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他盛世美颜》作者:胖啾的月光   【文案】   谢不宁守着山里一座老破小道观,穷的只剩下美貌的脸   房子漏雨,神像剥落,香火冷清,碗里一年到头都是白菜萝卜,这日子没法过了!   打包家当下山,误打误撞地进入了知名导演的剧组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靠脸拿到角色   一次进山拍戏,众人连续遇到惊悚又诡异的事件   半夜无人却响起叹息声的帐篷,莫名被扯断的电线,还有摄像机里女演员变成陌生的脸……   全剧组的人胆战心惊,崩溃到放弃拍摄   被当作“靠脸吃饭”“稀世花瓶”的谢不宁,却在他们濒临绝望的关头,独自到空地上架起火   人们愣住:你干什么?   谢不宁淡定给茄子刷上油:先吃顿烧烤   所有人:??   后来,见识厉鬼在谢不宁脚下瑟瑟发抖,他们才明白过来:这哪是靠脸吃饭,分明是靠打脸吃饭!   ——   谢不宁拍戏时,捡到一个生魂   对方身高腿长八块腹肌,姿态高贵冷淡,淡色的眸子十分禁欲,仿佛没有那种世俗**   谢不宁使唤他,调戏他,向他撒娇,把他的小纸人身体画上高冷鄙视眼   他淡色的眸子总是不在意地望来,却逐渐对谢不宁有求必应   直到生魂回到身体,谢不宁发现,那个性冷淡是新上任的公司总裁   小弟:你饭碗没了   谢不宁冷静点烟:不要慌,问题不大   正直又可爱的装逼大佬受X没有那种世俗**的总裁攻   沙雕苏爽   提示:   ①不追星,无原型,勿提勿cue任何人   ②涉及玄学,但不会恐怖,作者胆子也小   ③点评随意,和气看文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娱乐圈 打脸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不宁,司桷羽 ┃ 配角:预收文《小灶君只吃人间烟火》《从情人辞职后我上位了》求收藏 ┃ 其它:沙雕爽文,传统文化   一句话简介:导演算命吗?打八折。   立意:树时代新风发扬传统,做五好青年科学修道 第1章 赤贫道长下山   庐庄古镇是一个旅游小镇,名气不怎么大,里面的古建筑却保存得很好。   过了霜降,清晨雾气弥漫,空气里透着凉意。路上行人不多,洒水车铃声欢快地穿梭在街道上。   街边拆除建筑时遗留的灰尘,被移动的水柱冲刷得一干二净。   “白龙观?喏,就在那。”店老板娘随手往街对面一指。   问路的年轻人顺着看去。   薄雾泛白,淡淡地笼在他周身。商铺屋檐下,年轻人身形挺拔,皮肤白若春雪,乌黑的发梢往脸上滴水,模样漂亮,令人眼前一亮。   明明一头短发,看着像刚毕业的大学生,可他穿的是一件洗旧了的海青道袍,这就有些奇怪。   这年轻人来问路时,清越的嗓音低低说一声“打扰了”,可好听了,又有礼貌。   店老板娘连指路都热情许多。   谢不宁道谢之后转身,嘴里呼出一口白气。透过薄雾,看见街道对面有座仿古建筑,门头嵌着“文化宫”三个大字。他不由再次看向店老板娘,杏核眼微微睁大:“这里是白龙观?”   老板娘眼神同情:“昂,上个月刚改建……”   白龙观,现在应该说文化宫,建筑前的广场上有几个大爷大妈在晨练。   谢不宁顶着路人好奇的视线,走到一堆没来得及清理的废墟前。里面被砸烂的木匾上,依稀可以拼凑出“白龙观”几个字。   没错,这就是师父让他下山投奔、赚钱糊口的地方。   背着包站在风里,谢不宁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万万没想到,他在山上只是没香火吃不饱饭而已,对方可是连整个观都下岗了啊!   ——不,建筑还在,只是转职了。   谢不宁沿着阶梯坐下来,他得冷静一下。石阶很凉,冷风吹过,一张粉红的传单被风糊到他脸上:“迷信不如跳舞,文化宫广场舞队火热招人……”   “……”   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学院系道士,大概没有谁比谢不宁混的还惨,顿顿吃大白菜。   修完四年课程后,道士也得像大多数毕业生一样,老老实实找个道观单位上班,拿工资吃饭。   可谢不宁所在的老破小道观没有固定的收入来源,别说工资,没钱补瓦,下雨天观里的屋顶到处漏水,殿中神像的彩塑也脱落得不像话。本就香火稀少的青崖观,在山下的村子移民迁走后,变得更冷清。   青崖观位置偏僻,除了谢不宁,多年来只有师父谢卜山住观。   不出意外,将来道观要传到他的手上。   为了赚钱糊口,替师父把青崖观守住,谢不宁收拾背包下山,来投奔师父昔日的同道朋友。   打算向他借个地,支个摊算卦,攒够了钱就去把破道观修一修,给祖师爷刷层新衣服。   有正经道观的挂靠,他自认为赚笔钱不是难事,没想到……   白龙观挂的比自家老破小还早,这就很离谱。   下山前,谢不宁把师父放包里的两千块钱悄悄还回去,只留下一百块路费。坐车,吃饭,现在口袋里还剩几枚硬币,如果不想办法挣到钱,那他连家都回不去。   早上来文化宫广场锻炼的大爷大妈很多,谢不宁有些意动,站起来理理坐皱的道袍。   不等他进一步,一个戴红袖章的大姐提着扫把过来,上下打量他几眼,说话带着口音:“俺们正经文化单位门口不让搞迷信噢。”   ……   十月底的清晨,谢不宁空着肚子走在街上,冷风掀开身上只有薄薄一层夹棉的道袍,刮进衣服里。   他一袭长道袍,眉眼精致,总是吸引来其他人不断回头看。边走,边低头喃喃着什么,仔细听就会发现他在说……   “好饿啊,我为什么这么穷……”   谢不宁双眼放空。靠山山倒,靠树树摇,祖师爷的饭碗端不住,难道只能通过别的办法赚钱?   正想着,就被人叫住,是刚给他指路的包子店老板娘。   “小伙子,你要不要吃包子?”老板娘隔着柜台招呼,同情的看着他说,“不要钱。”   她注意到道士打扮的小伙子无功而返,再一听这好看的小年轻人嘀咕着什么“好饿啊”的话,看着他俊秀的脸庞,心一下就放软了。   谢不宁正摁着咕咕叫肚子,挺不好意思的:“这不太好吧。”白吃白喝的。   老板娘抱开蒸笼:“嗨,两个包子又不是大事。”   蒸笼一开,冒着热气的大白包子的香气立刻冲了出来。谢不宁眼睛瞬间亮了,包子看着多软啊。老板娘想着年轻人脸皮薄,还要张嘴再劝两句,谢不宁就忙不迭点头:“嗯嗯,那太谢谢了!”   默默把话咽回肚子的老板娘:“……”   真是一点都不客套。   但是吧……还挺可爱的。   老板娘笑眯眯地捡了几个包子,一高兴,又捎杯豆浆给他解渴。   老板娘并不信仰道教,但谢不宁一双黑亮的眸子看过去,清亮透澈,特别惹人喜欢,也就不妨碍她做善事了。   “你拿好。配上我自制辣椒酱,特别好吃!等着,我给你拿一盒。”说完,就立刻转身去了。   刚出炉的包子又烫又软,一拿到手里,整个身子都回了丝暖意。谢不宁礼貌地道谢,老板娘直让他别客气,短短的工夫,已经完全不把他当生人看了,亲热的跟自家晚辈似的。   “姐,镇上有哪里能找事做?”谢不宁拿了包子没有立刻走,想打听一些消息,“什么活都行。”   看样子,老本行暂时做不成了,先想办法解决饭钱和住宿再说。   刚说完老板娘就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唉哟,我就说好好的小伙子怎么就搞迷信,没前途的。俗话说的好,男怕入错行,你是没去那儿干,不然肯定了不得!”   谢不宁笑了笑没解释,大多数人对他们的信仰都会误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是问道:“您说的是哪儿啊?”   “就是前面拐弯,租林家大院拍戏的剧组!”   ……   那好看的年轻人走后,老板娘收拾柜台,从放钱的小簸箕里捡出个比半个巴掌还小的纸袋。   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枚黄色的三角形小符。   小纸袋上细心的用毛笔注明“开运符”,字迹俊逸,现在鲜少人会写毛笔字了,倒显得很不俗。下方印着红色小章,才指甲盖大,仔细辨认,是“青崖观印”四字。   “哪来的东西?”老板娘举着看了看,发出嘟囔。青崖观?没听说过啊。   待一回想方才那年轻人的打扮,便了然了。怕不是白吃了她的包子,留下来结个善缘的吧。   开运符,要世上真有能转运的灵丹妙药就好了。   想到自家接二连三发生倒霉事,她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捏着小小的符箓轻哼:“……这东西,要真有用,哼,我给他包俩大花篮去!”   -   谢不宁一路打听前去林家大院。   剧组杂事多,灯光、摄影、助理、替身……还有群演,找工作的机会总要大一些。   唉,堂堂青崖观第二十八代弟子,竟然沦落到混口饭吃都难,太惨了。   谢不宁心疼地抱住祖传法剑。   好在他并不怨天尤人,很快调整好心态,握了握拳:能不能吃肉就看这次了!   十分钟后,穿过一条宽巷,尽头果然有一户十分气派的古宅,门口有几个保安站在太阳伞下,防止周围围观的人或者游客进入。   谢不宁一喜,应该就是这儿了。   他把布条包裹的法剑往身后藏了藏,抬头挺胸上前,正想询问保安招不招人,突然被谁从背后推一把。   “喂,马上开拍,再不进去要挨骂了!”   一个穿黄色文化衫的男人手提个鸟笼,脚步不停从身边过去,连带着他也被推向前:“说你呢,赶紧的!”   “等——”   谢不宁还来不及说完,对方已经匆忙跨过门槛,从始至终没看他一眼。   “??”   这人是谁,他认识吗?谢不宁一头雾水走上前。门口保安也只是看两眼,没看证件就给他放行了。   一进宅子,景象和外面大不相同。首先绕过影壁,是一个大院子,宽敞的院里布置着灯光摄影设备,不少人忙碌地来回穿梭。   走到这里,谢不宁总算明白过来……这是又被误认成演员了。   还是被业内人士认错。   抖抖身上的道袍,果然,还是得靠祖师爷赏饭吃。他干脆将错就错,在角落里搜寻到黄色文化衫的背影,大摇大摆跟上去。   片场环境有些乱,器材物品到处摆着,众人各自忙活,也没人注意到有张陌生面孔进来。   大院子呈四合院的规格,转角有间小房间,原是耳房,现在改做剧组的杂物间,用来存放道具。   杂物间里的道具有专人管理,就搬张小桌子坐在门口。黄色文化衫走过去,抬臂把鸟笼交给管道具的一个瘦子。   谢不宁听到他大声抱怨:“哥,亲哥,你甭嫌笼子好不好看。你知道我为了它我几点起床?有就不错了,没得再多要求,我腿都跑细两圈儿!”   那高瘦的人苦着脸应和:“那不是姜导挑么。我们组这两天被骂得狗血淋头,太冤了我,谁有病来偷鸟笼啊,一偷还偷俩!鬼知道什么情况……”   谢不宁听他们聊时,视线往杂物间里转了一转。   里面没开灯,这个不足十平米的房间只有一扇窄小的门,门内黑黢黢的。谢不宁微微蹙眉,嗅到空气里一股淡淡的纸灰味……   两人抱怨一会儿,黄色文化衫才转过身来,发现身后的人就奇怪:“你怎么还在……”   当他视线对上谢不宁的脸,霎时一懵,只觉得阴暗的小角落仿佛变得光辉起来,剩下的话全噎在喉咙里。   黄色文化衫被口水呛到说话打结:“这位老师,不、不是,你是谁啊?”   谢不宁扬起笑,正要说话。忽然视线扫过他的肩膀,眼神一暗,低声警告道:“不要动。” 第2章 初入剧组   小杨是电影《流沙》剧组的剧务,平时跟着组里打打杂,全凭导演们指挥。   现在他一动不敢动,头皮发麻。   不是因为对方太好看,而是因为语气太严肃,叫他肯定自己身上一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然后,对方伸出两根漂亮的手指,从他颤抖的肩上捏下来……一根头发。   小杨:“……”神经病啊!   瞅着对方不能只用好看来形容的脸,忍住没骂出来。   谢不宁眼中看到的却不是头发丝,而是一片掌心大小,铜钱形的纸片。   俗称烧给死人的纸钱。   刚刚嗅到的纸灰味果然不是错觉。谢不宁若有所思地收起手,抬头笑笑:“不好意思,看错了。”   小杨奇怪地打量他。   他想起剧组里根本没有这号人物,如果见过,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你怎么进来的?”他脸色有点怀疑。   谢不宁淡定得很:“你刚从大门口带我进来。”   小杨想起确实有这回事,纳闷的掀下帽子,不得其解:“我喊的不是我们组的龙套道士么!”   回想起来,当时也没细看,下意识就把人带进来了。真是怪事。   这时恰好廊外有人经过,立即探头应道:“谁?谁叫我?”   角落里三人循着声望去,只见有个身穿一看就很劣质的道具服道袍的群众演员,正在张头张脑。   那脸上的皱纹,起码比谢不宁多活五十年才生的出来。   小杨:……   道具组:……   谢不宁:……   “你可能眼神有点不好。”谢不宁黑线,很委婉地道。   “额……”小杨也很尴尬,“好、好像是有点。”   两人天差地别,根本不能认错啊,只是恰好穿了一样的道袍——嗯?道袍??   不等他脑子转过弯,谢不宁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纸,从善如流:“我这有道明目符,专治近视,来一张?”   对方杏圆的眸子里盛满细碎的阳光,一脸真诚,小杨差点鬼迷心窍的点头说好。可一看他那张纸,心里顿时生草。   大哥!你纸上都是空白的诶,要骗人也不能这样敷衍吧??   他笑:“呵呵,不了吧。”   谢不宁有点失望,不死心地说:“真的不要吗?我的符很灵的。”   小杨和道具组的同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你们道士真先进,还能治近视!”   三甲医院没你我不去!   别人不信,这就没有办法,强求不得。谢不宁失望的把符纸放回去,他本打算现画的。   边放还不忘打广告:“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我们道门也没有落后。明目符就是适应时代潮流新研发的,还有酣睡符帮失眠患者解决入睡烦恼,提神符助力加班,感兴趣可以了解一下……”   小杨无语凝噎,看得出他真的很缺钱了。想了想建议道:“其实你换一条路子,靠脸,啊不,靠才华吃饭,能比现在赚的多多了。”   谢不宁听到赚钱,心里一动。   小杨:“就比如我们剧组,跑龙套一天能有一两百,还包盒饭呢。要是能混个露脸的角色,那赚的就更多了。”   其实他还没说,换成被捧的演员,一集片酬够他卖一吨什么骗人的治近视眼符。   演戏真赚钱啊……谢不宁承认,他馋了。一步登天太遥远,他就想着跑一天龙套,几天的饭钱至少不用愁了。   小杨见他并不反感,就说:“要不这样吧,你跟我去导演那儿问问,看能跑个龙套不。”   没白来一趟。谢不宁从容笑道:“那麻烦你了。”   “我可先说在前头,同不同意还得看导演啊。”小杨觉得这个神棍还挺好相处的,带着他往导演的工作室去,还不忘叮嘱,“待会儿你嘴甜一点。”   ……   路上,小杨感慨地说:“你要是学的这行,不说演技怎么样,拿个更露脸的角色肯定没问题。”毕竟这张脸,就是吃饭的本钱。   谢不宁笑了笑,不置可否。   拍戏的林家大宅有三进大院子,从前院绕到后院,走了大概有五分钟。跟着小杨走到幕后办公的临时工作室,谢不宁还没来得及打量一番,就听见一道怒气十足的骂声。   “放屁!你告诉他,我没法等,让他今天就到片场!”   听到熟悉的暴躁嗓门,小杨头皮一麻,连忙对谢不宁比个轻声的手势,悄悄从屋檐下走,怕触了大佬的怒火。   “那是谁啊?”谢不宁伸出指头,比比屋里头正打电话骂人的中年男人。   小杨悄声回头说:“我们导演,姜导!”   这时瞥见他白皙分明的手指,指甲透着点粉,顿时挪开眼睛,弱弱道:“您也太强了。”   谢不宁:什么玩意??   虽然莫名其妙,但他对这句话很赞同:“谢谢,我是很强。”   房间里,小杨口中的姜导啪的把电话挂了,火气不小。   里面还有两个中年男人,一个偏瘦,戴着鸭舌帽,另一个微胖,穿着马甲。   微胖的那个给他倒杯水,叹息着思忖:“自从开机,拍摄一直不顺利。男一号车祸,男二号跑通告不进组,难道是开机仪式的时辰没选好?”   姓姜的导演灌一大口水,勉强压下怒火,嗤笑:“你还信这个。”   微胖的中年男人脸露不赞同:“宁可信其有。不然鸟笼子这事怎么说,门锁的好好的,谁还能从空气里偷走?小李现在还在医院里,他身上的伤总不能是假的吧。”   姜导默了一下,端着水杯:“世上就不可能有鬼。”   微胖的男人提议:“我觉得最好请大师来看看。”   这时一直没说话,偏瘦的那个男人也点头赞同:“省得大家私底下闹传言。”   “不请,耽误进度。”姜导摆开脸子一口否绝,显然不信。   “耽误不了多少进度,犯了煞就要请人化解。”胖男人坚持自认为正确的意见。   “那不是犯煞,都是迷信!”姜导重重放下茶杯。坚定无鬼神理念,毫不动摇。   “姜大导演,”胖男人长长地恭呼他一句,显然杠上了,斜瞥着语重心长地说,“能化解剧组的不顺就不叫迷信!”   瘦男人夹在他俩中间,缩着好比鹌鹑,说话声弱的不行:“姜导,赵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看这样子怕是要打起来呀!   小杨有点怵,这场面上去找导演要龙套?不太合适吧……   他怂怂地把脚缩回来。原想着来找副导演,谁想到姜导也在,好死不死还碰上他们吵架。   他可不敢进去挨炮轰,观望着前面对谢不宁说:“要不等会儿再来?”   话音未落,一道青色身影从旁边越过,他一下子傻了眼,“喂……”   屋内还在激烈的唇枪舌战,双方谁也不让谁,几乎演化到骂战。一个嘲笑对方是老古董,一个指责对方独断专横不听意见,戴鸭舌帽的瘦男人则在旁边有心无力的劝,叹着气担心剧组要解散。   “姜导演,你的剧组的确闹鬼。”一片混乱中,忽然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   院中的古樟树上,鸟鸣越噪,现场顿时静下来。   小杨都吓呆了,恨不得捂脸遁走。完了完了,这个时候就不要装神棍啊啊,带累他的饭碗要没了!   屋内三人齐刷刷看去,跟着谢不宁的不紧不慢的步伐,定格在他脸上。   之所以没了声音,一方面是被突如其来的说话内容惊的。一方面,则是震慑于来人不寻常的样貌。   就是看惯了漂亮面孔的他们,也被来人独特的气质吸引。   缓了几秒,姜山没被一句话唬住,眼睛瞪向门外:“小杨,他是谁?”   小杨:“……”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   眼下被所有人盯着看,谢不宁倒是很无所谓,向姜山自我介绍:“谢不宁,是个道士。”   众人:“嗯???”   姜山用明显不信任的眼神上下观察他,这么年轻的道士?还能笃定剧组闹鬼?   对这一套像是掂量买的大白菜足不足称的神情,谢不宁老熟练了:“我有证的,看看?”   姜山没看。但谢不宁的出现,可正如了赵川的意,更别说一来就和他同一战线。   于是赵川十分顺手地拉人来当帮手:“你说说,是不是该作法事驱煞气?”   没等谢不宁回答,姜山先轻蔑地哼道:“就找他?未免也太年轻了吧。”   话里话外,就是不信。   谢不宁倒不生气,那胖男人还要跟导演辩论,他却只说道:“导演不信的话,你来提三个问题,我来答,怎么样?”   从闻到的纸灰味,再听到两人的争执,谢不宁十分肯定,这剧组里一定有问题,正好他专业对口啊!这是祖师爷给来活儿了,他当然要挺身而出,牢牢把握住机会。   这话一出,姜山斜着眼扫视他好几遭,这神棍耍什么把戏唬人。   屋子里烧着热水,比外面暖和许多,冰冷的手终于回暖些。谢不宁把背包放下,为了下一顿吃肉,连谦虚也给抛了:“只要是和你相关的三个问题,我都能答的上来。”   这话说的就很自负了。赵川和瘦男人惊讶的四目相对。   其实赵川方才也只是一时冲动,现在缓过来,他开始不太相信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年轻道士。   这小子说话真狂。姜山却不想就算了,双手抱在胸前,意有所指的瞥向赵川:“行,我倒想看看你们说的有多神。”   事情的发展,小杨想阻止都阻止不,急的跺脚。他还没忘这神棍道士说自己能治近视呢,神个屁啊神!   姜山回想天桥底下算命的常用套路,他可不打算让这个年轻神棍答些似是而非的套话,挑衅似的扬起下巴:“我问你,真的什么都能算?”   看这架势,是想憋个大招啊。谢不宁轻笑,没在怕的:“问吧。”   “好。”姜山深深看他一眼,“那你说说,我老家的房子边有几条水沟。”   他心里暗笑,这数目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总不能拿话糊弄吧?更没法从哪儿打听。除了他,这儿没一个人知道!   其他三人都很无语。赵川咬着牙,心里直骂娘,谁他妈算这玩意儿?这不是存心刁难人么!   小杨都差点给导演的机智给跪了,夺笋呐。   谢不宁反而没有反应,漆黑明亮的眸子扫过他额头,轻描淡写:“一条。”   答错了!   果然是骗子。姜山心里不屑一笑,翘着嘴角正要嘲讽几句,谢不宁顿了顿,接着说:“不过后来又挖了一条。”   姜山:“……”   这特么明明是看他脸色才赶紧改口的吧!   姜山眼露怀疑:“你是不是蒙的?”   谢不宁但笑不语,一副“你猜啊”的微笑表情:“下一个?”   ……算他狡猾。这回,姜山不打算露一点破绽,想了想,指着额头上一块小小的疤,锐利的眼神扫射谢不宁:“你再算算,我这个疤什么时候留的。”   这回,总蒙不了了吧?   围观的赵川三人再度无语。这怎么算?人家相面也不是翻你生平大小事啊,还能事事巨细无遗的给算出来,这也太过分了吧。   赵川忍不住撇嘴:“你这可太无赖了。”   姜山理直气壮:“不是说什么都能算,怂了?”到底谁先信口开河,现在怕丢人现眼,晚了。   在他胜券在握的得意中,谢不宁说道:“其实也不难算。”   啊?赵川张大嘴,这海口夸的有点大吧?他有点想劝劝这个年轻,到时别收不了场。   小杨也是急,你说你非要骗导演,这龙套的事还能成么。   在他们复杂的目光下,谢不宁总算不卖关子,也不像先前逗弄姜山,盯着他的脸道:“这道疤是你九岁那年落下的。”   姜山顿时脸色一变,古怪的瞅着他。   然而谢不宁还没有说完:“正好是磕在你家门口的那条沟里。而且,是方向朝东南角那条沟,我有没有说错?”   具体到在哪磕碰出口子,这还能误打误撞不成?围观的三人看呆了,连哪个方向他都能算出来,岂不是跟亲眼见到一样?   没人觉得这是真的,太玄幻了,就连有些迷信的赵川,也觉得一般人怎么做得到。捅捅姜山:“你说话啊。”   说话?叫他怎么说。姜山脑子里有根弦崩断了,眼神几经变换,才按捺住失态。脸上有点出汗,干着喉咙道:“没错。”   哦,没错啊,就说嘛……   没错?!   其余三人纷纷不可置信地看向谢不宁,这脸,这能耐,是人吗?!   至此,不需要问第三个问题,已经完全能验证小道长是真有本事了。   “小道长,”姜山的态度平和许多,无神论的世界观崩塌,他甚至还来不及重建,心情复杂地问:“最后一问……我想知道,我现在担心的事将来能成么?”   好吧,本来是验证,现在倒变成迫不及待地通过玄学算命了。   换成其他人,可能还会别扭的矜持一下。谢不宁一下子想到,这是要成为潜在客户的节奏啊,双眼一亮。姜山还担心他会不满自己先前的态度,谢不宁心大得很,二话没说卜算道:“有吉星,是顺利之象。”   以前姜山一点儿都不信算命玄学,可现在一听他这话,反倒觉得多日提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轻轻落了地,踏实了。   他一反前态,仿佛忘了先前最不信的就是自己,哈哈大笑:“人不可貌相,是我太孤陋寡闻了哈哈,你们道士也太牛了吧。”   有了他率先承认,其他人才终于反应过来:不是个骗子,是真有本事!   “小道长,能不能也帮我看看?”   有了姜山亲自验证,赵川和黄副导都积极的凑上前,想见识一下玄学的力量。   小杨与有荣焉,人还是他带来的呢。也不担心丢饭碗了,热情地挤到谢不宁身边:“不急不急,谢道长还想跟我们做同事呢,有空。”   道士,跟他们做同事?   赵川和黄副导一脸恍惚,只觉得今天特别魔幻。   小杨于是把如何误打误撞带谢不宁回来的事说了,自告奋勇替他道:“您看有没有适合他的龙套啊?其实演道士就挺好,专业对口!”   谢不宁听罢一头黑线,我演我自己?   姜山过了那波冲击,又恢复本性,立刻端起架子:“也不是不行……”   谢不宁:“哦?”   “最近我们剧组挺不顺的,你给看看怎么回事?”   不愧是剧组头头,果然巨精。   谢不宁微笑:“对不起导演,那是另外的价钱了。” 第3章 失窃鸟笼   一行人来到发生怪事的地方,是之前来过的放道具的杂物房。   路上,姜山跟他说起这几天发生的事,主要是剧组老是丢道具。奇怪的是,其他东西一样没少,回回丢的都是鸟笼子。   “你说偷的人是不是有病啊。”他愤愤吐槽。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这东西也不是最值钱的。   原来组里为拍男二的戏,准备了个鸟笼道具。因为男二演员半路跑出去商演,鸟笼暂时用不上,一直放在这房间里。   直到先前管道具的人来清点,才发现不见了。剧组里问了一圈,都说没看到。   找也找不回来,只好再去买一个。谁想到新买才两天,竟然又丢了。   谢不宁走进昏暗的杂物间。这里以前应该是佣人的住处,房间窄小,而且没有窗户,光线很难进入。显得这房间阴暗潮冷,一走进去便感到有股阴凉粘上皮肤。   环顾一圈,只有一扇门可以出入,锁也没有损坏的痕迹。   “可是你怎么能肯定,丢失的鸟笼不是人为的?”谢不宁问向赵川。   一般人丢失东西,哪会立刻联想到闹鬼,是不是还有事没说啊?   赵川跟姜山对视一眼,走到边儿上跟他说:“之前怕对剧组有不好的影响,这事儿就没透露出去,我们有个员工他……可能见鬼了!”   那倒霉的员工是看守道具的小李。   连续两次弄丢道具,小李扣工资扣的很冤枉,正郁闷。没想到第二天晚上被他路过一个地方,给找了回来。   那是镇上一口池塘边,鸟笼就挂水边的一棵大槐树上。夜黑人静,四下无人,笼子里也没有鸟,空空一个笼子挂在树上,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小李对偷东西的人很气愤,还想抓小偷,但池塘附近空空荡荡没有人影,只好作罢,单把鸟笼带了回来。   本以为失而复得是好事。等到了夜里,小李跟同事在一间屋子睡下,梦里出现一个黑影,二话不说对他提起棍子就打。   一下又一下,明明是做梦,但棍棍都落到皮肉上那般真实。一醒,小李连动一下都浑身疼,简直像被七八个大汉摁在地上捶了一夜,顿时痛哭出声。   同事被吵醒,开灯一看:好家伙,身上一道道青紫的淤痕,去哪儿上私刑了啊。   连夜把人送进医院。   第二天,不出意料笼子又没了。   姜山给小李批了假,按着没让事情扩大。可拦不住剧组私底下八卦,一个个的避着储物间走。   “这鬼太凶了。”赵川毛骨悚然,“会不会是这屋子之前死过人?”说不定还是惨死的那种,所以才冤魂不散来祸害活人。   谢不宁下意识否定:“不对吧,哪有厉鬼害人边偷东西的。又不是逛公园的低素质大爷大妈,还顺手揪几根水仙包饺子。”   姜山倒镇定些,皱着眉思索:“丢的鸟笼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是笼子不干净?”   “瞎猜也没用,不如晚上来,捉到那只鬼就一清二楚了。”谢不宁拿出两张符给姜山,“我们几点开始?”   “等等!”赵川急忙举手,“我们也要来??”   谢不宁翻找自己的背包,抬头看他一眼:“也可以不来,但是……”   赵川立刻接上:“我晚上好像有事。”   看他失惊倒怪的样子,谢不宁有点好笑,看向姜山道:“你们要是信得过我,不来也可以。”   意有所指的眼神,姜山环起胳膊:“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   ……   半夜,月光如霜。储物间门大敞着,月光从门槛外倾泻进来。   姜山、赵川还有黄副导蹲在墙角下,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房里格外的冷。   谢不宁沐浴月光,原本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的面容被清凉的月光映衬,多了几分冷肃,倒更有道士的气势。   “你们拿好护身符,那东西就发现不了你们。”说着,把剧组里找来的道具蜡烛立在门口。   赵川抹抹汗,干笑两声:“小道长,那,那我们相信你。”   底气就不是很足的样子。   谢不宁回身,十分善解人意:“那你们出去等?”   “不,我们就在这。”姜山屁股往地下一坐。过了半天,他坚定的科学观又回弹了,誓要亲眼见证。   “好吧。”谢不宁耸耸肩,低头折个小纸人贴在自己身上。   这是一种替身术。有了小纸人,只要他不摘下,阴物只会以为这里有个木偶,不会发现他是活人。   鸟笼作为诱饵放在最明显的地方,现下只等着那只鬼来。   没过多久,门口蜡烛的火苗忽然小小闪动一下,房内气息陡然一冷。   角落里传来牙齿打架的哆嗦声。   门口撒了草木灰的地面上,先是凭空出现两行浅浅的脚印,接着,对面的墙根下冒出来一个鬼影,越来越长。弯着背脊,黑乎乎一团,低低垂着。   蹲在墙角的三人看了,顿觉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头皮发麻得紧。谢不宁经历的多了,脸色不变,一个健步冲出去,“啪”——   把门关上了。   姜山三人:!!   不要啊!他们也很害怕,为什么要关门啊?! 第4章 连鬼都演   鬼影发现变故,身体陡然延伸到天花板,从头顶阴森森地逼近谢不宁:“你是谁,吓我做甚么!你吓我!拿什么赔!”   听声音还是个男鬼。谢不宁眉头一跳,到底谁吓谁,这鬼不讲道理啊。   谢不宁撕下小纸人,现身出来:“你又是谁?关门打狗没听过么。”   头顶的鬼影怨愤道:“原来你是道士!好啊,你故意关门来辱骂我,看我饶不了你!”   话音刚落,房间里刮起一阵阴风,蜡烛的火苗只剩豆大点。头顶的鬼影笔直朝他扑下来。   谢不宁不慌不忙,两指夹住张符朝上一甩——符“哧”地一声冒出黑烟,一个黑影骨碌从天花板掉下来。借着月光一看,竟然是个老头。   谁都没想到,原以为是什么厉鬼。可老头无仇无怨来作害剧组干什么?   老头直起身后破口大骂:“你欺鬼太甚!”   谢不宁从背后拔出祖传的青铜剑,往他面前一杵,掏掏耳朵:“你说什么?”   “……”老头一下就怂了,“你有话好好说。”   这才对嘛。谢不宁拄着剑,露出雪白的牙:“你说说,为什么偷人家东西,还打伤员工?”   老头一说起这事就来气:“我死了这么多年,已经很久没玩鸟了,本想拿他个鸟笼子解解瘾,他竟然那么小气!又把我的鸟笼拿回去。我死了那么久,他们连死人的东西都要抢,我当然要教训教训他。”   听他说话还颇愤慨,自觉占了大理。   谢不宁喷回去:“什么你的鸟笼啊,脸皮这么厚要不要去剥皮地狱削一削?!倚老卖老,偷人家东西你还有理,知不知道为老年群众增光?什么年代的鬼,思想素质low穿地心啦!”   老头涨红了脸,气得说不出话:“你,你们年轻人!不讲……”   谢不宁接:“武德?”   老头胡子气歪:“什么五的八的,我,我跟你拼了!”他捡起拐棍敲向谢不宁的头。   谢不宁险险侧身避开,然而这鬼奸得很,虚晃一招就倏地冲向房门,想跑路。   不过门上早就贴了符,关门打狗不是开玩笑。   老头冲在门板上,结结实实被弹回来,轻飘飘的魂魄一下摔出好远,滑到暗爽又发抖的墙角三人面前……   “呜!!”   副导演崩溃地挪开被老头碰到的脚尖,好冷啊……被碰到的地方像是放进冰箱。   这一动却挤到中间的姜山身上。姜山也不知怎的,一脸神色恍惚,捏在手里的护身符竟然被碰掉了,落到地上,溅起一点灰尘。   “咦,这里居然还藏了三个人。”老头惨白的脸咧开一抹僵硬的笑,伸手抓向当中的姜山。   其他两人吓得哇哇大叫:“救命啊道长!有有有鬼!”   “哎呀!”谢不宁一看要遭,却来不及去拦。急中生智,惊叫一声:“糟了,我的灵目失灵,看不见了。”   老头动作一顿,赵川和黄副导更是露出“你居然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不敢置信眼神,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   灵眼也就是阴阳眼,并不是所有道士生而能见鬼。作法时,就要先在额头点一抹朱砂,叫做“开灵眼”。灵眼失效,便成了普通人,若是阳气足,就见不到鬼了。   谢不宁看到老头果真放开姜山,于是入戏更深,皱着眉头作出警惕的姿态,问赵川:“你们能不能看到?”   僵白的鬼脸近在咫尺,两个人哪还敢说话,捂着嘴连摇头都不敢。   “哦,那可能是老头自知偷人家东西理亏,所以跑路了吧。”谢不宁自言自语。   说这话时,老头站在一旁咬牙切齿。有心想动手,但又怕他使诈。   姜山堪堪回过神来,就见鬼老头站在谢不宁身边,而他还毫无察觉。   草,你真的行不行啊。   一口气卡在喉间,但姜山又不敢说,怕说了鬼老头又发狂弄他。   谢不宁见他好点,走来关切问道:“姜导演没事吧?”   姜山觉得现在很有事。   “我觉得不太好。”他铁青着脸,眼角疯狂暗示。   “咦,你眼睛怎么抽筋了?”谢不宁一点都接收不到的模样,那鬼挡在他路上,他竟然直直走过来!   老头直勾勾盯着谢不宁的眼睛,见谢不宁的视线穿过他落在后面,似乎一点也看不见他,冷哼道:“原来也不过是半吊子水。”   它畏惧那柄剑,却又不甘心就此放过这个臭道士。   谢不宁目不斜视,脚步不停继续往前。   老头见他不为所动,眼里露出一点狐疑。转瞬飘到他身后,幽幽吹气。   一股细小的冷风吹过,将谢不宁颈间几缕细发吹起。忽如其来的阴风,引得他猛回头看——   一回头,几乎和一张鬼脸面对面贴上,正对着他双眼的,是一双没有活气的白色眼珠。   在角落看到这一幕的姜山,浑身起鸡皮疙瘩。   但谢不宁只是奇怪地皱起眉:“哪来的风?”   说完,就跟没事人一样,把地上的护身符捡起来递给魂不守舍的姜山。   姜山颤巍巍接过时,那鬼老头还贴在谢不宁背后,用死水一般的眼珠看着他。   姜山赶紧撇过头,对着谢不宁欲言又止。他真的很着急,那只鬼根本就没走,万一记恨他们来害人怎么办。   就在姜山纠结要不要冒风险提醒时,谢不宁直起身来,拍拍手:“好了,不开玩笑,该来算算你附身未遂这笔账了。”   姜山:他在说什么??   鬼老头:他在说什么??   只见上一秒还说自己看不见鬼的谢不宁,转身就把紧贴着自己的鬼定在原地。   鬼老头不禁和姜山发出同样的震叹:靠!你演我!   姜山不可置信:“你能看到?”   谢不宁被老头瞪着,一点都不心虚:“姜导你身体虚,一旦被鬼附身就麻烦了,所以我才骗他。”   这边和颜悦色说完,转头就把随身携带的青铜剑举起来,面无表情对老头说:“到现在还死不认错,死吧你。”   谢不宁的青铜剑是青崖观坛前供奉,传了几代的法器,上面满是天地罡气,通常鬼魂见了都害怕,更别说挨一下。   原本很有骨气的老头,这会儿鬼影都快抖散了。   他求饶:“不要啊不要啊,有话好好说嘛。”   谢不宁:“让你偷让你偷,看你是老人的份儿上我才不打你。”   鬼老头苍白的脸都有一丝丝涨红了,脸上浮现死气的红,格外诡异。   “都说了……不是偷。我,我答应你以后都不来还不行么。”老头都快被他一口一个偷给逼哭了。   谢不宁不依不饶,冷酷把剑插在他面前,一脸铁面无私:“那偷走的东西什么时候还回来?”   “马上,马上就还。”老头感觉到自青铜剑散发的锋利罡气几乎割破自己的魂体,这才知道小道士是个不好惹的。   直到鬼老头报出藏鸟笼的地点,谢不宁记下了,这才揭开门上的符纸放他走。   离开时还不忘教育:“不要以为做鬼偷东西就能逍遥法外,做鬼也要遵守阴间道德法律,为你们鬼界争光。”   “嗯,嗯。”老头临走前给谢不宁作揖,语气中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谢不宁收起剑,转身发现姜山眼神复杂地看过来。   哦,他们三个还在那蹲呢。   谢不宁走过去:“三位,没事了,以后不会再来了。”   其他两人终于彻底放心,但姜山心情复杂的不是这个。   “……演的不错。”半晌,他憋出一句。   可不是演的不错,连鬼都能骗过!   谢不宁权当是夸奖,哈哈一笑:“是吗?我也觉的自己挺有天赋的。”   “导演你真的不打算给我个龙套吗?”   他现在是想开了,管他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赚钱也一样,谁说道士就不能去演戏?   如果祖师爷知道自己这么拼命,就是为了给他换座塑身,想必也会很欣慰吧。谢不宁安然且感动地想。   “呵呵,演龙套不是委屈你了。”姜山一边说一边撑着膝盖起来。   没想到蹲太久腿麻,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谢不宁眼睁睁看大导演双膝跪倒在自己面前,脸上顿时一红,有点害羞:“导演你这也……就算你欣赏我,不,就算你被我的演技折服,也不用下跪吧,这多不好啊……”   姜山面朝地板,从牙缝里咬出两个字。   “我X。”   ……   闹了大半夜,走出院中时,圆月已经西移。   三人相互扶着跟谢不宁告别,眼中是经历过后的沧桑。   剧组在镇上租了房间,他们三个还得回去睡一觉,谢不宁则在片场的小房间凑合一晚,两边不同路。   一阵凉风吹过,院中老樟树扭动着沙沙作响,地面树影婆娑。   外面巷子里,夜凉如水,自月光下走来一个人。谢不宁手扶着门板的手顿住了。   那人身高腿长,面容冷得堪比月光。墨色长发顺着白皙修长的脖颈垂向衣领,一路倾泻至腰间,那是一种超越性别的美,无形散发着罕见的矜贵气质。   谢不宁扶着门,掏出几年没换的旧手机。上面斗大的数字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二十四分。   那么问题来了,他是人是鬼? 第5章 白衣男子   夜风很凉,谢不宁扶住门,耳边半长的碎发在脖间轻扫。   白衣男子出现在宅外的十字路口。   他个子很高,比谢不宁还高出半个头。面容异常俊美却冷漠,身上的衣服整齐得没有一丝褶皱,莫名叫人不敢靠近。   谢不宁见过的鬼很多,却头一次见到这样奇怪的家伙。   对,奇怪。对方既不像人,也不像鬼,更不是妖、魅一类的东西。   正在谢不宁穿过门不动声色地观察时,一双细白的手从后面将男子抱住,光溜溜的手臂缠上他的腰。   那双手涂着红蔻丹,姿态妖娆。霎时,原本缓步行走中的男子脚步顿住,被看似轻柔的动作禁锢在原地。   眼前一晃,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迷雾中。   “长夜漫漫,何不与奴家共度良宵?”   奇异的香味袭来,一只手轻柔的抚上他的脸颊。指腹爬过的感觉,犹如被毒蛇盯上。   他立在原地,女人妖魅的脸和烟雾融为一体,攀附上他的身体,狭长的媚眼流露万种风情:“先生好俊美的脸。”   “……”   他抿着唇并不言语,甚至连眼珠也未曾垂低一下,对女人的魅惑置若罔闻。   瞧见白衣男子忽然停住,站在十字路口闭眼不动,谢不宁疑惑一瞬。   “先生不说话,可是瞧不上奴家?”凭空忽然冒出声音来。随即,一只狐狸精随着白色的雾气现身,背后蓬松的灰毛尾巴勾人地一摇一晃。   每当她的尾巴晃动一次,便从尾巴尖的绒毛中抖散出一股细小的烟雾,狐妖一族都会迷幻术。   她依偎在白衣男子身上,被迷惑的人却似入定,优雅而淡漠的俊美面庞没有受到丝毫影响,闭着眼一动不动。   狐精轻笑,柔媚的尾音带着钩子似的,直搔人心中痒处。她伸出长长的指甲,将男子的衣襟的扣子挑开:“啧啧,这具身体倒是不错。”   而陷入幻境的那人纹丝不动,不见一丝欲望。   屡次挑逗未果,狐精轻哼一声,似是不快:“你若不乐意,那就别怪我吃了你。”   谢不宁看不下去,就算那人是鬼,也容不得一只狐精在他面前作恶。   “喂。”   一把打开门,谢不宁提起剑就冲出去。   狐精听见有人,立即竖起尾巴上的毛,警惕地发现竟然是个臭道士。不等她露出獠牙将那道士威胁一番,对方居然扛着剑就气势汹汹冲上来,一边冲一边喊:   “扫黄扫黄,开始了没开始的都给我抱头蹲下!那个大姐,把衣服穿好。”   狐精:哪来的不正经道士??   一直闭眼不闻的男子,此时缓缓睁开了眼睛,淡漠如湖水的眸子朝很皮的谢不宁看去。   原来他并非听不到。   那年轻的道士眼睛如杏核,故意凶巴巴的瞪大来吓唬狐精,却不显凶相,因柔和漂亮的五官线条,而显得几分可爱。   男人落在他身上的时间超过三秒。   禁锢他的力量一松,狐精把注意力转到对方身上。   刚被称作大姐,它很不高兴。狐精亮出锋利的爪子,恶狠狠地瞪过去:“臭道士?你不要多管闲事。”   大晚上耽误自己睡觉,谢不宁都懒得废话,直接飞出一道黄符,向狐精身上疾射而去。随着咒语念动,空中降下金光霹雳,长着眼睛似的直往狐精头顶劈。   “啊!”   一阵电光,狐精抱着手臂逃开,眼中充满惊骇和怨愤。怎么会?他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伤到自己。   怎么可能,道门里何时出现这样年轻的天才?   可恶!眼见对方出手即杀招,狐精吃下闷亏,身形一扭化作狐狸逃了。离开时,用怨毒的目光狠狠记住谢不宁的脸。   狐狸狡猾非常,谢不宁倒没想能轻易把她杀死,只不过给个教训罢了。   狐精消失后,那容貌俊美的男子与谢不宁四目相对。   谢不宁的目光落到他旖旎敞开的领口,是方才被那狐精解开了外衣。他的头发也散了,墨色的发丝长长的垂下来,与胸口露出的肌肤和顺滑的衣料纠缠一起,让人忍不住想替他抚平。   男子慢条斯理地系上扣子,谢不宁没见过有人穿衣服的动作如此优雅。   他仍把不准这人的身份,但他看到地上,只有一道影子。   可惜啊,英年早逝。   不过奇怪的是,这人身上没有任何死气或阴气,比一般的鬼也好看太多。根据他的长发和穿着,最起码死了得有一百年吧?看他的模样,还是富贵人家。   直到系上最后一颗,男子视线才再次扫向他,淡淡的说了声谢谢。   声音也透着一股天然的镇定。   对方整理衣服时,谢不宁就盯着他胸口看了好一会:“能问个问题吗。”   “……”男子沉静的眼神随着他落到自己胸前,顿了顿,低沉的嗓音:“问。”   谢不宁立即露出笑容,伸手摸向他胸口……   男子默了一瞬。   谢不宁没有察觉到他略微绷紧的肌肉,一把撩起他的长发,欣喜地问:“你生前用的什么洗发水啊?我师父他老人家也蓄的长头发,就没有你这么丝滑!”   死了百多年的人的洗发水应该是纯天然的吧?学个方子带回去给师父也试试,说不定还能治脱发啊!   “……”   男子薄唇动了动。   谢不宁期待的眨眨眼,望着他。   不巧一阵夜风吹来,鬼魂没有实体,不等他说出什么话,轻飘飘被风一吹就飘出好远。   “哎?”谢不宁傻眼,瞪着老大。眼睁睁看对方白色的身影一下子融进夜色,随着风消失不见。   这该死的风!   ……   第二天清早,还睡得迷迷糊糊,外面已经逐渐传来忙碌的声音。   谢不宁干脆起床去找姜山。姜山看他只穿一件单薄的棉道袍,关怀道:“怎么不多添件衣服?”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没钱。   想到钱,谢不宁幽幽道:“姜导演,我昨晚抓鬼抓的不精彩吗?”   姜山回想起来,脑门流汗,很不走心地赞同:“惊彩,特别惊彩。”   “精彩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投票?”谢不宁抬起头,眼神幽怨地注视他。   投票?姜山的第一反应是道长要出道?   脑子转了两个圈,才反应过来说的是那个……   姜山拿出一早准备好的信封给他,清咳一声:“辛苦了。”   里面装的是钞票,可不是名副其实的“投票”么。   谢不宁一接过信封,乌黑如珠的双眼登时亮了,笑得眉眼弯弯,仿若桃花盛开:“谢谢姜导的支持!下次有需要还来找我哈。”   姜山心想,你是个什么身份心里没点b数么,还跟顾客约下次?   “前院正在分早餐,你也过去吃点。”昨晚三点多才散,今天起的又早,按理说帮这么大忙姜山本应请他出去吃个饭,但实在忙不过来。   “好。”谢不宁并不介意细节。   姜山走在前面,他偷偷打开信封看了一眼,看厚度大概有两千块。   以前师父下山去做法事,一般不收村民的钱,顶多领点瓜果供品或者大米,但并不代表他不懂行情。   看乾金观的几个道士经常在群里吹嘘,哪个明星又成客户,哪个大佬又来观里敬香,似乎这一行的人好像出手都挺大方。   姜导演,那也是一个圈里的,比起演员不能差,居然才给两千块。   他好抠哦。谢不宁心里想。   不过赚到第一笔钱,两千块也很满足了。   他打算继续留在镇上,赚够钱给祖师爷换一座塑身再回去。师父年纪越大,身体也越来越差,他不仅要赚钱维持道观,还要攒钱给师父养老。   谢不宁从正一道火居道士,不蓄发,不茹素。从小师父就告诫他,修道修的是心,并非一定要躲进深山里不问世事,才算真正的道士。   如今世道大变,信仰衰微,多少庙宇因坐落深山无人问津,成一片破瓦颓垣。   他唯二的两个愿望,一是修缮从小为他遮风避雨,给予孤儿的他一席之地的青崖观,二是好好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   其实二者殊途同归。要考虑的不仅是赚钱修缮道观,更长远的目标,是将青崖观的香火重新旺盛起来。   这个问题太远,索性谢不宁也不急,走一步看一步,先赚钱解决生活难题。 第6章 试戏   前院,工作人员和演员们正在吃早餐,花样很多。谢不宁和姜山过来的时候,听到他们聊天。   “听说前几天丢的鸟笼都找回来了你们知不知道?”   “小刘一大早提进来的,我还亲眼看到了。”   “怎么找回来的?”   “我说了你们别怕啊。”一个男员工神秘地压低声音,“是在一条老巷子的老房子里找到的。听人说,那个老房子自从七八年前有个老头在里面过世以后,再也没有人去住……你们说,是不是人家太寂寞想养鸟玩?”   “噫!!”众人一齐抱住手臂打颤,有女生嗔怪:“说的这么吓人干嘛,说不定是小孩拿进去玩。”   看过导演过来,也就不好再说了。注意更是一下子转移到同姜山一起出现的谢不宁身上,顿时忘了什么鸟笼子。   趁着他们走过去,个个眼睛一亮,悄悄在背后交头接耳:“这帅哥是谁啊?”   “啊啊求求了一定要是新演员!”   不过剧组里角色一个萝卜一个坑,如今坑坑都满了,难道是另有安排?   事实上,姜山抠抠搜搜只给他两千,还真有其他的意思。他怕给的太多,谢不宁直接就跑了。   一口咬着糖馒头,姜山把谢不宁拉到边儿上去。   “你不是说想跑龙套么,我这有个角色,我觉得挺适合你,你要不要?”他边啃馒头边说。   谢不宁手上拿两个大包子,肉馅儿的,香。他说:“姜导演,你不是真的要让我演道士吧?”   你们剧组是魔鬼吗??   姜山嘿嘿笑了:“不是,你猜。”   -   “试镜男二号?”谢不宁咬一口馒头,眼放光芒。这消息不亚于一块馅饼从天而降。   缺什么来什么,听说演员片酬可高了,一集能有好几万。不不,这是电影,电影能赚多少钱来着?   姜山一看他喜不自收的模样,就猜到他想什么,泼一盆冷水:“你别高兴的太早。”   “我只说让你试戏,能不能试上,还得看你的本事。”   什么本事?   画符捉鬼的本事吗?   作为一个道士,谢不宁觉得压力很大。   等他去试妆,赵川和两个副导演把姜山拉住。赵川说:“姜导,这不好吧?”   姜山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你也看见了,他的演技连鬼都能骗过去。虽然没正式拍过戏,但我觉得他很有潜力。”论起看人的眼光,姜山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赵川为难的皱起眉:“我不是说这个。男二号原先定的江一恒,你这二话不说把他换了,到时唐总那怎么说?”   说起这个姜山就来气:“我惯的他!拍戏期间不进组出去跑活动捞金,什么玩意儿啊!他爱拍不拍,这种没德行不敬业的艺人我不稀罕。”   “你是不稀罕,但咱们的电影还靠唐总投钱呢……”   这也是很无奈的事,带资进组,人家就是那个底气。相比起来,谢不宁没钱没名气,在这一行一片空白,如今谁敢用一个完全没背景的纯新人?风险太大了。   姜山在这件事儿上异常坚决,摆摆手制止他再说下去:“先看看再说。”   没多久,谢不宁穿着一身白青色长衫出现在众人面前。绣着竹叶暗纹的腰带,将他的腰线束出来,整副装扮灵动风流,就像真从古代走出来。   “这么快?”姜山惊讶道。   化妆师默默稳住被美貌冲击的心脏,没比姜山好多少:“谢老师一换上雁春秋的衣服,我甚至觉得我的刷子是多余的……”   谢不宁刚戴上长发,换好衣服那一刻,她真的有种时空错乱的错觉,仿佛雁春秋本人站在她面前,好半天才拿起眉笔。   剧中雁春秋的美貌偏张扬,而谢不宁的眉毛则柔和些。她想了想,拿起笔稍微勾了勾。   简单的上了一下妆,原本就无可挑剔的神仙颜值,冲击力直接翻了几倍,一眼就能抓住人的眼球。   因为雁春秋假装病弱,化妆师就只给谢不宁的唇上了一点淡淡的颜色,淡如桃花,却更摄人心魄。   就连直男如姜山,这回审美也在线上了。院子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受到冲击的心犹如潮汐起伏,似为海上渐生明月神迷。   谢不宁跨过门槛,伸手一掀衣摆,抬头走了出来。他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高冷。   有人怔怔道:“这不是雁春秋本人?”   在场的人心里无不赞同。   甚至之前江一恒来试妆,他们也觉得挺贴角色,有那种看着是个正派但实际才是反派的味道。而谢不宁光是这样站在他们面前,便觉得剧中人活了过来。   初看,有点深不可测的意味,很难让人分辨到底是正是邪。或者说,即使知道他不是好人,也忍不住接近。   姜山对他的试妆无比满意。   迫不及待把剧本拿给谢不宁,对他说:“你先看一下梗概和人物介绍,自己挑一段来演。”   说完姜山也没走远,在一旁观察起来。   谢不宁随便就着个折叠小凳子坐下,低头看了大概二十分钟,又独自斟酌一会儿,才合上了剧本。   姜山今天第二次发出这个疑问:“这么快?”   他本想着谢不宁毕竟没有接触过演戏这个行业,完全是个生手,需要一点儿时间才能适应。   “可以了。”谢不宁唇角微动。   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了财迷的小样。   “那好吧。”姜山招招手,把他带去拍摄主场地。   大院子中间有棵几人合抱粗的老樟树,树冠繁茂。昨天,姜山才在树下骂人来着。   “梦柏,”姜山对着廊下读剧本的女演员喊道,“过来帮忙搭把戏。”   殷梦柏是《流沙》这部剧的女主演员。   男一号和男二号没来,这几天主要在拍她的戏。如今娱乐圈小花辈出,殷梦柏并非里面最红,更不是最有资本的。能被姜山选中,她宁愿多待在组里琢磨剧本,也不想走商业活动。   看到导演后面的演员穿着江一恒那身戏服,有点吃惊,难道姜导忍不住要找替身了?   待她看清楚谢不宁的脸,便立刻将刚才的想法抹去。   这张脸,不可能是替身。   殷梦柏今天还没换戏装,穿着一件薄卫衣,跟谢不宁全幅打扮简直两个极端。   “这……”她担心因为自己,害对方不能入戏。   谢不宁却好似看出她的犹豫,微微一笑,主动问道:“可以开始了吗,殷老师?”   殷梦柏对上他暖阳般的眸子,心中好感蹭蹭上涨,微红着脸点点头。   谢不宁选的这场戏刚好是院中的场景。他知道只有唯一一次机会,必须要让导演们足够满意,才有机会拿到这个能赚很多钱的角色。   《流沙》是一部古装武侠加权谋的剧本,女主被幕后主使派来接近男主,男二雁春秋同被幕后主使派来,却是负责同时监视女主和男主。   当雁春秋提议趁机杀了男主时,女主心软了,于是有了两人院中对峙这场戏。   面对面而立,殷梦柏注意到他很快进入到病弱的状态,心里暗自震惊,入戏未免太快了些。   雁春秋在人前伪装成一幅病弱书生的模样。   于是谢不宁说话慢悠悠地,眼皮半阖:“你心软了,舍不得杀他?”   他略微咬重“杀”字,仿佛真的流露出一丝的杀意。随之,拈起落到衣服上的落叶,慢慢地,攥到掌心碾碎,动作是那么的漫不经心。   殷梦柏心里一跳,对上谢不宁漆黑的眸子。原本温暖的眸子此刻犹如不可见底的深潭,由漫不经心而杀意渐浓,仿佛真的会抽出把剑干净利落地刺过来。   她从没和人搭过这场戏。原本读到,也不过觉得冲突稍微强烈一些,比起后面不算什么。可眼下,她无比真实地体会到那种剑拔弩张的硝烟味。   场外,一直反对姜山换人的赵川,忽然脸色一怔:“咦?这眼神……”   姜山毫不错眼,按捺住兴奋:“果然很有灵气。这演技,不愧是骗过鬼的男人!”   其他人:“……”导演还好吧?   视线的中心,殷梦柏念出自己的台词。她没有意识到,已经是自己跟着对方在走。   下一秒冲突爆发,谢不宁当真从侍从手中利落抽出一柄剑,直指她的面门。   宛若流星一闪,雪白的剑光刺在殷梦柏脸上,剑尖的气流冲开她颊边散落的头发。   “啊!”急促地惊叫一声,殷梦柏吓得倒退一步。   而在剧本中,她原本该与雁春秋针锋相对,丝毫不退让。   她没想到,谢不宁真的会刺过来。   不,剧本上雁春秋确实向她拔剑了。可是,可是刚才的剑气是怎么回事??   她当真以为自己会被刺到,才失态了! 第7章 掀起话题   “卧槽那是什么?”   “是风吧?”   围观试戏的一群人沸腾起来,被谢不宁刚才那一剑震惊了,现场一下子变得热闹,众人看他的眼神跟看神仙似的。   “妈妈我给跪下了,刚是剑气吧!”   “真的真的,根本没有风,明明是从剑上出来的,太神了!”   “这真的是不花钱就能拥有的特效吗!”   姜山还追问直面感受的殷梦柏是什么样的感觉。   殷梦柏也是刚从震惊中缓过来,拧着眉仔细回味:“还……挺玄妙的,感觉有层纱被破开,脑袋一下子清明很多。”   姜山顿时退后几步:“梦柏啊,你抽空去庙里拜拜吧。”   “……”当着大家的面,殷梦柏哭笑不得,“我不信这些的,不就是正常的太累了么。”所以一惊吓反而清醒了。   还有这个姜导,什么时候变迷信了?   看了这一出,赵川也不再嚷嚷用新人不好,何况还是个道士。道士怎么了,小谢这也算专业对口!   谢不宁将剑送回剑鞘,手一扬扔给上前帮他拿东西的小杨。   姜山过来,他掀起眼皮淡扫一眼,颔首点了点头,垂着眉眼,挺直背脊地与他错开。   姜山等人一愣,这是还没出戏?   刚才那个眼神,真把雁春秋善于隐忍的模样表现的活灵活现。   姜山一锤手心,兴奋的睁大眼睛跟随他。   谢不宁径直走到殷梦柏面前,周身带着宛若实质的逼人气势。一路上,工作人员纷纷下意识后退避开。   连殷梦柏也被直勾勾的眼神钉在原地,心慌的同时,不由自主代入女主面对雁春秋时的抵抗心情来鼓足勇气。   然而走到她面前,谢不宁眨一下眼,只一瞬间,便从手段残忍的大魔头变回眼神温暖的青年。   “不好意思,刚才吓到你了吗?”他抱歉道。   被澄澈的杏眼注视着,殷梦柏哪里生的起来气,何况的确是她出错,应该想得到接下来会有那一剑。而对方控制得很精确,剑尖距离她还有一段安全的距离。   “不,不,”殷梦柏连连摆手,有点磕巴,“我就是没想到,你还真有剑气啊……”   谢不宁笑了一下:“练多了就能掌握诀窍。”   这孩子还挺谦虚。武术老师抱着胳膊笑,文戏他不太懂,可谢不宁出剑那一下,依他从业二十多年的眼光来看,绝对内行!   “谢老师,你这招太绝了。”小杨围观全程,直呼牛批,“我只在视频里看过修炼几十年的老道长用出剑气,但是你使出来比他帅多了!”   立即有人跟着起哄:“再来一次,还想看绝美剑客!”   原来山外的城里人也会对剑术感兴趣,这是谢不宁没想到。大家想看,他便又拔剑演示一次,这次是对着老樟树的树叶。   小杨终于体会到女生们口中的绝美帅哥是什么意思,疯狂的用手机抓拍。靠,这几张图放出去,绝对秒杀一众粉丝百万的滤镜男网红。   几个来回后,武术老师忍不住手痒:“要不咱们切磋切磋?啊不,你那招是不是绝招啊?不是的话能不能教教我?我也好想自带特效……”   其他人:“……”   请记住你武术指导的身份啊喂!   难得遇见同好,还能交流师门流传下来的传统武术,谢不宁开怀的笑了,弯起的眉眼盛满闪动的阳光:“好啊。”   不少的人捂住心口,噫呜,哥哥好帅,他们也好想学!   -   “谢不宁确实很适合演雁春秋。”转回工作室,赵川激动道,“我敢打赌,没有人会比他更适合这个角色。”   他的外形得天独厚,无疑是很大一部分原因,非常贴切原剧本中雁春秋的人设。但表演上的反差更加珍贵,病弱、儒雅、狠厉,完全不同的特质却能够在他身上得到奇异的融合。   他有预感,这个角色能在谢不宁身上发挥最大的魅力。   姜山持续多日的坏心情一扫而空,手指克制地敲打椅子,回道:“虽然不够老练,但他的表演的确不错。多三分太用力,免不了油腻,少两分就太寡淡,演不出雁春秋这个角色的内核。现在么,恰到好处。”   “雁春秋,我一定让他来演。”最后,姜山往椅背上一靠,手坚决的拍向桌子。   黄副导十分懂他惜才的心思,有时候一部电影成败与否,就在于选角。   但是……   “唐总那边,不一定会同意吧?”他琢磨道,“江一恒可是他们公司目前力捧的新人,想把他替换下来,难。”   副导口中的唐总,是《流沙》的主要投资人之一,也是他推荐江一恒过来试戏。   雁春秋这个角色不好选,甚至男主早定了下来,男二还迟迟没选到满意的人。面试的人多,但全给姜山否决掉。   江一恒还算比较符合雁春秋的形象,只不过他的演技姜山看不上。当时唐总发话,演技这种东西,新人总是要学的,正好来姜导这里□□一下。   于是就这么定了。   姜山摸摸下巴,看似刚直的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唐嘉致本质是个商人,谁能给他赚更多的钱,他就会要哪个。不然,你以为他捧江一恒是做慈善?”   只要说服唐嘉致,选用谢不宁能给这部电影带来更高的票房,他为什么不同意换人。   赵川和副导恍然大悟:“那我们现在带试戏录像去见他?”   ……   小杨喜欢刷视频,自己也时不时发布一些工作生活的内容到社交平台上。片场后台,拍摄花絮,还真吸引了一批爱追星的网友的关注,粉丝有小几万。   平时粉丝们总嚷着不要看盒饭,什么时候拍拍帅哥,小杨便编辑了一下,把谢不宁试戏时拍的几张照片放上去,好好满足一下他们的愿望。   难掩自豪的写道:【见过真实的剑气吗?我见过了。】   这条一发出去,点赞量像买了水军似的,蹭蹭往上涨。留言更是前所未有的的热情,瞬间超过他以往的小猫两三只的视频留言。   [天啊出息了,这样的帅哥也是你能拥有的吗!]   [看标题以为又是X山老头子,没想到竟然是绝美的容颜啊卧槽]   [我没了我没了,美我一脸血]   [剑气是什么意思啊?如果是指哥哥美到剑都斯哈斯哈,我同意]   [别光顾舔颜,这是谁啊姐妹们,一分钟之内我要掌握他的所有资料,立刻,马上!]   这个该死的看脸的世界!小杨看着一骑绝尘的点赞爱心,无奈的放下手机。   本以为自己没多少粉丝,这几张照片也就小范围内流传。然而过了一夜,等他再度打开软件,手机直接卡死机了——   黑屏前看到满屏幕的红点,小杨心脏狂跳:卧槽,他火了?不是不是,谢老师火了??   足足过去两分钟,手机才恢复正常。爆掉的私信滑下来全是对视频里哥哥颜值的尖叫,仍然不停有新的消息弹出来,问他到底是哪个明星。   小杨才想起来,谢老师根本没有曝光过,难怪那些人什么都找不到,统统跑到他这里来问。   而系统消息发来几次提示,您发布的视频进入飙升榜……您发布的视频进入热榜……您的视频进入十大……您的视频登顶热榜第一!   我太天真了,我对颜值的力量一无所知。小杨捂住胸口。   然而总有一些人会出于各种原因进行挑刺。虽然冲着颜值来的人很多,但下面也有不少难听的话。   [不得不尊称一句P图导师]   [笑死了,真有这样的颜值还会查无此人?放几张图也有一大堆人舔]   [这下面来了多少水军,真就闭眼吹了]   [所以到底谁知道这人是谁?是演员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查不到吧,合理怀疑是买热搜炒作,谁知道真人长什么样]   虽然在圈子里见过的难听话多了,可小杨还是忍不住气愤,什么啊,我们谢老师真人更帅好不好。   手指滑下去,不理这些难听的言论。但很快他就发现了更严重的事,昨晚上江一恒的粉丝居然把他冲了——难怪他这条视频能涨的那么快,这群人功不可没!   先是有粉丝眼尖发现,视频里的人穿的衣服,正是江一恒之前发布过的,《流沙》剧组里面的服装。   一般来说的确有可能同一件衣服拍完了,又拿去另一部拍。但现在《流沙》刚开始拍摄,衣服怎么可能外借。很快,小杨是《流沙》剧务的身份也被他们扒了出来。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小杨不知道,同一晚,江一恒刚发微博表示心情郁闷,配文写道:“一直知道这行不容易,但没想到会残酷至此,是我的会不是我的。”   你听听,是我的,又不是我的,这不就是说被人抢了资源。   [得意洋洋炫耀的嘴脸简直了,抢了别人东西就这么迫不及待出来挨骂?]   [我不信,《流沙》没有哥哥我不看!这人是哥哥的替身吧?他凭什么抢哥哥的角色]   [现在的年轻艺人真的很没德行,怕不是背后有靠山,江一恒好歹是当红流量,他呢,连名字都没有]   [江一恒也没说是角色被抢,你们是不是太上头了?我觉得小哥哥面相很好,正气温暖,让人感觉性格应该很好]   当然,这个为谢不宁说话的路人被喷的体无完肤。   [封建迷信滚粗啦,洗白也找准姿势好不好]   小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头都大了。他也没想到角色换人的消息会这么快被扒出来,还是从自己手上流出去。眼下江一恒的粉丝全把矛头对向谢老师,这可怎么办? 第8章 我的同事是道士   得知自己昨夜火上榜首,其中还有一半是骂声,谢不宁“哦”了声,然后喜滋滋的背过去数钱。   刚签完合同,这么快就拿到第一笔片酬,吃饭的问题迎刃而解不说,还能寄一半给师父。   姜山看他毫不掩饰地高兴,也跟着乐了:“这么开心啊。”   “导演,电影最快什么时候能上映?”跟姜山也算熟了,谢不宁一点不隐瞒想快点拿到钱的心情。   合同上约定,前期他只能拿到一笔很少的酬金,大头得电影上映以后才会支付,所以他账号里刚到账三万块。   “定的春节档。”也就是说,从拍摄到上映将近四个月。姜山哈哈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好好演。票房好的话,我再给你包个大红包。”   其实,合同上给谢不宁的片酬比起其他演员低得离谱,甚至连比他戏份更少的配角都不如,才六位数。说起来,他是吃了亏的。   谢不宁清楚,演员的片酬跟身价和知名度挂钩,自己一没作品,二没公司,想要拿到高片酬基本是不可能事。   “第一次嘛,就当试用,以后有的是他们拿高价来求我的机会。”   听他这么说,姜山嘿地乐了,年轻人有自信是好事啊,反正谢不宁很投他的脾气。   他好心建议道:“如果打算在演艺圈长期发展,不如趁早签家经纪公司。没有人脉,这条路不好走下去。”   谢不宁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公司肯定是要签的。沉吟道:“先不急,我对这些公司不了解,慢慢来。”   姜山颇为赞同,等到电影上映,到时不管他爆没爆,对方给的待遇和态度肯定不能相比,心说是个聪明人。   谢不宁继续掰着手指头认真说:“我片酬就这么点,再分给公司就没多少了。”   姜山:“……”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很好,爱钱如命人设不崩。   当事人不在意,只有小杨一个人着急:“那……网上这个事?”毕竟是他捅出的篓子,心虚的紧。   谢不宁心情正好,收起手机:“讨论只是一时的,没有持续曝光,热度很快就会过去。再过几个月电影上映,我就成过气网红了。”   说完失望的叹气,“他们才不会冲我来买票。”   小杨:“呃。”这么一想,好像也没错。   “你好好拍就成。”姜山说道,“江一恒那边我去沟通。”   转身就给经纪人打过去个电话,语气很冲:“我明确说过不用工作态度不行的艺人,他违约在先,如果这件事持续发酵并对剧组和我们的演员造成不好影响,我会将解约过程公布出去。你们自己看着办。”   是的,由于对方违约,姜山甚至一分钱都不用赔,舆论再怎么汹涌他也不怕。   接到电话的经纪人低声下气赔不是,转头就把自家艺人骂一顿。   “我让你去跟姜导道歉,你非犟,发微博有用吗?有这时间不如去锻炼演技,否则人家能拿个丁点名气没有的新人把你换了。”   江一恒被气死了,黑着脸:“有唐总在,谁知道他真的会做得这么绝。”   经纪人点根烟:“姜山出了名的脾气臭,要求高。”   江一恒面对这事儿也很烦躁:“那你说怎么办。”   “安抚一下粉丝,把微博删了吧。”   ……   终于选到合适的角色,姜山这两天畅快极了,联系多日不见的男一号:“喂?白扬吗。”   电话那头一道温和有礼的声音:“是我。”   “哈哈。”姜山惬意地把腿架上茶几,“不用不用,嗨,有什么好道歉的,又不是你的本意。好,等你过来一起庆祝你出院。嗯,今天身体好点吗?能来?那太好了……”   他早些时候和裴白扬合作过,还挺愉快,两人算是老相识。一得到裴白扬出车祸的消息,他立刻打电话给经纪人唐如琴,准备连夜回京市探望。   但是当时唐如琴在电话里态度很古怪,连说不用麻烦。姜山心想这怎么算麻烦呢,还以为唐如琴跟自己客气,再三确定之后,才清楚人家是真的没事。   这怎么能没事?   姜山看到手机里热搜时,心都一揪,撞得太惨烈了。那种事故状况,车里的人很有可能无法生还。   听唐如琴解释后,他才真的相信,裴白扬福大命大,一点儿事没有。   组里的同事挺感慨,怕不是真的老天爷保佑。那时他还不信,被谢不宁打开新世界大门以后,姜山反而觉着,这里面说不准真有玄学。   -   这一天没安排谢不宁的戏,姜山的意思是先熟悉剧本。   到了晚上,姜山过来找谢不宁,让他赶紧换一身衣服,出去吃饭。   “导演,我穷的只剩脸了。”谢不宁真诚地说。   他下山只带两件衣服,本来计划着找到道观上班后去做身新的,谁想到这年头道观还能倒闭。   姜山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简直不知道先从哪儿吐槽起。   “行叭行叭。”他没办法地挥挥手,“明天赶紧去给我买几身替换——正常人穿的那种,你别给我买道士职业装了啊!”   谢不宁头一回被人噎住。   什么乱七八糟的,道士职业装?亏他想得出来。   直到来到林家大院门口,看见门口停着一辆房车,他才知道抠抠搜搜的导演怎么会突然请吃饭。   车上下来一个人,谢不宁认得这张脸,是一个挺有名气的明星,叫裴白扬。   晚上天黑的快,温度降得更快。裴白扬下来的时候身上披着一件长款风衣,旁边助理给他举伞挡风,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不知是否错觉,门口昏黄灯光的映照下,对方脸色有点泛黑。   裴白扬是正儿八经的科班院校出身,家里长辈是国家级的老艺术家,人家打小就是片场里混大的,跟谢不宁这种半路和尚不一样。   以上,是路上姜山给他科普的。   听到“半路和尚”哪里,谢不宁还黑线地提醒他一把:“导演,你看清楚我穿的什么。”   见到面,裴白扬那边有他和经纪人、助理,姜山这边是几个主副导演和主演,两边都是老熟人,只有谢不宁是个生面孔。   姜山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下:“这是小谢,以后就是成靖你的对手了哈哈。”   成靖是裴白扬饰演的主角。他这一说,裴白扬很快反应过来,江一恒的角色黄了,换了人。   “你好。”裴白扬打量着面前的青年。   从下车起,他就注意到姜山身后的人了,虽然对方一直沉静地站在人后。不过这样出色的外形,放在哪儿都像一颗明珠,很难叫人不注意。   他的经纪人唐如琴向来沉稳内敛,也惊讶道:“谢老师在哪个公司?他们也太会签了。”   姜山道:“小谢还没签公司,你有想法可要抓紧咯。”   “哦?”唐如琴有些诧异地扬眉。   谢不宁笑笑:“用姜导的话来说,我是半路出家。”   裴白扬是星寰的艺人,听说星寰是国内最顶级的娱乐公司,签下的演员全部大大小小成名,名下艺人的资源永远胜其他人一筹,可以说是娱乐公司的龙头老大。   裴白扬惊奇地看向谢不宁:“那我真好奇你是怎么征服姜导,这可不容易。”   谢不宁也不知道,怎么替姜山解决闹鬼的事,对方就答应让他试戏了,还是试的重要角色。   硬要说……他摸摸下巴:“可能是我本职工作做的好。”   “本职工作?”裴白扬和经纪人对视一眼,什么样的本职工作能让导演给他男二?   金主爸爸吗?   谢不宁十分理所当然地指着身上的道袍:“本职道士,兼职演员。”完了,还职业病地推销自己,“我这有各种符箓出售,裴老师了解一下?”   “……”裴白扬强忍着疑惑没表现出来。他以为对方穿的是戏里的衣服。   姜导,真的不是被神棍下了蛊么……哪有道士跨界双担演员的,这特么劈叉劈得太夸张了!   偏偏姜山还要夸他:“哈哈,小谢道士做得很不错滴。”   裴白扬努力保持人设,扯着嘴角:“谢老师真是爱岗敬业,哈哈。”   这一顿接风饭,裴白扬全程在“同事竟是个道士”的迷惑中度过。   一群人回来的挺晚,剧组租住的民宿门口只剩一两盏小灯亮着。众人分别时,谢不宁忽然注意到漆黑的马路上多出一抹白色人影。   把喝了酒的几个人送上台阶,谢不宁回身走到只有他才能看到男人面前,双眼沁出笑意:“又见面了。”   “嗯。”白衣男人停下来,垂下眼看向他。   这一回,他的身体更接近虚影了,黑色长发滑过几近透明的脸颊,仍然端着冷淡漠然的神情,却多出一种脆弱的美感,让人不自觉放轻呼吸。   谢不宁甩掉心里怪异的感觉,好奇戳了戳他的手臂:“你是不是遇到什么?”   对方的魂魄变虚弱了。   而且奇怪的是,这一次没有开灵眼,自己怎么看到鬼?   男人掀起眼帘,淡淡的往他脸上扫了一圈,手臂没有动。   “一只溺死鬼。”他简略地回答,顿了顿后,声线毫无起伏,“你好像很喜欢摸别人。”   凑近他身前研究到底有什么奥秘的谢不宁顿时抬起头,杏眼瞪大,几乎像猫儿眼一样了:“你在冒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虽然我很好看,但我直的。”   说完伸手往男人胸前一按,无辜道:“你看,我摸得着吗?”   明明都穿过去了!   “……”   白衣男人站在路边,被他一只手按住胸口,长久的沉默了…… 第9章 我会武功   路灯熄灭,谢不宁退离两步,和男人隔开一点距离。   “溺死鬼是怎么回事?”黑暗里,男人身上一层微白的光芒,像是一道虚影,谢不宁从没见过这样特殊的魂魄。   民间有溺死鬼找替身的传说。   被水鬼拖到水里害死的人,魂魄会困在水中无法离开。它们会引诱人下水,因为只有找到下一个替身,溺死鬼才能解脱,是一种怨气很大的鬼。   可是他已经死了百多年,溺死鬼怎么会选他做替身?   谢不宁疑惑:“你们鬼界的业务指标这么卷了吗?连鬼都不放过。”   男人似是被梗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开口:“……不是。”   他面无表情:“我没死。”   没死?难道是能控制魂魄出游?   这回谢不宁真被惊到了:“太牛了,你活了几百年啊?你修仙吗?真的有驻颜术这种法术吗?不对驻颜也不能这么年轻叭……”他头一次对修炼产生深深的怀疑!   男人往民宿大门内看一眼,沉静的眸子注视着他:“进去说。”   门内,柜台上打瞌睡的大婶半醒地抬起头,好奇的通过玻璃门看过来。   为了不被人误以为有病,谢不宁带他回到房间。对方惜字如金,但谢不宁还是听懂了:他真的没死,各种意义上的。   “所以说,你只是出魂?”看他的装束打扮,说是百年前的公子贵族毫无违和感。谢不宁也想不到,21世纪道士都不用强制留长发,还有人会如此复古。   谢不宁有点好奇他的身份,热心的道:“你把名字和住址给我,我送你回去吧。”   难怪他会被狐精和溺死鬼盯上,魂魄也虚弱不少。一旦长久找不到回去的路,就该真去地府报道了。   谁料,男人竟然摇头:“我想不起来。”   不记得?没听说出魂还带失忆啊。   这种情况很少见,谢不宁当即给他卜一卦,卦象显示,眼前男人的魂魄并不完整。   “这就难办了。”谢不宁试着燃烧一枚还魂符,但没有任何动静,“估计是你跑的太远,感应不到肉身了。”   现在又是凌晨一点多,找不了人帮忙。   这时,注意到男人手腕上有一串念珠,同他的身体一起散发微光。谢不宁感到些许晴朗:“这是高僧的念珠,你既然佩戴了它,那你的家人应该会找人给你招魂。”   如此一来,他只要在对方感到被召唤的时候,送他一程就好了。   男人抬起手,腕间的佛珠光芒并不强烈,大概是因为已经帮他抵挡过两次伤害。他若有所思。   谢不宁对念珠好奇,沾染如此强的气息,一定是被法力高深的大师持诵过吧?仔细看,上面还有字……   “司?什么意思。”   谢不宁弯腰凑近了,发现只有这光秃秃一个字:“你的名字吗?”   男人的视线,从手腕上的木珠,滑到他精致漂亮的侧脸。比寻常人更灰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不清楚。”   谢不宁直起腰,眉眼弯弯:“那就叫你小司。”   “你的魂快成虚影了,再这样下去怕是会散,我给你做个身体吧。”   男人的长发随着他抬头的动作滑落:“……谢谢。”   原想扎个小草人当身体,谢不宁说完才发现根本没有扎草人的材料。灵光一闪,他想起法坛上常用的小纸人。   民间有剪纸成兵的方术。也就是用黄纸或剪或折成一个小人,用招魂聚魄符召唤来孤魂野鬼,附身在纸人上面。待术士炼化,纸人就可以任凭差遣。   如果把生魂放进纸人里,也不用担心会飘散了。   因为黄纸尺寸不合,谢不宁直接从剧本上撕下来一张白纸应急。在他手上,几下折出一个姜饼人样的小纸人,往男人身上一拍——   高大的男人消失不见,一个小纸人悠悠晃晃,打着旋儿飘到地上。   小纸人用两只小短胳膊撑着地面,好不容易站起来,又摇摇晃晃地举起手看了看。   一想到男人本尊高冷的模样,谢不宁忍不住笑。回到床上,把小纸人放到枕头边,笑嘻嘻地拉上被子:“睡觉。”   暗中,枕头边响起细小的窣窣声。过了一会儿,谢不宁悄悄睁开一只眼,只见小纸人把自己摆正姿势,规规矩矩的平躺到最边上。   噗……谢不宁忍住笑,翘着嘴角入睡了。   ……   中午拍完戏休息时,剧务小杨忽然得知外面有粉丝来探望,询问要不要放人。   “一定是裴哥的粉丝吧。”裴白扬半躺在休息椅上,经纪人唐如琴在一旁给他处理因车祸而持续不断的热搜。小杨走过去询问:“裴哥要见吗?”   谢不宁在吃拍戏的点心,两腮鼓鼓的。   唐如琴想了下道:“让人进来吧。”最近假消息满天飞,正好安安粉丝的心。   周围的工作人员纷纷笑道:“裴哥的粉丝是真爱啊,追到这么偏的地方来探班,一般人真没这待遇。”   裴白扬戴上墨镜,微微扬起下巴。   没一会儿那位热情的粉丝带着花进来。裴白扬还没睁眼,听唐如琴纳闷地道:“怎么不太像……”   没等她说完,来人立即大嗓门地喊:“小道长在吗?在哪儿啊?”   裴白扬猛地摘下墨镜,定睛一看,来的竟然是位大姐,朴素接地气,一点儿都不像以前来给他探班的粉丝!   而且她喊什么,小道长??   谢不宁瞥见,吞下香甜的糕,擦擦手从后面走出来,疑惑的看向大姐:“我是。”   他认出来,这是之前给免费包子的老板娘。怎么带两个大花篮过来?   “哎呀,你记得嘛。”大姐笑脸更大,连忙把手臂上挎着的果篮,还有花篮一并塞给他,“我专程来送给你的!”   大姐太过热情,谢不宁还没来得及反应,手里就被塞满。   周围的人都看傻了,尴尬,还以为只有裴老师才有这待遇,先前他们还拍马屁呢,转眼被打脸……看裴哥,虽然极力装作无事发生,可仍然有一丝丝僵硬。   裴白扬都懵了,心里狂刷弹幕,不是吧,难道他专吸妈妈粉?别说,人还真的很嫩。   那边大姐喜不自收:“小道长太灵啦,收了你的转运符,我跟老公立马就抽中一台车你晓得伐?好几十万!”   人群里顿时有人惊讶又赞叹的喊出来,白抽一台车,运气也太好了吧。   “多谢小道长,要不是你,我们家还得继续倒霉。但是戴了小道长的符,”大姐回想当时的情景十分自豪,笑得合不拢嘴,“满商场的人啊,就被我抽中最大的奖,所以我说小道长太灵了。”   大家的视线全集中到谢不宁身上,嗡嗡讨论着,这么神?碰巧的吧?   大姐不停地吹彩虹屁,谢不宁有点不好意思:“都是祖师爷保佑啦——我这还有祈福开运符,能保佑人趋吉避凶,姐你要不要?”   裴白扬看傻了,忙起身出手拦住谢不宁,凑近他耳边小声提醒一句:“姜导不喜欢搞这些迷信的。”   所谓非常灵验的推销手段,他看的太多了。裴白扬心里一下炸了,胆子太大吧,这种骗人的东西,万一以后爆出来,还要不要做人了?   谢不宁是新人可能不知道利害风险,姜导怎么也不拦一拦?见没人制止,裴白扬干脆挺身而出。   谢不宁不是傻子,自然察觉到他有些不喜欢,想了想,的确不应该在同事面前光明正大赚外快,于是收了起来,对大姐说:“不过你面相带福,儿孙绵长,确实用不着。”   大姐当然听他的,甚至一听福气好,更高兴了。   裴白扬心想,脑筋倒转的挺快,更像是骗子了。   大姐离开后,裴白扬已经对自己的新晋合作伙伴产生了深深怀疑,这人真的不是骗子吗?   唐如琴开玩笑道:“姜导手下的人多才多艺啊,让小谢给你的票房奶一奶,好来个大爆。”   结果,姜山当真紧张地朝谢不宁道:“等等,小谢,你把刚才那什么开运符卖给我。”   唐如琴表情一愣,裴白扬也几乎吐血,他刚说什么来着?   哦,姜导不喜欢搞封建迷信。   姜山是在现场表演什么叫做打脸呐!   看着谢不宁喜滋滋地跟姜山碰头转账,裴白扬声音有点虚弱:“导演,你们这是……”   姜山一边给谢不宁打钱,一边回头严肃地对他说:“我说过小谢道士当得很不错的!”   这天晚上过去,谢不宁很灵的消息在剧组不胫而走。   ……   私底下,同事们找小杨八卦:“唉,你和谢老师不是走的挺近么,听说他是真的道士?”   小杨笃定点头:“这还能有假啊?”   “但是画符那个也太夸张了。”同事啧声道,“十个有九的都是假的。”   小杨气愤的瞪他一眼:“谢老师才不是假的。”给导演算的可准了。   同事一愣,心说要这么大反应么,难不成你还亲眼见过?小杨挥挥手,懒得争辩:“快点快点,准备拍了。”   今天是谢不宁的第一场戏。   满怀期待的,姜山喊下开始,镜头对准场中对峙的一男一女。   谢不宁面容冷肃,用剑指向女主,女主自然也不是好惹的,立即用暗器将剑弹开。于是两人在庭院里打斗起来。   这是一场打戏。殷梦柏相较轻松一些,她饰演的女主使用暗器,只要做出姿势,后期用特效把暗器加上去就行。   谢不宁不一样,雁春秋是用剑的高手,他就必须持剑拍摄,完全没有划水的余地。   《流沙》是姜山多年来心里的一个武侠梦,他不肯敷衍,因此格外紧张。握紧拳头,全神贯注的追随着谢不宁的身影。   谢不宁躲暗器的姿势,很多。   时而踮脚腾空,如白鹤般轻跃而起,时而如鹞子翻身,一柄剑在他手中宛若游龙,闪现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光。   他和殷梦柏有来有往,却又能极妙地控制速度,当剑接近殷梦柏时,如时光沙漏停止,剑尖悠悠划过。当两人短兵相接,那骤停的力道,仿佛半空真的有无形的火花迸射开来。   殷梦柏咬牙,已经完全被带入到戏中去,用力地使出着练过无数次的动作。   ……   姜山抓住旁边的副导演,按捺着激动,尽力用平稳的语气说道,“他完全是我心目中雁春秋的样子。”   姜山有种预感,这个年轻人就是一匹极有潜力的马,将从自己手中一跃而起。   雁春秋这个角色太过复杂,他外表温柔儒雅,也惯会伪装,然而实际上阴沉狠辣,血液中充满疯狂的因子,需要演员能放能收。   现在的演员表演方式外放的多,仿佛喊得越大声,情绪越外放就是演技好,却不懂收敛、隐忍才最难演出来。   姜山看他招招狠厉,仿佛要取人性命,但只要他想,便不会伤害到女主一根毫毛。便知道,谢不宁能演好这个角色。   副导演也赞同:“现在能把打戏演的这么漂亮的演员,很少见。”这可是实打实的铁剑,普通人能将剑举直且手不发抖,已经很难得了,谢不宁却跟玩儿似的,收放自如。这样一个长镜头拍下来,效果会非常好。   殷梦柏和谢不宁过了十几招,逼近院子里的大树。   剧中,女主射出三枚淬毒的飞镖,雁春秋连踏树干,飞身躲避,三枚飞镖依次呈上钉入树干半寸。   连踏树干躲避飞镖是一个非常高难度的动作,不亚于电视剧中的飞檐走壁。没有威亚,演员根本完成不了,因为这玩意儿它不符合牛顿定律。   殷梦柏也是到了这个地方就停下来了,额头冒汗,打戏非常耗费体力。她却觉得畅快,第一次体会到打戏可以这么好玩。   她刚演完最后射出毒镖的动作,收了手,便看到树下的人如飞鸟腾开翅膀。衣袂翻飞中,一双乌靴踏上树干,蜻蜓点水般踏过,借着最后一踏的力在空中翻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稳稳落到地面。   靠。   姜山和旁边的副导都看呆了——这真的他妈的会武功吧?   副导演扭头向姜山,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你捡到宝了。   姜山也不知道,他还会这个技能啊。   谢不宁先看过来姜山这边,见他喊“卡”,才收剑擦汗。   周围的工作人员如梦初醒,爆发一阵激烈的掌声,有人起哄:“安可!安可!”   “还来啊?”谢不宁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纸巾,向着鼓掌的人群一笑,“问导演吧。”   喧嚣声远,那笑容流光溢彩,无比明艳,这一刻众人算是领教了什么是盛世美颜,色若春晓。   大家诡异地一齐沉默了。   有人小声说:“哥哥好帅啊……”   可以预想,如果这张脸真的上了大荧幕,电影院里会有多少人为他痴狂。   姜山双眼放出诡异的光芒,招招手把小杨喊过来:“刚才的打戏,你用手机录一遍。”   ……   晚饭后,一段踏树空翻的视频迅速在视频平台走红。   视频里明显是影视片场,一个身挺腿长的年轻演员几步踏树腾空飞起,被白色衣料包裹的修长的腿如鹤一般,在半空划过优美的圆。快慢镜头轮放,完全没有后期处理痕迹。   [麻麻问我为什么跪着看视频,我说看到神仙啦!]   [单纯疑惑,这是人能做出的动作?]   [是他!前两天爆火的那个小哥哥!说P图的人啪啪打脸,人家原相机下更帅好吗]   [他白到发光诶,美人美到骨子里,连生图也这么美,流口水]   [别说了,种花家人人会武功这事解释不清了。我现在就想跪下拜师]   [楼上,首先你得有棵树]   第二天,一大波模仿谢不宁戏中动作的视频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甚至,网友们玩出各种花样的梗。有剪辑视频站到树底下伸出双手接谢不宁的,有后期配上或唯美或燃的音乐的,有尝试然而失败的,还有恶搞爱护花草的……   神仙颜值加上神级操作,让他一下子火了。   正主圈出原视频,发出一条微博:“你们好,我是谢不宁。”后面圈着《流沙》剧组发出来的视频。   短短几个小时,原本只有几千关注量的账号,粉丝数一下飙升到二十万,目睹的人直呼疯狂。   姜山得意洋洋的啜饮一口茶,瞥向赵川:“要流量?这还不容易。”   赵川还没回过神来。蓦然想起圈里一句广为流传的名言:小红靠捧,大红靠命,时也,命也。 第10章 祖师爷托梦   粉丝量不断攀升,谢不宁除了感叹一句“要是账户余额也能涨的这么快就好了”以外,被繁忙的片场工作几乎占据所有时间。   捡到生魂的第二天,他忙中抽空找道友询问如何还魂。   听说没生辰八字,也不知名字和地址,群里讨论好一会,最后都表示没有对策,有人直接说道:   [谢师兄没办法的事,更别说我们了]   随即,一条消息紧跟着冒出来。   [刘三元]:呵呵。我还以为谢师弟这样的天才无所不会,原来也有不知道的东西?问这种问题,不是拿我们开玩笑吧。   谢不宁一眼扫过,没理他,划着手指继续往下翻,直到看到一条回复。   [如果找到本地城隍,兴许能查验生魂的身份。]   看起来,这的确是唯一可行的办法。道了谢,他利落的退出聊天。   不过等他问了本地人,人家说,镇上哪来的城隍庙,连土地祠都成了游客观光景点,从没听说过灵验。如今道观能改建成文化宫,可见人们压根儿不信。   没办法,只好继续收留生魂,等着他家人找回去。   晚上回到房间,谢不宁把小司从纸人里放出来,邀请他一起睡觉。   “我坐着就可以。”男人冷冷淡淡地说道,没有靠近房间里唯一一张床的意思。半透明的魂体轻盈地飘起,显得他更高了。   谢不宁拥被而坐,心想床是窄了点,可是他一个没有实体的魂魄,难道还怕挤吗?!   “我觉得……”他沉吟道,“你一个快消散的魂魄,就不要瞎讲究了叭,我都不嫌弃你有什么好嫌弃的,难道跟我睡很吃亏吗??”   小司端着清冷俊美的脸,沉默地看他一顿输出。   说到最后,谢不宁拉起被子一直盖到脸,不再说话。   小司顿了一顿,最终慢慢飘到床上,像昨晚那样挨着床边躺下。   谢不宁不是非要他睡,再说魂体也不需要睡觉。曾听师父说过,有活人官员到阴间当临时官员判案,升堂三天也不觉疲累。   之所以要他躺下,是为了叩齿守关。道家养生术法中,叩齿能养精,固守魂灵,现在最适合小司修炼不过。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中间隔着一道银河。一个面容柔和而温暖,另一个略显凌厉贵气,浑身散发冷意。   小司学着谢不宁双手结印放在身前,叩住齿关,刚闭上双眼,旁边的青年便凑近过来,嗓音略软:“你去关下灯好不好啊?”   空气安静,男人仍闭着眼。   看着小司似乎平静入眠的侧脸,谢不宁眨巴眼,除了嘴巴身体赖在床上不动:“工作一天好累……”   “……”两秒之后,灯熄了。   白而柔软的床上,两个青年并排的姿势看上去有些诡异,却又意外的和谐。   这一觉不怎么好。早上鸡鸣三声,谢不宁从睡梦中醒来。   一睁开眼,就看到小司美丽的脸近在眼前,睫毛好长好翘,浅淡的扇形阴影为冷漠疏离的脸增添两分温柔……   谢不宁盯着看没两秒,小扇子一样的睫羽就动了,一双无机质的淡色眼睛转向他。   对视两秒,谢不宁垮下个脸,抱住头哀嚎:“我好穷啊!!”   小司缓缓:……??   昨晚,他梦到祖师爷催缴费了。   梦中回到又破又小的青崖观,三尺高台上,一尊巨像坐落于谢不宁面前,向下俯视着他。   谢不宁仰头一看,这个神仙□□骑虎,额生三目,神态威严,正是青崖观殿中供奉的祖天师。   奇怪,怎么梦到祖师爷?难不成有什么启示?   谢不宁恭敬地打个问心,虔心询问:“请问祖师爷降临是有什么事呢?”   刚说完,“叮当”几声脆响,神像未动,原在手里握着的剑却笔直掉落,沉沉砸在地上。   谢不宁一惊,不是吧?难道祖师爷对我有意见,断剑来恐吓我?   他立刻祷告:“祖师爷有话好好说,动刀动枪的,弟子害怕……”   这回没说完,又是一道“咔嚓”声传来,只见祖师爷□□老虎的一只脚后跟竟也掉了!   原本凶神恶煞的老虎,缺了一只脚后跟看上去便成了跛子,神气全无。   前面掉剑谢不宁还能猜是祖师爷的警告,现在老虎跛了,他简直懵逼。   “祖师爷,弟子哪里不对,那个,您能不能明说一下啊?就不要拿宠物撒气了叭……”谢不宁默默把老虎的脚后跟拼回去。   然而不等他拼好,神像表面忽然片片剥落,用鲜艳颜料涂上的外衣被狗啃了似的,变得斑驳不堪,黯淡无光。   整座神像,就像是刚从几百年后的地下挖出来一样,寒酸极了!   捧着掉下来的土渣,谢不宁忽然悟了。   不是不满,更不是警告,祖师爷分明是对他说:你看,剑也锈了,坐骑也歇菜了,衣服都烂成这样……   谢不宁悟了,祖师爷是嫌旧身体太破,想换新身体了。   祖师爷发话,这事儿不能拖。   从床上坐起,谢不宁幽怨的眼神投向飘起来的小司:“可是我真的好穷啊……”   小司侧过脸去,挺鼻和薄唇留下冷淡的线条,面无波澜。   刚到手的三万块都还没有焐热,谢不宁悉数打给师父,师徒两人商量着把道观修一修。   青崖观的情况谢不宁是知道的,屋顶漏雨,木梁腐朽,连神像也破旧的不像话,一时半会没法从里到外全部整修。   而且重塑一座神像,价钱得两万起步,目前的资金经不起造。   商量过后,师徒两人打算先将破掉的大殿修一修,好歹给祖师爷一个遮风避雨的地。再说天气逐渐变冷,也免得师父受凉生病。   中午休息的时间很短,预定的拍摄进度落下,姜山急着想赶上来。   谢不宁惦记着祖师爷托梦的事儿,匆匆吃了饭,拿出手机往道友群里咨询消息。   [谢不宁]:请问哪位师兄有承接古建修缮的施工队的联系方式?[抱拳][抱拳]   中午群里的人大多在线,消息发出去后,立刻有几个人出现回应。   [谢师兄又出现了!我有个他道友他有道题……]   [听说谢师兄下山了?现在在哪个观里修行啊]   [真下山了?!诚邀师兄来我们观交流修行心得,包食宿包接送,全年可约!]   这些人当初和谢不宁在道学院学习时,都是同一届的道友。也许是把他们虐得太狠,不少人仍对谢不宁念念不忘,他一出现必然要出来围观。   谢不宁坐累了往后一仰,整个人兜在折叠椅里,懒懒地回了个不约。顺手艾特想问题的人:   [最近忙,问题私聊。]   这是三年了还没毕业的道友。在校时谢不宁名气很大,很受老师的喜爱。法术上天分高不说,文化成绩也一等一的好,是师兄弟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还没到毕业,不少老师和道观朝他抛出橄榄枝,希望他留在京市。   不过,现在师兄弟里却只有他境况最差。如果不是他非要回潭山的老破小道观,而是留在大道观里,说不准今年京市的国庆祈福仪式,担任高功里的法师也有他了。   谢不宁不去想如果,只关心如何经营好待了二十多年的小道观,又补上一句:   [要是能修墙捡瓦的老手艺人也行。]   跟姜山签订合同的最终片酬没发下来,只好先委屈祖师爷一段时日,先找人把破烂的屋子给修一修,免得屋子里的神像坏得更严重。   [咦,师兄的道观要翻新啦?恭喜恭喜]   [现在能修老建筑的手艺人很少了]   [不如找玄济宫的常善师兄问一下,前些日子玄济宫刚修缮完一批老宫殿,他又是监院,肯定知道的。]   就在众人的回复里,突然跳出来一条碍眼的消息。   乾金观刘三元蹦出来说:[你们道观的香火够请人修?]   [不过要我说就别修算了,那么偏又没几个人去。你下山去哪了啊?我倒可以帮你跟观主讲讲情,我们观刚扩了座副殿,现在正招人呢。]   话里话外看不起青崖观庙小没香火,故意施舍似的给人介绍,看得人很不舒服。   实际上,谢不宁还真和他有些谈不上恩怨的恩怨。   大概就是“同行不可怕,谁输叫爸爸”的故事……对他而言不值一提。   现下,见谢不宁不出声,刘三元不依不饶地在群里艾特他。   [施工队的人我认识啊,我们观请的那队专业承包观宇建筑,设计的正殿特气派。就是费用有点高,要不要推给你啊?]   [不行我去卖个面子,让老板给你打个折。]   [@谢不宁喂?还在吗?]   谢不宁理也不理他,得到答案立马找常善私聊去了。艾特方才的道友感谢之后,没再理会群消息。   群里有人看不下去,大概觉得他说话太过分了,出来打抱不平。   [谢师兄怎么会愁没道观去,人家是不想去]   [就是,香火少怎么了?道观又不是开来赚香火。]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同道,三元师弟关心是好,但也要注意说话的方式嘛。]最后,常善出来打圆场。   [刘三元]:……   接连被怼几句,气得他愤愤关机。 第11章 夜半敲门   谢不宁和常善师兄聊了一会儿,把找工匠的事托给他,自己则投入到拍摄中。   现下他对演戏充满动力。计划着等电影上映,拿到片酬后把通向观里的山路修一修,说不定香火能重新旺盛起来。   这两天的表现令姜导很满意。收了工,姜导请他们吃夜宵,结束后一群人有说有笑的回去。   回房间时,在走廊上碰到没参与的裴白扬,谢不宁点头打声招呼:“裴老师。”   他手里捏着一块玉牌,谢不宁瞥一眼,玉牌上的佛像似乎被磕破一个角。   裴白扬皱着眉,和助理边走边说。见到谢不宁,他有点不自然的收起玉牌,露出礼貌而不熟的微笑,开门进入隔壁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隔壁又传来关门的声音,可能是助理离开了。   谢不宁想起早上出门,正碰上他也出门。   裴白扬刚把门带上,转头对上谢不宁的视线,两人都诡异地默了一下,似乎还在为昨天大姐送花篮的事儿尴尬。   然后,裴白扬忍不住先开口:“我刚刚好像听见你跟谁说话?”   没记错的话,剧组安排的一人一间吧?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往他门里飘。   谢不宁当着他的面,毫不犹豫把门关上,一脸正直:“裴老师火气低,还是不要看到的好。”   裴白扬顿时一言难尽。   因为表哥的缘故,裴白扬与一般年轻人不同,相信世界上或许真的存在鬼神。平时进佛寺和道观也很恭敬,工作不忙时经常陪外公去拜访京市有名的法师。   当然,他见过的骗子也不少。一般骗子都喜欢虚张声势,越是神神叨叨的,是骗子的几率越大。   裴白扬嘴角抽搐。他严重怀疑自己不信他这回事儿,被谢不宁看出来了。所以他才老在自己面前搞这些东西,好试图让自己相信。   你入戏也太深了吧。裴白扬想吐槽,但良好的教养让他忍住了,而是转开话题:“走,赶紧上工去吧。”   下楼梯时,谢不宁眼尖地看到他手里攥着东西,露出一角黄色。   这东西谢不宁再熟悉不过了,他也很自然地说起:“咦,裴老师随身带着呀。”   裴白扬攥符的手微微僵硬,然后干笑道:“哈、哈,你的一片心意嘛。”   前天一起回来的路上,谢不宁借口他运势低塞给他一道符,据说能护身,百邪不侵。裴白扬刚出车祸,人尽皆知,说这话就跟江湖骗子夸他表哥是府相朝垣,食禄千钟的至贵命格一样,纯属废话。   裴白扬碍于面子没有拒绝,刚才出门时摸到口袋里才想起来,准备扔掉。谁知,恰巧被正主看到了。   于是,在谢不宁的目视下,他又默默把护身符放回口袋里。   ……   裴白扬玉牌上雕刻的是文殊菩萨。文殊菩萨是佛教里少有的造型威猛的神仙,能辟邪驱鬼。   谢不宁还以为裴白扬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感情信的是和尚,难怪知道他是道士以后态度怪怪的。   联想他刚才的动作,估计是不好意思破坏不迷信人设吧,谢不宁没想到对方是把他当骗子。   今天下工比前两天早,浴室在放热水,谢不宁半躺在沙发上刷微博。   小司倚靠着沙发,俊美的脸正对着电视机,长腿交叠,显得沙发区域窄小而拥蹙。手臂搁在扶手上,撑着漂亮的下颏,显露出冷淡而禁欲的美感。   和他一比,谢不宁蜷起双腿,模样十分懒散。   他不看电视剧,而是在不同新闻频道之间切换。   谢不宁玩了一会,累了就伸直腿,挪开手机跟他搭话:“你以前是做新闻?”   看着不像,他就没有主播那个亲切劲儿。   倒像主播他老板,发号施令的那种。   谢不宁的脚刚伸过去,小司斜他一眼,轻飘飘地挪开。   “不是。”他回答道。   谢不宁一个人独占大沙发的四分之三,玩手机的手指一下子停了下来,疑惑道:“我是会烫着你吗?”   小司楞了一下,没说话。   这人脾气太古怪了叭。   心里想着,谢不宁郁闷的戳手机。他的账号又涨了不少粉丝,都跑到最新的微博底下催他营业。   大概没见过哪个爱豆咸鱼到这儿份上,没有一张营业美照,实在随性过了头,粉丝纷纷互相调侃起自己粉的恐怕是最“佛系”的爱豆。   谢不宁随手自拍一张发出去。什么佛系,他正经道系的好不好?   刚一发出,这条微博底下就多了许多点赞和评论,激动的颜粉一下子把留言刷到上千条。   不过很快,另一波人也出现在评论区上方。   [就这?]   [恕我直言,画质低的可怕,该不是P的太过]   [楼上加一,这么白绝对是P的,不是我直播倒立洗头]   下面还有人贴出一张高清的图片,得意地道:   [就他也好意思抢角色?江一恒的肤色、气质,比他自然好看多了。前面吹好看的是不是瞎啊]   他一边晃着小腿一边念出来,嗑瓜子看戏似的点开那张图,然而看到内容时:“……对不起,我输了。”   只见对方发来的是一张衬衫半解的秀腹肌的图,半遮半掩的衬衫下,腹肌非常明显。   谢不宁立即忘了郁闷,把魔爪伸向房间里唯一能陪自己说话的“人”,改变躺姿蹭到小司身边:“你看,这是腹肌诶!”他也好想拥有。   小司的视线从电视新闻上挪开,扫了一秒,视线又飘回电视屏幕。   就在谢不宁以为他不会捧场时,小司忽然看着电视开口:“你比他好看。”   “哈?”   谢不宁惊讶得嘴巴微张,愣愣地盯着男人的侧脸。仍然是那副冷峻的线条,没有变,然而他好像在安慰人?   男人似乎没有他以为的那般冷漠,略显侵略感的的眉宇下,淡灰色眼珠斜睨过来,又说了一句。   “那不是真的腹肌。”   所以不用自卑,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谢不宁见他一本正经替自己反驳网友和安慰自己,立刻替之前的埋怨感到心虚,凑到他肩旁小声道:“谢谢哦。”   脖子边骤然变暖,一颗头发微乱的脑袋凑得如此近,小司身体一僵,清晰的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暖热度。   呼吸放缓,两秒之后,他淡淡地提醒:“你的水放好了。”   “好啊,我去泡澡。”谢不宁退身回去。心情很好的哼着歌进浴室,最终那些不好的言论没有在他心底留下一丝阴霾。   ……   通常,谢不宁睡得很熟。今晚半夜忽然觉得冷,迷糊着醒来了。意识回笼一两秒,才听到“砰砰”的激烈敲门声,似乎夹杂着叫喊。   谢不宁一个激灵就清醒了。灯一亮,脑袋离开枕头才发现,睡着以后不知怎么滚到小司边上,方才头还蹭着他肩膀,难怪梦里冷。   没有时间多想,见小司也从叩齿养神的状态清醒,谢不宁立刻下床,走向快要被敲穿的房门。   墙上的钟滴滴答答走到凌晨三点,实在不该是扰人清梦的时间,谁会有急事找到他这儿来?   “你先去帮我看看是谁呗。”谢不宁没有立即开门,而是先绕去沙发旁。   半夜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在他这并不少见了。所以谢不宁毫不惊慌,而是熟练地去找家伙,随时准备干架。   小司从床上坐起,刚一睁眼便进入极清醒的状态。径直飘过谢不宁身边,穿过门板,很快又回来了,果然是看一眼。   小司:“不认识。”   这时,谢不宁也从茶几上拿起三尺长的青铜剑,听到他的话默了一下。   “是人吗?”   “活的。”   两人静静对视一眼,结束这场迷之对话。   有了小司的穿门查探,谢不宁在对方把门敲破之前,毫不迟疑地一把拉开。   ……   裴白扬几乎整个人贴在门上,手掌用力拍打门板,焦急得快飙泪了。   “开门啊,快开门啊!”他一边颤抖着拍门,一边绝望地往身后望去。   走廊里的灯坏了几盏,昏暗的角落里若隐若现,仿佛有什么东西随时会蔓延过来。   半夜这么大的敲门声,这一层还住着剧组其他人,却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诡异的不正常。   房门黑洞洞开着,可是裴白扬根本不敢多看一眼,甚至眼中充满恐惧。   就在这时,忽然身上一寒,就像突然吹起一小股冷风,在他身上打了转。   裴白扬脑子一下就炸了,惊恐得几乎抬不起手来,只能趴着门悲愤地嘶喊:“谢不宁!谢不宁你快开门呐!我知道你在里面!”   吱地一声。   裴白扬敲了许久的门忽然开了。   开门的人一口喷回来:“我又没抢你男人,敲什么!”   白炽灯光太亮,刺得裴白扬几乎睁不开眼,只见门口一个人身披亮光,仿佛救世主从天而降。对方的从高处睥睨着他,清俊出色的五官被光与阴影勾勒得十分立体,仿佛庙宇中高高在上的神仙。   他根本没注意到谢不宁骂了什么,只觉得对方不为所动的淡定表情,让他特别有安全感!   裴白扬几乎感动到流泪,忘了所有的矜持,一把抱住谢不宁:“呜呜谢老师,有鬼啊!救我救我快救我!”   “有鬼?”谢不宁一听,把他推进房间,自个儿提着剑冲出去,四处张望,“在哪?哪有鬼?”   “嘤。”裴白扬打了个嗝,想紧跟谢不宁,又不敢出去,委屈的扒在门上指着自己房间,“在我房间里。”   谢不宁胆子大,这么多年就没怕过什么鬼,提起剑冲了进去。没多久,就偃旗息鼓走出来,对他说:“已经跑了。”   裴白扬一听脸更白了。   跑了?要是这鬼不死心,再来怎么办? 第12章 鬼教人炒股   大半夜,为了安抚被吓得不轻的裴白扬,谢不宁掏出家伙事儿给他画辟邪符。   他画符没有复杂的步骤,将黄纸往桌上一铺,用笔蘸取朱砂便画,一气呵成,耗时不到一分钟。   换作这晚之前,裴白扬绝对不会信他随随便便一画能起作用。   可是捏着明显有焦黑痕迹的黄符,他不得不承认,是真的有用!   一边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把辟邪符捂进胸前的口袋里,裴白扬一边把遇鬼的事慢慢讲出来……   剧组吃夜宵时,裴白扬在房车里研究剧本,最近姜导对他们要求特别高。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助理小柯提醒回去休息。裴白扬看得有点困,就没勉强。结果出来时脚被绊一下,脖子上的玉牌掉出来,一下子磕到地上。   这时,他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   回到住处,小柯不和他睡一块,帮他收拾下东西就离开了。   这时候还没发现异样。直到半夜,裴白扬被持续不断的滴答的水声从梦里弄醒。   “滴——答。”   “滴——答。”   一声又一声,清晰的传入耳中,扰得他无法入睡。闭着眼在黑暗中听了半天,裴白扬才依稀分辨出,滴水声似乎就在他的卧室里。   难道是下雨飘进来了?他心里疑惑着,脑袋迷糊地伸手去拉灯。   房间黑幽幽地,窗外万籁俱静,开关响了两下,却完全没有灯光亮起。   裴白扬莫名感到紧张,像被麻绳勒紧心脏。又一滴水摇晃着滴落,在狭小的房间内空灵的回荡着。   “滴——答。”   到底是哪来的水滴?   终于忍受不了,裴白扬彻底睁开眼睛。然而视线看到天花板的那一刻,心脏“咚”的一沉,呼吸都屏住了——   正对着他床头的天花板上,爬着一个比黑暗更黑的影子,看起来像人,四肢却异常扭曲……   裴白扬心慌了,这不对劲,但身体动弹不了。想喊,嘴巴不受控制的紧闭,发不出一点求救的声音。   一股压迫感挤压向他的脑袋,仿佛要把他从身体里挤压出去。裴白扬心里无比恐惧,眼前一暗,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天花板上那东西朝他接近了。   头发似的东西搔在脸上,湿湿凉凉,像是女人的头发。   黑暗中,裴白扬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珠。他脑袋一嗡,涌起无比强烈的危机感。   这东西想要他的命!   生死关头,黑暗中亮起一抹金光。   虽然微弱,裴白扬眼角却捕捉到了——他顷刻回忆起,自己脱衣服时,随手把谢不宁给的所谓的护身符扔在床头柜上。   那是真的护身符!   狂喜瞬间涌上心头,裴白扬忽然生出一股吃奶的劲儿,趁那东西没反应过来的瞬息,猛地翻身往床头柜一抓。   天花板上的东西立刻察觉,发出风声一样的尖啸,一个猛子脸对脸朝他扎来。   裴白扬避无可避,吓到不会呼吸,本能的举起护身符抵抗。轰的一声,他安然无恙,那东西反而受到极大的伤害一般,被冲到墙角,发出尖利的惨叫。   捡回一条命,裴白扬紧紧捏住护身符,下床就往门外跑,腿软摔倒都没有松掉符箓一分一毫。   说完整个事件的经过,不知是谢不宁的辟邪符有了效果,还是因为有人陪着,裴白扬感觉身上暖和了许多,不再有阴冷气息粘着皮肤的感觉。   他向谢不宁松开紧握的手掌,掌心赫然是一枚黄色的三角符箓,边缘有烧焦的痕迹。   “这是你给我的护身符,当时在床头发光的就是它。”裴白扬有点脸红。   早上他竟然愚蠢的想扔掉,幸亏没有扔成,不然今晚凶多吉少。   阴差阳错的巧合让他捡回一条命,裴白扬无比庆幸当时碰到谢不宁。当然,他现在更想抱紧谢不宁的大腿。   “滴水的鬼……”谢不宁摸着下巴思索,“在你房间里确实看到一汪水迹。不过附近又没有河,怎么会有水鬼跟来?”   “我靠!”裴白扬一听是水鬼脸又白了,这玩意儿据说可凶了,“我这几天除了洗澡洗脸,没碰过什么水,哪来的水鬼啊?”   谢不宁看他实在禁不住惊吓,安慰道:“兴许是你火气太低才沾染上,明天多晒晒太阳增长阳气。”   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裴白扬拧起眉,玉牌磕坏又是不是巧合?   “最近莫名其妙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往谢不宁身边蹭,情不自禁吐露烦恼,“前段时间车祸,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会撞上树。我没事,表哥却一直昏迷,医生检查不出任何问题……”   然后求救般抓住谢不宁的手:“这些东西为什么一定要我们死?谢老师,它们还会不会再来啊?”   谢不宁青铜剑还没收起来,闻言灿烂的弯起唇角:“你觉得是我怕它们,还是它们怕我呢?”   裴白扬悟了。   接着简直想把过去几天的自己打死。有这么粗的大腿不抱,非要把人当神棍,能的你!   这回他学聪明了,立刻吹起彩虹屁:“谢老师你就是拯救我的神仙,刚刚那一下太帅了你。”   “先睡吧。你身上带着辟邪符,暂时安全。”谢不宁已经开始眼皮打架,下意识去寻找小司。两人都习惯一起躺床上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裴白扬却没有那么大胆子。   那房间刚刚闹鬼诶,闹鬼!现在又回去睡觉?他宁愿睁眼到天亮。   当然,睁眼到天亮也不现实,明天一早还得上工。跟导演说晚上见鬼了?裴白扬确信姜山会把他喷的见鬼。   所以,他双手合十,祈求地看向谢不宁:“谢老师,我今晚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一直飘在旁边,没有反应的小司忽然转动脑袋,看向他。   谢不宁看了看一米八的床,又看看明明没说话拒绝,却浑身散发冷意的小司,犹豫道:“……不了吧。有点挤。”   期待地看着他一米八大床的裴白扬:“……”   挤个鬼啊挤!明明床上宽敞的不得了好不好!   他眼带悲愤地谴责谢不宁,不想和他睡就直说,这种理由太不走心太侮辱人智商了!   “那就算了。”裴白扬站起来。   谢不宁刚想说要不你在沙发上凑合一下吧。他其实挺能理解普通人害怕的心情。   结果裴白扬刚站起来,没等他开口,就又一屁股坐了回去,语气卑微地仰视:“那我可以睡沙发吧?”   谢不宁:“……随你。”   ……   第二天清早,剧组其他人陆陆续续出门前往片场。裴白扬被谢不宁叫醒时还用被子蒙着头,蜷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一觉睡过去,他好像不怎么害怕了。见外面已经露出亮光,才裹起被子回自己房间。   一开门,和姜山撞个正着。   “啊,白扬啊,早。”姜山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房门号,明显惊愕了一瞬。   “姜导早。”裴白扬下意识回应一句,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诡异,赶紧举手解释,“那个不是,我……”   姜山哈哈笑了两声:“没想到你跟小谢关系挺不错嘛。我还以为小谢是道士,你俩会相处不大来呢。”   这话瞬间扎在裴白扬心口,一再提醒他之前怎么对谢不宁带有偏见。   想到那鬼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再来,裴白扬瑟瑟发抖地裹紧被子,认真问:“你说我现在要是说谢老师就是全天下最diao的道士,他会原谅我吗?”   姜山:“……”   谢老师牛逼。   ……   谢不宁并不清楚自己在裴白扬心里已经从神棍升级成大腿。没休息好的他,坐在化妆间短暂地打瞌睡。   昨天后半夜,小司好像从床上起来一趟,不过谢不宁实在太困,眼睛才睁开一条缝又继续睡着了。   谢不宁的皮肤底子太好,没费多少时间,化妆师就轻轻叫醒他。   “嗯?”眯了一会儿之后,精神状态好不少,谢不宁对她笑了一笑:“谢谢。”   化妆师脸一红:“谢老师加油!你一定会大红的。   “裴哥,水果来了。”趁着开拍前的空隙,助理小柯端来一大盒车厘子和草莓。   这么多一个人当然是吃不下的,按惯例会分给大家一起吃,但他还是会先端到裴白扬面前。   裴白扬撑开眼睛,没等他走近便吩咐道:“先拿给谢老师。”   小柯脚下急刹,疑惑,但不敢问。   化妆间一干人也大眼瞪小眼:怎么回事?裴白扬不是出了名的傲气么,即使新人时期也没见他讨好过哪个前辈,怎么突然对一个新人亲切示好?   不等他们反应,裴白扬殷勤的直起身来问:“谢老师喜欢吃什么?等会儿让小柯记上,每天给你送新鲜的。”   小柯听话的把水果送到他面前,谢不宁也不矫情推辞,伸手取了一个分装好的小盒,朝裴白扬淡淡点头:“谢谢。”   “裴老师对不宁太好了吧……”殷梦柏控制不住表情,嘴巴张圆。   听说裴白扬本身就是家庭背景很深的富二代,虽然没有每天从国外空运水果那么夸张,但也很低调的奢侈了。不缺钱不缺人捧,从没见他他对谁另眼相看。   然而刚和新人接触两天,就被俘获了?   昨天看他们还客客气气,一副不熟的样子,甚至那天因为送花的事,明眼人都看出来裴白扬有些不高兴。结果今天,态度就可以用“捧着”来形容了。   妈的,好不真实。   众人还未从凌乱中恢复,拍戏休息的间隙,裴白扬一反常态,殷勤的在片场给谢不宁送茶水——其实是助理买来,大家都有份。但他只亲自送到谢不宁手上,态度还特别亲切。   不是那种虚假的塑料情,有眼睛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裴老师可主动了……   这还不算,到了午饭时间,其他人领盒饭,裴白扬却招呼谢不宁去和自己开小灶。   原先裴白扬一个人开小灶大家也不稀奇,传闻他有钱嘛,不管进哪个剧组都不委屈自己。但是邀请同组演员一起吃……就让他们特别嫉妒了!   整个组就这独一份,连咖位仅次于他的殷梦柏也不曾获得这个待遇。   谢老师是给裴哥下了什么蛊?   众人已然是傻了,纷纷猜测起来其中的缘故,一顿饭吃的无比精神。连小杨碰到鬼的惊悚消息,也都显得不那么紧要了。   “我说真的啊,你们怎么都不信!”小杨端着饭盒,郁闷的扒米饭。   旁边的同事埋头干饭,抽空回他一句:“对不起但是真的好好笑哈哈哈。你是说有只鬼找你,别的什么也不干,来教你炒股?想暴富想疯了吧你。”   “不是啊!”小杨百口莫辩,掏出手机点开给他看,“你看,我真的买了,就是他叫我买的这支。”   同事更加惊讶:“你晚上还会梦游?”   “啊这,你还是把手机锁起来吧,万一哪天梦里把钱玩光,上哪哭去。”   小杨:“……”   不是,他怎么就解释不清呢!   虽然鬼教人炒股听起来很匪夷所思,搁以前他听到也会当笑话……可是他昨晚真的见到了,一个气质特霸总的鬼,一出现就问他想不想赚钱。   赚钱,他当然想了,做梦都想!   接着对方开始指点他买哪一支,分析的特别有道理。小杨觉得,对方可能是来报恩的呢,而自己大概是小说电视里前世做好事,今世被报恩的好心人。   算了,不信就不信吧。他们一定没体会过被上天选中的感觉,唉,一群可怜人。 第13章 鬼打墙   小杨遇鬼的事被当作饭后笑谈,在剧组传开了。   姜山心骂还能不能让人太平的拍个戏了,把他叫过去问什么情况。真有情况也不怕,他们组现在不有常驻道士了么。   “不凶啊,而且看起来特别像有钱人。”小杨挠挠脑袋。   没想到大家都不信自己的情况下,姜导竟然会主动来关心员工,真是意外又感动。   姜山是见过鬼的,知道那东西多可怕,情意恳切地搭着他肩膀说:“小杨啊,有什么情况你一定要告诉我,组里会想办法给你解决的。”   小杨心底一暖,更感动的回望他:“谢谢姜导。不过没事啊,他就是在教我炒股,我买的这支看涨呢!”   “……”   姜山冷漠的收回手:“哦。少磨蹭,把那边箱子搬了。”   年轻人多干点活,别整天做梦。   裴白扬倒是很低调,没有把昨晚的凶险透露出去。他一直觉得那东西不会就此罢休。几次三番的事故,不太像是巧合。   “我以为车祸事故是冲着表哥来的。”比起他,那个人所处的世界才真正算危险,“但是那只鬼怎么会又来害我?”   对此,谢不宁低头用干布擦拭青铜剑,慢慢说:“想明白了吗?”   “想不明白打它一顿就是了。”   裴白扬当场愣住,原来道士动不动干架的吗,这是不是太……   “太让人有安全感了!”他情不自禁贴紧两小步。   谢不宁把青铜剑用布包好,赶制的五雷符装进包里,拉紧拉链。   “等我们进到山里,你尽量不要一个人。山里阴气重,火气弱的人容易撞到阴物。”谢不宁对他道,“你别这么怕。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人越怕火气越弱。”   “嗯嗯,我知道了,我不怕的。”裴白扬听话的点头,然后问,“那我一个人上厕所的时候怎么办啊?你能陪我去上吗?”   “……”谢不宁无语一秒。   八点出头,剧组一行人前往外景拍摄场地。   《流沙》的外景拍摄内容不少,这次去的是本地的一个省级自然景区,风景秀丽,比较适宜前期偏于轻松的剧情氛围。   等到后期,黄沙大漠为主要背景,气氛凝重,姜导计划去西北拍摄。   景区群山环绕,车队沿盘山公路上到山顶,在一座天然湖边儿上安营扎寨,往后几天都在这里拍摄。   一下车,裴白扬就贴到谢不宁身边。风景是好看,可他对水有阴影了,更别说还是这么大一片湖,谁知道里面有多少水鬼。   好在景区白天游客多,加上到处是工作人员,风和日丽的天气令人心安不少。   听说有剧组来拍戏,不少游客停下来观望,整个湖边围着一圈都是人,鬼都挤不进来。   因着人多带来的心安,裴白扬对喧闹的游客不仅不躲避,甚至心情很好的主动面对镜头打招呼,不忘拉着谢不宁一起。   以他的知名度,不少人都把手机对准他。人群里不乏他的迷妹,激动得疯狂拍照发话题。   “那旁边的小可爱是谁?”女生伸长脖子,直拽同伴的衣袖,“裴哥好粘他啊!”   同伴举着单反猛拍,一边拍一边喃喃自语:“皮肤好白,眼睛好漂亮,我宣布他就是我的新墙头了!”   女生:当着正主爬墙可还行?   ……   入夜之后,山上格外的黑,天上星子明亮。   众人租住在离拍摄地不远的山上酒店。由于房间有限,不得不几个人挤一起。   裴白扬立即主动提出和谢不宁一间,速度快的让众人纳闷。好家伙,一整天形影不离,裴老师怎么变得跟狗皮膏药似的,谢老师走到哪他粘到哪。   由于和人合住,客房是两张单人床。谢不宁把小纸人也带了来,放出来小司,悄悄让他将就一下。   小司目视裴白扬入浴室前还妄想喊谢不宁守在门口,目光平静,却莫名让人觉得不善……   “我早就想说了,”谢不宁摸着下巴,视线从浴室的方向转回到小司俊美的脸上,“你好像很注意他,以前认识?”   小司回转头:“不认识。”   谢不宁乌亮的眼睛眨了眨,回答的一点不带犹豫啊……好吧,就算以前认识也该不记得了。   不到五分钟,裴白扬打仗似的洗完澡出来,谢不宁抱了衣服进去,并委婉拒绝他帮忙守门的好意。   浴室里横放着一个大浴缸,他刚泡进去没多久,忽然一道白影穿过玻璃墙,居高临下望来。   害羞是不可能害羞的,自诩为直男,谢不宁扛得住区区小场面,不紧不慢取条毛巾遮住关键部位,朝他挑了挑眉。   倒是小司,轻轻把脸转向墙壁,声音略低:“他出去了。”   “裴白扬他一个人?”哗啦的水声响起,谢不宁从水里起身,匆忙系上浴巾,顿了顿道,“你先出去。”   等他从浴室出来,匆忙穿上的睡衣胡乱皱起,露出一片纤瘦的腰肢。   带着凉意的视线拂过那一截柔软的细腰,小司伸出两根手指将他的衣服抚平,抿着唇慢慢挪开视线。   房间在二楼,有一个观景极佳的阳台,谢不宁透过阳台远远看见裴白扬独自走向树林。情急之下,一点儿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小司说,裴白扬本来站在阳台上吹风,忽然越过栏杆,沿着阳台边的树爬下去,像是失了魂。   回去拿上背包,没有犹豫,谢不宁攀着树枝下楼,立即追上去。   ……   “裴老师,裴老师?”殷梦柏连叫两声,不见前面的人回头。   奇怪,裴白扬一个人大晚上朝树林里去做什么?   她想起姜山叮嘱晚上不要在山里乱跑,连忙把剧本放在秋千架上,追过去:“裴老师你去哪?”   等她追到人,两人已经进到林子边缘。面对殷梦柏,裴白扬反倒一脸迷茫:“我怎么在这?”   “……”殷梦柏忽然背后一麻,拧起眉道:“不要开这种玩笑,很吓人的。”   谁知裴白扬的脸比她更白,玩笑?他倒想是个玩笑啊!   连忙寻找随身携带的辟邪符,裴白扬心凉了半截,谢不宁给他的辟邪符不见了。   “这里……怎么突然变的好黑?”殷梦柏环顾四周,想原路返回,心惊的发现原本林子边缘的路灯全不见了。   漆黑的树林深不见底,一模一样的树木让人完全辨别不了方向。一个词涌上两人心头——鬼打墙。但他们谁都不敢说出来。   正在这时,一阵树叶摩擦的沙沙声接近,两人吓得像鹌鹑一样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怎么办怎么办!”   殷梦柏快哭了,即使再不迷信鬼神,也知道眼前的情况很不对劲。   “没事的没事的,谢老师会来救我们。”裴白扬发着抖,拼命安慰自己。   然而沙沙声越来越近,救星却不知道在哪里。濒临崩溃之际,他忍不住仰起脖子大喊:“谢老师救命啊!谢老师——”   一根树枝被推开,一道人影从里面走出来。   谢不宁搜寻到两人的身影,一头黑线:“来了来了,我耳朵又没聋。”   “……”怎么是你啊??   裴白扬不知是笑是哭,吓到我的竟是我自己。肩膀骤然一松,竟已浑身冷汗。   他拍拍屁股上的土起来,感觉背后有点痒,埋怨地对殷梦柏道:“谢老师都来了,你就不要吓我了。”   殷梦柏一愣:“你说什么啊?”   两人同时回头往背后一看,只见他们身后,竟然蹲着一个人影,不知在背后待了多久。 第14章 青竹骷髅   不知何时出现,更不知道在他们背后待了多久,那东西看起来绝对不是人。   “啊!!”   三人中间爆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   裴白扬边往谢不宁身上蹭边跳脚:“我艹我艹!妈的你别过来我有人!”   差点尖叫出声的殷梦柏:“……”   “哔——哔哔哔哔哔——”裴白扬激动得骂出一连串脏话。   殷梦柏:“……”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原本她腿软得扶住旁边的树才能站立,被裴白扬一骂,忽然觉得回来点胆气。赶紧靠近谢不宁身边,远离树后的人影。   那身影矮墩墩的,起初,谢不宁以为有东西蹲在树后。借着惨白的月光仔细一看,才发现按身量像是个矮小的妇人。   它身上披着一件长到拖地的孝服,头戴白色孝头巾,全身都藏在白色的孝衣下。   一些细小的黑色线状物从那东西身底下爬出,往他们方向寻来,地上窸窸窣窣,像满地的蛇爬动。   殷梦柏和裴白扬一听,连骨头缝都开始作痒,拼命往谢不宁身边挤。   “怎么会这样?那是什么东西!”殷梦柏头一次觉得世界观震裂,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不宁被他们两个夹心饼干一样夹在中间,关键是裴白扬还一直往他身上蹭,恨不得整个人挂到他身上来。   谢不宁无语地动动胳膊:“不是,你们先让我出来。”   他都被怼到树干上下不来了!   小司的魂体漂浮在他身边,带起的风吹开地上的落叶:“小心,地下是它的网。”   不待线状物碰到脚,谢不宁拔-出青铜剑,横剑往地上一扫,剑气瞬间将接近的东西斩断,才看清那是根须。   身穿白色孝服,形似妇人东西从黑暗的树后朝他们逼近,身形一摇一摆。   谢不宁看不得它装神弄鬼,直接用剑挑开矮人身上罩着的头巾。   只见头巾下哪有人,却是一根小青竹子,顶尖挂着一个雪白的骷髅头!   饶是谢不宁见多了鬼也一惊,青竹骷髅鬼,这造型谁想出来的啊?   树顶洒下月光,空地上的竹骷髅被照得越发清晰,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与他直直对上。   “咚……”   耳边炸开轰然的响声,谢不宁眼前一白,莫名置身于一间光华明亮、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   什么情况?   他转头四望,宫殿屋顶缀满明亮的水晶,窗上镶嵌五颜六色的宝石,空旷的大殿无一处不显露出华贵。   俯身摸摸黑金色地板,指尖沁凉,拂过地板上细小的灰尘,一切触摸无比真实,仿佛顷刻之间来到异世界。   一道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你眼前所见,即心中所愿。”   ……   “你眼前所见,即心中所愿。”   男人漫不经意地抬眼,淡淡扫过宽阔华丽的殿宇,轻纱柔幔,有女子清脆的嬉笑声从帷幔深处传来,宛若银铃。   “你错了。”男人的声调毫无起伏,淡然得仿佛他才是主导。   那声音一顿,继续道:“世间没有人能拒绝富贵财权的诱惑。”   “是吗。”   男人淡淡说着质疑的话,脚下踏出一步,场景瞬时如虚影变换。旧的宫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壮观的现代建筑,其豪奢程度令先前的宫殿黯然失色。   “或许是你的诱惑不够。”   “不可能!”那声音陡然惊惧,不知是急于否定那句话本身,还是惊惧于对方竟然能动摇他的幻境。不等阻止,男人又一步踏出,幻境骤然消失。   月光穿过树顶,照在谢不宁身上。他闭着眼不说话时,气质倒出奇的沉静,不像平时一言一语噎的人无语。   细小的根须不断从地下钻出来,潮水般涌向倒在地面的三人,以谢不宁为主要目标,似乎想将他们拖到地下。   小司拂开缠向谢不宁脚踝的乌黑根须,伸出手……   幻境中,谢不宁举目四望,窗上的宝石快要闪瞎他的眼,连窗楞都是黄金做的!   他心情复杂的喃喃自语:“原来我是个爱钱的俗人?”   那声音诱惑地道:“留在这里,金银财宝,任你用之不竭。”   这话一出,谢不宁反而受到巨大打击一般,痛心疾首地回道:“我怎么可能是那种财迷!你们都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虽然我爱钱,但我是个好道士!”   那声音顿住,似乎发现他意思不对,沉声道:“你若错过,往后就再也没有坐拥金山的机会。”   “坐拥金山?”谢不宁冷笑,举起青铜剑,“老子修的是道,不稀罕!”   那声音消失,明亮的宫室忽然跌入混沌黑暗,瞬间将他吞没。   谢不宁正要提剑硬破迷障,忽然觉得左手一凉,被一只微凉的手掌握紧。   顺着那只手的牵引,他睁开眼,撞进小司淡如湖水的眸子里。   青竹骷髅还停在前方,底下黑潮涌动,方才的幻境想必是它搞的鬼。谢不宁妥妥没想到,这玩意儿技能还挺高级。   殷梦柏和裴白扬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应该也是一起被拖入幻境,两人四肢都被根须缠绕。   谢不宁一剑挥断后,两人扶着头醒来。还没彻底从幻境中清醒,便看到一具雪白的骷髅咔咔转动头骨。   青竹顶上的骷髅头像活的一样,挥舞密密麻麻的根须朝他们涌来,气势汹汹。   “靠!”裴白扬刚睁开眼,当即吓得脸都白了,崩溃大喊,“这是什么东西啊!!”   谢不宁挡在他们面前:“南方某些法师会用邪术操纵死人骷髅,我只听说有种骷髅术制成的傀儡骷髅,能像厉鬼一样被主人驱役。你们别被它碰到。”   裴白扬立即如临大敌,听话的拉着殷梦柏躲远。   爆发的竹须扬起腥气的泥土,铺天盖地笼罩他们。土地被翻了个底,无数骷髅头被涌动竹须从土里拉扯出来,望眼之处全是白色的头骨,波浪一般层层叠叠堆向他们。   瞬息之间,裴白扬两人已经避无可避,连同谢不宁一起被缀满雪白骷髅头的根须囚笼困住。   “谢老师你快想想办法啊!”裴白扬嘴唇哆嗦,毫无血色。   观察着四面八方的骷髅,小司道:“是幻术。”   谢不宁也看出来了,这东西还不死心,铁了心要弄死他们。   眼看包围圈越缩越小,裴白扬和殷梦柏拿起一切能拿到的东西砸向青竹骷髅,为他争取时间。   地下冒出来的根须砍了又长,谢不宁意识到,砍断这东西只是徒劳,再耗下去只会消耗完剩余的力气,反而被动。   祖师爷,你要是想早点换金身,就别小气来显个灵哈……   心中祷告完毕,谢不宁毫不犹豫举起手中的青铜剑,掐诀念咒:“吼电迅霆,闻呼即至,速发阳声,破!”   随着五雷咒的念诵,数道激烈的雷霆从半空疾射下来,撕裂黑暗。雷光猛然把眼前照亮,逼近到头顶的根须和骷髅在雷击下全部消失不见。   殷梦柏和裴白扬狂喜,挺直腰杆喊道:“消失了!”谢老师,稳!   青竹骷髅似被雷电重创,原本青翠的竹子变得焦黑,骷髅头也更破了。   踩着没有丝毫变化的地面,谢不宁拎着剑上前:“鬼有三招,一迷二遮三吓。你先是鬼打墙遮我们的路,用金银幻境诱惑我们任你宰割,又用满地骷髅恐吓,这三招你都用完了。”   支撑骷髅头的小青竹疯狂抽动枝条,骷髅头也发出刺耳的尖啸,似是不甘的张开下颌骨,向他撕咬而来。   “小心!”   殷梦柏见此情急大叫,心惊肉跳。   看方才的声势,祖师爷显然卖了力气-,谢不宁哪还带怕的。   手一挥剑,青竹骷髅顿时被削去一半,他一边砍一边骂骂咧咧:“我叫你大半夜不搞点阳间的东西。”   妈的每次大半夜搞事,还让不让人睡觉?   没几回合,竹骷髅身上的竹子断成数段,只剩一个骷髅头掉在地上。   近距离目睹一切的小司:“……”   远远躲开的两人:“……”   突然就把胆子咽回肚子。   最后一剑砍在头骨上,发出一声利器相碰的铮鸣。一声细不可闻的咔嚓声传开,随即,骷髅头彻底碎裂,眼洞中钻一道黑色的阴气,消散在空气里。   树林彻底回归平静,一切异样消失殆尽。   “猛男啊……”裴白扬怔怔走过来,刚刚亲眼目睹徒手引雷霆的一幕,他太震惊了。   谢不宁撑着剑喘着气,几缕黑发被汗湿,垂落在额前。慢慢抬起头,敏锐的感应到东北方传来施法者的气息。   果然,背后的法师有点法力,不知哪儿学来的邪门歪道,炼制出凶猛的青竹骷髅。这一下法术被破,反噬也会相当厉害。   邪术破除后,先前走不出去的树林随之消失,殷梦柏激动的看着几步之外的路灯:“我们出来了!”   “你们先回去。”谢不宁没有收起剑。   裴白扬和殷梦柏正喜于逃出生天,恨不得狂奔回到光线下:“那你呢?”   谢不宁的眼神扫向林子另一头:“去看看谁在装神弄鬼。”   对方几次三番害人,秉承传垃圾不能乱扔的公德心,谢不宁觉得不能放任不管。况且这次放过,对方一旦藏匿起来,下次就很难抓到了。   裴白扬便立刻联想到天花板那只鬼。在纠结害怕和不能让谢不宁一个人冒险之间,他咬咬牙把殷梦柏送出树林,转身去追。   “喂?!”殷梦柏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跑进更深的树林里,阻止不及。   ……   顺着风里的腥气,谢不宁一路追进树林里,后面远远缀着裴白扬。   没一会儿树林便到了头,是一片坟地。   这地方原来是个佛寺,不过年深日久,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成为景点之一。平时白天还算热闹,有卖水的小贩和路过的游客。   一到了晚上,山间夜凉,再加上遗址周围埋着一些无主的老坟,便从寂静中生出阴森的气氛。   谢不宁拨开草丛,越走近,空气中香烛的味道越清晰。最后,他停在一座墓碑断了半边的坟前。   只见坟前的空地上有香烛纸钱烧过后的灰烬,还冒着星星红光和烟,未完全烧尽。   “奇怪,他作法失败,应该被反噬重伤,还能逃得这么快?”谢不宁踩着草往周围看了看,对方似乎跑的很匆忙,连工具都落下了。   咦,怎么是把铲子?   谢不宁拎起铲子看了看,铲尖儿上还沾着泥,也带着腥气。 第15章 见义勇为   徐冬生躲在墙后面,心里骂声不断,祈祷他们赶紧走,不要发现自己。   他是京市小有名气的先生,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上次驱役的女鬼无功而返,连累他在金主面前被打了脸。   没想到裴白扬身上带的护身符如此厉害,金主加了钱后,他再度跟踪出来找机会下手。   这样的野外环境,搞点小动作再适合不过,警察也查不到他头上。徐冬生记着被打脸的仇,这一次驱使手底下最厉害的傀儡骷髅,打定主意要取裴白扬的命。   但他没想到,明明只是三个小明星,却能反过来破了他的局,还把他重伤!   后悔大意轻敌已经来不及,有脚步踩在草皮上慢慢靠近。徐冬生听得心虚打鼓,反噬的伤却让他爬不起来。   月影下,阴风刮过,地面上忽然凭空出现两行脚印,压塌草地,一步一步,有个看不见的“人”正朝他走来!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他这些年拘役厉鬼,确实做下不少丧天良的事。   徐冬生心里发毛,难道那些东西找来了?   他发抖地想,如果遭到报复,这荒山野岭,就算死个人都没人知道,喊又能喊谁救命?   哆嗦着翻出拘役鬼魂的摇铃,徐冬生差点拿不住,那东西敢过来,他,他就拼命!   令他一喜的是,那脚印果然停住,不敢再往前了。   “喂,”正在徐冬生吊起的心落下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你看见我的头了吗。”   头?头!   徐冬生脑袋发麻,木木的慢慢转头,只见一张打着惨白的光的脸,靠在自己肩上……   眼睛一翻,呃哼一声,被吓晕过去。   “咦,这也太不禁吓了,胆子这么小还当什么反派。”谢不宁移开手机的手电筒,对着地上的人撇撇嘴。   小司走路顿了一下。嗯,真爱玩……   他们刚把人抓住,后头的裴白扬七手八脚地挥开树枝,从林子里追了过来。   “我去,你直接把人打废了?”裴白扬下意识去看他随身带的那把剑,还好,没有血迹。   谢不宁把瘫软在地的人拉起来,边解衣带边说:“什么啊,我有这么凶?他自己做贼心虚吓的。”   裴白扬凌乱的看着他动作,伸出手,又犹豫地卡在半空:“不是,脱,脱衣服就没必要了吧……”   谢不宁扒衣服的手一停,歪头:“凭什么没必要?”   “是是是。”裴白扬见他不太高兴,立刻蹲下去做帮手,一下把那人的裤子扒下来,嘴里说道,“我知道了,对待敌人就是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绝不给他留一丁点尊严!”   谢不宁把拆下来的腰带往那人手上绑,慢慢道:“万一给人跑了上哪再找去。”   裴白扬:“??”   他拿着裤子,面对敌人两根赤条条的腿子,在秋夜的冷风里吹得像个傻逼。   谢不宁抬头,面露惊讶:“裴老师你还有这爱好?”   “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裴白扬着急解释。可底下那两条腿突然一动,他便下意识用双手一按。   谢不宁的视线从他的手下滑开,露出微笑:“没关系,能理解。”   不是,你分明理解错了好吗!   裴白扬结舌,顿时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冤死了。   但是眼下也不好纠结这种小事,他便先搁一边儿:“唉,这裤子现在怎么办呐?”   谢不宁建议:“你自己收藏吧。”   裴白扬:“……”   气死了,我收藏个鬼啊!   ……   “你们,你们简直欺人太甚!”忽然,晕倒在地的人突然说话。   谢不宁拉紧绑在他手上的绳子,轻哼笑道:“不装了?”   裴白扬吓得赶紧挪开手,一想到是这个两撇小胡子三番两次害自己,气就不打一处来:“你竟然装死,太不要脸了。”   徐冬生从地上坐起来,手被绑着,梗着脖子呛声:“你还脱我裤子,到底谁不要脸?”   要不是裴白扬这一招太下作,他打死都不会出声,一找到机会就逃走。   谢不宁把他的拘魂铃夺掉,免得小司躺枪。闻言就道:“当然是你最不要脸。我看你马不知脸长,拿着行业先辈传下来的术法,做谋财害命的勾当,你知道这算违法吗?”   被点出违法后徐冬生一下就怂了,辩解:“我没有,我,我那是就想吓唬吓唬他……你们,谁谋财害命了?”   “得了吧,孙子才要装呢。”谢不宁一口把他喷回去,“你再装?你有本事儿再装?”   徐冬生被他喷的哑口无言,再狡辩不就成孙子了么。   “拿去,报警。”谢不宁从他兜里掏出部智能手机,丢给裴白扬。   裴白扬愣愣接住,心道,谢老师这一刻好帅……   徐冬生一听他们要报警,立刻哭着喊着阻止:“别,你们别,我告诉你们谁主使我来的,真的跟我没关系啊!”   “哦,那你说啊。”谢不宁居高临下看着他。   徐冬生:“那你答应我,别报警,有事好商量啊小兄弟。”   谢不宁摁亮手机,看看时间:“你说不说?”   “我说,是郑松让我来的,他说裴白扬这小子挡了他的路,有姓裴的在就没有他的出头之日,所以他要我找个机会让姓裴的倒大霉,还要他……死。”   徐冬生倒豆子一般把雇主卖了。   谢不宁:“郑松?”   徐冬生见他转移仇恨目标,眼中立即绽放希望的光芒,连连点头:“嗯嗯!就是他。”   谢不宁:“这谁啊?”   徐冬生:“……”   他怀疑地看了眼谢不宁的脸,你同事你不认识,演我呢?   “你说郑松要你弄死我?”裴白扬一脸不敢相信,显然被这消息严重打击到,神情恍惚,“怎么会是他呢……”   谢不宁默然,师父总说,有时候人心比鬼更可怕,说的便是这种情况吧。   “我们差不多时候出道,一个组合出来,我一直把他丫的当好弟弟,给他介绍资源带他上节目,他竟然把我当绊脚石。”仔细想想,原来一切早埋下祸根,对方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裴白扬气炸了,很没风度的踢石头发泄,又狼狈又可怜:“草,脑残竟是我自己。我们还是先报警吧。”   徐冬生当场愣住:“你们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裴白扬深吸一口气,摆弄手机:“等等,锁住了解不开呀。”   谢不宁凑过去一起研究:“指纹可以打开,拿过来解一下。”   说完,便拿起手机往徐冬生的手上怼一下。徐冬生被绑住,根本无法反抗。   他被两人扔一边,光着腿从地上蹭过去:“喂,你们听见没有?”   谢不宁跟裴白扬凑在一起,对着手机指指点点:“先报警,等会儿查他微信。”   “嗯嗯。”   徐冬生:“喂?喂!”有没有人理我一下??   ……   两人把姓徐的小胡子弄到空地上,等待警察过来。期间没收工具若干,缠满竹子根须的骷髅头半颗,谢不宁还发现一座无主的野坟被刨出一个大洞,先前的铲子就是犯罪工具。   感情他还是挖的无主野坟来施法害人,忒缺德。   拿下徐冬生没多久,姜山带着剧组的人火急火燎找了过来,估计是殷梦柏去报了信。   一伙人举着手电筒和大灯,把野外的佛寺遗址照得敞亮,附近的情形一览无余,当中间地上不穿裤子的人更是显眼。   姜山打头跑过来,手里还抓着根老粗的棍子:“没事儿你们?”   谢不宁把姓徐的交给他们,剧组里的人赶紧过来扶的扶,搀的搀,全都围了上来。挠了挠头,这场面好像用不着他们来救人啊……   小柯飞奔到裴白扬身边,围着他团团转:“哥,你可吓死我了。”   裴白扬挺起胸:“有谢老师在还怕什么。”   谢不宁把作案工具铁锹扔到徐冬生旁边:“这家伙半夜来挖人家老坟,不知道憋的什么坏主意。”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把真相说出来,不然得引起恐慌,更何况涉及到裴白扬个人的恩怨。   徐冬生被一大帮人团团围住,没穿裤子的身体抖得如秋风落叶,简直是双重侮辱,但他屁都不敢放一个。   学着导演拿棍带棒的众人纷纷转向他,七嘴八舌的讨论。   “看他长得人高马大的,也不是谢老师的对手。”   “就是。噫,看模样输的挺惨。”   “谢老师是不是真的会武功啊……”   然后,大家又义愤填膺地一起谴责这个挖坟贼。   “嚯,真缺德啊,把人好好的坟刨得不像样。”   “难道是来盗墓的?”   “他是穷疯了吧,这种财也发。”   种花家人人都有很强烈的入土为安的观念。坟墓既是逝者灵魂的安居之所,也是留给生人的慰藉,每年清明,谁家不上坟呐?   一方完整的坟墓,不仅是对逝者的尊重,而且包含后人寄希祖先保佑后代的美好期望。破坏先人的尸骨,放在任何时候都是天打雷劈的行为,因此大伙十分生气,纷纷说报警送局子去。   警察到的也很快。   兴许听说有人挖坟,觉得事态比较严重,一趟出动三辆警车来,声势浩荡的扣走徐冬生。   经过一片湖时,有警察听到哗啦的水声,似乎有人从湖里出来……   至于裴白扬,立即联系经纪人唐如琴来解决,包括背后的郑松,一定会追究到底。   后面的事儿谢不宁没再参与,这都是裴白扬的私事儿,怎么解决就不归他管了。   由于盗坟案件特别恶劣,甚至引起当地媒体的注意。第二天,谢不宁被记者联系上,说是希望能做一期见义勇为的采访。   “啊哈哈哈。”姜山听到小杨汇报,举着筷子笑得嗓子眼直颤抖,“那你去呗。不过这种新闻也没什么人关注。”   记者只知道昨晚抓掘墓贼的人在剧组,却不知道对方竟然是演员,见到谢不宁大吃一惊。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漂亮青年,竟然能把一个掘墓贼撂倒,第二天在警局都爬不起来,人不可貌。   谢不宁极为上镜,摄影师可劲儿的怼着他的脸拍,给足了镜头。   等到结束,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的男记者满脸笑容主动握手,一通采访下来对他很有好感。   想到谢不宁是演员,记者学着台里女同事见到爱豆时的表现,羞涩地比了个爱心:“哥哥加油,我特别喜欢你的作品!”   谢不宁:“……谢谢。”唉,一看就是个假粉。   -   裴白扬回到房间的当晚,因为刺激太大,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反观另一张床上的谢不宁,回来倒头就睡的没心没肺。   今晚一连串惊悚的经历,彻底打破他对玄学的认知,最后竟然还牵扯出朋友的背叛……尤其是谢不宁现场表演降雷,这是人能做的吗?   活了二十几年,要不是一直以来长辈们对表哥的境遇讳莫如深,小时候父母也不让他接近表哥,裴白扬打死都不会信世界上有鬼。   但他今天不仅亲眼见到,甚至场面十分刺激,试问有多少人直面过会动的骷髅?更别说和道士一起打怪,亲眼目睹念咒引雷的,只有他!   心中激荡无比,偏偏没有人可以说,裴白扬憋得拿出手机,发微博!   现在唯有找个地方吐露心声,才不会把他憋死。   黑暗里屏幕的光映亮他无比精神的双眼,裴白扬噼里啪啦飞快打字,连发几条微博。   [裴白扬v]:你们能想象吗?我不能!!   [裴白扬v]:今晚是我最难忘的经历,没有之一。   [裴白扬v]:人生太寂寞了,你们知道么……不,你们不会懂的。沧桑点烟。jpg   [裴白扬v]:谢老师以后就是我最亲的人。谢老师,天降正义!   最后一条后面,还圈了谢不宁。之前姜导给谢不宁宣传他没在意,刚才麻溜的翻过去,把他加到特别关注里。   裴白扬富二代的身份人尽皆知,除了工作,他还特别喜欢分享生活,名气大加上活跃,粉丝数排名在众明星里居高不下。   这个点正是夜猫子大军刷微博的时候,一发出去,犹如石子投进湖面,溅起无数水花,瞬间引起粉丝关注。   这几条微博太不寻常了,一看就不是团队发的。其中强烈的感叹号,让粉丝们好奇心炸裂,一分钟之内留言上千条。   [你们能想象吗?我不能!!——我也不能]   [裴宝发生了什么?]   满屏的问号中,粉丝们自然不会错过唯一且瞩目的线索,顺着艾特摸进谢不宁的微博,狂风般扫荡一遍。   [姐妹们,我回来了……]   [我也回来了……]   [如果裴哥的天降正义指的是颜值,我想说……谢谢哥哥带我一起爬墙啊啊!]   裴白扬在圈里人缘不错是真,但他大少爷性子,从不捧人互吹,偶尔礼貌的给关系好的朋友转发宣传,但如此真情实感的夸人,那真是第一次。   粉丝们疯了,哥哥圈的人好像也没名气,就一个视频火过一阵,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能震撼咱们裴哥,很好,这个男人成功引起我的兴趣]   [裴哥和郑松一起录综艺的时候,关系那么好也没发过这样的微博吧?我真好奇这位谢老师做了什么,裴哥能震惊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前面说没见过世面的,你看看人家踏树空翻的视频,可能真不怪裴哥没见过世面]   [快去看视频啊姐妹们!谢老师腰看着细,好有劲儿!]   ……   [这是和裴哥同组的小哥哥啊!我撞见过他们在景山拍戏,裴哥和他关系特别好,两个人一直粘在一起]   [……别不是借人上位吧]   [剧还没拍完,就是要开始炒作?]   裴白扬发了不到三分钟,殷梦柏竟然也在这个深更半夜转发了,并激情附文道:[同款心情,谢老师是我最佩服的人!]   卧槽?这是只发营业微博的梦柏女神?   不止裴白扬的粉丝,这回连殷梦柏的粉丝也统统关注起谢不宁。   粉丝们摸不着头脑,各种脑补猜测。这个叫谢不宁的新人是不是会下蛊啊?凭什么男女主都来捧他。   而且,有人发现华点:裴白扬和殷梦柏都是单向关注。   所以这位谢老师连男神女神的微博都没关注,压根不熟吗? 第16章 一百万粉   得知自己上了热搜时,谢不宁正在数钱。   十分钟前,小司交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是一沓的钞票,崭新。   小司浑身上下确实看着不缺钱。但谢不宁万万没想到,脱离了身体他居然还能空手搞钱,一听就是老资本家了。   看起来气质淡雅脱俗的男人,说不准真是钱堆里打滚的总裁。   谢不宁大致估算得有五万块。“钱是给我的?”他握着信封,有点惊讶。   小司坐在沙发上,把书暂时放下。之前谢不宁怕他无聊,烧了几本书给他解闷来着。   当他的目光落到身上,谢不宁就知道自己问了废话。清咳一声,走到小司身边解释:“我就是没想到,你是个热心人啊。”   别看平时不怎么搭理人,可关键是真的听到心上去了。不知怎么想起化妆师琳琳吐槽“有些男人光嘴上会哄人,实际行动一点不做”,谢不宁不禁把手放到他肩上,感慨:“你一定是个合格的男朋友。”   突然从热心人升级成好男友的小司……沉默了。   几秒之后才说:“我没有女朋友。”   谢不宁顿时露出怀疑的眼神:“你不是不记得吗?”   小司抬眸看他一眼,谢不宁总觉得这眼神蕴含什么深意,但没想明白。他下意识转移到另一个话题:“这些钱,你从哪儿弄来的?”   “你放心用就是了。”小司自顾自拿起书继续看,似乎不想再继续聊。   见他这回避的态度,谢不宁忽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道:“教小杨炒股的鬼是你!”   之前他曾留心过,见小杨身上没有鬼气,便跟大家一样以为他是做梦。原来教炒股的不是鬼而是生魂,五万块就是报酬。   小司的眼睛终于从书上挪开,他知道,不说完谢不宁是不会安静的。   “所以呢。”手指摁在书上,小司淡淡的问他。这种无聊的过程根本没有讨论的必要。   当然,如果谢不宁认为他的方式不合理,这笔钱他可以还回去。   “所以?”不可思议的重复一句,谢不宁杏眼睁大地谴责地看着他,“这还用问?”   “买股暴富这种好事怎么能不叫我!”   小司:“……”   这个人的想法总是会出乎他的意料。   手指轻轻摩挲过纸页,小司瞥着他说:“你没有存款,暴富不了。”   一起住的这些天,他对谢不宁的经济状况了如指掌,两千块扔进去,连水花都砸不响。   谢不宁摸着五万块,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穷到走捷径暴富的资格都没有,心酸落泪。   不过有了这笔钱,目前青崖观正进行修缮,后续款项暂时不用担心了。   更何况小司又不是真的鬼,能找到火气低还肯跟鬼学炒股的傻白甜,简直太不容易了。   谢不宁感激的拥抱他:“你太好了。”手臂虚虚的圈住男人的身体,两人短暂的交颈碰触。   小司没有吭声,只有被他碰到的耳尖似乎还在发热。   说回热搜。   谢不宁上了热搜,还跟裴白扬有关。昨晚他发的微博被粉丝刷成话题,由于语气太过脱离平时的高贵矜持人设,一下子被大家玩梗而冲上热搜前三。   #你们能想象吗我不能#   有粉丝表示,裴白扬这状态就像追星时候的自己,场面过于好笑。   而被他重点狂吹彩虹屁的男人,谢不宁也获得粉丝们的强烈关注。加之殷梦柏的参与,重点全在猜测谢不宁做了什么,能让两人宛若迷弟迷妹。   好巧不巧,裴白扬微博下面还有郑松的粉丝出没。因为之前两人关系公认的好,粉丝有点酸的评论道:松松好惨,这个谢老师是谁啊,裴哥最亲的人难道不是我们松松吗?   不提还好,一提裴白扬就想起自己一颗好心全喂了狗,捡着这条回复开喷:“他也配和谢老师比?少他妈蹭热度。”   郑松粉:“……”   裴白扬粉:“……”   最后路人惊讶的围观:“天哪,贵圈撕逼打脸这么直白的吗?够劲。”   短暂的寂静之后,微博和热搜炸了。   这是裴白扬吗?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夜之间剧本都不一样了,郑松不是好兄弟?谢老师这是上位了吗?   瓜民们仿佛嗅到风雨欲来的瓜味,看郑松还没回复,难道多年好兄弟真因为这个谢老师闹掰了?   过后没多久,粉丝们又发现某地新闻台播出一期见义勇为的新闻。   本来小地方的新闻只有当地上了年纪的老人才会看,但镜头里谢不宁的颜值过于惹眼,一下子被陪老人看新闻的年轻人po到网上,“见义勇为”加“神仙颜值”,一大波网友直呼爱了爱了,这才被越来越多的人看到。   虽然新闻内容有点奇怪,“某热心市民帮助警方抓获掘墓贼,嫌疑人内伤严重痛哭认罪”,大半夜,坟地里,单人搏斗盗墓贼,哥哥出道的姿势格外与众不同!   电视里,热心市民谢先生短发清爽,与上次拍戏时全妆的古装造型给人的惊艳不同。没有化妆的脸干净如青玉,皮肤白皙,眉眼如墨,勾勒出一张天然而轮廓分明的脸。   观看的人呼吸一窒,没有想到,他的现代装又是完全不一样的美貌风格,简直令人疯狂。   这天粉丝们很忙,一会儿要到裴白扬微博下吃瓜,一会儿又要和郑松的粉互撕,还要抽空去找殷梦柏求爆料,最紧要的是舔颜,一不小心创了地方新闻台评论的最高纪录。   最后累的回到谢不宁微博躺下,宣布从此有了新墙头。   谢不宁莫名其妙一下子多了几十万粉丝,加上前两次吸的颜粉,刚刚突破一百万。对比以前荒得跟多年没人打理的菜园子似的主页,最近他的评论区非常热闹。   不过繁荣的表象也只是一时的,要是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热度迟早会退却。谢不宁从始至终清醒得很,也因为他没被突然火起来的热度冲昏头脑,姜山一直感叹他或许能走得更远。   粉丝增多,大家又特别热情,谢不宁一个个回复不过来。加之今天走了财运,心情很好的他微笑地发了个抽奖,奖品是灵祖护身符十枚,增运符十枚。   谢不宁还特意强调了,符箓由青崖观出品,正经道观不是骗子哦。   这消息一发,大家一时反应不过来,再三抬头看看自己有没有走错地儿,我关注的是明星没错吧?   搞什么?这位谢老师路子好野啊,别的明星抽签名照抽代言,他抽的啥玩意,难道这年头还能代言道观吗?   别说,还真有人去搜青崖观,以为这是什么新的旅游宣传策略。结果根本查无此观,唯一能找到的信息也就是几条迷信帖子,还是好多年前的。   靠,这什么野鸡道观。   但没等这些粉丝反应,他们忽然发现已经转发上百条,而且留言画风和他们格格不入。   [大师终于又抽奖了,求祖师爷保佑中奖!]   [我想要增运符,但是我好非呜呜!大师真的不考虑开链接吗,多少钱我都愿意买]   [咦,为什么好像大师微博不一样了]   [趁人少赶紧抽,上一次抽到求财符真的很灵]   粉丝们集体疑惑,好像,似乎,难道真的有点东西?   大多数人都不信这个,但看参与的人多了起来,不少人也抱着玩笑和“有奖不抽王八蛋”的心态转发了,还有人信誓旦旦要验证博主是个骗子。   ……   自从见义勇为事件过后,剧组的人发现裴白扬和殷梦柏的态度太奇妙了……只要谢老师出现,两人必定热情的打招呼。   虽然演员们关系好不奇怪,但是看着谢老师每次淡定的模样,总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一场戏完,谢不宁走向休息椅。别的演员有助理端茶送水擦汗,他光杆司令一个,就没有那份排场。   但今天屁股还没坐上椅子,小柯和殷梦柏的助理雨雨不约而同上前,争着道:   “谢老师,梦梦姐请你去喝茶。”   “谢老师,裴哥说休息间有按摩椅放松。”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一丝疑惑。   剧组的人看在眼里,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不懂欣赏谢老师的人格美,否则男女主演为什么一个晚上变化那么大?不,裴白扬是有预兆的,之前殷梦柏还和他们一起打趣,如今竟然也开始姜化——   姜化,是剧组的人创造的新名词,泛指一切突然性情大变,对谢老师开始无理由舔的行为。最先开始这种症状的人,正是他们的暴躁导演,姜山。   太可怕了。   情形之不对劲,让小杨股票大赚的消息也黯然失色,大家都以为他还在说梦话呢。   也不能把钱甩到人面前让他看啊,财不露白呢。本来小杨只是太过激动想找人分享一下,结果风头两次被谢老师盖了,搞得他很郁闷。   无处可说的小杨,打开微博看到热搜,心灵一震,一下子就找到共鸣。   你能想象吗,我不能。卧槽我也不能啊!仿佛找到知己,他立刻把自己的遭遇分享出去,管你们信不信,我一定要说!   下午天气变冷,裴白扬说什么也要礼让,谢不宁便在他的休息间享受一会儿高级按摩椅。   这个空档,姜山带了个人进来找他,说是想谈签约的事宜。巧的是,对方公司和他还有点渊源,恰好是江一恒所在的南行娱乐。   来人是一个戴眼镜的矮瘦男人,其貌不扬,自我介绍叫路文。   谢不宁从按摩椅里起来,修长的腿连着衣摆拂过皮质的表面,层层垂落。落座沙发上,长腿显得沙发与茶几之间过于逼仄。   叫路文的男人一见到他,眼中精光一闪:“谢先生的外型比镜头里的看起来更加完美。”   赞美听得多了,谢不宁没什么反应,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个来回,点头打招呼。   “最近你的关注度涨的很快。”路文在他对面坐下,眼珠一转,换了方式说,“但是没有公司的持续运作,你现在的热度也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会被新出现的明星取代。”   对方一来就道出他目前的危机,似乎十分贴心。   谢不宁无所谓地道:“哦,是吗,我不信。”   路文:“……”   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只有两个人,路文举头打量房间一圈,似是不经意地说:“这次你们剧组的条件有些艰苦啊。”   谢不宁靠着沙发,淡定地看着他:“还好,和电影质量无关的东西导演一向不太在意。能看一下合同吗?”   路文边递合同边道:“我们南行今年吸收的新人早就饱和,现在无数人挤破头都想进这个圈子。”   他架起二郎腿:“但是凭你的外形条件,放在娱乐圈也足够突出,只要和南行的合作,你能成为新的顶级流量明星。”   合同很厚,谢不宁随便翻了翻,闻言抬头:“真好啊。”   路文轻哼。   谢不宁:“饼真好啊。”   “……”路文就没见过说话这么噎人的主,不听话的艺人最烦人了,脸色变得难看,“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们南行的实力?”   “不。”谢不宁“刷”地把合同合上,沉重道,“我只是抠门。”   这份合同里,违约赔偿金高达五百万。五百万,够他给祖师爷打几座金身,一天穿一座,一礼拜不重样。   这什么鬼理由,路文没跟上他的脑回路,觉得谢不宁大概看不上他们公司,肯定野心大着呢。   忍不住讥讽道:“现在啊,很多年轻人刚进入娱乐圈都以为自己能一炮而红,不知道圈里出不了头的人多了去了,光凭一张脸是没用的。”   一开始谢不宁就发现这人对自己似乎有意见,不像是来合作的态度。他双手抱胸,目光灼灼:“我觉得你这人说话也太过分了。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不就不想签你们公司么,怎么还带指桑骂槐的?”   路文一下就僵住了,梗住脖子狡辩:“谁说我骂你了?”   “谁没骂我谁是狗!”谢不宁拍桌而起,大声说,“你敢不敢承认?”   “我,我……”路文憋得脸色涨红。   习惯了娱乐圈不管心里骂得多狠,脸上也得挂着笑的表面功夫,他实在没想到谢不宁会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开撕。   他当然没法承认,更没法否认。因为不管怎么样,他要么就当狗,要么就是坐实了阴阳怪气。所以只能虚张声势地骂:“你还没红呢,别仗着抢了江一恒的男二就得意忘形,这么拽小心扑该啊你!”   门被推开,裴白扬皱着眉跨过门槛:“你说谁扑街?” 第17章 签约   裴白扬一出现,前一秒还放狠话的路文脸色刷地青了又白,几度变化,勉强挂住脸来打招呼:“裴哥好久不见。”   裴白扬把手上端的水果放下,狠狠皱眉打量他几眼。   刚才在门外他把里面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包括这人怎么讥讽地指桑骂槐,又如何诅咒谢不宁将来扑街。刚不是说话挺不客气,怎么,见到自己还有两幅面孔。   在外人面前,裴白扬架子摆的挺足,看向谢不宁问:“怎么回事?我在外面听到他骂你。”   路文挤出来的笑一僵。   他怎么忘了,这几天网上盛传两人关系好得很。得罪一个新人不要紧,可要得罪早已成名,资源丰厚的裴白扬那就不好受了。   谢不宁见他迅速变脸,反倒想笑。也没必要让裴白扬替自己出头,便道:“你没必要替江一恒打抱不平,如果他觉得自己实力更胜一筹,下次让他尽管来抢回去。”   裴白扬斜眼看过去,下巴扬起:“你不好像是江一恒的经纪人?”   路文僵僵的站在那,还得给他赔笑脸:“……之前是。”   还不是江一恒因为跑商演违约被换掉,连带他也受到牵连。江一恒是他耗费多少心血带火的,就这样拱手让人了。如果不是姓谢的半路杀出来,有唐总的面子在,姜山又怎么会坚持换人!   更何况,比起无名无姓还不听话的新人,江一恒可乖多了。让他哪甘心放弃摇钱树重头再来。   裴白扬可不在意他的小九九,轻哼了声:“是你说在娱乐圈靠脸没用?那你告诉我,不靠脸靠什么,粉丝花钱不看脸,你当他们都是来做慈善的吗。”   “作为经纪人说的话太不专业了,我很怀疑你们南行近几年出的艺人不行就是因为经纪人眼光太差。”   路文:“……”   不是,这个裴白扬怎么回事啊,正主都算了他怎么还没完没了,还diss他眼光差!   谢不宁也没意料到裴白扬有时候直白得可爱,怼人十分内行,差点喷笑。   见路文脸色十分精彩,他捡起一颗车厘子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路先生请回吧,恐怕我和贵公司没有缘分。”   有的也是虐缘,彼此放过更好。   路文没想到这趟自己会吃个大亏,被他们两个怼的没有还嘴之力。他也很想快点溜了,但又不甘心灰头土脸的离开,硬撑着嘴一句:“呵,那就祝你早日签到会看脸的公司。”   说完便毫不犹豫的挺直腰杆起身,拿起公文包要走。   这话就说得有点不好听了,好似讽刺他除了脸没有能看的地方。   不待谢不宁说话,裴白扬忽然伸手把他拦下,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不是有水果,吃点再走呗。”   也不顾他到底吃不吃,转瞬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喂,二……副总,我要签个人。”   “签谁?我兄弟。嗯嗯……优点特长?哦,别人说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脸。”   “行,你让薇姐来吧。”   三两句话后挂断电话,他轻描淡写之间就把谢不宁推选入星寰的事定了。   路文知道这是做给自己看,星寰什么咖位,不比你一个小小的南行实力雄厚?什么吃水果,就是要打他的脸!   谢不宁见路文终于气得快步消失,有点好笑,对裴白扬道谢:“不过玩笑开大了,你公司那边怎么去说。”   为了打脸连副总都搬出来,哥们这一波太秀了。   裴白扬坐下来歇歇,慢悠悠地喝口茶:“我没开玩笑。琴姐早就跟公司汇报了你的资料,我不过是提醒他们动作快点。”   谢不宁惊了:“原来你们早就看上我的脸?!”   琴姐是不是看中谢不宁的脸他不知道,但裴白扬看中了他的大腿。他有点得意地吹一口保温杯里的茶水:“不能是看中别的吗。”   谢不宁默了一下,才说:“师父说的没错,男孩子下山果然要保护好自己。”   “……”裴白扬嘴角抽搐。他算是看出来了,谢老师有点自恋。   ……   京市星寰大厦,副总裁办公室。   明亮的宽阔落地窗前,司景程挂断电话,挑了挑英挺的眉毛。   这小子吃错药了?竟然也有规规矩矩称呼他副总的时候。想到他着重提到的“朋友”,司景程走到占据一整面墙的花梨木办公桌前,拨通秘书的内线。   “姓裴的小子最近什么情况。”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汇报,以及电脑中传来容貌昳丽的青年的照片,司景程脚尖转了转椅子,玩味地笑了。   直到微信闪烁,一只小狐狸头像的对话框弹出来,他才猛地坐直,用甜腻得过分的腔调接通语音:“老婆……”   又来了。   听着老板千回百转的声音,女秘书头抵着门足足沉默三秒,才忍住哐哐撞墙的冲动。   如果她有罪,请让法律来惩罚她,而不是天天听老板跟对象发骚!   裴白扬尚不知司景程做了什么,回到房车,又把这事儿给唐如琴说了。   这两天唐如琴帮他处理和郑松的官司,还要配合司家那边继续调查车祸,忙的很。不过她脸上丝毫不见疲色,听说之后,便问道:“你有没有给人家包个红包?”   裴白扬:“谢老师是我同事和朋友,我怎么能拿钱侮辱他!”   唐如琴:“……”   “行吧,那算你欠他一个人情。”唐如琴对那个小谢印象挺好,加之他再三帮裴白扬解决危机,觉得交个朋友不错。   钱算什么,裴白扬自觉谢不宁对自己的恩情不能用钱衡量,催着经纪人道:“那琴姐你帮我催催公司签约的事,省的什么小猫小狗都跑来撒野。”   结果他刚说完,就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   “听说你最近跟个长得挺好看的男艺人走的很近。”一接通,裴家夫人便淡淡的点他,“我提醒过你,不要给我搞什么幺蛾子。”   裴白扬听得目瞪口呆,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是,你说谁啊?”他握着手机坐直,好看的男艺人是指谢老师?这可太冤枉他了。   裴夫人声音有些疲惫:“总之,这段时间不要惹你外公生气。交朋友小心点,不要被骗。”   靠靠靠,怎么外公都知道了?   裴白扬简直傻了,他才跟司景程通话多久,这黑心肝的商人就把他卖了,还造谣!   “妈,你听我说……”裴白扬想解释,他还想着回京市带谢老师一起去拜访外公,哪能先留下不好的印象。   裴夫人却匆匆将他打断:“我们快出发了——这事先这样,你给我安分点。”   “嘟——嘟——”   气愤的收起电话,裴白扬咬咬牙,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去找谢不宁要张防小人符。 第18章 司家大公子   宽阔的庭院前,唐风主屋的推门被拉开,传出富有韵律的诵经声。一众僧人结跏跌坐屋内,为首的老僧身披红袈裟,手敲木鱼。   这些僧人已经持诵七天,诵经声被重重林木掩盖。   从远处望去,只有几角高大的飞檐从郁郁葱葱的树木间探出,整座建筑依山而建,窥不清全貌。   山脚下有一条长长的林荫柏油路,只通往山上唯一的建筑。   一排加长的黑色轿车依次从林荫树下穿行而过,每一辆都车窗紧闭,就连行驶速度和间距都一模一样。   车队安静地穿过高大的外门,进入内部,又经过许久的前行,最后停在一座不起眼的小院门口。   车上下来一群黑衣保镖,接着是几个衣着亮眼的男人和女人,簇拥着中间身穿唐装的老人。   在小院门口等候已久的管家低着头恭谦地上前,沉稳汇报道:“白先生已经到了。”   一群人便随同老爷子进入院中,其中一个气质儒雅的男人问:“他今天怎么样?”   管家随在旁边,道:“大公子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反应。”   司雅兰缀在众人后面,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儿子的事。如果车祸是冲着他来的,同一车的司大公子岂不是刚好受到无妄的牵连……   虽然大哥和大嫂没说什么,但她担心老爷子的看法。   院落进去是一方庭院,建筑面向院子的推门敞开着,从这里依稀可以听见另一边飘来的诵经声。   房间里的卧榻上躺着一个年轻男人,周围的现代化仪器时刻监测他的生命体征。   司家的大公子安静地躺在床上,双手平放在身侧。凌厉的下颌线条,勾勒出一张精致而贵气的脸,平静的模样宛如睡着,不见病色。   几人没有进入房间,站在庭院的廊下小声交谈着,司老爷子让人去把白先生请来。   “这位白先生,难道比定禅寺的主持慧云法师还要厉害?”   司父眼神不由看向床榻:“希望如此。这位的来历颇神秘,父亲也是无意中认识他。”   这时,单独在房间内照顾的管家忽然发出惊呼:“快来看!”   众人连忙把视线聚集到床榻上。   只见床上男人积着雪一般的眉间,忽然冷意消融,透出一两分柔和。   这是管家从未见过的模样,大公子不喜人亲近,平常一个人待着,鲜少露出多余的表情。   连续好多天不吃不喝,只靠输液维持生命迹象,原本他脸色有点白。不过就在刚才,一眨眼的工夫,管家突然发现他的脸色变红润一些。   “大公子是要醒了?”   “终于奏效了。”   大家欣喜异常,这么多天过去,好不容易等到了他醒来的转机。他再不醒,老爷子怕是要忧心得倒下去。   “快,白先生来了没有?”司老爷子难掩激动,急切的想要把握这一线希望。   底下的人小跑出去,再去接人。不等跨出门槛,一道身影却已先到门口。   来人身穿白衣白鞋,连发髻也是白色,年纪看着却才四五十岁,身形偏瘦。   一双狭长的眼扫过众人,迎着他们的目光,白先生施施然来到司老爷子身边,嘴角擎着淡淡的微笑。   司家二叔盯着他走过,靠近妹妹耳边:“好不容易咱们侄子像是活过来一点,这白先生好像真有些本事。”   司雅兰紧绷的肩放松了些,舒声道:“那当然,白先生是父亲请的高人。”   ……   而在另一边,谢不宁和小司正瞒着姜山加餐。   姜山严格要求他控制体重,三令五申不准长胖。好不容易脱离吃糠咽菜的生活,反而还要禁食,就很难受。   好在他是长不胖的体质,偶尔加一餐,也没关系吧……嗯,反正吃一顿又看不出来。   小柯今天送来一盒点心,是京市一家老点心铺子的驴打滚。   绵软的黄米面卷着层层豆沙,外滚一圈黄豆面,小小一个。红的豆沙,白的糕儿,外面一层黄的豆粉,刚好一口一颗。   绵软香甜,豆沙馅儿入口即化,吃起来特别享受。谢不宁一口含在嘴里,满足的眯起眼睛。   “要不要来点?”脸颊塞得鼓鼓囊囊,他端着盒子往小司面前伸。   小司处于魂魄的状态,飘在他身边。从他的角度望去,歪头问他的青年,莫名让他联想到楼下房东养的猫。   是只白色的长毛猫,被主人抱起来时软绵绵的,眼睛很大很圆,又乖又甜。   他与谢不宁对视一眼,转身走向床:“我不饿。”   谢不宁见过许多孤魂野鬼,终年忍饥挨饿,只等着年节时蹭一顿道观或寺院的布施。鬼也会饿,只不过比起人,它们更能挨饿罢了。   小司估计是脱离身体后,饿得比常人更慢。   不过美食的意义可不仅是填饱肚子。谢不宁跪坐起来,趴在沙发背上,把咬了一口的点心伸给他看:“可软了,馅儿特别足哦。”   青年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透露出邀请与期待。   