是来到诡医的大本营,而只是随意地出来逛逛。   这种轻视的态度让余北光怒火中烧, 他死死地盯着夏孤寒, 恨不得用眼神将夏孤寒碎尸万段。   每一次都是夏孤寒, 明明每次成功都近在眼前, 可是夏孤寒总能及时出现,让他们功亏一篑。夏孤寒仿佛就是他们天生的克星, 把他们克得死死的。   不过这次……   余北光转头看向小路易,生魂的金光已经被他吸收殆尽,夏孤寒真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他略显得意地往旁边让了一步, 挑衅地笑道:“夏孤寒,神明就在那里, 你要是有本事,就直接杀了他。”   小路易于“神明”而言, 确实是意外之喜。他的父亲用小路易的眼睛交换的那天,“神明”正好拖着腐烂的身体来找他。小路易正好于天师一道上有着非凡的天赋,余北光就把“神明”残缺的魂体藏进小路易的身体里。   直到现在,只要“神明”的灵魂摄取足够的能量,就可以融合小路易的灵魂,实现复活。而小路易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还是夏孤寒亲自救治的孩子, 夏孤寒对他肯定是有感情的,余北光就不相信夏孤寒忍心对他下手。   仿佛要印证余北光的话,祭台上的红光和金光完全收敛,全部隐进小路易的身体里。小路易双目紧闭地躺在石床上,无声无息,唯有额头上有一朵金红色的彼岸花闪烁着璀璨的金光。   夏孤寒的眸光忽地变得犀利,落在石床上的小孩儿身上。   这还是夏孤寒第一次在小路易的额头上看到这朵金红色的彼岸花,只消一眼,夏孤寒便从这朵金红色的彼岸花里感觉到属于自己的力量。   一切都和夏孤寒猜测得一样。   这朵金红色的彼岸花是夏孤寒打上的标记,在上礁岛夺取气运的案子里,夏孤寒便将自己的灵气融入输送到“神明”的气运里,成功在“神明”身上打上标记。   不过那时候,夏孤寒确实没想到这个标记会出现在小路易的身上。   余北光和在场的其他诡医也看到小路易额头上的金红色彼岸花,他们比谁都清楚这朵金红色的彼岸花代表着什么,那是只有夏飞星的灵气才能孕育出来的具象象征!   夏飞星,他们的“神明”真的复活了!   诡医们越发虔诚地朝祭台的方向跪拜,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捧到祭台上献祭。   然而余北光却白了脸。他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也是唯一知道金红色的彼岸花不应该出现在小路易额头上的人。   他猛地看向夏孤寒,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夏孤寒却不在意余北光的反应,他听到山洞外传来的声音了。唇角微微勾起,轻笑道:“来了。”   这会儿夏孤寒的每一种反应都能刺激到余北光,一听到夏孤寒说“来了”,余北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来了?   什么来了?   仿佛要回答余北光的问题,洞口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余北光神经紧绷地看向洞口的方向,渐渐的有两道人影撞进他的视网膜。   走在前面的人,身穿一套板正的西装,长身玉立,五官深邃,面容俊美,和传承中顾晋年的画像一模一样。   余北光早就得知顾晋年的存在,所以这会儿看到顾晋年并不觉得惊讶,但还是被顾晋年通身的气质所摄,心脏一悸,下意识避开顾晋年的视线,落在跟在顾晋年身后的那个男人身上。   看清来人后,余北光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不由变得急促——马光润!   夏孤寒和顾晋年为什么会把马光润带到这里来?他们是知道了什么吗?   马光润同样疑惑,他环视了一圈,而后看向夏孤寒,很是疑惑地问道:“夏老板,你为什么让人带我过来?我能帮得上什么忙吗?”   自从特殊部门成立以后,天师协会就被边缘化了,马光润不觉得特殊部门会信任他。   夏孤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整个人往旁边一歪,靠在顾晋年的身上,眯了眯眼,破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诡医想要复活神明,我请马副会长过来见证一下。”   没给马光润回应的机会,夏孤寒又道:“既然人都到齐了,‘神明’的……”   他勾着双唇,桃花眼里一片黑沉之色,眉梢眼尾漫着讥讽,一字一顿,“‘屠神仪式’正式开始。”   屠神仪式?   余北光发指眦裂冲着夏孤寒大吼,“夏孤寒!尔敢!”   不仅余北光,在场的其他诡医也清楚“屠神仪式”这四个字所代表的意思,纷纷同余北光一样调动灵气,想要杀了夏孤寒,保护他们的“神明”。