小司回望着他,视线从点心移到他脸上,两人目光相对。   过了几秒,谢不宁心里有点打鼓,好似心虚一般的漏跳几下。   哎呀,小司不会误会自己给他吃咬过的吧?想到是这原因,他立刻塞回自己嘴里,躲开视线含糊道:“好像有点太甜了……还剩五个,要不要?”   意外的是,小司这回慢慢走了过来。   谢不宁的眼睛立刻弯成两轮月牙儿,献宝似的,把盒子高高托到他面前。   望着只到胸口的青年,小司轻轻阖下眼。   “噢,你这样应该吃不到吧。”谢不宁突然想起来,“等我念个咒。”   阳世的食物要给鬼魂食用,得先通过咒语将其变化成“法食”。使普通的食物酒水变成醍醐甘露,佳肴珍馐,才能被鬼魂所享用。   虽书上没记载生魂应该怎么吃东西,但想必应该是同样的道理。   谢不宁施咒过后,一阵久违的香甜味道猝不及防扑到他的脸上,仿佛将整个寡淡空寂的世界融化。   小司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眼神微动,落在谢不宁支棱起的呆毛上,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薄唇说道:“很甜。”   因为他俯下身,两人靠得极近。谢不宁高高举着盒子,衣袖滑落下来,露出一截手腕。小司的长发随着弯身垂落到他手臂上,墨黑的发丝有点凉地抚着皮肤。   谢不宁发现他的魂体又变凝实了,也不知哪儿冒出的想法,顺手便摸了他的腰一把。   “咦,好像是真的变实了,摸起来硬邦邦。”是很坚实的肌肉的手感。   看不出来啊,小司看着瘦,身材却很不错的样子。   说着,他回味似的又摸了两把,被小司一把抓住手腕,语气很轻的拒绝:“别这样。”   对方不甚严厉的拒绝,反倒让人升起戏弄的心思。谢不宁笑得灿烂,眼中盛满星子和笑意,戏谑道:“我又不是那天想吃你的狐狸精,怕什么。”   小司眼神轻敛,平静道:“我不怕狐狸精。”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奇怪。   谢不宁没有深想,动动被他禁锢的手腕,理直气壮:“不怕就不怕,抓我手干嘛。”   “……”   小司在他的瞪视下放开手。   吃完点心后销毁证据。抽着空,谢不宁和师父通电话关心修缮的进度。   之前玄济观的常善师兄帮忙联系上修老房子的手艺人。考虑到青崖观面积不大,请施工队太不划算,只找了两个老师傅,费用能低不少,就是进度慢。   和常善联系时,对方还想劝他去玄济观常驻。谢不宁领了他的好意,但没答应。青崖观万万是不可能不管的,再说,现在的工作挺好,钱多。   祖师爷都急得托梦了,谢不宁也不墨迹,一找齐人便和老师傅们约好开工的日期。这个日期,是他卜的开工吉日,特意向着东方问过祖师爷了。   几个良辰吉日里,祖师爷偏偏选了最近的那个日子。谢不宁一窘,祖师爷过去那些年委屈了。   师父说,连着几天天气好,师傅们干活也利索,屋顶的破瓦片已经全部捡换一遍,不用再担心漏雨。单这一项,花了小八千块,因为殿里破瓦太多。   殿墙实在破损严重的地方用新的砖块加固。由于古建筑的墙砖是老工艺,必须师傅手工制作,没法机器量产,进度就慢了下来。正好,三万块也花光了,得补充资金。   谢不宁计划这两天就把手上的五万块给师父汇过去。   就是这五万块,怕也撑不了多久,青崖观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啧,裴白扬看着也不差钱,居然跟姜导一样抠呢。”谢不宁纳闷了,他们娱乐圈怎么一个个都流行铁公鸡人设啊。   隔壁房间,裴白扬打个大喷嚏,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在大腿心中的标签成了“有钱但抠”,他正在发消息。   [裴白扬]:这个景要拍完了,明天剧组回京市。   被他备注[谢猛男]的人回了个熊熊点头的表情,就很敷衍。   [裴白扬]:你找好房子没有?要不先住我那?   [谢猛男]秒回:这不太好吧……你方便吗?   [裴白扬]:我几套房没人住,有什么不方便的。   [谢猛男]又秒回:那就不客气了[撒花]   [裴白扬]:……   他怎么觉得,谢老师就等着他后面这句呢……   -   第二天,谢不宁同裴白扬一辆车去京市。   他东西不多。其他演员几个大箱子,裴白扬更是离谱,行李比殷梦柏一个女生还要多,谢不宁仍然背着旧背包,只是多了几身衣裳。   还有小纸人一枚。   到了白天,小司便回到他的专用身体里,被谢不宁放在上衣的口袋,既安全视野又好。   他们是下午出发,到了京市,天已经擦黑。   “去香弥山的别墅。”裴白扬对司机道,转头跟谢不宁解释说,“这里近一点,今天累一天了,先将就睡一晚。”   谢不宁玩了一路的手机,顺便把微博的奖抽了,百无聊赖,又不能和小司讲话。能早点下车,自然是答应了。   车子拐弯,驶离拥堵的主路,一路畅通无阻地驶向郊区。   香弥山位于京市市郊,风景好,不过位置也偏,裴白扬平时不大去住。   两旁的风景逐渐被浓密的树木和黑夜取代,路上车子很少,一个转弯时,司机忽然猛踩刹车,爆出脏话:“我艹!哪来的小鬼!”   幸好车里的人都急了安全带,才没受伤。   可裴白扬一听“鬼”字,脸都白了,张牙舞爪地扑向后座的谢不宁:“谢老师快拔剑,干他丫啊!!” 第19章 黄大仙拦车   车子猛刹,谢不宁因为惯性栽了一下,脑子有点晃。抬头就看裴白扬一脸惊恐朝自己扑来,然后被安全带弹回去……   “为什么见鬼的总是我,难道太红就该被人嫉妒吗?”裴白扬还在崩溃地自言自语。   “什么鬼不鬼……”司机扶住脑袋起来,猛然想到什么似的,大喊道,“好像撞到人了!”   撞人?这可就严重了。   听司机一说,谢不宁等人赶紧下车。马路周围是黑漆漆的树林,车灯照亮的车前方,有三个小孩躺在路上。车轮再前进一点,就要把他们压到。   裴白扬不愧是经历过两次见鬼的人,一回生,二回熟,立刻发觉不对劲:“不对,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小孩,他们的大人呢?”   经他一提,小柯和司机也觉得路上凭空冒出小孩太不合理,顿觉背后发寒。四处张望,寻找其他人的踪迹。   不过这条路本就偏僻,附近又是老林子,没有人家,来来去去都是车,想也不可能找出其他人来。   司机还在说:“我明明没看到人,转弯那一下他们一眨眼就出现了,我前面真没看到!”   如果不是他刹得快,恐怕会直接撞上去。不过现在也没好多少,三个孩子躺在车前,一点动静都没有。   司机满头大汗地扶住车:“老天啊,我没撞到人,我真的及时刹住了!”   方才他们坐在车上,确实没有感受到撞击。但眼前的情况又怎么解释,总不可能是三个小孩大晚上跑来野外碰瓷吧?   谢不宁上前查看,三个孩子看起来很小,估摸着不超过四岁,其中两个男孩一个女孩,都只穿着单衣。现在的夜里温度能降到十度以下,也不知道哪家的大人这么不靠谱。   离他近的两个小孩,嘴角流着长长的血迹。   裴白扬在后面跟上来,看到小孩嘴角那一抹红色,直抽冷气。   管他妈的诡不诡异,遇到这种情况赶紧报警叫救护车啊!他拿出手机拨号,着急得来回打转,几秒后:“我的手机没有信号!”   司机还沉浸在撞了人的恐惧里,哆哆嗦嗦拿出手机拨号,接着表情一片空白:“我的电话也拨不出去……”   再是小柯,结果一模一样,联系不上医院。   三人都懵了,虽然这里偏僻了些,但好歹是京市,绝对不可能没信号啊。荒郊野外,本来救护车就来的慢,再耽误下去怕不是真要出事。   裴白扬几乎立刻想到,对,谢老师是道士啊,他那么牛逼,肯定有办法救人!   抓住谢不宁的手臂,他说话都开始颠三倒四:“怎么办,对法术,你快用法术救一下,你们道士不是会起死回生么?”   小柯急得跺脚,找谢老师有什么用?他是道士又不是华佗在世,起死回生什么的,这种时候就不要迷信了吧!   小柯:“我看还是赶紧带他们上车,去医院!”   谢不宁却露出古怪的表情,说道:“出车祸,不是嘴角流血吧……”   其他三人:“……”   经提醒他们才反应过来,地面上确实没有血迹。而且仔细观察,那三个小孩除了嘴角“流血”,连衣服都没乱,甚至小脸蛋被车灯照着,气色红润……   谢不宁凉凉道:“别装了,是你们自己起来还是我拎你们起来。”   躺在地上的三个小孩:“……”   被拆穿后,之前一动不动的小孩当着几人的面自己爬了起来,聚拢到最远的男孩身边。小女孩身上还滚落下来一颗红色的果子,得了,流的也根本不是血。   谢不宁抱起手臂,居高临下轻哼一声:“演技太差。”   三个小孩挤在一起,眼中隐隐流露憋屈。   裴白扬很尴尬,正儿八经科班出身的他,竟然被三个小孩拙劣的演技骗过去,谢不宁一句“演技太差”反而打在他脸上,好痛。   小女孩看了看谢不宁脚前的果子,没敢回来捡,藏到男孩背后,轻轻喊了声“大毛”。   叫“大毛”的男孩半坐在地上,异常乌黑的瞳仁直勾勾盯着他们。   车灯照着他的眼睛,在黑夜里泛出一点诡异的红色光芒,让人发寒。   裴白扬瞬间回想起诸多不合理之处,比如方圆没有人烟,几个小孩怎么会出现在马路上,比如司机明明没看到人,他们却忽然出现,还有大毛的眼神,透着一股邪性……   司机跟他想到一块去,抖着声音道:“我以前听说有些东西会装成人,专在夜间拦车,只要让他们上了车,第二天车和人就会莫名其妙出事……”   妈的,太狡猾了,谁知道小孩的壳底下是什么妖魔鬼怪,差点就让这些东西上车了!   小柯和司机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瞬间了悟裴白扬对谢不宁隐约的恭敬从何而来,他现在也好想跪下去喊爸爸!   裴白扬则贴紧谢不宁,中气不是很足放话:“你们想、想怎么样?我告诉你们,我谢老师很牛逼的!”   “……”小男孩觑了谢不宁一眼,似乎鼓起勇气一般,很坚定地道:“你们撞了我,要赔钱。”   裴白扬:“??”   他们以为对方不会善罢甘休,结果对方只要钱不要命?难度仿佛一下子从噩梦级回归easy模式。   “谢老师,要不……”裴白扬征求地转向谢不宁,“要不给他们钱吧?就当拿钱消灾了。”   不等谢不宁说话,大毛眼中光芒一闪,立刻朝他伸出巴掌:“给我钱,五万块。”   五万块对裴白扬来说不值一提,他都掏出手机准备转账了,那小孩又把手往前伸一点:“要现金。”   靠,小鬼难缠,他是不是故意的找茬的,谁身上揣五万现金,荒郊野外也没取钱机啊。   裴白扬无奈的转头问谢不宁:“谢老师,有现金吗?”   谢不宁包里可不就捂着刚到手的五万块么。   他面无表情,一拳敲到大毛头顶:“再说你要什么?”   大毛这小孩泪花一下子冒出来了,吃痛的抱着头。其他两个更害怕,瑟瑟发抖地往他身后藏。   谢不宁抬手把小孩给拎起来,裴白扬正想阻止,乍眼看到小孩身后扬起一条毛茸茸、黄色的长尾巴,凶凶的炸起毛。   “卧槽这什么玩意儿!”裴白扬你当即吓一跳,还真他妈不是人!   小柯和司机头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情形,比他更慌。原本以为谢老师的传言都是大家以谣传谣,谁想到这个世界真的玄乎,一不小心倒霉的就是自己。   “小黄皮子道行不到家,方才一迷惑你,尾巴就藏不住了。”谢不宁拎着小孩,板着脸冷酷如霜,“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作案动机。”   裴白扬背后一激灵,他说怎么被这小孩一看,自己就情不自禁听他的话呢,原来是中了迷惑。   “他们是什么?”裴白扬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   “黄皮子,也就是黄鼠狼,五大仙里排行老二的黄仙……”   大毛在他手上变回黄鼠狼,个子挺壮实,油光水滑,挣扎的力气不小。可惜谢不宁把它的后颈皮捏得很紧,手上这只还没跑掉,顺手将其他两只一齐抓住,露出和蔼亲切的笑:“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其中一只被吓得变回人形,小女孩一屁股蹲倒坐地上,害怕得哇哇大哭……   裴白扬看傻了,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谢老师,即使是上幼儿园的小妖怪,也给你整得服服帖贴,牛批!   ……   经过三言两语,他们拼凑出一些信息。   三只小黄鼠狼分别叫大毛二毛三毛,小女孩排行老二。它们一直跟着父母在附近山里修行,不过这段时间似乎出了点什么事。   “来了一个坏人,爸爸妈妈都受伤了,我们躲在洞里不敢出来。”大毛是说话能力最好的,他似乎很会察言观色,发现几人隐隐以谢不宁为首,于是用乌溜溜的黑豆子眼望着他,充满可怜的意味。   二毛抱住哥哥,小声说:“爸爸妈妈快要死啦。”   “才不是!”大毛粗声粗气的反驳她,乌圆的眼中却蓄满眼泪,“只要吃了人参,爸爸妈妈就会好起来,才不会死。”   最小的三毛钻到哥哥身前,把自己团在他怀里,轻轻道:“爸爸好多天没抱我睡觉了,他什么时候变好起来?”   “我好饿。”   大毛抱着弟弟妹妹,可怜兮兮地朝谢不宁挤眼泪:“我们只是想赚钱买人参,我们不坏。”   谢不宁和裴白扬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掉转头。   裴白扬一言难尽道:“不是说黄大仙很是邪门,这画风是不是有点不对?”   几次撞鬼以后,他也特意去了解了下。黄鼠狼在民间的传说太有名,但无一例外都是极其邪门又小气,刚知道撞上的是三只黄大仙,他还担心日后会被打击报复呢!   谢不宁也很无语:“我也不知道,以前见过的黄大仙不是这样的啊。”   奶声奶气,萌萌哒的小孩,说这是五大仙里排名第二凶的黄大仙,敢信?   再者,狐狸、黄鼠狼这一类的动物修炼成精怪,不是简单的事,没有上百年的苦修不成人形。看这几只道行也不深,稍微迷惑人尾巴就露了出来,其中说不定还有什么渊源。   裴白扬头疼的问:“那怎么办,它们好惨啊,要不要帮忙?”   谢不宁无言以对,大哥,那是黄鼠狼精啊,你谁啊就轮得到你叫惨。   不过让他视而不见,掉头就走,谢不宁自问也做不出来。小黄鼠狼要五万块,恰好他身上就有小司炒股赚的五万,似乎过于巧合。   不是吧,谢不宁忽然想到,难道祖师爷发现他的财富密码,要把致富捷径给堵死吗? 第20章 大公司   祖师爷到底是什么意思谢不宁不知道,但想起道门禁取偏财横财,他多少有点心虚。   小司给的这笔钱,妥妥算偏财了。不属于自己的,到手了也得漏出去,这道理屡见不爽。但谢不宁没想到,这是全进又全出,一分都不留给自己啊!   好歹过个手留点手续费呢……   “他们几个小娃娃,不怕被人骗么?”裴白扬如今胆子是肥了,还担心大仙们拿着几万块会碰到麻烦。   据大毛描述,买人参的地方距离这里不算太远,是乡下一户人家。参是今天新鲜挖的,所以他们才急着碰瓷讹钱。   谢不宁干脆带他们上车,让司机送过去。冥冥中自有因缘,既然碰上,倒不如成了善果。   三个小孩起初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变成原形蹭了蹭谢不宁,依次跳上了车。   从后视镜里看去,三只身长腿短的黄鼠狼跳入车里,像人似的依座次坐好。司机不禁背后发毛,赶紧挪开视线。   然后听谢不宁教训道:“别用原形,容易被人误会我们私自捕捉野味。”   司机:“……”   别说,一说起野味,瞬间这黄大仙好像就不那么恐怖了。   三只小黄鼠狼委委屈屈的维持住人形,挤在一起躲得离谢不宁远远的,看是怕了。   按照大毛的指路来到附近一个村里,大毛说:“他家有狐仙,我们打不过。”   难怪它们老老实实的去搞钱,寻常人家没有家仙护着,有参也早被祸祸了,任何精怪都不是讲道理的善茬。   谢不宁出面从老乡手里买下那支参,离开时那老汉还犯嘀咕,一个外地人哪来的消息。   路过村口时,有户人家的鸡不安乱叫,谢不宁见几个小孩馋的口水都滴出来,便又停车买了几只鸡。   车子孤零零绕着山路打转,待它们认出回家的路了,谢不宁把东西放下,不打算跟进去。   小黄鼠狼隐隐懂得这份默契,化作原形叼起人参和鸡,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稚嫩的呼声,一扭头便灵活的跑进林子里,消失不见。   其余三人抹把汗,终于送走三位神仙,回去的路上轻松不少。   “怎么不跟进去看看?万一救不活,它们不是……”裴白扬那么怕鬼,竟然也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不得不说,小黄鼠狼毛茸茸还挺可爱。   “你可长点心吧。”谢不宁见识的精怪多,凉凉的提醒他,“修炼成形的精怪,哪儿那么容易死,人家心眼比你可多一百个。”   裴白扬一想是这道理,叹口气:“以后我都绕着走。”   小柯这会儿才消化一点,发飘地说:“京市这么热闹,没想到周边一座不起眼的山里也有妖怪……那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该有多少啊?”   司机倒吸着冷气,嘬牙道:“以前听说什么都市鬼故事,大家权当故事听得有趣,今天我才算是见识到了,黄大仙……还真邪门。我看那些鬼故事,真真假假还真难说。”   “无风不起浪,我好怕啊,碰到这种东西是不是要去烧香啊?”   “听说被黄大仙缠上不死也疯……”   越说越离谱了,谢不宁感觉车子有点发飘,赶紧道:“哪有那么多鬼怪,大多数都是人自己吓自己。你们要是害怕,我这有两张符。”   想到谢不宁道士的身份,两人就像吃了定心丸,忙不迭点头:“要要要!”   出其意料地,谢不宁卖出去两张符,可算是回了一点血。   两人的对话提醒了裴白扬,谁能保证从此以后一生平安不出事,玄学总能比人预知先机。他更坚定抱紧谢不宁大腿的心思,高人竟在我身边,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幸运。   靠,难道我就是天选之子?   ……   谢不宁在别墅的大床上睡了半个月以来最长的一觉,然后起床收拾,去星寰影视谈合同。   上次裴白扬给星寰副总打电话之后,没多久星寰的人联系到他,希望能进一步接洽。   星寰影视作为国内传媒行业的巨头,被业内心照不宣地称作老大,从培养艺人到院线铺排一手包抄,其资源的能量使其他同行望尘莫及。   因星寰背靠的京城司氏集团产业众多,旗下不乏国内外的时尚高端品牌,所涉及领域的庞大,令星寰影视也只是其商业版权图角落中的一小块。   背靠大树好乘凉,不过这棵大树却不好攀上。能被星寰注意到并主动联系,除了实力之外,运气的成分也不可或缺。   至于他目前展现出的实力……谢不宁摸摸脸,大概长得好看也是一种实力吧。   “没有想到,你真人比镜头里更好看。”会议室里,一名职业装的女性感兴趣地注视着他。   从他走进来,其他面试高层就眼前一亮,几乎瞬间触发敏锐的嗅觉,眼前这个新人如果参加选秀,绝对能够爆火。   一名高层问:“会唱歌吗?”   这是要考察才艺。   谢不宁有点羞涩地说:“我唱歌学的少,真的要听吗?”   大家以为他谦虚呢,纷纷笑着鼓励他唱一小段。   “那好吧。”谢不宁说着,拿起一支笔敲了玻璃水杯一下。   “叮——”,清响回荡在空气中,众人不由肃静凝神,屏气倾听。   谢不宁一开口便如水流倾泻而下:“琳琅……”   会议桌前西装革履的一干人顿时心底“咦”了一下,起调新奇,嗓音也特别美,干净抓耳,不由更加期待地支起耳朵。   然后听他拖了半天的调子,还在“……啊……哎……”地千回百转,山歌都不带这样拐弯的。   一干人:“……”   什么啊,这也太离谱了,才唱两个字吧??而且这什么歌,为什么一个调能拖十几秒!这不是学的少,这他妈根本没学过,谁给你毕业的啊?   等谢不宁停下,清凌凌的目光望过去,众人立即露出礼貌而不是尴尬的微笑。   “小谢中气很足嘛。”   “声音很好,听得我心都更平静了哈哈。”   “节奏不对而已,问题不大,问题不大。”   然后立刻低头把“唱歌”这一栏划去。不适合,真的不适合,让他出去唱歌会掉粉的。   方才谢不宁唱的是《澄清韵》,道教的经典韵腔之一。其实有人说“听得心更平静”不是巧合,《澄清韵》又被称为“净秽咒”,有使神思清明的效果。   谢不宁没好意思说,他除了道教音乐,会唱的只有一首《捉泥鳅》,还是同道友的儿子一起学的。这么严肃的场合唱儿歌,不太好的样子……   不过看他们尬吹,想必唱经也不太适合……等到他们再询问特长,谢不宁便坦诚的说不会。至于乐器,他曾在道学院学过三年,但也不符合主流,没必要报上去。   “看来,你注定要认真演戏。”   那名干练的女性不仅没失望,反而上前握手,笑道:“陈薇。以后我就是你的指定经纪人,合作愉快。”   谢不宁有点出乎意料,这名女性从头到尾一直密切关注着他,如果没有看错,她的考核表在特长那一栏,只写了一个字——脸……但对方还是通过他了。   他真诚笑道:“谢谢,合作愉快。”   这趟专门带了小司出来,由小司检查完合同,调整了一些条款,谢不宁才签上自己的名字。   以后,他也是打工人一员,没有固定工资的那种。   得知公司不会发放一毛钱的固定工资,谢不宁眼前一暗。昨天损失的钱一时没法找补回来,还得省吃俭用到电影上映。   幸好,公司帮忙租房,剧组有盒饭,暂时穷不死。   掰扯着剩余的二千九百块能用多久时,裴白扬过来找他。   “等会儿有个会,你跟我一起去呗。”裴白扬拉他,“顺便去刷刷脸,不然一个人等多无聊。”   谢不宁还得坐他的车回别墅那边。   裴白扬摁完电梯:“来来,电梯快上来了。”   谢不宁没拗过他,上了电梯。裴白扬开的是更高级的会议,一般来说说他这种小透明没机会去。   会议室里来的人不多,裴白扬随意打了个招呼,习以为常地直奔首座下排,拉上谢不宁挨着坐。   因为谢不宁是新面孔,大家不约而同多看他几眼。   没多久,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灰蓝色休闲西装的年轻男人,衬衫解开两颗扣子,领口不羁地敞开。在灯光照耀下,西装暗藏的银色丝线熠熠生光,使他成为行走的焦点。   男人单手插着裤兜,姿态随意得像逛自家花园,会议室的人接连打招呼:“司总。”   裴白扬小声在他耳边说:“公司副总裁,司景程。”   谢不宁闻言看了过去,正巧对方落座时也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唇角微勾,带着点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兴味,看好戏似的。   “……”如果不是确定没有过交集,谢不宁几乎以为对方故意的了。   对方的很快略过他,开始进入会议正题,倒换成谢不宁来打量他了。反正全会议室都向看他,谢不宁也看的光明正大。   过了一会儿,门被轻轻推开,又走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男明星。见已经开始,他歉意地对众人笑了笑:“来晚了,抱歉。”   气质温和,举止有礼,谢不宁见过这张脸,新闻里说他有望角逐明年的影帝。   会议短暂的中断了一下,众人都等他进来,有人立即热情地招呼:“夏阳哥,快来坐。”   公司高层和颜悦色,并没有因为他的迟到而感到不快。因为不是特别严肃的会议,还开玩笑道:“夏阳最近刚杀青,还是大忙人啊。”   随着夏阳走近,其他人的视线理所应当地落到谢不宁的位置。   夏阳缓缓走了进来,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谢不宁身上几秒,嘴角的微笑淡淡的,但仍然有礼。   在星寰,他的地位几乎和裴白扬平起平坐,时常流传两人谁才是星寰一哥。以往,那里的位置是他的,今天却被人占了。   长会议桌只有末尾两个空位,夏阳走向那里,眼神却不在那两个位置上。   裴白扬皱了皱眉,迎着他的目光致歉:“不好意思,我占了你的位置。”他并不知道夏阳今天也会来。   座位并不固定人员,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在裴白扬和谢不宁来之前,他们也没有坐过去。   夏阳轻轻笑了一下:“没关系,都一样。”然后看向他身后的谢不宁,抬了抬下巴,“这是新同事?不错,很有前途。”   说着便坐到空位,之前第一个向他打招呼的明星要把位置让出来,夏阳也坚决拒绝了。   短暂的停顿,司景程示意下属继续,汇报声重新响起。   谢不宁咋舌,刚才他是目睹一场明枪暗箭没错吧?那句话读作“很有前途”,实际叫做“你碍我眼”?   大公司就是刺激。 第21章 见到他了   会议结束,司景程和裴白扬还在会议室里。   手上转着手机,司景程玩味地说:“眼光不赖,他确实长得不错。”   裴白扬瞪他:“上次是你告状?”   “怎么算告状,我只是好心提醒一下姑姑,省得你哪天玩嗨了把男人带回家啊。”司景程一点也不愧疚,老神在在,“家里出了那么大事儿,你自己不收敛还怪我了?”   卧槽,好想让谢老师来看看,还有人更不要脸啊。   裴白扬气愤道:“你瞎说什么,我对谢老师是尊敬,尊敬懂不懂?自己思想龌龊得要死,还想玷污谢老师,你这种凡人不配照耀到谢老师的光辉!”   说完甩头离开,独留司景程错愕在原地。   一出走廊见到谢不宁,裴白扬余怒未消,忍不住吐槽:“那个花心大萝卜,他有屁脸告我的状。”   谢不宁见他满脸怒容地嘀咕,贴心问:“犯小人了?要不要防小人符,498一张。”   “……”裴白扬委屈地看向他,“你明天跟我回趟家吧?上次帮我的揪出郑松的事我还没正式谢你。”   反正只要带着谢老师过去澄清,家里人肯定不会误会他了。   “没必要吧?”谢不宁心说,这都两码事啊。   裴白扬其实还打了另一层主意:“那个,我表哥不是出了事么,请了大师来也没好,所以想请你去看一下。”   谢不宁不假思索:“有钱吗?”   “……”   裴白扬有点怀疑他在暗示当初自己没给钱,噎了好一会儿:“给,这回肯定给。要是我表哥能醒过来,给多少都行,我亲自给你包大红包。”   如果真有这个本事,谢老师想在星寰横着走都行。   谢不宁一口答应下来,能靠老本行赚钱当然好。他琢磨着,在京市慢慢积攒口碑和人脉,以后回到青崖观,也不怕远在深山无人问津了。   两人一路说好,进了电梯。巧的是,又在电梯碰到夏阳。   “之前没来得及恭喜你。”电梯门缓缓关上,夏阳对着进来的人说道,“拿到姜山的新片,提前恭喜你了,明年电影节一定引人瞩目。”   裴白扬和他一直不大合得来,不是很热烈地礼貌性笑笑:“期待和夏老师电影节上见。”   反正到时互争奖项,少不了一场舆论上的腥风血雨,夏阳等一个影帝头衔等了多少年,他早被对方当成眼中钉。   夏阳也不再说话,眼神似有若无地从谢不宁脸上飘过,暗了暗。   ……   “说起来,你没来之前夏阳一直吹是公司的颜值担当,但是别看他看上去跟你一样挺温和,实际绵里藏针。”上了车,裴白扬提醒道,“以后注意点,别走太近。”   “怕什么。”谢不宁低头扣上安全带,眉眼平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见招拆招呗。”   两人回到香弥山的别墅。   早上出门没来得及细看,这会儿风和日丽,才发现二层带花园的大别墅是真的富贵。   “哇,这么大房子你空着不住。”谢不宁停在草地上仰头观望。等他有钱了也要奢侈一把,扩建青崖观,建他十间八间大殿,供奉最多的神仙!叉腰!   裴白扬遥控关上大门:“这算什么,你没看过我表哥的房子,不是,那根本就不能叫房子。跟他一比,我这只能算鸡笼。”   谢不宁肃然起敬:“大佬的富贵果然不是我等凡人能够想象。”   裴白扬就喜欢这份实诚,哈哈笑道:“谢老师别谦虚,虽然京市房价高,但你不是签约了嘛,很快就能买房了。有需要找我哈,我给你介绍哥们儿手上优惠的楼盘。”   “哦对了,大佬的富贵明天你就能见到了。”   说完订了一桌菜,然后打电话给他妈,提前打好招呼一起见面吃饭,顺便解释一下和谢不宁的关系。   “原来他就是你那个同事……行吧,明天你们过来,是得好好感谢人家。”司雅兰那头说。   裴白扬松了口气:“表哥的事谢老师说不定有办法。他很灵的,我看比以前外公找的什么神婆、出马仙灵多了。”   “可是白先生都束手无策,他这么年轻能行吗?”司雅兰有些犹豫,本来车祸就和儿子有关,要是请的人又不灵验,父亲难免不会有意见。   裴白扬拍着胸脯道:“年轻怎么不行了,黄大仙(的崽)到了谢老师面前都吓哭!”   司雅兰见他说得这么厉害,也想到说不准有些人天生吃这碗饭,便答应下来:“好吧,我跟你外公说一声。”   吃完午饭,裴白扬有事走了,谢不宁照例小睡一会儿。   小司跟了他一天,他把小纸人从口袋里取出来,摆在枕头边,嘴角含笑地撑着下巴看它。   小纸人很萌,靠着小短胳膊慢悠悠立起来。不慌不忙的动作,像极了小司面无表情的样子。   谢不宁被他的反应逗笑,冷冰冰的小司,居然还挺萌哦。他坏心眼地伸出一根手指,把人家推倒,满脸愉快:“乖啦,陪我睡觉。”   “……”   小纸人跌坐床上,谢不宁得寸进尺地趴过去,用手指骚扰他,笑得一脸焉坏。   和小司混熟之后,他是越发的没规没矩,爱开玩笑。   “你最好不要……”   小司忽然说话。不等他说完,谢不宁眼前一花,原本撑着床单的掌下,传来微凉的、坚实的人的身体的触感——   眼前变暗,呆愣一下,谢不宁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正趴在小司身上。   青年以暧昧的姿势趴在身前,单薄衬衣皱乱,露出一截纤细的腰线。小司垂眼看着,身侧的手微微收紧。   然而他一动不动,未绷紧分毫。   青年仰起头,像猫儿一样望过来,杏眼很黑很亮,脖颈却又细又白。单薄的线条,从脖子延伸到领口里面,更深处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小司眼中的光闪了一下,手却收的更紧。   谢不宁一下子懵了,怎么会出来?法术失效了?   手掌下的触感,好像触摸到真实的身体,原本小司一丝不苟的衣服也被他弄乱了,薄而滑的布料被他按在掌下。   视线对着小司身前,谢不宁几乎可以感受到贴紧的衣物下面,男人身材好的不得了,腹肌很硬。   腹肌太抢眼,他下意识的撑着男人的大腿,摸了摸,语气新奇:“真的很硬诶。”   “……”   小司的手紧了又松,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人拉近至身前。   俊美的眉眼比之以往更具压迫的气息,目光深沉:“你想干什么。”   视线碰撞在一起,谢不宁快要贴到他身上。两人针锋相对一般,谁也不先挪开眼睛。   谢不宁脸有点热,心里又有些不高兴:干什么,这眼神好像他碰也碰不得。   随后不甘愿认输地,故意把手掌再度覆上他的胸膛,轻哼:“吃你豆腐啊。”   看着青年已不觉湿漉漉的眼睛,小司偏头躲开目光,清冷的声音低低道:“不要闹。”   先认输了。   谢不宁顿时得意洋洋,挣开他的禁锢。他发出闷笑,用手指勾弄小司胸前滑开的衣襟,胜利地地抬起下巴:“明明一副没有那种欲望的样子,你怎么先躲——”   剩下的话吞在口中,谢不宁瞪大眼睛,被一只手掌压住后脑勺,强迫仰头迎向男人的脸,鼻尖几乎碰到一起。   两人距离极尽,如果小司在自己身体里,他们定会呼吸交织。   四目相对,彼此在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但谁都没有躲开,不愿当认输的人,又或者无法断开视线的交接。   “你在做什么?”   “……”   男人没有回答,但同样不退让分毫。谢不宁看到他眼底某种情绪翻滚,越积越厚,以至于淡色的眸子逐渐变暗。   靠,为了赢连人设都不要了?说好的性冷淡,不是连碰一下都犯洁癖,难道为了证明自己不怂牺牲至此吗?   谢不宁眸子微微睁大,怎么还不认输啊……身体紧绷,在小司眼底的暗色积满之前,他脑袋一嗡,倾身向前飞快啄一下,然后挣脱桎梏,抬头挺胸地叉腰:“我赢了!”   小司:“……”   唇上的触感转瞬而逝,温热的体温却留了下来,在他冰冷的身体上犹如黑夜中的火星。   不过显然,方才的碰触在对方眼里并不具备特殊意味。   只是一场莫名开始又莫名结束的较量。   这晚,小司没有跟他睡一张床。   谢不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想,他是不是洁癖犯了生气啊?早知道就不手贱,瞎调戏什么。   摸了摸嘴唇,谢不宁踢开被子,下床灌了杯水。今晚太热了,再躺下时甚至不想盖被子,随便搭了一下。   起床时,房间的空调开着,不然他半夜就该被冻醒。   跟裴白扬约好去他表哥家,谢不宁心里还有点怪异,不知怎么跟小司说。临走前,小司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和他一起。   看向昨晚房间的窗户,谢不宁叹了口气:“走吧。”等回来向他道歉,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没事争什么top癌啊!   经过一路冷静,仅剩的尴尬情绪在良好的自我排解能力下烟消云散,谢不宁又恢复淡定。   没什么大不了,碰一下而已嘛,屁大点事,今晚回来说开又是好朋友。   车子越开越偏僻,比裴白扬郊外那栋别墅还要偏了。谢不宁望着远处的湖和山,奇怪道:“这不是西海么。”   如果手里有烟,裴白扬就点上了,语气复杂的说:“没错,那一片山都是我表哥家。”   “你表哥家?”谢不宁注意到他的用词,“不是你表哥的父亲、爷爷、祖辈家?”   裴白扬沧桑不已:“这就是我膜拜的原因啊。跟他一比,我简直是个废物呜呜呜。”   也就是说,这完全是他表哥自己挣得地产。这赚钱能力,着实让谢不宁羡慕了。   “你跟你表哥年龄差的很大吧。别灰心,很快通货膨胀你就能赶上他了。”谢不宁安慰的拍拍他。哇,不过富贵人家好乱啊,这山头没十几二十年的年龄差距都填不平。   裴白扬:“什么啊,我表哥就比我大两岁。”   “啊?”   裴白扬:“而且他又高又帅,吊打整个娱乐圈。”   “啊?”   裴白扬:“你不信?”   谢不宁说:“我信。但是一对比,你更可怜了……”   裴白扬:“……”   之后,车上一路无言,直到快要抵达,裴白扬也宛如霜打的白菜。   车子穿过几百米的银杏车道,就在谢不宁以为到了时,又经过许久才终于停下,然后被身穿黑衣的管家带进一间小院。   “谢老师,待会儿我妈和外公要是说你太年轻什么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裴白扬给他打预防针,“就是我家里人虽然迷信这个,但是他们见过的真的假的太多了,难免想的有点多……”   谢不宁点头:“我懂的。”   裴白扬顿时感动:“谢老师你太好了。”   谢不宁:“一切以金主满意为主嘛。”   裴白扬:“……”对不起,太年轻的是我。   进了院子,谢不宁见到裴白扬的母亲和外公。出乎意料,他们并没有裴白扬口中那么严苛,刚打照面确实流露些许惊愕,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温和礼貌的模样。   他的外公衣着端整,身上有股常年身居高位的威严,不过笑起来很爽朗。   “就是你救了白扬,还将作邪法的人绳之以法?”老爷子眼神有力地穿过人群,落到谢不宁身上,赞道:“是我们失礼,应该早点请你来。”   对方礼数周全,说话又好听,谢不宁自然有眼色的客套回去:“哈哈,修道之人应该做的。”   裴白扬母亲出来,和气地说:“其实今天请你来,主要还有另外一件事想拜托你,白扬应该也和你说了。”   司雅兰和裴白扬对视一眼,顿了顿继续道:“小谢你不用有太大压力,毕竟你年轻,目前情况也的确棘手。”   谢不宁领会地点点头:“我会尽力而为。”   之前的黑衣管家便又出现,带着他们离开大厅,来到另一个更雅致的房间。   路上一行人脚步很轻,生怕惊扰了什么人似的,搞得谢不宁也被凝重的气氛震到,放轻了呼吸。   推门被拉开,所有人不由一致停在房间外。裴白扬小声对他说:“我表哥就在里面。”   管家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不宁咽了口唾沫,心中莫名有些紧张。听说那么多高僧大师都没办法,难道是严重的不得了?   房间矮塌上,一个年轻男子的黑发朝着他。随着走近,谢不宁并没有见到什么恐怖的景象,反而……   对方的脸美好的仿佛神祗在沉睡。   他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可怖,没有狰狞,只是睡着了,一如谢不宁每晚所见到的模样——如果不是周围密集的医疗仪器,他几乎以为还在做梦。   卧槽——   谢不宁久久不能回神。   他好像不该在这里,又好像本就该在这里。 第22章 小司醒了   晴天霹雳不足以形容谢不宁此刻的感受。   敞开的门外,裴白扬一干人正在看着,紧张而期待的气氛蔓延整个房间。   他们都等着谢不宁接下来的动作,期望这一次能把床榻的人唤醒。   如芒在背,谢不宁坐在床边不安地挪动屁股。小司就是他?他就是小司……   如今找到小司的身体,想要帮他回魂当然易如反掌,但是——   昨天的场景和今早的尴尬历历在目,他急需冷静一下。   “怎么了小谢?”谢不宁背对着门外,司雅兰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不禁疑问。   裴白扬也替他紧张着急,回想粉丝如何安慰自己,握拳道:“正常发挥,你可以的,哥哥加油!”   真的不可以……谢不宁有点疯,要是小司醒过来和自己当面对上,简直是大型社会性死亡现场。   试想同居半个月的室友,他欺负对方离魂又无助,使唤他,调戏他,结果小司却是富贵金主家高冷又禁欲的继承人,小司一醒,他凉了啊!   不行,不能现在让他醒过来。   谢不宁半晌手没抬起来,他还没想好怎么极限发挥求生欲。   房间外,司老爷子略失望地用眼神向女儿示意。司雅兰叹气:“小谢啊,不行的话,没关系的。”   金主都开始质疑能力,谢不宁更没时间多想,略微调整一下表情,扬起笑回身:“不好意思,观察得有点久。”   可他脸上没有棘手的窘迫,裴白扬嗅到谢老师独特的淡定气场,心落回去一半:“谢老师怎么样,有办法吗?”   谢不宁定了定神,说道:“问题不大。不过,我需要卜个吉时招魂,方便把小……司先生的生辰八字给我吗?”   裴白扬脸上一喜,其他人也是诧异得很。之前请了那么多有名的法师来看,就连慧云大师也没敢说得这么有把握,这个年轻人倒是很自信。   敢这样说话,要么真是本事到家,要么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说大话。前者倒好,要是后者,丢人的就不只是他了。   司老爷子目光如鹰隼般锁定谢不宁,沉声吩咐管家:“去把生辰八字拿来。”   这小道长既然敢打包票,如果不能灵验,即使救过外孙,司老爷子也不会轻轻揭过。以往上门的骗子,无一例外再也没出现在京市过。   甭管其他人多么不信,裴白扬却是坚信谢不宁一定能把表哥救醒,全场就属他最为轻松。   拿到小司的八字,谢不宁暗暗记下,交给司老爷子一张还魂符。   “咳,今天未时,也就是下午一到三点,用香炉点三根香,再点燃这张符。香点燃以后,要一个血亲至亲喊他的名字,在香烧断之前,不要停。”   司老爷接下符后,纳闷道:“难道小谢道长你不亲自主持?”   留的这一手,完全是为了躲避到时可能变得焦灼又微妙的气氛,谢不宁怎么可能还留在现场见证小司想起一切。   他微微笑了笑,和煦的笑容十分安抚人心:“放心,按我说的做,司先生一定能回来。”   既然这样,司家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但心里不免嘀咕,该不是说了大话怕被现场拆穿吧?不然着急开溜什么啊。   裴白扬也是不明白,谢老师不还想着酬金么,怎么有点消极怠工?   他想着问了出来,谢不宁慈爱地看着他:“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裴白扬丈二摸不着头脑。   谢不宁心说,不知道吧,你表哥的魂在你旁边飘了半个月,愣是没记起来和你有关系,这豪门的塑料兄弟情。   借口有事早早离开,谢不宁独自回到香弥山的别墅,心情复杂地在草坪上徘徊。   从听到门口车子停下的声音,小司就知道他回来了。   透过窗户,看到楼下的人踩着一块草地来回转圈……就像得不到零食的猫,生气又无可奈何。   细白的手指放下窗帘,男人利落的剑眉下,湖泊般的眸子闪烁着波光,宛如暖阳照进去。   绕圈半天,草地被踩出一条印。谢不宁终于放过可怜的草坪,决定去给小司消消气再说。   房间内小司长腿交叠,端着书坐在米色的单人沙发里。   谢不宁走过去,清咳一声,把他从书里拽出来。两人高低相视,他却生出一种与人平视的错觉。   “如果你是要说昨天的事……”我没有生气。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两人同时出口,又同时停了下来。   被他平静的目光注视着,谢不宁忽而感到无言的包容,放缓了声音道:“好消息是,我知道怎么送你回魂。”   他发自内心地柔和笑了:“你可以回家了。”   或许比起玩笑的对错,担心社死的尴尬,这才是最值得关心的事情。   “……”   看了眼即将到尾声的书,小司合上书本,神情一如既往没有波动,点点头:“现在?”   离开身体那么久,他应该也想快点回去吧。谢不宁本来想和他多聊一会儿,毕竟,一旦他回归现实的生活,以后说不定没有机会再见面。   “就现在。”谢不宁也笑着点点头,“我去准备一下。”   小司看着他忙碌,布置简易的法坛,一一摆放朱砂和法器,这一天的到来是情理之中。   到了未时,谢不宁伸头看外面,天空显得很蓝,晴空万里,是诸事皆宜的好时辰。   临作法开始前,谢不宁拿出小纸人问他:“要带走吗?”   小司伸手接过来,这是他仅能带走的东西。回归人身,曾经烧的书也再看不到了。   谢不宁起坛作法,有生辰八字和肉身方位的双重联系,这一回感应尤其强烈,几乎片刻之后便确定位置。   他双手掐诀,对着法坛中央一茶碗白米咒道:“起!”   烛火大盛,茶碗中西南方,一小撮白米自动堆聚成小山,恰好对应所感应的方向。   “荡荡游魂,何处依存。今请山神五道路将军,当方土地家宅灶君,收魂附体,走!”   随着咒语落下,院中忽然刮起一阵风,将烛火吹得越摇越盛,坛前的小司顷刻间被风送走。   两人目光相触,谢不宁只见到他眼眸暗沉如深潭,涌动着波涛一般。   院中风不停,茶碗里的米被无形的手划开一条道路似的,直指西南方向的小山。   ……   小庭院里,一撮纸灰蓬飞上天空。   司父正在床榻前,不停地喊着儿子的名字。   除此之外,院里也摆了一座法坛,比起谢不宁的简易法坛不知庄重多少倍。   “他也挑这个时间,什么意思啊。”和家人站在一旁观看,裴白扬有点不高兴。   这老家伙是不是蹭热度啊,明明谢老师先说表哥能在未时回来,他早不来晚不来,也选这个点。那到时灵验了算谁的?   司雅兰清楚儿子和姓谢的小道长关系好,说道:“小谢不是说未时是吉时,兴许白先生也算到了。好了,只要人能醒,不会让你朋友吃亏的。”   忽然院中起风,几人都被坛上的动静吸引过去。司老爷子抑制不住瞪大眼,不一样,这次果然不一样!   ……   茶碗中的小道行至一半,忽然停住不前。   谢不宁见状皱眉,他半路遇到什么?   再次念起回魂咒,冥冥中有牵引,小司不应该主动停下。再说,以他的性子,一般的阴物拦不住更迷惑不住他。   对峙好一会儿,米中的小道仍未动分毫,谢不宁才意识到情形严重。纤瘦的手指往法坛摆着的水盆里一搅,波纹荡漾中,水面映出小司被一团人形的黑气牵扯住,逃离不得。   那黑气不像寻常鬼怪,格外凶狠,恨不得一把将他撕碎。幸亏还未走远,小司有护持在身,黑气才没得逞。   谢不宁一惊,赶紧抓起三清铃,一边念咒一边叮铃叮铃地摇起来。   小司也知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半路杀出一只黑鬼。对方杀他不得,也不放他走,显然是想慢慢耗到他抵挡不住。   进退两难之时,忽然听到天空传来谢不宁的声音:“危险,跟我走。”   小司没有犹豫,转身便随着声音踏向来时的路。   “不要相信他,他是假的!”忽在这时,原本将要去往的方向也响起一模一样的声音,“他想骗你过去,快来我这边。”   小司脚步一顿,两道声音一模一样……没有多余的思索,他仍然朝来时的路踏去。   “你知道前面有什么,饿鬼万千,阿鼻地狱,此身化为枯骨……”“谢不宁”还在说着,见他毫不回头,那声音忽和黑影融合,呼啸着朝他扑来……   谢不宁咬紧牙关,手稳住不断摇铃,正和那东西较量,另一只手勾着红线,紧扯不放。   小司被一阵力量极速带往香弥山的方向,黑影紧追不舍,阴戾的风直冲牵引他的方向而去——   他换了目标,想要攻击背后的法师……   意识到某种可能,小司淡如琉璃的眸子往那方向看了一眼,果断挣断无形中牵引他的一条线,将佩戴不离身的佛珠手串抛向黑影……   ……   院中,法坛上犹如风雨呼啸,烛火激烈的抖动,却迟迟不见床榻上的人醒来。   三根香未燃尽,按照谢不宁的交代一直呼唤儿子名字,司父坐在床前,并不参与外头的法事。   然而徐徐传来的念诵声,催的他脑袋昏沉,竟不受控制地打起瞌睡。   幸亏司老爷子及时发现不对,大喝一声,司父才猛然惊醒回神,更急迫地呼唤儿子的名字。   ……   另一边,谢不宁手上绷紧的红线断开,他当即心里一紧,不管如何摇铃也感应不到小司的踪迹。   盆里的水逐渐恢复清澈,谢不宁脑瓜子嗡嗡的,赶紧给裴白扬打电话。   “你问我表哥?”裴白扬往身后回看一眼,喜形于色,“醒了,真的醒了!我的天,谢老师你也太灵了,说不过三点就不过三点。”   谢不宁抹把汗,发虚一般坐回地上。吓死他了,还以为小司出了事,幸好,幸好。   “嗯,那没事了。”他长吁一口气。   裴白扬:“怎么没事,你还得来一趟啊,我外公肯定要好好感谢你,你没看他现在都高兴的成什么样了——啧,就是我跟你说,我外公请的那个白先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非要未时作法帮我表哥收魂……”   裴白扬撇了撇嘴:“哼,现在我家里人对他感激的不得了。什么啊,明明是你的功劳……那个谢老师你别生气,我家人太高兴了,等你哪天有空,一定会好好谢你的。”   “你那边也有法师?”谢不宁有些奇怪,不过依他们对小司的重视程度,多请几个法师也不出奇。   犹豫了下,他对裴白扬道:“嗯……让你表哥以后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把我的护身符给他!”裴白扬拍着胸脯,嘻嘻笑了,“反正我还有你可以补存货。”   明明对方才是晚辈,可大多数司家人却只在门外等待,不敢随意进去那个房间。   司桷羽睁开眼,一双冷淡的眸子半阖着望向天花板,静静思考了几秒,才从床榻上坐起来。噼啪……手腕上的佛珠滚落一地。   墨黑的发丝垂至身前,他抬起手,纤长白皙的右手捏着一个小纸人。   他又静静注释手上的小纸人几秒,垂着眼睛,睫羽无声地动了动。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忘记了……   见他醒来,司老爷子可算是长长松了口气。   “这是什么?”司老爷子见他出神,仔细回忆,似乎之前并未见过。   司桷羽下意识把小纸人收紧,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我昏迷了多久?”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车祸发生的时候。   本来昏迷后苏醒,身体行动能力会恢复得更慢,他却没有不适的感觉。   司老爷子对他冷静理智的性子再了解不过,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反应,回道:“有半个月了。”说完又忍不住小小埋怨,“也不知道关心关心你老爷子,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天天给后辈操心,你们一个个不领情的,难道我是萝卜转世,天生爱操这淡心不成?”   司桷羽脱口而出:“萝卜不投胎。”   司老爷子:“……”   围观的司父:“??”   “白先生你快来看看,我儿子醒过来好像不对劲呐!”   “……”   确定完亲孙子如假包换,司老爷子神色古怪:“也不知道他离魂遇到了什么,怎么说话性情都变了。”   白先生微笑道:“方才给大公子收魂的途中,遇到阴物阻拦,情况凶险,大公子还以后还是要多小心。”   注意到院中的法坛,司桷羽看不出表情地道:“不记得了。”转身光着脚走向更深的室内。   管家意会地跟上去,吩咐侍者准备毛巾和衣物。   司老爷子流露些担忧,白先生笑道:“大公子虽然离魂,但天魂还留在身体里。天魂掌管灵慧,失天魂则愚痴,记忆受影响也是情理之中。”   司老爷子表情更奇怪了:“你是说他离魂期间,智商会严重下降?”   白先生:“……可以这么理解。”   然后,司老爷子就开始嘀咕起来,什么“不能想象”,什么“难怪变了”,“后遗症”之类的。   白先生笑容僵了僵,温声道:“大公子命格富贵却单薄,不是长寿之相,老爷子以后还需注意。”   司老爷子思绪终于转到正头上来,叹息道:“以后还要多麻烦白先生了。”   -   陈薇客客气气挂了电话,提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但心脏还是狂跳。   新签的新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有公司最捧的裴白扬替他推荐还不够,陈薇绝对想不到,连老司总那边都打来电话!   星寰能接触到的最高的人物,也不过是司家第三代的二公子而已。虽然属于司氏一份子,掌权人司老爷子于他们而言仍然是传说中的大佬。   至少陈薇进公司八年,自觉还摸不到司家半根手指。但今天得知,她带的艺人被司老爷子特殊关照了?   这简直是像做梦一样的机遇砸在她头上!   相信不止是她,一层层通知下来,估计现在消息已经传遍星寰高层。   这小子,有你的!   想到这,她立即拨出另一个电话,深吸一口气道:“总监,亚希的秀我希望再争取一下……”   谢不宁不知道自家经纪人已经燃起了熊熊的事业心,正打了鸡血似的帮他争取各种资源和机会。被裴白扬喊出来吃饭,别说,这家店口味十分不错。   “你也是的,我外公要当面谢你,干嘛不去?”裴白扬郁闷地拿起酒杯,跟他碰一下。   谢不宁不喝酒,用茶替了,目光浸满萧瑟:“哎,我也想被大佬看中啊。”   裴白扬不解:“我该夸你口是心非,表面人设爱钱如命,实际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仙风道骨吗?”   谢不宁摇摇头:“你不懂……”   有缘则聚,无缘则散,回到原本的生活轨迹挺好。更何况小司……那个人的身份今非昔比,自己又是星寰的员工,避避嫌也挺好。   虽然他不在意,但难免会有人那么想,谢不宁也不想一段原本还算纯粹的关系最后一地鸡毛。   “我差点忘了,”谢不宁绕开话题,“你瞒的挺严实,在公司一口一个司副总,装的一点关系没有似的,玩微服私访呢你。”   裴白扬哈哈笑了:“说出去别人都巴结我,多没意思,麻烦一大堆。哈哈,我自罚一杯。”   谢不宁:“悠着点,待会儿还回公司呢。”   他刚进公司,虽然身上只有一份工作,不过陈薇的意思是尽早熟悉规则,该有培训也要及早做完。   都不是花里胡哨的人,两人午饭吃得平平淡淡,完了打道回公司。   不过这回,刚走进大门,空气中便弥漫着不同往日的气氛。   “你有没有觉得……”谢不宁斟酌了一下,“空气里香水的浓度超标了?”   裴白扬喝了点酒,脑子不清不楚地认真嗅嗅:“有吗?我闻到酒味的香水!”   “……”   谢不宁扶他上电梯。   一直到高层的办公室,那种不同寻常,隐隐焦灼还带点微妙的感觉更浓烈了。路过的不论男女员工比以往精神百倍,脸上冒着无比期待又八卦的激动。   路上碰到陈薇,谢不宁摸不着头脑道:“这是怎么了,公司发奖金了吗?”   陈薇一见到他,眼睛炽亮:“比发奖金还要爆炸的超级大新闻,今天司氏大公子上任新总裁!” 第23章 画中的男人   谢不宁被陈薇的话一瞬砸到了腰,趔趄一下,不敢信道:“开玩笑吧?”   陈薇见他表情不对,疑惑:“人都亲自来了,哪会是开玩笑。你认识司氏的大公子?”   传闻这位一直深居简出,非常神秘,从没有在司氏公开的场合露面过。外界一直猜测,这位大公子在司家不受宠,像是透明人。   提起司家继承人,大家第一时间反而想到二公子。司景程早早学会挥金如土,生活豪奢,圈子里的朋友一大把,经常同狐朋狗友闹上娱乐头条。   之后有所收敛,开始接管家族事务,但女友仍然接二连三地换,可以说是标准的富n代的生活。在司景程的映衬下,那位大公子反倒不怎么起眼。   可今天他只是来公司一趟,紧接着上层便收到新的任命书。看样子,事实和传言并不大一样。   谢不宁否认三连:“没有,不认识,不知道。”   什么大公子,幸好,我认识的只是小司,不算撒谎。   裴白扬被他手一滑甩到墙上,听到他们对话,嗤笑:“怎么可能,绝对是假消息,星寰这种地方他根本不会来的。”   那个人最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更何况这个圈子里不论男女都野心勃勃,一准把他当目标,他是疯了才来。   陈薇有点无语:“怎么一个两个都像对人家很了解?大公子千真万确在袁总秘的陪同下来了一趟。袁正奇不用我告诉你们是谁吧?大老板的总秘书,全公司都看到了。”   裴白扬顿时醒神,一个激灵:“不是吧?人在哪儿啊……”   “你们回来之前刚走。”   谢不宁把心咽回肚子,幸亏裴白扬喝酒耽误了会儿,不然差点正面碰上。   裴白扬满脸怀疑人生,陈薇闻到酒气,让人把他扶去休息室,带谢不宁回去谈工作。   “之前我们谈过你的规划,难得你第一部 戏就能参演大导的电影,起点很高。”陈薇端杯水给他,“所以我建议你专心打磨演技,下一部片子仔细挑选。”   谢不宁道了声谢,同意的点点头。   娱乐圈走红赚钱的方式有很多,这算是比较中规中矩的一种,不快,但稳妥。   陈薇话锋一转:“现在我觉得太慢了。”之前她以为谢不宁没有人脉,但是大错特错,“按照那样的方式,没有十年八年出不了头,想要塑造口碑不是容易的事。”   谢不宁喝了口水,把杯子轻轻放回桌面:“所以?”   陈薇:“接下来我会公司沟通,重新详细制定你的发展路线和计划。”顿了一下,有力道,“你放心,我们会充分尊重你的意见。”   如此高的待遇,自然不是小透明能有的。谢不宁从裴白扬那得知司老爷子替他打了招呼,虽然不意外,但效果着实立竿见影,震惊了他。   金主的力量,果然强大!   陈薇利落地拿出一本著名的时尚杂志,翻开某页指着上面的卷发男人:“亚希是Wild。M旗下的首席设计师,接下来他会在国内举办一场个人的服装秀,这场秀届时会万众瞩目。要是你能拿到模特名额,将有一个非常不错的首次露面。”   不仅亮相于观众,更是给以后将会找他合作的品牌和资源划了一条线,无形中筛掉许多不靠谱的选择。   谢不宁想的却非常接地气:“相当于提高我的最低出场工资?”   “呃……也可以这么说。”陈薇一时没跟上他拐弯的脑回路,继续道,“这场秀目前已经取得电视台的合作,预计会在海水台直播。虽然亚希有自己的御用模特,不过考虑到这次是第一次在国内举办个人秀,所以预备了六个模特名额和当红明星合作。六个名额目前还剩一个,是难得的机会。”   谢不宁了然地严肃点头:“会有很多钱是吗?”   陈薇又气又笑:“当然,所以你争气一点,我可没有资格帮你敲定最后的名额。”   “要面试吗?”谢不宁很是心动,但想到姜山那脾气,不可能去耽误电影的拍摄,“不一定能空出时间。”   陈薇自然不会让他耽误正常的工作:“档期我会帮你调好,但是这段时间要辛苦你做加急训练了。”   谢不宁笑着点头:“谢谢薇姐。”   “来,顺便来讨论一下关于接下来……”   谢不宁打断她一下:“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陈薇放下手中的笔:“嗯,先去吧。”   ……   “……说是司氏的太子爷不过分吧,直接空降,副总就没这待遇。”   “停停,说一会儿就得了,被人听到饭碗还要不要。”   “说起来还有件事,最近签了个新人你们知道么?”   “知道啊,我见过几次,别说薇姐眼光真的绝了,他长相气质超绝。你们说,和夏阳老师比谁更好看?”   “我也见过,哇塞,腰细腿长真的好诱人!”   “夏阳老师也好看啊,但是老实说,新人给人的感觉很独特……感觉以前在其他明星身上都没见过,有没有?”   “我也这么觉得,你们看他这个视频……”   女职员忽然一顿,脸上飞现一抹尴尬,向着来人飞快站起身:“夏老师……”   夏阳笑容温和,走近几步:“聊什么呢?”   三人心里懊恼,明明这休息区平时没大有人,夏阳哪会来这,该不会听到了?但面上还要装作无事,打着嘻哈:“就随便聊聊视频哈哈。”   夏阳的眼神落到桌面的手机上,眼底笑意淡去:“是吗?我能不能看看。”   对视一眼,那女职员只好点开视频,正是前段时间谢不宁拍摄《流沙》的那段武戏,清咳道:“我们觉得他打戏还挺厉害的,随便聊聊……”   夏阳看了眼,把手机还给她,眼底带着点冷意:“哦,长的是挺好看。”   三人面面相觑,纷纷低头道歉,心惊胆战地目送他离开。   离开视线,夏阳的脸彻底冷了下来,拿手机发出一条短信。   [我现在相信你说的了。他还没开始挡我的运,但已经很碍我的眼,怎么解决掉?]   很快,备注为“大仙”的人回复了。   [夺运。]   夏阳收到消息,阴沉的目光又逐渐恢复和煦,勾着笑删了短信。   走廊上,谢不宁从洗手间回来的路上见到夏阳,对方眼睛斜也不斜地从他面前经过,完全无视他一个大活人。   纳闷了,他哪来那么大敌意啊。   谢不宁一向不把不重要的人放在心上,没事人一样回到陈薇办公室,却见她面色纠结。   “怎么了薇姐?”   陈薇蹙着眉头:“刚才接到总监电话,说夏阳也要亚希个人秀的名额……”   ……   裴白扬待在公司醒了会儿酒,彻底清醒后回想起听到的消息,吓得把身上盖的薄被抖落,   小柯捡起来,无奈:“裴哥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裴白扬翻身穿鞋:“叫司机,去西山。”   开玩笑吧,这不可能是他表哥能干出来的事啊!   小庭院里前些日子落下的香纸灰被打扫干净,搬走医疗仪器,屋子又重新变回雅致的原貌。   茶桌前,墨绿丝带随着长发垂在身后,男人背影挺直地坐着,抬手斟茶。   每回看着长孙,司老爷子不禁感叹,自己活了几十年总不如这小子沉得住气……然后就更烦了。   “你说你,这么多年你没进过咱们家哪间公司,你要是喜欢娱乐圈去就是了,给你安排好职位。你倒好,逛花园似的,去一趟就走。”   老爷子连连灌茶,到头来还要被他制止。   “喝多了睡不着觉。”   老爷子点着桌子,气笑了:“你要是真心疼我,不如替我打理公司,让我这么大年纪也能歇歇,含饴弄……弄曾孙才是正经的。”   司桷羽拈起茶桌上的银杏落叶,目光有瞬间的出神,对他道:“我不喜欢娱乐圈。”   “那就是喜欢圈里的人?”老爷子说完自己都笑了,“不可能不可能。咱家的孩子里,就属你最让我猜不透心思。”   为什么要去?   这个问题,司桷羽自己也没有答案。   只是听外公提到星寰,心底便升起一股过去看看的愿望,一种寻找的冲动。   “算了,你不想去就不勉强你。”司老爷子摇摇头,看向庭中的挂满黄的大银杏树,“咱家多添些人才好,热闹。”   通往小院的路上,裴白扬撞见同样来找人的司景程,只是他二表哥双眼冒火,看着老生气了。   “等等,你好歹学一下表情管理,”裴白扬记得上次被他告黑状,幸灾乐祸道,“你还敢撒火给外公看哪?”   司景程狠狠咽下一口气,瞪他:“要你管。”   裴白扬清楚他气什么,自己在星寰几年了也才坐到副总,结果老大一下子空降总裁,心里不平衡了呗。   待会儿肯定要去跟老爷子讨要说法。   他和司景程一起到了小院,悄悄躲开一场即将被摁灭的哑炮,溜到司桷羽那儿。   坐到廊下,裴白扬有点拘谨地喊了声“表哥”,乖乖顺顺,跟在司景程面前不是一个样。   从小到大,每次见到大表哥,裴白扬都不敢放肆说话。   但其实司桷羽并不凶,相反,他的脾气还很好,但一众弟弟妹妹总是怕他。   双手端着钧窑瓷杯,他连茶都喝得很小心,之前的八卦也不太敢问出口。悄摸摸地,他发现司桷羽似乎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   目光四晃,看到廊下的画架,上面画着一副肖像画。   “咦,画的真好看。”   裴白扬走过去细看,画中是一副半身像。   年轻的男人平躺着,微翘的头发压在柔软洁白的枕头上,画面氲氲微光,如果不是男人脸上一片空白,那几乎可以说是一副相当温馨美好的画面。   “看起来还挺眼熟……”这画的谁啊? 第24章 四合院的树   话一出口,裴白扬便被一束目光盯住。   从没在他脸上看到那样的眼神,怎么说呢,好像一汪平静的湖水骤然漾起微光,眼底泛着不平静的波动。   领会到他的意思,裴白扬突然有点结巴:“可、可能是画的太好了,给人的感觉很亲切。”   那束目光便挪开,重新投注到画上。   裴白扬顺着话题问:“是画的真人吗?”以大表哥的性子,谁能有幸当他的模特?   偏偏脸没有画出来,难道是不满意?可看他的表情又不像这么回事。   司桷羽没有回答的意思,裴白扬绞尽脑汁找话题:“额,对了,表哥你丢魂的事我一朋友还帮忙了。”   “他特别灵。之前请了好几拨法师,高僧,出马仙,阴阳先生,外公能找的都找了都没用,只有他来看一下,就说你能醒,果然你真的醒了。”   “明明是他先看,那个白先生非来凑热闹,搞得外公都把功劳当他的……对了,之前给你的护身符也是我朋友给的,真的可灵了,表哥你随身戴好啊。”   茶杯碰着唇,司桷羽手肘撑在茶桌上,若有所思地看一眼衣上的黄符。   小小的胶套上,字迹隽秀地写着“青崖观”三字。要说字如其人,其主人也该是钟灵毓秀。   裴白扬还说着:“中午我跟他一起吃饭,哎,回来晚了点,不然你们俩就见到了。”   司桷羽放下茶杯:“替我谢谢他。”   裴白扬有点受宠若惊,大表哥从不客套,既然这样说,肯定是听到了心里去。   以后要多拜拜谢老师家的祖师爷才是……   ……   按照《流沙》的拍摄,明天开始谢不宁得随组进影视城拍戏。   趁着剩余的假期,带上公司新调来的助理小天从裴白扬的别墅搬出去。陈薇雷厉风行帮他安排好住宿,据说位于一个不错的小区,环境安静,安保方面也严格。   除此之外,以后需要用车告知小天一声就成,生活方面都由他负责。   两人去公寓的路上,遇到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前方响起“嘭”的一声震响,谢不宁乘坐的车也跟着剧烈一晃,被后方的车子碰了。   “前面什么情况?”小天问。   幸好速度不快,只是车子碰撞,车里三人都没事。   司机张望一会儿,回头告诉他们:“有辆车撞上绿化带,前面的都追尾了。”   一时堵着没法通行,不少人下了车,报警的报警,救人的救人,乱哄哄围作一团。最先出事的那辆宾利距离谢不宁不远,整辆车横在马路上,车头撞到绿化带的马路牙子,整个凹陷破碎。   他过去时,车主和司机已经被人给扶了出来,正坐在一边的路牙子上,用毛巾捂着额头止血。   车撞坏了,好在人没事,司机正在打电话处理。   马路牙子上坐着的中年男人微胖,面相宽厚,一看就是有钱老板的模样,正龇牙咧嘴地擦着血。   谢不宁看了看,递给他一瓶水:“老板最近运道不错。”   印堂鼓起,鼻头有肉,再加上耳冒红光,运道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中年男人接了水洗洗伤口,吃痛地仰起头,苦笑道:“要是运气好也就不会出这档子事。”   “我指的是老板财运。”谢不宁神色从容,“最近不是新添了田宅?”   中年男人眼神霎时一变,又惊又疑:“这……”也不说对不对,他认真上下打量谢不宁,小心问:“请问小兄弟你是哪一道的弟子先生?”   出马弟子?不对,没有这么年轻的。阴阳先生?通身气质温和也不像。看着模样,说是明星更恰当吧?   就在他暗自琢磨时,谢不宁:“正一道。”   “……”中年男人抹抹汗,“啊哈,原来是道长啊。”还真是看不出来。   能这样问,这位车祸老板估计平时也信奉玄学风水,对道教有所涉猎。谢不宁也不避讳,指着他肩膀处:“衣服上这么大一手印,怎么招上的?”   中年男人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撇头去看,灰色的西装上什么印记都没有。   若换成别人定要破口大骂,但他差点把谢不宁当神仙看,恨不得立即握住他的手求救命。原因没别的,之前确实遇到一些不寻常的事……   丁望省是个地地道道的京市商人,近些年生意顺风顺水,越做越大。前些日子,他从别人手里高价收了一座老四合院,花了大几千万。   手续一办下来,迫不及待带着助理和手下去参观,越看越喜欢,当场指点院子规划起改造来。   谁成想还没待够半小时,院子里忽然变得阴冷,一股小风飕飕地摸着人腿,常年无人居住的空屋子里响起脚步声。碎碎的,像是女子小步地走。   几人当场吓得冷汗狂冒,顾不上看房,忙不迭溜了出去。   丁望省当时就猜到,房子不干净。可朋友们知道他新到手一座四合院的消息,茶余饭后时不时聊上两句,圈子里都八卦上了。他也不甘心把房子砸手里,这不是丢钱又丢人么,就找个风水先生来看。   结果进去没多久,房子里的老家具无缘无故砰砰大响,那风水先生吓得落荒而逃,他紧跟着出门时,忽然肩头被只手拍了一下。   “可是,我就是最后走的人啊……”丁望省心有余悸地道。   加上车祸,他能感觉到,房子里的“人”在警告他离开。难道几千万打水漂不成?没办法,他还打算再去请靠谱的高人。   正巧遇到谢不宁,丁望省看出他有真本事,恳求一定要把闹鬼的事解决了。   “就是这。”丁望省先下了车,额头贴着纱布。   谢不宁坐他安排的车来,没带司机和小天,两人并两个保镖一起进入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房子。   朱红的大门进去,里面是四四方方的院子,地面上杂草丛生,西北角落有一棵很大的枣树,树下安置一个石墩子。   “据传这房子以前的主人是个读书人,走了以后子女把房子卖了,几经倒手,一直荒废着没人住。”丁望省不是傻子,略仔细一想,恐怕以前就出过事,只是为了提高行情,前几任主人一直没透露出去。   谢不宁走进去环顾几眼,大致观察一遍,暂时没发现异样。   丁望省被他和两个保镖挡在中间,背后发凉。两个保镖身强体壮,倒是胆气很足的样子。   忽然“嘭”的巨响,几人都被吓了一大跳,发现方才故意敞开的大门此时紧闭。   “卧槽!”两个保镖把脸色发虚的丁望省挤在中间,也不禁心头发麻,望向谢不宁,“是不是有人装神弄鬼?”   “你们看好丁总。”谢不宁凛着神色继续深入,推开主屋脱了漆的木门框。   前脚刚踏进屋内,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像风拂过。谢不宁眉头一拧,身后没见到人。   若是死过人闹鬼,房子某处一定阴气极重。奇怪的是,方才大致扫一眼,发现这屋子常年无人居住,阳气确实不盛,但并没有哪处格外阴森。   这时,谢不宁身后三人一齐听到女子的脚步声,从左右厢房的廊下传来,像踩着旧时候的花盆底,咯嗒咯嗒快步走来走去。   背后冷汗刷刷的冒,丁望省后悔自己跟进来,拼命的抹汗:“小道长,你,你有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等她出来打一顿就是了。”   丁望省:“……”   谢不宁胆子大,独自走到声音传来处,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搞什么?这鬼难不成还是个胆小鬼,既然这样,又何必吓人呢。   墙角的水缸里发出“咕咚咕咚”的水声,在安静的小院里显得尤其诡异。一个保镖大哥骂了声“操”:“老子怕个屁的鬼!”   说完便冲上前,一把掀飞水缸的盖,伸头看去——   水面黑影一闪,保镖吓得连退几步,脸色苍白。   谢不宁掐他的虎口处对应的劳宫穴,这个穴位五行属火,揉按可以提升阳气。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保镖举起手看,神奇的感到身上的寒意消失了,嘿,这小道长有两把刷子!   “我也说不清,好像对上一双特别冷的眼睛,就觉得心一凉,瘆得慌。”   就这?   谢不宁心说,我天天对着小司的眼睛也没见被吓得睡不着……   “你们没发现那东西一直在吓唬我们,但并不真的害人?”谢不宁摸着下巴,“如果丁总出车祸也是它害的,那下死手才合理吧。”   丁望省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庆幸那鬼只是下轻手……   “你是说,它只想赶我们走,并不想赶尽杀绝?”怎么的,这还是个心慈手软的“好鬼”啊?   丁望省重重叹气,他都想说要不就算了,亏就亏点卖出去,命比钱重要啊!   “到底是哪里的问题……”谢不宁也纳闷,一屁股坐到大青石上,思索着这鬼藏着掖着作怪,到底什么诉求?   “要不这样吧,”他道,“换个阴气重的时间来,正好我来的匆忙没带朱砂符纸,到时布阵引它现形。”   丁望省正要答应,就见谢不宁一个趔趄,差点从青石上摔下来。   “哎呀,怎么不坐稳一点?”他关心道。   谢不宁脸色古怪:“不是没坐稳,我是被推的。”   几人面面相觑,这可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啊,靠,不敢待不敢待了!   谢不宁站起来,忽然想到什么:“等等,你们看这个石头上面,削平的地方是刻了块棋盘吧?”   丁望省凑过去:“确实是,磨损的挺严重了。怎么了?”   谢不宁绕着大青石走一圈,想了想道:“这里原先应该有两个石凳,既然石凳都搬走了,做棋盘的石头怎么还留着?”   这个问题简直牛头不对马嘴,保镖大哥撇撇嘴:“可能留着好看呢。”   谢不宁嘴角抽抽,老枣树下一颗光溜溜的大石头,哪好看了?原先的主人不是读书人么,审美不会这么清奇吧?   “你是不是怀疑石头下有问题?”丁望省问。   不愧是做老板的人,头脑就是灵活。谢不宁点点头:“搬开来看看。”   “??”两个保镖满脸为难,“看起来有几百斤吧……”   “两个人肯定不够……”   谢不宁撸起袖子,诧异:“还有我啊。”   “……”   保镖大哥更为难了,心说,你一细胳膊细腿的,能顶什么力气?现在的年轻人都挺没数哈。   然而谢不宁已经上手,他们只好去搭一把,然后……还没使多少力,只见大石头就被他给推开了?推开了?   “兄弟牛啊!”两个保镖震惊了,丁望省也被这一手唬的一愣一愣:“道长都是用最仙风道骨的外表做干狠的活么……”   谢不宁没听到他嘀咕什么,看向石头下的泥土,果不其然有东西。   中央的坑洞里,密密麻麻的根须包裹住一个玉白色的物体。   “那是什么?”   其他人都不敢动,谢不宁直接弯身扯开根须,掏出来,是一个圆圆的小罐子。   丁望省见识的多,辨认出来:“这不是棋罐么?”   棋罐,就是拿来收捡围棋棋子的小罐子,京市人的老物件了,以前都爱用瓷的,白子搁里边儿不容易变色。   谢不宁直觉不是棋罐的问题,盯着坑里的树须:“你们看这团树根的样子,不往土里扎,反倒包住棋罐。”   “是有些奇怪。”   谢不宁顺着看向青石旁边的老枣树。枣树很高大,几乎遮挡住半个院子,青叶繁茂。   他这时才猛然惊悟,京市初冬时节,枣树叶子早该掉光了,这棵树才是最大的反常!   一切迷瘴解开,思绪豁然开朗。之前困惑全部迎刃而解,他知道到底是什么在作祟! 第25章 雷击木   “出来吧。”谢不宁随手把棋罐递开,神色淡然。   丁望省赶紧伸手接过来,见他对着空气说话,小心问:“您看到什么了?”   保镖大哥握紧拳头,肌肉绷紧,把他簇拥在中间,一副随时准备掏家伙干架的模样。   高墙阻隔外界一切声音,四合院内静的落针可闻,只有树叶沙沙作响。阴风凭空卷着人的脖子,连一米八的壮汉也不禁背脊发凉。   保镖挪动脚步,看谢不宁手无寸铁,吞了口唾沫:“小道长,你这赤手空拳的,能,能不能行啊?”   不是啊,他们道士不都拿什么法器干架吗。这个看起来好不靠谱,不是要肉搏吧?!   在保镖担忧的注视下,谢不宁捡起一块脱落的砖头,上手掂了掂:“嗯,分量挺重。”   “……”   三人风中凌乱。   丁望省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焦急道:“小道长别开玩笑啊,哪有鬼怕砖头,你能不能换件装备啊!”   “丁总你听过一句话吗?”谢不宁淡定的向保镖借来一把小刀。   丁望省想不通他怎么还能不慌不忙,忙道:“什么?”   谢不宁割破手指,往板砖上画出一个雷卦,再抬头时目光如炬:“最难缠的小鬼,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解决方式。”   他勾起唇角,漂亮的脸庞霎时多了抹艳丽狠辣的色彩,把其余三人看呆了。   “!!”   是个狠角色!   眼睛一弯,和煦的笑容一下子冲淡先前的逼人的明艳,谢不宁笑着收敛回来。那啥,刚才不小心代入雁春秋,一下子没收住。   保镖捂着莫名砰砰跳的心脏,不自觉在他面前放低架势,联想到:“道长,符画到板砖上能敲鬼么?它会不会怕啊?”   谢不宁含笑瞥过去:“鬼怕不怕我不知道,但你肯定怕。”   保镖背后一紧。就连丁望省,也感到纱布下的伤口格外的痛……   看他们磨磨唧唧还不离开,甚至完全不把自己搞的动静当回事,旁若无鬼地闲聊,老枣树的耐心消耗殆尽,弯曲变形的枝条剧烈抽动,带刺的枝条高高扬起,狠狠照谢不宁的脸抽去。   突然的变故把丁望省吓了一跳,枣树打人?一切竟是这棵树作怪!   谢不宁避也不避,拿着画上雷卦的板砖,冷笑道:“听说过雷击木吗。”   丁望省和两个保镖满头雾水,一时竟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和作祟的东西讲话。见他纹丝不动,枝条带着风声呼啸到面前,保镖情急之下举手便去挡——   然而谢不宁话音一落,来势凶猛的带刺枝条还未碰到他,忽的停住。   急停之下,甚至还抖了抖……   “活树能导电,被雷击中,哇,一定很酸爽。”   树枝又往后退了一点点……   丁望省目瞪口呆,哇,这是妥妥的恐吓吧?   谢不宁扬起更大的笑容,压低声音:“但是普通被雷电击中的树可不算雷击木,必须是那种藏了鬼魂精怪的。鬼怕打雷,一到雷雨天吓得找地方躲,一旦躲到树下,啪——”   突然放大的声音,把老枣树的枝条吓得疯狂往后缩。   谢不宁又笑了:“然后树里的东西就死得透透了。这样的树木,才算是真正的雷击木,可以做法器。”   被他这么一说,三人忽然觉得恐怖气息荡然无存。感情搞了半天,这东西就是食物链底端,死了还得被人再利用。   丁望省甚至连忙问:“谢道长,你看这棵树能不能成雷击木?”   雷击木罕见稀少,老值钱了,这么高壮一株估计得有上百万吧?没想到啊,福祸相依,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   谢不宁欣赏着老枣树恨不得缩到地下去的模样,慢声道:“当然了。雷击木分为多种,但是雷击枣木,可是其中无上的法器,最名贵,辟邪效果最好,没有法师不爱的。”   丁望省喜出望外,那还等什么,赶紧动手吧!   好好的一场驱邪法事,愣是被他们搞成名木相看考察会。保镖大哥目睹老板从人怂如鸡到眼里只有钱,心里万马奔腾……这大概就是“金主的自我修养”叭。   谢不宁拎着砖头上前几步,这一回,再也没人认为砖头普通,这是一块不仅能降妖伏魔,还能制造上百万人民币的伟大砖头!   “完整的一根雷击木,经过锯断、切割、削薄,能制作成各种各样的法器。按照你的体型,大概也就能做上千块令牌,上千个法印,上千根天蓬尺而已吧……”   老枣树全身枝条颤动,然而不是方才凶起暴怒的颤动,是被他吓的。   随着谢不宁逼近,它终于承受不住遭雷劈还要被切成碎块的恐惧,从躲藏的树里现身。   只见一道青色的女人身影从树干后走出来,丁望省和保镖本应该害怕,但是不知为何一口气梗着不上不下……   “道长,我并没有害人……”青衣女鬼飞快看他一眼,憋屈地低下头。   谢不宁凉凉道:“你是没有害人,你只是把所有买这座房子的人吓跑,顺便制造了个车祸。”   青衣女鬼嘴一张想说什么,谢不宁继续道:“你是房子前面不知道多少任的主人吗?凭什么霸占人家的屋子?就算以前房子是你的但你们阴间有房子产权么,做鬼也要跟进法律的懂?”   青衣女鬼:“……”   围观的三人:“……”   做鬼也要讲法啊……那好像,到哪儿都得遵纪守法也挺有道理。就是有点怪怪的?   青衣女鬼算是看出他不是一般的道士,老老实实交代了作案动机。   原来,她并不是死在这间四合院里冤魂不散的鬼,而是一株树灵。青衣树灵道:“当年,主人把我种在庭院里……”   谢不宁:“等等,你树龄一百多年了吧?说快点。”   “……”青衣树灵一哽,哀怨又委屈的加快语速,“我被种在院里,看着主人娶妻生子,养育儿女,为生活奔波操劳,就这样过完一生。虽然中间有许多波折,但房子在,我也一直在。”   “主人走后,住在这里的是他的儿子,然后是他的孙子,房子越来越老,我也越来越老。最后,他的后人把房子卖掉了。买的人说要建一栋高楼……”   “这里是主人的家,我不允许!”说到后面,青衣树灵的情绪很激动。   “急什么,”谢不宁看她一眼,“叫你学法了。现在老四合院属于历史文化建筑,受到政府保护,随意破坏拆除属于违法行为。”   青衣女呆了:“不能拆?”   丁望省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出声:“我也没说我要拆啊!”   谢不宁把砖头扔了,拍拍手。得,这也是个一根筋的树灵,执念太深以至于伤人,算不上太坏。   古有鸱吻守护屋子,这棵老树多年受主人家陪伴,见证几代人起灭消亡,机缘之下,竟然成了这座屋子的守护神。   进行到这,四人一鬼……一灵的气氛竟然诡异的和谐。   保镖大哥挠了挠头:“那雷击木还做不做了?”   此话一出,青衣女立刻对他目露凶光。丁望省其实有点可惜,但他这个人挺迷信的,如果把人家的屋灵劈死做雷击木,会不会结下什么因果,损了他的福德啊……   “不做了不做了。”丁望省摆摆手,百多万的钱对他也算不上大数目,犯不着冒这个风险。   就是这老枣树怎么处理,即使知道她不是鬼,也不敢继续留着啊。丁望省求助地看谢不宁:“谢道长,你说这……”   谢不宁领会他的意思,这好办啊:“附近有没有道观?带去那儿吧。”   到时不管是超度还是其他,观里自然会有办法处置。   青衣女自知执念无法成全,加上被做雷击木警告,只能不情不愿跟他们离开。   谢不宁还好奇问一嘴:“你怎么成灵的?”   青衣女瞥向丁望省手里的棋罐,淡声道:“这是主人的遗物。主人生前爱下棋,时常把玩抚摩,我想应该是它的原因吧。”   草!丁望省脸都青了,差点没一下子把罐甩出去。   谢不宁扶住他的手:“丁总小心点,古董挺值钱的。”   “……”   这丫的怎么比我还像奸商??   ……   正好这条街附近有座紫云观,几人便一起开车过去,由丁望省出面,把青衣女交给观里的法师。   来到别家道观,谢不宁也不好越俎代庖,坏了礼仪,只是陪同着没表明道士身份。   丁望省出于心安,表示要把那棵百年枣树送给观里。没办法,他也不敢砍了,总要有个地方放吧。这样一来,难免捐了一大笔香油钱。   离开时,忽然有个穿海青的年轻道士探头探脑跟上他们。   “谢师兄?”   谢不宁闻声回头,一看,还是熟人:“灵春?什么时候考进紫云观了。”   陶灵春憨厚一笑,和灵秀的道号不同,他长得五大三粗,浓眉大眼的。   “刚进来不久——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市,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你住哪儿啊,工作单位有吗,知道你来师兄弟们肯定想跟你聚一聚……”他嘚吧嘚吧一串。   谢不宁招架不住他的热情,介绍丁望省:“我带客户来办事,其他的我跟你私聊哈哈……”   他也不好意思当着丁老板的面,说自己主业发展受阻,正在做兼职演员啊……显得他业务能力不太行似的。   陶灵春爽快的点头:“那你有空再来啊,众师兄都想跟你探讨符法。”   几人离开,丁望省带着点思索向谢不宁笑笑,赞道:“谢道长年轻有为,这事多亏了你了。能不能交换个微信?稍后我让秘书把酬劳送过来。”   谢不宁十分乐意跟客户拉好关系,当即加了他好友。   回到公寓后,小天已经替他把屋子收拾过一遍。   房子是二居室加客厅的小户型,一个人住很宽敞。室内亮堂堂的,简约的装修给人自然舒适的感觉,星寰给的待遇没话说。   当然,其中更多是司老爷子起的作用。   很快,丁望省的秘书给他送来一张卡,里面有十五万。加上之前裴白扬转交的司老爷子酬谢的二十万,余额见风长的富裕起来。   眼下青崖观的修缮快要因为资金不够而停工,他立刻把钱全部转了过去,解决燃眉之急。   之后便结束休息进了剧组。   这段时间谢不宁很忙,以至于没空去想小司回到司家以后怎么样,只是听说他最后没来星寰上班。   拍戏以及练站姿和形体姿态,为走秀面试做准备的期间,人被榨的一滴不剩。   小天面色纠结的拿着手机来找他:“谢老师,网上有人发你的黑料。”   谢不宁练完步子,躺在软皮沙发上,汗湿的黑发耷拉在瓷白的脖子边。他侧了侧头:“多黑?”   “大概是五彩斑斓那种黑吧……”   小天眉毛皱到一起:“他们竟然说你是玄学骗子。现在的水军都这种智商的吗??太没水平了!” 第26章 粉的哥哥是道士   谢不宁微博下已经沦陷了,全是刺耳的嘲讽和讥笑。偶尔有一两个人替他说话,也很快被汹涌的反对声音淹没。   起因是他之前发的一条抽奖微博,中奖者赠送灵祖护身符或增运符一枚。奖品已经发出去几天,大多数粉丝没再关注后续。不知怎么的,这条微博被人截图挂了出去。   那人是个几百万粉的大v,平时专门关注娱乐圈的各大八卦,吸引一大批活跃爱看热闹的粉丝。   [翻车的帆v]:老子笑吐了哈哈哈!!本年度娱乐圈最无脑的瓜,点击就看!不得不说现在的小明星真拼,草人设的角度没谁了,你们公司知道你是个骗子吗[大拇指]   这条微博一发,底下先是震惊,接着笑成一片。   [这是什么新型割韭菜方式,接下来是要复制批发卖符的节奏?]   [跟姐妹笑晕过去,太魔幻了哈哈哈]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真的有人这年头还迷信吧?]   [京市那么多道长哭晕在厕所,求求你们小糊豆做个人吧,跟道观抢业务,笋都被夺完了]   [别说,这人设还挺时髦哈哈哈,独一无二]   [是蠢到独一无二吧,抠鼻]   引起关注之后,很快涌入更多的留言,这个博主下面的评论逐渐从爆笑转变成骂声,甚至大批的人涌到谢不宁微博下去骂。   [搞这种骗人的玩意儿,人品好差劲]   [护身符也能抽?太心疼粉丝了,多穷啊连个正经奖品都不肯出]   [星寰签人什么眼光,笑死了,带上你的废纸早点滚蛋吧]   [众所周知什么符都是智商税,吃相太难看]   [粉丝真可怜,你们心疼哥哥,但是哥哥连一毛钱抽奖都不想给你们呢]   谢不宁微博不常营业,也没有粉丝组织,抵挡不住源源不断的差评。那些人以为已经占领高地,拔下胜利大旗,剩下的颜粉根本没有理由替他开脱。   没想到,在舆论一面倒的情况下,还有人现身说法,证明符是真的灵。   ……   江月恬恬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颜粉,平时最爱到处溜达欣赏小鲜肉,爬墙速度非常之快。被小姐妹安利了一个新人的视频后,磕到绝世好颜的她最近心情非常愉快,直说好幸运。   然而现实生活中她是个地道的非酋。   江月恬恬的本名叫做杨雨恬,二十二年来没遇过比自更非的人。抽奖从来与她无缘,只有掉钱没有捡钱的份,别人考试都能压线过,她每次压线挂科。   为了弥补运气造成的差距,必须十分努力提升实力,可以说过的十分苦逼。   家人亲戚没有一个信玄学,只有她,因为实在太非,反而唯物主义立场不那么坚定。   年前朋友帮她占卜塔罗,断言她今年一整年水逆,而且一年来她确实倒霉事不断。但是到了十一月,事情突然变得不一样。   先是家里被偷的狗找回来了,偷狗贼落网,派出所通知她去领狗。接着回来的路上,一路绿灯,当时她只感叹今天回家特别快,还没发现异常。   直到过了好几天,杨雨恬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唉?最近这星期过的好顺利!   没有磕磕碰碰,膝盖上的淤青变浅了,手指、脚趾没有伤口。以前有人告诉她,她命里犯绞刀煞,虽然不至于出大事,但切菜切手指等意外小伤特别多,而她居然快一个星期没受伤了!   转运了?   她迫不及待和小姐妹分享这几天奇特的变化,对方却问:“你拜大师了?”   “没有啊,”杨雨恬也挺纳闷,“你知道的,那些大师神神叨叨,其实我也不是那么信……”   朋友:“……”   “但是总有契机吧。”   经朋友一说,杨雨恬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最近自接触的唯一的玄乎东西。   不是吧?难道真的有用?   她连忙去翻包,从角落里找出一枚遗忘了几天的小胶套。当时刚拿到快递就收到爱犬丢失的消息,没来得及细看,顺手扔进了包里。   “姐妹,我大概破案了……”   朋友见她捏着一枚东西,眼睛亮的像灯泡,呼吸急促,好奇凑过去看:“什么啊?”   手里捏着的胶套上有小字……增运符。   “不是我想的那样吧……”朋友和她一起满脸震惊,楞在原地,“是你抽奖抽到的,脸蛋超漂亮的哥哥送的那个符?”   杨雨恬本来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态点了转发,被通知中奖时也是吓了一跳,非酋的第一次啊。新粉的小哥哥不仅好看,还让她体验一把中奖的滋味,当时她就把中奖消息po到了主页。   宝贝的将增运符放进包包里,又宝贝的抱着包回家,她再也按捺不住激动,撸起袖子打开微博去吹彩虹屁。   然而小新人……不,大师被个大v带着粉丝盖章成骗子?   翻了翻评论区,杨雨恬怒了,这群人懂个屁啊!   她立刻用[江月恬恬]发微博,把收到增运符后的变化发出去,并圈谢不宁的账号,坚定说道:“我收到了,我有用,粉定谢老师。”   认定谢不宁是骗子的人还想攻击她,可惜不止杨雨恬一个人站出来,以前收到过抽奖符箓的老粉纷纷学她写出自的遭遇,替谢不宁澄清,无一例外在结尾写道:   我收到了,我有用,粉定谢老师。   围观的路人有点动摇了,没再急着发声,因为杨雨恬等人的号都很活跃,一看就不是五毛水军。   也有和杨雨恬同一批中奖的人出来说没效果,但被她质问“造谣大师就不怕到八辈子霉吗”后,那几个人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   谢不宁被小天告知时,关于他是不是骗子的话题正吵得火热。   用毛巾擦干汗,点着手指翻了翻,谢不宁眼都没眨一下:“雇这么多水军,得花多少钱啊。”   小天给他奇怪的关注点跪了,调出热搜给他看:“现在舆论对你很不利,很多人觉得你是骗子,还想把矛头往封建迷信引。不行,我得赶紧通知薇姐。”   谢不宁发了条澄清微博,很简单,就四个字。   [谢不宁v]:不是骗子。   他本意是清者自清,无需多说,但放在别人眼里成了心虚。看吧,辩解都苍白无力,实在找不到理由了吧?本来也没法证明。   最先挑起事件的博主立刻紧咬不放地添柴加火,放话道:“他要不是骗子,呵呵,我倒立吃屎。”   越来越多人过来吃瓜,有人表示:“玩的真勇,我信了。”   陈薇得知消息,赶紧打电话过来:“这件事我会处理,你暂时先不要上网。”   谢不宁喝了口水,坐回沙发:“已经澄清完了。”   陈薇开着电话去看,电话那头沉默好一会儿,她的声音才虚虚飘过来:“你是道士?你还有证?”   谢不宁发的第二条微博更加简单,只有一张照片,是他的道士证。   比爱豆草玄学人设更爆炸的是什么?是我粉的哥哥,他是个真道士,如假包换!   谢不宁的道士证一出,彻底证明了他的道士身份,“我粉的爱豆有道士证”这一词条比先前的热搜冲得还猛,因为话题太吸睛……   路人一脸懵逼的进来围观,然后发现,草,这个演员还真是道士,不是噱头啊。   [打脸了来的好快]   [我瓜惊掉了,道士还能演戏?]   [楼上的,你的童年没僵尸片吗]   [真的假的,这证是不是伪造]   有懂行的人驳斥道:“道士必须受师承,传度入道,经过多年住观学习,再由省道协推荐,经过政府审查才有资格拿证,伪造还放网上?信不信分分钟□□。”   鄙视完水军的智商,那人继续道:“这位还是正一道的道友。其祖师爷张天师所谓‘正一教主,主领三山符箓’,论符术,人祖师爷是符派的祖宗!”   有好奇的网友去了解一番,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微博送符算什么,龙虎山每年还靠卖符创收呢,怎么不去说人家]   [就是,寺庙还卖手串玉珠,咋不说啊]   [哥哥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只是演戏之余放不下副业而已]   舆论反转,不仅没有人再骂他骗子,反而一齐好奇道士怎么当起演员来,结合之前的视频,他们发现——   [所以道士真的会武功??]   短短几个小时,剧情数次反转,瓜民们惊奇的总结出,每次这个演员的瓜是真精彩啊,请问还有多少惊喜等着他们,爱了爱了。   谢不宁成功从一场舆论危机中抽身,顺便又小小出圈一把,还有心情回复路人:“演戏才是副业。”   粉丝们哈哈大笑地起哄道:“我懂了,快给我火!不火就要回去继承道观了。”   他功成身退以后,那名博主就成了靶子,即使他装死不冒头,方才“倒立吃屎”的豪言壮语也被人拿出来反复鞭尸,成为笑话,脱粉无数。   陈薇的公关团队没派上用场,裴白扬和剧组其他人知道消息时,腥风血雨早就结束了,但都发了微博支持。   这时候,谢不宁“骗子”的污名彻底洗清。   陈薇不愧是老牌经纪人,敏锐察觉到是有人故意针对他。   “幸好没出什么事,还白得几个热搜,也算因祸得福。”陈薇目光带着深意,“你运气不错。”   谢不宁无奈地笑了:“我宁愿少点事。”   安安心心赚钱不香吗!   不过别人一拳打来,吃闷亏绝不是谢不宁的风格。陈薇表示背后捣鬼的人不好查,他回到公寓,简单的搞了个仪式给自起坛荡秽。   往火盆里扔张符,轻轻一扇,身上的晦气便朝某个方向而去。   ……   “你怎么搞的?”嘭的关上冰箱,夏阳眼中怒火炽热,“我他妈让你发动水军黑他,你没脑子吗?干的什么破事。”   翻车的帆,也就是樊帆,一肚子气闷着,朝电话里解释:“我们找不到其他黑料,真的,他不是刚出来的新人么……”   “操,”夏阳咬牙,“你不会先找人调查?”   樊帆委屈的不行:“我也没想到他是真道士,画的符还灵啊!裴白扬和姜山都替他说话,我现在掉了几十万活粉,我不惨?”   夏阳气笑了,啪的挂了电话,转而打给另一个人:“他的气运真有那么好?他也会玄学手段你知不知道……”   ……   樊帆看着狂掉的粉丝量心疼得说不出话,一堆人喊他出来倒立吃屎,靠,这号以后还要不要了!   生气的把手机拍桌上,咔嚓——   手机屏幕碎的彻底。   樊帆更烦躁了,一脚踢向桌子:“真他大爷倒霉!”   然而他不知道,自还要继续倒霉下去,直到他雇水军给谢不宁造成的晦气全部消耗……   -   谢不宁惊喜的发现,这件事过后,他也有后援会了。   一个叫“江月恬恬”的妹子成立的站,还吸引了不少粉丝加入,说明副业干的还不错。   经过这次的幺蛾子,针对他的人一时没再出来,谢不宁除了粉丝增多,生活真没变化。   唯一的变化是工作又变多了,有商家开始注意到他,不过陈薇都按着没回应,因为他即将去面试一场盛大的秀的模特。   如果成功,身价必定水涨船高。 第27章 走秀面试   来到面试的大厦,下车时,谢不宁一行人刚好和夏阳碰到一起。   大厦门口有群粉丝蹲守,一见到车里下来人,立刻喊着夏阳的名字围上来,边拍照边送小礼物。   谢不宁和陈薇不得不先停下来,等他们先进去。   经过谢不宁时,夏阳微偏头看他一眼,很快走入粉丝的包围。那一眼漫不经心,好像所见到的只是地上一片落叶般不被他放在眼里。   陈薇没注意到小小的举动,笑着道:“紧张吗?以夏阳的名气和热度,主办方很可能会选他。”   “薇姐,你不给我加油就算了,怎么泼我冷水啊。”谢不宁也跟着笑。   陈薇见他一脸轻松,心里沉吟,谢不宁跟她以往带的新人的确不一样,光心理素质就甩开一票人。也对,毕竟是院派道士出身,修炼过的……   天哪,一想到手底下的艺人居然是道士,还真有难以接受——咦,院派道士,好像是个不错的噱头……   一边想着发展规划,陈薇抽空跟他聊:“我不是怕你到时候失望么。”   “如果亚希只想找更有名气的明星做模特,一开始就会定下他,不需要同意我们来面试。”谢不宁说道。   前边人群随着夏阳离开散去,他注意到还有个戴口罩的小姑娘没走。刚刚其他人聚向夏阳时,她一直坐在后面的台阶上没动。   等到谢不宁过来,女生立刻站起来,扛起单反远远的对准他摁快门。   “咦,还有蹲你的。”   谢不宁猜她等了有一会儿,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笑容,才走进门内。   Wild。M的合作方是个珠宝商,面试地也定在对方的大厦,工作人员将他们带到作为设计师临时工作室的楼层。   刚一进去,谢不宁对忙碌的场景和成堆的衣服充满新奇。空气充满幽深的香水味和听不懂的对话,这里完全不亚于一个小型拍摄现场。   里面有个小型T台,前方是空荡的观众席,他被安排到席上等待。   夏阳比他早来,坐在最前排的中央,几个工作人员贴心的安排上来水果,充满笑意地接待。   相比起来,他这边显得冷落多了。   谢不宁倒不在意,剥了个甜橘吃。完了发现味道真不错,又把手往盘里伸,被陈薇一把打下来:“管住嘴少吃甜食,看看人家,一口没动。”   谢不宁眨眨眼:“我又不怕长胖。”   说真的,不长胖质就是这好,可以敞开了吃。   两排座位相隔不远,更别说夏阳有意无意关注着后边。那话传入耳中,让他觉得有些讽刺,笑容淡淡地端起水喝一口。   “今天终于见到夏阳老师真人,真幸运能看到公司和您合作。”接待的经理笑脸真诚极了。   夏阳谦逊地道:“还不一定能得到亚希先生的肯定。”   经理笑道:“我猜最后一个名额肯定非您莫属。对了,我去询问一下是不是可以开始。夏老师行程很忙吧?等会儿您第一个上台,大概就不用再麻烦后面的人了。”   以夏阳的咖位居然肯主动来争取模特的名额,经理万分意想不到。如果他能加入,不管对于品牌还是秀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商人当然懂得站在哪一边。   更何况他看过资料,剩下的人里名气和身价没一个比得过夏阳。   见经理的态度,连夏阳的助理都觉得稳了,殷勤倒水:“哥肯定能拿到。”   夏阳成名多年,在二线男星中资源算是顶级的那一个,接的代言都是大牌,从来不愁没有商业活动,实际上犯不着来争这场秀。但把危机扼杀在摇篮,向来是他的处事风格。   无声地扯了扯唇角,夏阳傲踞地交叠双手,靠上椅背。   其他过来的人小声交流,估计也是觉得自己没戏。不一会儿经理回来,态度热情的请夏阳去见设计师本人。   夏阳起身过去的空档,门口忽然传接连的问候声,众人都看过去。   谢不宁一看,人群中微胖的身影还挺眼熟。下一秒对方朝他看来,脸上表情又疑惑又惊讶,还带着惊喜。   “谢道……先生,你怎么在这,你是?”   丁望省懵圈地走到谢不宁面前,他还想着有空请道长再帮自己看看其他房子,怎么在公司遇见了?   谢不宁也没想到这么巧,杏眼微睁,而后露出笑意,站起来道:“我来面试的。”说着,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设计师可能所在的方向。   丁望省足足楞了三秒,反应过来后感叹:“你还真是明星,多才多艺啊……”   夸的谢不宁都有不好意思了,腼腆道:“没有啦,也不会别的特长,就是脸特别优秀。”   其他人:“……”   丁望省也噎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笑得嗓子眼直颤抖:“你可真够直。既然来面试,走吧,跟我一起去见亚希。”   周围的人见他们聊得投机,都愣了,悄悄议论:“那不是丁望省?这次Wild。M品牌的最大合作商就是他啊,做珠宝发家,超有钱的。”   “跟他说话的人是谁?”   “没见过,看起来和丁总关系不错……”   经理看到自家老总和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聊起来,诧异的紧。他旁边真正的大明星反而被忽略,显得挺尴尬的,上前介绍道:“丁总,这位是夏阳先生。”   夏阳这名字,应该没人会不知道吧,正当红的演员。   夏阳露出得的微笑:“丁总好。”   谁知丁望省忙着带谢不宁去见人,只是礼貌性的转身和他握了握手,说了句:“你好你好。”   本来挺正常的一个问候,但同他方才对谢不宁的热络相比,显得非常敷衍。   丁望省同谢不宁离开,徒留夏阳一个人僵着笑脸杵在原地,被目睹这一幕的人指指。那些人每悄声说一句话,都如同钉子扎进他的背里。   经理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之前信誓旦旦拍马屁,这下全拍在马腿上。硬是厚着脸皮撑起笑脸,对夏阳道:“请稍等一会儿,我们第二个进面试,不会耽误您吧?”   助理都感到气愤,更别说夏阳。成名之后从来都是被人捧着,他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像是活生生当众被抽了一巴掌,颜面扫地。   若是丁望省亲自接待的对象比他咖位更高也就罢了,偏偏是谢不宁,一个连在荧幕上正式露面都没有的新人!   “请转告亚希和丁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铁青着脸,硬梆梆扔下一句话,夏阳头也不回快步离开。   当众受到这样的侮辱,甚至被一个新人在合作方面前比下去,以他的傲气,根本不可能接受排在第二名去竞争。   今天来这里,也压根不是为了竞争。   “哎?”经理来不及说好话,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也是纳闷,犯不着就走了吧?   “夏阳怎么走了?”其他人不明所以。   “走了好啊,少个对手呗。”   “丁总亲自带人过去,我看咱们也没戏了。”   “我们又不是他,有合作方主动捧合同上门。没戏也得拼一把,不然谁知道……”   那边,穿过一排排衣服和各种造型的模特木人,几人敲门进入工作室内间。   巨大的工作台上乱七八糟的摊开各种布料和工具,一个亚麻色头发,带着圆框眼镜的外国男人站在工作台前。他身材很瘦,穿着一件黑马甲,底下还荡着风。   “干什么?”亚希皱着眉,脸色不是很好的看着进来的人,手上的剪刀也停了下来。   丁望省跟他打过几天交道,对他的脸色不甚在意,哈哈笑道:“该去面试了。来看,这是我给你带来的模特,他很厉害。”   翻译的女士在一旁复述,告知他对方来推荐模特。亚希听罢放下剪刀,抱着手臂挑剔地打量谢不宁:“哦?他有什么地方厉害。”   谢不宁迎着他一寸寸审视的目光,毫不怯场地微笑。   丁望省卡顿一下,这个问题可把他难住了,但要说实话……他摸了摸脑袋:“呃……就,法术挺厉害的。”   “……??”   翻译小姐一脑门问号,看看丁望省,又看看谢不宁,迟疑地翻道:“Uh……Hehasmagic。”   “魔力?”谁知亚希头,目光多了赞同,“好吧,他的确长得像天使一样漂亮。”   “……”   在场的人大概除了听不懂中文的亚希,其他人都听出这场鸡同鸭讲的对话,憋着笑。   谢不宁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还扯到天使去了。   “ButthankyouMr。Ahiforthepliment,”他从快要无语的翻译小姐那接过话头,直接对亚希道,“希望我有幸能当你的模特。”   亚希轻哼一声,高抬的下巴放下来:“走吧,让我看看你的表现。”   几人便跟着他前往T台。   丁望省回头对谢不宁道:“你们道士还会讲英文?太国际化了吧。”   谢不宁抬起眼皮,憋笑:“我们道士还考研究生呢。新时代,道门也要适应发展,科修道。”   其实只是会日常用语,一涉及专业名词就要抓瞎的程度。   “哇……”结果几人深信不疑,纷纷觉得大开眼界。丁望省还问:“说得好有道理,那你们道士是不是还组团去国外习交流啊?”   他脑洞大开:“咦,你说咱们本土神仙出国交流,怎么和外地神仙沟通,他们有翻译吗?”   “……”   谢不宁表示,这脑洞开的,他也接不上!   来到后台,在亚希的挑选下,谢不宁被要求穿一套他指定的衣服。   换上一身领口大开的烟灰色休闲西服,头发简单的抹上发胶,用手指梳向脑后,他第一个走上T台。   一亮相,站在台下的人便被造型惊艳了。   原本温和内敛的黑眸青年,被开至腰部却又不过分裸露的领口染上几分清纯的诱惑,纤长的身形完美地衬起衣服的美感。   他走得很轻松,没有大开大合,但在安静的会场中依仍然能走出恰当的节奏。脊柱挺拔,线条舒张,莫名有种淡然的气质与掌控力的气场。   即使身为外行,丁望省和陈薇也看出来,他走出一种张力!   至于原本还想一争高下,想要得到这个机会的其他艺人,目睹他走完,也不由得歇了心思。不得不说,那人的气质非常勾人,相信即使和专业模特一起走,他也绝不会被淹没。   亚希放下始终环抱的手臂,眼睛紧紧盯着台上的背影:“就要他。”   一锤定音,陈薇反而成为最激动的人,久违的感受到,当初刚入行时那种冲动的激情。   直到走出大厦,她仍有些恍惚。本以为十有八九要败在夏阳手里,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丁总和他认识,接下来顺利的不像话。   “你认识丁总?”她迫不及待问,“他可是个大佬。”   谢不宁一想到新工作不菲的工钱,嘴角的微笑抑制不住,满足的叹息道:“这大概就是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吧……”   感谢祖师爷,他会好好打工的。 第28章 邀请函   美滋滋地把新拍的图放上微博,杨雨恬转身拎起小挎包,和小姐妹约好去附近的一座道观逛逛。一是爬山能锻炼身体,二来,最近得到祖师爷庇护,她想着去上柱香表示一下感谢。   按理说这符出自青崖观,上香也应该去那儿,可谁让这座小道观太没名气,压根查无此观。   杨雨恬常年追星且会拍图修图,加之墙头众多,微博积攒不少跟她一样单纯爱磕颜的粉丝。   不过就在今天,大家发现以往声称博爱的她,居然破天荒的表示以后只专注一人,并放了一组生图。   照片里的人不论是下车时的低头,修长挺拔的身姿,还是清俊的侧脸以及目视镜头露出的生动笑意,每一张都无可挑剔,放在人群里也会瞬间吸引人的眼睛。   “生图也这么好看,突然羡慕恬恬能现场见面!”   “恬恬支棱起来,多拍点啊看不够!”   粉丝们纷纷顺着她去关注谢不宁,于是在谢不宁不知道的时候,因为[江月恬恬]的宣传,又多了一批野生小粉丝。   杨雨恬到哪儿都带着她的宝贝增运符,虽说不至于有中彩票那样的好运,可生活中的小事的确变得特别顺利,这就足够让她开心了。而人一旦开心,就会发现生活更顺利,好上加好。   叮咚——收到消息,是粉的道长哥哥发布拿到Wild。M大秀名额的宣传。   杨雨恬对这个牌子一点都不陌生,因为太有名了。她高兴的转发分享,提醒大家到时一定记得看,然后愉快的同小姐妹继续爬山。   谢不宁得到Wild。M大秀名额的消息一出,夏阳砸了个价值不菲的高脚杯,对着窗外京市的夜景抑制急促的呼吸。   “目前有好几个代言等着你考虑,何必争这个机会。”经纪人不解又无奈地劝他,“Wild秀虽然不错,但你不上也没什么影响,反正早就打入时尚圈了不是吗?”   气了一会儿,夏阳反倒冷静下来,望着流动的灯河,冷冷道:“公司要捧他,迟早有天会动到我们的头上。”   经纪人失笑:“你也太把他当回事了,不过是个没有任何作品,还没出道的新人,谈不上威胁。”   “不,他走这场秀以后就不一样了。”   “就算他走得好又怎么样?也就是一时的讨论和热度,难道还能有多火。”经纪人觉得理解不了,他到底哪来的危机感,“你在圈子打拼这么多年,应该早就知道,很多人不过昙花一现……”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盯着脚下的玻璃碎片,夏阳眼中倒映着碎片尖利的寒光。   说的没错,正因为他辛苦打拼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爬到如今的位置,才不允许被别人轻易破坏。   一个人待在客厅,拿起电话,他再次拨通那个号码。   “上次是我太小看他。”夏阳靠着玻璃窗,眼睛盯着黑暗中某一处,“不能让他走上台,你有什么办法?”   拿到名额又怎样,反正只要让他露不了脸,他仍旧出不了头。   “呵呵……”电话那头的声音阴沉而沙哑,“我要的东西你拿到了吗?”   夏阳拧了拧眉:“他很警惕,我拿不到血,只收集到一些头发。”   “送到老地方。”   应了一声,夏阳想了想不放心,说道:“他好像也懂玄学手段,你小心一点,别留下把柄暴露我。”   前两次出手失败,是他大意了。那个人比以往的对象更棘手,他得好好调查一番再计划。   那头又发出喑哑的笑声:“你不是还有一只小鬼……”   夏阳又看向黑暗中的角落,手心有点凉,深吸一口气:“我不想用它。你到底有多少把握?”   那声音道:“你命里被他克制,当然没那么容易赢。只要有他在,你靠小鬼窃取来的运道会消失,事业不断下滑,再也没有翻身之日。”   “所以,就算这次不赢,你也绝对退缩不了了。”   “……”   挂了电话,夏阳握紧手机。一想到如今拥有的一切会消失,他便遍体发寒,眼神更加锋利。   客厅里昏暗的台灯闪了两下,一股阴凉的风席卷到他身上,接着,玻璃窗上显出一只漆黑的小手印。   一道不到他膝盖高,浑身乌黑的小身影扶着窗,一步步走向他。   小鬼的瞳仁也是一片乌黑,看不见一丝眼白。它用那双眼睛直勾勾盯住他,张开腥红的小嘴……   “妈妈。”   小鬼伸出细细干枯如爪子的手,想抱他的腿。夏阳喉头滚动,忍不住后退避开。   小鬼咧着嘴叫他:“妈妈,为什么不抱我……”   夏阳浑身僵硬,终于崩溃大喊:“我不是你妈妈!”   小鬼细细的爪子一把抓住他的裤子,发出尖利的笑声:“妈妈,你是妈妈,来陪我玩。”   “不要!”夏阳被它拉向一堆飞机玩具,尽管神色恍惚,仍挣扎地喃喃自语,“不要当男妈妈……”   ……   快到亚希的秀开始的日子,白天拍戏晚上训练的魔鬼日子终于暂停下来,陈薇交代最后两天好好休息,保持最佳的状态。   谢不宁早早躺上床睡着,不过今晚睡的并不踏实,梦里一阵飘忽,仿佛被一只手抓紧,在黑暗中飞快倒退。   梦里还有丁铃铃的回响,像有人对着他的耳朵摇铃,摇得他昏昏欲睡。   直到被几根黑色的绳子绑到一个草人上,谢不宁才陡然清醒。根本不是做梦,是有人对他作法,拘了他的魂魄。   黑绳越收越紧,他的手脚都呈大字被绑在草人上,动弹不得。   咬着牙握紧拳头挣扎,谢不宁警惕地环顾四周,只见自己身处一个类似祭坛的高台上,除了绑住他的草人,周围弥漫阴冷的黑雾,看不见任何东西。   是谁想害他?   多年和阴魂鬼怪打交道,谢不宁深知这绝对不是阴物的手段,只有一种可能,他被邪法师盯上了。   没等他细想,天空忽然出现一个比黑暗更深的巨人黑影。   被绑在祭坛上的他犹如草芥,而黑影巨大到几乎遮蔽整个天空,手持一柄冒着血腥气的刀,狠狠朝他头顶挥下。   风里带着血腥气,呼呼扇在脸上。对方下的是必死的杀招,谢不宁脸色一凛,拼着刀落下来的速度急速咒道:“金光速现,护佑真人!”   幸好他最近打工努力,祖师爷十分显灵。   身上金光一闪,绑缚手腕的黑绳如同被火烤着的头发丝,散发一股焦臭味,扭曲地收缩滚动。谢不宁用力一挣,擦着刀尖的亮光滚下祭坛,落到一堆灰里。   “咳咳咳……”   挥开满脸的灰,他咳嗽着爬起来逃走。可没走几步,灰上的脚印把他彻底暴露。   这一回巨人黑影抛弃了刀,点燃一张符纸抛下来。   寻常符纸不大,但落在被施了邪法的谢不宁眼中,犹如遮天蔽日的一团火焰,好似整个天空燃起火朝地面塌下来。   他就是跑的再快,一时也逃不出天塌地陷的范围。   靠。   火光映在黑色的瞳眸里,谢不宁拧起眉暗骂一声。他不逃,反而站立原地,眉目英气地扬起,神色毅然。   “跟老子比速度,你,差远了!”   张扬而凶狠地对天空比个中指,谢不宁双手飞快结印,与此同时回魂咒也飞快念诵而出——   他赌对方拿不到他的生辰八字,困不住他。   猎猎火光带着热浪扑来,火焰险些扑上脸的前一秒,谢不宁消失在灰盘之中。   轰的一声,祭坛上的草人倒塌,从草人身上掉落几根干枯的头发。   坛前端坐的人影愤怒地一拍桌子,不甘的挥出墙角一只小鬼:“去!”   谢不宁逃出神秘人的法坛,身形便恢复成正常模样,在夜风中朝身体的方向急速掠去。   突然脚上一沉,几根细细尖尖的东西抱住他的腿,一瞬间,他有种被鸟爪扣住的错觉。   低头一看,却是一个黑不隆冬的鬼仔,咧着猩红的嘴从下往上仰着头。   妈的什么玩意儿?!   谢不宁被迫停下来,他就没见过这么寒碜的鬼。一想到这小鬼搂着自己的腿,背后鸡皮疙瘩起立,当即一掌拍了过去。   “呜!”   他身上的金光咒还起作用,这一巴掌拍到小鬼脸上,当时把它给扇了出去。   那小鬼煤炭黑的脸上顿时多了个火红的巴掌印,再也不敢上前,哭喊着“妈妈,妈妈”就跑了……   “……”   举手看看巴掌,谢不宁有一瞬间的尴尬。这搞的,跟他欺负小孩似的……   幸好幸好,大晚上没人看到。   环顾四周,莫名觉得眼熟,层层院落,巨大的庭院花园……即使只来过一次,他到底借着月光认出来了,这里是司家。   小司……如今应该称司家的大少爷,也在这了。   说起来,还不知道他大名叫什么。   撇了撇嘴,想到他醒来许多天也提出感谢自己,谢不宁心里五味杂陈。之前的尴尬忘得差不多,取而代之的是种淡淡的释然。   诚然有小司陪伴的那段日子很快乐,但他不想再与离魂后的人有瓜葛,也能理解……   个屁!   就不说救命之恩,好歹当了那么久室友,谢不宁早已把他当朋友……总而言之,是有那么点特殊的人。   反观小司,回到司家以后把他忘了个彻底,连朋友都不做了。谢不宁只后悔,当初没千叮咛万嘱咐,苟富贵,勿相忘!   先前不肯来司家,一是想等尴尬劲儿先过去,再不就是怕被别人觉得抱大腿嘛……可是,小司那么粗一根大腿,给他抱抱怎么了。   抱大腿并不可耻,他天天抱祖师爷大腿,多香!   意识到自己吃了个大亏,谢不宁收回踏出去的脚。方向一拐,仗着别人看不见,凭着记忆一路飘到那个小院落。   晚上的院子很静谧,冬日里没有虫鸣,但月光洒下来,地上铺叠的银杏叶犹如落雪,冷冷清清一如那个人。   穿过门扇,隔了好多天,又见到小司了……他心里蓦然升起一种“终于”的感觉。   眼前床上是小司真正的身体,谢不宁靠近他床边,伸手能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温度。   他并没有觉得很陌生,小司的睡姿同他们以前一起睡时一模一样,他还保留着谢不宁教他的,叩齿平躺的习惯。   “喂……”   谢不宁戳他的胸口,撑着下巴打量他脸。眼窝深邃,鼻梁挺直,难有如此精致的男人的脸,但又让人不敢冒犯。   想当然,一个人身,一个魂魄,谢不宁是戳不醒他的。   嘴角一弯,他突然想到一个法子……入梦。   ……   司桷羽混沌的梦境里,忽然多了一个人。   随着青年的到来,模糊的周遭渐渐清晰,由一片白雾变成房间外小院里的模样。   看着站在树下的人,银杏叶子落到他肩上,好像落了一片雪。司桷羽站在廊檐下,静静看着他。   谢不宁环顾四周,差点以为入梦失败。被小司不言不语注视着,他踢了脚树叶,知道自己要是不先开口,这家伙能跟他对站一晚上……   “咳,我就是路过来看看你。”谢不宁抓住一片银杏,用指腹揉啊揉。   司桷羽正奇怪,那个人……感觉很熟悉,但他想不起来。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不明白为什么会梦到这段奇怪的对话。   沉默了会儿,他道:“……谢谢?”   “……”   谢不宁顿时无语了,还有点懵和不敢置信:“就谢谢?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的眼睛瞪圆来很可爱。司桷羽默默地看着,心里涌上这个词,于是他便放低目光。   “你很可爱。”   那副未完成的画,好像一下子有了脸。   什么鬼?谢不宁嘴巴大张,这还是不是他认识的小司。   天哪,是不是回魂途中出问题,人变傻了?   “等等……”他很凌乱,裴白扬也没说人醒来有不对劲,但目前这状况叫他手足无措。   可爱?这,这是从小司嘴里说出来的?还是夸自己?   谢不宁第一次入别人的梦,也不知道他原来梦里反差如此之大,说的那些话,怪让人脸红的……勉强冷静地说,“我,我明天来搞一下售后。”   谢不宁刚想走,手腕一下子被人抓住。他愣了下,不知所措地抬起手,就见小司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衣站在身旁,修长的手指紧紧扣着他。   睫羽轻动,男人抬起浅色的眸子看着他:“不要走。”   司桷羽把对方脸上每一丝惊愕和懵懂的神情都刻进眼里,轻蹙起眉,问出心底的疑惑:“你是谁?”   ……   清晨,昨晚结的霜融化了,一股冷气随着门推开,闯进房间里。   裴白扬看表哥又在茶室发呆了。不知怎么的,他表哥醒来以后其他都没问题,唯独经常若有所失地出神。   作为最近和他接触最多的人,裴白扬是第一个发现的,然后就是外公。   外公怕离魂的事对表哥有什么不好的影响,特意让他过来陪表哥多说说话。   “表哥昨晚睡得不太好吗?”瞥到他眼底有点青,裴白扬关心道。   司桷羽正在翻一本书,但眼神却不落在字上,闻言回神,并不答话。   通常这代表他不想理人,裴白扬早就见怪不怪了,自己找话题:“对了,你也好久没出门了。上次你不还去了公司么,明天有场时装秀,要不要一起去看?”   他以前也是高冷男神,但在表哥面前只有话痨的份,一边给自己斟茶一边聊闲话:“啊,我去给朋友捧场,就上次跟你说的,帮表哥你醒过来的那个朋友。虽然他是个演员,但本职是个道士哈哈……”   “不去。”   司桷羽合上书,没理会他的聒噪,目光放到那副画架上。   他的拒绝是意料之中,裴白扬也不在意,端着茶杯递到嘴边,注意到那副画,登时“哎”了一下。   “你把眼睛画出来啦?”   司桷羽回想早晨醒来,下床将画补充完整。他昨晚似乎做了个梦,梦里出现一个青年,但当画完印象最深刻的那双带着暖意的眼睛,梦境的记忆朦朦胧胧,就再也无法下笔了。   提着笔静坐半天,他终究没去破坏那副画上的脸。   裴白扬越看越觉得眼熟:“你找的谁做模特啊?看这眼睛,跟我朋友还挺像的……哎?真的越看越像,要不是你没见过他,我还以为你画的就是谢老师。”   “谢老师就是我那个走时装秀的朋友,他上次还跟我问你来着——”   “邀请函。”司桷羽把他打断。   裴白扬傻傻端着杯子:“啊?”   司桷羽掀起眼皮,重复一遍:“邀请函,给我。” 第29章 止血咒   小司居然把自己给忘了……真正意义上的,遗忘。   现在谢不宁就是心虚。仔细回想,当时还魂途中突然遇到一只鬼物阻挠,小司情急之下为了替自己挡住危险而抛出一串念珠,后面发生什么他也看不见了。   不会是小司没了庇护,被鬼物给伤到才惹的祸吧?   谢不宁有些后悔,那天应该亲眼看着他回到身体里,不然也不会出现意外。这样想着,他便联系裴白扬,希望能去司家一趟。   不过暂时没有收到回复。依他往日秒回的热情来看,估计是没看到消息。   因为工作安排,谢不宁只好暂时放下手机,跟着经纪人陈薇前往这次走秀举行的私人剧场。   私人剧场位于高档街区,周围来往全是豪车。不过Wild。M时装秀还没正式开始,出入的大多是国际知名的模特,街上拥堵着无数记者跟拍。   这是明晚举行秀前的最后一次排练,所有模特全部来到后台,一些人迫不及待地参观布置得极为华丽的秀场。   由于品牌方来自国外的缘故,模特之中大多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俊男美女,谢不宁几个本国艺人在其中挺显眼,气质显得更温和内敛。   尤其是谢不宁,已经被几个身高腿长的金发女模特笑着围上来交谈,无一例外称赞他长得特别……可爱。   脑门顶着“可爱”两个字,谢不宁礼貌地微笑,躲进了后台……   真男人不接受可爱!   “谢,噢,你来的刚刚好。”后台更为繁忙,但仍开辟出一块工作空间供亚希设计和修改服装。见到谢不宁,他忙放下木人模特,把人拉了过来。   亚希似乎忙的几天没吃饭,脸颊都凹陷了,但一转向谢不宁,眼中霎时爆发炽亮的光芒。   “你看,这是我最新设计出的时装。”他语气中充满兴奋和欢乐,看得出对这件作品非常满意。   周围的模特和工作人员的目光都聚焦在木人模特穿着的衣服上,发出由衷的赞叹。   那是一件纯白的礼服,遵从传统燕尾服的样式,却做了大胆的线条改动,更突显模特纤长的身材。贴身薄滑的面料,配合内里领口低垂的丝质衬衫,使之兼具华丽正式与美性张扬的气质。   它一抛亚希以往偏成熟或更放荡不羁的两种设计风格,将纯与欲完美融合到一起,在一众设计图稿中毫无悬念的脱颖而出,成为最大的亮点!   不难想象,穿上它的模特将会吸引多少人惊叹的目光。   “更难以想象的是,他居然用两天的时间将它创造出来……”   “不可思议。”   “这件衣服绝对会成为整场秀的焦点,亚希会用它作为开场吗?”   即使不懂时尚,谢不宁也被模特身上的礼服惊艳到了,跟着质朴地称赞一句:“您真厉害。”   亚希指间夹着一支铅笔,叉起腰畅快地大笑:“不不,是你给了我灵感。这件衣服就是为了你而设计的,所以现在,赶紧去穿上让我看看吧。”   “哇哦……”   一圈儿的外国男女模特惊讶地对视,最终视线纷纷落到这位华国人身上,有打量,更多的是赞赏。   “看来,亚希找到了新的灵感缪斯。”   “可怜的琳娜,她要伤心了。”   亚希的助理挥动双臂:“好了,还有五分钟,大家赶紧去换上你们的漂亮衣服吧。”   本次走秀有些特殊,是一次男女混搭的春夏时装秀,又由一个设计师独立完成所有稿件和服装。亚希作为Wild。M的首席天才设计师,闪耀的出身令这场秀本身就充满噱头,万众瞩目。   而每一个参加这场秀的模特,无不期望这场秀过后能拥有更大的名气。   忙碌的后台,可以听见前方T台上富有节奏感的音乐。虽然没有观众,但无数工作人员正期待模特们最后一次,也是最正式的一次彩排。   场景、灯光,摄影以及歌手,一切的准备已经就绪。   但在后台,却发生了并不愉快的一幕。   “What!”一名大波浪长卷发的女模特满脸不可置信,踩着巨高的高跟鞋跟亚希对峙,“你怎么能这样做?”   “我不同意你的做法,我绝对,绝对不做第二个出场,那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位置!”   在众模特的窃窃私语和注视下,亚希伸手扶住琳娜,轻声安抚:“冷静一点,听我好好说。听着,我知道是我的错,但这是我的灵感,我们必须将最好的秀呈现给观众,你懂吗?”   琳达用伤心又愤怒的目光看着他,就像看一个渣男:“你开我玩笑?”她涂着烟熏眼影的眼睛瞪向谢不宁,“就凭他?一个刚学会走模特步的外行男人,你认为他才是最好的?”   谢不宁躺枪,太优秀也是一种错啊,我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   他当然没有权利去干涉设计师的决定,但场面闹得很不好看,难以收场,多少跟他有关系。   “呃……或许,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他对亚希说。   其实对他而言,第几个出场倒无所谓。听说琳达是亚希的御用模特,两人合作长达好几年。琳达也因为他的缘故,一直被业内捧做Wild。M公主,在模特界非常有名。   这么多年,无数更厉害的女模特都没从她手中抢走公主的地位,如今冷不丁被他个外行新人压一头,接受不了也是情理之中,谁不要面子呢。   助理从台前走下台阶,进来催促:“大家已经等很久了,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一众女模特和琳达是好姐妹,围上来抱着她安慰。而琳达仍怒视着亚希,质问道:“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宁肯将我放到第二位!”   亚希头疼的抚住脑门,努力解释:“不,我只想要完美。完美,就像以往任何一场秀,每个设计师都想追求完美。”   大家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坚持自己的原则,并不肯为曾经的公主让步。   “好吧,你可以拥有你的完美。”琳达出离的愤怒了,差点骂出脏话,“你这个混蛋,再见!”   她推开挽留的众人,高傲而倔强地仰起头,踩着尖头高跟鞋满怀怒气地离开。   亚希焦头烂额,后台里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气氛一时陷入僵局。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碎裂的巨响,随后追出去的女模特发出惊吓的尖叫,一阵混乱。   “发生了什么?”   后台的人大感不妙,连忙拥挤着冲上台阶,前往外面查看情况。   亚希听到那声玻璃碎裂的响声,原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白,一个箭步挤开众人,率先冲出通往舞台的那扇门。   只见T台上一片狼藉,满地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看得人心里一揪。被众人围起来的中间,琳达正以狼狈的姿势摔倒在地上。   “天哪,是装饰玻璃球……”   “这可是玻璃,琳达的腿……血,有血!”   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所有人都被这场变故吓到了,琳达在地上痛苦的呻/吟,但没一个人敢去扶。看到缓缓流动的血的瞬间,所有人表情一片空白,他们都知道一双腿对于模特而言意味着什么。   最终还是亚希上前,颤抖着手将琳达换了个安全的姿势,露出受伤的地方。   琳达穿的是短裙,修长的双腿完全没有任何防护,小腿被玻璃碎片割出数道血红的口子。更恐怖的是,她右腿的膝盖流血最严重的,扎进去一块硬币大小的玻璃!   那完全是有可能断送一个模特职业生涯的伤情。   谁都没想到,争吵过后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一见到膝盖上的惨状,琳达眼睛里滚下眼泪来,咬着手指闷声流泪。而周围的模特完全感同身受,不少女生都哭了,不知是谁先起头,她们开始讥诮地指责亚希。   “哇哦,这就是你追求完美的结果。”   “你想要看到这样,你满意了?”   谢不宁出来时,亚希被气愤得快要失去理智的一众模特指责得连连后退,后脚跟撞到他身上。   “我都忘了,凶手还有你。”一个巧克力色皮肤的女模特环着手臂冷笑。   经她转移矛头,众人看向谢不宁的目光都带着不善,更多的尖锐的指责从她们口中流露出来。   “太过分了,不是他琳达不会受伤。”   “果然不该来这个地方。”   “他不配出现在这里……”   “亚希是眼瞎了才会看中他……”   连亚希也开始后悔,目光中满是愧疚。不,他真的不希望琳达因为自己被毁掉。   指责和谩骂声越来越嘈杂,在场的人本就是外国团队,谢不宁站在其中显得格外孤立无援。除了他,还有五位同圈子的男星,但见这副被围攻的架势,根本不敢上前。   而且众人情绪不断升高,甚至连无辜的他们一起被带累以异样的眼光。手机也因为保密被没收,根本联系不上外面的人。   就在众人叫嚣着滚出去时,谢不宁不退反进,脸色平静的顶着谩骂上前。   兴许是他的表情太过镇静,行动也没有一丝犹豫,众人反倒愣了一下,然后更加愤怒的骂出更难听的话。他们觉得,这个男人竟然对自己的过错没有一丝歉疚,太可恨了。   琳达在地上脸色灰败,或许是意识到这次受伤意味着什么,表情非常绝望。就是这时候,谢不宁走上前,单膝跪地弯下了腰。   “你干什么,别碰她!”   “滚开!”   “我们已经叫救护车了,你想让她伤得更重吗?”   见他对琳达伸出手,那些人骂的更用力。   谢不宁淡淡地掀起眼皮,乌黑的眸子盯着来阻止的人道:“不想让她的腿废掉,就走开。”   说着,他一手穿过琳达的膝下,一手扶住她的后背,撑起长腿将人抱了起来。   同来的几个明星为他捏一把汗,因为女模特身高着实不低,想要抱起来还挺困难的。没想到谢不宁始终很稳,轻松的像抱着纸片人似的,一点都不吃力。   “你要带她去哪?”琳达已经没力气挣扎,反而是亚希拉住他。   谢不宁回头看了眼身后一圈人,告诉他:“帮她治疗。以及,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说着,他抱着琳达进入后台,留给众人一个挺拔的白色礼服的背影。如果不是情景不对,那可真是相当帅气了。   亚希吩咐助理挡住他们,匆匆跟了进去。   “你要做什么?”妆都哭花了,琳达咬着唇被他放到柔软的椅子上。   “挺痛的吧。”刚被人骂完,谢不宁倒有心情安慰地对她笑了笑,“忍一忍,我帮你把碎片清理出来。”   “喂——嗷!”   琳达来不及阻止,就被他手快的把膝盖肉里的玻璃片拔了,当即痛的浑身一颤。她正想痛骂,这个人绝对是魔鬼派来折磨自己的!不过话还没到嘴边,那人把手掌覆在她膝盖的伤口上,忽然疼痛就缓解了——   琳达目瞪口呆,甚至以为自己痛到失去了感觉。那人蹲在她身前,小声地念诵着像咒语一样的语言,然后痛感就越来越弱……   “……内血不出,外血不流,祖师倒起流,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谢不宁反复念诵几遍,用脚踏地。   亚希跑进来,见状甚至想对这个胡来的青年发火。但当谢不宁移开手掌,他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琳达嘴巴大张,不敢相信地去摸膝盖:“天、天哪,伤口不见了……”   “我一定是在做梦。”   谢不宁当着他们的面,又把剩下的小伤口处理了。   揉了揉眼睛,两个人的表情反映出他们的脑子有多混乱:“怎么会?完全好了,没有一点疤痕,你,你怎么做到的?”   亚希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面时,丁先生对他说……   “你会魔法——”   他终于反应过来,那人说的不是“魔力”,而是另一个意思,他会魔法!   琳达心情无比复杂,受到的冲击太大了。她走下椅子,双腿行动时完好如初,不由望向那个华国青年:“你……我们那样对你,你为什么还愿意帮助我?”   谢不宁便对她笑了笑,眸子一如既往弯了弯:“因为本就该这样啊。你没有错,一切都是意外。”   至于骂声,之前网上不也有人骂么,谢不宁左耳进右耳出,就没当回事。   听着他温柔的安慰,琳达眼泪忽然决堤,一把抱住他:“你太好了。”   ……   被拦住的众人耐心即将消耗殆尽之前,他们三个人终于出来了,而且——   琳达还是站着出来的。   不仅站着出来,她,她两条蜜色大长腿上还没有丁点包扎的痕迹。   众人凌乱了,不停地揉眼,交头接耳,集体怀疑人生。   一场危机化解,亚希紧张的心完全放下,哈哈大笑地让众人回归到自己原本的位置,抓紧时间排练。   这一次,琳达对那个华国男人走开场秀的决定没有丝毫异议,甚至——她还挽着男人的手,亲密的称呼对方为“朋友”。   虽然亚希不许他们讨论,要求众人专注到走秀上来,但所有人都悄悄流传着一个消息:   那个男人会魔法!   同样身为华国人,之前还有些融入不了模特的圈子,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大家工作时总是不经意地靠近他们。另外五个男星被人悄悄问:“你们华国人真厉害,你也会魔法吗?”   五人:“??”   那人:“看来华国人会武功也是真的吧?”   五人:“……”   这又是哪来的洗脑包?我们正常华国人既不会武功更不会魔法啊!   这回,他们看谢不宁的眼神简直像看怪物一样了。   谢不宁洗完手,擦干手上的水,疲惫的叹了口气。   为了顺利打工,我付出良多。 第30章 走秀夜   Wild。M春夏时装秀在国内举行,无疑是今年年底最大的时尚盛典,许多超模和名流纷纷现身会场,引发网友热烈的关注。   由于多了六位艺人参加走秀,对于他们的粉丝来说,又多了一重期待。   “超期待,看了邀请名单,大半个娱乐圈都参加啊。”   “亚希和Wild。M没的说,每一场秀质量超高的。”   “只有我更关注到时会出场的帅哥和美女吗?”   “你不是一个人,哥哥竟然参加走秀了,我要看大长腿!”   也有吃瓜群众泼冷水:“醒醒吧,不过是品牌方为了打入国内市场搞得戏码,顶多参与一下,还指望能走主打款吗。”   “说得对,能走几套衣服还不好说,别期望太大。”   “有一说一,普通人台步和台风很难和专业模特比吧?更何况是这种大秀,万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失误,真就社死现场了。”   “不失误但是走不出气场也很丢人哪。”   “怕啥,大不了连夜用脚趾抠个外星球居住[狗头]”   “就是,看不起谁啊,当几百万粉的脚是摆设吗?[狗头][狗头]”   还没开始,网上就为到底谁可能走的最差争论过一波了,粉丝互不认输。   六个人里,反倒是谢不宁这个粉最少的被遗忘掉……因为他目前还没有任何作品,大家想分析,也分析不出来嘛。   “说起来他怎么混进去的?”   “是啊,每次看这个演员的名字都出现在奇怪的地方……没有说秀不好的意思,但是他,不是演员么??”   “好像还没正式出道吧?星寰刚签的。”   “走的路子也是让人看不懂,大概长得好看就是为所欲为。”   众网友热烈讨论时,忽然有人发现模特界超有名的女超模琳达的个人主页更新了一组照片。   本来是很正常的和其他超模的日常自拍,但是其中混进去一个人……正是他们觉得奇怪的谢不宁。   这场秀那么多男模特,但琳达单单只和他合照了,并把那张照片放到所有合照的最前面,甜蜜地配文“亲爱的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人关系好。   “??”   “懂了,不想和超模走秀的演员不是好道士。”   “这谁后台绝对很硬吧?!”   一辆黑色的布加迪跑车驶在路上,前后数辆迈巴赫和宾利将其夹在中间,稳稳地掠过夜色。   裴白扬本想开跑车出来浪一下,谁知道表哥居然答应一起来。经过上次车祸,外公对他们的安全重视的不得了,安排几辆车的保镖随行。   一众豪车拥护着中间的跑车停在华丽的剧场建筑前,门口等候的侍者上前开门。   从车里放下一条腿,穿着白色的西裤,一道颀长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那人一下来,红毯两边的所有记者纷纷放弃前面走到一半的名人,瞬间将镁光灯对准他,狂按块门。   他们不知道这个白衣长发的男人是谁,但多年的职业嗅觉却告诉他们,绝对是个大人物。   黑衣保镖紧紧随行,根本无需出示邀请函,门口的礼宾便恭敬地请人进去。   从始至终,男人的眼神分毫未落到其他人身上。   司桷羽被侍者带领着前往秀场,很快,此次秀场的最高负责人便带领手下匆匆赶来。   “司先生,请往这边。”负责人是Wild。M的品牌方,恭谦地将他引领到秀台最前方,也是最佳的黄金观看座位。   这里原本是为业内设计师大佬或身份尊贵的名流所预留的位置,连裴白扬也要不到,不过这次沾了他表哥的光,倒是可以体验一把。   两人来的不算早,但也不晚,场内已经到来许多明星和时尚界的人士,恰好目睹那个气质卓然的男人被保镖护送进来,并见证Wild。M负责人对他毕恭毕敬的姿态。   见过司桷羽的人不多,不过,提起京市司家,没有人会不知道。   不出几分钟,司家大公子前来看秀的八卦飞快传遍会场中每一个人的手机。传说中特别有钱还特别神秘男人,似乎是头一次公开露面。   他的到来,也让这场秀的含金量骤升。   司景程挽着女伴到来时,造成的反响便逊色多了。听到大家正热烈议论司家大公子,他的脸扭曲了一下:“搞什么,那家伙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怎么了,景哥?”女伴担忧地望着他。   一对上女朋友俏丽的脸,司景程便什么烦心事都忘了,笑着盖住她柔软的手:“没事,我们进去吧。”   原本他还想带女朋友坐在正中间靠近T台的位置,也被人占了,只能屈居侧位。   外人面前,司景程当然不会蠢到与那个人不和。看到他的背影,便扯起笑上前打招呼:“大哥。”   司桷羽略微回头,淡如一汪水的眸子扫过他,未做多停留,反而落到他的女伴身上。   司景程当即后背一紧,崩直腰杆,故意秀出与女伴十指相扣的手:“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胡菲。”   女孩很清纯,楚楚动人,像是刚走出大学校园的校花,温柔而得体地对司桷羽点头一笑。   裴白扬心道奇了,司景程这个花心浪子难不成真的收心了,以往的女朋友都不是清纯系。   “知道了。”   司桷羽的目光也很快移开,淡淡应一声,像是得到他买了个茶杯的通知。便将注意力放归到台上,似乎等着什么人。   司景程被他不痛不痒的态度搞得心堵,显得他刚才的小动作特别傻似的……   携着女朋友落座,两人没再说过话。只有裴白扬什么也没看出来,无聊地刷着手机。   “哈哈哈,真有他的,这么快连外国友人都交上朋友。”裴白扬捧着手机乐不可支,还把手机伸到司桷羽面前,“表哥你看,这个评论好搞笑……”   司桷羽垂下眼睛,屏幕上的照片里,清丽俊美的青年和性感张扬的女模特笑得开心,手臂几乎碰到一起。   见表哥沉默着,裴白扬还以为他没明白笑点,解释道:“这就是我朋友啊,那个道长。”   “合照看着还挺顺眼哈哈哈。”   司桷羽眸子轻斜他一眼,薄唇微启。   “闭嘴。”   “……哈哈嘎?”裴白扬的笑声戛然而止,张大的嘴都僵硬了。   生气了?不对,表情没变化。   但是,裴白扬头回见他表哥情绪外露,咳嗽一声,不敢再说话了。低头憋着声音,给谢不宁发短信。   [谢猛男]:哪天有空,我得给你哥搞一下售后。   [裴白扬]:??   [谢猛男]:还魂出了点问题,要检查一下。   [裴白扬]:什么问题?好像是有点说不上来的怪怪的……他今晚也会去看秀,等你走完见一面吧。   ……   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上午,他赶紧发条短信打补丁:“我哥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要是他见到你不理人,你千万别在意啊。”   谢不宁没带手机,正在后台做开场前的准备。衣服换好了,一众模特紧张又期待地站在等候出场的区域。   “宁,对不起。”   一个巧克力肤色的女模特主动站出来,脸色有点不好意思:“昨天琳达摔跤是意外,我不该把过错怪到你身上。”   有了一个人开头,其他人便也鼓起勇气上前陆续道歉了,都是昨天一时冲动针对过他的模特,尤其是性格直来直去的女超模们。   谢不宁诧异了下,这种场合,还有摄像机记录着,他没想到对方会坦诚的道歉。   “是的,你配得上亚希精心设计的衣服,希望待会儿的开场十分完美。祝你顺利!”另一个女模特真诚道。   气氛有些煽情,连其他男模特也配合着和谐友爱的画面,大喊:“祝你顺利!”   跟他一样身为华国人的五位男星,虽然有点点嫉妒人家能走开场,但一想到自己也沾光保证了三套时装的数量,立刻鼓起掌来。   亚希双手叉腰在一旁看着,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笑了,更多的人笑了。   谢不宁眼里也有熠熠的笑意:“谢谢你们。”   然后拼命在胸前划十字的琳达突然眼睛晶亮地望向他:“宁,请给与我们魔法祝福吧!”   这话一出,所有女模特的表情如出一辙,特别期待。   由于她们走台步必须穿着10到12厘米的高跟鞋,每次上台前都特别担心摔倒,不少人会紧张到临近上台便划十字祈祷。如果能顺利走完一场秀,简直是天父庇佑。   谢不宁被她们看得压力山大:“什么魔法啊,不是,你们西方人才会魔法吧……”   “不,我亲眼目睹了你的魔法。”琳达十分肯定,他就是拥有华国人独特的魔法。   谢不宁这回反应过来,一群老外不了解华国的道术,以为是西方魔法那套呢。便简单解释道:“那不是魔法,而是我们国家道教的法术……我也没有幸运魔法,但可以为你们祈福。”   琳达如今非常信服他的法术,迫不及待道:“那请赐福我不要摔倒!”   这里也没有香烛,谢不宁便双手抱元,朝着祖师爷所在的东方上心香一炷。   其他人看着他虔诚的模样,愣了愣,随之一股平静取代焦灼,他们纷纷闭眼给自己做最后的祷告。再睁开眼时,心里充满自信。   “快,音乐开始了,第一个准备!”   谢不宁站到那扇门前,从前方传来空灵而富有节奏感的音乐,一个个鼓点似乎敲在人的心上。   亚希站在旁边,只用一双炽亮含笑的眼睛对他点点头:“去吧。”   轻轻送出一口气,谢不宁挺直背脊,昂起头走出那扇门。   ……   原本明亮的上空一片黑暗。   宛如最深的黑夜,只有一束光照亮在前方。   黑暗使人不自觉静谧,他们的目光穿透黑色的空间,追逐着前方唯一的光。   随着一阵空灵音乐的鼓点越响,光中出现一个身穿白衣的……像天使的青年,沉静地迈着步子向他们走来。   华丽的服装随着他的走动,反射出一阵阵耀眼的光芒,纯白衣服上的金色纹路若隐若现,一如青年如天使般亦真亦假,神秘而澄净的气质。   他整个人散发着光芒,比头顶的灯光更闪耀,纯黑的发间点缀无数碎钻,将华贵的容貌衬托到极致。走动间华丽而率性的服装线条,又流露出一丝不羁的野性。   “美,张扬,尊贵”,Wild。M百年来从未改变的理念,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司桷羽静静注视着他,几秒的时间,被无限延长放大,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那张脸终于被看清……   行走在黑暗中,自己就是唯一的光,谢不宁看不见任何东西。有一刻,他甚至荒诞地怀疑这里空无一人。   记忆驱使着他走到T台前端,在一个定点停下。追逐而来的灯光,不仅照亮了他,也映照到正前方的一个人。   瞳孔微不可查放大一瞬,见到台下那张俊美而淡漠的脸的瞬间,谢不宁大脑一片空白。   两人四目相对,穿过黑暗,忘却周围或许有无数的人。   他们一个台上,一个台下,距离如此之近。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只有光落在他们身上,注视着彼此。   音乐有一刹那听不见,谢不宁不知为何有这样的感觉,被那张脸冲击到的感觉。从小司的目光里,他看到一丝颤动,犹如石子投入湖面,搅乱了平静。   白光一闪,不知是哪个记者,没忍住记录下这一幕。   仿佛被提醒,谢不宁很快回过神来,踩着节点折返。   随着他的离去,唯一的光逐渐暗淡,好像流星消逝,然后——下一秒,嘭!灯光次第从舞台延伸出去。   音乐摇身一变,变得时尚又火热,随着歌手唱出第一句歌词,谢不宁再次同一名女模特踩着节奏出来。   “欢迎来到,星光耀夜!”   星光耀夜,这场秀的名称。方才独特的开场,着实让众人感受到何为星光的闪耀。   “噢——”现场掌声雷动,有人激动得喊了出来。   虽然没有明说,但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念头,那位青年,这场秀,亚希凭借他的天才又制造了一场绝顶的盛宴和狂欢。   接下来,每一个顶级男女模特出场,浑身散发自信张扬的气势,将T台的热度越走越高。这注定是激动人心,视觉盛宴的一夜。 第31章 车里见面   掌声里夹杂热烈的议论,直到所有模特致谢后退场,这场秀才正式完美落下帷幕。   今晚的秀很顺利,即使有点小失误,也都被模特机智地化解。听外面秀场传来的掌声,便知道反响有多好,所有人欢喜地松了口气,在后台击掌庆祝。   亚希看了眼谢不宁,作为设计师上场做最后的致谢。   谢不宁则被模特们拉去拍照,一直持续到将近十点钟,众人才陆续散场。   换回自己的衣服,刚拿到手机,经纪人陈薇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快出来了吗?我在后门等你。”   谢不宁肩膀夹着电话,与来往的人挥手告别,边从后台的通道出去:“就来了。”   看到裴白扬发来的消息,他还挑起眉毛琢磨了下。心情不好?小司那张脸怎么看出心情不好?   刚走出后门,正要拨电话过去,一辆纯黑的跑车停在跟前。车窗降下,里面是一张熟悉的脸。   谢不宁愣了下,看着打开的车门,矮身坐了进去。   站在不远处等候的陈薇,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上了一辆陌生的车,回到保姆车里。   小天见她独自上来,疑问道:“谢老师没出来吗?”   “走吧,不用等了。”陈薇没解释,还在思考着刚所见的那幕。想到今晚流传的关于司家的消息,那个身影,难道就是司家的大公子?   没等她想明白,过一会儿,收到谢不宁发来的报行程的短信。   ……   跑车慢慢驶出去,谢不宁坐在后座,隔着半个身子的距离和小司并排一起。车里暖气很足,他隐隐嗅到松木的清香,很醒神。   无疑是旁边男人身上的味道,带着点冷清的风雪味儿。这感觉有点奇怪,以往他们一方总是以魂魄状态存在,对对方身上的气息并不敏感。   谢不宁这时才有种小司的身体和他一样,可触摸,有温度,底下流淌着血液的真实感。   “你……”   “谢老师,你要给我哥搞什么售后?”前面副驾驶座上,裴白扬忽然转身来,响亮地彰显存在感。   司桷羽微微皱起了眉,清凌凌的目光看向他:“售后?”   “……”   谢不宁恨不得把裴白扬的大嘴巴堵上,这种词能当着正主面说吗!   “咳,像我们正规的宗教服务,一定是会关心事主后续生活的……”谢不宁睁眼说瞎话,声音正气十足,“千万不要误会,没有说你是待维修产品的意思。”   “那我哥是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劲吗?”裴白扬听他这么说,感觉还挺严重的,关乎魂魄的可是大事。   谢不宁见小司又恢复平静的脸,心放了放,蒙混过关了。转着头观察他道:“记忆出了点问题,是不是有缺失?”   具体缺失多少他也不清楚。但看裴白扬毫无所觉的模样,小司估计隐瞒了,仍是那副戒备心强的性子。   “哦……”裴白扬了然地点点头,“咦,那不还是需要维修么?”   “……”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幸好,小司没将他们的胡言乱语放心上,抓住重点,眼睛轻扫着他问:“你怎么知道?”   谢不宁总不好说,前晚亲自跑到你梦里去一趟……撒谎也不成,于是避重就轻地回答:“你不记得我了,你离魂的时候,咱们见过。”   不止见过,还一起睡了。   不过依小司戒备又深沉的个性,要真说出来,他反倒不会相信,说不定得防备着他是不是另有所图。两人刚相识时,他也一直回避与人过多的接触。   裴白扬惊讶地吃瓜:“你们之前还见过呢?”   谢不宁怜爱地看他一眼,对了,还免得伤这个小可怜的心。不知道吧,你哥离魂也天天见你呢……   当他的目光放到另外的人身上,司桷羽放下交叠的长腿,由于空间的限制,右边的膝盖便碰到了谢不宁的腿。   他没有发觉一般,剑眉下深邃的眉眼只看着青年的脸:“既然是你救醒我,那白先生和你是什么关系。”   裴白扬想说这丫的就是蹭热度的,有没有真才实学还不一定,但他看两人之间的气氛,硬是憋住了。   谢不宁对这个白先生有所耳闻,还是因为裴白扬替他打抱不平,摇头道:“不认识,更没见过他。可能他也有把握帮你收魂,碰巧两场法事撞到一起。”   常言说“一事不烦二主”,但人家愿意出钱请几个人,求的是稳妥,倒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大家各凭本事说话就是,所以这事并不稀奇。   同行相轻,既然又是司家请的法师,谢不宁更不好凭空猜测。何况那天与小司断开感应以后,也不知是不是那位白先生替他将小司的魂引了回去。   司桷羽目光微敛,在他未卸去妆容,显得尤其红润的嘴唇上停留三秒,挪开视线道:“……谢谢。你有办法恢复我的记忆?”   谢不宁摸着下巴打量他,思索着说:“没碰见过这种情况啊,要不先给我检查一遍?”   说着细白的手指一伸,直冲着人家胸口去,不出所料,小司抿着唇挡住了他。   沉沉的目光有点不悦:“我不喜欢被人碰。”   这反应,简直与当初如出一辙。两次失忆,男人的性子倒是顽固坚定得很。   谢不宁闷着笑,故意微微仰头与他对视,不安分地动动被他禁锢的手指,无辜道:“可是不让我摸摸你,怎么能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   他故意把“摸摸”说得缓慢。   裴白扬扒着座椅,看得头都忘了转动。谢老师牛批,不怕死敢对我哥提这种要求的,你是头一个。 第32章 几百万粉   无言以对。司桷羽松开手,深长的眼微微波动,流露出一点怀疑……   指甲圆润的手指从手里挣脱,朝胸前伸来。司桷羽看着谢不宁,想到的却是卧室里那副未完成的画,画上杏圆的眼睛,和眼前的人一模一样。   那只手掌便按到他胸口,仔细地,像是医生给病人做检查一般,一寸寸摸索着,意外的并不惹人讨厌。   谢不宁没开玩笑,他怀疑是阻拦的鬼物弄伤了小司的魂魄,才导致的后遗症。   古人所谓形神俱备,五脏藏神,心则主宰其他四脏及人的神志。放在道家来说,精魄归于心窍,如果魂魄出了问题,在心口便能感应到。   谢不宁摸完,脸上神情并不明朗。裴白扬看得紧张,嘴巴发干地问:“怎么样?”   “应该没什么问题,三魂七魄已经归位。”谢不宁脸上闪过一瞬的怔愣,但很快回过神来,只是有点不明显的不自然。   裴白扬没有发现,担忧道:“你都没找出原因,那不是很棘手?”   “我再看看。”谢不宁抬起两根手指触摸他的眉心,察觉小司想动,他一把摁住人家肩膀:“别动,就摸一下。”   “……”   司桷羽被他半压着,到底没把人推开。   “天魂藏在眉心轮,又叫月轮,主掌人的思想智慧,是人的第三只眼。如果不是魂魄有缺,问题大概率出在这。”谢不宁的手指从他眉心拂过,忽然头一歪:“嗯?”   裴白扬比他表哥本来还着急:“怎么了怎么了?”   谢不宁收回手:“眉心的月轮完全关闭了。”   “关闭?”裴白扬迷茫地摸着自己额头,“关闭有什么不对吗,难道我头上有只眼睛一直打开?卧槽,原来二郎神是真的存在啊!”   司桷羽淡淡瞥过去,车里的副驾驶座椅太碍事,拆了吧。   外行人误会很正常,谢不宁解释道:“不是二郎神的天眼,人家那是天神之眼,专门看破一切虚妄、分辨妖魔的,神仙专款专用。而且也不是只有二郎神才生三眼,三只眼的神仙有很多,只不过二郎神杨戬因为劈山救母么,知名度最高,你这纯属碰瓷了啊。”   裴白扬一副“受教了”的恍然大悟表情。   司桷羽:“……”   “我们现在说的月轮,每个人都有。‘月’本身是一个开着的目,所以眉心的月轮原来就是一只眼睛,但它不开也不闭,而是介于开合之间,更不具备天眼的作用,顶多会增强人的灵识感应。”谢不宁说着,让他闭上眼睛,“有没有感觉?”   裴白扬秉着呼吸,仔细感受:“好像是有点……眉心中间,有东西逐渐压迫过来了。”   他一睁开眼,果真看见谢不宁的手指悬停在眼前。   “这并不能解释我的问题。”司桷羽打断他们的交谈。   谢不宁便回到正题,一层层推测:“大概是离魂太久,天魂一时不稳,没能与其他二魂七魄相融,这才导致月轮闭合的异相。普通人若是天魂出毛病,大概早就成了傻子,仅仅是记忆缺失说明程度不严重。”   他放心地道:“过段时间慢慢融合好,就会一点点恢复了。”   “谢谢。”司桷羽舒展开眉宇。   谢不宁更在意另一件事:“你还记得,还魂的中途碰到浑身乌黑的鬼吗?出现的时机太奇怪,说不准是巧合还是人为,总之你要当心。”   司桷羽“嗯”了一声。顿了下,补充道:“我身上戴了你的护身符。”   谢不宁笑了:“好用的话回购啊。”   司桷羽点了点头,他还想问点什么,不过车已经开到公寓楼下,谢不宁到了。   看着对方眼底青色的疲惫,司桷羽终究没再开口。   谢不宁打开车门,风里刺骨的冷意涌进车内,他赶紧关门,却被一只手挡住。司桷羽把自己车里的大衣给他,迎着灯光的脸深邃而平静:“穿着。”   裴白扬还在发愣,谢不宁倒不跟他客气,接过来赶紧披上。为了出席活动,大冬天只穿两件,一出来简直冻死人。   “下次还你。”衣服很大,几乎把人从头罩到脚,特别的暖和。他把脸埋进领子里,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挥着手告别。   “不用还也可以。”司桷羽忽然觉得他穿白衣服很合适,从车里对他道,“还有,你今晚走的很好。”   车门关上,谢不宁看着他们走远,直到回了房间才笑出声来,小司还是那个小司。   ……   “大公子的情况太罕见,上百年难遇这样古怪的命格。”   司家的客房里,司老爷子与白先生临窗而坐,面前的桌上铺开一把蓍草,白先生长长的指甲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他说道:“二十多年来的怪象,您应该比我更了解。”   司老爷子摸着木头椅子沉思,眼底同屋外一样的暗,问道:“不能化解?”   白先生摇头:“命格是天注定,实难化解,我只能尽量让那些东西不要伤害到大公子……”   得到这样的答案,司老爷子着实有些失望。得知两人刚回来,立刻忧心忡忡地前往小院。   “听说你们去看什么时装秀?”司老爷子中气十足地进门,“那不是好多女孩子,你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孙媳妇儿回来。”   “司景程给你带了。”司桷羽头也不回,自顾自解袖扣。   司老爷子重重哼一声:“他能相中什么好人家。”   “不谈他,我跟你说正事。”他摆正脸色,“我已经劝白先生留下来,就住在你这。你这个情况,最好有人替你防备着,万一那天到了,好歹他能拖一拖。”   司桷羽停下来,侧头对他道:“不需要。”   司老爷子知道他脾气,说一不二,又气又叹:“白先生是真有本事的人。以前只在灵山福地修炼悟道,这次也是难得他肯留下来,你这又不缺他一间房,干什么不答应。”   “他在各处灵山福地游走?”司桷羽若有所思。   司老爷子不明白怎么关注这个:“是啊,有名的山他都去过,我也是一次机缘巧合在明山碰见他。”   “哦,我没空。”   司老爷子:“……”   司桷羽把外套挂上衣杆:“明天让他走。”   司老爷子气笑了,眼角瞅见那副未完成的画,说道:“你忙什么?又忙着琢磨这副画不出的画?”   出乎意料的,司桷羽却道:“上班。”   司老爷子惊讶,以前可对家族企业一点不感兴趣,怎么突然就转性了。   想到他前段时间无故去旗下的演艺公司,司老爷子脸色古怪:“去星寰上班?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女明星了。”   可别闹的跟司景程那小子一样——但要肯带对象回家,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司桷羽顿了一下,才说:“不是,去各地的分公司看看。”   他的目光落在画上,对着那双眼睛,好像剩余的部分自然而然被填满,就像青年把脸埋在他衣服里。   ……   第二天,电视台对Wild。M星光耀夜时装秀进行转播。一时间,各种走秀图片飞出,包括现场观看的明星,也纷纷晒出红毯上的美照,引起热烈的关注。   与众不同的开场,当即把所有网友的眼球吸住,更别说随着灯光而来的居然是最近频频出现的一个艺人。张大嘴看着熟悉的面孔,所有人沸腾了。   弹幕刷得遮盖屏幕,全是不敢置信地一遍遍重复:“竟然是他?”   “开屏暴击,自家人啊!”   “长脸了长脸了,这一波深得我心。”   “天哪,我都没想到,我墙头这么给力!”   “这位道长,请问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突然想去烧香……”   “烧香+1”   而早在昨晚,殷梦柏和姜山等圈内好友早就晒出谢不宁走秀现场的照片,刮起一阵磕颜旋风。到节目播出,热度已经冲上第一了,Wild。M带来的品牌效应和六位男星的噱头,成功引爆话题度。   而被亚希看中,坚持换掉御用模特也要让他走开场的谢不宁,更是获得巨大的关注。   一夜之间,这个名字忽然强势挤进当红明星之中,粉丝涨到几百万。   他们发现,如果这场秀有主角,妥妥就是谢不宁。不光走了开场,他一个人就走了五套衣服,在人均三套的情况下,比亚希的御用模特琳达还要多,简直不可思议!   “这合理吗?这很不河里。”   “我怀疑他会下蛊。”   “酸的人算了吧,之前嘲谢老师走不好丢人的哪儿去了,这叫走不好?对不起,替你家挣脸了哈哈。”   “啪啪打脸,还不出来道歉?”   “……我道歉,我承认之前以为他很菜,然而走的真好看啊太好磕了!”   “我也道歉,新墙头有了呜呜……看到他从光里走来,我以为看到神仙下凡,气质绝了。”   “身材好棒,长腿走起来太诱人了,请再多走几次,我太可以了!”   “哥哥这是首次正式露脸出道吧,啊啊,难道他要转行做模特吗?”   “哈哈哈笑死,还没入行就转行可还行。”   讨论的热度甚至吸引了不少专业人士的注意,有专业模特评价道:“虽然他的脸的确很优秀,身材也很棒,走的步子看上去也非常漂亮,只不过从专业的角度来说,他还有很长的进步空间。希望大家不要误会,成为模特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不少网友觉得挺有道理:“是啊,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模特本身练习就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媲美专业模特也太夸张了,你们吹太过了吧。”   风向一转,原先的夸赞突然因为专业人士的点评,而显得粉丝们小题大做,被嘲笑没见过世面。一些水军趁机冒头,踩着他给其他人抬轿。   娱乐圈就是这样,有时候负面新闻和评价来的防不胜防。   舆论一下子变得混乱,等陈薇反应过来控制时,由于民众参与度太高,对几个艺人的讨论搅合在一起,反而一时难以分辨了。   直到作为谢不宁走秀最大对手的琳达出来发声,她在自己个人主页说道:   “一名合格的模特需要长久的锻炼与训练,只是经过紧急训练而能够达到这种程度的话,我认为宁非常天分。如果每一个人随随便便训几天就可以达到专业程度,模特又何必花大量时间搞特训呢,对不对?”   “所以,宁的天分才显得少见,我也相信他一定付出了许多旁人看不见的努力。”   在她发出没多久,亚希、其余这次合作的模特纷纷转发。就连那五位男星,也转到首页并配上真心实意的文字,请大家不要过分苛求某业余人士。   之前还替爱豆热度太少而打抱不平的粉丝们:“??”   有了众模特的发声,之前嘲他不够专业的人一下子消了声。废话,人真正的模特难道不比你专业?   路人都被这神奇的反转笑死了:“早就说了啊,这演员的瓜每次都反转,你们非要冲上去给人打脸。”   “别的不说,人缘是真的好啊……”   “我听去现场的人说,这些外国人好像特别迷信魔法,是不是因为他是道长所以卖面子?”   “楼上把脑洞堵堵,卖什么面子,上帝给张天师卖面子吗?”   “哈哈哈哈,这次可能真的不关道士什么事……”   ……   网上聊得热火朝天,谢不宁收到琳达的发来的笑脸,把腥风血雨般的不好言论彻底抛到脑后。   “明天我和亚希想去了解一下你们的道教文化,请问你有时间带我们去参观一下吗?”   谢不宁问过陈薇,京市影视城的戏份已经拍完,明天也没其他工作,便答应下来。   陈薇和小天听到他要带两个外国人逛道观,都觉得太魔幻了:“你这工作做的,时时刻刻不忘先富带动后富啊……”   “谢老师这也算走向国际化叭……”   “咦?是不是可以考虑搞个道教文化推广大使?”   “薇姐,这头衔也太生草……到时别人一溜蜀绣文化推广大使,熊猫文化推广大使,京剧文化推广大使,咱们谢老师道教文化推广大使,是不是怪怪的。”   谢不宁却是眼睛一亮:“我觉得挺好!”   陈薇大拍桌子:“好什么好,不行,你先把兼职做好!” 第33章 香灰   “网上关于你的话题很多。”谢不宁走红的速度出乎她的意料,陈薇近期将工作重心放到他身上,“挺多广告主动找上来,其中还有时装类的商家,开头能有这样的成绩不错。”   谢不宁听说有广告商,一下子觉得天空都开阔了,这些不只是钱,是青崖观日后的一砖一瓦啊!   为建设祖师道观添砖加瓦,吾辈义不容辞。   他还不忘叮嘱经纪人:“薇姐,你好好替我把关质量,打假广告祖师爷他老人家估计得生气。”   “……”   陈薇嘴角抽抽,这些宗教人士,搞得还真像有那回事似的。不过这是人家的信仰,她也不好说什么。   “放心吧,为了蝇头小利败坏名声,真正的聪明人不会干这种事。”陈薇拨了拨利落的短发,为了几粒芝麻丢西瓜,她的眼界还不至于浅的像王八池子。   “倒是你,眼下的热度只是一时的,任何一个二三线明星蹦出点新闻,人们的视线很快就会被吸引过去,你专心拍戏才是正事。”   讨论完工作,两人准备下楼去隔壁的餐厅,结果碰到来公司的夏阳。   夏阳脸上戴着大墨镜,挡住大半张脸,仅露出来小半部分,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   “夏老师,来找老宋啊?”两边碰面,陈薇笑着打招呼。   老宋是夏阳经纪人,星寰的金牌职业经纪人里,除了她和唐如琴,剩下的就一个宋达。   “嗯。”夏阳冷淡地点了点头,很快与他们擦肩而过,少见地摆出一副冷傲姿态。   藏在墨镜下的眼睛,不知是何种神态。   陈薇被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弄得懵了一下,夏阳以前面儿上的工夫一直做得挺好啊,今天可真奇怪。她诧异地和谢不宁目视夏阳离开。   走到拐角的时候,助理还扶了他一下。   “他看起来身体不太好啊,”陈薇想起来,“走秀也没作为观众出席。难不成因为最后一个名额被你拿下,生气了?”   谢不宁却注意到他的大墨镜,公司里戴墨镜,脸色又苍白,故意遮掩什么似的……电光火石之间,谢不宁想到某种可能。   被亚希定下那晚,拘了他魂的法师和夏阳有关?   越想,谢不宁越觉得不对劲。夏阳本来看他不顺眼,那晚他反手一巴掌打伤了只小鬼,那小鬼一看就是有人供奉,受了伤肯定要反噬到主人身上。这恰好和夏阳不早不晚的“身体不好”对上。   这样一来他身上萦绕的阴气,也就有了解释。之前见他身缠阴气,但天庭饱满,隐泛红光,明明是时运兴旺的面相,谢不宁为此疑惑好一阵。   不过也不敢断定,以后有机会倒可以留意一下。   养小鬼有好有坏,全看主人如何供养。只要不犯到自己头上来,也不能冲到他家里喊打喊杀。   不过它要是敢来……谢不宁能让它哭着回去喊爸爸。   ……   到了和琳达约定好的时间,谢不宁把人带到玄济观。   前来的人除了亚希和琳达,还有一个外国大叔,蓄着青色胡茬,不怎么爱说话,一副很酷的样子。丁望省听说他们要来道观,作为东道主,也跟着一起来了。   说是招待,但谢不宁看其实是他自己想拜神了吧……一到观里,丁老板迫不及待向刚进门的神殿上香。   “哈哈,肖恩,你不来和我们参拜吗?”琳达招呼外面看风景的外国大叔。   比起殿里的神仙,肖恩好像对道观的特有建筑更感兴趣,跟个标准游客似的,举着相机不停的拍。而琳达和亚希,或许因为见识到谢不宁“魔法”的缘故,接受良好地入乡随俗了。   肖恩放下相机走了过来,虽然挺高冷,但也算配合。   谢不宁尽职地扮演导游角色,介绍起殿里身披黄巾的神仙。   “你们参拜的是马王爷,也就是马神,他是民间信奉的神仙之一,一个长着三只眼的神仙。”谢不宁挑着他们好理解的介绍道,“民间对马王爷的崇拜非常古老,可以追溯到距今三千多年的周朝。相传,他是天上的星宿所化。”   琳达穿着薄羽绒服,仰着头往殿里张望,指着马王爷神像旁的对联问他:“上面写的是什么?”   谢不宁寻思对联她也听不懂,翻译道:“讲的是凡人难以辨别世间万物的真假,但神仙却可以用他的第三只眼看清一切假象。”   “哇,”琳达立即目露惊叹,“这是真的吗?你们的神仙真厉害。”   肖恩哼了声,转过身去继续拍照。   谢不宁看出他对神神鬼鬼的理论不相信,也不强求,带领琳达和亚希上香。   “亚希是该好好拜拜,看瘦的快脱相了。”丁望省已经拜完了,最近他财运好,心情也特别棒,特别带了一沓现金来添香油钱。   亚希确实精神不大好,大冬天里,还没站多久额头便冒了一层细汗。跟着谢不宁虔诚地拜了拜,把香插/进香灰里。   “这里的气味真好闻。”他仰头闭眼舒出一口白气,很陶醉的神情,“其实来到这里我感觉舒服多了。”   谢不宁也觉得檀香味闻得舒服,没想到亚希个外国人还挺识货。   “走吧,我们继续往后面看。”   这才刚到前殿,玄济观面积大,算是挺有名的景点,即使工作日也有游客,几张外国面孔在里面并不算太突兀。   谢不宁来之前联系了常善师兄,到时可以带几位外国友人前去喝茶、听讲经,不枉他们千里迢迢来一趟。   只是刚走没几步,亚希忽然捂着肚子痛叫起来,把几个人吓得一跳,全围上去。   琳达见怪不怪地摆摆手:“没事没事,他最近胃不舒服,吃点东西就好了。”说着便去翻背包。   谢不宁还想,什么毛病,哪有胃不舒服吃东西就好的,这不就是饿的么?   亚希看起来的确饿狠了,一刻都等不了,嘶嘶吸气抓起一块三明治就往嘴里塞,两颊鼓得塞不下了,完全失去高贵冷艳的风度。   两块三明治下去,他才摸着肚子直起身来,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   谢不宁看呆了,别看他瘦,但还挺能吃的啊,挺大一块三明治眨眼就下肚了。   丁望省和肖恩对他的吃相不敢恭维,丁老板还悄悄凑到谢不宁旁边道:“啧啧,他是不是有什么寄生虫啊,吃得多,还不胖。”   谢不宁想象那画面,感觉怪恶心的:“不是吧,可能没来得及吃早饭。”   一行人来到正殿,遇到刚给三清换完供品的常善。一见到谢不宁,常善热情的上前来:“谢师弟。”   “好久不见了。师父知道你今天要来,交代我一定带你去他那。”常善看到他身后的一行人,和善笑道,“这就是你带来的朋友吧?”   他都听说了,谢师弟去参加什么走秀,还在电视台播放了,特别多人喜欢。虽然同行师弟去干走秀这种活儿,着实让他好久才缓过神来……   其他几人看观里的道士对他熟稔,还挺稀奇。丁望省挺着肚子,哈哈笑问:“你们还是师兄弟啊,那我有幸和道长结识一下。”   常善低头汗颜道:“占了年长入门早的便宜罢了。”   琳达三人听说能由观里的道长亲自带领参观,还能去后面道士们居住的地方逛,喝茶吃斋饭,都很高兴。   一般后院不对游客开放,不过谢不宁带朋友来,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几人在院子的一丛竹子下歇脚,很快有穿海青的道士送上热茶。就着铺了棉垫的石桌石凳,几人边喝茶边聊天。   要不说现在的道门要接轨国际呢,常善外语说的比谢不宁还溜,一看就没少接待外国游客,一套道家养生理论把几个老外说的一愣一愣的。   “配合清淡的饮食,练习吐纳呼吸法,浊气一出,清气自入……”   肖恩似乎对道家养生挺感兴趣,不时提问,跟常善聊得有来有往。一些弟子见这场面,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看上去,便是一群青衣道长把三个外国人团团围住,中间一个道长不停地念叨什么,那高大的外国人还不时回对几句。   后院并没有完全隔开,有游客穿过光秃的树,从遮挡的围栏外望过来,震惊了。   “快来看,这里有外国人和道长在辩法!”   “嚯,这么多道士,待会讲不过不是要挨揍?”   “讲道理,讲的过也会挨揍吧……不过肯定讲不过。”   “你说他们用英文还是用中文辩啊?”   “不管用哪种都觉得好牛批……”   “咦——你们看,有个外国人讲不过被气吐了!”   “气吐??”   事实上,是亚希喝了一口观里用井水烧开泡的绿茶,忽然“哇”地一口把先前吃的东西吐了出来。   一圈的道士哗地散开,不忍直视地纷纷偏头避开地上一堆呕吐物。   养生课堂被打断,谢不宁看他难受的样子,立即问:“要不要叫救护车啊?”   亚希身体一蜷,从椅子上摔到地面,抱着肚子大叫:“痛,好痛!你们给我喝了什么!”   常善面色严肃,众人也都不知如何是好,就一杯茶,反应也太大了。   端茶上来的小道士满脸慌张地摆手:“不是啊不是啊,我真的没下毒!”   谢不宁上前一步,端起亚希喝剩下的半杯茶嗅了嗅,又晃晃茶杯,观察杯底的沉淀物。   他抬起头来,看向那个小道士,端着脸问:“为什么杯底有灰渣?”   小道士心虚地说:“就……就昨天上不出茅房,师兄给我弄了点香灰兑水喝,我看还剩大半壶,想着不是不能浪费么,就拿来泡茶了……”   谢不宁:“……”   众人:“……”   不是,你家的道观香灰不仅管治病生子,还管便秘啊? 第34章 饿鬼   肖恩是无神论者,但对华国与众不同的文化挺感兴趣,当亚希提出要去当地的道观游玩,他立即就答应。   玄济观作为远近闻名的大道观,完整而漂亮的宗教建筑让他大开眼界,更别说殿宇中装饰的经幡及法器等等,肖恩觉得这一趟来得非常值。   直到朋友因为喝道观里的一杯茶,忽然呕吐不止,他对道观的好感一下子降到谷底!   “这是怎么回事?”肖恩一米八、九的大块头站起来跟一群道士对峙,眼中充满愤怒,“你们对他做什么?”   他依稀听懂“香灰”指的是刚才见到的,一个炉子里面燃烧剩下的灰渣。上帝,那些人居然给他们吃灰!   琳达夹在两拨人中间,手足无措,她下意识相信谢不宁不会伤害他们。   道观的香灰当然不会把人吃出呕吐的毛病。就算是泻,按照小道士的思路,也该是下泻不是上泻吧……   亚希面如菜色,伏在地上快把胆汁都吐出来,谢不宁放下茶杯上前,却被大块头肖恩拦住:“停下,请你们赶快叫医生!”   “恐怕医生来也救不他。”谢不宁眼神直接略过他,伸手把人推开。   肖恩自信有自己一百九十磅的体格挡着,他绝对摸不着亚希一根头发丝。然后就被那个看上去瘦弱的华国男人,给轻而易举推到一边。   “??”   “谢师兄是说,问题不是出在茶水,也是这个外国人自己身上不干净?”一群道士很快就反应过来。   谢不宁无视地上的呕吐物,蹲下去,掀开亚希的外套和毛衣,果然见他腹部萦绕一股黑气。   亚希胃部灼烧感十分强烈,可一吐完,伴随多日的饥饿感又来,疯狂催促他找东西吃。   “食物,快,给我食物!”他翻身起来,粗暴地扯开背包拉链,拿起预备的食物往嘴里塞。   不说道士们觉得古怪,连肖恩和琳达也开始发觉不对劲。更别说,亚希一边吃一边发出怪异的声音,不停拿眼角觑他们,表情特别猥琐,跟阴沟里的老鼠似的。   “上帝……”琳达捂着嘴,压根不能想象名流圈中的时尚大师亚希会露出这种神情。如果传出去,他一定会变成整个时尚圈的笑话。   谢不宁基本肯定,对众人道:“他身上有鬼。”   一群人哗地炸开,常善和其他道士看不见阴气,交头接耳道:“果然有问题。”   “我就说香灰怎么会喝出事。”   “歪打正着啊。”   谢不宁又翻译一遍,肖恩仍怀疑地防备着他,但琳达和丁望省惊恐地不得。   亚希完全控制不住地狂吃,翻着白眼快晕过去:“救命,我一定会死……”   谢不宁把他手里的食物拿走,淡定道:“放心吧,死不。”   “是啊是啊,”一群青衣道士围上来,如释重负,“是鬼啊,那就好办。”   “嚯,我还以为是发病,原来就是撞阴嘛。”   “刚才谁叫医生?再打个电话,不用来。”   在场一群道士,个个都专业对口,什么鬼敢在道观作乱,就是一人一拳也能把它打的服服帖帖。   两个外国人被道士们骤变的态度搞的目瞪口呆,怎么,怎么还聊上?   有道士看看露天的环境,建议道:“外面怪冷的,要不把人弄到屋里去吧?”   “是啊,那边还有游客看着呢,影响不好。”   几人便合力把软成泥的亚希抬走,一人抓一只胳膊,或者一只脚,跟抬沙袋似的。栏杆外闻风而来的游客越来越多,看见这场面,嗡嗡议论。   后来的人不明真相:“呀?这是打群架打输吗?”   “哪是打群架,人数悬殊,顶多算群殴吧。”   “听说是有外国人来辩法,辩输被气晕。”   “道长们要把人带去哪儿啊?”   “噫,不会是去就地超度吧……”   “就地超度笑死我,法治社会怎么可能啊,大概是犯病,道士们给人治病呢。”   “道士能治病?驱邪还差不多……”   ……   道士们把人抬到就近的静室,期间亚希不停挣扎,脸上青筋毕露,眼白都快撅上天。   听谢不宁的解释,肖恩坚持不信迷信,认为亚希肯定是犯急病。反倒是琳达,不仅完全信,她还思索起背后的缘故来。   “我听说女巫和灵媒会将魔鬼放到人的身上,天啊,可怜的亚希一定是被诅咒。”   几个道士开天眼的开天眼,念咒的念咒,还有人去准备符纸和朱砂,商量着道:“谁来啊?”   “赶紧的吧,他看上去很难受。”   道士们各显神通,亚希脸色缓缓恢复,看起来好多。   正在两个同伴略微放心时,他的眼睛突然一片乌黑,陡然坐起来,阴煞煞地慢慢环视众人一圈。   “被你们发现……”一个外国人,他嘴里忽然讲起熟悉的中文,冒出不符合外貌的尖锐语调:“你们休想对付我!来啊,大不就同归于尽!”   “我附在他身体里多日,你们敢动我,他也没好下场,呵呵呵。”亚希英俊的脸,被阴暗得意的笑容扭曲。   道士们一时犯难,确实啊,附身的鬼硬来的话,难免不会伤到事主。这又是国际友人,万一出什么事,还真的不好收场。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道士们对付邪物也不拘一定喊打喊杀,有时实力相当,能请走也行。   常善作为里面辈分最大的师兄,便出来和亚希身体里的鬼讲条件:“既然是本地鬼就好办。你说说有什么诉求,我们能帮你完成的,只要你不作乱害人,我们也不对你动手。”   “你们牛鼻子可别诓骗我。”那鬼眼珠一转,似是心动。   常善大义凛然:“举头三尺有神明,贫道不说谎。”   “那行。”鬼借着亚希的脸露出暗喜,满脸精明,舔着嘴唇道:“鸡鸭鱼肉,满汉全席,还有那个什么佛跳墙,你们给我安排满满一桌!八道凉菜,八道热菜,八道硬菜,一样都不能少!不能少!”   肖恩和琳达只见亚希变得不像他,还叽里咕噜说一串他们听不懂的话,问谢不宁:“他说什么?”   谢不宁忍无可忍,这丫狮子大开口,满汉全席,亏他说得出口。   “你这属于敲诈啊。”他凉凉开口,“识相就好好配合我们工作。”   亚希一下变得暴戾狰狞:“哼,我还要吃三天三夜的流水席。你们不答应?那就等着他饿死来陪我!”   玄济观的道士们为难起来,这鬼也太贪心,怕是几百年的饿死鬼投胎吧,这个吃法,他们观也支撑不住。   那附身的鬼见道士们束手无策,更加嚣张:“牛鼻子的房间待得我难受,扶大爷我出去。”   小道士们被他一口一个牛鼻子,憋屈极。   常善一时作难,这人是谢师弟带来的,不解决面子上过不去呀。倒也不是没办法把鬼逼出来,可不是怕伤着这个外国人么。   谢不宁倒不犹豫,抱着手臂冷笑:“蹬鼻子上脸。去,从马王爷坛前取碗香灰来。”   小道士张大嘴巴:“碗?”   谢不宁冷酷道:“拿大碗。”   等小道士真的装满满一碗冒尖的香灰来,鬼表情有点惊恐:“你们干什么,你们别乱来……”   然而谢不宁铁心要治他,快步把香灰倒进水壶里,拎着壶走向他。   几人意会,飞快把亚希的四肢按住,还贴心地给他贴张昏睡符。接下来的事,亚希是感觉不到。   谢不宁掰开亚希的嘴,用壶嘴往里面灌水。   普通人喝下去一壶水顶多涨肚,但神像坛前的香灰水对鬼来说就不好受。谢不宁刚靠近,那鬼就怂地大喊:“不要,你们不要乱来啊咕噜噜……”   刚灌一次,亚希的身体又开始狂吐。   吐出来的东西不止未消化的食物,还有乌漆嘛黑的腐臭物,是鬼附身在身体里淤积的脏东西。若长久搁置在身体里,早晚得一命呜呼。   那一滩东西太臭,所有人都忍不住捂鼻。幸好有个小道士一早就料到,早早端个盆来接着,不至于满地都是。   “不行咕噜噜……”   “放过我吧咕噜噜……”   一干人都被谢不宁冷酷无情的姿态震惊,看那鬼哭的多惨啊,但谢师兄手都不带抖一下。   直到吐出来的都是水,谢不宁才放开他,那鬼的表情已然恍惚,大概没见过这么凶残的道士。   “你,你,士可杀不可辱,我跟你们拼。”   饿鬼悲愤地嚎啸,然而谢不宁早有准备,抓香灰的手掌朝亚希腹部一揪,趁着阴物被灌晕,直接把他揪出来。   “你再说一次,要干嘛?”   谢不宁拎着黑瘦的附身鬼,笑眯眯地问他。   那鬼突然被捏住后颈抓出来,环顾一圈道士:“……”不敢动。   室内陡然一凉,所有人都看到谢不宁手上拎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道士们眼里是鬼,落在普通人眼里,便是黑的透明的一个人形。   肖恩和琳达震惊到无法说话,宁居然真的,抓到鬼!   知道有这玩意儿和真的看到,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啊。   谢不宁却没打算轻易放过它,拳头捏紧,白中透粉一拳捶上去:“刚喊谁牛鼻子?”   “打得好!”道士们纷纷大叫。   谢不宁捶得更起劲,铁拳把那鬼的身子几乎捶散:“谁是大爷?”   “还想吃满汉全席?你想屁吃。”   “让你丫的害人,说,谁派你来的。”   鬼求饶道:“我说我说。”   谢不宁又一拳过去:“不老实。”   鬼委屈的不行:“我真的说。”   谢不宁:“还不老实。”   鬼被揍得哇哇大哭:“大老爷,大人,神仙,我真的不敢呜呜……”   谢不宁这才满意的放开他,周围一圈人连鼓掌都忘,太凶猛。   “没有人派我来,是他自己招惹上我的。”鬼凄惨地把自己被捶散的鬼气拼回来,“谁让他吃我的东西,我才气不过,上他的身吃回来。”   感情,这还是只好吃鬼。   谢不宁问:“他吃你什么?”亚希怎么会去动鬼的东西,怕不是它说谎。   那鬼怯怯道:“吃我一个柿子……”   “……”   就为一个柿子附身报复人家,这鬼多小心眼啊。   肖恩听常善小声说到柿子,忽然一震:“啊,那个柿子。”   原来,他之前和亚希一起到华国,被合作商招待住进一座老街的房子里,隔壁是座小寺庙,门前有颗老柿子树。   柿子树的叶子已经掉光,但枝头却缀着一个饱满的、经霜的红彤彤柿子。   他拍完照,亚希还称赞一句“真可爱”。谁知招待的人特别贴心,立即摘下来和其他柿子放一盘送给他们。   肖恩和亚希都没吃过这种华国柿子,好奇之下尝试一番,亚希只吃枝头刚摘的那个,还笑着赞叹特别甜。   “当然甜,那是我辛辛苦苦,等好久,终于等到最甜时候的柿子啊!”那鬼特别的伤心,“每天沐浴僧人诵经声,我千盼万盼,好不容易等它熟……”   鬼只能享用法食,而门口那棵柿子树因为常年沐浴经声,也能被神鬼所尝,对它来说简直是天上掉的馅饼。   这鬼的确死很多年,早没家人供奉。鬼界难混,常年忍饥挨饿,只能逢年过节和众鬼抢寺庙道观的施食。它早就盯上这棵柿子树,但和尚们天天念经,他也不能靠得太近。   路边的树结果子不多,这是里面最饱满,看起来最甜的一个,他掰着手指头等日子,每天馋的不行。   “可是,就这样被他吃啊,我是连味儿都没闻着。”那鬼凄惨地抹眼睛,“我死这么多年,我就想吃个柿子,我几十年都没尝过一口柿子啊……”   “呃……”饶是谢不宁铁石心肠,也下不去手。   “所以我就想着,附身到他身上,好好过过嘴瘾。”鬼交代作案动机,又更凄惨地自嘲一下,“可是京城的法师多啊,一砖头下去能砸着仨,我也不敢在人前暴露,就跟着他吃,可是——”   “我以为能吃到热乎的饭菜,但他个洋鼻子,他,他每天吃什么三明治面包吐司啊——”   “我苦啊,一顿肉没吃着,听别人说,他是个素食主义者啊!!”   “呜呜呜……”说完,那鬼嚎啕大哭,虽然哭不出眼泪,但神态的伤心太真实。   得知真相,大家都不知道说啥好……   琳达说:“亚希确实是个素食主义者,而且他忙起工作来,根本顾不上吃饭。”   丁望省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自己的事,哪个手下给人吃路边长的果子,这也忒缺心眼。害得亚希受罪,真是罪过。   一众道士听完,集体陷入沉默……   一个小道士摸摸脑袋:“那,还揍不揍啊?”   还打什么呀,谢不宁也下不去手:“师兄看怎么办吧,要不拘着改过自新,等到法会的时候超度。”   反正没人付账,他们也不可能专门做场超度法事,多费钱哪。   那鬼快跪下来,抹着眼感激道:“多谢大老爷不杀之恩。”   一场道观参观活动,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收尾。等到亚希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他是因为老胃病被送进来的。   从琳达那得知自己的遭遇,他还有点模糊的印象,只记得胃里有个无底洞似的,怎么吃也满足不。   “宁,真的谢谢你。”亚希躺在白色病床上,脸色好转许多,“遇见你我太幸运。”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留下来,学习更多的道教知识。你知道么,我还特别喜欢你们的武功、剑术……”   经过这一遭,亚希这个外国人对神奇的道教深信不疑。谢不宁自然高兴:“可以啊,我们很欢迎你来解。”   “一定会的。”亚希眼中充满神采,“我还会带上我的家人朋友,一起解你们的道教文化,养生。”   谢不宁心想,我这也算做回国际推广吧。   肖恩坐在病房一侧,神色复杂地看着谢不宁,这个人彻底打破他的认知。   “还有我。”他突然道。   谢不宁转身,没明白这个大块头突然说话的意思:“啊?”   肖恩彻底放下矜持:“你很厉害。我明白,我应该去解更多自己所不知道的事物。你们道教很神秘,我也感兴趣。”   “如果有机会,希望你能去我的国家讲述你的故事。”   谢不宁挠头,就,就国际化啊?他自己小破道观还没弄起来,倒是先发展出国际友人。   几人加联系方式,不论是本职还是兼职,以后或许还会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这天以后,亚希和肖恩便离开华国,但谢不宁的故事还在他们身边流传。   也是肖恩离开以后,谢不宁才知道他的身份,居然是个大佬,特别有名的摄影大师,和无数大牌合作,次受朋友亚希邀约才前来看秀。   肖恩离开后,发来一张照片,主角正是谢不宁。   是在他走开场的时候拍下的,黑暗里唯一的光,光中的他和台下的一人对视,这副画面便被定格下来。   他收到时,这张照片已经在国外卖疯,以它为封面的这期时装走秀刊一上架就断货。   不少人表示:“封面上的两个人太美,梦幻般的美貌,太让人惊叹。”   消息传到国内,谢不宁又回热一把。不少人都好奇,台下的男人是谁啊,太帅!   不过很快影帝宁高寒爆出恋爱,网友的视线又被转移。即使有部分人不死心地去查,也没扒出一点关于台下男人的信息。   ……   司家,裴白扬拿着本杂志给他哥看:“啧啧,拍的也太好,难怪有人说你们般配。”   黑色的封面上,一人站在台上,一人坐于台下。华丽而漂亮的青年全身笼罩在光中,台下的男人身体隐藏在黑暗里,只露出俊美无匹的脸。两人对视,没有多余的表情,却引起无数人的遐想。   由于颜值太高,捕捉的瞬间太巧妙,犹如天使和撒旦的对视,这张照片价值飙升。   不过裴白扬不明白,表哥不是不喜欢露面么,之前红毯上被拍的照片,只要他不许,一张也流不出去。   虽然大众只感叹两人的美貌和气场的碰撞,但知道司桷羽身份的人吃惊极,一场八卦悄悄在圈子里流传。   司桷羽拿着那本杂志,并不回应裴白扬的大惊小怪。疏冷的目光落到封面上,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出神。 第35章 水口树   十一月中旬,京市的气温骤冷,几次临近降雪。   如今有公司和助理的打理,基本的保暖衣物不用谢不宁自己发愁。亚希又从国外寄来一大包大牌的冬春新款,其中不乏限量款式,出席活动绰绰有余。   有了余钱,谢不宁找老裁缝制了几件用料好的冬衣和被子,给青崖观的师父寄回去。   他自己要随剧组前往古城关拍戏,谢不宁实用惯了,花里胡哨的衣裳一件没带,只让小天买了两件厚实的军大衣塞行李箱里。   《流沙》的拍摄快进入尾声,后半段的故事背景恰好是寒冬腊月里的黄土古城。原定要去西北,不过后来姜山又和制片人商量了下,换成更近的古城关。   这样一来,路上消耗的时间就少多了。新的拍摄场地虽然偏僻得只比野外好一点,不过好歹是个历史名城,交通比先前预计的地点方便不少。   为了方便就近拍摄,剧组落脚在附近一座村子里,离拍摄地才半个小时的车程。   这里土地贫瘠,风很大,谢不宁刚一下车,迎着风就吃了一嘴的沙子。   裴白扬比他早到,从租住的白色平房里出来,揣着暖手袋,一看见他就笑了:“草,你怎么比我还像本地人。”   他来这半天冻得受不了了,赶紧脱了西装,入乡随俗地套上保暖的棉衣棉裤。可谢不宁刚来,一身军绿色棉大衣,比他还土。   但村里的大妈可不这么想,端着自家做的小零嘴过来:“哎哟,来大明星了,好俊的男娃。”   “你说同样的衣服,人穿的就是好看,看上去不一样嗷。”   她们也形容不出气质不气质的,只是觉得这人即使裹上大衣,往人群里一站,也是最显眼最俊俏的那个。   “来来,我家自己晾的瓜子,吃了不上火的,你们尝尝。”租给他们房子的大妈端来一盆瓜子,隔壁邻居又拿出自家晾晒的地瓜干。   谢不宁便一边道谢一边收下小零嘴,下车没到十分钟,成功获得一众本地大妈的喜爱。   “哎呀,好有礼貌的娃哩。”   其他工作人员跟着沾光,笑眯眯分了零嘴。裴白扬都有些嫉妒了,怎么他来时就没有这样的待遇?   殷梦柏打趣:“早知道应该让谢老师出马,村里人见了你,说不定就不拦着不让过了。”   “怎么回事?”谢不宁诧异地叼着地瓜干抬头,听她这话,好像和村里人有点矛盾。   这时姜山走进院里,听到后叹着气摆摆手:“嗨,没事,他们的大路不让咱们的车过,说是挡着祠堂了。”   经过庐庄的事,姜山现在对这方面再小心也不为过,也不跟人争,绕来另一条路过来。   就这样他还不放心,找到谢不宁:“听说这地方规矩挺多,咱们人又不少,万一哪个不小心犯了忌讳,到时候耽误了拍摄。要不你祭祭天地,保佑咱们这趟顺利点。”   谢不宁:“……”   就没想到,姜山比他一个道士还迷信,天底下哪来那么多鬼闹事。   偏偏剧组里其他人还觉得很有道理,纷纷不要脸的拍马屁:“不愧是姜导,想的就是比我们周到。”   剧组都传谢老师特别灵,虽然不论可信度几分,但不是图个心理安慰么。   谢不宁也很无语:“你们开心就好。”   姜山二话不说让人准备好法坛,一看就是有备而来。谢不宁选了个吉时,帮他把事儿办了。   小天只知道谢不宁有个身份是道士,但想不到还能如此操作,当即一脑门问号:导演怎么还让哥干这种事啊,专业是对口,可哪里不太对劲……   当晚,众人睡得很香。第二天早上起来,姜山神清气爽,第一晚没出问题就是个好开头啊。   出发去片场前,谢不宁在门口等车,看到一口大池塘边上,围聚了好多老少爷们。   他们租的房子和祠堂距离挺近,祠堂前面是一口方形的大池塘,池塘靠近村口的那角有棵樟树。虽然枝干折断一半,但也是冬日里附近难见的绿色。   村里一群男人对着树比比划划,不知道在争执些什么。   谢不宁知道,这种一个村子的事,外人最好不要去插手。正好车也开了,他便跟着大家上去。   下午回来时,天还没完全黑下去,就看见村口那棵樟树果然不见了,池塘边只剩一个木桩子。   姜山发现他老往那边看,惊讶地“哟”一声:“我听他们说那棵树前些天被雷打中了,要砍掉,还真没了啊。”   随即想到什么,他立刻紧张起来:“你看啥,是不是有什么影响?”   谢不宁也说不准,沉吟道:“姜导你知道水口树么。”   姜山摇了摇头,听名儿应该和风水有关吧,但他以前对风水一点不迷信,自然无从知晓。   谢不宁解释道:“以前的大族聚居,比较讲究风水,如果村里有能人,一般都会请风水先生来做风水局。”当然,灵不灵验又是另一回事了。   “水口树,一般种在村口,顾名思义,最好要种在和溪流、池塘的交汇处,算是比较常见的乡村风水布局,民间还有‘见树即见村’的说法。”   姜山瞬时悟了:“你是说,他们砍掉的就是村子里的水口树?”   “是。”谢不宁点点头,眉峰蹙起,流露丝疑惑,“清风对水,水木相生,又送风向祠堂,按理说是个格局极佳的风水局,保护都来不及,他们怎么把树砍了?”   这樟树一砍,风水局就破了。按老规矩,水口树不得砍伐,逢年过节还要摆祭,他们的做法不啻于当着祖宗的面把祖训给撕了,搁谁身上都得生气。   “谁知道啊,可能是怕被雷劈了活不了吧。”姜山心道这群人吃饱的没事儿干,再三叮嘱剧组里的人不要随便乱跑,就怕惹事上身。   最近的拍摄还挺顺利,村里砍树那事儿也没影响到他们,不知是不是谢不宁祭了天地的功劳,反正最近大家对他的态度好的很。   以前大家对他也热情,但对比起来,其中又多了几分尊敬,就像他们对待咖位大的裴白扬那样。   再被裴白扬叫去开小灶,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了。   片场旁边的空地上,停着裴白扬那辆超级豪华的定制房车,在野外尤其方便。谢不宁刚一进去,差点被他手抖洒了一身水。   裴白扬从手机里抬起头,大叫一声:“卧槽,我哥说来探我的班!” 第36章 探班   裴白扬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高贵冷漠如天人不可及的大哥会来探班!   虽然,最近感觉大哥好亲近多了。裴白扬怀着景仰的心情,会时不时单方面地跟他聊一聊剧组的事,拉近关系么……一时忘形,得知大哥来了同市,他还邀请对方来剧组里玩。   可是,他绝对没想到,大哥会真的应邀。   当他捧着手机反复确认聊天记录时,谢不宁端起饭盒坐到一边,对他一脸荣幸的模样十分无语。   “探个班而已,就是顺路过来看看吧。”搞得你们前二十几年的兄弟情很是虚假啊。   裴白扬从手机里抬头,反驳道:“你不懂,我大哥没事别说离开京市,连家门都不会出,顺路看看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所以才说难得。裴白扬甚至有点受宠若惊,这是不是说明,大哥其实还挺重视他的呀。   谢不宁抱着水果盘,腮帮子鼓鼓的:“啥?原来个宅男啊……”他还以为,小司那种身份的大少爷肯定夜夜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去去去,什么宅男,那是低调有内涵。”裴白扬哼一声,背对他跟家里人炫耀去了。   ……   古城关露天拍摄的场地迎着寒风,不时吹来一小蓬黄沙,比起之前的拍摄都要艰难。   演员吃力,姜山倒满意得很,因为电影中后期的氛围就需要肃穆凝重的感觉。   今天拍的是场武戏,而且难度挺大,需要吊威亚。   “你行吗?”姜山和武术指导师围在谢不宁旁边。   谢不宁刚在工作人员的帮忙下绑好绳子,显得有些生疏。裴白扬和殷梦柏早已经离地,表情轻松的在半空等他。   殷梦柏看他被吊得皱眉:“第一次穿很疼的。”   裴白扬也喊道:“没事儿,多吊几次就学会控制了,大不了陪你NG几条。”   周围的人听到都发出善意的笑声,裴哥面对谢老师态度总是出奇的好,大家见怪不怪了。   谢老师人长得好看,又从来不摆架子,戏演的好不说,还有个特玄乎的道士身份……不止剧组里的小姑娘,他们不也喜欢跟谢老师相处么。   在众人的围观下,谢不宁脚离地,凭着两根钢丝的力量升到半空中。   确实很不舒服,绳子和钢丝勒在肉上有点疼。不过他很快调整好表情,进入角色的状态。   姜山见他抿着唇一声不吭,不由得笑了笑,举起小喇叭喊众人就位准备。   三人依次从三五米高的城楼上落下,如飞鸟乘风,衣裙被微风吹出柔和的波浪,非常漂亮。   第一条顺利过了,给接下来的拍摄开个好头。   “不错啊。”姜山隔空给谢不宁比个手势,引得围观的众人起哄鼓掌。   两个老油条经验丰富,早就在拍戏中学会如何调动肌肉群,使身体姿态看起来漂亮而自然。   谢不宁做的也丝毫不差,这就很不容易了。在场的人不是没见过头一次上阵的演员被勒的叫出杀猪的叫声,连表情都控制不住,更别说入镜表演了。   有的人虽然能忍住痛,但控制不了空中平衡,身体整个打横,根本拍不了。   所以大家公认的新人拍吊威亚的戏特别麻烦,有时候一磨一天,还没几个几个能用的镜头。他们原本做好反复重拍的准备,谁想到姜导这么苛刻的人都一条过,说明动作确实漂亮。   此时此刻,他们是真心鼓掌!导演一高兴,省的经费就能加菜了……   习惯凭借绳子的力量后,飘在半空的体验挺新奇,还真有飞起来的感觉。   谢不宁试着做出几个动作,从城楼上借力踏起,营造用轻功奔跑的场景。他自己动作底子好,加上拉威亚的配合,完成的十分漂亮。   又在武术老师的指导下,尝试后空翻,旋体等一些高难度动作,期间还要配合使用武器。   接下来接连几条,在谢不宁这里都是一条过。姜山不住的夸他太有动作戏天赋,不管什么动作,几乎一点就通。   一条条拍下来,纵使谢不宁体力好,下来时也有些出汗,喘出白色的热气。   化妆师和小天赶紧上去,一个喂水,一个擦汗补妆。   这么点休息的空档,姜山也过来,意有所指地瞅瞅他的腰,笑了:“年轻人腰力不错。”   裴白扬在一旁喝饮料,听到后促狭地挤眼睛。   谢不宁仰起头让化妆师擦脖子,灯光下脖颈白净修长,线条柔和优美,看得人心跳加速。   他眼神往裴白扬身上一扫:“看你有点累,体虚?”怼导演不太好,怼裴白扬他倒毫不留情。   裴白扬一口水差点呛住:“你别瞎说啊!”他急忙争辩,“我身体好的很。”   “有多好,能表演个托马斯回旋接转体三百六十度再来个后空翻三连跳吗?”谢不宁微笑。   裴白扬:“……”   就很悲愤,“你丫还是不是人,我是人不是橡皮筋啊!!”   恰好制片人赵川路过,听话只听了一半,疑惑道:“咦?橡皮还能成精?”   “哈哈哈……”   一时间,空气里充满快活的气息。   司桷羽到达片场时,看到的便是谢不宁被围簇在人群中,和表弟其乐融融的场景。   干燥的冷风吹起长围巾,他浅色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抬脚走上前,黑色皮鞋在黄土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   几辆豪车停在片场外,早有工作人员注意到,对方阵仗太大,外围的安保人员根本没上去拦。   一些人看着他走进来,窃窃私语:“这是哪个明星吗?”   “不像吧?这气质和气场,看着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大佬。”   “咦,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看到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搭话。   聚在一起的姜山等人,察觉到片场中忽然变化的气氛,抬头就见高大俊美的男人走来,身后带着四五个保镖。   “这是不是……”姜山的视线从谢不宁身上扫过,落到裴白扬身上,“这是不是你表哥?”   裴白扬今天提前打了招呼,说有人要来探班来着。   “感情你还是你们家的普通基因啊……”姜山怔怔说了句,“你表哥不打算来娱乐圈发展吗?”   裴白扬:“……”   他都要气死了,这些人好坏啊,每次受伤的都是他!   “不来,谁能请的起他呀。”裴白扬实话实说,立即站起来去迎接,顺便带了瓶水上去。   姜山他们并不认识司桷羽,如果知道他是司家的大公子,压根就不会问出那句话了。   诚如裴白扬说的,谁请的起他,人自己就是豪门本壕。   “要这是咱金主爸爸就好了。”姜山望壕兴叹,看对方那车和保镖,不简单。   谢不宁坐他旁边,也叹:“要这是我金主就好了。”可惜失忆后的小司格外高冷,不好接近。   姜山瞥他:“你不对劲。”   谢不宁领会他的意思,顿时一囧:“不是,不是潜规则!”   姜山拍拍他的肩膀:“我懂。走,上去认识一下。”   谢不宁:“……”   认识什么呀,老熟人了。   “哥你来了,路上走了好久吧。”裴白扬怀揣着小激动上前,把水往前一递,“这地方挺干的,喝水吗?”   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一两秒,司桷羽薄唇微开,嗓音低沉而优雅:“不用。”   裴白扬呐呐收回手,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不知道的错事一样……挠挠头,他甩掉奇怪的感觉,带着司桷羽进入遮阴棚里,介绍一干同事。   姜山和殷梦柏一一同他打招呼,面对这样的男人,诡异的有种能和他说话是种恩赐的错觉。   轮到谢不宁时,裴白扬哈哈笑道:“谢老师就不用我介绍了。”   “又见面了,司先生。”谢不宁笑着看他,明明是阴沉的大风天,但他皮肤仍白到发光,笑容像一漾春水。   于是众人便看到,一直冷冷淡淡的男人,目光触及谢不宁后骤然柔和下来。   “你拍戏很厉害。”他目光专注地看着一人。   谢不宁得到肯定还挺高兴的,注意到他嘴唇有些干,把自己没喝的水递过去:“这里条件有些艰苦,只有矿泉水,要吗?”   司桷羽从他白皙的手里接过来,手指碰到瓶上残余的温度,悄悄握紧:“谢谢。”   裴白扬在一旁疑惑的不行,不是啊,凭什么刚才他给就不接受啊?   接下来,剧组开始拍下一场,司桷羽没离开,坐姜山旁边跟着看监视器。   姜山对潜在的金主爸爸态度极好,大方的分出一半监视器给他。   画面中,谢不宁饰演的雁春秋一袭白衣,在漫天黄沙中异常亮眼。时而拉近的特写镜头,将他面如冠玉却狠厉的脸庞印在屏幕上,有种夺人心魄的美。   “司先生对拍戏也感兴趣?有意向投资吗?”姜山见他看得认真,问道。   司桷羽目光未动:“嗯,会考虑了解影视行业。”   剧组的人便看到据说是裴白扬表哥的司先生,似乎全程在关注谢老师……?谢老师险些被钢丝卡到,那位司先生立刻皱起了眉。   ……到底是来探谁的班哦?   下午四点多时,拍摄突然被一场急来的骤雨打断。冷冰冰的雨丝砸下来,众人连忙躲到遮阴棚里,气温又下降了一些,明显感觉到冻手。   “导演,看来今天拍不成了啊。”   姜山也很郁闷:“算了,今天就到这吧。幸好咱们拍摄进度还提前了。”   导演一呼,众人便快乐的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谢不宁站在司桷羽身边,搓着手哈气:“你今天要回去市里吗?”   仰头看天,冬天一下雨阴沉得很快,还记得来时的路要经过一片山区,弯弯绕绕,天黑又下雨,怕是不太安全。   “要不跟我们回村里住一晚?”裴白扬也想到了,“不忙的话,明早回去也来得及。”   司桷羽看他穿的戏装单薄,把身上的浅灰色羊绒围巾取下来,递过去。   “可以。”   谢不宁也不跟他客气,小司有八块腹肌,身板比他强多了。他十分自然地从司桷羽手上接过来,把还留着男人热度的围巾裹到脖子上,长长的围巾可以缠三圈。   裴白扬嫉妒道:“我都没有围巾……”   司桷羽打断他:“走了,上车。”   他带来的车多,自然是可以随便坐,谢不宁跟他上了后座。   裴白扬心想,虽然表哥没有给自己围巾,但他今天可是特意来探望自己,路上是多好的交流感情的机会,也熟练地来开副驾驶车门。   谁知,打不开。   看着已经钻进后座排排坐的两人,裴白扬又使劲拉了拉车把手:“怎么回事,是不是锁上了啊?”   司桷羽按下车窗,声音平静地道:“副坐坏了,你坐别的车。”   裴白扬:“……”   好吧,明明自己是主角,却变成了多余的那个,哎。 第37章 夜哭郎   前方司机专注开车,后座里,暖气充足,谢不宁把围巾解开两圈。   “上次是大衣,这次是围巾,”谢不宁眼尾含笑地歪头,“有种关心叫做‘你觉得我冷’?”   司桷羽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灿若春华的眉眼,垂下眼睛:“不需要的话可以还给我。”   谢不宁抓紧脖子上的围巾,小司脾气见长啊,都开不得玩笑了。   “不还。几万块的围巾,让我多感受一会儿金钱的温度。”他故意把脸埋进围巾里,深吸一口,露出陶醉的表情:“啊……真香。”   满满金钱的味道!   自己佩戴过的围巾,被他用脸颊蹭着……司桷羽看了一会儿,撇过脸去。   谢不宁没发觉他的异样。如今小司不记得他了,两人比起以前多了点距离,他找着话题,决定从裴白扬入手。   “司先生,听裴老师说,你平时宅在家不喜欢出门?”   小司似乎的确喜静,出魂那会儿也不喜欢到处乱跑。换作一般人,肯定好奇心爆棚,到处体验飞一般的感觉。   大概从没遇到这种问题,司桷羽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回答道:“不是宅,是不想看到那些东西,”   “什么?”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谢不宁愣住。   “不管多好的风景,有那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存在,也会变得毫无吸引力。”他微微蹙着眉。   谢不宁卡壳的脑子转动:“你一直都能看到阴间的东西?”   并不是不喜欢出门,而是厌恶被别人看不到的鬼围绕的感觉?   司桷羽点点头,轻描淡写:“从我出生以来就能看到。”   谢不宁想起他关闭的月轮,慢慢问出口:“……但是它们极少能伤害到你,对吗?”   有种人不幸天生开启阴阳眼,比常人能多看到一些东西,不过这种人自身并没有防御鬼的能力,反而会被阴邪的东西盯上。   在天生阴阳眼的人里,司桷羽的情况也属于特异。他若有所思地问道:“我和你说过?”   这便是间接地肯定了谢不宁的猜测。   谢不宁含糊道:“能看出来一点……”随即生硬地转移话题,“你经常呆在家里,不无聊吗?”   “不会。满足人类日常活动的范围只需很小,而我家很大。”司桷羽客观而理性地分析。   何止是大,一个山头都是你家……想到曾去过一次的司邸,谢不宁馋死了。要是哪天他能买下青崖观的一整座山头,建成全国闻名的大宫观,还用担心没香火?   “我也好想变成有钱人……”谢不宁幽幽拉紧有钱人的围巾,假装自己被金钱环绕。   司桷羽读出他眼中的幽怨:“你很缺钱吗?”   “缺啊。”头顶几尊大神等着我养。   谢不宁都想说,要不你给我投资一下道观吧,怕什么鬼,以后祖师爷罩你。   但他没好意思开口,祖师爷暗示过了,得勤劳致富……   谢不宁大大方方承认缺钱,司桷羽难得犹豫了会,话在舌尖转了几个来回,才说:“我很有钱。”   “……”   这还是人话吗?就差把炫富两个字写到脑门上。偏偏小司是真的很有钱,谢不宁更幽怨了。   好酸哦。   其实司桷羽想说,缺钱的话我可以帮你。但对方身处娱乐圈,难免不会误会。随意的施舍并非尊重,他便又将话吞了回去。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没再说话,谢不宁倒不是生气,而是车子走的土路,加之下雨走的慢,一晃一晃,摇的他快睡着了。   脑袋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司桷羽看了半天。当谢不宁的头撞到他肩上,又顺势靠上来时,他端坐着一动未动。   肩上的脑袋随着颠簸滑向他的胸口,司桷羽抬起手,快要碰到他的头,谢不宁忽然直起身。   他默默放下手臂。   “快到了吗?”眼睛酸涩地粘在一起,谢不宁脑袋有点沉。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到半小时已经停了。外面天色昏暗,依稀可见前方的建筑和灯光。   司桷羽说:“前面就是村子。”   谢不宁揉揉眼睛,坐直起来。车子已经开到了村口,好好的猛然一刹,只见前方突然冒出个人影。   如果不是速度慢,怕是直接撞上了。   “什么人?”   司机是个挺魁梧的大汉,立即打开车门下去察看。   谢不宁就着车灯,依稀辨认出,这不是刚来的那天,给他送过地瓜干的邻居大妈?   他也下了车,有他一下,司桷羽也跟着下去了。   他们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差点被撞的人,而是旁边歪七扭八贴了满墙的红纸。   白惨惨的车灯光下,鲜红的纸上用浓墨写着大字: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   满墙的红纸和黑字,看着怪渗人的。司机一个大汉,谢不宁看到他浑身激灵了一下。   “大婶,你没事吧?”谢不宁转到车头前,关心差点被撞到的人。   何婶也被车子吓一跳,直拍胸脯:“哎哟,没事,没事。我出来的急,没注意看车。”   谢不宁见她手上提着篮子,里面就是一沓和墙上一样的红纸,还有糨糊,不禁问道:“家里小孩怎么了?”   贴墙上的红纸叫做“夜哭郎表”。以前医疗条件不行的农村,碰见小孩夜里啼哭不止,大多认为是撞上邪祟,便书写夜哭郎表贴到桥头、马路边的电线杆子上,因为人多么。   夜哭郎表又叫做“夜啼帖”,以前只贴一张,不过大概后来人们经济条件好了,一次贴个十几、几十张不心疼。大家都认为贴得越多,好的越快……   所以大婶贴了一墙面,大晚上,视觉效果还挺吓人的。   何婶垮着肩膀叹气:“我家小孙子,今天出去玩一趟,天一见黑就开始哭,没个停。”   “我不是没办法,看看老法子管不管用。”   虽然如今医疗条件上来了,但有些农村还流传着夜啼帖。再看村里人对风水也讲究,何婶这样也就不奇怪了。   “婶,你找医生看看不是好的更快么,孩子不舒服最好是去医院吧。”   谢不宁虽是道士,可也不主张事事用念咒解决,玄学和迷信还是有区别的。   何婶却道:“你不知道,村里那棵大樟树下的土地公公一倒,好多小孩夜里都哭个不停,八成就是这事惹的……嗨,你们年轻人都不信这些,算了算了。”   谢不宁跟司桷羽对视一眼。对不起婶儿,我不仅信,我自己还就是专业内人士……   当然这话不好说,他只好叮嘱何婶明天带小孩去医院做检查。小孩说不清身体哪儿不舒服,问题可大可小,仔细点好。   两人重新上了车,司桷羽说:“来时的路边也有。”   贴了那么多,显然不只一家有这情况。一个是巧合,一群就难免让人多想了,难道真和水口树被砍有关?   “明天跟姜导说下,我去看看。”谢不宁到底不放心,若真因为风水出问题,招来邪祟搅扰村里人,他肯定得管。   道教传承至今,祖训就是这样。祖天师入蜀地创立道教那会儿,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听说巴蜀一带有疹气,百姓多生病疫,于是入蜀用符、丹为人治病。   也正是祖师爷心中慈爱,历史上的正一盟威道才会极得人心,被奉为正道。   作为供奉祖师爷的后人,谢不宁骄傲地表示:“我,古道热肠一道士!”   到了租住的房舍,谢不宁把小司带进房间。屋子里开着暖气,舒适得很,一进门他就开始解衣服。   那几个保镖跟着司桷羽寸步不离,一个个站在门口看他脱衣裳。   谢不宁还要点脸的,手卡着:“这,几位大哥晚上想睡哪?我这里恐怕挤不下……”   司桷羽一个眼神,几个便齐刷刷地退出门:“不麻烦不麻烦,我们自己找个地借床铺盖。”   等裴白扬后脚到来,两人已经商量好怎么睡了。   其实谢不宁原先和裴白扬睡一间,因为村里房间不够住么,只能挤一挤。谢不宁想把床让给他们两兄弟睡,不过司桷羽说:“他睡相不好。”   谢不宁只好道:“那我跟你挤一挤,裴老师去姜导房间吧。”   我睡觉老实吗?谢不宁有点心虚了。   “我怎么感觉自己又被打发了……”裴白扬抱着枕头去找姜山。   不对啊,他哥不是来探他的班么?为什么被赶出来的人反而是他啊?   姜山还琢磨着司先生是哪个司,忽然脑子七窍一通,拿出手机刷微博……果然,封面上的两人,一个谢不宁,另一个就是那位“司先生”。   联想到那晚传言司家大公子前去看秀,京城有名有姓的司家,也就那么一个,还跟裴白扬有关系,他瞬间打通关窍。   裴白扬这小子瞒的挺严实,他竟然是司家的人啊。   意识到隔壁屋子里是多么大一根金大腿,姜山对谢不宁着实佩服了,能和这位搭上线,绝对前途无量。   裴白扬抱着枕头进来,一跨进门就抱怨:“我哥居然嫌弃我睡觉不老实,要跟谢老师睡不跟我睡,你说过分不过分?”   姜山立马道:“我睡觉老实啊,你问问金主爸爸还缺人睡不?”   裴白扬:“……”   “导演,你想被潜规则也晚了二十年吧!!”   皆大欢喜,大家晚上都有了落脚的被窝。 第38章 丢孩子   临睡前,看着房间里一张软床,一张木架子床,谢不宁后知后觉地想,反正分开睡,睡相好不好似乎没多大影响……   木架子床是后搬来的,床板更硬,不过铺了厚厚的棉被,也不难睡。   头两晚,谢不宁和裴白扬轮流换着睡。结果裴白扬在木板床上睡一晚,第二天起来捂着肩膀呻/吟,说太硌,被谢不宁嘲笑:“豌豆公主。”   他常年住道观的宿舍,倒是习惯了硬板床,主动提出睡这边。   谢不宁刚上床,司桷羽擦着头发走过来,白色的毛巾,是借他的。   “你睡那边。”   司桷羽站在床边,语气很轻,却不是商量的口吻。   “这床很硬的,我怕你睡不惯。”谢不宁人都躺进被窝了,乡下的棉被都是实打实的好棉花,盖的很暖和,他一时有点犯懒不想动。   再说了,小司看起来比裴白扬还讲究,肯定睡不惯的。   司桷羽和他从棉被下露出的眼睛对上,静谧的夜晚,屋内暖黄的灯光,让人有些恍惚。   他擦长发的手顿住,说道:“你今天拍了打戏,身体需要放松。肌肉长时间紧张收缩,会引起劳损。”   说的还挺有道理,怪不得我最近老是脖子酸。谢不宁麻溜地爬出被窝,不忘贴心地帮小司压好被子,不让热气跑出来。   然后只穿单薄睡衣的他,抱着胳膊下床。没看准踩在地上时,一只脚白皙的脚趾冷得蜷了蜷,飞快踩到另一只脚上。   司桷羽站在他面前,视线避开他的领口。   当天晚上,或许是暖气太足,司桷羽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   事实上,姜导睡觉一点都不老实。   另一边的房间,裴白扬没有一人睡一张床的待遇,只能跟姜山挤一个被窝。   姜导他打呼啊!裴白扬直到凌晨仍未睡熟,梦里听到远处传来叫门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真有人在拍门。   “外面什么事?”推推姜山,裴白扬支起耳朵听。   姜山被他叫起来,半睡半醒地起床:“出去看看。”   不只是他们,院里已经出来好些人,都是被砰砰拍门声吵醒的。   谢不宁打开门,司桷羽在他身后,简单地披着外衣。   听着外面不甚友善的声音,剧组里的人拉开大木门,顿时被外面手持长棍农具的一群人吓到后退。   “你们干什么?”   看见人群里头有昨晚见到的大婶,谢不宁预感不妙,上前问:“婶,村里有事?”   何婶抹眼泪:“我家孩子丢了。”   “不止我家孩子,村里好几家都丢娃娃了!”   有个带头的中年男人上前,手里拿着手电筒,眼神不住地往院里看:“村里我们都找遍了,可能孩子贪玩,不知道躲到了哪里,麻烦让我们进去找找。”   “我们可是正规剧组。”人群里有人不满。   什么贪玩呀,他们大门锁的好好的,就没人进来过,这是怀疑他们拐卖小孩呢吧。   村民里有人激愤道:“最近来村里的生人就他们一伙。”   “不让进就是心虚。”   姜山彻底醒了,把先前出声的人喊回来,堵不如疏,反正他们行的端坐得正,对村里人道:“大家进来找吧。”   有他同意,一众村民涌进院子和房间仔细去搜找。   谢不宁和司桷羽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正色。   谢不宁去问何婶:“先是夜哭,现在又走失了,你们没想过找师公看看吗?”   民间许多地方有些人自己供神,但又不算正经的宗教人士,这种人一般称为师公,女性就称为神婆。   何婶愣了下,心想这年轻人不是不迷信么。叹着气道:“我们村附近也没有厉害的师公,叫是去叫了,就是一时半会到不了。”   如今玄学衰微,民间好少有人从事师公神婆的行业,即使有,能懂一点风水堪舆就不错了,像谢不宁这样能画符和用咒的,少之又少。   没来的那位师公,不一定指望的上。   谢不宁沉吟道:“人口失踪的前二十四小时是最佳搜救期,没时间耽误,婶你要是同意,就跟我说说怎么回事,我看能不能帮你。”   “你?你能帮我?”何婶瞪大眼睛。   谢不宁翻出手机里的道士证给她看,哎,反正这照片使用频率挺高的。   何婶又惊又喜,她也不了解谢不宁什么水平,但这时候有人能站出来,她不由抓紧救命稻草:“我说我说,道长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从何婶口中,他们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这事还得从谢不宁没来之前说起。前几天一个晚上罕见地打了冬雷,把村里祠堂前的水口树劈了。后来,村长说是被雷劈了的树兆头不好,带人把树砍了。村里有些人想拦,没拦下来。   没成想后来几个晚上,村里几个小孩陆陆续续夜哭不止,看了医生,贴了夜啼帖,怎么都不见好。   孩子晚上哭,大人就跟着受罪,夜夜睡不好。今天晚上,何婶天亮前好不容易打个盹,没听见孩子哭了,结果一睁眼,被子里空的。   起初,她以为孩子是自己下床喝水或解手去了,可往屋里一找,到处没人,这才慌了神。   出来喊人的空档,才知道丢孩子的不止她一家,都是早上这会儿不见。一连丢几个,他们怀疑是团伙作案,可谁能神通广大到从她被子里偷孩子啊?   “要不是砍了大樟树,也没得这些事情。”村里人难免不联想起来,事情凑在一起,不是巧合就是有鬼,大家都这么想。   尤其是村里的老人,背着村长嘀嘀咕咕:“还不是贪图一点钱。说的好听,谁不知道还是因为那棵树值钱。”   “就是啊,哎。大樟树长在祠堂前多少年了,祖宗的东西,你说动就动,这不是出事了。”   “恐怕是惹得祖宗生气了啊。”   不对吧,虎毒还不食子,谁家老祖宗会生气到把孩子藏起来,怕不是假祖宗。   谢不宁暗道这猜测不太可靠。   村长就是刚带头进来的中年男人,姓娄,叫娄振国。这一整个村的人都姓娄,同族同宗。   他也知道自己被人暗地里戳骨头,着急得上火。一听说谢不宁是个道士,虽然看他很年轻,但也急病乱投医地信了。   村里人自然没在剧组租住的地方找到孩子。天已逐渐亮了,谢不宁折根草放在水碗里,念动咒语。   民间把这叫做看水碗,若是家中有人撞阴,从这水碗里就能看出来。谢不宁还想从中卜算几个孩子的下落,不过水碗里的草茎像是失了灵的指南针似的,一直转动不停,就是不能指定确切的方向。   众人哪里见过一根小草棍,没有风,没人碰,也能在水里摆的跟马达一样,直呼神了。   这一回,没人再怀疑谢不宁是个骗子。   谢不宁失望地道:“卜不到方向。”不对劲,他的预感少有出错,其中一定还有其他的缘故。   司桷羽站到他身边:“是人为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我们一起找。”   出了这档子大事,谢不宁又成了村民找人的希望,拍摄只好暂停。姜山带着剧组里的壮劳力,和村民们一起去村子附近的山里找。   司桷羽带来的保镖也没闲着。众人兵分两路,一路找人,一路跟着谢不宁。   村长娄振国和族里几个老人,把谢不宁和司桷羽带到被砍掉的大樟树原址。   大池塘的一块空地上散落着被砍断的枝叶,被人踩踏进泥里。樟树有三人合抱粗,可惜只剩个桩子。   桩子旁边,是几块倒塌的石头。   谢不宁蹲身,伸手把石块叠起,拍着手掌斜娄振国一眼:“这原是土地公公吧?”   为了保护水口树,旧俗常指某块石头,或者叠石为坛,奉为土地公公。讲究一点儿,还得搭小庙。不过看“土地公公”都倒了,可见他们的态度。   娄振国大冬天出了一脑门的汗:“我……我是真没想到,会这么玄……”   原本并不迷信的村长,被村里人指指点点,惶恐不安,生怕真是砍树坏了事。   谢不宁问:“我看这棵樟树此前生机未绝,为什么把它砍掉了?”   仅仅因为被雷劈?不太合理。   娄振国有些难以启齿地道:“也是我一时鬼迷心窍。那天碰到有个商人跟我说,被雷击过还不死的树,卖的价钱可高了,我这才……”   这就巧了,村里刚发生雷击,村长就碰到有人收木头。谢不宁沉思着。   但是那商人买了木头就离开了,如今想找人也找不到,这线索就断了。   “再去祠堂看看。”   水口树这里没有发现,既然好多人觉得是触怒祖宗的缘故,自然要去查验一番。   祠堂的牌匾上写着“娄氏祠堂”四个烫金大字,村里家家户户条件不错,祠堂古老而肃穆,沿用古时的制式。   门口一块斑驳大石上,记录了一些本族的名人以及大事。正对着大门的是方塘,正确来叫是“泮池”。泮池过去是学宫里的水池,放在祠堂门口,取族中更多子孙“进学”“入泮”,能科举成才之意。   进了大门,是一面照壁。按照风水学说,照壁能使建筑内的气聚而不散,很有讲究。   再往里观察,整个祠堂仿佛一个小型四合院,三开间,左右各有厢房,中间围合着天井,是典型的“四点金”型制。   祠堂主要是砖木结构,虽然古老,但打扫的干净,香炉里也燃烧着香,看得出来经常有人打理。   “整座祠堂和外面的风水局相互照应,格局极佳,是庇佑子孙之象。”谢不宁来回看了一遍,“这样的祖先,怎么会因为一时气愤,而把气撒在无辜的孩子身上。”   祖宗如果不满子孙破坏风水局,顶多显现异象来警示,带走孩子似乎起不到作用。   再说,树都砍了,卖了,这时候再来警示,是不是太晚了?   如果是惩罚他们砍树,做决定的是村长,丢孩子的可不是他家。比起偷孩子,直接入梦把不肖子孙打一顿岂不是更解气?触怒祖先这一套说不通。   司桷羽说:“带走活人不是容易的事。”寻常的鬼没有这个本事。   村长可是听明白一点,大师的意思是,不是祖宗生气的惩罚,那是不是说,跟他砍树压根没关系啊?   谢不宁视线落到供桌旁的一个小石台上,只见上面有只雕刻栩栩如生的石龟,四脚落在石台,引颈张嘴。却不是大理石,而是一种黝黑似岩壳的石头。   “这是什么?”谢不宁好奇地靠近。   没见哪家后人给祖先供乌龟的啊,这是骂人还是找骂呢?   娄振国不太自然地解释说:“我们村之所以叫‘玉村’,是因为以前村里有条小玉脉,祖上因此发迹。不过这都是一两百年前的事,现在玉都挖光了。”   “供奉石龟不是骂人啊,就是传说祖上挖矿的时候,曾经挖出过一只玉龟。不是雕的,那玉一洗出来,天然就像只活灵活现的小乌龟,后来也因为这传说,祖上那时十分风光。”   “所以我们就想着,乌龟也算是我们村的吉祥物吧。”娄振国挠挠头,“我们现在也买不起玉雕的,就自己进山挖了块石头,雕一只供奉起来,好保佑我们村再出条矿……”   刚在大门外的石刻上看到这故事,谢不宁没想到还能这样,这是差点把“想暴富”顶在头上。   “就只是这样?”谢不宁狐疑地盯着他,这人说话好像一直在躲闪啊。   娄振国身体一僵,呐呐张嘴,怕是想不到会被一把戳穿。   “当着祖宗的面,你还敢瞒着什么不说?”族里几个老人气得跺拐杖。   娄振国只好在谢不宁面前低下头:“其实更早前,有个人找上我,想买了这只石龟。” 第39章 和尚   谢不宁和司桷羽看向香案旁。就这样一块黑不溜秋,雕刻手法粗糙的石头乌龟?那人莫不是有特殊癖好……   “他怎么说的?”谢不宁靠近石龟,疑惑道,“谁会想买祠堂里的东西,不对劲啊。”   娄振国也道:“是啊,他开口就问石龟怎么卖。”   村长一听就笑了,以为他开玩笑呢,谁买这玩意儿,又不是工艺品。这北方汉子当即不在意地回一句:“这怎么卖?卖个蛋!”   几个老人站他们身后,听罢嘟嘟囔囔:“正经人谁打别人家祠堂的主意,肯定不是好人。”   “祖祠里的东西谁敢卖?谁敢动一下,他大逆不道!”   娄振国讪讪笑道:“哎,我不就是这么想的么。那人剃个光头,楞眉横眼地,我看着还像劳改犯呢。也不晓得怎么跑到咱祠堂来,被我一骂就跑了。”   谢不宁和司桷羽对视一眼,不止是这些吧?   如果只是这样,村长用不着慌张,村里人还得夸他骂得好。   “然后呢?”   娄振国支支吾吾:“那人挺生气的,走前还对我冷笑一下,说‘那你就等着倒霉吧’。”   他只当作那光头无能狂怒的一句气话,即使后来接二连三不对劲,也没想到这事儿上来。直到村里小孩丢了,娄振国才意识到,那人怕不是有点邪门。   “那你不早点说,你,你是要害死人啊!”几个老人听得生气,脸红脖子粗地敲拐杖。   娄振国怕的就是他们怪下来,几次决策惹村民众怒,他这村长的位置是到头了。   有了原委,事情倒好办多了。   司桷羽慢慢开口:“他既然有所图,必定不会就这样算了。”   谢不宁点点头:“他没跟你说几时回来?”那人目的没达到,估计还没走。   娄振国诧异地看他们一眼:“两位真是神了。他跟我说,我几时知道错了,到时就得去求他——他还给我留了个电话。”   他们立刻照着电话拨过去,电话嘟嘟响,一直没人接。直到快响起甜美的女声,那边才大方善心地接通了,懒洋洋的:“喂?”   我靠。谢不宁瞪着眼,这人好拿乔啊。   猜测是对方搞鬼,娄振国不得不好声好气地低头道歉,现在村里人急的不得了,他得先把人哄过来,套出几个孩子的下落。   “出事了?我早说了,你不听我的。呵呵。”电话那头的声音意外的挺年轻,尾音上扬,充满嘲讽。   娄振国能怎么样,被几个老人瞪着,只能捏起鼻子当孙子。   电话那头轻哼:“等着吧。算爷我心情好,不然还有你们受的。”   电话挂了,好歹把人给骗了过来,他也没敢说有谢不宁在,到时好杀他个出其不意。   几人出了祠堂,回去等人来。   谢不宁回房间拿出家伙事儿,伏在桌上画符,待会儿干起架来他得不输阵。不过外出带的朱砂和符纸不多,还没画几十张就没了,有点意犹未尽。   “这才刚活动开手腕。”谢不宁可惜一声放下笔,把东西装进小褡裢里。   司桷羽目睹他下笔如飞:“……”   谢不宁问他对玉村的事怎么想,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   司桷羽也想到可疑之处:“如果那个人弄出这些动静是想得到石龟,他弄走孩子的举动,已经犯了众怒。”   “没错,”谢不宁也这么想,“即使他把人还回来,村民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这样笨的办法,一般人干不出来。   如果不是他,孩子们走失又是为何?要是另外有人大费周章这么做,是为了那块石头,还是别的什么呢……   ……   过了个把小时,村长收到消息说人来了,对谢不宁小心叮嘱:“小道长,咱们先别急着抓人,不妨来个先礼后兵。”   他这是怕谢不宁打不过,反而把事情搞砸。   谢不宁无可厚非,尊重人家的意见。几人一起来到祠堂门口,这回,村长特意叫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大石碑前背对众人站着个男人,一米八几的身高,锃亮的光头特别显眼,看起来很不好惹。   村长立刻端起笑脸迎上去,不停拍马屁。“大师,是我有眼无珠,还请您帮帮忙,石龟您想带走就带走。”娄振国许诺。   光头男抱着手臂,抬起下巴:“说吧,出了什么事。”   娄振国笑容一下就僵了:“这个,大师别开玩笑了,您还能不知道么,就是孩子啊……”   “什么我知道,”光头男放下手,跟他大眼瞪小眼,“我哪知道什么孩子……等着,我给你算一算。”   旁边几个年轻人火气大,一下把他按到石碑上:“装傻充愣!快说,到底把人藏哪儿了?”   被钳制双臂,光头恼羞成怒,大喊:“你们干什么?靠,你们有病啊,你们村出事又不是我搞的。”   一用力,居然把摁住他的几个大小伙给震开,吓得村长几人目瞪口呆。   也是这时,谢不宁这才看清他的脸,眼睛慢慢睁大。   司桷羽注意到他的变化,问:“你认识?”   谢不宁心情复杂:“何止认识……”   村长见识到他的厉害,害怕得结结巴巴道歉。谢不宁走上前,刚想嚣张的光头男忽然矮了下去,瞅着谢不宁瞪大眼:“你……谢半秒?”   听到久违的外号,谢不宁嘴角抑制不住地抽动,对剑拔弩张的众人道:“可能有些误会。他不是劳改犯,是个秃……和尚。”   如果刚刚没听错,你是想说秃驴吧?   众人面面相觑,对光头止不住地上下打量。老旧的灰色羽绒服,配深蓝色牛仔裤,这人除了光头,哪哪儿都跟和尚搭不上边儿啊?? 第40章 老林子   秃驴……不,风纪雪忍不住撸袖子:“谁他么造谣我是劳改犯?”   “……”   噫,还骂脏话,更不像出家人了。   “村长,这是净海师父,是我朋友。”谢不宁干脆给他们介绍,“他在京城定禅寺出家。”顿了顿,补充一句,“有证的。”   娄振国还来不及问,谢不宁先转向风纪雪:“村里几个小孩丢了你知不知道?”眼睛往他露出的胳膊上瞥,“……不冷么。”   风纪雪默默撸下袖子,确实怪冷的……   “我是提醒过他村里会出事,但应验在哪,我也算不出来。”若是知道孩子们会不知所踪,他肯定不会拿这事等着打村长的脸。   但村里人显然不大信,目露怀疑。   “喂,我是警示过他,但你们不能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啊。”风纪雪感觉没十张嘴说不清了,“我就是个无辜的警报器!”   谢不宁和他因为两家师父相识,从小见过,互相看不顺眼。后来入道学院修习,又在佛道交流会上相遇,不少人拿他们两个相比,要争个“两界院草”出来。   秃驴欠打归欠打,人品倒没话说。即使村里人怒目相视,谢不宁也相信他的话,顺藤摸瓜问道:“所以你看出来,村里的事和石龟有关?”   虽然目前还不知带走孩子们的真正黑手是谁,但只要掌握症结的源头,就有头绪了。   风纪雪便把来玉村的经过说了出来。   风纪雪此行是苦行来的,不过他向来随性,不像其他和尚,受着冻也要穿僧衣,而是借着脸化来一身羽绒服……   走到玉村,凭着望气功夫,他立刻发觉娄家祠堂有问题,而招引祸患的源头,就是那只石龟。   风纪雪大发慈悲心,便向来巡查祠堂的村长提出买走石龟,对他而言顺手把祸患转移化解,对玉村可能就是少一波劫难。   谢不宁边听,边和司桷羽咬耳朵。   “秃驴偷学我们道教望气术,算他学的还成。”   风纪雪还在愤愤不平地控诉村长:“他不仅不信,还骂我。”   娄振国连忙道:“冤枉啊,我哪里敢骂大师。”   风纪雪气愤道:“你说卖个蛋,你是不是偷偷嘲笑我是个光头?”   “……”众人无言以对。   谢不宁:“讲道理,你的秃头有目共睹,用不着偷偷笑。”   就因为被人“辱骂”,风纪雪放下狠话,还硬塞给村长一个电话,等着他找上门求助,自己来一波打脸。   可惜,这波打脸遇到谢不宁,他直接冷笑:“打脸?几个孩子走失有你一份因果,找不到人,信不信禅师打断你的腿?”   他的师父是定禅寺有名的威猛禅师,行事十分彪悍,打断腿之云毫不夸张。   风纪雪苦哈哈地往门槛上一坐:“那怎么办?赶紧找啊,你卜个方向还不简单。”   谢不宁不是没尝试过,但卜不出来。“我怀疑对方也精通玄学道术。”他说。   正这时,司桷羽的保镖突然找回来,稳声道:“少爷,在村外的南边发现小孩的脚印。”   “走。”过了这么久,终于获得孩子们的线索,一群人大喜过望。   由于昨天下了点雨,泥土还潮,南边的满地落叶上便有几行浅浅碎碎的小孩脚印,沾着泥巴。看方向,显然是往老林子里去了。   “几个小孩怎么敢进老林子?怕别遭了狼。”   “夜啼狼,是夜啼狼把小孩捉走了!”   望向老林子里,众人脸上多了一抹畏惧,并不敢大意地进去找人。因这老林子容易迷路,里面死过不少人。   众人一筹莫展时,司桷羽的声音化解了尴尬:“报警,警犬搜救比人找更快。”   “对对对,我们别瞎进去,万一自个儿迷路,还得麻烦警察同志。”   然而,一个短信到来,让他们不得不提前进入老林子。   “要想五个小孩平安回去,就把石龟带来。子时一刻,过时不候。是人是鬼,由你们定。” 第41章 麒麟臂   “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半。”收到短信,谢不宁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惊慌,先是去看手机,“距离酉时还有五个半小时。”   看似时间很多,但来不及等警察到来。而且对方狡猾地没有给具体位置,只说了大概的方位。   出于孩子们的安全考虑,村里人不敢贸然触犯背后那人。对方要求送石龟的人不超过三个,他们便商量着派哪个青壮年去。   村里所有人,以及剧组和保镖们都聚到一起,对着绑架短信发愁。   一句“是人是鬼”,把何婶吓得坐到地上。原先没有得到验证,还能侥幸地想孩子只不过是贪玩藏了起来,一旦确定他们落到坏人手里,不知生死,担心得她肝胆欲碎。   丢了孩子的几家人当然争着要进山去换人。名额只有三个,他们一窝蜂挤到娄振国面前,唾沫横飞地大声争抢机会。   另一些人则主张报警,和警察一起进山。   娄振国已经明白对面不是简单的人贩子,他们什么也不懂,去了有什么用。   他为难地看向谢不宁和风纪雪:“二位大师,你们看这……”   他知道这趟有风险,谢不宁还是演员,真怕对方不答应。   谢不宁却是没有迟疑地点头:“明白,我和秃驴都去。”   “什么秃驴,拉我去干活还不放尊重点。”风纪雪嘀嘀咕咕,“真是欠了你的。”   司桷羽站在他俩旁边,嘴唇抿着,眼神幽暗得像深井。   得到谢不宁的回复,村长大喜,连连道谢。   他摇着手大声对嗡嗡交谈的村人说:“大家安静,安静一下。谢道长和他的朋友……净海大师愿意进山,二位真是深明大义。”   “人家大师有真本事,我们听专业人员的。”   “是啊,万一那杀千刀的人贩子又搞诡计,大师肯定有办法。”   村里人说着说着,连情绪激动的家长们也慢慢安静下来了,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他们都来千恩万戴地请求谢不宁和风纪雪,一定要把孩子带回来。   姜山和剧组众人旁观,本以为洗清拐带儿童的嫌疑就够了,没想到谢不宁还要亲自犯险。   “你不要命了!”当着众人的面,姜山不敢直说,把谢不宁拉到一旁,狠狠地皱眉,“这可不是开玩笑,人贩子都是亡命之徒,玩命的。”   他倒不是怕耽误电影,而是担心谢不宁的安全。   裴白扬也不赞同,同样悄声道:“你也太拼了,山里情况复杂,万一出什么事……”   谢不宁拍拍先前准备的小褡裢,对他们笑:“放心,论进山,这里的人都没我熟。”   看他表情没有丝毫动摇,姜山自知劝不动,只能让他多注意安全。   “那还有一个人,谁去?”村长瞅了瞅,决定找个壮小伙。   两位大师有本事不假,可其中一个白净斯文,看起来不太能打啊。   “我去。”   淡淡的一声,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司桷羽解开袖扣,侧脸的眉峰下,淡定的脸像是要去开会一样简单。   裴白扬懵了一下,不懂大哥他怎么突然要争做先进市民了,赶紧阻止:“不行啊太危险了,外公会打断我的腿的!”   对,就是这么没道理,最后挨骂的人一定是他。   几个保镖也来劝阻,就连村长也不敢请动他:“这位大老板,您伤到一点我们可赔不起……”   “他们受伤,你一样赔不起。”   司桷羽的目光只落到谢不宁身上,声音放低:“阴阳眼。”   谢不宁了然地点头:“好。我会保护好你的。”   三个人就这么定下来。   进山、干架,都是体力活。中午村里人好好做了顿饭,让他们吃饱了再进老林子里。   “我怎么觉得那么别扭,”风纪雪走在后头,“吃饱了好上路?”   他们走了快两个小时,越往深山老林里深入,越觉得寒意沁人,有些树下的地面还冻着残雪。   路不好走,风纪雪又是个嘴巴闲不住的,说了一路。“哎,你拎个大乌龟沉不沉哪,要不跟我换换?”   谢不宁走在山里稳得很,闻言还把手上的龟上下抛了抛:“你是在看不起谁?”   风纪雪:“……”   就不该问,差点忘了臭道士有麒麟臂。擦,力气大了不起啊,砸脚上就精彩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乌鸦嘴生效,谢不宁一个脚滑,手没接住,石龟径直往他脚背落下。   风纪雪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下一秒,谢不宁已经被司桷羽拦腰抱着,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卧槽,这位也是麒麟臂!   石龟沉沉砸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响。谢不宁怕把东西摔坏,都没来得及注意腰上的手,赶紧蹲身捡起来。   “完了,被你摔出一道裂。”风纪雪凑上前,本能想幸灾乐祸,又发觉场合不对。   谢不宁也是头皮发麻:“对方不会赖账不收吧?”早知道就不装逼了!   他先前拿到手观察了,这石龟由整块乌黑的石料雕刻,浑然一体,还真不清楚裂了会不会被对方拒收。   司桷羽走到两人的前面,回过头道:“他们行事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即使完好,想要顺利用东西换人的几率不大。”   一开始就想到用绑架孩子来威胁村里人,这样的人定是狠毒之辈,不会简单的放人。   谢不宁明白他是安慰自己,不过说的也不无道理。接下来,三人更提高警惕,林子里暗算人可太方便了。   树林里黑的比外面更快,才到四点钟,谢不宁抬头看,林子里便昏暗下去。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枯枝落叶上,也幸亏是冬天,蛇和虫子都很少,格外安静。窸窸窣窣地声音响起时,几乎立刻引起三人的注意。   “这个地方有人来过。”司桷羽拈起树枝上挂的衣服小碎片,才指甲盖大的毛绒布,但很新。   谢不宁目光有神地环顾四周:“看来不远了。”   明明听到声音,可高处的树叶没有一丝被吹动的痕迹,如果有人跟上来,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沙,沙……像蛇游动,靠近。   谢不宁脑中灵光一闪,三人几乎同一个瞬间说出:“地上!”   但是来不及了,几根青藤在他们出声的刹那腾空而起,闪电般把人捆住。   更多细小的藤蔓像是活物一般,缠上他们的手臂和腿。藤条粘着裸露的皮肤游走,冰凉的滑动感,让谢不宁一阵恶心。   “哟,三个好英俊的小子。”   一个细瘦的男人身影,从树上跳下来。 第42章 落山   先前抬头四看,没发现树上有人。谢不宁盯着他走近,这人不仅狡猾,还精通隐匿工夫,不是一般的法师。   他们手脚被绑,三人摔做一堆。   风纪雪骂骂咧咧地蹭着地面坐起来,谢不宁不动声色地盯紧细瘦男人:“我们带东西来换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心。”男人拖长了调子,仔细打量谢不宁的脸,发出啧啧的声音,“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待会儿就把你们放了。”   从他背后忽然走出一个体格壮硕的女人身影,不耐地粗声道:“跟他们废话什么,还不快把东西拿过来。”   风纪雪忍无可忍,大声道:“别太过分!石龟我们带来了,孩子呢?”   女人五大三粗,动作粗鲁地把空背包往地上一扔,看着他冷笑:“你有资格跟我讲条件?”   “就是。”瘦男人上前把石龟捡到背包里,翘着小指头,好奇地捏住风纪雪下巴,“三娘你看,这小子光头还挺好看。”   风纪雪被他左右摆弄,暴躁大喊:“我操,你个龟孙儿离我远点!”   叫三娘的女人目光如电:“光头?他该不是那帮人找来的和尚吧。”   对方还不知道他们确实懂法术,谢不宁镇定着脸道:“怎么可能,你看他满口脏话,跟出家人都沾不上边儿。他就是个光头爱好者。”   风纪雪偷偷瞪他,暗自咬牙:“没错,我就喜欢剃光头,凉快。不行啊?”   瘦男人迟疑了一下:“好像有道理,这小子确实不像烦人的秃子。”   秃子风纪雪:“……”好气哦!   朱三娘半信半疑地质问:“你们不像是村里人,为什么让你们来?”   谢不宁真诚地说:“我们只是想做见义勇为好市民。”   “……”   朱三娘觉得很扯,但他一本正经,说得好像就是那回事,到底真的假的啊?   谢不宁继续认真科普:“现在国家对见义勇为人士的奖励很丰厚的,记功和嘉奖就不说了,还有荣誉称号。荣誉称号你知道吗?一人见义勇为,全家光荣,很珍贵的!你知道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女人被他说得一愣一愣:“是什么?”   难道是那个啥荣誉?   “是工资啊。”谢不宁一脸“你不懂生活”的沧桑表情,叹息道,“见义勇为还能涨工资。不是我们想来,是实在太缺钱了。”   瘦男人拎起装了石龟的背包,小声嘀咕:“原来跟咱们一样啊。”   朱三娘挥了挥手,也不想听谢不宁废话了,下意识觉得他没有威胁,对男人道:“行了,别跟他们废话。你过来,咱们赶紧把东西交给上头。”   瘦男人往朱三娘走去。正在这时,谢不宁感觉手腕一松,有了点活动空间,是小司帮他拉开了藤蔓。   青藤缠绕他时,绕开了腰间放符箓的小褡裢,谢不宁趁机抓出一张黄符,往身上一贴。   “金光速现,护佑真人!”   黄符上身,散发一层淡淡的光晕,顷刻笼罩谢不宁。绑住他的藤蔓火灼一般,扭曲着速速退开,一下子把他解放出来。   谢不宁拿出背后的青铜剑,三两下斩断司桷羽和风纪雪身上的藤条。   一看到他手上的七星青铜剑,朱三娘和男人哪还能没反应,这人分明是个臭道士。   意识到被骗,朱三娘愤怒看向谢不宁,拿出一个玉白小瓷罐。不等她打开罐子,谢不宁动作更快,立刻抛出一道符。   迅速咒道:“雷火齐战,伐邪绞精!”   黄色的符纸长了眼睛一般,闪电间疾射向朱三娘,带着股气势汹汹的灵力。   朱三娘躲避不得,立刻打开罐子,放出一只浑身发青的鬼来抵挡。   有了颜色的鬼,通常就是作恶多端的厉鬼了。那鬼受人驱使,挡在两人面前,被符纸打个正着,尖啸一声,身形都淡了几分。   “臭道士有点硬。”朱三娘恶狠狠地呸了一口。   风纪雪好不容易恢复活动,捡起当作登山杖使的柳木棍,劈头盖脸往瘦男人身上打,边打边骂:“让你骂我秃子,让你骂!”   他的棍棒看似杂乱,然而叫人难躲。瘦男人还抱着死沉死沉的石龟,左躲右闪就更艰难了,吃痛地挨了几棍。   男人嗷嗷叫:“你到底是谁?”这样的棍法绝对不是普通人。   风纪雪一棍敲击他的手腕,把石龟打落下来。   他气势凶猛:“我是你大爷!”   朱三娘见状不妙,完全打开罐子,放出几只五颜六色的厉鬼。被他们操纵的藤蔓,两根粗壮的主枝上也显现出两只小鬼,张牙舞爪地朝三人袭来。   树林里鬼影重重,七八只厉鬼呼啸着围住他们,速度快的只剩残影。   局面一下子颠倒,谢不宁提着剑挡在司桷羽身前:“和尚,你照顾好他。”   说完,一剑挥开扑上前的血红鬼影。几只厉鬼顿时有了目标似的,纷纷朝他冲上来。   朱三娘站在外面看好戏:“哼,看你的剑能抵挡住几个。”   厉鬼从四面八方袭来,谢不宁避无可避。   他从褡裢里抓出一把雷火符,往空中撒。手上青铜剑横剑一扫,喝道:“一切魍魉化灰尘!”   “不好,快收!”   朱三娘没想到有人用符是靠撒的,一扔扔一大把,不要钱似的。这么多雷符,能把她辛苦炼化的役鬼伤个七七八八。   厉鬼们一顿,见谢不宁周身飘出一把的符,阴森的鬼声顿时一歇,随后纷纷转头逃命。   已经来不及,随着谢不宁咒完,空中雷火齐战,电光带着火花,一下子将昏暗的林子照得犹如白昼。   五颜六色的厉鬼们被雷火打到,树林里霎时响起鬼哭狼嚎。跟先前恐吓人不同,这回嚎得可惨了,谢不宁站的近,甚至听到抽噎的哭泣声……   火光散去,厉鬼们头脸焦黑,身上的衣服烧出破洞,好不凄惨。   风纪雪在跟瘦男人和藤蔓做斗争,见状夸道:“手艺见长啊,干他丫的。”   司桷羽见他全身而退,眉头舒展开来。   那些厉鬼不知畏惧,被打一顿反而更凶恶地冲上来,完全不顾身上的伤。谢不宁包里符多着,不怕跟他们耗。   朱三娘暗骂,这怕不是哪家的道二代出来游历,家里长辈竟备了这么多符防身。   她立刻拔下腰间的皮壶,看准了朝谢不宁身上一洒。   厉鬼们呼啦一下避开,一道黑红腥臭的血液,泼到避之不及的谢不宁身上。   操。抬手看到沿手腕滴落的血液,谢不宁暗骂一声,褡裢被泼个正着,里面的符污了,不能用。   风纪雪那边要对付一人二鬼,有些吃力。粗长的藤条一甩,把他抽到地上。   倒是司桷羽,那些鬼不知为何,并不靠近他的身。   “秃子,过来。”谢不宁提着剑挡在身前,警惕的缓步后退。   三人聚到一起,又被群鬼围了上来。眼见一只红衣鬼想偷袭司桷羽,谢不宁举剑去挡,被根藤蔓抽中,青铜剑霎时飞了出去,跌落到陡坡下。   没了法器的他,被司桷羽抬手护到臂下。   风纪雪没眼看地嘘道:“你们两个好gay噢。”   谢不宁:“……”   死秃子脑子净不想正事。   红衣鬼狠狠抓向司桷羽,一串木珠从他腕间断裂,珠子四崩。原本护身的木珠,竟然溢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谢不宁一惊:“这根本不是护身流珠。”   谁给他这东西?   司桷羽见他没事,放下被抓伤的手臂,皱眉道:“以后再说,我们先想办法撤退。”   这两个邪法师的实力,远比他们想象的更高。   然而对方却不想放过他们,瘦男人眼睛一亮:“娘啊,竟然钓出一条大鱼。”   朱三娘粗横的脸上也浮现喜色:“抓住他,我们就立功了!”   谢不宁心里一沉,没想到对方还打司桷羽的主意,背后似乎有更大的谜团等着他们。   不再迟疑,为了自身安全要紧,他当即立断对风纪雪道:“先撤。”   三人奔向下坡处,风纪雪拎着柳木棍断后。谢不宁看到被打落的青铜剑,估摸一下距离,咬咬牙没回头去捡。   “他们要跑,赶紧追!”   几只厉鬼为了报仇似的,忽略风纪雪,专往谢不宁的方向扑。   他们跑得再快,也比不上厉鬼飞得快。谢不宁匆忙之中翻开褡裢,好险在另外一边找到两张干净的隐匿符,忙抛给风纪雪。   “找阴气重的地方藏起来。”   这隐匿符也不是万能,只能在其他东西气息特别重时,将人的气息掩盖去。比如水中,阴气重的树下,潮湿阴暗的洞穴,阴气重而阳气弱,厉鬼便无法判断。   刚说完,谢不宁脚下踩空,身体一滑就向山下滚去。跌落的瞬间,他先被人抱进怀里。   头脸埋在那人胸前,熟悉的松木香弥漫谢不宁脸上。身体不断滚落,不过他大半个身体都被保护得很好。   被他用身体紧密地包围着,谢不宁这一次近距离接触到他心心念念的胸肌和八块腹肌,然而天旋地转,脑子却没法思考任何东西。   刷刷的枯叶翻动声,期间身体撞到很多小树枝。两人滚了很久,终于嘭的撞到什么,停了下来。   谢不宁整个趴在司桷羽身上,手撑着对方的肩膀,听到他低低地轻吟一声。   “是不是受伤了?”谢不宁赶紧爬起来,从他身上移开。 第43章 雷霆一剑   司桷羽坐起来,衣服上全是泥,倒把谢不宁护得很好。   谢不宁把他乱掉的长发理好,摘去粘上的枯叶,杏眼流露关切:“有没有哪里痛?”   近在咫尺的双眼,连每一根细小的睫毛都能看清,司桷羽缓缓把目光挪到远处。   “我没事。”他低声道。   谢不宁安心一点,环顾四周:“我们这是到了哪儿?”   一路滚下来,现在完全没了方向,挡住他们的是一块大石头。不然,下面有个两米高的陡坡,摔下去得去半条命。   “你看,前面有房子。”谢不宁拉拉他的袖子。   陡坡下,左侧方的树后,有半间木屋的痕迹从昏暗林间露了出来。外墙覆盖青苔和树藤杂草,看上去荒废好多年了。   司桷羽猜测:“为了防止小孩逃跑,他们很有可能把人关起来,过去看看。”   他们既然躲在山里,依现在山里接近零下的温度,晚上肯定要找地方过夜,这个小木屋倒是不错的选择。   避免打草惊蛇,两人动作很轻。谢不宁脚踏旁边的树干和陡坡,几个借力,轻盈地落到地面。   倒是他下得来吗?   司桷羽手撑地面,利落地跳下,稳稳站在他面前。显然他的担忧多余了。   人家体力好得很。   谢不宁正要往木屋去,忽的被司桷羽一拉,顺势贴着坡底紧靠在一起。   事发突然,他默契地没有出声询问,反而扬了扬手上的隐匿符,翻身抱住司桷羽。   上方逼近一股阴冷,和山里清透的冷空气不同,那是一种凝滞的、带着血腥气的凉意。   “摔到了这里没错。”头顶上,一道阴森的嗓音。   紧接着,之前抓伤小司的红衣女鬼飘了下来,到处张望,视线数次从他们藏身的地方扫过。   一蓝一红两只鬼纳闷地找人。得亏此处属于阴面,陡坡上又生了一棵大槐树,枝冠浓密,藏匿了两人的气息   两只鬼不走,谢不宁只好一直抱着司桷羽,整个人都贴到他身上了。   哎,还真有点基。   不过小司坐怀不乱,正经的很,反倒显得他想太多……谢不宁晃晃脑袋。   注意到司桷羽脸上有几道细细的伤口,估计是滚下来的途中被草割伤了。他伸出大拇指,抹掉伤口渗出的血珠。   司桷羽眼眸越发幽暗。   过了一会儿,谢不宁都快趴僵了,那两只鬼才死心离开。   在司桷羽的注视下,他愣是没动。   “呃……腿僵了,等我缓一下。”谢不宁轻轻挪开被压住的腿。   阴风一吹,红衣女鬼又杀了回来,还在他们脚边转了两圈:“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说话?”   谢不宁:“……”   太狗了,竟然还带使诈的!   “你死太久耳朵不好使了吧?我们去那边看看,再慢点臭道士都走远了。”   “明明听到了……”   这回,直到确定对方真的走了,他们才从树下出来。   谢不宁揉揉小腿,望着司桷羽感叹:“你体力真好,被我压那么久都没动一下。”   这话听起来就很不正经……   司桷羽沉默一下:“……谢谢夸奖。”   “哈哈哈。”谢不宁被他一本正经地搞笑愉悦了。   深一脚浅一脚靠近木屋,谢不宁没有直接进屋,而是拉着司桷羽,在隐匿符的掩护下扒在墙上偷看。   腐朽的木头缝隙里,传出细弱的呜咽声。   临近黄昏,林子里更暗,只见到木屋的墙角下蜷缩着几团黑影。谢不宁隔着木墙眼睛一亮,没想误打误撞找到几个孩子。   不过除了孩子,屋里还有一个女人,踮着脚尖看守,显然已不是活人。   杀千刀的人贩子,用鬼看人,怕不是得把孩子吓出童年阴影哦。   司桷羽和他对视一眼,两人都想到,如果硬来,发出的动静定会引起朱三娘和众鬼的注意,到时反而带不走这几个孩子。   谢不宁捡起根木棍。   司桷羽刚想说去把鬼引开,让他把孩子先带走,谢不宁就贼贼一笑:“看我怎么溜鬼。”   “……”   有点可爱。   谢不宁对着棍子念了一番引魂经,悄悄走到木屋门口,在地上画一个圆……   屋内,女鬼若有感应地望向门口,只见原先杂草丛生的门外,多了一条白雾蒙蒙的路。   她迟钝的脑袋对着门口两秒,受到牵引一般走上那条路。隐约中,看到前方有一根巨大的柱子,仿佛只要抵达那里,身上的一切冤孽业障就解脱了。   女鬼贪婪地盯着柱子,完全忘了看守的任务,飘得快像个陀螺…   冷眼看女被他方才插下去的小木棍耍的团团转,司桷羽沉默地和他大摇大摆经过……   谢不宁一走进去,几个小孩吓得够呛。最小的看着四五岁,大的能上小学了。   朱三娘没弄晕他们,只是把手脚绑起来,估计是不担心他们跑掉。小孩们挤做一团,个个脸色发白,怕是被朱三娘两人吓狠了。   “嘘,你看我像坏人吗?”眼见他们要哭,谢不宁蹲下去眨了眨眼。   小女孩挂着鼻涕,愣了愣:“不,不像,哥哥长得好看。”   谢不宁嘴角抽抽,这闺女心眼大的。伸手去帮她解开绳子。   “我在门口布的是简易鬼门阵,用树枝替代驭鬼桩,能暂时让鬼陷入鬼打墙,但是怕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识破。”他手上动作加快。   司桷羽了然,和他迅速解开绳索。六个孩子,两人一手拎一个,剩下两个大的自己走,飞快逃出屋子。   没走出几步,便听到前方传来朱三娘的大嗓门。两人赶紧带着孩子退回到木屋背面,幸亏夜色渐深,不容易被看到。   不过等他们发现人不见,就藏不住了。   “哥哥,是坏人来了吗?”最大的男孩子发着抖问。   孩子们还穿着昨晚的睡衣,朱三娘自然不会大发善心给他们衣服。在山上待的太久,谢不宁刚摸到他们手脚冰冷僵硬,才发现几人已经冻得嘴唇乌紫。   “没人性的玩意儿。”谢不宁咬牙切齿,脱下衣服给他们裹上。   脚步声渐近,甚至可以听到朱三娘和男人的交谈。   “人跑了就跑了吧,反正咱们东西也到手了。”   “说得简单,放跑大鱼让上头知道,有你好果子吃!”   “但是又有那群小屁孩拖后腿……对了,怎么处理他们?”   “如果没那碍事的,当然是和以前一样卖了,但现在大鱼要紧……喏,那就跟你那两根藤一样,先弄死祭炼了吧。”   “三娘你看,门口……等等,人跑了!”   朱三娘气急败坏,折断谢不宁插的小棍子,恨声道:“走不远,给我找!”   短短工夫,谢不宁翻遍全身,万幸小褡裢分两边,一边放的攻击类符咒,一边放的防御符咒,背面这边还有几张护身符能用。   小心捡出来,刚好还有六道符完好。谢不宁分给几个孩子,叮嘱道:“一定要拿好,千万不能弄丢。   至此,他身上连根鸡毛都没有了。   几个孩子含着眼泪,重重点头。   先前夸他好看的小女孩带着哭腔说:“那哥哥你没有怎么办呀!”   她想哭,但不敢。   司桷羽将自己随身携带多日的护身符给他,目光融进林间的月色:“带上。”   谢不宁想拒绝,司桷羽却懂他想什么似的,替他将符挂到脖子上。   “……”这一刻,谢不宁几乎以为他想起来了。   蛇一样的滑动声靠近,谢不宁最靠近木墙转角,刚警惕地挡住孩子们,便和一个浑身苍白,冒着黑气的孩子打个照面。   冷不丁地对上,谢不宁一个激灵……这小孩,怪吓人的。   小鬼是附在藤上的恶灵,一个齐耳短发的小男孩,脸蛋可爱,但苍白如纸的脸和眼下一圈青黑,着实能吓哭小孩。   他和谢不宁面对面,居然瑟缩了一下,怯生生地小声道:“不,不要用雷打我呀。”   谢不宁:“??”咱俩到底谁吓谁哦?之前你抽秃子时可不是这样的。   “我,我不会说看到你们的。”小鬼鼓足了勇气说道,看了他身后的孩子一眼,乌沉的眼中流露出一点点羡慕。然后果真带着藤蔓离开,当作没看见他们。   “或许是想到自己遭遇……”谢不宁低声说,看向司桷羽,“这样下去都走不掉了。你想办法带他们走,我出去把人引开。”   司桷羽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谢不宁把脖子上的护身符拿出来,笑道:“放心,我还有这个。”   说完,他潜到另一边出去,不暴露司桷羽的位置。   没有符纸,没有青铜剑,谢不宁折枝为剑,出现在朱三娘面前。   “呵,你倒来送死了。”朱三娘面色一冷,立即挥动几只厉鬼,“将他拿下!”   几只鬼得到报仇机会,狰狞地挟着腥风扑来,谢不宁举手掐诀:“金光速现,护佑真人。”   金光神咒将他笼罩,身上散发淡淡的光晕。谢不宁手上一抖,树枝无火自燃,却不烫手。   他把一柄火枝在夜里舞出绚丽的花来,鬼物怕阳火,竟然拿他无可奈何。   “他的力气总有耗尽的时候,继续上,看他能坚持多久。”瘦男人拍拍腰间的一个牛皮袋,“上去,抽死他。”   两根藤蔓便舞动着从袋里飞出来,各有一只小鬼随之击向谢不宁,但不敢靠得太近。   朱三娘不耐烦,就地一坐,拿出她那瓷白坛子,往里不知倒了什么东西。一股恶臭飘来,几只厉鬼阴煞气暴涨,颜色越发鲜艳。   几个来回,谢不宁手上的木枝火气变弱,眼看快要支撑不住,忽然圈外一声怒吼。   风纪雪找到这里,双眼赤红,不知为何上身裸露,提起柳木棍气势汹汹冲上来。   山里夜晚冰冷,他身上冒着热汗,很有少林寺罗汉的味儿。   有了风纪雪的加入,谢不宁终于得了些空:“秃子,你拖住他们,我去对付那女人。”   擒贼先擒王,解决那女人,这些鬼就消停了。   “好!”风纪雪一口应下,提棍挡在他面前。   谢不宁冲出包围,虽然男人操纵两根藤阻挡,但那两只小鬼似乎故意放水。   刚到朱三娘面前,朱三娘冷哼一声,双手成爪插入地下,嘴里快速念动。地下钻出许多阴魂,阻挡在谢不宁和她之间。   那些冤魂没有神智,在她的驱动下不停往谢不宁身上爬,被鬼抓过住脚腕犹如沉入泥塘,拔脱不了。   风纪雪那边漏过来一只红衣厉鬼,尖长指甲匕首一般掏向谢不宁背后心。   谢不宁只觉胸前一烫,竟是小司给的护身符替他挡了一劫,将女鬼击退。   不再迟疑,谢不宁运起火枝,以雷霆之势扫除攀附的众鬼。火光四射,阴魂们凄惨的嚎叫着纷纷逃离他身边。   火渐渐熄灭,金光咒的护持也越来越弱,而朱三娘近在眼前。   树林之上,月光下飘来一层厚云,隐隐有雷霆滚动的趋势。风声呼啸,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谢不宁忽有感应,难道祖师爷看不过眼,要显神威了?   祖师爷号“大法天师,雷霆都省”,斩妖除魔,号令雷霆是其本职。   “天清清,地灵灵,焚香拜请张天师,手按宝剑斩妖精。弟子一心专拜请,天师教主降来临。神兵急急如律令。”谢不宁逼急了,竟请祖师爷降临。   朱三娘讽笑:“小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请神上身。”   请神耗费精力巨大,如若不成,他无疑是自寻死路。   “正神不附体,附体非正神,我请的是祖师爷神通。”谢不宁奉上心香一捧,他扬眉一字一句道:“少拿你们的歪门邪道,来叽叽歪歪我们正经道门!”   此时天空划过闪电,将他的脸照得无比昳丽。谢不宁只觉得上身一片火热,犹如被雷电击中,仿佛有无穷的力量。   这一刻,朱三娘惊恐地发现,他手上的树枝居然成了一柄巨大的赤红宝剑,挥动之间,隐约显现日月星辰之象,带着无尽的罡风袭来。   谢不宁心知得到了祖师爷的回应,持着祖师爷的神通,挥出能量巨大的一剑——   风吹气他的黑发,衣服猎猎作响:“还有,我正一道青崖观弟子,不是随便什么人!”   这一剑极其吃力,他用尽全力,甚至嘶吼出来。   猎猎罡风如无数细刃搅过,仅一剑,就将正与风纪雪缠斗的,意图偷袭他的,以及朱三娘后来招唤的阴魂,全部撕裂成阴气碎片!   “噗——”朱三娘不敢置信地捂住胸口,遭到反噬,吐出一口鲜血。   瘦男人躲得快,带着两只小鬼逃过一劫,扑上前来:“三娘!”   谢不宁用完这一剑,耗尽所有力气,祖师爷神通散去,他差点没跪下来。   风纪雪一把撑住他:“老铁,帅啊!”   谢不宁用树枝撑着,回了点力气,胸中仍激荡着汹涌的豪气。   “算你厉害。”朱三娘恨恨地道,神色一转,“你我本来萍水相逢,何必闹得鱼死网破。逼到绝境,就不怕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你不是缺钱么,这样好不好,你开口,只要放了我们,多少都给你。”   谢不宁呵呵笑道:“我说了,我们是来见义勇为的。”   朱三娘:“见义勇为不是为了钱么?”   谢不宁扬起手上的树枝,对准她:“骗鬼的话,你也信。”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好市民的追求,你一个阎王殿都不收的人贩子,你配懂吗?”   随着话音落下,在朱三娘目眦欲裂的瞪视下,谢不宁一棍彻底贯穿她的瓷罐。   瓷白罐子咔咔四分五裂,流出一股血色,朱三娘气息颓败,彻底失去战斗力。   这罐子是她本命所在,多年来用于祭炼阴魂,如今一破,竟使得她老了十几岁,两鬓生出许多花白。   瘦男人一看,发狠的仇视谢不宁:“我跟你拼了!”   他取下腰间的牛皮袋,割破手指放血,催动得两只小鬼身上阴气更胜,几乎成一团黑雾。   “去!”   他挥动藤蔓,那东西长出许多倒刺,抽在谢不宁身上,带出一串血珠。   谢不宁也没闲着,木屋前空地上有堆废弃的炉台,他捡起一块掉落的砖头,沾着身上的血画符。   手下龙飞凤舞,风纪雪在一旁替他挡住男人,边大声惊叹:“卧槽,谢半秒重出江湖!”   因谢不宁有个半秒成符的极限手速,惊呆道佛两院学子。当年,这外号流传甚广。   不知内情的人听说,特别震惊:这位姓谢的是谁啊?半秒,太快了吧?   佛道弟子:就是快啊,看过的都这样说。   不知情人:震惊,你们还看过?   佛道弟子奇怪:当然啦,我们好多人亲眼看到的,不然能信?   不知情人恍惚:贵圈真乱……   眼下,谢不宁半秒成符的手速同样震惊到瘦男人:“你——”   这踏马是人吗?   谢不宁拎着板砖,嘴唇有些白,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美貌,甚至因苍白而多了种奇诡的艳色。   “怕了吗?”   瘦男人脚后跟往后挪,嘴上硬道:“我怕你个锤子!”   不等谢不宁反应,他迅速催动两只小鬼,两根藤蔓凶猛的朝他手刺去。如果刺穿,这手铁定废了。   眼见计划快要达成,那两根藤蔓疾刺到谢不宁面前,还没碰到他的衣角,忽然就软了下去……   两根藤蔓低低垂下头,匍匐在谢不宁面前,完全是投降的姿态。上面两只小鬼吓得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哭喊:“不要啊,不要电我。”   他们见识过谢不宁一剑把那些大鬼都杀掉,太厉害了,完全打不过啊。   瘦男人几乎吐血,还没打两招,小兵居然先投降了!   “嘿嘿,这回轮到我了。”谢不宁露出邪恶的笑,一砖拍断他的手臂。   随着骨头断裂声,噼里啪啦电光四射,男人惨叫,企图收回藤蔓的手臂无力垂下,牛皮袋掉落。   男人愤怒得眼都红了:“我草你——”   谢不宁一砖歪他的脸,打落两颗带血的大牙,男人趴在地上,腿脚抽搐。   “啪啪啪。”风纪雪情不自禁鼓掌,“你这板砖捡的好。”   走上前狠狠踹他一脚:“呸,死人贩子。”   “现在怎么办?”反正两个罪魁祸首都解决得差不多了   谢不宁去房子里把他们先前绑孩子的绳子拿出来:“绑了吧。”   “谢不宁——”沉沉的声音。   树林里,司桷羽快步朝他们走来。   他带孩子下山时,中途遇到了上山找人的村民和警察。把人交给他们,司桷羽告知方位后,迅速回程。   那些人打着手电筒,大晚上不敢乱闯,自然没他来的快。   谢不宁揉着手臂,现在就是很没力气,发酸,发抖。看到司桷羽回来,他上前两步:“安全了吗?”   司桷羽却是先打量他全身上下,没见到受伤,才扶住他的双臂,低头看着他湿亮的眼睛。   “安全了。”   谢不宁便为两人的默契偷偷一笑。   地上,朱三娘躺在地上,被结结实实绑住,愤恨地望着谢不宁的背影。嘴巴一张,舌尖露出一块黑色。   谢不宁毫无所觉,还在和司桷羽抱怨走不动了,忽然背后一紧,被人搂近怀里。   司桷羽目光冰冷,一脚踹在女人脸上。   可怜朱三娘毒计未成,反倒自己吞了下去,本就去了半条命,这下直接口吐白沫了。   “天呐,她是不是犯羊癫疯?”风纪雪刚捆完男人,一回头,就见朱三娘在地上抽搐翻白眼。   “噫——”风纪雪才注意到他俩的姿势,没眼看,“你俩真的好gay哦。”   谢不宁没力气,只白他一眼:“死秃子,狗眼看人基,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还回头征询司桷羽一眼,“哦?”   司桷羽把大衣披在他身上,淡淡道:“你开心就好。” 第44章 锦旗   树林里灯光探动,村里的大伙找了过来。不管家里有没有丢孩子,这一晚,大家都掏出各种照明灯一起进林子。   孩子都被找到,一个不落,大人们士气高涨,一路提着扁担和棍子高喊过来。   “谢道长——”   “大和尚——”   他们本以为要和人贩子一场恶战,没看京市的警察都出动了嘛!   村里人也不明白,中午报了警,先是来了一拨本地警察,说是接到上面通知,对这个案子特别重视。   然后又来了几辆警车,据说是京市来的警察,要亲自办这个案子。   这事受到重视,大家不仅没放心,反而更怕了!连京市警察都出动的人贩子,那能简单吗?肯定穷凶极恶,孩子的安全难说啊!   没想到,警察还没找到人,姓谢的道长他们三个居然真把人全须全尾救了出来,怕不是神仙!   谢天谢地。村里人安心的同时,得知谢不宁和风纪雪冒着危险引开人贩子,愤怒的叫喊着前去支援。   “杀千刀的人贩子!”   “小道长坚持住,我们来啦!”   等他们找到谢不宁三人,就见地上瘫着一男一女,都不省人事了,其中一个还口吐白沫……   “没事了大伙,我们已经把人抓住啦。”谢不宁脱力靠在司桷羽身上,被大家围上来关心。   娄振国挠挠头,好像不用他们帮忙啊。   他们对着两个人贩子吐唾沫,如果不是警察在这,肯定一人补一脚。   “谢道长,大师,还有这位老板,谢谢你们,太谢谢你们了。”何婶抱着自家孙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们都是神仙,是大好人,我一辈子感谢你们……”   其他孩子的家长也纷纷上来,不停地鞠躬感谢。孩子冻得身体僵硬,如果不是他们来救人,再过一晚说不定都冻僵了啊!   一想到孩子的遭遇,以及看着一回到怀里,拼命往身上钻,小声喊“怕”的娃儿,他们心都碎了。万幸,万幸……   原本越来越少去道观寺庙的村里人,都暗自琢磨着,过两天一定要买好香烛去拜拜。以后逢年过节,也别忘了给祖先和神仙供香火。   谢不宁招架不住大家的热情,幸好几个警察过来询问情况。   为首的警官是个短发茬,看着才三十左右。扬起的浓黑剑眉下,一双黑眸如鹰隼般锋利,身上带着威严的压迫感。   “你好,我是瞿泽。”他说起话来,声音挺硬,但算和气,“这两人此前多次作案拐卖儿童,我们警方一直在追踪抓捕,你们这次帮了大忙。”   谢不宁注意到,警察队伍里还有几个道士和尚打扮的人,诧异道:“这是?”   瞿泽看了眼村民,轻咳一声:“你应该也知道,有些特殊情况,需要道长和大师们协作缉人。”   谢不宁了然,对几人点点头致意。警方早就盯上朱三娘两人,只是他们有些玄学手段,单靠警方不容易找到人,这才寻找道门和佛门的帮助。   别说,这合作方式还挺新颖的……   一行人绑着两个人贩子,胜利而归。几个警察还要连夜对现场进行取证,便留了下来,叫上一些村民协助。   回去的路上,谢不宁和协作警方的佛道团走一起,道士里三男一女,和尚来了两个,一路不时地打量谢不宁。   “谢师弟年纪轻轻,没想到道术十分了得。”先是一个女道长打破沉默,笑道,“有机会定要请教一下。”   都是内行人,从林子里的痕迹就判断出,一定打的很凶。   有了开头,其他几人便也陆陆续续开口。一个和尚叹息道:“朱三娘和柳四在省内四处作恶,半年前起,我们就注意上他们了。不过这两人极其狡猾,又喜欢往深山老林里躲藏,这才一直没抓到。”   “还真是多亏谢师弟。”   谢不宁有点不好意思:“要是各位来,这次也一定能擒获他们,我不知道各位师兄在抓人,多海涵……”   人家辛苦忙活大半年,倒被他截胡了,幸亏几人都大度,不然场面多尴尬。   “不要紧不要紧,能抓到人就好,哈哈……”   “年轻人腿脚好,还省的我们劳累了哈哈。”   话音刚落,谢不宁脚一软倒在司桷羽身上。   司桷羽一直注意着他,及时扶住,这才没让人摔到地上。   道士和尚们围过来:“还好吧?”怎么夸完就不成了?   谢不宁往司桷羽身上靠,卸了力气,声音发飘:“……真的一滴都不剩了。”   感觉身体被榨干。就很尴尬,刚还被夸呢。   司桷羽动了动唇角:“我背你。”   风纪雪在一旁道:“你背你背,我们几个也背不动啊。”自己都快累死了。   几个和尚道士感叹,现在的年轻人情谊真好啊。   ……   谢不宁爬上他的背,没多久就睡着了,连被放到床上都没醒,一觉睡到第二天大亮。   唯一的记忆,就是小司的背又宽又暖,平平稳稳老舒服,他一上去就眼皮打架。   伸个懒腰,谢不宁慢慢眯开眼,窗帘过滤后柔和的光打在身上,床格外的软和。   室内暖气开得足足的,他捡起床边放着的小司的大衣,随意披上出去找东西吃。   门一开,谢不宁被院子坐满的人吓住了,组里的,村里的,满院的人把头转向他。   “这是干嘛?”谢不宁愣是没迈出脚,这阵仗,搞得像欢送会,等着吃席啊!   风纪雪啃着一根烤红薯出来,看他的表情就笑了:“你睡的太久,大伙儿不放心,过来等你醒。还有,没你剧组也开不了工,一起等着呗。”   满院的人便谢老师长,谢道长短,好像他做了拯救世界的大事一样。谢不宁都汗颜了,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停停停,大家该干嘛都干嘛去吧。有没有饭啊?”他摸摸肚子,干架太消耗体力了。   司桷羽从转角处出来,手里端着一碗面。面汤清亮,撒着葱花,隔着两米都能闻到香味。   “好香。”他迫不及待端起来尝一口。   大家发出善意的哄笑声。   这时大门打开,一支乐队站在门口敲锣打鼓。何婶和其他家长穿戴整齐地走进来,手里拿个长盒子,见到谢不宁忙表示感谢。   “谢道长,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有加急制作的锦旗,请你一定要收下。”   谢不宁端着面碗,都懵了。那什么,还真给他送见义勇为的锦旗啊?   他没要红包,但在满院子人的起哄下,还是把锦旗给收了。   隆重的锣鼓配乐下,一个家长从盒子里取出锦旗,郑重地交到谢不宁……没端面的那只手上。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都忘把面放下了!   人群里,姜山抽搐着嘴角,把这一幕拍下来。旁边殷梦柏哈哈大笑:“谢老师一定后悔今天出门。”   “上面写的什么字啊?”   “看看,打开看看。”   谢不宁心想,应该就是见义勇为,助人为乐之类的吧,一只手把锦旗抖开。   院子里的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看,眼里充满好奇,只见红色的锦旗上两排烫金大字:   道术精湛,法力无边。   “噗——”   ……   不管怎么说,这锦旗谢不宁是收下了,同时还有村里大妈送来的各种果干零嘴,土鸡蛋,老母鸡汤。   他不要钱么,大家只好送些土特产。别说,鸡汤真的香,但是姜山不让他多喝,说是怕长胖……   昨天同行的几个道士和尚,也借住在村里,听说他醒了,便过来慰问。   “……之前还没问,师弟师承和道观?”   谢不宁半坐在床上:“我师父叫谢卜山,潭山青崖观。”   青崖观小得很,不过那几人一脸讶色:“原来是卜山老前辈,难怪了。”   谢不宁好奇道:“你们认识我师父?”   那长胡子道士笑着摇头:“恐怕前辈是不知道我们。二十多年前,前辈的名声可是很响亮,像我们这个年纪的道门中人,应该没有不知道的。”   当然,这话说得夸张,但也说明谢卜山当年名气的确很大。   师父很少提起旧事,这些倒是谢不宁不太了解的。   几人没聊多久,昨晚的警察上门,为首的还是瞿泽。他们是来给谢不宁做一下笔录,记录昨晚救人的过程,没耗费多久。   “朱三娘昨晚被送进医院,有中毒的症状,现在还没脱离危险。”公事办完后,瞿泽又聊了会儿,“不过还有柳四可以审问,他们两个一直一起作案。”   谢不宁咋舌,昨晚朱三娘偷袭不成,自己吃了恶果,可见报应不爽。   瞿泽沉声道:“我们组暗地里调查两年,这个犯罪团伙不止朱三娘两人,已经形成完整的产业链,涉及人口买卖,器官交易,或许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   “朱三娘和柳四是这个团伙的操纵人,抓到他们,接下来会顺利很多。被卖掉的孩子还可以追回,只是已经……”他有点说不下去,转开话题,“对了,柳四那里有个牛皮袋,那东西有点邪门,几位能不能去看看?”   谢不宁本来心情沉重,不过一想到那两只小鬼,顿时来了精神。   就说忘了什么,昨晚要不是两只小鬼临阵倒戈,他也不能轻松解决柳四。后来人太多,竟忘了带上他们,幸亏被警察当作物证收起来。   “我去我去,”谢不宁赶紧把两只小鬼的事跟他说了,“这两只小鬼受柳四和朱三娘炼化,受他们驱役才为虎作伥,不过到底还心存一丝善念。可以的话,瞿队长能不能把他们交给我?”   瞿泽沉吟一会儿,点头答应了:“可以。不过他们跟在柳四身边,应该知道不少事情,还请你帮我个忙……”   只是让他与小鬼对话,这点小事,谢不宁自然答应下来。   瞿泽走后,几个道士哈哈笑道:“谢师弟又立功了。”   “你不知道,为了打击朱三娘团伙,京市警队设立了一百万的奖金,瞿队长为人公正,不会亏待你的。”   谢不宁微笑:“能帮上忙就是好的。”这一次,他还真不是冲着钱去的。   临走前,几人还掏出手机要加谢不宁的微信,长胡子道士捋着胡须:“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谢不宁转身去摸手机,嘴角抽抽。这熟练的,平时没少玩吧,大家都挺接轨潮流。   一个个把微信加上,谢不宁又多认识几个京市本地的法师,对方极力邀请他回京市后,去观里参观。   谢不宁放下心中一块石头。没闲几分钟,助理跑过来通知他:   你又上热搜啦! 第45章 两只小鬼   绿水论坛出现一个帖子。   [吐槽]世界上真的有玄学吗?老板大师人设不崩,而我开始怀疑人生了……   主楼:到底是我不合群,还是大家集体失了智?老板最近做了件好事,本来挺好的,我也特别佩服他。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因为老板的道士身份,就很理所当然地归功于他的……他的法力???现在他们就差把老板当神仙供起来了,每天送吃送喝,还经常试图请老板算命。刚村里有户人家刚生了小孩,来请老板去取名字……就很扯。更夸张的是,有几个富商听说以后,特意大老远跑来乡下,请我老板给算命。我本来是一点都不信的,但现在就是怀疑,难道小丑竟是我自己?   1楼: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这些,肯定是假的啊。   2楼:农村的话信的人确实比较多。   3楼:楼主之前是不是也发过帖子吐槽老板?我记得你那时候还笑老板入戏太深噢。   4楼:……到底是老板入戏太深,还是楼主你入戏太深,好绿。   5楼:简单啊。只有两种可能,一,你老板是个骗术高手,极其擅长心理暗示。二,你老板确实有真本事。具体是哪种,你肯定比网友更清楚吧?   6楼主:回5楼,其实我老板人蛮好的,长得超帅,脾气好,但我也说不准是不是骗子。我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有后续就再来顶帖吧。   7楼:我比较想知道老板有多帅?   8楼:有一说一,帅哥老板是玄学大佬的人设真的很时髦诶。   ……   39楼:哈哈哈,楼主真的笑死我,编也不编的像一点。正经道士不待道观,为什么会成你老板?hello,你家道士还去创业吗?   ……   我也没干啥吧?怎么又成了吃瓜对象。从小天这儿得知,谢不宁自己都忍不住上去吃瓜。   只见榜上三个带他名字的热搜。   #谢不宁真好看##谢不宁收锦旗##谢不宁身边的男人#   原来姜山拍了一小段视频发到主页,正是他们集体坐在院子里,见证谢不宁收锦旗的画面。   视频里,谢不宁头顶刚起床的凌乱发型站在房门口,套着不合身的长外套,里面是睡衣。左手端面碗,右手拿锦旗,眼睛发懵地往人群里看……   “……”   谢不宁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这个没睡醒还端碗面的村口傻子是谁??我有这么蠢吗???   [宝这也太接地气了哈哈哈!]   [感谢姜导的直男拍照技术,让我看到了哥哥最真实的一面哈哈]   [谢老师真好看啊……]   [这是刚睡醒吗,好可爱。生图太好看了,天然美人爱了爱了呜呜]   [谢老师的颜是真能打,刚起床也能甩某些人精修图一条街。还记得上次国外热卖的那张走秀照片吗?外网好多人吃他这款颜。]   [舔完了,所以有人关注一下锦旗吗?]   [锦旗: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几次曝光,谢不宁积累了一定的人气,如今有不少关注他的粉丝,更多的则是看热闹的网友。不知为何,路人网友看到他都挺有好感,好像每次这个演员的新闻都很有趣啊。   [确实诶,这好像还是在拍摄的村子里,看样子是村民送的。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要送锦旗?]   [我不禁想起上次的好市民新闻……]   [笑死哈哈,这是帮村里修了墙还是添了瓦,外面居然有乐队,太隆重了叭!]   [恨不得摇醒姜导,能不能拍全啊,我现在超好奇锦旗上写了啥!]   [你们不好奇谢老师旁边的男人吗?]   [早就注意到了。虽然被人挡住,但就凭露出的小半边冷酷眼神,我敢断定,就是走秀合照上的那位!]   [居然私底下还有接触吗?天哪,我当时好磕他们的合照,这是真的吗?]   [敲黑板,姐妹们,据我观察,谢老师身上的外套比他的尺寸长了八公分,而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旁边那位的身高才符合这件衣服。]   [姐妹大侦探!穿对方外套也太甜了吧!!]   [再次敲黑板,谢老师刚起床出来,请问他是怎么在第一时间穿到对方的外套呢?除非……]   [这题我会,除非他们昨晚一起睡!]   [卧槽,分析牛批]   [磕个鬼啊黑板都给你摔了,别忘了谢老师是出家人啊喂!]   [瞬间be……]   ……   [告诉你们个大瓜,之前有人扒出来过,谢老师旁边的男人好像是司家的某位公子。]   [假消息吧?]   [司家?是我想的那个超级首富的京市司家?]   [呃……走向突然变得奇怪了。如果是那个司家,和谢老师应该只是工作上的交集吧。]   [笑死,这参差的世界,根本磕不起来。]   ……   谢不宁随便翻了翻放下手机,没看到后面的评论。一边穿鞋,一边询问进来的司桷羽:“我要去警局一趟,一起吗?”   司桷羽把一个白色保温杯交给他,淡声道:“一个姓殷的女演员给你的。”   谢不宁接过来打开一看,乐了:“枸杞红枣泡水,殷老师真养生。走吧?”   “围巾。”外面虽有太阳,但还挺冷。司桷羽拿上围巾,和他一起出门。   警局里,谢不宁从瞿泽手上取得牛皮袋,里面是一根巴掌大的老树桩,上面缠绕两根细藤。这就是两只小鬼的本体了,不知被柳四用什么邪法将他们的魂魄融合进去。   在瞿泽看不到的空气里,两个差不多大的小孩怯生生的跟着谢不宁走进审讯室。   小男孩谢不宁已经见过,另一个女孩更高一些,脸蛋毫无血色,同样长得可爱。   对上小男孩乌圆的大眼,谢不宁到底拿不起往常对付鬼怪的那套,放轻了声音:“你们也是柳四的受害者,虽然受他驱役,但关键时刻能站在正义一方,就算半个自己人……鬼了。”   谢不宁坐在凳上,两只小鬼站在他面前,小学生受训似的,乖巧的不得了。   “谢道长,可以了么?”瞿泽坐在桌子另一头。   事关重大,他决定亲自取口供。虽然不能作为笔录证据——不能跟法官说人证是鬼嘛,但作为调查线索足够了。   “可以。”谢不宁又瞥他们一眼,“这是警察,如果你们还记得自己的冤屈,可以跟他说。”   听朱三娘和柳四的对话,这两个孩子极可能是非正常死亡,也不知其中又是什么情况,是否还记得父母。   小男孩对他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呐:“我不记得自己怎么死的了。主人会惩罚我们,不能说……”   被祭炼过的阴魂,因过程极度折磨残忍,刻进骨子里的疼痛会让他们天然畏惧主人,听其差遣。不过一旦法师受伤,控制不住强大的阴魂,反而会遭到报复性的反噬。   被祭炼过的阴魂,法师心念之间便可驱使。两只藤蔓小鬼胆子小,仍能感应到柳四对他们的控制,就不敢说话了。   这也好办,只要找个更强大的法师收服两只小鬼,柳四再拿他们没奈何。   谢不宁说:“念在你们有功,等找个合适的时间,我给你们办个儿童套餐超度法会,怎么样?”   小男孩懵懵懂懂:“儿童套餐?那有游乐园里的飞机汽车海盗船吗?”听别的小朋友说,游乐园可好玩了!   这还不简单,谢不宁笑眯眯:“有,想要什么款式都给你扎。”   小男孩不再犹豫,立即提高了声音,虽然还是很小:“主人,不是,柳四做了好多坏事,我都告诉你……”   谢不宁用提前准备好的符水,替瞿泽打开天眼。   瞿泽只觉双眼一沉,像在水里睁开一般,眼前陡然多了两个灰暗苍白的五六岁小孩身影。   他心中一凛。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直面“鬼”时,心脏仍然免不了急跳几拍。   深深看谢不宁一眼,瞿泽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问题……   “谢谢,这些信息给案子提供重大进展,也挖出许多我们没想到的线索。”结束后,瞿泽郑重与谢不宁握手。   使用天眼后,他的眼睛酸胀难忍,仿佛熬了几个通宵。不禁感叹,这行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干的。   “听说谢道长喜欢见义勇为,这一次你帮了大忙,我会向上头给您申请见义勇为荣誉。”瞿泽把他带到自己的临时办公室,“还有朱三娘和柳四的一百万通缉奖励,你和净海大师,还有……”   他深邃的眉眼看向司桷羽:“司先生,三人的奖励,警方会酌情分配。不过手续和审批要一些时日。”   谢不宁抱着装有树藤的牛皮袋,没有迟疑地道:“这笔钱能不能捐给寻找走失儿童的公益组织?”   祖师爷应该不介意的吧?   瞿泽有些诧异:“……当然随你处置。不过我们不代为捐献。”   司桷羽不经意扫过谢不宁身后两只小鬼,说:“如果你放心的话,我名下有儿童基金会,让专人替你打理这笔钱的去处。”   谢不宁一惊:“还有这等好事?”他毫不犹豫决定白嫖小司的团队,安心当起甩手掌柜。   两人带着小鬼快走出警局,瞿泽突然追上来:“这是不是你的东西?我们搜查时在山坡下捡到的。”他拿出一把装在袋子的青铜剑。   谢不宁狂汗,从昨晚到现在太多事,居然把祖传宝剑给忘了,罪过罪过,祖师爷千万别怪罪。   他赶紧接过来,因着法器的罡气,两只小鬼吓得躲到司桷羽身后。   “还有一件事。”瞿泽说,“我们这次行动计划拍成专题行动片,你们作为破案关键人物,要不要出来露个面?”   其实每个协作的道长和尚他都问了,不过其他人自觉没帮上什么忙,也对上电视不感兴趣,都推拒了。   司桷羽更不用说,瞿泽一开始就没想过他会答应。   只有谢不宁不一样,登时来了兴趣:“□□台?”   瞿泽也不关心这些,他就负责破案:“大概吧。”   谢不宁眼睛亮的像小灯泡:“那我能说我是青崖观的传人吗?”   “呃……”瞿泽一时无语,“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们不可能在电视上宣扬迷信。”   过程的确很迷信没错,不过涉及玄学的案件细节,肯定不会透露出来,一切自有科学解释。   即使这样,谢不宁也乐滋滋一锤敲定:“我上!”   本道士最擅长科学修道! 第46章 玉龟   出来警局,娄振国已经坐在车上等了好一会儿。见车主人上来,抱紧怀里的大石龟。   谢不宁把装着树藤的牛皮袋搁空位上,见状顺嘴道:“这东西挺重的,不放旁边?”   娄振国流汗:“我抱着就成。”哪儿敢随便放啊,剐蹭一下卖了他都赔不起。   两只小鬼乖乖地排排坐,挨着谢不宁。离开柳四,他们也算脱离苦海了,以后多做好事积攒功德,总还有投胎为人的机会。   谢不宁正和司桷羽商量捐款的事,小鬼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石头,里面有东西……”   瞥了娄振国一眼,谢不宁没避讳,矮下身问:“你说石龟里有东西?”   小鬼点头,大大眼睛瞅着他:“我偷偷听坏人柳四说过,他们要找石头里的东西。”   娄振国见他无缘无故和空气说话,意识到什么,生生打个寒颤。又听提到自己手里的石龟,顿觉烫手:“谢道长,我这,我这石头有问题?”   “可是瞿队长刚交还给我,说没检查出什么,就是一块普通的石料啊?”   谢不宁和司桷羽对视一眼,仪器检查不出来,却不代表没有……   把石龟接过来,放在膝盖上仔细查看,黑色的石皮花纹有层浅浅的纹路,倒真像是乌龟壳上的花纹。   “当初就是看石料的花纹像,才挑中这块石头刻成石龟。”娄振国说,“那些白色大理石料雕的龟,都没有这个神韵。”   谢不宁摸着凹凸的刻纹,发现石龟腹部摔下导致的裂缝,变得更大了,由原先的拇指长,延伸到巴掌长。   “你觉不觉得,它好像要从里面裂开?”谢不宁皱着眉问。   这道裂缝太奇怪,就好像……瓜果过于成熟而开裂。   司桷羽没有说话,食指沿着裂缝探进去,摸到一种松软的触感。   正这时异象忽生,石龟上的黑色纹路像活过来,沿着石皮表面争先恐后流进裂缝里。越靠近裂缝,黑色越深,边缘逐渐变成灰白色!   娄振国被惊呆了,不敢置信地揉着自己的眼睛:“这是什么鬼?”   瞬息之间,黑色石龟被抽干,顿时失去了神采。   “哇哦,”谢不宁惊讶地看司桷羽一眼,“你摸走了它的灵魂。”   司桷羽:“……”   谢不宁正想看看怎么回事,白化了的石头忽然片片剥裂,眨眼间化作碎片落到地上。一堆碎片中间,莹白的光泽尤为耀眼。   “是……是玉龟!”娄振国大叫一声,激动得满脸通红。   谢不宁从碎片里拿起那东西,确实是只玉龟,四爪探出,通体玉白,只有眼睛两点乌黑,活灵活现很有灵气。   看娄振国激动得快要晕厥过去,谢不宁赶紧道:“你别抽过去,咱们还得掉头去医院。”   娄振国嘴角抽抽,到底缓过来一点,说起前事:“说实话,祠堂前的那块石碑上说祖上挖出过一只玉龟,基本没什么人信。但搞点传说,那也比较有面子,有代表性嘛……”   现在挺多地方都这样,动不动谁的故里,神话传说发源地,加个名号容易扩大宣传,打出名气不是。   “没想到,时隔百多年,竟然又出了一只。不是传说,石碑上写的是真的!”   谢不宁却一下点醒他:“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你光顾着高兴,忘了就因为它,村里刚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比起你们,想得到它的那个人,或许知道的更多。”   从朱三娘和柳四的对话,显然他们背后另有其人。关于这个人,谢不宁有了点猜想。   娄振国逐渐冷静下来,反而满头冷汗。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朱三娘这样的人再来一个,他们也招架不住啊。   “就是不知道,上一只玉龟的下落又去了哪儿?”谢不宁陷入更深的思考,“朱三娘能有玉龟的消息,是不是说明在她背后的人那里。”   “百年之前,他们还没出生。”中途辗转,又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过程。   司桷羽手指敲着膝盖:“更重要的是,他们拿这东西,用作何处。”   “可惜,我观里太穷,没见过什么天材地宝。”这可把谢不宁难住了,他还给娄振国,“如果请重九道长,陵思真人这些前辈来看,说不定能辨认出来。”   司桷羽有所耳闻。他举的都是如今道门数一数二的高功前辈,在京市闻名全国的大道观里当主持或观长,早就深居简出不待客了。   司老爷子曾为他去求见过,不过无缘,始终没请的动。   ……   回到住处,谢不宁把两只小鬼暂时安排在身边。   “你们叫什么名字啊?”他蹲下来,和两只小鬼平视,“这段时间就跟着我好不好?”   小男孩搅着手指,窘迫说:“我们没有名字。”   谢不宁惊讶:“那柳四平时怎么叫你们?”   小男孩惭愧地低下头:“他就喊我们‘喂’。”   谢不宁骂:“太过分了!不过不哭啊宝贝,你看他的名字这么没水平,指不定取名多难听,咱们幸好没给他取。”   小男孩便破涕为笑,苍白的脸都多了几分生动。   倒是他旁边的小女孩,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一双乌沉沉的黑眸盯着人,怪阴森的。   见谢不宁看过去,小男孩赶紧解释:“姐姐不会说话,她不是故意不理人的。”   小姑娘警惕心更强,之前打架,似乎也更凶猛。谢不宁心有所知,面上没显露出来,一人摸一下头:“白天你们就呆在藤里,不要出去冲撞了别人,晚上再来玩。”   谢不宁给两只小鬼分别取名福生和福珠。他们这一世受苦,希望将来有福气投生到平安健康的人家。   虽然嘴上不说,他却听到得了新名字的小鬼偷偷笑了。小姑娘也悄悄放下肩膀,乖巧地牵着弟弟回到牛皮袋里。   司桷羽把一支药膏递给他,去警局时,谢不宁无意间说了句腿疼来着。   “对了,之前滚下山是你帮我挡住,你身上的伤处理过了吗?”谢不宁躲进被子里,脱了裤子上药。   被子下,修长笔直的腿伸出来,堪堪用被子挡住大腿上面的部分。谢不宁曲着腿,手指沾着药膏,抹在被石头硌青的部位。   他的皮肤很白,青紫的痕迹在腿上尤为明显,像被掐出来的颜色似的。   两人都脱了外套,谢不宁弓着腰的姿势,显得整个人挺拔而瘦长,身上没有一丝的赘肉。   两个大男人,又不是光着腿到处走,谢不宁思想笔直,没觉得不好意思。他还邀请司桷羽:“这药涂上去很清凉,一下就吸收了,你要不要也涂点?”   “啧,挤多了。”谢不宁手上拿着药膏,催促他,“我给你抹点。”   暖气热得逼人。司桷眸光微暗,抿着唇,然后迈开长腿,解着银灰衬衣的扣子走向床边。   谢不宁傻傻地两手举着,突然被走近的司桷羽震了一下。以前不觉得,但此刻发现,男人身上有种凌厉、高贵,让人琢磨不透的属于黑暗的气质……好他妈霸气啊!   司桷羽背对他坐到床边,露出背后青一块紫一块的淤伤。   看着就觉得疼,还能想啥什么乱七八糟的,谢不宁甩掉脑子里的水,给他仔细上药。   等结束,药膏空了半管,可见当时司桷羽有多能忍,伤成这样,竟然哼都没哼一声。   司桷羽站在床边穿衣服,脸色冷淡地一颗颗地系上扣子。谢不宁则在床另一边穿裤子,见此情景,不由感叹:“太渣了,我俩太渣了。”   司桷羽:“??”   “哈哈,司先生身材真好。”谢不宁打哈哈糊弄过去,“不过有件事,之前你带的流珠被人下了咒,要小心。”   司桷羽系完扣子,浅色的眼珠转过来:“是我爷爷给的。不过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也许还和阻止你还魂有关。”谢不宁察觉到,似乎有人长期地盯上了他,“做事隐秘又不敢过分,一定是害怕被你们发现,只能慢慢地瓦解你的身体。”   长期佩戴阴气浓郁的饰品,身体,运势,精神,都会受影响,这法子阴毒得很。谢不宁说:“就是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如果流珠没碎,倒能看看他下的什么咒。”   司桷羽立即给司老爷子打电话,提醒他小心白先生。   司老爷子在电话里没有多问,出于对长孙的信任,派出人去调查白先生的行踪。   司桷羽把玩着药膏盒,淡淡道:“不要打草惊蛇,等他回到京市,再拿下。”   “笃笃笃——谢老师,是我。”小天在外面叫门,“大婶又送鸽子汤来了,你出来喝还是送房里来?”   谢不宁大睡一觉,精神正好,自然是要出去。外面虽冷,但空气真舒服。   “走,肯定也有你的。”他把司桷羽一起拉了出去。   正屋里,风纪雪已经开吃了,清亮浓郁的鸽子汤散发诱人的清甜香味,勾动人的食欲。   裴白扬坐一旁看着,没有他的份。   “谢老师,听说你朋友是和尚?”裴白扬好奇问。他看人穿衣就跟普通人一样,还以为只是喜欢剃光头呢。   风纪雪最烦人大惊小怪,斜眼过去:“我是和尚怎么了?”   裴白扬第一次遇到真正会法术的和尚,好奇心爆棚,立刻追问:“那你会大威天龙吗?”   风纪雪:“??”啥玩意???   “不会。”   “哦……”裴白扬有点失望,又很快打起精神,“那你背上纹龙吗?”   风纪雪:“??我一个和尚背上为什么要纹龙?”   裴白扬:“法海就纹。怪不得你不会大威天龙。”   风纪雪:“……”   “原来不止道士,和尚也可以吃肉啊。”裴白扬面色纠结,怎么这些出家人一个个特颠覆他的世界观。   风纪雪苦行多日,一日三餐全靠化缘,吃得无比开怀。一听裴白扬的话就不高兴了,忍无可忍:“你怎么净是刻板印象。”   裴白扬赶紧道歉:“对不住,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不过可能真的是他读书太少叭。   谢不宁差点没笑岔气。在他们对面落座,深吸一口气,趁着姜山没发现赶紧喝汤。边对裴白扬说:“你知道济公吗?”   裴白扬一惊,小心翼翼的问:“什么?你朋友是济公转世吗?”所以才有资格吃肉?   司桷羽坐在谢不宁旁边,他本不想吃,谢不宁却把勺子塞他手里,完全无视了丢人现眼的表弟。   “……”   谢不宁就纳闷了,怎么这些非迷信人士一个个脑洞无比巨大啊。   风纪雪被他逗得又气又笑:“傻子。他只是想说,啥人都有,所以啥和尚都有,看人别看群体。”   裴白扬受教了,还学会举一反三:“难怪谢老师不像一般道士。”   谢不宁吸溜鲜美的鸽子汤,慢悠悠道:“南泉禅师斩猫,丹霞和尚烧佛像,旁人眼中皆是离经叛道,匪夷所思。行道与否,在于本心。心不道,装得再像也成不了佛。”   风纪雪畅快地拍他的肩:“是这个理。哎,你真不考虑入我佛门?”   谢不宁无情地拍开他的手:“滚,拒绝秃头。”   风纪雪摸着光头:“……”   裴白扬自觉,自从认识了谢老师,对佛道有了新理解,仿佛整个人都变得超脱了呢。   他感叹道:“难怪济公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要是有酒,我现在就敬大师你一杯了。”   风纪雪去抢谢不宁碗里的鸽腿,头也不抬:“好说好说,回京市你请我也行哈哈。”   谢不宁看傻子一样看裴白扬:“济公还有下两句,世人若学我,犹如进魔道。喝啥呀喝,你向庙里举报,他师父保准打断他的腿。”   裴白扬:“……”为什么受欺骗的总是我?? 第47章 杀青   几辆豪车在傍晚离开玉村。   车里,司桷羽面前有个黑色丝绒盒子,里面卧着一只玉龟。   手下打电话过来,汇报工作以及这段时间监视白先生的进展。早在此前,他就起了疑心。   汇报完,手下顿了顿,询问道:“之前合作的医药李家的小姐后天举办生日宴,送了邀请函过来……”   司桷羽盖上盒子,随手将它送进保险箱:“没空。”   手下识趣地汇报下一件:“微博上关于您和一个演员的热搜,需要撤掉吗?”   本来这种问题无需询问,不过手下想起上次流传甚广的合照,多留了个心眼。   视线转向窗外,司桷羽的侧脸映在墨色玻璃上,像神祗一般高贵俊美。看向远处的夜色:“……撤了。”   说完,他盖住响动的手机,也盖住了谢不宁发来的消息。   手下很快应道:“是!”   ……   半个月后,古城关拍摄地狂风卷起沙尘,萧冷的风中,谢不宁满身狼狈,鲜血浸透衣衫。   雁春秋流沙组织卧底的身份彻底暴露,被成靖红着眼一剑剑重伤,两人打得两败俱伤,手上的剑滴落粘稠的血液。   雁春秋终于撕开伪装,明艳的脸上尽是狠辣的笑意:“你猜,死的是你,还是我?”   随着话音落下,一柄剑从背后贯穿他的胸膛。女主的声音响起,细不可闻地颤抖:“你不该……”   她拔出剑,血珠用力甩到雁春秋的额头,地上的人狼狈之中又多几分昳丽。   捂着胸口喷涌的血,雁春秋倒在血泊里,他眼中没有愤怒和意外,反倒含着鲜血低低笑起来。   “我知道,你已经把密卷送出去,流沙快要完了。”   他眼中的神采飞快流逝,眼珠转向女主,嘴唇轻轻唤出她的真名。   他们一起在流沙长大,唤过无数次的名字,也是天下武林众所周知,流沙首领之女的名字。   握紧剑,女主问他:“值得吗?”   他无力地扇动密长的睫羽,在血泊中美的凄惨又脆弱,失血苍白的手指掰下一个机关。   在漫天烟火里,他得意地勾起鲜红的唇角:“我的心愿就快达成了,呵呵……”   雁春秋作恶多端,为虎作伥多年,如今死了,却死也不让人好过。   成靖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因伤势过重扑通跪倒,接住他的是从头到尾欺骗他的女人。眼里是宿敌的尸体,却莫名感到无限苍凉……   “卡!”   “恭喜谢老师杀青啦。”   “最后一幕太惨了,感染力好强。”   “好不舍得,雁春秋就这样告别大家了。”   谢不宁被助理扶起来,接过姜山给的红包,一点都不伤春悲秋,反而特兴奋。   期待好久的演死人就能拿的红包,终于到手了。   打开一看,摸出来一张崭新的……十块钱。   “……”期待这么久,就十块噢……   大家哄然大笑:“哎呀,姜导一视同仁。”   裴白扬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习惯就好。除了制作电影,他是真的抠。”   姜山也不在意别人说他抠,笑哈哈地过来:“小谢是我见过的最省心的新人演员,等电影上映,我再给你包大红包!”   谢不宁从善如流:“姜导票房一定大爆。”   姜山意有所指:“恐怕到时候大爆的还不止票房。”   告别剧组众人,谢不宁先一步回京市,带着两只小鬼回到公寓。   把树藤放在房间阴处,叮嘱两只小鬼:“以后多做善事,争取早日投胎,加油。”又是一鬼摸一下头。   福生拉着福珠好奇的打量房子,谢不宁也不拘着,随他们自己玩。   他先是联系了司桷羽,等了一会儿没收到回复,于是跟陈薇打了个电话。   “正好,你有空来公司一趟。”电话那头有些嘈杂,谢不宁好像听见蹩脚的外国口音中文,喊什么“让我见他”。   陈薇走到了安静的地方,谢不宁纳闷:“出什么事?”   “不知道亚希回国说了什么,他两个朋友大老远跑来国内,现在在公司里死活嚷嚷要见你。说要看什么,魔法?”陈薇自己都说懵了。   这俩人是不是动画片看多了?   谢不宁流汗,没想到还扯到自己。什么鬼,我的大名都传到国外了吗! 第48章 跳桥   来到公司,谢不宁见到亚希的两个朋友。   这两人缠了陈薇一下午,非说自己千里迢迢是过来拜师学道的,搞得陈薇无语又不能赶人:“你们看清楚,我这里是影视公司,不是道观。”   杰克和皮特坚定地坐着不动:“我们已经打听过了,真正的高手只在民间。”   “没错,我们只要拜谢为师,他会真正的魔法!”   员工加了几次水,公司里八卦都传开了。谢老师好牛哦,居然吸引外国人跑来拜师,话说他们还没见过谢老师修仙的样子欸?   “谁找我?”谢不宁走进休息区,就见两个高壮的外国小伙双眼放光望过来。   然后目露怀疑,头凑一起悄声用带口音的中文交谈。   “他看起来好年轻,跟我想象中的老胡子道长不一样。”   “皮肤好白,果然像天使……嘘嘘,他过来了。”两人紧张的站起来,立刻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师父!”   师父两个字倒是喊得字正腔圆。   偷偷八卦的员工们震惊:“哇……”   谢不宁:“……”   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雇了俩打手。   谢不宁双手抱元,端端正正地行个道教的拱手礼。虽身上未着道袍,一举一动却一如两人想象中道士的清俊风雅。   两人挠挠头,意识到行错礼,马上有样学样地学着谢不宁抱手,再次大声:“师父!”   谢不宁没急着否定,听两人讲诉如何对华国文化感兴趣,以及听说亚希的华国朋友是个道士,还会法术后,又如何说服家人朋友,充满期待和兴奋地前来拜师。   不远万里跑来,可见决心。   陈薇在一旁紧张,怕他一碰上本职就不管不顾。   “道教收徒自有一套严格的流程,你们这样也不能算正经入师承啊。”谢不宁没随便答应,“如果你们只是想见识一下法术,我可以给你们看。不过真要学的话,如若舍本逐末,根本不理解教义,那也学不成。”   杰克思索着点点头:“我们可以学!”   谢不宁说:“那这样吧,我先介绍你们去道观体验……啊不,修行。等你们什么时候达到学习法术的标准,我就教你们画符。”   “太谢谢了!”杰克和皮特满怀期待,“我们一定好好在道观修行。”   谢不宁当即联系常善师兄,把两人送进玄济观。   道观里的生活极度严谨自律,早上五点起来做早课,每天千篇一律地诵经洒扫,疏食淡饭。可能发现和想象中的神仙生活不一样,很快就会回去吧。   把人送走之后,陈薇好笑地叹口气:“自从我当经纪人,从来都是我给别人收拾烂摊子。怎么到了你这,我就感觉自己是多余的。”   “薇姐这么说那就……”谢不宁羞涩地摸摸瘪瘪的口袋,“给我加工资?”   ……   夏阳最近可以说是春风得意,接连拿下几个大代言,一口气签下几部男一号,片约直接排到后年。   他势头突然变猛,搞得圈里人纷纷侧目,来恭喜的人不少,都认为明年的电影节怕是要拿影帝。   “现在夏哥的资源,怎么说也比裴白扬要好。”坐在他对面的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星寰一哥这么多年云里雾里,这回总算要有个说法了。”   夏阳端起咖啡杯,浅啜一口:“是吗?我也很好奇会是谁。”   周流眼睛一眯:“那还用问……夏哥星途敞亮,可别忘了我们老朋友……”   夏阳笑应,饮着咖啡,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周流浅笑着,两人各有心思。   “对了,夏哥还要等人吗?”他看向夏阳旁边的空位,那里虽没人,却点了一杯咖啡。   “没有。”夏阳戴上墨镜,不欲多解释,站起来道,“咖啡就喝到这,有事你电话找我就行,最好别让人看到我们见面。”   周流听话地低头:“好的。”   夏阳扬长而去,雅间门关上时,一阵风将垂下的布帘吹起。然后他小腿一凉,被一只细爪牵住。   “妈妈,你把我忘了吗……”   又来了……看着空气,夏阳暗自咬牙,不情不愿把手伸出去——   被握住了,冰凉的,冷得像冰块地小手。   “咯咯咯。”空气里,传来小孩子阴森诡异地笑声。   夏阳身体一僵,木着手臂往外走。   最近什么都好,就是这只该死的小鬼,越来越缠人,快烦死他了。   一直到公司,小鬼才放过他。夏阳甩动手臂,又冷又僵。   “咯咯咯,是他。”   夏阳又听小鬼说一句,他看不见小鬼,却能感受到一股阴风冲了出去。前面电梯口,正是多日不见的谢不宁。   夏阳停下脚步,看好戏似的抱起手臂:“呵。”   口袋里揣着两株藤蔓,谢不宁念及福生和福珠跟着柳四没过过正常人的日子,今天出来带上他们,说好等会儿一起去逛超市。   “给你们买个漂亮花盆,还是喜欢盘在盆栽上啊?”他伸指摸摸两根藤蔓。   福珠不爱说话,福生胆小,不过好在说话不哆嗦了,细声细气地说:“要水景缸可以吗?”   谢不宁疑惑:“原来你们是水生植物?”大意了,最近全是旱养,不会出问题吧?   福生有点害羞:“不是啦,是小美人鱼的水下宫殿好美,好羡慕哦。”   最近他们在看动画片来着……   “当然可以。”谢不宁有点欣慰,两只小鬼的怨气越来越小了。   忽然一股阴气逼近,谢不宁凝眉看去,被只小鬼一口阴箭吐来,堪堪侧身躲过。   他一眼认出来,这是之前交过手,怀疑是夏阳养的小鬼。一段时间不见,这只小鬼身上的阴气浓如墨汁,快要化作实质了。   不等谢不宁有动作,口袋里的两只小鬼先怒了,完全忘了谢不宁立的规矩,咻地冲到那只小鬼面前。一鬼一口,从它身上撕下一块黑雾。   小鬼都惊呆了!   怎、怎么会这样?他他他,他竟然养两只!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即使上次被谢不宁抽一巴掌,小鬼丝毫不惧,仗着这段时间力量大增,就想给仇人一个教训。   没想到,出师不利,还没碰到谢不宁的衣角,它反被撕掉两大口。   “看什么看,再看揍你!”福生捏起小拳头。   福珠人狠话不多,直接亮出一口尖亮的獠牙。   小鬼才人的小腿高,跟个小婴儿似的,站在他们面前小的可怜,一看就打不过。   谢不宁低唤:“福生,福珠,回来。”他看不远处的夏阳一眼,走进电梯。   人走之后,养的小鬼很快回到腿边。夏阳只能推测,谢不宁好像没什么动作,到底得逞了没有?   他裤腿一紧,一道小嗓音又怨又恨又委屈:“妈妈,为什么我没有名字?”   夏阳:“??”你不是去报仇?   一直到回家,小鬼也没消停,夏阳都头疼死了。   “别闹,”他终于忍不了,“好,你要叫什么,现在就取。叫‘乖乖’好不好?乖一点。”   “……”   小鬼爆发尖利的哭叫,墙顶的灯疯狂闪烁:“难听,不要!”隔壁的狗就叫乖乖!   它一疯起来,屋里门窗砰砰作响,头顶的吊灯晃个不停,比二哈拆家还要折腾。一声脆响,夏阳捂着胸口,眼睁睁看新拍的古董花瓶碎一地。   “谢不宁……”一遇到你,我就没好事!夏阳咬紧牙齿。   ……   车等在楼下,谢不宁上去,让司机去附近的大商超。   车里放着音乐,是个男歌手,嗓音挺好听。   小天忍不住八卦道:“我们在乡下拍戏的时候,出了大新闻。”   司机也搭茬:“你说的就是唱歌的这个吧,叫池誉的。”   谢不宁听过这名字,成名挺久的一个演员了,歌影双栖,知名度挺高的。谢不宁对他的印象就跟大多数路人一样,耳熟,印象挺好。   “他怎么了?”   小天说:“最近爆出他的歌找枪手代笔,而且还假唱,好多歌迷都特失望。”   因为池誉早年曾说一直以来的梦想是写歌,他的歌曲也多是原创,以才华著称。如今爆出这样的丑闻,被媒体口诛笔伐,说他才不配位。   “这还只是小儿科。”小天从前头副驾驶转身过来说,“有人出来爆料,早年乐坛天王周朗的死也和他有关。”   “据说池誉好几首成名作,就是从周天王那偷来的。他们不是朋友么,周天王待人不设防,歌就被偷了。不过没来得及追究,就发生车祸身亡。”   有人甚至猜测,周朗的死是不是池誉一手策划。   谢不宁拿出手机翻了翻,网上一片骂声。尤其是已故周朗的粉丝,以前还念着周朗和池誉的旧情,不少人成了他的粉,如今知道真相,他们反而成了骂得最狠的那批人。   “如果爆料是真的,那这已经构成犯罪了吧。”谢不宁退出来,“既然池誉现在安然无恙,说明可能是假新闻。”   “好像是哦。”小天挠挠头,唏嘘道,“不管怎么说,这新闻影响太大了,有图有细节,而且爆料的人还是他们的共同好友。都半个月了,池誉也拿不出反驳的证据。”   “反正现在网上都默认爆料是真的,池誉的代言全部撤掉了,也没有哪个导演肯用他,还面临大笔的违约赔偿,哎……”以后大概在影坛和歌坛看不到他了。   之前还挺喜欢他的,没想到成名这么多年,也会翻车……   谢不宁听了一耳朵,放到脑后,带两个小娃娃逛超市要紧。   仗着不出名,谢不宁一点伪装也没有,大大方方推车逛起来。两根藤蔓就放在推车上方,想要什么,指一指就是。   这次回来要在京市常住,谢不宁添置许多日常用品,食材也没忘买足,还有两个小娃娃的玩具,故事书,水景缸……   光是热带雨林水景缸,就花了五千多。林林总总加起来,谢不宁心道,养娃真费钱,幸好我只要养道观……??   晚上,广场附近的江里正在举行喷泉表演,没见过世面的两只小鬼,偷偷溜出来看。   一帘的水幕特别壮观,谢不宁也没见过,兴致勃勃带着他们上桥去看。   来看喷泉的人很多,挤挤攘攘,两只小鬼快被人挤散了。谢不宁只好在桥尾找个观景不太佳,但人少的位置。   看了一会儿,谢不宁发现旁边的人挺怪的。人家都是仰头看百米多高的喷泉表演,只有他,一直低头望江面。肩上还坐着一个小孩子,可能是带宝宝出来玩吧。   等到水柱散成花从天空轰然落下,一个不察,谢不宁注意到时,那人已经跨出栏杆。   “兄弟别冲动……”谢不宁一激灵,这是要轻生啊。   看完了表演的人,也开始往两边走,就有人注意到这边。   “快来啊,好像有人要跳桥!”   “天啊,快报警。”   好多人陆续围过来,把灯光照向他们。作为和轻生者最近的人,谢不宁一下子处在焦点中心。   那人听到嘈杂的人声,眉眼极寡淡地微微撇头看了一眼,眼中没有一丝神采。   也正是这时,谢不宁才看清,原先在黑暗中以为是孩子的黑影,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黑色小鬼。   那小鬼不断往他身上吐黑气,同时吸取一丝丝的白色气运。小鬼站在他肩上,脚一抬,那人也跟着脚一抬……   “啊——”   “要掉下去了!”   谢不宁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去抓。   人群顿时齐齐松口气,爆发一阵喝彩:“抓住了,快,快把人拉上来。”   其实他没抓住,对方坠落得太快,根本来不及。幸好福生和福珠及时伸出藤蔓,一个捆住那人的腰,一个捆住手,才把人拉住。   跳桥的人慢慢睁开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谢不宁。他眼里恢复一丝清明,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救我……”   肩上的小鬼恶狠狠瞪谢不宁,每一次,这个人都来坏妈妈的事!   谢不宁用手拉住他,福珠魂体离开藤蔓,和小鬼斗在一起,不给它接近谢不宁的机会。 第49章 小鬼成狗   谢不宁把人拉上来,当时有人惊呼出声:“是池誉。”   “池誉自杀了!”   现场一片哗然,好多人都吃过他的瓜,飞快拿出手机传播。没一会儿,池誉在桥上的狼狈照片传的满网都是。   但招来的骂声更甚,根本没有人相信他,认为他在做戏博同情罢了。   连带入镜的谢不宁也被人认出来,被打成和池誉一伙,一起被骂上热搜。   与此同时,夏阳的团队和一支老牌手表品牌同时发布新代言人的宣传。   无数粉丝蹲坐电脑前等着这个消息,官宣出来的那一刻,几十个后援团一齐祝贺,转发一下子破了十万。   光鲜富丽的广告里,夏阳戴上名表,令人艳羡。而它先前的代言人,正是如今负面新闻缠身的池誉。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从前夏阳见到他还需要谦逊点头,如今两人根本无法比。   池誉坐在车里,暂时逃开无休止的谩骂,颓唐地靠在椅背:“谢谢你,只是要连累你跟我一起挨骂。”   他见过谢不宁走秀。没想到,自己会被他救下。   谢不宁给他瓶水压压惊,说道:“池先生,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池誉苦笑:“我不知道,但是确实有人给我下套。他做的太好了,我拿不出证据,百口莫辩……”   “也不是很好。”谢不宁慢悠悠拧开瓶盖,“你想看吗?”   池誉惊诧:“什么?”   谢不宁往他眼皮上一抹,池誉不适地眨眨眼,只见原本空空的座位上,凭空出现一只被藤蔓捆住的小孩,黑乎乎的,阴森地望着自己。   池誉张张嘴,抖着嘴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身上全是它带来的霉运,活不过今晚。”   谢不宁刚说完,公路前方飞来一块铁皮,司机急打方向盘,铁皮险险擦着车窗飞过去。   车里几人心有余悸,尤其是池誉,几次在死亡边缘徘徊,冷汗冒了一头。   “你能帮我,是吗?”他破釜沉舟一般看向谢不宁,“只要你肯帮我澄清真相,你想要什么都行,我愿意把我所有财产都给你。”   谢不宁斜睨他一眼:“真相如何取决于你,我只能帮你解决这只小鬼。”   池誉深吸一口气:“请你一定要帮我,求求你。”声音充满哀求和卑微。   小天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又茫然又害怕,他们在说什么啊?池誉在求谢老师?还有池誉一副见鬼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小鬼被镇符定住,动弹不得,只能干瞪眼凶人。   谢不宁问:“你认识夏阳?”   池誉早已不知不觉坐直:“算是朋友……你是说,是他?”   无需多言,从谢不宁的表情中,他已经得到答案。   池誉说不清愤怒多还是失望多,瞬间冷静下来,多日的舆论轰炸搅乱思绪之下,终于看到逆风翻盘的机会,不能意气用事。   他拿手机给夏阳发去一条消息。   收到池誉的信息时,夏阳正开瓶酒庆祝顺利拿下第三份大代言,看一眼便丢到一边。   想了想,又回复过去:“家里不方便,我在咖啡厅等你。”怎么搞的,还没死?   刚放下电话,外面响起门铃。他狐疑地凑近猫眼,顿吸一口气。   门外站的人不就是池誉,夏阳一瞬间害怕的想,该不是变成鬼来找他了吧。   然后就见姓谢的从池誉身后出来,咚咚敲他的门:“开门,□□。”   夏阳掉头就走,跑去卧室找手机。   “……现在他们找上门,我怎么办?被他们发现,我就完了!”夏阳急得打圈转。   电话那头不徐不疾问:“你养的小鬼呢?”   夏阳抓头发:“不知道,它照例出去吸取气运,还没回来。”   “哼……”   通过电话,神秘人不耐地冷哼。真是废物,什么事都干不成,辛苦他布局这么久,竟然没伤到姓谢的小子分毫。   “你按照我说的去做。”   夏阳尝到小鬼和他带来地甜头,没有迟疑:“好。”   ……   头发,指甲,还有一点血,夏阳收集起来,按照指示塞进小鬼的泥塑童子像里。   鲜血混合香灰,一道黑中带红的手印抹在童子身上。泥塑童子咧嘴灿笑,笑脸诡异……   门外,不论怎么敲,始终没有回应。   池誉向谢不宁求助:“怎么办?他不肯出来。”   夏阳耍赖,他们也不能强闯不是,可他更没时间磨蹭。要不是跟着谢不宁,说不定这会儿死了八百回。   谢不宁捏住小鬼后颈,继续敲门:“他的依仗就是养的小鬼。现在小鬼在我们手上,他不会不开门。”   之所以没立刻解决小鬼,是谢不宁出于私心,想借此揪出上次拘他魂的背后人。   不然,一剑下去,池誉中的邪法自然可破。   “砰……”屋内忽然发出物体落地的闷响。   手里的小鬼怨气暴涨,阴寒之气冻手,谢不宁一个不察,被它跑了出去。   眼前紧闭的门被暴力冲开,谢不宁跨进去:“得,也不用再叫门了。”   他顺便好心地把门带上,省得待会儿有点动静,引来邻居和保安围观。   屋里亮着灯,空荡荡不见人影。谢不宁循着阴气,找到他供奉小鬼的房间。   房内窗户封死,窗帘拉紧,只有供台上的红烛散发幽幽光芒。正当中一只半臂高童子像,身上穿着男童的小衣服,周围散落许多玩具。   夏阳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嘴唇发青。先前见他气运极旺,如今霉运缠身,一副大凶之兆。   谢不宁瞥见童子像上的血痕,还有他掌心冒血的刻痕图腾,皱眉。   夏阳也太不知死活了,竟然把自己祭了,难怪方才小鬼忽然变得凶猛。   地上的玻璃碎片立起,刀子一般直冲谢不宁两人疾射去。   谢不宁念起金光咒,金光护体,替他和池誉挡住危险。   “你小心,躲到一边去。”谢不宁心知小鬼更可能冲自己来,将池誉推出房间。   砰砰砰——仿佛锤子猛砸墙,墙上出现黑色的小手印。   谢不宁正防范着四周,没想到小鬼从天花板冒出来,咻地趴到他背上。   爪子抓的极痛,一股浓郁的腥臭气冲进鼻子,熏得他几欲作呕。   福生和福珠见状出来帮他,两个小娃娃合力对小鬼又撕又咬。不过最近吃素……不是,洗心革面的两鬼,明显不是受了血祭的小鬼的对手。   虽然把小鬼扯下来,但也受了伤,给他们新烧的衣服都被抓烂了。   “嗬……”   小鬼身体扭曲地扒着墙壁,像壁虎一样游动,乌黑的瞳孔泛着红光,充满仇恨。   “到我手上来。”谢不宁唤回福生和福珠,两根藤蔓一卷,像个手镯似的圈上他的手腕。   房间里阴气浓郁得犹如水雾,谢不宁呼吸受阻,调动手指画符念咒十分困难。   大意了,没想到这一趟,会遇上凶险。   出来时想着只是来公司一趟,再逛个超市,也没带上青铜剑,怕是有些难对付。   谢不宁望着不远处的供坛,那泥塑的小童子,就是小鬼的真身,但之间还隔着一个夏阳……   他刚意动,小鬼便立即察觉,不给他一点动手和思考的机会,比风还快地冲上来。   谢不宁和小鬼缠斗一起,打得房间里砰砰作响。从房内到房外,家具,电灯和各种装饰,碎了一地。   夏阳被拆家的动静吵醒,一睁开眼,惊恐地眼睁睁看小鬼从门外飞来。   浑身冰冷,夏阳感觉自己快死了。小鬼冰凉地身体扑在他身上,他想躲,但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   一声惨叫,被他养的小鬼硬生生咬去腿上一块肉。   “咯咯咯……妈妈真好吃。”小鬼舔舔嘴角的鲜血,黑气更加浓郁。   夏阳涕泗横流,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是被那个人摆了一道。弄死谢不宁的前提是,他也活不了。   “救救我,求求你救我……”夏阳万分后悔,在今天这个他最得意的日子里,可怜地哀求。   谢不宁一根藤甩过去,将小鬼逼退夏阳身边。再让他饮血,恐怕要制不住了。   小鬼如今摆脱束缚,凶性不是一般的大。   ……   如果有人从外面看过来,就会奇怪的发现,周围零星亮起灯光的住户中,只有夏阳家里的阳台格外黑,比夜色还要浓郁的黑。   “叮咚……”   夏阳经纪人按响门铃,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说什么也要庆祝一下。随即他发现:“怎么没锁门?”   推门而入,室内一片漆黑。经纪人按下墙边的开关。   灯光闪烁两下,光与暗交错之间,一只浑身乌黑,眼睛异常大的小鬼眨眼间冲到他面前……   经纪人吓得惨叫,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嘻嘻嘻……陪我一起玩呀。”   经纪人被拖着脚,拉进夏阳所在的小房间。   “不要啊啊……”   “有鬼救命啊!”   眼见小鬼杀疯了眼,不论什么人,只要踏进来就成了他的猎物。谢不宁忍着难受,跟着进入房间里。   倒是福生和福珠,因为同是阴魂,并未感到不适。反而受到阴气的影响,藤蔓长粗壮几分。   “主人,我看到他的身体了。”福生指向黑暗中某处。   得想个办法,接近它的真身……谢不宁头脑快速转动,行动间踩到一只脚,听到夏阳发出痛呼。   有了……   “好了小朋友,别闹了,熊孩子是会被警察抓起来的哦。”谢不宁故意笑道,“看看把家里糟蹋成什么样,怪不得你妈妈不喜欢你。”   黑暗中传来嗬嗬低吼声,谢不宁五感被削弱,察觉不到它的具体方位,继续激怒它:“好可怜,每次都只有挨揍的份,只能躲着不敢出来。”   “业务水平太差啦。”   一声尖利咆哮,谢不宁只感到一阵腥臭阴风扑面而来。电光火石之间,祭出早已掐好的手诀:“火!”   一簇火焰腾地在他手指上燃起,照亮当面杀来的小鬼。谢不宁毫不犹豫,变换手诀,手掌带着火焰拍去。   与此同时,他甩出藤蔓:“大宝小宝,去!”   小鬼正被谢不宁的火焰打退,见他们声东击西,忙不迭去截住藤蔓的攻击路线。   谁知谢不宁根本没想让福生和福珠直接去破坏童子像,开玩笑,万一那玩意儿有毒呢。   福生和福珠意领神会,立即卷起地上不能动弹的夏阳,往供坛上一摔……   “哐当——啪啦——”   一阵凌乱的响动,桌案和上面的东西倒了一地,发出好大的声响。谢不宁担心,楼下的邻居不会报警吧?   “啊——”小鬼发出歇斯底里的痛叫,愤怒,不甘,怨恨。   电灯忽闪忽烁,地上一堆杂物里,童子像碎成几块,里面的骨灰撒了一地。   真身被毁,小鬼受到重创,别说害人,如今自身难保。   谢不宁受不了地喝止:“再哭抽你!”   福珠很给面子地扬起藤蔓,小脸严肃。   小鬼哭声一顿,怨愤又畏惧地瞪谢不宁一眼,身形一晃,飞快逃出门去。   谢不宁不慌不忙,早在进来之前,他便做了布置……   只是没想到,这个点邻居会出来遛狗。而且好巧不巧,踩到他先前布下的阵。   “怎么回事,乖乖,怎么不走了?”邻居男主人牵着一条金毛,拽动狗绳。   大金毛趴在阵上,发出不适的轻哼,仰起头对谢不宁汪汪叫。   男主人认出他:“你不是那个谢……道长?”他惊喜道,“原来你跟夏阳是朋友啊。哇,真人果然更帅。”   谢不宁听到他的称呼,默然,这大概也是个爱吃瓜的网友吧……   “不好意思啊,乖乖平时很乖的,可能怀孕了不太舒服。”男生看上去年纪和他差不多,笑得有点傻气。   谢不宁眼神微妙,怀孕了啊……   他对男生笑笑:“没事。挺巧的,夏阳老师最近想养狗。”   “啊?他养宠物吗?”男生疑惑地挠头,“生了我可以送他一只。不过住挺久了,没见他养过小动物,我看他还挺怕狗的……”   谢不宁心说,养小动物算什么,人家养小鬼,说出来都吓死你。   糊弄走邻居,谢不宁回到室内,关上门。   灯重新开起来,室内充满暴风雨过后的狼狈和安静。池誉软着腿从角落里出来:“谢,谢老师,就这样放走它,没事吗?”   他刚可看见,那只小鬼跑到狗身上了!   谢不宁踢开挡路的半边凳子:“没事,小鬼现在估计成了狗胎一员了。再想祸害人,也得等它生出来再说。”   一想到小狗身体里是小鬼的灵魂,再不甘也只能汪汪叫,池誉有点暗爽……   “谢老师不愧是正经的道家弟子,什么小鬼在您面前就是辣鸡。”池誉身心舒畅,小鬼一走,仿佛整个人都轻松了。   原先他还一心想轻生,现在想想,幸好被谢老师救下。不然满身负面新闻地死去,谁会替他不值?   夏阳的阴谋,实在太毒了,连让他死后都不得解脱。 第50章 反转   “我能不能问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现在,池誉也不明白夏阳为什么要害自己。   池誉自问,往日没做过对不起夏阳的事,至于被他恨成这样?   他更没想到,看起来阳光温和,拥有千万粉丝的偶像,私底下会养小鬼害人。除了自己,是不是以前也有人被他害的莫名爆发丑闻,“死”的不明不白呢?   光是想想,池誉都不寒而栗,情不自禁靠近谢不宁。   如果说夏阳让他浑身发寒,那么谢不宁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神仙,浑身散发正气光辉!   看出池誉极度后怕,谢不宁没排斥他跟着,走向小房间,边解释:“养小鬼是控灵术中的一种,一般人以为只盛行于东南亚那边,其实咱们民间早就有收鬼养鬼的做法。”   池誉对这方面的涉猎几乎为零,认真地听:“养来做什么呢?”   一般人别说跟鬼朝夕相处,晚上走夜路,有点风吹草动都害怕得要死。   “最开始只是为了当仆役驱使,后来被人开发的功能就多了,给人增运,预报,提升财运、姻缘。”谢不宁摸摸福生福珠的头,语气温和下来,“若是小鬼行善,就有机会投胎转世。”   流传较广的养灵童便是灵童耳报术。   据说将夭折幼童的骨灰放入小樽中,随身携带,耳报神能为主人预报未发生的事情,遇事则有如神助,遇险则化险为夷。   这种自然死亡的,还是比较温和的小鬼。   “死状越凶,小鬼的能力越强,主人也更容易被反噬。”谢不宁把夏阳和他的经纪人从房间里提出来,“他妄想靠小鬼改变运势。逆天改命,哪能不付出代价,你就成了他的替死鬼。”   说白了,夏阳靠养小鬼窃取别人的运道,实是小偷行为。   池誉看着地上的夏阳,握紧拳头:“我就没办法惩罚他吗?”   谢不宁凉凉道:“如今小鬼真身碎了,没有庇护,他以前做恶十分,就会反噬百分。”   用不着动手,老天自会还回来。   装昏迷中的夏阳身体一抖。谢不宁低眼,对他说:“你最好从现在开始行善积德,不要有一丁点作恶的想法。如果不想下半生倒霉到暗无天日,或者走不出门口三步的话。”   夏阳瘫软在地,被那人暗算,小鬼又被毁,没有了任何倚仗的他还拿什么去争?   走捷径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天要付出代价……谢不宁同情不起来,淡声道:“是谁给你的小鬼?血祭的法子,也是他告诉你的吧。”   夏阳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腿上还流着血,恨恨咬牙:“我只见过他一次,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自称云游道人,并不常在京市——对了,他喜欢穿白色,眉毛头发都是白的!”   醒悟过来被坑,夏阳倒豆子一般把幕后人给卖了,包括曾经那人几次三番撺掇他对付谢不宁。   似乎没有印象。谢不宁愣是没想起得罪过这号人物,倒是隐约和裴白扬提过的一个人对上……   池誉义愤填膺:“什么辣鸡歪门邪道,也敢碰瓷正儿八经的道教传人。”   谢不宁最后看一眼夏阳,面相变黑,他从别人那夺来的气运再也维持不住。不出半年,夏阳连自己原本不错的运道都会败光。   “对了,你的小鬼钻到人家狗肚子里,等小狗生了,记得去抱回来。”   夏阳张嘴,谢不宁好笑地打断他:“别想丢掉或弄死,它一死,还得回来找你报仇。”   夏阳被打击到精神恍惚。天啊,他还要再当十几二十年的狗妈妈?   ……   走出大门的那一刻,谢不宁若有所感地回头。   “主人,怎么了吗?”跟在他后边的福生奇怪问。   “有种被监视的感觉啊……”谢不宁摸着下巴,蹲下,“你们转个圈看看?”   两个小娃娃听话的转一圈,大眼眨巴眨巴地望着他。   “再转一下。”   小娃娃又转,望他。如果有尾巴,肯定翘起来摇了。   “哈哈哈。”谢不宁一人摸一下头,“真可爱。”抬手绕到福生背后,取下一张小纸片。   谢不宁想起给小司折的小纸人,不过这个纸人制作粗糙得很,一点都没有小姜饼人可爱。   福生摸摸脑袋:“什么时候跑到我身上的?”   福珠转头,抿着小嘴瞪夏阳,搞得他莫名浑身一寒。   谢不宁手指成诀,轻轻一划,纸片人齐齐断成两半。   眼中看不出情绪:“走吧。”   黑暗中,房间内摆满一圈圈的蜡烛。烛火忽然齐齐一抖,差点灭掉,似是恐惧得蜷缩起来。   一个人影盘腿而坐。喀嚓——面前的稻草人脖子断了,草扎的头滚落到他脚边。   “谢不宁——”   他阴恻恻地切齿,抚摸手边的坛子:“等不得了……”   ……   回家的路上,谢不宁看到司桷羽的回信,已经过了两三个小时。   17:43,司桷羽:抱歉,最近很忙。   谢不宁眼睛一眯,嗯……这是没空搭理的意思?   自从回了京市,司桷羽鲜少找他。偶尔聊起正事,消息也是回的不紧不慢。谢不宁心想,以司家的身份地位,他身边还真不缺人。   18时42分,将近一个小时过去,司桷羽又发来一张图片,留言:这也是工作么。   当时谢不宁忙着救人,打小鬼,压根没看见。   司桷羽发的那张图片,这会儿已经全网泛滥。正是路人拍下的,谢不宁在桥上救下池誉的一幕,两人都露了脸。   经过半个月的发酵,池誉在网上已经声名狼藉,他自杀未遂的消息一出,不仅没有引起同情,反而被骂得更狠。   [有没有高手打假。谁不知道这个点江边广场有多少人看喷泉,跳的真是时候。]   [严谨点,还没跳呢。狗头。jpg。]   [有时间做戏,没时间解释一下为什么偷周朗的稿子?]   粉丝纷纷脱粉:   [太失望了,一直期待你能正面回应解释,没想到会采取这样的方式,再见……]   [人没事就好。但用跳桥来威胁,对不起我接受不了,再见吧。]   [操,算我之前瞎了眼,还因为周朗对你转粉。反正就是逃避卖惨!]   连带谢不宁,也被疯狂质疑。   [又是你?见义勇为人设已经艹过一次,不新鲜了。]   [我真的笑死,想红不要命了。说是出家道士,还不是满脑子蹭热度。]   [很难不怀疑他早就和池誉认识。广场这么多人,巧合到单单被他发现和救下?而且后来有现场的人爆料,亲眼看到他们上了一辆车。]   [草人设卖惨的时候,能不能用点智商,别把观众当傻子,ok?]   一旦有人出来帮他说话,立即被嘲得不敢冒头。   谢不宁大致浏览一下,无非质疑他和池誉沆瀣一气,一个为了洗白,一个为了热度,不要脸地设计这一出。   “池誉啊?顺手帮他一把而已。”谢不宁回复司桷羽。   过了一会儿,对方叮咚回过来一条:“已经在往下撤。”   谢不宁挑挑眉,不是很忙吗,怎么有空关心这种小事。   “算了吧,别浪费公司的钱。”他无所谓地回道,“我还要忙,先这样。”   司桷羽:“……”   ……   经过一夜,网上对池誉抵制的呼声达到最高点,谢不宁也被打成一丘之貉。   不过不出所料,破除邪法后,池誉很快迎来转机。   之前一直很低调的周朗家人出来发声了!   周朗的妹妹写下一封长信,讲诉她在池誉事件之后所作的调查,字句有理,让人信服。   “……起初,我也开始疑心周朗的死是不是非意外。周朗的别墅还保留他生前的样子,自从周朗离世,我有五年没再踏进这座房子。为了调查真相,我又来到他的房间。”   “我找到了周朗的大部分遗物,包括他的乐稿、书信。此前,为了尊重我哥哥,我们家人一直未动他的东西。但这次在他的书信里,我发现了一些他记录的心情,随笔。可以说,在他离开前的那段时间,我很庆幸,他是感到前所未有幸福的……”   许多歌迷,看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没有什么阴谋,只是一场意外。池誉一直是我哥哥最好的朋友,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哥哥的许多灵感来源于池誉先生。”   “但他从来没有借此炒作。手稿里,我看到几张被抨击为池誉偷窃的乐曲。哥哥在随笔上写到,他代池誉保管,这几首歌代表他们共同的心情……所以根本不存在偷窃,也不存在谋杀!”   “请大家停止对池誉的攻击,不要再伤害周朗最心爱的人。”   文字的末尾,她还附上许多照片作证。有多年的粉丝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周朗的字迹。字里行间,流露与池誉在一起写歌时的欢喜。   歌迷们沉默了,由丑陋不堪的猜疑,变成温馨感人的真相,这种反转太少见了,反而让他们羞愧得说不出话。   [为我先前的冲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想到池誉和周朗私底下关系那么好……那之前他为什么一直不出来说出真相呢?]   [他说了,你们信吗?你们只信爆料人得一面之词,他早就被骂的百口莫辩。]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栽赃。”有人点评这件事的始末。   一时之间,爆料人被腿上风口浪尖,网友挖出这人叫做周流,竟然还是个不温不火的小演员。   更震惊的是,他是周朗同父异母的弟弟。难怪,他会知道那么多周朗和池誉的相处细节,还能拿出所谓的周朗乐稿的“证据”。   被当枪使的人们出离愤怒了,恨不得把周流扒个精光。他还想往上爬,然而网友们快把他踩进地底下。   周流受不了谩骂,为了转移视线,把夏阳给供了出来。   “是夏阳先找到我,说要合作弄垮池誉,就是为了拿到他的资源……”   所有人都没想到,背后居然还能牵扯出夏阳。周流怕他们不信,放出与夏阳的录音……果然,人们转移炮筒,纷纷集火夏阳。   “完了……”   经纪人颓然坐在地上,看着铺天盖地的报道,喃喃出神:“这回神仙也救不了你。”   夏阳无比后悔,明明他的星运不错,如果不是一时贪心……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想到谢不宁曾说,他十倍作恶,必将百倍反噬,夏阳硬生生打个寒战。这仅仅是开始……   ……   池誉收到一封迟来多年的信,是周朗的妹妹交给他的。   “我没想到,你们不仅是朋友。”妹妹眼神复杂。   提着礼物,池誉在去感谢谢不宁的路上,看完了那封信。   那时候,他已经和周朗悄悄交往。有天周朗像往常一样约他出去,只不过地点不是常去的地方。他在约定地等了很久,等到的是周朗车祸身亡的新闻……   池誉常常做梦,梦见他等到了周朗。只是每回问他,你约我出来干嘛,这个梦总是进行不下去。   周朗的妹妹告诉他,周朗那天是约他去拿戒指,他甚至预备好了一场求婚,结果意外先一步到来。   这场遗憾,又在池誉心底加深几分烙印,令他此生难以忘怀。   之所以没澄清,是不想周朗因为和他的感情,死后还要遭受非议。   “人死不能复生。”谢不宁拍拍他的肩膀。   池誉释怀地笑了笑:“没事,我真的没事,这么多年我也接受了。周朗死了就是死了,但我总还要往前走。不用安慰我,我都懂。”   谢不宁正教育两小娃娃“一天一苹果,疾病远离我”,闻言诧异地抬头:“我没想安慰你啊。我是说,你要是心里放不下,我这有天地公司通讯业务,了解一下?”   池誉:“???” 第51章 去跟我住   池誉从没想过,有天还能得到周朗新的消息。甚至,能和他说说话……虽然中间由谢不宁代传。   “是你自己不信吧?”谢不宁手上动作不停,吐槽道,“走阴在全国各地一直很有名啊,出去一打听,分分钟来上门/服/务。”   走阴有许多不同的称呼,有叫过阴,关落阴,也有的地方称之请灵姑。其实都一样,把阴魂请到身上,从而沟通阴阳两界。   不过谢不宁是正派弟子,教规里不准请鬼上身,因此写张文帖,召阴差把周朗的魂带上来。   池誉虽看不见,但周朗是能看见他的。   点燃塔香,犒劳送阴魂来的阴差。那阴差享受地用着香火,对谢不宁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不宁一转头,见周朗站在旁边,痴痴地看着池誉。   池誉不知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面前,瞪大眼左顾右望:“他来了吗?他还好吗?”   “来是来了,就是看着……挺穷的?”   谢不宁犯糊涂,周朗刚去世没几年,家人朋友和粉丝都惦记着,没道理缺钱花呀。   周朗满眼都是池誉,这时才多看谢不宁几眼,叹气道:“他们每回祭奠我带的都是鲜花,饿是不饿,就是没钱……”   “那个道长,你能不能帮我转达一下,让小誉下次帮我烧点纸钱啊?”周朗死时风华正茂,做了鬼也是帅得很,开口要钱还有点不好意思,“对了,别烧印花的冥币,我在阴间花不了。”   看来周朗混成了阴间老油条,适应的还挺不错。谢不宁如实转告。   池誉又是悲伤又是恍惚,听闻之后变得哭笑不得:“这,请帮我转达周哥,这些年委屈他了……”   早知如此,也不会让他白白吃几年苦了。   “别转达来转达去了,”谢不宁催促,“你俩搁着谈恋爱呢,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   时间有限,两人便挑了些紧要的来说。有些东西,池誉听了不好,谢不宁模糊了告诉他,周朗在下面过得不错。   池誉轻轻叹道:“看来投生转世的说法,倒是真的。等周哥投胎,反而比我更小了。”他眼中有点泪光,“我能知道他投胎到谁家里吗?”   只要远远看一眼,知道他过得好,自己就没有遗憾了。   谢不宁瞥他一眼,然后又聆听一会儿,慢慢开口:“周朗说……他排队投胎还要再等80年。”   池誉:“呃……”   谢不宁:“他还说,你那时候差不多也下去了。”   池誉:“……”   谢不宁:“他争取考个阴间公务员,到时拉拉关系送你俩一起投胎——咦,简直是励志鬼生啊!”   不愧是当过万千歌迷偶像的男人,死后也要自强不息!   池誉:“???”   虽然这操作也是想不到,但池誉忽然没有那么悲伤了。不,是根本悲伤不起来!   活着有关心自己的人,地下有为了自己努力考公的爱人,不论如何,活在这天地间他没什么好怕的了。   区区黑料算什么,这一刻起,池誉浑身充满力量。   给谢不宁的天地通讯业务打上十星好评,又拿出一笔丰厚的酬劳,池誉有感而发,发了条微博。   池誉v:从险些万劫不复,到升上天堂,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一万个谢谢!!   他在后面艾特谢不宁。   池誉一直以来的形象成熟而内敛,平时连心情都鲜少透露,朋友也少。今天居然公开狂捧人,还一万个谢谢?   当他们看清池誉感谢的人时,立刻没了质疑。   “当初还说炒作,要不是他拉住,池誉早就跳下去了。”   “我在现场,我可以作证,其实池誉已经整个人掉下去了,是谢老师把他拉上来的!”   “难怪池誉说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好感动……”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臂力真的好强?居然一个人把个成年人拉上来。”   谢不宁的粉丝终于有机会说话了,扬眉吐气地叉腰:“之前说我们谢老师爱炒作的,就是用实力炒作,怎么了?”   “太有安全感了,哥哥那么美,还那么强!”   “看着我床上那个矿泉水都拎不起的废物,上去就是一脚。”   “如果实打实的做好事也叫炒作,请这样的炒作再多点,我支持!”   “我也支持!”   其实舆论反转的第二天,就有许多艺人出来替池誉发声,引发整个人娱乐圈的热讨。几乎每个被采访的人,都会被问一句,对池誉被设计冤枉的事怎么看。   自然,真相一出,所有人都挺他。   不过池誉已经不在乎了,甚至懒得替自己解释,只专心写歌去。从头到尾,对于这件事他只发了一条感谢谢不宁的微博,导致别人想忽视他都难。   谢不宁最近觉得自己变红了,穿拖鞋下楼扔垃圾都被人认出来——你是救人的那个谢老师!   还有不明觉厉的人好奇问:“哎你是哪个学校的老师啊?这么帅居然是教体育的吗?”   好巧不巧,这时瞿泽破获朱三娘案件的专题片也上了电视。谢不宁一出境,格格不入的白皙脸蛋,霎时惊艳八点后看新闻的大爷大妈们。   “这位是热心市民谢道长,谢道长工作之余不忘见义勇为,与同伴拿下人口拐卖团伙头子,解救数名被拐儿童。为此,获救儿童家长还赠送锦旗一面……”   画面里,只见鲜红的锦旗上写着:道术精湛,法力无边。   镜头一晃而过,但电视机前的人还是看到了,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纵使谢不宁的粉丝见多识广,也没想过他会以这样的方式上电视……别人拍戏之余闹绯闻,而他们粉的谢老师,辛苦拍完戏还要去打击犯罪??   “娱乐圈感动人物,坚持不懈做好人好事,泪目了。”   “爆出来的只是拯救世界的冰山一角?”   “别急着吃瓜,说真的你们看这次行动的队长。瞿泽,多次侦破重大刑事犯罪案件,每一次行动都冒生死危险,这次危险级别也特高。谢老师不比专业警察,真不知道他怎么抓住罪犯头子的。”   “后怕……”   “大胆猜测,祖师爷起作用了?不然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青崖观传人’五个字打的那么明显。”   瞿泽只说不能宣扬封建迷信,谢不宁答应的好好的,绝口不提玄学,但狂给青崖观刷存在感。别人也没法阻止啊,青崖观正经道观,他也是观里唯一的传人没错,一点都没违规。   