然而下一秒,他们便惊骇地发现,山洞里的灵气竟像是被禁锢了一般,他们无法调动分毫。   同一时间,祭台上发出璀璨的金光,那朵血红色的彼岸花顷刻间被染成金红色,山洞里无尽的灵气为这朵彼岸花染上金边,驱散花朵上的血腥之气。   小路易在金光中睁开了双眼,湛蓝色的眼眸中一片迷茫之色,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方,待看到夏孤寒后,他才露出安心的笑容,大声地喊了一声“哥哥!”   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只要有哥哥在,他就是安全的!小路易心里对夏孤寒充满信任。   夏孤寒望了过来,冲他笑了笑,声音很温柔,“不要怕。”   小路易重重摇了摇头,“有哥哥在,我才不怕……呃……”   话音未落,小路易就察觉有东西要从自己的身体里冲出来,不过这种感觉持续的时间并不是很久,似乎只是眨眼之间。   小路易的感觉并没有错,在他看不到的头顶飞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光团。光团里面束缚着一个人影,不断地冲击着光团四周,却都无法摆脱光团的禁锢,山洞里似乎还能听到它的嘶吼声。   余北光清晰地看到光团里禁锢的人影,面色灰败地往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神明”怎么可能会被捕捉呢?   他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夏孤寒,眼睛里像是淬了毒药,“夏孤寒!是你搞的鬼对不对?”   回想过去的种种,余北光猛地醒悟过来,是夏孤寒和顾晋年一步一步推着他和“神明”走到这一步的!任学礼并不是真的想和他合作,而是配合夏孤寒演了一出戏。   并没有人吸食“神仙散”,可以勾人生魂的子母蛊也并不存在、“神明”的身份或许早已经曝光,但夏孤寒却引而不发,等的就是今天。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夏孤寒设下的全套罢了!   余北光终于想明白了,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任学礼的“神仙散”确实没有给人吸食,全部都被政府回收并且销毁了,所谓的子母蛊只是顾晋年的魂力融合了夏孤寒的灵力之后模拟出的生魂。   这些“生魂”自始至终受夏孤寒和顾晋年的控制,一旦“神明”吸收了这些“生魂”,它得到的不是复活的力量,而是毁灭的前兆。   可惜不论是余北光还是“神明”对此都一无所知。   余北光气得直接喷出一口鲜血,头发又白了几分,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好几岁,像极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夏孤寒却不再施舍给他一个眼神,抬手摊开手掌,禁锢着“神明”的光团便飞过来悬浮在他的掌心之上。也由此看清了里面的人影的模样。   确实只能称之为“人影”,不,称他为“人影”都有些勉强。光团里的“神明”只能勉强维持人形,身上看不到完整的器官,大半的身体都已经腐烂。   这是顾晋年的魂力对他造成的伤害,将诡医所有的努力都化作虚无,一朝就被打回原形。   它在光团里不断挣扎撞击,然而都只是困兽之斗。   忽然,它感觉到有人靠近,下意识抬头看去,便看到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这张脸刻在它的灵魂里,一见到,灵魂便发出恐惧的震颤,让它不由得想起被这张脸的主人杀了好几次的恐怖记忆。   它的第一次死亡就是拜顾晋年所赐,之后几乎每次都要复活成功时,顾晋年总会找到它,再次杀了它。   “神明”腐烂的身体下意识地退到光团的壁上,后背紧紧贴着墙壁,残缺不全的魂体止不住颤抖,却还是咬牙切齿道:“顾晋年!”   显然,见到他之后,顾晋年也想起了一些事,讽刺地笑了笑,“是你啊……”下一秒,话锋一转,眸光变得无比犀利,“你以为这一次,你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吗?”   顾晋年随后转头看向马光润,“马会长,得罪了。”   顾晋年心念转动间,马光润脑袋上浮现出一个细小的光团,只有“神明”所在的那个光团的三分之一大小,里面禁锢着“神明”的一魂。   狡兔三窟。之前“神明”就是利用分化出去藏在其他人身上的一魂躲开了顾晋年的追杀,才能一次又一次被顾晋年杀了之后,又能“东山再起”。   这次,夏孤寒设计,连带的将这隐藏的一魂找出来,算是彻彻底底断了诡医和“神明”的后路。   