池誉不仅转发节目消息,还特别一本正经地询问,能不能在青崖观出家当居士。一波又一波,众人吃瓜吃撑了。   青崖观原本籍籍无名,经过这一趟,一提起谢不宁,人们就能想起道观。主要是“青崖观传人”的说法太洗脑了,都被人玩成梗了。   谢不宁一点都不介意,玩梗就玩吧,扩大观里的知名度,仅仅是第一步。总有一天,他要让青崖观成为闻名全国的大宫观!   对比谢不宁的风光,夏阳和周流简直不敢出门。   纵使夏阳装作风平浪静,但出席活动时,座位被调到远离C位地区域,和他曾经看不上的三四流明星挤一起,没机会露脸。   都说座位体现一个明星的商业价值,而如今,夏阳的商业价值正在不断下跌。   后来,原本雄心壮志竞争影帝的他,座位只能看谢不宁等人的背影了……   ……   得了空,谢不宁带着福生和福珠布置水景缸。   养了他们的缸里,养不得鱼,谢不宁用个圆形小鱼缸装了小鱼,特意顺着风水位摆放。   “就放这,招财。”拍拍手掌,谢不宁满意地回到沙发上。   两只小娃娃的黑眼圈变轻,看来是积德的缘故。“干得不错,争取早日刑满投胎。”他摸摸两个小娃娃的头。   福生挺羞涩地笑,被夸的怪不好意思的。   正这时手机响了,谢不宁刚一接通,听到那头小司不复往日平静的喘息。   “你没事吧?”他低声而快速地问。   谢不宁耳朵一酥,有点麻,瞪着眼结结巴巴:“没,没啊,我在家呢……”   司桷羽凛着声音:“小心一点,别给任何人开门,我现在就过去。”   谢不宁皱起眉,察觉不对劲:“你那出什么事?”   “遇到袭击。”司桷羽简单道,顿了顿,“我没事,保镖受了点伤。”   挂了电话,谢不宁走进改成书房的次卧,排开黄表纸画符……   等司桷羽到时,谢不宁揉着手腕放下毛笔。小包一甩,因太满掉出两张黄符。   “谁搞事?我干死他丫的。”   司桷羽身上一股寒气,刚冒着低温赶来。   “去跟我住。”他忽然开口。   谢不宁眨巴眼,什么意思?他们关系有那么好吗,不是没空么。   谢不宁不表态,司桷羽又道:“你住这里不安全——今晚我在家门口被厉鬼袭击,有慧云法师随行,才没出事。”   “嗯?和你住不是更不安全。”谢不宁笑了一下,拒绝的意味。   司桷羽走近,低头看着他:“他伤不到我,一定会来找你。”   怕来不及,所以路上才甩开保镖自己飙车。   路上有一刻,寒风吹乱头发,司桷羽久违地感受到心脏地跳动。他伸手摸了摸,仿佛触摸到身为人的软弱。   司桷羽扣住他的手腕,瞳眸渐深:“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不会让你有危险。”   谢不宁把手抽了抽,没抽回来,反而被握的更紧。无奈道:“好吧好吧,反正你家也不缺我一个房间。”   司桷羽唇角动了动,嗓音总算不低了:“给你准备好了生活用品。”   但有些东西还是要带上。一边收拾符箓朱砂,谢不宁嘀嘀咕咕:“一会儿不想理人,一会儿要一起住,哇,这个男人心思太难猜了吧。”   司桷羽也不催促,一直在门边等着。   大半夜的,谢不宁一下地库冻成狗,连打几个喷嚏。直到上了车,感觉屁股下的皮椅微微发热,谢不宁才舒服地感叹:有钱又体贴,还要个什么自行车! 第52章 他的衣服   再次来到堪比庄园的司家府邸,谢不宁仍旧发出震撼的叹息。   太有钱了。   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市拥有一座山,已经不能用有钱来形容。   这么好的地,建成道观得多吸引香客……谢不宁眼馋的很。   美滋滋随着司桷羽走进房间,他放下背包,带着两个小娃娃找落脚处:“我自己可以,你先去休息吧。”   房间里也没有水缸什么的。好在福生和福珠懂事,也不挑,乖乖被谢不宁缠到房间里的盆栽罗汉松上。   管家欲言又止,那一盆价值近百万……   谢不宁调整两根小藤缠绕的姿态,放手端视:“还怪好看的,你这棵松不错——咦,让他们待在这儿会不会不太好?”   司桷羽面色平静:“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随意。”   谢不宁轻轻舒口气,那就好。真要贵重,万一把它折腾坏,他心疼钱。   请专人照料罗汉松的管家:“……”   少爷对小先生真是纵容。   管家把头压得更低,之后不管谢不宁再做什么,他都笑眯眯地附和。   谢不宁的房间,和司桷羽只一墙之隔,中间被扇推门隔开,连浴室都是共用的。   洗完澡出来,用毛巾擦头发,谢不宁踩着雪白的棉拖鞋去找他。   这毛巾也太舒服了,软得不像话。睡衣有点大,可穿在身上又轻又绵,在暖烘烘的室内尤其舒适。   过长的裤腿堆叠在脚踝,感觉自己掉进棉花堆里。   谢不宁敲了两声,没人应,歪头喊了句:“我进来了?”   拉开拉门,和几双惊诧回头的眼睛对上。   “小道长,你……怎么在我儿子房间?”   谢不宁猝不及防面对司家一群人,沉思两秒,这场面该怎么解释……   没想到儿子有天会带人回来,还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司霁云满脸惊愕。   他诧异的目光落到谢不宁明显不合身的睡衣,还有刚洗完澡的头发上,轻咳两声撇过脸去。   司老爷子站在司霁云身后,目光欣慰又复杂,连语气都变柔和了:“桷羽这孩子,总算是……”   谢不宁:“……”   总算是什么?不是,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司先生,董事长,”这两位大佬,星寰的上司见了都要毕恭毕敬。再不解释,没法好好打工了,谢不宁赶紧表示:“我是来提供上门宗教服务的。”   司老爷子认真看他两眼:“是吗?慧云法师来没见这样。”   谢不宁默然,吟声道:“嗯……可能是头发更少,能力更强吧,不然还是每天清洗更健康。”   “……”司老爷子懵了一下,才回过味来,这是在曲解慧云法师不洗澡呢。   这个年轻人真是……老大一本正经的性子,怎么和他处得来?   家长嘛,少干预孩子的生活。司霁云出来转开话题:“没见着桷羽,他不在?”   嘴上这样问,他的视线老往谢不宁身后的房间里飘。   谢不宁纳闷,看什么呢,人又不在他房里。   “大概是有要紧事去处理吧。”谢不宁卡在门中间,往哪边走都不合适,脚趾头都蜷缩起来了。   打死他都想不到有这场面!   这时,司桷羽进来,手上还拿着东西。   一见到这场景,司桷羽皱了下眉,走到谢不宁身边,嗓音沉如檀香:“我出去拿点东西。”   然后才同父亲和老爷子打招呼。   司霁云和司老爷子自然而然看向他手上的东西,一盏小夜灯。   “……”哦,这就是要紧的事?   老大从来不用夜灯,那这是给谁的……   司桷羽旁若无人地交给谢不宁:“去试试。”   这是找借口让自己溜呢。谢不宁接过来,向两个大佬歉意地笑笑,果断逃离奇怪的氛围。   等再见到司桷羽,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哈哈哈,”谢不宁折起过长的袖子,笑两声,“刚才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幸好你回来了。”   司桷羽瞅他两眼,拉开一整面墙的大衣柜,声音清清淡淡:“给你准备的衣服都在这里,你穿的……是我的。”   谢不宁正抬眼看满墙衣服:“噢,怪不得我说舒服……嗯??”   当时看到浴室叠放着衣服和浴衣,他还以为是管家替他准备的,没多想就用了,居然穿错了。   司桷羽的衣物,司家人肯定认得出,怪不得他们那样的眼神……   自己挖坑自己跳,还能咋地,穿都穿了。谢不宁心大地想,自己用他的衣服也不止一次,明天就洗干净还回去。   两人关灯睡下,隔着墙一夜无话。   那头司霁云和老爷子反而琢磨了一路,内心受到的震撼犹如地震。   “不管怎么说,除了咱们家里人,谁进过老大的卧室。”   司霁云也很心酸:“这么多年,我都没住过他房间。”   “那小道长还是旗下娱乐公司的人。听白扬说,老大上次去探他的班了?”   “好像是有这回事。”司霁云想了一会,猛然大悟,“该不是,白扬和小谢一个剧组吧?”   他张大嘴巴,和自家老爹对视一眼:这可怜的娃儿,前不久还兴冲冲炫耀大哥专程去看他……   ……   第二天,司景程还在被窝里,被一个电话吵醒。得知公司总裁今早换人,气的暴跳如雷,掀起铺盖直奔公司。   刚进公司楼下,公司里便安静得不寻常,每个人走路都变得小心翼翼,但仍挡不住八卦的气息。   今天一早,一排黑色豪车停在公司门口。   每一辆千万级别,着实把进出的员工和路人震撼到了,纷纷出来看公司里来了什么大人物。   司桷羽从车上下来的那刻,所有人激动不已,好奇心爆棚。   上一次这位大公子来,当天总裁任命就下传过来,十分明确的告诉众人,这位大公子在司家集团权力有多大。难道这一次又要重演?   许多年,这位大公子一直低调,神秘到没有一张照片流出,只流传着各种真真假假的传言。   有说他身体不好,也有说他是商业天才,连司家内部的人都要对他毕恭毕敬,二公子司景程根本没法动摇他的地位……不管如何,对于星寰的员工来说,这位绝对是大佬中的大佬,连见一面都难。   他们期待的看向门口,公司的高层和经纪人们,一得到消息立刻来到大厅迎接。   见到司桷羽下了车,几名高层立刻笑容满面地上去迎接。只是还不等他们说话,又有一个漂亮的青年从他车里下来。   “……”   现场鸦雀无声,认出他的人都傻了。   陈薇站在人群里,没有资格上去迎接的她,远远地捂住胸口:妈呀,太刺激了!   谢不宁一下来,看着门口排排站的人,满头问号。   上个班而已,阵仗是不是太大了!   不管他觉得如何,短短一个小时,连公司里地保洁阿姨都听说,谢老师和新总裁一起来上班啦!猜猜两人什么关系?   满公司表面平静,私底下聊得热火朝天。大多数人本以为谢不宁没什么背景,不过是人长得好又运气好罢了,谁知道人家搭的是龙船。   司景程直奔总裁办公室,果真看到司桷羽坐在那,气不打一出来。   凭什么啊,他都在星寰副总裁的位置坐了几年,凭什么老大一来就压他头上!   眼睛往谢不宁身上一斜,他气笑了:“大哥,我说你怎么会对星寰感兴趣,原来是因为他啊。”   司桷羽对于他鲁莽闯进来,不悦地掀起眼皮。   “谁跟你说我来星寰?”他淡淡道。   司景程懵了,不是吗?   “司先生送我来上班,受邀来喝茶而已。”谢不宁替他解释。   司景程差点裂开,那他急冲冲跑到司桷羽面前质问,岂不是显得特别蠢?   “谁问你了。”司景程恼羞成怒地甩他一句,“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谢不宁无语,这就是打工人和老板的差距?   “司总,我劝你还是少动怒的好,你现在阴气缠身,迟早要倒大霉。”只看了一眼,谢不宁便告诫。   司景程都烦死这些玄学人士了,搞得好像世界上到处都是鬼,动不动阴气缠身。从小到大,就是因为这些神神叨叨的人,所有人都围着老大打转。   他一点也不耐烦听谢不宁说这些,挥挥手:“行了行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   明显一副不信的态度。   司桷羽对谢不宁说:“别管他,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   司景程感受到莫大的侮辱,气得七窍生烟,转身走了。   谁要你们管!   空气里还残留着一股特殊的气味,谢不宁揉揉鼻子,好浓的味儿。   “还是让司总回来吧。”谢不宁思量着,再怎么说司景程是小司的弟弟,“司总身上阴气一定是有阴物导致。”   那气息极浓,再不管不顾,哪天就得危及到生命。   两人出去,司景程已经上了电梯。看到他俩过来,他脸色臭臭的,但还要开门等他们。   “司总,你如果不信的话,我可以证明给你看。”一进电梯,谢不宁心平气和道。   世上大多数人不信玄学,被人质疑,谢不宁早已习以为常。没关系,他可以让对方身体力行来判断。   话音刚落,刚合上门的电梯忽然一抖,灯“啪”地暗了。   “哐亢——”   电梯剧烈抖动一下以后,猛然下坠!   司景程惊呆了。   “他妈的,你丫不用这样来证明吧!”下坠中,他吓得大叫,死死抓住扶手。 第53章 电梯被困   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内,骤然一暗,头顶所有白炽灯一齐熄灭。窗外的光线被挡在玻璃外,屋内透着股潮湿阴冷的昏暗。   众人不约而同心里一揪,好像后背被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附着。   “怎么回事,怎么停电了啊。”   “屋子里好暗。”   正在工作的人起身,四处张望,议论纷纷。   而原先走动的人也很快发现:“电梯坏了,按不动——天啊,你们看楼层数字!”   电梯有单独的备用电路,还亮着灯。一名走到电梯口的女职员,忽然发现显示的楼层数字正在跳崖式下跳,说明电梯正在下坠。   “卧槽,看群!副总和司少爷都在电梯里!”   “我的妈呀,这俩要出事咱们都完蛋……”   “我去,怎么样了?停了吗?”   众人嗡的炸了,蜂窝出巢一般挤向电梯前。   短暂之间,一声刺耳的巨响,仿佛急刹车,下坠的电梯猛然卡住,停在这一楼。   “停住了,快叫人来救援!”   电梯里,应急灯忽明忽暗,司景程双脚发软,好像踩在吊桥上,几乎瘫坐在地。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他苍白着脸看向谢不宁,差点冲上去揪住他的脖子,摇出里面的水。玩命也要打我的脸,你他妈是疯了吗?!   但是看着悬在23的数字,他不得不承认,那小子赢了。   “我信了,我信了!你快把门打开。”他喉咙发干,喊出来的声音一股子嘶哑。   谢不宁和两个保镖严阵以待,警惕地贴近司桷羽。被他瞪着,谢不宁无辜道:“巧合,真跟我没关系。”   他自己也是吓一跳。如果不是提防对方下黑手,随身带了符箓,情况就凶险了。   黄色符箓轻飘飘贴在电梯墙壁上,看得两个保镖心惊胆战,生怕一碰它就掉下来,小心翼翼地时刻关注。   司桷羽遇过的凶险情况比这多了去,并不惊慌,熟练地查看是否还有信号。   一想到二十多地高层掉下去必死无疑,司景程只想赶紧逃离电梯,在他们找信号时去按警铃。   想象中的声音没有传来,指腹下反而触摸到像皮肤一样地触感,冰冰凉凉,就像……   司景程呆滞地看着墙面里冒出的女人。   女人头发下的异常乌黑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然后,伸出舌头,长长的舌头舔一下他的手腕,甚至还有缠绕上去的趋势……   “草——!!”   头皮爬满蚂蚁,司景程整个人麻木,他的手废了,不干净了!   谢不宁一把将他拽到身后。司景程嘭地撞到墙壁,电梯嘎吱摇晃,吓得不敢再动。一缩再缩,离门口的女鬼远远的。   吊死鬼,因其死前怨气极大,是最凶的鬼物之一。谢不宁神色微敛,没有大意。   女鬼出现的一刻,几人都感到电梯内陡然变暗,闪动的应急灯仿佛变成幽绿的颜色。   “嘻嘻……”女鬼抬头,从头发里露出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舌头伸得老长。   忽然,女鬼的舌头一甩,长着眼睛似的朝他们脖子卷去。别说身为普通人的保镖忍不住后退,就连谢不宁这种专业人士都被恶心到了,赶紧躲开。   电梯里空间有限,谢不宁露出来的手背被女鬼舌头甩到,顿时狂在衣服上擦。   即使知道所谓的吊死鬼的舌头是假的,实际是它的上吊绳幻化,但视角效果仍叫人难以忍受。   眼看几人鹌鹑一样挤向角落,女鬼越发嚣张,舌头飞起来缠向谢不宁的脖子。   心一横,他拿出几张符就要去跟它拼了。司桷羽一步跨出挡向前,修长分明的手指有力地拽住女鬼的舌头。   “厉害了……”谢不宁见他面色不变,惊叹。   吊死鬼吃痛地尖啸,一道黑发红衣的身影从电梯壁里被拽出来,电梯内随之吹起一股阴冷的旋风。   阴冷的风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吹得人牙齿发酸。   “姓谢的,快快快,你的符快被吹掉了!”司景程紧张得不得了,现在一电梯人的命全靠这张轻飘飘的纸定着,掉了他就完了。   只见墙壁上的黄符在旋风席卷下摇摇欲坠,谢不宁再不迟疑。握住司桷羽的手,用力一拉,硬生生把女鬼的舌头拔下来。   “咻——”女鬼仰头尖叫,身上的红衣越发鲜艳,染了血一样。扬出尖利指甲,倏地冲向几人。   “我日……”司景程低骂,这叫他往哪儿躲!   谢不宁并不后退,用张黄纸把那根舌头一裹。再看,哪里是舌头,分明是跟又烂又旧的上吊麻绳。   女鬼瞬息而至,谢不宁向前踏着墙壁一个翻身,眨眼间跳到女鬼身后,同司桷羽用上吊绳勒住它的脖子。   因他的动作,电梯又是猛地一震,司景程大叫:“你搞什么!再不快点咱都得玩完。”   ……   “怎么样?消防来没有?”公司众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看着悬停的数字,心都快跳出来。开玩笑,这两位太子爷出事,信不信公司的股票跌停。   一个高管急得直按电话:“不知道什么情况,楼梯门打不开,消防进不来!”   他们找遍所有通道,全部莫名封的死紧。“所以说,现在是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有人愣愣道。   太邪门了吧?   一整层楼阴冷得不像话,昏暗得犹如地下车库,人群里已经有些许恐慌了。   “怎么还不来电?”   “为什么越来越冷啊,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众人纷纷回座位披衣服。   “是啊,好冷……啊——那是什么?”一个女职员忽然对着镜子大叫。   众人接连向装饰镜看去,只见干净的镜面上,慢慢结了一层黑色的锈斑。   “太怪了……”   大家目瞪口呆,顿时产生无数种猜测,心里的不安加重。   更惊悚的是,不止那面镜子,接下来室内的办公桌,地面,墙壁,好似蒙上一层冰凉的黑雾,逐渐爬上陈旧的痕迹。   “啊啊啊——”   不知是谁先叫喊起来,所有人都意识到不对劲,吓得抱做一团,疯狂打电话求救:“救命救命!”   “开门放我们出去,到底发生什么!”   “卧槽世界末日了吗?”   “见鬼了……救命,我一定是在做梦。”   ……   殊不知,外面的人也很着急。不论消防员如何撬门,楼梯间的门始终紧闭。   听到里面传来砰砰的敲门声,还有人不停喊救命,门外的人捏一把冷汗。   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也不知道啊!   两位司家继承人还被困在电梯里,整个公司上下都急疯了,司家人听说以后,更是立刻赶过来。   要是在星寰出了事……几名高层大冬天出了一脑门的汗,后果不敢想象。   察觉到危机的众人,惊惶地看电梯门震动,里面传出砰砰地声响。但此时没一个人有胆量上前去查看,一个个盯着电梯,仿佛下一秒怪物就会从里面冲出来大开杀戒。   “哐——哐……”   众人惊慌又诧异地,看见电梯门开了一条缝。然后,缝越来越大,先是露出握着电梯门地一双白皙的手,接着露出中间拉开门的谢不宁。   徒,徒手掰电梯?   “我一定是还在做梦,这一切都是幻觉……”有人喃喃道。   “怎么都在门口?”谢不宁拎着一根麻绳走出来,目光诧异。   都什么表情,仿佛死里逃生的是他们一样。   众人一窝蜂的拥上去,喜极而泣:“谢老师,救命!!!”   他们怎么忘了,这是公司里唯一的一个道士!   当门外消防员还在哐哐砸门,所有高层管理冷汗越冒越多时,谢不宁已经成功把二十三层被困人员安抚下来。   “好可怕,镜子突然变黑了,还长出霉斑。”女职员瑟瑟发抖。   谢不宁微笑告诉她:“你出门没看天气吗?今天突发寒潮预警,低温潮湿情况下,镜子是比较被锈蚀啦。”   有人挠挠头:“是,是吗?可是墙面和桌面变黑是怎么回事?”   “咦,你们看,恢复原状了。”   人群里嗡嗡议论,有人说是不是眼花了,有人笃定没有看错。   “大家稍安勿躁,”谢不宁伸手把声音压下来,“从科学的角度来解释,由于停电和室内不通风,心情不安地情况下,更容易出现集体幻觉。”   “其实墙面变黑就是视觉里光线变暗,桌面变旧就是光线不充足的情况下,物品显得陈旧。”   他刚说完,楼层里供电恢复。众人眼睛微微刺痛,随即感觉整个世界变得光亮,熟悉的工作区域又回来了。   “哎?桌面好像是一点都没变。”   “镜子上的霉斑好像也不是很明显……估计就像谢老师说的,光线太暗,大家放大变化了吧。”   于是,众人接受良好地认可了他的科学解释。   “太好了,不是有鬼啊,呼……”   谢不宁悄悄对司桷羽眨眼,维/稳众人心,深藏功与名。   司景程被人扶着坐在椅子上休息,他实在腿软得站不起来。见谢不宁一本正经地忽悠员工们,俊脸青了又白,神情复杂。   从今天开始,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第54章 斗法   当消防终于把门打开,门外焦急等待的一行人冲进来时,被困人员已经轻松地从重新通电的饮水机上,倒好热水等着他们。   “辛苦了,来来,喝茶。”   所有人:“……”   你们,刚不是还隔着门喊得鬼哭狼嚎,见了鬼一样??   二十三楼的员工很无辜:“没错啊。但是谢老师一解释,我们就觉得没什么。”   人家经历电梯下坠,出来跟没事人似的,他们一伙人吓成这个鬼样子,太丢人了。   有人小声补充:“相信科学。”   “好吧……”反正没引起恐慌和混乱,高层反而轻松,有点无语的吩咐经理,“赶紧把你们这门检修一下,别再关键时刻掉链子。”   消防员提着工具,在一旁插不上话:“不是,你们电梯里的人还需要救援吗?”   他们这大厦怎么回事,刚才门怎么也撬不开,都准备暴力爆破了,结果忽然又可以正常打开。   “不用不用,谢老师自己把电梯门掰开了。”员工说的时候一脸骄傲,“还救出副总和大少。哇,真的好帅啊。”   消防员:“???”   这是帅的事儿吗?几个消防员面面相觑,这特么麒麟臂吧?   示意经理去处理其他问题,高层等人赶紧迎向休息区。   谢不宁和司桷羽两人表情镇定,还有闲心聊天。司景程不甘示弱,拒绝员工递上来的毛毯,挺直背脊,一副冷傲姿态。   可仔细看,端水的手有点发抖……   “呵,这就是你说的倒霉?”司景程放下茶杯,把手放到腿边,嘴角勾起讽笑,“也不过如此。”   这小子,以为这样自己就会乖乖听他的话,对他感激涕零吗?想多了。   谢不宁正和司桷羽探讨女鬼一事,闻言诧异抬头。   “不是啊,这次不是冲你来的。”他说,“你还有更倒霉的时候。”   司景程:“……”   当着旁人的面,他倔强地扬起下巴,维持高傲的副总风度,从鼻子里嗤出一声:“谢谢提醒。”一副不屑的姿态。   实则,司景程脑子里快速搜索起京市有名大师的名字来……   他才不可能去求姓谢的,看他和老大穿一条裤子就烦……但他的话也不能不听。   公司高层连忙赶来道歉,当着他们把后勤的人狠狠骂了一通,被司景程不耐烦地打断。   “行了行了,不关他们的事。”   众人都知副总是本家少爷,脾气大,不敢再碰虎须。大公子面色冷淡,看不出神情,比副总还要让人琢磨不透。   只有谢不宁,笑脸无比亲切。   几名高层正是尴尬,被拯救一般,立刻笑起来夸他:“小谢厉害,多亏你及时把大少和二少救出来。”   “年轻有为。”   “才貌双全啊。”   “不错不错,公司正是需要你这样的全才,哈哈哈。”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夸完之后,二少的脸色好像变得更臭了……   谢不宁也没空闲和他们寒暄,惦记着女鬼的来历,对上司说道:“等会儿我要作法,最好让里面的人不要出去。”   几个高层一脸茫然:“不是说有科学解释吗?”   谢不宁点头:“讲科学和我作法有冲突吗?”   几人:“……”   ……   “能影响一整层楼,背后施法的人应该不会太远。”打发其他人,谢不宁和司桷羽走到楼梯间。   司桷羽抬头看向上方:“她往上面逃了。”   他们两个对公司的地形都不熟悉,即使司景程不情不愿,也被抓来带路。   快接近顶楼时,谢不宁有种预感,那个人就在附近。   大厦楼顶做成花园,平时偶尔有员工上来散步,不过这个点一般是没人的。因此中央白衣白发的人影,格外的显眼。   “终于来了。”那人嘴角在笑。   司桷羽和谢不宁都不是很意外,只有司景程先是一惊,差点气得骂脏话。   爷爷高薪聘请他做集团顾问,这狗东西居然吃里爬外。   谢不宁把女鬼的上吊绳扔出去,不客气地说:“不好意思,这绳子不太经用。”断成几截了。   躲在一旁的女鬼,顿时回忆起在电梯里被他用这根绳反复去世的悲惨过程,啜泣一声,魂魄吓得模糊。   白先生看也不看地上的绳子一眼。   “你们好像不是很惊讶。”他的衣服被风吹起来,不显老的脸上扬着祥和的笑,任谁也看不出来实际屡次害人性命。   谢不宁被他一身仙风道骨的姿态闪瞎眼,默默拿出青铜剑:“你在他还魂时下手,就已经暴露了。”   那时他还不知有这号人,但小司一醒来,心里便开始警惕。之后悄悄调查,直到查出他和夏阳有牵扯。   “夏阳养的小鬼是你给的。”谢不宁眯起眼,手里的剑握的更紧,“拘我魂的人是你,指使朱三娘夺玉龟和抓小司也是你。”   白先生被揭穿,笑容不变:“如果不是你几次阻拦,他早就是我的囊中之物。”   他跌坐下去,谢不宁提剑上前:“司家的大腿抱着不香吗,你偏偏盯上他,还是说他身上有比富贵权力更重要的东西?”   百先生微笑着举起一个手摇铃:“你如此聪明,不如猜猜我今天为何现真身。”   说完,他摇起摇铃,口中念出一串咒语。   天台上狂风大作,吹得植物伏地。随风出现一只高达数丈的鬼怪,长相十分丑陋,全身皮肤青绿色,头发冒出绿色的火焰。   “是夜叉。”司桷羽皱眉。   他对佛道两教有所涉猎,对比吓得往后退的司景程,一眼认出来。   白先生是个狠人,二话不说,向夜叉祭道:“一香焚请三宝塔,恭迎夜叉至坛前。听吾号令挥刀戟,速速斩敌显神通。”   夜叉不似普通的鬼,倒更像是民间不正经的半神,威力不能小看。之前朱三娘养的几只鬼,恐怕还打不过这只夜叉。   难怪姓白的嚣张现身,原来是有这份倚仗。   风行夜叉速度极快,眨眼间刮着风出现在谢不宁面前,一把巨大的钢叉从空中刺下,谢不宁举剑去挡。   “铛——”兵器碰撞传出巨响。   头冒绿焰的夜叉有两三米高,对比之下,几人在它面前不堪一击。但谢不宁硬生生凭力气扛住,让司桷羽和司景程退到门边。   夜叉铜铃似的大眼,凶恶地瞪着面前渺小的人类,牛一样的鼻子喷出粗气:“小小道士,也敢阻我。”   谢不宁借着巧力,从他的钢叉下全身而退,一缕黑发散乱在颊边,张着嘴唇微微喘气。   “大王英武,力气当然不是我能及的。”心念一动,他忽然一本正经夸道。   那夜叉血色的眼睛转动,动作慢了一点,鼻子喷气:“你个小道士,长得不错,说话倒也好听。”   谢不宁趁机大声说:“大王何必给姓白的差遣,他有包吃包住五险一金吗?我看他自己到处骗吃骗喝,肯定给不了好待遇吧。”   夜叉手上的钢叉忽然一顿,潦草的脸忽然露出些许迷茫的神色。   五险一金?那是什么。但是包吃包住他是听懂了的,姓白的可没说还能这样。   “你敢骗我?!”那夜叉掉头对白先生大吼,一时楼顶飞沙走石,刮起小旋风。   白先生几乎吐血,恨恨地剜谢不宁一眼,赶紧焚香三支,忙道:“勿听那小子胡说八道,阴间,阴间哪来的五险一金!”   语气阴森:“杀了他,我给你立一座庙宇,日日供香。”   这夜叉是他在山林里收来的,时日不久,还不到仍凭他差遣的地步。被谢不宁一挑拨,居然有反水的趋势,逼得他不能不许下重诺。   夜叉一听,眼都亮了几分。空中狂风大作,几股旋风呼呼卷起,朝谢不宁席卷而去。   天上乌云密布,云层形成漩涡,仿佛要随着旋风被吸入进去。   “你们看,星寰大厦顶上的云好黑。”   “哇,奇景啊,漩涡云,快拍下来。”   “怎么就那一块的云特别黑?沉的像要掉下来。”   “不会是有道友要渡劫吧哈哈。”   路人眼中看去,只见大厦顶部有块乌云,而且形状奇特,不少人好奇的拿起手机拍摄。   而靠近大厦顶部的楼层感受就更明显了,风声不断拍打窗户,刮得特别猛烈。有的窗开了条缝,附近桌上的文件被吹一地。   有人上前去关,居然连人都吹跑了。   “我去,这什么妖风?”   “这风刮得鬼哭狼嚎,好恐怖啊……”   一天之内,诡异的事也太多了吧?众人不由不多想,却接到公司的通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细想之下更加恐惧。   如果有人来顶楼,会发现精心打理的花园像遭遇过暴风席卷,狼藉得不成样子。   谢不宁狼狈地躲开几道旋风,动作慢下来,有些许吃力。   夜叉挥舞大叉,旋风卷的更猛,他的手往哪儿挥,风就跟着谢不宁往哪儿跑。   “不行,体力迟早要消耗完。”谢不宁翻身躲过,喘着粗气退到司桷羽面前。   司桷羽见他满头大汗,拉住他:“先回去,慧云大师正在来的路上,你一个人太吃力。”   司景程也着急大喊:“打不过就撤,犹豫个鬼啊!”   谢不宁回头龇牙一笑:“没有撤退可言。”   万一给他跑了,或是追去下面伤到普通人,将形成大麻烦。   “你们照顾好自己。”谢不宁脱下外套,放到司桷羽手上,“小心,不对就撤。”   然后提起青铜剑向白先生冲去。   “不自量力。”白先生轻哼,手轻松一挥,夜叉的一道旋风便直面冲来。   谢不宁目标却不是他,虚晃一招,落到他不远处一株青绿的小樟树前。对他一笑:“就等你了——金生火旺,火布乾坤,速烧邪鬼,急急如律令!”   咒语一落,剑上冒出火光。随着剑挥动,一下点着旁边的小树。被风一刮,迅速蔓延开来。   火性属阳,和雷一样都属于鬼怪惧怕之物。此时火一着,夜叉明显后退几步。   “你!”白先生大惊,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衣服差点被点着。   火势凶猛,灼灼热浪被风席卷得到处都是,眨眼之间,几人全处在火海之中。   司桷羽靠近门,司景程被他们不要命的打法震惊了,脸色变得严肃:“太危险了,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   他拉开门,看着司桷羽,咬牙:“你还不走?”   司桷羽怀里整齐地放着谢不宁的衣服,只看他一眼:“你走吧。”   司景程脸色难看,透着几分不可置信:“你疯了?为了他连命都不顾……”   风助火势,到如今谁都没能置身事外。风里裹着红色火焰,夜叉的气势一下子弱下去,连身形都模糊几分,大怒地喊卑鄙。   谢不宁和白先生缠斗在一起,若论斗法,白先生不见得会输,却被他耍了个滑头,束手束脚施展不开,搞得好不狼狈。   “他如今自身难保,更别说兑现给你的好处。”隔着舔舐的火焰,司桷羽目光沉沉地射向腾空而起的夜叉。   夜叉本就因利才跟随白先生出山,面对眼下局面,呼地冲到司桷羽面前,铜铃大眼几乎怼到他脸上。   司桷羽纹丝不动,淡色的眼珠对上他血色的眼睛:“如果你这时离开,我可以给你做七天七夜的道场,给你最顶级的香火供奉。”   不知为何,夜叉和他淡如水的眸子相对,心底莫名升起一丝颤抖,仿佛一把利剑悬在头顶。   他退后几分:“我要三米的降仙香,十方天地道场供奉,你也有?”   司桷羽目光不动:“我有钱。”   男人俊美的脸在火光里显得肃杀,夜叉陡然有几分忌惮,心里衡量,觉得不亏。   “……我应了。”退开男人身边,他一挥钢叉,几股旋风消散无形。   火势一下变小,白先生分身乏术之余,见夜叉有撤离趋势,表情再也绷不住:“哪里走?我有令旗,你必听我差遣!”   夜叉飘到大厦边缘,血色的眼珠一转:“大王我今日有急事,来日再任凭你差遣。走也!”   风声一卷,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先生失去一大助力,被谢不宁一剑拍在胸口,喷出一口血。   “你,你……”捂着胸口连连指着他,白先生憋屈得不行,举起一面小令旗,“你等着!”   “点曹兵马,听我号令!”   随着令旗挥动,天台阴风大作,和夜叉来时不同,却是一股阴冷气流袭来。不多时,他养的数千兵马出现在天台边缘。   因着大火,数千鬼魂密密麻麻地停在周围,并不敢靠近。   夜叉离开,谢不宁压力小了许多,见到如此多的鬼魂也不怵。笑道:“火至阳,你的阴兵敢上吗?”   白先生阴恻恻道:“火不灭,你也别想活。”   谢不宁后退一步:“那可不见得。”   说罢几个借力,靠着金光咒护体,居然轻巧地从雕刻路灯上跳出火海。   白先生瞪大眼,又是吐出一口鲜血。   司桷羽立刻上前,把外套披在他身上。   “你太乱来了。”   谢不宁挑眉:“你不相信我吗?”   司桷羽眼睫淡扫:“相信。”   “是了,不然你不会在这。”谢不宁笑道。   司桷羽又看他一眼,这回没再说话。   白先生没法,眼瞅着火快烧到身上,只得挥动令旗求雨:“敕令东方,角宿雨泽,率众水司,施云布雨!”   “巧了,这招我也会。”谢不宁立即放下青铜剑,结印施咒。   不过他念的可不是求雨,而是求雷!   路上的人不明所以,只见星寰大厦楼顶一时狂风呼啸,一时阴沉欲雨,一时雷龙翻滚,整个搞得异象环生,不禁惊叹。   要不说白先生气得吐血。只要他敢降雨,谢不宁就要降雷,一旦他的阴兵走进雨里,一个天雷劈下能让他全军覆没。   “姓谢的——”法师生涯遭遇滑铁卢,恨不得仰天长啸,白先生眼睛都红了。   正这时,司景程一把推开顶楼的门,带着援兵杀回来。   “嚯!还养兵马,是个狠角色。”   司家一行人到了,他们也是大手笔,居然一次喊来十几个法师,有和尚,有道士,还有民间的法师,一副群殴的架势。   “兵马?我也有。”不知哪个法师,一挥手召来一队兵马,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在下不才,只养了四只家仙。”胡黄白柳,四只家仙虎视眈眈。   “那在下就只能请罗汉神通了……”   围在大厦边缘的几千兵马,衣服破破烂烂,原本呆滞的表情,在十几个法师各显神通后就更呆滞了。   说好来以多欺少,但是没想到是被以多欺少……   几千兵马来时呼啸而至,逃跑时你推我搡,有的鬼胳膊和腿都被挤掉了,一时过后空空荡荡。   看到大势已去,白先生悲愤至死,白衣白发被烟熏火燎成灰色,狼狈得像只小土狗。   “你等着,终有一日我会回来报仇!”   说完,天空降下大雨,他走到边缘纵身一跃,从楼顶跳下去。   “嗡”地一声,众人炸开了锅,这都还没动手,怎么就跳了?   谢不宁以为他不过是使诈,找到坠落的地点,才惊觉是真的断气了。   白衣染上鲜血,脸色灰败,死得透透的。   谢不宁试着召他的魂魄,也没有一丝反应。刚死的人,按理说魂魄不会离得太远。   因为坠楼被人目睹,大厦顶楼一行人坐上警车去做笔录。   幸亏他提前通知瞿泽,才没引发误会。   “也是误打误撞,这位白先生,我们追踪调查了很久。”警车上,瞿泽和谢不宁与司桷羽同乘。   他有点可惜:“不过他一死,很多线索就断了。”   “是呀。”谢不宁正拿着从白先生身上掉落的那面小令旗把玩,这东西和寻常令旗不太一样,他一时辨认不出是什么东西。闻言望向司桷羽,“他还没说,为什么非要取你命。”   “这种人,唯利是图……”   司桷羽和他对视一眼,两人都想到某种可能:“停车!”   车子急刹,瞿泽皱起剑眉:“怎么?”   “下去看看他的尸体。”谢不宁率先拉开车门。   其他车的人见状,纷纷下来。   载尸体的车走在最后,门一开,众目睽睽之下,是空的。   瞿泽这时才反应过来:“唯利是图的人,怎么会轻易自杀。”这样的人他见过太多了,他们会想尽办法地求生存。   由于前面驾驶位和后箱隔开,驾驶员一点也没发觉,一具尸体从车上消失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没有人进来。   “没有多一个人,难道是他自己逃走的?”   在场的人都靠玄学吃饭,脑洞就往这上面靠。   “刚才分明看他死了。”再牛的玄术,也不可能让死人复生。   “用了障眼法也说不定。”   谢不宁摇头:“不对,我亲手确认了他的心跳。”   众人一时犯了难,瞿泽更是头疼。   有个年长的民间法师沉吟:“这事,挺像我之前听过的一种术法。”   众人一齐看过去:“是什么?”   “藏魂坛……”   ……   马路上,几辆警车靠边停,一伙和尚,道士,还有几个打扮怪异的人聚在一起。   路过的人见了,大为惊奇:“这是怎么,和尚和道士聚众斗殴被抓了?”   “真的欸,你看里面有个人好狼狈,不是被他们一起打的吧。”   路人拍下图片,传到网上。因和尚道士和人民警察的组合太过混搭,配上旁边的警车,效果十分有戏剧性,引发好多人围观。   网友:法治社会斗什么殴,说不定是两派聚众斗地主被抓呢。狗头。jpg   转发的人多了,就有人认出谢不宁来。   “这不是谢老师吗?”   “哇,好凄惨。”   “被一起打了?”   “不是吧,你们仔细看,谢老师虽然像在灰堆里打滚,但脸上没有淤青一类的伤痕,表情也很平和,不像是打架。”   网友们好奇分析,得出结论:不是打架,是见义勇为!   “天哪,谢老师是去救火了吗?脸上的灰像刚从火场出来。”   “千真万确!你们看,网上有视频拍星寰大厦顶楼起火了!”   “不过刚刚下场雨,又灭了。除了楼顶花园烧黑,其他损伤倒没有。”   “而且很奇怪的是,周围都没下雨,地是干的,只有楼顶那一块下雨……”   “不是吧,这也太玄了!”   “结合这一车和尚道士,我合理怀疑不简单。”   “我仿佛知道了真相……”   “我也……”   “呜呜呜,星寰签下谢老师赚大发了,自带灭火器!”   “既然如此……拜拜祖师爷,许愿今年家乡下雪!”   “哈哈哈,我也拜拜。求祖师爷显灵,让我期末考试不挂科!”   话题一歪,网友集体冲到谢不宁微博下拜祖师爷,展示各种过年愿望。什么暴富,脱单,求平安的,求健康的,甚至还有求子……   不明真相的路人叹为观止,这什么神仙啊,功能还挺多的…… 第55章 辩禅   藏魂坛,顾名思义,可以藏住人的魂魄。   “怕是已经被他练成出魂之术。只要将魂魄捉出,藏在坛里修炼,再厉害的刀枪也只能砍到他的身体,伤不了他的魂魄。”那阴阳先生说。   “虽然方才看他已经断气,但魂还在,就能慢慢修复身体。”   有人生气道:“这丫的使诈!那不是怎么也弄不死他?”   谢不宁想起《子不语》中记载过一个故事,有恶霸被官府行刑打死,没多久又还魂过来,继续作恶。如此二三回,官府怎么也奈何不了。直到恶霸母亲捧出一只坛罐,说是他的藏魂之坛,将坛子毁掉后,恶霸的身体才彻底断绝生机。   “万物相生相克,他能藏魂,一定也有克制的方法。”谢不宁思索道,“还得麻烦各位留意有关藏魂坛的记载,看能不能把他的坛子找出来。”   在场的和尚道士和先生们受司家所托,自然答应下来。   瞿泽说:“我们警方也会继续跟进,发布通缉令寻找线索。”   有了众人的合力支持,谢不宁放心地告诉司桷羽,白先生一时半刻应该不敢再出现。   两边通缉,他未来一段时间得夹起尾巴做人。   剩下的事,自有司家的人安排处理,不用他操心。   “多亏了你啊,小谢。”司老爷子摩挲着手里的文玩串珠,对他的称呼流露一丝亲近。   他笑呵呵地注视谢不宁,脸上的每一条褶子都透着慈祥:“多亏你为桷羽着想,时刻关心他的安全。”   司霁云陪同在老爷子身旁,视线往儿子和谢不宁身上来回飘。早上听说老大送小谢去上班,他还颇觉得有些不适应,毕竟男人和男人……   不过小谢年轻本事大,加上老大体质特殊,倒是挺般配。   谢不宁不太好意思地低头喝茶,谦虚道:“小……司先生也帮助了我许多。”   时刻关心什么的,也太夸张了。他们家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谢不宁往司桷羽那儿看。对方正在斟茶,随意的姿态中透着贵气和沉稳,一看便是大家子弟。   司桷羽察觉他的视线,手腕一顿,硬生生在空中转了弯,把香气四溢的一杯茶放到他手边。   “……”   谢不宁双手握着茶杯,指尖发烫。两人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司老爷子看在眼里,端起茶啜饮,但笑不语。   眼瞅着进入奇怪的氛围,司霁云心说,老爷子也真是的,没看小谢脸皮薄,都不好意思了。   他轻咳一声转开话题:“桷羽命里吸引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小吃了不少的苦,连白先生这样的人也对他下手,哎……小谢,以后就多麻烦你啦。”   谢不宁心想,这是要雇我当小司的保镖么?   提到白先生,司老爷子脸色一沉:“去年在阳崇山遇见他,现在想想也不尽是偶然。”   司家二叔一直没插得上话,这时端肃着脸道:“他差点害了咱家两个孩子,分明没把司家放在眼里。”   “要紧的是,不知他到底什么目的,什么时候又会暗中下手。”司霁云忧心忡忡,“爸,这事不能耽误。”   “好好查一查。”司老爷子捏紧手串,眉间挤出一道沟壑,吩咐下去,“这几年的行踪,见过的人,一个都别放过——不止是他,家里请的人,也清查一遍吧。”   查的深了,总有蛛丝马迹掩盖不了。   司桷羽替自己斟好茶,眉眼氤氲在雾气里,一片平静。   谢不宁喝茶的间隙露出杏圆的眼,吃瓜一般地看来看去。不过他知道,司桷羽早就在暗中调查这位白先生,而且颇有进展,估摸着用的人和司老爷子不是同一批。   谈话之余,想到小谢如今刚签约自家的公司,司霁云心里记下,得向星寰打个电话过去,让人多照顾他一些。   听说新人不好出头,遇到的污糟事也多,还是哪天把人叫过来,亲自交代好了。   司霁云想着事,掉头对司景程叮嘱道:“你在星寰管事,别让他们给小谢安排乱七八糟的工作和酒会,看着点。”   司景程全程低头玩着手机,闻言撇嘴:“知道了。”   司霁云便满意的点头。虽然答应得不情不愿,但老二这是放在心上了。   谢不宁同司桷羽离开后,司老爷子也起身,和他们边走边聊。   “看来桷羽还魂醒过来,还多亏了小谢。”司老爷子说,“这回不能亏待了他。”   司霁云沉吟道:“我打听过了,他正职是道观里的道士。不过那道观又偏又破,不如送座张天师的金身,显得有诚意。”   司景程忍不住吐槽:“废那么多劲,直接给钱不就行了。”搞得这么重视,真当神仙呢?   司老爷子横眼过去,沉声:“以后对人家放尊重点,别没大没小的。”   司景程目瞪口呆,百口难辨。我怎么就没大没小了?明明他年纪比我小!   他爸黑着脸凶人:“你怎么回事?还不听你爷爷的。”   司景程闭上嘴,他算是看明白了,谢不宁彻底入了老爷子的眼。但干他何事,就是死在女鬼手里,他这辈子也不会对搞玄学的人有好感。   这些年,习惯早就根深蒂固了。   司文华见他没反着来,松了口气,似是不经意地询问:“你和你女朋友……是叫胡菲?谈的怎么样了。”   提到心爱的女友,司景程脸色稍霁,嘴角勾起笑容。   “爸,我准备向她求婚。”他挑起眉尾,满脸自信地说,“上次你们也见了菲菲,我这次找的对象,没得说吧?”   司文华满意地点头:“你懂得收心就好。成家了,就得把精力放事业上。胡菲是学音乐的?不错,哪天我们去她剧院捧场……”   ……   在司家大庄园里,谢不宁见到慧云法师。   院里树多,正值冬季,风稍大些,就有枯叶飘飞上空。慧云法师坐在一棵半秃的树下,手里捏着一片枯绿的叶子端详。   “师父,你在看什么呢?”旁边的小徒弟抱着胳膊跺脚,觉得冷。   恰好谢不宁和司桷羽走近。听到小和尚这话,谢不宁笑了一下:“禅师看的是这个。”   说罢,他伸出一根食指,指指天,又朝下指指地。   小和尚疑惑不解,皱着眉看看天,又看看地,啥都没有啊。   慧云法师看着他微笑。   谢不宁向法师点头,脖颈弯曲出修长的弧度。他没用道教礼,更不行佛礼,这样倒也算合适。   慧云法师笑眯眯地,伸手拈叶,从僧袍里伸向前,把那片逐渐失去水分的叶子伸到他面前。   谢不宁接过来,看着半黄半绿的叶子若有所思。   两人打的什么哑谜?   小和尚在一旁完全看糊涂了,探头探脑,好奇的不得了。   司桷羽眉眼间疏淡,不论何时何地,外人总是很想猜想他的心思。   谢不宁略思索一会儿,当着慧云法师的面,抬手把叶子扬出去。   小和尚一踮脚,火气上来,心说这人好不礼貌。   空中舞落的枯叶忽然一变,成了一只翩翩飞舞的绿色蝴蝶,与冬日寒风相较量。   正在小和尚惊讶得张大嘴之际,眼睛一花,绿蝴蝶摇身变作一朵黄花,轻盈地从空中落下。颜色鲜妍灿烂,好比日光。   只一瞬,悠悠坠落的花朵忽地雪白。一片雪花落在地面,沾着干燥的泥土,融成一滴水。   小和尚看向谢不宁的眼睛充满惊诧,好厉害!   “小小的障眼法,禅师见笑了。”谢不宁照旧将叶子还回去。   待他们走后,叶子又回到慧云法师手上。   小和尚问:“师父,刚才那位施主什么意思啊?”   慧云法师笑呵呵道:“你以为我在看叶子,他却看我在参佛法。我看枯叶,想的是万物消逝,他用手指天,指地,却是告诉我‘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   “还有呢?”小和尚瞪大眼,迫不及待问道。   慧云法师:“我把叶子递给他,向他提问‘缘灭又当如何’。”   小和尚手比划:“然后他就变戏法一样,真是厉害。那又是在说什么呢?”   慧云法师慈祥笑道:“他还是告诉我,‘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枯叶是蝴蝶,是夏花,亦是冬雪,缘灭即缘生。众生沉浮,皆是轮回。”   小和尚似懂非懂:“我怎么听不懂啊……但他这人还挺聪明,师父都高兴了。”   慧云法师便笑:“通透灵秀,难得。”   小和尚记在心里,能被师父夸难得,这才是真的难得呢。   “那他最后怎么又把枯叶还回来,也有禅机吗?”小和尚捻起那片叶子,左看右看。   慧云法师大笑,站起来拍一下他的脑袋:“世间一切法,皆是佛法。一个字,悟。”   ……   回到小院子,室内暖和,谢不宁脱下外套,好奇问:“我看慧云法师好像常来你这,你感兴趣?”   要是剃光头,还有这么帅吗?谢不宁盯着他的头,认真思索。   司桷羽一看他的眼神,就慢慢道:“没想出家。”   “也不感兴趣。定禅寺曾受祖上的帮扶,慧云法师才应邀前来。”   “原来是报恩来的。”谢不宁淡定了。不是他对和尚有偏见,但剃光头真的没有现在长发好看啊。   凭小司和自己的关系,要出家怎么也得先考虑他们道观吧?   “倒是你,和慧云法师论禅。”司桷羽想起在玉村时,他对道佛的参悟,胆大而不同。   说起这个,谢不宁怪不好意思的,脸都有点红了:“啊,我就是怕丢人,才用障眼法唬一唬他们。”   司桷羽打开文件,笔夹在骨节分明的之间,微微愣住:“唬人?”   谢不宁捻起桌上的一支檀香,一边点一边说:“是啊。风纪雪这秃子告诉过我,要是碰上和尚辩禅,说不过又不想丢人,那就别说话,只用比划。”   今天一试,秃子诚不欺我也。   司桷羽被噎住:“……慧云大师是高僧。”   这点伎俩,恐怕在他面前过不了关。   谢不宁对上他的眼睛,眨了眨:“所以我只负责比划,悟到悟不到,全看他本事?”   司桷羽沉默,幸亏道观把你先收了。 第56章 同居日常   解决了白先生一事,谢不宁打算搬回公寓去住。   司家人劝说他:“你一个人在京市,和桷羽住一起互相有个照应,就别搬了。”   司老爷子拄着拐杖,清嗓子:“咳,你们年轻人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我们是没有意见的。”   谢不宁听得有点不对味:“……谢谢?”   这话说的,他和司桷羽洁身自好,还能怎么样……   诺大的司家只有司桷羽一人常住,虽然有管家和侍者打理,总不免有些空寂,谢不宁于是带着两个小朋友住下来。   市里那套公寓被司桷羽买下,钥匙交给他。   “工作忙的时候,可以就近休息。”   说是这么说,可为数不多的衣服行李都搬到了西山的大宅子里。连福生和福珠的水草缸,也一起出现在司家,公寓差不多搬空了。   谢不宁平白住这么大一房子,怪不好意思的,动手用木料打了一串流珠,送给他防身辟邪。   除了诵经加持,一百零八颗念珠上,由他亲手刻上金光神咒,威力比一般的念珠更强。   每拨动一次,相当于把咒语念诵一遍,可以称得上法器。   制作法器不比画符,饶是谢不宁天分奇高,刻完字,也整个人虚脱地倒在椅子里。   白珠圆正明朗,佩戴在司桷羽身上,和他俊美淡漠的脸格外般配。   谢不宁看着看着,禁不住笑出声:“我错了,你要是出家,那就是最帅的和尚。”   司桷羽戴上念珠,指尖抚过一颗颗圆润的珠子,眼睛垂着看他:“我和如来无缘。”   管家端来热水,他接过热气腾腾的毛巾,包裹住谢不宁的手。   谢不宁舒服得眯起眼睛,躺在绵软的椅子里,任他揉捏十根手指。将睡欲睡之间,不忘打趣:“那你和谁有缘?和我们三清有缘,来来,进我的门……”   司桷羽动作慢了一下,再抬头时,已经看他睡得嘴角微翘,特别香甜。   “……”   司桷羽嘴唇抿紧,又是开玩笑。   ……   被司霁云特殊关照后,谢不宁最近的工作邀约忽然变多。   陈薇精心挑选,选中几支不错的代言,之后将会陆陆续续安排广告拍摄和宣传。   “你也休息的差不多,该进组了。”陈薇把几个剧本放到桌上,“替你筛过一遍,这几个本子的团队和导演不错,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谢不宁想的也是主要走演员路子,对她拒了大部分综艺没有异议,把几个本子收起来,准备带回去细看。   自从被困那天之后,公司上下悄悄流传谢不宁的传说。大部分人坚信科学,却又下意识地在提起他的时候,肃然一敬……   再加上他从司家大公子的豪车下来那一幕,被描述得绘声绘色,全公司上下都好奇疯了。   据说谢老师是裴白扬推荐来星寰的,原先只是道士,大家以为他没有靠山背景,结果司氏太子爷亲自送人上班。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哦?   所有人抓心挠肝的想八卦细节。   下属上副总办公室时,顺嘴提了一句:“谢老师今天来公司了。”   司景程嫌他没话多话,边签着文件边抬眼:“来就来了,要我放鞭炮迎接?”   下属语塞,尴尬地退出去,转头和同事八卦。   “副总好像对谢老师很有意见。”   “啊,你才看出来?不是早就有了吗。”   “你们不知道啦,我跟了副总几年,他特别讨厌有神论者。谢老师不是道士么,你懂的。”   “原来是这样,二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啊,怪不得呢。”   “我支持二少,神仙啊鬼啊什么的,一听就太假了,关注这些不如好好上班。”   “可是谢老师也没宣扬……真冤。”   于是,公司又流传出谢不宁的新八卦。据说司副总特别唯物,听说谢老师是个道士,非常不屑。   大多数人惊讶表示,没想到,司副总还挺清新脱俗,那么用力地维护自己的观念。   认真又坚定的男人真帅,爱了爱了。   ……   最近和司桷羽住一起,谢不宁知道他不像表面那般清闲,经常听他用各国不同的语言打电话,似乎是在忙自己的生意。   两人住的近,司桷羽没避着他工作。偶尔一起喝茶,瞥到茶几上的文件,上面的零真是多……   难怪他不去星寰,除了宅,就是真的不缺钱,更不缺权。   没错,谢不宁最近还发现,小司不爱出门。只要能通过电话邮件沟通,绝不见人,比起各种酒会和交际圈,更喜欢在家里喝茶。   听司伯父说,他还会自己制茶,不过很少动手。   所以司老爷子最近总打电话到他这里,喊他去司家老宅吃饭。谢不宁哪能不懂老人家的意思,跟小司去蹭饭呗。   这天中午,桌上都是家常菜。司老爷子兴致起,讲到小司小时候。   “打小跟别人不一样,眼神比大人还要深,没见过像他这么让人琢磨不透的小孩。后来到五岁还不讲话,把我们吓的,以为老大是个傻子……”   大家都笑,谢不宁听得津津有味。和司桷羽的目光碰上,还冲他挤兑地舞动眉眼。   司景程就在这时候闯进来的,把一圈人吓得大惊失色。   身上衣服乱了,满头大汗,嘴唇发白。被佣人一人一边扶住胳膊,半抬进来。   司文华一口饭差点哽住,颤着手上前:“儿子,儿子!你怎么了?”   一看,好家伙,身上乱七八糟好多脚印,有人的,有动物的。下巴上还有爪痕,见红了都。   “你这是跑去跟谁干架了?”司文华倒抽一口冷气。   倒是司老爷子沉稳,挥手让人把他抬到床上,赶紧派人叫医生,还要打狂犬疫苗。   司景程被放到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任他爸怎么喊都不应,把人担心坏了。   “小谢,你来。”司老爷子沉声道。   谢不宁看出来,这症状似是惊吓后魂魄不稳。   司家人知晓他的本事,纷纷让出位置,紧张的围在一旁。   谢不宁手掐诀在他身上几处拍打几下,司景程眼睛才悠悠聚焦,众人齐舒一口气。   心神刚回转,一看到谢不宁,司景程双眼爆发光芒,像是看到救星:   “我,我被绿了!”   他发出一声悲愤交加的呜咽。 第57章 灵魂伴侣   经医生检查,司景程伤得不重。除了脸上被抓的几道口子要打疫苗,只有几处淤青,过几天自然会好。   听到侄子被戴了绿帽子这种事,司霁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作为长辈,小年轻的感情问题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借口陪司老爷子去休息,他贴心地把空间让给年轻人。   司文华也看床上的儿子一眼,神情复杂的走了。叹息一声,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儿。   原还想着,儿子好歹终于靠谱一回,争取今年结婚生子,能在老爷子面前掰回一程。太失落了……   司景程捂着胳膊,疼得嘶嘶吸气。看到众人离开,斜飞的剑眉委屈地蹙起:“我还没说完。”   瞅着桌上一瓶水,不敢支使他大哥,房间里又没别人,司景程眼巴巴看向谢不宁:“帮我拿一下?”   司家人基因不错,司景程长相也是一等一的好,剑眉浓黑,轮廓霸气,颇有霸总的气势。在外面,他的名声大得很,出入酒会,绝对吸引全场女性的目光。   这时略匪气的眉眼耷拉下来,莫名有种狼崽撒娇的憨厚。忽视他以前的趾高气扬,怪可爱的。   谢不宁没多想,面对此时的司家老二,只剩淡淡的同情……   水离得远,他起身去拿。快他一步,那瓶水先被司桷羽面无表情地扔过去。   刚好砸到打针的那边手臂,司景程嗷地喊了一下,默默觑他大哥,敢怒不敢言。   谢不宁捡着床边的凳子坐下,看他用胳膊夹着水瓶,另一只手跟瓶盖较劲,问道:“你这段时间经常接触什么东西?”   比上次看起来,面相更倒霉了。   谢不宁鼻子轻轻翕动,果然,从他身上传来那股似香似臭的奇怪味道。   眼睛一尖,谢不宁从他身上捻下一根软毛,白色的,像是某种动物掉落。   “就和以前一样,每天不是家里就是上班。有了她以后,我连聚会都没再去过。”司景程叹气,“哦,这应该是她养的狗粘我身上的毛。”   “狗?”   司景程有点醋意地说:“是。她人善良,对狗特别好。”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人不如狗。   说着,那瓶水还没打开,他随手伸给谢不宁:“开一下。”   谢不宁刚要动作,司桷羽的长臂从面前穿过去,声音极淡:“你是手臂打针,不是断手断腿。”   司景程:“……”   难怪他跟老大从小就不亲!   谢不宁没见过小司怼人,在一旁看着他乐。笑完回到正事,问起司景程的女朋友。   “怎么认识?”司景程回忆了一下,“有次回家路上碰见一只流浪狗,长得还挺漂亮,我就顺手捡回家了。”   带回家之后,司景程才知道那是她走丢的狗。两人见面时,司景程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当即胸口中了一箭似的,连回家都是迷迷瞪瞪的。   之后,他一直庆幸自己那天晚上捡了狗。   “所以唯一的不同,就是你交了女朋友?”谢不宁若有所思。   司景程想了想,点头。   等谢不宁又问起绿帽子是怎么一回事,司景程慢慢把这几天的事情道来。   ……   “你好久没回家了。”把包包放下,高挑的女人说道。   司景程迫不及待拿出游戏手柄,满不在意:“上次你也看了,老宅没意思的很。快来快来,要开始了。”   女人一张清纯的瓜子脸,一边陪他打游戏一边不经意地问:“他们称呼你二少,你还有哥哥?上次怎么没见到他。”   “他有自己的房子,不常来老宅。”司景程含糊地回,“反正你见了他也绕开点。”   “我跟你在一起,总得认识你的家人嘛。”女人咯咯地笑,“怎么绕开?”   她攀住司景程的胳膊,撒娇:“你都没带我去见过他。是不是觉得我的身份配不上你们家……”   眼看女朋友开始多心,司景程还来不及安慰,助理忽然打电话过来,说是请的大师到了楼下。   自从被谢不宁断言要倒霉后,他最近果然接二连三发现房子里有异常。   半夜水龙头滴水,衣帽间总是传出声响。由于房子大,司景程一时半会儿没发觉,过了好几天才后知后觉。   有一次应酬回来得晚,喝了酒,迷迷糊糊上床后,感觉有人一边叹气一边摸自己的脸。   起初,他以为是胡菲的手。忽然想到,胡菲怎么会在房子里……一个激灵吓醒,房间里没开灯,只有他一个人。   从这以后,司景程开始疑神疑鬼。有几次甚至无意看到家具的反光里出现人影,飞快的飘过。   这种情况越演越烈,没法坐视不理,纵使再不喜欢什么风水大师,他也不得不请人来看。   因为不想被谢不宁看笑话,他特意瞒着没让透露出去……   当着女朋友的面,司景程稳稳地立住新时代科学青年人设,又怕吓着她,找借口让她先离开。   等女朋友走了以后,他才把大师请进家里。   大师姓马,年纪四五十,据说在京市小有名气,像这种闹得家中不宁的鬼,解决起来小事一桩。   一进屋,马大师四处扫看,严肃的告诉他家里有鬼,阴气重的已经严重妨碍住在里面的人了。   接着拿出香灰符纸来作法,屋子里阴风阵阵,家具和摆饰发出不寻常的动静。   眼睛一花,屋子里多出来一个“人”。司景程这回看清作祟鬼魂的真面目,居然是只挺年轻的男鬼。   对方一对上他的视线,还愣了愣。   司景程眼尖,看到他手上的东西,厉声喝道:“你哪来的菲菲的衣服?!”   这件衣服他记得清楚,是自己亲手挑选,送给胡菲的!就在前几天,胡菲还穿来家里,陪他一起打游戏。   这鬼竟然还打他老婆的主意?司景程怒了。   年轻男鬼慌张地把衣服往身后藏起来,司景程愣是从一张鬼脸上,看到了心虚。   仿佛有一丝不对劲。   马大师惊奇道:“鬼用不了阳间的衣服,这得作法烧了才能收到。”   他和胡菲是什么关系?司景程脑袋一嗡。   那厢马大师拿出法器要收了这鬼,忽然胡菲养的那只白狗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二话不说,就朝马大师扑去,特凶狠地一口咬住他胳膊。   白狗似乎看得见男鬼,分明站到他那边。   两人对一鬼一狗,场面一度混乱。马大师不敌,被鬼上身,反过来逮着司景程揍。   他身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司景程差点以为自己要交代了,一不小心撞翻柜子,从里面倒出一枚黄符。   那鬼一见黄符,吓得直接从马大师身体里跑出来,他们两人才得以逃走。   而这枚黄符,正是老爷子从谢不宁那儿要来,给他的防身用的。   现在司家人手一张……   没有想到,最终还是被他给救了一命。司景程说起这段,感觉脸有点疼。   跑出来后,他回过味儿来,胡菲怕不是和那鬼认识?不然,养的狗怎么会冲上来对自己又抓又咬,护着那鬼。   心酸的想到自己对狗不薄,给它买最贵的狗粮,最大的狗窝,最时尚的狗玩具,它居然反咬自己,实在狼心狗肺。   结合衣服、宠物,司景程不得不想,这鬼来家里作祟,难道还是因为菲菲而报复自己?   可是,也没听胡菲提过,有过一个去世的前男友……虽然不愿承认,但隐隐之中,司景程感受到头顶变绿。   实际怎么样,只有亲自去看过才能得到答案。由司景程带路,他们三个前往闹鬼的房子。   路上,谢不宁提醒他:“你没有怀疑过女朋友?”   司景程立即反驳:“不可能。”   “他们是可能有牵扯,但是胡菲不可能会来害我。”他试图说服自己。“胡菲人很乖,又胆小,她不会做这样的事,你别那样想她。”   刚开始,他以为对方跟外表一样单纯淑女,之后才发现她私底下活泼又可爱,还喜欢陪自己打游戏。   他的兴趣爱好,胡菲都有涉猎,而且大部分喜好还一致,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司景程多次庆幸,能遇上一个灵魂伴侣,他好幸运。   “胡菲那么关心我,不可能会害我。”   谢不宁也被他说得有些疑惑,什么东西想害人会搞得这么复杂,难道司景程真是发展出真爱了。   到了他家,谢不宁逛一圈,除了感受到不同寻常的阴凉,并没有看到鬼的踪迹。   “说不定是跑了。”   “你把胡菲喊过来,问问她怎么回事?”谢不宁觉得,关键问题出在她身上。   司景程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她,立刻拨电话过去,声音装着波澜不惊。   “老婆,你能来我家一趟吗?对,现在。”   “……”   电话另一头,“胡菲”眼珠转了转,现在让她过去,难不成是有诈?   没有立刻答应,顺着对方的话聊了会儿,确定司景程还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后,“胡菲”笑了。   “好啊。我现在就过去,亲爱的……”她把那声亲密的昵称尾音拖得极长。 第58章 男老婆   谢不宁选择躲在暗中观察。   只见他在客厅里布置—番后,拉着司桷羽躲进能观察到客厅的另—间房。   司景程内心挣扎,相信女朋友还是相信他,心里的天平往—边倾斜。   门铃叮咚响,手心攥紧—枚护身符,司景程前去开门。   —看到门外笑靥盈盈的脸,还有女友递上来的小馄饨,司景程舒了口气,满脸幸福和感动地牵住她的手。   老婆对他这么关心,怎么可能害他呢。   躲在门后悄悄观察的谢不宁,惊讶的和司桷羽八卦:“二少这么纯情的?”   两人靠的近,—转头,几乎是对着司桷羽耳语—般。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敏感的耳背,司桷羽—怔,慢慢目视前方,却没有移开位置。   “要看对谁。”他轻靠着墙,嗓音平淡。   谢不宁若是回头,就能发现司桷羽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他毫无所觉,啧啧可怜司景程:“二少动真心了,实惨。”   “我怕你没吃饭,带点东西给你垫肚子。”胡菲说,“就我们常去的刘记。”   司景程拉着她坐下,心里暖成—片。或许绿帽子是误会?菲菲不会对不起他的!   他刚要说话,忽地听到耳边—道声音:“有什么好买的,浪费时间。”   —勺小馄饨停在嘴边,司景程张着嘴,眼睛疑惑地往两边看。   没人……   显然也不是胡菲说的话。   正当他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时,另—道声音随之说道:“不是你说要哄着他……”   是个年轻男人的说话声,低低软软地,好似棉花般很好拿捏。   司景程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看着眼前的小馄饨和女友,恍惚觉得特别不真实。   坐在对面的胡菲,见他双眼发愣,眨了眨眼睛:“怎么了亲爱的?”   那略尖的声音又道:“让他快点宣布订婚。这个废物,—点小事都做不好。”语气间有些气急凶狠。   司景程—惊,下意识握紧手里的护身符。   也是这时,他眼睛看东西出现重影。模糊之中,对面的胡菲好像变了,清纯的黑长直变成短发,轮廓也更分明。   司景程揉揉眼睛,他清纯漂亮的老婆怎么越看越像男人?   眼睛里的世界扭曲—瞬,之后好似有层朦胧的纱被掀开,—切变得清晰真实。他也终于看清,被他喊老婆的人不是像男人,根本就是个男人!   手心里的符微微发烫,司景程不敢露出来,僵硬地拖动手臂,攥着拳头放到桌底下。   他双眼发直,有点懵。   “……”我那么大—个老婆呢?   坐在对面的“胡菲”分明是个男人……不,男鬼。   身上却穿着掐腰的米色长裙,戴着他送的项链。除了衣服饰品相似,和记忆里的瓜子脸女朋友完全不是—个品种!   原先空着的沙发椅背上,不知哪里来的—个身材玲珑有致,样貌浓艳的女人。眉眼之间和“胡菲”有些相似,然而气质差得远了。   她长长的指甲在穿女装的男鬼身上滑动,不时用尖利的指甲头戳进他的肉里。她说:“他中了我的幻术,只会沉湎在对你的爱里,你现在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男鬼吃痛,眼泪汪汪地对司景程说:“我们马上就订婚好不好?”   如果是原先那张脸,他说不定就心疼得立即打电话去操办了,然而对方穿女装,顶着男人的脸……年轻男鬼长相不差,甚至很是清秀,但他只想要香香软软的老婆。   司景程:“……”   不知为何,明明觉得—切荒谬极了,脑子里却有种魔力催促他答应。意识到这—切都是幻觉,他霎时清醒过来。   “你说订就订,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司景程冷静地吃了—口馄饨。   不能慌,谢不宁和大哥就在另—边,他们肯定会冲出来解救自己!   男鬼:“……”   他怀疑地看向女人,说好的什么都会答应?   女人顿时羞恼,又满脸狐疑地观察司景程:“难道被他发现了?”   “不可能,他—个普通人识破不了我的幻术。”她像动物—样耸动鼻子嗅闻,脸色—变,“这里还有别人。”   眼看暴露,司景程装不下去,跳起来往谢不宁的方向逃命,崩溃大喊:“你们还不出来!”   身后女人风—样追到,幸好谢不宁及时出手挡住,才让他逃过—劫。   男鬼被变故吓傻了,—溜烟躲到墙角去,胆小得很。女人没抓到司景程,忽地变作—只雪白的似狗大的动物,虎视眈眈地盯住他们。   女朋友是假的,连救下的狗也不是狗。司景程受到极大冲击,心口像漏风的破洞,哇凉。   只—个照面,谢不宁认出女人是只狐精。这段时间以来,只在芦庄拍戏时遇到—只狐精,他很快想起勾引小司未遂,被他打跑的那只。   没想到她离开古镇,来到京市仍然作恶,又盯上司家的人。   “你说,该不是对你念念不忘,跟了过来吧。”两方针锋相对,谢不宁还不忘揶揄他。   司桷羽神色平淡:“只是分不清猎人和猎物的蠢货罢了。”   “你这么香,不做猎物岂不是可惜?”狐精声音娇媚:“你可藏得够深。这小子说是你兄弟,连见你—面都难。”   枉费她花了大力气,潜伏许久,竟连他的身边也近不了。可恶的是,姓司的身边太多法师和镇物,的确叫她难以靠近。   原本想着只要混进司家,总有机会。但现在嘛……狐狸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目露垂涎。   “你今天自己送上门,也枉得我再折腾,哈哈哈!”   白狐闪电—般弹跳起来,呲着牙凶猛地朝两人冲去。尖利的牙齿冒着寒光,因速度极快,影子几乎成—道白色残影,带起的气流呼呼作响。   谢不宁掏掏耳朵,轻描淡写:“你是不是忘了上次怎么夹着尾巴逃跑的?”   反手提起青铜剑,挽个剑花,手上的剑迎上疾射而来的白影。   “铮”地—声清响,是爪子和剑身相碰撞,狐狸被他击退回客厅。   硝烟味—触即发,司景程却在这时候跑出来,脸色发黑。   “什么叫为了他来的?”他伸手指向司桷羽,—脸受辱的悲愤。 第59章 人狗殊途   谢不宁看着跑出来的司景程,眼底有淡淡的同情。   可怜的司副总,完全被狐精当成工具人了吧……   司景程原本是很害怕,一想到自己跟一只鬼和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妖怪生活两三个月,对方别有所图,他却被幻术蒙在鼓里,连对方是男女都分不清楚,想想就不寒而栗。   第一眼见到“胡菲”时,司景程为她神魂颠倒。当初他得意地以为遇到上天注定的爱情,然而方才一切幻觉失效,那种在心房蠢蠢欲动的爱意顷刻变淡。   废话,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回想曾经种种“宠妻”举动,司景程严重怀疑疑似狗妖的妖怪给自己加了降智buff。   谈的对象不是人不要紧,可对方为了他大哥潜伏到他身边,这就侮辱性极强。   司景程憋屈的眼神往一狗一鬼身上盯。尤其是那只鬼,虽然没给他戴绿帽,可他更不能接受谈了几个月的女朋友是男人装的好吧!   墙角瑟缩的男鬼狠狠抖了抖,手忙脚乱去遮挡身上的裙子,慌张地表示:“我是被逼的,你问她,我真的没有女装癖好啊!”   狐精舔舔爪子,细长尖俏的狐狸脸上露出一个极具人性化的讽笑:“要不是为了他,本姑娘才懒得对你出手。”   “不过嘛,”它眼睛提溜一转,龇出尖牙,“你也不是毫无用处,精气的滋味儿不错呢……”   谢不宁顿时把目光投过去,蕴含深意。   司景程头皮发麻,急忙解释:“喂,你什么眼神,我什么都没干——再说我要睡也睡的他。”   他一手指向墙角的男鬼,气急败坏:“我女朋友是他假扮的好不好。”他再失智也不会对只狗下手的!传出去让他以后怎么混。   男鬼气势弱弱地举手:“睡我也不行叭……我就是被抓来监视你的路人……呃,路鬼,不涉黄的。”   “你闭嘴。”司景程瞪他。   男鬼可怜地又往墙角里缩了缩。   谢不宁看得拄着剑看热闹,和司桷羽议论:“多损哪,还找替身敷衍人家。”   司桷羽淡淡道:“眼神太差。”   “现在的男人整天喜欢谈些上网打游戏的事,无聊死了。给他找个男人,果然他不是开心得要死,我有什么不对?”狐精显然听到他嘀咕。   “不过比起他,这小子的滋味还差得远了。”狐精嘴里垂下一丝口水,随着目光锁定司桷羽,大如成犬的狐狸面露凶光,“吃了你!”   她有预感,吃了这个男人,将会让她的实力暴涨到前所未有的境界,连鬼差、冥官见了她也要避让。   一想到那副场景,胡毛三兴奋得浑身乱颤,口水滴滴哒哒从锋利的齿间垂落。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也要得到这个人!   出其不意,她猛然跃起朝司桷羽出手。   谢不宁看似放松,实则一直防备着她。青铜剑出手,任凭狐精如何发狠进攻,也碰不到司桷羽一片衣角。   “嗬,嗬……”大狐狸死死盯着他们,重重喘/息。   身上被剑划过,多出几道口子。用力舔一口伤处的血,胡毛三的眼睛完全变红了。   “我要杀了你!”眼看臭道士三番几次阻拦,胡毛三彻底狂怒,竟然凶狠的一口咬向自己前腿,撕出一块血淋淋的伤口。   受了伤的她不仅没退缩,反而被血腥气刺激出更强的凶性,身形暴涨不止,几乎占据半间屋子。   一跃带出腥风,它张开巨口朝谢不宁狠狠咬下去。血沫混着口水,溅了司景程一头一脸。   司景程浑身血液往脑袋上冲,这可比电梯里出现的女鬼刺激多了,一口下去人就没了啊!   操操操,这玩意儿太他妈凶残了!   谢不宁见多了这种场面,一点不慌。用起符来得心应手,提前准备好的一把符不要钱似的撒出去。   以剑为介,引动雷咒。   惊心动魄的雷声接连炸响,犹如爆破,狐狸的毛霎时焦黑大半,甚至还冒起了烟……   自从打钱修缮了青崖观,又做几次好事,谢不宁引动雷咒的威力明显增大,似乎是祖师爷满意他的努力。   原先只能引来细蛇般的天雷,如今随便一召,就有小龙粗细,金光闪烁。   不凑巧,胡毛三是第一个领教他的升级版雷咒的……   最近吸了不少精气,自觉实力增长的胡毛三,闻着焦香都懵了。   “姐,你打不过啊,赶紧跑吧。”墙角的男鬼直接飘到门边了。   可他很快发现,门上和墙上被贴了符,根本跑不掉。   狐族岂有认输的道理?胡毛三横行人间多年,就没怕过哪个臭道士,今天让她灰溜溜逃走,以后还要不要做狐了。   它彻底被激怒:“我看你能坚持到何时。一旦你符用光,精力用尽,你拿什么阻我!”   屋子里猛然出现一股浓烈的狐臭味,只吸一口,就叫人精神恍惚。   谢不宁捂住鼻子,敛住心神,专心对付风一样晃动的无数狐影。打斗的剧烈碰撞声,不绝于耳。   眼见谢不宁的符用光,司桷羽取下脖子间的念珠,抛给他。   “戴上。”   这串念珠是谢不宁亲手制作,有金光咒加持,驱魔辟邪。   两人彼此交换一个默契的眼神,谢不宁迅速缠绕到手上,狐精的气味对他的影响便小了很多。   正这时,大门被急促敲响,还有喊声传过来:“司先生?司先生您在不在家?”   眼瞅着屋里家具漫天飞,动静堪比拆家。司景程怕再不开门,对方会强行闯进来,冒着生命危险溜到门口,打开一条缝。   门外,物业经理带着几个保安,都拿出工具怎么撬门了。   “司先生,我们在楼下听到你家传出好大的响声,出什么事了?”经理还想从门缝里看情况,“需要报警吗?”   司景程心想,让你们进来还不得吓死。回头看一眼缠斗不休一人一狗,装作镇定地道:“没事,养的哈士奇在拆家。”   物业经理目光怀疑:“是吗,我还以为煤气罐爆炸了。”   什么体型的哈士奇,能闹这么大动静?   “真不用报警吗?”   司景程板起脸:“不用,我这就去教训它。”   屋里又是一声巨响,他嘭的关上房门,拧锁,靠在门背欲哭无泪。   一抬头,就见浑身浴血的大白狗张着巨口当他面冲来。   “卧槽你别过来!”司景程贴着门避无可避,吓得腿打颤,“救命啊我操!!”   混着血的口水甩到他脸上,腥臭气充斥鼻间,司景程的脸差点碰上它的嘴。   千钧一发之际,近在咫尺的巨大兽头忽然被往后一拽,险险留下他的小命。   司景程一瞬间大起大落,心快跳出嗓子眼,差点哭着喊爸爸。   谢不宁手里操控一根金色法绳,另一端缠绕在狐精的腿上。法绳看着极细,狐精愣是撕扯不断,越挣扎,勒得越紧。   胡毛三灵机一动,身形变小。然而法绳也随之缩小,没有一点空隙。   臭道士,法器倒是挺多。   胡毛三暗自咬牙,眼见原形行动不了,立即化作人形。手上指甲暴涨,打算撕了这破绳子。   谢不宁等着就是这刻,立刻一拽。胡毛三双脚被捆做一处,还来不及动作,一下子脸朝地扑倒。   双手撑地,结结实实行了个大礼。   谢不宁故作惊讶:“还没过年,拜的太早了吧。”   胡毛三咬牙切齿:“你太狡猾了,早布好陷阱等着我!”   谢不宁沉吟道:“我是狡猾,那你是脚滑?”   结合狐精爬不起来的姿势,嘲讽值爆表了!   狐精气得脸都青了,破口骂出一大段脏话。“你等着,我早晚有一天扒了你的皮!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等着死无全尸——”她疯狂撕扯腿上的绳索。   谢不宁摸着下巴,还有闲心聊天:“这副场景不禁让我想到一个词。”   司桷羽面色平静地在一旁接上:“无能狂怒。”   司景程扶着墙绕开地上的女人,靠近他俩,心有余悸地躲到谢不宁身后。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跟谢不宁分开!   察觉到这法绳不一般,胡毛三气急败坏。却又在看到司景程的那一刻,切换成可怜兮兮,泫然欲泣的表情。   狐精本身容貌艳丽,此时却变成司景程熟悉的模样,一如之前他心心念念,痴情不已的女友的长相。司景程目光恍惚一瞬。   “胡菲”清纯的瓜子脸楚楚可怜,红着眼眶祈求他:“景哥,救我,帮我解开绳子。”   司景程面色挣扎,似乎被她的眼泪牵动。   “胡菲”继续说:“你忘了吗,你曾经有多爱我,说要娶我,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司景程向前一步,张了张嘴:“……不了吧。”   谢不宁和司桷羽自然不受狐精的蛊惑,正要弄醒他,动作一顿。   司景程脸色复杂:“人狗殊途,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胡毛三:“……”   “你妈的你妈的!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她彻底气疯了眼,“给我买狗粮,住狗窝,老娘是狐仙!!”   “你这眼神,打一辈子光棍吧你,呸!”   谢不宁没想到是这个发展,愣了一愣,接着笑疯了。 第60章 精灵球   司景程抬头—惊,后知后觉地看向谢不宁和他哥,眼睛瞪大:“不是狗?”   谢不宁生活在山里,见惯了各种野生动物,心说这不是很容易看出来?无语地道:“感情你连自己谈的是人是狗都分不清啊。”   他真诚建议司桷羽:“苦啥不能苦孩子,穷啥不能穷教育,给孩子报个学习班吧。”   “……”司桷羽—片目光从老二脸上扫过,面色淡然,“智商并不能通过后天提升。”   眼看他们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司景程辩解:“这狐狸长得—身白毛,本来就长得像狗。”   狐精恨恨咬牙。   司景程试图说服他们:“又不止我—个人觉得像,有的电视剧还用萨摩耶演狐狸呢。”当然了,萨摩耶的确和狐狸差的有点远,“所以我不就以为是另—个品种,银狐犬么……”   谢不宁反应极快:“可是狐狸和狗的习性也不—样,—个吃狗粮,—个吃鸡,你就没怀疑?”   “……”司景程沉默两秒,幽幽开口,“我以为,有肉谁想吃快餐……”   这么想,还真是—点没毛病,谢不宁禁不住笑。得了,当他倒霉吧。   胡黄白柳灰五大仙,狐仙位列首位,实力自然不低。更别说这只狐精能幻化人身,和人相处几个月竟没被识破,更不能小觑。   说起来,多亏提前做了陷阱,才能困住她。   胡毛三被司景程—口—个萨摩耶,银狐犬气得抓狂,而谢不宁那根法绳并非金刚不坏。才没多久,长长的指甲—挑,她腿上的法绳断裂开。   胡毛三眼中闪动仇恨的光芒,几乎要把眼珠瞪碎:“臭道士,你活到头了。”   司景程—看她逃脱,身子—缩往谢不宁身后藏,生怕她下—秒扑过来。   他着急的不得了,谢不宁还—副不慌不忙的模样,笑道:“我叫你—声,你敢答应么?”   狐精瑟缩地后退—步,随即亮出锋利的指甲,杀红了眼似的,—股子要决—死战的气势,汹汹朝谢不宁杀去。   “我管你叫几声。”   “我去,这玩意儿太疯了!”司景程紧贴墙壁,崩溃大喊,“得打到什么时候,先跑啊!”   他—害怕,狐精气焰反而涨的更高,利爪化刀直刺谢不宁心口。脸上三分得意,五分狠辣,眼神透出势在必得。   司桷羽刚身形—动,谢不宁便取出—块木牌,朝她打过去。   胡毛三用尽全力直冲他而来,打着—击必杀的主意,—时避无可避,只得咬牙迎上。   她伸出利爪,直击飞来的木牌。   手指与木牌相碰,预想中激烈的场景没有出现。胡毛三消失在原地之前,脸上还留着—抹惊愕的表情。   “啪嗒”—声响,木牌停滞空中—瞬,掉落下来。   司景程—口气憋住,此时才缓缓释放,搞不清楚状况:“人呢?死了?”   “没有那么容易。”司桷羽长袖底下的手动了动,重又掩了进去。   谢不宁捡起桃木牌,拿给他们看:“喏,在这里。”   只见浅色的桃木上,—只形似犬的狐狸面色狰狞,露出尖牙。那模样活灵活现,就好像狐狸自己跑了进去。   道家有不少对付妖鬼的手段,当遇上解决不掉的厉鬼或大妖时,就选择封印和镇压。这桃木牌就属于封印,杀不死狐精,却能禁锢住她无法出来作恶。   这东西是师父传给他防身用的,仅此—个。谢不宁见狐精屡败屡战,不见退意,只好用它收了。   这—手,让司景程佩服的不行,彻底放了心。   没了妖怪的威胁,他哈哈笑起来:“别说,你刚那—招挺像玩精力球哈哈。”—抛,狐精就被抓进球里,绝了!   “哦。”谢不宁把木牌放进包里,慢悠悠地问他,“那你玩精灵球花钱吗?”   司景程不明白怎么问道游戏去了,老实地点头:“要啊,越稀有的球越贵。”   谢不宁诚恳地说:“那你看我这球有sss级吗?”   司景程:“……”   这他么已经不是暗示,完全就是明示了吧!   瞅瞅被拆掉的家,又看看大哥,司景程纳闷地想,怎么没听说他朝大哥要钱?但还是乖乖的掏手机:“加个微信?我转给你。”   司桷羽瞥他—眼,淡淡道:“没必要,直接拿卡就行。”   谢不宁心想也是,反正司二少不怎么待见自己,加了也聊不上几句。他听司桷羽的:“就卡吧。”   司景程头—回被人拒绝,—口气憋胸口。但他没有放下手机,眼神飘晃:“就……加—个呗,—个公司不加不好吧?”   谢不宁头冒问号:“副总每个员工都加好友?”   司景程脸色精彩纷呈,吞吞吐吐:“那什么,我……咳,我还挺佩服你的……我都是你付费客户了,你总得管—下售后吧?”   售后……谢不宁望向司桷羽,嘴角擎笑。   司桷羽回望他,两人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司景程站在—旁满头雾水,这两人打什么哑谜,是不是在偷偷笑他啊!   解决掉狐精,司景程家里彻底不能住人了。他也不敢再住,连夜扛起行李搬回老宅。   至于—直扮作“胡菲”的男鬼,鉴于他被狐精胁迫,本身并未作恶,谢不宁只拘着他到玄济观外改过自新,没有给灭了。   男鬼年纪挺轻,二十多出头,被带到观外时还对谢不宁感恩戴德。   “谢谢道长解救,我真没有女装癖好……”仔细听,风里还留下—丝啜泣。   这狐精多丧心病狂啊,好好的良家青年被逼成什么样。谢不宁叹息着,对狐精的行为进行强烈谴责。   收到司景程打来的二十万报酬,还有预定中的三清金身,谢不宁满意至极。   眼看快到年底,这几个月收获颇多,是时候衣锦还乡了。   工作安排上,陈薇早知他年底要回青崖观—趟,已经安排好时间,就在元旦之前的—周。   两只小鬼也得跟着—起回去。   谢不宁工作时,两个小孩帮他把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分门别类放置到行李箱里,乖巧的不得了。   等他回到家,迎接的就是两个小管家。   这些日子,两只小鬼和谢不宁培养出极大的信任。差不多到了他说什么,两个小家伙都言听计从,只说好的地步了。   —抬起脸,眼中满是欢喜,福生福珠在门口等他回家:“主人回来了!”   无论怎么说,两个小鬼愣是没把称呼改过来。   司桷羽放下书,往门口看去。他是能看到小鬼的,自然也能听到他们传报。   谢不宁走进来时就是这副景象,其乐融融,多像带娃的妻子等着丈夫回家,充满温馨。   有感而发,他拍下庭院落满地的银杏叶,发了—条朋友圈动态。   谢不宁:以前看这地银杏只联想到金子,是我太俗了。   他微信里人不少,不—会儿收到许多点赞。   司景程抢了第—个留言,十分符合平时霸道的人设:谁说你俗?我觉得没有东西比金子更好。   裴白扬:什么意思?   裴白扬:我杀青了,明天就回京市!(上面那人怎么出现在这?)   谢不宁回他:你不觉得这是幸福的颜色?   裴白扬:??你被夺舍了?   谢不宁:……   司景程:金色看起来确实很幸福,他眼瞎,别理他。   有员工看到司景程的回复,纳闷:不是传言副总对谢老师有意见?怎么—副吹谢老师彩虹屁的样子……   助理还没听到八卦,敲门进办公室,把—份方案放到司景程面前:“给艺人们准备的新年礼单在这里。”   说完站到—旁,看副总翻开,眉头越皱越紧,助理心里咯噔—跳。   不应该呀,方案跟去年差不多,他还特意把雷挪开,不会出错吧?   司景程合上文件,不悦地瞥过去:“谢不宁怎么不在名单里?”   助理心说,这不都是您先前对人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才故意把谢老师单独拎出来,怎么还关心起来了?   他脸上保持着微笑:“是我疏忽,这就去加上。对了,规格按……”   “就按最高级的那个再加两倍吧。”司景程指尖转笔,吩咐下去,“他要回老家青崖观,你派人直接送过去,别耽误了。”   助理嘴角僵住,—颤—颤。这礼单都是按咖位来制定的,按规矩,谢老师只能算第三等的那—拨人吧……副总这么做,不是明摆着要把人空降首位?   再说了……“抱歉司总,经费恐怕不够……”助理忍不住擦汗。   司景程低头处理工作,闻言头也不抬:“钱不够用我的账户。”   助理在他身边待的久,也是听他嘀咕谢不宁坏话最多的人,应下后稀里糊涂地出了门。满脑子都是玄幻的想法,谢老师是不是会蛊术卧槽!   之后,公司里风向—变,都传闻副总对谢老师尤其看重。导致谢不宁只要来公司,—路上打招呼的人无数,在圈里留下广为人知的传说。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今天,谢不宁带好行李和小鬼,充满期待地踏上回青崖观的路。   —起陪同去的,还有他的老室友,司桷羽。 第61章 巨幕广告   雇主出行,保镖团自然得跟上。本来只是谢不宁要回一趟老家,愣是壮大成一行队伍。   公司安排的司机于是用不上,助理小天也被他放了假。   小天挺不好意思的,拿着工资三不五时放假,非工作期间,谢老师生活起居完全不用他照顾。对比其他艺人的助理,他的小日子简直不要太轻松。   公司好多助理同事,私底下聊天时可羡慕他……   “那我陪您去买点东西带回家吧。”小天自告奋勇,带他去逛街。   回来之后,几辆车的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就连年货,谢不宁都给师父提前备好了,省得大雪天还得下山采购。   除了自己买的,司老爷子和丁望省、池誉等人,得知他要回道观,纷纷在出发前一天亲自上门来。提了大包小包的礼物,拜托他帮忙在祖师爷面前上炷香。   潭山距离京市四个小时的车程,他们早上出发,中午边就到了,刚好赶上观里开饭。   最近山里下雪,观里停工好几天了。好在基本的破墙和破瓦已经修补好,不至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谢不宁回来前跟师父打过招呼,虽然观里只有萝卜青菜,但饭管饱。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吃到观里的饭菜,炖烂的萝卜块,在嘴里格外清甜。一口咬下去,饱满的水分浸透味蕾。   “真的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水分甜的萝卜。”   一字长桌上,保镖们埋头扒饭,吃得呼噜响,甚至在窗户漏风的小饭堂里吃出汗来。   司桷羽用餐的速度不慢,模样却很优雅。从骨子里透出的涵养,不管在哪儿都影响不了他。   师父谢卜山慈祥地看着他们,他老人家修炼辟谷,讲究少吃。   “这是山上自己种的萝卜,你们喜欢就好。放心吃,还有呢,晚饭还是这个。”他老人家笑呵呵地。   在场的人都觉得老道长亲切,只有谢不宁懂他师父的意思:山上就两个菜,反正你们喜欢也得吃,不喜欢也得吃……   “还有菜园子呢?”几个保镖感到新奇。   反正老板也不用他们时时跟着,吃完饭,几人便去观里逛去了。   “因为去镇上买菜不方便,从我记事开始,师父就在后山种菜了。”两人慢慢走在彩绘檐廊下,谢不宁聊起观里的生活,“冬天基本只有萝卜和大白菜,你们连吃几天就得腻了,哈哈……”   司桷羽面向院里的古樟树,叶上的积雪被谢不宁用小石子打得扑簌簌掉下来,好像下了一场雪雨。   他问:“你会腻么。”   谢不宁堆起红漆栏杆上的一层雪,低着头说:“不腻,都吃惯了。”   司桷羽看着他莹白的手指捏几团雪,与雪相比,毫不逊色。   “我也不会。”他说。   “啊?”这奇怪的对话走向……谢不宁挠挠头:“那回了京市,我给你家里种点?”   “……”司桷羽沉默下去。   等他拿出刚捏的小雪人,才重新打开话题。两人走到主殿,谢不宁进去给祖师爷上香,感谢他老人家这段日子操心了。   然后把工资卡,当着祖师爷神像的面,交给了师父。   “这笔钱够把主殿和地面的路整理一下。”谢不宁存了一百多万,估摸着够撑一段时间。   修旧如旧,这种老建筑修缮最花钱了。何况又是山上的道观,全靠人工慢慢磨,材料和人力成本非常的高。   上山的路上,谢不宁计划着路也该修一修,石板路太难爬。要是修条直通半山的车道,交通一方便,这年头不说来拜神的人会变多,起码能吸引周边的人来周末游。   原先的青崖观有三进大殿,现在荒废得只有前殿还能用,他一直想着能把青崖观全部修复。不过现在钱肯定是不够的,恐怕得往亿上走,还任重道远。   谢不宁说起未来的打算时,眼睛里犹如树梢的雪一样闪动光芒。司桷羽似乎想说什么,又转开目光道:“我有这方面的团队,可以把工作交给他们。”   这是只要出钱当甩手掌柜,谢不宁求之不得,愉快答应下来。   晚些跟风纪雪打电话时说到这事,他直接在电话那头哼笑:“男人啊,就是大猪蹄子。之前看着不是对你挺好,也不说捐点钱,做点善事啥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给你花钱的男人不一定爱你,但是不给你花钱的男人一定不爱你。”他咂摸着嘴,“虽然你俩也不是那啥,但一个道理嘛,果然资本家没有心啊……”   谢不宁微笑问道:“那你打算给我捐多少?”   “呃……”风纪雪硬生生拐个弯,“咱们兄弟谈什么钱,伤感情。再说了,我怎么能给你捐钱,那不是叛变佛门么……”   “滚。”谢不宁笑骂,“佛门巴不得铲除祸害。”   一句玩笑话,谁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第二天,谢不宁的一副广告,出现在京市最瞩目的大厦广告屏上,他才知道司桷羽昨晚挥金如土。   那是他拍的第一支广告,和挺有名的一个香水品牌合作。   不仅京市最贵的广告位被占据,就在其他大厦巨大的屏幕上,也都是同一幅画面。   一夜之间,许多人被巨大屏幕上的青年惊艳到瞬间失神。 第62章 丧系人设   山上取暖不便,冬天下雪的时节,谢不宁都睡炕上。   司桷羽昨晚和他在炕上挤了一夜。   土炕不大,两人共一个被窝,中间只剩一条巴掌宽的小缝。等谢不宁睡熟,连小缝也没了,第二天头枕在司桷羽手臂上醒来。   被窝里暖烘烘的,呼吸间全是他身上清冽的香味。趁着他没睁眼,谢不宁悄悄把头挪开,假装自己睡觉特别规矩。   殊不知刚动时,司桷羽就醒了。   他闭着眼,竖起耳朵,听到司桷羽起床披衣的动静。   接下来该开门去洗漱了吧。难得回趟观里,谢不宁贪图暖和的被窝,满足地赖床。   但是很轻的脚步声只到床尾就停下来,接下来几秒没有动静。当他忍不住睁眼看看时,露在外面的脚忽然被人握住。   微热的手指搭在脚背,与暴露在空气中有些凉的皮肤相触,碰得他心一颤。   因为姿势,司桷羽的手掌几乎包裹住整个脚心,亲密得有些过分。下一秒他轻轻抬起,用被子把脚盖住。   这过程中,谢不宁呼吸发紧,小心翼翼地不敢动一下。   直到被盖住,他才逃进安全区似的,悄悄蜷起脚趾,脚心的酥意痒痒地往身上爬。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打开又关上,这回确实出去了。   谢不宁睁开眼,努力平复心跳,看着屋顶的横梁陷入疑惑:他怎么对我的脚直接上手啊……   脑中有团模糊的想法闪过,差一点点抓住。   ……   一夜占据繁华商区所有广告巨幕,除了钱,更得有人脉势力。能做到又舍得挥金,只为捧红一人的人,着实不多。   三支系列香水广告,不停歇地轮番出现在高楼的大屏上,面向整个繁华的城市。   作为业界大佬的广告导演称赞它是“最佳作品”,香水广告一经投放,效果比预想中好太多。   大多数人不认识谢不宁,但并不妨碍他们惊叹。   这谁啊?出手太壕了吧。   巨大的屏幕清晰投映出青年的漂亮的脸庞,修长的身形,简直不要太美太震撼,身边已经到处在刷这支广告了。   一夜之间,谢不宁凭着三支广告走红了,真正大范围上的。   八卦传到圈里,谢不宁只是个没什么作品的新人,却引起好些热议。   有人酸溜溜议论:“运气好而已。夏阳出事,资源可不就被公司分下去了,刚好被他捡个便宜。”   夏阳最近越发的艰难,自从上次丑闻曝光,他的事业一落千丈。原本这个香水品牌正在接洽,还没谈拢就出了事,合作自然是黄了。   自知没了小鬼帮自己窃运,对方总有一天会超过自己,而且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夏阳低着头,从八卦的两人身边经过。   被掩盖的目光中,满是痛苦和后悔。如果不是贪心,他也不会遭到反噬,更不会连原本不错的星途都失去。   眼神黯淡,夏阳迷茫地被人挤开。瞥着大屏上正被众人议论的青年,失落离开……   “伯莎真大方,点亮珠塔光有钱还搞不定,挺废心思吧?一个代言广告而已,这么大阵仗宣传。”   另一人道:“等结束就不只是普通代言了。而且——据我从伯莎得到的消息,广告不是他们放的。”   “啊?”那人更惊讶了,“难道有内幕?”他瞬间想到金主,背后大佬等等字眼,八卦心熊熊燃烧。   同伴讳莫如深地压低声音:“当然。你不知道他和司家大公子同框过?”   司家,那就不奇怪了。这点钱,人家撒着玩儿似的。   他又惊又疑,倒吸冷气:“难道……”   同伴郑重地点点头:“没错,好些人传,他们道士可能会玩蛊!”   那人:“……”   不是,咱们圈里套路不这样儿的啊?   路人惊艳,圈里八卦,只有谢不宁的粉丝狂喜。   由于他太过低调,工作也不算多,粉丝们粮太少了,经常一周半个月的看不到新消息。   这次广告一出,大家满足地磕颜不说,纷纷打算幸福的买一波!   “姐妹们快冲呀!谢老师这么抠的人都下血本,咱们不能输!”   “谢老师第一个代言,希望不要太惨哈哈哈。”   “祖师爷:你怕不是在质疑我的能力?[狗头]”   “呜呜呜,我反省,我是一只光会舔颜的咸鱼,连宣传都没跟上……”   “我也反省……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没为他花过一分钱。”   “一群佛系颜狗粉,外加吃瓜达人石锤了,心疼到想笑哈哈。”   “别笑了别笑了,今晚我冲冠一怒为红颜,买!”   “走走走,谢老师这系列的香水特好看,买不起我就看看哈哈……”   不过等他们找到店铺,发现谢不宁代言的那一系列卖断货了???   什么情况?粉丝们惊讶得合不拢嘴,不敢置信地仿佛刷新页面,看到销量呈现惊人的数字。   说好的靠粉丝才能维持业绩的样子呢?谢老师终究一个人扛下所有,让我们的面子往哪儿搁!   ……   “是你买的投放?”谢不宁得知时,不淡定了,“你在我旁边闷不吭声,是在砸钱呢。”   司桷羽:“……”   “没有闷不吭声。”他默认道,“昨晚在你旁边打的电话。”   谢不宁无语一瞬:“就那一分钟不到的电话?”   司桷羽拿出平板电脑:“足够的曝光是最快的走红方式。你目前的片酬的出场费用比大部分人更低,赚钱太慢。”   然后在平板上给他计算演示,一通操作下来,谢不宁只看到蹭蹭增长的数字。   司桷羽关上平板电脑,语气淡然:“如果要用团队来做修缮,只有这样资金才跟得上。”   谢不宁举手鼓掌。   现在只剩一个问题,“可我总不能无缘无故花你的钱。”谢不宁歪头瞅着他,“你连我的上司都不是,不觉得这样做有些奇怪吗?”   司桷羽难得被问得无言,过了会儿才面色平静地回答:“借住费。”   这话说的,鬼都不信。   谢不宁也不拆穿他,任由他借口去看福生福珠,结束话题走开。   原本打算等到过年举行法会,把福生和福珠一起超度了。现下,两只小鬼住在前殿的大樟树上,每天勤快地帮师父扫地。   今天雪停,几个老师傅上山继续做工。加之司桷羽带的保镖一行人,储存的菜有些不够。   保镖队长姓崔,主动提出下山去采购。   观里几处灯泡坏了,山下才能买新的,谢不宁怕他不认识路,穿好厚厚的棉道袍准备自己下山。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他换好鞋子,在门边等着司桷羽,“去镇上看看。”   崔队长跟了司桷羽也挺久了,对他的脾气了解一点,就说:“哎呀谢老师,老板不太喜欢出门,尤其是去人多的地方。”   结果抬眼一看,司桷羽熟练地披上外套,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崔队长摸着头,“那你们玩的开心,我,我去劈柴……”   青崖观位于潭山半山腰上,下了山,距离镇上还有一段距离。幸好车就停在下边,有了车,一去一回非常方便。   没带司机,司桷羽亲自开的车。谢不宁第一次见他握方向盘,几次忍不住看过去。   心说,要是去拍汽车广告,绝对会卖断货……   采购了肉和菜,两人最后直奔五金店。   “老板,要一打E27灯泡。”谢不宁敲了敲柜台。   灰扑扑的门店,除了门头上红色的招牌,两米来宽的门脸并不起眼。老板也不热情,懒懒地趴在柜台上,听到声音才悠悠起身。   老板是个二十七八的年轻男人,看到他们,昏沉的眼睛闪过一丝神彩。不过转瞬即逝,耷拉着肩膀转身去翻找货品架。   “什么型号?”他声音坠着沙袋似的,有气无力。   “E27。”谢不宁又重复一遍。   老板便慢吞吞地一个个架子来翻,似乎对架子上的货品并不熟悉。又有人进来,高声报出想要的东西,他的动作也没加快一分。   “喏,给你。”把东西往谢不宁面前一放,他竟然直接对后来的道,“不想动,要什么你自己找去。”   “……”   谢不宁不由多看他两眼,这老板挺个性的啊,以前这店主好像是个中年大叔,没见过他。   “这里只有四个。”谢不宁一看,数量不够。   年轻店主撑起眼皮子:“就四个,爱买不买。”   店里其他人听到,提高声音道:“小伙子你别介意,他对谁都这样。”   “对,就是那什么佛系。现在的年轻人可有个性了。”   “你没看见,小年轻们就喜欢他这样儿,有好几个姑娘还跑过来给他拍照呢,说什么‘丧系’,这又是什么意思……”   遇到这样的主,只能自己认输,四个就四个吧。   谢不宁若有所思的往他身上看。司桷羽注意到,看了眼说:“阴盛阳衰,寿数衰减的征兆。”   人体有阴气,阳气,哪一方过盛都不好。若是寻常沾染点阴气,太阳底下一晒,对人没多大影响。   这年轻店主面相虽然不错,但身上萦绕重重的阴气,看样子并非一两日了,不知怎么缠上的。   如今整个面相垮掉,一副倒霉相,他居然还没意识到危险所在。   这样的人,要么是粗心大意,要么是不信神鬼一说。   刚才谢不宁一身道袍进来,他的眼神毫无变化,估计是后者了。   “老板,你身上有阴气。”付了钱,谢不宁冷不丁说出一句。   正懒懒玩电脑的王正青把头转过来,满脸看骗子的眼神,还有点震惊。似乎想的是,长着帅也只能沦落到当骗子??   谢不宁问:“你信世界上有鬼吗?”   “不信。”他很坚定地道,末了还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谢不宁看出他没有信仰,解释一句:“我不是骗子,我是潭山上青崖观的道士。”   本地人,多多少少都知道山上有座道观。   王正青“哦”一声,不为所动:“不好意思,我也不信神,不捐钱。”   听说一到年底,什么自称道士、和尚的人都出来了,没说几句就问人要钱。说的好听是捐给庙里,实际落了谁的口袋还不知道。   这样的骗术,他是坚决不会上当的。王正青略满意地看他吃瘪。   谢不宁沉默一瞬,然后幽幽开口:“那道观一日游有兴趣?”   王正青:“……”还能这样?   谢不宁:“我们道观在潭山半腰,俯瞰潭市。夏天清凉避暑,冬天雪景一绝,风景真的没得说。这是地址,有空过来玩啊。”   他拿起柜台上的笔,随手扯过张纸写下一串路线。   王正青怀疑他是想忽悠自己过去交门票,敷衍地应了声:“嗯嗯。”   谢不宁和司桷羽对视一眼,摇摇头,拿起东西上车离开。   各人有个人的造化,他要不信,也没办法。   倒是王正青,自信的表情忽的崩裂,目瞪口呆看着绝尘而去的豪车,这……这他妈是宾利的全球限量款吧?!   那道士真的是骗子?他不禁产生深深的自我怀疑。 第63章 抑郁的程序员   “哇,你看那个人,好衰哦。”   “换家店吧,走走。”   午饭放在旁边一口没动,王正青听到走过的对话,看着电脑上的一行行代码,怀疑人生:   老子都这么丧了,敲个锤子代码!   王正青老家在潭山市,自己则在京市工作,从事软件开发。半个多月前,他忽然在加班的时候晕倒,送到医院没检查出大问题,只是身体亚健康。   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了996的热情,每天上班如同行尸走肉,对生活里的一切充满厌倦。   这份不对劲很快被同事发现,连老板也特意来表现关心:“正青啊,你最近是不是碰到难事了?要不给你放个假,你调整好再来上班,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放什么假啊,他直接把老板给辞了。   摆脱了每天加班的日子,躺在京市的家里,王正青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他的那群朋友,全部忙着加班跟项目,跟他以前一样社畜。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去看医生,居然被告知可能要产生人格分裂。妈的,王正青心想,老子堂堂正正一乐子人,只可能笑裂,不可能精神分裂。   可他确实感受到,自己脑子似乎和身体分离了,总是不由自主地提不起精神。   心情低落着,王正青拖着简单的行李箱回到老家。家里人见他闷不吭声地回来,还以为是受了情伤,被打击得狠了。   他们不敢问,王正青也不想向老爹报喜:你马上要有两个儿子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没两天,整天宅在家里的他,被赶来看店,说是多接触人对心情好。   王正青:“……”我觉得并不好。   果然,他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生无可恋。嘈杂人声,失眠,消沉抑郁,全都是折磨,呼吸一口都是痛苦。   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王正青快要崩溃了,从没想过人生会遭遇如此惨事,仿佛一夜之间被赶出快乐星球!   今天天空阴沉,王正青趴在柜台上,连眼睛也懒得睁开。   外面有人聊天:“听说没有,明月山有人跳崖了。”   “听说了,大概是生活不幸福,给咱们作伴来了嘿嘿。现在的活人压力真大,工作,加班,真没意思。”   “可不是。活着的时候都没意思,跳了也好。”   “从山顶飞下去,解脱的感觉真好啊……你说呢?”   解脱的感觉真好啊……这句话一下子撞进王正青心里。   等他睁开眼,柜台外空荡荡,说话的人不见踪影。   王正青魔怔了似的,拿起车钥匙,径直走出去,连店铺也不管了。   天空阴沉,车里气息阴寒。他脑子里不停循环着两人的对话,一路越开越偏僻,直奔明月山的方向。   只是到了一个分叉路口,脑子里有根弦一扯,他手上突然打转方向盘,放弃了原本的选择。   这边好像是……去潭山的方向。   王正青只是忽然想起昨天店里遇到的道士,长得跟明星似的那个,不依不饶忽悠他给道观贡献业绩。   要不然,就去看一眼再走……反正也不想活了,死在哪座山又有什么区别。   王正青动摇了原先的念头,脑海里划出前往青崖观的路线,车子离明月山的方向越来越远。   说来也奇怪,昨天那年轻道士画路线时,他明明没在意,这会儿路线却好像印在脑子里一样清晰。   王正青不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极度糟糕的地步,仅凭着本能开车。恍惚中,听到有人对自己说:“哎呀,走错了,是另一边。”   那声音很小,仿佛从极远处传来,然而听得清晰,像是贴着耳边说话。   王正青下意识就要掉头回去,这时眼睛一瞥,看到路边枯草里露出一个老旧石碑。用红色的漆,刻着“青崖观”三个字。   石碑表面风化得凹凸不平,看上去有好些年头,挂满杂草,应该是给路人的指路石。如果不是冬日里杂草枯萎,没了遮挡,他一定注意不到。   看到石碑的瞬间,王正青忽然感到精神一振,好像良久难医的沉疴有了回春的势头,接着就是悚然一惊。   车里只有他一个人,路上更是连个人影也没有,刚刚是谁在说话?   完全没有了掉头的念头。好端端的,我去明月山干嘛?王正青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后知后觉想到自己是去跳崖的。   他惊出一身的冷汗。他妈的,我活的好好的是疯了想不开去跳崖!   就算再迟钝,此时也察觉到科学解释不了的古怪。王正青吓得半死,想起昨天那年轻道士问他,信不信有鬼,不禁毛骨悚然地猜测,对方该不是在提醒他身边有鬼吧?!   背上汗毛根根竖立,他抽着冷气猛踩油门,加速往青崖观的方向冲。   车子醉酒似的,在路上开出蛇形。哆哆嗦嗦到山下,连钥匙都顾不上拔,他连滚带爬下车,恨不得一口气跑上观里。   刚才一路上,王正青脑补出无数吓人的场景。他不知道说话的那东西跟没跟上来,这种未知的危险才最可怕。   一小股细小的凉风飕飕卷着裤腿,打着旋儿卷起石阶上的落叶,这风来的古怪极了。   王正青腿肚子直抽筋,冷汗涟涟。放眼山路上一个人没有,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距离青崖观似乎还有好一段台阶要爬。   王正青无比悔恨,为什么不把道长的话当回事,不然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束手无策。   民间传言里有说,倘若遇到鬼,人要比它气焰更凶,使劲骂一顿就能骂走。   王正青极度害怕之下,一边猛跺脚,一边大骂壮胆:“我草哔——,你大爷的别过来!!爸爸我不怕你,识相的给我滚!我日哔——!!!”   “哔——哔哔——去你丫的,我丫找道长收了你!”   果然骂完胆气大了许多。   腿上的小风顿时停了,王正青不免一喜,见效真快!   忽然那小风化作更猛烈的大风袭来,吹得他一个趔趄,差点从石阶上滚下去。   卧槽,被骂生气了?   王正青感觉脑门砸下一个大写的“危”,大叫一声,奋不顾身地往山上拔腿就跑。   ……   工匠们正在抹粉修墙,几个保镖一把子力气,主动帮忙清理杂草。谢不宁打算清理干净后把地面都铺上砖石,显得平整好看。   主殿里,祖师爷的神像还是旧模样。预计过几天金身就能送过来,到时他得帮着师父进行开光仪式,只好先委屈祖师爷他老人家再等等。   “这只耳朵更圆。”司桷羽观察仔细,一眼注意到天师像胯/下的老虎,左耳尤其的圆润。本来威武霸气的老虎,有一只耳朵憨态可掬。   谢不宁有点不好意思,拉着他看别的。   师父谢卜山路过听到,哈哈大笑着拆穿他:“还不是他小时候皮,才两三岁就学会爬上爬下。虎耳朵愣是被他天天摸,给摸圆了。”   “原来是这样。”司桷羽摸了摸那只圆润的虎耳,想象着小小的孩子如何把老虎当作玩具,嬉笑玩闹。   他转头定定地看着谢不宁,眼中闪动细微的光芒,“这就是你长大的地方。”   “我没那么调皮的……”谢不宁小声辩解,底气不足的样子。   司桷羽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眉眼舒展。   谢不宁摸摸耳朵,低下头去……   无奈的被师父揭了老底,他便给司桷羽介绍起过往的生活。这里一砖一木,都留有他许多痕迹。   从殿瓦砖墙,水缸花木,到盆盆罐罐……二十多年,这里完全就是他的家了。   司桷羽一路听他讲,神情淡然,目光却专注地跟随着。   “我小时候,观里香客还很多,都是附近山下村里来的。”谢不宁抚摸着院里的大香炉,回忆道,“还有各地的商人,从外地专程赶过来求师父算一卦。”   大香炉没有香火熏燎的光泽,内里的香竿都很陈旧了。看得出来,鲜少有新的香往里添。   “修缮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得想办法吸引香客,重新把青崖观的名气打出去。”   他计划着,等金身开光那天,搞个免费斋饭活动,吸引附近的信众来参加。   司桷羽便提出,届时安排厨师过来。   两人边逛边商讨,忽然被门口一连串的“救命”打断。   只见昨天刚见过的丧系老板,跑得满脸通红,又喊又叫,被狗撵了似的逃进观里。   “大师大师救命!”他激动的跑到谢不宁面前,脸上神情哭和笑交替变换,“我终于跑上来了,你们道观,好难爬啊……”   膝盖支撑不住,腿一软,王正青扑通磕下去……他发誓,真不是故意的。   谢不宁正站他面前,动作极快地侧身避开。   大门正对祖师爷,他要是受这一礼,对祖师爷是不敬,理应避开。   王正青却误会了,以为他还因为昨天的事不悦,不肯救自己。   不要啊!   “大师你别……”王正青又惊恐又可怜地哀求,“我错了,真的错了,我对玄学的力量一无所知!”   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说……多少钱都行! 第64章 驻观程序员   谢不宁把人带到屋子里,递杯热水上去。   “放心,观里供奉三清和祖师爷,外头的东西不敢靠近。”他说。   王正青一听,安心多了。   前一天他还对神鬼论嗤之以鼻,现在却万万不肯离开青崖观半步,仿佛待在这里就有了倚靠,就能安全了。   “谢谢。”他真心实意道谢,弓着身子弱弱地说,“谢道长,你能不能帮我解决跟着我的那些东西,我好怕啊……”   他一个大男人,硬生生差点飙泪。   毕竟受了这么久折磨,还差点不明不白去跳崖,好不容易捡条命又被鬼缠上,是个人都受不住。   “你出现异样之前,有没有去过什么乱葬岗,坟场一类的地方?”已经大致听他讲了最近的遭遇,谢不宁想了想问道。   王正青使劲回忆,还真被他发现蹊跷。   “我在公司晕倒的前一周,和朋友开车走夜路,不小心提前下了高速,中途经过一个特别荒凉的地方。后来才听说,那里以前是一片坟地,最近正计划搞房地产开发……”   回想起当时无知无畏,王正青一阵后怕,幸亏车子没在那里抛锚!   不用说,坟地没有不阴森的,估计就是那晚被阴煞气冲撞了。不过一般人遇阴煞,顶多不顺心几日,生个小病,晒了太阳自然而然会慢慢恢复。   王正青不一样,他够宅。每天不是蹲在公司加班,就是窝在家里打游戏,连午饭都是外卖送上门。   京市的冬季日照本来就少,他还老不出门,原本几日就该消散的阴煞,愣是越积越重。   中途甚至和同事去鬼屋玩了一趟。只能说,心够大。   “你现在的问题是身上沾染阴气太重,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谢不宁告诉他,“光解决外面那两个,治标不治本。”   本来只是阴气重导致心情郁结,后来就招来了不怀好意的阴魂,引诱他跳崖,去做枉死的替死鬼。   下次若还遇上别的,可不是每次都有好运气。   王正青的腿又开始不由自主地抖了,捂着心口:“那怎么办啊!”   求求了,他想过回正常人的生活啊!   “求道辟邪符戴着吧。”谢不宁瞥他一眼,跟医生开完方子似的叮嘱,“多晒太阳,多通风,别老熬夜了。只有身体好,才能真正做到百邪不侵。”   “归根到底还得科学锻炼身体,不仅体质更好,也不容易受阴邪影响。”谢不宁语重心长。   有些人迷信地以为生病喝点符水就行,忽视本身的锻炼,根本就是大错特错。   “嗯嗯!”王正青忙不迭点头,十分认同,“符在哪儿?我能不能多要几道?”   谢不宁:“……”   同行的几个哥们,虽然情况没有他严重,但最近也都多多少少有点倒霉。王正青惦记着好兄弟,打算给他们寄去。   他现在对谢不宁无比信服。怪不得谢老师看上去仙姿卓绝,这就是高人风范!   “高人风范”的谢不宁一摸口袋:“哎呀,都用光了。等等,我给你现画。”   观里找黄纸朱砂也方便,谢不宁把桌上东西挪开,摆上纸笔,刷刷几下出来几张墨迹未干的符,比印刷机还快。   “……”王正青欲言又止,这似乎和他想象中神秘的符箓生产方式不太一样……随便几笔,真的有用?   他也不敢问,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郑重地贴身收藏起来。   想到路上几次死里逃生,仿佛背后有人提醒似的。经历这一趟以后,王正青难以说服自己只是巧合,主动提出给祖师爷上柱香。   青崖观多久没人来上香了,谢不宁有些高兴,把他带到主殿的张天师像前。   王正青手持三根香,对祖师爷诚心地拜了三拜,默默道谢后把香插/进香炉里。   一缕白烟袅袅上升。   经此一事,王正青成了青崖观的一名新信众,决心以后时常上山拜拜。   眼看时间不早,也该下山了。可他站在门口犹豫徘徊,就是踏不出去。   “怎么了?”谢不宁奇怪问。   王正青的脚一下子退回来,哀求道:“谢道长,你们观收不收俗家弟子?我不想下山,我好害怕,我想跟你在一起。”   “……”谢不宁心想,难不成我还得把你别裤腰带上?“你不是有符么?”   王正青点点头:“没有说你的符不好的意思,可是……天气预报后面接连半个月都没有太阳啊啊!!”   “你就让我留下来吧,让我干什么都行,求求了。”   谢不宁上下看他瘦不经风的身板,不为所动:“我要你一个程序员干嘛,研究键盘驱鬼吗?”   王正青:“……”   惊了,这什么魔鬼发言?   “也不是没用。”忽然,一旁久久未言的司桷羽开口了。   ……   “就一个没什么信仰的毛头小子上根香罢了,瞧你得意的。”空气里传来女人的讥讽。   谢不宁拿起桃木牌,上面一只狐狸压低后驱,孤傲地坐着。仔细看,高抬的头颅,狭长眼角流露几分轻蔑。   这只狐狸自从被他镇到桃木里,出又出不来,只能耍耍嘴皮子,每天都要捡着芝麻绿豆大的事嘲讽几回。   谢不宁摸摸脸颊,双瞳像猫一样看向司桷羽:“哎呀,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想了想转头对狐精道:“这大概就是狐狸吃葡萄吧……看在你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的份上,我不打你。”   胡毛三莫名其妙:“谁吃葡萄了?神经病。”同时感受到一丝丝侮辱。   他们修炼成精的狐狸,自诩脱去畜胎,比动物不知高贵了多少。可在这个人这里,它却只有国家保护动物的身份,才能受到一点微乎其微的优待……为了不挨揍,胡毛三忍气吞声。   “……”司桷羽嘴唇微动。   嗯。就让这狐狸傻下去吧……   两人忽视狐精,转而谈到王正青的工作安排上。   “我怎么没想到,以现在的技术支撑,完全可以开发线上敬香和朝拜的功能,既环保又方便。”   经过司桷羽提醒,谢不宁思路一下就打开了:“还可以开直播,展示真实的道观生活。”   “什么短视频、VR观景都可以整起来,网上吸引的人越多,观里人气越旺。”想象日后满坑满谷的游人,谢不宁激动了。   但他还算克制,立刻想到:“不过这样一来,观里人手就不够了。新功能还得向上头部门上报。”   说做就做,谢不宁立刻着手去联系人。司桷羽则负责说服王正青留下来上班。   得知面前的人是谁,王正青险些没晕厥过去,激动得说话都结巴。   “你你,司总,你是那个司总!”   王正青语无伦次,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见到京市首富家族,这位还是其中最神秘的大公子。   麻麻我太出息了!   还说服什么啊,直接被大馅饼砸得躺平。   看一眼晕陶陶的王正青,司桷羽……一分钟完成任务离开。   等他走后,王正青才后知后觉想到,司家大公子,道士……这组合有点耳熟。   上网一查,谢不宁的香水公告铺天盖地,底下无数人喊老公……这一天接受的惊喜太多,反而镇定了。   王正青沧桑地蹲在树下,心想,我这也算打入豪门和娱乐圈,外加道教三方内部了吧……   他憋不住和一众朋友分享见到首富和当红演员的喜悦。   一个激动,手错发到了业内大群里。等发现想撤回,晚了。   王正青:老铁们,你们猜我今天见到谁!   王正青:首富司家的金主爸爸和谢老师,我以后要给他们打工啦!!快恭喜我!!!   同行A:……   同行B:我想的那个司家???不会吧,我们老板想搭上线都得到处找关系呢。   同行C:……吹牛,司家人用得着见一个码农?做什么白日梦。   同行D:正青的病是不是又严重了……   王正青:狂汗,不好意思,发错群了。   底下有人问:正青真的见到司家人?快说说,哪个啊。   同行C:看一眼也叫看哦。不过你进司家的厂了么,呵呵,挺不错的。   王正青解释:不是,就是通过司家大公子的介绍,给谢老师打工。更详细的我就不说了,怕老板不高兴……   同行A:呵呵。   同行B:呵呵。   ……   他们现在确信,王正青就是在吹牛。   王正青曾经的老板出来:原来是往这跳槽呢,怪不得甩手走人。以后正青就是咱们群的大红人了,多给兄弟们说说司家的工作怎么样呗哈哈,你可千万别不说啊。   王正青无语,就算发错了,这些人都什么反应哇,他说的都是真的好吗。   还有这位前老板,你有啥可阴阳怪气的,老子天天给你996还欠你的是吧!   心里憋着一股气,王正青上任第一天,立刻马不停蹄开始工作,务必要好好证明给他们看看,到底谁才是小丑。   预计祖师爷的金身过三四天就能送过来,谢不宁和师父卜算过后,定下来开光法会的日子。到时不仅邀请信众来参加法会,他还打算开个直播。   技术方面就由王正青负责。   王正青不用说,他现在是青崖观头号铁信众,肯定要来的。不仅自己参加,他还把险些丧命又被青崖观救下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家里人。   王家人后怕得不行,难怪说儿子单身快二十多年,这情伤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啊,原来是犯阴煞。   王正青:“……”   经过王家人口耳相传,青崖观要举行法会的事在镇上流行开来。   不信的人还是不信,自然也有些信众把名字登记上去,只是数量不多。   上青崖观要爬老高一段路,大家都嫌累的慌。再说了,这么多年没甚名气,估计是不太灵的小道观吧?   然而当王正青宣传时加上当天有免费斋饭,由京市请来的名厨主灶后,报名人数突然就变多了……   大家互相传消息都不说“去青崖观的法会”,而是:“哎哎,青崖观的斋饭,去吃吗?”   “去啊,听说花重金请的名厨!手艺可好了。”   “啥?哪个观搞美食节?”   谢不宁:“……”   好吧,反正目的是达成了。 第65章 佛门名厨   来自京市的厨师和神像金身一起到达青崖观。   司老爷子派来的人极其专业,不需谢不宁操心,把神像安置得妥妥当当。   神像还封着,看不到样貌,但目测有两米高。倒是随行来的三个厨师,一排站在谢不宁面前。   “……”   什么京市名厨啊,这分明是三个和尚吧!   光看光头还能理解成是厨师们爱干净,可是长羽绒服下面露出来的一角衣服,就是僧袍没错了。   谢不宁淡然的表情中又透着一丝无语,怎么回事啊,为啥厨师是大和尚?   和尚们摸摸顶着寒风的光头,笑得拘谨礼貌:“山里温度还挺低哈。”   “欢迎……三位大师。”也不能把人在这晾着,谢不宁只是略微愣神,好在没有失态,客气地把人请进客房。   他端上热水,“观里简陋,辛苦几位师傅了。”   好在三个大和尚挺好说话,对铺上厚棉被的床铺还挺满意的样子:“哎呀,这事今年新晒的棉花吧。咦,上面还绣太极花样哩……”   说着说着,大家看着对方都不说话了,气氛有点尴尬。   让和尚盖太极图被子睡觉,怕不是诚心让人睡不着……   先前也不知道来人是这身份,谢不宁狂汗:“我去找找其他被面。”   大和尚们自然没有异议,刚坐下没多久,就各自拿出刀具打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明天去杀猪呢。   出了客房,谢不宁才逮着机会问:“什么情况?”   道门开光,和尚来帮忙做席面,简直前所未闻。   “他们是定禅寺管厨房的僧人。”司桷羽不像一路上见到大和尚的其他人,张着嘴吃惊,淡定如山尖不化的白雪,“慧云法师拨来给你帮忙。”   人是司桷羽负责联系的,他让管家打听京市的素斋名厨,消息传到慧云法师耳朵里。法师听说是谢不宁找人,才有了这一出。   谢不宁想起来,还别说,如果是定禅寺厨房的僧人,那绝对担得起京市素斋名厨的称号。   定禅寺建寺早,如今已是闻名全国的大寺庙。人家做菜的方子都传了几百年,能不好吃么……   如果说镇上的人们说来“吃青崖观”是误传,那全国各地游客就是真“去吃定禅寺”了,冲着人家的素斋去的。   更早些,定禅寺素斋甚至用来招待过外宾,拿下区区参加法会的镇民,不在话下。   就是以佛道两门的关系,这样一来还挺微妙的。不过谢不宁不是迂腐的人,对方都不介意,他当然也不计较,顶多觉得……慧云大和尚还挺会玩儿。   总之,这次素斋的口碑不出意外是稳了,谢不宁放了心。   ……   第二天一早,谢不宁端了一点大和尚们做的白案,把福生福珠唤过来。   经他施食,两只小鬼得以尝到美味,满足得双眼眯起。   福生不用说,羞涩的小脸红扑扑的。连高冷的福珠,也舔着嘴角回味素馅热包子的味道。   因为开光法会到时要请神,谢不宁怕两只小鬼受影响,把他们的藤蔓从院子大樟树上取下来,放到自己房间。   “乖乖的,不要乱跑。”谢不宁摸摸他们的头,“等结束了给你们好吃的。”   他走后,福生攀在窗上,满眼小星星:“主人的手好舒服啊……”   福珠从鼻子里轻轻地:“哼……”表示赞同。   这几天王正青一直住在观里,刚被厨房飘来的大热包子香味唤醒,走出房间,就看谢不宁一边低头跟什么人说话一边进了房间。   可他身边,明明没有人!   视线一花,他仿佛看到谢不宁牵了两个小孩。苍白飘忽的小身影,穿过门槛,消失在门后。   王正青背后汗毛一根根竖起,打了个哆嗦。卧槽,为啥道观里也有鬼!看不见看不见……呜!   等青崖观里吃完早饭,在前院布置法坛,参加法会的人陆陆续续到达。   来了也不需要招呼,他们自个儿就逛起来,好奇地参观。   “我记得六七年前来过,那时候可破了,地上还都是杂草呢。”   “挺漂亮呀。你没觉得,这里到处充满古韵?可比故意仿古的景点好看多了。”另一个显然崇尚返朴归真,对青崖观一切自然的形态赞不绝口。   爬满青苔的老樟树,古旧的彩绘屋檐,还有简朴的围墙和颇有年代的建筑,连一个翘起的飞檐,随便都能入画。   当然,是在修缮砌砖的老师傅和工具没入镜的情况下。   陈灵灵不情不愿地跟家人爬上山,一到达山门,她几乎就瘫坐在地上,只剩嘴巴喘气。   其实爬到一半她就后悔了,这山太尼玛高了!可是都走了一半,回去还没饭吃,好像更划不来……   家人还要啧啧点评:“看吧,他们现在身体虚的哦,连路都走不动。待会儿求道长要点方子,治治。”   陈灵灵恶寒,越来越过分了啊,她才不要喝奇奇怪怪的迷信药水。   如果不是他妈说,今天全家都上山,她不来,家里也没饭吃,陈灵灵死也不会来这种地方。   “灵灵啊,你看,道长们出来了……”   只一眼,陈灵灵身体僵在原地,一股狂喜直冲天灵盖:“谢谢谢老师!!”   她差点捂住嘴巴哭泣,这是什么运气,活生生的男神就在前面,不是做梦吧?!   她收回那句话,有谢老师,天天爬山都行。   家人奇怪地看着她一百八十度转变的态度,而陈灵灵痴迷地盯着谢不宁的背影:“哥哥好帅,近距离看皮肤白到发光,美貌好完美呜呜……”   谢不宁身上披着红色法衣,站在法坛中央,长身鹤立。本就白皙的皮肤,被红色衬得白如珠贝,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他面色收敛,抿着的淡色的唇,疏朗的眉眼,看上去有些高冷和严肃,却更添令人着迷的气质。   陈灵灵不知不觉走近,占据信众席最前面的位置,心里不停喟叹:太好看了吧,这样的法会,我能看一整天!   和她同样想法的不止一个,原本四处走动的人,不知何时都落座下来——说是落座,其实只是在地上铺上蒲团。有干草编织,有棉布套绣花样的,总之还挺舒服,一点都不冷。   “这是哪个明星吧?”底下有人窃窃私语。   谢不宁最近出镜挺多,不免有人认出来,惊讶道:“真的是明星,我在电视上看过。”   “这年头明星也出家么……”有人恍恍惚惚道,“这到底有什么魔力?”   陈灵灵心说,你们一看都不是粉,谢老师明明本职道士,演戏才是兼职!   她都憋不住掏出手机了,但是又怕这种场合太失礼,始终不敢光明正大拍,只偷偷拍下几张模糊的照片分享给姐妹。   即使模糊,但依然掩盖不了谢不宁山峦起伏的轮廓线条,甚至美貌更甚,摄人呼吸。   法坛下的信众席几乎坐满,目测来了一百多人,已经超过他们的预料。   供桌上摆好香、花、灯、水、果五供,一切准备就绪。   近日来天空一直阴沉,似要下大雪,可今天上午阳光忽然刺破浓厚云层,金光穿射下来。   也正是这时,到了谢不宁提前卜算好的吉时。一声悠长悦耳的罄声,谢不宁开始了开光仪式,清越的声音响彻院落。 第66章 训猴传说   “太极分高厚, 轻清上属天……行溢三千数,时丁四万年。丹台开宝笈,金口永流传。”   这只是科仪的开场, 完整的开光科仪流程下来,至少需要两个小时。师父谢卜山身体已不如前, 完全把法会交给谢不宁, 自己则在旁协助。   司桷羽和观里一众帮手,站在廊子下,目不转睛地欣赏着。   谢不宁动作很讲究, 每一举手投足,显得十分节奏而有力,完全跟人们印象中的“跳大神”沾不上边。   一开场,就把底下的信众看呆了。   好正式!   虽然他们不清楚科仪的标准, 但眼前的年轻道士给人的感觉, 不仅专业,还特别赏心悦目。   没多久发现,有台摄影机对着法坛上的年轻道长,都不禁好奇,这是干什么?   其实早在两天前, 谢不宁便在微博上发布了直播通道。今天只要点开链接,就能看到青崖观开光法会的直播。   之前一些粉丝嚷嚷求祖师爷保佑,现在一看祖师爷要换新衣裳,纷纷涌进来观看。   而且其他明星的直播, 要么为了和粉丝拉近距离,带动人气,要么带货赚钱,哪有谢不宁这样的野路子, 直播开光的啊。   就冲这一点,不少人就嘻嘻哈哈的围观来了。   王正青目前是观里唯一的技术人才,直播也由他负责。   现场一百多号人,挤在一起还有些壮观。这么多网友观看呢,王正青尽量把镜头对准法坛和谢不宁,不带到其他人。   网友的数量可多多了,不到半小时,直播间猛增到近十万人。搞得王正青一颗心七上八下,网络不会被挤爆吧!到时直播可全完。   他心底狂求祖师爷保佑。也不知道是否起了作用,反正人数一直在增加,但好歹没出差错。   [那是我谢老师吗?穿正装好帅啊啊啊!!]   [神他妈正装,笑死我。]   [注意,前方有红衣大美人献出神秘舞蹈,绝美!]   [专业点,那叫“步罡踏斗”,舔颜就要舔得纯纯粹粹,粉人就要粉的认认真真。]   [踏斗宿星辰,蹑天地灵精,好浪漫啊。]   [啊啊啊唱起来了,你们没告诉我谢老师会唱歌!!而且好、好、听!!!]   [你谢震惊我,好家伙,这是唱跳双全啊,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生孩子就不会吧……]   [生孩子哈哈哈哈]   [你们不觉得,虽然听不懂他唱的内容,但是韵律莫名让人心境平和吗?]   [是真的,我现在激动的心都缓和下来了,仿佛无欲无求,只想看他跳到天荒地老……]   [这他妈还叫无欲无求?]   虽弹幕不断,但屏幕后的人们的确感受到平静慢慢主宰心神。跟从谢不宁吟诵的经文曲调,他们的心如在波涛中起伏,时而悠荡,时而被温柔的水波托卷而起。   渐渐的,被水波抚平情绪,一丝焦躁也无。   王正青也听得入了神,甚至有点想在美好的平静里好好睡一觉。人一晃神,手弄歪了镜头,当即有人注意到:   [噗,旁边一地人的表情都什么鬼,安详到仿佛随时可以升天??]   [你谢不愧是你谢,只要他想,没人能逃过他的魔爪……]   [我也好想进去体验这该死的舒适!]   [还记得之前的锦旗么,道术精湛,法力无边……]   [之前只觉得搞笑和夸张,现在我信了,这是什么提取灵魂的歌声?!]   本来很多人只打算进来看一眼,围观了半个小时,一点都没有走的意思,谁让谢老师做个法事都那么好看,与众不同。   随着法事进行,主殿中高大神像身上的红布被谢不宁揭下,两米高的崭新金身出现在众人眼前。   金光灿烂,与日生辉。   现场有人惊呼出声,网友们更是飞快地刷起弹幕,一溜的:   [恭喜祖师爷喜提金装!]   [趁祖师爷心情好,保佑我期末不挂科哈哈。]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小破观顿时就变得高大上了,替谢老师开心。]   [再说一次,什么靠金装?小什么观?上面的,你今年调料包没了。]   [好家伙,这才是真正的朴实无华。]   也有人好奇金身真的是由纯金打造吗?会不会太奢侈了。   内行的观众道:“当然不是,金身只是一种说法。真正的纯金神像,皇帝老子也打不出几座啊,大多还是以铜为体,表面鎏金。不过这座天师金身确实漂亮,看起来造价不低。”   粉丝立即玩梗:“笑死,金的根本买不起。”   揭了红布,接下来就是仪式最重要的一步——给神像开光。   通俗点讲,神像铸好后只是空壳,要通过“开光”这一步,将神请进来。注入真灵和念力的神像,才真正具备灵验和神通,算得上一座有灵魂的神像。   这也非常考验开光的法师,并不是人人都能请来真神。也有那些学不到家的,开不了光,反倒引来妖魅鬼邪。   谢不宁手持毛笔,正要念敕笔咒,突然背后传来一阵喧闹,顺着众人视线看去,顿时惊了……   ……   [咦,左上角那是什么?]   直播里,弹幕一阵惊慌失措,都在喊谢不宁小心。   青崖观位于山中,外围树木高大,遮住了些许青色的屋顶。   信众簇拥着前方的法坛,围坐院中,望着树梢上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嘈杂纷纷。   从主殿的左上角,一群猴子居然攀着树枝跳跃、窜动,吱吱喳喳落到屋顶。   看到人群,它们也不躲避,身体半立,毛发竖起,龇牙咧嘴地发出威胁叫声。   众人本来好奇,可这些猴子凶的很,竟一边尖叫,一边从屋顶往人群里扔石头,吓得他们慌忙躲避。   眼看人群四散,这些猴子十分凶悍地跳下屋顶,直往摆着新鲜供果的法坛上冲,好似饿急了眼。   院子里一片混乱,猴子急了会咬人,谁敢上去拦啊。   大家生活在镇上,哪见过这么多的猴,还凶,又害怕又激动,不少人拿出手机来拍,大声嚷嚷:“快看,青崖观做法事引来猴子捣乱了!”   “卧槽,我都不知道山上猴子这么凶。”   倒是弹幕里的粉丝,惊慌过后担忧得不行:   [法会怎么办啊,现场都乱掉了。]   [心疼谢老师,心疼祖师爷。这哪儿来的猴,抢劫来的吧!]   [这架势,还记得我前年在峨眉山景区也见过……还打不得,估计饿急了下来找吃的。]   [……那也不能抢供果,这都没法看了,开光多重要的事,搞成这样还能继续吗?]   [我挺谢老师,给这群泼猴好看!]   司桷羽和一干保镖反应迅速,围向冲下来的猴子。司桷羽下了道指令,让人立刻去后院厨房,自己则同谢不宁一起挡住抢吃的成年猴。   谢不宁有点懵,反应不及才被这只猴靠近。这时回过神,才惊觉瞬间功夫就乱得不行了。   司桷羽靠近他两步,眉头微蹙:“不对劲。”   谢不宁来不及细想,当然是平息喧闹重要,否则都去看猴,法会不成了笑话。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心神安宁……”   端起桌案上的耳罐,他镇定地抽出一根杨枝,一边念诵净心咒,一边洒甘露。   说也奇怪,原本喧闹的人,只觉得几点水珠落到脸上,顿时额头一凉,有种说不出的清净安宁,不自觉就重新坐了回去。   这只是前头的人,随着谢不宁走下来,更多的人沐浴甘露,纷纷仰头露出陶醉的神情。   不止是人,发疯的猴群在受到水露后,也都一只只安静下来。圆黑水润的眼睛,懵懂无辜地瞅着人群,完全没了先前的疯劲。   一时间,场中只剩谢不宁一袭红衣,最为瞩目……   厨房三个和尚匆匆赶来,一人手里一根烧火棍,气势汹汹:“哪有猴放肆?”   当被地上十几只猴一齐看过来,对上它们乌溜溜的双眼,三个和尚也只能挠挠头,放下一筐玉米和苹果离开。   郁闷,不是说来的猴特别泼么……   食物是司桷羽让人去厨房要来的,原想满足了这些猴子让它们离开,结果谢不宁的甘露效果立竿见影。   这些猴子被甘露一点,极有灵性,见着食物也不上去抢,反而聚首看向谢不宁,眼神充满渴望。   谢不宁能怎么办,当然是把它们原谅,将玉米和苹果分下去。   猴子们排着队来领,特别规矩,简直和刚才判若两猴。领完还知道感谢,抱着玉米棒子和大苹果对他作揖。   底下信众瞪着眼看傻了,啧啧称奇。   这年轻道长刚是念了咒吧?怎么他的水一洒,自己和猴就平心静气了呢……这,难道是神仙手段?   众人心里都觉得玄之又玄,接下来谢不宁为金身开光,便再也没人走神,全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期待还能见到什么异象发生。   因此,虽然中途出了意外,但开光法会出乎意料地圆满。   王正青始终兢兢业业地直播,猴子闹事的时候差点把直播中断,好在谢不宁处理的快。还没来得及纠结,危机就结束了。   猴子们排队领食物,完了还对谢不宁作揖的那一段,于是被他完整地录了进去……   [是司总!]   [惊了,司总和谢老师一起回家?]   [他们关系这么好的,好像不是第一次一起出镜了。]   [大概是需要谢老师的业务?]   ……   [收回我的辱骂,泼猴悔改还挺快。]   [这合理吗?这很不河狸!谢老师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突然carry全场??]   [你谢这不是基操。]   [不是,这也太玄幻了,谢老师洒的是水吧?明显这些人和猴一碰到那水,神情就变得不一样了啊!]   [人就罢了,猴也听话,哇,好想知道怎么做到的。]   [谢老师是道士,又是这场合,你们不觉得,好玄吗……]   [我也觉得……]   [我以前不相信这些东西,但现在我认真怀疑这个男人会下蛊。]   正当王正青害怕走向会变得不可说,评论里已经有人义正言辞:   “你们脑洞太大了,能不能讲点科学。大冬天的,山上的冰水洒到脸上,是你你不冷静?”   [就是,不能因为谢老师是道士,就老往不科学的方向想。这些猴子是被那三个光头吓到了吧,好凶的样子。]   [猴猴能有什么坏心眼,它们只是想要口吃的啊。]   总之,网友们自认为找到了科学解释。   猴子朝谢不宁作一个揖,领一份食物的片段实在太搞笑了,和之前猴群试图抢劫的片段一起,被网友们截取下来放到网上,标题就写:   法会引来猴子抢劫,但下场也太好笑了吧,像极了平时骂骂咧咧和领工资那天的我。   路人看到都惊呆了,纷纷表示不信,绝对是剪辑过的,怎么可能洒洒水就把猴训了。   然而后来更完整的视频放出来,事实证明,谢不宁就只是洒洒水而已。   至此,他除了道士身份,还多了个训猴传说。 第67章 素斋吃播   直播还没结束, 又有大批观众涌进直播间,全是被猴子乖乖排队,从谢不宁手上领食物的画面吸引来了。   谁看了不说声厉害, 前面是谢老师没出手,一出手猴儿们可不是服服帖帖, 跟家养的似的。   网友们哪儿见过这么礼貌的猴, 都稀奇的不得了。尤其镜头里谢不宁穿着法衣,清俊出尘。弯腰给猴子递玉米的画面,硬是被解读成“慈祥”。   还被人截了图, 到处流传。不明真相的人看了感叹,这张照片拍的可真好看,充分表现人与动物和谐相处。   还有人说,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猴子一向灵性, 知道这是人家的开光法会,道长一招手,可不就安静下来了。   也有人质疑:“这是明星炒作吧,想营造什么受动物欢迎之类的人设。这猴肯定早就喂熟了,不然哪会乖乖排队。”   粉丝们笑了, 就算炒作,谢老师也不是炒作自己,是炒作青崖观,毕竟道士才是本职。   还别说, 跟着镜头参观青崖观以后,不少人觉得道观环境清幽古朴,还能吸引动物来,看起来的确不错。灵不灵验两说, 古老自然的道观本身就值得一逛。   还有潭市附近的粉丝,打了鸡血一样立即约起来,打算周末就去偶遇谢不宁。   苍翠的枝叶间可见细碎的积雪,陈灵灵行走在道观小路上,随手一拍,古老的道观建筑与自然融为一体,极有遗世独立的风味。   “难怪谢老师清新脱俗,这地方也太符合我想象的远离尘世喧嚣的山间道观了。”陈灵灵感叹连连。生活在这里,感觉能远离一切庸俗的烦恼。   走到后院,招待信众的流水席摆成一条龙,一个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保镖穿梭其间,双手端着盘子上菜。   这……这待遇也太高了吧。   这些保镖还带耳麦交流,表情严肃,一顿普通斋饭愣是吃出了高级宴会的感觉。   陈灵灵看傻了眼,被她妈拉着抢到座位。   桌上已经上了好些菜,炒时蔬青绿清爽,炖菜酱色浓郁,琳琅满目。每一盘都分量十足,热气腾腾地散发勾人的香味。   “早就闻到厨房传过来味儿,这素菜做的也太香了!”   “香椿豆腐好好吃!妈呀,香的我舌头差点咬掉。”   陈灵灵向盘里看去,小块的白豆腐表面煎的微微焦黄,香椿酱汁淋在煎好的豆腐上。一口咬下去,香椿独特的香味与豆腐的清淡融合,在舌尖绽开诱人的美味。   妈妈呀,我长这么大头一回吃到这么好吃的豆腐!   陈灵灵竟有种感动落泪的冲动。原本以为小道观的素斋么,能有多好吃,结果发现,名厨不是骗人的,谢老师太良心了。   中途,她接到姐妹发来的链接。   “不能我一个人受苦,你谢竟然搞吃播,快给我来看!!”   陈灵灵诡异地升起一股自豪和快感,带着淡淡矜持回道:“我在现场。”   姐妹:“???”   陈灵灵:“没错,我和谢老师老家一个地方。刚刚我还在现场看了他的表演,啊不是,仪式。”   姐妹:“那你现在?”   陈灵灵:“我在吃谢老师安排的素斋。”   说完,她近距离拍下色香味俱全的斋菜,小手一点,发过去以后迅速熄屏,加入干饭大军。   可想而知,姐妹要嫉妒到发狂。   不过和她一起受苦的,还有直播间里的一众网友。   王正青带着他们一起直播信众吃饭,镜头对准刚出锅的糖醋藕排。只见卖相像极了糖醋排骨,浓稠的焦糖色酱汁均匀地包裹藕条,呈现出零人胃口大开的色泽。   镜头里的一名信众,夹起一块糖醋藕排放入口中。   “咔擦——”   直播间里的人分明听见藕条清脆的口感,不由咽一口口水。然后看见那人飞快嚼动,又连把剩下的飞快吃了,扒几口热腾腾的白米饭。   看上去酸酸甜甜,好下饭啊……   到了饭点,屏幕前的网友给看饿了。   王正青一边馋得眼都直了,一边可劲地拍。信众被麻婆豆腐辣得嘶嘶吸气,吃芦笋炒百合时清脆香甜的满足叹息,被刚下蒸笼的清蒸白玉佛手烫得小口吹气,但还是迫不及待咬一口的景象,全被他忠实记录。   屏幕上网友哀叹连连,大喊骗人。   [说好的进来看猴,为什么是吃播啊啊!!]   [进来前我没想到这么香,哭了,一个个埋头干饭好认真,真有这么好吃吗?]   王正青配合的抬起镜头一扫,放眼望去,果然满席的人低头用餐,甚至抢着夹菜,吃得特别香。   [我信是真的很好吃了,惊惹,出家后伙食这么棒。]   [气愤的拿出薯片……妈的,没滋没味!]   [我决定了,要去青崖观干饭——]   王正青咳嗽一声,澄清道:“不好意思啊,厨师是从定禅寺请来的师傅,恐怕各位吃不到了。”   正在这时,和尚师傅们从厨房里出来,同保镖们一起上最后一道甜点,京市小吃驴打滚。   众网友被震撼到麻木:“意想不到的阵容,定禅寺的大和尚掌厨……玩还是你谢会玩儿。”   “笑死,大和尚要是被绑架了就吱一声哈哈哈……”   人们印象里,和尚道士一向不合,哪能想到青崖观开光,谢不宁还能把和尚请来做饭。况且不是一般的和尚,定禅寺那是全国闻名的大寺庙。   这个谢不宁什么本事,居然佛道通吃?惊了惊了。   ……   主殿内,崭新的金身上还披着红布,下面的香炉烟雾袅袅,头一回被供满。   谢不宁换下法衣,穿回平日里的海青棉衣,脸颊冷得有些白,却难掩高兴神色。   “祖师爷终于如愿以偿,不用再入梦吓我了。”谢不宁点起一支香,递给司桷羽,“给,这次多亏了你和老先生,才能顺利换上金身。”   司桷羽接过他的手,插/进香灰里。   “这样一来,祖师爷也不好意思不罩着你。”谢不宁笑着搭上他肩膀,上身压过去,嘟囔道,“好累,难怪我师父不肯自己上,太费腰了。”   大型法事一场下来,的确耗费心神和力气。   司桷羽陪他站了两个小时,骤然被具身体靠近,脖子根也感受到说话时气息的吹拂,略微一怔。   “……”   “去休息吧。”他淡淡说着,却没有走开,任由谢不宁把自己当作靠件。   谢不宁勉强直起身,手却还搭在他身上:“走,看看厨房留了什么好吃的。”   司桷羽:“……”   吃完饭,前来的信众陆陆续续下山,有不少人来找谢不宁要签名。   陈灵灵就是其中一个。从偶像手里接过签名,她都快激动得语无伦次了,脑子空白,完全不知道说什么,脱口而出一句:“哥哥跳的真好看,加油!”   谢不宁看着这小姑娘,笑了笑:“那谢谢你的支持。”   陈灵灵晕晕乎乎地走了,心说谢老师笑起来也太好看……这一趟来的好值!   信众离开后,谢不宁也没闲下来,回房间拿出一套作法工具,随手挑了两样。   “谢老师还要忙呢?”保镖崔队长见了好奇。   谢不宁抬起头,唇角勾起:“外头有些小东西得收拾。”   说完和司桷羽打声招呼,便一个人出去了。   崔队长摸不着头脑,嘀咕,“收拾什么东西犯得着用那玩意儿……”   司桷羽放下茶杯,一个眼神瞥过去:“你说呢。”   “……”崔队长也是跟他们见识过一点的,顿时明悟,咽了口唾沫,“不会吧……”   ……   谢不宁出了门,直走到墙外的一棵树下,手里拿着上次被狐精弄断的法绳。   “自己出来,还是要我动手。”他在树下站定。   树梢一动,似是有风吹过,周围却没有人的痕迹。   谢不宁冷哼一声,向树上抛出手里的绳套。几根枝桠一动,从树上掉下来两只鬼。   早在法会上,就注意到这树上不寻常。   看模样,两鬼死了有好些年头,畏畏缩缩,行迹猥琐。   两只鬼没有多少手段,被谢不宁轻而易举捉住,吓得立刻求饶。   “大老爷饶命,我们是良鬼,从来不干坏事!”   “难道说谎不算干坏事?”谢不宁一拉,绳套缩紧,把两只鬼勒得嗷嗷哭叫。   “别别别,我们说实话,您问什么我们都说。”两只鬼受不了法绳的威力,当即不打自招。   谢不宁揪着他们衣领,目光锐利如刃:“好大胆子,敢弄猴子来捣乱法会。”   山里猴子住的比较远,鲜少下来。就算饿急了,也不至于被法坛上几盘水果招引过来,这事很是反常。   两只鬼想狡辩,一见谢不宁横眉倒竖,不敢不说实话。   原来它们正是先前跟随王正青的鬼,眼看找到替死鬼,王正青却躲进青崖观不再出来,因此暗自记恨。   趁着作法事的时机,两鬼一合计,不干点坏事难消心头之恨,于是迷惑山里一群饿猴来破坏,当作报复。   谢不宁哼笑:“你们两个倒是心眼多。”还知道躲在猴子背后。   话锋一转,竖起眉毛瞪两鬼,“既然知道今天是张天师的开光法会,他老人家稽查邪魔,就凭你们也妄想欺瞒?!”   两只鬼差点跪下来磕头:“不敢了不敢了,我们是一时鬼迷心窍啊!”   谢不宁:“……”神他妈鬼迷心窍。   就此放过它们是不可能的,谢不宁深知鬼魅不可信,今天放过他们,可不会获得感谢和悔过。   他便淡着脸说:“替祖师爷罚你们扫台阶。看到观前的石阶了吗,从今天起由你们负责卫生,扫够三百六十五天,就放了你们。”   两只鬼一听,面露苦色,三角眼滴溜溜地转,声音谄媚:“大老爷,这一整年,怕是得饿死我们兄弟,如果能包吃……”   “跟谁讨价还价。”谢不宁把二鬼脖子揪至近前,冷笑,“你看我像包子?”   “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也不能少。三千个台阶,每一阶不能有一丝青苔,一片落叶。做不到……”   两只鬼被他浑身气势压得瑟瑟发抖:“会怎样?”   谢不宁放开它们,淡淡拍了拍手:“做不到,把你们砌成最后一块台阶。”   喜怒无常的态度,收放自如的怒气,看在鬼眼里简直高深莫测,仿佛下一秒,这道士一不顺心就会抽剑把它们砍了。   “呜……”   两只鬼紧紧抱在一起,惊恐呜咽。   ……后来,据上山来青崖观上香和旅游的人说,如果走台阶那条路,就会发现一路上特别干净,好像有人精心维护。   也有人说,那条路经常传来细细的啜泣,好多人走过心里都毛毛的,但从来没有发生过事故。因此,人们对青崖观反而更加敬畏…… 第68章 未来规划   青崖观的法会直播结束, 王正青把数据拿给谢不宁看,喜不自收。   “好多明星的直播数据还不如咱们呢。”   作为半个内行人,他对这些数据更加敏感,几乎立刻想到, 谢老师的观众缘是真不错, 吸粉能力贼强。   如果不是内容好,观众的留存率达不到如此惊人的数字。而且, 弹幕活跃的人数特别多, 谁让谢不宁总是无意中造梗, 吸引的粉丝一个比一个会玩梗。   青崖观的知名度除了在线上扩散,镇子里也流传开不少。   提起青崖观, 大家首先就要感叹, 那天的素斋真好吃,你们没去?那可真没口福了。   想再去赶趟的人不好意思,人家限量供应,办完法会就没有了。   而亲历过猴子捣乱场面的观众,难免觉得青崖观有点玄, 似乎不一般。不管信不信, 心里多少都带了点敬畏。   就算不信, 可山上风景十分好,偶尔爬爬山,去观里逛逛, 再敬支香。既锻炼了身体, 又放松了心情,也是挺好的。   青崖观的修缮工作仍在进行,原来破旧的小道观,摇身一变, 被保留百年的建筑处处包含时光沉淀下来的韵味,颇受网友追捧。   修缮是长期的活儿,如今,老工匠又多了几个,吃住都在观里。   王正青成了青崖观的正式员工,有他在,深山里的道观与互联网接轨,吸引香客的方式更多了。   “我打算就不下山了。”王正青说,“在山上住挺好的,安静,空气又好,说实话太舒服了。”   想想过去几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加班累的跟狗一样,周末多睡两个小时都是幸福,简直不是人该有的生活。   仅仅在青崖观住几天,王正青便决心不回大城市,需要在这里好好休养生息。   “要是开个道观主题度假酒店,应该能吸引挺多人吧?”他忽然脑洞大开,“每间房摆不同的神像,求财,求子,求桃花,想睡哪个——啊不,想拜哪个拜哪个,肯定爆满。”   “……”谢不宁脑门黑线,“把财神爷、碧霞元君当客房管家?真有你的。”   王正青立即怂怂地解释:“各位大神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就,人来都来了,就顺便保佑一下呗?”他眼巴巴看着谢不宁。   哪有这个顺便法,当神仙卖大白菜呢。   不过提到酒店,谢不宁想了想,那肯定得成为全国知名大宫观,游客信众满坑满谷才能有吧……   他也好想拥有道观大酒店哦。   还不敢说以后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至少现在,先把潭市附近的人吸引过来。   现在城市里好多上班族周末喜欢去放松,远离噪音,亲近自然,青崖观就很能符合他们的需求。   当然,还得先把基础设施提升上去。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想吸引人来也是一样的道理,最好能修条上山的车道。   这些事情,都得谢不宁去和当地的部门沟通。不过他又得回京市工作,照顾不过来。幸好司桷羽调了个专业律师过来处理。   既然要把青崖观所有殿宇都修复开放,观里道士就不够用了。仅有的两个里,谢不宁还得出去兼职赚钱,基本常年不在。   师父近些年身体欠佳,不能操劳。这样一来,观里就得招人。   为了方便宣传,王正青特意给青崖观搞了个账号。一则道士招聘启示发到网上,还附上道观照片几张。   网友们看个热闹,纷纷开玩笑:“我现在出家还来的及吗?”   “工不工资不重要,主要是工作环境好。”   “好家伙,总算亲眼看到活的道观招聘了。咦,工资好像没有隔壁庙里开的高啊……”   “笑死,工资高怎么了,我们道士可是允许留头发!”   “对对,这个世上每少一根头发,就有一个人面临秃头危机啊。”   “你们够了,为什么我在这里也要被提醒秃头!……哎,你们说祖师爷管不管生发?”   “……”   “……噗。”   由于大和尚们的素斋收到极好的反响,谢不宁后来还在招聘启示里多加一条,“厨艺佳者优先”。   被网友们发现,自然又是一顿哈哈大笑。   “他们都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谢不宁看完评论,悠悠抬头,“以后来吃咱食堂的还不是他们。”   王正青立刻奉上马屁:“老板真是爱民如子,菩萨心肠。”   伙食改善,他也能跟着沾光了,美滋滋。   谢不宁头顶缓缓:“……?”   用看傻子的目光对着他,看着我的道袍再说一遍?   王正青:“呃……这就是,就是个形容!” 第69章 龙虎五色旗   山里夜寒, 今晚天上有月色,照得院子里一片霰白。   结束白天的忙碌,谢不宁和司桷羽坐在檐廊下煮茶,披着棉布斗篷, 中间一方小火炉。   这也是两人难得的放松, 此前,都忙于工作。   小司很少表露明显的喜好, 倒是喝茶, 从不掩饰。   借着炉火, 谢不宁微微侧头,目光落在他脸上。   微光映照下, 司桷羽俊美的五官落在画里一样。尤其阴影挡住的双眼, 像暗夜下的湖面,气息沉静而神秘。   谢不宁从师父那讨来新茶,撒了一把,煮起来也没什么讲究。唯一的茶客安静喝着,并不提出异议。   小司虽然好像什么茶都喝, 但他更偏爱清淡的味道。谢不宁观察到, 每回碰到喜欢的, 他端起杯子的时间更长。   然而要是问他喝哪种,他只会淡淡回一句,“都行。”   ……相处久了, 谢不宁已经习惯不说, 竟然觉得他怪好敷衍。毕竟吃到不喜欢的东西,他也从来不提意见。   大和尚们白天做的驴打滚留了一点,刚热好,用小瓷碟给他们送来。糯香气扑鼻, 不比老字号做的差。   “跟咱们上次吃的一样好。”谢不宁说。   一口下去,又糯又甜。配上清茶,一点都不腻。   在芦庄时,两人也曾分食一碟。那时司桷羽离魂出体,只能吸食物气儿。   谢不宁忽然好奇:“你说哪种吃法口感更好?”不能感受馅料在嘴里化开,这种吃法真的有灵魂吗。   司桷羽指尖一颗小小的团子,停在唇边,认真思索片刻后回:“活人的吃法更好。”   “……噗!”   谢不宁被逗乐,颤抖着肩膀,斗篷都滑落了:“活人的吃法,这话就没几个活人能说出来,哈哈。”   完了忽然发觉不对劲……   他笑声一顿,震惊又疑惑:“你想起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离魂时发生的事,司桷羽明明不记得,依现在的回答,分明是想了起来。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他们住一起,谢不宁规规矩矩把他当老板,小司却早就想起来了。连之前怎么摸他胸肌,欺负他孤魂寡人的事,一并记得清清楚楚……   脑子里莫名闪过那天他帮自己盖被子的画面,如果他早就想起来……   谢不宁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也就问他:“怎么不和我说。”   说话间司桷羽放下杯子,目光落在他肩头,手伸了过去。   谢不宁下意识往后一倾。   司桷羽唇角抿平,往下捡起垂落在地的斗篷,递到他手上:“只是想起零星的片段。”   “这样啊。”谢不宁想了想,似乎也说的通,大概是恢复的过程大概不太稳定。   他应该不记得被自己死撑面子亲了一下,应该吧?否则,谢不宁都要怀疑他最近的举动是受到之前的影响。   不过,司桷羽迟早有天会全部想起来。谢不宁暗自道,在那之前,一定要跟他保持安全的距离,免得继续发生误会。   ……   第二天起床,发现自己又一次无意识滚到司桷羽那边,谢不宁撑着枕头,很是懊恼。   不行,下次一起睡,中间一定要拦住。   司桷羽后他一步醒来,打了个招呼就穿起拖鞋走了,倒显得他多想了似的。   这是假期的最后一天,金身落成,他们也得启程回京市了。   临走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谢不宁和司桷羽一起在主殿等待,祖师爷金身下,一缕青烟缓缓上升。   没多时,谢卜山走来,手里捏着一张纸条。   进了主殿,他在烛火上点燃那张写了生辰八字的纸条,看着它化为灰烬,对他们摇了摇头:“昨晚向东方问卜,不行。”   谢不宁讶异起身:“师父你也镇压不了?”   这次司桷羽一同回青崖观,是由于他命格阴煞过重,总是见鬼,才来找谢卜山帮忙镇压。   这算是常用的手段,通常某些人八字过轻,容易夭折、惊吓,便找先生“镇压”,使得阴魂鬼物不敢靠近。   是否能“镇压”住,那就得看先生的本事了。   谢不宁对师父的本事绝对没有怀疑,思来想去,便只有一种可能:小司的命格,他们压不住。   那样浓重的煞气,又是世所罕见的紫薇坐命。天上紫薇,人间帝王,可哪有帝王浑身阴煞,不是长久气象。   也就意味着他,短命。   司桷羽听罢,情绪没有多大波动。见谢不宁神情凝重,反而平静道:“厨房备好了早餐。”   这么多年,司家自然找过不少大师,试过相当多的办法。谢师父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   谢不宁握住他的手,无声息地握紧,不死心地说:“再试一次,咱问问祖师爷。新衣服刚收下,没道理不给点表示。”   “你这孩子……”谢卜山哭笑不得,当祖师爷是什么人,还跟你讨价还价。   功德庇佑,从来不是按捐钱多少来计算,否则世上的有钱人何愁不长命。   谢不宁已经从桌案上取来茭杯,向祖师爷祷告。   这才一个金身而已,哪儿到哪儿啊。您老大方点儿,我努力打工,保准给您把道观发展的风风光光……   三次茭杯掷下去,全是哭杯。   谢不宁:“……”   “既然祖师爷不答应,你就算了吧。”师父谢卜山更懂得不能强求的道理,心说徒弟这回该死心了,却见谢不宁又捡起茭杯,双手合握身前。   司桷羽目视着,神色微微变化。底下的手被他握的很紧,但他不讨厌这种感觉。其实结果已然分明,他却还坚持再试一遍,明知是做无用功罢了。   谢不宁不管是不是无用功,一招死缠烂打,祖师爷不答应,他就一直掷,掷出圣杯为止。   要说他流氓,其实也不是,民间人们掷茭杯,大多也是这样。掷不到就一直掷,直至求到满意的结果。   精诚所至,精石为开么。   主殿里劈里啪啦,茭杯落地的声音持续不断。外头的保镖们远远听见,还纳闷:谁啊,真是够皮的,道观里头点炮仗?还没完没了了。   “啪——”   茭杯落地,却没有立刻倒下,而是一弹之后,两头尖尖地立起来了。   谢不宁喜出望外,盯着立起的茭杯充满期待。祖师爷是不是被他的诚心打动,要给圣杯了?   “啪!”   两块月牙茭杯用力往地面一盖,背面隆起,又是哭杯!这回连个晃儿都没打,声音巨清脆。   谢不宁先是瞪眼,再是纠结:“祖师爷什么意思?难道是我求的还不够,他老人家犹豫了,但没答应……”   师父从他手里把茭杯拿走:“不,是嫌你烦,不想听了。”   谢不宁:“……”   祖师爷忒不厚道。   眼看谢不宁都要疯球了,司桷羽拉着他去吃早餐。   路上,桃木牌里的狐精发出放浪形骸的嘲笑,看谢不宁吃瘪,她可不就高兴。   “姓谢的,你也有今天,哈哈哈。”胡毛三得意极了,仿佛自己胜利似的,出了一大口恶气,“看把你能耐的,你家祖师爷对你,也就这样。”   “没了你祖师爷的灵验,你算老几?下次遇着姓白的,你就赶紧逃命吧,小心被人家养的恶鬼撕碎!哈哈哈……”   胡毛三幸灾乐祸,如果尾巴能动,这会儿都翘上天了。   见谢不宁不言不语,似是被戳中痛处,胡毛三更兴奋,狂笑不止。   “吵。”   司桷羽掀唇,眼神淡淡瞥了它一眼,轻描淡写:“烧了吧。”   胡毛三笑声一滞,而后,空气中无比安静……   它假装自己只是木牌上的一朵花,嘴紧紧闭着。纵使心里暗骂,也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装死?”谢不宁拎起小牌子,眼神似笑非笑。小司这一招,可把她七寸拿捏得死死的。   “那你想怎样?”胡毛三暴躁地冒头,“少侮辱人了,你逼我也没用,我死也不会向你道歉。”   谢不宁挑挑眉毛:“谁说要你道歉。”   这狐精,好像到现在还认不清形势。但是没关系,她会知道“识时务”三个字怎么写。   胡毛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如临大敌:“你想干什么——”话没说完,眼前一晃,两只脚突兀地踩到坚实的地面。   狂喜涌上心头,她高兴疯了:“我出来了!我自由了哈哈哈!”   但她却忽略了,谢不宁怎么会轻易放她自由。   于是下一秒,天旋地转,胡毛三又回到桃木牌上,浮现的狐狸小像清晰地保留住她惊愕的表情。   一次,又一次,胡毛三只觉得自己像个球一样,被不停地吸进来,甩出去。每当她想跑,谢不宁一块牌子扔过来,咻——   她根本跑不掉!   当狐这么多年,胡毛三头回被玩得毫无还手余力,依稀听见什么“精灵球真好玩”,“动物太单一,多收集几只一起玩”,惊恐的不得了。   都把我当精灵球了,你还想怎么玩!   “等一等,你别,你别再放我出去了……”胡毛三快晕吐了,木牌传来细小的哽咽,“我就待在这里,我哪也不去!”   她甚至觉得,木牌里多好啊,像洞洞一样安全,不比出去被玩好多了。   “你说停就停。”谢不宁手还拿着木牌,故意问她,“凭什么让我听你的?”   胡毛三咬牙切齿,却还不得不放低姿态,求他放自己一马:“我知道姓白的为什么要抓他。我告诉你,求求你别折腾我。真的不行了,呜……”   这倒是意外收获,谢不宁也没想到,就这样把狐精的嘴撬开了。   和司桷羽对视一眼,他“哦”一声,并未如胡毛三所想的那般,表现出急切。淡定道:“你不说,我也大概猜得到。”   胡毛三将信将疑,这个臭道士特别狡猾,是不是又在诈她啊。但是谢不宁不上钩,她也没辙,只好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   “……祭炼人魂,取阴煞气修炼。”谢不宁眉头蹙起,“这种阴邪的修炼方式,从来没听过说。”   正经人谁去打听禁术邪法。   听到狐精透露后,谢不宁向师父说起白先生这人,“我看他作法行事,有点像是道门中人。”   不过自古以来道士们修炼时取天地灵气,不像他这法子,一听就不是好东西。   “听你形容,我年轻时似乎遇见过这样一位前辈。”师父头发都白了,他年轻时,早过去三十多年。   谢卜山捋着拂尘,奇怪道:“这样说来,他的样貌好似一点没变。”   这就怪了,如果师父年轻见到他时,已经这副须发皆白的模样,白先生至少有七十岁高龄。   七十岁的人,容貌却是三四十的样子,而且多年不变……太不正常。   谢不宁把从白先生身上捡到的那面小旗子拿出来。当日看他挥动令旗,立刻有一队兵马来听令,私底下似乎还养了不少阴兵。   不知道通过这旗子,能不能查出他的身份。各法师所用的令旗各有不同,这一面,谢不宁就没见过。   上面绣着龙争虎斗,颜色鲜艳,非常华美。少有令旗做的这么花里胡哨。   谢卜山却一下子睁开眼,接过令旗端详:“这……这像是祖师爷传下来的法器,龙虎五色旗!”   祖师爷传下来的?这令旗岂不是古董!一时间,谢不宁眼睛都直了,满脑子“无价之宝”,这怎么也得是国家一级保护文物吧!   奇怪的是,这旗子颜色鲜艳完好,看起来结实耐用得很,不然白先生也不会拿它作法。   谢不宁激动好一会儿,才有空想到:“祖师爷的令旗,怎么会到他手上。”   “……龙虎五色旗原由龙虎山保管,三十多年前失窃,后来再也没找回来了。”谢卜山摩挲旗身,看到上面的绣字,越发肯定。   “那看来,龙虎山那边可能知道他的身份。”谢不宁猜测。   他和龙虎山那边没有交情,贸然去打听,人家还不一定理会。毕竟龙虎山是御封道场,道宗绝圣,全国知名的名山宫观,相比之下青崖观籍籍无名,根本不够看。   不过,既然祖师爷的令旗找到,肯定得还回去,这不就正好来了机会…… 第70章 慈善晚宴   从白先生身上掉落的五色旗, 真正的主人居然是殿里的祖师爷,如今又到了自己手里,仿佛冥冥中的天意……   谢不宁收好令旗,权当祖师爷信任自己。   就是不知为何不肯给圣杯。总不可能, 连祖师爷也罩不了小司?   当然, 他只是脑洞大开一下子。连祖师爷都罩不住的命格,那得是什么来头。还不如猜测, 司桷羽是西方净土来的和尚转世, 不归祖师爷管。   ——反正他比风纪雪像和尚得多。   不过也不成立, 前世如果沾了佛缘,谢不宁早从他的八字算出来了。   疑问抛诸脑后, 谢不宁心里早有答案。既然别人不罩, 他亲自上。   逃走的白先生始终是个隐患,吃过一次大亏,以他狡猾的性子,肯定不会再轻易露身了。   谢不宁迫切想得到他的消息,通过道协, 联系上龙虎山的道友。   据说当年祖师爷在此山炼丹, “丹成而龙虎现”, 山因此得名。   龙虎山是公认的正一道祖庭,张家历代天师居住山上,传承有千余年, 江湖地位自然不用说。   谢不宁把名字报出去, 人家压根没听过。   祖师爷的令旗丢失已久,时隔多年终于被找到。听到消息,电话那头的道士都惊得说不出话,再三确认, 生怕闹场乌龙,白开心一场。   结果还真没错,确确实实就是天师府三十多年前失窃的令旗。   事关重大,确认了消息的弟子又惊又喜,手忙脚乱,立即联系上当家人。   不巧的是,由全国道协前线拉桥,当家的掌门人不在观里,带领交流团去了国外传扬文化。   谢不宁只听出来天师府那边对令旗十分重视,张道长请求提前结束长达一个月的交流之旅,带领一众道士,决定亲自迎回令旗。   当然,扫尾工作仍需要完成,估计到京市还得过个几天。   这期间,令旗继续由谢不宁保管。   青崖观的事宜一半交给王正青,一半委托司桷羽派来的下属,交代完,也就到了销假的时候。   临走之前,把福生和福珠留下来。他们还住在院中的大樟树上,要是想回水景房也行,水缸从京市带了过来。   如今两个小鬼改过自新,离开柳四,他们再也没做害人的事。留在观里受香火熏陶,沐浴经声,比跟着谢不宁奔波好得多。   要是能够投胎,说不准能重新投生成人。   谢不宁挨个摸摸头顶,低下身温声道:“我和司叔叔要走了。你们要听师父的话,乖乖念经。”   两只小鬼并排站着,仰头渴慕地望他。福生小声问:“主人会回来看我们吗?”   “你可以给我打视频啊。”谢不宁被他可爱到,哈哈笑,“还可以顺着网线来找我。”   “主人真爱开玩笑,现在大家都用无线的……”   福生郁闷地嘟嘴。跟在谢不宁身边一段时间,他们学了不少新东西,也没那么好骗了。   王正青恰好经过,看到谢不宁两人,乐滋滋地过来打招呼:“谢老师,司总,准备回去了啊。”一走近,才注意到树下有两个小孩儿,面白如纸,后脚跟是踮着的……   两小孩儿齐刷刷地看过来,长得挺可爱,但仍然浑身阴森森的,乌黑的眼珠沉不透光。   王正青背后一激灵,通电似的麻到头顶,走路都同手同脚了。有心掉头想跑,想起昨天也撞见谢老师牵着他们进房间,应该是家养的小鬼,硬生生压住颤抖的脚尖。   “哦,我跟司总看风景呢。”谢不宁随便扯个借口。   王正青抹着汗,干笑:“您跟司总感情真好,哈哈……”   司桷羽站在树下,这时才给他个眼神。   再去看谢不宁,似乎完全没听出来,还颇认同地笑着点点头:“我们关系是不错的。”   被两只小鬼直勾勾盯着,王正青简直没法忽略,又不想在两个老板面前表现得太怂,只好装作淡定地开口:“这是您的两位小朋友么。”   谢不宁诧异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王正青这段日子火气弱,能见鬼也不稀奇,难怪见他腿有点哆嗦。   看都看见了,也没藏着的必要。发现他害怕,谢不宁出言安慰:“没事的,福生和福珠早弃暗投明了,现在也是咱们道观一员。对了,你们都住观里,以后有个照应。”   王正青擦擦汗,让他照应个……鬼,谢老师也真想的出来。不过两个小孩而已,自己好歹经历过生死一线,不能认怂啊。   再说了,有谢老师保证,还有什么可怕的。王正青便点点头,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我……”   那边谢不宁正和两只小鬼说话:“这位哥哥是咱们道观的员工,你们要看好他,别让他被外头的鬼欺负啊。”   福生点头,小声音细细的说:“知道了,我会替主人看好哥哥的。”   福珠抿着嘴挪到王正青身边,用行动表示会完成他留下的任务。   王正青:“……”   被照应的人居然是他?这就离谱。   但是,似乎又没错的样子……对方是鬼,怎么看都是他的处境更危险吧?不过从此以后有两只小鬼护身,什么替死鬼完全不用再担心。   不愧是谢老师,太让他有安全感了!   尽管不舍,福生和福珠还是目送载着谢不宁的车队下了山。   “好想主人哦……”踮着脚尖,福生扒在门框上望着下山的方向。   福珠便小声地叹了口气,难得说了句长话:“……都住到对方家里了,可长点心吧。”   ……   回到京市,谢不宁工作变忙起来,主要是陪姜山参加电影的宣传。   马上到新年,离《流沙》的上映不远了。   对这部延续传统武侠,又从故事节奏和拍摄手法上创新的新电影,姜山和制片人寄予厚望。   不仅是票房,还期望能靠它拿奖。成片已经送去评委组参加评比,按照姜山的想法,应该要拿两个奖回来。   最近他频繁带谢不宁参加聚会活动,明显有拉他一把的意思。   同层级的演员里,没有哪个比他运气更好,自从进入娱乐圈后一帆风顺,几次三番有贵人提携,话题热度只升不降。   比如这次安家举办的慈善晚宴,受邀者全是京市的富豪和名流,多少人连邀请函都摸不着,谢不宁就凭着姜山的关系混进去了。   不过是个男二,待遇却不比成名已久的男一裴白扬差,怎么不叫人心理不平衡。   他还只不过是个没作品的新人呢,不是跟着姜导,哪能进得去呀。   晚宴规模极大,在一座庄园别墅举行,来的人很多。   有些人是借关系进来混个脸熟,实际上对慈善拍卖并不感兴趣。端着杯酒,混入社交场中,偶尔传出八卦。   “这个新人可不简单。”角落里,有人神神秘秘地说了句,“你们压根不了解姜山为什么对他另眼相看。”   旁边两个人立即竖起耳朵,追问:“难道是因为他演技特别好?”   “还是说姜导是颜控?”   听说,姜导出了名的拍戏认真,脾气可大了,唯独对演技好的演员和颜悦色。   “都不是。”那人卖着关子摇摇头,神秘兮兮地低下声音,“是因为,他给姜导算命特别灵……”   原想打探一番的两人:“……”   你逗我呢!这技能一般人也学不来啊!   此时,谢不宁正跟着姜山去见宴会主人。   举办的主人姓安,安家底蕴深厚,集团庞大,在京市人脉非常广,是众人都想攀的那根高枝。   “嘉年兄,好久不见。”姜山笑呵呵地握住对方的手,“介绍一下,这是谢不宁,小谢,青崖观的有证道士。”   这介绍有些奇怪。若是碰到一般人,姜导绝不会介绍起他的道士身份,还特意强调了“有证”。   眼前这位安老板难道是遇着不寻常的事?看他面相,近期确实不太顺利,有漏财之兆。   谢不宁心里想法一转,大大方方跟对方打了招呼:“安老板。”   “你好。”安嘉年年逾四十,气质儒雅。听了姜山的话,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糊涂地问:“小谢是道士,不是演员哪?”   谢不宁说:“我双担啊。”   “双担?”   谢不宁解释:“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安嘉年大概领会了意思,还挺惊奇,心说现在的年轻演员专业真是丰富多彩,连道士都吸纳了。   他大概明了姜山的意思。   安嘉年最近的确遇着些事儿,颇为焦头烂额,到现在也没能解决。消息流传出去,有些生意上的伙伴便劝他找大师看看。   安嘉年正考虑这事,不过眼下姜山推荐过来个演员……他笑了笑,心说这哪儿是闹着玩的,况且这小谢也太年轻了。   “小谢年纪轻轻,人长得很精神啊,以后前途无量。”安嘉年实事求是夸了句,但并不打算说到自家私事。   不关注娱乐新闻,他自然无从听说谢不宁的名字,只以为他的道士身份不过是炒作人设罢了。   看来,安老板没有了解自己业务的想法,谢不宁从话里听出来。道了谢后,识趣地离开。   倒是姜山慢两步,还想劝安嘉年,别看谢不宁年轻还帅气,但人家是真有本事。   但此时门口传来一阵喧哗,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第71章 摇篮里的联姻   庄园里灯光璀璨, 一辆加长的黑色豪车驶向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人。   颀长的白色身影走进门内,一路上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安嘉年的谈话被打断,一见到来人, 他惊讶的与姜山对视:“司大公子竟然来了。”   姜山也稀奇着, 传闻司家大公子并不喜欢在公开场合露面,今天不知怎么会来。而安嘉年低头说一句后, 已经端着酒杯, 从容不迫地笑着迎上前。   透过人群, 裴白扬顺着众人视线的方向看去,手肘拐了拐谢不宁:“你看, 是大哥。”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天什么日子, 大哥干嘛来了?”   谢不宁放下一口未动的红酒,拿起个盘子装水果吃,抬头看向那边。   众星捧月的人群里,司桷羽身材挺拔高挑,眼眸犹如深而透明的湖泊, 稍显冷峻。   “早上没听他说要来……”这两天忙着宣传, 谢不宁和他只有早晨才见一面, 交流自然不多,猜测道,“可能是有别的安排。”   别的安排……裴白扬一下子脑洞大开了, 猛然回想无意中听外公说起, 大哥最近似乎有谈恋爱的迹象。   “不是吧,难道大哥看上谁了。”他环顾四周,晚宴来了不少名媛千金,就不知道是哪位有这么大本事。立刻惊讶又兴奋地八卦:“你说我哥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他哥最近一段时间挺反常的,出入公众视野都比以前频繁了。   到底什么人和大哥有情况啊,好奇死了!   “不会吧。”听到他的推测,谢不宁都惊了。   司桷羽那样的冷冰块,谁能让他动动眼神都了不起了,还动心?再说他什么时候谈恋爱了,自己睡隔壁怎么不知道。   谢不宁筛着记忆回想,十分确定和小司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没见他和哪个女生有来往,于是坚定打假:“不可能,有这事我早发现了。”   还要义正言辞地批评:“少看霸道总裁恋爱剧,你看,谣言不就是这么产生的。”   不对啊,什么叫有这事儿你早就发现了?裴白扬心里奇怪,谢老师和大哥的关系,似乎比他以为的还要好……   可谢不宁一脸正义凛然,好像没有一点猫腻。裴白扬不敢传播谣言,只能摁下心里的疑惑。   殊不知,在场并不止他有这种想法。   “舒茜,听说你们家有意和司家联姻?”花墙下,几个年轻男女坐在一起。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便统统看向坐中间的女人。   她长发挽起,下巴犹如莲花瓣,冷若冰霜的脸上带着点傲气,无疑是几人里最惹眼的一个。   还没说话,另一个女生笑道:“李思思前阵子过生日,李家人在司大少面前说不上话,巴巴儿地跑去找老爷子送邀请函,存的心思谁还不知道呀。”   一男生道:“你还别说,司大少虽然低调,但据说他在司家的地位没人可比。要我不是男的,我也心动。”   “得了吧你,人家司大少洁身自好,从不传绯闻,心动的人多了去了,看他理过谁。”   “比三条腿的□□还少的好男人啊,舒茜觉得怎么样?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反正迟早要见面,早晚都一样嘛。”   “哎,他往这边来了。”男生低呼一声,不自觉开始紧张,“舒茜啊,人不是真跟你相亲来了吧!”   “没这回事儿。”林舒茜浅浅啜饮一口酒,抚平裙子上的褶皱,目光朝来人看去。   父亲的确有联姻的想法,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向司家提了?   当众人视线聚集在身上,歆羡、赞叹,林舒茜虽然嘴上否认,但心底也觉得对方大概就是为自己而来。   司桷羽腿长,走起路来丝毫不拖泥带水,片刻间穿过众人走到近前。   几人不由挺直背脊。虽然大家家世都不差,但和司桷羽掌管的公司的相比,根本不在一个层级,见到他反而像见到商业大鳄的长辈一般战战兢兢。   甚至,他们都想好打招呼的措辞,只等对方停下来……   司桷羽脚步不停,目不斜视路过花墙。在众人的目睹下,走过去与谢不宁共同享用一盘水果。   谢不宁:“挺好吃吧?”   “嗯。”   “等等,你自己拿。”谢不宁端着碟子躲开,嘴里咕哝,“刚摆好盘的……”   他总算在姜山的提醒下,记起自己还有个微博需要经营,拿起手机对着盘子拍照,算是完成今日的任务。   “哥,你吃我的。”裴白扬很上道地献殷勤。   不过司桷羽对他的盘子不怎么感兴趣,看也不看一眼:“不用了。”   搞得裴白扬还挺受伤的:“哦……”   怎么我在大哥眼里的地位,还比不上谢老师啊,难道这就是大佬才有的待遇?   ……   安嘉年看到这场面,挺诧异地向姜山打听:“你的这位演员和司大公子关系不错?”   “小谢确实招人喜欢。”姜山给他一个富含深意的眼神。   “难道说……”安嘉年顿时恍然,再看站在一处的谢不宁和司家大公子,颇觉得震惊,“这可真是……”想不到啊。   姜山摸着下巴琢磨:“是吧,司大少居然也会迷信道士。啧,不行,我还得让小谢算算票房……”   “……是说这个啊。”安嘉年一时无语。   也是他对娱乐圈刻板印象,一听姜山透露两人关系不寻常,立马就想到那方面去了。   姜山会意,哈哈大笑:“不然呢,谁传潜规则绯闻,也不可能是司大公子啊。你看他,比小谢还更像出家人。”   安嘉年回想司桷羽身上冷冽的气质,赞同地点点头:“这倒是。”   这样一来,不是说明这位叫谢不宁的演员,确实有点本事?   ……   由于司桷羽的到来,谢不宁和他一起,临时被安排到瞩目的位置,和一众商界大佬同桌。   林舒茜和几个同伴,眼睁睁看着司桷羽虽然没带任何女伴,却始终陪同另一个漂亮青年。甚至,两人一起上桌了,也没往他们这边看一下。   一阵沉默,气氛无比尴尬。   “我突然想起来,司大少也不是一次绯闻都没传过。”女同伴忽然打破小桌上的寂静。   说完,她用手机找出一张图片,正是司桷羽在走秀那夜坐在舞台下的照片,与黑暗中T台上的人相望。   “他就是照片上的人吧?”同伴们看了一圈,指指点点,“好像是个演员,最近还挺火的。”   大庭广众之下,司大公子一点都不遮掩地替那人整理衣领,感情看起来不错哦……   另一个女同伴努力地活跃气氛:“啊哈哈,幸好发现的早。”   其他人赶紧接上:“就是,性向相同怎么谈恋爱。”   那名男同伴恍恍惚惚:“原来,男的也可以心动啊……”   林舒茜听着同伴们议论纷纷,云淡风轻地道:“我都说了,没那么回事,你们别瞎猜。”   同桌的一群年轻人极力附和,识趣地转移话题。林舒茜借口去洗手间,提着长裙离开座椅。   一关上洗手间的门,没人看得见,她就抓狂的无声尖叫,脚趾都尴尬得抠起来。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那个男人其实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吧?林舒茜捂住脸,简直不想出去见人。万幸的是,矜持救了她一命,要是当时承认父亲打算联姻……   她妆容精致的脸有些许狰狞,不用想,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祭日得了。   连忙掏出手机,林舒茜声色俱厉地警告她父亲,不准去谈个鬼的联姻。   没等那头回话,她“啪”地挂了电话,出去用冷水洗手,冷静冷静。   照着镜子,林舒茜总算恢复淡然处之的神态。然而定睛一看,发现脖子上空空荡荡,佩戴的钻石项链不见了。   倒霉成双……   她只好叫来保安,从宴会厅到洗手间的路上来回一顿好找,也不见项链的踪影。   林舒茜脸色有些难看,这根项链不仅价值不菲,更重要的是,这是由祖母传给她的项链,绝对不能弄丢。   “抱歉林小姐,洗手间附近没有监控……”保安队长冷汗涟涟,“等宴会结束,我们再展开地毯式搜寻,您看可以吗?”   林舒茜一阵见血道:“要是有人捡走,等宴会结束还找得回来?我要求现在就查每一个来过洗手间的人。”   女管家很为难:“可是慈善拍卖已经开始,我们不能影响到拍卖的进行。而且经过这边的人,目前都在宴会厅……”   几人僵持不下。安静的空气里,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林舒茜正是烦躁,抬头望去,没想到来人正是刚才被他们议论的主角之一。   保安队长赶紧去拦。为了防止项链被藏起运走,旁边的男洗手间暂时一并封住,宾客需要前往另外的洗手间。   谢不宁只是手上沾了果汁罢了,当着他们的面在外间的水池洗手。   背后的几个人,还在商量如何搜找项链。   谢不宁大致猜到出了什么事。“不用那么麻烦,我给你们算算吧。”他擦着手,转过身来。   保安队长和林舒茜几人俱是一愣,没听错吧,是他们想的那个“算”?   由于他的办法太清奇,保安队长反而不知做什么反应了,懵懵回了句:“这,这不太好吧?”   谢不宁以为他客气,展颜一笑:“很简单的。再说,丢东西了肯定也着急,早点找回来的好。”   近距离看,林舒茜发现他的眉眼更为精致好看,十分亲近平和。渐渐地,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消散了点。   “那就让他来吧。”林舒茜缓了脸色,况且她也狐疑,又不是神仙,你说算就能算。   光看他们的表情,谢不宁哪能猜不出这些人心里的疑虑。他也不解释,问清楚丢的是什么东西以后,报出个方位:“东北方向,酒桶下。”   林舒茜半信半疑,光看他手指掐了掐,这样就能找出来?骗人的吧。   女管家却是脸色一变,保安队长更是张大嘴巴:“那边是藏酒房的位置……”   那边是非宾客区域,按理说,来宾不会知道那边有酒桶。几个人面面相觑,原先还将信将疑当笑话,现在着实惊骇到了。   “那,那我们现在就去找。”队长结结巴巴说,心里升起很大的希望。   林舒茜自然也要跟过去,临走时道了声谢,心里有种隐秘的去验证的迫切。   谢不宁当然不凑这个热闹,自个儿回了宴会厅的座位。   一看,拍卖正热烈,不过司桷羽冷冷淡淡地坐在那儿,似乎没遇到感兴趣的藏品,一直没举牌。   注意到他回来,司桷羽侧脸看过来:“去了这么久。”   谢不宁并不知道,自己身上沾染一股淡淡的女士香水味。看着前方拍卖的字画,浑然不觉地道:“帮人找东西,耽误了会儿。”   “……”司桷羽抿着唇,不说话了。   ……   林舒茜回来的时候,桌上的人小声议论着什么。   “就是个小明星,没什么背景。估计啊,全靠那位捧的呗。”   “笑死了,他都没资格收邀请函吧,我敢打赌,就是跟着谁进来蹭话题的。你们看见没,刚吃东西还拍照发微博。”   见到她回来,旁边的同伴凑近跟她八卦:“舒茜来看,这人其实就一没作品的小演员。估计除了脸,真就没其他拿的出手的了。哟,还炒作自己是道士,哈哈。”   “这年头什么人设都有,大开眼界。”   林舒茜一下子愣住:“他是道士?”   “嗯……”同伴翻着微博,“咦,还有证呢。”   林舒茜赶紧制止他们:“你们别说了,当心被人听到。”等等,那人既然会算,会不会也能算到他们在……   女同伴笑:“我们出去不说,这不是替你不平嘛。”   林舒茜坐立不安,严肃地道:“我跟司大公子都不认识,你们别瞎说。而且他人挺好的,道士又怎么了,人家本来就是道士。”   同伴们:“???”   目瞪口呆:“舒茜啊,你怎么了……”   女伴刚好翻到“怀疑谢老师会下蛊”,呐呐抬头:“你不是中蛊了吧……”   不远处的一桌,谢不宁毫无感觉,听司桷羽简单介绍台上的拍品。   他说得比拍卖师更深入浅出,而且,知道的东西似乎比拍卖师还多。   比如现在竞拍的一尊真武大帝木雕造像,拍卖师介绍完它的数据,谢不宁便听司桷羽说:“这尊木雕在清代时出自武当山,被带出后几经流转,近三十年被收藏在宣家。”   谢不宁听得饶有兴致,小司看似对外界漠不关心,掌控的信息却细致到极点,远不是在场的人可比的。   “宣家老先生信奉道教,此前一直供奉此像。不过在他过世几年后,这些东西就被拿出来拍卖了。”司桷羽淡淡说了声,“可惜。”   “宣家要换钱?”谢不宁撇着头问他。否则,先人的遗物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   两人都没注意到,彼此靠得极近,引得席间的人频频侧目。   司桷羽薄而淡的唇掀起,压低且平静的声音响在谢不宁耳畔:“不,宣家的后辈并不信奉世上有鬼神。”   那真是可惜……谢不宁察觉到,台上的神像有着微弱的灵性。他倒是想拍,可惜兜里没钱。   不过这一回,司桷羽举了牌子,一出手便出人意料。   “三百万!”拍卖师喊出激动的声音,重重敲下锤子。   毫无疑问,这座真武大帝的木雕物有所归,现场响起掌声。   接下来,司桷羽又拍了几次,无不是一出手便是极高的价格,势在必得的姿态令人望尘莫及。   “我也有东西参加竞拍。”看着一件件价值不菲的藏品,谢不宁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一件傻事,内心万马奔腾。   果然,连司桷羽也好奇:“是什么。”   谢不宁吞吞吐吐:“等会儿你看,就知道了……” 第72章 新的试镜   拿到宴会小册子时, 谢不宁注意到,慈善晚宴有个特别环节。   由宾客捐赠物品进行义拍,筹集的钱将全部捐赠,这也就是“慈善”名头的由来。   “拍古董是不可能拍的, 卖了我也拍不起。”作为蹭吃蹭喝的穷人, 他也想做点贡献,“上面没规定要捐贵重物品, 还有人捐自己的画, 那我不就发挥一下特长……”   就在刚刚他才知道, 捐画的人是挺有名的一个画家,那幅画拍出四百万的高价, 成为义拍第一。   谢不宁:“……”一个个玩这么大的!   “我现在跑路来得及吗?”他诚恳地问。   司桷羽看着台上新的拍品, 淡定地告诉他:“来不及了。”   上一场已经在掌声中一锤定音,拍卖师翻开下一页,语气激昂:“请出下一件拍品。”   “由著名演员谢不宁道……长……”拍卖师的语气逐渐疑惑,中气十足的声音也开始飘忽,连自己都不敢信似的, “绘制的‘合家欢’符箓一组……?”   念完, 他抬头往场中搜寻, 可是台下也都议论疯了。一时间竟然无比活跃,没一个人打瞌睡。   “什么鬼……有没有搞错哦!”   “这拍品太神奇了吧?”   “谢什么道长?好像没听过,是什么大师吗……”   “太搞笑了, 这人是谁啊。”   不少人拿手机拍下来, 说不定可以投稿年度迷惑行为大赏。   拍卖师想必这辈子也没遇到过如此奇葩的拍品,十分怀疑人生地念介绍。   “……此组‘合家欢’符箓分别包含护身平安符、镇宅符、驱邪化煞符、开运符、安胎符各一张,全方位保护您以及家人,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   他极力睁大眼睛, 想找找比如“明清古物”“大师开光”一类字眼,可惜,这是谢不宁当着工作人员的面现画的。   “小谢很有想法嘛。”   同桌的无不是各界大佬,见过大风大浪,养气功夫颇深,反应就没其他人来的那么夸张,其中一人微微笑道。   别人不知道,他们可是刚听了安嘉年的介绍。估计,全场也就这么一个道士了吧。   桌上的人都发出体面而不失善意的笑声:“一心向道,不容易不容易。”   谢不宁也不懂有什么不容易,腼腆地回:“过奖了,真不难的。”   同桌人:“……”这是夸你吗!   他们有意无意地看向司桷羽,这司大公子交朋友挺别出心裁。   司桷羽迎着众人的目光,无言以对。   台上,拍卖师敲响小锤子,开始拍卖:“起拍价,1490元。”   价格一出,台下发出一阵哄笑,这大概是全场最低的起拍价,还不够其他拍品的零头。   谢不宁实在,按着一张298的优惠价算,报了个有零有整的数字。但没想到,在这拍卖场里,越贵越好,不用替人心疼钱。   连拍卖师心里都想,一看就是骗人的玩意儿,哪个傻缺会拍。   场下的人果真没有举牌的意思,他们爱看热闹,自己可没心思参与。再说了,跟对方没交情,凭啥花钱给人撑场子,谁也不傻。   谢不宁丝毫不紧张,悄悄靠近司桷羽耳边:“司大公子,帮帮忙。”   司桷羽被他吹得耳朵发痒,微侧着脸看过去。   谢不宁得寸进尺地更加靠近,几乎贴着他的耳朵:“万一流拍就太丢人了,你随便出个价,我回家谢你……”   回家谢?怎么谢,他却没说。   司桷羽眼神如湖水变深,喉咙里低沉地“嗯”了一声。   不过,他们这桌还没来得及举牌,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道年轻女性的声音,在窃窃私语的议论中尤为突出。   “十万。”林舒茜第一个举牌。   出其不意的一招,把身边同伴看懵了。   “你还真中蛊了?”近旁的女伴不敢置信,说话都语无伦次,“不是,十万块你拍几张废纸,没事吧你!”   一桌朋友谁不清楚谁,一伙人路过庙门口都不带多看一眼,这举动可太反常了。   林舒茜亲眼见识了谢不宁如何掐指算出项链的下落,唯物信仰摇摇欲坠。再说,对方帮她找出价值千万的项链,只出区区十万,还有些小气了。   只端着平时淡定的表情,显得他们大惊小怪:“人家是正经的有证道士,画的怎么会是废纸。”   现场地议论声更大了,不少目光朝林舒茜身上投去。这位大小姐的名声,在圈子里可不低。   她一出手,众人不免怀疑,拍卖的符箓难道不简单?   原本就被勾起兴趣的人们,在第一个人出价后更感兴趣了。各行各业做到顶尖,遇到的机缘巧合多了,有的人难免迷信。   这时,开始有人跟着举牌,一下子把价格推到五十万去了,把现场气氛越炒越热。   在这些人眼里,如果真的有用,一张符十万也算便宜。   谢不宁立刻放开司桷羽,喜悦跃然脸上:“果然我不是最菜的。”   司桷羽斜看一眼,那边的女人几次加价。   “你认识?”他掀唇问道。   谢不宁顺着看去,向撞上他目光的那一桌人笑了笑,随口解释:“不认识,只是刚才帮她找了项链。”   他没发觉司桷羽身上的气压瞬间变低,只听旁边有人冷冽地说了句:“三百万。”   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晰地穿透全场。   整个拍卖厅安静一瞬,尔后爆发更嘈杂的议论。疯了吧?几张符纸百万竞拍!   林舒茜的几个朋友直接看懵了,除了张嘴“卧槽”以外做不出别的反应。原以为她拍到五十万够失心疯,没想到有人更疯。他们禁不住怀疑人生,是不是自己眼光太差看不出好东西啊。   林舒茜处于感谢才竞拍,其实对那几张符并不抱百分百的期待。眼下心神一凛,看台上的眼神都变了。   原本好些人就猜疑符箓灵不灵,三百万地高价一出,立马就不一样了。三百万,能不灵吗!   原先在他们眼里是废纸的东西,摇身一变神秘而高不可攀起来。就连同桌的几个大佬也按捺不住,好奇地打听:“小谢你这符,真灵啊?”   谢不宁笑了一下,很神棍地说了句:“信则灵。”   几位大佬面面相觑:那这到底是灵还是不灵啊?信不信的,他们也不知道啊,反正财神爷、关二爷,哪个灵就信哪个呗……   那边,林舒茜见司桷羽出手,识趣地放下牌子。其他人则因为拍价太高,望而却步。   在众人以为这场奇特拍卖要结束时,另一道陌生的醇厚声音响起:“四百万。”   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现场彻底变得喧闹。   “炒作吧?绝对是!”   “你看清楚,一个是司家大公子,一个孟家当家人,谁能请得动他们炒作。”   “孟珘?他居然也迷信?”   又是一记重锤,众人满头雾水,他们完全想不明白这群大佬是怎么了,几张所谓的“符纸”竟比珠宝古董还受追捧。   难道其中有什么玄机他们没能领会?   大多数人自然不信几张符能起什么用,他们宁愿相信谢不宁和大佬们有特殊交易,自发地寻找科学解释。   八卦之间,司桷羽再度举牌:“五百万。”   另一位孟珘也不心疼地砸钱,“六百万。”   隔着几桌宾客,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风轻云淡的表情,似乎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几个来回,短短一两分钟,把竞拍价推到八百万。   再壕也不带这样扔钱玩儿的,台下众人只觉得空气中一阵浓浓的□□味,脑补出一场爱恨情仇的大戏。完全说不出话了,只能张着嘴震惊,呆呆鼓掌。   谢不宁不认识另一位,听说对方姓孟,仔细回想,最近接触跟合作的人里确实没有这一号。   “等等,”眼见司桷羽还想加价,谢不宁再也坐不住,悄悄拉他袖子,“不行了不行了,再加下去真的还不起了。”   司桷羽转过头来,双眼平静。   “……”谢不宁幽幽开口,“我好穷,你们这些有钱人不会懂的。”   司桷羽放下牌子,任由他牵着自己的袖子,薄唇道:“不用还,送给你。”   如果不是他语气淡漠,面无表情,谢不宁都怀疑他是想潜规则。   当然,小司骨子里正经又保守,别说潜规则,谈恋爱这种事都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谢不宁十分没心没肺地哈哈笑:“那好啊,以后靠你养我。咦,是不是得给你发个vip客户啊?”   司桷羽淡色的眸子里含着一丝谢不宁看不懂的意味:“……不用。”   同桌的大佬看他们旁若无人地说悄悄话,间或听见什么“不行”“养我”的字眼,眼神多了恍悟。   擎着了然的微笑提醒:“东西可要被拍走了。”   谢不宁单方面达成共识,不能这么败家。不管那位孟先生出于什么目的,既然他想要,成全他的心愿就是了。   最终五张符箓以八百万的价格成交。拍卖师敲下小锤子的那一刻,手都颤抖了。   万万没想到,原以为会流拍的奇怪拍品,反而成了今晚最高的义拍,比上一位名家的画作还要受欢迎,更是远远拉开先前的藏品!   对于场中其他人来说,这可能是他们见过的最奇特的拍卖,不少人好奇心爆炸。究竟是怎样的神人,拿符这种东西来拍卖?   听说还是自己画的,真特么一个敢上,一个敢拍啊!   谢不宁的名字飞快在众人间传播,连带对姜山下蛊的传说和惊人的美貌一起,震动围观群众的世界观。   卧槽,这不是前段时间屠了京市最高塔广告屏的男人么,之前他的热搜好像就特别奇怪吧?   一时间,无数人对谢不宁产生浓厚的好奇。在主桌寻找到他和众位大佬坐一起的身影后,这份好奇直接到达顶峰。   什么鬼,不知不觉间已经俘获这么多大佬了吗!根本不是人家不自量力,而是他们没见识了?   更别说之前对谢不宁颇不满的那桌年轻男女,突然感受到惶恐:“不是,他真的那么牛啊?”   林舒茜先是沉默,然后才幽幽开口:“牛不牛不知道,但他是道士……”   几人摸不着头脑:“所以?”   “所以背后说了坏话的人,藏好八字。”林舒茜表情中透着几人都不懂的高深莫测。   一桌人:“……”   我去,我信了!   落锤后,场中爆发热烈的掌声。不管怎么说,这场拍卖着实吸人眼球,让众人好好八卦一番,无聊的拍卖会瞬间活跃起来。   不过有谢不宁的符箓在前,之后的拍品中规中矩,再也没有这般吸引人了,竞拍价也没有如此让人激动。   其实也不算低,但比起豪掷八百万,几十万的竞拍价难免不够看。   晚宴还没有结束,这场奇特的拍卖和惊人的价格就已经流露出去。在场有不少媒体,无不敏锐察觉到这是今晚最大的一个噱头,毫不落后。   ……   一直到晚宴结束,人们都津津有味地谈论着今晚那场将气氛推到高潮的拍卖。   甚至不少商界和影视界的人,主动上前跟谢不宁交换联系方式。无他,谁还没遇到困境的时候,而真正的玄学大师可遇不可求,还不得赶紧打好关系。   谢不宁见朋友圈多了十几号人,而且一个个巨有钱,都是潜在客户,立即趁热打铁,在朋友圈打广告。   [谢不宁:青崖观祖传灵符出售,爆款护身平安符,优惠价398。限量十枚,错过这村儿就没这店了。]   没错,仗着小司砸钱抬出来的身价,谢不宁黑心的涨价了。   卖符其实主要是为了打出名气。否则靠这笔收入发展道观,画到手废也修不出一条路来。   不靠卖符赚钱,价钱当然无所谓,定的亲民些。   刚加了他好友的一干有钱人,看见这条朋友圈后瞳孔放大,拍卖八百万的同款,到手只要398??   一时间,一众圈内叫得出名字的名人,纷纷留言抢购。有的人甚至直接在下方留言区唇枪舌剑,只希望减少竞争对手。   这段对话被人截图出去,不明真相的人看了,还以为误入大型商战现场。   ……   “哇,谢老师你一战成名了。”裴白扬刷着手机,好多人都在说拍卖场出现道教符箓竞拍,眼看又是热搜预定。   当然,大部分人的反应都很搞笑:“哈哈哈,年度沙雕行为当仁不让!”   裴白扬作为在场一员,自己随身戴着谢不宁送的护身符,看几个大佬争着抢限定,心里暗爽。   “难道这是你们商量好的广告策略?”看着如火如荼的讨论,他仿佛悟了,“哇,不愧是谢老师。”   夜已深,谢不宁走到门口泊车处,搭司桷羽的车一起回去。   闻言怜爱地看向司桷羽:“幸好当初没让他从商。”不然还不得赔死。   司机拉开车门,司桷羽一袭挺阔的白色长风衣,立在车边等他先上车。淡淡撇头:“数学不及格的人,学不了商科。”   裴白扬:“……”好家伙,他哥把他老底都给揭了,谁才是亲弟弟哦!   谢不宁钻进车里,摇下车窗笑。可怜的小裴,弟弟终究还是弟弟。   这时裴白扬才发现似的:“你坐我哥的车啊?”   问出这话时他是有点嫉妒的,大哥的车,他还不能随便上呢,谢老师都坐过多少次了……   谢不宁:“是啊,反正一样的路,给司机放个假。”   说完,冲他摆摆手,神秘低调的豪车从灯火通明的门口离开。   裴白扬愣在当场,挠着头问助理小柯:“反正一样的路,这什么意思?”   记得谢老师的公寓,和大哥家不在一个方向吧……   小柯奇怪地看他一眼:“不就是住一起的意思嘛。”完了,跟久了裴哥,他会不会也跟着之上下降啊?   裴白扬先是头脑发懵,然后沉思,再是不可置信,接着脸都青了……   过往种种不合理之处在脑海里轮番播放,在得知谢老师和大哥同居的这一刻,他悟了。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裴白扬整个人在冷风中凌乱。   还是小柯觉得丢人,赶紧把他拉上车带走。   第二天,裴白扬顶着深深的黑眼圈来到西山的大别墅。   趁着没人注意,溜到茶室,掀开盖住画架的白布,终于证实画上的人是谁,吓得捂住胸口。   他不得不接受一个可怕的事实,而他可能是唯一一个发现大哥秘密的人。   “你在做什么。”   淡淡一道声音响起,司桷羽站在茶室门口。   他赤脚踩在木制地板上,裴白扬一点声音没听见,吓了一跳,心虚地放开白布:“哥、哥……”   谢不宁从司桷羽身后探头出来,杏眼好奇地眨了眨:“哟,大早上跟哥哥撒娇呢。”   裴白扬脸都绿了,什么啊,你自己才私底下不知道怎么跟大哥撒娇吧!   “我煮了汤,你们快点来喝。”举起勺子,谢不宁先走了。   谢老师竟然为了大哥,竟连煲汤都学会了,贤惠至此……裴白扬心情复杂,坚定地对他哥道:“大哥,我支持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保守这个秘密的!”   “……”司桷羽声线毫无起伏,“少想有的没的。”   “去喝汤。”   “唉……”裴白扬跟上。心说,大哥还在他面前掩饰,怕是不想给家里人知道。   现在的社会虽然开放,但这种事情,舅舅和外公肯定接受不了。思来想去,裴白扬决定站在大哥这一边,得帮他们瞒着。   ……   安嘉年举办的慈善晚宴,邀请了各界名流,其中不乏娱乐圈的一线明星,本就备受关注。   一众明星晒出的红毯照和捐赠新闻里,唯有谢不宁捐赠符箓来拍卖的新闻最有记忆点。   路人被慈善晚宴的各色新闻刷屏一天下来,被人问起,第一反应居然都是:“哦,就是那个一张符八百万的拍卖会啊。”   当然,一张符八百万属于谣言了,不过谁让这样说起来更冲击,更吓人呢。   不少网友感到震惊又懵圈:“嘶,有钱人的迷信程度竟然恐怖如斯。”   “大佬实力演绎什么叫人傻钱多,话说这种拍品怎么通过审核的?”   “我错了,我不该,我只知道关注谢老师总有惊喜,但我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新闻上热搜……”   大家震惊过后,干的最多的一件事,还是争论拍卖的符到底起不起作用。   有之前抽奖中过符的网友开心地出来表示:“是真的,我家是干粮食收购的,前年仓库里虫鼠泛滥,养了好几只猫都抓不过来。后来抽到谢老师的驱鼠符,藏进坛子放在仓库,到现在都没害过老鼠,特别灵!”   另外一些幸运网友也纷纷在这条评论下表示,粉谢老师不亏,别人几百万一张,我们可是凭实力免费抽奖的!   “四舍五入,我也和大佬们用过同款了,美滋滋。能蹭到大佬们的财运吗!”   然而此例子一出,大家反而更不信了。驱鼠符,什么野鸡山寨货,一听就是杜撰的。   还有网友愤愤不平:“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人无非想借道士身份炒作,真正的大师都不屑于出这种风头,哪像他还搞个鬼的驱鼠符糊弄人。”   一时之间,不少网友引经据典,科普道教符箓有哪几种,又有什么功效。重点强调,正经道士绝对不会随便画符给信众。   搞得那名幸运儿被打成水军,百口莫辩,纳闷得很。是不是真有效,我自己还能不知道啊……   直到一个名字上带黄V的慈量道长出来辟谣:   “听闻某位道友被指弄虚作假,画假符糊弄信众,在这里我要替道友澄清:驱鼠符,它真的有。道教的符衍生天地云气,包罗万象,不止驱鼠,还收蚊,还治疮……说真的,还很难画,至少我们门中能画的人只有高功以上的少数几人。”   末了,他还略带嘲讽地道:“有些朋友对道教一知半解,如此科普只会让人对道教产生更大的误会。如果大家对道教常识感兴趣,欢迎来我们山上体验学习。”   专业人士一出,网上质疑的声音便小了很多,但还是有一部分人怀疑这时串通好的洗白手段。   有人还真对体验道教生活心动,在底下问道:“道长哪座山的?”   慈量道长:“龙虎山。”   “……”   众网友惊呆了。龙虎山,这他妈是道教祖庭啊,地位奇高,还真犯不着为了给谢老师洗白砸自己招牌。   等他们一细扒,才发现这位慈量道长正是龙虎山的高功之一,在全国道协也有名有姓。   有大佬背书,谢老师其实真的很牛吧?完了,还真是他们不识货啊!   面对一小撮人的固执质疑,慈量道长直接拍了张照片。那是一块长条形木板,泛着年深日久的褐木色,上面刻画极富韵律的云篆。   说道:“驱鼠符,母版。”   抽到驱鼠符的网友激动表示:“我收到的谢老师的符就长这样!”   这回,质疑的人彻底哑口无言,灰溜溜的熄火了。   人们这才想起,论符箓,龙虎山绝对是道教众派的老大。   张道陵统领三山符箓,而龙虎山又是张天师家族的大本营,千年传承,手上不知多少古籍母版。随便拿块出来都不是木头,是文物!   论起符箓正不正宗,假不假,难道网友还比本家有话语权?   有了这一出,谢不宁不仅正名,而且隐隐在人们心里树立起“靠谱”的形象。   ……   谢不宁这两天很忙,因为要进行新的试镜。   原本陈薇看好他的古装扮相,打算继续接一部古装,好巩固粉丝群体,安排好了一部导演和阵容不错的剧。   不过从慈善晚宴回来后,姜山说是给他介绍一部戏,让去接触接触。   谢不宁没有多想,按着地址就去了。既然打算把演戏当作长期兼职,多结识朋友也未尝不可。   试镜地点比较特殊,是在一艘茶船上。   扶着竹竿上船,摇摇晃晃地,船夫把船驶离石岸。   茶船又称画舫,两侧栏杆,上覆乌蓬,富有江南简朴清秀的气质。但是极不协调地,里面坐着一个黑衣黑帽子,体型壮硕的背影……   这应该就是姜导介绍的导演了。谢不宁弯腰走进去,打了声招呼。   掀开轻纱的刹那,对方回头看了过来。谢不宁对上一张戴大墨镜的方脸,愣了愣。   船上带什么墨镜,还特黑,是不是有眼疾啊……   “导演你好。”谢不宁隐约察觉对方正透过墨镜打量自己,大大方方地落座。   船上没有凳椅,只有一条小方桌,供置茶水点心,桌下几方小蒲团。要是一般人,估计得不知所措,因为船上狭小,人要跪坐下去,不是很方便。   不过幸好,和小司一起住的这段时间,谢不宁陪他喝了不少茶,坐蒲团也坐习惯了。   小司是个讲究人,不论何时何地,姿态总是无可挑剔。在他的熏陶之下,谢不宁学了点皮毛,此时好险不至于丢脸。   姜山就没他细致,一边抱怨,掏出个坐垫一屁股压上去:“大冷天的跑外边吹风,你是抽的什么风呢。”   “哎哟,真他妈硬!”他一把硬骨头差点掰不过弯来。   戴墨镜的男人小口抿着茶,一言不发,视线却在两人身上移动。   在谢不宁弯腰掀开白纱时,他便眼前一亮,眼里闪动极有兴趣的光芒。   毫无疑问,对方的样貌无可挑剔。眸子乌黑,眼白清亮,一双杏眼黑白分明,与清俊的脸相得益彰。只看一眼,就极易被他的眼睛抓住。   接着,他又被对方熟练的斟茶动作吸引。   不是非常标准而规矩的手势,然而很好看,合乎礼仪又不乏随性,天然带着一股从容自在的味儿,格外赏心悦目。   他满意地勾起唇角,摘下墨镜。   “老姜,你这次给我带的人倒不错。”   风吹得脖子冷,谢不宁倒完茶,缩起脖子吸溜吸溜,被对面突然露出脸的惊得嘴巴一烫。   “你是,章导?!”   章岱青,国内最顶尖的导演之一,票房与口碑双赢的国际大导。导演五部电影,每一部获得无数赞誉,次次拿奖。 第73章 道士踢馆   谢不宁一个不怎么关注同行的人,能一眼认出章岱青,还要归功于他的名气。只要上网看电视,应该没人不认识他吧?   之前没和姜山通气,他完全不知道今天来见的人会是章岱青,实在惊喜。   章岱青取下墨镜后,矜持地点头:“嗯。我看过你的表演,不错。”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见过这张脸。谢不宁略有吃惊。旋即想到,大概是从姜导那儿拿的视频。   一句“不错”不管是不是客气,说明接下来还有合作的机会。   他谦虚地微垂脖颈:“谢谢章导,也多谢姜导。”   能试章岱青的戏实属意料之外,多亏了姜山这层关系。章岱青合作的都是大牌班底,一线演员,没有他引荐,连人的面都见不着,哪来的试戏机会。   虽然事业心全点在小道观身上,可有机会和国际大导合作,体验和心情是不一样的——片酬估计也很不一样。谢不宁有点激动。   姜山说:“谢我做什么,我就是拉壮丁来的。”自己把老底掀翻了。   谢不宁:“……??”难道不是欣赏我的演技,情不自禁提拔后辈吗?   姜山双手捧着茶杯,搁那儿笑:“还不是他要求多,选角儿要漂亮又不腻,得耐得住看。我想来想去,男演员里也就你最符合。”   谢不宁摸摸脸,感叹:“原来在姜导眼里,我这么优秀的。”   姜山哼笑,自信满满:“别的不说,凭你的长相,他还能说我眼光不好?老章,新电影的男三,我们家谢老师有资格吧?”   网上还流传着一个话题,说谢老师的出现,拯救了姜导多年不变的直男审美。要姜山说,他品味一直很好!   章岱青认同地点头,目光从对面谢不宁的身上划过。心说,姜山和演员关系有这么好,倒是不多见。   眼前叫谢不宁的年轻人,身上少有圈里的习气做派,灵秀甚青山,难怪老朋友喜欢。   “的确和我想象中的赤凌,有两三分神似。”他撑着下巴审视。   姜山哪还不了解他,浓眉大眼飞扬起来:“怎么样,这就定下了?”   谢不宁吃了一惊,说是试戏,连剧本的影儿也没见到。章导这么大胆,直接就定人?不得不说太惊喜了。   不过对方还没明确意向,高兴得还太早。谢不宁脑子冷静了点,端起杯子喝茶润润喉咙。   “赤凌属火,骨子里热烈,他不太适合这个角色。”章岱青摇头否决。   姜山和谢不宁一听,都有点失望。章岱青肯来见面,已经很难得,不能把握住就太可惜了。   章岱青话锋一转:“不过,很适合燕凫。”   谢不宁云里雾里,可姜山听他聊过新电影,立马不可思议道,“你让他演男一?”   “咳咳咳!”谢不宁被茶水呛到,杏眼瞪大,“我可以开始做梦了吗……”   章岱青哈哈笑,肯定的告诉他:“现在大中午,离做梦还早。你先准备准备,改天来我工作室,试试主角的戏。”   这部剧其实筹备了许久,不过由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主角演员,耽搁不少时间。有几个名气大,演技也不错的演员主动来联系,他还在考虑。   演技太好,技巧太熟练了,脸孔也太让观众熟悉,反倒少了他要的纯真青涩。   所以,他才通过人脉从新人里寻找。   想不到的峰回路转,谢不宁哪会想到,章岱青肯用新人挑大梁,即使没定下,那也是绝佳的机会。   “我知道了,导演。”谢不宁心知角色竞争有多大,不过,有了章岱青的肯定,他的希望总是大一点的。   “我需要做什么准备?”   他现在对章导的新戏仍然一无所知,放眼四周,也不像带了剧本。   章岱青一弯身,从桌子下端出一个东西,往桌上一放。   鱼缸?谢不宁和姜山对视,这是什么意思?   “这段时间,你去观察这只鱼。”章岱青指着里面一条小青鱼,满脸认真。   谢不宁:“……”   难道我,演的是条鱼??   虽然满心疑惑,但谢不宁还是照做了,把透明鱼缸小心收下。   三人在船上谈的差不多,商量着午饭去哪里解决,姜山打算安排两人去吃私房菜。   章岱青说:“不去那个。定禅寺的斋饭挺有名气,小谢觉得怎么样?”   定禅寺的斋饭,前不久刚因为他上过热搜……谢不宁心想这么巧的,点头说好。   章岱青神秘地笑笑:“小谢之前的直播里,和定禅寺的大师傅们关系不错。”   姜山惊诧:“你知道他是道士?”哎,他还想着哪天说出来吓他一跳……   “哈哈哈。”章岱青爽朗大笑,“那今天这顿就拜托你了。”   谢不宁:“……”   带着道士去佛寺点菜吃饭,章导这是人干事……   ……   定禅寺在市区,名气大,人流量也大。寺里素斋极其有名,不止全国各地游客闻名跑来吃,连周围的居民也时常花十块买张门票,进去吃饭。   中午饭点来,门口依旧有不少游客,举着相机和石壁合影。   “哇,那个小哥哥好帅!”   看着误入镜头的年轻人,旁边的两个女生发出感叹。   “你觉不觉得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谢不宁没有任何遮掩,不像姜山和章岱青,一个头戴鸭舌帽,一个大墨镜,与众不同得更引人注目。   三人走在一起,收获的视线越来越多,议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咦,前面怎么都挤一起?”   “好像是哪个明星来了。”   还真有人认出谢不宁,大喊:“谢老师!是谢老师!”   搞得不明真相的路人还奇怪:哦,老师啊。这么激动,得是名师吧?   “不好意思导演,你们先进……”谢不宁有点懵,没想到会被认出来,一时被粉丝围住求合影。   姜山和章岱青在一旁等,“不急。小谢挺受欢迎啊,跟我们也拍张呗哈哈。”   年轻女孩没认出他们两个,还大着胆子上前:“你们是谢老师的保镖吗,能不能帮我们拍一张?”   戴着墨镜故作冷傲的章岱青:“……”   姜山:“啊哈哈哈!”   ……   谢不宁头一次出门遇到粉丝,可能是一群共同出游的大学生,人数还不少。   “我同学抽到过你的符,说特别灵!”其中有个戴眼镜的男生,一脸激动,“谢老师你算命吗?”   “还会看风水吧!”   “哇,好牛!”   “但是谢老师为什么会来这儿。”几人看了看石壁上的“定禅寺”三字,挠头,“他不是道士么……”   谢不宁脑门滴汗,心想,告诉你们我来吃饭的,传出去还不被笑死。   快拍完走人时,不远处的寺庙入口忽然传来一阵大动静。不少离开的游客发出惊呼,把入寺的道路围堵得水泄不通。   “前面什么情况?”一伙人引颈而望。   姜山更是猜测:“不是什么大明星又来了吧?”   谢不宁好奇地抬头一看,只见一角青蓝色大褂从人群里露出,一个头戴道巾的中年蓄胡男子从里面走出来。   周围早就沸腾了,围观群众纷纷掏出手机拍摄,甚至有人开起直播,边拍边说。   “快来看,真稀奇,定禅寺有道士出没。”   “哇,道长们走路虎虎生风,气势好强。”   “不是一个,是十几个道士,组成一个团了!”   一大波网友被吸引进来,都好奇这些道士想干嘛,弹幕上甚至有人猜测:   [一群道士猛闯定禅寺,这是要踢馆吗?]   [天呐,道长们好勇猛!]   [得了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定禅寺!寺里和尚修习劈山棍的,这群道士铁定打不过。]   [你又知道打不过了?]   [你们快看,道长们这次是来真的,连摇威助阵的大旗都带来了!]   [道士牛批!]   ……   [等等,大旗上有字,但是这个字好像不太对劲……]   [龙虎山……XX国道教文化……交流之旅……嗯??]   [什么玩意儿???]   [噗……逗我呢!]   [笑死我哈哈哈,小字“团结就是力量”,我笑的好大声!!]   镜头随着十几个道士而移动,拍到谢不宁,瞬间被网友们认出来,隔空打起招呼。   [谢老师也在,意外,但又不是那么意外……]   突然,弹幕上刷过一片:   [嗯???]   [!!!!!!]   举着旗子的一行道士,正是匆匆从国外回来的交流团。   从人群里走出来,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为首的张道长径直走到谢不宁面前,身后跟着的一串道士都站定了。   章岱青惊得摘下墨镜,惊奇又不安地拽拽姜山:“什么情况?该不是,小谢带咱们进寺里吃饭,触犯什么禁忌吧?”   姜山更懵:“我不知道啊!”   正当众人不明所以,张道士忽然双手抱元,高高抬起,当着谢不宁的面弯腰鞠躬,声音颤抖:   “祖师爷,我们终于赶回来了!”   此时,一个小和尚带着几个身材高大的僧人出来,手上都拿着扫把,在寺门口和道士们面对面碰个正着。   人群里发出:“哇哦……”   看看众人目不转睛的表情,还有高举的手机,谢不宁捂住额头。   这下解释不清了…… 第74章 交还天师旗   “张道长,你们这是……”   谢不宁看一眼风尘仆仆的众道士,敬畏悠然而生。不愧是祖庭的人,比我还敬业……   张道长说:“我们刚下飞机。听说你在这里,就赶紧过来了。”   身后十几个道士围聚上来,七嘴八舌询问龙虎五色旗的情况。   谢不宁被他们簇拥在中间,伸手压了压嘈杂的声音:“等等,你们别急,令旗不在我身上。再说,我也不可能揣着文物到处走啊。”   道士们也反应过来,稍微冷静了点。一看周围水泄不通、指指点点的人群,也知道自己带来麻烦,就不太好意思了。   “是我们考虑不周到。大家过来,先别挡着谢师弟的路。”   为首的张道长是龙虎山的这一代天师,他一发话,道士们便从谢不宁身边散开。   听说门口来了一群道士,几个打扫院子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出来察看。   里面有个和尚叫静智,是慧云法师的徒弟,和谢不宁在司家见过。   正巧道士们散开,露出包围圈里的谢不宁,静智看见他,惊奇地走上前:“谢道长,你们是来……”   两拨人见面,互相有礼地打招呼。   张道长面带微笑,身后的交流团大旗飘扬,十几个道士站在一起阵仗十分引人注目。   静智神态如莲花一般祥和,和旁边刻“定禅寺”的大石站在一起,人少,却泰然自若。   在场的游客,包括直播里的人都在心里嘀咕:感觉气氛好微妙哦……   谢不宁求生欲很强地把两个导演拉出来,若无其事地道:“我陪朋友来逛逛。”   他都不敢提吃饭的事!   章岱青和姜山忍着笑,没想到借谢不宁的面子来蹭吃,会被这么多道士当众抓包,实属尴尬。   “哦……”静智倒是信了,又看向道士们,“那这些道长是?”   谢不宁简单解释两句,得知和尚们误会有人来踢馆找茬,哭笑不得。   什么鬼,把我们道士当什么人了。   “静智师傅,我朋友就麻烦你了。”令旗的事急着处理,今天是没办法陪导演吃饭了,谢不宁只好拜托给他。   静智一口答应下来,他对谢不宁印象挺不错,而且师父还老夸谢施主有慧根,他存了点学习的心思。   放下扫把,静智朝两个导演双手合十:“两位施主,我带你们逛逛寺院。”   章岱青立刻说:“不用逛不用逛,我觉得这个点应该去吃饭吧?”   静智:“……??”   ……   和尚一行人离开后,谢不宁和道士们也相继上了交流团的大巴车。   围观群众意犹未竟,把拍下的图片和视频传到网上,还特激动地还原现场情形:“惊了,十几个道士包围寺庙门口,差点跟和尚发生火拼!谢老师夹在中间,疑似要弃道入佛,龙虎山都来挽留了!”   一张图片里,一边是十几号青衣布袍的道士,一边是手拿扫帚的和尚,谢不宁则被他们围住,看上去在解释什么。   另一张图片,张道长带领十几人向谢不宁抱拳,满脸激动。   谢不宁的道士身份可被网友们玩过不少梗,这消息一出,好多人跑过来围观,就看见粉丝在哀嚎。   “不能,我不能接受谢老师没有头发!”   “求求道长们快把他劝回去,不要做傻事啊!!”   路人笑疯了:“你们没有心!只在乎哥哥的颜值,有在乎谢老师剃度出家的梦想吗!”   “这个男人从不让我失望,佛道通吃,简直太苏了666。”   “这是定禅寺,我早上也去了,但是没碰见!”   “定禅寺是京市有名的大寺庙吧,被十几个道士包围可还行哈哈哈。话说他们要怎么火拼,斗法吗?”   “你在小看我寺的扫帚?[狗头]”   “关注点难道不是龙虎山吗?为首的是这一代张天师啊啊!谢老师到底什么来头,连这位大人物都对他恭恭敬敬……”   “你发现了华点。弃道入佛入的是定禅寺,挽留的人是龙虎山天师,这样的大寺庙招人多严格不说,能惊动天师也太牛逼了吧?!”   “我去,那不是说,谢老师的符是真的灵!”   前两天拍卖八百万的符热度还没下去,不少人嘲笑孟珘是个冤大头,现在都没话说。   你以为人家傻不愣登,其实人家八百万和大师结交,还觉得赚了呢!   而幸运抽到奖的人更是狂喜,即使只是一张驱鼠符,也坚定地要当传家宝保存起来……   ……   章岱青吃饱喝足,随手刷微博看到这条热搜,当即一口茶喷出来。   “网友脑补能力太强了……”姜山无语凝噎,“小谢出家的谣言都出来了。”   说起来,这事起因还是自己要来定禅寺吃饭,才闹得这一出。   章岱青摸摸下巴,转发微博帮他辟谣:   [章岱青len:不是火拼,没有出家,谢老师单纯带我们来吃饭。张道长一行人是道教文化交流团,没有破坏佛道和谐的意思。]   他一发声,评论区又炸了,话题热度飙升。   “太好了,又可以开开心心粉帅哥了。”   “谢老师的头发保住了,我这就去给祖师爷上香!”   “章导能不能解释一下,交流团为什么对谢老师态度特别好?既然没说,我可不可以认为默认谢老师很牛逼……”   “章导为什么和谢老师一起吃饭才更需要解释!”   这一看就是谢不宁的事业粉,在一众争论颜值会不会因光头而下降的评论里,尤为突出感人。   “谢老师已经杀青了,这是要接新戏了吧?档期刚好对得上。”   “容我大胆做梦,谢老师下一部戏是章导的!”   “不不不我不相信,谢老师那儿都没一点消息,我肯定是白日做梦,呜呜。”   有人反驳:“有一说一,凭谢老师的业务,认识他也不一定是为了拍戏……”   “我也觉得不是选角,哪有谈拍戏谈到寺庙去的——而且电影还没上,章导不可能冒那么大险用他的。粉丝别乱猜了,猜错多丢人。”   评论区的猜测越演越烈,章岱青也不避讳,直接挑了条回复:   [有合作意向,最终结果还不确定。]   只是合作意向,戏份多少、能不能定下都不确定,但也够粉丝们狂欢了。   “啊啊啊不敢相信!奶到真的了!!”   试想同期的新人,多少都还默默无闻,在剧组里演不知名的男三男四,而他们谢老师已经冲向国际大导!   “谢老师太优秀啦!”   ……   司家。   谢不宁亲手把五色旗交给张道长。这枚令旗原由龙虎山保管,如今算是物归原主。   张道长自然非常感激,表示日后谢不宁若有需要,尽管去龙虎山找他。   谢不宁倒是想背靠大树好乘凉,可惜,龙虎山远在江西,青崖观蹭不到人家的热度。   以后青崖观要是扩大规模,倒是可以过去取取经,学习一下管理。   剩下的要紧事,就只有下落不明的白先生。为了小司的安全,越快抓到他越好。   张道长听说白先生拘鬼害人,也很气愤:“你说的人应该是他,张白。”   听着语气,似乎挺熟。谢不宁心说找对了人,欣喜地听他详细讲讲。   张白原来也是龙虎山道士中的一员,他本是穷得吃不上饭出来乞讨,被一个老道士好心收留,才开始学习道术。   没想到,这人天分很高,几年就超过了前头的师兄。   可惜张白此人心思不在正道,嫌弃山里日子贫苦,偷了龙虎五色旗和一些财物后消失不见。   “既然知道底细,那抓他应该不难吧?”谢不宁不解。再说,堂堂龙虎山,难道就没点手段?   张道长说:“那时候不比现在,到处是监控,抓坏人方便。他往外省一跑,找人不亚于茫茫大海捞针,要是往山里藏,就更不好找了。”   这龙虎五色旗又叫天师旗,是张天师当年所用的法器,号令万鬼,令风云变色,其威力可想而知。   落到张白手上,自然干不了好事,他就借着令旗的威力逃脱追捕。   “说来惭愧,我们一众师兄师伯,道术的确不如他。”这么多年过去,张道长不复当年的怒火,提起往事平和不少,再三感谢道,“多亏了谢师弟,天师旗才能重归道门,这是我们正一的大喜事。”   张白能带着令旗躲藏三十多年,逍遥自在,说明他实力确实不俗。不得不说,谢不宁这次能伤到他,是占了对方轻敌的便宜。   下次遇上,就没这么好抓住他了。谢不宁觉得,还是得动用龙虎山和道协的力量,结合警方一起进行追捕。   张道长从他这里得到张白的近照,吃了一惊:“过去几十年,他的样貌居然没什么变化。”   这其中,不知道又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好,照片我收下了,道协那边也交给我吧。”张道长说着,目光含笑地瞥向他身后,“你着急抓人,是为了这位司公子吧?”   谢不宁转身一看,不知何时小司站在他身后。   “你工作忙完了?”他让出半边沙发,拉着司桷羽坐下。   司桷羽坐下比他还要高,冷白的衣衫衬着俊美的脸,略淡的眼眸里映出谢不宁的脸。   “知道你回来,就过来了。”他说,接着目光放到众道士身上。   一干道士不知为何,被他的视线扫过时,感受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压迫。   双方介绍过,他们也感觉到这位司家大公子不简单,情绪内敛,城府极深。   “谢师弟,我把这本祖师爷的小记送给你。”张道长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当然,只是整理后的印刷本。   张道长说:“我们山上的孤本藏本一直在做整理和翻译工作,不过较为艰深,不好推广罢了。你要是感兴趣,我再邮寄一些给你。”   谢不宁求之不得,前人的一手笔记多难得啊,这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   “行,麻烦张道长了。”他立刻答应下来。   交流团一行人没有久留。人走后,客厅里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谢不宁笑眼弯弯,“你一直在等我回来啊?”   司桷羽斜长的浓眉下,双眼回视着他,竟然大大方方地承认:“嗯。”   谢不宁一听还真是,而这种家里有人等的感觉,真不错。   “走,那别工作了,陪我去吃饭。饿死了……”   他拉住司桷羽的手,自己都没意识到话里的亲昵。   司桷羽迈出长腿,伴随他身边,沉默地纵容。   “给你分享个好消息。”谢不宁嘻嘻笑着,“我今天见到章岱青章导,他让我去试男一号。”   司桷羽用捉摸不透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影:“恭喜。”   谢不宁忽然脚步一顿。   司桷羽:“……?”   谢不宁突然想起什么:“糟了,鱼忘导演车上了!没有它我没法揣摩试戏。”   司桷羽:“所以……你演条鱼?” 第75章 礼物   林家别墅。   林舒茜刚进入家门,林父从旋转楼梯上下来:“小茜回来了。”   “爸。”林舒茜喊了声,换上家里穿的拖鞋。   “我跟你司伯父约好了明天去喝茶。”林父试探地问她,“司大公子当真有对象了,还是个男的?”   他自然听说了女儿和朋友那一桌闹的乌龙,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不也好去怪司家。   “应该是吧,反正司大少对他很不寻常。”林舒茜见他爸脸色不快,好笑道,“干嘛,觉得可惜啊?”   林父摆摆手:“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就是害你在朋友面前跌了脸面,你是我唯一的掌上明珠,听说对方是个小演员?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搭上司家。”   说着轻哼一声:“这样的人,跟司大少长久不了。”   林舒茜赶紧打断他:“明天在司伯父面前千万别这么说。爸你不知道他的身份——”   林父皱起眉:“他能有什么身份?”   林舒茜叹口气,把微博上的热搜给他看。一个博主截下众道士向谢不宁抱拳的场面,煞有介事地科普里面有哪些道门大佬,果真引起很多讨论。   林父越看,眼睛睁得越大:“这……”原来是这种身份啊??   林舒茜放下手机,沉思几秒:“爸,咱们家的工程,最近好像不太平?要不请人来看看,我看谢老师很灵……”   “呃……”林父一时词穷,刚还在拿出身说事,现在仿佛一记耳光打回来。   他和女儿沉默地对视一会,“那……那你去请吧。”   就好比再有钱的人,对名医也得奉为座上宾,这真正有本事的玄学先生也是一样的道理,可遇不可求,没有人会想得罪。   工程多耽误一天,就多损失几十万,林父正是焦头烂额,现在就像找到救星。   林舒茜立刻想办法联系去,思索着,谢老师演员当的也不赖,要请他来看,报酬得开高点……   ……   交流团的出现,震惊不少人,其中就包括安嘉年。   看不起的小道士转眼成了龙虎山天师都尊敬的人物,反转来得猝不及防。   那天晚宴上,他心里没把姜山的介绍当回事,嫌弃谢不宁太年轻。这新闻一出,可把他打脸打狠了。   事后,安嘉年被太太揪着耳朵埋怨:“你说你,又不是看中医,还非要个老头子不行?人不可貌相,你几时也犯这种低级错误。”   “还不就是因为他长得好……”安嘉年感觉很无辜,“你和女儿不也夸的是‘这个演员长得最好看’,没想到他是正经学院出身的道士吧?”   安太太语塞,清清嗓子:“不管怎么样,你赶紧把人请来。那东西闹的越来越凶,不是办法……你之前找的都是些什么人?一点作用没有。”   想到最近的怪事,安嘉年脸上出现一抹忧色:“好。”   ……   这段时间,王正青把青崖观的线上功能做得不错。据他汇报,这两天青崖观的浏览量猛增,账号吸了很多粉丝。   借着谢不宁上热搜的宣传,潭山附近不少人上山一日游。由于青崖观环境清幽,自然古朴,十分符合人们心目中道观的形象,还不收费,得到的好评很多。   王正青又当技术,又当摄影,趁机拍下游人们在观里参观的画面,上传微博宣传。   谢不宁看了他拍的照。   庞大的古樟树下,一对情侣踮着脚,往青绿的树枝上挂红绸带,笑容灿烂。深绿与大红相映,画面透着股拙朴的美,仿佛一下子把人拉进宁静的道观之中。   有游人向香炉敬香的场景。后方虚影里有大殿,敞开的木门中央可见高高的神像,神像慈爱微笑,恰好像是对人们的祝福。   青崖观里的山泉,石塔,游客们在石桌前喝茶的情景,一幕幕足以入画。   王正青说:“老板,还有游客想来咱们道观小住体验呢。不过房间不多,我就预定了十来个名额出去,一下子被抢光了。”   末了,不忘拍谢不宁的彩虹怕屁:“老板太明智了,用旅游带动香火,咱们观现在人气比以前旺多了。”   谢不宁心里欣慰,当初误打误撞当了演员,无心插柳,为小破道观带来宣传渠道,反而是个正确的决定。   “对了,招聘道士也有消息。由师父做主,录用三个人进来,资薪待遇都跟先前说好的一样。”王正青感慨万分,道士居然也要求五险一金!   原先还觉得和道士做同事特别不真实,经过这回,他俨然觉得观里就像个公司似的,只不过工作比较另类。   王正青:“我把他们的信息也发给你一份,微信里查收。”   “好。”谢不宁点开看了,对师父的眼光当然是信的。   这三个人都是中年道士,眉目端正,从面相观察,人品还不错。谢不宁看了下简介,其中一个竟然还是白龙观来的——先前他下山投奔的白龙观,早早倒闭了来的。   “这个人不对?”司桷羽见他目光停住,放下书来问道。   谢不宁摇摇头:“不是……挺有缘分的。”   三言两语,聊起刚下山时的遭遇。那会儿连一顿饭钱都要精打细算,日子过得苦哈哈。   司桷羽皱起眉头:“你那时就吃这种东西。”   “包子馒头,能填饱肚子就好。”只是看小司一脸严肃,谢不宁忍不住笑,“你有厨师安排饮食,应该是吃不惯的。”   而自己从小跟随师父,一向吃得简单平常,嘴巴一点都不刁,怎么会嫌弃热腾腾的大白包子不够香。   “……”   司桷羽定定注视着他的笑脸,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   晚上,谢不宁进卧室,发现床头有一份文件,一个丝绒小盒子。   不用想,肯定是小司放的。   丝绒盒子里面是一块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胸针,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光芒十分迷人。   谢不宁惊了一下,又翻开那份文件,居然是一份四合院的房产。   “叩叩。”   房门响了两下,司桷羽走进来:“我看你门没关。怎么,还没睡。”   他显然是刚洗完澡,头发湿着,长长地披散下来,那张俊美的脸越发动人心魄。   他一靠近,谢不宁便闻到一股冷香,很清冽。一时间,心脏咚咚乱跳两拍。   挠了挠头,他抛下怪异的感觉,拿起床上两样东西,晃了晃:“你今天让我见识了什么叫土豪。”   这两样东西,加起来得有上亿。刚才估算时,谢不宁心惊肉跳的,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就算有钱,也不能随随便便拿一个亿送人吧。”谢不宁抓起他的手,把东西还回去,“我不收。”   司桷羽察觉到他的手有些凉,吩咐管家端杯热牛奶来。   “我不需要钱。”他神色冷淡而又认真地说。   谢不宁:“……”   “???”   我不想听!!   司桷羽取出盒子里的宝石胸针,一只手压着他的肩膀,一只手将胸针佩戴在他身前。   “送宝石或是送其他的什么,对我而言都一样。”纤长的手指轻抚过胸针,他抬起头,淡色的眼睛直直望向谢不宁的双眼,“但是宝石比鲜花对你更有价值,我想给你更好的。”   见谢不宁脸色奇怪,司桷羽放开他的肩膀,后退一步:“如果你不喜欢……”   谢不宁环抱起手臂,倒要听听他说什么。   “就收起来,当没有这回事。”   “噗……”谢不宁简直哭笑不得,这种办法,亏他想的出来。   “为什么,觉得我吃馒头包子很可怜吗?”谢不宁摸了摸胸针,宝石沉甸甸地。   司桷羽:“是报酬。你不是要保护我么。”   声音清清冷冷地,任是谁也听不出底下别样的意味,   眼珠一转,谢不宁当然知道,事实并非这样。   “收下。”司桷羽再次把东西放到米白色的床单上。   谢不宁抱着手臂,含笑道:“我特别欣赏你。”   司桷羽背影一怔,转过身来,视线垂在他脸上:“什么。”   谢不宁哈哈笑起来:“视金钱如粪土,谢谢老板!”   司桷羽:“……”   拿起床上的东西,谢不宁一脸笑意地对他扬了扬,“希望我不会辜负你的报酬。”   ……   第二天。   谢不宁正在厅里学习张道长留下来的小记。   整理过后的本子倒是清晰,只是要一字一句研读翻译,有些艰难晦涩。谢不宁看了一早上,也才看了十来页,有一些领悟。   祖师爷的小记上,记载了入蜀后的游历见闻,民间一些奇闻异事,以及自己施术的一些经历。其中不乏对世事的记载和见解,十分独到。   只是可惜,想要完全通读,还得花费一些时日。谢不宁嫌自己的速度太慢了。   要是叫张道长知道,定会无语凝噎。他们一天能读懂两页已经是不错了,一上午能看十来页,竟然还嫌慢!   “谢老师。”陈薇和司景程走了进来。   谢不宁见他们来了,放下书上前,“不好意思薇姐,要你跑一趟。”   陈薇环顾四周,显然被极大的司家震住了,“没,跑这一趟我赚了。天呐……我只知道老板有钱,但想不到这么有钱!”   司景程眼里有淡淡的疑惑:“听说上次大哥差点出事,你才搬来和他一起住?”   “是啊,不然呢。”谢不宁拿出茶具,也懒得麻烦管家,自己动起手。   看着他熟练地动用大哥的东西,司景程眼里疑惑更甚:“没什么……”   大概是想多了吧。大哥这个人,从来不近女色,更不会近男色。谢老师又正直,两人不可能的。   “来,坐下说。”谢不宁收起刚做笔记的笔,招呼他们坐下。   司景程瞳孔一震,那不是大哥的钢笔么,从来没人敢动他的东西……真是好奇怪啊!   “近期公司快举行年会,到时流程呢,陈薇会帮你安排好。”交代工作时,司景程一直有点心不在焉。   陈薇倒是逐渐进入状态,利落地点点头:“嗯,工作上的安排就是这些了。司大少吩咐过,你也还要打理青崖观那边,所以一贯的不多,以精为主。”   “对了,林家那边联系到我,说想请你去给工程作法……”陈薇越说越无语,“什么啊,我还以为是广告合作,我是演艺经纪人,不干这种事的!”   谢不宁也觉得好笑,谁啊,找他办法事竟然找到经纪人那里去,也是好玩。   “谢先生,”三人说说笑笑时,管家突然前来通知,“一位姓安的先生希望见您。” 第76章 人皮灯罩   送走司景程和陈薇两个,谢不宁随管家去见姓安的先生。   一看,之前还见过面。谢不宁绕过沙发,上前握手:“安总,原来是你来了。”   想起宴会上的轻慢,结果没隔两天又求到这儿来,安嘉年不免有些尴尬。好在他做人圆滑,当时虽然没看出来谢不宁是个有本事的,但表面上足够和气。   果然看谢不宁眼神清亮澄澈,微带笑意,并未对他先前的举动有意见。   安嘉年心里赞了一声,也不再犹豫,说明自己的来意:“我这次来,是家里出了点麻烦事,家宅不宁。还得拜托你帮忙看看,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听姜山说你在剧组拍戏的时候,很能镇住那些东西,剧组老出怪事,你来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安嘉年不好意思地说,“先前还以为有夸大成分,昨天看了新闻,才知道是我想当然了。”   “现在来也不迟,能解决我一定帮你。”谢不宁说道。   先前安嘉年大概觉得自己太年轻,有些怀疑,经过昨天龙虎山的认证,才放心地找来了。   没什么好介意,谢不宁心宽地想,反正也不止这一回了……   有了肯定的答复,安嘉年半颗心放下,回忆这几天发生的怪事……   “怪就怪我,喜欢收藏古董,前段时间淘了一个旧式灯罩回来。前儿天我太太夸这东西挺漂亮,就给放到卧室用了,没想到……”   夫妻俩点起灯,端着古董灯罩欣赏了会儿,才盖上被子像往常一样入睡。   然而这晚,安嘉年睡的并不好。房间里开着暖气,左边靠床头柜方向的肩膀却特别凉,一小股风吹啊吹,吹得他骨头冷。   第二天,安嘉年醒来想到这事儿,随口跟夫人说了句。安夫人也心疼他,当天让人来看看是不是暖气坏了。谁知修理时出了意外,工人从梯子上摔下来,淌了好多血。   幸好没伤及要害,那工人坐起来捂着伤口,嘶嘶吸气:“好端端地,梯子怎么晃的厉害……”   修暖气的事耽误下来。到了晚上,安嘉年还是半边身子冷,睡得不沉。迷迷糊糊之中,听见房间里有很轻的脚步声。   “老婆,你怎么不开灯?”他问了一句,随手把床头的台灯打开。   灯罩是淡绿色,开灯时透出淡淡的光晕,也泛着朦胧的绿光。   安嘉年困顿的眼睛撑开一条缝,突然发现床边站了个人影,黑漆漆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看旁边,妻子不在。   “老婆,你不睡觉,站我边儿上做什么?”他舒了口气,去拉老婆的手,“怪冷的,快上床吧。”   手一碰到那人,安嘉年是仿佛浑身通了电,一颗心凉冰冰。他手掌碰到的地方一片柔软黏糊,那触感,仿佛没有皮,直接摸到血肉似的。   “啊!”   安嘉年当即吓得大叫一声,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灯光大亮,睁开眼,才发现方才恐怖的场景是做梦,妻子好好地在旁边,担忧地坐起来给他压惊。   这梦太真实了,安嘉年不敢再睡。细细地想,最近家里似乎有些古怪。   “别是这东西不吉利吧?”安夫人看向床头的灯罩。   怪事的确是从灯罩进来以后才发生,安嘉年觉得晦气,“明天收起来,别放卧室了。”   安夫人应了下去。可等安嘉年晚上回来睡觉,绿色的灯罩又出现在床头。   “怎么回事,不是说放好吗?”安嘉年皱起眉。   安夫人大惊失色,脸都白了几分:“放,放了啊……我亲自看着人放回你收藏室。”   汗毛从脚竖到头顶,夫妻两手脚冰凉,赶紧让人扔出去。可是不管他们怎么扔,这东西总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卧室。   这房子是没法睡了,一家人连同佣人,全都搬了出去暂住。   他们头一回遇到诡异事件,吓傻了快。尤其是安嘉年,他还亲手摸过!   “现在我们连家都不敢回了。”安嘉年说起来也是觉得倒霉。   玩古董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忌讳,有些东西不能随便往家里摆。可这回不过是个灯罩,又是民国时期的近物,哪想到会惹出事情来。   谢不宁想了想,猜不到那鬼和灯罩之间又有什么联系,但它想害安家人却是事实。   别看安嘉年只说觉得身体冷,久了以后,身上精气流失,阴气缠身,指不定哪天就会遭遇横祸,死得不明不白。   “既然问题出在灯罩上,今晚去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谢不宁递给他一杯热茶,缓缓惊吓。   ……   收拾朱砂法器时,桃木牌也被翻出来。狐精同杂物关在一起,憋闷了多日,气得破口大骂:“谢不宁你个杀千刀的,你太侮辱人了!总有一天我出去,要扒了你的皮!”   谢不宁差点忘了她,听到骂声,勾起唇笑了笑:“侮辱人?你好像不是人吧。”   胡毛三咬的牙齿咯咯作响:“我修炼成人,哼,比你们凡人高贵百倍。”   “那高贵的胡小姐,你继续呆着吧,什么时候洗心革面,我什么时候把你放出来。”   把木牌盖在桌上,谢不宁收拾了东西要走。   胡毛三气急败坏的声音闷闷地从桌下传来:“你别走,把我翻过来!”   “就得意吧你,这么狂,迟早有天要翻车。”   “本姑奶奶等着你哭的那一天!喂——”   摁几下手机,谢不宁给小司留言后,出门上了安嘉年的车。   小司本身容易招鬼,还是少去不干净的地方为好。正好他今天有会议,不然,会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去。   离晚上还早,谢不宁先是见了安嘉年的夫人,给他们念咒压惊。   “谢老师,你真人好帅,我和姐妹们特别喜欢你!”安家的小姐对网上的八卦很熟,一见到他跟小粉丝似的。   谢不宁笑了笑:“谢谢。”   安小姐当即被无可挑剔的美貌笑容闪到眼,安夫人也特别满意。方才谢不宁念着咒,在她肩膀、头顶三处各拍一下,身上挥之不去的寒意逐渐消失,连手都开始回暖了。   “小谢真的神了,念完咒不到三秒,我心也不惊了。你来之前,我吓得呀,一直扑通扑通跳。”安夫人抚着心口,赞赏道,“医生说我是心律不齐,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还是你见效快。”   “我以前还不信,见到你才知道,世上就是有这么玄乎的本事。”   “信则灵。您要是害怕,不妨去庙里拜拜祖师爷。”谢不宁说道,“不过看病吃药,还是听医生的好,世上哪有那么多怪力乱神。”   安夫人若有所思:“你说的是……”   冬天昼短,临到天擦黑,该前去安家的别墅。不过安嘉年吓得够呛,自觉没有勇气再挑战一回。   他也不放心让谢不宁一个人过去,好歹对方还住再司家呢,出了事谁承担得了。   “这样吧,安总找个胆子大的保镖跟着我就行。”谢不宁看他进退为难,提了个主意。   安嘉年当然十分同意,“行,就让侯东陪你走一趟。”   叫侯东的保镖人高马大,一脸正气,打开车门把谢不宁请进去。   两人到达安家别墅时,天已经格外的黑了。   安家所在的高档小区,房子挺稀疏。由于安家的人都暂时搬了出去,一路过来,其他人家亮起灯,只有一栋房子的窗户乌黑。   “带我去安总房间吧。”谢不宁对保镖说。   保镖严肃地点点头,一路警惕前进,手电和电棍举得牢牢地。   “啪。”   谢不宁打开灯,一眼看到安嘉年口中那个古怪的灯罩,就跟来玩似的,坐到床边端详起来。   保镖:“……”讪讪地放下电棍,你们道士捉鬼看起来挺轻松的哈。   “安总挺有情调,床头摆这东西。”谢不宁打趣一嘴。   灯罩是锡制的,有繁复漂亮的流苏,在民国时期算得上精美的工艺品,难怪安嘉年看上还买了回来。   灯罩是少见的淡绿色,罩着一层轻纱似的,很薄。但谢不宁不是鉴宝专家,光这样看,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既然安总晚上睡时遇到怪事,把灯关了,等它出来吧。”谢不宁躺到大床上。   侯东如言照做,心说,这谢道长看着秀秀气气,胆子倒是大得很。   两人在黑夜里等,直到十一点左右,房子里响起细细碎碎的声音。   来了!   侯东喉头一动,又是兴奋又是害怕,跟着谢不宁行动,悄悄接近屋门口。   那声音从客厅传来,谢不宁心里疑惑,准备过去一探究竟。刚走到走廊口,客厅里灯光一亮,刺得两人眼睛睁不开。   一道张扬狂傲的少年声音响起:“你们是谁,在我家做什么!”   “小少爷!”侯东诧异,“你怎么回来了?先生和夫人说了,让你这几天别回家。”   适应光线后,谢不宁才看清来人是个十八岁左右的少年,打扮很酷,一股子叛逆期的中二味。   安琸不屑地哼声,抱着手臂斜眼看人:“什么年代了还信鬼不鬼的,他们怕我又不怕。这人谁啊?”   侯东拿这个熊孩子没办法,回道:“这是先生请来的谢道长,来清理家里的阴祟。”   安琸不信任地瞅着谢不宁,语气快拽上天去:“他?用什么驱邪,用这张脸吗?”   爸妈什么脑子啊,明显就是骗子好不好,一定是利用他这张脸把家里人都给迷惑了。安琸特别无语,不在家才几天,爸妈就给人骗了。   谢不宁好笑,这孩子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埋汰人还要拐着弯夸人长得好看。   “安少爷,我来了就得收钱的。”谢不宁笑意浅浅,“你要我走也可以,不过你爸爸钱白花了,明天还得再请我来一趟。”   “你——”安琸反驳不了,气冲冲地想这人怎么这么无赖啊!   “你要驱邪就驱吧,不见效我就找你退钱!”他甩下背包,别开脸,噔噔走去洗手间。   变故突然发生,不知是哪儿的保险丝烧坏了,三人骤然陷入黑暗。   谢不宁面色一肃,这时候电断的太蹊跷了。   “是不是保险丝烧了?”安琸胆子挺大,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还要往洗手间走,“憋死我了……了个操啊啊!!”   “卧槽卧槽卧槽!!”他嗓子都快喊劈了,杀猪一样惨烈地边叫边冲向谢不宁两人,“卧槽,有鬼啊!!”   这一嗓子,两人还能不明白有变故么,一齐看向他身后。   侯东咽了口唾沫,举起手电往那边照。走廊尽头有面镜子,一片深黑里,有个红衣长发的女鬼映在镜子里。   饶是他胆子大,也吓得腿都软了。   红衣女鬼,这算是挺凶的一类的鬼了。谢不宁看了看身旁吓得发抖的两人,走到两人前头,对着镜子里的女鬼甩出一张符箓。   符箓粘到镜面,噼啪脆响,镜面登时碎成蛛网。   女鬼还算聪明,藏在镜子里,符箓一时伤不了她。   安琸却惊为天人。那张纸,轻飘飘的飞过去,一大块镜子就碎了啊!女鬼也消失不见,这太猛了吧!   他目瞪口呆,满脸不可思议。   谢不宁怕女鬼逃走,交代侯东:“你看好安少爷,我去房间里看看。”   “不行不行,我不要和你分开!”安琸一听,狂摇头,脸上写满拒绝,“和高手分开会死的!”   谢不宁:“……”   安琸弱弱道:“电影里都这么演……”   眼见谢不宁还不答应,安琸表情委屈极了,一咬牙抱住他的手臂,撒娇摇晃:“哥哥,哥哥,我一个人好害怕……”   谢不宁:“???”   这熊娃子学的什么东西?!   “……那就一起吧。”谢不宁无语地瞥他一眼。   不信有鬼,倒是喜欢看恐怖片哦?   由谢不宁走在前头,三人进了安总夫妻的卧室。外头都停了电,但是诡异的,唯独床头的小台灯散发幽绿光芒。   安琸心里大骂,我爸什么破审美,这种阴间玩意儿也往房间摆!   谢不宁心里有了计较,祖师爷的小记上记载一种用鬼魂旧物招魂的法术。灯罩在这,女鬼肯定跑不了。   他掐诀念咒,灯泡开始疯狂闪烁,房间里绿光闪闪。   安琸怕的不行,光暗交错之间,总觉得身边有道红色的影子,哭叫一声腿软摔倒。   这一摔,刚好碰倒台灯。   “小少爷!”侯东大惊,眼疾手快去扶。   两人的手一起碰到灯罩,指下的触感格外顺滑,却说不上是什么质地。   不是丝绸,比丝绸更有弹性,比粗糙的纸更顺滑,比冷硬的玻璃更柔软,真要说,倒像是……某种动物的皮革。那种细腻的感觉,就像……人的皮肤。   两人被冒出来的想法吓一跳,连滚带爬远离那东西。   女鬼似乎被他们的举动激怒,不再躲藏,一只苍白的手从灯罩里伸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谢不宁的腿——   谢不宁站着念咒,反应却更快,一脚踩在她头上:“你大爷的敢偷袭!”   “咚”地一声,女鬼脸朝地狠狠砸进地板里,整张脸几乎压平,疼痛入骨。   来不及反抗,女鬼被谢不宁拖起来,只听一道冷酷的声音:“不知悔改,死吧你!”   “不要啊……”那鬼逃又逃不得,打又打不过,只能惊恐求饶。   “咦?”谢不宁把他提高点,“你声音有点浑厚啊。”不是女鬼么,怎么听起来像男的?   那鬼一顿,嗓子尖尖地嘤嘤哭泣:“奴家不是有心的,求求大老爷放了我吧……”   “……”谢不宁懒得废话,直接扯掉她的假发。   围观的安琸大喊:“卧槽!这女鬼是地中海!”   “女鬼”幽幽地说:“我是男人……”   安琸更加气愤,腿也不软了,腰杆儿也直了,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谴责:“哇,你个鬼太猥琐了!居然装女鬼吓人,还穿红裙子,是不是有女装癖啊。”   侯东也嫌弃地道:“不止女装癖,他还是个地中海。”   安琸:“噫,这个大叔好恶心哦。”   两人一唱一和,可把地中海鬼气狠了,不用谢不宁逼问,自己全招。   “我,我也不想的啊!”鬼气得呜呜哭起来,“我是清朝鬼,剃头留辫子又不是我想的!!”   在他刚死的时候,这个发型还是很正常的。过了些年,新时代的人都不剃头了,就有好多新死的鬼嘲笑他地中海,秃头。   他死相惨,因为浑身血淋淋,还经常被鬼误认为穿女装。大家都是鬼,本没有高低贵贱,可是因为特殊秃头和“癖好”,其他鬼都唾弃他。   出去吓人作恶,看到他的人类也疑惑,怎么这个女鬼是个秃头啊!还秃了好大一片。   他都要被气死了。秃头是没法治了,于是一狠心搞个假发带上,这下彻彻底底被认为是女鬼了。   逐渐的,他发现自从装成红衣女鬼后,不管是人是鬼都更惧怕他,力量与日俱增。尝到甜头后,就一直装了下去。   三人听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来,鬼界也存在鄙视链,还有勾心斗角的啊,岂不是跟人类社会一样么……   而且,这个故事听起来有点搞笑,搞得安琸都不好意思太害怕了。   看他浑身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谢不宁心里一声叹息,转头吩咐安琸:“打碗水来。”   安琸现在对他无比信服,立刻照办,用大海碗端来满满一碗水。   谢不宁手指沾几滴水,边洒边念咒,水珠犹如甘露,洗去男鬼身上的血污。   前一秒还是惨不忍睹的模样,顷刻变得正常。血色衣裙化作粗布长衫,辫子头整整齐齐梳在脑后,男鬼脸上干干净净,瘦弱又斯文。   他的眼神也变得清明,发觉自己的变化,感激地朝谢不宁和安琸作揖:“多谢大善人。” 第77章 白玫瑰   受了甘露,附灯鬼神智恢复清明,在谢不宁面前害怕地垂下头。   安琸别别扭扭,酷酷一甩头:“你害我家人,我才不会原谅你。我是听哥哥的话,要你谢!”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是好心帮鬼。”这小破孩怪傲娇。   谢不宁顺便解释,“以死状面人的鬼,大多是被困囿在死亡里,执念没法超脱,于是日复一日受死时痛苦的折磨,就会想找人替代受苦。”   “哥哥懂的真多!”安琸崇拜地仰头看他,问道:“那他是怎么死的?”   什么样的执念,才会使鬼附着在一盏灯上?   “让它自己来说吧。”谢不宁放开这只鬼,它身上的怨气已经被净化,想必是没有危险了。   附灯鬼感激又讨好地笑笑,意识到面前的道士厉害得很,惹得他一个不高兴,万一被当场超度上哪儿哭去,于是十分配合。   “道长,你可知道这盏灯是用什么做的。”附灯鬼开口道,声音低沉又飘渺,像石子投入极深的水井。   谢不宁眉头一跳,还没说话,安琸就吓得抱紧他胳膊,牙齿打颤:“总不可能是用人做的吧……”   “没错,就是用人皮做的。”附灯鬼毫不留情地击破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它不记得自己怎么死的了,可能是饿死,也可能是走在街头被人打死。那年月,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死在大街上。它一个穷人,死了以后连收尸和葬礼都没有,就被拉去乱葬岗。   有些黑心作坊专门发死人财,扒了乱葬岗里死人的皮,做成工艺品销到海外。   这些灯罩华丽精美,任谁也看不出是人皮做的,甚至十分受追捧。只因它这盏是次品,才得以留下来。   它也不是没想过报仇,可乱世里,那些作坊鱼龙混杂,有洋人,有商人,有打手,它又怎能奈何得了。   “所以,你的执念是找张人皮,来完整身体?”谢不宁替安嘉年捏一把汗,“难怪只有安总喊冷,安夫人睡同一床安然无恙……”   它要找的,自然是男人的皮。   安琸听得呆住,台灯里不仅有鬼,他妈的这鬼还想扒了他爸的皮!这个世界也太恐怖了吧!   附灯鬼害怕谢不宁找它算账,瑟瑟发抖:“我,我也不知道,我就一个念头,身体完整才好重新投胎做人,否则我就老缺了什么似的……道长,我真知错了!”   安琸记仇着呢,骂它:“你知错有个屁用,作案未遂也得判刑的你懂不懂!谁知道以前害了谁,这回幸亏有谢哥在才没让你得逞。”   不然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亲爹!   附灯鬼大喊冤枉:“我以前没害过人呐!”   被谢不宁横一眼,才放弱声音:“……想是想过,但是我一直没得手!”   “我先前被人带进墓里,等出来了,谁知道现在的人都用电灯不用台灯!好不容易被人带回去,她还嫌我这个款式太老旧,不好看呜呜呜……”   这鬼哭得凄惨,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安琸:“……”还是我爹审美的错了?   侯东听这阴惨惨的哭声,怪瘆得慌,摸着胳膊问谢不宁:“谢道长,那咱们接下来是该……?”   谢不宁把青铜剑都带来了,若是犯事鬼不配合,打算直接原地超度。   不过这鬼还算老实,而且身世凄惨……谢不宁想了想,说:“先回安总那儿吧。”   ……   安琸也不敢再待家里了,紧紧跟着谢不宁。由侯东开车,大半夜地来到安家暂时的住处。   “怎么样,解决了吗?”安嘉年根本睡不着,一开门急忙询问。   然后才看到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儿子,火气不打一出来:“你还知道回家——头发染的乱七八糟,简直污人眼睛,不像话!”   安琸一撇嘴,把那破灯买回家还招鬼的人,凭啥嫌他发型不好看啊?   “谢哥哥,辛苦大半夜累了吧?来来,我去泡茶给你喝。”不理会他爸,安琸屁颠屁颠地跑家里厨房去。   安嘉年大为奇怪,他这儿子向来叛逆不听话,什么时候变得懂事,竟然给客人泡茶?   “安总,小少爷跑回别墅去了。”见   他疑惑,侯东把在安家遇到安琸的事说出来。   说到镜中的红衣女鬼,还有房间里闪烁的油绿鬼光,安嘉年咕咚咽唾沫,万分庆幸:“还好今晚请你来了,不然这小子出什么事……我想都不敢想!”   也难怪儿子对他态度与众不同,对于高手,少年多多少少感到崇拜嘛。   “安琸中庭饱满,眉开眼阔,是福寿绵长的面相,放心吧安总。”谢不宁宽了他的心,谈起附灯鬼如何处置。   安嘉年得知买来的古董灯罩竟是人皮做的,差点当场吐出来。   更可怕的是,他还亲手摸过!这得洗多少遍手才能干净?   “就,就按您的意思,超度了吧……”安嘉年不想做的太绝,倘若真有鬼神,为自己多积德又何尝不可呢。   他赶紧奉上事先准备好的酬劳,心中想着,这点怕是不太够。听说小谢要拍电影,倒是可以投资一下……   谢不宁接下薄薄的红包,估摸里面是张支票。   “明天除去房子里的晦气,你们就可以搬回去了。”把背包甩到肩上,谢不宁准备离开。   至于超度一事,安嘉年去道观或佛寺举办一场法会就是。如果附灯鬼有信仰,还可以任他挑一挑。   “信仰?”附灯鬼听说还能自由挑选喜欢的法会,一时受宠若惊,郑重地思索了会,问,“那你们有没有上帝啊?”   谢不宁:“……”   挑个鬼,直接拉出去原地超度吧!   附灯鬼叹气:“唉,同一批里就我一个留了下来,他们应该是,是归上帝管吧?”   谢不宁一时语塞。想不到是这个原因,做了鬼,倒挺有情意。   他对于鬼物的看法,稍微发生了些变化。   谢不宁放缓语气对他道,“我们会把线索交给警察,明天一早你准备接受超度吧。”   闹鬼的事快解决,安嘉年不敢留着灯罩,当作证物交给警方。挑了个大晴天,一家人用柚子叶煮水洗澡后,搬回别墅。   只是毕竟见过鬼,心里阴影太重,安嘉年仍然觉得这房子住起来怪瘆人的,甚至想卖了换一套房。   “我看,咱们家不如请尊神像回来。”安夫人提议,“好多信佛的人家里不都供菩萨么。”   安嘉年有些意动:“这事儿还得先去问问小谢,人家专业。”   请神像回家供奉也不是不可以,懂得规矩就好。正式供奉之前,得先给神像装藏、开光,免得有什么孤魂野鬼来借香火。   这事不难,大点的宫观都有这种业务。   青崖观目前还没有可以供信众请回去的神像,之前祖师爷用金身替换下来的泥像太大,不适合放在家里。   因此,谢不宁介绍安嘉年去玄济观请了三清回来。   安嘉年怕家里儿女会嫌弃,谁知他们不但没有一点意见,还要求他多邀谢不宁来家里做客。   小儿子安琸上完香,甚至拍照片发朋友圈,把那天见鬼的事说的神乎其神,不过没几个朋友同学信他就是了……   ……   林家工程不太平,比安家更好解决,谢不宁过去做场法事,回来得到一个大红包。   加起来,最近赚了有两百万。青崖观那边开工修路,加之之前的存款,差不多能凑得上。   他刚算完,手机就响了。   是王正青的视频电话,那头的人却是福生和福珠,圆圆的包子脸,乌溜溜的眼珠,两小孩在观里似乎过得不错。   王正青半边脸挤进屏幕:“老板,他们说要借我手机打给你。”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相处的很好嘛。”谢不宁矮下身子靠近镜头,“两个小可爱,把哥哥照顾的不错哦。”   福生腼腆地笑了,朝福珠高兴:“主人夸我们了!”   王正青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们别乱说,我早就不怕鬼了,谁怕啊!”   谢不宁转眼离开青崖观大半个月,和两只小鬼说了好一会儿话。他们性格害羞,说起话来细声细气。   “主人,明天就是小年,灶王爷要上天奏善恶,师父要办法会。”福生稚嫩的嗓音有些空灵,黑眼珠瞅着谢不宁,“但是我和姐姐不想被超度。”   “为什么呀?”谢不宁诧异。   福生说:“超度以后我和姐姐就见不着了。”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也见不着主人了……”   超度轮回,是多少鬼求之不得的好事,谢不宁见他要为了福珠和自己放弃这机会,心里一片柔软。   “那你呢,福珠。”他微笑着看着屏幕里两个小娃娃,“你也不愿意入轮回吗?”   福珠拉着福生的小手,也坚定地看着他,点头:“嗯!”   谢不宁抵着下巴思索,福生怕他不肯答应,着急地挖掘自身作用:“我,我很有用的,我努力帮主人打坏人!”   “那就拜托你了,小可爱。”不是隔着屏幕,谢不宁真想揉他的头,笑着道,“既然你们现在不想,那就不急,以后想通了跟我说。”   反正法会年年都有,也不急于一时。两个小家伙品性不错,只是被柳四这样的人利用,身上沾染罪孽,留下来多做好事积攒功德,对他们也好。   两只小鬼一听,高兴万分,恨不得从屏幕里出来蹭蹭他。   福生又害羞又激动,声音小小的:“爱死主人啦!”   谢不宁也高兴,只是临近年关,因为工作的缘故,今年过年不能回观里了。   ……   “大哥,谢老师第一部 电影马上就要上映了。”自从得知大哥和谢老师的“关系”后,裴白扬在他面前更放得开,笑嘻嘻地问:“明天你们两个得去庆祝吧?”   司桷羽放下手里的文件,看不出情绪的目光,从纸张上抬起。   裴白扬看他哥怪不解风情,作为唯一的知情人,心里责任感油然而生。   “哎呀,谢老师第一部 戏,对他来说意义肯定不一样,大哥你陪他一起去首映礼,谢老师得多开心啊。”   他挤眉弄眼道:“晚餐和鲜花,约会不都这样。”   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司桷羽向他看过来,眉峰下的眼睛深邃幽厉。   “不要在他面前这样说。”   淡淡的语气,气势却叫人没法反驳。   裴白扬一下子收敛了,老实地应答:“哦……”   大概是怕谢老师脸皮薄,会不好   意思吧?再不然,就是怕传出去对谢老师名声不好。这样一想,倒觉得大哥对谢老师真上心啊……   这样的男朋友……他竟然该死的有点羡慕!   第二天。   出门去首映礼时,裴白扬路过他哥敞开的车门,看见里面有一大束白玫瑰,偷偷地笑。   这一大捧玫瑰虽然不是红色,但也够张扬的,大哥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秀恩爱啊? 第78章 首映礼   谢不宁有公司安排的人来接,并没有和司桷羽同一车。   路上,有陈薇细心挑选的化妆师给他做造型,礼服也是挑的高级定制,不过没用上。   谢不宁和亚希保持着联系。得知他的电影马上上映,亚希按照他的身形,设计了一套礼服送来当作礼物。   正是身上这件,非常衬他随和的气质,极漂亮惹眼。   受邀来首映礼的媒体和明星不少,影院门口铺着红毯,一堆记者蹲守,灯光闪烁不停,又吸引了很多人围观。   三辆车先后而到,裴白扬恰好追上前头的殷梦柏,挽着她先进去。   谢不宁和司桷羽便落后了一道。两人都是身高腿长,裁剪恰当的礼服更衬得身材出众,一出来引起现场不小的尖叫,俨然成为全场焦点。   单独一个出现,已经够让人目不转睛,一起走在红地毯和灯光中,更加光华逼人,周围的人眼睛根本看不过来。   一直到了内场,谢不宁才知道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其中自然是姜山的人脉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过也有人专程来捧他的场。   池誉作为歌影两栖的巨星,前段时间被爆黑料差点雪藏,接着猛然反转后出的新歌热销到爆。他一来,媒体们相当兴奋地将之作为报道重点。   接受媒体采访时,他直言不讳来给谢不宁捧场,又引得媒体关注的目光落到谢不宁身上。   至于安琸两姐弟,他们想弄张观众席的票还算简单。   司桷羽拿的是谢不宁赠给朋友的票。不过举办方哪会让他坐后面,周到地安排在谢不宁旁边的位置。   红毯上那么多人,却只有那一个人入了他眼里。   周围的人倒是想来搭话,不过看司大公子专注地看走红毯,就不来自讨没趣。   谢不宁一错眼,对上他沉静的眼睛,墨色深湖一般,好像会被吸入进去。   周围的热闹好像都消失一瞬,只剩那双与之空中交汇的淡色眼睛。一时之间,他心里忽然泛起一圈涟漪。   有点忐忑,有点期待。   “你紧张什么,台下这么多人看着,害怕自己表现不好啊?”姜山突然小小推了他一下,憋着笑,“哎哟,我还看不出来,你也有紧张的时候。”   “呃……”谢不宁想了想,“第一次嘛,肯定有点紧张的……”   他为自己怦怦的心跳找到合理的解释。   ……   电影准时开始放映。可以说,自从谢不宁站上红毯,场中观众一般的视线就在他身上了。   直到开场,仍然听见后排有人悄声地议论,长得太帅了吧!   大多数人要么冲着姜山,要么想看裴白扬新电影的表现,此时,又多了一重期待——谢不宁饰演反派的颜值。   灯光变暗,巨大的荧幕上也是一片黑暗。伴随虫鸣,故事从飞檐顶上一弯月色拉开序幕……   开头血淋淋的打斗,一下子激起观众紧张的情绪。   姜山拍摄的手法一向有强烈的个人特色,喜欢藏着拍,剧中人物的台词不多,然而句句恰到好处,观众不知不觉就被抓住全部心神。   江湖中有一个组织叫“流沙”,渗入朝廷和各大要员府中,专门进行贿赂刺杀之事,臭名昭著。   谢不宁饰演的雁春秋即是“流沙”的一员,被首领派来截杀男主成靖。   成靖虽是孤儿,武功却极高,一人带着足以摧毁“流沙”的把柄逃往大漠。途中经过一处庄子,遇见早早改换身份的雁春秋。   一袭白衣,病弱斯文,唯有唇色微红,衬着墨眉入鬓。霎时间所有人呼吸都轻了。   不知谁轻轻说了句:“太美了……”   “我去,姜山真的变性了,居然拍出这么好看的病美人!”   后头有观众小声而激动地说着,“姜导以前多爱拍糙汉子啊,我压根没敢太期待,结果完美发挥,真的绝了绝了。”   接下来的剧情里,雁春秋身子病怏怏,但有聪明过人的本事。一举手一投足,连嘴角的笑意,都十分醉人。   导演十分懂地用特写镜头,可劲儿往他脸上怼,愣是找不出一丝不完美的角度!   巨大荧幕上,雁春秋侧着脸,斜睨   而来。   他眼缝略长,如此不经意的角度,邪佞气陡然而生。只一个眼神,先前黑白分明眼里的灵动气荡然无存,像是皮子底下换了一个灵魂。   “擦,好带感!!”   有人兴奋又颤抖地小声喊出来,无不喊出在场人的心声,病美人转眼成心狠手辣的反派,的确十分让人激动!   虽然他们早有预料,但亲眼看到“病弱”的雁春秋手中寒芒一闪,与女主过招时毫不费吹灰之力的架势,还是惊艳到了。   谢不宁的打戏尤其漂亮,早在片场时就被夸奖过无数次。此时经过特效和剪辑处理,成片的效果还要好看上百倍。   落叶飞花,剑芒如星,他和女主的这场武戏后来被奉为经典,时常出现在各视频剪辑里。   “我是冲着小白杨来的,现在想爬墙……”   当下就有观众被吸粉了。还别说,裴白扬在电影里形象多邋遢啊,整个一江湖浪子,这才是姜导惯常的风格!   不论是电影质感,演员扮相和演技,还是故事的讲诉方式,在场的人心里都给了很高的分。   姜导大胆用新演员,原本大家还以为会翻车,结果反而成了画龙点睛。   在场的观众和媒体无不心想,如果失了谢不宁演绎的雁春秋,这部片子得失去一半亮点!   电影行至尾声,所有矛盾汇聚一处。   雁春秋注定是要败的。他听命于流沙,又妄想推翻流沙首领,野心太大。   当他取下黑色斗篷,众人又一次被姜山安排的反转惊讶了——这剧的反转一环扣一环,明白真相的那一刻,所有人心里才恍然大悟,又有一种解谜后的酣畅淋漓之感。   有人说,姜山这是拍了一版古代版的悬疑剧。   雁春秋是死了,高傲地死在男主剑下。一朵血花从胸口绽开,他身上早已负伤,可这些伤痕不过是更让观众不忍心罢了。   或许一剑贯胸的那刻,他仍不信自己会负,眼里的不甘、痛苦,伴随着眼泪坠落,彻底结束。   这一刻,很多人是惋惜的。虽然意料之中,但忍不住小   声叹气。   “这是我最爱的反派,没有之一!”   “看到春秋死,我心都碎了……不要啊,他也很惨的……”   “理智上他确实是坏人,必死无疑,可我还是觉得好可惜。”   “这样有魅力的角色,太稀罕了!”   电影结束,观众们仍沉浸在电影剧情里,热烈议论着。   “卧槽,谢老师最后一滴眼泪滴到我心尖上了,好心疼呜呜呜!”   “原以为眼泪不符合雁春秋的反派人设,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很能感受到他的不甘和愤怒。”   “那当然,雁春秋正是要实现抱负的时候,被剑贯胸以后也没有立刻死去,他是很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活不成了,那种不甘心的将死眼神,看的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也是……他演的好逼真啊,好像真的看到人死一样……”   “你们忘了他本职是什么,和那个打交道,能不逼真么!”   “卧槽,别这么吓人啊。”   ……   没想到,观众对于自己角色的讨论挺多,又被媒体接连提了好多问题。做演员把一个角色在人们心中塑活的成就感,谢不宁今天才体会到。   虽然知道剧情,可连贯地呈现在自己面前,又是不一样的感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来在镜头里,是那副样子,那完全是角色了……   “你演的很好。”   热烈的掌声中,司桷羽在他耳边道贺。   谢不宁心情有些激昂,翘着嘴角,歪头用乌黑明亮的眼睛看他:“那当然。没让你失望吧?”   司桷羽怔愣一下,摇头。   结束时,剧组众人拍完照,和今晚来捧场的来宾一一道别。   不少人前来恭喜谢不宁。谁都看得出来,电影一上映,他绝对会一部戏爆红。   更何况,司家大公子还坐在那儿。他能亲自来,寰星给的待遇必然不差。这样一来,火是迟早的事儿。   “看来,我真的要给你封个大红包了。”姜山乐呵呵地拍拍他肩膀。   这小子,以后前途无量。   一听有红包拿,谢不宁可就来劲了,“谢谢导演!”   嘻嘻笑道,“我的片酬别忘了!”   裴白扬听了,笑话他:“你这死要钱的脾气怎么还没改。”   都跟他哥在一起了,多少钱还不够他花啊?   谢不宁说:“你欠我的那顿饭,什么时候还。”   比抠门?当初救了他欠下的那顿饭,都快过年了!到底谁抠门哦!   裴白扬脸一红:“那不是忙忘了么……”   ……   人渐渐离场,谢不宁也回了车上,第一件事就是卸妆。他不喜欢脸上弄东西,不清爽。   助理小天和化妆师还在车里候着,小心地给他擦脸。   “谢老师皮肤真好啊……”化妆师是个女孩,无不羡慕地说,“哇,你们道士是不是有特殊的保养秘籍?”   谢不宁听得发笑,咋的,当道士万能的呢。   “没有修炼护肤的。”他好笑地说,想了想,“但是我常年住在山里,水质和空气都很好。”   这样一说,化妆师就想起来网上青崖观的种种报道了,还真考虑道:“难怪说好山好水会养人。不行,放了假我也要去住住……”   小天正帮他打理微博,将今晚谢不宁出活动拍的一些照片传上去。   按理说没这么快的,通常要让人把图精修再上传,可谁让谢不宁即使被路人拍了高糊的图,那也是挡不住的好看。   所以他一贯的,除了公司拍摄的照片,其余时候随便捡些放上去,粉丝们依旧磕的开心。   但是小天脸色却不太好,犹犹豫豫地把手机拿给他看:“网上,网上突然传你和……”   不远处,司桷羽从车上下来,随手捞起后座的一大捧鲜花。   豪车上下来的俊美男人,还有显眼的白玫瑰,即使夜色中隐秘,也吸引来往所有人的视线。   裴白扬原还想上前,这会儿识趣地停住。看看周围稀少的人,嘿嘿,羡慕吧,我也羡慕!   司桷羽盯着那辆车,长腿迈开,带着花过去。   小天从手机里抬起头,看到窗外:“哎?那不是司大少?”   谢不宁也望出去,隔着起雾的玻璃,看见司桷羽冒风而来。   这么冷的天,恐怕要下雪了。   他依稀看见司桷羽手里抱着一捧花,一团雪白,很显眼。 第79章 塌房?   车门拉开,冷风涌灌进来。   谢不宁还没来得及喊冷,司桷羽挡在他身前,把缝隙关的严实。   “我还以为你要先回去。”被迫仰起一截颈子,谢不宁眼睛余光瞥着他,“等我一起?”   化妆师正用棉巾擦去他脖颈上多余的粉,本就白皙的肌肤,轻轻一碰,被擦过的地方泛起淡淡粉色。   司桷羽的视线在那停留了会儿,挪到别处:“嗯。”然后用目光和车里另外两个人无声地打了个招呼。   他身材颀长,一进来,旁边两人顿时觉得空间变得狭窄,自己搁里面多余的似的。   化妆师不敢正眼去打量他,低头加快手上的动作,“谢老师,就快好了。”   “好。”谢不宁和颜悦色地应了声。论脾气,合作的人没有一个说他不好的。   他仰着一截净白的脖子,一说话,更显得脆弱诱人。   没两分钟,谢不宁坐起来摸摸脸,干净清爽。见司桷羽盯着自己,瞪着杏眼又奇怪的摸几下:“我哪儿没弄干净?算了,我和你一起走。”   他转头对小天说:“麻烦你们了,今天都回家吧,不用送我。”   化妆师和小天笑着跟他再见,瞥见车外一片片白地满天飘,惊奇:“吖,下雪了!”   小天找出一把长柄黑伞:“谢哥谢哥,来,伞给你。”   接过去的人却是司桷羽,白玉似的大手握住黑伞,把他都看呆了。   这……这大少爷还给谢老师打伞啊?   司桷羽开门下车,高大的身体挡住风口,把谢不宁接出去。他们坐在车里,倒丝毫没受影响。   目送两道出众的背影离开,化妆师这时才小小地舒口气,戳戳旁边人:“刚司大少在,我都不敢喘大气。”   说起来,这位还排在星寰老总的前头,只是没有职位,那也还是他们的大老板。   “司大少涵养真是好。”她望着那边感叹,“性子是冷,但每次跟着谢老师见到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架子。”   不像司副总,听说少爷脾气就很大,一言不合朝人扔方案的。   小天乐得早点回去休息,跟着谢老师,活儿一向轻松。   “哇,你看,司大少对谢老师真好。”小天扒着窗户感叹,“难怪网上传他们两个绯闻。”   化妆师捂住脸,不住的姨母笑,其实她私底下超磕这对cp啊!   “是,是哦。”她兴奋地红着脸,“除了谢老师,找不出一个人有这待遇。”   小天与有荣焉,一脸骄傲:“那当然,也不看看谢老师多厉害。网上这些黑子,就会胡说八道!什么金主,你说,司大少像是这种人么?”   “啊?啊……”化妆师心虚地撇过脸去。那啥,这个设定,她磕过的……   ……   今年的雪可来得晚,拢共没下几次。撑开的黑伞下,两人肩膀挨着肩膀。   谢不宁伸手接住几片凉丝丝的雪花,转头就跟他说:“饿了。”   司桷羽:“……”   谢不宁越想越馋:“走走走,吃火锅去。”这大雪天,锅子必须是羊肉的!   司桷羽揽着他的肩膀带进车里,抖落伞面薄薄一层雪,一摸他的手,走这一段路的功夫已经是冰凉了。   “调高温度。”他对前头的司机说,然后才转过脸,“你要试戏。”   忌口?这种邪恶残忍的事情,断断不能忍受!更何况,忌的是火锅。   谢不宁从善如流,脑子转的极快:“你不是跑步么,带上我呗。”   他十分不要脸地说:“反正我就跟你悄悄吃,体重不增加,吃和没吃都一样!”   “……”歪理。司桷羽便拿起手机,让管家在家里准备。   谢不宁被纵容了,面上就显露出开心,往车里扫一圈问他:“你之前不是有捧花?”   后来走到车前,手里又没有了。谢不宁心想,难道不是给自己庆祝的?还是路上送给谁了……反正不可能是吃了。   司桷羽目光一顿,“放久了不新鲜。”他说,“你喜欢什么花,明天让人送过来。”   “我就看个雪花得了。”谢不宁老实承认自己没什么赏花的品味,“都没时间看,放那儿也浪费了。”   反正他也就顺嘴一问,好奇那束花的去处……   低下头,谢不宁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玩手机,心想自己怎么去计较这个呢?   之前浏览的页面没有关闭,随着解锁弹了出来。满屏吃瓜看热闹的闲话,其中不时出现谢不宁的名字,夹杂着不好的言论。   那上头是一组照片,标题吸睛,照片内容也让人浮想联翩。   并没有过分亲密的动作,只是一些谢不宁和司桷羽上下车时的照片。两人靠得近,从司桷羽开车门的动作,就让人觉得他们关系不寻常。   不确定的东西才最好解读,不少人逮着细节“抠糖”。   “虽然打了码,但磕过他俩的姐妹都认得出来吧?那个霸道总裁一看就是司老板!”   “星寰只不过是司家其中一个产业,司老板却天天陪着谢老师,我的天,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你们发现没有,每次都是司老板先送谢老师上车,司老板在谢老师面前好温柔,哇好甜。”   “呜呜呜磕死我了!”   不少小号在评论里浑水摸鱼,跟着起哄:“想不到司家的大公子和谢不宁是这种关系,难怪他一路走红。”   “有司家的人保驾护航,不红才怪呢。资源捧到他面前,还不是司大少一句话的事。”   “太劲爆了,司家竟然允许他们在一起?”   “这就天真了。包养的事,也见的不少啊,啧啧。”   被这帮人带偏节奏,各色各样的言语漫天袭来。   “最讨厌要实力没实力,靠背山争资源的人,理所当然挤掉有实力的演员,好气啊。”   “前段时间那么多热搜,我就觉得不对劲,果然有猫腻。”   “花瓶而已,又没演技,再捧也是那样,不如早点把位置让出来,也算积德了。”   “说实话我是看不起这种人,走捷径抱大佬大腿,我骂句小白脸不过分吧?”   谢不宁看了半天,哦,以为他和小司谈恋爱……不,是金主和情人关系啊……   甜?哪里甜了,不就是普普通通的开车门而已!   谢不宁越看,心里越怀疑。评论下的磕学家分析的头头是道,几乎把司桷羽描述成一个除了他,眼里看不进任何其他人的深情总裁了。   什么司老板从不露面,但是每次有谢老师的场合就能拍到他……司老板没有绯闻,唯一的绯闻对象只有谢老师,一句一句,小鼓似的敲在谢不宁心上。   他之前就觉得不对劲了,尤其是那天早上,司桷羽握着他的脚,轻轻放回被窝……   不,不会吧……   谢不宁怔愣着,大拇指无意识地动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在想什么?”   谢不宁一回神:“在……在想待会儿火锅要涮几盘羊肉……”   司桷羽顿了一下:“……嗯。几盘都可以。”   谢不宁:“哇,司总好帅!”   司桷羽淡淡望他一眼:“……嗯?”   谢不宁夸完就后悔了,又想起评论里那些“好甜好甜在一起”之类的话,赶紧低下头逃避似的看手机。   明智地躲开他的视线,总感觉多看一眼就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要冒出来了……   刚才被他无意识翻到后面的评论,谢不宁看了看,登时乐了出来。   他如今也是有点粉丝的人,这个话题一出,粉丝当然冲在吃瓜一线。   却不是担心他的,反而都在快乐的吃瓜。   “快来快来,围观塌房!”   “有人塌吗?”   “没人塌吗?”   “反正我不塌。”   “哈哈哈,辛苦狗仔了,埋伏十天半个月本想爆个猛料,结果只拍到谢老师和司老板哈哈哈!”   “泼脏水也不动动脑子,咱谢老师的符拍出八百万,这谁包得起,分分钟给你画破产。”   “我宁愿相信司老板被谢老师的一手好技术折服。你以为他靠脸?不,会画符会斗歹徒鬼见都怕,他不香吗!!”   “再说,不相信谢老师,那也得相信司老板,人家脸上都写着‘没有那种世俗的’,真是淫者见淫啊!”   “救命,我想塌房哈哈哈,请你们成全这对233”   “楼上想屁吃,谢老师早出家啦,谈个鬼的恋爱哦。”   谢不宁又放下心来,没错,塌房是不可能塌房的,小司怎么可能对自己有那种意思!   再一刷新,前面带节奏抹黑他的评论却都没有了,然而热度继续上升,接下来的人无不被看乐子的粉丝吸引。   什么画符斗歹徒?好像还挺有趣的。   这个时候,粉丝们自然乐得纷纷科普,拉人一起磕颜:“来来来,好看乐子多还经济实惠,代言都不用你掏钱,入坑绝对不亏!”   在他们的努力下,谢不宁又涨了不少的粉。也不知谁想抹黑他,这回怕是白买了热搜。   水军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被撤,这么快的速度,谢不宁看向旁边的司桷羽,他应该是看到了。   谢不宁方才放了心,就拿出粉丝的评论给他看:“哈哈哈,你看,不止我一个人看出来!”   他手指的,正是那条“脸上都写着‘没有那种世俗的’”。   司桷羽垂眼,睫毛动了动。   你是这样想的吗。   ……   谢不宁走红太快,不可避免碍着某些人的路。别人平白无故总不会造谣,怎么的,钱多呢。   所以顺着他最近接的广告和影视一查,那人也藏不住。   助手把一沓资料放在桌上,第一页上相貌俊秀的男人,就是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也该认出来。影帝的名号,大名鼎鼎。   “洛天锦此前一直在争取章岱青的新电影,章岱青把他列入选角范围之内,但迟迟没确定签他。上次章岱青公开表示和谢先生有合作意向,他开始找狗仔偷拍。”助手一身黑色西装,脸和声音平板无波。   “洛天锦自从上一部戏获奖影帝,就再也没有口碑票房俱佳的作品。章岱青的新戏,对他来说是绝佳的机会,估计他不会这样放弃。”   一叠资料落到桌面,以漫不经心的姿势。   司桷羽转向电脑上的网页,刷刷下单数百个品种的鱼类,瞒着谢不宁来的。   “知道了。嗯,你去安排一下,这些鱼养起来。” 第80章 蟹老板   杨雨恬是谢不宁的死忠粉丝。小半年前她还是个霉运缠身的非酋,自从抽中谢不宁的转运符,现在也是敢大胆买盲盒的人了。   《流沙》一上映,她立刻买了几张票,叫上小姐妹陪自己一起去看。   小姐妹们都不追星,得知她是为了支持爱豆,虽然捧场来了,但也没抱太大希望。   毕竟是没听过的名字,演技大概也不怎么样。听她一路夸偶像有多好看,几个小姐妹只当是粉丝滤镜。   刚走到电影院大厅,几人就被墙上一幅电影海报吸引住,视线粘在上面。   大漠古城,气氛肃杀,其中一个黑衣男子,即使用黑纱遮住半张脸,只露出来一双的眼睛,也美得摄人心魄。   神秘,邪气,多看一眼,几个女生呼吸变得急促。   “这是反派吧?好帅……”   “不就是我们看的这部?我去,这电影演员颜值好高啊!”   杨雨恬一眼认出来遮住脸的是谁,得意地笑了笑。就这?待会儿有你们尖叫的时候呢。   几个姐妹一下子来了兴致,抱着几大桶爆米花,迫不及待地进入观影厅。   电影开场,是裴白扬的镜头。虽然他饰演的主角粗糙,但也够帅,一种豪放不羁的帅。几个人看得津津有味,塞着爆米花,期待神秘的黑衣男子出场。   十多分钟时,黑子男子才出现。   果然如她们猜的,对方妥妥是个大反派,用剑时没有花招,一两招就取人性命。那双眼睛仍然好看,电影里气质又冷又帅,一点都不让她们失望!   杨雨恬旁边的姐妹,紧紧盯着荧幕,手里捏了一颗爆米花忘吃。   “卧槽,这是我见过的最帅的反派……”   杨雨恬听了这话,比自己受夸奖还自豪,告诉她:“往后看,待会儿别叫出来啊。”   看看四周,不少人和她的朋友一样,看得全神贯注,不舍得错过荧幕上的脸一分半秒。   江湖里的人身不由己,黑衣男子没能拦下主角,被流沙首领罚以鞭刑。   一道道鞭子抽得见血,他光是闷哼一声,在场的女孩子心疼得嘶嘶吸气。仍绕蒙着脸,可那双杀意渐浓的眼睛,叫人很难不体会到鞭子的力道。   “轻点轻点,好可怜啊!”   “卧槽,好带感!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能看到这种剧情,今晚做梦素材有了!”   接下来,便是他以病弱书生雁春秋的身份出场。没有了蒙面,雁春秋现出真容的那一刻,影厅里齐刷刷一片抽气声,间或夹杂几道小声的“卧槽,卧槽”。   旁边的小姐妹激动得不行,使劲摇晃杨雨恬的手臂:“我以为只是眼睛好看,还怕他摘掉蒙面会见光死,没想到这么撩人啊啊啊!”   “气质和长相绝了——啊啊他在咳嗽,是不是背上的伤没好,好想疼爱他啊呜呜呜!”   “绝了绝了,这波来的不亏!!”   巨大的荧幕上,雁春秋咳嗽后,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病弱的潮红,连主角也被他欺骗过去,连忙扶着他的肩膀喂水。   杨雨恬咕咚咽一口口水,真,真好磕!!   可惜这样的时光极其短暂,雁春秋骨子里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反派,他不择手段地算计和阻止主角,最后被主角发现真相。   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谁也没有后退,在黄沙边城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不要啊,电影铁律反派必须死,小书生肯定没了。”   “打戏也好美,救命啊我还想多看一会儿!”   观众们揪着心,既不忍心主角输,又不希望反派死。然而不出所料,装成小书生的他败了。   “啊啊啊不要闭眼不要闭眼,你不许死!”   “成靖你的心好狠~~”   这里达成了电影的小,放映厅一片哀声怨道,既恨雁春秋的坏,又可惜他的死。直到电影结束,一群人离场,路上还在不停讨论着剧情。   他们真没想到,姜山大胆用的新人会带来这么大的惊喜。其中几个镜头的眼神,绝了,近些年再也没有看过这般令人惊艳的镜头。   大家心里异常满足,仿佛饿了好几年终于吃到大餐。还没走出电影院,就迫不及待向朋友圈安利:   《流沙》,是好看的!   质量稳固,故事题材虽然不够新,但姜山讲故事的方式绝了。一路悬疑的快节奏,人说死就死,一个半小时的观影体验贼棒。   此时,杨雨恬也和几个姐妹出来。从来不追星的姐妹居然特别兴奋地问她,“那个演员是谁啊?”   杨雨恬以前追星时,几次安利失败,这次还没主动安利呢,倒是她们先来问了。   “就跟你们说过的,送转运符给我的谢老师。”如果有尾巴,杨雨恬后面早翘起来了,“反正粉他有很多乐趣的,你们不懂。”   “死丫头,有帅哥你不早说!一个劲说是道士,我就纳闷你丫口味变得这么奇怪……”几个朋友压着她打。   ……   回到家以后,杨雨恬立刻打开微博,把自己观影体验发出来。   [江月恬恬]:姜导的水平没得说,一个字,棒!谢老师真的好帅啊啊啊!我的姐妹从不追星,就差没在电影院叫起来。姐妹们快去看,从此以后反派美人都有了脸!   “真的有这么好看吗?”   江月恬恬回复:“这样说吧,不早点下手,春节档你都买不到票。”   “我去,这么夸张。”粉丝说道,问出大家都关心的问题,“谢老师演技怎么样?”   反正他们粉颜值,最怕被人说偶像演技尴尬。前儿的热搜里,还有好多人嘲这点。   江月恬恬说:“绝对让你又爱又恨。”   又爱又恨?这是什么意思。要想知道确切的感受,真得自己亲自去看一遍。   看完回来,粉丝们才知道江月恬恬没有丝毫夸张。   “雁美人为什么是反派!他做的坏事不能原谅,可是他长得真好看呜呜。”   “他死的时候,我的眼泪也跟着掉下来,好唏嘘。”   “博主没有骗我,真的又爱又恨。他完全把雁春秋演活了,虽然是反派,但独一无二!”   “姐妹们,反派美人是真的好看!”   ……   电影上映第一天,《流沙》的讨论度远超制片方的预计。微博和朋友圈里的反馈小爆一场,口碑非常稳。   等到第三第四天,正是年节的当头,更是刷爆朋友圈,票房一路飙升,远超同期电影。   姜山心情澎湃,和制片人举办了个庆功宴,剧组里的成员一起庆贺一下。   谢不宁这个角色讨论度高,大家看得出来,电影能爆,他起的作用不小。   姜山和剧组众人向谢不宁恭喜,不用说,这部剧以后,他绝对大火。   为此,除了该有的片酬,姜山还单独包了一个大红包。   谢不宁收起几百万的卡,心满意足地回家去。   ……   京市一连几天下雪,庭院里覆盖了白白一层。   谢不宁回来时,看见司桷羽坐在茶室里,面前有个烧得通红的小泥炉,上面却没有煮水。   “晚饭没吃饱,我去下碗面条。”脱了大衣和围巾,谢不宁跟他打声招呼,“你吃了吗?”   走近才发现他正在看书,手边搁着一块桃木牌。   谢不宁拿起来,被封印的狐精意外地老实,不像之前,天天气急败坏诅咒骂人。   “这是干嘛,死了?”不然不能安静啊。谢不宁惊讶得前后翻看。   司桷羽:“……”   放下书,他说,“没死。”   只是不敢再作死。   木牌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啜泣。   一看那小泥炉,谢不宁顿时悟了。这狐精遇上小司,也是她倒霉了。   他哈哈笑:“行啊,这狐狸怪不老实的,给她上酷刑!”   “等等——”胡毛三连忙开口,“我很老实的,你不要冤枉好妖。”   这话说的,天底下还有老实的狐狸?难怪姓胡说八道的胡。   谢不宁哼笑着晃晃木牌上的绳子,把她转的晕头转向。   “谁冤枉谁?果然,像你这种丧心病狂的凶残妖物是不知悔改的。放这也是占位置,烧了吧。”他对司桷羽说。   胡毛三:“……”   一两句话就要烧了我,到底是谁丧心病狂!!   司桷羽往通红的泥炉里添两块炭。   胡毛三:“…………”   “等等,你不是要对付姓白的,我可以帮你。”胡毛三咬牙,不甘不愿也得低头啊,不然待会儿就是一堆炭,连骨灰都不剩。   “你虽然道术厉害,但太年轻。我修炼上百年,姓白的有什么手段我没见过。”说起来,她颇为自傲。   谢不宁长长地“哦”一声,“所以你要听我调遣?”   这话说的,要是脾气大的仙家,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从来民间事仙家叫做供奉,最常见的就是出马仙。出马弟子供奉了仙家,需要用到它们时便请来上身,但也得看仙家愿不愿意。   说白了,普通弟子供奉五大家仙,主动权在仙家手中。而谢不宁仗着压她一筹,用“调遣”这词,就有点侮辱人。   胡毛三憋着气。能怎么办,她也想甩袖子走人,如今不是形势比人强么……只好低头吧。   胡毛三小声哼着说:“是,是呗。”   谢不宁施了咒,把她从桃木里放出来,似笑非笑:“既然要投诚,你怎么拿出点诚意来。”   骤然获得自由,胡毛三心里一喜。可有了上次被当成精灵球玩的经历,这回不敢再逃跑。   而后又心酸地想着,只要能获得自由,要不,要不就听他调遣得了?   其实,其实跟着他也不错。家里有钱,地方还大,至少日后供品香火不会少吧……   她没有意识到,被封印打压一段时间,自己心态都扭曲了……   胡毛三想着日后的香火,供奉,有点别别扭扭地开口:“以后我称您谢……谢老板就是了。”   在她看来,改变称呼意味着示好。原想说“谢老爷”,可一想,这臭小子还不到自己岁数的零头,叫“老爷”不是便宜他了,才改的口。   却不想谢不宁忽然收起笑脸,咚的一下把她的头摁进黑炭里——   “死狐狸侮辱我,死吧你!”   ……   胡毛三忧伤地坐在门槛上,一脸黑色炭灰,钻进了灶膛似的。   死活想不明白,怎么“谢老板”就侮辱人了……什么呀,臭道士是不是故意找茬?   一定是!胡毛三突然气愤。   可恨我刚才竟然还真的以为自己有不尊敬之处,给他低头道歉,气死了!   奇耻大辱!   ……直到很久之后,她才知道,有只螃蟹叫做“蟹老板”…… 第81章 鬼差托梦   到了除夕,谢不宁没法回潭山过年,只能拨视频过去问候。   今年青崖观少有的热闹,观里多了三个道士不说,还有王正青和几个义工自愿留下来帮忙。众人齐心,祈福法会办的很顺利。   比起往年只有师徒两人,冷冷清清地过年,如今的青崖观,可算是脱贫入小康了。   得知谢不宁回不来,福生手里的糕点都不香了,眼巴巴望着视频里的他:“那,那主人在那边过年要开心……我们会想你的!”   福珠也不复往日里的沉默,小声音委屈哒哒:“要早点回来吖……”   许是法会上得了新衣服,两只小鬼从头到脚打扮一新,穿得像年画上的童子,喜庆又可爱。   谢不宁被两个小可爱甜到心里,满脸笑意地答应。   他在京市有司桷羽陪着,也不觉得失落。两人一起去司家老宅吃年夜饭,打算之后就回西山的家,不用和司家的亲戚们寒暄。   往年司桷羽也是如此,他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场合,总不会待很久。不管是司老爷子,还是亲戚们,早已经习惯。   一到过年,司家各支的人纷纷聚到老宅,往往这几天最热闹。   谢不宁和司桷羽到时,路上碰见好些个淘气撒欢的小孩。一见到他们,皮猴们被保姆揪住衣领子,按头叫人。   光看一群群的孩子,就能看出这个家族的庞大。   “上次来没有好好细看,你家真不小。”谢不宁说,平时人少冷清,一到过年住满了人,好处就显出来了,招待客人尤其方便。   司桷羽停下脚步,视线往墙上一转。   谢不宁目瞪口呆,那里居然挂着个小牌子,盖着文物局的章。   “我说你们家地砖款式有点老气,原来是古董……”谢不宁一脸震惊,脚下踩文物,这家里得多有钱哪?   “……”司桷羽光看他的眼神,就猜到心里想哪儿去了。声音波澜不惊,“地砖是老爷子结婚时挑的流行款。”   谢不宁:“……”   卧槽,这样搞得我好尴尬。   “咳,嗯,走,先去跟老爷子和叔叔问个好。”谢不宁快步走到他前面。   只要留下一个背影,就没人能发现我的尴尬!   去见司老爷子时,途径客厅,沙发上坐了不少人。谢不宁觉得,那些人投来的眼神,好像挺震撼的……   包括司老爷子见到他们两个,也比平时更加热情,似乎特别高兴。   年夜饭,谢不宁和司桷羽一起坐在主桌,特长见识。他长这么大,头一回像今天这般热闹的过年。   他不知道,司家的亲戚们同样大长见识,对他稀奇得不得了。   “头一年带人回来,怎么带的是个男人……”露台上,两道身影抽着烟聊天。   另一个道:“你还不知道?是个明星呢。”   那人说:“那他挺有福气。老爷子也没意见?”   “有什么意见,你没看老爷子……”   一扇门推开,砰的撞到墙壁。司景程整理着袖扣,走上露台。   两个人摁灭烟头,纷纷笑道:“二少来了。”   “你们聊什么呢。”司景程似笑非笑,“明星怎么了?”   听这口气,还挺看不起人是吧?   对方不答,司景程抬抬手招来佣人,把露台上的烟灰缸清理出去。他哼笑一声:“别再让我听到有人唧唧歪歪。”   “……”   等他走了以后,那两人面面相视,好半天都没话说。   司二竟然肯为他大哥的人出头,那人是多有魅力?!   ……   窗外烟花照亮夜空,屋内暖意融融,谢不宁和司桷羽一起守在窗边跨了年。   然后回了家,还是和以前一样,各自忙碌工作。不过谢不宁感觉,又多了点不一样,每每想起这晚,心里总是温暖。   本来他只要观察一条鱼的,不知抽的什么风,家里忽然多了一个鱼室,大大小小的鱼加起来有上千条!   司桷羽说:“单独观察一条鱼,看不出特殊之处。和上千条鱼放在一起,大概就能看到不同了。”   “……”还蛮有道理。   谢不宁不怕吃苦,欣然接受他的建议,除了做早课,每天跑到鱼室专注地观察鱼类。   各种大小、不同形状的透明鱼缸镶嵌在墙壁上,室内安静的只有水流动的声音。   谢不宁坐了两天,章岱青想要的“领悟”没感受出来,倒是时常脑袋放空,整个人平静不少。   这天,和一群鱼隔着玻璃对视,看着看着,一阵困意袭来。   “谢老师,谢老师……”   谢不宁听见有人呼唤,一睁眼,面前却是个头戴高帽、阴气森森的鬼差。   “我去?”饶是谢不宁心脏坚强,也被吓了一大跳。   搞什么?鬼差勾人,他死了??   鬼差一看他反应,就知道误会了,赶紧解释:“放心放心,还没死呢。我入了你的梦里,有事相托而来,不是勾魂。”   入梦啊,那没事了。   谢不宁淡定下来,随即疑惑,“请问这位大人,我们仿佛是……不认识?您怎么托到我处来。”   听他语气,倒好像很熟稔的模样。但谢不宁没和鬼差打交道,更谈不上帮鬼差解决难题。   再者,民间骗子虽然多,不过真能打通鬼差关系的神道神婆也有。若有事,这鬼差不去找他们,反而找到他一个正经的正一弟子头上,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谢不宁狐疑地观察,别是个骗子吧?   鬼差说:“你不认识我啦?”   被他一说,谢不宁又觉得有点眼熟。   鬼差摘下黑色高帽,苍白的脸居然难掩帅气,“是我啊,周朗!”   ……周朗,池誉那可怜的被拆散的鸳鸯?   谢不宁一下子把人对上了号,难怪说眼熟,人家算起来是他娱乐圈这行的前辈……   “你这是,成功上岸了?”他上下打量鬼差周舒,高帽黑衣,视觉恐怖效果十分出色。   以前人们见到他会开心尖叫,如今恐怕就是,吓得尖叫了……   周朗抱着黑帽子,一脸骄傲:“当日考官说我长得不错,地府鬼差大多相貌吓人,得找人,啊找鬼,优化一下地府形象,就录用了……这事先不说,我有要紧事相求!”   谢不宁盘腿坐在地上,“你说。”   “我在世时,家里虽然一团乱,但有个小舅舅对我好的没话说。”周朗也学他坐下,“小舅舅心地好,与人为善,近日不知道招惹了什么祸害,一家人快要家破人亡。”   “还是他过年时来给我送纸,才让我发现他阴气缠身,一副将死之兆。”周朗叹气说,“我再不来找你,恐怕我们就要在地府团聚了。”   “这么严重?”谢不宁蹙起眉,“你是鬼差,也不能帮他除去?”   周朗羞愧道:“实不相瞒,我如今也不知是何东西作祟。况且,阴司公务缠身,若是耽误了勾魂,上头追究起来没法解释。”   说话间,他腰间一块令牌微光闪烁。周朗立刻道:“又有活儿了。哎,吉山那边出了事,催的急……谢老师,我舅舅交给你了,您一定帮忙啊!”   说罢一骨碌爬起,戴上帽子便走。   谢不宁感觉到马上要脱离梦境,大声喊:“等等,你不说名字我往哪儿找去!”   远远飘来一句话:“你查一查就知道了……”   身子猛地一坠,谢不宁一颤,在地上苏醒过来。   方才只是打个小盹,缸里的一群小鱼散漫地游来游去,平静得仿佛一切都是做梦。   梦里周朗说的话,他还记得一清二楚。难道真是托梦了?   谢不宁拿起手机,正要查一查他口中的舅舅是谁,鱼室的门被“叩叩”两声敲响。   管家在外面说:“谢先生,有您的客人来访。”   应了一声,谢不宁没有耽搁,拍拍身上的灰出去见客。   ……   孟珘和母亲坐在宽敞的沙发上,时不时看表的动作暴露了他的着急。   “儿子,不是我说,迷信都是假的。”老太太担忧地望着他,“你可别又被骗了。”   上次拍卖什么符,八百万!因为这事儿,他在家里落了多少埋怨,今天怎么又不知悔改呢?   孟珘叹口气:“妈,我有分寸,你先回去吧。”   老太太还想说什么,孟珘刷地一下站起来,神色难掩激动。   “谢先生!”   老太太顺着他看去,走来的是个模样俊秀,可招人疼的小孩子。这就是儿子口中的大师?   老太太懵圈了,这汇聚天地灵秀一般的神仙样貌,是不像骗子,可……也不像大师吖!   谢不宁不认识孟珘,拍卖那晚孟珘低调,只远远点头打个招呼,并没有上前攀谈。   这时见到人还带着老太太一起,有点搞不懂他的意图:“你好?”   孟珘等不及地上前几步,按捺着急促的呼吸:“你好,我是……”   谢不宁脑中灵光一闪:“你是……”   “孟珘。”   “周朗的小舅舅?”   两人的话几乎同时落地。   等到反应过来谢不宁说了什么,另外两人脸色都是一变。   孟珘是欣喜的,他们两人本不认识,谢不宁却知道他和周朗的关系,岂不是更说明他的厉害?   老太太是惊吓的,这俊娃娃,当真神仙! 第82章 安胎符   那日慈善晚宴结束,孟珘人还没回到家,豪掷百万拍卖符箓的事就被报道的沸沸扬扬。   刚进家门,父母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新闻,见他便问:“你花八百万拍一道符,这事是真的?”   “假的。”孟珘解开西装扣子,在父母放松的笑容下,把精美包装的礼盒放在桌上,“不是一张,是五张。”   “……”   老太太眼疾手快,打开那盒子,里面五枚折成三角形的符箓黄得扎眼。即使被小心地排列,放上标签,也改变不了就是五张鬼画符的事实。   老太太血压一下子就上来了,觉得儿子的举动特别荒唐。甚至怀疑地想,听说那人是个明星,儿子别是有什么想法……   “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做对不起萱萱的事。”老太太说。   孟珘无奈道:“想哪儿去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道长,您别瞎说。”   “还记得小朗朋友之前出事儿吧。”他问自家爸妈。   老太太想了想:“小朗叫池誉的那朋友?不是说被冤枉么。小朗还在时,就经常带他来看我,哎……那孩子是个好的。”   提起早逝的外孙,老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落寞。   “是啊。当初怕你和爸受刺激,就没告诉你们,”孟珘顿了顿,说,“其实池誉他和小朗说话了。”   “什么?!”两个老人惊得站起来,“你,你说的是什么时候?”   他们下意识不相信,人都走了,还能怎么说话!   孟珘把两老人按回沙发上,示意他们别着急:“当然是池誉出事的时候,这事还是小莹告诉我。她是小朗亲妹妹,当时又帮池誉解了围,才得知内情。”   “不然,我们哪儿知道小朗在下面缺钱花,这孩子……”孟珘说着,眼眶已是泛红。   两个老人更别说了,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出声。好半晌,老太太才颤巍巍地起身回房,嘴唇颤动:“不可能啊。我可怜的小朗,还要受地下的苦哦……”   孟珘摇摇头,老太太这是心疼孩子,不肯相信呢。   他之所以花大价钱拍下几张符箓,纵然有感谢那位道长帮过外甥的缘故。若埋骨泉下仍有灵,对生人来说不能不是一种慰藉,他的感激自不必说,但也不乏交好的意思。   更何况,这几张符若灵验,那是几百万也换不来的。   生意人哪有做亏本买卖的道理。拍下它,既偿还了恩情,又与对方留下善缘,还得到珍贵的符箓,自己在慈善拍卖会场的名头也打了出去,一举多得。   “爸妈不信就算了,何必又提起小朗的事。”妻子沐萱走到他身旁,“惹得老人家伤心了,不知道多久才好。”   孟珘的手贴上她隆起的肚子,语气温柔许多:“那你呢。”   沐萱脸蛋俏丽,笑起来妩媚动人:“那当然站你们这边了。”   孟珘感动不已,一把抱住她的腰:“老婆你真好!”   沐萱说:“小谢弟弟那么帅,谁舍得怀疑他哦。”   孟珘:“???”   ……   过年时,孟珘带着妻子回岳父岳母家过年,给自家爸妈安排好旅游行程,好让他们出去散散心。   等他们夫妻二人回来,两位老人乐乐呵呵,看完玩的挺开心。   “妈,这又是你和爸捡回来的吧?”孟珘发现家里多了个模样丑丑的陶人摆件,“这么丑。”   老人家出去玩总喜欢捡些奇奇怪怪的石头木头带回家,说是有纪念意义。可这玩意儿连五官都没雕琢,只有个人形的轮廓,他实在看不出哪儿值得带回来了。   “什么捡的,别人送的。”老太太说,“我和你爸看着挺有意思,这不丑啊,返璞归真么。”   孟珘看了两眼,重新放回去。既然爸妈喜欢,那就留着吧……   大家都默契地不再提周朗和那几张符,倒也像往常一样气氛和谐,没再闷闷不乐。   晚上。   沐萱睁开眼,肚子传来熟悉的饥饿感。自从怀孕以后,她的食量大增,经常半夜饿着肚子醒来。   忍耐了几分钟,仍然睡不着,索性起来去厨房找点东西垫垫。   轻车熟路拐向厨房,路过客厅时,看到架子上的陶人小摆件,在黑暗里影影绰绰的一个小人形状,仿佛随时会动起来,莫名觉得有些害怕。   难道是听老公念叨周朗,才胡思乱想起来?沐萱摇摇头,从冰箱里找到阿姨特意给她留的小蛋糕,转身回去。   地上的起夜灯忽然一闪。   周身陷入一片黯淡模糊,黑暗里格外安静。沐萱心脏狠狠一紧,怎么回事,所有灯都灭了……   唯一的光源,只剩下,背后冰箱打开的光。   沐萱抖着手转身,眼睛瞪大。   冰箱门,刚刚不是关上了吗?   冷气从冰箱里跑出来,往手臂上爬,她打了个寒颤。   “砰——”   沐萱猛地关上冰箱门,然而和她作对似的,“吱呀”一声,那门又开了。   无论她怎么用力,都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故意地、恶意地一次次推开。   沐萱害怕极了,整个人僵硬地后退。什么情况啊,这情景也太诡异了!   “老公!孟珘——”   她拼命地叫,这里距离卧室不远,应该能听见的。然而沉寂的一分钟过去,没有一个人回应。   人都到哪儿去了!沐萱差点哭出来,怎么办啊,好黑啊!   摸索着前进,家里的格局她抹黑也大致知道的,手碰到什么东西,却是一尊陶土小人……   冰凉的身体,怪异的姿态,静静伫立在她面前。   “……”沐萱哭不出声音来。   明明走的不是客厅方向,怎么会……   周身一片黑暗,仿佛哪儿都没有了路,只有厨房散发着一点微弱的光芒,她却不敢过去。两边都很可怕好不好!   这里是她家,竟然变得像恐怖片里一样,真是毫无道理。沐萱自问平日没做亏心事,但是鬼找上门她还是很怕啊。   也不知是不是过于害怕,一紧张,她的肚子居然开始阵痛。   怀孕才六个月,此时发痛绝对不是好兆头。沐萱心凉了半截,身子不停地颤抖,尖叫一声就拼命往记忆里房间的方向跑。   她怀着孕跑的不快,却有个东西猛地一冲,撞到她肚子上。   沐萱一下子倒在地上,被双手接住:“萱萱?”   孟珘又惊又急,眼看妻子脸白如纸,浑身冷汗,一时竟然慌得没有头绪。   “爸!妈!快叫医生,快来人!”   怎么会这样呢?身旁一轻,他就察觉妻子的动静。半睡半醒地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沐萱回来,孟珘不放心,出来找她。   刚走到客厅前,就见沐萱手里的蛋糕落一地,整个人晕厥过去。   更可怕的是,沐萱裙底下渗出鲜红的血迹!   孟家的人闻声出来,看见这一幕都吓得说不出话,等救护车来,孩子恐怕也保不住了。   孟珘忽然弹起来,急中生智:“安胎符——”   没等说完,他立刻跑了出去,中途甚至摔了一跤。   家里人一脸不忍,见他手里捏着一枚黄符,当作救命稻草似的塞到沐萱手上,老太太也没再说什么。   沐萱痛苦的闭着眼睛,肚子剧痛,当一双手握着她放到肚子上时,突然有东西微微发热。   她被烫到似的轻颤一下。那双手以为她不舒服,正要挪开,沐萱不知怎的爆发力气,一下子摁住,阻止他离开。   发热的东西紧贴她的肚子,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原本直冒寒凉气儿的小福,像捂了暖宝宝似的,舒服极了。   一家人只见孟珘取来符后,沐萱表情变得和缓,脸色也从苍白迅速红润起来,大为震惊。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难以相信,一张所谓的符,真的有效?!   连夜把沐萱送到医院,做完各种检查,医生的结论竟是……   “先前有流产的迹象,但不知怎么,胎像很快就稳住了……奇怪,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实不相瞒,我们对原因也很感兴趣……”   ……   谢不宁前往医院探望孟珘的夫人,一进病房门,被病床上的孕妇惊到了。   “前辈?”   沐萱啊,圈里有名的大花,长盛不衰的偶像剧女王,毫不夸张的说,多少人看着她的电视剧长大。   谢不宁也看过她不少电视剧,因此才一眼就认出来,惊讶的不行。前段时间还参加了人气大火的综艺,没想到怀上小宝宝了,难怪后面一期没有来。   沐萱如今有自己的工作室,对老东家星寰却有挺深的感情,谢不宁是星寰的人,又救了她和宝宝,虽是第一次见面,她对谢不宁却倍感亲切。   “小谢弟弟来了,快坐。”她笑起来亲切甜美,不愧是许多人心目中的女神。   “谢谢前辈。”谢不宁被“小谢弟弟”这称呼砸的一懵,还怪……可爱的。   他眨眨眼,说:“我先给你检查一下。”   这也是孟珘请他来的目的,虽然医生说没事了,但他不放心,非要谢不宁来看才行。   谢不宁看得却不是仪器,而是几根手指掐算。大家也就是看他随手一掐,就下结论:“孩子没事。”   沐萱长舒一口气,笑容更加灿烂,对谢不宁感激得不行,甚至一激动,把心情分享到微博。 第83章 安胎符2   沐萱也是太激动了,连经纪人也没报备,一转头就发了微博:“我和未来宝宝的救命恩人!”后面圈上谢不宁和青崖观的号。   别看她最近因为怀孕拒了许多工作,在家养胎,但娱乐八卦听的一点都不少,要不然也不能一见面就认出谢不宁了。   甚至,她还知道谢不宁的本职是道士。如今看他的安胎符这么灵验,对青崖观就带有敬意,还特意圈上了它。   自从结束上一个综艺,除了转发工作室的营业广告,沐萱好久没再更新个人近况,粉丝们早就等不及了。   这条微博一发,底下的评论彻底炸了。   甚至大家一开始都没注意后面圈的谢不宁,眼里只有“未来宝宝”几个字了。   [恭喜萱宝,家里迎来新成员,我们可以做阿姨了啊啊!]   [我女神怀孕了,惊呆!怪不得最后一期的综艺没有你~]   [卧槽好激动啊,太突然了,完全没有准备……]   [这么大的消息,营销号居然都不知道,还是萱宝自爆,评论区全被炸傻了……]   等上头的冲动过去,他们才注意到语境不对,这妥妥是沐萱女神发生什么意外,万幸被谢老师救下了啊!   于是,刚刚兴奋完的粉丝们急忙安慰起女神,叮嘱她各种怀孕注意事项。完了,又要去谢不宁的微博下面表示感谢,还要去青崖观的微博加个关注,给祖师爷上捧心香……   谁让沐萱一声不响爆个大招,要素过多,他们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消息一下子冲上热搜,各个营销号紧随其后,还不忘带上谢不宁和青崖观,一顿脑补一顿编,传的神乎其神。   好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都懵了,以为沐萱夫妇不育,被谢不宁这个道士治好了。搞得孟珘风评无辜被害,特别冤,他生理功能很正常的!   还有的人,误认为青崖观的祖师爷送子灵验,约着想去观里求子。   谢不宁身上的江湖传说,是越来越偏了……他不在意,却苦了王正青。   王正青如今负责观里的微博,这两天粉丝猛涨是不假,可是都来问他怎么生孩子??   他只好一个个解释:“不送子,我们祖师爷真的不管生孩子!”   “保佑孕妇?这个倒是……可以的吧?”   大家一听:“……”那还等什么?求平安符去吧!   ……   眼下,谢不宁确认完沐萱已经没事,应孟珘的请求去孟家走一趟,看看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我爸妈最近身体也不太舒服,老说觉得屋子里冷……”孟珘现在想起来不寒而栗。   冬天本来就冷,他起初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只让他们多加衣服。   孟家的房子住了许多年,最近更没有动工动土,问题不应该出在房子上。更可能是最近去了什么地方,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   谢不宁心知,寻常宅鬼闹人,没有这样凶狠,直接害人性命。况且受害的人是孕妇,没有深仇大恨,鬼魂也不敢如此作孽。   孟珘仔细回忆,他和老婆之前待在岳母家过年,并没有去什么不好的地方。倒是他爸妈,过年出去旅游了一趟。   不过那个地方是他安排的度假山庄,人气挺旺,里面还有座寺庙,以前更没听说发生过灵异事件,不该他们一去就出事吧?   谢不宁看他焦急,开口说道:“孟总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和周朗的关系?”   孟珘有点惊讶,“不是算出来的么?”   “……”谢不宁觉得外人可能对他们道士有什么误解,汗道,“也不是什么都算的。”   孟珘更讶异,“那是……”突然想到某种可能,他失了声。   对了,既然池誉都能和小朗说话,那谢道长岂不是更容易?   看他的表情,应该不用多做解释了。   谢不宁说,“有他提醒,我本来就打算今天来你家里看看。他在下面当差,抓个鬼还是容易的。”   孟珘听了,果然脸色和缓许多,大概这就是“地下有人”的底气。   去他家的中途,孟珘接了个电话,表情顿时就变了。   谢不宁侧目,“出事了?”   “哎……”孟珘只觉得祸不单行,脸色不佳地道,“生意出了点事,下面的人说,有批货被海关压了。”   要是这批货真出事,可能损失近千万,对整个公司产生重创。   谢不宁认真看他一眼:“你财运被夺了。”   孟珘大惊失色:“什么?!”   他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只以为倒霉到一起。鬼神手段,当真可怕,一不小心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现下,除了谢不宁,他真不知道找谁有用。   “谢道长,我不知道得罪了谁,或者得罪了什么鬼……你一定帮帮我,报酬多少都可以。”孟珘诚恳道。   这财运也不是说没就没的。既然孟珘本人没有异样,问题大概率出在宅子上。   谢不宁一到孟家,就沿着宅子转了一圈,对整个房子的风水了然于心。   “八白左辅星飞临中宫,该星五行属土,是旺财星。依照你家的格局,财神位落在中宫方,应当是……客厅电视机的位置。”谢不宁说。   孟珘听得一脸懵,什么八白中宫,好像就是他家电视机那儿有问题吧?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看看呀!   两人一进到客厅,谢不宁就看见电视机下方,五道虚影正忙碌地挥动锄头……   怪不得孟珘一下子损失近千万,五鬼运财,可不是一下子把他的财运转移走了。做生意的人若没有财运,离破产也就不远了。   孟珘看不见,但谢不宁看的很清楚,那五只生财鬼,一边忙着挖财,一边把金砖往自己背上搬……浑然不觉已经暴露在人眼皮子底下。   嗯,谢不宁看眼这孟总,财运够丰厚啊…… 第84章 五鬼运财   发现谢道长瞅自己的眼神不对,孟珘看看空旷的客厅,有点紧张:“有哪里不对吗?”   谢不宁把他带出客厅,免得惊动那五只生财鬼,说道:“我已经确定了,你家出事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设法。五鬼运财,非人为不能施术。”   “五鬼运财……”孟珘嘴里咀嚼这几个字,心想,这鬼怎么还偷钱的?   对了,对方五只鬼,谢道长打不打得过哦?   谢不宁把肩上的包取下来,低头翻找,一边说:“五鬼运财,并不是窃取真正的财物,而是将被施法者的财运转移到他人运途命理中,那人修为一定很高……”   “等等,你说财运什么?”孟珘一口水差点喷出来,“那五只鬼干嘛?”   “……”谢不宁拿出朱砂,看他一眼,“把你的财运转移到别人身上。”   孟珘顿时就很气,这什么鬼啊,也太不要脸了!   他扒着墙拼命往客厅张望,什么都看不到,就更焦急了,“谢道长,那,那它们挖的怎么样了?我财运还剩多少啊!”   作为一个爱钱人设的贫穷演员,谢不宁对他着急的心情感同身受。夺人财运,这都不是路上抢劫,相当于来人家里连盆带碗拿走,多缺德呀。   没有磨叽,他沾上朱砂,往孟珘眼皮子上一抹。   眼皮像被抹了辣椒水,猛地一烫,孟珘下意识闭起眼。等再睁开,就发觉视线有些模糊,同时也看到一些平时看不见的东西……   前一秒安安静静的客厅,此时忽然变得拥挤,五个模糊的身影趴在他家电视机前的地板上,形迹猥琐,奋力抠挖一块金砖。   孟珘定睛一看,竟然发现每只鬼的背上都背着硕大的金砖。   他们哪里是趴着,分明是被财运压弯了腰!   再看谢道长口中财神位的地方,空空如也,已经不剩什么东西了。   谢不宁只见孟珘猛地变得激动,指着客厅的方向,气愤不已:“你看他们,实在太过分了!”   大有撸起袖子上去干架的意思,亲眼见到那几只鬼,却一点都顾不上害怕。   事实上,孟珘确实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但他还有点理智。不说五只鬼,就是五个人放这,他也打不过……   他绝望地看向谢不宁,对方鬼多势众,谢道长一个人能行么……   “那我去了?”谢不宁被他悲戚的目光盯得一头雾水,搞什么?我又不是去送死。   孟珘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坚定起来:“去吧!”   对,他一定要相信谢道长,他的符多灵验自己是亲眼看到的,怎么会对付不了区区几只小鬼!   谢不宁:“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捉几只鬼回来。”   刚鼓起勇气的孟珘:“???”   ……   手里提着青铜剑,谢不宁刚从墙后走出来,那五只生财鬼立刻察觉到剑上的气息。   见谢不宁来势汹汹,他们挥舞锄头的速度更快了,啾啾叽叽嘀咕着什么。   最后一块金砖松动,其中一只青面鬼伸长手一捞,抢先驼到自己背上,脚底抹油想走。   被他们跑掉,孟珘这财运就彻底没了。   谢不宁眼疾手快,手里扔出一样东西,截住它们的去路。   “嘻嘻,可算是放本姑娘出来了。”   胡毛三骤然挡在五鬼面前,慵懒地揉了揉腰,“小黑屋关的本姑娘尾巴都僵了……正好,拿你们松松筋骨。”   说完,亮出十指尖利的指甲,朝五只运财鬼撕去。   谢不宁提剑念咒,挥舞青铜剑,一下子斩断五鬼背上粘着的黄符。对方若是发觉情形不对,立刻召回五鬼,现在肯定感应不到了。   狐仙多凶啊,那凶名整个阴界无人不知,碰上就没好果子吃。那五只小鬼只是来窃人财运,没想过会碰上胡毛三这样的厉害角色。   眼看打不过,扔了金砖就想跑路,被谢不宁和胡毛三两面夹击,用绳捆了一串。   胡毛三好久没打架,此时见几只生财鬼在她面前吓得瑟瑟发抖,甚是得意。   也叫你看到了本姑娘的厉害。她心道,眼珠子精光一转,故意一错手,没拦住慌不择路逃命的一只黑色小鬼,让它跑出去。   到底她和谢不宁不合,被他关押许久,又多有羞辱。眼下虽然不情不愿投诚了,但只要能让谢不宁吃瘪,她却是十分喜闻乐见的。   “也叫你好好在客户面前丢一回人。”胡毛三心里狡诈一笑。   心念一转只是瞬息,胡毛三故意放水的手还来不及收回,突然听谢不宁凉凉道:“爪子不灵活,就剁了做麻辣狐狸爪吧。”   “……”胡毛三讪讪一笑,“太久没活动,生疏了。”   然后反手一抓,把那没逃远的黑小鬼揪了回来。   谢不宁:“呵呵。”   可怜这只生财鬼,还以为能逃出他们的魔爪,没欣喜两秒,就落得和兄弟们一样的下场。   五只生财鬼一个不落,串葫芦似的被谢不宁绑在一根绳上。   胡毛三恭维道:“老大厉害,看他们,多怕您啊。”   谢不宁:“……谢谢,这份夸奖我承受不起。”   那五只生财鬼挤在一起发抖,其中一只惨然颤声道:“居,居然是他——”   其他四只鬼扑通一声跪下,差点没声泪俱下:“谢老爷我们再也不敢干坏事了!”   “真的不知道孟珘是您罩的人!”   “是我们有眼无珠,没有认出您来,求求了,不要杀我啊!!”   胡毛三满脸震惊,说好的承受不起呢?这些鬼分明都怕死你了好吗!   她心里不禁肃然,幸好,刚才及时收手,不然她的下场……恐怕比这些鬼还要惨。   胡毛三抱紧自己,好想回到小黑屋哦,那是多么有安全感的地方……   谢不宁提溜着一串鬼回去见孟珘,至于被挖出来的财运,自然会回到它们应该在的位置。   孟珘见他大胜而归,喜不自收,急忙追问:“谢道长,我的财运没事了吧?”   “你看看,差不多就有好消息了。”谢不宁打算审问这几只鬼。   话音刚落,孟珘立刻接到一个电话,越听,脸上笑意越盛。   等挂了电话,他迫不及待和谢不宁分享:“谢道长,我那批货有转机了,海关说最迟明天就能放出来!”   “嗯。”谢不宁淡淡应了句。   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早上出事由五鬼运财引起,此时法术被破,他的困境理当迎刃而解。   看在孟珘眼里,谢不宁淡定冷俊的表情,俨然是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高人形象。说有好消息,消息立刻便来,算的也太准了。   孟珘一颗心安放回原处,态度不自觉更添几分尊敬:“谢道长,请你务必要抓住背后害我的人,我一定重谢。”   “这是应该的。”谢不宁说道。   即使他不提,也得继续追查下去。五鬼运财术本是道家法术,非道行高深的术士不能习得,是救贫的秘法。民间流传很广,但能灵验的人极少。   流传中的五鬼皆是有名有姓的五位阴将,不过对方驱使的并不是五阴将。谢不宁略一算,这五只鬼都是大旺偏财的命格,才能撬得动孟珘的墙角。   若是用符法强制鬼神催来财运,施法者事后须得做善事来化解,背后的人另辟蹊径,竟用五只大旺偏财的鬼来替代,对邪门歪道琢磨得倒是深。   既会道家秘法,又道行高深,还不怕作恶反噬……对于背后的人,谢不宁有了点猜想。   这五只鬼受人驱使,本身也不厉害,一被逼问,就全都招了出来。   听它们的形容,果然是遁逃掉的张白。   “胆子挺大,竟然还留在京市。”谢不宁喃喃道,怪不得道协搜找不到人,他玩的好一出灯下黑。   五鬼被缉拿时,对面正在施法,肯定察觉了变故。   谢不宁立刻联系上道协的人,报上五鬼供出的方位,让他们带着警察去抓人。   孟珘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又是联系道协,又是叫警察,哇,这么兴师动众是不是不太好啊?   但是也侧面证明了,谢道长路子真的广……   不管怎么说,他是非常感动的,看到谢不宁如此尽心尽力,立刻奉上茶水。   周朗托梦时,留下一枚信符,只要谢不宁念出符上的咒语就可以将他召来。   谢不宁没闲着,马上试了试。在他咒完后,室内卷起一股阴风,一道黑衣高帽的鬼影随风而至。   “这五只鬼交给你了。”谢不宁把绳子交给他。   周朗这时还在办公呢,勾魂锁上拉了一串的横死鬼,瞬间挤满一屋子,死相忒凄惨了。   他匆匆而至,也没多问。手一抻,勾魂锁就被拉长几尺,把五只生财鬼系在后头。   那五只鬼凄凄哭泣,哪知道谢不宁和阴差还有交情,当真是悔不当初。   周朗朝谢不宁一抱拳:“多谢您替我舅舅解困。以后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尽管念我信符就是。”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不宁哈哈笑道。   道士这一行,少不了和阴间打交道,下头有人当然不能更好。   孟珘眼睛不适,听他和人说话,抬头茫然四望:“我好像又看不到了。”   大概是灵目失效了,毕竟是普通人,即使开了灵眼,也维持不了多久,还会留下眼干眼红的后遗症。   谢不宁看着就站在他面前,却被视线穿过的周朗,点点头:“你先去忙吧。”   周朗了然,朝孟珘深深一拜,拉着满屋子的鬼离开。   谢不宁忽然问:“最近死了这么多人吗?”   看他们身上的衣物,仿佛刚死不久。   周朗远远道:“最近少去山里,容易出事……”话音未落,人已经没了踪影,谢不宁只能作罢,下次再问。   孟珘在一旁一头雾水,根本插不上话。   “你跟谁说话?”   “哪儿死人了?”   “我怎么……好像看到小朗了……”孟珘怔愣地看着前方,雪白的纱帘飘起又落下。   谢不宁想了下,说:“你还是不要看到的好。”   刚才满屋子鬼的场景,孟珘要是吓出个好歹,说好的“重谢”那还算不算数啊? 第85章 团建来了   手指支撑着下巴,司桷羽靠在椅子里,听视频里大洋彼岸的下属汇报工作。   墨色长发顺着他的手指垂下,如神祗一般俊美且极具威慑力的容颜,平静地注视着认真汇报的下属。   “叩叩。”   两道短促的敲门声,管家走进来,低垂着头道:“大少爷,谢先生有事出门了。”   司桷抬起修长的两根手指,示意那头的人先暂停。漠色的目光望过去,管家便继续道:“晚餐是否让人送过去?”   由于希望拿到章岱青的电影角色,谢不宁有意控制身形,最近的饮食都由厨房单独准备。   今天出门时,他说过会晚些回来,管家才有了这么一问。   视频里头,一干商界精英噤声不言,却好奇地交换眼神。   他们极少会在工作时听到老板的私人事务,简单几句话和叫“谢先生”的人,引起他们强烈的好奇心,仿佛听到极大的八卦。   司桷羽并未注意他们,放下手道:“放我车上。”   下属们惊奇地看着他站起来,独断地结束刚进行到一半的会议。不过他们没有任何异议,毕竟习惯于听从男人的命令。   目送大少爷的车离开,管家正打算回身,远远看见另一辆车驶至近前。   裴白扬降下车窗,头还朝转来时的路扭去,问:“唉?刚大哥怎么自己开车走了。”   车里擦肩而过,都没有看他一眼,委屈。   管家告知他司桷羽去给谢不宁送晚餐,听得裴白扬一顿笑,顿时来劲了,“怪不得没时间理我,大哥也太在意谢老师了。没想到,大哥还挺贴心嘛……”   “他们都不在,那我不是白来了。”裴白扬挠挠头,就是看谢不宁老半天没回消息,他才特意跑一趟。   “算了,等他忙完再说……”   ……   既然道协那边有人去抓张白,谢不宁就没着急,留下来先把孟珘家里的麻烦解决掉。   谢不宁问:“你之前还说过,家里带回来一尊陶土人俑?”   好巧不巧,孟家父母旅游的地方,正好和五鬼供出的方位合上了。沐萱出意外,大概也是他搞的鬼。   孟珘一想起那东西,心里没由来感到厌恶,回答道:“我觉得摆在客厅不吉利,萱萱出事那晚让爸妈收起来了,可能扔掉了吧。”   那可不见得。   谢不宁打量一圈这屋子,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张白之前身死,虽然有藏魂坛帮他复生,然而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他要想恢复完好,少不了要想办法替自己增补。   也难怪他盯上孟珘一家,并非是有前仇,而是窃取他家人的健康和气运来为自己延寿。只是这人太狠毒,连腹中胎儿也不放过。   “怎么了,那东西有问题?”孟珘一顿紧张。还好,已经叫人丢了,那应该没事了吧?   谢不宁心里默念祖师爷名号,边走边说,“人俑在古代用来陪葬,形似人身,容易招来不好东西,最好不要在家里摆放。”   尤其是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形陶俑,万一招来邪门的东西作祟,自能自认倒霉。   谢不宁径直走进一间房,孟珘眉头一跳,欲言又止。这,这是他睡的房啊,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谢道长,我看那个陶俑也不是很旧,肯定不是从墓里挖出来的吧,呵,呵……”孟珘手心冒汗。   反正这辈子在商场上镇定冷静,都不够今天一天用的……   “作法不需要特意用墓里的东西。”谢不宁安慰他,“况且他现在财运不行,哪儿舍得用古董……”   顶着孟珘忧心的目光,谢不宁转了几圈,停在推拉衣柜前。手里提着青铜剑,一把推开柜门。   只见一尊半臂高的陶土人俑立在衣柜当中,双手张开,脸上五官是几根歪扭的线条,看上去特别诡异,仿佛对着他们在笑。   不,不对啊,谁把这东西放到他房间来了?   猝不及防,孟珘背后冷汗刷地下来了。   谢不宁大喝:“果然躲在这里。”   孟珘站在他身后,没有一点点心理防备,匆匆瞥见衣柜里一团暗,有什么看不见又浑似透明的东西,猛然从黑暗中冲出来。   他以为自己眼花,随即一股冰凉的风吹到身上,冷得他全身起鸡皮疙瘩。   电光火石之间,谢不宁手指握紧剑柄,一手推门,一手恶狠狠斩剑挥下:“玩你大爷的躲猫猫!”   明明前面是一团空气,却像砍在实处,剑刃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划破什么东西一般,那阵阴风气势汹汹,在他的剑下骤然溃散。   一线似远非近的尖细叫声消散在空气中,落在耳朵里仿若幻觉。柜门剧烈抖动几下,发出砰砰的声响,仿佛不甘灵魂的垂死挣扎。   孟珘:“……”   他本来很害怕的,但是那鬼死的好像有点随意……   “孟总没吓着吧?这鬼动静有点大。”谢不宁贴心地关怀他。   孟珘木然地想,动静是挺大的,人俑都被砍成两半了……   谢不宁弯身捡起半块陶土。那人俑里面中空,塞着一些带血毛发之类的污秽之物,是用邪法给人俑装藏,引来邪祟住下。   他从里面翻找出一张纸条,却是写的生辰八字。   张白也不知道哪学来偏门的法术,分明打着夺人寿数的恶念,难怪龙虎山的张道长说他的样貌和年纪对不上,恐怕早已害过不少人。   谢不宁略看一眼,掏出手机飞快拍一张照,发到道士群里。   立即有人问:“谢道长,这是谁的八字?”   谢不宁:“张白的。大家有一个算一个,开法坛!”   虽然拿到八字不足以重创他,但制造麻烦总是可以的吧?这下子,估计张白得郁闷,不管他再怎么逃,道门的人也追得上……   ……   谢不宁前脚干完事,司桷羽的车就到了孟家楼下。   谢不宁看到他,眼睛一亮:“你怎么来了。”   司桷羽看他似乎已经结束,打开车门让他进车里。   “吃晚饭。”他说。   谢不宁近来被他照顾得十分习惯,丝毫没有觉得不对,高兴地接过豪华大饭盒:“正好,活动一下也饿了。”   他手忙不开,还要用嘴使唤司桷羽:“老板,我要筷子。”   司桷羽就那么气质超然地坐着,优雅地伸手把筷子抽出来,放到他手上。   孟珘在外面看得目瞪口呆,司家大公子什么身份,还要纡尊降贵给他递筷?   甚至,从司大少的不拒绝的态度里,感觉到一丝丝宠溺……我失心疯了吧?   孟珘打完招呼,恍惚地走开。   谢不宁是真饿了,一嗅到饭盒打开的香气,口水不住地泛滥。   司桷羽两根手指抵着脸,侧头看他,墨色眉峰下,冷冽的睫羽微垂,目光落在谢不宁笑意灿烂的脸上。   他眼睛如一片深湖,谢不宁却觉着,里面的水是暖的。   “嗯?怎么只有一双筷子。”他翻了翻盒子。   这晚餐是一人份,自然不会准备两套餐具。   谢不宁便抬起头,杏眼睁大望着司桷羽,有点无辜的模样:“那跟我用同一双筷子,你不介意吧?”   司桷羽与他目光相交,微微移开:“……嗯。”   ……   吃完饭,谢不宁得到道协传来的消息,说是已经找到张白藏身的地方。   那是一座靠近山里的温泉度假酒店,当下还在假期,来度假泡温泉的人不少。   据说,道协的人下了车一路吸引目光,还没进到大堂,就被保安拦下来,以为他们这么多人是来搞传教……   想想看,一群道士来酒店泡温泉,这场面也太让人喷饭了。所以他们一到,消息就传开了,也不知道张白闻风跑了没有。   幸好来的人里有个清微派的师兄,随身携带一个八卦罗盘,再加上谢不宁提供的张白的生辰八字,愣是被他们定位出,张白还窝藏在温泉酒店里。   只是要从这么大的度假区里找到他并不容易,一群道士跟着罗盘,左转右转,把经理和高层都吸引来了……   游客还以为酒店请了一群道士来看风水,看得一愣一愣,心说酒店老板够大方,这是请来一个团吧!   谢不宁到的时候,道协的人还在跟经理扯皮,拿证给他们看也没用。   那经理说:“这,道长们,不是我不让你们找人,实在是影响不好啊。你们也看到好多游客拍照,明天消息一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酒店风水有问题,以后谁还敢来……”   “未必就真没有问题了。”   谢不宁从车上下来,同司桷羽一道。   两人听到消息,立刻就往酒店来了。毕竟张白生性狡诈,要想抓住他,这机会不能错过。   道协的人见到他们,跟盼来救星似的,“谢道友,你可算来了。”   倒是那经理,听谢不宁一说,脸色登时变得不太好看。   谢不宁看眼他的胸牌,笑道:“车经理,这里这么多道长,要真有风水上的问题,不是过河碰上摆渡的,你还愁什么。”   其中一个中年道长恍然大悟,轻咳几声道:“这样,我们找完人,酒店风水的小问题自然顺手帮你们解决了,你说如何?”   谢不宁看他还犹豫,又说:“不瞒你,我们要找的也不是好人。如今他藏在这里,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万一坐实流言,吃亏的还是你们。”   经理还是犯愁:“可是你们这么多道士,又是罗盘,”他看了眼谢不宁手里的剑,“又是动刀动枪的,让我怎么跟游客解释啊?”   众道士叹气,哎,是啊,老多人误会他们出来就是搞封建迷信了。   “那简单啊。”谢不宁顺嘴道,“就说我们组团团建来了。”   经理:“……”   众道士:“…………”   神他妈团建!   他们连忙擦汗,“谢道友说的不错,团建,呵呵……”   经理到底是生意人,看了他们的证件,又得知他们是道协的,如此一说,马上转变态度去请示上面了。   回来的时候,甚至带了个工作人员给他们当导游。   “哎,我看你好像是那个……那个明星啊?”车经理突然说道,“姓谢的什么……”   然而谢不宁已经和道协的人走远了。 第86章 寺庙斗法   “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手段,我们这么多人,竟然算不出他的方位。”朱副会长说道,“幸亏还有清同师弟的罗盘。”   罗盘又叫罗经仪,用来探测风水。好多阴阳先生手里拿个罗盘帮人看风水,好像特别专业,其实会用的人并不多。   上面的天干地支、五行八卦,没有师学传承的外行人很难看懂。   清同道长手里的是杨公盘。杨公作为风水术祖师,晚年创制七十二龙盘,一个罗盘就有面盆那么大,上面排列六十甲子,特别复杂。谢不宁也只是慕名听说,并没有学过怎么使用。   罗盘中间的指针不停颤动,清同道长低头走了几步,说道:“在东南方向。”   一行人往东南方看去,那边地势颇高,半座塔身从树下穿出来,好像有座寺庙。   要想过去,得穿过整个度假区。一路上碰见的人越多,认出谢不宁的人也就越多,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陈语和朋友来这里度假,万万没想到会遇见偶像,站在路边,激动得叫出来。   卧槽好帅,谢老师真人太好看了吧,走在人群里好像会发光!   他旁边是司总吧?天啊,这两人走在一起是犯罪!看一眼这辈子都值了……   她一个劲拿出手机来拍,几个朋友虽然不追星,但也看得出神,情不自禁和周围的人目视他们走过。   陈语兴奋得仿佛中了头等大奖,朋友怂恿道:“好不容易碰见了,上去要个签名呗,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陈语脚步一动想上前,却又止步,望着往前去的一行道士的背影,迟疑道:“谢老师身边这么多道士,好像不太好吧……”   那些道士走路带风,看起来挺不好惹的,她不敢过去啊!   周围集聚不少人,但也没有一个上前去索要签名。冲进一堆道士里,在他们的包围中要签名?想想那场面,众人背后冒汗。   况且这不像是出活动的样子,谢老师和一群道士,来酒店干什么哦?   有人迅速拍照传到网上,语气震惊:“在xx度假酒店看到谢老师和一群道士走过去,卧槽,他们手上还拿个大家伙,这地方是不是要出事啊?!!”   照片里,一群青衣簪发的道士步履匆忙,谢不宁一身现代装扮走在前头,旁边还有个人被挡住了半个身子,但看身材绝对是个大帅哥。   这组合无比奇怪,引发网友无数猜想:“这一群道士是要去干嘛,手上拿的是罗盘吧?”   “看风水?可是看风水用不着这么多人,而且不怕意见不合打起来吗……”   “打起来笑死,但是道长们气势汹汹的样子真的好像去约架啊哈哈哈!”   “卧槽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这家酒店是不是闹鬼?前段时间吉山出事,这酒店好像距离不远,这么多道士还带罗盘,会不会是来镇压的?”   这个评论一出,好多人都表示吓到了,尤其是现在还在酒店的客人。但一群道士出现,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网上评论愈演愈烈,猜测越来越离谱,酒店的负责人不得不出来辟谣,没有闹鬼更没有出事,道长们就是来团建。   众网友:“???”   你他妈逗我?道士团建个鬼啊!   负责人无辜表示,对不起我们也不知道,但道长们有道协的证,不信你们自己查咯。   网友对着图上的脸一查,果然都是道协的人,而且谢老师旁边的老胡子道长身份还不低,道协副会长!   网友:“我竟无言以对……”   ……   谢不宁等人循着罗盘指示的方向而去,一直走到东南的寺庙门口。   “难道他竟躲在寺里?”一道士说。   他们都知道张白的身份,是龙虎山的叛徒,即使如今已经被逐出道门,躲进寺院避险,也足够让一群道士不齿。   度假区的寺庙不大,估摸着当初修建也是为了吸引游客。此时天擦黑,一路走进去,还好寺里游客不多。   仅有的三三两两几个,见一伙道士来者不善地冲进庙里,加紧脚步走了。   庙里空寂无人,谢不宁径直走到大殿门口,只见里面透出光来,神像前的香炉满是信众供奉的香火。   “道长们,不知来小庙有何贵干 。”   随着一道声音,一个身材高瘦,面上无须的和尚悄无声息出现在众人背后。   看他身上袈裟,是寺里的住持没错。   谢不宁拿出手机里张白的照片,递给他看:“方丈,这孙子您见过吗?”   他笑吟吟地看着对方,惹得一众道士奇怪,谢道友平时说话不这样啊……   “阿弥陀佛。”主持抬眼看他一眼,面无表情,“未曾见过。”   朱道长正以为罗盘出了错,却见谢不宁冷笑一声:“没见过,还是不敢出来见人?”   道士们都是一惊,只有司桷羽脸色不变,把包拉开……   住持幽幽的目光盯着他,“又岂知不是他不敢,而是你有眼不识珠呢……”   话音一落,住持面容忽然和另一张脸重叠,一眨眼的功夫,变成个白发白须的男人。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前面只是伪装罢了。   一伙道士脸色大变,好厉害的幻术,张白明明受伤,但丝毫没有他们所以为的虚弱。   一群人迅速警惕地与他拉开距离。朱道长佩服地看向谢不宁:“这样高明的幻术,居然被你一眼看穿。”   论道术,还是他们这边的谢道友更厉害!   谢不宁心说,前些天看风纪雪发的朋友圈,这寺里的住持早就因为挪用公款被举报,还能站在这里就有鬼了。   寺庙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从四方跳出几个手持木棒的和尚,皆是目光沉滞,气势不善地盯着他们。   谢不宁抬头,殿里的菩萨慈眉善目,岂知这寺里的人已成了张白的傀儡。   “看来你是活腻了,先是得罪道门,这回连佛门也不会放过你。”谢不宁转向他。   张白冷冷笑道,又看了他身旁的司桷羽一眼:“等你们能活着走出去再说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手持木棍的几个和尚猛地冲上来,搞突然袭击。还好道士们都有准备,身手也不错,拿法器挡下。   “谢道友,你且不要管,把张白抓住!”朱道长带领几个道士拦住和尚们,好让谢不宁专心对付最大的敌人。   谢不宁毫不犹豫举起青铜剑攻去,这剑几十斤,虽然没开刃,砸也能把人砸趴下。   张白吃过他的亏,这次十分警惕,没等谢不宁上前就后退至安全处,掏出一面小旗子,大喝:“叩请五方鬼神兵!”   小旗挥动,带来一股强劲的阴风,吹得寺里的落叶卷到天上。