一大一小的两个光团在夏孤寒的催动下融合在一起,“神明”的残魂合二为一。   尽管如此,它依旧无法逃脱光团的束缚。当它贪婪地吸收“生魂”的那一刻起,它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夏孤寒垂眸冷冷地看了光团一眼,而后一步一步走向祭台。   随着他的靠近,祭台上那多庞大的金红色彼岸花便更灿烂一分,仿佛在欢迎夏孤寒的降临。   诡医的视线不由被夏孤寒吸引,随着他一步一步走上祭台,直至夏孤寒在祭台中央站定。   金光之下,夏孤寒精致的五官被映照得无比神圣,他单手捧着一个光团,冷漠地看着祭台下跪趴着的诡医,犹如王者的睥睨,让人不由得俯首称臣。   没有一个诡医敢动,他们甚至不敢去看夏孤寒。   “这,就是你们的‘神明’。我今天让你们亲眼见证你们的‘神明’是如何陨落的。”夏孤寒缓缓开口,声音在偌大的山洞里显得有些空灵。   光团随之飘向虚空,金红色的光化作虚无的火焰,熊熊燃烧而起。须臾之间,光团散去,“神明”得以释放,然而下一秒,虚无之火便将他包裹住。炽烈地吞噬它的每一寸灵魂。   它嘶吼、怒骂、挣扎……却都无法逃脱火焰的灼烧,腐烂破败的灵体一点点变淡。   “不!!”   余北光亲眼看到“神明”消失,歇斯底里地扑上来,想要将“神明”从大火中救出。然而他的手一沾到虚无之火,火光便蔓延到他的身上,很快同他一起吞没。   夏孤寒冷眼注视着在火光中不断挣扎的余北光和“神明”,却不忘抬手捂住小路易的眼睛。   小路易愣了一下,老老实实站着不动,好一会儿后,却小声地同夏孤寒说道:“哥哥,对不起。”   住在到香火店的那段时间,小路易总能听到自己的身体里有另外一道声音,一直和他说夏孤寒哥哥会不要他,怂恿他把身体让出去。   小路易害怕夏孤寒会厌弃他,便不敢和夏孤寒提起这件事。   “没事,哥哥原谅你了。”夏孤寒用另一只手揉揉小路易细软的头发,并没有责怪小路易的意思。毕竟小路易坚守住本心,一直都没有给“神明”可乘之机。   小路易蹭蹭夏孤寒的手,整个人放松下来。   虚无之火烧了几分钟,彻底将余北光和“神明”烧至虚无。随着余北光和“神明”神魂俱灭,祭台上的彼岸花慢慢变淡,直至消失。   夏孤寒这才放开遮掩在小路易眼睛上的手,将他从石床上抱了下来。小路易抬头一瞬不瞬地望着夏孤寒,湛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崇拜的色彩。   另一边,顾晋年已经通知京市的特殊部门,夏孤寒走到顾晋年身边的时候,特殊部门的人正好进来,将山洞里的诡医全部带走。   马光润也被带走了。   他或许同小路易一样,只是被“神明”寄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又或许早早就参与进诡医的利益链中。真相到底如何,要调查过才知道,交给特殊部门就行了,不用夏孤寒亲自过问。   夏孤寒把小路易交给赶过来的夏孤江带去医院做个身体检查,自己和顾晋年留下来做扫尾工作。   直到太阳从东方升起,山洞里属于诡医的痕迹才消失殆尽。   夏孤寒和顾晋年从山洞里出来。纷纷扬扬了一整夜的大雪已经停了,太阳洒下暖黄色的光芒,将夏孤寒和顾晋年笼罩在其中。   夏孤寒在微醺的晨光中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一件事,偏头看向顾晋年,桃花眼映着阳光,看起来闪闪发亮,“老鬼,你的钱是不是还没拿回来?”   顾晋年紧紧握住夏孤寒的手,莞尔一笑,“我现在带你去取。”   ***   阴间。   鬼王深深地往西南方看了一眼,而后往那个方向倒了一杯酒。   于默定站在一旁,很是不解,鬼王竟然浪费了一张美酒符。   “尊上,您这是?”   鬼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里充满哀伤,“你不懂。”   他在祭奠快到嘴却又飞走了的秘境啊!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接下来应该会有一两章日常,几章前世的番外。   大概十一月开《我地下有人》,可以先收藏呀。   晚安。   感谢在2021-10-05 00:55:22~2021-10-06 00:2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拖拉机斯基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橘为重 50瓶;46872904 20瓶;49179687 15瓶;一不小心就掉坑、熙蔓、米五鸭 10瓶;sinnnn、米粒爱吃米 5瓶;菜头、楚長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