数不清的阴兵手持刀戟而至,局势瞬间变幻,谢不宁等人被包围在内!   “他恢复的也太快了。”谢不宁惊讶,供奉这么多的阴兵,难怪张白要窃孟珘的财运,养兵马可不得花钱么!   他转身拉起司桷羽的手,见他腕子上的流珠好好带着,叮嘱道:“不要取下,在这等我。”   司桷羽也握了下他的掌心,“好,你小心。”   这次过来,谢不宁做足了准备,包里备着满满的符箓。一把撒出去,众位道士十分熟练地用桃木剑一挑,齐声念咒:“吼电迅霆,闻呼即至!”   道道雷电自半空劈下,附近好些阴魂被击得惨叫一声,烟消云散。   谢不宁把包大大拉开,露出里面一背包的五雷符,笑得灿烂:“这里还有,大家自己拿!”   数千阴兵如潮水一般迅速后退,离得远远的,看他就像看怪物一样。   谁家的雷符搞批发不要钱一样!   张白咬牙切齿,恨恨道:“你有雷符又怎么样,用一张少一张,又能抵挡多久。”   说罢,他手里的小旗子又是一挥,一阵狂风突兀袭来,寺院外面竟是围满了阴魂!   如果此时外面的人能看见,便会见到上万阴魂把一座小寺庙围得水泄不通,从墙壁,到上空,没有一丝缝隙。   道士们压力骤增,双拳难敌四手,他们实在想不到张白供奉了这么多的兵马,他就不怕反噬吗!   “谢道友,朱会长,眼下该怎么办?”清同吃力地抵抗,边询问道。   朱道长情况也没多好,咬牙道:“我们拦住阴兵,让谢道友对付张白。”   擒贼先擒王,对于谢不宁的实力,他们有目共睹,怕是只有这样才能脱困。   张白没傻到乖乖束手就擒,他无比清楚谢不宁的厉害,召出几只厉鬼护法,和谢不宁斗起法来。   两人都修习道术,张白自然也会用符。谢不宁嘲讽地笑他:“你敢用雷符试试?”   “我怎么不敢。”张白也是冷笑,当年他如何天资出众,这小子还没出生呢!   谢不宁和他一同举起雷符,“吼电迅霆,闻呼即至!”   天空“轰隆”一声,劈下一道粗壮的闪电,如灵蛇游走,紫光闪烁!   张白手里的五雷符,却是没召唤出半颗雷星,哑火了。   那一道雷电劈下,他周围的厉鬼和阴魂惊恐哭叫,逃得干净。   张白不可置信,急忙用法器来挡,手里的小旗子被雷劈了个焦黑,折了。   “不可能……”他满眼震惊,恨不得用眼神生吃了对方。   谢不宁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   里外亲疏,祖师爷分的门儿清。祖师爷掌管雷部,你一个叛徒想从他老人家手底下召雷,打的还是他的弟子?   做梦吧你! 第87章 阴兵   惊雷劈下,响声震天,不止阴魂惧怕,道士们也被猛然吓一跳。   这什么雷啊?   同样是雷符,他们用时能引下一道电光就算极灵验,更多的法师用雷符连雷星子都看不见,顶多有一些辟邪的效用。而谢道友电闪雷鸣,跟渡劫似的声势浩大,仿佛祖师爷给开了后门……   有的人受天地钟爱,样貌、天赋,样样顶尖,真就没有一点道理可言。   道士们内心唏嘘,根本妒忌不起来,甚至十分欣喜,大喊:“谢道友,快劈了他!”   被道士指着的张白:“……”   眼神怨毒地瞪视着对手,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这雷,怎么会召不来呢?   眼见谢不宁抬手掐诀,张白开口打断:“等等,你和我同为道门弟子,但跟那些老顽固不同。”   他偏头看一眼还在苦苦抵抗的道士们,“你我一样离经叛道,你既然当明星赚钱,为何不索性和我一起,我保你金银取之不竭,寿数享用不尽,还——”   谢不宁敷衍地摇头:“不了不了,我怕下辈子。”   竟敢拿畜牲讽刺自己,张白感受到莫大的侮辱,一口气咬在齿缝:“你!”   谢不宁继续说:“而且到底谁更‘老哦?朱道长他们顶多四十,你这强行装嫩有点不要脸了……”   张白气得嘶嘶倒吸气,明明是骂人的话,被曲解成装嫩,当真气死他了。   谢不宁故意噎得他说不出话,转头寻找到司桷羽的身影,他正站在一处屋檐下,有流珠的护持,那些阴魂近不了身。   谢不宁毫不留情嘲笑道:“还有,论起赚钱,你在我老板面前算哪块小饼干!”   司桷羽:“……”   他冷淡的眼神中略带了些笑意。   张白不再说什么,明白谢不宁顽固,说的再多也只会自取其辱。他趁机就地一滚,躲到佛殿当中,盘腿而坐。   谢不宁正想追过去,本就光线昏暗的天空,忽然被什么东西笼罩一般,眨眼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想起方才看到的“住持”,张白修行多年,的确有些不同寻常的本事。   “大家小心!”不远处仍传来道士们打架的动静,谢不宁高喊一声,提着剑睁大眼辨别周围晃动的影子。   黑暗中,四面八方传来念咒声,声音又密又急,小蛇一般钻进耳朵里,揪住心脏不放。   谢不宁被念得头晕眼花,一个松懈的空隙,差点被迎面而来的黑影扑到脸上。幸好反应迅速,一剑抵住。   连他都这样,其他人的情况可想而知不会太好。   何况周围环伺数不清的阴魂,先前还有所畏惧,这会儿全都围上来作乱,所以空气里寒气逼人,仿佛能凝成水滴下。   怎么才能破了他的邪法?谢不宁心念一转,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张白的声音立刻嘲笑道:“没用的,你已经落到我阵中,乖乖等死吧。”   手机的光芒果然被吞噬一样,只剩豆粒大小,不起丝毫作用。   谢不宁动作却没有停下,手指沾朱砂,快速在手机屏幕上成符,对空参拜:“广寒至圣,紫光上真,上拜月府太阴星君,消灾降吉,赐弟子月光住照。”   画完,谢不宁也是忐忑,心里狂念祖师爷名号祈祷。反正您老人家神通广大,跟太阴星君借点光不为过吧!   在张白从不屑到震惊的目光中,手机那一豆小小的光芒,竟然扩散得越来越大。   一个呼吸之间,他手上竟像捧着一轮圆月,散发朦胧澄澈的白色光芒。谢不宁举起手臂,月光所到之处,黑暗如潮水避散,暗中的影子无所遁形。   “朱会长!”   视线不再受阻,瞧见道协的人被群鬼围殴,情况紧急,谢不宁举着圆月跑过去解围。   地上躺了几个道士,不知是昏迷过去还是出了别的事,剩下的人跟和尚纠缠在一起。   几个和尚疯了一样,面目狰狞,哪还有半点出家人的慈悲为怀,打的都没眼看了。   周围无数阴魂伸出恐怖尖利的指爪,拼命拉扯他们的手脚。有一个被厉鬼勒住脖子,喘不上气,眼珠翻白。   谢不宁一剑捅穿那厉鬼,青铜剑横扫,一股无形的罡气推出,硬生生把快要把道士们淹没的厉鬼震退。   朱副会长被两个和尚压在地上。那两个和尚年轻力壮,可怜他头顶日渐稀疏的年纪,竟然一点都反抗不动。   幸好谢不宁及时赶到,一脚将人踹翻,才把他解救出来。   朱副会长扶着腰,鼻青脸肿,见他来松了口气:“没想到他手段厉害。刚才天无故变黑,一群阴兵实在不好对付。”   谢不宁却扶着他左顾右盼,终于在角落里发现司桷羽被鬼物包围的身影。   他身上佩戴法器,众鬼伤他不到,就在他面前变化恐怖、美艳等种种幻象,但也无法令他眼神起一点波澜。   谢不宁把借月之光和剩下的符箓交给朱副会长,自己走向司桷羽,把一众妄图恐吓迷惑他的厉鬼通通打跑。   睫毛投下一片鸦色的阴影,司桷羽俊美的面容看上去多几分淡漠,他抬起眼,入眼是谢不宁关切的神情。   谢不宁微仰着头:“没事吧?”   月色如纱,但他的一双眼睛灿若星辰,黑白分明,仿佛盛满此刻的月光,尤其清晰。   司桷羽目光终于有一丝波动,嗯,他真可爱。   ——谢不宁背后,一干厉鬼被他打得抱头鼠窜。   司桷羽很是镇定:“没事。”   “别以为这样就能赢我。”不远的佛殿里,张白面前摆着一个简易法坛,双目怨恨地死盯住他们,“就看你一己之力,怎么抵挡得住千军万马!”   说罢,他燃起线香插-进米坛中,摇起三清铃。   不知道他到底还有多少后手,谢不宁心知不能跟他耗下去,对司桷羽道:“朱会长他们受伤不轻,就交给你了。”   司桷羽顿了一下,点头:“好。”   ……   酒店的阳台上,一名客人站在阳台上,被对面小寺庙上空的景象引起好奇心。   奇怪,为什么那边的天格外的黑?   这时天已渐暗,但还是有一些模糊的光线。只有小寺庙那里,罩了一大块乌云似的,从天空到整个寺完全看不清了!   突然一声巨大的雷响,只看到乌云似的黑暗里翻滚一道紫色的雷电,不偏不正落到寺庙里。然后各种电闪雷鸣,乌云翻滚,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涌动。   不少人被那道雷声吓得心惊,纷纷跑到阳台查看:“什么声音?”   “好响的旱雷。”   看到寺庙处的异常天象,联想到之前一群道士进去庙里……他们震惊了,感觉自己发现了真相。   “卧槽,xx酒店里有道士和和尚在斗法!”有人发到网上。   网友们哂笑不止,xx酒店出现一群道士的新闻刚出,没有人相信,都以为发微博的人蹭热点玩梗。   “别光说不上图啊,博主也太标题党了。”   “我不信哈哈,谢老师没那么莽吧,还带人去打架?”   结果,博主为了证明自己,放出一小段视频。不是网友们以为的两方人马拿着扫帚拖把械斗,是真的动静很大啊!   “卧槽,超出我的想象范围,这尼玛真斗法!”   “是真的,酒店好多人都听到打雷声,声音特别大。”   “妈妈啊,我不科学了,救命!”   “小声说一句……你们猜哪边会赢啊?”   “这是能压输赢的事吗!——我压谢老师,好嫉妒可以现场看的人,岂可休!”   “你们太丧心病狂了,关注一下科学好吗——我也压谢老师,博主请一定跟进啊啊,我要第一时间看谢老师艳压群秃!”   “楼上对和尚有多恨……”   ……   “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一圈圈回荡空中,深远悠长,好似能穿透到地下的世界。   “不好,他还要继续召阴兵。”道协的道士急忙提醒,“千万不能让他得逞!”   蚁多咬死象,就算再怎么厉害,也经不住阴兵大军的消耗。更何况他们体力不支,多多少少受了伤,现下只有谢不宁一人还算完好。   谢不宁当然不能由着他找来帮手,召来几道雷霆打断他施法。但雷只打在屋顶上空,丝毫没有伤到他,连瓦片也未击碎一块。   道协的道士惊呼:“他躲在庙宇里避雷!”   好家伙,够狡诈的,这是仗着雷霆不劈庙宇,把人家的庙当避雷针呢!   “这该怎么办,我们岂不是拿他没办法?”   那铃声越发沉滞,空气中一阵腥凉的风吹来,仿佛即将风暴来临的前兆。   看着道士们开始陷入慌乱,张白很是得意地阴笑:“臭小子,你今天算是活到头了。”手上的铃摇的越发用力。   谢不宁不假思索,手利落一挽,调转剑尖,用剑柄那头朝他一剑砸过去。   这青铜做的剑极重,几十斤的大铁块抡过去,两声闷响即刻响起。一声是砸到脑袋,接下来一声是身子落地……   张白正端坐着施法,避无可避,纵使遣来厉鬼相挡,但青铜剑的罡气哪是厉鬼能抵挡的,被一起抡飞出去。   “嘶……”   道士们一齐发出倒抽气的声音,光是看看,都跟着头皮发麻。   多惨哪,一脑门的血,这,这不死也脑震荡了。   张白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不知是气的还是伤的,吐出一大口血,把胸前都染红了。他目光怨毒,抹了一手的血,在地上画符。   沾了血的符成,旁边几只五颜六色的厉鬼,身上颜色更加鲜艳。却是还不死心,要和道士们斗到底。   可惜那几只厉鬼加起来也不是谢不宁的对手,一剑挥出,那隐隐带雷霆之势的剑气,把众鬼逼退。   谢不宁一剑横在张白脖子前——当然,青铜剑没有锋刃,但是这个姿势很有气势!   “你是不是还想着,只要我找不到藏魂坛,就永远杀不了你。”   张白冷笑不答。   谢不宁环顾四周,黑雾渐渐散去,月光和灯光足以将小小寺庙照亮,“我师父说过,藏魂坛不宜离主人太远,否则即使身死,魂魄也回不到肉身了。”   “你躲在寺庙里用藏魂坛恢复身体,东西就藏在这里吧。”谢不宁见他脸色变化,更加笃定。   道士们十分关心:“快,快找出来藏在哪儿。”不然像上次一样,即使杀了他也是白费功夫啊。   不过寺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们又不知道藏魂坛长什么样,该往哪儿找?   “不宁。”那头,司桷羽忽然淡淡地唤他名字。   谢不宁视线回应过去,两人目光一起落在殿前的香炉上。   司桷羽单手制住一个和尚,气息平稳:“试一试就知道。”   谢不宁点点头,在其他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目光中,召出一道霹雳,“轰隆”一声把香炉劈成两半!   香杆乱飞,扬起漫天香灰。谢不宁捂着鼻子看去,只见碎裂的香炉里,露出一只灰扑扑的陶罐。   道士们惊喜的叫出来:“果真藏在里面。”   张白张目欲裂,大喊一声,扑过去护住坛子。   但谢不宁快他一步,一剑把那东西砍成两半:“你叫什么?用这东西做了不少恶,逃避天罚,怕了?”   “你,你,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张白嘴唇抖了两下,而后身子软软倒下去,手里三清铃落在地上,发出“叮铃”脆响。   “死了?”谢不宁惊愕一瞬,正要俯身查看,破碎的藏魂坛里忽然逃出一抹魂魄。   姓白的够狡诈,竟然想到用这种办法逃跑。谢不宁反应迅速,伸手去抓,忽地一阵不寻常的大风刮来,卷着那抹剩余的残魂消失。   谢不宁陡然一惊,后知后觉意识到,姓白背后还有人……   张白一死,群鬼无首,顿时乱了阵脚。道士们压力骤减,正松一口气,忽然周围山林狂风大作,一股极阴寒的气息逼近。   “我去,他到底养了多少阴兵!”   黑压压、训练有素的一支古代军队阴魂靠近,是刚才张白召来的兵马,难怪来得迟,数量竟然有几万之多!   谢不宁心里一沉,这么重的阴气,肯定会影响到酒店里的人。一不小心,他们就要因为抓捕张白酿成大祸……   朱副会长也懵了,差点跳脚:“不行不行,这场子收不住我们就完了!”   最前方的骷髅将军停顿了一下,似乎疑惑召唤军队的主人在哪……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对到谢不宁身上。   司桷羽站到谢不宁身旁,气息微沉:“我联系酒店,让他们马上疏散客人。”   谢不宁握紧手里的青铜剑,心跳如雷,点头:“嗯!”   如果打起来,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两厢对峙,短暂的静默中,寺庙大门吱呀打开,一道身影飞快跑进来。   “我没来晚——小谢师弟,接住!”   谢不宁只来得及匆匆一眼,认出是龙虎山的张道长,反射性接住半空中投过来的东西。定睛一看,张道长把天师旗带来了!   道协的人心里忐忑不安,虽然带来了天师旗,可这是祖师爷飞升前的法器,又不是到谁手上都能发挥百分之百的效用。   就凭他们,真的能挡住千军万马吗?   朱副会长像是做了重大决定,对司桷羽一抱拳,沉声道:“请尽快通知客人们离开,今天我就是……”   话没说完,乌泱泱的阴魂军队,忽然由他们的将军带头,整齐划一,单膝跪地行礼。   哗啦啦,数万身披铠甲的阴魂齐声抱拳:“兵马已到,仍凭法师差遣!”   他们朝拜的方向,分明是手握天师旗的谢不宁。   谢不宁:“……”   道士们:“…………”   谢不宁也是很懵,看了看张道长,又看了看司桷羽,最后落到仍行军礼的阴兵身上。这……这些阴兵是不是脸盲,只认令旗,不认识人啊……   令旗在手,几万阴兵都听自己号令了??   不用打了???   谢不宁慢慢举起旗子,试探性地一挥:“起立!”   “唰——”阴兵们整齐站起,气势汹涌,吓得旁边的阴魂们离得远远的。   “向左——转!”   “向右——转!”   本来弥漫严肃气息的干架现场,忽然变成阴兵检阅,谢不宁把天师旗挥得越来越熟练……   还是张道长过来委婉地告诉他,古代士兵不跟咱军训似的……谢不宁才尴尬地停下。   直到这时候,终于有了真实的感觉。看着手里的小旗子,谢不宁心里惊叹地想:   天师旗威力太牛了,张白辛苦训练的阴兵,一个不落投诚了! 第88章 风评被害   这一晚,酒店里许多人都听到不远处小寺庙的方向,传来“嘭”的一声巨响,仿佛什么东西炸开。   酒店服务前台电话响个不停,全是不明就里的客人来问,刚刚是不是酒店发生爆炸,他们要不要跑啊?   别说,这动静把他们整得又好奇,又害怕。   尤其是一直站在阳台的人,更是清晰地感受到巨响的冲击,立刻直播分享给网友。   网上好多人都在跟他们一起关注,尤其是谢不宁的粉丝。如今他小有名气,粉丝不少,全都蹲着后续。   “谢老师好偏心,副业微博都不营业,一天天就跑道观寺庙,本女友粉天天失恋,还是输给一群道士跟和尚,我上哪儿说理去?”   “同时逼疯事业粉和女友粉的男人哈哈哈!”   “别说了,本事业粉打算脱粉,明明靠脸就可以走上巅峰,为什么偏偏要靠才华啊啊!!”   路人看了无比欢乐,不嫌事大地出主意:“其实事业粉大可转变思路,你谢对道观事业就很上心,不想当娱乐圈top1,当道教top1不行吗哈哈哈……”   “支持祖师爷,就是支持你谢的事业,蟹粉冲鸭!”   “你们也太丧心病狂了,卧槽,就不怕人出事啊,现场没人报警吗?”   “酒店都盖章‘团建’,报警说有人斗法动静太大扰民吗?”   “……”   网上气氛欢乐,讨论的热闹,甚至引起一些媒体的注意。   李东东是个主播,房间正好对着寺庙的方向。被粉丝得知就在现场,应他们要求开了直播。   其实隔得远,夜里又黑,也看不见什么,但是这种身临其境的氛围才最吸引人呢。   看着弹幕飘过一条条“好害怕”“好恐怖”,李东东嘲笑道:“有什么好怕的,我啊,有护身符。”   他得意地拉出脖子上挂着的玉牌,秀给粉丝们看:“这是我奶从寺里求来的,高僧开光加持,一般小鬼见了爷都得避着走。跟着我,你们就安心看哈。”   弹幕纷纷喊要打爆他的狗头,还以为他不信才不怕,原来早就有家伙防身。   李东东珍而重之地把玉牌放回衣服里,忽然一阵风刮来,肩膀好似被人急急撞了一下,手里的玉牌竟然飞了出去。关键时刻,绳子断了!   “卧槽!!!”他登时傻眼了。   直播间亲眼看到他的玉牌掉下去,沉默一瞬,弹幕完全爆发,满屏“卧槽”“有鬼”把屏幕遮挡得严严实实,比他还要激动。   有人说:“我好像看到好多人影从主播后边飘过去,穿古代衣服的……”   但是被淹没在密密麻麻的弹幕里,没有引起注意。   李东东瑟瑟发抖,那阵风来得突兀,还没有停下,带着股阴寒、让人背后发麻的惊悚感。   而且看风吹的方向,竟然是往寺庙的方向去……   直播间里的人纷纷怂恿他:“东哥,继续拍啊,那边肯定有情况。”   李东东立刻离阳台远一点,“不拍了不拍了,今天就直播到这,我到睡觉时间了!”   粉丝哀嚎:“你他妈不要太监啊,刚不是还勇的很?睡个屁,起来嗨!”   为了让他不要下播,粉丝还狂砸礼物。其中不少是闻风而来的谢不宁的粉,边砸边喊的嘶声力竭:“求主播别走,孩子来支持哥哥事业,给个机会吧!”   李东东看着飙升的礼物榜排名,感动得哭了:“那,那我去跟隔壁阳台的大哥做个伴?看他好像也挺冷的……”   粉丝无语:“主播真有你的……”   ……   张白已死,他手下的阴兵也被谢不宁收归手下,剩下的小鬼不足为患。   原先寺里的几个和尚被鬼附身,发了疯一样殴打道协的人,眼下张道长带人来了,和谢不宁一起把那几只鬼逼了出来。   这几只厉鬼被张白炼化,身上煞气浓重,除了听令害人,不再有一点理智。   它们跟着张白作恶,自然难逃罪责,种种罪恶惩罚,阴司功过簿上自会分辨。   天师旗是祖师爷留下来的法器,威力十分强大。谢不宁持令旗请神,一阵阴风到来,阴差即刻就应征而至。   来的阴差了有十来位,其中还有老相识周朗。不过眼下他办公差,谢不宁就不好单独跟他说话了。   周朗跟他交换了个眼神,在后面无声地抱拳致谢。他应该是知道,孟珘一家的危机解决了。   谢不宁向几位阴差作揖,表明事由,请他们缉拿厉鬼归案。   为首的那名阴差身形高大,面貌凶恶,刚一出现,好些小鬼就吓得瑟瑟发抖。古人说“以鬼制鬼”,也不是没有道理。   “方才感应到张天师旗征召,我等不敢怠慢。”为首阴差作礼道,死气沉沉的眼珠往谢不宁身上转了两圈,“法师虽年轻,于道法上的领悟却高深。”   在场有的人能看见,有的人看不见。譬如张道长等人,此时看谢不宁的目光既惊讶又欣慰。   阴差是地府阴司衙门的鬼,不仅鬼物惧怕,人间的法师也是十分尊敬,平时作法轻易请不来,更别说聊天。   谢不宁倒好,一召一个小队,可不震惊他们。虽然说有天师旗的缘故,但也说明他适合走这条路子。   正一道里,可以说没人比他更有天赋了,张道长心里蠢蠢欲动。   谢不宁不知他们的心理活动,对阴差过分和气的态度也有点诧异,拱手道:“不敢当。张白手下厉鬼不少,辛苦各位大人。”   阴差摆摆手:“张白此人亦多次扰乱我们办公,正苦于无法缉拿他呢,你也算帮我们做了件好事。对了,现下张白在哪?”   谢不宁退后一步,露出庙里张白的尸体。方才他探过气息,人已经死了。   那阴差说:“人既然已经死了,魂还要去地府受罚,待我先锁了他的魂了。”他拿出一本纸薄,连翻几页,点着一页喊张白的名字。   民间说“鬼叫魂”,将死的人往往能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喊着喊着,魂魄也就跟着去了。   谢不宁几人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有反应。阴差脸色一变:“不知出了什么差错,喊不来他的魂魄。”   连阴差都无计可施,只能慢慢来了。谢不宁想着,手底下往火盆里添香和元宝。   他笑道:“辛苦各位,这些当作路费。”跟阴差打好关系,日后说不定还得请他们帮忙。   一众阴差搂钱的搂钱,吃香火的吃香火,很是陶醉。   为首的阴差勾了一串的阴魂,临走前拱手道:“在下姓王,行五,法师称我王五就是。日后有用得到时,再叫我就是。”   ……   阴差们走时,也是刮起一阵阴风。   地上几个和尚幽幽转醒,痛得龇牙咧嘴,还不明白好好的,怎么醒来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   睁眼看到一群道士,魂都吓飞了,以为自己在睡梦中被他们拖出来殴打。   “咱们受伤都不轻,叫车来送去医院吧。”谢不宁同张道长等人把和尚们扶起来,解释下情况。   司桷羽说:“已经叫过,估计快到了。”   谢不宁看着满寺院的狼藉,有点心虚:“不行,我赶紧叫秃子联系佛协吧,这事闹的有点大……”   靠,要是传出去别人以为他带人来砸场子,浑身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张道长也是这么想,善后有他,就不用谢不宁操心了。   “你今晚耗费精力,快回去休息。”张道长慈爱地看着他。   经他一说,谢不宁确实感到疲累,打打杀杀都是体力活啊。听见外面车来的声音,他靠在司桷羽身上往外走,边问道:“你们怎么会这个时候赶过来?”   如果晚一点,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张道长说:“听说你们过来抓人,我怕他出逃这么多年不好对付,就把祖师爷的法器带来。”   谢不宁不得不感叹,一切巧合,说明张白难逃上天的惩罚。   “吱呀”一声,寺门打开,外面突然有人喊一声:“出来了!”然后一群人蜂拥而至!   谢不宁半只脚踏出寺外,被摄像机和话筒怼得满脸懵,这些记者哪儿来的?!   记者们看到谢不宁出来,脸色狂喜,仿佛拍到大新闻,疯狂挤上前大声提问:“谢老师你从前跟僧人有不和吗?”   “天上的奇怪现象你能不能解释一下!”   “有人爆料寺庙里发生爆炸,是你做的吗?”   “为什么出现在佛寺?”   “你是不是真的会魔法?”   记者机关枪似的提问,谢不宁根本插不进一句话。失策了,酒店人太多,果然被人注意到。   总不能回答天象是斗法吧?那明天就得被有关部门请去喝茶。谢不宁心里有数,反正打死不认,谁也没办法呗。   他清清嗓子,对着镜头压了压手,虚伪地道:“其实没什么事,我们来寺里和师傅们友好交流,玩耍的动静有点大,让大家误会了。”   记者又不是傻子,玩耍什么啊,动静跟打雷一样响。你们道士和尚合家欢,搁这儿放窜天猴玩呢?   有人问:“那天上的黑云是什么?”   “还有打雷,听人说这里电闪雷鸣,你们是不是有人渡劫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记者无不觉得,荒谬中又很有道理,连看他的眼神都充满敬畏。   “……”谢不宁很想摇醒他,玄幻小说看多了吧!渡个鬼劫,咱们要相信科学。   他眼睛也不眨地信口胡说:“你们看这座寺庙在山坳里,冬天傍晚在阴处,当然会显得更黑。”   “打雷就更好解释了,山两边有对流啊,云汽撞一起产生雷电。你说是吧,张道长?”   旁边张道长摸摸胡须,一派仙风道骨:“谢师弟说的不错,科学方能长久啊……”   众记者:“……”   不是,你们到底还是不是搞玄学的?   但是经谢不宁一解释,他们也开始怀疑起自己,好像用科学真的解释得通的样子……   “怎么不走啊?嚯!好多的人。”突然有个道士走到门口。   他本是看前面堵着,过来看看。然而快离开的记者们忽然精神一震,纷纷朝他扶着的和尚看去,目光如炬。   道士心里发怵,后退两步:“干,干嘛啊……”   记者们都疯了,卧槽,还说不是来打架,你看这和尚,脸肿的跟猪头一样,好惨啊!   谢老师刚说什么?友好交流,一起玩耍……这玩的可真是太愉快了!   反正渡不渡劫不知道,道士和尚斗殴他们是看到了,还是一方完胜的那种……   对上记者们谴责又兴奋的目光,谢不宁心里一凉,完了完了,道士风评又被害了…… 第89章 道士和尚一家亲   寺庙门口被记者堵住,这时候才晚上七八点,好多人还没有睡觉,有胆子大的客人跑来外面围观。   朱副会长和张道长都很为难,里面还躺着张白的肉身,要是被媒体拍到,影响太不好了。   最后是司桷羽叫来数十个黑衣保镖,顺利护送他们上车离开。   施法耗费太多力气,谢不宁放松下来才感受到手掌微微颤抖,别说握剑,连手指都控制不住了。   “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见他一副累极了的模样,司桷羽伸手护住他的后脑勺,放到自己肩上,“先休息,到了叫你。”   再抬头时,他抿着唇,冷漠俊美的脸映照在后视镜中,眸子如两点寒星。   “开车。”   车子停下时,谢不宁就醒了,发现司桷羽搂着自己,一路上姿势都没有变过。   到了下车,他还困顿地眯着眼睛,走路有点打晃。司桷羽不让他爬台阶,矮下身,示意他到背上来。   谢不宁一下子清醒了,眨着眼睛:“就不用了吧?”   司桷羽回头看他,冷冽的眉眼间仿佛融化了池水,目光温柔而细致。薄唇轻启道:“上来。”   带着不容违抗的命令式语气,让人无法反抗。   谢不宁闭上嘴,趴到他背上,被一双手有力地托住身体,背着站了起来。   头一回趴在别人背上,意外地很舒服。谢不宁是知道自己重量的,但小司步履十分沉稳,没有一点颠簸。   是了,谢不宁想起来,自己还摸过他的腹肌,八块!别看他穿衣显瘦,实际上力气不小。   司桷羽照顾的细心,谢不宁到了床上,外衣也是他脱的,简直当成病人来照顾。   谢不宁用棉被把自己一卷,不想动弹:“让我先睡一觉,晚点起来洗……”   说罢,他就这样潦草地睡了过去。等到半夜醒时,身上干爽舒适,已经换了薄软的睡衣,大概都是小司替他换的。   谢不宁嘴角扬着,把脑袋往被子缩,索性懒得起床淋浴。一觉睡到天亮,再去给司桷羽道谢。   餐厅里,司桷羽正在用早餐,桌上给他准备了一盅滋补汤。   谢不宁边喝汤,边拿出手机上网:“我看看,我们道士的风评在网友眼里成了什么样。”   昨晚那些记者看他的眼神简直了,好像他是渣了和尚的大渣男,充满谴责和控诉。   果然,昨晚就出了好多条娱乐八卦,除了煞有介事地分析寺庙上空的异象,还着重描述几个和尚被打的惨状。   网友们俨然以为是和尚道士斗殴,结果落了下风,被狂揍成这副模样,感到无比震惊。   毕竟两方都是出家人,一个在人们心目中像莲花般淡雅,一个仙风道骨,一夕之间形象全部破灭。   尤其是谢不宁,作为明星受到的关注本来就比旁人更多,现在出了事,首当其冲,被推上风口浪尖。   舆论几乎一边倒,认为道士太欺负人,冲进人家里把人打成重伤,这还不过分?   也有人主张理智看待,分析道:“谢老师进去寺庙和酒店方打过招呼,而且在事情发生之前,网上就已经有好多人注意到他的动向。这个时候还去打人,除非嚣张跋扈到不行,否则就是没脑子。据我观察,嚣张跋扈和没脑子,谢老师两样都不占。”   这一理论得到众多粉丝支持,关注他的人都知道,谢不宁几次见义勇为,警方盖章认证的,怎么会带头动手打人。   各方各执一词,谁也没办法说服谁。“当红明星带头,道士和尚斗殴”的话题挂在热搜,迟迟不下。   这三种人怎么凑到一起的啊?好像很有故事的样子!路人看到无不好奇。   由于话题过于奇葩,吸引许多路人围观,发展出一场漫天飞舞的争论。   粉丝们没有办法,纷纷到谢不宁微博下留言,期待能得到一个解释。   “到底是不是打架啊宝,要是打架咱们赶紧认错,不能对不起见义勇为的锦旗啊!”   “这塌房的角度太他妈清奇了,你谈恋爱我也不说了,你打和尚!”   有粉丝悲愤哀嚎:“我不,我不能接受你打架,当初说好的人间正直小甜甜,我死心踏地了,你就开始崩人设,我不接受!!”   公司也被激起的群愤惊动,陈薇紧急联系过来,询问这事儿怎么处理。   “这不是小事,好多粉丝表示,要是你真的行为不端,他们就要脱粉。”   谢不宁倒是挺满意,他的粉丝,果然不只是看脸的。   在他的熏陶带领下,遇事能坚守理智和正义,不错。   “这事我来回应。”谢不宁对陈薇说。挂了电话后,回到主页,顺手点赞一条裴白扬支持自己的微博。   粉丝从昨晚开始经受风暴洗礼,心里忐忑不安,时时盯着微博,立刻就发现了他的最新点赞。   看到谢不宁出现,粉丝们奔走相告,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评论下多出上千条留言。粉丝既期待又紧张,生怕房子塌了。   谢不宁翻了翻他们的留言,大多数表示,希望不要让喜欢他的人们失望。   谢不宁编辑一条微博,发了出去:“相信我,我是好人。”   发完,他继续和司桷羽一起用早餐。   这条微博下却是炸了,有了这份承诺,粉丝们欢天喜地,仿佛吃了一剂定心丸,甚至还有心情在评论区开玩笑。   “难道和尚跳狼人?”   “女巫呢,有没有女巫来个预言!”   “我预言,姐妹们房子保住啦!!”   网上众说纷纭,有记者去采访佛协,由官方解释,事情真相总能清楚吧。   结果就是,佛协的官方账号在微博上辟谣:“近日寿西寺潜入贼人,致使寺中僧人受伤,幸亏有谢道长和诸位道长相助,才擒获贼人,解救寺中僧人。在此,郑重感谢谢道长仗义出手,感激不尽,阿弥陀佛!”   先前的八卦记者被啪啪打脸,这哪儿是斗殴,分明又是一次见义勇为!   有佛协的人出来辟谣,谁还能再怀疑其中有猫腻?谢不宁身上的谣言,算是彻底洗清了,甚至因为屹立不倒的“好人”人设,粉丝蹭蹭上涨,将近千万。   粉丝高兴疯了,狂欢一般互相庆祝。   “谢老师嘶声力竭:我是好人,我真特么是好人,不要刀我!!”   “无良媒体尽报假新闻,什么道士和尚斗殴,明明是道士和尚一家亲!”   “还记得谢老师说他们去寺庙友好交流吗?妈呀,原来是真的,没有一个人信哈哈哈。”   “谢老师:为了佛道和谐友爱,我付出良多。可恶,你们居然不理解我的苦心!”   ……   “见义勇为人设不崩,真有你的哈哈!”   “妈耶,这真是我住过的最坚固的房子了,感动!”   “感谢祖师爷保佑我不塌房,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福生无量。”   “说真的,我也要学着谢老师做好事,从谢老师这里感受到了男朋友都给不了的安全感,感动……”   连带着谢不宁格外尊敬的祖师爷和从小待的青崖观,一起受到人们的关注。能养出这么好的谢老师,祖师爷三观一定很正,值得信赖。   青崖观不是开通了网上敬香的功能么,好些粉丝跑过去给祖师爷上香,表达一片敬畏之心。   还有的人另辟蹊径,居然求祖师爷:“劝劝谢老师吧,微博营业啊!”   “孩子等的眼都绿了。”   “旧照舔了八百回。”   “再不露脸本颜狗饿疯了。”   ……   李东东上次玉牌丢了,又亲身经历那一晚古怪的情景,心里总是很不安,干脆带上直播工具,出发前去青崖观。   青崖观最近关注度颇高,一听说他要来这里上香求平安符,好多观众感兴趣。   “听说青崖观在半山腰上,路不好走,不过已经在修了。”李东东乘车到山下,接下来的路只能步行。   来之前他也是做了功课的,把镜头调向来时的路,解说道:“原先这是一条黄泥小路,由观里出资,修成了柏油路,还挺宽敞。”   弹幕陪着他聊天,夸道:“确实不错,修得平整干净,自驾游应该很方便。”   “你们看,路边有这种小亭子。”李东东指着不远处的八角亭道,“古代修桥铺路是积阴德的大好事,路边设这种小亭叫‘义亭’,也由青崖观修建,供过路人休息的。”   “还别说,这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是夏天来,有个亭子休息不要太好。”   虽然是冬天,但山上树木常青,风景还是很美的,比他常年待得光秃秃、灰扑扑的城市好多了。   李东东都觉得,一看满眼绿色,连眼睛都舒服许多。还没进到观里,心里便充满愉悦和期待来。   “他们观还蛮细心的,这都考虑到了。”李东东赞道。   路上不止他一人,这天刚好周末,就有附近的居民来爬山。看他拿个手机直播,那几个老太太笑眯眯地搭话:“可不是嘛,老观主和小谢道长都是好心人。”   李东东顺着问:“怎么说啊,老人家?”   老太太说:“我们山下几户人家,去年门口还是土路,一到下雨天全是泥。观里修路啊,还特意捎带上我们,现下我们出门可不就方便了。”   “小谢道长,长得可好,心肠也好哩!”   听当地人这么一说,李东东和直播间里的网友对青崖观的好感又上一层。看来,他们观灵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呀。   “走走,我们上去看看。”这时候,李东东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他腿脚快,上到青石阶梯,本想走快点,却被直播间里的网友喊住。   “慢点慢点,哇塞,这山上冬天还有花!”   李东东这才注意到,阶梯两边的山崖上,开放着一簇簇红山茶。雪压花枝,山茶映雪,远远望去成了冬日里唯一鲜艳的色彩,别提有多好看。   不知不觉,他就放慢了脚步,一路轻轻松松地欣赏两边风景,走到山上。 第90章 最科学的道观   一进青崖观,当中院子里的大樟树最显眼。几间殿室的门敞开着,隐约可以听见诵经的声音。   李东东开着直播,举起手机在观里逛了一圈,主要拍拍道观的风景。   “最近刷到这道观好多次,还以为是特别有名的道观,结果才这么点大。来了人,道士都没看到一个,哎他们还管不管的啊?”直播间有人说。   “小也有小的好处,至少没有商业化气息,亲切自然,人家道长这才是真正的修行人。”   “道长:你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咯,一切随意(干我屁事)。”   “大师我悟了,这就是道系!”   “哈哈哈爱来不来!”   李东东边拍边说:“别看着小,但是一点都不简陋。这些建筑有百年历史,最近刚经过修缮,你们看雕花彩绘,是不是很精美漂亮?随便一个镜头都是古色古香的味道,难怪附近的居民喜欢上观里来。”   “反正我是觉得在这里挺自在的,前院里边放了好多石凳,坐那喝茶看书都可以。”   刚才他路过时,就听到一个道长在给信众讲如何养生。   来之前还想着,这地方偏僻,应该好不到哪里去,大概全靠谢老师明星的名气撑着。   结果一进了青崖观,他立刻感到和以往去过的寺庙等地不同,这里实在太让人身心舒适了。   以往去的道观和佛寺风景也不错,但游客总是逛景点打卡似的来来去去,通常没几个会静坐下来,享受这种地方的宁静。   倒是青崖观,坐落在山里,不容易寻到,颇有遗世独立的气质。观里的人也一派平和,经历过城市的快节奏,来到这里,从身到心整个人都放缓了。   “东哥以前直播的语速安了加速器,今天居然变斯文了哈哈。”   “操,主播你一脸享受怎么回事,要出家啊!”   李东东不像以前跟粉丝满嘴骚话,多了点靠谱的真诚:“听说这里很灵的,我还是老实点好,万一得罪了神仙。”   直播间的人纷纷吐槽:“我靠,感情你以前敢去鬼屋浪全靠护身符。”   “没了护身符,我东哥秒怂。”   “你这也太迷信了,神鬼之说都是古人的想象,难道向庙里的泥像求一下,就能保佑你一夜暴富,百病不侵?”   李东东觉得在庙里说这种话不太好,赶紧制止:“信不信是个人的事,但在人家观里还是不要说不敬的话,入乡随俗嘛。”   其实他没说出来,从那晚玉牌掉了以后,他总感觉身上萦绕一股冷意,寒津津的。但是自从进了青崖观,明显好多了,熏着檀香,身上逐渐回暖。   个人的感受也没法证明,说出来,别人只会以为是心理作用。毕竟你要说身体发冷是被阴气缠上,找庙拜一拜就能好,大多数人都没法理解。   有了身体上的变化,李东东心里对青崖观升起敬意,很积极地进殿找道士,为自己求一道平安符。   今天殿里轮值的,是前阵子招进来的道长石宏伯。石道长正在擦拭香炉,见有人来了,敲罄迎接。   李东东说明自己来意,他也不敢对着神像拍啊,就把手机摄像头往低处压,恰好对着石道长的衣角。   弹幕里一片起哄声:“我要看道长!”   “卧槽,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道士长什么样。”   “求主播视角!”   石宏伯看见,笑了下:“你们年轻人很少来道观吧,这是拍给朋友看?”   李东东顿时有点不好意思,道长会不会觉得他太不敬啊?于是顾不上直播间观众的要求,赶紧道歉:“啊,是不是不可以?我马上关掉!”   石宏伯哈哈笑道:“没事没事,我们观做法事也开直播,只要别对着神像拍就好。”   李东东顿时就觉得道长好亲切啊!好他妈深明大义有没有!   “你们道观也会做直播啊?”他惊呆了,现在的道观这么紧跟潮流的嘛。   石宏伯说:“科技发展,上网的人多啊。我们也是为了宣传传统文化,让更多的年轻人认识道教嘛,哈哈!”   李东东顿时佩服不已,这道观好他妈有事业心啊!!带着满腔震撼敬了一炷香,他甚至想,这么有事业心的道观,应该也特别灵吧?   毕竟祖师爷看重业绩!   既然道长不介意,接下来请符的过程,李东东干脆大大方方开起了直播。   直播间里的人全程听他们对话,讨论刷得飞快。   “好家伙,谁看了不直呼牛批!”   “这道长爱了爱了,原来这么关心我们年轻人,突然抢手!”   “噗,主播那惶恐的小样,人家道长比你懂直播哈哈哈!”   “主播的符来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就看起来画的比别人家好看点。”   “道长你好,你这符保熟吗?”   “保熟个鬼哈哈哈!”   石宏伯把符折成三角,装好了递给他,叮嘱一些佩戴时要注意的事项。   比如洗澡时要摘下,不能让外人摸,不能佩戴在腰以下等等。保持虔诚的态度,护身符自然会发挥效用。   李东东都一一听了记下。   观里求符是不要钱的,香客自己斟酌,往功德箱捐点香油钱就行。可现在的人习惯手机支付,谁还带现金到身上啊。   要是一毛不给,自己都臊得慌。李东东正为难,转身看见功德箱上的二维码付款。   “噗!”看来青崖观的“高科技”不止直播。   他一言难尽地扫码,付款,捐了几百块进去,才向殿中的祖师爷鞠躬离开。   直播间里更加热闹,观众纷纷表示滤镜哐哐碎一地。道观里二维码付款什么的太不好看了,明晃着搂钱。   有人说:“给多少自由随心,道长也没哄着骗着要主播出钱,哪儿就搂钱了?扫码付款,你给一毛别人也不知道啊,不更好?未必收现金就更超凡脱俗。”   李东东看他们争论,正要解释,身后石宏伯忽然唤他一下:“善信。”   他停下来,疑惑看去。   石宏伯没头没尾地道:“最近要是撞了不干净的东西,多在太阳底下晒晒的好。”   李东东顿时脑子嗡地一下,不对呀,他从来没提起这事,道长是怎么知道的?   石宏伯当然没有这样的天赋,是福生和福珠,悄悄在耳边告知他。   “蒙的吧?肯定是蒙的。”   “对,他们道士都有一套话术。主播来求平安符,谁都猜得到是遇着事儿,不然能来嘛!”   “故弄玄虚。”   李东东摇摇头,小声说:“我真觉得挺灵的……”   弹幕立即道:“能不能有点出息,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相信科学好吧,说不定这种地方都是骗子。”   正看着评论,李东东脚边忽然被撞了一下,低头一看,竟然是个扫地机器人。   撞了他,那白色外壳,背上印着太极图的扫地机器人,居然还朝他打招呼:“福生无量天尊。”   李东东:“……”   直播间:“…………”   然后,扫地机器人欢快地唱着道乐,小身子扭动着一路扫远。   直播间:“我去,比我家还智能!”   “我相信道长们十分善于运用科学……”   李东东虚弱地说:“我先找个地方坐坐吧。”   他今天受的震撼太多了,得缓缓。   刚好道长讲养生的树下还有空位,李东东走到一群大爷大妈里,特意找了个能晒到太阳的位置。   “……到了冬天,人体的阳气和昆虫动物一样,藏起来了。一旦发汗,阳气就会外泄。所以冬季发汗容易生病,就是这个道理。”   讲话的道长站着,底下一群老头老太太听得认真,还有人记笔记。   那道长讲完理论,接着讲养生干货:“青菜萝卜糙米饭,瓦壶天水菊花茶。萝卜是好东西,消食化痰就吃萝卜粥,健脾养胃吃茯苓粥……”   不止老人们觉得有用,连李东东都忍不住录下来发给自家家族群,这不比野鸡公众号发的乱七八糟养生小论文强?   此时的直播间最为和谐,笑作一片:“这才是最道系的场景啊!”   那道长说着说着,忽然变得严肃:“养生不是吃药,保健品都是骗人的,身体不舒服,一定要上医院!”   这话题够接地气啊,还跟老人们息息相关,好些人就有话说了。这个说,我邻居不听劝告非要买保健仪器,结果是个三无产品,被骗了几千块,跟女儿吵翻啦!   那个说,我亲戚的亲戚谁谁谁,听了人家推销买降压药,谁知道是非法药,吃出一身毛病,哭的没地方哭!   更多的老人一脸震惊,嚯,还有这样的事?不说都不知道啊,买不得买不得。   道长转严肃为微笑:“没错,吃错了药岂不是反而给子女添麻烦。”然后又科普骗子送鸡蛋的套路,提醒他们不要贪小便宜。   末了,看时间不早了,还邀请信众留下来吃饭,“今天食堂正好有萝卜粥。”   十几个老头老太太欢呼一声,十分有胃口地往食堂去了,仿佛等着他们的是什么珍馐美味。   李东东围观全程:“……”   同样围观全程的直播间,所有人无语凝噎。   “嗯,最道系的场景,老年科普防骗小课堂。”   “哈哈哈,我觉得很好啊,想把家里的老人送过来培训。”   “谢老师怕不是开的不是道观,是什么老年活动中心……”   “刚谁说这地方都是骗子?脸疼不疼?”   “先是直播,又是扫地机器人,还有每天一个防诈骗小技巧……这里还有什么惊喜是我想不到的?”   神奇的,网友们竟从一个道观身上感受到“年轻化”的气息。如果是这样的道观,他们愿意来!   有人大声表白:“这是我见过的最科学的道观!”   ……   得知有主播来直播,顺带着青崖观又小火一把。其中观里的扫地机器人吸引足了眼球,礼貌又勤劳的小劳工,让网友们直呼可爱。   谢不宁算了算账户余额,打算拨款给王正青,让他物色一台智能机器人。   网友不是说观里讲科学么,那就贯彻到底。二来,道长们也可以从迎接、指路一类的琐事里解放出来。   王正青差点给跪了:“还是您会玩。但市面上也没有宗教场所的服务型机器人啊。”   各种场合所需要的人工智能语音识别、视觉识别,还有对各种指令的反应都不一样,宗教场所跟其他地方出入巨大,市面现有的机器人根本不行。   “就算再发展个十几年,也根本没人研发这个吧……”王正青汗道,“除非您自己研制……等等,你不会真行吧??”   在他看来,还没有东西能难倒老板,这家伙不会厉害到机器人都能搞出来?!   谢不宁无语:“虽然我很强,但你想太多了。”   本来以为,这件事只能作罢,结果司桷羽得知后,让手下公司开辟了一条研发线,专门研发他要的小机器人。   谢不宁以前没问过,这时才知道司桷羽控股一家跨国科技公司,只不过他性子低调,一直居于幕后。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道教智能机器人就研发成功,拥有最先进的人工智能技术,其语音智能系统独一无二,完美适配道教场所的需求。   小机器人才几十厘米,外形设计成小道童的q版形象。一个头戴冠巾,一个扎童子髻,都穿着青色道袍,圆滚可爱,对话时还会卖萌。   两个小机器人取名“清风明月”,一经投放到青崖观使用,立刻吸引无数媒体和大众的视线。前往青崖观一睹它们面目的人挤爆了,萌趣的互动视频播放量惊人。   其中最震惊的是王正青,他是最先见到清风明月的观内人,当场就傻了。   卧槽,老板太牛了,说好不会搞机器人的呢,这是什么!   人们发现,清风明月智能程度太高,远远超过市面上有点名气的“网红”机器人。   比如问它:“今天吃了什么?”   它们竟然会根据今天食堂的菜色来回答!   “又是萝卜粥,天天萝卜粥,我还不如充电!”   提问的游客都快笑疯了,一边拍视频一边拿它们的名字打趣:“清风明月,你们的师父镇元子呢?怎么把你们发配到这儿啦?”   清风明月就用甜美可爱的声音回答:“师父飞升了,这还用问吗?”   要是调戏它,还会被怼回来:“单身狗。”   “连机器人都不放过。”   除此之外,大家发现它们的日常口头禅也很有趣,总是把“师兄”挂在嘴边。   “师兄还没有回来。”   “想师兄了。”   “等我去问问我师兄。”   “我师兄赚钱养家!”   起初人们只以为,它们口中的“师兄”指的是观里的道士,等亲眼看到谢不宁回来,才知道是另有其人。   而且一见到谢不宁,清风明月的迎接台词居然都变了!   见面的招呼由“福生无量天尊”变得十分丰富,“师兄早安”,“师兄午安”,“师兄晚安”,让其他人瞬间感受到差别待遇。   甚至,它们还会拍马屁。   “师兄今天更帅了。”   “有十二个人夸师兄,我都给他们比了小心心~”   “要是能天天和师兄在一起就好了~”   这种情况下,清风明月在网上大火,俨然成为青崖观的吉祥物,而且整个宗教界独一份。   不久,著名的科技公司推出人工智能广告,对象就是“清风明月”,超智能的互动和独特的道教风格震惊无数人。   并且它全球限量。以后可能会在其他道观推广,但是目前想见它们,只有去青崖观了。   人们无不感叹:“妈妈,他们道观太会玩了!”   “道观都这么先进,恍恍惚惚,突然感觉自己像条土狗!”   “我发誓,这绝对是我看过的最科学的道观!”   青崖观在这之后越发为人所熟知,不过这是后话了。   ……   眼下,刚刚解决张白的事,谢不宁告别张道长,把令旗归还他带回龙虎山。   之前收编的兵马,自然也随令旗行走。   “之前我等效命张白,也是迫不得已。”为首的将领说,“张天师令旗威力甚大,我和兄弟们摄于令旗威势,不得不听令于他。” 第91章 碰头章导   令旗在法坛上很常见,上能迎接诸神降临,下可驱邪招魂和发阴兵。只是看作法者的修为,召来的神将、兵马的等级和数量都不一样。   而这天师旗,可以说凌驾于所有法旗之上,号令诸神万鬼。   令旗犹如虎符,收兵指挥,发号施令,兵马只随令旗调动。养阴兵同古代养军队一样,得按时发放粮饷,只是从钱粮兵甲换成死人的供奉罢了。   阴兵说到底也只是没有后代香火的孤魂野鬼,有人供奉,他们自然听令坛前,与法师达成一种契约。如果不满意供奉,也可能跑路的。   所以那些养阴兵的法师,还得定期做道场犒劳军队,基本上半年一次。   谢不宁问:“那你们知道,张白召集这么多阴兵,是为了做什么?”   阴兵将领摇了摇头:“他只让我们在山谷中训练,捉一些孤魂野鬼去,并不知道他做什么。”   张白越是藏着掖着,谢不宁越是觉得有蹊跷,追问道:“什么山?”   阴兵将领答:“吉山。”   吉山……似乎不是第一次听说。谢不宁记下这地方,让他们随张道长回去。   主要是鬼数太多,他太穷,供不起这么多鬼……不过张道长离开时,还是遣鬼将拨一支队伍留在他身边。   张道长叮嘱:“我看张白的事还没了,如果出事,你可以遣他们来速速求援。”   虽然谢不宁的符术和雷法足够厉害,但有兵马差遣总归更方便。   这支小队被谢不宁安排在司桷羽家外巡逻,安全指数倍增。   ……   家里鱼室的规模,快赶上动物的鱼类展示区。其中大多数鱼的品种,谢不宁都叫不上名字。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观察水里的鱼。   水花响动,一只红龙鱼闯进隔壁的鱼群里,鱼身艳丽的色泽宛若宝石。它轻轻摆动鱼尾,如王者在自己的领地巡游。   经过谢不宁时,红鱼的白环眼转动,似乎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沉稳地向前游去。   没错,一只鱼竟让人感受到沉稳的气质。   感受到凶猛食肉者的到来,小鱼们倏地一动,纷纷四散,躲进飘动的水草里,时不时探出半颗头来,查探有没有危险。   等它们放松警惕,平静的水面下暗潮翻涌,红鱼眼里冒着饥饿的光,展开一场力量压倒性的捕杀。   它逃,它追。   它插翅难飞。   大多数人觉得,鱼的眼神木呆呆,没有变化,也没有表情。不过谢不宁这些日子观察下来,鱼也有胆小、好奇,凶猛或攻击的一面,不尽相同。   当然,看着这些鱼静静游动,更多时候感觉到舒适,仿佛代表一种无欲无求的满足境界。   谢不宁有时干脆盘腿打坐,边看鱼,边念经,甚至还有了一些新的领悟……   很快,到了和章岱青约好的见面时间。   上次两人见面是在船上,这次约在一家叫“惜园”的戏馆里。   这里人也不多,就是一些老京市人来喝喝茶,听听戏什么的,环境还算幽静。   “章导试戏的地方每次都别具一格。”包厢里,谢不宁和章岱青落座。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俩也没再麻烦姜山来作陪,直接约在这儿见面。   茶桌上备着点心,章岱青哈哈笑了一下,捻起一块放嘴里,“我平生就两大爱好,一个是拍戏,另一是看戏……唔,老邬家绿豆糕还是不错的。”   可惜啊,谢不宁最近饮食都按照营养师的搭配,没机会享用了。   第二次见面,接触下来,他倒发现章岱青不像外界传闻中那么严肃,挺好相处。   章岱青选角都是悄悄的,低调的很。他性子直来直去,把本子给了谢不宁,“你先看看。”   连电影剧本都直接拿来,可见他真的很看好谢不宁了。   换作其他人,不一定有这么待遇,剧本内容哪儿好泄露出去。   章岱青边喝茶边问他:“上次让你看的鱼,怎么样了?”   谢不宁拿不准他这样做的意图,老老实实答道:“还好,观察一段时间以后打坐入定更持久。”   章岱青一口茶喷出来:“???”   打坐?入定??   谢不宁说:“导演不是让看鱼领悟内心平静吗?”   章岱青无语地看他一眼,虽然有这番用意没错,但打坐的这波操作实属在大气层……   章导的考验挺不寻常,日后采访起来,谁听了不赞一声不愧是文艺大导。大概他也没想到,还能被人反向操作秀一波。   谢不宁假装看不懂他的眼神,“当然,除了打坐也不是没有别的收获……”   若是坚持专注一件事情,必然能发现细微特殊之处。这段日子,光是鱼类的名称,谢不宁就记了上百个。   只是记住名字也没什么稀奇的,他对鱼类进攻、游戏、躲避逃亡、临死挣扎等等时刻不同表现的分析,才叫章岱青万分惊喜。   “模仿逼真的前提是观察力强,你眼神可以啊。”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平日里下足了功夫。   章岱青糕也不吃了,兴奋地催促他,“快,快,看看这剧本,等会儿你就挑一段来演。”   ……   合上剧本,谢不宁纾出一口气。   这个剧本,太神了!   期间他完全沉浸在剧本里,压根没注意到墙上的时钟走了一圈。   电影讲的故事还真和鱼有关,人鱼。只不过融入章岱青极其强烈的个人风格,使得剧本中的人鱼打破人们的常规印象,变得独一无二。   一部电影的成败,原来从拿到它的剧本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一半。   而章岱青的眼光无疑是极好的,谢不宁几乎立刻直觉到,这将是一部能成为经典的作品!   章岱青看他一脸惊叹,心里很是满意,浅浅啜两口茶:“想好了演哪儿出?”   谢不宁拿着剧本,指了一段给他看。   章岱青放下茶杯,颇有意味地看他一眼。   他指的这段戏,是少年主角坐在船头,听外边的商人讲故事。那人说自己见过人鱼,主角便和其他人一起,好奇地听他讲述。   戏倒不复杂,更没什么情绪的大波动,只是这样才更考验演员的功底,如何把一个普通场景演活。   难就难在,主角是个少年。若是演的天真太过,就显得刻意,而要火候不到,又缺乏少年气,此间分寸很不好拿捏。   若要说外形,谢不宁扮起少年也不违和,他本来就长得清俊显嫩,线条柔和,不似司桷羽那般凌厉。   其实最初章岱青也犹豫过,是否找个年纪更小的演员,可是少年演员又无法表现海妖的气质。唯独碰见谢不宁,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产生碰撞。   像少年容易,但要演出少年的灵气,这就不简单了。   谢不宁今天是挑了最关键的一场戏。 第92章 鬼戏   “咱们日日海里来,风里去,看见的东西可不就多了。嘿嘿,我跟你们说,这水里啊,可不简单……”   章岱青帮忙搭戏,念出剧本中商人的台词,边做出随手查看货物的模样。   谢不宁听他讲风暴里的奇遇,抱着一筐封装好的茶叶路过,还忍不住回头,以至于差点撞到人,好险才避开。   他放下东西走到一边,好奇地看着商人说话。听到商人形容人鱼多么恐怖凶恶,突然一笑,眼里充满灵动和狡黠。   章岱青见他低头,手指在茶杯里搅动,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谢不宁手指白净,灵巧地在水里轻动,不是没有章法的动作,而是用指尖碰着水里的东西。   章岱青突然想到,是鱼吧,他用手指和水里的鱼嬉戏。   剧本里原没有这一段,是演员根据对角色的领悟,临时发挥出来的动作。电影里,这样的细节镜头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比如此时,足以见得他所饰演的角色,和鱼有多么亲近。   章岱青没有打断他。到目前为止,虽然两人仍在茶室,他却仿佛置身海边的场景。而少年主角纯美的容貌气质,在眼前人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角色。这一刻,章岱青心里就下了决定。   当他念到用人鱼膏做长明灯的传说,忽然,谢不宁抬起头,从下方望过来。   他的眼神看似平静,里面却涌满潮水,流露出悲悯。那样鲜活的情绪,足以打动任何一个人,从鱼联想到自身。   就连章岱青,见过这么多戏,此时也忍不住心中一动。像是心里有根弦,被挑动得心绪起伏。   这就是他苦苦寻找,试戏那么多演员都没有找到的触动!   章岱青诡异地联想到,难不成还托了他打坐修行的福?这种气质,一般的人再怎么演也演不出来。他甚至都想问问谢不宁,你身上是不是有很多故事啊……   自从开始筹备这部剧,不少公司和制片人推荐来更有人气的明星,但是没有一个让他满意。这些演员的眼神太空洞,没东西。   只有今天看到谢不宁的表演,章岱青才算真正圆满了。   筹备了一年多的电影,终于可以把开机提上日程!   ……   “你能不能说说是怎么想到那个动作。”结束后,两人坐下来喝茶看戏,章岱青问道。   谢不宁面前的茶水换了一杯,这里的茶也是十分讲究,茶香缓慢回甘,一品就是好茶。   “商人船上有鱼,他怎么会不好奇。”谢不宁拿到角色,心情更放松了,笑了笑,“只是小把戏。”   这时候包厢的门被敲开,走进来一位唐装的老人:“你们这是聊完了?”   老人看着面善,听语气和章岱青是老朋友了。   章岱青起身,哈哈大笑上前,他今天心情特别好:“正好你来了,这是我定下的电影男主角,谢不宁。”   “小谢,这是邬元驹先生,来打个招呼。”章岱青亲热地介绍,“老邬退休前是国家剧院的,当得你喊一句老师。”   谢不宁乖乖地喊人,在老艺术家面前,谦卑点是应该的。   邬老爷子比章岱青辈分儿还要高,跟他交往,那都算忘年交了。谢不宁喊老师,还算他占便宜。   老人家不懂什么娱乐圈,在他眼里,表演这就是种艺术,老艺术。以前还会应科班的大学的邀请去讲课,后来自己开办了惜园,也就没空去了。   邬老爷子什么年纪,还听不出章岱青的心思。   果不然,接下来他就说:“小谢又年轻又乖,灵气足,就是没正经学过表演,让他来跟您学一学呗?”   谢不宁没想到,他约自己来戏园里,还存了引荐老师的心思。   如果能拜师当然好,靠灵气总有不灵的那天,但技巧学到了就能运用。   况且演员的师父和道门里的师父不一样,各门论各门,这样也不算坏了规矩。谢不宁心里挺期待,就看邬老爷子应不应允下来。   邬老爷子笑道:“你头回找我给人当老师,难得的很,我还能说不啊?”   又对谢不宁和颜悦色地说:“你要是有空,就多来我园子里走走。”   这意思是答应了,谢不宁立刻举起茶水,给老师奉茶。   ……   事情谈完,邬老爷子亲自送他们出门。这会儿戏台上换了一出戏,三人从大堂经过,刚好路过看到。   “嚯,今天演木偶戏呢!”章岱青颇感兴趣地停下脚步,他也算半个行家,一眼认出来,“这演的是《五显神》吧?”   木偶戏种类也多,今天戏台上的是悬丝傀儡。以软线牵动,表演时只见人偶,艺师则藏在幕后,舞台效果非常逼真。   五显神又被叫做五显灵官,五路财神,谢不宁倒是听说过。像这种演鬼神的剧目,又被叫做鬼戏,古来有之。   早些年间,还有专为儿童收惊,或者为病人收魂的傀儡戏演出。傀儡的偶师,又是道坛上的法师。只不过现在很少见,大多数剧目失传,许多人连听也没听过。   台上这出戏就是一出经典的鬼戏,几个身穿鬼袍的人形木偶被线牵着,扮作五显神,上演斩鬼戏码。   章岱青说:“好久没看傀儡戏,哎呀,老邬,你看看你这儿座位空的,我来给你添添人气儿——小谢你看戏不?要是不感兴趣,你就先回去哈哈。”   谢不宁:“……”   环顾戏台下一眼,谢不宁缓缓道:“正好,我也想看。”   邬老爷子招呼两人坐下,章岱青挑着个中间的好位置就要放下屁股,被谢不宁拉了一把:“章导,坐这边吧,干净。”   章岱青一愣,看到地上有些瓜子皮,还以为他嫌地儿脏。   谢不宁口中的不干净,指的却不是瓜子皮。   刚才章岱青调侃大堂里人少,在他眼里,这几十个座位不仅不空,反而坐满了“人”。   差点儿被章岱青坐下的位子上,有个面如纸白的“人”啐口骂道:“敢用腚碰你爷爷,我呸!”   谢不宁:“……”   大概章导的尊臀更不想碰你。   戏台子上,牵线木偶灵活地扮演着五显神和鬼魂,配合丝弦奏乐和紧打慢唱的线腔,越发显得灵动。   台下观众连连鼓掌叫好,连章岱青也惊喜地说:“这一出演的倒活,人偶竟然跟真的似的。”   那些看不见的“人”脸色青白,在观众叫好时,跟着一脸诡异地笑着鼓掌。   这台上演的鬼戏,居然不知怎么的,真把鬼给招来了。   “成日里演斩鬼,也叫你们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鬼戏。”离谢不宁不远的一只鬼阴恻恻说,似乎等着幸灾乐祸。   再看台上,木偶哪里是被丝线牵着演戏,分明是被只浑身青白的鬼提着手脚。   那鬼一抬手,木偶也跟着摆动手和脚。   人们没注意到的时候,人偶的眼珠诡异地转动,嘴巴一张一合,好像活着。   底下的人毫不知情,惊喜地赞叹:“活灵活现,那唱声好像真的从傀儡嘴里唱出来似的!”   台上正到了的时候。既是驱邪禳灾,戏里五显神自然要斩了那鬼,来震慑真正的鬼魂。   观众们早已被挑起来兴致,这会儿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台上看。   忽然一声大喝,五显神高举手中的刀,却把自己的头斩了下去!   驱鬼的剧目,五显神当然越凶恶越能震慑住鬼,所以那偶头长得格外有创造力,用油彩涂的红红黑黑,怒目圆瞪。   带着獠牙面具的傀儡头咕咚落地,眼睛好像死不瞑目,剩下的身子散了架似的倒在地上。   场中只剩一具鬼傀儡,它高兴得手舞足蹈,跳起了舞。   那情形像在庆祝五显神斩了自己,诡异的动作,就像真的活过来一样。   大堂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看着那颗头颅咕噜滚下台,吓得一时发不出声音。   这,这,见鬼了?!   来看戏还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捂着心口吃救心丸。傀儡戏他们看过不止一场,可从没遇到过这种场面啊!   就连章岱青也是脸都青了,跟不知所措的邬老爷子说:“演员怎么出现这种失误?”   失误?这是失误吗?在场的人没一个敢说话。   偏偏台上的鬼傀儡唱着跳着,声调变得尖细幽怨,好像从它嘴里发出来声音。   大堂里一阵阵阴风吹过,观众胆子快吓破了,双腿颤颤,恨不得立马逃出去。   正在众人心惊不已时,谢不宁突然站起来,上前捡起滚到前排观众脚边的那颗头颅。   清越的声音打破紧张的气氛:“咦,你们的道具太久没检修了吧?” 第93章 不杀之恩   没检修?   台下观众呆愣愣地看着走上去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长相清秀,一双眼睛澄澈干净,表情淡定得自带一股天然正气,好像发生的只不过是场普通的舞台失误。   底下有人觉得不妥,万一真冒犯了什么东西,上去不是得出事吗?   “小谢,这,你先回来,先回来再说。”邬老爷子心脏病都快急出来,“岱青啊,别让他乱来,我怕出事。”   章岱青依稀记得,听闻谢不宁当演员前曾做过道士,想来应该有点驱邪什么的办法吧?   他满怀期待,对邬老爷子说:“您宽心,小谢他懂得点内行……”   只见戏台上,谢不宁捞起没了头的木偶身体,使劲把那颗头往脖子上怼,特别认真:“好像真坏了。”   正害怕的听戏老大爷们:“???”   我去,这小伙子好勇啊!   只见头是怼了上去,但是歪了,不好看。他又把头拔下来,一手木偶身,一手木偶头,跟玩儿似的找角度拼装。   老大爷们:“!!!”   不是,你装上去也就算了,怎么还往下拔啊!万一惹得脏东西生气,还要不要活了!   可惜谢不宁丝毫感受不到他们的焦急,拔了装,装了拔,反复几次……   “…………”   老大爷们看着他捣鼓,欲言又止。   原本气氛是很惊悚的,但在他粗鲁的动作下荡然无存……这小伙子一看就特别相信科学,搞得他们想提醒一下,都不好意思说话了……   谢不宁弄好了,还摆弄木偶调试一下,对他们说:“哦,螺丝有点松,把头拧紧一点就行。”   所有人:“……”   他们还能说啥,可能,大概,真的只是意外吧?   邬老爷子狐疑地看向章岱青:“小谢也学过偶戏呢?看不出,还真挺内行啊!”   章岱青:“……”   他能说什么,只能含含糊糊地回:“嗯,哪 ,应该是吧……”   ……   台下看戏的群鬼原本正看得热闹,待那五显神把自己的头斩下来,它们举臂欢呼:“砍的好!”   纷纷往台子上扔纸钱,跟打赏的大爷似的,特别豪气。   看到谢不宁上台,连连发出讥笑的声音,怂恿台上的鬼给他点颜色瞧瞧。   就这小白脸,嘿嘿,一看就好拿捏。   谁知道那鬼一靠近,谢不宁不经意似的用手一拂,转眼把鬼抓到手里。   众鬼:“!!!”   大爷的,这家伙是个条子,钓鱼执法啊!!!   群鬼一哄而散,脚底生风开溜,哪还顾得上被谢不宁抓住的同伴。   然而一阵风比他们更快,一名阴差甩着勾魂锁凭空出现,当即把它们的去路拦住。打头几只鬼跑的快,直接撞到锁链上,被勾的牢牢地。   这些鬼哪里还有方才看笑话的胆子,在阴差面前瑟瑟发抖。   周朗震住这些野鬼,对谢不宁一抱拳:“谢老师召我来,可是这些家伙冲撞了您?”   谢不宁当着众人的面,自然没法光明正大回应,只对着他略点一点头。   在场的鬼见了更加害怕,差点没跪下来求饶。阴差都毕恭毕敬,它们有几条命啊,也敢来放肆!   活人观众可看不到,闹戏台的孤魂野鬼一个不落,全都排队蹲在墙角,面露菜色,宛若打黄扫黑现场。   接下来,谢不宁的举动差点把群鬼吓破胆。   当着章岱青他们的面,看似是在拔木偶的头,可只有这群鬼才看到,他明明是拔下俯身在傀儡上的鬼的头。   他,他拔下一次还不止,又给鬼拼回去,接着再拔!   那只可怜的鬼,只能抱着头悲惨地哭泣,嘤嘤求饶……   胆小的鬼吓得跪地求饶,不打自招地一箩筐都倒了出来:“大人,是他!都是他唆使我们来看戏!”   谢不宁不方便审问,周朗上前把被指认的鬼揪出来:“你有什么话说?”   “你当时听说来听戏,不也乐得屁颠屁颠的!”被拉出来的鬼恨恨瞪举报他的鬼,转头朝谢不宁哭道,“平日里戏园子有主神坐镇,我不过是发现今日主神不在,才叫上他们一起来看戏,那厮捣乱真的不关我事!”   群鬼竟是都哭起来,一个比一个凄惨可怜,保证下次再也不敢。   谢不宁有点好笑,难怪说鬼话连篇。只是眼下也不好计较,他咳嗽两声,先安抚受惊的众人。   “哎,章导,你觉不觉得它还挺像机器人的?”   章岱青嘴角抽抽:“什么机器人,你快下来。”   谢不宁眨眨眼:“我就在想,这不就是古代版的机器人么,以后是不是还能用智能机器人唱戏啊?牵丝都不用,放舞台上自个儿动,多方便。”   话题往科学的方向引,缓过神的老大爷们下意识觉得胡闹。可细细一想,好像还挺创新……说不准还是戏曲顺应时代潮流的新潮流?   “你刚才就不怕?”一个老大爷后怕地问。   “有点,主要是挺丑的。”谢不宁摸摸自己的脸,庆幸道,“还好我长得好,回去照照镜子洗眼。”   老大爷:“……”   “小谢倒是有趣,哈哈哈。”邬老爷子听了开怀大笑,朝众人致歉,“今天让大伙儿受惊了,改天赔礼道歉,今儿先回去……”   出了这种事,大家当然也没有继续看戏的心思。临走时,还不忘夸奖谢不宁两句。   主要夸他年轻人坚信科学,唯物作风十分不错。   连邬老爷子,也相信了他那一套说法,还真以为是木偶坏了才导致这一出。   邬老爷子很感激他,要不是他挺身而出,事情传出去肯定更加灵异,以后哪儿还有人敢来听戏。   “这事儿多亏了你,想来,岱青向我介绍你,还是我的运气呢。”邬老爷子感慨道。   戏曲是讲究传统的行业,没有戏园子不供奉祖师爷,惜园的神龛就安在大堂的西侧的墙壁上。   里面供奉的是祖师爷唐明皇,也是大家熟知的唐玄宗。   唐明皇酷爱看戏,在他那时候,梨园可以说是如假包换的大唐皇家音乐学院。直到现在,戏曲演员还自称作“梨园弟子”。   方才听那些鬼招供,说主神不在,按理说既然供奉了,祖师爷多多少少都会庇护着,至少不会让孤魂野鬼来闹事。   走近一看,谢不宁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不是,这都供奉的什么……李子,石榴,瓜子壳?”这也太不讲究了!   章岱青跟着上前凑热闹,但他又不懂:“有什么问题吗?”   他看了看,供果还算新鲜,只是瓜子壳有点奇怪……   谢不宁解释道:“唐明皇姓李,你拿李子供奉他,这不是故意给人找不痛快呢。”   还有石榴、樱桃,这两种水果都要经过排泄道才能发芽生长,被认为不洁,也是不可以上供的。   至于瓜子皮,这就更绝了。哪个缺德鬼,偷吃了人神仙的瓜子还把皮儿吐上面啊?难怪人祖师爷气得影子不见。   邬老爷子直敲拐棍,“肯定是哪个不当心的,自己贪嘴买了这些水果,还,还往祖师爷盘子里扔瓜子皮!”   章岱青把李子石榴拿下来,嘿嘿笑道:“幸亏小谢给你提个醒,换上新的就是了,刚好我好久没吃李子,祖师爷不要也别浪费……”   谢不宁来不及阻止,章岱青已经一口咬下去。随后脸色一僵,呸呸吐出来,大怒:“这什么李子,一点味道都没有!”   他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水果,既不酸也不甜,淡出个鸟来。   墙边,几只鬼听到他的怒骂,不安地挪动脚步……   得了,罪魁祸首不言而喻。被鬼吃过的东西,自然是淡而无味。   章岱青还不信邪,挨个尝一口,最后也只能喃喃道:“谁发明的品种,太魔鬼了……这是对水果和科技的双重侮辱!”   ……   告别邬老爷子前,谢不宁跟他说了些供奉的禁忌,以免日后又冒犯了神仙而生出事端。   当然,他没挑明事发的缘由。只是邬老爷子见他说得详细,不免往这方面猜测。一时迷惑的很。   小谢到底是科学和迷信哪一边的啊?   身边的人都走了,谢不宁才找个地方同周朗说话。   周朗看他如今的搭档是章岱青这样的人物,还有邬元驹,那可是鼎鼎有名的老前辈,艺术家,寻常明星根本接触不到。   他有点酸酸的:“要是我活着,这些年也能有机会跟章导合作。”   谢不宁瞥他:“别闹,你生前是歌手。”   周朗:“……”   他有点气:“歌手怎么了,我打算往影视发展的!”   谢不宁:“章导不喜欢用花瓶。”   这回轮到周朗狐疑地瞅他:“是吗?”   那眼神明晃晃地说着,看看你的脸,这话怎么就不太可信呢。   谢不宁一头黑线:“什么什么,虽然我可以靠脸吃饭,但我用才华征服的导演!”   “倒是你,身在曹营心在汉,一边勾魂一边想演戏,阴阳两界劳模?”   周朗有点不好意思了,况且他也就说说而已,生前种种如云烟,执着什么不好执着上班……   “咳,这些鬼你打算怎么处置?”一拉锁链,那串鬼被他提溜出来。   这些鬼见识过谢不宁的手段,硬生生把鬼头都给扯下,多凶残,惹不起啊!   “谢老爷,原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谢老爷,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以后绝不敢了。”此时,这一串鬼老实得很。   “吓唬一群老大爷,出息。”谢不宁哼笑,“欺善怕恶,丢鬼的脸。”   群鬼被他骂的羞愧难当,低头掩面。   “罚你们守在惜园门外,替老大爷看门巡逻,再不许有恶意吓人的事发生。”谢不宁放了他们,却警告道,“我下次还来检查,别想偷懒。”   群鬼惊喜于被放过,感恩戴德,恨不得把头拧下来以表忠心:“谢谢老爷不杀之恩,我们一定好好干!”   不杀之恩??   谢不宁满头问号,谁,谁在外面败坏我名声! 第94章 吉山   谢不宁和章岱青从戏园里出来,消息转眼被狗仔传出去。   关于章岱青新戏的选角,各方粉丝都关注得紧,毕竟近几年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好的电影资源。   因此大家都在猜测,谢不宁究竟是拿到哪个角色?男主角,不可能是他吧!就演了一部戏的新人,章岱青没道理看得上他啊。   估计是男三男四,凭他的资历这也算顶顶好的资源了。反正最多不会越过男二。   虽然没关注网上的猜测,但身边来打听的人不少,章岱青干脆公布,电影的男主角已经定下了人。   一时间,谢不宁的名字出现在各大平台,被媒体转疯了。   章岱青钦定男主角的头衔,加上他完美惊人的外貌,瞬间成为网友们关注的焦点。   有人细数,谢不宁虽然出道晚,据说也没什么背景,之前只在道观里当道士。可是他第一部 戏就是姜山电影的男二,签约的是影视业龙头星寰,被裴白扬和池誉两位大咖称作好朋友,并且对他态度格外尊敬。   所接的代言和广告都是高端品牌,曾经更是买下京市商圈所有广告巨幕。第二部 戏直接飞升,拿到顶级电影资源,跟国际大导合作。放眼整个娱乐圈,这样一路爆红的经历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这时候,《流沙》的票房出来,上映不到一个月,票房三十多个亿,占了春节档电影的总票房一半多。   数据一出来,把姜山和制作方吓了一跳。这电影有多火不言而喻,反正只要走进电影院,周围的人讨论的全是《流沙》和谢不宁。   朋友圈和微博这段时间也被谢不宁的电影刷爆了,无数人被他的脸圈粉。粉丝们想看他,去电影院二刷三刷的人不在少数。   这个成绩,谁看了都服气。   之前酸谢不宁没演技的人,这会儿都销声匿迹,不敢再冒头,否则会被唾沫淹死。   因此章岱青的消息出来,网上反应还算和谐,大多是震惊和恭喜。   谢不宁近些天出席活动,风头几乎把裴白扬这个男主角盖过去,肉眼可见地爆红了。   ……   章岱青的戏还在筹备阶段,正式开拍前,谢不宁没有其他工作,就在家研读剧本,有时去找邬老爷子上课。   这两天,剧组发来一笔可观的分红,作为他对票房贡献的回报。连公司也发下一大笔奖金,据说,《流沙》上映以后星寰的股票接连上涨。   演戏赚钱,谢不宁也没忘掉本职。   上次听说京市附近的吉山有异样,他找上回了京市的风纪雪,抽空陪自己去一探究竟。   司桷羽不放心他们进山,带一队保镖陪同。   吉山靠京市远郊,比较偏,而且也没什么景点,山上草木茂密,到了冬天就更没人踏足。   幸好冬天杂草枯萎,路不算太难走。由阴差带路,几人往山里深处进去。   “我说你,好事不想着我,尽找我干活。”深一脚浅一脚地,一行人进到深山了,风纪雪喘着气说话。   谢不宁走在前头,气息很稳:“这是给你立功的机会。”   前面有保镖开路,司桷羽走在谢不宁前头,替他挡开沿路的横生的树枝。   “这么难走的地方,怎么会有人进来?”谢不宁观察着周围,冬天山上没有野菜可采,总不能是来打猎的吧?   周朗飘在前面,闻言说道:“是一伙驴友,有十几个人,迷路走进了山里头。”   风纪雪也能看见阴差,立刻想起最近的新闻:“新闻说全部冻死在山里,过了好几天才被找到。”   周朗否定道:“这些人死后魂魄竟然消失了,连我们阴司都找不到,这件事肯定有蹊跷。而且,我发现我的同事们最近都不愿往这边跑……”   说起来有点瑟瑟发抖,不怪他怂,他才死几年啊,有时候还会被鬼吓到。   “冬天出来爬山,身上带有装备,不至于全都冻死。”司桷羽点出案件的疑点。   “是了!”风纪雪拔高声音,“新闻上说找到他们的时候,附近地上的背包都没打开!”   谢不宁思索着:“如果不是冻死,难道是被人拘走了魂?”   他们来到事发的山坳,那里被警方做了标记,几人没有靠近,远远地观察。   “阴气很重。”   不管是他,还是普通人的保镖,在这里本能地感觉到不适。   风纪雪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有点失望:“这里是山谷,不见阳光,又死了人,阴气重也正常。”   谢不宁觉得不对:“他们魂魄不在,怎么会对这里形成阴气。和尚,你能不能占察这些人的死因?”   人人都以为只有道士才会算命,其实和尚也有一套独特的占法。谢不宁曾见他用过,预言一个佛居士未来十年的三个大灾,非常灵验。   风纪雪摇摇头:“我能占察世业因轮,这种不在命理之中的横死,是占不到的。”   而作案那人连鬼神都可以骗过去,可见有多强。   几名保镖在周围查看一圈,终究没找到线索。依靠人力,恐怕很难找出事情的源头。   谢不宁心里狂念祖师爷名号,折路边野草卜卦。   《周易》上向来有用蓍草占卜的传统,不过现在蓍草不易得,过程也费时费力,后人就把方法简化了。   几根野草经过他手,成为居六之数。《爻辞》里说,“初六。习坎,入于坎窞,凶。”   野草茎从手里滑落下去,谢不宁拍干净手:“坎卦。”   风纪雪大惊:“坎卦在卦象中大凶,意味着重重险阻,有凶祸啊!”   他连看司桷羽好几眼,并不委婉地说:“我觉得还是不要带金主爸爸冒险……万一人家有事了,你岂不是要那啥!”   谢不宁:“哪啥?”   风纪雪:“就那啥啊,一个人的夜晚伤心难过自责什么的。你以为我说啥?”   他可看出来了,从边城拍戏时起,这位大富豪就对谢不宁不一般,铁定有那意思呗。   人要是出事,你谈恋爱的对象可呱唧一下没了。   谢不宁看一眼司桷羽,和他双眼对上,半晌后缓缓地挪开,脸颊有点热。   司桷羽脸色平静,好像听不出来似的,却握住他的手腕,用手帕擦干净方才择草时沾上的污渍。   动作仔细而温柔,连指缝也一一细心照料。他低着头,垂下的睫毛如鸦羽一般,半敛住眸光。   敏感的指缝被揉擦,动作缓慢,一股酥酥的悸动直冲心脏。谢不宁胸腔怦怦乱跳,仿佛整条手臂都没了力气,大脑有点眩晕缺氧。   羞耻感像羽毛一样挠着心口,谢不宁慌张地收回手,藏在身后握紧,但传遍手掌的酥痒仍不可抵挡地继续蔓延……   风纪雪和周朗没眼看地撇过头去,噫,这两人好基!   谢不宁假装淡定地转移话题:“也不一定是凶卦……”   话一出口,才发现声音略低哑,仿佛刚才嗓子陷入某种暧昧之中。   “咳咳咳!”不经意对上司桷羽关心地眼神,谢不宁差点被口水呛到,大手一挥,“没事,我没事!”   他故意提高声音,中气十足的样子:“坎中满,在地成形,上下两阴爻看似堆起的土,中间为流淌的水,所以坎卦也有不平坦处沟渠的意思。我们不妨往周边找找有没有这样的地形。”   大凶和大吉,哪又是卦象说了算,一切看人如何运用。   风纪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大家便在周围寻找,周朗魂体方便,没多久还真被他找到一处山溪。   一行人沿着山溪往上走,一直走到山顶,沿途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难道卦象解读错了?”风纪雪简直难以置信,“你丫也有失手的时候,哈哈哈!”   他简直要笑出声,仿佛被打压多年终于可以出一口恶气,幸灾乐祸得不行。   谢不宁掐手指算,不对呀,明明是该往这边走……   司桷羽忽然出声道:“看对面的山。”   众人抬头望去。他们所处的山顶视野开阔,从这里望去,对面连绵蜿蜒的山势倒有点儿像堪舆风水学中说的“龙”。   那山岩石陡峭,起伏和走势像龙脉,但又不是腾飞的气象,反而龙首低垂,龙身匍匐,一股垂死的病气。   谢不宁心头一跳,眯起眼仔细看向对面的山巅:“那里有处塌陷,恰好断在龙脊之上。这样一来,山势龙气全无,病龙完全成了死龙。”   风纪雪说:“我来之前把这群驴友出事前后的新闻都看了一下,这处塌陷刚好跟他们出事的时间差不多。”   因为这里偏僻,塌陷没伤到人,所以没人注意。要不是他当时按地点搜索新闻,也许就错过了。   从这山顶到对面,周朗还好,他们一群大活人天黑之前都上不去。   谢不宁便让周朗前去看看,自己下山,希望能找到从上空拍下的监测照片。这个不是要紧的机密,司桷羽打个招呼就能弄过来。   周朗快去快回,没过一会儿回来了,脸色比之前还要白,仿佛死里逃生一样。   “上面好重的阴气,活人根本不能踏足,你们一上去,怕是阳气低迷到有去无回!” 第95章 调查   与此同时,谢不宁拿到塌陷处的俯拍图。   航拍图里,灰白色峭壁的山脉上可见一抹黑褐色痕迹,犹如雪地里踩下的黑脚印,非常明显。   “那里简直,简直……”周朗语无伦次,吓得不轻的样子,“连我都差点被迷在里头,阴气重的不行。”   谢不宁放大手机上的几张航拍图,图上的塌陷处呈现在众人眼前。   “你们看中间,是个圆形深坑。”谢不宁奇了怪,“不像是新闻里报道的山体塌陷。”   山体塌陷应该是往峭壁两边落下,怎么会往中间形成一个天然坑?而且坑里极黑,似乎深得看不见底。   周朗十分肯定:“那里阴气重成那样,绝对不是普通的自然现象,就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不宁摸了摸下巴:“土块从中间往四周散落,像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几人被他一提醒,纷纷凑到屏幕前来,发现果然像是有东西破土而出。   “可是,这么大的坑,直径得有二十多米,”风纪雪哈哈干笑两声,“有这样大的东西吗?总不能是恐龙复活吧。”   谢不宁继续低头研究图片,心说,只怕是比恐龙可怕得多。那么大的东西,出来以后没在周围留下任何痕迹,好像就此凭空消失。   “你刚才过去,看到坑里是什么样的情况?”他转头问周朗。   周朗说:“我看不清。那地面有个极深的洞,洞里阴气甚重,一片阴森幽暗,充满煞气,凭我也不能靠近。”   谢不宁了然地点点头。要说阴气重,还有比阴差更阴气重的么,普通人不小心冲撞得生病小半个月。周朗这样说,肯定是那洞里东西太过厉害,连阴差也制不住。   “秃子,新闻里有没有说,塌陷的时候还有什么情况?”   风纪雪回忆道:“好像没什么特别的。那天晚上天气不好,乌云很厚,还刮大风。”   光听这描述,谢不宁也想不到出来的是什么,沉吟了会儿。   “我看,不如找附近的鬼问一问。”荒山野岭没有目击人,总有目击鬼吧?   这办法倒是可行,周朗拖着勾魂锁漫山遍野勾鬼去,谢不宁和风纪雪则各自作法召鬼。   只是两人摆阵半天,周朗也逛了一圈回来,愣是没看到半个鬼影。   “这是怎么回事……”风纪雪纳闷地挠挠光头。   一个人召不来可能是失误,三个人全都找不到鬼,妥妥就是出事了!   谢不宁眉头一跳,想到某种可能。   “该不会满山的鬼都被那洞里的东西给拘了?山野多精怪,更何况是没人涉足的野山,不可能干净得一只鬼没有。”   其他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风纪雪土生土长得京市人,以前还听过吉山闹鬼的传说呢。   “按你这么说,遇难的驴友不就是受了无妄之灾,被同山里的鬼一起拘魂才死了?”他念了一声佛号,表情变得严肃,“这东西危险,一定要把它找出来。”   “没错。”谢不宁也点点头,目光深沉,“所以我们现在……”   “现在怎么样?”风纪雪心想,事不容缓,或许应该马上组织道协和佛协,两厢联手,到对面山上的地洞里一探究竟!   周朗也握紧勾魂锁 ,大有壮士扼腕的决心,此事极为恶劣,他们阴司也不能坐视不管。   谢不宁掏出手机,拨号:“所以现在应该马上报警。”   风纪雪:“……”   周朗:“……”   不是,谢老师一贯都这样的吗???   司桷羽则淡定从容地给他拉紧外衣,山上风大,吹在身上有些冷。   谢不宁眨了眨眼:“你们看我干嘛?这么危险的东西,当然应该上报给警方,提供破案线索是每个好市民义不容辞的责任——咦,山上信号不使……”   他举着手机找信号,而风纪雪等人的表情一言难尽。   你这么治,你捉的鬼知道么?   ……   吉山病龙龙脉被毁成死龙,要说谁最可疑,谢不宁第一个想到张白。   ——京市不安分又野心大的法师,谢不宁也只知道这么一个,不怀疑他怀疑谁啊。   何况,之前道协调查到他在吉山附近出没。不过张白被谢不宁数次打击,最后一次更是连肉身都丢了,凭他一缕幽魂也影响不了龙脉。   所以谢不宁这回注意的是他背后,一定另有其人,而且更心狠手辣,手段更高。   消息传上去,警方和道协的人都特别重视,申请封山调查那个神秘的地洞。   冬天封山是常态,因此警方进出山里,也没引起市民的注意,这项调查悄悄展开。   热心市民谢不宁再度受到警方的嘉奖,案件仍然由老朋友瞿泽瞿队长负责。   瞿队长半年来办案得力,记两次大功,威望大增,所以这件案子就交到了他手上,肩负局里很大的期望。   一见到谢不宁,他就知道这个案子不简单。不过也因为有谢不宁,无形中破案的信心增加许多。   最近,队里的警官们老稀奇了,看见自家老大对那个姓谢的明星特别主动,干活之余偷偷八卦。   “哇,你看见没,队长特地送水给他!”   “队长什么时候对人这么体贴过,哪个妹子都没在他面前有这待遇吧?老直男了。”   另一个警官用一种“你还年轻”的眼神看着他,幽幽道:“就是不直,才会这样啊……”   小年轻警官惊呆了:“啥?咱队长是弯的!”   “嘘嘘,瞎嚷嚷什么!”稍年长一些的拍他帽檐,往四周看了看,“反正队长也没谈男对象,好多人就不知道。”   小年轻:“不是不谈,是咱队长看不上吧……”这不,看对人家谢老师多好啊。   “原来队长喜欢这种啊,长得好看,一看就会读书的聪明人。谢老师好是好,就是体格不太行,有点瘦了……”   “你俩在这说嘛呢?”警官苗思思突然出现在他们背后,听到后半截,顿时就笑了,“你们还真别笑话人家体格。”   玉村儿童失踪的案件,她跟着瞿泽一起行动,见识过谢不宁如何制服歹徒,对这两同事的想法就有些好笑了。   小年轻不服道:“我没说错嘛,他们演员吃个饭都吃不饱,肌肉哪有咱们扎实。你是不是偷偷粉他,才帮他说话哦!”   话音刚落,就听见上边有嘈杂声,像是有人滑倒受伤。   三人望去,只见他们口中“饭都吃不饱”的谢不宁,轻轻松松扛起一个成年男子,搬到空旷的地方……   “……我去!”小年轻瞪大眼睛,那哥们一米八几,他背起来都艰难,可是谢老师居然一脸轻松?   不止他,在场的警官全都惊得目瞪口呆,看谢不宁的眼神仿佛看怪物了。   然后下一秒,他们就愉快地跑到谢不宁身边,亲切地叫起来“哥”。   “哥,你们道士的武功太牛了!”   不过,即使出动警力,他们也没有获得更多的线索。   龙脉上的深坑的确如周朗所说,充满阴煞气,谢不宁冒险靠近,也只能感应到之前这里的确有个大家伙。   不是精怪就是妖,而且是活了许多年的大妖。   调查停滞不前,谢不宁还有拍戏的工作和通告要走,自然没办法陪他们整天上山。   ……   裴白扬老早就有请吃饭的意思,正好这段时间谢不宁电影播出后反响热烈,他便组了个局,以庆祝为由,请圈里玩得好的几个朋友开派对。   派对在香弥山的别墅举行,这里地方大,玩起来自由。   “难怪前阵子老找我,原来是这事。”谢不宁整理了下衣服,“我好了。”   裴白扬说都是关系好的朋友,场面关系的人他一律没叫,所以谢不宁也没穿的严肃。就像日常一样,高领毛衣外头加件休闲外套,衬得人身形修长。   司桷羽伸手把一条围巾搭上他的脖子,视线从他与柔软羊□□贴的脸颊拂过。   看上去,谢不宁比羊毛还要白,还要软。   好乖。   司桷羽眸光微暗,清冷的嗓音低低道:“走吧。”   香弥山的别墅,谢不宁刚来京市时就在这里落的脚,那时小司魂魄外游,什么都不记得,跟着他一起住在这里。   再次来时,小司俨然换了一个身份,同样什么都不记得了。   夜晚,别墅里透出暖色的灯光,钢琴的乐声泄了一地,院子里的草坪上有人弹琴,喝酒,聊天。   裴白扬第一个发现他们到来,高兴的端起酒站起来:“谢老师,大哥!”   酒杯刚伸到谢不宁面前,就被司桷羽接了过去,冷冷淡淡道:“晚上他不喝酒。”   裴白扬朝谢不宁动动眉毛:“还是我哥懂得关心人。”这还没公开呢,就暗戳戳地给他们喂狗粮,要是公开了还了得啊?   “羡慕了?”谢不宁是没听出他暗地里的意思,嘻嘻笑着挽住司桷羽的肩:“你也去找个好室友。”   由于司桷羽太高,他还不得不微微垫一下脚尖。   司桷羽看着他发尾翘翘的头顶,闷不吭声喝了口酒。   裴白扬都觉得自己的眼被闪瞎了,什么室友啊,装,还装!你俩的基情早就被我识破了!   草坪上其他人早注意到有人到来,主动过来打招呼,笑着道:“这就是白扬常提起的谢老师吧?”   等看清谢不宁姿态亲密挽着肩的人,他们表情都快炸裂了。   我去,这位司氏太子爷,还有挽着他的谢不宁,两人什么关系啊?他们好像吃到不得了的大瓜了! 第96章 聚会   加上谢不宁和司桷羽,这场聚会也才七八个人。不过裴白扬布置得够用心,人虽少,却一点不觉得冷清。   谢不宁在软皮沙发上入座,挨个跟人打招呼。原来笑着叫小谢弟弟的人,看到司桷羽淡淡瞥来的目光,识趣地换成“谢老师”。   至于司桷羽,光是一个眼神就快把人冻死。他坐在谢不宁旁边,即使再让人没法忽视,也没人敢主动搭话。   “早就想认识一下了,谢老师新上映的电影我去看过,果然网上评论没骗人,比白扬这个男一帅多了。”   说话的是圈内一个很有名气的男星,山靳容,一个能走偶像路线却非要靠才华的演技派。这么多年,一直长红不衰,国民度极高。   聚会上好些人谢不宁叫得出名字,他记性好,电视上的脸孔看过一次,就能把作品一起说出来。   裴白扬佯怒,大声说:“姜导下手有多黑你还不知道,造型糙那能怪我吗!”   山靳容忍笑回道:“行行行,怪姜山。哎,不过我说,你和谢老师在里面的对手戏绝了。糙也有糙的好处,一方粗放,一方精致,姜导人这才叫懂艺术。”   “这片子我看能拿奖。武侠早被人拍出花来,近些年不行了,难得这次看你们的戏眼前一亮,仿佛回到当年巅峰时期。”他感慨道,举杯向谢不宁挤挤眼睛,“提前恭喜你。”   谢不宁的酒杯在司桷羽手上,用茶杯跟他碰了碰。眼睛亮亮的,像盛了万千星河:“真的吗?”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对奖项感兴趣,善意地笑了笑。这份不掩饰不做作的渴望,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甚至觉得非常可爱。   只有裴白扬不一样,他还以为谢老师除了搞本职,只对钱有兴趣呢。   他惊讶了下,问:“你想拿奖?”   谢不宁:“没,我就想知道奖杯是不是纯金做的。”   裴白扬:“???”   呵,不愧是你。   其他人顿时笑起来,还以为他特别有野心,第一部 戏就冲着拿奖去呢,感情人家和传闻中一样的……嗯,接地气,哈哈哈。   不过……   众人偷偷觑一眼淡定自若,仿佛坐在那儿都让人高攀不起的司桷羽,不禁心想,大佬的喜好真让人捉摸不透哦?   谢不宁算是问对了人,山靳容确实拿过几座奖杯,此时忍着笑回答道:“没有,是镀金的。”   “镀金啊……”谢不宁的语气瞬间变得失望。   山靳容的笑都快憋不住了,这谢老师也太好玩了,一脸可惜是什么鬼!拿奖多激动的时刻,对一个演员演技和业绩的真正肯定啊,谁还管奖杯是不是纯金做的,难不成让工作人员换个实心的金杯来吗。   “镀金你就不要了吗?”他故意问。   谢不宁想了想:“拿都拿了……就是能不能商量一下,把奖杯上的小人做成祖师爷啊?”   小是小了点,但也算给祖师爷添了身新衣服,还是如假包换的金身,他老人家应该很高兴吧?   “噗!”   在场的人实在忍不住,捂着腰笑成一团。谢不宁的道士身份早在圈子里传开了,一说起祖师爷,大家都知道是谁。   那奖杯上的小人才多大啊,跟个盲盒娃娃似的。想象一下祖师爷得到这座袖珍金身,不知道笑不笑的出来,是不是还得夸他有孝心哪?哈哈哈。   原本还有些拘谨的气氛,在这阵笑声里彻底融化,钢琴重新弹奏起来。   除了山靳容,还有丛茜和殷梦柏两位女演员。弹钢琴的是年少成名,享誉国际的音乐家纪白,其他人要么是导演,要么是资深的编剧,都是圈中大佬。   裴白扬以庆祝电影票房大爆的名义请朋友们过来,原本就有给谢不宁拓展人脉的意思,见他们聊的投机,心里十分欣慰。   然后,他欣慰的目光和谢不宁旁边的大哥对了个正着。   司桷羽平淡的目光从他的蠢弟弟身上移开,从上而下的视线,仿佛一场降维打击。   裴白扬突然沮丧,谢老师成了他半个嫂子,想要什么世界顶级资源大哥都能捧到他面前来,哪用在乎人脉不人脉。   可是我能让谢老师获得快乐啊!换个角度,他忽然又充满信心,为自己的贡献而十分满足。   裴白扬心思千回百转的时刻,其他人话题换了几个来回,已经蹦到了算命上。   “网上传你画符特别灵,这也是真的吗?”丛茜好奇地问。   丛茜是出了名的冷美人,一向不爱搭理人,不管咖位大小她都是一副冷面孔。早年因此传出过不少耍大牌的负面消息,过后依然我行我素,将高岭之花坐实到底。   刚才她跟着一起笑不说,还主动搭话,这就很难得。   说到画符算命,裴白扬和殷梦柏同谢不宁在一个剧组待了那么长时间,数他俩最有话说。   一个说:“是真的茜姐,谢老师给过我一道转运符,我现在天天带包里。”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殷梦柏把包包里的符翻出来给他们看。   这话一出,大家都安静下来,好奇地去看那张符。试问谁对玄学的事不感兴趣,更别说旁边还坐着位现成的待认证大师。   裴白扬轻蔑地看她一眼:“你那算什么,我碰见的事才是真吓人,多亏谢老师出手相救,不然我命都没了。”   牵扯到性命,这可劲爆多了,霎时勾起所有人的好奇心。   山靳容回忆道:“你拍戏时……是出车祸那回?”   这事大家还记得,当时上了好几天热搜呢。   裴白扬:“这样说也没错。”   其他人表情惊讶,他们一直以为是意外,居然还有内情?等不及地催促:“到底什么事,你快说说。”   “你们要听,那我就说了啊。”这辈子唯一的撞鬼经历,裴白扬想忘也忘不了,把自己车祸后在剧组的宾馆里如何半夜撞鬼,敲门无人应,直到被谢不宁救下的经过讲得绘声绘色。   不愧是演员,讲故事的水平颇高,尤其结合自己亲身经历,把夜晚中诡异恐怖的气氛描述得十分真切。   就让人觉得,没撞过鬼都讲不出这么真实的经过!   其他人听得忍不住摸摸胳膊,晚上的风怪凉的……   同样是夜晚,裴白扬讲的又生动,听完以后可不就瘆得慌。听到他躺在床上,睁眼对上女鬼黑发里的眼睛时,好几个人屏住呼吸,心弦都绷紧了。   卧槽,这要是真的,得有多吓人啊!!   丛茜以前不信鬼神之说,即使知道他不太可能诓人,也忍不住问:“真的假的啊……”   裴白扬不屑地抬起下巴:“这算什么,后面还有更惊悚的,说出来你们都不信——当时梦栢也在,她能作证。”   殷梦柏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郑重地点点头,虽然也不懂他有什么好得意的……   谢不宁打断他:“好了好了,夜里不谈鬼神,你不怕真招惹来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打个寒颤,心里已有八分信了。   裴白扬倒是嘻嘻哈哈地笑了:“我随身带着你的护身符,来了也不怕。”说完,嘚瑟地秀出脖子上的护身符。   有裴白扬的经历在前,山靳容等人一反之前随便的态度,对谢不宁的道士身份十分感兴趣。   丛茜若有所思地说:“那你也会算命?”   谢不宁:“会一点吧。”   有谁不好奇自己的命运,他一开口,其他人顿时好奇心爆棚,强烈要求不能“撩了就跑”,至少现场表演一个看看!   谢不宁点点头:“那行吧,一个个来。”   丛茜眼疾手快,抢在其他人前头率先伸手,速度之快简直看呆众人。   呆滞一秒以后,反应过来的人抢着报号:“我第二个,我先预定!”   “我第三,你们都别抢!反正你们都不信……”   “谁说我不信了,我现在就信!”   裴白扬嫌弃地抱着胳膊旁观,还要不时指导一下:“哎呀你这个掌纹不行,事业线太短,后继无力,红不了太久啦……”   “啧啧,多亏了我,才让你们有幸照耀谢到老师的光辉。”   “等等等等,你别偷偷挪位置,好好排队。”   “我看看我看看,完了你,绝对完了你,掌纹都断了!”   排队争号码的人被他骚扰得烦不胜烦,齐声道:“你闭嘴!”   被齐声大喝的裴白扬:“……”   终究是错付了。 第97章 聚众算命   满桌琳琅的食物没人多看一眼,音乐气氛十足,但这一群明星挤在沙发前,只为排队算命……   先前裴白扬装模作样地念叨几句手相掌纹,实际上,谢不宁用不着抓着人家的手研究有什么线,只需要问出八字,手指一掐就能知前推后。   道家推演占卜的方式极多,看手相、面相是一种,用紫微斗数算生辰八字是一种,其他还有铜钱摇卦、梅花易数和大小六壬等等,民间流传挺广。   更高深的占卜术如奇门遁甲,太乙神数,据说还能用来推算整个国家的命数气运,最有名的就是唐朝贞观的李淳风和袁天罡二人。   “这样说来,那是不是生辰八字比看手相更高级,算的更准?”裴白扬看热闹地凑在旁边。   他也不敢往大哥跟前挡着啊,委屈兮兮地自己搬个小凳子坐在丛茜那边。   谢不宁拿到丛茜的生日,抽空回道:“也没有哪种更高级,全看学的深不深。拿手相来说,我听师父说过,有的奇人看手相,只看一眼,连人小时候尿不尿炕,老了得什么病都算得出。”   简直不可思议,裴白扬结结巴巴:“这都算得到?那也太神了。”   这还真不是夸张,谢不宁自从会给人算卦,到如今还没有出错过。   其他人听得一脸神往,不免对神秘的宗教产生一丝丝敬畏,只有纪白垂着眼,思索道:“中医里手掌对应五脏六腑,从手相看出人身体有什么病,倒是有一定的科学原理。”   谢不宁多看他一眼,这位弹钢琴的大音乐家方才沉默寡言,想不到对中医还感兴趣。   “没错,古时候本就医卜不分家,上了年纪的中医多多少少都会看点手相和面相。”   谢不宁说完,左手拇指飞动,在四根手指关节上来回掐算,速度快得让围观的人跟不上。   据说这是在计算,尼玛这心算反应也太强了。   丛茜看得眼睛瞪大,疑惑地问:“就这样算啊?”   谢不宁掐着手指,偏着头想了一下道:“八字为清,年干透财,说明祖上有当官掌权的人,家庭比较有威望。马星临财,嗯,一家子都是外地发财的命,你父辈的祖籍应该是外地人?”   “父母疼爱,但性格要强,有自己的主张。”谢不宁咦了一声,连看她几眼,有点迟疑地说,“最近桃花比较旺啊,接触的追求者有两个?有点若即若离……丛茜姐是不是拿不定主意,想算姻缘啊?”   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太好,放下手道:“咳,不好意思啊,这能说吗?”   丛茜难得的脸颊微红,有点羞涩,故作正常地表示:“没事,反正他们迟早也要知道。”   其他人一脸震惊,卧槽,什么时候的事啊,丛茜谈恋爱?她不是有句名言,“我对男人不感兴趣”,还被媒体怀疑喜欢女生么!   “真的假的……”他们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不是谢老师揭穿还蒙在鼓里呢!   丛茜点点头,她家家境不错这点不难知道,祖籍也确实在外地。父母因喜欢女孩儿,对她很疼爱……   至于两个追求者,连天天蹲点的狗仔队都没发觉,她不觉得谢不宁会提前知道。丛茜心里神奇得很,下意识地绷紧背脊,对他接下来的话充满期待。   谢不宁笑了笑,“你心里不是有偏向了么,放心,是正缘,很快就要修成正果了。”   丛茜被说得心一跳,期待落实的喜悦油然而生,甜蜜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谢谢。”   其他人连忙恭喜,更被谢不宁这一手给惊呆了。   “我去,我第一次看算命这么准的。”   “半仙啊,你有这才艺不怕不红!”山靳容伸出大拇指,彻底服了。   琴凳上的纪白勾起唇角,“有点意思。”   “接下来到我,哇,我也好想算算未来老婆在哪。”   “急什么,你别插队!”   裴白扬乐呵的不行,骄傲地心想,幸亏有我啊,不然你们哪儿找这么靠谱的大师去?   看着热闹的场面,他拍下这些一线打大咖争抢的画面,发到微博:   [裴白扬v]:这些人在干嘛,你们绝对想象不到,他们竟然会一起做这种事。   以往大家都是吃吃喝喝,聊聊工作和电影,今晚可以说不同以往,格外有活力。   作为组局的人,裴白扬特别与有荣焉,感到非常的满足。   ……   裴白扬在微博上十分活跃,粉丝多不说,一个个都刷的特别勤。这条微博一出,就有好多人来点赞,大家兴致勃勃地猜起来,这里面都有谁,在干嘛呢?   他拍的视频很短,镜头晃得又快,只看到几张大众熟悉的面孔,特别激动地往一个方向挤,里面好像还有人……   网友们好奇心被挑起来,暂停分析,还真被他们认出来,一个是山靳容,三金影帝,娱乐圈的大佬了。还有一个纪白,清冷的钢琴小王子,某知名导演,某当红女星……   这都干嘛呢?   这些人放出去一个个都是大牌,聚在一起,阵容着实有点豪华。   网友们纷纷激动了,原来偶像私底下都和大佬们一起玩,不要太羡慕哦!绝对想象不到的事,难不成是大佬们挥金如土?   “拍的太短了,只看到他们聚在一起,这是在哪儿,喝酒?”   “做这样的事?好让人想歪哈哈。”   “绝对想象不到的酒……那得价值多少钱啊?不会比把82年的拉菲倒浴缸还夸张吧?”   “不是酒吧,我记得小白杨说过家里红酒太少,珍藏的酒不舍喝。”   “天真,人家的少和你的少是同一个级别吗?你以为的少就只有几瓶,说不定人家屯了一酒窖还不够!”   “不是酒是什么,看他们这狂热的样子,我好害怕啊。”   “天哪,你说得对,不会是吸了什么兴奋的东西吧……?”   “???怎么越猜越离谱……”   “不是啊,山靳容沉稳,纪白清冷,啥时候见过他俩闹成这样?一点架子都没有了,太可疑了!”   “说的好有道理……”   网友们越猜越不着边际,呼吁裴白扬出来解释,话题一下子成了热搜。   这时有人出来爆料,今天这些人都在裴白扬的别墅聚会,而他本人说话也很奇怪,疑似神志不清自爆。   网友们恨不得拿放大镜来看视频,发现最后出现的半张脸,好像是最近随着电影正红的谢不宁。   我去,他们到底在做什么邪恶的事啊?   ……   今时不同往日,自从电影上映以后,谢不宁一夜爆红,粉丝千万,自带话题和热度。   他一出现在画面中,这件事的关注度瞬间又上升好几个度,评论区都吵开了。短短一个小时,迅速发酵。   裴白扬发完后没看微博,接到经纪人的电话都惊呆了,怎么老子突然就违法乱纪了?   他赶紧听从经纪人的话,开启直播。   霎时间,吃瓜网友们涌进直播间,人数多到差点把网络挤瘫痪。   “没有喝酒,没有赌博,没有洗脚,更没有聚众那啥。”裴白扬的大脸直怼屏幕,“我们只是清清白白的……算个命而已啊!”   他把脸移开,露出后面沙发上的几个人。面对大众,山靳容、纪白等人又恢复往日在镜头前淡然自持的模样,长腿架起,唇角微勾,瞬间就让人失语了。   裴白扬把镜头依次扫过去,丛茜因为心情好,甚至微笑着朝网友们打招呼。   这一排坐的俊男美女,堪称娱乐圈颜值天花板,瞬间就让人呼吸快炸了。   “我竟无言以对,一起算命这种事你们也做得出来,确实绝对想象不到。”   “什么叫惊喜,什么叫他妈的惊喜!”   “家人们,谁才是真正的心思龌龊,是我们啊!”   “爱了爱了,娱乐圈的一股清流,聚众算命,真有你们的哈哈哈!”   “这哪是清流,分明是股泥石流,没听说大佬聚会排队算命的。”   “谢老师牛批。”   “我就知道有这个男人的地方不简单。”   “我喷了,我还一个劲地往丧心病狂的方向猜,结果就这?对不起对不起,为我的猜测道歉……”   “误会大了,现实居然是玩的还没有我们疯……我和朋友聚,这个点桌上早就一堆酒瓶了,他们居然还干干净净!”   “笑死,算命趴哈哈哈……”   澄清误会之后,大家纷纷转而关注起在场明星的颜值,哭着喊着求裴白扬不要关闭直播。   实在是这群人太耀眼了,尤其是一排坐的视觉效果,出众的外貌,修长的腿,超a的气质,美色简直晃得直播间所有人脸红心跳。   即使在一众高颜值里,谢不宁也绝不会泯然,如一颗明珠盈盈夺目,吸引着众人的注意。   司桷羽并不在意镜头,侧着脸将目光落到他身上,两人有时肩膀靠近,悄声地说着什么。   他坐着仍比其他人高半个头,完美的身材比例,长而直的西装裤管,强大冷漠的气场,明明是坐着,却仿佛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淡淡的眼神一瞥,所有人几乎颤抖地跪下膜拜,妈妈,这男人好绝!   “啊啊,我要疯了,拜倒在土豪的西装裤下!”   “绝了绝了,这才是真正的霸道总裁,光一个眼神我就死了。”   “演皇帝毫无违和感,而且是最霸道,统一天下的那种!”   “司总和谢老师同框,画面太美好,疯狂截图呜呜呜。”   “满屏幕颜值巅峰,请问我从哪一个舔起?”   “我可太他妈羡慕小白杨了,看看人家朋友啥颜值。其实那条微博明明是说,这群大佬聚在一起,居然只为了算命?”   “看来谢老师算命技术真的很好了……”   “笑话,也不看看谢老师学什么专业!”   到了后面,网友们甚至请求直播算命,把话题炒的火热。全网都知道谢不宁在裴白扬家里,用过硬的算命技术把影帝、顶流和一干大佬征服了。   谢不宁事业粉狂喜,我祖师爷香火又要更旺啦!   ……   直播结束后,众人聊起来哭笑不得,没想到因为裴白扬一条微博引发这么大的误会。   不过,谢不宁今晚确实用算命征服了他们。   如果说起初还有些验证的心思在,后来没一个人不心服口服,这世上或许真有科学无法解释的存在。   心里有了主意,他们想着,找个时间去拜拜祖师爷。   “饿死了,就没顾得上吃东西。”裴白扬拿起盘子夹菜,忍不住吐槽,“我今晚太冤了,纯属无妄之灾,倒霉。”   餐桌是自助的形式,可以自由走动。   谢不宁边夹边道:“你今年犯太岁,是应该多去拜拜。”   尝到好吃的甜点,不忘分享给司桷羽一份,用镊子夹到他盘里:“这个奶油布丁好吃。”   司桷羽低头,用勺子送了一小块到口中。   谢不宁目光期待,睁着杏眼问:“甜吗?”   司桷羽抬起头,俊美无比的脸上,一双深邃如水的眸子沉静地看着他:“嗯,甜。”   谢不宁便笑了,眼睛里盛满今晚的月色,波光漾漾,流淌进司桷羽的心里。   “今晚难得月色真好啊……”丛茜在旁边感慨一句。   忽然脸上一凉,她短促地惊叫一声,才意识到旁边草坪上的洒水器突然运作起来。   旋转的水束迎面喷来,避无可避,谢不宁也被洒了一身,衣服顿时湿了。   司桷羽下意识挡在他身前,张开双臂,手掌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身前。   裴白扬和其他人慌张的叫声,喊关水的声音,传到耳边都变得很远,谢不宁只清晰地听到心跳的声音。   有他的,也有另一个胸膛的。   不过瞬间的过程,他被司桷羽掩护着带到安全的地方。分开的时候,他的手掌还贴在司桷羽胸前,底下是坚实而温热的触感。   身体的接触似乎有某种魔力,谢不宁心脏莫名乱跳,意识到自己不仅不反感,甚至还有点喜欢……   嗡——脑子登时炸了,什么喜欢,这不对劲!   背着灯光,司桷羽并未注意到谢不宁的神色不对,只看到他身上衣服被淋湿,脱下他的外套,把自己的外衣给他穿上。   司桷羽单薄地站在夜色里,谢不宁却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气,包括身上暖和的衣服。   “快擦擦——”裴白扬拿着一条毛巾跑过来。   司桷羽头也没抬地拿过去,被谢不宁按住。他不敢直视司桷羽的眼睛,左顾右盼:“先给女士用吧。”   丛茜比他淋得更惨些,此时抱着胳膊发抖。   裴白扬也有点纳闷,他哥很绅士的啊,今天怎么了。   司桷羽一顿,转头看去,好似这会儿才注意到旁边有人。   “抱歉。”司桷羽低声道。   丛茜看了看他俩,披上毛巾,把裴白扬拉走:“咳,带我去换件衣服。”   “进屋吧,你穿的太少。”   谢不宁刚要把手从他手臂上放下来,脸上突然一热,司桷羽用手掌擦去他脸上的水珠。   他神情很认真,这一刻,谢不宁都觉得自己得了什么扯淡的肌肤饥渴症,竟然一点都不排斥,并且心脏诡异地雀跃跳动。   指腹抹去柔软唇瓣上的水珠,停顿了一下。然后,司桷羽捧住他的脸,淡黑的眸子里倒映着谢不宁瞪大的双眼。   他那性感的,冷淡的声音说:“那一天,你在这里亲过我。”   距离太近,吐息交缠,那天的一幕几乎重演。谢不宁双手无助地攀着他的手臂,听到这话,脑袋嗡地一响。   完了,完了。 第98章 报恩   司桷羽突然语出惊人,提起上一次的吻,但表情依然平静。   冷淡的薄唇抿着,他直直注视谢不宁惊诧的双眼。   手掌托着谢不宁的脸颊,迫使他微微仰起头,从毛衣下露出一小段精致的脖颈。两人靠的极近,身体几乎贴在一起,是从来没有过的距离。   对视几秒后,谢不宁率先招架不住,忍不住后退半步,下意识想逃避眼下的处境。   司桷羽过于坦荡,目光直勾勾地没有一丝闪动,仿佛透过那双眼睛完全打开自己,让谢不宁心脏咚咚乱跳,心理防线节节溃退。   随着他往后退,司桷羽紧随而来,一步一步,把他困在自己身前。   谢不宁心乱如麻,不是吧,不是吧,他靠这么近做什么?   甚至来不及消化司桷羽已经回想起来的事实,他被眼前暧昧的氛围搞得手足无措。   司桷羽深深看着他,说道:“真正的吻,你愿意接受吗?”   迎面而来的话音,震得谢不宁一时间找不着北,仿佛陷入不真实的幻境。但以往还没有任何一种幻境能动摇他的心神,唯有这次,反应不过来了。   司桷羽便捧着他的脸,眼帘低垂,鸦羽似的睫毛投下一大片阴影,低头亲了上去。   谢不宁呆呆看着他的脸在眼前放大,直到唇上传来清晰的触感,一声“不”仍在心里狂叫,嘴巴却像被封印似的说不出一个字。   他骤然想起玉村拍戏的那个夜晚,两人同住,早上起床时,司桷羽握住他的脚踝……   来一道雷劈死我吧!   他终于明白,当时那股萦之心头的奇怪感觉是什么,一切都清晰明了了。   谢不宁人是懵的,脑袋却像打通灵窍,奇异地活泛起来。   如果说上一次的吻是意外,是恶作剧,那么这一次,谢不宁无法判定他是蓄谋已久,还是情不自禁……   回想从前的相处,他竟不知司桷羽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心思。似乎自从他醒后,两人再见,一切都很寻常,但又透着绝无仅有的特殊。   谢不宁一直以为,司桷羽是看在他是救命恩人的情分上,才对他与众不同,或许还有点离魂时相依的牵绊。   终究是他太天真了……   只是单纯地碰触谢不宁的唇,几秒过后,司桷羽退开一点距离,眼眸幽深,像夜色下的深海般汹涌。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知道亲吻如此甜美。”他嗓音缓慢而低哑,十分撩人。   谢不宁的脸“轰”地一下爆红,亲也就亲了,居然说这么肉麻的话!   他浑身窜电似的一麻,连忙推开他,手忙脚乱地后退,头顶冒热气地颤声道:“你突然这样……不行,不是……我,我去!”   谢不宁实在冷静不了,转身想跑,被司桷羽一伸手拉进怀里。   他搂着谢不宁的腰,一手托着谢不宁的下巴,不允许他后退:“你不问为什么吗。”   谢不宁早想明白了,才不上当,不能问,坚决不能问!   “你,你让我自己回去想想……”他眼神乱飘,手轻轻挣了两下。   司桷羽却把额头抵在他额头上,向来冷淡的声音,如今也染上些许旖旎,说道:“不用想……我喜欢你。”   说完,他复又低头,仿佛对待珍宝一般,情难自禁地在谢不宁的唇瓣上轻轻啄吻。仅仅感受柔软唇瓣的温度,就已足够让人心生甜蜜。   和所处灵魂状态时的冰冷不同,是真正的,拥有温度的一个吻。   谢不宁头顶像被大棒槌敲了一下,亲耳听到带来冲击力太大,叫他没有办法冷静地做出反应。   被男人告白,这还是头一次。   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谢不宁自然二话不说拒绝,可是面对司桷羽,他发现自己心乱如麻,只有一点很明确——   司桷羽的亲吻和告白,给他带来的震惊和冲击居多,下意识的反应里却没有排斥。否则,司桷羽绝不可能得逞第二次。   以谢不宁脑瓜子的转速,几乎片刻之间就意识到,自己也许,可能,是弯了!   ——虽然以前也没和女生谈过恋爱,更遑论动心,难道他是天然弯?   司桷羽看他满脸通红,双眼潋着水光,一副饱受震撼又难为情的模样,十分可爱,垂下眼睛道:“我一直以为那是反复的梦境,直到今晚在这里,我才知道那是真的……你……”   “我,我想静静!”面对缓缓打开的新世界大门,谢不宁没法淡定,恨不得被祖师爷一道闪电带走,“你让我冷静一下。”   他挣开司桷羽落荒而逃,丢下一句:“我去换衣服!”   ……   方才见情形不对,裴白扬把人都唤到屋里去。此时撞上谢不宁闷头往楼上冲,后面不见大哥的人影,还纳闷:“怎么了这是,和大哥吵架了?”   谢不宁缓下脚步,定了定心神:“没有,他……”   哎,这种事,不好跟别人说,何况裴白扬一知道,等于整个司家都知道。   裴白扬头一回见他俩疑似闹矛盾,心想这俩瞒着谈个恋爱不容易,劝道:“大哥虽然赚钱很牛逼,还高冷了点(很多),但他毕竟第一次谈恋爱么,你看你,至于气得脸都红了……”   谢不宁:“?什么谈恋爱?”   司桷羽前脚刚表白,你这边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裴白扬看他表情不对,弱弱道:“啊,你们不是偷偷谈恋爱么……我哥都跟你住一起了,再说,你们平时也没藏着掖着……”   还经常喂他吃狗粮!   谢不宁:“……”   连裴白扬这二傻子都看得出来,他还一心把司桷羽当好朋友好队友,居然心安理得地享受司桷羽的照顾,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偏偏直到现在,谢不宁仍觉得和司桷羽相处的时光最舒服,再也没有谁能比得上这份契合。   “你想多了,我们都是男的,谈什么恋爱。”谢不宁义正言辞地纠正他,“我单身!”   裴白扬满脸惊讶,不敢信地问:“真的假的?”那他大哥算怎么回事?   谢不宁目光幽幽:“要不要我拿单身二十三年的直男手速给你证明一下?”   裴白扬:“……”   我去!大哥竟然和谢老师没有弯,那他之前在大哥面挤眉弄眼,岂不是在刀尖上反复作死?   他诚恳地知错道歉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和大哥是清白的……”   司桷羽出现在门口,他待谢不宁走一会儿后才进来,也不知道在门口听到了没有。   谢不宁不好意思看他,转过头去。   裴白扬却紧着尾巴主动认错:“哥,我错了,我不该腐眼看人基,你就是神,怎么可能动凡心哈哈哈……”   谢不宁看司桷羽一眼。   “不可能动凡心”的司桷羽:“……”   这弟弟真的不能要了。   ……   谢不宁上楼换衣服,他和裴白扬身形差不多,衣服也合身。然后把换下来的司桷羽的外套,拿去给阿姨烘干。   刚出房门,就撞见走廊里的司桷羽。   谢不宁装作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走过,殊不知躲闪的目光早已暴露自己。   司桷羽只穿一件白色衬衫,和裤管一样熨得笔直,没有一丝褶皱,就如同他这个人。   这样的穿着在冬天里显得单薄,即使屋内开着暖气,也保不准会着凉。   “衣橱里没有适合你的衣服。”谢不宁放慢脚步,说道,“一起去吧,很快就能烘好。”   司桷羽抬起眼眸,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话。   “你来不来啊!”谢不宁被他看得有点恼羞成怒了。   两人一起来到小工作间,等着衣服烘干,期间没什么话。   司桷羽一向沉默寡言,谢不宁习惯了倒不觉得尴尬,见他一往如常,甚至松了口气。   “洒水器喷水的时候,我看到草坪上有东西。”衣服弄好,谢不宁说道,“这里位置偏僻,怕有什么东西进来。”   司桷羽穿上外套,像以往一样地说:“我好了,走吧。”   谢不宁对自己的眼力十分自信,虽然只是一道影子一闪而过,但他心思谨慎,不放过丝毫隐患。   怕吓到其他人,没跟裴白扬他们说,两人悄悄下去了。   循着方才影子出没的地方,谢不宁和司桷羽一路找到别墅墙边,终于在一处墙根底下发现一个小洞。   洞里还有一个棕黄色,皮毛光亮的毛屁股一拱一拱,一只小爪子努力地往后挥动,带出一撮撮细土,竟是一只小动物在挖洞。   谢不宁一眼认出来,是只黄鼠狼。   那黄鼠狼在他们靠近时,仍在忘情地用小爪子蹬土,被谢不宁当场抓住屁股,从洞里拉出来。   被他抓在手里,小黄鼠狼身体一僵,立即“吱吱”叫起来,并不挣扎,像是发送讯号似的。   “你溜进来做什么呢。”谢不宁调转他的身体,登时对上一双黑色豆豆眼,朝他眨巴眨巴,“干嘛?想卖萌啊。”   司桷羽在他身后道:“有些眼熟。”   那小黄鼠狼忽然双手作揖,口吐人言:“恩公,是我呀!”声音还挺稚嫩,像小孩。   谢不宁一时惊奇:“你是?”   小黄鼠狼憋了憋,小嗓子喊道:“是我……我是,我是大毛呀!”   “咦,你是大毛么,也不大啊。”谢不宁掂了垫,怕是只有小奶猫的重量。   大毛:“……”呜,恩公还是喜欢欺负小妖怪。   其实谢不宁刚想了起来,之前来香弥山别墅的路上,曾经被三只小黄鼠狼碰瓷,还搭进去一根价值五万块的山参。   这黄鼠狼在人类眼里,长得都一个样,还不像猫有各种花纹,不怪他认不出来。   谢不宁放下大毛,忍不住在他头上撸了两把,果然十分顺滑。   “你来做什么?”他问。   大毛人立起来,小细爪子又握起拜了拜,很有礼貌地说:“恩公,我们来报恩呀!”   说完,大毛发出黄鼠狼特有的吱吱叫声。   随着这声信号,小小的洞口冒出一个黄脑袋,黑溜溜的豆子眼仰头张望。又冒出一颗黄脑袋,挤挤挨挨,踩着它兄弟还是姐妹的,迅速爬出来。   然后这两只,一起从洞里拖出一只羽毛鲜艳,扑棱挣扎的……野鸡?还有咬死的田鼠,一截什么动物风干的腿,一块骨头……   特别有孝心地摆在谢不宁面前,三只站成一排,齐声作揖:“孝敬恩公——”   谢不宁目瞪口呆,野生动物何苦为难野生动物,你们这是犯法的知道吗! 第99章 线索   谢不宁收下他们的“孝敬”,当然,那只野鸡被幸运放生。   眼瞅着野鸡惊魂未定地飞快逃走,三只小黄鼠狼舔舔嘴唇,黑溜溜的眼依依不舍望着那方向:“你真的不要呀……”   谢不宁告诉他们:“现在不提倡吃野味啦。”   大毛语带可惜:“新鲜的鸡最好吃了。”旁边两只小的忙不迭点头,佐证他大哥说的没错!   谢不宁:“……谢谢,免费的饭也好吃。”   大毛单纯地发出疑问:“什么免费的饭?”   它的两个弟弟妹妹同样一脸好奇,求之若渴地望向谢不宁身后的司桷羽。   司桷羽:“……”   他帮手放在谢不宁肩膀上,语气平淡:“不要欺负小……”本来想说小孩,可看着地上三只棕黄的黄鼠狼,司桷羽皱了皱眉,改口道,“小动物。”   大毛半圆的毛耳朵顿时耷拉下去,仿佛焉了的茄子。   换成早些年,民间供奉黄大仙十分盛行,就算是平常人家,见着黄鼠狼也不敢大声驱赶,江湖地位可见一斑。哪有人敢说它是“小动物”,忒没有面子了。   可是,恩公好凶好厉害,恩公背后的男人,他不知为何也有点害怕……大毛虽然气哼哼,硬是不敢抗议。   谢不宁差点笑出声,司桷羽大概还不知道,自己一句话把这三只小黄仙整自闭了。   转眼感受到肩膀上轻微的重量,他立刻又笑不出了,耳朵有点发热。   “咳,东西我收下了,辛苦你们。”谢不宁低头把死田鼠,半条风干腿肉接过来,面不改色,还夸奖似的撸了它们一把。   三只小黄鼠狼享受地眯起豆豆眼,大毛的小细爪伸向身下,掏啊掏,捧出一根细长带须的根茎。   “这是人参?”谢不宁惊讶地细看,还真是。   那参足有两根手指粗,品相完好,参白须长,少说也有上百年,一看就是珍品。   大毛捧着人参说:“这是妈妈让我孝敬恩公的,说谢谢恩公上次的人参。”   上次谢不宁确实从跑山人手里买下只参送给它们,不过品质和这颗参比起来差远了,这么说来还是他占了便宜。   年份久的野山参不易得,说不定将来能有大用处。想必它们常年生活在山里,弄到山里的奇珍不是难事,谢不宁收了下来。   “告诉你妈妈,以后有事我还可以帮她一次。”他摸摸大毛的头。   大毛见他除了放掉最最好的野鸡,其他礼物都收下,便很开心地道:“我和二毛三毛来过好多次,恩公都不在,大房子里也没有人。”最后报恩的野鸡都被它们自己吃了……   谢不宁倒没想到它们如此有心,哈哈笑道:“那是因为我不住在这里,现在住的房子更大!”   三只黄鼠狼“哇”出声,连身体都不自觉往上伸直,豆豆眼满是艳羡。   “那是好大的房子呀……”   “家里一定很富贵吧……”   “爹说住大房子的人有好多好多鸡吃,鸡的做法可多了……”   想象着全鸡宴的场景,它们口水都挂在嘴角,差点没滴下来。   等谢不宁告知大房子是司桷羽的后,它们几乎是用火热的目光看着司桷羽了,大有跟着他回家吃鸡的渴望。   可惜,大毛不得不带着弟妹忍痛告别:“我们要回去了,太晚了妈妈不让出来。”   谢不宁看它们钻进洞里,好笑道:“你们还有宵禁呢。”   “最近山里可危险了,”大毛忽闪忽闪着小眼睛,认真地说,“我亲眼看到好多鬼被抓走,全都不见了,大家吓得不敢出来。”   所以它们特别勇敢哦!   谢不宁杏眼睁大,吉山的阴魂消失不见,附近的山里势必也受影响。虽然不知为何,目击鬼都被抓走,但总有漏网之鱼啊。   没想到,今晚竟然误打误撞发现线索。   “你把那晚见到的情形告诉我,奖励你们每个三只烧鸡。”谢不宁往后看了一眼司桷羽,司桷羽意会,打电话让人送鸡……   从大毛到三毛都激动了,烧鸡啊,光想想口水就止不住了!   洞也不钻了,三只小黄鼠狼刺溜奔出来列好,争先恐后把自己见到的东西讲出来。   二毛弟弟说:“那天晚上,所有的鸟都不叫了!”   三毛妹妹接着说:“有个女鬼在找她的绣花鞋,找着找着,一阵风吹过来,她就被吹走了。好多好多鬼被吹走,爹把我们藏在树洞里,不让出来……”   “可是我看见了哦!”大毛骄傲地挺直胸脯,“我悄悄爬到树上,就看见好远的山上有这——么大……”   他用合拢在身前的小细爪比了一个很大的圆:“这么大的一条龙!”   “龙?”   谢不宁和司桷羽对视一眼,不可思议,现代社会哪儿来的龙?   大毛看他不信,着急起来:“那条龙又长又粗,在还山顶上转圈圈,我跟爹说,他说就是龙。然后那条龙咻地一下,往那边飞了。”   随着解说,他把手往左边一指,“山里的鬼也跟着他往那边飞。”   谢不宁拿出手机一查地图,从这里还真能看到吉山。大毛也不是乱指,那边恰好是东方。这样来看,那条“龙”是往海边去了。   如果真是龙,吉山上的深坑倒能说得通。不过龙又是从哪儿来的?没道理京市有龙,道门会没一点消息。   “朱副会长和瞿队长还在吉山调查,尽快把这条线索告诉他们。”谢不宁正色道。   不禁望着东边的方向喃喃,“如果真是龙,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司桷羽握住他的手,“别担心。”   不管怎么样,他会一直在他身边。   最后,三只小黄鼠狼叼着烧鸡,兴高采烈回家去,闻着锡纸里的香味快馋疯了。   今晚,谢不宁和司桷羽就是它们最爱的人!   直到以后,它们都养成了时不时向谢不宁打小报告,来蹭烧鸡的习惯,即使谢不宁已经根本不需要了…… 第100章 人参治病   十一点之前,聚会差不多临近结束。   裴白扬嘟囔:“这才几点,真正的夜生活还没开始呢。”   山靳容拍拍他的肩,山影帝表示:“你一单身狗有什么夜生活?”   裴白扬:“……”   “我要生气了,你们有对象了不起啊!”   丛茜从他身边路过,冷漠表示:“我要早点回去睡美容觉,明天有约会。”   裴白扬无能狂怒,这些人好过分哦!   忽然,丛茜凑近他打听八卦:“司大少和谢老师,他们两个是不是一对儿?”   换做今天之前,裴白扬可能会心虚,但两个小时前才被正主澄清,这会儿他就特别理直气壮地说:“你想哪儿去了,我大哥和谢老师都是直男。”   “是吗?”丛茜目露怀疑。   这两人哪儿直了?或许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直男被重新定义了吧……   裴白扬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门口的黑色轿车边,他大哥身姿修长地站立,给谢老师整理围巾,认真得跟处理上千万生意似的……   “……”   裴白扬满头问号,不是,你们两个这样做,让我怎么给你们辟谣啊?   但其他人也没有多想,主要是几个小时的相处下来,众人都觉得司家大公子面上从不露出想法,实在深不可测。因此,他的举动看在众人眼里分外高深莫测……   几人走到门口,和谢不宁打招呼:“最近还有点倒春寒哈,谢老师围巾挺衬气质,哪儿店里买的?”   “朋友送的,我回去问问。”明明送的人就在旁边,谢不宁也能回答得面色如常,脚尖与司桷羽挪开一点距离。   刚才司桷羽系围巾时问他是不是讨厌自己,谢不宁拒绝的话硬是憋了回去。没想到山靳容会提起这个话题,他们难道一点没发现不对吗?   事实上,影帝还真没往那方面想,笑着朝他比了个手势:“那行啊,待会儿微信上发我。”   今晚参加聚会的人,体验过谢不宁神乎其神的算命后,就没有一个不主动要微信的。   只是他说完,发现那位司大少的眼神有点冷……山靳容摸不着头脑,“那啥,我就先走了,你们路上小心。”   一阵湿冷的夜风吹来,带着点海水的咸腥,几人齐齐打冷颤。   谢不宁抬头看天,天空沉沉地,低气压让人略感不舒服。   “好像要下雨了,早点回去吧。”   ……   今年才开春,京市少见地连下几天大雨。好些活动没法进行,公司又给他放了假。   要是早些时候,还有个司副总指责他不敬业,现在司景程也倒戈了,恨不得把他放公司供起来……   谢不宁专心为新电影做准备,天天跑到惜园找老师上课,研读剧本。   当然,其中也有一点避开司桷羽的意思。在家他们两个抬头不见低头见,谢不宁每回想起那两个蜻蜓点水的吻,脸上总是发烧,索性躲出来。   “小谢,想什么呢?”邬老爷子奇怪地敲醒他,这孩子是不是有心事?   谢不宁赶紧道歉,不知不觉上着课就走了神,司桷羽亲他那两下的后遗症也太强了……   好在邬老爷子不介意,挥了挥手:“今天休息下吧,我看你最近很努力,眼圈下都青了。”   “……”   谢不宁不好意思说,其实他的黑眼圈真不是因为学习……   那天他对司桷羽说要想想,转眼一周过去,还没想明白。谢不宁晚上翻来覆去,得到结论:不可否认,他对司桷羽也有好感。   但是这份好感是不是爱情,他心里很模糊。   谢不宁喝茶的空档,邬老爷子接到个电话出去。   来到门口,他的老朋友带着几个下属过来,说是许久没来,过来看看戏。   一进门,檀香的幽香扑面而来。中间背手而立,略矮胖的老者望了望,看到墙壁上的神龛燃着几根香,不禁笑道:“老邬啊,你们这旧习还是没改啊。”   他身后几个年轻下属都笑了起来,其中有个说:“王局,您不是不知道,邬老这一行讲究传统。”   被称作王局的老者摇摇头:“老邬啊,就喜欢信这些没有的东西。”   换作以前,邬老爷子也就由得他说教几句,可今天却瞪起眼来:“哎哟,你可不许在唐明皇面前胡说。”   王局顿时诧异,怎么老朋友今天还激动起来了?   他身后的年轻人便开口圆场,把这事带过去。   一行人进了惜园后边,这里不对外开放,是邬老爷子自己的地盘,修竹梅花,整的十分风雅。   进来时,枝头剩些许残花的梅树下,正站着一个年轻人。那人身穿布衣,身姿挺拔,比旁边那丛翠竹更有风姿。   一干人颇惊艳,王局惊讶地问邬老爷子:“你园里几时来的新演员,哟,这能成角儿啊。”   成角儿,那是说这人有气质,有气场,上台能红。   这人专跟演戏这行业打交道,什么片子都得在他那儿过一遍手,要想得一句夸可不容易。   邬老爷子听了直得意,哈哈大笑:“这可不是我园子里的,人家是电影演员。”   王局又仔细观察了会儿,下结论:“我看在你这儿也差不了。”   树下,谢不宁听见笑声,转头看见老师带了人来,便主动上前去打招呼。   邬老爷子介绍道:“这是王弘王局长,算是你顶头的大领导了哈哈。”   谢不宁略一想,也就领会了。问好之后,报上自己的名字。   王局长见他这个人有礼有节,不像大多数人似的,一听自己头衔马上巴结上来,便满意地点点头,对他说:“你找了个好师父。”   谢不宁要听到他心里想法,一准笑出声,兼职的哪能跟本职比。要他跟祖师爷沾亲带故,那情况铁定不一样啊。   邬老爷子一脸骄傲:“你别说,我这徒弟,好着呢!”   谢不宁自然是谦虚一番,陪邬老爷子把客人请到待客的茶室。   他去取点心的功夫,邬老爷子对王局长说:“你别看我这个弟子一副天生吃演员饭的长相,人家另一个身份你绝对猜不到。”   “哦?”王局长接过茶杯,来了兴趣,“你说说。”   邬老爷子端起茶杯,目光高深莫测:“小谢当了二十几年的道士。”   “……”   “咳咳咳!”   要不是多年的养气功夫,王局长真是差点一口茶喷出来,这就把自己呛着了。   其他年轻下属也是一脸惊呆,完全看不出来,演员还能是道士转行?   有个年轻男下属出来说道:“确实有这回事,网友都叫他谢老师,最近还特别火呢,我女朋友说他好像是走搞笑路线……?”   他也是第一回 见到真人,心想长得一点也不搞笑啊,还特帅。   王局长听得一愣一愣,现在的年轻人,确实不走寻常路啊……   邬老爷子说起谢不宁是道士这茬儿,可不是为了跟他们说笑话。   先前他对神佛说不上多虔诚,顶多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不然也不会让人怠慢了戏园里供奉的祖师爷。   经历上次的事以后,他晚上睡前越想越不对劲,甚至梦着一个身材高大、宽脸的男子,一脸严肃地杵在他梦里……   事后,邬老爷子忍不住悄悄问谢不宁,那天的舞台事故,是不是并非单纯的意外。得到结果以后,邬老爷子又是害怕,又是庆幸,再也没敢怠慢一天,天天用香烛果品供奉。   自那以后,戏园子的确没出过什么怪事。   “你不是说这段时间多做噩梦,睡眠不好,不如叫小谢给你看看。”邬老爷子也是关心老朋友,才有这个提议。   王局长已经多梦失眠快一个月了,饱受折磨,身上肥肉都掉了几斤。可去了医院怎么也看不好,只当是人老觉少,没有办法。   一听邬老爷子跟神神鬼鬼扯上,他立马拒绝:“不不,我不信这个的。”   这个老邬怎么回事,也学着用这套看病了,特别像公园里被人忽悠的老头子。   邬老爷子见他顽固,于是把之前演出木偶戏时的怪事说出来,他亲眼见着,总不可能有假吧?   持续做噩梦,老是半夜醒来,这就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某方面。   王局长却很坚定,什么鬼啊神啊的,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老邬简直老糊涂了,怕不是给人用江湖手段骗了吧?   “什么祖师爷,你以前没用心拜神时,戏不也演的好好的?怎么现在倒谈起这些没影没边的东西了……”王局长不赞同地说。   然而刚说完,白墙上装饰的陶器突然掉下来,落在地上一声大响。   “小心!”一名下属惊喊。   王局长刚好坐在靠墙的位置,那陶器几乎贴着他的后脑勺落下去,好险没砸到人。   一时间所有人心里一咯噔,主要是前脚刚说完坏话,后脚就出事,这未免太灵了……   几个下属正要出言缓和气氛,忽然见王局长双眼紧闭,捂着胸口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脖子上冷汗狂流。   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突然发病了!   邬老爷子吓一大跳,下属们拨120时,他就大喊“小谢”,把谢不宁叫回来。   谢不宁一进屋,看到乱成一团,被邬老爷子拉到王局长跟前:“快快,你看看出了什么事,刚才还好好的……”   王局长最近本就因为睡眠问题而精神不好,有点心悸,被这么一吓,心脏狂跳,水里捞出来似的冒冷汗。   但他意识还清醒着,怕谢不宁这神棍耽误自己上救护车,拼了吃奶的力气抗拒:“不不不要!救护车,救护车啊!”   他的下属也很慌乱,“叫了,救护车还在路上,这,这……”   他们是不是要拦着人家道长比较好啊?这还没挨着,领导就叫唤得不行了。   但是吧,他们又真的觉得有点玄乎,领导这时候怎么还这么固执啊,都让他们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谢不宁也不清楚怎么就“不不不”了,但情况紧急,也顾不上王局长喊什么,上前察看他的脸色和舌苔,处变不惊地对邬老爷子说:“先拿那个给他含着吧。”   邬老爷子一拍脑袋:“是是,我怎么没想到。”   然而王局长一听,心都凉了。这些人竟然要给他吃什么奇怪的偏方,要了命了,他还能不能坚持到救护车来啊?   待会儿他不肯吃,这人是不是要强行掰开他的嘴,给他灌奇怪的东西?一想到他们听信神棍来摆弄自己,他心里害怕极了。   “你们快拦着,关门,别让他进来……”王局长捂着胸,拼命揪住一名下属,“我就要救护车!”   谢不宁忍无可忍,这位王局长看着挺正常的啊,怎么犯起病来胡言乱语。   他走到茶室里的柜子前,打开柜门,取出一个木盒子:“上好的野山参啊,大补元气,这也不要?”   下属们:“……”   王局长悲愤的表情顿时:“???” 第101章 道乐   谢不宁取出人参,切一片出来,让他嘴含着。又用参片泡水,细细灌着他喝下去。   不到片刻的功夫,王局长苍白的脸色缓和下来,嘴唇也有了些许血色,冷汗终于止住了。   几位下属长长松口气,啧啧称奇:“邬老的人参奇效,这得上百年的老参吧?”   邬老爷子瞥了老朋友一眼,清咳道:“是小谢刚送来的,我这还没捂热乎,倒好,先给他用上了。”   谢不宁后来拿去鉴别过,“大概三四百年。”   而且胜在新鲜,药效比干参更好,才能见效这么快。   几人顿时诧异,目光里还有点佩服。人参本就名贵,更别说年份这么长,产参的林区一年也出不了几根,光凭有钱都买不到。   前些年国宾馆的一场拍卖,一颗三百多年的人参拍出千万高价。这颗如果是真的,价格只高不低,而他居然拿来送人。   壕无人性啊……   王局长清醒的脑子一换算,自己一口吃掉上百万,差点没再次撅过去……   更何况先前还那么抵触,现在就特别尴尬。   谢不宁见他还捂着胸口,关心道:“感觉怎么样?”   王局长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生无可恋……   谢不宁问起前因后果,“王局长是受什么刺激了?”他直觉这事不对劲。   不然他才出去一会儿,怎么王局长都快掐人中了,还有力气非要把他赶出去?一副“不然马上会遭到残害”的惊恐表情……   谢不宁一脑袋问号,他有好市民证书的!   邬老爷子顾及老朋友面子,没把他对谢不宁的误会揭穿,只把意外发生前对祖师唐明皇不敬的事说了出来。   谢不宁十分无语,你不信也就罢了,在人家地盘说出来算怎么回事。   “扶起王局长,去给大堂里的唐明皇祖师上柱香吧。”   几名下属面面相觑,不敢多话,扶起王局长往大堂去。而王局长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脸都憋青了。   来到唐明皇的神龛前,小小的木雕神像,在众人眼里俨然变得高深莫测,十分神圣,萦绕的檀香增添神秘感。   谢不宁点燃三支香,递到王局长手上。王局长迟疑一瞬间,低头便拜。   腰刚弯一点,忽然被谢不宁拦住。   谢不宁唇角弯了弯,提醒:“记得虔诚。”   王局长心神一凛,闭上眼睛诚心祷告一分钟,才缓缓拜三拜,手有点抖地把香插/进香炉里。   青烟从三点火光中缓缓上升,没有异样发生,王局长才舒一口气。   随着这口气从胸口舒出,他惊讶地发现,心悸的毛病居然好了,浑身上下再没有一丝不舒服的地方。   他忍不住打个寒颤,直到这时,才彻底信服,又虔诚无比地朝神龛深深拜了三拜。   这时,下属从大门口跑进来,伴随着鸣笛的声音:“局长,救护车来了,还要不要啊……”   王局长看看谢不宁:“……”   谢不宁:“…………”   “呃,”想想刚才嚷着只要救护车的场景,王局长只觉得自己脸被打肿了,特别不好意思,赶紧挥挥手,“不用了,我现在好的很。”   下属看谢不宁一眼,充满惊奇。   “年轻人不可以小看啊……”王局长佩服地朝谢不宁道,恨不得朝他比起大拇指。   先前他带着偏见,一听说谢不宁是个道士,心里便十分抵触,觉得这年轻人虚有其表,却一点都不务实。   没想到,倒是他以职业取人,先入为主了,险些自讨苦吃。   “小谢,我问你啊,以后这唐明皇祖师会不会还惦记我说过他坏话啊?”王局长仍不放心,压低了声音问,显得紧张兮兮的。   谢不宁说:“不会。这是正神,顶多一次给个教训,不会过于记仇的。”   不过换作邪神或小鬼,就没有这么好商量了,不折腾的冒犯他们的人死去活来,绝不肯罢休,这就是鬼神的邪门之处。   王局长听罢,心里凛然,发誓不仅再也不冲撞神仙,还得常去寺庙里上香。   ……   事后,说起多梦失眠,邬老爷子叹息,不止王局长,有时他也深受折磨。   老人觉少,夜里睡不好,白天更没精神,吃饭都没了胃口。   谢不宁建议他们睡前听听《清静经》,心里有杂思才不容易入眠,听经平心静气,对睡眠能有所改善。   王局长:“可是总不能睡觉前叫人来给我念经吧?”这不得更睡不着。   “那简单。”谢不宁说,“我给您录一遍,回家自己播放就行了。”   “还能这样?”对方一脸惊讶,“那,那还有效果么?”   “当然。”谢不宁奇怪地回视过去,“你们不会觉得念经一定要高功法师沐浴焚香打坐,道士连录音都玩不明白吧?”   众人:“呃……”   难道不是吗?   “……”谢不宁不禁吐槽,“拒绝刻板,从我做起!”   之后,谢不宁当真录了一版《清静经》送给王局长,顺带连邬老师和其他人一起安排上。   谢不宁虽然不会唱歌,但念经是他的饭碗,这就是信手拈来的事。   因为录音需要安静的环境,谢不宁没当着众人的面,自己找了一间静室。   眼下也没有正经设备,他就用手机录了,直接从微信上给王局长发过去,显得特别简陋。   王局长起初收到并没在意,毕竟一看就非常随意的样子。   直到回到家,躺上床后想起白天谢不宁发过来的文件,他才随手打开。   没有任何伴奏,先前一点有电流的声音,过了几秒,缓缓响起一道极舒服清雅的嗓音。   音频里的声音唱着独特韵律的经文,仿佛山间春竹,雨后青松,分外悦耳动人,不知不觉将人的心灵引进宁静之中。   伴随着经声,王局长陷入酣眠。   直到睁开眼,被早晨的阳光唤醒,王局长才惊觉昨晚一夜无梦,睡了个无比香甜的好觉。   惊为天人,王局长算是彻底对谢不宁服了,忍不住在朋友圈分享:   [从前被失眠困扰多年,今天终于靠它治好了!]   下面分享一段音乐文件,连演唱者都没有标注,十分的朴素。   不一会儿,这条朋友圈收获许多赞,好友纷纷留言:   [恭喜王局,找到良药。龇牙]   [哇,谢谢王局分享,我最近也失眠,太痛苦了!]   [哟呵,老王今天心情不错,什么灵丹妙药这么有用?]   [听音乐助眠啊,听说有顶级乐团能用音乐舒缓人的神经,难道王局去做了音乐治疗?]   ……   [噗——这不是道乐?!] 第102章 黑无常买饽饽   说来许多人不知道,道教还有音乐呢。   其实道教作为华夏的本土宗教,在历朝历代受到推崇,谱曲作乐不是稀罕事儿。早在宋朝,人家就有专门的道乐曲谱,放现代是妥妥的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   虽然没有伴奏,但谢不宁所唱的经文相当于道乐的歌词,发音极其特殊,一听便是神仙的旋律,非常容易让人联想到檀香袅袅的宫殿。   经由王局长分享到朋友圈,这段音频很快流露到他朋友圈众人手里。其他睡眠质量不好的人,持着怀疑的态度试听了一下,意外的感受到身心宁静。   因此第二天,王局长那条朋友圈下又有好多人来留言,纷纷表示:可以改善睡眠质量,是真的!   顺带着,大家还了解了一番道乐,发现网上还有配乐版的完整音乐。可惜啊,都没有这一版清唱的催眠效果好。   因此,谢不宁的一首《清静经》在王局长的朋友圈获得一致好评。   而其中睡眠不好的人,又以临近退休的老人居多,这些老人要么是领导,要么是领导家属……所以说,谢不宁人没见过领导们,可他念的道经已经先一步风靡老年领导圈了……   这阵子,王局长在朋友圈的老头里大出风头,全因为他带来一首高质量睡眠神曲,造福了大家。   为此王局长特意拜托邬老爷子出面,把谢不宁请来家里吃饭,由他夫人亲自下厨。   巧的是,谢不宁进出王局长家的那天,正好在小区里碰上同行的一个演员,被对方看到王局长热情地把他一送再送。   四目相对,谢不宁还想着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对方就连忙收起一脸震惊的表情,赶紧当作没看见走了。   谢不宁:“……”   过了不久圈子里流传一则小道消息……   最近迅速爆红的那个谢不宁知道么?啧,你以为他红的简单,根本不是!告诉你,人家背景硬得很,咱们都惹不起。   假的?开玩笑,有人亲眼见到他从xx局局长家里出来,据说他们一个圈子的大佬都特别捧他,你想想,他背后的依仗得是什么地位的大佬啊……   过了许久谢不宁才听说传言,甚至谣言越传越离谱,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某太子下凡体验人生来了……   连一些朋友也将信将疑地来问,谢不宁哭笑不得,什么大佬追捧,无非是老人们把他的歌当成催眠曲。   还背后大佬,他背后只有祖师爷,这位够不够大?   ……   谢不宁唱道乐没两天,公司那边很快收到消息,陈薇也想办法搞到一份音频。   听完以后,怀疑人生地摘下耳机。不会吧,谢老师竟然会唱歌?   虽然她不懂道乐,但到底常和歌手打交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一下子感觉耳目一新,对这首曲子十分感兴趣。   “你老实说,真的是你唱的?”陈薇打电话过来。   外面正在下雨,庭院里雨水滴答。谢不宁正走到窗边想把玻璃关上,便看到司桷羽坐下廊下看书,于是连反应都慢了半拍:“……什么?”   陈薇:“我可不记得你有唱歌的特长……”   谢不宁关上一扇窗,无辜道:“是不算特长,大学辅修道乐,就上过几节课。”   陈薇:“……”   这波装的给满分。   反正陈薇打电话来就是为了通知他,公司准备给他出一张专辑,当然从作词作曲到录制,还没有那么快,只是先告知他这个消息。   主打歌就选用他这次备受失眠患者青睐的《清静经》,这首专辑会将传统道乐和流行结合,届时将以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音乐形式惊艳所有人。   “别怕,到时你就是真念经也会有人买的。”陈薇慈爱地道。   谢不宁:“……”   谢不宁黑线地挂了电话,该怎么说,公司对他的脸确实很有信心了……   迎着吹到脸上的雨丝,还有司桷羽看过来的目光,谢不宁很快错开他的视线,低头关好所有窗户,然后躲在窗帘后面。   背靠着墙,微微出神地望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才想到,司桷羽还在不在往这边看?   他抬手拨开窗帘,脸凑上前,从一条缝隙里望去,然而廊下只剩一张微微摇晃的躺椅,不见人影。   “叩叩——”   “你上次要的朱砂和黄纸……”谢不宁没关门,司桷羽出现在门口,一眼便看到当下的情景,顿了顿道,“已经到了。”   “……”   谢不宁被当场发现偷看,尴尬的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手还放在窗帘上,他装作如无其事地拉着帘子扇风,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嗯,今天有点热……”   司桷羽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淡定地转身离开。   嗯,有点可爱。   ……   自从那层窗户纸捅破,谢不宁面对司桷羽,总是觉得尴尬。   上次他说想要静静,那之后司桷羽便果真听他的,不再提起这件事。只是谢不宁能看出来,司桷羽一直在等他一个答复。   弯,还是不弯,这是一个选择……   谢不宁一时间想不出答案,索性避开司桷羽,天天跑外面忙事业。一来二去,和司桷羽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这天王局长微信上打电话给他,“你今天没去老师那儿上课了?”   谢不宁:“嗯,老师说我最近学的太多,留点时间消化一下。”   “既然你有空,那正好。”王局长说,“我这有个事,还要麻烦你出手帮忙看看。”   谢不宁听他的语气,大概猜到是哪方面的事儿了。   “行,您说说,我看能不能帮上。”谢不宁最近担忧吉山无故出现的那条龙,做了许多准备,光是雷符就画了一袋子。   “这事倒不是出在我家里,而是我之前一个老上司,昨天出门前还好好的,晚上回到家突然身板一挺,倒了,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家庭医生来来回回检查,说是没有问题,可没问题人怎么不醒哪,你说是吧?所以说,我猜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冲着了,你看呢?”   光凭这些信息,谢不宁也不能断定事实如何,毕竟医生检查不出病症的情况太多,不一定就是玄学的原因。   “可以去看看吗?”谢不宁沉吟,“这样我也不好判断。”   王局长说:“当然,寻常的人我信不过,就是想叫你来看看。我跟你说,他昨晚走的那条路老邪门,哎,这才一晚,人就出气儿多进气少了。”   这情况十分紧急,谢不宁去收拾工具:“那好,我马上准备过去。”   “嗯,我已经派车去接你了,你等会儿把地址告诉司机。”王局长迟疑一下,又说道,“小谢啊,我先给你提个醒,我这老上司儿子的身份,可不一般啊……你,有把握吗?”   万一人救不回来,在谢不宁手底下去了,保不齐他家里人会迁怒,风险不小。   谢不宁一笑:“放心吧,不会有事。”   至少他在的时候老爷子就断不了最后一口气。试问阴差不勾魂,阎王爷还怎么收人?   王局长的司机来到西山的司邸接走谢不宁,被指引着把车等在司邸外门口时,司机看着地址倒吸一口冷气。   谢不宁上了车,车子开到京市一处有名的机关住宅区,停在一户中式别墅的门口。   他被带着进门,上楼,只觉得这房子处处透着气派和底蕴,装饰都非常传统,看来主人应该不会太排斥玄学的说法。   窦文岩从老爷子的房间出来,在走廊上撞见王局长,两人压低了声音说话。   “情况怎么样?”   窦文岩摇摇头:“不太好。”   他想起早些年算命先生说过他父亲七十九那年有个坎,想不到,竟真的应验了。   王局长宽慰道:“人应该快来了,再等一等。”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人从楼下上来,谢不宁朝他们点了点头,也知现下不是寒暄的时候,没有过多客套。   窦文岩看到谢不宁的瞬间,一丝失望却从眼睛里闪过,俨然没料到王局长口中的“高人”这么年轻。   长相俊俏,十分年轻,不过眼神够清亮有神,眉宇间从容自信,倒不像是虚有其表。   慢慢地,窦文岩紧皱地眉头舒展开,主动握手:“你好。”   谢不宁握一下很快放开,并没有把注意放在他身上,询问道:“病人在哪?”   窦文岩却看他首先关心父亲,更加满意,不知不觉带上一两分期待,退身打开房门:“这里,请进。”   一进门,谢不宁鼻子一皱,用手扇了扇,闻到一股略微发臭的味道。   不过病床上的老人才昏迷一天,家里照料得十分干净,那么臭味是哪儿来的?   “家父昏迷当晚曾经外出,路上确实遇到些古怪。”窦文岩站在老爷子病床前,看着谢不宁道,“这是陪同家父的司机,让他说说当时的情况。”   谢不宁一眼看过去,发现窦老爷子身上并没有阴魂作祟,一时看不出昏迷的原因,便点点头道:“说吧。”   原来,此前窦老爷子身子骨一项硬朗,昨夜同票友们出去听戏,兴头来了直听到半夜才回家。   为了省时间,司机抄了条近路,从南横街往回走。南横街那片到了晚上人烟稀少,有座废弃了的城隍庙,大晚上还挺瘆人。   由于路太黑,司机也不敢开的太快。谁知正要过城隍庙时,窦老爷子突然喊停车,说是听到外面有人叫卖饽饽,要买个尝尝。   窦老爷子那一辈儿是苦过来的,年轻时一个饽饽能救一条命,那是最香的食物。一听这熟悉的叫卖声,立刻说什么也要下去忆苦思甜。   司机拗不过他停了车,老爷子循着声音一路走到城隍庙旁的巷子里。那巷子黑不隆冬,也没盏路灯,只见一个油布小推车摆在边儿上,点着盏油灯,光十分的暗,甚至照不清摊子后的人。   窦老爷子什么场面没见过,根本不再怕的,大手一挥:“是你卖饽饽?给我来两个。”   “好嘞。”摊后的小贩应了声,麻溜地给他用油纸包起来。   窦老爷子一看,哟,还真跟几十年前吃的一样啊,顿时更爱了。   谁知刚伸手去接,旁边一劈手杀出个程咬金来,两块硬币梆梆落到小贩摊车里:“饽饽我要了。”   “哎?你这年轻人,怎么不讲究先来后到啊?”窦老爷子不高兴道。   看他穿一身黑,身材又高大,居然抢老人家的饽饽,这还有没有道理了?   黑衣男人蛮横地呛回去:“你付钱了吗?我先付钱,自然是我先到。”   “……”   窦老爷子还真没见过这么无理的人。   他正想找买饽饽的说句公道话,那小贩就说:“剩最后两个饽饽了,大爷让给他吧……”   他口中的大爷,却是对着黑衣男人喊的。   窦老爷子想当然的以为自己才是“大爷”,登时吹胡子瞪眼,一急眼了直接拿起个饽饽啃一口。   他都咬过了,别人总不能还要吧?老爷子得意地想。   “……”   黑衣男子对他的举动十分无语,哼了一声,不高兴地拿起另一个饽饽走了。   窦老爷子被司机带回车上,尤奇怪地看着男人离开的方向喃喃道:“怪事,现在的年轻人哦,戴那么高的帽子。”   司机当即吓得背后汗毛根根竖立,不敢回头地开车离开。   “老爷子没注意,那庙是江南城隍庙啊!”司机嘴唇煞白,似乎被吓得不轻,对房间里众人说道,“那里邪门,早就有黑无常买饽饽面的怪事……”   一时之间,房间里气氛凝肃,笼罩在清凉之中,   “不对吧。”谢不宁突然开口,“几十年前黑无常买饽饽也就算了,现在什么夜宵没有,他买烧烤炸串小龙虾不比硬面饽饽香吗?”   “总不可能地府几十年如一日不涨工资,只能啃窝窝头吧?”   “那地府也太资本家了!”   陷入恐惧的司机:“……”   其他人:“…………”   还能这样破案???你是不是组织派去道门的卧底啊!! 第103章 跟阴差抢人   京市城隍庙不少,位于南横街和黑窑厂交汇处的江南城隍庙,在众多庙宇中最为神秘。   那时年景不好,城隍庙附近有许多义地——就是公共坟地,专门收葬埋不起的穷苦人,说得不好听些就是“乱葬岗子”。   早年间,江南城隍庙每年举办庙会,开庙的日期恰好就是民间最重要的三个鬼节,各种祭鬼神的仪式、加上周边坟地的哭泣声,反正流传出不少神秘的传说。   其中一个,人们给取名儿叫“黑无常夜出城隍庙买饽饽”。   故事也很老套,说的是庙里供奉一个黑无常,有天突然想吃口人间美味,于是夜里从城隍庙出来买硬面饽饽吃。卖硬面饽饽的人不仅没认出真神,还把黑无常的钱收了。第二天大早起来数钱,才发现钱箱里有几枚纸钱,吓出一身冷汗。   这个故事得有上百年了,流传的特别广,也难怪窦家人和司机一下子联想到这上头。   司机还在发抖,声音像拧紧的发条:“……我看的千真万确,那个人一身黑衣服,帽子特别高!”   寻常人哪会戴个高帽子,现在的人压根都不流行戴帽子了,更别说是大晚上出现在那样的地方。这样一说,还真有些瘆人。   房间里还剩下谢不宁和窦文岩夫妇,还有王局长四人。   窦夫人是个中年美妇,气质很好,担忧地道:“难道真撞见了无常?爸爸抢了人家的饽饽,所以才一到家就病倒,查不出病因……”   鬼神手段莫测,在人身上作祟,机器哪能检查的出来。   窦文岩眉头紧皱,似乎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自家老爹是撞了邪,却又有些顾虑,毕竟老爷子的情况和司机的口述实在蹊跷。   然而谢不宁一开口,又是夜宵烧烤,又是地府开工资,搞得他们都无语了,搞半天你是来破除迷信的啊?   王局长听了觉得十分不妥,让你来解决问题,怎么你还自砸招牌了。   赶紧拉拉谢不宁的衣袖,尴尬地轻咳一声:“小谢啊,你这思路也太偏了,鬼神的想法我们怎么猜得准,是吧?”   没想到窦文岩不仅没生气,反而对谢不宁的说法非常赞同,不禁多看他两眼。   “你说的很有道理。”窦文岩点头道,“既然你认为和所谓的黑无常无关,那家父醒不来又该怎么解释?”   想法奇特不要紧,但得拿出办法解决窦老爷子的昏迷病症,否则窦文岩要怀疑王局长带来了个江湖骗子。   王局长也是又惊讶又紧张,一方面没想到谢不宁能和窦文岩的思路撞上,一方面担心谢不宁搞不定。他推荐人来,也是担着风险的。如果耽误了窦老爷子治疗,窦家反过来还要追究他。   几双眼睛盯着,谢不宁却风轻云淡:“这个简单,我找他们问一问就是了。”   问一问?   房间里几人听呆了,找谁问啊?转念一想,可不就只有找“无常”问了么,顿时打个寒颤。   窦文岩甚至怀疑他在说大话,看向王局长。王局长也有点发懵,他只知道谢不宁有点本事,但不知道他连无常也能说叫来就叫来啊!   说完,谢不宁拿出东西在房间里设坛。当然,黑白无常那两位他也没见过,请的只是阴差罢了。   “你这个……没问题吧?”窦夫人挺害怕地看他摆弄。   阴差啊,专门勾魂锁命的鬼,共处一室够让人害怕了。   谢不宁点点头:“没问题的,您要是不放心,戴上这张护身符。”   为了让他们安心,谢不宁又各自给了张护身符让他们戴在身上,准备妥当后,开坛请神。   其实他有周朗信符,心念一动便可以召周朗过来。考虑到窦家人本就不太迷信,才走流程让他们安安心,免得老以为他不够专业。   “香气沉沉应乾坤,飞云走马降来临!”谢不宁掐诀踏步,神色肃然。   法坛上的香炉里燃着三支香,烟气起初是斜着飘散,不成形状,随着谢不宁念咒作法,忽然形成一股,直直地往上升。   观看的几人颇吃惊,也没看他做什么,青烟的轨迹居然变了。   他们不知,这是法坛上的请求已经被鬼神感应的征兆。   室内的窗帘随一阵轻风飘动,几人四望,因为窦老爷子生病,门窗一直关着,哪来的风?   在他们充满疑惑时,谢不宁却看到从玻璃窗外飘进来一名阴差,不巧,还是位老熟人。   “怎么是你来啊?”谢不宁望过去,有些奇怪。   这阴差不是旁个,正是先前对付张白时,曾带鬼差来支援的王五,也算是鬼差里的小头目,其他鬼差都尊称一声“王五大哥”。   窦老爷子的事不算难办,王五亲自来,倒是给谢不宁面子。   大家看他忽然对着空气说话,听口气,好像还是认识的熟人,不禁肃然,屏着气小心观察,几双眼睛全都动也不动地落到谢不宁身上。   王五拎着勾魂锁进来,僵白的脸嘿嘿一笑:“正好来附近出外勤,闻着香就过来了。”   说完,他深深嗅一大口,只见法坛上三根香燃的飞快,香灰簌簌掉落。   谢不宁:“……”   神他妈出外勤,地府果然与时俱进。   看对方吃的满意,谢不宁表明情况:“是这样的,这是窦家老爷子,昨夜他和司机路过江南城隍庙,遇到一个饽饽摊子,买饽饽的时候疑似和黑无常大人起了争执,回家后昏迷到现在。”   要真是黑无常报复老人家吃了他一个饽饽,谢不宁也好代窦老爷子写表文烧下去,请求对方原谅。   谁知王五听了却是嗤笑一声:“什么黑无常啊,就是我们一兄弟,诨名‘花巾子’。”   谢不宁讶异:“不是黑无常,是花无常啊?”   “……”   王五无语地道:“你要这样叫也没错,确实听他说在城隍庙附近碰着个不识好歹的老头。”   听他口风,倒像是知道事情真相,谢不宁立即又往香炉里添跟粗粗的香,问道:“所以窦老先生出事和花无常有关?”   既然王五称他兄弟,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王五看他一眼,享受地吸一口香火,有些飘飘然道:“也不是我兄弟害的他,而是那卖饽饽的,本来就不是人!”   原来,诨名“花巾子”的那位阴差路过城隍庙,见到一鬼装作卖饽饽的人,迷惑了窦老爷子。   这阴差也是个古道热肠的,好心上去破坏那鬼的诡计,谁知窦老爷子不止脾气犟,还倚老卖老地批评他年轻人不讲理。   这可把花巾子冤枉坏了,论年纪,窦老爷子在他面前才是年轻人……   后来的事情谢不宁也知道了,窦老爷子怕人跟他抢饽饽,几口把一个硬面饽饽下肚,亏得他老人家牙口好。   鬼做的食物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那饽饽看上去新鲜热腾,吃进肚里就是一团腐物——关键是现代设备还查不出来,不就只有等死了。   说起来那阴差也是好心,谁知窦老爷子还能抢着送人头呢,硬是吃下去了。   “看来,你那兄弟叫红领巾更贴切啊……”谢不宁感概道,多么有正义感的阴差!   王五死的久,也不知道红领巾是什么梗,吃香火吃上头了,直道:“嗯嗯,好,好名字!我早觉着他那诨名猥琐……”   旁观的人既看不见王五,更听不到他说话,听谢不宁扯到什么“红领巾”,都是一头雾水,但也不敢出声打扰,憋得慌。   既然找到根由,事情就好办了,烧一道符给窦老爷子把腐物催吐出来就行。   谢不宁走到他床边,掀开盖住肩膀的被子,这才发现窦老爷子肚子不正常地鼓起。按了按,硬邦邦的,窦老爷子随即在昏迷中露出痛苦的神色。   一团腐烂东西吃下去,年轻人都受不住,更别说一个老人家。   这时,王五吃完了香火,一抹嘴,把手上的勾魂锁垂了下来:“对了,你刚说这老头叫什么?”   谢不宁心想人家好歹做过国家级干部,虽然退休了吧,但你一口一个老头忒不尊重了。   “窦老先生……”谢不宁也不清楚人家全名,看向场外援助,“本名是?”   窦文岩和妻子对视一眼,说道:“窦奉尧。”   王五掏出个旧本子,唰唰翻了翻,指着其中某一个:“那就没错了,我来勾他魂的。”   谢不宁:“…………”   搞什么鬼!兜了一大圈子感情你是来把人送走的!   谢不宁风中凌乱了,心说我请你来帮忙的,不是来给我雪上加霜的啊。你丫香火吃也吃了,这会儿才跟我说人要挂了,流不流氓。   嘴角抽搐着,谢不宁生疑道:“我看窦老爷子面相,寿数不该就到头,你弄错了吧?”   王五合起本子,别在腰上,“没错,窦奉尧,七十九命里有一大劫。我那兄弟帮他一把,可惜他没渡过去,嘿嘿,那就怪不得我了。”   可谢不宁万万不能让他把人带走,赶紧阻止道:“等等,我觉得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王五撇了撇嘴:“我觉得抢救不了了叭……”   谢不宁顺着他看去,只见床上窦老爷子还好好躺着,魂却坐了起来,正睁大眼稀里糊涂地看他俩来回扯皮。   “……”   眼见王五的勾魂锁蠢蠢欲动,谢不宁朝旁边的几人大喝一声:“烧香,烧纸钱!”   窦文岩几人听着他说什么“寿数到头”“抢救”的,也猜到情况不好,心急如焚,却做不了什么。   此时听他一声大喝,身体便像上了发条,瞬间跑到坛前,点香的点香,烧纸的烧纸,一点不敢怠慢。   谢不宁来不及拿笔,手指沾上朱砂,快速在窦老爷子额头画符,他这是在跟阴差抢人。   符成的瞬间,窦老爷子出来一半的魂魄回到身体里,总算了拖住了。   王五说:“你这可不厚道……吸溜……”   法坛上粗粗的香火直往他鼻间飘,大把大把的金元宝被他搂进怀里,王五死气沉沉的眼睛都亮了几分:“哟,成色不错啊。”   窦家买的都是高质量鬼类祭品,吃起来怎么会不香。   看谢不宁如此诚心,王五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把化了符灰的水喂给窦老爷子喝下去。   谢不宁用的符自然是祛邪化煞的,窦老爷子一喝下去就有了动静,跟吃了催吐的药似的,哇地吐了一地。   谢不宁首当其冲,顿时捂住鼻子不能呼吸。也不知道那缺德鬼给他吃了什么,吐出来的稀稀拉拉的一滩黑色物体,奇臭无比。   其他人也被熏得脑子一嗡,却不敢放松,一手捂着鼻子,一边给王五烧纸。只有窦文岩示意司机:“去扶着,叫人拿盆来接,快去。”   只有王五还在咔咔地笑,他做了鬼有神通,房间里弥漫的臭气想不闻当然就不用闻,只陶醉地吃着香。   谢不宁看他深深嗅一口,恶寒:“当着这一滩东西你真吃的下去啊?”   他不说还好,王五看一眼老爷子呕吐的情景,果然没了胃口。   “噫,算了算了,老头两次有贵人相救,算他命好。”王五收起勾魂锁,“我先去也。”   他走之后,谢不宁赶紧打开窗户通风。   “爸醒了,爸终于醒了。”窦夫人欣喜的喊声传来。   谢不宁迎着众人的目光,不由挺了挺胸:“没事了。”   得了他的肯定,众人才敢丢下元宝,到窦老爷子床前去。   王局长见老上司睁开了眼,还有力气说话,满脸喜色地冲谢不宁点点头:“干的不错。”   窦老爷子吐完那些东西,人也恢复力气,差不多没有危险了。   被人从床上扶下来,看到谢不宁,老爷子还茫然了一下:“你……怎么有点眼熟?”   其他人也不知所以,他们应该是头一次见他吧,难道老爷子偷偷追星?   谢不宁谦虚道,“就刚刚见过。”   其他人:“……”   窦老爷子摸摸脑袋:“哦,好像是……”   窦文岩深吸一口气,联想方才谢不宁对着空气说的话,猜了个□□分,心里又惊又骇。   “多谢道长。”他拱手道,俨然不在意谢不宁的年轻,把他当高人看待。   谢不宁腼腆低头:“请叫我红领巾。”   “???” 第104章 养生交流会   饶是窦文岩处变不惊,也被谢不宁的俏皮话逗得一时语塞,然后笑出了声。   红领巾……可不是助人为乐的红领巾么,这个小谢说话很是有意思。   看他言行举止和做派很年轻,完全不像老一辈的道士中规中矩,显得迂旧,反而充满年轻人的活力,窦文岩颇为满意。   这间房已经污秽,他们把刚苏醒的老爷子带到干净的客厅。   窦老爷子前不久还一副行将就木,奄奄一息的模样,这会儿下了床竟然有力气走路,把窦文岩夫妇激动得说不出话,情难自抑,眼角微微湿润。   窦老爷子咂咂嘴:“饿了。”   听他喊饿,窦文岩不免高兴,有胃口是好事,说明老爷子真的好了。   “去拿碗粥来。”   窦老爷子昨晚回来后没多久就昏迷过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醒过来也懵懵然。还是听过儿子和儿媳的解释,才明白在城隍庙遇上了鬼。   “我从无常嘴里抢了饽饽?”窦老爷子这一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但这消息着实让他合不拢嘴。   黑白无常啊,鼎鼎有名的阴间的勾魂使者,就被他撞上了?   难怪他吃下饽饽以后,回到家腹痛难忍,肯定是无常报复他冒犯鬼神,差点要了他的命啊。   “您冤枉无常,啊不,这位鬼差了。”谢不宁解释道,“却是他想救人的。”   窦老爷子和一干人都望向他,对这话实在不解,满心疑惑,跟期待揭晓谜底的观众似的。   “这怎么说?”   谢不宁说出从王五那儿得到的事情原委,反转的真相叫所有人意想不到,勾魂的阴差原来是“好人”,而卖饽饽的“人”反而是鬼,一切全是误会……   窦老爷子眼睛发直:“这样说来,这位阴差还是我的贵人了?”   没有他阻拦,两个饽饽吃下肚,他怕是连昨晚都撑不过,这时候已经丧命归西!窦老爷子一阵后怕。   “已经没事了。要是不放心的话,改天再去城隍庙里答谢两位阴差。”谢不宁说道。   “要答谢,要答谢……”窦老爷子忙不迭点头。   窦文岩看谢不宁的目光里透着欣赏,感概道:“想来你从时代发展来推断不是无常买饽饽,看似荒诞,其实反而符合道理。”   王局长满脸笑意,仿佛得了夸奖,长脸的是自己。   谢不宁心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   “硬面饽饽不是绝世美味,要不是因为担心窦老先生的安慰,相信你们也能很快发现不对。”谢不宁谦虚道,“反而是假卖饽饽害人的鬼,因为死了许久,只会做饽饽,才拿它害人。”   要换成近死的厨子,摆个烤串摊儿,还不一定能引窦老爷子入套——老人家不爱吃油盐重的东西。   窦文岩赞道:“用现代思维看待鬼神,与时俱进。道门有你,不错,不错。”   一连道两声不错,夸奖得十分真挚,夸得谢不宁不好意思了,羞涩地说:“其实我们道门上下都很优秀,向往与现代科学接轨。”   其他人:“……”   怎么接轨科学,用机器人画符捉鬼吗??   倒是窦文岩没觉得奇怪,听了这话哈哈大笑,“是吗?”   谢不宁:“当然。京市道协近期要举办养生交流会,我们的养生理论探讨气候、水源、地理方位和太阳照射与人体健康的关系,是不是很科学?”   旁边听的人差点喷笑,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不就是看风水么!   王局长觉得有些不妥,窦文岩哪是好随便邀请的,且不说他的行程早已排满,预约也要提前半个月。就说窦文岩出席代表的可不止他自己,还意味着上头对这方面的态度。   小谢到底年轻,想的不够周到,贸然邀请实在是太草率了啊……   王局长正要出言带过话题,不料窦文岩思考了几秒,忽然点头答应。   这……王局长脑子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甚至想,窦文岩是不是因为小谢救了老爷子,所以不好拒绝?   窦文岩却继续说道:“养生交流会,嗯,正适合我们这个年纪的了——王局,你也一起?”   王局长犹自缓不过神来:“一,一起……”   ……   说是养生交流会,其实是京市刚开春不久便大雨不止,天气实在反常,几个大宫观便联合起来举办法会。   求下雨的法会叫做祈雨法会,这个法会自然是……停雨法会。   其实也就是照例走个形式,每逢有灾办祈福法会,老规矩了,大家对这一套流程早已烂熟于胸。   顺便趁机交流一下,怎么养生延寿——如今道观里的老道士多,需求也大么。   法会举行当天有小雨,天空阴沉沉地,最近京市都是这样沉闷的阴天。   法会在玄济观举行,因为下了雨,来的信众不多。现场蹲守着一些媒体,也是百无聊赖的状态。   主持此次法会的高功法师身穿天仙洞衣,站在高高的法坛之上,在底下众道士的围观中,神态自若地准备开始法事。   正在这时,道观门口忽然走进来一群武装保镖,分列两排,最前头的男人被簇拥着大步走进来。   玄济观的主持瞬间呆住了,以朱会长为首的道协等人同样目瞪口呆,被惊喜砸的回不过神来。   “这位,这位怎么会莅临?”眼见大家伙全都一脸懵,朱会长紧张地挺身而出,上前接待。   现场的媒体更是打了鸡血一样,瞬间从萎靡状态恢复满血,摄像头全部对准现身道观的大人物。   作为媒体人,有生之年能近距离拍到这位,也许就是他们大多数人的职业巅峰了!   在公众面前,窦文岩既威严又和蔼,摆摆手道:“受人邀请而来,一瞻法师们的风采。你们继续,当我不在就好。”   朱会长摸摸额头,心想您一尊大佛坐在下面,我们哪儿忽视得了。   况且到底是谁这么大面子,把他都邀请来了啊?   在场的其他道士,尤其是玄济观的主持何尝不激动,恨不得拿出最高的规格来招待。   可惜法会现场,最高规格也就是搬张椅子到不淋雨的屋檐下罢了……   ……   晚上的新闻台里,正在播放一则道协举办养生交流会的新闻,只是出席的某位人物西装领带,和一群道士格格不入……   其中,还夹杂着道士们开坛作法的镜头,只是特别少罢了。   明明是举办法会,主播却只字不提,反而说成春季养生交流会。强调不是迷信,是文化遗产,颇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有人认出来,这不是经常出现在新闻里的大佬么,居然参加道观的仪式,这是不是暗示着什么新风向啊?   网友们信誓旦旦:“绝对是要重视玄学了。”   “你们看,新闻里的仪式是当天玄济观为祈求雨停举办的停雨法会,这难道不是在暗示什么?”   “啥法会?还有这种奇怪名字的法会???”   “我去,再结合京市最近反常的气候,要说没有鬼我直播倒立拉稀!”   “啊啊啊!壮哉我大种花本土文化遗产!”   “好想混进去听听道长们怎么养生!”   “玄济观牛啊,这得多有本事才能请动这位?”   “我去,以后烧香认准玄济观。”   “不是吧,我那天也在现场,在场的道长们好像也很懵啊,完全没想到这位会来的样子……”   ……   不管如何议论,一时间,京市道观在人们心目中的存在感猛然增强,变得显眼起来。   对此,谢不宁正在进行水下训练来为新戏做准备,深藏功与名。 第105章 见龙   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下,章岱青终于定下电影的开机日期,就在下个月的23号。   在开机之前,谢不宁除了要熟悉水性,还被要求把皮肤晒黑。   章岱青的原话说:“你演的是个渔村少年,你太白了,不符合人物形象啊。反正你开机之前必须给我晒黑——等等,也别太黑,一点蜜色就行,太黑了不好看。”   导演要求还挺多,可惜最近京市阴雨天不断,让他上哪儿晒黑去。   深吸一口气,谢不宁手臂交叉,捏住鼻子,身体沉入水中。   深水区里,水面没过头顶。他像尾鱼般潜在水里,轻轻划动双腿,修长的身体便向前游动。   轻巧灵动的动作,仿佛他本来就自水中生长,来往如水中精灵一样自由。   水流把白色衬衫推开,随着游动,白色的布料在水中像花瓣绽开,露出一截细白的腰身。   象牙白的皮肤从水下看去极美,柔韧的腰肢,睫毛上细碎的小气泡,在另一个人眼中,他宛若从深海而来的海妖。   谢不宁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落入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他努力地维持水下睁眼,寻找另一道身影。   忽然指尖碰到一片裸/露的肌肤,随即被人牢牢抓住。谢不宁抬起头看去,发现不远处的司桷羽,嘴角一咧,冒出一串气泡。   墨色长发飘散水中,司桷羽一双黑眸犹如水洗的琉璃,沉静的容颜俊美无俦,带领他下落到水池底部。   直到脚踩上瓷砖,谢不宁才收回分神的心,一不留神又冒起几颗气泡。   靠,美色误人!   早知道会这样的,当初就不该答应让他来帮自己做训练。有司桷羽在面前晃,根本专心不了……   两人练了会儿水下行走,而后谢不宁氧气消耗殆尽,率先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呼吸。   反观司桷羽,出水后脸色变也不变,跟没事人一样。   谢不宁在山上长大,顶多夏天找个山泉戏水,水性谈不上好。不过才学了没几天,已经游得像模像样。   对此,裴白扬曾非常的嫉妒,因为他小时候学游泳呛过水,之后一直没敢再学,至今都是旱鸭子。   “还不是大哥教的好。”某回,裴白扬酸溜溜地说。   谢不宁施施然走过:“聪明人学什么都快,天生的,不用嫉妒。”   裴白扬不服:“哼,那是没章导那样的大导找我拍水戏,不然早会了我。”   谢不宁就听他吹:“那你一起来试试?”   说这话时,司桷羽凉凉的眼神瞥了过来,裴白扬哪敢答应,一肚子委屈。   实在想不通,大哥和谢老师既然没有谈恋爱,怎么两人之间的气氛根本不由他这个亲弟弟和好朋友融入啊!   ……   “休息。”司桷羽从水里走出来,递给他一条毛巾。   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有些透明。谢不宁展开大毛巾把自己包住,眼神躲着不往司桷羽身上飘。   哎……换做以前,他坦坦荡荡一直男,这时兴许上手去摸了。   如今捅破窗户纸,谢不宁多看几眼都觉得不好意思,占了司桷羽身子便宜似的。   “最近天气也是奇怪,这才开春,怎么雨一直不停。”谢不宁想起晒黑的任务,一时无语。   司桷羽说:“的确反常,气象观测今年上半年本来应该少雨。”   谢不宁擦头发的动作慢下来,迟疑道:“会不会和大毛看到的‘龙’有关?龙治水,要说京市最近有什么反常,也就吉山上那个大洞了。”   可是世上真有龙吗?不说现代见不着,龙在古代也是一直以传说形式存在。就算真的有这种生物,早该灭绝了吧?   谢不宁觉得,十有八、九存在误会,也可能是蛟、蛇一类的精怪,蛇还叫小龙呢。大毛年纪小,认错也不奇怪。   “瞿队长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司桷羽一直在跟进调查,摇摇头:“还在查。”   ……   京市天气异常,居民们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但近些年异常天气又何止这一起,于是异常也就显得不那么异常了。   只是接连下雨而已,还没夏天下冰雹来的有噱头,说出去都没人关注。   直到雨一直不停,排水道水位居高不下,似乎有淹城的苗头,大家才惊恐起来。   [卧槽,我家靠近海边,是最先下雨的那一块。你们没看到,这段时间海上乌云不散,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特别奇怪!]   [我查了一下近十年京市的降雨数据,从来没在开春持续降雨过。今年三月的降水量是往年加起来的三十倍还要多!]   [这数据太恐怖了,眼看一点停雨的趋势都没有,京市要出水灾?]   [前段时间玄济观作法求雨停还上电视了……]   [我去,今年也太反常了!前面说的什么云里有东西,难道京市的雨还是龙王下的不成?]   [哈哈哈,画风突然玄幻。]   [球球了,玄济观的道长赶紧去捉龙吧,下的没完没了,我人快跟地里的庄稼一起烂了,生气!]   [笑死,道长说他也没见过龙,捉个鬼啊哈哈哈!]   [前面说龙的真离谱,无语……你们没看新闻说不是由气旋造成的降雨么,说明这雨持续不了几天了。]   谢不宁上网翻了翻,见京市人民还算淡定,一颗心松了松。还好,问题应该不大。   只是网友提到的龙让他心里咯噔一下,海边还真有东西啊?   正想找朱会长问一下,就看道协的群里弹出一条消息:“京市海边见龙!”   “我去!”   这消息来的猝不及防,刚还说不可能有龙呢,一下秒啪啪打脸!   谢不宁瞪大眼,这消息也太震惊了。不是,道协还真有人亲眼看见?   仿佛回应他似的,消息后面紧接一小段视频。视频里,海面波浪翻涌,上空密布厚厚的乌云,在一块密云下方,云层里忽然出现一截细长的阴影游动。   掠过的飞鸟小成一个黑点,与之相比,云中看似细长的身躯,不难想象如果到近前会有多庞大。   仅仅三秒,游动的阴影只出现极短的时间,可千真万确存在。没有人能想象得到,如果不是龙,到底是什么能形成那般景象?   然而由于距离太远,光线又差,加上出现的时间极短,拍摄的视频并不清晰。要说这就是龙,似乎有点牵强。   谢不宁反复观看几遍,能确认的是,云里的确有东西。   朱会长这时候打电话来,更坐实了他的猜测。   “视频我看到了,你们查到什么?”   朱会长的声音有些激动:“是龙,京市的水患是龙作祟!”   这消息无异于一个炸弹,谢不宁被炸懵了。   “真的……是龙啊?”   龙啊!种花人自称龙的传人,将龙看作祖先一样的存在,哪个种花人得知有龙会不激动!海上那条要是真龙,现任国宝估计都得退位让贤……   谢不宁收拾收拾震晕的脑子,勉强冷静下来:“这,这怎么回事?京市有龙,一直都有?就在吉山?那以前怎么没出来,没道理这么多年都没人知道啊……”   不是,眼下这条龙是在做坏事吧?那到底怎么办啊,这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一条龙了吧,多珍贵,一出现肯定就空降国宝级保护动物,还能不能武力镇压了啊?   一时之间,谢不宁脑子里思考了好多,连京市见龙的消息一公布,举国欢呼,全世界震荡的场景都想象到了,简直太魔幻……   朱会长被他一连串的疑问问得卡了一下,热情好像也下降一点:“呃,我们和警方联合调查过了,吉山上的大坑确实是龙坑,但只是由龙脉凝聚的一股龙气……”   谢不宁突然冷静,面无表情:“哦,不是真的龙啊。”   这莫名被嘲讽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朱会长努力强调:“但是这股龙气已经成形了,才能跑到海边作乱,连日的雨就是由它所致。”   “所以是活的吗?”   朱会长:“呃,不是……此龙靠着龙脉的一丝龙气而生,又被人作法吸取极重的阴气,只是因气成形罢了,没有血肉之躯。”   谢不宁:“那就不是真的龙,还是跟不法分子同流合污的那种伪龙。”   朱会长:“……”   他很郁闷,“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   你说这个小谢,非要跟他争是不是真的龙干什么?他一大把年纪,第一次见龙,就算只是个形儿,那也免不了激动嘛!   现在好了,满脑子都是“假的假的”。   谢不宁却说:“既然是假龙,那它作恶被制裁,上面不能意见吧?”   朱会长恍然大悟,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这小谢脑子转的也太活了。   “你别说,消息一出,瞿队长那边确实让我们按兵别动呢,难保不是上头的意思。”   反正这消息是瞒不住了,京市高人不少,异样一出,大家都盯着呢,保不齐就有人打这条龙的主意。让他们知道是条假龙也好,免得再生事端出来。   朱会长满意地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对了,我们联合了道门的几位高功法师,准备治一治这孽龙。眼下大家正等着你,地址就在金水海湾。”   谢不宁挂了电话,十分迅速地收拾东西准备过去。   开玩笑,即使是假龙也得去开开眼。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惦记着通知司桷羽,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自己去看热闹。   推开房门,谢不宁刚抬起头,一下子撞进人怀里。 第106章 见龙2   司桷羽正要敲门,猛不丁被谢不宁撞到身上,手下意识地便托住他的背,将人揽到怀里。   谢不宁一下冲的太急,撞疼了下巴,捂着那儿嘶嘶吸气。   发现司桷羽冷淡俊美的眸子近在咫尺,目光正落在自己脸上,谢不宁干巴巴笑了笑:“我,我正找你……”   司桷羽看着他杏眼冒出水光,眸光陡然变得幽深。此时谢不宁后退一步,他仿佛不舍得对方离开似的,拉开谢不宁的手腕,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   他的动作很轻,抬起谢不宁的下巴左右检查,仔细得像对待绝世珍宝。   白皙的皮肤上有一点微红,还好,只是有一点红而已。   “揉一揉就好了。”司桷羽说着,当真用大拇指替他揉了起来。   谢不宁臊得慌,揉什么揉,司桷羽会不会太闷骚啊!   自从告白以后,他的行为是越来越过分了,这幸好没当着别人的面,不然两人清白不保。   “好,好了!”   谢不宁连忙后退,眸中的水光更甚,重新捂着下巴瓮声瓮气地说话,“不痛了,谢谢……”   对上他闪烁的眼神,司桷羽心中涌起一股激流,化作嘴角浅浅的笑意。   “注意看路。”低低说一声,他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彼此拉开一段安全的距离。   谢不宁身边骤然一空,奇怪的是心里也像落空一般了。抛开异样的感觉,他把心神放到正事上,说道:“道协那边来消息,海边有孽龙作祟才导致雨水不断,我找你一起过去看看。”   “嗯,”司桷羽面对龙的消息很冷静,不像他方才激动得差点没跳起来,“刚听说了。”   是了,司桷羽有瞿队长那边的消息,消息来的不一定比自己慢。   谢不宁有点失望,没能第一时间看到司桷羽的反应!他很好奇,司桷羽听到有龙时会是什么表情,也像现在一样淡定?   当然,这大概会成为不解之谜……   ……   金水海湾。   因为连日的雨水,海湾附近鲜少有人出没,也就附近小区的居民趁着雨歇潮退的工夫出门赶赶海。捡些小贝壳,冲上来的海带之类的,纯属玩儿。   不过眼下整个海滩已经被警戒线隔离,隔几米便有人驻守,不再让民众进入。   而且防止法师们的动作泄露出去,沙滩上还搭了几顶大帐篷,既阻隔外面的视线,又能挡雨——道士们也不是铁打的,别龙没搞定,人先倒下了。   谢不宁经过几次查问,才和司桷羽来到道士们聚集的帐篷。   这些帐篷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狂风吹着仍纹丝不动,牢固得很。   “我刚刚看外面的海滩被漫过不少。”谢不宁走进帐篷,“情况怎么样?”   帐篷里聚集了数位道门中修为高深的法师,好些个谢不宁只听过名号,今天还是第一次见。   这些清修的真人被惊动,可见事态已经往严重发展。   “我们本想能不斗法就不斗法,谁知道……哎,孽龙身上有无数怨气,恐怕只是被怨气操纵的躯壳罢了,并没有神智。”朱会长一筹莫展。   如此一来,劝服的办法肯定是行不通了。   大家做事向来习惯先礼后兵,眼下情况棘手,却连使这一招的机会都没有。   谢不宁从帐篷往外望去,海上乌云遮天,厚重得几乎垂落海面。其中最厚的一朵云里,一条黑色阴影若隐若现。 第107章 佛道一家亲   “上次经你提醒,我和瞿队长就开始往东边的海域找龙。”朱会长走到他身边,“费了点时间才把它找出来。”   这孽龙也是会藏,一直躲在云层里不现身,也是最近动作大了,才被他们发现。   一条充满怨气的孽龙,竟然懂得在初期收敛锋芒,隐匿行踪?   谢不宁挑挑眉,问道:“朱会长,吉山那边调查得怎么样?”   朱会长说:“你也知道,山上那深坑不是人为。我和瞿队长想办法弄人下去察看,测量有百米深,且越往下越阴寒,阴邪得很。”   下去的士兵说,险些以为那里通向地狱,沿途有森森白骨,才下到一半人就受不了了,说是洞壁里有好多人盯着他瞧……   朱会长神思凝重:“依我看,这孽龙不好对付。虽然咱们道门的前辈出动了,也不敢打包票。”   “洞里也有白骨?这样说来,它害死的人不在少数……”谢不宁去看司桷羽。   张白和他背后人的手段,比他们所了解的更阴毒。幸好,司桷羽离魂后被他误打误撞救下。   现在一想,当初真是凶险。   司桷羽底下握住他的手,在旁淡然道:“事情结束以后,请人为死者度亡。”   手掌相贴,谢不宁立即紧张地朝周围看去,怕被人发现,十分地做贼心虚。   然而朱会长丁点儿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赞同地点头:“司先生仁义。”   谢不宁:“……”   谢谢,朱会长你也很仁义。   清咳一声,他把手抽/出来,仿佛无事发生地问道:“就这些吗,有没有施法者的线索?”   朱会长拿出手机,打开一个视频给他看:“这是在吉山发现的山洞。”   谢不宁看了一下,山洞似乎很深,光线很差,地面、石壁上散发着磷磷微光。   “这些……磷火?”谢不宁愣了愣,磷火又被叫做鬼火,有它们的地方自然有尸体。   话音刚落,拍视频的人打开探照灯,瞬间发出受惊的倒抽气声。   只见里面乱七八糟扔了许多骨头,既有人的,也有各种动物的。有些已经腐朽,似乎在山洞里待了许多年头。   而后又在山洞四周找出作法的痕迹,显而易见这些尸体也是阴谋中的一环……   看罢,朱会长关掉视频,说道:“眼看吉山内部笼罩死气,所以我们才大胆推测,龙也只是被人借山势龙脉,用怨气促成的龙形罢了。”   很难不赞同,谢不宁心说,真龙怎么可能是一团死气之物。   “我们从吉山往海边一路追查,起初发现龙也是很震惊,上头也不准我们轻举妄动,都以为找到神兽呢。这几天消息流出去,京市吃这碗饭的人全都活动起来了,都想沾一沾光。”朱会长失笑摇头,“嗨,谁知道根本是假的。”   “据我们观察,这条孽龙不受香火感应,就凭着一息龙气翻云捣雨,做派像极了受人驱役的厉鬼。好在是假的,如果是真龙,这会儿京市哪能风平浪静。”   就这样,那些人还不信,非要想方设法找途径参与进来,以满足好奇心。   道士们的身份多敏感啊,加上隔壁佛门也掺了一脚。金水海湾封闭,他们宗教界人士却进进出出,大家都有目共睹,这就很难不多想。   反正吧,大家都想借此龙大展拳脚,好扬名啊。搏一搏,职业生涯单车变跑车,怎么想都不亏。   因此那些没有门路的民间法师,也不拘有没有真本事,纷纷利用起网络平台,发布金水海湾见龙的消息。   结果网友们身经百战,对此类谣言形成免疫力,根本不当回事。   “是外星飞碟和水猴子过气了吗,怎么又开始传海边见龙?能不能有点想象力,搞点新花样!”   “呵呵呵,蹭玄济观热度。”   “这届神棍不行,抄作业也抄的太口径一致了,咋滴,只有你们才能见龙?我们都是瞎子?”   “可能是国王的新龙。”   “别闹哈哈哈!”   这些网上法师本来想公布大消息,借此蹭一波热度,没想到反被无情地嘲弄,就很郁闷……   ……   这事不止道门出动,佛门的人也来了几位大师,就在另一个帐篷里。   风纪雪作为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虽然行为不着调,不过他师父很是看重他,只带了他一个徒弟来。   看到谢不宁站在帐篷口,风纪雪冒着雨小跑过来,撞撞他肩膀:“怎么样,你们有戏没?”   他暗搓搓地打听,“你鬼主意多,是不是想到办法了?”   谢不宁一看他来了,就知道定禅寺的慧云大师和他师父明悟大师也在此处。   “告诉你,没戏。”谢不宁故意笑道。   风纪雪“啧”一声,“佛道一家亲,你懂点事儿。”   谢不宁:“我六亲不认。”   风纪雪:“……”   臭道士这张嘴忒气人,可恶,每次都说不过他!   谢不宁眯起眼,愉快地笑了:“真没有,没骗你——你师父来了?我去跟法师打个招呼。”   他叫上司桷羽,一起去了和尚们的帐篷,慧云大师果然也在。见到他们,慧云法师笑眯眯地合十行礼。   除了和尚们,帐篷里还有几个西装男子,为首的近中年,略有些不苟言笑。观察了会儿,对谢不宁问道:“你就是谢不宁?”   也不知他从哪儿听说了自己。   谢不宁诧异一瞬,便应道:“领导你好,我是。”   那人点点头,没对他再说什么,只是召集大家一起来商议对策,怎么解决导致雨下不停的孽龙。   和尚道士们聚集在一起,倒是难得一见的和谐场面。   西装男人道:“各位有什么方案?上头的意思是,为了避免酿成水灾,要尽快让雨停下来。”   大家商量来商量去,无非还是要斗法。孽龙本就是人为灾祸,虽然说不清楚背后之人在京市制造水患的目的,但对方不会轻易停手这点毋庸置疑。   “不如召集各方之力,不拘是哪一派的,大家齐心协力,可能还有胜算。”一位道长说,“单凭我们几个,还是不够。”   譬如龙虎山,最近刚寻回的天师旗就是一大助力。   谢不宁道:“不如先去探探它的虚实,估量一下有多能打,咱们也好叫人。”   众人皆是一噎,怎么到了你嘴里,好好的家国大事就变了味儿,跟斗殴似的,还叫人……   但是不得不承认,谢不宁说到了点子上,不过……   慧云法师念了句佛号:“只是小友不知,孽龙盘旋云中,且怨气冲天,一则我们观不到它全貌,二则……一旦交手,怕是停不下来了。”   还得顾及社会影响,不能大白天让人看到,否则就乱了。   其他人也头疼这问题,万一打起来,到时可就不由他们说了算。   谢不宁随手把桃木牌里的胡毛三召了出来,一小阵旋风起,帐篷里忽然多了只美艳的狐精。   有人惊呼:“狐仙!”   那几个西装男人却是看不到的,把目光都落在谢不宁身上。   胡毛三一撩尾巴,非常懂事地朝谢不宁眨眨眼:“老板有活儿干?”   “您包给我,那傻龙丁点智商没有,不够姑奶奶玩儿的!”她自信地拍打胸脯。   上次和张白斗法,胡毛三也出了一份力,在谢不宁这儿把刑期减轻不少,正为了减刑出狱而努力,十分想找机会表现。   几个老道长没眼看地撇过头去,这小谢养的狐仙,说起话来倒是尽得他的真传……   谢不宁立即变得警惕:“你话别说这么满啊,要打脸的!”   胡毛三眼睛乱转,嘴里敷衍道:“没事儿,我现在是您罩的人,稍微装逼而已。”   其他人:“……”   眼下有狐仙出马,他们算得一大助力。   事不宜迟,胡毛三飞上云中寻找孽龙的踪迹。   地面上,谢不宁要来一块圆镜,用白纸蒙起镜面,施咒观镜。众人惊讶地发现,镜子里居然能显现出狐仙身影,她周身似蒙了一层白雾,看得不是很清晰。   那几位西装男人头一回见到真正的玄术,着实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圆光术,这法术早失传许久了。”朱会长赞道,“小谢道术果然精妙。”   谢不宁也是捡了个便宜,笑道:“龙虎山张道长曾赠我一本前人笔记,不久前我看到其中记载了一些失传的道术。等事情毕了,微信发给你们!”   几个西装男人一脸惊愕,微信?道长们也这么接地气么?   朱会长心中暗道,圆光术在民间流传甚广,但还是逐渐失传,正说明这玩意儿难学。就算看得懂,也不一定学得会……   修行一道,领悟和天赋极重要啊……   镜子里,胡毛三飞近孽龙藏身的云朵,毫不客气地大喊:“小泥鳅,你躲着不见人难道是害羞了?嘻嘻……”   众人齐齐抹汗,全都看向谢不宁,你这狐仙说话也太……拉仇恨了。   万一惹恼对方,岂不是更糟糕?   “……”谢不宁也有点无语,胡毛三跟谁学的流氓做派?把他风评都害了!   他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没培训好——小三儿,你是狐狸,记得狡猾而不是脚滑,懂?”   胡毛三在上头得意洋洋地姿态一僵,拿个毛尾巴对准众人:“哼……我只狡猾不过你!” 第108章 龙抬头   有谢不宁的警告,胡毛三才收敛一些,闭了嘴悄悄飞上云层里头。   一进入乌云,仿佛坠入迷雾之中,周身立刻变得昏暗起来,看什么都是一片模糊。   胡毛三陡然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是落入猛兽的陷阱,利齿悬在头顶。   “你小心行事,别太莽撞。”谢不宁和一干和尚道士守在圆镜前,隔空鼓励,“胡门的荣耀今天就指望你了!”   镜中,胡毛三正探头探脑,闻言轻声哼哼:“这种虚名,我才不在乎。”   然而动作却是越发地快了,两只爪子拨开身前的雾气,积极寻找龙的身影。   有个道士赞叹道:“谢道友术法精湛,我看书籍上并未记载圆光术能与之对话,想必是对法术做了改造吧?”   他一说,其他人都不禁肃然起敬。小谢年纪轻轻,不仅能习得失传的道术,还能加以改造利用,实在不能不让他们佩服!   多一位这样的天才,道门何愁不盛!   而看和尚那边,还有人偷偷拿眼瞧他们,啧啧,嫉妒了吧!   谢不宁全然不知道几位同门所想,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玩意:“哦,就是跟外面的警官借了两部对讲机。”   众道士:“……”   他们都凌乱了,不是,小谢什么时候往桌上摆了部对讲机啊!   你这圆光术加对讲机,还真是玄学与科学结合,让他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几个道长一把年纪了,脸略红:“……小谢年轻人,脑子就是灵活。”   和尚们看看天,看看地,仿佛刚才偷看人家的不是自己。   只有风纪雪憋着笑。啧,隔壁那位司家的大少爷,怎么看上他的?   司桷羽面无表情,清淡地开口:“圆光术加上对话,相当于视频通话。”   当然,是玄学版的视频通话,放在屏蔽手机信号的场合十分便利,非常适合远程驱邪。   谢不宁听了他的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有空我研究一下!”   风纪雪:“……”   这两人锁死吧!钥匙放阴间那种!   ……   胡毛三听着他们下面对话,紧张的心也有所放松,甚至十分不厚道地想笑一笑。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她只听到对讲机里传来一声大喝:“闪开!”   来不及多想,胡毛三本能地变回原型,四肢以虚空一踏,尽可能逃得远远的。   一道沉重的威压尾随而至,沉沉碾压而过,平静的云层忽而像被搅动的漩涡,中间出现一条巨大的空痕,好似被什么东西一扫而过。   胡毛三回想刚才从头顶急速掠过的黑色巨影,战栗从尾巴尖放电似的窜到脑壳顶,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如果不是谢老板出声示警,她差点要躲不过。   “这位的尾巴够粗。”她气喘吁吁地对下面的人说道。   “看到了吗,这力道,狐仙也承受不住吧……”   “有点棘手。”   众人心惊不已。   胡毛三还是仙家,对方下手仍然毫不留情,可想而知碰上他们,只会下手更狠。谢不宁说道:“不要再上前。”   胡毛三便听他的,只在云头外叫嚷:“我说你也太不讲道理了罢,偷袭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咱们上外头打一场。”   她是算准了对方不肯露面,否则小小的狐狸哪儿斗得过那庞然大物。   “哼,你一个小小的狐精,也配得上和本座相提并论。”云头里传来一道声音。   听声音,是道男声。   谢不宁看向朱会长,惊讶道:“不是说是条死龙?”怎么还能怼人呢。   朱会长仔细回忆近日的调查,肯定道:“孽龙不该有灵性化人,这是没错的。”   “阿弥陀佛。”慧云法师睁开双眼,和谢不宁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眼中看到答案,“云上不止是龙,还有人。”   谢不宁也这么想。至于是谁?当然是费尽心机,用那么多人命“培养”出它的人了……   胡毛三被嘲讽,嗤笑一声:“得了吧,我早看出来了。你压根不是什么龙,吓唬谁呢。”   云中那声音冷笑道:“哦,那你再进一步试试。”   胡毛三:“那你出来啊!”   那声音:“你进来。”   胡毛三:“你出来。”   围观众人:“……”   谢不宁:“…………”   这两位,跟村头扛着扁担锄头,输出全靠吼的村民斗殴似的。   谢不宁拿起对讲机:“探探他是什么人。”   胡毛三眼珠子一转,脆生生地道:“你我修行这么多年,都不想白白送命罢。你捅破京城的天,难道不晓得‘师出有名’这一说?”   云中黑影游动,云雾翻滚,那人道:“我想捅就捅,何须告诉你们。”   “原来是个无脑反派啊,啧啧啧。”胡毛三一副瞧不上的语气,“这种反派最低级了,我老板一个打十个,轻轻松松!”   云中那人被激怒,阴恻恻放话:“让姓谢等着,我必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明晚子时,本座水淹京城,你们且看看阻不阻得了吧!”   粗大的阴影从头顶碾过,那人得意大笑一声,遁入更深的云中。   胡毛三回到帐篷里,愤愤不平地道:“听他这口气,当自己是白素贞呢!切,就算他是白素贞,咱这么多法海。”   帐篷里的和尚们嘴唇动了动:“……阿弥陀佛。”   谢不宁嘴角抽了抽,的亏和尚们素质好,不然当场给你表演什么叫“法海镇妖”。   “你别瞎说。”他警告地看了眼胡毛三,对众人说道,“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果不其然,大家马上转移了注意力,目光全投在他身上。   和自己有仇怨,还一直在京城四处作恶的人,除了三番两次从他手上逃走,还丢了肉身的张白,谢不宁想不到第二个人。   只是他如何能弄出一条龙来,还在京市搞出这么大动静,这是谢不宁也没想到的。   张白的身份大家都知道,人也早在瞿队长那儿备案过。   “龙虎山张道长得了消息,正带人赶过来。有他在,我们也能知道张白的底细。”朱会长说。   慧云法师点点头:“小友与他几次斗法都胜过一筹,想必对他的行事也算了解。”   这样一来,即使对方有龙,他们也有希望一搏。   不过谢不宁还是很担心,总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明晚……是什么时候?”他问。   在座的道士掐指算起来,不等他们说话,风纪雪就拿出手机,指着朋友圈道:“明天一过就是龙抬头啊。”   只见他朋友圈一个tony发的广告:“龙抬头,让我们一起从‘头’开始,迎接美好生活……”   谢不宁:“……”   反正暂时管不了他一个和尚怎么有tony微信,谢不宁几乎片刻间便意识到:“他想借龙角星之力。”   “龙抬头”作为传统节日,大概是不放假的缘故,并不如清明、端午那般有名。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节日的由来,‘龙’指的是二十八星宿里的龙角星。   当北斗七星指向正东方之初,苍龙七宿里的龙角星此时恰好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故称“龙抬头”。   道长们掐着手指,神色凝重:“龙抬头日在仲春卯月,卯五行属木,卦象为震……”   在《周易》里,此卦表示龙离开潜伏状态,已出现于地表之上,崭露头角,为生发之大象。   那几个西装男人一直被和尚道士们挤在外围,这会儿终于挤进来,也是听得一头雾水。   “他为何借龙抬头之力?卦象又是什么意思?”为首的男人问道。   谢不宁望向阴沉的天空,每一朵云仿佛都积蓄着沉重的雨水。他缓缓道:“春日生发之象,你觉得是什么。”   男人张了张嘴,一时呆滞:“……雨?”   朱会长叹气道:“没错。龙司掌行云布雨,此日见龙,代表雨水增多。”   龙抬头原是雨水增多,万物萌发,代表吉祥复苏的好日子。如果不是被胡毛三炸出来,谁也没想到这一层,他竟然会趁机借东方青龙之力,增强这条孽龙的法力!   不,或许这一天是早就计划好了。   “这龙不是真龙,满身阴煞,或许本身并没有引发大水的本事。但是借了龙角星之力,怕就不好说了。”朱会长说着,对男人道,“梁部长,还是尽快启动警报吧……”   梁部长皱起眉:“你们这么多法师,也对付不了它?”   这话说的,他们就是再牛逼,也挡不住天象的力量啊!   一时之间,帐篷内人人绞尽脑汁想起主意,有说布阵的,有说召阴兵群殴的,有说集体开坛作法对付张白的……众说纷纭,没定下个主意。   唯有胡毛三和司桷羽,在一旁闲的像是局外人。   胡毛三完成任务在一旁喝茶,打龙这种大事她一个狐仙也帮不太上忙,毕竟走的都是野路子。于是便倚在桌子上嗑瓜子,狐狸眼斜斜睨向司桷羽。   “你明晚最好别出现。”   “你身上阴着呢,那玩意儿最好这一口。要是受了伤,啧啧,老板不得心疼死……”胡毛三嘻嘻笑道。   司桷羽冷冷瞥她一眼,并未说话。   商量了半天,办法倒是有不少,不过……风纪雪咋舌,就是都不靠谱。   梁部长也听出来了,他们只能拿一般驱鬼捉妖的办法对付孽龙,胜算肯定不大。   他把殷切的目光转向谢不宁,问道:“谢道长有什么想法?”   帐篷里嘈杂的声音一静,十多双眼睛盯在谢不宁身上。   此时谢不宁满脑子雨师风伯龙王,望着天:“就,烧更粗更大的香吧……”   所有人:“???”   ……   范和平是个自由职业者,租住在靠海的小区,每天傍晚都去沙滩散步。但是最近连日下雨,导致一周没出门。   闷久了,也不顾外面飘着雨丝,跑到阳台上放放风。谁知道一抬头,就看到此生难忘的一幕……   光线晦暗,风吹得海滩上的树挥手狂舞,灰蓝色的海面上云雾弥漫,几乎分不清界限。   就是这样模糊的海天一色中,天上依稀出现一道不可能存在的长长的影子,就像一条尾巴——   一条尾巴?   范和平几乎是条件反射,把正玩着的手机打开录像。   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直到手机捕捉到形似尾巴的黑影从云朵中扫过,瞬间,云层形成无比壮丽而奇幻的翻涌之态。   他的房间阳台朝向海边,当初冲着海景房租下来的,二十多层高,视野特别开阔,所以天空上的异象也就看得格外清晰。   反复慢速播放自己拍到黑影的视频,联想到今日京市有龙的坊间传说,他不淡定了。   卧槽,我,我拍到龙了?!   卧槽卧槽,是龙啊?!   用了此生最大的力气,他把视频发给朋友,一屁股坐到地板上,整个人狂喜:妈妈我见证奇迹了!   范和平简直不知道如何表达喜悦,太荣幸了,这绝对是他这辈子做过最牛逼的事,能吹一辈子那种。   这条龙,他拍的!   “天啊,这个好消息,我一定要跟全国网友分享……”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范和平爆发巨大的期待先……发了个朋友圈。 第109章 同眠   京市见龙的消息在上层圈子里风一般传开,之前合作过的一些商人如丁望省和安嘉年,悄悄找谢不宁打听。   自从遇着那些事,他们或多或少变得迷信,平时少不了去庙里供奉。这次便想打听打听,到底是不是真龙啊?   如果是真的,那要给立庙吗?供奉吗?要是能够供奉龙王,他们也好抢在别人前头沾沾光,把生意做的更大……   “这事没戏,你们也别卷进来。”谢不宁平静地对电话那头说。   电话那头的人不死心地追问:“真不是龙啊?谢道长,就连你也不行吗?”   他原想着跟谢不宁合作,好借一借龙的气运,顺势腾飞呢……   “真不是龙啊。现代社会哪儿来的龙,卫星一照它能藏哪儿,有也早发现了。”谢不宁无语道。   什么啊,怎么就变成他不行了!   “好吧……”电话那头语气颇可惜,“那先不打扰了。”   司桷羽递给他一瓶拧开瓶盖的水,抹去他脸颊滴下的汗:“不理会就是。”   谢不宁咕咚灌两口,仰起的脖颈白皙脆弱,吞咽时轻微牵动,让人忍不住想要破坏……   “他们想的太简单了,供奉龙……也要看代价。”谢不宁抹一把嘴,嘴巴被他粗鲁的动作擦得微红,像是润泽的花瓣。   反正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每天烧几根香就想让龙王保佑你发财,凭什么啊。   司桷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老宅拨了电话过来,想让你和我回去用晚餐。”   谢不宁顿时有点别扭,老宅是司桷羽亲人那边,自从告白之后,他们还没一起见过家长。   “那就,那就去呗。”他低头回答,用脚踢开沙子里的石头。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谢不宁又找补一句:“我是觉得你太久没回去陪老人吃饭!”   司桷羽与他并肩而行,忽然从底下握住他的手,声音有些罕见的甜蜜:“嗯。”   谢不宁:“……”   脸色爆红,白解释了!   ……   一则金水海湾见龙的视频,先是从朋友圈开始,然后扩散到网上,最后全京市人民手机里都有一份。   云中游动的黑影,风卷云涌的海上景观,况且最近又发生大雨,可不就像龙王发水患,一下子吸引整个京市人民的关注。   “惊了,龙真实存在的证据被发现了!”   “云里真的有长长的东西飞!”   “真的有!!”   一开始,人们都非常惊讶,那样的天气,什么东西能在云里出现?还是扭着过去的,姿态像极了蛇!   几乎所有看过视频的人,好奇心快要爆棚,各种猜测都有,众说纷纭。   京市是座古老的城市,本就充满各种传说。民间早流传说京城里镇压着两条龙,一条压在北新桥的海眼,一条镇压在崇文楼下面。   这事儿一出,这些传说又被人重新提起,一时间被当做茶余饭后的趣谈。   甚至好些网友在弹幕上玩起了梗,把话题推的更热。   “嚯,哪位道友在此渡劫?”   “听说金水海湾最近去了好些和尚道士,集体修仙?”   “哎我去,游过去那什么东西?”   “是龙,绝壁是龙!”   “在现场,我捡到了一块龙鳞。”   “在现场,我是那朵云。”   “噗……楼上的够了!”   “为什么每次有神秘事件,画质总是后退几十年??”   “你懂个屁,这是拍龙专用画质,up主怕闪瞎你的眼。”   “我家就在海边,以前总刮龙卷风,后来建了一座白龙庙,就再也没有龙卷风祸害人了。”   “我去,这么玄?”   “你们别不信,人类对这个世界还知之甚少,我们了解的还不够多……”   神秘的东西总是引人兴趣,加上范和平拍的视频少有的清晰,不像以往各种见龙小视频糊的根本看不见。   这样一来,好些不信的人都觉得没法解释,难不成京市下雨真和见龙有关?   都说他们是龙的传人,现在是要怎样,祖先的龙要灭了传人??   京市这场雨下的不小,许多地势低的路段形成积水,近海的居民好些已经暂时搬离,不能搬离的也用钉子木板将窗户封死。   人们上下班难免也受影响,超市货架上的速食和纸巾售空一半,几乎家家都在囤东西。   不管是不是龙王作祟,大家都万分期盼雨能快点停下来。   ……   金水海湾交给朱会长和慧云法师,谢不宁随司桷羽回到司家老宅,陪司老爷子一起用晚饭。   司家人都在,谢不宁没想到这是他们的家宴,自己一个外人也参与其中,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司老爷子和司父对他却很热情,一个劲地招呼他夹菜。   “前段时间小谢电影上映,我和父亲也看了。”司霁云慈爱地看着他,“演技很好啊。”   司老爷子也赞道:“挺不错。”   谢不宁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司父和司老爷子会跑去电影院看电影啊……   他挠了挠头:“不知道叔叔你也看电影,不然就给你们首映的票了。”   座位对面,裴白扬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目光悲愤。   以前他的电影上映也没见舅舅和外公捧场啊,怎么到了谢老师这儿就不一样!他呢,他才是演的男主喂!   司霁云看了眼儿子,对谢不宁微微一笑:“你们年轻人看电影,我凑什么热闹。”   “……”   谢不宁不由和司桷羽对视一眼,为什么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他安慰自己,大概是司桷羽性子冷,从小没什么同龄人玩耍,司父才会欣慰他交到朋友。   但是也不再去多看司桷羽一眼,害怕被司家人看出来什么。   不想晚饭结束后,司老爷子纳闷地问他们:“你们两个是不是闹矛盾了?”   谢不宁惊讶:“没有啊。”   司桷羽闷得跟葫芦一样,相处至今没见他发过脾气,哪能跟人闹矛盾。   况且,平时都是他迁就自己……   司老爷子便背起手,教育孙子道:“那就好。你多让着点小谢,不许惹人家生气。”   谢不宁茫然之余,却也有点感动,司老爷子还关心小辈的交友情况呢。   司桷羽如月色的眸光落到他脸上,声音清淡:“知道了。”   “早点去休息,房间已经给你们收拾好了,还是那间。”司老爷子慢悠悠转身。   谢不宁杏眼瞪大,“等等……我们一间啊?”   司老爷子回头看他,奇怪道:“你们不一直这样?”   谢不宁:“……”   以前他和司桷羽住一间时心怀坦荡,如今还睡一起,晚上能睡得着吗?   司桷羽敛起眸光,两人相顾无言,一起上楼。   谢不宁先洗了澡,掀起被子钻进被窝里,睡前手机也不玩了,匆匆插上电,侧起身子闭眼。   幸好床够大,他心里想着,反正今晚一人占据一边,井水不犯河水。   两人好久没睡在一起,谢不宁总有点心慌,怕他待会儿会问,到底想好没有。   他也知道过了这么久,该给司桷羽一个答复,可混乱的思绪始终没理出个头。   答应?   还是不答应?   没一会儿工夫,浴室水声停了,司桷羽走路时脚步很轻。   谢不宁不自觉竖起耳朵,还没捕捉到他的声音,床那边陡然传来微陷的动静。   心脏一咚,他赶紧闭起眼,放松身体假装睡着,甚至故意装作无意识地动一下胳膊,显得自己已经睡熟……   司桷羽坐在床边,用毛巾擦干脖子滴下的水珠,目光落在床另一边的人身上。   谢不宁熟睡的睫毛颤了颤,一条胳膊搭在被子外面。丝绸睡衣被蹭上去,露出半条手臂,衬着烟灰色的床单,有种柔软的脆弱感。   初春的夜晚还很凉。   闭着眼睛,谢不宁感到手指尖被轻轻握了握。那道手掌温热,接着把他放进了被子下。   “嗒——”   灯灭了,床的另一边睡下一个人,与他中间隔着宽阔的距离,足以让他们碰不到对方一根手指。   随着夜色安静下去,不知为何,谢不宁反而睡不着了。   他翻身平躺,这时被子里的手忽然被握住,几根修长的手指挤进他的指缝之中,然后与他相扣。   忽然,他一颗心也安静下来了。在黑暗中翘着嘴角,睡意沉沉袭来……   ……   第二天清早,谢不宁在司桷羽怀里醒来。   对方侧着身体,用一个守护的姿态把他抱在怀里,头蹭在他肩头,呼吸清浅。   起床后,谢不宁是同手同脚地进的卫生间……   老人家觉少,司老爷子和司霁云一大早便在楼下散步。见谢不宁下来晨练,两人笑得一脸慈爱……   而后不久,司桷羽也下楼来。司霁云撞见他,似是感概地说:“你们什么时候定下来?也该成家了。”   司桷羽:“不急。”   “结婚的事怎么不急,”司霁云“哎呀”一声,“优秀的对象很容易被别人抢走的……”   谢不宁拿着毛巾从外面进来,无意听见他们谈到什么“结婚”,难道司桷羽被家里催婚了?   ……优秀的对象,大概是和他门当户对的哪家千金,既漂亮又能干,才让司先生赞不绝口。   心里藏着事,谢不宁的早餐都吃的不香了。   早餐结束后,他把裴白扬拉到角落,期期艾艾地打听:“你家里,给你大哥找好了优秀的结婚对象?”   裴白扬震惊得瞪大眼睛,比他还惊讶:“不会吧,没听说啊!”   谢不宁纳闷想,难道是听错了?   “可能是司先生和老爷子中意的人,还没告诉你们。”   裴白扬立刻嗤笑道:“不可能。我舅舅和爷爷从来不干涉大哥的私事,我敢打包票。”   其实是干涉不了。听说大哥从小就特别有主意,板着脸,跟现在简直没两样……   谢不宁有些怀疑:“……那你觉得,你大哥会不会跟人告白?”   裴白扬哈哈大笑,想也不想地答:“当然,不可能!”   “干嘛问这?哈哈哈,绝对不可能发生,多吓人啊。”   谢不宁慈爱地看着他,小傻子,乐去吧…… 第110章 青龙之力   早上停了那么一会儿,又开始下雨。雨幕如遮,倒是春日一番胜景。   “哎,我就奇怪。”裴白扬站在庭院边儿上,边吐槽边揪树叶子,“每回和大哥出席宴会,总有人来打听他有没有对象,就没人来问我!”   谢不宁附和了句:“不应该吧?”   裴白扬:“你说是吧,我这么帅,还会演戏……”   雨点子随着他揪树叶的动作,噗噗弹到两人腿上。裴白扬立刻吱哇大叫起来:“我的新鞋!我的全球限量珍藏啊!”   谢不宁:“……”   他正猴儿一样跳脚,司桷羽从回廊另一头走过来,看这景象微微皱眉:“你在干什么。”   裴白扬面露委屈:“哥……”   谢不宁不厚道地笑了一声,告诉他:“弟弟的全球限量珍藏跑鞋被玷污了直径一厘米的七个雨点。”   “……”司桷羽可能也很无语,沉默好一会儿才淡声说,“让人给你换双新的。”   裴白扬立刻不嚎了,尾巴摇起来:“哥你是全天下最帅的男人。”   正说着,他裤兜里手机响了。   谢不宁歪着头打量,司桷羽半张侧脸高冷且俊美,长眉凛冽,一双眸子深不见底,裴白扬拍的马屁并不夸张。   “琴姐说户外拍摄取消,改成室内的。”裴白扬挂了电话,吸了吸鼻子,“最近的雨下的没完没了。”   导致原来的工作计划老是变动,造成特别多麻烦。   谢不宁看向积了一层水的庭院:“下了这么久,大概快停了吧。”   裴白扬:“对啊,为什么会下这么久。”   “我看网上传海边见龙了,都有人拍视频呢。”裴白扬关注他的表情,试探地问道,“你和我哥最近忙什么,那个视频,不会是真有龙吧?”   反正各种传闻都有,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大家都说京城底下的龙出来活动了呢。   裴白扬知道谢不宁跟京市道门和佛门关系都还不错,暗搓搓地打听八卦。   谢不宁面色不变,淡定地说道:“嗯,我们准备抓龙。”   裴白扬哈哈一笑。   谢不宁目光奇怪:“你笑什么。”   裴白扬说:“得了吧,说的跟真的似的,有这种好事你会告诉我?一点都不遮掩?”   谢不宁:“……”   裴白扬:“还抓龙,吹牛逼,我就知道你又涮我玩儿。嘿嘿,没门!”   谢不宁懒得跟他解释,说真话反而没人信,他平时人品很过硬的好不好!   “走了走了。”谢不宁招呼司桷羽,“抓龙了。”   司桷羽:“……”   他抬腿离开,拨出一个电话。   ……   下午,京市上空乌云笼罩,天色越来越暗。   谢不宁和司桷羽走在街上,刚买完香回来,头顶的天蓦然暗了下。   周边行人纷纷躲避到商铺屋檐下,谢不宁见好些人望着天嘀咕:“黑的真快,现在才三点吧?”   “好像是从东边来的乌云,那边是不是起大风暴啊……”   谢不宁坐进车里,把线香和香烛都用油布缠好,心里略有些不安:“现在距离子时还早,怎么会突然有变……他们那边可能出状况了。”   司桷羽发动跑车,给他一个安定的眼神:“别急,我们现在过。”   金水海湾有道协和慧云大师坐镇,听说龙虎山张道长也到了。这些人是佛道两门修行人中的佼佼者,有他们联手,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谢不宁暂时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在车里打电话给朱会长,只是一直没人接听。   “大约信号不好。”司桷羽语气平静。   有他在,谢不宁心中便镇定下来:“你说得对。如果情况严重,咱们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   跑车一路向金水海湾驶。   越靠近海湾,乌云颜色越深。咸腥的海风吹得人站立不稳,放眼看,四周没有任何活物出来活动。   他们沿之前的路找,碰见几个警官,脖子上都佩戴套了防水胶套的护身符。   “朱会长受伤了,人在帐篷里,好几个法师需要医疗!”他们说。   远处的海面暂时平静,谢不宁进入帐篷,见一个大和尚正在给朱会长的手臂正骨。   里面挤了好些人,地上也躺着几个,好像是受了外伤。   风纪雪从人群里挤出来,衣服沾了好些泥沙,颇为狼狈。   “你丫才来。”他看一眼两人,心说什么时候,还有心情跑出约会?   谢不宁无意给里面添乱,把他拉到帐篷门口:“什么情况?”   风纪雪:“不知道哪儿冒出几个家伙偷袭,路数邪门的很,和天上的里面外合破了咱们的阵法,几只女鬼拿了上吊绳就往我们脖子上套。”   防护的阵法被破,帐篷都被吹跑一顶,朱会长的手臂就是这时候被砸伤了。   “得亏咱们都是吃这碗饭的,还不至于招架不住。换成普通人,这会儿都团灭了,他们下手够狠的。”风纪雪笑了两声,“不过我还以为他有条孽龙多能耐,没想到反而先怂了,来搞偷袭。”   谢不宁一想,倒是蛮符合张白阴险的路数。   “那晚上的人还够吗?”他问。   风纪雪用下巴点了点帐篷里:“够了,今天又来了人支援,你们龙虎山的也到了。”   谢不宁就要过看看。   风纪雪突然笑了两下,视线在他和司桷羽身上转了个来回:“你丫出风花雪月的,我看人说不定就冲你来的,你们道士的法坛都被掀了好几个,祖师画像差点没被扬咯。”   谢不宁脚下一个趔趄。我,被欺负到这个份儿上,祖师爷还能忍?   这种事儿说起来挺窝囊,加之受伤的也是道士,所以道门这边气势有点低迷。   张道长见谢不宁来了,把天师旗交到他手上。这段时间,几万兵马就全交给他指挥。   朱会长手臂缠着绷带,依然气得胡子翘起:“砸我法坛,这厮简直可恶。”   他把抢救回来的祖师爷画像交给谢不宁:“虽然扯破了边角,但是我已经借胶布粘上了!”   谢不宁:“……”   这么凄惨的吗。   让朱会长再上阵,显然是不能了。谢不宁眼看情势恶劣,当然不可能有退缩的念头,伸手接下这副祖师画像。   其他道士忧心忡忡:“谢道友,你打算怎么办?”   谢不宁拿出用油布包的严严实实的一个长包裹,往门口一杵:“当然是……烧香,告状!”   ……   天边乌云滚滚,风雨欲来。   一片阴沉的天空下,沙滩上燃起三点红光,在黯淡的光线下犹如黑夜中的萤火一般显眼。   众人走出帐篷,围观谢不宁点起一根又粗又长的香:“……”   好家伙,这怕不是顶级特供的头柱高香吧!   谢不宁往法坛中央挂起祖师爷的画像,画像右下角果然有道寸长的裂痕,被透明胶布粘上,看起来更破旧了。   等把三根米长的香插到香炉里,身后几个道士倒吸一口气,肃然问道:“难道是我们的香不够粗?谢道友这是有何深意?”   他们看向隔壁几个和尚。   秃子们倒是有烧高香的说法,香越高越粗越好。可他们道门想来只求心诚,不拘形式,有时一捧心香即可,没这个传统啊!   加之谢不宁向来灵验,就让道长们更看不透。   谢不宁披上法衣,他今天穿的这件红色绣祥云白鹤,衬得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站在坛前长身鹤立,真像是仙人下凡一样了。   众人无不心想,难怪祖师爷偏爱许多,这人吸收天地灵气,神仙也格外钟爱……   谢不宁却没注意到他们眼神变化,后知后觉回答道:“没深意啊?我怕海边风大,普通的香烧得太快,祖师爷一定想听我多骂几句。这玩意儿撕画像,等于打他老人家的脸!”   众道士:“…………是我们肤浅了。”   “是不是太大了?唔,我也觉得有点不协调。”谢不宁说。   众道士干笑:“呵呵,不大,持久就好。”   不过谢不宁有一点没说错,海边风大,香燃得的确是快。   能吹弯树木的风里,法坛上的一炷青烟居然没有被吹散,反而弯弯曲曲地上升,飘得极高,勾勒出玄妙的形状。   祖师爷显灵了!   在场的人心里一喜,忽然来了底气。   云中,孽龙似乎感应到地面的动静,海上吹来的风陡然加剧,差点把树压倒。   风中扬起细沙,吹的人睁不开眼。   谢不宁眼见海天相接处起来一道水墙,向着沙滩的方向推进。不到片刻,水墙席卷而来,有数丈高。   云中传来一声似雷声又似龙吟的低吼,几乎可见黑云里一道黑影向着东方张开巨口嘶吼……   “不好,它要借东方青龙之力,淹了这里!”   “水墙太高,浪打过来法坛就毁了啊!”   “净海,随我摆阵。”明悟大师是个威猛和尚,一撩僧衣便跳了出来,围住众人设阵。   风纪雪毫不含糊,立即随他师父行动起来,务必守住中间的法坛。   变化来的突然,众人应对之际,谢不宁还在祝词祷告:“道由心生,心假香传。香爇玉炉,心存帝前。真灵下盼,仙旆临轩。令臣关告,迳达九天。”   祝告声中,袅袅青烟燃的极快,简直像有人在上头吸着一般。   谢不宁闭着眼睛,墨眉淡目,清丽的面庞此刻透出非寻常的沉静,唇中念道:“香烟渺渺通三界,瑞奇腾腾绕法庭,奉请千真,驾降莲台,行法净天净地净身净心净坛场内外……”   一阵清凉水汽袭来,轰然一声,众人抬头望,一时惊了……   眼看汹涌而至的浪潮近到眼前,却在十几米开外骤然落地。巨大地水墙原本气势奔腾,仿佛被抽了力气一般,散落一地。   激起白沫如同瞬间绽放的烟花,炫花了众人的眼,飞溅起然后退回海中。   那样大的声响,几乎冲破所有人的耳膜。在场没有一个人,曾见过如此壮丽的景象。   心悬到嗓子眼的众人顿时松口气,随之而来的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心情。   卧槽,谢老师也太牛了!   孽龙即使不是真的龙,却也有数万年形成的天地灵气、龙脉龙气所化,绝不是一般人能抵挡的存在,竟然被他轻而易举化解了?   众人想不明白,难道说谢老师年纪轻轻,修为已经达到了他们望尘莫及的绝世高手境界?   嘶,恐怖如斯!   道士们收回颤抖的心,看向谢不宁的目光只剩佩服:“谢老师,牛!”   这群老道长,连称呼都不自觉变了,震撼到一时词穷。   “其实很简单。”谢不宁突然开口。   在场的人无不好奇,连表情向来甚少波动的慧云法师,也抬起眼皮望向他。   谢不宁睁开眼睛,嘴角噙着一抹笑:“祖师爷诰咒中怎么说,‘本从大极化身形,专在神霄统雷部’。”   “雷部有哪些神?雷公电母,雨师风伯,三十六天将……还有行云布雨的龙王。”   神仙之间也有弯弯绕绕的关系谱,说起来,龙王还归祖师爷管着。   “借东方青龙之力打龙王它上司?祖师爷这暴脾气……这刚正不阿的脾气,不要面子的啊?”   所以,他这边焚香祷告,祖师爷听见,孽龙兴起的风暴顿时失灵了……   一圈的和尚跟道士听的傻眼,不是,还能这样理解啊??   听起来很离谱,但是这逻辑好像又……没毛病??? 第111章 船战   不说道士们没想到,云中孽龙一样没想到,怎么东方青龙之力失灵了呢?   不信邪的张白,一遍遍驱使孽龙呼风唤雨,向东方感应星宿之力。   海面上时而刮起飓风,时而卷起数十米高的波浪,仿佛随时都能将方圆十里摧毁。   可一旦快要靠近海滩上的小帐篷,风浪就像臣服般低下头去,偃旗息鼓……   张白不敢置信地望着云下,又一次失败了。   “不可能!一定是还没有过子时,龙角星力量不够的缘故……”   他拒绝相信那个离谱又可怕的事实,看了看身下黑色的巨龙,朝东方再次念起咒语……   ……   据说接下来可能有台风和海啸登陆,新闻里一直在播报近几日异常的天气。连信号也受了影响,画面停顿在主持人张嘴说话上。   小区里能走的人基本都走了,不能走的也早早做好防护,把门窗封的死死的,不过范和平没有这样做。   明明天上有龙,网上那群家伙居然不信!   范和平日夜蹲守在阳台,发誓要拍下更清晰的证据。   这天下午,他正在搬个小板凳坐在阳台上,吸溜最后一桶老坛酸菜面,忽然差点被一阵风把泡面掀脸上。   慌张四望,隔壁阳台居然还有人晾被子!   “大雨要来了,赶紧收被子喂!”他大吼一声,护着泡面躲进家里。   打开社交软件一看,许多人已经惊慌起来,担心京市交通会因此瘫痪,好多人甚至请假不出门了。   范和平严肃地在下面点了个赞:“为了安全,千万不要出门。”   深处第一线的他深刻感受到极端天气的威力。   然而如此等待了十分钟,玻璃窗上居然风平浪静,丝毫没有想象中的子弹般密集的雨点……   疑惑着出去看一眼,正好和隔壁晾被子的邻居对上眼。   邻居:“……哦,我刚收起来,雨停了。”   范和平:“……”   这不对劲。   他努力向海上张望,依稀看见雨势刚停歇,海面上突然卷起一道龙卷风,水柱足有上百米高,从海面连接到天上。   末日电影里才有的镜头发生在现实生活里,他震得嘴巴合不拢。   天哪,龙卷风会不会刮过来,他们住在高层会不会有危险啊!   灾难电影里这是要死人的节奏,他要不要马上跑啊!   然而还没有纠结三秒,龙卷风硬生生拐了个弯,朝无人的大海深处吹去了……   这一回,范和平还没来得及躲进屋。   接下再看到什么差一点淹过来的海啸,风暴潮什么的,范和平都能淡定坐在小板凳上,犹如欣赏风景了。   这动静就跟闹着玩似的,他都怀疑那条龙是不是有毛病啊,好像抽风了似的。   无语的不止他一个人,网上好些人起初特别害怕,后来都被整迷惑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天气……]   [好像很恐怖,但好像又无事发生……]   [先前谁说京市下雨是孽龙在兴风作浪,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龙这么废吧?]   [脑洞大开,你们说会不会是有高人阻止?神秘部门守护首都安全,龙也是真的,但被高人降服?]   [我原本不信的,但现在我动摇了……]   [电影看多了你们,我宁愿相信是国家在海边做秘密实验。你们看海滩上有几个帐篷,里面很有可能是实验对象!灾害也不是真的灾害,而是秘密实验发出的动静!那么深的海,谁知道底下有什么……]   此观点一出,竟然获得不少人的赞同,秘密实验听起来就比玄幻小说里的高人靠谱。   反正拍不到金水海湾的真实状况,大家也就尽情发挥想象力了。   夜晚。   随着露水渐重,天上的云雾慢慢散去,露出星子零落的夜空。   谢不宁抬头看去,东方一颗白亮的星子挂在深空之上,静谧闪烁。   “你知道吗,木星又叫岁星。”站在船头,微咸的海风拂过脸颊,谢不宁侧头看向司桷羽,“在我们道教里,是五曜之一,好看吗?”   船静静停靠在海中,他黑色的眼眸中仿佛倒映万千星子,把司桷羽的心神吸了进去。   “很好看。”他盯着谢不宁的双眼,沉默一会儿,声线如夜风清冷,“……师父教你的?”   两人靠近的身侧,司桷羽手指微动。   就在那双手抬到一半时,谢不宁转过头去,下巴同脖子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姣好的唇微动:“还是很小的时候,师父教我认星宿。这些星宿也和人一样,各自有自己的名字……”   司桷羽的手落下来,搭在船头的栏杆上,触到一片冰凉。   “那你一定记得很快。”他垂下眼眸。   “哈哈哈。”谢不宁笑了两声,忽然来了兴致,拉起他的手指向东方岁星,“看到了吗?那颗比周围更亮的,它就是岁星星君,名澄澜,字清凝……”   手掌忽然就不冷了。   司桷羽向前半步,伸出长臂揽着谢不宁的腰,把人轻轻带入怀里:“你记得很牢。”   身体贴着对方纤细的背脊,他便维持这样的姿势,抱住了谢不宁。   谢不宁呐呐地吐字:“我……师父说我记性很好,一晚能背下别人一个月的课……”   司桷羽突如其来的亲近,让他心慌意乱。不好,这样的气氛,太适合小情侣表白接吻了吧……   可是待会儿还有正事,船上的人马上就要出来了啊!   “你很厉害。”声音响在耳边。   司桷羽又轻轻抱了他一下,而后才不舍地放开手,眼睛看着他说:“要小心。”   谢不宁松了一口气,没注意自己眼睛都微微发热了,心跳加速地喘气:“……不行,你太影响我思考了!”   司桷羽微微一愣。   谢不宁双手捂住脸,声线发抖:“我现在脑子都乱了……”   司桷羽还未说话,甲板上忽然来了人。   瞿泽看到他们愣了一下,问道:“时间快到了,你没事么?”   当着外人的面,谢不宁一秒挺直背脊,脸色不能再正经,只是耳垂一点红被夜色掩住罢了。   “没事。”他面色严肃,表情正经,努力把声音变成沉稳的模样,“瞿队长,我准备好了。”   瞿泽点点头,看了司桷羽一眼:“司先生是国家重要人才,我们会尽力保证你的安全。”他身后站着全副武装的士兵。   料想孽龙一定不会轻易从云中现身,靠近下面,商量之下,他们只好让司桷羽冒险去做诱饵。   ——对手一直想取他的命。   ……   和尚们在帐篷处念经坐镇,单独慧云法师的镇力便可抵定禅寺百年大钟,不可小觑。   没有受伤的道士们,则和谢不宁一起上了船,对付躲在云中的孽龙。   半夜十一点一过,到了子时,天空又下起小雨,不过星子仍然明亮。   孽龙要朝拜龙角星,自然不能遮蔽了星子的微茫。不过这样一来,道士们自然也可借星宿之力。   “谢道长,我符纸落下头了,你能不能借我两张。”甲板边上,一个道士招手道。   符纸谢不宁倒是带了够,人家要借,没有不给的道理。   只是那人身处的地方偏僻且暗,谢不宁顺手提了盏灯过去:“我这有,你要多少……”   他提灯上前,还没照亮对方衣角,忽然听见背后司桷羽近乎失控地喊了一声。   “不宁,他不是人——”   谢不宁心里一惊,刚想撤退,那人影眨眼间已经到眼前,拖着他往船外跳去。   灯一下子砸在地上,甲板上立即乱了。   大家举灯照去,拖着谢不宁的哪是个人,而是个浑身湿漉漉的溺死鬼。缠着谢不宁的手臂,把他半边身子拉出栏杆外,眼看要掉下去了。   危急之间,谢不宁一只脚勾住甲板上的麻绳,好险才稳住身体,单手掐诀速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金光咒生效,身体覆上一层淡淡金光,溺死鬼被烫着一般,顷刻撒了手。   阴恻恻地瞪着谢不宁,它四肢扭曲地攀附在船壁,像只壁虎一样趴在不远处虎视眈眈。   司桷羽上前把人拉进来,撩起袖子,谢不宁被溺死鬼缠住的地方,现出一道黑手印,   此时船底传来砰砰的声响,仿佛许多人踩踏过去。有道士大着胆子一看,倒吸冷气。   “船底全是溺死鬼!”   众人头皮发麻,溺死鬼热衷于找替身,怨气极重。谁被它们拖进水里,便要被代替它们困在水中不得超脱,是怨气仅次于缢鬼的厉鬼。   “张白肉身已经没了,居然还能驱役这么多厉鬼……”   一个同道震惊不已,回头大声道:“都戴好护身符,不要靠近边缘!”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由得握紧手中的武器,在众人背后形成防御阵型。   以挂有祖师爷画像的法坛为中心,众人警惕对外,道士们有的手握桃木剑,有的准备掐诀念咒。   “噔噔噔——”   浑身冒水的溺死鬼们爬上甲板,看得人头皮发麻,众道士一齐出手,同四面八方袭来的厉鬼缠斗在一起。   “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详,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张道长一剑挥出,数个溺死鬼顿时惨叫一声消亡,但他自己也白了脸,脱力一般倒退几步。   “张道长,没事吧?”同门立即去扶。   张道长扶着腰摆摆手:“嘶——没事,年纪大了,腰闪着了。”   “……”   妈的,这些鬼跟打不完一样。   谢不宁咬咬牙,忽然想起什么,从坛前拿起天师旗。令旗一挥,数万精兵风至眼前。   为首的鬼将军带一众阴兵,手持刀戈斩落船上的厉鬼,一时解了他们的围。   “好样的!”船上的人欢呼一声,“哈哈哈,鬼海战术来啊,谁怕谁啊!”   话音刚落,天上一声低沉的龙吟,只见海上数万阴兵竟然不受控制地朝云中黑龙飞去。有靠得近的,霎时化作一缕阴气被吞噬殆尽。   “卧槽谢老师你兵没了!”有人惨叫道。 第112章 值了值了   孽龙邪门的很,竟能吞噬阴魂增强力量。   幸亏谢不宁眼疾手快,迅速出手把剩下的兵马召回来,才没损失太多,却不敢再放他们出去了。   道士们得以喘息片刻,随即发现船左右摇晃,波浪几乎把船掀翻。   “这样下去不行,没法站稳啊!”一个道士抱住法坛上的祖师像狂喊。   船上的人颠簸不稳,只有抓紧船上的物体。谢不宁单手抱住桅杆,一剑砍伤冲到面前的溺死鬼:“张道长,用符把船稳住。”   先前帐篷能屹立不倒,也是用了镇符的缘故。   “贴了,不知道怎么没用!”张道长那边自顾不暇。   谢不宁眼睛一扫,看船舱外的符纸只剩半截,应该是被破坏了。   此刻仍有厉鬼与他们对峙,船又飘摇。子时一到,阴气最重的时刻来临,天上的黑龙明显不再惧怕,从云中现身出来。   即使没有龙角宿相助,孽龙也不可小觑。他们对付厉鬼已经吃力,不知道待会儿还会有怎样的恶战。   谢不宁当即放弃用符,转头朝张道长喊道:“用咒!”   张道长顿时心领神会,丢了桃木剑席地跌坐:“一山轻,二山重,仅请六丁神、六甲神,左拘山、右拘山,两手举起太行山,千人万人永不翻,仅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语生效,张道长如入定一般在甲板中间打坐,摇晃的船微微一沉,稳如泰山。   其他人见他用千斤坠把船稳住,纷纷聚集到中间护法。   有谢不宁在,溺死鬼们无法寸进一步。   黑龙见状从天上俯冲而下,只见巨大的黑影向他们冲来,带起猎猎风声。   “嘭——”   龙尾狠狠砸在海面,溅起巨大的浪花,浇了众人一头一脸,浑身湿透。   即使有人护着,祖师爷坛前的香火也被水浪浇灭了。   船前,谢不宁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小山一般的黑龙虚影盘在眼前,而龙头之上,飘着一道同样散发幽黑阴气的魂魄。身体清瘦,全身唯有须发皆白,嘴角泛着冷笑。   张白如今显然也是厉鬼中的一员。   无疑,今晚便是来索他的命。   张白看着谢不宁,眼神阴郁,变成鬼的他脸上已没有一丝血色,抬手露出的袖管内,是丝丝缕缕被炼化的痕迹。   张白死后竟然是被人炼化做役鬼了,饶是谢不宁也惊了一下,他以为张白还能蹦跶,是找到了鬼修法子的缘故……   “谢不宁……”张白对他阴恻恻笑了,“我的仇该报了。”   若是这里他最恨谁,谢不宁妥妥拉满仇恨值。   “看来你死一回没下地府,果然欠缺三观改造。”谢不宁眯起眼,笑了笑,“作恶的人扬言报仇,阎王答应么。”   身下粗壮的龙身游动,张白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般,轻蔑道:“阎王?等你死了去地府看看,到底有没有阎王告状吧。”   什么意思?   谢不宁来不及深想,张白忽而对准他身旁的司桷羽:“姓谢的,你三番几次坏我好事,毁我肉身,害我沦落到这种地步……”   谢不宁:“不好意思,你不作死谁管你。”   张白脸色扭曲地道:“你找死——既然你们形影不离,就一起下去作伴吧。”   谢不宁下意识挡在司桷羽身前,一剑砍在巨龙抓来的脚趾上,留下一小道伤痕,同时自己也被巨力撩飞出去,被司桷羽接住。   “大家小心点。”站稳之后,谢不宁心里更凝重。   能砍翻厉鬼的青铜剑,居然只在黑龙身上留下一小条划痕。谢不宁随后抛出雷符,都被张白和黑龙一一承住。   雷光之中,张白异常得意地看着他:“时至今日,你以为小小雷符还能耐我何。”   他以手指着谢不宁:“看吧,你的道友们都因为你死了。”   谢不宁心里一惊,纵使知道他有诡计,也禁不住立刻往身后看去。   只见黑暗的夜中,船上灯光所照之处尽是血流成河的尸体,方才还护着他的司桷羽忽然闷哼一声,胸口里贯出一只利爪,鲜血顿时喷洒而出,血点飞溅。   谢不宁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揪,仿佛失去知觉。恍惚地握拳抵住胸口,好像不受控制地想丢掉手里的剑,放弃抵抗。   无意间对上祖师爷的画像,谢不宁忽然神思一明,就像被根线拉回清醒之中。   不对,张白哪有余地一下子杀死这么多人。   这念头一过,谢不宁即刻便回了神,再看地上哪有尸体,全是张白施的幻术。   除了中咒的张道长,其他人全都一脸痛苦地躺在地上,不知道在幻境中看到什么。   正在他中招的片刻,几只厉鬼从船底冒出来,湿漉漉的几只手抓住他的脚腕,让他动弹不得。   张白怎么会……这幻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连他也不知不觉中招。   “狐狸,快出来。”谢不宁一边抵抗厉鬼,一边提防张白。   论起幻术,狐仙是行家。胡毛三从桃木牌里冒头,十分机敏地跑去救其他人去了。   而此时,缠着谢不宁的厉鬼被不知何时捡起一把桃木剑的司桷羽砍翻,一获得自由,谢不宁飞快地摸了摸他胸口。   是紧实的,会动。   他松了口气,对上司桷羽不解的眼神,傻气地笑了笑。   “老板,我看这路数像是黄门。”胡毛三救醒甲板上其他人,大喊一声。   黄门,黄鼠狼?   黄大仙的确同狐仙一样,极擅长迷惑之术。可方才看他身边,似乎并没有黄大仙的痕迹。   谢不宁抬头看去,只见龙背上的那抹影子在夜中看不清楚,模糊地多了一条尾巴和一对耳朵,身形也极为古怪……   张白见他们破了幻术,也不慌乱,遥遥升上天空。   此时已到午夜交替时分,天上斗宿的长勺指向正东,东方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一颗明星,正是他等待许久的龙角星!   龙角星升起,龙抬头,东方苍龙星宿之力大盛。   “哈哈哈,时辰到了,你还能请祖师爷显灵吗?”   上空,张白猖狂地笑着:“放心,会有很多人同你陪葬的。”   说完,龙身腾飞而起,朝东方发出浑厚的龙吟。   天空忽然暗下去,海风骤起,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砸下来,仿佛天空漏了个口子,暴雨倾盆而至。   “他想淹了京市!”   “谢老师,你快想想办法——”   “祖师爷的香都,都熄了,点不着啊……”一个道士声音颤抖着说。   谢不宁眼睛被雨水打的睁不开,是司桷羽一把把他护在身下,才有口气喘息。   “搬到屋里。”   众人把东西搬进屋,可香炉已经浇透了,剩下的香也都湿透,根本点不起来。   “这……怎么办?”   众人一时无比绝望,眼看黑龙的气势,这一仗根本打不赢。   谢不宁抹去脸上的水珠,无比冷静:“他为什么非要挑在子时之初,先前我也没注意,不过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我懂了。”   众人一听,似乎还有转机,连忙追问:“什么意思?”   谢不宁说:“龙角星升起,不仅东方苍龙星宿之力增强,雨水增多,同样的,也昭示从今往后阳气生发,万物生机盎然。”   往后世间阳气必然越来越盛,而张白和孽龙都是死物,哪里经得住烈烈阳气晒烤。   “龙抬头”既是他们的福星,也是他们的克星。“龙”头抬的越高,对他们越是不利。   “今夜是朔月。”谢不宁抬头往天上看去,当然,雨中什么也看不到了。   不过道士们马上反应过来,每月的初一人们是看不见月亮的。   朔月名为月,其实有名无实,今夜必定是连一弯月牙也看不到。   司桷羽清淡的声音响起:“朔月极阴,加上子时是一日中极阴,眼下,正是他们力量最强的时候。”   众人恍然大悟,紧接着便想到:“只要拖过这一时,能保京市平安?”   “没错,可是怎么拖住他?”   除非……请祖师爷显灵,一道雷劈死他。可眼下大雨倾盆,他们根本不好施展啊。   说话间,海上风浪变大。虽然有张道长镇着船,却挡不住浪打来,恐怕迟早会被掀翻。   谢不宁目光落在被道友抢救过来的画像上:“……”   “这幅画受了很多香火吧。”他朝对方伸出手。   老胡子道士一愣,递了出去:“……干嘛?”   “祖师爷,得罪了。”谢不宁点起一只香烛,眼下法坛被毁,只好用这个办法请他老人家下来了。   老道士察觉到他要做什么,立刻拖住他的手臂,大呼:“不行,这是朱会长祖传的画像,上船前叮嘱我千万保护好啊!”   火苗差点舔到画像,谢不宁动作停住:“呃,等下我去和朱会长解释?”   老道士还是摇头:“不行,不可以,祖师爷画像啊,这是大不敬。”   其他人纷纷扶额:“这都什么时候,大不了再赔一副就是了!”   “都已经破了,给祖师爷换件新衣裳吧。”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快快放手吧!”   在众人的劝阻(逼迫)下,老道长只能放开他,口中念叨“祖师爷不要怪罪”,撇过头不看。   谢不宁心中也有些忐忑,一边烧一边在心里默默道:“今天烧您一件衣裳,改天我赔您十件,青崖观主殿都是您一个人的,其他神仙我都不让他们跟您挤,祖师爷您要答应就现个身……”   只听见周围众人一阵惊呼,谢不宁手里的烛火刚碰上画像边缘,火苗便嘭地一下吞噬画像。   画像在雨中燃烧,火舌迅速燎过,画上的祖师爷却身披金光,从火里显现出来。   众人心头狂喜,却因敬畏而不敢发出声音来,眼神灼热地落到谢不宁身上。   眨眼之间,谢不宁身上显出一道巨大的虚影,仿佛天上的神将附身。他一剑挥出,虚影也向天空斩下一剑,正中黑龙尾部。   这一剑可比之前威力大了许多,在黑龙尾巴上留下一条焦黑的伤痕。   一时间,船上众人信心大增,加油助威:“谢老师干翻他!”   张白差点从龙背上掀下来,向谢不宁冷笑道:“今非昔比,就算你有祖师爷的神通,如今能在我手下坚持多久?”   谢不宁微微喘息,动了动发麻的手臂。张白说的没错,他时间紧迫,自己同样时间紧迫。   双方简直不要命了一样,拼尽全力攻击,把海面砸出巨大的白浪。   因为谢不宁阻拦的缘故,孽龙分身乏术,顾不上发大水。可他也只剩最后一丝力气,再打下去,真的不行了。   谢不宁又砍出一剑,倒退几步,这时从海滩方向忽然飞来一串金光,锁链一般缠在黑龙身上,禁锢得它动弹不得。   “肯定是慧云大师,他们出手了!”船上的人兴奋叫道。   “子时,子时快要过了——”   慧云法师拖到现在出手,必定是施法不易,寻求一击即中。   当机立断,谢不宁双手举剑,上空的金光虚影威严肃穆,同样高举斩邪剑——   这一刻,所有人鸦雀无声,瞪大眼注视着他仿佛化身神灵……   黑龙以狰狞的姿势被缚半空,昂首咆哮,利爪粗暴地撕扯束缚在身上的经文,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伐邪绞精,万凶灭形!”谢不宁一剑挥出,半空中的虚影同时出手,金光利刃当头斩下。   雷火电光自剑刃与黑龙接触处迸发,照亮龙背上的张白。众人只见他浑然变了模样,脸上长满黄毛,眼冒绿光,活像成精的黄鼠狼。   张白惨叫一声,气息顿时减弱大半,只剩一抹残存的影子。他身下黑龙也不到哪儿去,身体被撕裂一道巨大的口子。   他趁着缠缚的经文失效,厉声朝船上脱力的谢不宁冲来:“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迅如闪电,龙爪瞬间近至眼前,谢不宁刚才用尽力气,神通已经失效,眼下毫无还手之力。   众人已用最快速度去救,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谢不宁眼前一暗,头被人按进一个胸膛,接着便感受到护住自己那具身体轻颤一下。   抬起头,司桷羽牙关下溢出鲜血,细碎的黑发挡住了他的眼,那半张脸都隐没在黑暗之中。   伴随他至今的长发,被斩断了。   谢不宁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此时心底所受的震动,难以言说。他和司桷羽一直在阴间与阴世徘徊,但直到这一刻才懂得了,什么是“生死之交”。   司桷羽可以为了他,他也可以为了……   谢不宁看一眼身后惊恐奔来的人,更远处,是灯光繁华的城市。   黑龙一击之后,旋身升空,谢不宁手腕一抖,忽而甩出去一个钩子,准确缠上黑龙的后爪。   却是他担心打不过,从周朗那儿借的勾魂锁。   勾魂锁可以拉长,锁住便极难逃离,另一端就系在谢不宁手腕上。   司桷羽身体还承受着方才一击的痛楚,冰凉的手指抓住他,口中随着鲜血吐出两个字:“别去!”   “对不起……”谢不宁眨眨眼睛,把眼泪逼回去,握了握他冰凉的指尖,把它从自己手腕上掰下来,“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拉了拉勾魂锁,被黑龙的巨力带到半空。   “谢老师!”船上慢一步的众人仰头大喊,冒出了眼泪。   “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后退半步!”   这一刻,所有人心里生出勇气。望着海滩背后的高楼黑影,细碎灯光,他们明白了谢不宁飞向上空的孤勇,明白曾执剑于乱世下山的前辈,还有祖师爷千年前入蜀创教救民时的心情……   所有的道士,士兵,此时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它们踏上海滩!   船上,所有人在向祖师爷祷告。天边乌云滚滚,子时将近,黑龙正蓄尽全力引动潮汐。   发现谢不宁坠在下头,张白心中笑他自不量力,并不在意,只加快完成此次的任务。   只要完成那人要求的事,他还有机会,还有机会从头再来……   云层越来越厚,而雷声也隐隐从天边传来,沉重如滚轮,闷而不发。   黑龙直冲云霄,扭曲的身体腾上云层之中,随着一声龙吟,积压不住的黑云终于下起如瀑雨水。   谢不宁等的就是这一刻,拿出最后一张雷符,念咒引燃。   张白听见了,嗤笑道:“你我相距百米,如何,你能劈到我?”   “一切魍魉化灰尘!”   雷火符引动,却不是如他所想的扔往上空,而是贴在了勾魂锁上!   谢不宁灰头土脸,唇角勾起的笑容却昳丽至极,有种凌厉张扬的美感。他扬声道:“早说了多补习科学知识,铁链导电你不知道吗?”   张白神情一滞。   话音落,自他手上而起,雷火大胜,如灵蛇一般顺着勾魂锁直窜云霄。   瞬间而已,张白与黑龙甚至来不及逃脱,已被雷火覆盖,黑龙俨然成了一只火龙。   而云中的闷雷终于释放,仿佛被雷火符牵引着,云中四面八方的雷电一齐劈下,落在黑龙身上!   “我不信这是命!”张白最后嘶声大喊,“主人救我……”   “得了吧,你这是不作死不会死。”谢不宁笑了下。命不命,都是由自己定下。   密如天网的雷电下,巨龙犹如小蛇一般扭动,身体中的阴气焚烧殆尽,只剩一抹白色灵气,干净至极。   谢不宁仰头看着上方的景象,亮如白昼,妙不可言。这也是他能免费看的?值了值了……   ……   雨停了,天上盛开一朵雷火而成的花。众人却无心欣赏盛景,看着谢不宁也被笼罩在雷电中,急得跳脚!   “快快快,落下来了!”   “司先生你不要急,我们就去救人。”   “谢老师命大,他那么牛逼,肯定没事!”   司桷羽漆黑的眸子望着水中砸开的浪花,抿着唇,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第113章 在一起   谢不宁从上空落到海里,一下子砸晕了。醒过来时,人在帐篷里,周身围了一圈的人。   大家看到他醒了,都是一喜。   “谢老师醒了!”   “谢天谢地,总算睁眼了。”   谢不宁眨了眨眼,便看见风纪雪那秃子凑上前,伸出食指在面前晃了晃:“银行卡密码还记不记得?”   “……”谢不宁一脸无语,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我没傻,不用试了。”   大家连忙上前扶的扶,搀的搀:“慢点慢点,谢老师要不要再躺会儿啊?”   “做个全身检查比较好吧?那么高摔下来,太凶险了……”   风纪雪笑吟吟地打趣他:“你现在可不一样了,英雄啊,磕一下碰一下都不行。”   谢不宁诧异地看他一眼:“也不用这么说……”   看,谢老师多谦虚。帐篷里众人心道,不愧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很令他们钦佩啊。   “我做的好事又不止这一件。”谢不宁继续说完下半句。   “……”   老道士们恍恍惚惚,是他们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   谢不宁站到地上,拒绝众人的搀扶:“真没事。”   只是身体被掏空似的没力气,这些人恨不得把他当重症伤员。   有人松了口气:“当时你全身被雷火包裹,我们还以为……”差点以为他活不了了。   “或许是祖师爷保佑。”谢不宁若有所思,“当时我虽然也在雷电中央,不过劈下来的雷没有落到我身上。”   想起昏迷时,梦里全程对着祖师爷硕大的新金身,谢不宁一颗心上下跳了跳:“那个,朱会长的画像……?”   一道士给他指了指香炉里的一截残片:“嗨,早被雨水冲的灰都不剩了。”   朱会长早前受了伤,一直在帐篷里观望。见谢不宁成功降住孽龙,即使心痛也强忍着,故作大度地摆摆手:“都是为了京市的人民,区区画像而已,不用歉疚。”   谢不宁默默想,朱会长不计较,可人祖师爷未必揭过去了……   听大家一说,他才知道自己昏迷过去三四个小时。期间谁都不敢轻易挪动他,把救护车叫到了这里。   视线穿过床边众人,谢不宁往帐篷里看了一圈,似乎有点不安。风纪雪啧声说:“别眼巴巴找了,人给你烧香去了。”   怕他醒不过来,道士们在门口为他点了香祈福。一旦快烧完,就得去续上。   说话间,司桷羽撩起布帘子,从外头进来。   “你没事吧?”谢不宁一看到他,心忽然就安定下来,不自觉露出个笑容。   司桷羽的目光触到他顿了一下,深黑的眸子仿佛收敛起什么一般,重新变得浅淡。他平静地走近谢不宁身边:“没事。”   谢不宁微仰着头,仔仔细细把他看一遍,突然开口:“脸色有点白。”   不仅如此,从前他如墨如瀑的长发也短了一大截。司桷羽不是能忍受散乱的人,仍用发带束着,不过到底没有以前文雅好看了。   听他这么说,司桷羽反而伸手抚开他的眉头,嗓音也更低了:“没事的。”   老道长们只当两个年轻人友谊深厚,倒是风纪雪看不下去了,吐槽道:“人家绑绷带眼都不带眨的,没事人一样,也就你看出来脸色白,对女孩子有一半上心至于单身这么多年吗你?”   谢不宁迎着司桷羽的注视,恨不得堵他的嘴:“你个和尚闭嘴,破戒了你!”   ……   大家在帐篷里休整了会儿,随后各自准备离开。像慧云大师他们已经先一步回去寺里,年纪大了,熬不住啊。   谢不宁向瞿队长告别后,和司桷羽一起向公路走去。   两人走在沙滩上,一路默默无言。此时身后的海湾一片宁静,天空破晓,远处的海平线泛起微红霞光。   谢不宁回想到他把自己护在身前,牙关溢出鲜血也不放松的模样,心情复杂难言。   况且司桷羽并无手段护身,这次是运气好,才没出事……谢不宁想到那个拥抱,低声说道:“下次,下次我会更小心,不要明知道危险还……来救我。”   司桷羽却说:“难道你在担心我吗。”   谢不宁心里那根弦被狠狠一拨,颤了颤,抬起双眼:“啊?”   司桷羽表情未变地说:“我不想你出事,那你呢。”   如果是只野兽,那他此刻一定在向猎物步步紧逼。   谢不宁退无可退,只好挺起胸承认:“我当然也不想你有事。”   我是打过龙的男人,这点小场面怕什么!他莫名多了点底气。   司桷羽忽而停住,对他笑了一下,如山巅积雪般冷峻的脸勾起唇角,霎时的惊艳足以让任何人心跳失衡。   他轻声问:“我喜欢你,你呢?”   “……”   谢不宁被他的直球打的晕头转向,刚积攒的底气跟放了气的气球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这样啊,他也太喜欢说情话了……谢不宁脸腾地一下红到耳根,从司桷羽淡淡的笑意里,竟然感到丝丝甜蜜。   他心里有只猫似的翻滚着,抓挠着,正要开口,突然被一道惊喜的喊声打断。   “谢老师!”   马路上,一个记者带着摄影师跑过来,“真的是你谢老师!”   谢不宁酝酿的话一下子憋回肚里,原来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海湾的马路边,这才撞上记者。   即使官方不再准许民众靠近金水海湾,也抵不住一些媒体为了拍到大新闻,连夜蹲守在外边,更何况昨晚动静那么大。   谢不宁和司桷羽走出来的时候,被摄像的大哥拍个正着。   那大哥正把摄像头怼着天上,不小心扫过他们,自己都懵了,可能没想到在这偏僻的鬼地方还能遇到两位大佬。   搭档的记者眼睛一亮,瞬间激动地上前:“谢老师,请问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昨晚的天象和你有关吗?”   “据说金水海湾驻守许多玄学人士,你是不是其中一员?”   “是不是真的有道友渡劫啊?”   面对记者求知欲旺盛的目光,谢不宁面不改色:“没有,不是,无关。我们来散步的。”   “……”记者面露怀疑,“这个点?”   谢不宁:“看日出,不行啊。”   记者:“……行吧。但您和司总一起看日出……”他吞了口唾沫,鼓起勇气,“请问你们是恋人吗?”   这记者倒是各个角度的新闻都不放过。   谢不宁看了司桷羽一眼,慢吞吞他回了句:“……你猜。”   司桷羽一愣,也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两人一起上了车,留下记者在原地风中凌乱,就没有一个明星这样回应绯闻的。   猜?让他怎么猜啊!回答角度这么刁钻,应该是没谈恋爱的直男吧……   ……   中途被打断,路上两人也没气氛再继续了。   凌晨回到西山别墅,谢不宁以为自己要失眠,结果洗了热水澡以后,困劲一下就上来了。   睡到中午起来,太阳大亮,总算迎来了天晴气朗的好天。   宅子里充满轻松的氛围,一向严肃的管家也带着笑,指挥佣人打扫晾晒。   谢不宁随便应付了点东西,惦记着给青崖观打电话,让师父把主殿给祖师爷单独用上。   “……已经修缮好了?”得知观里的进度,谢不宁满意地点点头。怪不得祖师爷着急到梦里提醒他,原来是新房子修好了。   王正青挺高兴地说:“上山的这段路也修好了,最近上香的人多了好多,好些还是从外地来的。”香火变旺,连他的工资也涨了。   虽说只有只涨一点点,可看着青崖观一步步变好,其中也有他的功劳,这种快乐是钱无法替代的。   “那好,让师傅们不要停,继续把后两进的大殿也整修出来。”现在不用时刻掰着钱花了,谢不宁便想一鼓作气,把整个青崖观恢复原来的建制。   省得神仙们都挤一个殿里。这不,祖师爷就不乐意。   两人说着话,福生和福珠从王正青身后跑过去,发出嬉笑声。   这俩孩子鲜少有如此活泼的时候,谢不宁感叹着,随口问道:“手里玩什么呢?”   王正青往身后看一眼,如今他也习惯了两只小鬼的存在,回道:“今天二月二,他们熏虫玩儿呢。”   熏虫是二月二的旧俗了,有些地方还会撒灰、祭龙,跟端午熏艾叶是一样的道理。   盖因这两个节日之后蛇虫鼠蚁活动增多,熏草药、撒石灰都是旧时人们防治疫病的手段,延续下来就成了习俗。   “小的时候,师父也亲自教我围仓。”谢不宁有点怀念。   在院子里用石灰撒成圆圈,大小不同,再象征性地往里放一些五谷杂粮,就叫“围仓”,也叫“打灰囤”,是祈祷丰收的。   把灰撒在井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引龙回”。各地撒法不尽相同,一般都是从井边开始,一路逶迤撒过来,步入厨房,环绕水缸,灰线蜿蜒不断。   大人说是祈求风调雨顺,可小孩只觉得好玩有趣。   “都说今天要引龙熏虫,你在京市不和司老板庆祝一下?”王正青好奇问。   谢不宁:“……”昨晚打了条龙算不算?   他摆摆手:“算了,我怕庆祝不起。”   王正青笑嘻嘻地说:“你要是想玩儿了就回来呗。对了,我们最近还招了新厨子,做饭巨好吃……”   要他说,在观里上班拿工资,不用打卡包食宿,风景好无人扰,简直是神仙日子。   “我不要挣钱养你们啊……”谢不宁幽幽说道。   最近马上要开新戏,回去是没空了,只能打打视频电话的样子。又跟师父说几句后,他跟两个小朋友告别:“小孩玩火尿炕,下不为例哦小可爱们。”   福生和福珠都傻了,做鬼还尿床啊?   挂了电话,想着两只小鬼傻眼的表情,谢不宁哈哈笑了两声。只要青崖观一切都好,在外辛苦些也没关系了。   更何况,他还有小司。   心中一动,谢不宁推开隔开他们两个的那扇房门,来到司桷羽房间。   他进来时正碰上司桷羽准备上药,司桷羽冷淡地对房里的女侍者道:“你出去。”   那人便一言不发,放下药低头离开。   谢不宁定了定神,走到他床边:“你趴着,我来吧。”   司桷羽伤在背上,被孽龙的爪子抓了一道伤口。谢不宁揭开纱布,看得触目惊心,有些不忍:“我,我轻点,你忍一忍。”   “嗯。”司桷羽应了一声。   低沉的嗓音,加之他解开袍子,衣服堆到了腰上,露出紧实的背脊,完美的身材让谢不宁手有点抖。   幸好伤口不算深,恢复得还好。据朱会长说,初时这条伤口里充满孽龙留下的阴气,不过已经被他们合力拔除。   司桷羽承受能力这么强,也让他们有些惊讶。   上完药,谢不宁额头上冒出几颗汗珠:“呼,好了。”   司桷羽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系腰带,淡淡地对他说道:“这药一天上三次。”   “…………”   谢不宁都怀疑自己幻听了。他这是故意的,没错吧?   司桷羽垂下眼:“你会不会觉得麻烦。”   说这话时,他从床上下来,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即使光着脚,仍比谢不宁高出些许,站在他面前便传来些压迫感。   “……”   谢不宁心说,并不觉得麻烦,倒是觉得有点闷骚……刚才分明是故意调戏他。   想着想着,谢不宁忍不住笑了笑:“怕麻烦你还问我!”   别看平时多高冷,偶尔流露一点心机,也是怪可爱的……   司桷羽清冷的目光落到他唇角,声音有些叹息,淡淡道:“我喜欢和你说话,感觉……很好。”   说不上来怎么好,但是总归是很好的。   他又喊了一句:“不宁……”   谢不宁听他这么说,脸就发红了:“嗯?”   距离司桷羽第一次表白已经过去很久了,这段时间心乱也乱过,从最开始的慌乱无措,到期间的纠结辗转,再到如今淡然的欢愉,他大概能说出来了。   司桷羽却后退半步,摸了摸他发烫的脸,从容不迫:“算了,等你准备好的时候……”   谢不宁猛然抬起头,说话有点结巴:“要是,要是我说准备好了呢?”   抛却所有冲动和迟疑,冷静考虑了足够长的时间,说出来时谢不宁是如释重负的。   一旦突破这个口子,好像也就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了,他也从来不是被一点小事困住的人。他扣住司桷羽的手掌,嘻嘻笑道:“现在不用等了。”   “……”   司桷羽愣神一瞬,低头吻住他双唇。 第114章 带飞粉丝   两人抱着腻了一会儿,司桷羽相当的克制,亲了他一回后便回归理智。   接着,他去衣帽间换了身黑色西装出来。   司桷羽从不会衣冠不整地出现在人前,只是这会儿上面领口却敞开着。   谢不宁一时放轻了呼吸……   兴许是穿衣时没注意,发丝有些凌乱地散落在他额头,显得凌厉的眉目更具有侵略性。   头发变短了的司桷羽少了些许文雅和深沉,穿上西装,露出挺直优雅的脖颈。黑发落在脸侧,整个人俊美得不像话。   要是出现在镜头前,没有任何一个明星能抢去他的光芒。   司桷羽走到他面前,站定:“最上面两颗扣子,麻烦你。”   说完,他微微仰起脖子。   对于他们现在的关系来说,这不过是件亲昵的小事,何况司桷羽背后有伤。   谢不宁却品出一点不同寻常来,司桷羽是不是故意留两颗的啊?   为了照顾伤员,他当然没法拒绝,帮司桷羽系上扣子:“今天有工作要谈?”   “有个会议要出席。”司桷羽说着,又很自然地把领带递给他。   “……”谢不宁认命地给他打领带,目露狐疑,“是吗,负伤还要上班?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收紧,后退一步察看成果,谢不宁眼前一亮。   司桷羽这副样貌简直完美到无可挑剔。哎,如今他总算知道别人看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司桷羽俯身在他耳垂亲吻一下,轻声道:“我会尽量回来。”   陪你。   ……   两人牵着手从房间出来,裴白扬出现的太突然,毫无防备地,就被他撞见了。   “卧槽,你,我大哥?”   裴白扬先是被大哥帅到没边的新形象震慑到,看直了眼,好半晌说不出话。   接着才注意到不对劲。   “你们……”他惊疑地看着两人相交的手,有点反应不过来,眨眨眼,“是在玩什么游戏?”   如果不是发生过误会,差点以为他们是小情侣了,哈哈……   司桷羽面无表情地看着表弟。   谢不宁毫不避讳地抬起两人地的手:“照顾伤员。”   由于他表情过于一本正经,裴白扬信了,还纳闷大哥怎么受的伤。紧接着想到此行的目的,他差点跳起来:“难道新闻是真的?是不是跟龙有关!”   谢不宁纳闷:“什么新闻?”   裴白扬拿一种“你还装”的眼神看他,把手机里讨论最热门的话题给他看:“人都拍到你们大早上从金水海湾出来了。”   昨夜又是风又是雨的,深夜跑到海边看日出?骗鬼呢。   况且下了这么久的大雨,早不停晚不停,偏偏在他们被拍到的这天早上停了,他直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谢不宁拿他手机翻了翻,都是一些模糊不清的照片和早上他被采访的一小段视频,剩下的纯属媒体自由发挥的想象,大概发出去也不会有多少人信。   把手机还回去,裴白扬还在追问:“昨晚闪电响的好吓人,卧槽,不会是你们搞出来的动静吧?”   他心里直觉不可能,等着谢不宁出口否认,没想到谢不宁理所当然地回道:“早跟你说了去打龙。”   “???”   裴白扬先是呆了一下,然后不知作何反应似的,呆呆道:“你不是吹牛啊?”   今天放晴是因为他,和大哥?   谢不宁盯着他:“我什么时候开玩笑了。”   “……”裴白扬心道,那还少么……   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他瞬间变了脸色,哀嚎出声:“你们去打龙不带我!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我透底,龙啊!我差点就能看见了,看龙啊——现在还能不能看啊?”   他可怜兮兮又期待地望向两人。   谢不宁残忍地缓缓摇头。   司桷羽说:“你不能见阴,去了也不一定能看见。”毕竟当时天黑。   裴白扬几乎捶胸顿足,“能不能见着两说,至少我有参与的机会,见证奇迹啊!”   对普通人来说这可不就是奇迹,多少人一生也等不到这个机会,就被他当玩笑话错过了,悔恨!   谢不宁拍拍他的肩:“没事的,再说了官方也不会让人去围观的,你进不去也白搭。”   裴白扬:“那,那我总能远远围观吧……”   谢不宁哄小朋友似的哄他:“实话告诉你我吹牛了,其实不是真龙,就是反派弄出来的龙气而已,一点都不威武神气。”   裴白扬抬起头:“真的吗?”   谢不宁又轻轻拍打他:“真的,不然龙那么大个尸体我往哪儿藏啊。”   裴白扬这才信了:“好吧,不是真的,我总算安慰点了,嘤嘤……”   谢不宁松口气,转头要跟司桷羽吐槽一下他这傻表弟,却见他眉心微微皱着。   顺着目光看向自己搭在裴白扬肩头的手,谢不宁:“……”   不是吧?这就吃醋了?   ……   裴白扬说的不错,现在网上关于昨晚天有异象和谢不宁出现在金水海湾的新闻成了最新的热点。   先是有人目击海湾上空半夜电闪雷鸣,爆炸般的雷声昨晚惊醒许多人,一大清早,网上就有很多人讨论。   本来就有很多人猜测最近金水海湾封闭到底是什么原因,会不会和玄学事件有关,谢不宁的行踪被报出,更让讨论冲上一层楼。   这一天,京市人民全都在吃瓜。   [卧槽昨晚的雷太响了,老子半夜以为地震!]   [半夜吓醒+1,睁眼就看到外面雪亮的闪电,好家伙,长这么大没见过蘑菇状闪电,仿佛穿进科幻电影……]   [你们这算什么,我住的离海边近,夜里就没睡着,那闪电一道接一道,最开始声音还小,到后面简直炸破天的节奏,一直到早上两三点才停,吓死人了。]   [我也是,熬夜看小说突然听到打雷,而且不止特响的雷声,里面还有一种沉沉的声音。硬要形容,挺像我看动物世界里森林深处动物的吼叫,我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动物叫?难不成是龙王在叫吗哈哈哈!早上起来,我奶一个劲说这是龙王翻身= =]   [别说,今天二月二,还真挺邪门儿的。]   [你们没发现吗,昨晚半夜打完雷雨就停了,下了这么久,我还以为雷越响雨越多?]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我的妈呀你们快看,谢老师早上和司总从金水海湾出来!]   [看日出?两个大男人看日出也太奇怪了吧!]   [嗯?谢老师为什么会知道今天有日出。]   [楼上大侦探家!!!]   [没错!!!]   [石锤了!谢老师一定知道金水海湾有什么!说不定还是他亲手解决的!]   [我合理怀疑今天天晴和谢老师有关,不然他为啥有第一手看日出消息,别说算出来了……]   [震惊我全家,谢老师这么硬核的吗,以前小打小闹也就算了,现在连这么大动静也敢搞。]   [来个课代表,爷看不懂了!!]   [课代表:作夜海边出现奇怪惊雷,连日大雨停歇,今早拍到谢老师携同性友人出现在金水海湾,称看日出,这究竟是谎言的败坏,还是科学的沦丧?]   范和平冲在八卦第一线。   昨晚雷声那么响,他当然是睡不着的,不仅大着胆子爬到阳台来看,甚至还贡献了不少一手的照片,他的微博也获得不少人的关注。   可惜,由于天色太黑,距离太远,这些照片比上次更糊了。除了雷电,像云似的黑影,要说拍到什么很牵强。   不过他坚持道:“我发誓,这绝对不止打雷那么简单。”   后续又有人爆出,还在凌晨看到和尚道士们从金水海湾撤离,同行的还有警察。   这一场讨论,足够挑起人们茶余饭后的八卦兴致,可终究是讨论不出结果的,当个趣闻聊聊也就罢了。   反而是谢不宁的参与,让年轻人们玩笑了很久。   谢不宁的粉丝喜闻乐见地表示:“谢老师以再奇葩的方式上热搜我都不奇怪了。”   “我真的跟不上谢老师飞翔的速度,但凡他有一滴热度是我贡献的……没有,真的没有,疲惫jpg”   “粉丝完全是被带飞的节奏哈哈哈!”   谢不宁玄学大师的人设不崩,这一次又吸了好多粉,事业完全是蒸蒸日上的势头。   [谢老师以一己之力拉高娱乐圈门槛哈哈哈,不仅好看,还要会演,更重要的是,必须有一技之长!]   [神他妈一技之长!]   [嘿嘿,我觉得吧,八字最好别落他手里,谢老师得罪不起……]   [我猜现在已经拿到很多八字了??]   ……   网上的讨论如何,只要官方不表态就不能当真,热度始终会降下去。   不过,私底下来联系谢不宁的人却更多了。有同行的演员,也有有钱的商人,有人脉的便通过中间人介绍来,要么找去青崖观,还有的找到经纪人陈薇……   这些人谢不宁大多推荐到玄济观,要么介绍给京市其他道士,只有实在推不掉的才帮忙看看,因为要忙着准备入组拍戏。   窦文岩在之后又见过他一次,亲手发放给他一笔不菲的奖金。   “这是一早商议好的奖励。”窦文岩满意地看着他,“其他人也有,你拿着不用担心。”   谢不宁没想到还有奖金拿,有点不好意思:“这是应该的……”   窦文岩挥挥手,意味深长:“一次两次好说,可以后还长着呢。”   谢不宁秒懂他的意思,反正就是不会让你白拿不干活呗……   窦文岩又说:“物质奖励是一方面,其他的,这件事不好在公众面前公开——你不是演员么,下头提议给你入个编,权当精神嘉奖了,你看看。”   他递过来一个文件袋。   谢不宁打开一看,差点喷出来,文件头赫然写着“一级演员入选名单”……   我去!这就是传说中的空降吧!!   不是,我申报的时候填啥理由啊,别人表演经验丰富,我宗教实践经验丰富???   就这样,窦文岩说这件事不用他管,会安排好。   而谢不宁接到章岱青的通知,明天准备到达剧组,准时出席开机仪式。 第115章 误入墓地   电影的拍摄场地并不在国内,章岱青的团队大半都是外国人。   凌晨,谢不宁在经纪人和助理的陪同下飞到位于a国的拍摄地,开始正式的拍摄工作。   片场里很忙碌,时间还没到,谢不宁坐在角落里跟其他演员随便聊天。   空气中各种语言、声音都有,好几次有外国演员主动来跟他打招呼,非常热情。大家依稀还可以听见那些外国人边看来边交流:“难怪琼斯见到他以后大呼小叫。”   “你看过他的作品吗?哦,你一定要看!他才是我心目中真正的东方美人!”   “没错,他的气质令人感到非常舒服。我听说他是东方神秘宗教修行者,大概有这个缘故吧……”   “哇哦,还有这样的事?真期待接下来他的表演……”   大家都听说过谢不宁本职身份,调侃道:“谢老师可别在剧组打坐,不然我国人人会修仙的谣言要坐实了,哈哈。”   哇,这些老外也好八卦啊,这么快就知道他是道士。   谢不宁也跟着玩笑道:“打坐算什么,我还御剑飞行,捉鬼降妖呢。”   大家哄然一笑,好不快活。   由于身在国外,开机仪式非常简单,并没有像国内一般还要摆贡品上香,只用红布盖了摄影机,意思意思一下。   章岱青的意思是说:“怎么?鬼还能跨洋来搞我啊。”   整个过程很快就结束了,之后有记者采访,其中不乏特意飞来的国内记者。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传闻中极少露面非常神秘的司家大公子也出现在片场,还是以投资人的身份!   而且许多人都不知道,司大公子的俊美毫不逊色任何一个明星,今天一看,几乎话筒都拿不住了。   如果能发表对这位的采访,可以预想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这一次没有保镖阻拦,记者们大着胆子疯狂拍照,提问。   他们尤其好奇司大公子投资这部电影的原因,是看中它的商业价值,还是因为谢老师?每次他被拍到时都有谢老师在场,两人关系到底有多好?此次来a国是否还有其他重要行程?   司桷羽并不喜欢对着镜头向无关的人讲述私事,拧了拧眉,转身欲走。不过听到记者询问“您对谢老师作为一名演员怎么看”时,又停了下来……   采访传回国内,上了热搜……   [啊啊啊你们不知道我看了一百遍!司总霸气,司总威武,司总太帅了!!]   [这是我唯一承认的霸总,换发型以后司总眼神简直犀利死了,他和谢老师站在一起的画面也太美好了吧,我磕到了!]   [好高冷的脸,但是他一本正经夸谢老师太好笑了吧哈哈哈!]   [笑死,记者提问的重大行程之类完全听不到呢,回答全是和谢老师有关。]   [最后被谢老师打断拉走的画面绝了哈哈哈!]   [荧幕初次牵手成就get!]   这次采访在国内引起许多关注,这也算坐实了谢不宁和司家关系密切的传闻,毕竟想碰到司大公子一根手指,也不是简单的事。   好些粉丝磕起两人的cp,当谢不宁极其营业地发布庆祝开机的微博时,留言一下子冲上几万。   “我人缘这么好。”谢不宁摩挲着下巴。   司桷羽在旁边处理公务,闻言抬头:“什么?”   “没什么,宣传效果不错。”谢不宁感谢了帮自己转发的同行——嗯,两种意义上的同行都有。   司桷羽恰好在a国有工作,能陪他几天,过不久的回国了。白天各自有工作,所以两人晚上才有时间见面。   捣鼓一会儿手机,谢不宁趴在床上,欣赏了一会儿他低头认真工作的模样,说道:“虽然事情解决了,不过他们的目的却还不清楚,你回去以后小心。”   张白死后,大家不是没想过他为什么要淹了京市,害死更多的人对他有什么好处,就不怕作恶太多自寻死路吗?   结合吉山山洞里无数的尸骨,还有消失的阴魂,大家感觉非常不妙,猜测张白是为了制造更多的冤魂,不过再往下他们也想不通了。   只要张白背后的人没找出来,一定还会再生事端,他们的心也放不下去。   司桷羽合上电脑,把灯光调到柔和不刺眼的亮度,语气低沉地“嗯”了一声,随即躺到床的另一边。   同床共枕,谢不宁有点不太好意思了,把手机一收,盖起被子:“不说了不说了,睡觉!”   灯“啪”地关了,黑暗中,一双手将他捞到怀里。   谢不宁竟然觉得窝在他怀里挺不错,便享受地蹭了蹭,满足地闭上眼睛。   ……   虽然人在海外拍戏,不过谢不宁并没有放下和道协那边的联系。   他们还在继续追查张白相关的人员,竟然真的发现了一些眉目,却是师父在青崖观的先人笔记里找到的线索。   “那个人死了有两百年了。”师父眉头紧蹙,更显得苍老。   谢不宁一时惊住,死了两百年的人,怎么可能还弄出这些事端?   师父说:“我也是在你提起以后,才去翻找以前观主留下的遗物,看到其中记载的一段往事。”   谢不宁好奇的很,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和两百年后的事扯上关系,难道他修为高到能计算两百年后的事?   “先人说,他游历的时候曾误入一个山洞,见到一个道友。起初二人相谈甚欢,可入夜的篝火旁,先人却见他的影子是只黄仙。”   师父缓缓说来:“先人虽然惊诧,但也没有动手,以为碰上修成人形的黄仙,第二夜两人依然在山洞烧火,却见他影子成了胡仙!”   说到这里,谢不宁委实疑惑了,同一个人,怎么可能既是黄仙又是胡仙?不期然地,他想起那夜张白满脸黄毛的模样……   “此后几夜,先人发现他夜夜影子不同,感觉颇不对劲。后来又看他在极阴之地来去自如,才忍不住戳穿。那个人眼看暴露,便想杀了先人灭口。   “先人与他斗法,过程中见他精通胡黄白柳几门神通,满身阴气,数番争斗之后才知……他虽是我道门中人,却误入歧途,不知用了什么可怕法子,竟然吸收阴魂精怪来修炼,早就不算人了。   “此人极厉害,竟然能逆天改命,篡夺寿数,先人联合道门数位师兄弟才将他斩杀,自己也身受重伤。不过呢,此后咱们青崖观的香火也旺盛了一段日子。”   师父娓娓说道:“你说起张白,我就想阴魂无法被黄仙附身,怎么会身似黄仙,看来看去,倒与这件往事挺像。若真是他,那就糟了……”   当然,他也就是这么一猜,为道协提供条线索。是真是假,还不能作定论。   谢不宁沉吟一会儿:“师父。”   谢卜山正襟危坐:“你可是想到什么?”   谢不宁说:“你这笔记可不可靠啊?我怎么觉得像读志怪小说似的。咱们那个先人,不会用什么夸张笔法吧。”   反正好多类似的民间故事,主角怎么厉害怎么来,哪个庙没点为民除害的伟光正故事。以前那种环境,为了道观香火吹嘘一下,也是情有可原的……   谢卜山吹胡子瞪眼,恨不得穿过屏幕给他头上两下:“你这臭小子,瞎胡说什么!”   谢不宁嘻嘻笑了笑:“我看你眉头皱纹快夹死苍蝇了。”   “哼,”谢卜山深知徒弟嘴欠的毛病,哪会真和他计较,“那也不许胡说。”   “好好好,不说了。”见师父神色缓和,谢不宁才收敛了,沉静分析道,“他既然已经死了两百年,想必也是下地府去了,不该在人间游荡。兴许是张白得了邪门的法子,才步了他的后尘。”   沉静的声音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谢卜山点点头,心里的焦灼缓和不少。   “也是,一切还是未知,我倒是担忧早了,等道协调查再说吧。”   谢不宁赞同道:“师父放心,这事已经在警察那备案了,现在高科技那么发达,他要从土里爬出来还不得吓死回去。”   谢卜山笑了两声,对于一手养大的弟子满眼慈爱:“好了,那就等道协那边的消息。你那边是不是夜深了?早点休息。”   谢不宁方才正在看剧本,闻言点头:“知道了。”   谢卜山临挂断前又叮嘱:“在外注意身体。青崖观如今很好,你做的也很好……”   ……   司桷羽也得了消息,给他打电话过来。不过他得留在国内追查,暂时还不能陪在谢不宁身边。   对此谢不宁倒不是很担忧,他在国外,即使张白背后的人想害他也不能把手伸到这么远,一个人反倒安全。   司桷羽放了心。当谢不宁暗戳戳地表示想他时,他眼眸微暗,声音平静无波:“再等一等,等事情有进展,我就去……”   谢不宁略一想,也是,眼下事情正多,他忙的走不开也正常。   “照顾好自己——伤愈合的怎么样?”   司桷羽道:“等你回来我就好了。”   谢不宁呆了一下,才意识他说的情话,顿时笑了。   电影的拍摄进行的很顺利,不多久,摄制组转换到第二个拍摄点,谢不宁也和大家混得挺熟。   章岱青惯喜欢用后期制作,场景几乎都由后期搭建。拍摄场地坐落在一处靠近海湾的郊区,四周较为荒芜,附近山上有座度假饭店。   剧组的部分工作人员住在山上酒店里,居住环境还算不错。   下面有个极小的小镇,而且还有家小酒馆,算是大家唯一的娱乐消遣。   这天晚上,得知明天好不容易有天休息,大家兴致高昂地撺掇导演喝一顿,吃户外烧烤,玩闹到很晚才回去。   小酒馆离酒店不算远,一行人醉醺醺的走回去,顺带醒醒酒。   谢不宁没喝多少,正慢悠悠地跟在后头,听他们边走边瞎扯。   里面有不少外国人,大着舌头说话,幸亏谢不宁还能听得懂。   “告诉你们一个刺激的消息。”走在前头的高大汉子忽然笑道,谢不宁记性好,听他声音知道是琼斯。   其他人立即问道:“是什么?快,别卖关子。”   琼斯摇头晃脑,显然被酒精迷昏了头:“听我说,你们知道为什么克罗老酒店为什么生意一直不好吗?更何况它的风光不错,海景一绝!”   众人还真被他带起兴趣,静下来思索:“经营不善?”   “虽然酒店风景不错,但好像过于老旧。”   “或许是不懂包装宣传……”   “no no no。”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琼斯压低声音,“这些都无关紧要。真相是……墓地。”   “克罗老酒店向北的窗子永远是打不开的,不然……呵呵,你们会看到一片墓地。这就是它生意不好的原因了,据说——只是据说,曾有人在向北的窗户外看到墓地里的幽灵……”   低沉的语调无意在深夜里加深了恐怖的氛围,众人不由摸摸胳膊,打了个寒战。   妈的,大半夜讲鬼故事,够缺德的!   “停停停,天啊,我一点都不想听这么恐怖的事!”   “就是,晚上我肯定要失眠了,混蛋琼斯!”   不少人顿感清凉,酒醒一半,抱着胳膊心里骂人。   谢不宁也很无语,作死不分古今中外,人胆气越小越容易招惹那些东西,好些胆小的已经挨着走了。   幸好路不算太长,并且只有一条宽阔的大路绕着弯通往酒店。   沿路都有路灯,可大概是为了浪漫,灯光仅能照亮脚下的路,一点也不亮。   距离超过一米,前面的人便成了一道黑色的影子,看不清面容。   “琼斯这张嘴迟早有天要倒大霉。”章岱青不悦地道,他可不愿意拍摄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有一点点不顺利。   有人接茬道:“是啊,他今天拿着摄像机差点掉进水里,幸亏谢救了他。”   章岱青:“哦?这小子原来已经倒霉了?”   谢不宁白天的确拉了他一把,一眼扫过去,感觉这个人近期运势很低,一副倒霉相。   给了他一张符,不知道在国外能不能起作用呢?   琼斯和朋友率先走在队伍前头,两人嘻嘻哈哈说要最先到达酒店,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前面还有人。   黑色的背影薄薄地,几乎融进黑暗里,正在他们几米远地前方,不仔细看很不容易发现。   “是谁,什么时候走到我前面去的?”琼斯一张嘴满是酒气。   朋友无所谓道:“或许是别的客人。”   嗯,酒店只有一条上山的路,他们理所当然地把那人归于酒店客人之列。   琼斯嘟囔一句:“真是个怪人……”大半夜居然一个人出来。   接下来,他们便跟在那人的后头,路过一棵柳树时,朋友纳闷地道:“我好像记得这棵树在路的左侧……”   可是现在,它居然出现在道路右侧,难道他们偏离了路线?   琼斯指着黯淡的灯光说:“没错,那边根本没有路。走吧,我们追上他,嘿嘿。”   一群人便三三两两地跟着他们一起走向左边的路。   谢不宁走在众人中间,一时竟然没有发觉不对劲。   “为什么这条路越走越黑?”   先前还有稀疏浪漫的灯光指引,越往前走,脚下的小灯越暗,这会儿已经完全看不到光了。   难道这段路的灯坏了?   可他们往身后看去,来时的路上灯光也不见了,前后一片黑。   先前低头走路,这会儿有人抬头,惊恐地发现山上酒店的位置也黑漆漆一片。原本整座山一片平坦的草坪,不论从哪个角度都能看见酒店灯光!   怎么回事,断电了?   还好大家人多,聚在一起并不特别惊慌。   章岱青原有些困,这时揉着眼睛清醒:“什么情况?我靠,他们酒店不是抠到家了吧,到点熄灯?”   都这个时候了,谢不宁怎么还能反应不过来,淡定地道:“恐怕不是酒店熄灯,而是我们走错了路。”   章岱青还没搞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这时已经有人打开手机照明,看到周围数不清的墓碑,发出惨叫。   “救命,我快要晕了!!”   “噢天啊!!”   人们瞬间挤做一团,宛如瑟瑟发抖的鹌鹑。而谢不宁感觉前后左右一秒之间挤满了人,不给他留丝毫空隙,全是从国内跟来的同事。   他们眼巴巴看着他:“谢老师,你可以的吧?”   谢不宁:“……”   你们不觉得自己动作太熟练了吗?! 第116章 鬼引路   去酒店的路只有一条没错,但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旁边有条不起眼的岔路,通往另一个方向。   人有人走的路,鬼也有鬼路。有的时候两者重合,难免便会有走错路的情况。   琼斯没注意到,在他说完克罗老酒店北面墓地的故事后,脚下的路已经发生变化……   他们一群人跟着前方不知名的人影,毫无所觉地踏入陌生的地方。这里寒气森森,黑暗中的墓碑影影绰绰,仿佛一个个窥伺的鬼影。   不管是谢不宁身后的同事,还是外国同伴们,早已吓得双腿发抖。   有人崩溃地大问琼斯:“what the fuck!你居然把我们带到墓地来!”   女演员生气地瞪视琼斯,语气严厉道:“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天知道琼斯才是最害怕的那个,此时正抱着最强壮的男同伴不撒手,声音发抖:“不是的,我只是跟着前面的人,我没有恶作剧……”   “前面的人?”几个老外一愣,“你就是最前面的人啊……”   此话一出,不知为何,大家只觉得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仿佛有块冰落进心底,从头凉到脚。   琼斯犹在摆脱众人的指责:“真的不是我,前面还有人的,因为只有一条路,所以我才跟着他走。对了,马文你也看到了是不是?”   在众人的瞪视下,马文艰难地点了点头。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有人骂道:“shit!你是猪吗,半夜怎么会有人单独在路上闲逛。”   至于他们前面的到底是不是人,大家心底都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并往黑暗处无限延伸。   天啊,对方将他们带到墓地,难道是想把他们永远留下来吗?   “上帝保佑!”   完全不知该怎么办,几人只有悲观地在胸口画十字,祈求上帝垂怜。   与他们的焦急害怕比起来,紧围着谢不宁的几人看起来镇静不少,虽然也背冒冷汗,但还不至于绝望。   和在场其他人一样,意识到撞鬼的那一刻,章岱青酒早就醒了。   他扒拉一下头发:“他娘的,我们到底中了什么招?”   谢不宁心知大概是碰上鬼引路。此处荒芜,琼斯运势低偏偏还谈论鬼事,殊不知冥冥中也会将那些东西招引到身边。   与鬼打墙相似,半夜如果碰上鬼引路,人在走夜路时往往会觉得前面有人在叫自己,不知不觉便跟着对方去了,清醒后会突然发现身处陌生的地方。   说凶险也不凶险,全看对方有没有害人之心。如果只是无意把他们带到墓地,也只是比较吓人罢了。   ——当然,这在其他人心里已经非常吓人。   借着手机的光看到有几人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谢不宁体贴的没说出实情,对导演颔首:“迷路而已,往回走回去就是了。”   走回去,怎么走?   不止章岱青,其他人都懵着,环顾四周后结结巴巴说:“可是,可是根本就没有路啊。”   没错,黑暗中四周仿佛是无边无际的墓地。就连来时的路,两旁也全是一块块竖立的墓碑,不知通往何处。   “放心,往回会有路。”   谢不宁让众人让开一点,各自拉着前面人的衣服,由他带路走回去。   章岱青等人早就在各种八卦和娱乐新闻里听过他的传闻。连京市见龙都有他的影子,何况只是撞个鬼而已?大家便很听话地照做。   倒是那几个老外,听了翻译后表情不一,并不对谢不宁抱有希望。可惜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跟在后头。   此处幽冥难辨,那鬼能迷惑运势低迷的琼斯,却迷惑不了谢不宁。   他手结道印,走在最前方:“天心天眼明,灵光一脉生!”   前方幽暗的道路中隐约透出点亮光,像萤火一般指引他前进。谢不宁不再迟疑,带着众人快步朝亮光走去。   几个老外由于动作慢,只得排在后面,见他没章法地在墓地里乱闯,心更往下沉。   谢一定是太过害怕才有这个提议,天哪,他们不会迷路到更可怕的地方吧?早知道,早知道就应该在原地等待救援,可恶!怎么会没有信号呢……   几人开着手机照明,仿佛抓住唯一的救命草。然而灯光晃过的黑暗中,眼角瞥见一道似人的黑影。   琼斯把惊叫咽回肚子,把手里的布料抓得更紧,似乎这样就能消除恐惧。   当眼睛适应黑暗,墓碑间的影子多了起来,“他们”静静地站立其间,有远有近,好像正注视着一行人走过。   不止他,前面的人也注意到两旁的怪象,惊恐的情绪到达顶点。   谢不宁感觉到抓着衣角的手在发抖,沉下声音:“把手电筒关掉。不要怕,低下头什么都不要看,抓紧前面的人。”   声音不大,却沉稳极了,在夜色中传来,令人感到安心。   众人原本颤抖的心定了一定,纷纷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只当看不见黑暗中的“他们”。   只是这时后方突然出来一声压抑的哭咽,还有东西落地的声响。   众人忍着回头的冲动,头皮发麻地继续往前走,并不敢回头看。   谢不宁停下来:“后面怎么了?”   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末端的马文磕磕巴巴说:“好像,好像琼斯没有跟上来……”   又是你个倒霉鬼!   众人几乎咬牙切齿,又有点同情,走在最后总是最危险的一个,他们根本不敢想象琼斯遇上了什么!   谢不宁不得不倒转回去,队伍末端的果然少了一个。   琼斯正身体僵直地站在不远处,手机掉落在地上,细看还能发现他的身体正在不断抖动。   而在他的身侧,有一道安静、僵直的、浑身散发死寂的人影,像是正好奇地打量,几乎凑到他脸上。   惨白的一张脸怼到面前,琼斯几乎吓尿。眼看同伴向前走去,他两条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愣是抬不起来,不由感到绝望。   求求上帝了,来个人救他吧!   恰在这时谢不宁走来,见他果然被鬼缠上,同情了这哥们一秒。   也不知道老祖宗的法术,对外国鬼能不能起作用?这么一想,谢不宁倒是很好奇。   他上前在琼斯背上边画便道:“人来隔重纸,鬼来隔重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   琼斯听不懂中文,正觉得蹊跷,忽然看那只幽灵突然像看不见自己一般,围着自己转了两转,便往前飘走。   得救了!   狂喜涌上心头,他差点哭出来。谢不宁可没时间让他抒发感情,拽着他拉住前面的人,继续往前走。   众人一路向前,沿途又见到许多飘荡的幽灵,或黑或白,说不出的诡异。有些还与他们擦肩而过,幸好谢不宁不知道施了什么法子,那些幽灵对他们视而不见。   不知走了多久,眼看前方出现亮光,众人激动不已。快要踏上回去的路时,有人竟忘了叮嘱,忍不住回头看去。   这一看差点把魂吓飞,哆哆嗦嗦地拔腿跑向前。   一上了马路,那种湿冷阴森的凉意陡然消失,仿佛冲破一层界限,虫鸣声为众人心里添了几分安定。   众人如临大赦,满头虚汗又无比喜悦,甚至又哭又笑的互相拥抱,对谢不宁的崇拜简直到达顶点。   “你们看,酒店就在前面!”   这时才发现,他们距离酒店已不是很远,酒店也并没有熄灯。   有人低头看手机,才发现已过去一个小时!   那人不由抹掉额头的冷汗,不知道他们究竟走到什么地方去了……还好,还好有谢老师!   章岱青对谢不宁刮目相看,点头赞道:“难怪姜山对你赞不绝口,还一个劲儿的推荐我找你看看风水,算算命。”   原来不是夸大,而是身具了不得的真本事!   国内这群同事其实很忐忑,起初并不能把握谢不宁有多少真本事,这回彻底拜服。谢老师绝对是大师,不能想象如果他今天没来会有什么后果,那太可怕了。   要说最震惊、反应最大的还是几个外国友人。   他们哪儿见过这种阵仗,只见漂亮的青年嘴里念叨几句什么,那些恐怖的幽灵就不敢靠近,这到底是什么神奇的驱魔术?!   就连最强大的灵媒,也不敢直面幽灵,而他却能把被幽灵盯上的琼斯拯救回来,太了不起了!   一路上,这些人都在惊叹谢不宁展现的超凡能力,以为他是传说中的驱魔师。   还有人问:“只要修行你那门神秘宗教,就能变得这么厉害吗?”无疑,他们有人心动了。   谢不宁纠正道:“不,那是我牛逼。”   国内同事:“……”   直到进了酒店,保安还以为碰到一群酒鬼。大家折腾到半夜,除了几个对谢不宁产生浓厚兴趣的老外,没人有兴致多聊,各自回房间洗洗睡。   第二天,一行人撞鬼的遭遇在剧组传开了,听得其他人目瞪口呆。   即使走了回来,他们尤不放心,纷纷去向谢不宁求符箓护身。那几个老外狡猾得很,有样学样,拿到三角符箓简直如获至宝。   虽然被朋友劝说应该去向上帝祷告,他们一面答应,一面把护身符保护得更好,恨不得永不取下来。   笑话,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可没有教堂躲避。倘若真有镇压恶魔的十字架,又岂能像谢的符箓一样有效,并且此时就佩戴在他们身上?   尤其是最倒霉的琼斯,简直把谢不宁当神看,到处吹嘘误入幽灵墓地有多恐怖,谢不宁的法术有多神奇,他的一干朋友差点以为他脑子坏了。   然而他们很快就知道琼斯脑子没坏,因为时尚界鼎鼎有名的亚希,还有不远万里去华国拜师学道的青年杰克、皮特都可以证明:   叫谢的青年简直是魔鬼的克星! 第117章 拔罐驱魔   谢不宁之前救过亚希一次,之后不时收到他寄来的礼物,大多是高奢时装一类,两人也算交了朋友。   回到a国以后,亚希不仅没对这事讳莫如深,甚至当作独一无二的新奇经历到处宣扬,颇为得意。   听说谢不宁来a国拍戏,亚希特别激动地发推特,把谢不宁和他神秘的东方法术一通吹捧,末了叹惜工作太忙不能来剧组探班,俨然一个脑残粉小弟。   又有当时同行的人附和,让网友们对东方神秘法术惊叹不已,数万人留言关注。   恰好杰克和皮特在京市道观学习半年,回家探亲,看见这个话题忍不住发表自己在京市的所见所闻,把朋友圈流传的谢不宁疑似打龙的八卦都搬了出来。   一时之间,a国网友对道教兴趣高涨,纷纷打起报个京市旅游团的主意,并且扬明:我们一定要参观道士……   这段时间京市道观来参观的外国友人格外多,并且张口闭口就问:“能把你们养的龙给我看看吗?”   接待的道士:“???”   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不行,这是国宝。”   外国友人格外惊奇:“哇哦!”   ……   别说老外们把谢不宁当神一样看,国内来的同事们也没好到哪儿去,见着他便垂首低眉,毕恭毕敬,就差喊一句“大老爷”。   还有人好奇来问:“你真的会御剑飞行?”   谢不宁一头雾水:“什么呀什么呀,你们太八卦了吧,我什么时候会遇御剑了?”   明天是不是就飞升了?   那人说:“你自己说的啊,会御剑飞行,还会捉鬼降妖。”捉鬼都实现了,放在从前他们也不敢相信!   谢不宁:“……”   好嘛,自己挖坑自己跳。   也因此他在剧组的地位直线飞升,就差没被众人捧到导演头上去。   眼看助理连盒饭都越过他先递给谢不宁,章岱青瞪眼:“干什么干什么,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导演?”   助理那晚正在撞鬼众人之列,闻言幽幽说:“对不起导演,我眼睛暂时性失明……”   不管谢不宁做什么,落在大家眼里都变得神秘莫测。几个老外还到处托朋友弄来桃木佛像等物,据说能辟邪。当然,事实证明还是骗子多。   由于故事与大海相关,拍摄中演员们需要多次下水,甚至在水里浸泡几个小时。   一段时间过去,大家各种程度上有点身体不适。尤其是南方来的同事,整天嚷嚷湿气太重——而且这里不吃辣。   这个同事很奇葩的是,出国还带了一套拔罐工具,拿出来着实让所有人……佩服得无话可说。   “那什么,我不就想有空爽一爽么……”那位同事不好意思道。   其他人 :“……”爽一爽?   不过这东西疼虽疼,但拔完以后确实能令身体更轻松舒畅,还有人定期拔罐呢。   谢不宁对它们挺熟,以前在京市上学,没少给给同宿舍的师兄们拍罐子,技术获得一致认可。   说起来,好久没碰都手痒了。   “哟,拔罐啊?我会啊,谁来试试?”他溜达路过,见状上前围观。   本来不感兴趣正要散开的众人,一致默契地缩回来,齐声举手:“我来!”   自从上次把大家从墓地带出来以后,剧组里的人对他简直盲目信任,他说拔罐好,那拔罐肯定好!   没一会儿时间,众人连排队号码都领好了。   嘟、嘟、嘟……   谢不宁动作娴熟,几个小圆罐用火炙了炙,利落地拍在肩背几个穴位。   那架势,沉稳、淡定、老练,知道的他是个演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国医圣手呢……特别能唬人。   十来分钟左右,第一个人从片场的简易折叠床上起来,抬抬肩臂,又动动脖子,吸气道:“嘶,见效真快,原本脖子有点僵,现在舒服了,浑身轻松好多。”   说完,这人脸上露出享受的神色,仿佛飘飘欲仙,还想要再来一次。   正常,通经活络是拔罐的基本作用,除此之外还有行气活血、消肿止痛的疗效。刚才为他留罐十分钟,为的就是消除肩颈疼痛。   谢不宁用酒精棉替罐子消毒:“因为拔罐取决于穴位。找准疼痛的穴位,一罐下去经络通了,疼痛自然就缓解。”   这人享受大于疼痛,也是他找准穴位的效果,否则乱吸罐子也是白搭。   围观的人越发佩服。我去,原本以为你就很牛了,竟然还能认得一手好穴位,简直不给别人留活路哇!   当然,这话它们现在是不会说的,还等着排队轮到自己呢!   谢不宁会根据各人症状不同而选择穴位,比如颈椎病找天柱、大椎穴,咳嗽找肺俞穴。除此之外,拔罐的手法也多种多样,叫人大开眼界。   拔完下来的人,无一例外,全部一脸餍足,眯着眼回味简直舒爽的滋味,堪称销魂的体验,差点没嘤嘤叫出声!   太棒了太棒了,谢老师太棒了!   而罐子拔下来的那一刻,他们竟真的感觉到“被疏通”,爽的不要不要,浑身都轻了一半!   不愧是你们道士,忒正宗了!   不知什么时候,导演章岱青也混进了望眼欲穿、心痒难耐的排队队伍。   前面的演员转头发现导演,吃惊地“咦”了一声:“您不是说绝对不碰这种邪恶的东西,不然就不姓章吗?”   “……”章岱青沉默一会儿,艰难地说,“我姓不姓章现在取决于他的技术——真的有这么爽吗?”   演员:“…………”   轮到章岱青的时候,这厮刚开始还叫疼:“哎哟……疼疼疼,啧!”   等到十分钟以后,随着啵、啵几声,章导叫声陡然一变,仿佛哈士奇秒变小猫咪,声音都能荡出波浪:“嘤……唔,爽……舒泰……我魂都要飘起来了嘤!”   大家捂着脸,几乎没眼看了,想笑还得拼命忍着。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外国同事的注意,忍不住过来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有见多识广的老外认出拔罐,怀着对谢不宁的盲目崇拜,毫不犹豫地举手加入。   其他人纵然奇怪,这些人背上一片伤痕,不但丝毫不难受,反而爽的快上天了。看表情就知道是好事儿,好奇心到达顶点,甚至开起直播。   不用多想,一片人全拜服在华夏的拔罐之下。   直播间里的外国观众虽然看不懂,但大为震撼,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浮现一个疑问:   真的有这么舒爽吗?   看来去京市旅游的行程还要加上一项:体验拔罐!   正当众人悠悠回味时,片场来了一个西装革履,颇为英俊成熟的外国男人,正是章岱青合作的艺术总监。   远远看到男人第一眼,谢不宁变发现他身上有股阴沉的气息,仿佛萦绕一层灰暗的色彩。   果不其然,男人脸色很不好,一路走来没有向任何人露出好脸色。   路过一台机器时,差点被掉下来的零件砸到脑袋,显得更倒霉狼狈了。   看到演员们背上拔罐留下的痕迹,男人并不掩饰反感,凶了一眼明显是罪魁祸首的谢不宁——他手里还拿着罐儿,人证物证俱在。   男人气冲冲地朝章岱青走去,就在大家感觉要糟时,他脱口而出一串流利的普通话:“他有证儿吗就给人拔罐,不像话!”   “……”   现场先是一片静默,然后一阵疑惑……他们还以为对方会讨厌拔罐,结果是在关注有没有证??   不是,拔罐要什么证啊?   谢不宁也没料到对方是这么个人,又倒霉又逗比……眼睛朝导演瞥去,眉毛挑动。   章岱青哈哈笑了两声,倒是清楚一点缘由。   柯林算是个华夏通,以前在国内生活过五六年时间。刚来那会儿人很稚嫩,什么都想尝试,当然包括京市大街小巷里的“老中医拔罐”。   人家看他好忽悠,哄着他来了个全套的拔火罐,又是走罐又是刺络。受完罪碰上警察上门,说是“老中医”无证行医,属于行骗。   柯林得知后差点吐血,满背的淤血足足一星期才消,从此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   章岱青当然不好当着大家的面揭短,哈哈笑着道:“放心啦,小谢技术很好的!”   其他人听懂了,也不吝啬赞叹:“very gord!”   配上一脸爽完满足的神情,真的让柯林怀疑人生,这是拔罐?   “柯林先生,你要不要也试一下?”谢不宁带着笑意,晃了晃手中的小圆罐。   柯林下意识一抖,不不不,他才不上当!   “休想,我知道你们其实很痛,装作很舒服骗我上钩吧。”他自信道,对谢不宁冷哼。   谢不宁诧异看他:“怎么会,我的技术还用他们装?”   ok fine!比自信是吗,那我稳了。   柯林一时语噎,恰好“啵”地一声,谢不宁手底下的老外壮汉发出一道荡漾的叫声:“啊……”   舒服到家了!   柯林脸都绿了,卧槽,好邪恶的手段!   章岱青摸着下巴,怂恿他“去啊,保证舒服”,“绝无仅有的体验”,“你是不是不敢啊”,直把人哄外套脱了。   “谁说我不敢了!”咬牙切齿地,柯林被激将成功,二话不说走过去,中途还被绊了一跤。要不是谢不宁捞他一把,差点撞得头破血流。   “总监霉神附体吧?”   “我看他倒霉一天了。”   “我都不敢靠近他,看起来好衰啊……”   众人在底下窃窃私语,柯林却解开上衣,露出背部肩胛骨上一处纹身。   老外有纹身并不稀奇,只不过他的纹身图案很特别,像一个缠绕的荆棘图腾,中间半开的恶魔之眼看上去很邪恶。   “看不出来,总监喜欢这种邪恶的纹身?”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这个图案,那只眼睛好像真的长在皮肤上……”   “就像会活过来一样呢。”   谁也没注意到,谢不宁手指一搓,将一道符扔进罐子里,靠近床上的人。   当然是活的,因为那东西,根本不是纹身……   随着他靠近,柯林抬起头,露出一双乌黑阴沉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走开。”   声音里仿佛含着黑暗的警告。   谢不宁毫不畏惧地挑眉,甚至有闲心想,这算什么东西?上身?替死?符箓待会儿能发挥多大作用?   见他不为所动,柯林整个面孔都扭曲了,正要发作,谢不宁却比他更快一步,把烧尽了符的小圆罐盖在纹身那片皮肤上。   整块纹身被罩进玻璃罐里,随着压力被吸起,有人看到纹身上的荆棘似乎动了一下,只当是眼花。   他们没空关注纹身,因为柯林几乎掀翻屋顶的惨叫!   他趴在折叠床上,只有脖子高高仰起,摇着头痛苦的嘶吼,仿佛正在遭受地狱之火的焚烧,青筋根根凸起,恐怖极了。   ——可是只是一个小小的罐子而已。   所有人给整蒙了,不是,有那么痛吗?你他妈才是演的吧!   要不是亲身体验过,他们还以为谢是在给柯林用酷刑!   “柯林竟然如此怕痛……”   “我一直以为他是个硬汉——他肌肉不错。”   “看来他是没办法享受拔罐了。”   众人正想劝解谢不宁提前结束时,忽然注意到那块皮肤上的纹身像是活过来一般,扭曲,钻动,抽搐!   它想从皮肤里钻出来!   当即有人捂住嘴叫了出来,天啊,怪物!恶魔!   再看柯林,狰狞凶狠的表情恨不得吃人,稍微和他对视一眼都令人害怕极了。   他们终于明白过来,谢不是在拔罐,而是在驱逐他体内的恶魔。   小罐子仿佛有某种封印的力量,将奇怪的纹身死死禁锢在里面,等它挣扎不动,就化成了一股黑色的雾气,把整个透明罐子染黑。   “啵”一声取下来后,柯林背部除了一个红色的印记,再也看不见任何纹身。   不知谁先喊了句“牛逼”,大家竟然一起鼓起掌来。   谢不宁揉揉耳朵,方才真是差点被吵聋了。   悠悠转醒的柯林对上鼓掌的众人,不明所以却又感动至极,甚至有点羞怯:“你们在为我的勇敢鼓掌么,不,真的不用……”   “……”   看样子他一点也不记得自己刚刚叫的有多凄惨。   众人怜悯又慈爱地目光笼罩着他,柯林从床上坐起来,猝不及防发出爽到的声音:“噢……仿佛把我沉重的灵魂都吸走了……”   好轻松,好温暖,骨头里的阴冷消失了。   天哪,难道这才是正宗的华夏拔罐?!   难怪,难怪先前他们会如此享受!   谢不宁被他感激地握住双手,连声道歉:“我错了,很抱歉,请原谅我,你的技术真的很好。”   谢不宁:“……”   我怀疑你们在开车,但我没有证据。   此时大家的目光更敬畏了,尤其是几个拔罐过的老外,喃喃着“上帝啊”,回不过神来。   唯有章岱青半惊惧半冷静地上前,告诉柯林真相。   知道真相的他差点又晕过去,难怪他总是倒霉,无缘无故遭遇危险,几次差点丢掉性命……原来全都是拜邪恶的纹身所赐。   至于纹身怎么来的,又牵扯到哪些人,就不是谢不宁关注的了。   ……   也不知道今天的事怎么流传出去的,直到后来谢不宁回国,他的一手拔罐技术仍被传的神乎其神,甚至上了a国的灵异电视节目。   导致后来有人来华夏旅游,得知一个城市好多拔罐中医馆,游客惊呆了,同时深深敬畏。   原来这技术竟被如此多的华夏人掌握,真是太可怕了! 第118章 黑雾   两个月之后,电影拍摄结束,谢不宁终于放假回京市。   临上飞机前还有人在送行,都是同剧组的老外同事,还有他的a国粉丝。目送他过闸,这些深眉高鼻的老外一个劲挥手,仿佛在送什么国际巨星,引得机场里的人频频回头。   “我会去华夏看你的!”一个男粉用蹩脚的中文大声喊道。   谢不宁回头挥挥手,示意听到了他的旅游宣言。   没错,这段时间他居然在a国发展出了后援会,一下子吸引不少粉丝。不过这些粉丝对他的影视作品毫不了解,反而粉上他的道士身份。   就连机场带来的应援条幅,都是不知道哪儿淘弄来的三清画像……   他们粉人的态度还特别认真,迅速建立了偶像的个人网站,天天往上面发一些谢不宁的“传说”,希望扩大粉丝队伍,比五毛钱水军还要敬业。   这样做的成效着实不错,每天都有新人入会——里面夹杂几张谢不宁的配图,发挥了奇效。   就这样,谢不宁出去拍戏一趟,忽然在a国小有名气,这是国内媒体都没想到的……   ……   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不是曾经的小透明了,刚出通道就被等待的粉丝包围,沿路吸引无数旅客围观。   得知经过的是谢老师,那些路人旅客比粉丝还激动,一个劲儿地往前挤去围观。   “什么什么,那个出家的演员?听我闺女总念叨……”   “不是吧,这么想不开?我听说是佛道两界通吃,没人敢招惹啊。”   旁边一位被挤开的粉丝哭笑不得:“大叔,不是想不开出家,谢老师本职正一道士,其次才是个演员!”   “哦哦,反正就是画符还挺灵的那个是吧?你说粉他能不能转运买彩票啊?”   粉丝都无语了:“应该……不能吧。”谢老师又不是菩萨,还能保佑信徒发财啊……   身形高大的保镖一路拦着,谢不宁趁乱中快步离开,刚出玻璃门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男性手掌拉进车里。   车门迅速紧闭,后面的粉丝只来得及目睹豪车驶离。   “看那手绝对差不了,车里一定是个大帅比!”粉丝又是叹气又是八卦地交头接耳。   “就那样把谢老师拉进去了,好过分好过分,我也想握住谢老师手腕啊呜呜!”   “车里会是谁啊?”   “不管是谁,能开得起这款车的人,肯定不简单……”   车里。   谢不宁一早猜到司桷羽会来接自己,所以一点也不惊慌,故意顺着力道往他怀里扎,一双眸子浸满笑意。   司桷羽把他抱了个满怀,反倒有点意外,然而手臂十分诚实地把人腰肢箍紧。   瘦了,回去得吩咐厨房炖补汤。   两人在司机眼皮底下短暂地抱一下,很快便并排坐好。   司机在前面瞄了一眼,只觉得大少对谢老师真好啊,换作其他人,就别想碰大少一片衣角。   谢不宁抽空回经纪人的微信:“不用接,已经上车了。”   一抬头,发现司桷羽正盯着自己,好像少看一眼会吃亏似的。   谢不宁拉起隔板,抱起手臂高冷地回视他:“就只看看?”   司桷羽原本优雅坐着,长腿交叠,闻言整个人一愣,随即倾身撷住他双唇,动作间流露出侵略性的意味。   而他向来内敛,极少外露情绪。   谢不宁耳朵有点烧,被吻得七荤八素,晕乎乎地想,怎么两个多月不见,小司吻技进步神速了……同时忍不住吐槽,闷骚!   等车到了西山别墅,谢不宁才和司桷羽分开,手牵着手一起进去小院。   到了家没有别人,两人手掌像粘了糖一样不舍得撒开,腻歪极了,哪还有半点人前或高冷、或直男的模样。   谢不宁走进自己房间,顿时愣了:“床呢?”   司桷羽拉开隔断的推门,长腿迈进自己房间,房中的景象也随之出现在谢不宁眼前。   只见原先装饰极有品味的房间,眼下所有物品都成双成对,连床边摆的拖鞋都是两双。床倒是没换,只是看这个大小……睡两个大男人肯定会碰到对方吧?   谢不宁:“……”   果然闷骚!   司桷羽观察他脸上的表情,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他不满意。额前的碎发落下来,他低垂着视线:“不喜欢的话我就……”   谢不宁把他剩下的话堵在双唇之间。   柔软的唇瓣厮磨几秒,他轻轻咳了一声:“我很喜欢。”   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司桷羽一愣,情不自禁抱着他低低地笑了,墨黑的眼中流淌着愉悦的情绪。   只是睡在一起,又不是没睡过,谢不宁一点也不矫情。   小司的那些小心思,在他看来异常的可爱……不知不觉中,他对和司桷羽谈恋爱的事接受得越来越好了。   京市的朋友们知道他今天的飞机,早安排好了接风宴,庆祝他杀青归来。   司老爷子特意从老宅打电话过来,让他们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在老宅给他准备宴席。   等忙完又洗了个澡,谢不宁才有空闲关注司桷羽背上的那道伤。   “没事,已经好了。”司桷羽擦着头发,水滴汇聚到黑色的发尾,湿透了身前的衣襟。   谢不宁到底不放心,伸手去解他衣服:“那样的伤两三个月也不可能完全长好吧?你是不是没搽药,糊弄我呢……”   司桷羽眼眸微暗,手在背后抚了抚,如乌琉璃的眼珠便对着他:“嗯,不想你担心。”   说话时,谢不宁已经扒下他的白衬衣,绕到后背去,果然见那条几寸长的伤口还未痊愈,有开裂的迹象。   “看起来像是中途二次撕裂了……”谢不宁取来药膏,细细涂上去,担忧地拧着眉,“不会是阴气没拔干净吧?”   他打定主意明天去道协时带上司桷羽,找几位前辈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   深夜,一片比夜色更黑的黑暗在房间中蔓延开来,渐渐的,弥漫整座巨大的别墅庄园。   已接近盛夏,虫鸣声越来越小,直至空气中只余完全的寂静。   粘稠、湿冷的气息庞大而强悍,将整座山笼罩在其之内,这是它侵占的地盘,绝对不容侵犯!   黑暗中,一双红色的眼睛出现在谢不宁上方,俯视着他沉睡的容貌。   这场景极其诡异,由于太黑,根本无从探知眼睛主人的躯体是何种模样,亦或者,它原本就与黑暗为一体。   谢不宁觉得有些冷,眼皮沉重,根本揭不开。累极了的他便循着本能,摸索一片背角盖在身上。   那对看起来没有丝毫感情的血红眼珠转了转,然后,它驱赶着黑色的雾气,碰触青年露在被子外的小腿。   修长匀称的小腿缩起来,寻找可以保暖的地方。然而不管他怎么动弹,雾气总能抚上他裸露的肌肤,直到——   他滚到床的另一边,窝到伴侣的身边。   那人顺势将他搂进怀里抱着睡,于是雾气消停了,那对红色眼睛也闭上了。   微弱的月光下,虫鸣逐渐响了起来,床边依偎在一起的两个青年,清绝白皙的脸庞终于浮现安稳的神色。   与此同时……   遥远某处深山的地底,一到白色的人影浮在深不见底的天坑中。   他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如果不是环境诡异,见到他的人大概要以为见到仙人了。   男人脸戴一块黑色的面具,仔细看,他正在凿天坑中黑色的石壁。   “铛……”   “铛……”   黑色石壁似乎极为坚硬,男人手持斧凿,每凿一下,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所以他的动作尤其缓慢。   而斧凿触到石壁发出的金属声不断回荡,形成一圈圈有规律的涟漪。   他已经凿出去很远了,身后是一片有图案的石壁。   原来他也不是胡乱凿的,而是在雕刻一面……壁画?   奇怪,怎么会有人在深不见底的地下凿刻壁画。   不过千真万确,即使痕迹朴拙,那确确实实是一幅宽幅壁画。乍眼一看,壁画上大多刻的是人物。   有的同白衣男人一般头戴面具,有的鬼面獠牙,有的手持铁链,有的手执纸笔,衣服全是古代的模样。   这些人全部面朝一个方向,仿佛目光所集之处,有什么令人畏惧、崇拜的存在。   而在他们注视的地方……没有人,那名白衣男子还未凿完。   不过那个地方却已经有一扇极高极大的门形成,那是一扇古朴至简的门,几根柱子几乎延伸到天上,一块匾额悬挂在上方……   “鬼门”,匾额上的字。   原来,白衣男子凿的竟是地狱冥司!   隶属阴帝手下的三司六案、四值功曹、土地城隍……那未凿出来的人,便是阴帝无疑了。   似乎感应到什么,白衣男子忽然放下斧凿,向着天坑上空看去。   “祂……醒……”   男子开口说话,听声音极年轻,说的话却仿佛不是人言。   回应他的,是石壁上游动的阴影。就像一道影子,又像是黑水,紧贴着石壁,它们不动的时候几乎被人发现不了。   一动起来,才会惊觉满石壁都是这种东西!   而天坑深不可测,仿佛能直通地狱,那这些东西岂不是不计其数……   轻轻笑了一声,白衣男子又举起斧凿,这一次,他换成了人能听懂的话。   “我们可要尽快呢……” 第119章 线索   谢不宁一回来,公司知道他的“本职”工作忙,加上有司桷羽在,也不敢安排太多工作。   这事搞得司景程很是恼火,差点冲到司桷羽家里叫嚣:“你知道他现在有多挣钱吗!”   别的当红明星哪一个不是狂接代言、出活动,二十四小时收割粉丝和商家的钱?谢老师倒好,粉丝想花钱都没地儿……   当然,他没这个胆子。   大哥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疯,眼神比以前还要吓人,就没人敢在他面前出错,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种时候,司景程才不想去招惹他。   于是只有回来那天在机场露了次面,之后谢不宁便没再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粉丝们哀嚎不止,谢老师太久没出现在镜头前,他们真的好想那张盛世美颜的脸啊!   谢不宁当然也想赚钱,只不过……   “哎,谁让我一心向道,思想觉悟高呢……”   说这话时,谢不宁正倒在司桷羽身上刷微博,看到粉丝说要去找祖师爷告状,还哈哈笑了两声。   “一心向道,嗯?”   一只修长的手钳住玉白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仰起。   司桷羽放下另一只举着古书的手,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冷淡中略带戏谑的声音便从唇间溢了出来。   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谢不宁脸蛋爆红。靠,要不要这么会抓重点啊!   酥酥的轻笑钻进耳朵里,他揉揉耳朵,推开司桷羽坐起来,眼尾乜着对方道:“那我一心向你行了吧?”   司桷羽颇愉悦地把他拉回怀里,吻了吻他头顶。   谢不宁看到他手里的书,就着这半躺的姿势翻了翻,好奇道:“讲地府的?”   “嗯。”司桷羽应了一声,翻开给他看,“这里讲到‘地府之神自十殿阎君以下,均有姓无名’,抹去神灵姓名、履历,岂不是等于空壳。”   谢不宁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除了城隍和土地,民间鲜少听说有供奉阴神的——谁敢供阎王啊,怕死的不够早么!   既没有供奉,又没有姓名,说起来阴间的众鬼神在民间的待遇可够差的。   他随口道:“不会是岗位轮换制的吧?”毕竟秦广王也不姓秦么,谁知道是第几任秦广王。   说罢觉得自己想法挺有意思,还哈哈笑了两声。   不想司桷羽却认真地点点头,“有道理。”   谢不宁忍不住笑出声,小司真是护短到没边了,神他妈有道理!还一脸赞同,你是逛过地府咋地?   不过也让他想起来件正事。   谢不宁戳戳他被衬衣包裹的手肘:“朱会长邀我去道协,你也一起?让景辉老道长看看你伤口怎么回事。”   面对至关重要的人,他反倒不放心自己的判断了。   司桷羽顿了一下,抬起书挡住脸上微冷的神色,淡淡道:“下午没有时间,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   “那好吧。”谢不宁一点都没有怀疑,只是有些可惜,“我再去问老道长要点伤药。”   ……   朱会长找他来的确有要事,不然也不会急着让他来。   “这两个月我们道协上下一心,拼尽全力翻书寻找,还真发现了点东西。”朱会长满面激动,带着谢不宁走向藏书室,脚步飞快。   朱会长:“多亏青崖观提供的消息,我们顺着这方向和年份找,在一本居士整理的道长名录里看到这个。”   他小心翻开发黄的纸张,露出上面俊逸的毛笔字迹,密密麻麻一整页。   难道师父所说的青崖观先人斩杀妖道是真事,不是夸大虚构?   谢不宁带着疑问,一目十行,快速把那些繁体文字摄入脑中。   笔记中记载了一名叫做“方学海”的道长,叙述他平生做了哪些善事,为人性格如何,洋洋洒洒近千字。   其中重点描述他如何降服一个能化身妖怪的民间妖道,仿佛亲眼所见,花费大部分篇幅。   谢不宁记性好,几乎瞬间便想起师父和自己提过一次的先人名字——正是这位“方学海”。   书中说他酷爱游历山川,有一次便碰见位奇人,能化身不同的妖怪。此人是个野道,夜晚化作妖怪为祸乡里,白日便道貌岸然地做法降妖,以此来敛财。   此人奸猾手段被方学海识破,趁夜想杀人灭口,不成想方学海早有防备,反被他和几个师兄弟诛杀。大致过经过,倒和师父所讲的差不多。   谢不宁看一眼作者,名叫“玉山居士”,是个没听过的名儿。   玉山居士自述与方学海交好,最后击杀妖道时正好在场,曾亲眼见到那人长着一张黄毛脸,神态像极了黄鼠狼,还感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两厢佐证,这事儿八、九成是真事,而且人修成妖怪姿态的秘法也真实存在。这就难怪了……   在末尾,玉山居士甚至提到这种秘法,直言其有超脱生死的奇效。只不过有伤天和,方道长便不予记于书中,为祸后人。   放下书,谢不宁不禁说道:“前辈倒是有远见,只是他也想不到,两百年后还是卷土重来了。”   “依我们推断,这份资料是可信的。”朱会长赞同地点点头,“总算摸着点线索。”   “只是不知道背后的人到底是已死之人死灰复燃,还是后人再次修炼秘法起的祸事……”其他道长也很是担忧。   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敌在暗我在明,他们甚至不知道对手是什么人,连行踪的影儿都摸不着,怎么谈得上抓住对方。   道士们愁的很,叫他们打架,啊不,斗法还成,寻找线索、追踪坏人,那不是警察该做的事么!   不过对方精通法术,警察追捕起来确实不容易。这段时间瞿队长也没闲着,只不过很难有进展罢了。   朱会长这些日子头发一把把地掉,叹气道:“叫我们去哪儿找这个人呢……”再说,找得到也不一定打得过啊!   那位方学海道长道术精湛,和师兄弟合力才险胜一招。几人斗法时受伤过重,没几年陆续去世,可见那人有多厉害。   谢不宁倒不担心,依那人做事的情形来看,后面还会继续出手。只要他出手,必定会露出痕迹。   如果是两百年前先人诛杀的那人,那就更简单了。两百年前青崖观的人杀他一回,如今他又屡次破坏对方计划,泥人还有三分火,杀身之仇焉有不报的道理?   听他这么分析,朱会长等人反倒不急了。   “小谢说的有道理,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好。”   “好,好!反客为主,哈哈!”   “他不是喜欢藏头露尾么,那我们就等着他露出头来,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谢不宁提醒道:“要防范他使阴招,多加小心。”   既然那秘法修炼起来有伤天和,那么不久前差点水淹京市的见龙事件,会不会也是对方修炼的手段之一呢?   如此想来,那人确实很不把人命当回事,是极其危险的人物……   朱会长答应下来:“我这就通知参与的人员,近期不要单独行动。大家聚在一起,想必他也不敢太放肆。”   道士们不禁叮嘱谢不宁:“谢老师你也要注意安全啊。”   谢不宁接受大家关怀的目光,感觉颇为温暖:“好,我会的。”   道士们继续你一言我一语:“是啊,到时还得你打头阵呢。”   “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啊。”   没你就失去主力队员了!   谢不宁:“……”   见鬼了,这就是活生生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   被朱会长留下来吃了顿食堂,谢不宁离开时还回味那道清炖萝卜,清汤无比鲜美,滋味绝了!   看来道观出不出名的一个重要标准,就是食堂好不好吃啊……   听王正青说青崖观也请了厨师,就是不知道水平怎么样。   一路走一路想着,拒绝了朱会长让司机送他的提议,谢不宁自个儿走出大门,循着司桷羽发来的地址找过去。   如果不忙,小司总是会亲自来接他。   以往还觉得稀疏平常的事,如今细细回味起来多了份甜意,谢不宁不自觉哼起了歌。   “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   此时已经入夜,外面街道上不见行人,只有路灯孤零零照着路面,一片黑暗寂静。   谢不宁一路哼歌,经过一个巷口时,忽然听到一阵杀猪般的嚎叫,伴随着慌乱的脚步直奔而来。   一个足有一百八十斤的高大男子狂风般冲了出来,眼角飙泪,表情惊恐。   两人四目相对,他还愣了愣。   谢不宁:“撞鬼了啊?”   不然叫的这么惨?   换做一般人,肯定以为他在出言讽刺,要生气了。男子却震惊地睁大眼睛,同时抖了抖:“你,你怎么知道?”   谢不宁:“……”还真是啊。   “道长,道长你救救我,有鬼跟着我啊!”男子像抓到救命稻草,嘤嘤哭着贴近谢不宁身侧,恨不得躲到他背后去。   谢不宁奇怪地看他一眼,略带警惕:“你怎么知道我是道士?”   今天没穿道袍,如果不是认识他的人,不该第一眼就把他认作道士!   男子看了眼旁边的砖红色围墙,宗教风,没错啊。然后呐呐道:“你不是道观里刚下班的道士吗……”   还看出自己撞了鬼呢,他就知道这里有道观,才往这边跑来求救的!   谢不宁:“…………”   不是大哥,你对道士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第120章 我吓我自己   巷子口有些黑,谢不宁上下打量他一番,淡淡道:“说吧,遇到什么事了。”   看他淡定自若颇有高人风范,男子反倒不好意思嘤嘤害怕了,吸口气道:“道长,我叫丁蒙……”   谢不宁立即投以诧异的眼光,大哥你这一米八、一百六的身材,丁萌?   丁蒙秒懂他什么意思,原本吓得苍白的脸都有些涨红了,努力解释:“不是萌萌的萌,是蒙恬的蒙!”   “哦……”谢不宁恍然大悟,随即黑线,“这大概是蒙恬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丁蒙有点气闷,幽幽道,“你还要不要听我讲了?真的有鬼,很吓人的……”   谢不宁:“哦,你说吧,我赶时间。”   丁蒙一脸被哽住的表情,缓了一下才说:“我是附近写字楼里打工的,刚太累就睡一下,谁知道醒来同事都走光了。我从下楼开始就感觉不对,老觉得有人跟着我,啪嗒啪嗒的……”   说着,他一面露出惊恐的表情,一面去找谢不宁寻求认同。   ……谢不宁抱起手臂,平静地凝视回去:“?”   丁蒙这回也知道他不吃卖关子那一套,营造的恐怖气氛荡然无存,老老实实直接说正事。   “然后我就往后看,楼道里只有我一个人。可是不管我怎么走,啪嗒啪嗒的声音一直在,等我吓得跑起来,那声音也跟着变快,就,就好像一直跟在我背后!”   丁蒙头皮发麻,尤其是想到不知什么东西紧跟在身后,整个后背汗毛竖立,急忙问:“它为什么跟着我啊,是不是想害我?是不是背后灵什么的,道长我好怕啊,呜呜呜……”   谢不宁有天眼,有没有鬼自然一眼能看出来。丁蒙身后的巷子有些阴凉,但确实没有鬼跟来,否则早被他用符拘了。   再说,道观外哪容得下孤魂野鬼放肆,一般的鬼靠近都难。   谢不宁问道:“你们公司有什么特别现象吗?”既然声音从写字楼里开始出现,源头也该在那边。   丁蒙想了想,反问:“加班特别多算不算?”   谢不宁:“……”   估计最近是没有命案发生。   谢不宁对他撞鬼的说法有点怀疑,人在黑暗且孤身一人的时候,会无限放大心底的恐惧,这时候错把一些声音当成灵异现象也是有可能的。   比如最常见的滴水声。   曾经有个单身独居的女生来青崖观求助。每天天晴却听到房间里有水滴声,吓得她连续一个月晚上不敢睡觉,怎么放经都不管用,整个人快神经衰弱。   后来师父去人家家里一看,原来是空置的二楼上的厕所漏水……   所谓的见鬼,有时候只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谢不宁笑道:“不会是你背后粘了东西,所以一走就响吧?”   不是有笑话说,某人觉得有什么东西勒脖子,担心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结果大师掐指一算说,你毛衣穿反了。这样的乌龙生活中比比皆是。   丁蒙却觉得这个道长简直在看低自己的智商,有点生气了:“怎么可能,我确定身上什么都没粘!”   谢不宁看他一眼,绕到身后去看,背部果然什么都没有。可一低头,差点骂出声来——   你他妈走路踮脚,还穿人字拖,能不响?   满脑门黑线,谢不宁懒得解释,抬手往他肩膀上一按。   “嘶,疼疼疼!”丁蒙顿时嚎起来,却也不由自主地把后脚跟往鞋面上落,一双脚踩平了。   这下子真相不言而喻,什么撞鬼、背后灵都出来了,其实就是拖鞋响!   刚才信誓旦旦喊有鬼,打不打脸哪?简直离谱。   “咦,我平时没这个习惯啊?”似乎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踮着脚,丁蒙满头雾水,迷迷糊糊给自己找个合理的解释,“可能是睡懵了吧……”   然后特别不好意思,臊的恨不得钻洞:“谢谢道长,您真是妙手如神哈哈!我下次一定注意。”   至于刚才见鬼的说法,被他吃了。   谢不宁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人迷糊到这程度也是一种能耐。顺道给他科普:“多相信科学没什么不好的,道协定期有破除迷信小课堂,有空来听课啊。”   丁蒙满口答应,忙不迭掏出钱包表示感谢。   看时间已经让司桷羽等了许久,谢不宁没要他的感谢费,指了指前面:“还有人等我,先走了。”   “好好好,不耽误您下班了。”丁蒙不禁感叹,真是个长得帅的好人啊。   ——而且好像哪里见过呢?   至于哪里见过,他当然想不到是在荧幕上。   明知道没有鬼,但丁蒙仍不敢从阴森森的小巷子回去,于是选择有路灯的这条街道。   谢不宁走在前头,看着手掌不禁想:我也没用多大力,难道又变强了?   正在这时,安静空旷的街道上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啪嗒,啪嗒。   声音从空荡的后方传来,仿佛有人踮着后脚跟走路,拖鞋一下一下甩在路面上……   路上仅有的两人俱是一激灵。谢不宁脚步一顿,回过神和丁蒙四目相对。   丁蒙两腿抖得像筛糠,瞪大眼睛,心脏缩成一团。   这回他没踮脚,真不是他!   “我x,莫挨老子!哔哔哔——”他尖着嗓子就喊了起来,脱口一串屏蔽词,整个人激动的不像话。   谢不宁走上前,拍上他的肩,谁知道丁蒙猛地甩开他的手,一下子蹦开了。   “喂,你躲什么。”他动作快,谢不宁动作更快,一把将他摁在原地,“你别躲啊。”   你跑了我怎么搞清楚状况?   谢不宁出门带了几张符在身上,完全不在怕的,他觉得眼前的情形太诡异了。   丁蒙还在哔哔骂人,俨然被吓过头,连带谢不宁一起骂进去:“你个骗子!我知道了,你不是人,快放开我呜呜……”   一米八的大男人,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   谢不宁淡定地指指地上:“好好看看,到底谁不是人。”   寂静的路灯下,分明只有一道影子,且在对方的脚下。   丁蒙低头一看,顿时呆了。   不是人的,是我?   猛然得知自己的“死讯”,一八几的大汉翻白眼晕了过去。   谢不宁没想到他这么胆小,嘴角抽了抽。抬手在他脑门上一抹,一道凉意便将丁蒙激醒。   这回他清醒许多,还有些懵:“怎么回事,我已经死了……”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谢不宁随手给周朗传去一道简符。   按理说人死之后得由阴差勾魂,生死簿上时辰一到,绝无拖延的道理。丁蒙似乎早已经死了,魂魄却没有被勾走,难道是哪位马虎出错了?   先前小巷太暗,他一时大意没有察觉,差点把他放走——   到时新闻就爆了,他的身体可支撑不了多久。   这期间,丁蒙也慢慢回想起自己是怎么死的。   “为了这个项目加班好几天没睡觉,我竟然加班猝死,卧槽,我太敬业了……”他愣愣地说。   紧跟第二句:“那我现在什么情况?我还有胳膊,还有腿,好像和活着区别也不大?”   他把自己上下摸索一遍:“不对,我都不在自己身体里了。”   就在刚才,他受惊吓太过,一个激动就从身体里飘了出来——真灵魂出窍。   这兄弟也是奇人,死前嗷嗷怕鬼,死后接受良好,也是挺……二的。   谢不宁不由多看他两眼:“你现在处于灵魂状态,其实一路上根本没有鬼……”唯一那只鬼就是他自己。   ——鬼踮脚走路。   方才脚后跟虽然被摁下去,灵魂状态的丁蒙却依然踮着脚,跟随已经耗尽阳寿的躯壳行动。   他的身体看起来正常,其实早已没有心跳和脉搏。   穿着人字拖的脚一步一步往前,才发出响亮的啪嗒声,被他误以为有背后灵。   “太反常了,不应该出这种低级错误啊。”谢不宁想不通地摸了摸下巴。   丁蒙还在消化自己的死讯,谢不宁却发现周朗迟迟没有回应,不免更觉得奇怪。   太忙了?以往这种情况倒是有。周朗如果看到,一定会现身,没回应就是没看到了。   没办法,只能管着了。   谢不宁还想打电话报警——地上的人没气儿了,他也带不走啊。   丁蒙却突然请求道:“我这死相也太难看了,道长求求你了,能不能让我再回一次家?我保证到了家里就去地府乖乖报道……”   他一边抹泪一边哭诉,什么单身至今好可怜,刚买的游戏碟片没通关,银行密码得告诉家里人,到底还是很留恋人间。   “求求了,求求了……”   谢不宁看他哀求得真挚,挺不忍心,想了想答应下来。   “说好只有十二个小时,时间一到必须离开身体。”   当然,如果他想耍花样也逃不掉。被记下生辰八字,任他跑到天涯海角,谢不宁也能找出来。   “谢谢道长!我会好好珍惜这十二个小时的。”   丁蒙朝他深深鞠一躬,化作一阵风飘进地上的身体里,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   谢不宁一转身,看到司桷羽正站在路灯下,对上他的目光。   “怎么不在车里等?”他快步走上前去。   “不放心。”   司桷羽眸中倒映着一点灯光,更显得幽深,安静地落到他身上。   他自然而然牵住谢不宁的手,两人一起上了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   后座里,谢不宁突然把手放在司桷羽胸口,抬头对他笑了一下:“让我听听你心跳。” 第121章 纸活   没等司桷羽反应,谢不宁把耳朵贴近他心脏的位置。隔着一层薄薄的白衬衣,能感受到手掌下坚实的触感。   咚,咚。   胸腔里的跳动清晰传来,竟一时分不清是谁的。   司桷羽身体一动不动,十分配合和纵容,仿佛能陪他做尽所有无意义的事。   等他用眼神发出询问,谢不宁哈哈一笑,故意对着他胸口说:“小可爱有没有想我呀?”   司桷羽一顿,极其愉悦且短暂地笑了一下,宛若松涧的嗓音缓慢道:“它说想了。”   两人四目相对,谢不宁嘻嘻笑着直起身,弄平司桷羽身上被他压出的褶皱:“那替我谢谢它。”   心底却松了口气,大概只是想多了吧……   前座的司机听他们对话,还以为是在讲什么宠物之类的,心道老板那么高冷话少的人,居然在谢老师面前温和得不像话,感情也太好了。   谢不宁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机会就和司桷羽拉拉小手——目前以他们两个的身份,要暴露了恋爱关系还不得引起热搜瘫痪?   所以,谢不宁决定暂时不公开,至少等到章导的电影上映结束以后再说。   司桷羽向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并没有掩饰对谢不宁的特别优待。不过大概是他性格冷淡过于出名,竟然没有人联想到这方面来。   路上还在思索着下午和朱会长的谈话,当确定最近京市的异象还有青崖观有关联后,谢不宁考虑亲自回去一趟。   现在青崖观要么是老弱,要么就是毫无法力的普通人,新招的道士主持斋蘸可以,打架是万万不行的。   这种情况下万一对方真的前来报复,一点还手的余力都没有,太危险了。   把这想法和司桷羽一说,毫无疑问得到他的支持。谢不宁最重视青崖观,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保证观里的人的安全。   既然如此,两人干脆商定好回青崖观的日期,到家就准备收拾东西。   两人正小声聊着,车子突然一个急刹,幸好司桷羽及时把他抱住,才没滚下座椅。   司机吓得半死,赶紧道歉:“对不起老板,马路上突然冲出来个女人,差点撞上她才……”   西山别墅远离市中心,刚才一路过来,周围车子越来越少。直到开上一座桥时,寂静的黑夜中只剩他们一辆车。   此时突然蹦到车前的女人,差点吓掉司机一条魂,瞬间想起京城的各种灵异传闻……   ……   姜小蕊今年刚从大学毕业,没找到满意的工作,只好先应聘景区的一个文员岗位的临时工。一般工作还挺清闲,唯一不好的就是位置偏僻、离家远,一加班回家的路上基本就看不到人了。   她刚毕业手里也没钱,买了辆小电驴代步,上下班还挺方便。只是今天没注意充电器坏了,充了半天没充进去,小电驴跑到半路就没了电。   幸好有路灯,为了省点钱,姜小蕊愣是打算把车推回去。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偶尔有车经过,也是飞快驶过。   “唉,打工人好累啊。”   她无比想念家里的大床。白天上班,晚上看书考证,这一个月没有好好休息,整个人散发憔悴的气息。   简直被折磨的半人不鬼。   无聊的路段,正当她眼睛都快合起来,前面隐约出现吹吹打打的乐声,仿佛有支乐队正在演出。   听惯了流行音乐的姜小蕊不是很能欣赏唢呐、大鼓,甚至觉得有点吵。只是在这样寂静的道路上,能有点声音还是挺提神的,就是……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阵音乐来的有点奇怪。   明明唢呐吹的很响,但仿佛一点也不热闹,更不喜庆,跟浓黑的夜色搭配起来就更诡异了……   京市路上允许乐队演出吗?这是什么新风格的曲风?   她迷迷糊糊的想,而前方的乐声越来越近。   踏上桥的一刻,姜小蕊骤然觉得一凉,不由抖了抖。不过一想到桥下是河,有水汽的地方更凉也正常,就不那么害怕了。   桥上的路灯照亮,前方不远处走着一队人,露出背影,和她前往同一个方向。   那些人不像她以前看的户外演唱乐队,又唱又跳特别嗨,反而特别安静。   说实话,风格挺阴间的。   姜小蕊也没空欣赏,快步推着小电驴向前,很快就追上那些人。   “怎么一股劣质香灰味儿?”她有点过敏,接连打两个喷嚏。   队伍中一个人突然说:“闻不惯吗?我也觉得这香有点次了,不过纸活做的不错。”   姜小蕊揉了揉鼻子,奇怪道:“纸活?什么纸活,你们乐队还撒纸礼花吗?”   这活动气氛的手段是不是太落后了?难怪一个观众都没有。   那人好像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似的,笑了起来:“是呀,一个人听他们吹乐好寂寞。美女,要不你来陪我吧?”   姜小蕊翻个白眼,对这人莫名其妙的搭讪无语的很,说了句“不了”便加快脚步,匆匆往前。   她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   只是走了好一会儿,姜小蕊觉得今天的桥怎么要走好久啊,前面桥头不知什么时候还挂起了两盏红灯笼,黑暗中两点红光像是为什么人引路似的。   “白天走还没有灯笼,怎么还没到……”双腿实在太累了,姜小蕊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嘟囔。   谁知那男人什么时候也跟了上来,说:“白天当然没有灯笼。”   姜小蕊皱了皱眉:“什么叫当然没灯笼?”难道还特意到了晚上再挂上去啊?闲得慌么。   男人:“因为白天没人走,当然不需要灯笼。”   姜小蕊想反驳,不同于夜晚,白天许多人从这条路前往景区,车流很多。可是话忽然堵在喉咙里,因为她发现,灯笼下并不是她熟悉的柏油路,而是一条破烂的黄泥路。   怎么回事?   姜小蕊脑袋像被重锤一下,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有点近视,加上路灯下光线反射得厉害,一直没往那些人身上多看一眼,这时才猛然意识到:除了怪异的乐声,整条路上似乎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再转动眼珠去看那些吹乐的人,一个个背影笔直,头却垂着,显得特别“安静”!   还有和她搭话的男人,为什么大晚上会一个人跟随这样奇怪的一支乐队出来,他们要去哪?   眼看黄泥路就在前方不远处,柏油路却怎么都找不见了,除了黑暗只剩黑暗,而她现在……根本不敢回头!   怎么办怎么办,要怎么回家啊!   掏出手机,看着没有信号的界面,姜小蕊差点哭了。   可她不敢哭,更不敢停下来,只好一直拼命地往外拨电话。   “我想回家呜呜……”   男人声音很冷:“你回不去了。”   姜小蕊双腿发抖,害怕的不成样子:“你什么意思?”   男人:“看到那条黄泥路了吗,你来了黄泉路。”   “!!”   姜小蕊心脏紧缩,猛地往那人看过去,却看到一辆纸扎的轿车。司机乍一看像人,仔细看就会发现他表情一动不动,竟是个做工精美的纸人。   后座还有个被车窗挡住一半脸的男人,嘴唇苍白得像雪,正带着诡异的笑容。   “小妹妹,我这是扎的最新款宝马x100,可以用一百年不过时哦,要不要上来试试?”   “……”   “啊!!!”姜小蕊爆发一阵高昂的尖叫,小电驴也不要了,撒起腿开始狂奔。   刚刚她居然看到,那些“人”双脚不着地,正飘着走路!   而且这也不是她以为的乐队,里面除了吹唢呐的“人”,还有马、箱子、彩电冰箱等等玩意儿,跟搬家似的。   这些东西全由“人”抬着走,可抬的人低头走路,仿佛抬的就是纸箱子,没有一点重量……   这,这到底是什么啊!   男人在背后阴阴笑了:“你跑吧,跑的越快离黄泉路越近。”   姜小蕊几乎崩溃了,掉头想往回跑,可身后一片黑暗,连路灯都没有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放过我吧!”她哇的哭出声,太绝望了。   男人:“嘿嘿,是你自己走上桥,怎么怪我呢。这音乐吹的不好听吗,咱们一起去蹦迪啊。”   姜小蕊这才意识过来,吹的根本就是丧乐。蹦迪?去哪儿蹦迪,不用说也猜得出来,答应今晚就没命了。   可是不答应就能行吗?   姜小蕊根本不知道怎么办,这时前头桥头亮起一束车灯,炽白的车灯晃得人眼花,压根看不清车里的人。   可再糟糕又能糟糕到哪里去,总比被这个变态拉去蹦迪好。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姜小蕊拔腿朝车子冲过去……   ……   听司机说差点撞到人,谢不宁担心对方受伤,立刻打开车门下去,却见一个妹子哭的妆都花了。   司机手足无措:“不是,我也没碰到你,你哭啥啊……”   谢不宁若有所感,抬头往前面看了眼,再低头时把女生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好,是不是吓到了?”   姜小蕊感受到抓着自己的手……是热的!   活人!   “救命,救命,前面有……有……”那个字她死活不敢说出来,泪眼朦胧中觉得眼前的人特别高大,长相似乎很帅。   “前面有什么?”司机往桥那边看,却什么都没看到,“好像听见很远的哪里传来音乐,附近好像没人住啊……”   谢不宁和后下来的司桷羽对视一眼,对司机道:“先把人扶到车里,给她条毯子,然后报警。”   司机还想说没必要吧,又没受伤,私了不就好了。不过一对上老板冰冷的目光,立马乖乖去扶人。   谢不宁迎面走上桥,站在吹打哀乐的那行“人”必经的路上,心里大致猜到怎么回事。   那些冰箱彩电,全都是纸扎的,包括吹乐、抬东西的“人”。老北京的丧葬习俗里,接三这天就得给死者送冥器,而这冥器通常是用纸扎,也叫纸活。   做工好的纸活甚至能以假乱真,也特别有时代特色,像以前旧社会就扎轿子,后来扎自行车,滑盖手机,现在么……   看着车牌上的“bmw x100”,谢不宁一脸无语。   你们鬼界特么内卷到什么程度了都?   “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揪出来?”   抱起手臂,谢不宁老神在在地挡在纸扎人队伍前面,两根修长而白皙的手指间便夹着一张黄色符箓。   半晌,一只三十来岁的男鬼从车底飘了出来。   啤酒肚微圆,乍眼看去极为富态,难怪能开的起宝马x100。   哦,还配司机。   车里,司机正在报警,看不见前方发生的事。姜小蕊却担心帮助自己的青年,紧张地从前窗望去。   “怎么办,他不会代替我被带走吧?”   那只鬼出来了!救命救命,他肯定打不过鬼啊,我怎么没早点警告他快走!   眼看那只鬼和诡异的纸人队伍离青年越来越近,是不是想要杀他?   姜小蕊心脏快爆炸了,所有看过的恐怖片里血腥的场面都在脑中过一遍,那些凄惨的死法,不不不……   就在她受不了煎熬要推门跑出去的前一刻,前方突然发生了变化。   事实上。   谢不宁刚抬起捏符的手,表情冷酷:“不好好去底下报道,想害人?”   男鬼突然扑通跪下,大叫:“谢老师我错了,不要杀我哇!”   手在车门上的姜小蕊:“???”   手持传讯符的谢不宁:“……”   什么意思?我在阴间的名声有这么凶残?? 第122章 阴司无鬼帝   这些鬼怎么回事,到底在私下把他八卦成什么样了?跟闻风丧胆差不离了都。   “先起来说话。”谢不宁淡淡道。   男鬼颤颤巍巍站起来。   谢不宁手指一搓,指间的符箓猛地点燃,腾地燃起一簇橙红火焰。   男鬼“噗通”一声跪下。   “你要杀就杀,不给个痛快也就算了,玩弄我算什么意思!呜!”他悲愤喊道,末了呜咽一声,充满受死前的悲壮。   符纸燃烧殆尽,谢不宁:“……”   搞什么?这些鬼是不是有什么被害妄想症啊。   “我不知道你哪儿听的谣言,但我不是法海,也没迫害鬼的癖好,老哥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谢不宁无语地看着他。   男鬼的哭泣声一顿,表情呆滞:“不是杀我?”   谢不宁:“不然呢,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废话?”   男鬼迟疑地看向他葱白的指尖:“那你的符……”   谢不宁面无表情:“传讯符。”   男鬼:“…………”   膝盖好痛。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谢不宁又不是灭鬼狂魔,不管他们犯的是滞留人间作恶害人,还是骚扰小姑娘,自有阴差押了去地府定夺——除非穷凶恶极、负隅顽抗的,才会就地解决了事。   所以他也没那么凶残,能礼何必兵,鬼知道谣言从哪儿传播起。   不过好处也有,碰见这种算不上厉害的鬼,连动手都省了。   两度惊吓,男鬼彻底服了,老老实实站起来交代作案动机和过程。   原来他是个刚死的新鬼,正值接三,便收到许多家人烧来的纸扎,正带着往阴间去,路过这座桥时碰巧遇到姜小蕊。   以前的老人说“桥是两面走”,指的就是桥既是生人走的路,也是鬼魂走的路。有水有桥的地方本属阴,有阴魂路过并不稀奇,但一般不会让人撞见。   谢不宁方才观察过姜小蕊,有点倒霉,但还不至于走上阴桥。今晚碰见的事,是越来越奇怪了。   “我就是一个人寂寞,您看这些纸人也不会说句话,所以想找她聊聊天,蹦个迪嗨皮一下而已。谢老师明鉴,真是她自己走上来的,跟我可没有关系啊。”   鬼即使不是人了,也还精着呢,知道避重就轻,为自己辩解。   “还蹦迪,”谢不宁瞥向他微福的肚子,“人家姑娘答应跟你蹦迪了么?我说你还挺不要脸的。”   黄泉路上无人回。虽然那妹子是自己走上阴桥,但正常人看到熟悉的柏油路变黄泥路,有脑子都不会继续往前,等天亮阳气复苏,自然也就好了。   被这么一吓,六神无主的情况下走上黄泉路,恐怕这辈子都得留在阴间陪他聊天……   “赏善罚恶,自有阴司定夺,你跟我说也没用。”谢不宁冷漠道,狡辩得了人,还能狡辩过鬼神么。   男鬼一个劲称是,也不敢继续抵赖。心想真是走运,居然没被一剑砍了。   虽然他才刚死没几天,可八卦听了不少。最近京市最凶残的法师就是这位,见到他绝对要绕着走,老老实实认栽别想挑衅,否则……   男鬼还记得,当时跟他八卦的老鬼冷冷地哼一声,手在脖子上一抹:“咔——否则你连鬼都做不成。”   据说,对方一道符能引紫色天雷,那是阴魂最惧怕的至阳之物。对方还与地府十方阴差交好,随叫随到。不仅如此,这个男人连龙都砍,这谁惹得起。   男鬼记得生前还看过他演的电影,想不到他私底下竟然威慑京市八方厉鬼,初听时下巴差点惊掉……   谢老师绝对不能惹!   注意到男鬼肃然畏惧的神情,谢不宁猜到这鬼肯定又在脑补什么。他刚才只是试探地通知周朗,没想到这次回应了。   谢不宁靠近司桷羽,一下子撞到他肩膀上:“周朗马上就过来,把人……把鬼交给他咱们就回去。”   “咱们这运气没谁了,”他唏嘘一声,“回个家好难,不会还有第三波等着吧。”那就很过分了。   司桷羽顺势搂住他肩膀,低声道:“不会,先休息。”   也对,哪儿这么碰巧,京市的鬼都被他今晚撞到。   谢不宁心里如是安慰着,把头往司桷羽肩上一搁,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几息以后,周朗匆忙而至,累得小脸惨白,似乎今天格外的忙。   谢不宁跟他说明情况,又提醒他死者丁蒙未勾魂一事。像这种重大失误,少不了要受上司一顿责骂,严重还要夺去职位,也不知道是哪个马虎鬼负责……   周朗朝他一拱手,表示感谢。   这人也学了同事们的习惯,越来越像死了上百年的鬼了。钩子一甩,连鬼带排成一长队的纸活全被勾住带走。   “多谢谢老师,我就先走了。”周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谢不宁下意识叫住他:“等等。”   周朗停下来,脸上出现焦急的神色:“谢老师还有事要办?”   谢不宁心头疑惑更重,问道:“虽然平时见你们也忙,但不至于连帽子都戴反吧?”   尴尬地扶了扶帽子,周朗欲言又止。   “是不是阴司出什么事了?”谢不宁立刻追问,先前的怪异感再次涌上心头。   对了,地府怎么可能让一个死人在街上溜达,除非……   “地府发生了大事。”   谢不宁从司桷羽肩上直起身来,地府出事?几千年(甚至更久)的地府还能出事?   他惊讶得张大杏眼:“难道有恶鬼出逃?什么情况。”   周朗有点纠结,想了想还是告诉他:“不是恶鬼出逃,而是……很多恶鬼出逃。”   他有点欲哭无泪,继续说:“不知道哪儿来一根金鞭,把修罗道打出个大洞,跑出去好些修罗鬼。没办法,我和兄弟们光顾着抓出逃的鬼,勾魂就没顾上。”   谢不宁震惊道:“修罗道都能击出个洞?”这得多强的法力,什么人这么牛?   不,也不一定是人为。总之不管是谁,这消息的确惊人。   “是啊,听王五大哥说现在都没辙补上。”周朗愁眉苦脸,“看守起来才没让它们继续往外溜。”   “处理的鬼差只有你们?”   谢不宁感觉有点奇怪,出了这么大的事必然惊动阴司上层的鬼神,怎么会无法修补破洞?堂堂北阴酆都大帝,主管冥司,还不是挥一挥袖子的事。   周朗察觉自己说漏嘴,表情一慌:“那啥,我,我先忙……”   谢不宁盯着他,意味深长:“瞒着什么呢,连我都不说?”   周朗:“王五哥说了,不能往外传……”   “没看出来啊,”谢不宁玩味地笑了笑,“企业认同感这么高。”   周朗:“……”   谢不宁收起玩笑的神色,正经道:“好了,说严肃的。出了事,阴阳两界得一起担着,你觉得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准备都没有,合适吗?”   “修罗道恶鬼出逃太过蹊跷,近来京市也不太平,我总觉得有什么阴谋呢……”谢不宁摸着下巴思索。   周朗听他一说,觉得很有道理,他爱人和亲人还活着,出事不是得跟着遭殃。王五不让跟别人说,谢老师又不是别人对吧?   于是,周朗凑到他耳边悄声说几句话。   谢不宁越听,脸上的表情已经由震惊到一片空白。   传说阴司,早就没有了酆都大帝……   “卧槽,你们堂堂地府这么大集团,董事长都……真的假的?”谢不宁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被他的形容搞得一头黑线,周朗幽幽道:“真假我哪知道,反正据说大帝已经二三十年没出现过。你可别说出去……不止鬼帝,就是鬼帝下面的冥官判官,职位也多有空缺……你懂吧?”   谢不宁缓缓点头:“所以你们打工这么多年,领导跑路了?”   周朗:“…………”   真就该让你来管管,把阴司当公司,除了谢老师也是没谁了。   反正是不是跑路周朗也闹不明白,他来的晚、资历浅,许多事只听了个皮毛。不然这种大事,不能到现在才知道。   脑子里好像塞满乱麻,一个念头呼之欲出,却又捋不清楚。   谢不宁镇定一会儿,放过周朗后仍在垂着头思索,玉管似的手指不停点着下巴。   “我实在想不通,酆都大帝怎么会消失呢?”   如果说信仰衰微而导致,地府又还好端端的,不应该是这个原因。   司桷羽揉开他因苦苦思索而蹙起的眉头:“想不通就不想,先回去。”   谢不宁一下子放松了,点点头:“你说得对,光想无济于事。走吧,回去再说。”   夜里站桥上怪冷的,空气又湿又凉。   在他们跟周朗谈话的期间,警方刚到不久。车里,司机正在和警方讲述事情经过,并未注意那边发生的事,姜小蕊却一直透着车窗观察。   起初,她一度担心帮助自己的青年会被伤害,直到看见男鬼朝青年跪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姜小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好像能看见彼此一样对话,然后那只鬼又跪了……   先前对她还嚣张的不得了,见了青年倒像只吓破胆的老鼠,老实巴交。   牛哇牛哇!   姜小蕊知道世界上有一些奇人,以某些代价来沟通鬼神,要么残疾,要么奇丑,大概自己运气好碰上了。   可刚才依稀看见是个帅哥,好像跟传说不太一样哦?   周朗没有刻意显身,她是看不见的,所以只看到谢不宁和男鬼说了些什么以后,男鬼连带着那些怪异的纸扎一起消失不见,桥上的路灯似乎更亮了些。   心底佩服不已,姜小蕊甚至无心去找警察,反而盯着那两个走过来的青年。   哇,背影都好帅哦!   不知道转过来正脸会不会更帅呢……   方才的惊吓完全消失,姜小蕊甚至有点冒粉红泡泡,期待地目视两人越走越近。   终于,对方的脸在她视线里变得清晰。几乎一瞬间,她就把人认了出来……   “谢……谢谢谢!谢——”   结巴到只能说出一个字,姜小蕊内心完全爆炸了,她没想到救自己的人会是电视里高不可攀的偶像!甚至激动到发出公鸡打鸣般的叫声。   谢不宁和司桷羽,正在交代的司机、做笔录的警察全部转过头来:“……”   警察小哥用笔挠了挠头:“小姑娘挺懂感恩的哈……”   道谢归道谢,至少先喘口气吧?   谢不宁:“……”我谢谢? 第123章 阴间第一狗腿   小粉色论坛。   主题:救命,昨晚撞鬼差点被带走,谢老师yyds!   主楼:我到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太激动了姐妹们。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我下班回家,路过温北引水渠那边,过桥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丧乐,当然那时候我只以为是什么小众音乐,压根没忘这方面想。然后路过他们的时候,突然有个男的跟我搭话,说我再往前走就是黄泉路。我他妈一看,那一队全是纸人,惨白的脸,画的颜料红红绿绿,吓死个人!那个男的还说找我去蹦迪,我操啊,楼主魂都吓飞了呜呜呜。   1楼:看到标题,我??楼主到底是撞鬼还是撞到谢老师了?   2楼:不管是哪个,楼主运气都可以说是没谁了!   3楼:好清凉……   4楼:没骗你们,我亲眼看到桥头的柏油路变成黄泥路,就那种影视剧里才看得到的七八十年代的黄泥路,不得不信!那边人很少,根本没人可以求救。那个鬼又一直喊我去蹦迪,我都崩溃了,刚好来了一辆车子,也不知道是人是鬼就冲上去。   正当我懵的时候,车上下来一个人,是谢老师啊啊!接着我坐在谢老师车里,看他走过去说了什么,骚扰我的那鬼顿时给跪了,还跪两回!反正谢老师都没出手,那鬼和纸扎人没多久全都消失,可能是吓跑了吧。   5楼:我去,这么玄幻?楼主是来编故事的吧……   6楼:我觉得说不定是真的,谢老师不是道士么,还传言得到过道协和定禅寺双方认证,有点本事也可能哦?   7楼:只有我想到要是真的,楼主不就亲眼近距离接触谢老师了!妈耶,谢老师这么低调,这得多大运气才能偶遇他呀,我嫉妒了。   8楼:楼主快说说,谢老师本人怎么样,有电视里帅吗?   9楼:帅,比电视里帅多了,是让人眩晕的那种美貌!当时司总也在,嘶,司总头发剪短以后绝了,和谢老师站在一起简直暴击。当时谢老师下车,司总马上就跟上去,好在意啊……警察来了,谢老师做笔录签名的时候不小心夹了下手指,就甩了甩手好像不怎么疼,后来我看到司总给谢老师揉指尖……   10楼:磕到了磕到了,司总好宠好甜!   11楼:我不信,谢老师那么直男,不可能谈恋爱。   12楼:这个话题讨论过一万遍了,谢老师和司总到底是不是真的?今天我还是要说,假的假的,这两位一个直男,一个高冷,女朋友都没有过还想要男朋友。   13楼:也不能这么说吧?没有女朋友,有男朋友不是更合理?   ……   99楼:你们都歪成什么样,标题难道不是在讨论楼主撞鬼??   -   “对,下午三点左右到……不用,吃过了。”谢不宁正和青崖观那边通话,一边把箱子往车里搬,装的都是衣服和吃食,还给师父买了台按摩椅。   每次回去带满东西,已经成了习惯。从前是观里下山不方便,现在修好了路,习惯仍没有改掉。   这次回来,青崖观焕然一新,上山的新路平坦宽阔,可以开车通向半山腰上的道观。   大殿修复得金碧辉煌,看得出近来香火旺盛。加上后来请了庭院设计师,整个青崖观又庄严又漂亮,既像道观,又像园林,观赏价值很高。   没错,谢不宁打算把青崖观往旅游的方向发展。虽然年轻人对求神拜佛不感兴趣,可要说哪个道观风景绝佳、出片一流,绝对能吸引一大票人。   他又不是顽固不化的脑筋,拜神也是传道,游玩也是传道。初心不改,青崖观外形怎么变,内里的“道”始终不变。   王正青如今可以算是青崖观的半根顶梁柱,师父一心修行,他就什么都管一些。   谢不宁一到,他立刻带了几个道士过来帮忙提行李,边走边说:“以前没几间房,你们回来还得挤着住。现在后头的屋子修的差不多,已经收拾好几间客房出来,我带司总过去看看?哈哈……”   谢不宁立刻转头去看司桷羽,只见他面无表情,抿着唇什么都没说,却斜了王正青一眼。   哦,小司又开始闷骚了。   王正青摸不着头脑,同时有点忐忑,难道说错话了?   谢不宁淡定地拒绝:“不用,他住我房间。”   那些道士还好,纯洁地以为两人关系不错。王正青却是充满疑惑,明明司总看起来很不好搞好吧……   他哈哈干笑两声,狐疑地道:“你们不挤啊?”   谢不宁面不改色:“客房被别人住过,他睡不习惯。”   这个解释倒是合理,司桷羽看上去的确不是会睡别人住过的屋子的人。可王正青随即疑惑,难道跟你住就睡的习惯?   这句话他没敢问出来。   晚上,谢不宁和司桷回到房间。他说:“山里晚上凉,我找王正青再要了床新被子。”   司桷羽看了看床上已经有的被子,又询问地看向他:“嗯?”   谢不宁哈哈笑了两下,走过去把新被子放到他手里:“睡一张床不说,盖一条被子,太明显不好吧。”   他还没打算这么快向师父出柜。   司桷羽抱着被子若有所思。   关了灯上床,谢不宁还以为今晚他会老老实实睡觉,没想到刚躺下就被一双手臂拉进怀里,贴近一片胸膛。   他把头从被子里顶出来,撞到一个下巴:“什么情况?”   司桷羽淡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用了。”   “哈?”谢不宁脑袋一时没跟上。   司桷羽又淡淡说:“被子我用了。”   扔在床脚。   谢不宁:“……”   可以,又闷骚了,想跟他睡一个被窝非不直说。   谢不宁心里好笑,仰起头在黑暗中摸索着亲到他的嘴角:“好了知道了,谢谢你给我暖被窝。”   司桷羽摁住他的头,两人交换一个薄荷味的吻,在被子下闷出一身热意。   然后谢不宁把头往他胸前一埋,找个舒服的姿势蜷着睡着了。   ……   睡得沉沉之时,谢不宁意外地被鬼托梦。   王蒙已经去了阴司报道,死前安排好要交代的事,还久违地和家人吃了顿晚餐,然后通关了新买的游戏碟,走的时候很平静。   得到阴差的允许,他特地来托梦表示感谢。   只是一入梦,王蒙便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像被深渊中的巨兽盯上,他的一举一动充满小心翼翼。   “就,就是这样……后来看到我妈哭的昏过去,唉,但好在最后十二个小时我陪在他们的身边,也算尽了最后一点孝道。谢谢你,谢老师,让我走的没那么遗憾。”王蒙叹息道,脸上却带着释然。   见他这么说,谢不宁也有些感慨。   生死的界限是永恒的,一旦跨过,再多的遗憾也没有办法弥补。而王蒙,只是极少数的幸运儿罢了。   “你能想开就好,早点投胎去吧。”谢不宁挥挥手。   王蒙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表情羞涩,动作扭捏地双手举到头顶,朝他比个爱心。   “哥哥加油,小笼包到了地府也永远支持你,爱、爱你哟!”   谢不宁目瞪口呆。   “小笼包”是他粉丝的自称,王蒙回家这十二个小时到底看了些什么东西啊!一米八的大男人比这个动作,有点辣眼……   “我我我先走了!”察觉到一股即将择人而噬的危险,王蒙原地化作一阵青烟消失。   “……”   谢不宁心道,赶着去投胎啊?不过还真有可能是去投胎……   这么一闹,他有点醒过来的迹象,下一秒被双手臂搂紧。在熟悉的气息中,又沉沉睡过去。   谢不宁不知道,今晚不止自己一个人被托梦。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王家父母的梦里,只不过这回王蒙却是让他们……烧谢老师的应援物??   王妈妈懵了,原本见到儿子是很悲痛的,可是儿子居然说他在阴间生活的很好,还要追星???   “那这个谢……谢老师是谁啊?哦,很火的那个,网上一查就查得到啊……好,妈妈明天就,就去店里买……”王妈妈恍恍惚惚。   第二天,想想这事很荒唐,可儿子死后头一天晚上托梦,她也不敢不信,当真去丧葬用品店里问有没有这个演员谢老师的周边卖啊?   老板差点以为她是隔壁同行派来砸场子的,你到底粉丝还是黑子,来我花圈店找周边?   “没有没有,演员再火我们也没有这个卖啊,不允许的。”老板连忙摆手,“对了,你儿子要喜欢,我这里有各种纸扎帅哥,要不考虑一下?”   王妈妈:“……”   这老板什么意思啊!说的好像她儿子喜欢男人。   她有点气:“不要了,就要谢老师。再帅能有谢老师帅吗?”   她可是去网上查了,谢老师哪里是纸扎人能比的,这老板怕不是脑袋驴踢了。   这一条街问过去,虽然没有找到经营明星应援纸扎的店铺,但有家老板却跟她出主意:“倒是可以定制,只不过价钱嘛就贵点……”   儿子死后的一点小小要求,王妈妈哪里能不答应,贵点就贵点吧。一咬牙参照大部分明星的应援物,很豪气地全部定制一遍。   什么应援服、手幅、立牌,周边手机壳、日历抱枕等等,就连寻常订购的纸衣、飞机上也印着“小笼包”们的应援口号,可谓贯彻到底。   出殡这天,老板开车把这一大笔订单送到殡仪馆。由于应援物都是一比一定制,连飞机也有两米,路过之处,吸引无数路人回头。   “卧槽,这粉的太也认真了吧!”   “震惊,这才是‘死了都要爱’啊……”   有路人拍下来发到网上:“绝了,路过xx路遇到一辆车拉丧葬品,主人绝对是个狂热追星族。问题是家人也太贴心吧,一时间竟不知替他难过还是恭喜……”   附图一张。   网友们看到纷纷喷饭,又是谢老师,这次的新闻也是一如既往清奇!不,是有点清凉……   有人问,这到底是种什么精神,葬礼都全是应援物,可见主人生前追星到了多么丧心病狂的地步!   一些人觉得这是人家的自由,一些人又觉得这样的葬礼少了些哀痛,多了新潮和欢乐,也不失为好事。   大多数人却接受不了,甚至掀起骂战,批评追星正在毒害年轻人。谢不宁作为事件的中心人物,一时间被无数媒体点名。   有人道:“不否认有人无理智追星,但对于这件事,是不是也该先弄清楚主人公是否真的存在无脑追星,再来点评?”   还真有记者去采访王妈妈,结果王妈妈证实,王蒙以前压根不追星。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二次元宅男,房间里没有一点追星痕迹,反而摆满手办……   记者自己懵了:“那到底是谁追星?为什么要给一个宅男烧应援物啊?”   王妈妈接下来的回答让记者浑身冰凉:“我儿子托梦让我烧的。”   任凭记者再怎么问,王妈妈都说自己不认识这个明星。他们确实找不出王蒙以前有过追星的迹象,而且同事还证实他最讨厌追星族……   这篇报道出来,吃瓜的人集体沉默了。联想到谢老师以前的传说,更是瑟瑟发抖。   “卧槽,其实人家根本不是追星,而是打好关系吧……”   “打死我也想不到,居然是个灵异走向。”   “遁了遁了,幸好吃瓜归吃瓜,没说过分的话。”   这个话题便虎头蛇尾,最终也没声讨出个什么结果来,反而让不少浑水摸鱼的人提心吊胆了一些日子。   而事情的始作俑者——王蒙大概也想不到,自己的无心之举,不仅让谢不宁又一次出了名,还让他初到地府,就获得“阴间第一狗腿”的称号。   几只鬼在偷偷议论。   “呸,不要脸!”   “新鬼就是狡猾!”   “竟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我是绝对不会像他一样的——”   “那个凶残家伙,你不会抱他大腿是吧?”   “你也不会吧?”   几只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若无其事地散了。   第二天,陆陆续续有人梦到死去多年的家人托梦,让他们烧个……谢老师的应援棒?   “…………”   什么鬼啊?   爷爷、曾祖、阿婆,到底在那边学了什么东西?? 第124章 出柜   第二天,谢不宁和师父在祖师殿里聊了一会儿。   地府有修罗道恶鬼出逃一事,加上道协证实了先人方学海击杀妖道为真,让事情变得更加扑簌迷离。   对于青崖观上下的安危,谢卜山同样感到忧心。   “要真是他,咱们观首当其冲啊……”   沉思片刻,师父说,“不宁,你去把他们都叫来。”   “好。”谢不宁应了一声,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大概知道师父想怎么做。   他把王正青和道士们集合到一起。这些人常住青崖观,一旦观里出事肯定会受到牵连,因此不能瞒着。   几个人被叫到祖师殿前,满头雾水,还不清楚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这事说来话长,谢不宁掐头去尾,把两百年前那桩旧事娓娓道来,听得王正青和道士们呆愣了。   “死了两百年还阴魂不散?”石宏伯道长惊讶道。   虽然大家是同门,可谢不宁讲的俨然超过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王正青张大嘴巴,感觉自从认识了谢老师,生活就像过山车,充满惊喜……也可能是惊吓。   谢不宁给他们打预防针:“对方很有可能回来寻仇。他修炼的法子邪门,前几次出手来看,这个人对各种法术都很精通,我对上他不一定有胜算。”   王正青一击掌:“我知道了,我们要齐心协力,才能战胜敌人!老板你是想说这个对吧?”   谢不宁真诚道:“不。我是想说,我都打不过,你们更没希望。”   王正青:“……”   石宏伯等道士们:“…………”   虽然是大实话,可是听起来好想揍人怎么办?   谢卜山也被徒弟拉仇恨的语气噎到了,大声咳嗽两下,引得大家都看过去。   他苍老却清澈的目光看过众人:“你们都听到了,这次观里能不能安全保存下来还不好说。为了大家伙的安全,我也不能强留你们……有谁要走?”   道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表情迟疑。   王正青早已陷入迷茫,在小道观还没有几个香客时他就来了。亲眼看着它一点点修缮、扩大,香客和游客一天天增多,还亲手拍摄观中第一场法事直播……   现在让他选择离开,那后头修建到一半的荷花池怎么办?还有两只小鬼,他好不容易才适应看不见的好朋友……   不知不觉中,青崖观已经不仅是上班的地儿,还像家一样让他留恋。   “老板,我不走。”王正青平静道。   谢不宁心里有些感动,没看错人啊,不枉当初把青崖观的网络宣传一应交给他管理。   王正青又说:“我觉得除了老板你没人会给我开这么高工资,还能在景区包吃包住,不用上班打卡了。”   这也是他的心里话。   “……”   谢不宁瞬间冷酷:“你闭嘴,闪一边去。”   有王正青做表率,道士们竟然也没有一个提出离开,青崖观上下意外的团结一致起来。   直到这时,谢不宁才有种真切的感触,青崖观不再是以前的小道观了。   如今观主一个,常驻道士五个,还有宣传负责人,已然小有规模。危机到来大家还能坚守一起,都源于把自己当成青崖观的一份子。   王正青和道长们对谢不宁非常有信心,脸上不见忧色,反而道:“老板你带队我放心,全国的道士里就你最讲科学。”   石宏伯和道长们也纷纷应和:“没错,还搞迷信那套过时的啦。”   “用科学打败魔法!”   谢卜山捋捋胡须,一脸迷之微笑,仿佛在骄傲“不愧是我徒弟”。   面对大家信任的目光,谢不宁哭笑不得:“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我现在就……”   众人竖起耳朵。   谢不宁:“订购一批摄像头。”   当然,普通摄像头容易被法术干扰,也不能捕捉到鬼魂。谢不宁打算找道协的同道们研究一下,把摄像头和符法结合起来,变成普通人也能监控阴物的“天眼”。   除了监控,还要给道观布置防御的阵法,需要用到草绳。   “我去!把道观围一圈的草绳,我手都要搓烂啊!”王正青震惊又控诉地看着他。   旁边福生和福珠勤快地搬来稻草,很是卖力:“主人,我给你帮忙。”   两个小家伙抬起头,一脸“求表扬”。   谢不宁一人奖励一下摸头,转身就对王正青道:“你看看你,小孩都比你懂事。”   “不懂事”的王正青:“……”   能怎么办?自己选的路,手搓烂都要走完。   好在青崖观在本地有些信众,谢不宁灵机一动请信众们帮忙。在十多位熟练工大妈的帮助下,一条极长的草绳短短几天之内便完工了。   草绳浸泡到朱砂化开的水里,足够浸满七七四十九个小时,晾干时染成了朱砂的赤红色。   绳上有谢不宁画的镇宅符,依据阵法围住道观,如此便可以将妖魔鬼怪挡在道观外。除非从里面把门打开,否则阴物绝对进不来。   从这天起,青崖观借口修缮开始闭观,开放时间不定。   消息出来以后,打算来旅游的网友们一片哀嚎。山下的信众和市民们又少了一个爬山踏青的好去处,纷纷在朋友圈表示可惜。   不过修缮么,下次开放肯定更漂亮啦。   布置好这些,谢不宁召来一队阴兵,安排在道观外日夜巡逻。   如此密不透风的保护,令青崖观众人放心不少。   他们每天还同以前一样,做早课、念经,洒扫……只是少了来往的游客罢了,反而越加清闲安静。   谢不宁和司桷羽在青崖观待了不少天。两人每晚同住一屋,竟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怀疑,宛如度蜜月一般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谈恋爱。   唯一有一点不好,就是福生福珠太粘人。   兴许是太久没见谢不宁,两只小鬼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围着他转。福生小可爱自不必说,每天早上摘一朵小花花放到他窗台上。   有天夜里忘了关窗,起床后谢不宁被福生天真地拉着问:“主人和司桷羽叔叔为什么抱着睡觉?”   当时谢不宁冷汗就下来了,小可爱,这问题少儿不宜呀。   用借口搪塞过去后,此后睡觉前,谢不宁一定要检查窗户关紧了才放心。   福珠性格内向,好不容易见到他后也顾不得羞涩,时不时出现在谢不宁经过的路上,神出鬼没,往往吓他一大跳。   然后这娃就会说,今天厨房做萝卜丝馅儿的素菜包子,是主人爱吃的。刚出锅,可香啦……   有这两个宝,他和司桷羽牵个手都得偷偷摸摸。   从厨房揣了两个素菜包子出来,谢不宁沿着小路找到司桷羽。最近他喜欢在这株垂瀑遮荫的凌霄下看书,看的多是谢不宁的经书,上面有不少陈年笔记。   可谢不宁觉得他是又闷骚了。看书是一码,更多的还是看中这地方隐蔽,好谈恋爱呗!   偏偏司桷羽就是不说,看书看得认真。   “刚出锅,香不香?”谢不宁把两个包子拿出来,往他身边去。   司桷羽循着声音抬起头来。   刚出锅的包子还有点烫,谢不宁光顾着手上吃的,不留神绊了一跤。就看到司桷羽把书一合,冷俊的脸上眉毛蹙起,几乎同一瞬间伸出手:“小心!”   谢不宁也不怕,举着两个包子对他笑起来:“接住了啊。”   话音刚落,人便落到司桷羽怀里,被稳稳按在身前。   谢不宁顺势倚着他坐下,一双带笑的眸子盛满粼粼波光:“接的不错,奖励你。”   说完在他唇上亲一下,有点花蜜的甜味儿。   司桷羽轻轻推他:“不宁……”   谢不宁意犹未尽地又亲一下:“嗯?”   背后,突然出现一道粗粗喘气的声音。   谢不宁一回头,胡子花白的师父正按着胸口,满脸惊吓:“你、你!你们?干什么呢!”   谢不宁呆滞一瞬间,下意识伸出手:“师父……你要不吃个包子缓缓?” 第125章 大孝徒弟   谢不宁把素包子伸过去。凌霄花绿荫如瀑,只见他师父站在外面的小径上,拿着一方桃木刻的印章,脸色铁青。   谢卜山听说他们快要回京市,才带着早就刻好的印章来找徒弟,作为今年的生辰礼物赠予他,以弥补不能一起庆生的缺憾。   哪知道刚靠近,猛然目睹徒弟和司桷羽举止亲密,顿时又惊又气。   吃什么包子!   没扔你脸上算好了!   “不宁,你这是怎么回事?”   谢卜山板起脸责问,花白的胡子气的一翘一翘。   得亏他是修道的人,在这种时刻还能保持涵养,否则换成寻常人,早拎起棍子打断腿再说。   可他心底的惊惧和怒气依然一点不少。   你说这孩子,这么多年没让他操心过。好呀,他倒是个干大事的,搁这儿等着呢!   谢不宁只是懵了一下,被师父大声质问后回过神来。包子自然放一边去,扶着师父往石椅上座。   谢卜山还很倔,挣扎:“我不坐,你先给我讲清楚!”   谢不宁表情很平静:“你先坐好听我说,我们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卜山一听,挣扎的力道顿时变小。看看他,又看看神色莫测的司桷羽,脸色狐疑地慢慢坐下去,有两分动摇。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在司桷羽深深的注视中,谢不宁扶着师父坐下道:“我们是在认真谈恋爱,没有图一时新鲜,希望师父你能理解——除了他不是我女朋友,我们跟别的情侣也没有两样。”   谢卜山屁股刚碰到石椅,腾地一下又站起来,胡子吹得老高:“什么叫没两样!你们都是男的!”   谢不宁又把他按回石椅上,年纪一大把还动气,像什么话。   “你先坐下听我说。”他神情很坦然,丝毫不见被撞破秘密的慌乱。   谢不宁并不怕向众人出柜,反而是怕他们受到惊吓,加上头回谈对象有些不好意思,因此才和司桷羽商量好慢慢来。   眼下计划外被师父撞见,吓都吓过了,借此机会坦白也没什么不好。所以他很快镇定下来,心中打好腹稿。   光凭气势谢不宁就赢了七八分,理直气壮,毫不心虚。   “师父,您不能武断地认为两个男人不该在一起,一来就拆散我们。您这样的想法,跟封建社会里拆散富家千金和穷小子的长辈有什么区别?”谢不宁试图以理服人。   司桷羽默然片刻,欲言又止。   谢不宁看不懂,心说这时候难道不应该坚定地支持我?   谢卜山端坐着从鼻腔里轻哼一声:“你倒是穷小子,人家可是富家公子,不是什么千金。”   谢不宁:“……”   回旋镖竟打到我自己……为什么话题歪到diss我穷了!   “重点不在公子还是千金!”谢不宁清咳两声,重新抬头挺胸,“我是想说,您应该以包容的心态,祝福我们……”   “你看看你们,当着满殿祖师神仙的面,还花前月下地约会,”谢卜山颤抖的手指指着花架,“等会儿就让人拆咯,我还祝福你们!”   祝福个鬼!   谢不宁上前劝他别折腾无辜的花,老爷子把人手一甩,一下子站起来:“我不要你扶!”   没成想这回起身太猛,膝盖登时磕到石桌的边缘。谢卜山痛呼一声就倒坐回去,捂着膝盖“哎哟”叫唤,在两个小辈面前丢了大脸。   “……”谢不宁也没想到能出这事,赶紧掀起他道袍和裤腿查看,边埋怨,“都说了坐下来说,唉。”   谢卜山气的:“那还怪我了?”   谢不宁尴尬得眼神乱飞,看到垂下藤蔓的凌霄花,喊道:“桷羽。”   他鲜少这般喊司桷羽,尤其现在当着师父的面,总觉得格外羞耻,耳朵泛起一层薄薄红晕。   司桷羽注意到他的称呼,便看他一眼,走到近前。   “凌霄花行血去瘀,你帮我摘点茎和叶。”谢不宁对他笑了笑。   摘下几段茎叶递过去时,司桷羽还放了朵花在他手心。   谢不宁刚想说用不着花,想了想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轻笑一下,把颜色华贵的花朵放进胸口口袋里。   “……”   旁边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你还给不给我治伤了?”   “…………”   谢不宁假装无事发生。   揉烂凌霄花的茎和叶,他把草药敷到师父膝盖的受伤处,找来纱布缠住。只是这样一来,就不方便走路了。   唉,出什么柜啊,先把老头子伤养好吧。   “师父,我扶你回去。”谢不宁伸出双手搀起他。   谢卜山想想自个儿一瘸一拐离开更没面子,只好搭着他走路,全无刚才大声“我不要你扶”的气势,仿佛整个人都矮了一截,别提有多难受了。   偏偏谢不宁还要说:“师父……这花也立功了,要不别拆了吧?”   “……”   以前怎么没发现徒弟简直能气死人呢?谢卜山黑起脸:“不拆方便你们约会是吧。”   “那哪能啊,”谢不宁耿直道,“下回我们肯定换个地儿啊。”   “…………”   谢卜山捂胸口:“逆徒!!”   ……   师父腿磕了走得慢。一路上,谢不宁和他讲了跟司桷羽的相识,到一路相伴走来的过程。   对于从小生活在山上和道观的谢不宁来说,生活平淡寻常,司桷羽的出现无疑是特殊的。   同门师兄弟对他大多崇拜,司桷羽却不然。他们相互欣赏,培养默契,在这之后才感觉到交互真心的美妙。   不是一时冲动,他们经历过时间和生死的考验,能为对方用身体挡住利刃。   就像纹丝契合的两个半圆,给彼此带来完整,而这份完整任何人都替代不了。   谢卜山听完气消了一点,但酸溜溜的。   眼看司桷羽正默默跟在后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道:“什么别人代替不了,师父还养了你这么多年,他干了什么?”   养个徒弟二十多年,最后被当成白菜拱了,谁能接受!   谢卜山原本对一直照顾徒弟的男人印象不错,可当知道这人把徒弟人都拐跑,立场一下就换了。   谢不宁就慢慢细数:“送过蓝钻袖扣一对,三百万,一枚胸针,两百四十八万,衣服鞋袜配饰也是他安排的,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应该能在京市二环买套房。给我买巨幕广告也花了上千万——不过后来连本带利赚回来了,其他礼物没问价钱……”   谢卜山听得直捂胸口:“怪不得你有钱寄回来,你怎么花他的钱呢?你们这算什么?”   越听到后面,谢卜山越心惊宝贝徒弟是不是给人骗了。这么能花钱,他到底是不是真心对徒弟?   谢不宁赶紧解释:“怎么会,寄回来的钱都是我认认真真打工赚的,没花他钱。”   师父略有点欣慰。   谢不宁继续说:“要是花他钱,咱们道观也不能是现在这规模。他给我的一张卡里有三个亿,我寻思祖师爷有点脾气就没敢花……”   刚下山那会儿,就小司想方设法炒股给他五万,祖师爷都特有立场地让他失财了,谢不宁哪敢拿三个亿试探。   “……”   三个亿,谢卜山差点没心脏抽搐。   他一噎,“那我还得夸你是吧?”   谢不宁正色道:“师父,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们经过认真考虑才决定在一起。我也知道你担心我吃亏,但是除了你,他是这世上第二个不会让我受伤的人,我相信他。”   “……”   谢卜山一时无言,看样子,徒弟是铁了心的。   谢不宁:“我们之间也没有潜规则,等有机会会考虑向外界公开。这条路有很多非议,我不怕,他也不怕。”   不知何时,司桷羽已无声地走到他身边,与他十指相扣。   虽然无言,平静无波的眼神却传达着坚定。   谢卜山见他们两个如此这般,简直牙酸,忍了好一会儿才挥手赶人:“你们别跟过来,我要自己想想。”   谢不宁哪能让他一个人回去,给司桷羽使了个眼神,先扶师父回房间。   等只剩两个人了,谢卜山才叹口气,悠悠说道:“你头一次带他回来观里时,我还欣慰你终于有个交心的朋友。”   哪知道后来会变男朋友。   “那次你跪在祖师殿里,一遍遍向祖师爷掷杯,跪了快两个小时。”谢卜山说,“这不像你的性格,明知道结果,还不死心的去卜卦。”   谢不宁笑了笑,没说话。   大概那时候他对司桷羽也不是完全无情吧,只是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师父严肃说:“那你就应该还记得,他命格大贵,却不是个长久之象,恐怕活不过多久。”   谢不宁听了哈哈一笑:“那有什么,他变成了鬼我又能看见鬼,还是一样谈恋爱。况且我们早就这样生活过一段时间,连适应阶段都省了。”   谢卜山:“……”   严肃脸维持不下去了。   谢不宁越想越轻松:“要不然我就随他一起去,凭我的身手好歹能混个无常当当?连周朗那家伙都能靠脸上岗,我下去靠脸岂不是还能应聘阎王?最不济也是个城隍吧!”   谢卜山顿时垮起个老脸,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呸,你这张嘴……”师父点点他,今天受的气可真够多了,“神鬼都听着,你还瞎说!”   谢不宁便知道师父终究是心疼自己的,顿时松了口气,笑道:“我等下就去跟祖师爷赔罪。”   “你可别再去气祖师爷,放过他老人家。”谢卜山凉凉地说,从怀里掏出个东西丢给他,“拿去。”   谢不宁一看,正是那方印章。底下刻着他的名字,还沾着新鲜的印泥,看来是刚完工不久。   “谢谢师父。”   难得的,谢不宁忍不住拥抱住师父,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拍打胸脯:“等我应聘上城隍,保证师父您到地府就是最横的老头!” 第126章 梦魇   谢卜山并不想提前去地府报到,脚动不得,就用拐棍把人撵了出去。   虽然被赶了,谢不宁心里却是轻松的,看样子师父接受他们两个在一起是迟早的事。   合拢师父的房门,谢不宁拉上司桷羽离开。面对他投来的目光,谢不宁略有得意:“八、九成了。”   没想到第一回 出柜,还挺顺利,全靠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啊。   司桷羽反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下次回老宅,向他们公开。”   他的目光淡然却认真。   “好啊。”谢不宁欣然应允,甚至一口亲到他唇边,嘻嘻笑了两声。   债多了不愁,公开一次和公开无数次也没区别了,所以他答应的很痛快。   想了想又补充道:“这回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别又像师父吓磕着。”   司桷羽目光微动。是该先有准备,免得老爷子太高兴激动……   ……   出来后,谢不宁来到主殿给祖师爷上香告罪。   尽管师父让他不要去惊吓祖师爷,可事情就发生在道观里,他老人家眼皮子底下,再当作无事发生好像有点不太礼貌……   幸好他们正一道没规定不准谈恋爱,否则谢不宁怕刚向祖师爷坦白,就一道天雷劈过来……   他在殿前唠唠叨叨半小时,果然神仙的素质就是不一样,设想中的“警告”一点没出现,不要太平和。   谢不宁感动不已,对着神像吹彩虹屁:“祖师爷大度,祖师爷开明,弟子太感激了——不然让他也进来磕个头吧,就算我们在您面前正式登记了……”   外面猝然打个响雷。   王正青冒冒失失闯进来,边跨门槛边拍打衣服上的枯叶:“啧,这天变的也真奇怪。”   谢不宁:“嗯??”   王正青说:“就刚才啊,好好的晴天突然吹来阵云,风刮得跟抽了似的,满院子树叶飞舞。这不,还来了个炸雷。”   这天气也太奇怪了。   谢不宁走到外面一看,只见天空乌云密布,风倒是不刮了,一院子狼藉的树叶垃圾还在……   他都愣了,心想这什么意思啊?   王正青有点紧张:“是不是敌人来偷袭了?”   “……”谢不宁默了默,“不……可能是祖师爷受大刺激了。”   看了,祖师爷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啊。   王正青顿时狐疑地瞅他,到底跟祖师爷说啥了,连神都能刺激到?   谢不宁没敢再继续出柜,悻悻回到房间。晚上福生和福珠想和他一起睡,他两胆子大了,敢当着司桷羽的面溜进房间。   结果当然是被谢不宁哄出去,盘回院中的树上。如今上面安置了个小木屋,算是他们的专属宿舍。   “薇姐今天发消息来问我什么时候回去。”谢不宁锁上窗户,向房间里唯一的床过去,“专辑做完准备发布,需要我出席活动。”   公司一直计划着给他出张唱片,这项工作谢不宁还在海外拍戏时就在进行,之前回京市终于有空把歌录了。   制作团队效率也很快,成品已经制作出来,就差正式发布。   一直被动待在青崖观也不现实,两人计划明天早上回去。   临睡前,谢不宁又查看了司桷羽背后的伤口。有他监督用药,又拔了一次阴气,伤口终于见好愈合,留下一条几寸长的疤痕。   指腹抚摸着凹凸不平的伤疤,谢不宁心绪飘忽。都说伤疤是男人的荣耀,可小司穿衣束发总是一丝不苟,大概只有他一个人能见证荣耀了。   司桷羽大概以为他触景生情,便放下被撩起的丝质睡衣,转身把谢不宁抱到床上。   摸了摸他的脚,有些凉,又展开被子将人裹住。   谢不宁被他当小孩子一样照顾,抿唇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   想起上回也是在这里,司桷羽早起也摸了他的脚,然后放回被子里。就是那时候,他心里才发觉到些许异样。   哪有把朋友当儿子照顾的,除非是男朋友。   等司桷羽上了床,谢不宁故意拿脚尖去踩他,一边笑:“这么喜欢摸我脚?一次不够还要两次。”   司桷羽思考了一会儿,才抬眸看他,“你那天醒了。”   “谁叫你握住不撒手,我都没好意思拆穿你。”谢不宁嘲笑他。   其实他多年习惯所致,睡梦中也很警醒,被人一碰当然有所察觉。   不过最近睡眠格外好,一觉黑沉到天亮,怕是地震都吵不醒,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和他一起睡的原因。   司桷羽脸色淡然得很,丝毫不见被拆穿的心虚,反而看他一眼道:“你要是拆穿我,就不会今天才吓到师父了。”   言下之意便是,如果那天谢不宁醒来,他兴许当场就拉着谢不宁一起出柜……   谢不宁:“……”   好呀,小司都学会反击了……还不是他熏陶的好!   谢不宁翻身一滚,翻滚进司桷羽怀里,戳他胸口:“就你自信,说好的冷淡禁欲呢……”   剩下的话,被司桷羽堵在唇边,化作一声轻吟……   ……   谢不宁最近都没有做梦,离开青崖观的前一个晚上倒是进入了梦里。   他看到了自己,身穿青色道袍而立,被一片无边无际的黑雾笼罩。天上地下,唯余自己和黑暗,其他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感觉很奇怪,仿佛在高空俯视渺小的自己,被困在黑雾中摸索。   突然,天空中传来痛苦的嘶吼声,如沉重的雷鸣,像深渊底下的巨兽,充斥着令人恐惧的气息。   他心惊不已,一抬头,对上天空中一双血红暴怒的兽瞳。   就像跌落一片血海,谢不宁霎时满身冷汗惊醒,睁开眼,梦里血红的眼睛挥之不去。   黑色的瞳仁竖成一条细线,里面只有冰冷、死亡,直觉告诉他极度危险。对上那眼睛的一瞬间,谢不宁感觉心脏差点被撕碎!   心脏咚咚狂跳,身体本能地紧张着不能放松。大脑却极度活跃,谢不宁瞬间意识到,身在青崖观怎么会被魇着?   梦里那番景象不是普通的噩梦,都说梦是人的潜意识,但他自幼修行,心性宁和,从来没有梦见过这样邪恶阴森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   在专注的思考中,谢不宁逐渐平复心跳,但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   他睁着眼,而身体动不了。 第127章 梦魇2   不能动弹的谢不宁升起一股危机感,正当他警惕起来时,一双手忽然握住他的脚腕。   露在被子外的纤细脚踝被几根冰凉的手指捏着,然后那只手划过小腿肚,一路沿着向上,直到在颈边流连忘返。   谢不宁被它摸得起满身鸡皮疙瘩,浑身发紧,完全想不通这是什么东西。   它又是怎么避开道观外围的符咒阵法,还不被人发觉?   那双手简直不像是人类的手指,毫无温度,冰块一般地冷,似乎连实体都没有。   谢不宁瞪得眼睛都酸了,也看不清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只觉得一股重量压在身上,像极了鬼压床。   那东西往他身上缠,要命的是,还往他蹭开的衣服里钻。凉凉的触感流连腰侧,大有往上的趋势。   要命了,靠,这什么色鬼啊!   谢不宁脸都绿了。想到司桷羽就睡在旁边,使劲抬手想求救,却像沉重的铅块一样难以抬起。   黑暗中有两点红光闪了闪,定眼看去,一双血红的兽瞳从黑暗中显露出来,不正是在梦里把他吓醒的那双血海似的眼睛么!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怎么还从梦里跑到现实来的!   不等他分辨,流连在脖子上的冰凉手指渐渐收紧。窒息的感觉清晰袭来,谢不宁顿时头皮一麻。   他拼命默念祖师爷名号,又一遍遍咒六甲密咒试图驱赶,不知怎得,以往无不灵验的咒语竟然丝毫不起作用。   那东西像是享受折磨猎物似的,掐着他的喉咙,却又不让他立刻死去。谢不宁赶紧默念金光神咒,直念到第三遍,身上才泛起淡淡金光,让脖子上的手指无法寸进。   性命暂时保住,他还来不及喘口气,借着淡淡的光芒看见黑暗中包裹着一道人影。   那人影极为模糊,只能勉强分辨出四肢,伫立在他床边。   靠!   即使见多了鬼,谢不宁也忍不住头皮发麻。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鬼,而是邪祟一类更高级的东西。   当然,也更邪恶。   他发现终于能把胳膊抬起一点,不禁朝人影抓去,没想到手却从那人身体里穿过,抓了个空。   像雾气凝成一般的身体,源源不断地朝周围扩散黑雾。那不是静止的,谢不宁伸手时分明感受到其中狂暴的力量,如同千万道风刃,不间断穿透黑雾中的身体。   要不是他有金光护体,眼下手臂已经废了。   对方却纹丝不动,可见有多能忍耐,简直是个怪物。   那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毫无温度。谢不宁终于明白其中的暴戾从哪里来,因为它无时无刻不在承受被力量撕裂的痛苦。   摸上禁锢住自己脖子的手,手掌下的触感使得谢不宁浑身发麻。那手感,像极了被剥去人皮的血肉,似乎还粘稠地淌着血液……   卧槽,太恶心了吧!   对方似乎发现他露出嫌弃,血瞳骤然竖成一线,暴戾地收紧五指……   要不要自尊心这么强啊!谢不宁心底大叫一声,准备拼个鱼死网破。   “轰隆——”   一道惊雷猛然劈响,随着咔擦的瓦片碎裂声,他惊醒了……   发懵地摸了摸脖子,这才意识到,刚才不过又是一场梦。   睁眼缓了一会儿,谢不宁才打开灯,偏头看到司桷羽仍好好的躺在身边,不由得松口气。   只是刚才接连两个梦太骇人,他忍不住叫醒司桷羽。   司桷羽背对着他,谢不宁推了好几下,他才缓慢地坐起来,揉了揉眉心。   “很累吗?”谢不宁突然心想,哎呀,小司今晚可是消耗了很多体能的。   “没有。”司桷羽伸手把他拥进怀里,垂下眼睛,声音很轻,“做噩梦了?别怕。”   修长的手指插/进黑色发丝里,一下一下抚着谢不宁后颈。感受到他的身体在自己怀里放松,司桷羽才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望着窗外,幽黑如夜,好似格外沉重。   谢不宁就这样被他再度哄睡着了。意识模糊之际,隐约察觉一串轻飘飘又细密的吻落在脖子上,那很轻的声音呢喃着:“别怕,别怕……对不起……”   哇哦,小司也太甜了吧……谢不宁迷迷糊糊想着,竟然带着甜蜜的笑意睡过去。   第二日天光大亮,醒来他才想起,丫的昨晚屋顶好像打雷了?   跑出去一看,王正青和石宏伯正站在他们屋檐下指指点点。   看到他出来,王正青打了个招呼,十分狗腿地上前:“老板昨晚没吓着吧?卧槽你看,打雷都打到屋顶了,瓦片掉下来好几块,这瓦好贵的……”   石宏伯也咂摸道:“不知安个避雷针是否可行。”   想起昨晚二重奏的噩梦,还有濒死的窒息感,谢不宁顿时悟了。   靠,什么避雷针啊,这是祖师爷提了个醒,救他一命啊!   “走,去看看外面的阵法破坏没有。”想到昨晚动手动脚的那玩意儿,谢不宁简直不好了。   王正青和石宏伯面面相觑,意识到事有蹊跷,也不敢多说话,赶紧和他去检查。   检查结果倒是好的,没有破坏的痕迹。谢不宁还揪着被罚在青崖观扫台阶的两只鬼盘问一番,确定昨晚没有目击可疑的人或鬼偷袭。   王正青几人也说,昨晚睡得很好,没有丁点异常。   所以中招的只有我了?   谢不宁很无语,难道真的只是做噩梦么。不应该呀,他内心很阳光的好不好!怎么会招惹邪祟。而且说是做梦也太真实了……   听说他被噩梦搞得这么大反应,王正青嘿嘿一笑:“之前徐道长讲养生时说,‘肾精不足则邪魅生’,老板你是不是右手太累了?”   “……”   “观里别说浑话。”谢不宁轻踢他一下,指着旁边不说话的石宏伯,“石道长是老实人,少当他面说这些,给你带坏了都。”   石宏伯慢慢捂着脸转过身去,竟然是秒懂了。   谢不宁:“…………”   我去,你羞涩个啥啊!   这时门被推开,司桷羽从里面徐步出来,冷清俊美的脸环顾一圈。   王正青立即二次狗腿地打招呼:“司总早,司总好,司总依旧风采照人哇。”   他刚说完,就发现谢老师诡异地盯着自己看,不禁背后一凉:“怎、怎么了?”   谢不宁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年轻人啊……”   太天真了。   累的不是我的手,是你们司总啊。 第128章 新歌   京市最近广为流传一则都市异闻,有人夜晚路过白云观景区,亲眼撞见一行道士打扮的鬼飘过,竟然还排队过闸机!   人们都说,这些鬼肯定是受到道观的香火熏陶,所以才格外讲文明,不仅学道长们穿衣,还会排队哩。   一时之间被引为趣谈。   谢不宁回到京市也听说了,还纳闷呢,道观里怎么会有鬼进出,还排队?这新闻画风一听就很离谱,怕不是瞎编的吧。   京市市民们却津津乐道,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啥,不合理?新时代做鬼也要讲文明,这很合理啊!   “……”   当谢不宁道协的道长们说起,哈哈笑道:“我们市民觉悟很高啊,不用再过一百年,阴间也能评比文明东岳、文明酆都……”   “…………”   在场几个道长满脸尴尬。   谢不宁:“???”   “你们什么表情?”他瞪大杏眼,“不会还真有什么鬼排队过闸机吧?”   朱会长站出来,半捂着脸道:“倒也不是别的什么鬼,其实就是我们几个……”   没错,最近京市流传很广的鬼故事主角正是他们。   这一段时间京市不太平,阴差们人手严重不够用。要出现这种情况,冥司往往是借阳间活人一用。   朱会长就“幸运地”被选中到阴间当差。不止他一个,还有好几位同道一起“当选”,也不知道阴间缺人究竟缺到哪种地步。   白天一起在道观念经,晚上结伴去阴间勾魂,这都成了他们的日常了。   那天几人回到房中躺下,魂魄离体,刚从道观出来,不小心就被一位“有缘人”撞见,差点把人吓疯。   谢不宁一听,这不就是“走无常”么!   走无常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说生魂阳气比较旺,可以靠近将死的人,并且不怕周围家属身上的阳气,所以阴间往往要安排一些活人做“阴差”。   另一种则是阴间追查逮捕阴魂的事太多太繁杂,鬼差不够用,于是就从阳间找人帮忙,拿上文书去做兼职,有勾魂的,也有押运,搬东西之类。   很明显,朱会长他们属于后者。   谢不宁没想到才离开几天,阴司都需要找活人帮忙了。   “难怪说排队过闸机,我还心想什么鬼这么讲究……”谢不宁听得满脑黑线。   难怪朱会长要捂脸,什么文明鬼啊,文明老道士还差不多吧!   朱会长抹抹额头不存在的汗:“咳,白日里习惯了,一时没注意……”   “这么说王五已经告诉你们了?”谢不宁问道。   朱会长点点头:“修罗道恶鬼出逃的事我们也正在查呢,好像打破修罗道的金鞭有点蹊跷。对了,接下来怕是还要你留心,眼下出了好几起恶鬼害人的案子。”   谢不宁自然答应,这也是他的职责所在了。   只是看朱会长除了恶鬼出逃一事没说其他,谢不宁若有所思,看来王五并没有透露更多。   离开之时,他认真叮嘱几人离魂走阴时要格外当心。   谢不宁敏锐察觉到,阴司或许有大事要发生……   受了朱会长委托,谢不宁又和瞿泽警官联系上。但凡有不对劲的案件他都会去看一看,力求不放过任何一只作案鬼!   一边为了京市阴阳两界的和平安定操心,一边还要满足粉丝们的要求,多多营业。   寰宇公司财大气粗,加上谢不宁算得上是“关系户”,公司为他新专辑安排的宣传十分大手笔,据说是司副总特批的。   谢不宁在音乐领域是实打实的新手,起初发歌的消息没砸起什么水花。不过背靠实力雄厚的寰宇,空降几次大热门的音乐节目之后,存在感坐火箭一般飞升。   观众之中有人看不惯关系户,可要骂他“走后门”又太较真,因为人家往往作为特邀嘉宾上一次节目就走,还巨能吸引收视率!   有网友就说,本来他爸每天这时候都要看比赛,结果谢老师出场后硬是没转台——她不追星的妈妈看到谢老师唱歌眼睛都直了,直感叹这歌手长得真好看。   ——舞台上迷离的灯光,充满氛围感的场景,以及动人的音乐,都沦为他的陪衬。   精心装扮过的谢不宁在台上极为瞩目,当和其他歌手站在一起时,几乎没有人能把眼睛从他身上挪开,这个人就像是人群中的光。   起初观众惊叹他耀眼的美貌,随后越听越沉溺于没有一丝杂质的嗓音里,随着缓慢的腔调像小舟在大海里徜徉,实在是一种享受!   从此之后,谢不宁的粉丝里又多了一大群歌迷。   要说之前还有节目组不情不愿,到后来简直是主动求着他参加节目,十分恳切地表示想要延长出场次数。   可惜公司眼见达到宣传目的,迅速把新歌发布了,寻求合作的预约多的排到年后。   专辑里只有八首歌,算是很少的数量。粉丝们第一时间冲到,等打开歌曲,不禁都愣了。   这是什么旋律?   为什么听着歌仿佛置身菩提树下,从身到心无比舒畅?   从歌手的声调和唱腔,再到充满道系特色的配乐,都非常朴实无华。然而再抑郁、焦躁、低落的情绪,都能被他的声音抚平。   一经推出,这些风格独特的歌曲迅速冲上人气榜单前五——这还只是因为平台规定同一歌手只能由五首歌上榜。   几乎是没有障碍的,新歌短短几天之内席卷全网,大家惊奇的发现,身边的朋友总有一两个无意识地哼唱这几首新歌。   得到安利的人,忍不住又像另外的人安利,很快,这几首以病毒式的传播火了。   出人意料的是其中大部分听众居然是老年人,因为其中一首的催眠效果实在是,太好了!   睡前来一首,舒眠到天亮!   不仅如此,他们还迅速发觉出其他适用场景,比如钓鱼,喝茶,插花,打游戏——据说打游戏时放这几首歌,暴躁老哥都变成暴躁且冷静老哥了。   有个游戏战场指挥官的主播以脾气暴躁出了名,结果边听歌边打游戏时,面对实力碾压的敌人和一盘散沙的队友,主播上一秒暴躁叨哔,下一秒冷静指挥,无缝切换宛如精分,最终带领上百队友取得胜利。   还有人突发奇想,用歌征服家里傲娇的小猫咪。歌曲一放,撸猫再也不会被挠了……   这天谢不宁跟经纪人商讨接下来的工作,突然注意到电视里直播动物园跑出一只老虎,竟在没人敢拦的情况下跑到市区的一家商场。   商场里的人吓得落荒而逃,警察在外严阵以待,正商量是麻醉还是击毙……   “天哪,太可怕了,商场里的人看到老虎还不得吓出心脏病啊。”助理惊呼道。   陈薇也看过去,皱眉:“里面肯定还有人来不及跑出来,希望这只虎不是饿着肚子跑出来的……”   小助理打了个哆嗦。   接下来拍到的画面里,老虎十分焦躁地沿着商铺一路踱步,不时低吼。果然还有许人没跑掉,被老虎撵着走。   记者和几个特警一起进入商场,看样子是打算击毙……   陈薇看了眼谢不宁,说:“哎呀,你们出家人不杀生,别看了别看了。”指不定接下来的画面多血腥。   话音刚落,忽然现场尖叫的声音里夹杂一道熟悉的声音,那老虎走到一家卖枕头床品的店铺,在门口的音响前,趴下来了……   轻摆着尾巴,黑溜溜的虎眼清澈单纯,仿佛一只乖巧的大号猫咪。   它用蹭了蹭音响,眯眼露出满足的神情,足以让毛绒控的心都融化掉。   拍到这一幕的记者懵了,特警也犹豫了,不远处更是有女孩惊喜大喊:“我就知道,这歌可以训猫!!”   “……”   陈薇:“那好像……是你的歌?”   迎着经纪人震撼又敬畏的目光,谢不宁反驳得很苍白:“不是,真没有驯兽功能!”   由于“罪犯”放弃抵抗,结果被麻醉送回了动物园,只留下一个“老虎被音乐感化”的传说。   连带谢不宁的歌,更添传奇色彩。   “大概是比较有灵性的老虎吧。”谢不宁事后解释道,“歌曲中融入了道经和道乐,旋律能放松人的神经,没想到动物也能听懂。”   这个说法获得众多网友的认同,这,就是一只有灵性的虎!   新歌好评如潮,不管是哪个年龄段的听众,都满足了需求……一时之间,原本以为谢不宁要“靠脸唱歌”的人都跪了。   也是这时候才有报道爆出,配乐团竟是全国道协的道乐团,里面可都是资深法师兼乐师,难怪听起来飘飘欲仙!   新歌的风靡和感化老虎新闻的轰动,把谢不宁的人气推向更高,邀约的酬金都开到恐怖的八位数。   “这是国内综艺的天花板,你怎么可以不参加。”司景程在会议上很激动,“必须去!”   其他高管比他更激动,狂点头:“是哇是哇,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谢不宁被众人炽热的眼神盯着,汗了一下:“最近太忙,后面也不一定有空去拍摄,到时违约金也很多啊……”   众人立即露出谴责的眼神。   hello,面对赚钱你居然说太忙?   他们说:“司总你快管管吧,哪有这样的?”   他们都被一个艺人骑到头上了。当然,他们惹不起,司总还不能有意见?   而且司总脾气多暴躁啊,肯定不能忍!   “……”司景程小小地憋闷一下,“行吧,那就按你的意思……”   众人:“好……嗯???”   谢不宁说:“如果只接一两期,应该是可以的。”   司景程立刻让下属去对接,“哎呀,能有两期,不错不错。”   众人:“…………”   真是毫无底线哇!   ……   神奇的是,节目组那边也答应先录两期,后面还可以续签嘛……   毕竟是谢不宁的综艺首秀,如今他又正火,正有关注度呢,节目组不亏。   这是一个打卡游戏式的综艺真人秀,最大的特点便是——敢拍!   几乎每一位嘉宾都经历过第一天凌晨被节目组和摄影师记录从被子里拉出来的场景,没睡醒的形象成为生涯中的黑历史。   之后的游戏更是没有剧本,完全拍摄嘉宾应对游戏时的真实反应。不算容易的游戏环节,曾把不少明星整崩溃,哪些是人设,哪些是真实,让观众一眼就能看出来。   得知这一期有谢不宁的参与,节目组里不少工作人员很兴奋。一则是喜欢,二则是他太过神秘低调,能有机会一探究竟,谁不兴奋呢。   节目开始录制这天,节目组一如既往地准备偷袭——凌晨进入嘉宾家里拍摄最真实的内部生活场景!   这已经不算是秘密了,然而没有人能逃得过,不可能不睡觉啊!   拿到地址后,负责谢不宁的小组和摄像磨拳擦掌,壮志踌躇地上车出发。   小组导演打开手机导航确认地址,抓头:“哎?谢老师住的地方怎么那么偏,这都出五环了……” 第129章 参加综艺   “总不会是住在道观吧……哈哈!”摄影师自以为幽默地开了句玩笑。   “……”   车里空气一静,大家纷纷煞有介事地点头赞同:“没错啊,谢老师可不是道士么。”   “是他的话……住道观也很正常吧?”   “哇,那节目效果岂不是爆炸!”   “以往曝光那么多期艺人的家,道观还是独一份哈哈!卧槽,还没拍我就想笑了,难怪导演死活要请谢老师,姜就是老的辣哇……”   摄影师:“…………”   靠,要不要这么会拍马屁?人家怎么也是个演员,虽然之前干过宗教行业,但不至于还住在道观吧。   摄影师调试了下无人机,心里想,大概是市中心房价太贵,所以才买到郊外。   反正谢老师拍戏前出家过的八卦大家都知道,家底应该不会太丰厚,买到郊外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   只是待会儿要注意些,拍摄时不要让人看出来很偏僻——他还挺喜欢谢老师的,要是暴露他家条件一般,难免会有人嘲讽。   因为知道距离远,大家干脆在车里闭眼小憩,养精蓄锐。半夜突袭嘉宾很爽没错,但拍摄团队也没法睡觉,基本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等司机提醒快到了时,跟拍导演姚导醒来只觉得满足,难得的睡了个饱觉。往窗外一看,行道树上空的天蒙蒙亮了。   “还没到啊……我这是睡了多久?”戴着口罩的妹子瞪着窗外,表情凌乱。   不对,应该是说“谢老师家到底是有多偏僻”!   跟拍摄影师正操控着航拍机,不时把头伸出车窗外,脸色有点古怪:“没走错路吗?”   司机:“就这一条上山的路,不会错的。”   摄影师的表情就更奇怪了,甚至多了一丝震惊,对口罩妹子说道:“你看外面,我觉得我们可能误会了什么……”   她按下车窗,感到糊涂地往外看去。只见熹微晨光里,道路两旁栽满银杏树,风一过如银铃般娑娑作响。   此时临近盛夏,银杏叶翠绿一片,不难想象到了秋季有多梦幻。   这条路上除了他们以外,再没有车经过。沿途的风景不像越走越偏僻,反而像来到什么高级富人区,路面打理得干干净净!   “……”   导演妹子也迷糊了,难道谢老师住的这么远,是为了买小别墅?   带着疑问和好奇,几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期待地往前路看。   不多时银杏路走到高处,车子在一扇朱红色大门前停下。   望着低调豪华且透着威严感的大门,导演和摄影面面相觑:“……”   “这不像小区大门吧?”   “我感觉里面住着一个大土豪……”   导演妹子坐在车里迟迟不动,瞪大了眼:“我去,我怂了,你们谁去敲门啊?”   司机惊叹地看了两眼大门,说:“我还是开车吧。”   助理连忙道:“姚姐,我也怂!”   摄影师抬了抬摄像机,等不及地催促她:“快快快,我早准备好了。”   “……”姚导捏着鼻子下车,忐忑地上前敲门。一看,上面居然还很先进的有视频通话。在她按响门铃几秒后,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屏幕里。   对方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西装,姚导心想,这大概就是传说里豪门的管家?   等她说明来意,紧闭的朱红色大门缓缓打开。姚导和摄影师正想进去拍摄一番,忽然听管家说道:“里面还有一段路,请开车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不是吧,谢老师到底住的多大的豪宅?   摄影师迫激动地对着大花园猛拍,收集满满的素材,不禁对导演比了个得意的眼神:等到节目播出还不吓死他们!   车子慢速行驶好一会儿,除了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和漂亮花园,终于看到建筑。一同出现的,还有方才视频里的黑西装管家。   姚导一群人有些拘谨,同时也很兴奋。这一路过来所见的豪华宅邸让他们彻底开眼,想想吧,到时观众看到这些画面绝对更加震惊,话题度直接拉满啊!   “请各位随我来。”黑西装管家带路。   被带进一个种着花草的院子,眼看管家把他们安排在类似客厅的地方等待,姚导坐不住了。   “我们可以进去拍摄吗?”她小心翼翼问道,“咳,我们节目一向以拍摄嘉宾真实日常著称,帮助嘉宾快速在观众心中建立亲切的形象……”   眼看管家隐约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姚导赶紧补充:“这样有利于提高人气,隐私我们会打码!”   “……”管家转身打了个电话,然后才对他们点点头,伸手道:“这边请。”   姚导:“……”   看不出来,谢老师私底下好讲究,雇的人好他妈绅士……   摄影师扛着机器来到谢不宁的住处,此时内心已经兴奋得不得了,迫不及待想参观他的卧室。   只是刚进入小客厅,他便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   不是,这位怎么会在这里啊?   救命啊,司大少为什么出现在据说是谢老师卧室的房间!他们是不是撞破什么秘密!   摄影师憋得脸都红了。幸好职业素养过硬,愣是憋住了没发出声音,用尽洪荒之力克制地晃晃镜头算作打招呼。   妈妈我出息了,拍综艺拍到豪门大佬啦!   没想到传言中冷酷神秘的司大少本人长相十分俊美,宛如贵族。他用了好大的劲才压低摄像头,不敢对着拍,就假装不经意地从对方身上扫过去……   这时才凌晨五点不到,对方却衣着整齐,丝毫没有被突袭的狼狈,反而十分优雅地和他们会面。   “请问谢老师在哪儿,我们可以进去拍他吗?”姚导小声地问。   司桷羽只淡淡地说:“稍等。”   虽然没有拒绝,但大家也知道是不能进卧室了,纷纷可惜地对视一眼。   司桷羽走进去后没多久,两人一起从房间出来。   谢不宁看见外面站了这么多人,对着摄像头弯唇一笑:“你们来的够早啊,吃早餐了吗?”   “……”摄影师摇了摇镜头。   略有些失望地想,屡试不爽的一招终是败了。没有拍到谢老师的睡姿,真可惜……   面对镜头,谢不宁竟是很快进入状态,轻松又熟稔地道:“那一起来点,去餐厅看看?”   摄影师和姚导对视一眼,必须去!   虽然受的惊吓已经饱了,但这种参观超级豪宅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这一拍,就到了时间红线,姚导提醒道:“再晚要赶不上飞机了。”   谢不宁闻言微微一笑。   姚导的声音突然就弱下去:“……您家不是还有个私人停机坪吧?”   谢不宁哈哈笑道:“没有啊,家里只有司景程才烧钱玩这个。”   小司平时都不爱出门,哪里会有兴趣玩私人飞机。   姚导突然就不敢说话了。司景程,那不就是司家的二少爷?身价几十个亿那种,在谢老师嘴里跟个弟弟似的。   “那您怎么不着急哈哈……”她强忍住八卦的心。   谢不宁一边接过司桷羽递来的行李,一边对摄像头举手掐指:“算过了。”   导演大汗,赶紧提醒:“谢老师,我们节目不能宣传迷信的!”   传道失败,谢不宁可惜地叹口气:“我算的很准的……”   导演心说准不准不知道,再不出来准赶不上飞机。   这期节目要飞往岛城拍摄,错过航班将会耽误整个拍摄计划。眼见快要错过登机时间,到了机场才得知,由于天气原因航班延误半个小时。   顿时,大家看谢不宁的眼神变得不一样,莫名多了一丝敬畏。   飞机落地,又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程,终于抵达拍摄的集合点——码头。   由于节目组低调保密,周围只有一些路人停下围观,中间被摄像机包围的是几个早早到达的嘉宾。   这里面有家喻户晓的影帝张任和曾正卿,当红的偶像明星卫和泽,成名已久的女神宋柳……人气都不低。   谢不宁上前一一打招呼,受到大家的热烈欢迎。女神宋柳拍着掌,姿容妍丽地笑道:“这期咱们的颜值拔高一大截,谢谢导演给我们女生送福利!”   嘉宾里只有她一个女生,这么说便是在和电视机前的观众互动了。   影帝张任在节目里最有梗,立刻接话:“难道男观众就不能有眼福了吗?”   一个梗抛出来,现场响起哄然大笑,充满快活的气息。   唯有从司邸出来的姚导和摄影师面色古怪。不得不说,无知真是幸福……   这时候,导演组吹响哨子,发放任务卡,象征着游戏正式开始。   几人共同查看那张卡片,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荒岛求生记!   从主题就可以猜出来,这一期大概是要去“荒岛”冒险,至于求生,那就时他们的任务主线了。   几个老油条见怪不怪,纷纷笑道:“又想搞事情。”   “导演又不当人,幸好我早有准备哈哈哈!”卫和泽展示满满一背包的求生物资。   其他人不遑多让,背包也是满满当当,因此信心满满:“伙伴们,准备好度假了吗!”   谢不宁当然没有事先准备,甚至包都没带一个,在几人就显得尤为单纯、突出。   大家都知道谢不宁是个新人,没拍过几部戏,更没参加过综艺,因此两个老大哥很是讲义气地说要带他。   曾正卿辈分最大,和蔼地拍拍谢不宁的肩:“放心,哥哥们会照顾你的。”   “小谢加油。不要第一个被淘汰哦!”宋柳给他加油鼓劲。   “谢谢。”谢不宁笑得很随和亲切,仿佛真的只是一只柔弱无害的小白兔。   “注意,注意——”   导演组举着大喇叭喊:“现在我们即将登船上岛,按照游戏规则,最后一个到码头集合的队员,不能登船!”   “不能登船”几个大字一出,所有人一脸呆滞,立刻感觉不妙。   ——最后一个到达码头集合的人,顿时受到所有目光的洗礼,在场的摄影机纷纷对准过去,格外懂事。   谢不宁睁大杏眼,无辜的表情被摄像机记录下来,同时也惹得其他嘉宾更加怜惜。   可怜的小谢,刚来就惨遭恶魔导演们荼毒哇!   果然,导演组继续喊话:“但是——你们中间可以有一个人将船票交给他,与他交换位置。不能上船的人,恭喜,你将获得一双船桨。”   导演们一如既往的损,既要他们其中的一个划船过去,又动摇军心,节目效果十足的好。   谢不宁来之前做过许多功课,并不是很意外节目组出这个损招,立即朝曾正卿和张任看去,刚才这两人当大哥当的最欢了。   他微笑着道:“大哥们?”   “……”   曾正卿和张任一溜烟跑了,边跑边哈哈笑:“不是,大哥老了,大哥退出江湖!”   其他人幸灾乐祸,有递船桨的,有站在船上挥手的,还有大喊“对面等你”的。现场气氛无比热闹,仿佛谢不宁成了个被所有人欺压的小可怜。 第130章 参加综艺2   码头距离小岛有上百米,海面开阔,波光粼粼,但对小船上的谢不宁来说就没那么友好了。   眼看渡轮渐远,而岸边不远处,谢不宁和船夫一人一边摇桨,宛如乌龟慢爬……   鲜明的对比引得围观的人哈哈大笑,导演组也很满意,他们就想要这种节目效果。   姚导和摄影师正在另一艘小船上,跟着谢不宁拍摄。拉近镜头给一个特写,想拍谢老师失落的表情做素材,却拍到他笑着朝镜头打招呼。   谢老师脾气也太好了吧……摄影师如此给导演一个眼神。   第一次参加咱们节目,还不知导演组险恶的用心啊……   “谢老师,不怕又是最后一个到集合点吗?”姚导在另一艘船上喊话。   谢不宁闻声但笑不语,摇桨的动作不紧不慢,悠闲得不像是被众人抛弃,反而像是湖面泛舟一样轻松。   其他人和导演组顿时暗自佩服,哇,谢老师镜头前偶像包袱好重啊,被惩罚还不忘装逼——不过这画面确实好看,很能吸引颜狗,多拍点多拍点……   谢不宁哪知道被误会了,他不着急,完全是因为不用着急。   姚导还在想法设法引导,故意道:“其他人已经走完三分之二的路程了哦。”   谢不宁凝视回去:“对啊,因为他们有浪,而我,只有桨……”   说完,他又用力在水里划拉两下。   姚导:“……”   莫名心虚,好像被指控了吧?不过这段很有梗,谢老师严肃的表情再配上台词,很是搞笑。   导演满意了,隔空比个“ok”的手势,和几名工作人员在镜头后咧着嘴笑,大家都以为他是故意制造节目效果。   看到导演的手势,谢不宁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了,拍真人秀也得有点表演成分,不然怎么带动观众情绪,难怪导演老是暗示什么。   想通这一点,谢不宁顿时满足导演的需求,露出苦恼的神情:“这样的话,我肯定追不上他们了。”   “哎,怎么办……”   镜头里的谢不宁渴望地望着那艘大渡轮,就像惨遭大哥们抛弃的小白新人,看起来好可怜,好无助。   摄像大哥和导演:“…………”   要不是刚才看你还有心情拍照,我们差点就信了。   接下来,谢不宁当真努力划桨,一副要赶超渡轮的架势。   众人还来不及调笑他,就看水底下忽然有几道影子飞快朝小船游去。阳光下水花飞溅,几只海豚跃出蓝色海面,一时惊呆众人。   渡轮上的嘉宾和乘客们激动站起来,一窝蜂涌到船侧围观。他们事先并不知道这片海域有海豚,惊喜得不行,一个劲儿喊真可爱!   可惜海豚们只围着小船打转、跳跃,根本不理会远处的高大渡轮和上面望眼欲穿的人类。   “我收回前面的话,小谢根本不需要我们的同情嘛。”宋柳无奈地摊手。   影帝曾正卿外表糙汉,却眼巴巴望着那头的海豚,喜欢的不得了。   张任笑着说:“怎么,你想去那边吗。”   曾大哥嫉妒地道:“早知道我就和小谢一起了!”   卫和泽惊呼一声:“哇,谢老师在摸海豚!”   “我的天啊,那些海豚好乖,一个个排队让他摸……”   羡慕哭了,超近距离撸海豚哇,这才是真正的出海旅行有木有!   一时之间情况两极反转,先前他们一个个笑哈哈地表示“心疼小谢”,现在只想心疼地抱紧自己……   小船上,谢不宁抚摸着海豚光滑的背脊,触感凉飕飕、滑溜溜,还很有弹性。水中的海豚簇拥在他周围,发出可爱的叫声,引得摄影师不停拍摄。   被抚摸的那只,甚至主动把身体侧过来,宽吻咧开像在微笑,似乎十分愉悦。   为了靠近一点拍的更清晰,摄影师差点掉进水里。不过好在他对拍到的画面十分满意,谢老师和海豚互动太萌了!   船夫大叔笑道:“海豚都很亲人的!”   看出来了,这些微笑天使仿佛有“狗子”的天性。谢不宁很喜欢地多摸几下,问道:“它们平时也靠近船上的人吗?”   大叔摇头:“那倒不是,像你这样受欢迎的情况也很少哩。”   末了嘀咕“还晓得挑好看的,咋个这么高智商”,搞得谢不宁哭笑不得,分明是巧合罢了。   挨个被抚摸一遍后,海豚们又成群结队地游走,却没有离开,而是向着渡轮的方向游去。   由于海豚们的出现,游客们惊喜不已,纷纷请求船长放慢航速。   等到海豚从水中靠近船舷,大家更是不舍得走了,也想效仿谢不宁抚摸海豚。曾正卿一马当先,跑到甲板上,其他人早已掏出手机,陶醉地拍摄大海中的精灵们。   “好可爱,它在对我笑你们看!”   “啊,它用嘴蹭我的手,天哪……”   几个嘉宾忍不住一再央求船长放慢速度,好让他们陪小海豚玩一会儿,玩得十分投入。   谢不宁往慢下来的渡轮看一眼,对摄像露出微笑:“今天我们就来讲一个,龟兔赛跑的故事……”   预习过节目以往的内容就知道,导演组总喜欢挖坑。谢不宁大胆猜测,到达对岸集合点的先后次序很重要。   既然如此,当然要趁敌人松懈时加快速度。   刚开始,谢不宁对划船并不熟练。观察大叔摇桨的动作一会儿后,就和他的节奏一致了,速度大大提高,没多久便追上前面的渡轮。   直到导演忍不住提醒,众人抬头一看,才惊觉已经被小船超过一大截,对方都快到岸了!   “快快快,船长快加速,追上去!”   “不是吧,我们快输了啊大哥。”张任跟卫和泽联手,一起把被海豚迷住的曾正卿拉起来。   宋柳还算冷静,说道:“我们速度快,还有希望追上。”   船长这时无奈道:“我也想走啊,现在是人家拦在前面不让走。”   原来是海豚们拦在船头,又靠船舷太近,船长害怕加速会导致海豚受伤,不敢发动马达。   这可美了曾正卿,喜滋滋搓手:“我还没摸够呢。”   宋柳等人:“……”   他们眼睁睁看着谢不宁到岸,小船一停,立刻登上陆地,遥遥对着船上的人招手。   “……”   好讽刺哦,先前还在镜头前幸灾乐祸,猜测导演组肯定又挖了坑,小谢最后一个上岸要惨了……不用想,节目播出导演肯定要反复回放,打他们的脸哇!   更重要的是,没了小谢垫底,被坑的人就成了他们几人之一。于是等到下船,大家简直上演一场宫心计,好兄弟说着说着拔腿就先跑了。   最后老大哥曾正卿惨遭弟弟们抛弃,喘着气跑成最后一名。   而谢不宁悠闲地坐在树荫下,笑眯眯等着他们。   “你运气太好,这都能拿第一。”卫和泽感叹。   谢不宁点头:“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   其他人虽然不甘心,也不得不拜服于他的好运气。只有跟拍的姚导一行人,想到谢不宁之前淡定的笑容,心里陡然升起敬意。   这哪是运气好,说不定人家早就算准了!难怪不着急。   当要没收手机时,姚导前去询问谢不宁,语气都格外小心翼翼……   谢不宁倒是没发现她的转变,心思放在新出现的任务卡上,正听张任在念:“……你们的任务就是找到岛上丢失多年的宝藏,得到宝藏的人,将获得巨大的奖励和离开孤岛的机会!”   “在此之前,你们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在勤劳的岛屿上自力更生……”几个嘉宾对着镜头摊手,早就知道导演组不当人了。   张任继续念道:“第一个上岸的人,可以获得物资奖励——两包泡面!”   除了谢不宁,其他人立刻沸腾了。在他们自力更生的比对下,两包方便面显得多么珍贵和奢侈!   几人马上嚷嚷起来:“导演你是不是作弊,不能冲着新成员颜值就偏心啊!”   “难道我不值一包泡面?”   “哪有不给寻宝勇者准备干粮的!”   导演也很无奈:“不存在潜规则。你们坐渡轮快不过人家怪谁,自己反省去啊。”   “……”   几人无话可说,人家凭运气拿的第一,我们也没办法啊!   于是节目刚开始,谢不宁便幸运地解决了午餐问题。拿过两袋泡面的时候,一张小卡片从里面掉落下来。   捡起一看,上面是一块地图碎片。几人猜测是藏宝图一角,接下来便按照上面的路线前进。   路上,需要自力更生的几人不约而同来找谢不宁套近乎,目的就为了一包泡面。   曾正卿说:“你一个人吃不了两包,分一包给大哥,大哥罩你,怎么样?”   张任推开他:“你别无耻啊,我还在呢就轮得到你?”   宋柳和卫和泽不遑多让,四人把谢不宁围在中间,一人拉一角衣服谁也不肯退让。   “小谢要照顾女生!”   卫和泽:“我和谢老师都做音乐!”   一番争执,几人异口同声:“小谢你说,给谁!”   谢不宁被拉拉扯扯,实在受不了,痛苦地大声道:“不要啊,你们不要再为了我争抢了!”   “…………”   几人霎时间安静,纷纷放手,喷笑不止,完全没想到谢不宁这么会接梗。   “你答应把泡面给我我就争你,怎么样?”宋柳抹着笑出来的眼泪。   看着节目组欢乐的氛围,谢不宁心想,果然搞事就对了。既然如此,当然不可能答应他们的要求。   谢不宁已然深谙真人秀的精髓,施施然道:“这样吧,我要把方便面分享给我的结盟队友。”   其他人一听,顿觉有希望:“那谁是你的结盟队友?”   “选我,我体力超棒!”   “跟我结盟!”   如果这么容易,他又怎么提出结盟队友呢,谢不宁坏心地表示要看他们表现。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中,大家奇异地看到老嘉宾们对着初次来的谢不宁大献殷勤,围前围后,中间的谢不宁如万人迷一般受欢迎。   导演组也没想到两包泡面能产生这么好的效果,拍到的画面喜剧感十足,简直让他不要太开心,直夸自己慧眼识珠。   “这一期绝对会爆!” 第131章 参加综艺3   小岛属于岛城旅游风景区的一部分,风景迷人,不少游客会选择摆渡上岛游玩。   谢不宁一行人按着地图,来到节目组提前设置好的关卡处。地图碎片用到这里就失效了,要想获得新的线索,先破解障碍才行。   果不然,他们很快找到节目组的任务卡片。   谢不宁凭借敏锐的观察力,率先拿到卡片,念出来:“水上一共有五个椰子,但只有其中一个藏着藏宝图碎片。现在,队长必须在五分钟之内,指挥你的队员拿到有藏宝图碎片的椰子,否则你们将无缘最终宝藏。”   “不是吧?”   “太坑了!”   看着被悬挂在水面上的五个椰子,几人大喊坑爹,五分之一的概率这像话吗?   “如果拿错会不会惩罚?”张任不死心问道。   谢不宁沉重地点点头,卡片上说拿错椰子会掉到水里。   看过节目的观众都知道,这是老套路了,就为了坑嘉宾玩儿的,可是他们喜欢看刺激和冒险啊!   老大哥们正在商量有无漏洞可钻,谢不宁就在一旁看着,并不参与,脸上又浮现谜之笑容。   导演组们:“……”   难搞,比起老狐狸张任总是揪节目组漏洞,谢老师淡淡的笑容更让他们害怕啊!   跟拍他的摄影师更是来个特写,记录下这略有深意的瞬间。   这时小弟卫和泽弱弱发言:“咱们好像也没队长吧,要不先选队长?”   如果在以前,张任和曾正卿这会儿肯定虚情假意地互相推来推去,展现“谦让的兄弟情”,这次居然沉思半秒,就毫不犹豫一同指向谢不宁:“他来!”   “让队长找正确的椰子是吧,那队长必须是我们里面运气最好的。”   谢不宁笑哈哈道:“这么信任我啊。”   曾正卿一脸严肃地走过去搭他肩,却是小声说:“待会儿别让我第一个上,你让张任上,哥运动细胞不发达。”   谢不宁笑容凝固:“你的信任消失得太快了。”   曾正卿:“……”噎住。   宋柳几人笑到差点打滚,天哪,谢老师怕不是个行走的造梗机吧,说话不要太好玩!   欢乐的玩闹中,几人一致举手通过谢不宁当队长,又票出卫和泽做第一个“牺牲者”。   望着通往椰子的单薄木板,卫和泽认命地双手合拜:“哥,你一定要一发入魂,求求了!”   谢不宁安慰道:“放心,我有特殊的猜椰子技巧。”   真的假的?   卫和泽几人倒很好奇,忍不住看他要怎么猜。谢不宁抬手刚掐指几下,就听摄像那边的方向传来急急的咳嗽声。   他抬头一望,姚导正拼命比划,双手画个大大的叉。   对了,节目组不允许宣传迷信。谢不宁想起这一茬,沉默片刻,默默转过身背对镜头……   姚导:“……”   导演组:“…………”   你以为转身挡住我们就不知道你在什么了吗,啊?   这是光明正大的作弊!   卫和泽几个人也是蒙了,没想到他所谓的“特殊技巧”是算命!   做了这么多期节目,见识带特殊技能的嘉宾不少,但没一个能像谢老师这么硬核啊。   他们瞬间想起谢不宁的道士身份,或许真有师门渊源也说不定?这种时候,听专业人士没错。   注意到导演组想阻拦,卫和泽还挺身而出,大声道:“规则又没说不可以……这样!”   他本想说“算命”,硬生生拐了个弯,仍然气势十足,牢牢捍卫谢不宁迷信的权利。   有这会儿功夫,谢不宁早掐算完了。   他也是吃准了节目组的漏洞,根据往期的经验,观众们不仅不反感嘉宾钻漏子,反而特别喜欢看他们不走寻常路,和节目组斗智斗勇。   指挥卫和泽上了第二道木板,在周围的加油声中,谢不宁也乐了,高声道:“见证奇迹的时刻——”   大家屏住呼吸,确实紧张。这份紧张还包含两份含义,一是为卫和泽会不会拿错椰子摔下水而担心,二则是验证谢不宁算卦到底灵不灵。   尤其是后者,已经勾起他们强烈的好奇心!   卫和泽有点发抖的走到水中央,站在吊起的椰子下,用力一扯——   没有任何事故发生!   他呆住了,拽下青椰子底部系的小卡片,打开一看,居然是正确的藏宝图碎片。   镜头记录下众人先是呆滞,然后举臂欢呼的场景,大家都恨不得把谢不宁举起来庆祝,不可置信:“一次过!”   “我的妈呀,一次加过了!”   被队友们毫不掩饰的震惊逗乐,谢不宁哈哈一笑:“大家要相信我啊。”   几人小鸡啄米:“相信,绝对相信。”   卫和泽跑回来,和其他人一起拥抱谢不宁,无比激动地喊出口号,一时间氛围无比团结。   寻宝之旅继续,只是大家得知谢不宁会算命后,氛围就不一样了,还真把他当队长一样尊敬。   谢不宁不负众望,仿佛一路开挂,对找东西特别在行。本来是hard模式,愣是被他玩成碾压模式,叫导演组差点吐血。   到了中午,嘉宾们陆续获得餐具,导演组却不打算通过任务给他们发放食物,自带的零食也在船上被收缴。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去找野菜。   张任见多识广,在附近找到能吃的野菜,带领队友采摘。   其实这也逃不开导演组的策划,他们早知道张任能辨识野菜,而岛上又生长着许多无毒野菜,才有了这一出。   但他们没想到,张任仅仅会辨认一两种,而谢不宁能把岛上的野菜认全了——小时候观里穷,没少跟师父去山上挖。   于是队友们还在慢慢挖,谢不宁的兜子已经满了。   “这些能不能吃啊?”宋柳见他看也不看便揪一根丢进篮子,有点担心。   卫和泽立马说:“柳柳姐,要相信谢老师!”说完挠挠头,“不过确实有好多我不认识,跟张任大哥采的也不一样。”   “现在大家很少吃野菜,不认识也正常。”谢不宁倒觉得没什么,拿出自己采摘的一一教他们分辨,“这是小根蒜,可以调味。这叫黄鹌菜,味道不错,拿来清炒……”   他也不是什么都采,而是挑着味道好、嫩的摘,毕竟大多数野菜的口感不怎么样。   宋柳和卫和泽听他如数家珍一般介绍,听得目瞪口呆,心中不禁想:道士这职业好她妈神秘,谢老师不相当于行走的百科全书?   正当这边开启野菜小课堂,意外突然发生,几人听到一阵狂吠由远及近。   “什么情况?”埋头挖菜的人抬起头来,不明所以。   只见曾正卿和他的摄影师正从小土路上狂奔而来,边跑边喊:“救命,卧槽!有狗追我!”   张任站起来,手里揪着根野菜悠哉游哉看戏:“我就说这人不老实,肯定是去偷菜反被人狗撵了吧。”   谢不宁一乐,张任还真没说错,曾正卿手里还拽着两根豇豆呢。   “有没有绳子?”总不能放任狗咬人,谢不宁向左右问道。   眼看那条狗凶得要命,大家伙都有点害怕,卫和泽慌慌张张从背包里取出一捆绳子,扔给他。   “绳子有用吗?狗好凶啊,谁有办法让它冷静下来?”   谢不宁抚额无奈,说道:“狗又听不懂人话,你跟它讲道理也没用。先用绳子套住吧,免得咬伤人。”   一个活套在他手上成型,谢不宁试了两下手感,就要往奔跑的狗头上扔。   这难度可大了,一时吸引众人目光。卫和泽却想到了什么,突然抓住他的手:“我想到了!”   谢不宁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的歌啊!”卫和泽大声说着,拿出节目组发的手机放歌,一边激动说道,“我看你的歌驯服老虎的视频,快快快,再来一次现场!”   谢不宁背后汗毛一立,来不及阻止:“别……”外放。   最大音量的歌声倾泻而出,现场人员不约而同噤声,只有唱歌的男声还在响着……而狂吠的黄狗,竟然慢慢停下来。   接收到卫和泽投来的敬佩、欣喜、鼓励的目光,谢不宁几乎捂脸□□,这也太羞耻了……   节目播出,简直是当着全国人的面社死!   全场的人肃然起敬,幸好曾正卿扑通摔一跤,才转移了视线。   谢不宁为了绕开话题,走过去把曾正卿扶起来,一眼看到他膝盖擦破一块皮。   张任一看真受伤了,呼叫工作人员上来止血,大家的关注点自然都在曾正卿身上。   曾正卿好不狼狈,灰头土脸地叹气:“我就偷他两根豆角,那狗至于那么小气吗,就撵我几里路。”   张任嗤笑:“你就乐吧,跑不过还偷菜,要不是小谢放歌你能脱身?”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谢不宁语塞一下,随手拿了几片叶子上前:“我来吧。”   工作人员正用棉球擦拭,闻言有些奇怪,什么叫你来?   谢不宁说:“口子太大,用止血草敷一敷。”   卫和泽:“咦,你还采了止血草?怎么刚没教我认呢。”   谢不宁手里当然不是真的止血草,哪有那么巧的事。他是想用止血咒,借着草药打晃子罢了,不然节目还能播?   手指把草药揉碎,团成一团贴到曾正卿伤口上,与此同时,谢不宁右脚轻轻一跺。无需念咒,止血咒便立即起效。   曾正卿亲身感受,惊奇道:“哎,这草一敷上去就不痛了。”   其他人笑笑,只当他是心理作用,哪有这么神啊。 第132章 参加综艺   “真的,你别不信,小谢找的草还挺好用。”曾正卿浑厚的声音说着。   张任无奈:“我信,我信。你起来走两步看看,还能走么?”   谢不宁怕绿糊糊掉了露馅,对工作人员说:“有绷带吗?缠一圈吧,不然草药掉了。”   工作人员没有怀疑,立即给曾正卿缠上。等他起来走动,竟然行走自如,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大家这才信了。   “谢老师绝对是野外生存的一把好手。”张任心服口服,竖起大拇指。   谢不宁立即向导演建议:“不如我们把拍摄期加到七天……”   “去你的!”   “禽兽啊!”   大家笑骂,气氛却前所未有的融洽,谢老师大概是所有飞行嘉宾里最能融入进节目的一个了,简直收放自如。   曾正卿去向慢一步追来的主人道歉,根本不敢靠近牵着狗的谢不宁。   大家都觉得很神奇,怎么狗子对曾哥凶神恶煞,在谢老师面前就乖巧得不得了?这成了本期节目的未解之谜。   午饭,嘉宾们各自分工,用采摘的野菜炖一大锅蔬菜汤。   他们没能体验被方便面馋到哭,因为谢不宁把两包面贡献出来,加到汤里煮了,几人一阵欢呼。   加入了面饼的蔬菜汤香味浓郁,顿时由清淡变得勾人起来,再加入少量的调料,汤汁呈现微微的奶白色,十分鲜美。   一人盛一碗,大家迫不及待先喝第一口汤。浓郁鲜美的汤汁唤醒味蕾,面汤的香味和野菜的香味完美融合,绽放在舌尖。热乎乎的一口汤下肚,从胃到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缓解一个上午的疲惫。   “啊……”   一时间,满足的喟叹声接连响起。大家坐在树荫下,开始享用自力更生的美味一餐。   张任边吃边满意道:“太香了。”   宋柳吃相比较秀气,不忘看向镜头:“我原本以为野菜会难以下咽,没想到味道很不错,汤汁清爽,反正跟咱们平时吃的青菜味道不一样。”   卫和泽吃着还不忘点头,含糊不清:“唔唔!香味很浓郁!”   眼下嘴里的食物,他给镜头展示:“谢老师找的野葱,调味一绝,而且紫色葱花洒在里面很好看,我觉得他一定是个吃货行家。”   闻着空气中的香味,镜头外的工作人员忍不住咽口水。和锅里的热汤相比,嘴里的干粮简直寡淡无味,没有一点吸引力。   这时候要是能来一碗香喷喷的热汤就好了。   咽下分泌的口水,摄影师靠近谢不宁近前拍摄。谢不宁便知道要和队友多多互动,搭着卫和泽的话露出微笑:“其实我只想让队友们吃饱喝暖啊……”   队友们感动地放下碗鼓掌。   说得好,谢老师真是小天使,太无私了!   ……   整个下午的游戏中,谢不宁和队友们闯过重重关卡。   等找到宝藏最终点,连老狐狸张任也不得不佩服,脑子灵活运气又好,小谢的表现太瞩目了。可以预见节目播出,观众的注意力都会放在他身上。   房间里有一只藏宝箱,挂着大铜锁,安放在尽头的石台上。   谢不宁率先走在前面,手里垂着一把钥匙,身后队员们却不敢高兴的太早。   “这样就能拿到宝藏了?”   “小心有诈,队长。”   众人小心翼翼,就怕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哈哈哈……”   房间里突然想起一道极其反派的笑声。   大家早有准备,心道果然,导演组还留了一手。   带着点电子音的反派声音从喇叭里传来:“你们以为自己这就是赢家了吗?”   几个深受摧残的老油条又无奈又想笑,谢不宁仰头憋着笑说:“不是,我们没这样以为,你不要强行说台词。”   喇叭:“……”   它继续道:“恭喜你们,找到巨龙的宝藏……”   下方传来吐槽:“这巨龙也太穷了吧,宝藏就一破箱。”   喇叭有点郁卒:“……呵呵,愚蠢的人类,告诉你们吧,宝箱里有两枚神奇的金币,但是——只有一枚是复活币,另一枚则施加了诅咒。只有拿到复活币的人,才有资格得到巨龙的全部宝藏!”   反派非常入戏,仿佛已经看到寻宝者在生死之间抉择的痛苦模样。   可事实上,大家听罢哄然一笑。   “哎呀,猜金币还不简单,交给谢老师。”   “送分题啦。”   谢不宁但笑不语。   被嘲笑一番,喇叭里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充满恶意地道:“你们之中,早已经潜入内鬼,要么找出并杀死他,要么你们将被他杀死,愚蠢的人类,哈哈哈……”   笑声落下,几人轻松的表情裂开了。   “什么时候混进内鬼,我怎么不知道?”   张任和曾正卿互相怀疑,一个说:“是不是你?你最喜欢装老实憨厚,几次害我们任务差点失败!”   “你放屁,就你最狡猾,你不要贼喊捉贼啊。”   宋柳和卫和泽在一旁看戏,反正不可能是他们。哦,也不可能是队长啊。   卫和泽还凑过去和谢不宁讨论:“谢老师,你觉得曾哥和任哥谁是内鬼?”   谢不宁向他回视,仍然但笑不语。   卫和泽察觉有一丝不对:“……”   “等等,你不会……”他有点凌乱。   为了不让曾正卿和张任起内讧,谢不宁挺身而出:“没错,其实我才是你们中间的内鬼。你们不要自责,都怪我演的太好了。”   众人:“……”   曾正卿和张任也不打了,一起看向他,很不可思议:“你怎么会是内鬼?”   他们一直把谢不宁当成可敬的队长啊!   宋柳和卫和泽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他。   正在监制的导演组:“……”   过分了,他们设置这一步的目的,不是让谢老师狼人自爆卡车啊!   什么预想中的互相怀疑、自相残杀,惊险的揪内鬼剧情,全部泡汤了……   天哪,导演揪住头发,欲哭无泪。   房间里,谢不宁走开几步,说:“其实上岸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是内鬼,但是按照导演的设计太没有挑战性,最后告诉你们才有惊喜不是吗?”   众人:“……的确很惊喜。”   卫和泽忍不住控诉:“队长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是真心把你当队长的。”   “傻孩子,他就是披着羊皮的狼队长,现在是我们的对手。”   张任的话提醒了其他人,只有解决内鬼,他们才能拿到真正的宝藏。   “快,我们四对一,肯定能赢。”   监视器后的导演们也不明白谢不宁玩的哪一出,这时暴露不相当于自投罗网么?   “等等,”谢不宁站在众人的对立面,指着自己脚下,狡猾地笑了,“我脚下踩的机关,你们只要走一步,就会掉下陷阱。”   正想扑过去的四人身体一僵,满脸不可置信:这么狡猾,你礼貌吗?!   背后的导演们满头问号,互相看着:“这里有布置陷阱机关吗?”   “……”   导演们悟了,我去,谢老师真的好会演!   张任还想挣扎:“钥匙,钥匙不要给他。”   谢不宁抬起手,绳子垂挂的钥匙一晃一晃:“钥匙当然在队长这里。”   张任:“……”   “咔哒”一声,谢不宁打开宝箱,最上面并排躺着两枚黄灿灿的金币。   毫无疑问,他就是这场游戏的最终赢家。   谢不宁走到宝箱近前,成为场中唯一的胜利者。张任几人不禁泄气地跨下肩膀,狡猾的谢老师启动机关,他们已经输定了。   预想中的警报声传来,喇叭里传出熟悉的反派笑声:“哈哈哈,玩家内鬼踩中机关,生命值清零,生命值清零——”   众人先是一懵,才注意到警报声是从谢不宁脚下发出的,接着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谢老师给演了。   谢不宁也没想到死在最后一步,无奈地朝镜头耸肩,节目组套路太多,反派不好当。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导演组也是感到意料之外,哭笑不得:“这谁布置的陷阱,拐到谢老师脚了。”   “这反转我是没想到哈哈,太搞笑了,好人阵营从头到尾躺赢。”   谢不宁被黑衣人带走时,剩下的队员瞬间被巨大的惊喜砸懵,什么也没做就……捡漏了?   卫和泽还对被带走的队长依依不舍:“队长,在我心里你是个好队长,拜拜。”他挥了挥手。   谢不宁唇角微勾。   “……”卫和泽一毛,完了,留下被谢老师支配的后遗症了。   为了保险起见,剩余四人合力抬着宝箱到室外,这时候npc才出来,宣布他们的胜利。   大家不由松一口气,有npc出现,这回是真正的胜利,不会再有变故了吧?   聚光灯下,大家欢呼庆祝一阵,喜滋滋地打开宝箱,全都愣住了。   什么情况?   几个导演对视一眼,摄像立即把镜头对准开启的宝箱——   只见里面孤零零躺着一枚金币,另一枚不翼而飞!   张任难以相信地取出那枚金币,向众人举起,然后,翻转它的背面——   “是诅咒金币!”宋柳捂住嘴惊叫。   镜头下,只见那枚金币后面是代表死亡的骷髅头图案。   一道熟悉的人影从建筑下走来,所有灯光和摄像头不由朝他投去,现场的人齐齐回头,爆发出震耳的欢呼声。   既震惊,又实在忍不住赞叹,完全超越剧本,他的表现太精彩了!   谢不宁被灯光包围,忍不住抬手挡了挡:“你们不会被我身上的光芒闪瞎眼吧?”   众人:“哈哈哈!”   有了这个小打岔,大家激动的情绪才收回一点,追随着他回归到队伍里。   知道导演组好奇什么,谢不宁向镜头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是一枚印有天使翅膀的金币。   他执起金币亲吻,眼中盛满笑意:“偷走幸运币啦。”   众人呼吸一滞。   救命,好苏好苏呜,被圈粉了…… 第133章 路遇黄大仙   拍摄结束时,大家情绪仍然高昂,对谢不宁赞不绝口。   相比之下,导演组很无奈,本来想拍一期紧张刺激的内斗,结果偏题十万八千里。双赢大团圆的结局俗是俗,最后谢老师的复活反转却很出人意料,惊喜十足,他反而更满意。   晚上收工后,谢不宁被曾正卿几个老成员约去吃饭,回来多了一圈微信。   这几位咖位过硬,看他们态度亲切,谢不宁也主动道:“明天一起回去吗?”   反正航班就那几趟,说不定还是同一班。   五个人对了下,只有宋柳、卫和泽跟谢不宁是下午的航班,两位大哥早上就起飞了。   曾正卿卸下墨镜,嘿嘿一笑:“本来可能走不了了,没想到你用的草药挺管用。哎,这种好东西还有么?”   “野草药而已,”谢不宁好笑,“你让助理带个医药箱比什么都实在,干净又安全。”   药植容易和毒草容易弄混,外行有误用的风险,所以谢不宁并没有教他们辨认。   再说了,他真正用的是止血咒,又不是止血草,上哪儿找草药给人去。   张任奚落道:“连吃带拿的,你害不害臊。”   “你们三有伴儿也好,京市见,有空一起吃饭。”他临走时不忘叮嘱谢不宁,“记得联系,别不来啊。”   谢不宁哈哈笑:“那哪能,肯定去。”   ……   下了飞机,宋柳和卫和泽来接机的粉丝一直追着他们出来。谢不宁行程保密严格,倒是没被追堵。   碰巧接宋柳的车还堵在外面,谢不宁便邀请她一起上车。   宋柳看到豪车里坐着人,惊讶又有些迟疑:“呃,这好吗?”   里面那位是特意来接谢老师的吧?自己上去,不太识趣的样子……   谢不宁朝车里的司桷羽歪下头:“可以吗?”   司桷羽对上他清澈黑亮的双眼,放下书,点了点头。   谢不宁这才重新对宋柳道:“他不介意,就是闷了点,你别在意哦。”   宋柳心里好笑,小谢对车里的朋友还蛮维护么。她欠身进去,冷不丁瞧见那人的脸,心跳一漏,差点扭了脚。   小谢车里的男人……是司家那位大少啊。   她坐下时还有点懵,不知怎么打招呼才自然不尴尬。   一起出来的卫和泽见宋柳上了车,表示也想一起,悄声说道:“那边有记者,拍到你们上一辆车不好。”   当然,多一个他就只能变成纯洁的队友关系了。   谢不宁了然,虽然司桷羽不会让假新闻流出来,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等坐下来,卫和泽就同宋柳一样傻眼了。   对面气质华贵淡漠的男人太过高冷,气势逼人,让他们完全没法搭话。   ……也幸好车够豪华,不,是到了奢华的程度,空间很大,能让他们远远坐到对面。   一天半没见,谢不宁即使想小司了,也不好当其他人的面表现出来,只克制地挨着司桷羽坐下。   趁他们不注意时,才偷偷牵一下小手。   宋柳:“……”   卫和泽:“…………”   不是,真当我们瞎啊!   其实两人刚上车时就有些猜测,这会儿看到反而没有很震惊,大概过去短短的一天中,谢老师带给他们的震撼就已经够多了吧……   路程不算短,他们有心和首富家大少套近乎,胆子却败在司桷羽的高冷之下,只好找话题闲聊,不让气氛过于尴尬。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谢不宁道士身份的影响,逐渐聊到京市中的灵异传闻,讲的宋柳又害怕又想听。   谢不宁说:“京城历来有各种传说,大家口耳相传,真假不能考证,大多是以讹传讹罢了。”   卫和泽反驳道:“我这有个新鲜出炉的鬼故事,八/九成是真的,京市好多人听说了。”   谢不宁:“啊?我听听。”   才离开京市一天,又有什么新鬼故事是他不知道的?   卫和泽身子前倾,压低声音:“就是西便门那个道观……”   宋柳惊呼:“就很有名那个吧?我去过。”   “我跟你们说,道观里闹鬼。”卫和泽道,“有个老大爷晚上路过,亲眼撞见鬼排队从道观里出来,当场吓晕……”   谢不宁越听,越觉得内容熟悉。   又是道观,又是鬼排队的,画风好耳熟……一拍额头,西便门,不就是道协那儿么!   什么老大爷,当事人明明说过,被吓到的是几个女学生!要不是吃过第一手瓜料,他差点就信了。   算了,小卫听的不知道是第几个版本……   卫和泽说完尤不过瘾,又聊起近来京城狐哭的传闻,甚至对谢不宁不在意的态度很不解。   你一个道士,还算命,怎么能不迷信?   谢不宁心里想,我能忍住不笑足够了,真相说出来笑死你。   他们正聊着,右侧的车窗忽然“砰”地一响,从外面被什么东西撞上,司机猛地刹车。   玻璃上一团血迹溅开,有种不详的意味。   这段路两边是森林,卫和泽刚说完鬼故事,心里发怵:“应该是麻雀,鸟之类的吧……”   司桷羽凝视那团血迹,不小一块,不是麻雀能撞出来的。   司机要下车查看,谢不宁喊住他:“等下,我去吧。”   他正对那片车窗,刚才一闪间看见抹黄色。   谢不宁推开车门下去,在车子不远处的路边草丛里发现一团黄色,捡起根树枝戳一戳,竟是只受伤的黄鼠狼。   “无冤无仇,仙家拦我的车做什么?”谢不宁蹲下来。   凭他的眼力,一眼分辨出草里是只有道行的黄大仙。可现在的车速度多快,大仙修的又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往车上撞不是找死么。   这黄大仙也是撞得狠了,晕晕乎乎摇晃几下,虚弱地扭头吱吱叫几声。   一、二、三、四……   一大三小,四对毛茸茸的圆耳朵从草里冒出来。看到谢不宁,三只小黄鼠狼黑眼珠晶亮,灵活地窜到他身边,十分亲昵。   “这是,大毛二毛三毛?”谢不宁惊讶。   三只小的用脑袋蹭他,半点不怕。谢不宁把它们抱起来,“不会是来投奔我吧,搞得这么狼狈?”   它们吱吱叫,谢不宁也听不懂,把小的们交给不知何时跟出来的司桷羽,自己捧着受伤的成年黄鼠狼回去,背后还跟了一只。   宋柳见他们两带回一窝黄鼠狼,有点害怕。   先不说这是野生的,会不会伤人,就听说黄鼠狼别名黄大仙,十分的记仇。今天撞了它,还真倒霉了。   “没有吧,我觉得它们不说结草衔环,也该涌泉相报。”谢不宁说。   卫和泽:“完了完了,咱们撞了黄大仙,它们很记仇的!”   谢不宁无语道:“算不上撞,是它们碰瓷吧?我不仅不追究而且送它们去医院,还记仇?到底是黄鼠狼还是白眼狼哦。”   卫和泽哑口无言,好像很对,又好像哪里不太对……   看久了,几只黄鼠狼也不让人害怕,毕竟它们在谢老师怀里乖的很。   若是谢不宁知道他的想法,肯定发笑。跟那胡毛三一样,天性欺软怕硬罢了,换一个人来试试,还不把车给闹翻。   不过眼下三只小崽子确实很乖,在他膝盖上叠成一团,黑豆似的眼睛打量着车里。   宋柳总觉得它们的眼神像极了人,建议道:“大的送去医院,其他放生吧,带在身边不太好。”   谢不宁还没说话,三只小黄鼠狼听懂了似的,一下子蹭进他怀里,张开手抱住胳膊,黑豆豆眼充满祈求的意味。   宋柳惊道:“这么灵?真成精了啊。”   眼看她和卫和泽往灵异的方向想去,谢不宁打哈哈:“巧合吧,动物幼崽爱动,估计是刚好待不住了起来打闹。”   两人一想也有道理,不过……   “谢老师好有动物缘啊。”   ……   送两人到家后,谢不宁把一窝黄大仙带回家。   找管家要了个木箱子,里面垫上木屑和棉花,当作这一家临时的窝。反正没养过野生黄鼠狼,倒是见过人养仓鼠,差不多就按照那样来了。   受伤的是只成年黄鼠狼,这个小家庭的一家之主,谢不宁找了个兽医来包扎。   除了撞伤,黄大仙身上还有其他伤,猜它来求救一点没错。   谢不宁看它始终呆呆的,有点担忧:“医生,它是不是被撞傻了?”   现在车速多快,大仙脑袋再硬也顶不住高科技啊。   医生说:“有点脑震荡。呃,智力的话,这个比较不好判断。”   管家把医生送出去,谢不宁看黄大仙半死不活的样子,暂时是问不出什么来。最好别是被撞傻了,不然还不得帮它养儿子?   大家散了,谢不宁拉住司桷羽的手,笑嘻嘻:“总算没人了。车上当着他们的面,我都没敢牵太久。”   司桷羽微微低头:“嗯。”   几根手指却插/入谢不宁指缝里,收紧。几绺发丝垂落额头,挡住漆黑幽深的眼睛。   谢不宁主动亲他一下,贴了好一会儿才分开,气息有些发烫。   “你眼睛颜色好像更深了。”对视间,谢不宁好奇地拨开他头发。   司桷羽神色不变,平静道:“室内光线更暗。”   “是吗。”   谢不宁没有怀疑,很快被下一个吻转移注意力。才分开一天半而已,亲的像是几个月没见,可见恋爱中的人是不讲道理的。   木箱里,三颗黄色的小脑袋冒出来,偷看一眼,很快又被一只更大的毛爪子拍下去。   三兄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们好像不是人? 第134章 真人秀播出   周六的早上,谢不宁鸟叫声吵醒。   院里那棵大银杏树被鸟落了窝,几只山雀早晨喜欢叫。   不过今早的鸟叫声似乎格外凄厉……谢不宁起床,拉开窗帘,院里几道黄色身影窜上窜下。   “……”   “咚咚”,他敲了敲落地窗,警告,“不许欺负邻居,过来排好。”   三只小黄鼠狼乖乖排队过来,被谢不宁带去找管家喂食。   吃完早餐,他和三兄妹去看望脑震荡的黄大仙,顺便带了半只蜜汁烧鸡。   刚走到门口,黄鼠狼夫妇就循味儿迎了出来,两只爪子合在身前,极其人性化地作揖。   那眼睛冒绿光,哈喇子快流到地上,一副饿狠的模样。   谢不宁看他八成被烧鸡治好了,没眼看地把烧鸡放下:“大仙你先吃……”   缠着绷带的黄大仙猥琐地搓搓手,口吐人言:“那多不好意思啊……那,那我就不客气了。哎哟,真香!”   谢不宁:“……”   你这也不像客气的样子。   半只烧鸡,眨眼间被它啃得骨头都不剩。   吃完了,轮到说正事。   谢不宁坐在房间里唯二的椅子上,手指敲敲桌子:“既然找到我头上避难,该把事情说清楚吧?”   成年黄鼠狼艰难爬上另一把椅子,跟人似的,双脚一岔坐下,尖嗓子道:“那是自然。”   大仙自称名叫黄二,民间又把黄鼠狼称为黄二大爷,他这名字就跟某人叫张三、李四一样随意。   黄二在京市修行两百余年,道行不浅,平时日子倒是蛮潇洒,轻易没有小精怪敢招惹。   要不是遇到性命之忧,全家老小差点丧命,也不至于沦落到拦车求救。   “不对吧,你们五大仙自有山头,再不济找族里老前辈伸冤去,哪里轮得到找我?”谢不宁察觉不对,“你得罪了修为更高的仙家?”   黄二左手吊着绷带,人立而起,尖细着嗓子喊冤:“哪敢去招惹那尊煞神,是他要吃了我家大毛二毛和三毛,我拼死才带孩子们逃出来。”   三兄妹贴到父亲身上,懵懵懂懂地望着谢不宁。   “……”这黄二倒是疼孩子,香火那种好东西,尽紧着孩子吃。   谢不宁不动声色撸了两下小黄鼠狼们,听他继续说。   黄二:“实不相瞒,我家三个孩子小小年纪能化形全靠机缘,有幸得了泰山娘娘庙的一捧香火,助益于修行,才能修的人身。”   谢不宁点点头,三兄妹化人的模样他是见过的,还收不太住,偶尔会露出一点黄鼠狼的特征,这就是走捷径的缘故了。   黄二道:“坏也坏在这。恩公可知,这半年来京市里的仙家消失不少?都是被人给捉去修炼了!”   “捉五大仙修炼?”谢不宁捕捉到一线灵光,立即打起精神来,“你详细说说。”   黄二眼珠转了转,腆着脸笑:“那人么,恩公也打过交道,混迹京城郊野山林,前阵子还干了件大事,差点给京城搅出水患……”   谢不宁露出一丝恍然的表情,随即眼神斜斜一扫。   明知道他和道协正追查背后那人,早不来提供线索,怕是两边都不想得罪。正是对方赶尽杀绝,才逼得他不得不投奔道门这方,难怪说胡黄二仙奸猾得很,果然很会占便宜。   被他洞悉的目光一瞥,黄二受伤的腿隐隐颤抖,心虚道:“那人神神秘秘,要不是最近动静太大,把山里大大小小的精怪都捉了,我也不能发现京城还藏着这么一位大人物啊……”   “都捉了?”谢不宁眼下没功夫和他计较,感觉十分蹊跷。   “可不是,没谁打得过他。”黄二说,“不止精怪,孤魂野鬼也被收了去。余下不死也逃了,如今满大山空空荡荡,哎,我们都说怕不是阎罗王再世。”   “幸亏我活得久见得多,发现情况不对,马上带老婆孩子跑了。不过他手下的魈鬼着实厉害,把我伤了好几道。”他龇牙咧嘴,眼睛里射出怨毒的光芒。   哼,来日一定报仇!   却是头顶一痛,被谢不宁狠敲一下。   “注意表情,少教坏小孩子。”   黄二吃痛,可怜兮兮捂住脑袋一看,原来三只小的正学他凶狠地龇牙,顿觉委屈。   谢不宁问:“那你也知道他藏身在哪了?”   黄二眼珠又转两圈,满肚子鬼眼,正欲讲讲条件,再次被谢不宁一棍敲头上:“老实点!”   “我说我说,哎哟。”大黄鼠狼狼狈地扑在椅上,眼冒泪花。   他道:“我见他们抓了孤魂野鬼总往北方去,消失在山下一个小村子里,大约就藏在那儿。”   谢不宁和一旁的司桷羽交换一个眼神,看来有必要亲自去看一趟。   “给你一天时间养伤,明天给我们带路。”他对黄二说。   黄二嚷嚷起来:“我可没答应你,不去,不去,本大爷堂堂大仙,哪能给你当下人带路。”   谢不宁哪里容他分说,凶起来:“不是说你们黄皮子最小气,有仇必报,怂了?”   “……”黄二梗着脖子,“谁怂了!”   底气不足的样儿。   “勇敢黄黄,不怕困难,不怂那就上吧。”谢不宁拍拍黄鼠狼的头,“跟着我,烧鸡管够,干不干?”   霎时间,房间里一片吸溜声。   黄二:“……干。”   两种意义上的。   ……   谢不宁转身去清点小褡裢,原本未雨绸缪准备一些符箓,估摸还不够。   那人抓走满京城的大小精怪去修炼,道行恐怕已经达到一个恐怖的境界,这样一来,谢不宁也不敢肯定结果将会如何。   两百年前,几位先人合力才把修炼成气候的妖道诛杀,如今道门衰微不少,情况更加严峻。   对方屡次在京市闹出大动静,所图谋的东西肯定不小,甚至已经不怕被他们知道,如此嚣张,背后必定有所依仗。   但究竟是什么,道门一无所知,十分被动。   联想到阴司无主的秘闻,还有修罗道被放出的厉鬼,以及近来京市出现的种种传闻,一条一条闪过脑海,千丝万缕,仿佛无处不互相牵连。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不止道门和佛门,整个京市都有大麻烦了。   谢不宁目光怔怔地:“这回祖师爷也难帮了吧……”   司桷羽从背后拥住他,宽阔的胸膛将人包围,轻声道:“别担心,你还有我。”   谢不宁转身把脸埋进他身前,闷声闷气说:“明天,你在家等我回来……”   司桷羽捧起他的脸,俊美冷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有说话,谢不宁却读懂了他的眼神。   小司在拒绝,他不会让自己一个人去。   可谢不宁想到青崖观里为他卜的卦象,很不放心让他冒险。   司桷羽淡淡说:“你不是在师父面前说过,打算做鬼也要和我在一起。”手指轻抚谢不宁白皙的脸颊,他神色不变地道,“我也一样。”   谢不宁却脸红了,眼睛睁大:“你怎么知道,你全听到了!”   司桷羽不言语,默认。   回想自己的“豪言壮语”,谢不宁差点捂脸,哭笑不得:“听了就听了,我的确是那么想的。有你陪着,我想去了那个世界也没什么好怕的。想想周朗,还不是在底下生活的挺开心,转行干的还不错呢……”   司桷羽突然拽他一下,把人拉近。   谢不宁抬头疑惑:“嗯?”   “不要提别的男人。”   司桷羽冷淡而严厉地说着,身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手指托着谢不宁白瓷似的下巴,低头吻上柔软的唇瓣。   “唔……”谢不宁间隙里喘了一下,气息不匀。   微凉的指尖游走过去,带起皮肤上一阵阵颤栗,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他抱住司桷羽的头,无意识间弄乱他一头黑发,手指揪着白色衬衫,微微发颤。   什么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高冷的禁欲系,真的是……错的离谱!   谢不宁勾住他的脖子,稍微冷静克制一点:“等等,我们还没有做那个。”   司桷羽动作一顿,黑色眼眸中流露出一丝不解,声音沙哑:“什么?”   谢不宁对他微笑:“关灯。”   顿时,房间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   经过后期加班加点的剪辑,真人秀最新一期的成片很快出炉,并在周六下午五点准时上线。   早就蹲守在电视机前的粉丝们激动不已,正式开播之前,短短的片花预告已经被反复观看数千万次。   为了谢不宁仅仅十几秒的出场镜头,观众们反复重播,被美貌暴击到心跳加速,难以平复!   随着开头轻松音乐的展开,节目正式开始。   前四个嘉宾的出场,观众们老熟悉了,光听声音也能认出是谁,是熟悉的感觉,大家会心一笑。   去往最后一个嘉宾家的路上,长镜头里一片被雾气笼罩的绿色,完全不同于拍摄前几位时车水马龙的城市繁荣景象。   这时弹幕里就有人调侃了。   [噗,这是要出城?]   [司机:夜很黑,路很远,我很寂寞。到底住在什么地方啊哈哈!]   很快,路上的镜头被切过,转眼摄制组到达目的地。随着车速缓慢降下,屏幕前的观众也看清前方目的地是——一扇超豪华、威严的朱红色大门。   [哇,就很有古代朱门大院的感觉,谢老师住的地方不简单欸。]   [我去,不会是什么道观之类的奇怪地方吧?]   [不会,道观会有匾额,这扇门上没有。]   接着大门自动打开,镜头拍摄到内里的花园,一路向前,光是进门的花园就大的吓人,让屏幕前人人露出羡慕的目光。   [我的天啊,这不是谢老师家,是误入什么超级土豪、巨富大佬的豪宅吧?]   [新人第一次来,不懂求问,你们节目的嘉宾都是这个水平吗?]   [别说了,期期不落,我也是第一次见识真正的土豪家长什么模样……震惊了。]   来不及消化豪宅的冲击,熟知节目套路的粉丝抑制不住激动笑意,因为接下来轮到传统节目——床上叫醒服务!   运气好的话,还能拍到爱豆修长的大白腿,纤细的小腰,以及睡眼朦胧的可爱睡颜,不要太让人激动嗷!   [姐妹们克制!待会儿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叫出来!]   [准备好纸巾,千万不要喝水!待会儿擦鼻血擦口水用得着!]   [啊啊啊激动到心跳加快,手心出汗,妈呀,谢老师的睡颜也是我们能看的吗?!]   [我就位了,等待睡美人!]   [来了来了!]   随着名贵的木质隔门推开,一双裤管笔直的长腿出现在屏幕里,光从长腿来看,屏幕里的男人身高估计有一米九。   身材挺拔,服饰低调奢华,笔直且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色西装裤给人冷漠的感觉,漫不经心间便流露出十分的贵气。   弹幕一瞬间空白。   足足几十秒,观众们空白的脑子才反应过来。   [这是谁?]   [气质好a,谢老师房间里的男人……]   而后突出一道口子似的,大家沸腾了! 第135章 赢得好评   [这是谁?谢老师的家人吗?]   [凌晨出现在谢老师房间,家人们,我兴奋了。]   [摄影师懂事点,不要让我拿刀逼你!镜头往上抬一抬啊!]   可惜了,摄影师没有回应他们的心声,始终让男人保持神秘。而且很怂的被男人挡在谢老师卧室门外,导致大家看不到谢老师真实的睡姿。   和前几位被突袭的嘉宾不同,谢不宁出现在镜头里时,穿戴整齐,干净的漂亮脸庞展颜一笑,秒杀电视机前所有男女观众的心脏。   [救命,这个淡淡的笑容,我仿佛又看到雁春秋,临死前绝美的模样太招人疼了。]   [你不是一个人,电影我刷了三遍,每看一次都被谢老师演的雁春秋美到窒息。]   [捂脸,看来肤浅的颜粉不止我一个。]   [我笑死,你谢的颜粉还少吗?综艺一播又要多好多颜狗吧。]   还别说,弹幕里的确好多人在谢不宁出场时,齐齐刷“粉了粉了”。   一句“你们来的够早”的轻松调侃,瞬间拉近和观众的距离。接着一句“你们吃早餐了吗”,更让观众感觉亲切。   谢老师真是又暖又可爱,没想到,男神私底下接地气得不像话。   没有拍到谢老师起床,镜头便记录下他去餐厅吃早餐的一路。观众们有幸随着参观屋子内部,并看谢不宁吃完一碗小馄饨,期间神秘男子一直陪伴在侧。   直到谢老师坐上节目组的车,前往机场,两人才告别。这不禁让许多人好奇和猜测他们的关系。   其他嘉宾都是节目的老成员,合作过许多期节目,据说私底下关系很不错。   作为第一次参加综艺的新人,大家预料不到谢不宁接下来的表现会怎么样。粉丝们更是担心他会拘谨,在几个前辈面前放不开。   当大家在码头集合,谢不宁和其他人汇合,并不见一丝紧张的表现,让粉丝们松一口气,十分满意。   谢不宁轻松融入团队之中,顺理成章成为被照顾的“小弟”,获得两位大哥的关照。   可当导演宣布最后到达的人必须自己划船到下个集合点,谢不宁就被大哥毫不犹豫抛弃了,无辜的表情让人捧腹大笑。   观众们都知道曾正卿有多赖皮,早就猜到结果啦,因此格外怜爱谢不宁。   对比渡轮带起一串浪花,眨眼间驶远,谢不宁只能靠双手摇桨,龟速前进,观众们的怜爱化作大笑。   “他们有浪,而我,只有浆……”   [我的天啊,谢老师也太好笑了吧哈哈!]   [导演出来挨打,为什么不让坐船,好心疼他啊!]   [我怎么觉得谢老师还挺享受的……]   [你们看渡轮上那群人,笑得好过分鹅鹅鹅!]   然而惊喜远不止如此,谢不宁乘坐的船遇到海豚,画风瞬间变得治愈,更让渡轮上的人羡慕不已。   霎时间,小可怜摇身一变,成了被众多海豚包围的幸运儿。   观众们头一次目睹如此近距离的海豚,不是在海洋馆里,是真正的大海里的海豚!   一时间,不止渡轮上的人,屏幕前的所有都在羡慕他能摸完一只又一只。   而且那些海豚极乖,在他掌下温柔又调皮地翻身,露出腹部。让观众们忍不住惊奇,连海豚也喜欢谢老师?   不仅如此,海豚还用美貌蛊惑渡轮上的人,让他们没法继续前进。   [神一样的龟兔赛跑,问题是乌龟还又一次赢了!]   [曾正卿神助攻,猛汉子对萌物没一点抵抗力,噗!]   [谢老师居然拿到第一,没谁了!我怀疑海豚是他派过去的卧底。]   后来大家得到任务卡,为了一包方便面争抢谢不宁,以及那句“你们不要再为我争抢了”,彻底让观众爆笑不止。   那些在宿舍看综艺的人,因笑声太大差点被室友暴打,结果成功安利出去,几分钟之后寝室里响起更大的笑声……   节目还没播完,一轮一轮的安利就自发从观众的社交圈里传播出去,收视率不停上涨。   不知不觉,进度条走到一半,屏幕前的人甚至光顾着笑,没注意时间过的飞快。他们揉着腮帮子,由于笑得合不拢嘴,脸颊都酸痛了。   节目有爆笑,也有惊险刺激,尤其是猜椰子的环节,谢不宁一次猜中,作为队长带领队伍完美通关,气氛热烈达到最高点。   不少观众对着屏幕忘了把饭送进嘴里,当答案揭晓时,激动得红着脸狠狠握拳一挥:“耶!”   [谢老师怕不是锦鲤转世,一次猜中,太秀了。]   [呼,我一颗心跟着提起来,天哪,好刺激。]   [好运本运,拜拜谢老师。]   [不是,你们忘了谢老师本职做什么的?什么锦鲤,我猜他刚才转身是躲着摄像头掐手指呢吧,光明正大作弊。]   [楼上的解释看似荒唐,然而放谢老师身上,合情合理……]   [光明正大作弊,节目组还捉不着,不愧是你!]   屏幕里,谢不宁的脸被阳光照的如暖玉般白皙,笑道:“大家要相信我啊。”   队友们点头如啄米:“相信,绝对相信。”   这时有弹幕道:   [二刷的表示,你们给我死死记住这个笑容!]   [谢老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只是单纯的想让队友们吃饱喝暖啊,狗头jpg]   [一个小时后的四人组哭泣:我们就是太相信了。]   正在观看的观众不解,什么意思?我谢这么好,相信他不是应该的?   经历过重重考验,破解谜团,一行人找到宝藏的最终埋藏地点。   当导演宣布五人里有一个内鬼,观众们顿时兴奋,有内鬼?哪个内鬼藏得好深,前面完全没发现异常呀。   不止几个队员互相怀疑,他们也一样化身侦探,回想蛛丝马迹,想要率先识破真相。   这如同高难度解密一样的难题,瞬间吊起所有人的兴趣。   弹幕密密麻麻划过几个嘉宾的名字,是他们投票心目中的“嫌疑人”,不过其中谢不宁的名字却很少出现。   [谢老师只是个小白,哪里玩的过几个老油条,肯定不是他啦。]   [赞同。藏得这么深,我猜张任,所有人里他最狡猾。]   [据我分析,最有可能的是曾正卿,你们没发现他好几次想误导谢老师的判断,最后都让谢老师找到真正的线索。]   下一秒,里面就传来谢不宁清越的嗓音:“没错,其实我才是你们中间的内鬼。不要自责,都怪我演的太好了。”   声音很好听,把观众们气血翻涌的胸膛抚了又抚。   此时,他们的表情完全和四个队员同步了:“……”   呆滞,迷茫,不可置信中夹杂震惊。   更惊喜的是,谢老师自爆完身份,紧接着又将一军,毫不费力战胜四个队友,拿钥匙打开宝藏。   反观四个老油条,毫无还击之力。   [……]   [我惊呆了。]   [裂了啊,我前面还信誓旦旦,谢老师一定是里面最纯洁的,打脸来的这么快?]   [你不是一个人,我还说就算是卫和泽也不可能是谢老师,结果……你们看到刚才卫和泽有多震惊了吗?]   [难怪说记住谢老师的每一次微笑,先取得信任,掌控全局,再轻松碾压放松警惕的对手,高啊……]   直到这时,人们才恍然大悟,什么单纯无害的笑容,全是装的,谢老师一个新人把大家骗得团团转。   当内鬼也就算了,他还成了队长,带领队友找到游戏终点。要不是狼人自爆,估计张任和曾正卿吵得昏天地暗,也不能猜到他头上啊。   这演技,着实令人敬佩。   再回想之前数次见到的迷之微笑,也都蕴含深意……可惜队友们太相信他,完全视而不见。   不说四个队友,就是屏幕前这么多观众,不是也没有怀疑。   末了反转,小白新人摇身一变,成了大魔王,大家品味一下颇为满足,实在精彩。   这个时候警报器突然响了,众人正弹幕叹息被骗,就见几个黑衣人把谢老师架住,转眼胜方成了好人阵营。   观众们又一次呆滞,没想到他会在最后关头,踩中真正的陷阱,就这样把胜利的果实拱手让人。   人算不如天算,结局还真够戏剧性,叫观众们过足了瘾。   大家一致承认谢老师是个兢兢业业的好队长,实在为四个躺赢队员贡献良多。   同时不免为谢不宁感到同情,勤恳踏实忙活一整期节目,一路披荆斩棘,秀到飞起,没成想败在命运的一脚。   怎么不叫人唏嘘,可怜。   当宣布胜利的草坪上,所有灯光都为他亮起,所有目光迎接他走来……   观众们疯狂了!   当他拿出天使翅膀的金币,并执起金币亲吻,眼眸像星河一样灿烂:“偷走幸运币啦。”   “……”   观众们捂住胸口,哪里是偷走幸运币,分明是偷走我们的心啊……   聪明狡猾的内鬼才是最大的赢家,他把所有人,包括规则都玩弄了。   早在打开宝箱的一瞬间,他偷走箱子里的复活币,又故意踩中陷阱。   等到所有人以为取得胜利,赢家再次复活归来。   如此一来,连“只能有一方胜利”的游戏规则也要为他让步。   “队长”的称号实至名归,被队员们簇拥举起,从天而降的鲜花礼炮将谢不宁淹没。   这一期,成为整个真人秀节目的经典。   ……   真人秀综艺热播时,谢不宁正在家里收拾床单。   昨晚把床单弄皱,很有必要换条新的。   和司桷羽待得久了,他也多了个洁癖的毛病,东西总要收拾得整齐才行。不好意思让家里阿姨收拾,他起床后自己换了。   换床单时,谢不宁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司桷羽的枕头上找不到一根发丝。   自己发色微褐,小司的头发是纯黑色,长发时漆黑如瀑,打理得整齐干净,两者很好分辨。   “熬夜的年轻人应该很羡慕吧……”   抱着暗蓝色床单,谢不宁站在床前愣了一会儿,嘀咕道。   “在想什么?”突然,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谢不宁差点咬到舌头,回头佯怒:“走路没一点声音,你吓到我了。”   司桷羽右手插/进他头发里,张开手指一下一下按摩后脑:“这样好了吗?”   被修长有力的几根手指揉按,力道恰到好处,酥麻的感觉从头顶传遍全身,谢不宁情不自禁打个哆嗦,爽的。   “够了,够了。”他连忙按下司桷羽的手臂,长舒一口气,“差点被你捏的灵魂出窍……”   司桷羽轻笑两声,很愉悦的样子。   “准备好了,可以出发。” 第136章 山下的村子   依照黄二指的方向,谢不宁一行人开车进到偏僻的大山里。   行至后半段,越野车开不进崎岖小路,他们只能下车,靠双腿深入山中。   好不容易听到一句“到了,快到了”,此时太阳开始落山。   “还不都怪你,临出发了闹妖蛾子,鸡你就不能等回来吃?给你出息的,没得丢我们仙家的脸面。”队伍中,一道尖刻的女子声音挖苦道。   另一道嗓子尖尖的男声不忿:“我吃鸡碍你什么事?狐狸你少找茬,二大爷我不是吃素的。”   女子嗤笑:“谁昨晚饿死鬼投胎似的偷鸡吃,刚上车一个接一个放臭屁,全车人都等你拉屎!要不是你,至于耽误到天黑?”   原来是临近出发的时候,黄二因为昨晚偷吃忽然闹肚子,耽误不少功夫,才导致黄昏进山。   黄二气得半死,哼,臭狐狸,粗俗!   谢不宁听她满嘴屎啊屁的,一头黑线:“行了三儿,你就欺负人家断腿打不过你。”   胡毛三嫣然一笑,停止对黄鼠狼的攻击,捂着嘴:“瞧您说的,他没断腿也打不过我啊。胡黄白柳,我胡门就没怕过万年老二,呵呵。”   论实力,自然是他们狐仙排第一。   此次进山,谢不宁把胡毛三找来,是为了让她照顾受伤的黄二,顺便监视着,免得有诈。   见两人拌嘴,谢不宁干脆把她支去探路:“前面好像有灯光,你去看看是不是村子。”   眼看太阳落山,夜里的山上不好行动,能有个村子借住再好不过。   胡毛三很快回来,风一般停住:“前面有个几十户人家的村子,正做饭呢。”   “那我们走快点,上去看看。”谢不宁说道,加快脚步,“到这应该也不远了,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上山。”   司桷羽带了几个保镖,闻言都大步跟上。没一会儿功夫,几人和两只大仙来到村口。   由于道协那边还要召集人手,谢不宁便来打头阵,探探情况,免得人多容易打草惊蛇。   大概明天,等他们确认幕后团伙的藏身地,道协的同门届时也会上来。   所以谢不宁并不着急,打算先在这儿休息一晚再说。   穿过小路和重重遮挡的树枝,村前一块空地出现在他们眼前,再往里有几户人家,都已经点了灯,亮光给村子带来几分热闹和温馨。   这里的房子大多是二层平房,房子与房子之间牵着电线,看着挺现代化。   谢不宁打开手机地图,地图上显示他们正在李家岭。在不远处,正是他们要去的古岭,相隔不足一公里。   黄二被保镖用猫袋提着,小声说话:“没错了,就是这,再往前就到了。”   正这时,村头小卖部的老板从柜台里抬起头来,打量一群陌生人,带着口音的普通话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从小路里来?”   司桷羽冷冷环视周围一圈,几个保镖也绷紧肌肉,他们警惕心强,可不会因为陌生人一句问候就放松。   谢不宁走上前,问老板买了盒烟,胳膊支在玻璃柜上回道:“我们是公司团建组织来爬山,一不小心迷路走到这儿来,幸好遇见人。”   或许是因为村里人购物需求小,货架上落了好些灰尘,看着不是很干净。   他拿过烟,顺便问道:“听您的意思是,这里还有大路?可以进车不?”   老板说:“那当然,现在哪儿还不通车啊。喏,大路就那边呢,你们来的那条路现在都没人走了。”   谢不宁带着打听来的消息回去,心里颇感到奇怪,他们开车跟着导航走,怎么反而走了条老路呢。   借口公司明天才能派车来接,谢不宁询问老板哪里可以借宿,被告知再往里走一段就是村长家,得找村长安排去。   他和司桷羽,又带了七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一般人还真不敢收留他们。   谢不宁往村里走,沿路像个游客一般扭头看看。农家人喜欢大门敞开,大厅并不对外人保密。   他注意到,这里每户人家都朝大门供奉一尊神像,白瓷似的,只是看不出是什么神仙。   到了村长家,谢不宁说明来意。村长意外的好说话,给他们九个人安排四个房间。唯一不好的就是,分别在不同人家里,也就意味着他们要分开。   瞥见保镖提着两个猫包,村长还疑惑了下:“这是?”   “哦,我这同事是个猫奴,上哪儿都不忘带他的猫。”谢不宁笑道,随手把网纱的一面给他看。   只看得到一团白毛,还有一声猫叫。   “哼,本狐仙优美的身姿,可不比猫好看多了?”胡毛三忿忿不平。   黄二顿时嗤笑。   当然,村长什么都听不到。   几个保镖还想说什么,被谢不宁悄悄制止。等假装去外面拍照,他才道:“何必要引起人家的怀疑,等屋子里主人睡着,你们再偷偷翻出来就是了。”   在陌生的地方,大家集中在一起才是正确的选择,条件不允许,就只能悄悄来。   晚饭没有去村长家吃,谢不宁几人身上带着干粮。压缩饼干味道不太好,但胜在安全方便。   几人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吃东西,黄二和胡毛三也被放出来,喂一点水。   胡毛三自觉猫包里憋闷,甩着尾巴遛弯,边对舔水的黄二龇牙威胁:“老实呆着!敢溜,姑奶奶扒光你屁股毛!”   天色越来越暗,昏黄的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去。   谢不宁和司桷羽低声讨论,身后悄无声息出现一个老妇人,佝偻着腰,声音苍老:“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仿佛年久失修的木轴,嘎吱作响,令人牙酸。   几个保镖霎时把手放在腰间,谢不宁倒没被吓着,上下打量她一番,问道:“老人家,我们只是路过,借住一晚。”   老人掀起厚重的眼皮,重重叹息一声:“早点走吧,趁着天还没黑,早点回家……”   谢不宁在老人身上感受不到恶意,心中灵光一闪,急问:“老人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村里有什么不对?”   老人摇摇头,一句“天快黑了”以后不肯再说话,弓着苍老的背脊慢慢走远,最后消失在村头一棵高大的樟树后。   “……”   几个保镖面面相觑,打了个寒颤。   “看来,这村子有些古怪。”谢不宁又仔细叮嘱一句,“护身符戴好,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摘下来。”   即使明知不对劲,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正觉得气氛凝重,胡毛三化作的小狐狸刺溜一下躲到他身后,大喊:“跟你玩个屁,快让他离我远点呐!” 第137章 现身   被狐狸扯住衣服,谢不宁抬头,往它来时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齐膝短裤的小男孩站在那边,怀里抱着个脏旧的布娃娃。   男孩子玩布娃娃,倒是挺少见的。   “哥哥,你看到小狐狸了吗?”男孩站的远远地问他,眼睛往他身后瞥,“小狐狸能不能陪我和娃娃玩?”   他拿起手上的布娃娃摇了摇。   说实话,布娃娃做的十分粗糙,这么一晃,两颗扣子缝的眼珠差点掉下来,算不上好看,甚至还有些恐怖。   胡毛三在身后炸毛道:“谁跟他玩!这小屁孩揪我尾巴,竟然说给那破娃娃做假发,熊孩子还有没有人管了?”   堂堂一狐仙,被小孩子气得抓狂,也是可怜了。   谢不宁同情她一秒,对小男孩温和道:“小狐狸不想玩,自己和娃娃玩好吗?”   男孩摇摇头,把布娃娃贴到自己脸上,又大又黑的两颗眼珠直勾勾望着他们:“娃娃说要玩捉迷藏,嘻嘻……”   几个保镖顿感不适,小孩子的天真话语有时真让人觉得恐怖,对老板悄声道:“要不要把他赶走?”   谢不宁眸光一闪,起身朝他走去,撑着膝盖蹲下:“叔叔替小狐狸和你玩好不好?捉迷藏是吧,来,你让叔叔跟娃娃说。”   其他人一惊,听谢老师这语气,不对劲?   谢不宁脸上带着微笑,朝他伸出手。   小男孩抱紧布娃娃,怯怯退后一步,闷不吭声转头跑了。   不一会儿,小卖部传来老板的骂声:“叫你吃饭你乱跑,不叫不知道回家!你妈呢?找她把手洗了……”   胡毛三从石头后踱步出来:“老板治熊孩子也有一手啊。”   几个保镖倒是想到另外一层,崔队肌肉紧绷:“老板刚才问那小孩要玩偶,是发现了什么?”   或许是常年游走危险边缘的直觉,自从来到李家岭,他隐隐感到不太对劲。   看着小卖部的方向,谢不宁摇了摇头:“看不出来,总觉得哪里奇怪。”进村以后,似乎连对灵体的感知也削弱了,“你们不要分开行动,最好尽快来集合。”   “是!”几个保镖齐齐低声答应。   ……   入夜后,为了以防万一,谢不宁提前把房间四周布置上辟邪符。玻璃窗、门背还有床头都没放过,严防死守。   他和司桷羽睡在村长家的二楼,房间很简陋,白墙壁上有些老旧污渍,同时还有一股不大好闻的味道。   村长说是因为太久没人住,忘了通风。谢不宁只能忍着,不可能晚上开窗睡啊,就算没女鬼爬进来,山里还有毒蚊子。   两人挤在一张不算宽的床上,谢不宁原本担心司桷羽受不了过于粗简的环境,却被他按在怀里。   “要是不喜欢味道,就抱着我睡。”司桷羽说。   谢不宁把脸埋在他身前,鼻间嗅到清雅干净的雪松味,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新了。   抬头亲他下巴一口,嘴唇碰触到硬硬的下颏,笑了笑,“谢谢亲爱的。”   环着司桷羽的脖子,谢不宁当真靠在他身上闭眼睡着了。   司桷羽被那句甜蜜的“亲爱的”震到心口发麻,久久不能回神。   良久之后,才看着谢不宁的发顶,目光非常复杂……   ……   农村入睡得早,不到九点,村子里漆黑一片。   几个保镖按照计划轻手轻脚爬进二楼,大家轮流守夜,将就着坐在地上休息。黄二和胡毛三也被放了出来,由于体型小巧,他俩还得到一个垫子。   瞥见床上两个青年相拥的一幕,没人敢多看一眼,仿佛熟视无睹。   关了灯,二楼房间陷入安静的黑夜之中,和外面的村子融为一体。   保镖们只剩两个人还睁着眼,其余人抓紧时间小寐。在只有呼吸的寂静之中,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一阵“咯吱”声从玻璃窗外传来,引起两个守夜保镖的注意。   那声音异常诡异,像有人用指甲挠玻璃似的,很刺耳,听的人心里发毛。   比了个手势,一人拿起武器,小心翼翼凑近窗前。   屋里屋外很黑,他不得不把眼睛凑得很近,几乎贴到玻璃窗上,定睛凝视发出声音的位置。   紧张的呼吸声敲打耳膜,保镖不经意看到玻璃上照映出自己的脸,乍一看,像外面有张脸贴着玻璃和他对视,怪瘆人的。   忽然,那双惨白的眼珠骨碌一转,直勾勾盯住了他……   “操!”保镖骇然,大退一步。   哪里是自己的倒影,分别是有人……有鬼在外面窥伺!   “嘭!”   漆黑尖利的枯爪猛然拍击窗户,薄薄的玻璃片发出不堪重击的响声,两人赶紧把其他人摇醒。   谢不宁刚一睁眼,贴在玻璃窗上的黄符腾地一声,无火自燃,拍打玻璃的那鬼惨叫一声,顿时被烧作一堆飞灰。   这半年以来他画符大有长进,驱邪符威力大增,普通的鬼物不堪一击。   “这里距离古岭太近,咱们果然被盯上了。”谢不宁不见一丝困意,从床上下来,啪地一下打开了灯。   众人便看见窗户上一个黑色手印,正式方才的鬼被灼烧留下的。还不等放松口气,被反锁的房门突然轻轻的敲击声。   与此同时,房顶上的灯不停闪烁,突如其来的异状让人非常不安。   胡毛三和黄二从睡垫上起来,身上的毛都炸了。   谢不宁取出青铜剑,走近房门,背后几人齐声喊道“小心”,那门缝下一片黑色阴影,竟然像水一样从门缝底下溢进来。   幸好他有防备,贴在门缝的辟邪符顿时烧起来,又是一声不像人的惨叫,门后不知是什么怪物。   “这,这就好了?”几个保镖大眼瞪小眼,不敢相信这么简单?   谢不宁仍提着剑:“别放松,看样子对方早就发现我们,两只小鬼只怕是来探探路。”   话音刚落,头顶的灯炸了,他们一下子陷入黑暗里。   嘭嘭炸裂声接连响起,灯黑之后,窗户也碎一地,诡异的狂风从破碎大开的窗户涌进来,吹得墙壁上鬼影幢幢,晃荡不止。   “卧槽,这他娘硬来一个排啊!”崔队大吼出声。   几人极有职业素养,第一时间把老板包围在内。刚靠近,黑洞洞的窗口风声一啸,一道鬼影冲进来。   谢不宁毫不意外,从老妇人出现后他就开始警惕着,明知道这村子不像看上去的平静,干脆将计就计,等着对方出现。   一个箭步上前,鬼影刚冲进来,就被他一剑串了。   嗤地一阵风吹到脸上,掀起几绺碎发。谢不宁把长剑横回身前,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来吧,今天就杀到他出来。”   这就像一个讯号,满屋子鬼影潮水般涌来,伸出无数利爪,速度快的让人避之不及。   夜色的掩护下,肉眼无法看清他们的动作,一时间阴物们十分嚣张,险些把谢不宁手臂划出一道口子。   “金生火旺,火布乾坤,速烧邪鬼,急急如律令!”手指往剑上一抹,一簇火光腾起,谢不宁握剑挡在司桷羽面前,灼热的阳火瞬间让好几只鬼领盒饭。   满室鬼影之中,有不少青绿红艳的厉鬼,这种厉鬼怨气极重,颜色越艳的越凶,比一般的鬼难对付许多。   它们不仅没有畏惧火光,反而被谢不宁的举动激怒,尖啸一声袭来。   “三儿,照看好黄大仙和其他人。”交代一声,谢不宁迎战上去。   胡毛三顿时化作人形,露出又尖又长的指甲,应道:“好嘞!太久没打架,怪想的呢。”   几个保镖皆是一汗,虽说知道这位成了“仙”,可看狐狸变成活生生的人,那震撼一点不比见鬼小!   谢不宁和几只红绿女鬼搏斗起来,打得室内火光明灭,为数不多的家具被哐哐弄翻,发出乱七八糟的响声。   不过他们闹得动静堪比拆家,楼下的村长也没有上来看一眼,明显不对劲。   一剑划过红衣女鬼的手掌,面目狰狞的女鬼嗷叫一声缩回,手被烧得焦黑。顿时怨气大涨,身上红衣仿佛滴血,怨毒地朝谢不宁扑去。   看准青铜剑上火光的威力已经被消耗,几只厉鬼一拥而上。   谢不宁眼疾手快,两指从小褡裢里夹出雷火符,大喝一声:“一切魍魉化灰尘!”   符箓粘在打头的红衣女鬼身上,霹雳电光从空中闪现,那女鬼如遭雷击,连带周围的同伴都笼罩余威之下,狰狞的面孔露出痛苦神色。   电光散去,几只厉鬼身形变淡不少,被谢不宁一剑串了。   包围保镖们的一些小喽啰,见到前辈惨状,诡异地动作一顿……然后啜泣一声,呼啦四散逃得无影无踪。   谢不宁:“……”   “走吧,看来今晚睡不成了。”开启手机照明,满屋子狼藉,犹如二哈席卷而过,只剩一张床还完好,他们只好下楼。   谢不宁都有点担心,看到房间里的惨状,村长可能会报警……   楼下安安静静,村长一家人似乎完全没被吵醒。谢不宁在客厅留下一沓钱做赔偿,打开大门。   “老板,现在怎么办?”不知不觉中,保镖们以他为首是瞻。   “怎么办?凉拌。”谢不宁踏过门槛。   今夜月光如水,云层被风吹散,倾泄一地月光。   对面空地上,有一个陌生的白衣男人,身下没有影子。   身后的几人一惊,连胡毛三和黄二这种有两三百年道行的大仙,也没发现那人什么时候出现。   谢不宁向前一步:“看来你不打算再躲下去。”把剑横在身前,眉眼张扬,“不好意思,你手下的鬼,差远了。”   白衣男人慢悠悠转过身来,在月光下露出一张清俊的脸,微带笑意:“那我来,如何?” 第138章 暴露   面前这个男人长着一副清秀无害的面孔,身穿白衣,表情闲适得像是在月下散步。   可谢不宁深知,对方一直隐藏在暗处,操纵手下屡次对付他们,连金水海湾那条孽龙也是他的手笔。此人行动神秘,而且出手阴狠,和无害的脸截然相反。   虽然他们第一次相见,实际暗地里已经过招无数次。   白衣男人微笑道:“听说你是如今道门里天赋最高的弟子,不如让我来看看?”   男人说完,谢不宁十分警惕。   只见他一抬手,伸出一根食指,往谢不宁身后一指。   谢不宁只听见身后响起几声惊呼,接着一阵兵荒马乱。   一团速度快如残影的小东西飞来,袭击站在后面的几人。崔队甩开破布娃娃,那东西却像长了眼睛,顺势一下扑到对面保镖的脸上,引起惊恐大叫。   是那小孩手里的破娃娃!   小卖部老板家儿子玩的破布娃娃,谢不宁当时想拿来看看,被小孩跑了。熊孩子还揪了狐狸一撮毛,扬言拿来做假发。   “好啊,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胡毛三啐一口。   此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想想自己尾巴上掉的几根毛,胡毛三顿时来气,一爪子将丑东西挥开。破娃娃摔在地上,又滚几圈,显得更残破了。   她得意地对男人笑。   男人脸色变也不变,又轻轻一抬手,只动几下,布娃娃有如线牵,从地上晃晃悠悠飘起来,然后瞬间袭击在场的人!   速度快的只看见一道残影,紧接着嘭嘭几声闷响,七个保镖毫无还手之力,重重砸在地上,噗哧喷出鲜血,脸色颓靡苍白。   要不是佩戴着谢不宁的护身符,或许连性命也不保。   青铜剑一挑,谢不宁挡住它迅猛的攻势,救下地上几人。   胡毛三瞬间暴起,化作一只比人还高的巨狐,紧接着谢不宁的招式,张嘴一口咬住傀儡娃娃,十分凶戾。   下一秒,布娃娃倏然消失在巨狐齿下。   随着毛骨悚然的咯咯笑声响起,胡毛三才发现它趴在自己背上,不由更怒,目露凶光,一爪子反手撕去:“丑东西,你给我下来!”   被骂“丑东西”,布娃娃瞬间一僵,黑气从身体里溢出来,很是生气。   它不躲不避受一爪,身上掉落几根略红的长毛,不仅毫发无损,还让胡毛三这一击反噬道自己身上。   那熊小子揪的一搓毛!   意识到被算计已经来不及,转眼之间,胡毛三被击中倒地,身形缩减成普通的小狐狸大小,背上几道伤口潺潺流血,很快染湿皮毛。   不过是几个来回的功夫,这边还能站立的,只剩谢不宁和司桷羽……还有半个黄二。   谢不宁被男人抬手招来的厉鬼缠住,应接不暇。   只用两只手轻松操控,那人便可以把他们所有人制住。连应对都难,更别说找机会近身,这是怎样恐怖的实力?   谢不宁表情一凛,颇有些僵硬。   当世恐怕没有人的修为能高过他,就算是高僧联合道门的前辈,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黄二吓得两股战战,嘤咛一声,几乎快哭出来,哪想招惹到这么一尊煞神,瑟瑟发抖地躲到门后。   胡毛三恨铁不成钢,不愧是名字里带鼠的货色,呸的一声:“怂包!”   好在谢不宁带雷符库存够多,一下子撒出去好几张,趁着暂时脱身的空档,一剑削掉傀儡娃娃半个手臂。   这娃娃如今可像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发出刺耳怨毒的尖叫,发疯一样冲上来,用仅剩的抱住谢不宁的脚就咬。   谢不宁反射性一踹,傀儡娃娃被他踢出去,同时另一只手也折了……   娃娃倒退着一屁股坐地上,呆愣片刻,然后晃着两只残疾的胳膊,“呜哇”一声伤心大哭。   “爹爹,娘娘,我变丑了,哇啊……”   谢不宁:“……”   还别说,是挺丑的。   这小鬼娃娃哭的凄惨又伤心,让谢不宁有种欺负小孩的囧感……   对面的白衣男人男人却是轻哼一声,有些不满,抬手一动把小鬼娃娃擎在手上:“无用的废物。”   说完几根手指一捏,小鬼的哭声戛然而止,破碎的娃娃残肢落到地上。   “……”   谢不宁着实被震惊到了,心里想骂娘。再怎么说,小鬼也是被他指使做事的吧?竟然脸色变也不变,说杀就杀,随意的像踩死路边一只蚂蚁。   这人是个变态啊!   “怎么,你很不满?”白衣男人好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挑眉,“你竟然同情它?哈哈,你简直太有意思了。”   谢不宁皱眉,又舒开:“就算它因为做错事要受惩罚,也不该是死在你的手里。”   男人摇摇头:“你们道士,就是喜欢讲所谓的正义。可惜,你们人不是还有一句话,成王败寇,很快,你也要死在我的手里呢。”   谢不宁:“不巧了,我也很自信。”   “呵呵,跟你说话很有意思,可惜……”男人愉悦地勾了勾嘴角。   谢不宁不知道他在可惜什么,但不管如何,他的算盘都要落空了。   两百年前的先辈能以身舍命阻止他,今天,他也一样做的出来。   白衣男人对谢不宁笑了一下:“别担心,今天我不会杀你,因为你不像那个废物,还有用处……”   说着,他一挥手,村子里个户人家亮起灯光,接着是开门声。白天招待过他们的村民们,如僵硬的木偶一般从屋子里走出来,每户人家手里都捧着一小尊神像。   他们形成人墙,一齐捧着神像走向村子里的祠堂。   谢不宁白天看到过这祠堂,半封闭式,里面很暗,他竟没有发现异常。里面供奉的恐怕不是李氏的祖先,而是他们手里的神像!   村民们捧着瓷白神像,走到祠堂前跪下并磕头祈祷,虔诚得像着魔一样。   白衣男人伸出双手,享受般的眯起眼睛:“凡人的供奉,可真是让人陶醉的好东西。当神仙多好,你说是吗?”   谢不宁真诚告诉他:“不好意思,你团购的什么神像传的什么教?经过宗教办审批了吗?哦,没有就是邪/教,是要受到国家严厉打击的。”   白衣男人:“……”   “你说话真厉害。”他垮下脸来,“但你惹我生气了。”   他带着怒意伸出五指,用力成爪。登时之间,谢不宁感觉周身的空气变得凝滞,黑暗与惨白的灯光交织,更显出一股冰冷来。   身体变得十分沉重,难以动弹,连握住青铜剑也变得吃力。他明知不对,却无法阻止。   男人又是一扬手,一条灵体蟒蛇出现在他身边,在它之后,又有妖狐、虎豹从男人身体里出来。像一个巨大的容器,他的身体竟能容纳许多妖怪。   那些妖物灵体在男人脚下踏步,随着男人一个指示,便猛地扑向谢不宁。   谢不宁举剑来挡,利爪碰撞剑身,发出铮铮蜂鸣。几息过后,他吃力地倒退一步,肩膀被狐狸撕开一道口子,渗出鲜血。   “怎么样,你好像不太行呢?”男人重新恢复笑意,眼神移动到谢不宁身后,落到始终站在那儿的司桷羽身上,“你的男人,好像并不打算帮你呢。”   司桷羽往他的方向看一眼,深黑的眸子如万年深潭,看不出一丝情绪。   “像你这种没人性的家伙,嫉妒了吗?”谢不宁撕下破布,擦掉溅在脸上的鲜血。眼神锋利地,用沾血的手指迅速在剑上画符,提剑连踏几步,朝男人冲上去,“雷火齐战,伐邪绞精!”   周身的妖物被逼退,一道霹雳降下,男人硬生生用手接住谢不宁一剑。   像是金属撞击之声,谢不宁这一剑,只在他手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口子,还有雷火灼烧的焦印。   这点伤对男人来说不痛不痒,却足以叫他恼怒了,一挥手拍开谢不宁的肩膀。   谢不宁只觉得仿佛撞上一块硬铁,左肩传来剧痛。尤是如此,他再次咬牙提剑,又和男人过几招。   男人身上白衣不复开始时的干净出尘,似乎玩够了,他一掌把谢不宁打得倒退数步,声音微冷:“看来,你我之间,还是我更胜一筹,失败的人就该去死——”   谢不宁捂着剧痛的肩头,放大的瞳孔里倒映出跃起扑来的众妖兽……   来不及看清发生什么,一道熟悉的背影挡在他面前,凶恶的众妖兽在他面前不堪一击,纷纷倒飞出去。   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仿佛一瞬间黑雾笼罩,吞噬所有光芒,又在一眨眼间化作眼前的背影。上一刻还嚣张的白衣男人,也在他出手后狼狈地躲开。   被司桷羽以保护的姿态拥住时,谢不宁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是怎么在刹那间挡到自己面前,还有先前那一幕……   白衣男人一伸手,把蟒蛇狐狸们召回身体里,哈哈笑道:“还不明白吗?他的秘密就是,他不是人啊,哈哈哈!”   “可笑,太可笑了!想不到吧,被最信任的人欺骗,是不是很愤怒?”男人得逞一般大笑着。   谢不宁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一僵。   他从怀里挣脱出来,抬头对上司桷羽漆黑的双眼,那里面翻涌着黑色浓雾,犹如一只怪物。   他的右半边脸完全成了黑雾凝成的形状,与完好的左脸一起,仿佛恶鬼地狱爬上来的玉面修罗,俊美而恐怖。   谢不宁脑子一嗡,心乱了。   不敢置信,伸手抚住那半边脸颊,指腹触感是湿凉的雾气。   他的手有点抖,深吸一口气才稳住,但仍呆呆地想,我天天一个被窝睡觉的男朋友,连人都不是……   司桷羽的双眼漆黑一片,谢不宁却能感受到他不再平静的目光,如湖水在暴风雨下汹涌,里面充满复杂的情绪。   方才短暂恢复原形,司桷羽几乎压制不住快要冲破身体的力量。身体承受着力量肆虐的痛苦,他用手盖住谢不宁的眼睛。   害怕看到那双杏仁一样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失望。   司桷羽的薄唇抚摩他耳廓,犹如野兽不安地寻求安全感,轻轻道:“不要生气……”   谢不宁眼前一片黑:“……”   他差点气笑了。   一把拉下司桷羽的手掌,谢不宁眼前重复光明,无语地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掩耳盗铃?”   以为蒙上眼睛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第139章 谋划   司桷羽的本意当然不是掩耳盗铃,只害怕看到他失望。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谢不宁抱的越发紧了。   白衣男人见状,似乎很是愉悦,赌赢一般得意道:“你们道士降鬼捉妖,自以为是,怎么办,你的枕边人也不是人呢。”   谢不宁和司桷羽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当然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事实上,他早就有些怀疑,只是基于对伴侣的信任没有去深究。   即使司桶羽不是人类,他也不会伤害自己,谢不宁深信这一点。   因此挣开怀抱后,他顺势牵住司桶羽的手,神色不变道:“你步步紧逼但不杀我,就是为了让我知道……男朋友不是人?请问你是什么单身狗邪/教吗。”   “……”   白衣男人的微笑有点扭曲,盯着他:“你很有趣。据我所知,人类都很看重感情,难怪他宁愿继续当人,也不肯回归往昔的力量之身,呵呵呵……”   男人低声笑着,带着意味不明的恶意:“他现在连人形都不能完全维持,是因为体内的邪气快要压制不住了,很痛苦吧……可是他害怕一目回到本体,他会忘记你,会杀了你,不得不厚居在小小的人类躯壳,真是可怜。”   说着,男人眼睛发亮,露出惊奇而兴奋的神色:“袍竟然会害怕,他竟然也会害怕!我要感谢你,让袍终于有了弱点,哈哈哈!”   听他的说法,似乎对司桷羽很了解。谢不宁拽了拽司桶羽的手:“他认识你?”   司桷羽摇头,目光不带温度:“你是谁?”   谢不宁也笃定道:“你不是魏长生。”   魏长生便是两百年被青崖观先人击杀的妖道,也是他用邪法摄取精怪的魂魄修炼,作恶太多以至于被打入地狱。   之所以有这样的猜想,是因为对方行事诡异。要是魏长生从地府逃出来,不可能轻易放过青崖观上下,可他没有复仇的意思。魏长生修炼方式再阴邪也是个人类,还需要常年遁迹山林,他却敢利用龙脉制造孽龙,实在不像人的手段。   白衣男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魏长生?我当然不是他。两百年前他曾想吞噬我,不过却是我活了下来。长生……仙人长生,我喜欢这个名字,你们可以叫我长生。”   谢不宁问:“你寻找我们的弱点,到底有什么目的?”   长生叹口气:“我说的很清楚了,他不能回归本体,这样你们就不能阻止我的计划了呀。”   谢不宁明白过来,一些疑团被解开“你早盯上小司,张白是你派去接近他。不过小司并不喜欢外人靠近,也不信任张白。所以张白几次下手失败,导致你的计划落空。”   长生微笑不语。   谢不宁继续说:“当初的小司只是普通人,如果你亲自出手,他可能活不到现在。所以我猜,你是不能亲自出手,或者忌惮什么。”   鉴于他躲在幕后,只派张白出来行动,应该正是在进行他口中的“计划”,而不能引起道门的注意。   至于为什么目标是司桷羽,依稀记得张白曾无意中透露过,小司的魂魄大补……   “即使你不是魏长生,但你修炼的邪法跟他一脉相承,“谢不宁看了眼司桷羽,“你想要用他的魂魄修炼?但同时你很忌惮他恢复全部的力量,你就那么肯定,我们不会跟你鱼死网破?”   “啪啪啪——”长生不禁鼓掌,“我越来越欣赏你了。可惜,猜到又能怎么样。”   “你这样自信的反派,我见过很多。”谢不宁眼睛眨也不眨,“现在笑得太多,当心后面哭出声。”   长生哈哈大笑,“你的确很聪明,天赋也不错。不过,好像弱点太多。”   他随手从旁边的槐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对着天空一挥,笼罩上空的黑暗逐渐消散,连同那些跪在祠堂前的村民也消失不见。   一股新鲜的山风吹来,一直萦绕的憋闷感消散,连身体都轻松许多。直到这时谢不宁才悚然发觉,原来从踏进村子开始,他们就一直处于长生布下的幻境之中。   仿佛自动撞入陷阱的免子,被猎人守株待免。   可怕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发觉。   幻境消失后,一队阴兵找来。   谢不宁一眼认出打头的是被他安排在青崖观巡逻的小队长,心里一沉:“观里出事了?”   阴兵起先怎么也找不到路,在山里打转,此时看到他就像找到主心骨,抱拳道:“青崖观受到袭击,兄弟们尽力保护老观主周全,被打伤不少。”   虽然做好准备,但谢不宁依然忍不住担心:“师父有没有事?其他人呢?”   此时,司桷羽握紧谢不宁汗湿的手,无言地支撑着他。   阴兵道:“人倒是没事……”   人没事就好,屋子破坏了大不了再修。听他这么说,谢不宁顿时放下大半颗心。   阴兵看他一眼,继续道:“就是您养在道观里那两只小鬼,找不到了……   “……”   谢不宁大概猜到了,看向罪魁祸首。   长生牵起嘴角,朝他眨眨眼睛:“我都说你了弱点很多了。”他一甩袖子放出福生福珠,两只小鬼却是被自己的藤蔓捆了个结实。   一看到谢不宁,两个小家伙竟然一声也不吭,默默流着眼泪,倔强地撇过头,装作不认识他们。   换作以往,两姐弟肯定一叠声的“主人、主人”唤起来,谢不宁顿时心疼得揉心口。   “非法绑架儿童,还是不是人了你!”   长生无所谓的笑道:“只有你们凡人才需要遵守法律,谢老师,你那阳间的法律可约束不到我哦。”   靠,阴间就是吃了不修法的亏!   “小可爱别怕,我会想办法救你们,乖,不要理那个变态。”被他一提醒,谢不宁倒想起来还可以向阴司求救,冷静道,“你有什么条件,说吧。”   福生福珠一听他温柔的语气,顿时忍不住大哭,眼泪断了线似的溢出来,对抓住自己的坏人拳打脚踢:“大坏蛋!不许欺负我主人!”   “死变态!”   “……”   听他们骂“死变态”,谢不宁心里暗痰。   长生脸色转冷,哼声道:“简单。明天子时把玉龟带来,山上见。”   末了还威胁一句“不然等着它们成为我的食物",说完便带着两只小鬼离开。   果然是个吃小孩的变态!   危险暂时解除,谢不宁捂着肩膀踉跄一下,被人扶住。   司桷羽定了定神,那半边脸已然恢复正常,看来又一次被他强行压制。   “先回去再说。”他道。   打电话给山下接应的人,半个小时后,几辆车从大路开进村子,把伤员先扶进去。   山里的夜晚又冷又静,白天还有人生活的村子,此时一片死寂。   小卖部大门敞开,柜台后桌上趴着个人,衣着很像白天见过的老板。有人过去看一眼,回来摇摇头:“死了。”   “看尸体的情况,应该死了有半年。奇怪,一具死亡时间这么久的尸体,怎么会没人收尸?”   谢不宁半靠在司桷羽肩上,没太有力气,环视安静的村子,语气有点沉重:“挨家挨户看看。”   司桷羽揽着他的肩头,用身体传达一点温暖。   没多久,查看的人回来,满脸惊骇:“全都死了,整个村子没有一个活人……”   “通知警方吧。”谢不宁叹息一声。   他轻声道:“我想留下来为他们祭祀超度,车里有香烛黄纸吗?”   司桷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找来祭孤需要的东西。幸好他职业特殊,车里后备箱常放上香烛之类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搭起简易法坛,科仪结束后,谢不宁执着清水用柳枝点洒甘露,“希望它们早日超脱,不要再为人所困,哎……”   清露洒下,天空吹来一阵小风,卷起燃烧的纸灰随风远去,仿佛冤屈的亡灵重获自由……   谢不宁在村口大樟树下起的仪式,收拾东西时才注意到,树背面有座倒塌的小小神像。石头刻的神像很简陋,像是当地人供奉的土地神。   想到莫名出现提醒他们的老妇人,他默默把石头神像扶起来。   一切做完,天边蒙蒙发亮,远处传来清亮的鸡啼。谢不宁再也支撑不住困倦,被司桷羽半扶半抱上了车。   ……   这一觉睡得很沉,仿佛睡了很久,隐隐听到身边传来细碎的说话声,谢不宁才晃神睁开眼睛。   房间天花板一片大亮,时间已经不早。睁开眼回了回神,他才惊觉床边围了一圈的人。   都是熟面孔,有道协的同门,还有风纪雪和几个佛门弟子,连慧云法师也来了。除此之外,不远处还站着两个警察??   谢不宁看向最近的司棉羽,有点不敢动弹:“什么情况?你们在这做什么?”   搞得像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啊!要不要这么惊吓。   慧云法师说:“小友,我们都知道了,小友一片慈悲心肠,阿弥陀佛。”   其他人一脸认同,露出赞扬的目光。   谢不宁:???   你们都知道什么,为什么我不知道??   “先喝口水。”司桷羽把他扶起来,顺便告诉他,这些人已经知道在李家村发生的事。   所以他们赞扬的眼神,大概是因为谢不宁带伤超度李家村的亡灵。   “我还担心发生什么大事……v谢不宁喝口水,嗓子彻底润开了,“大和尚这眼神,还以为你想把我度了。”   众人齐汗,好在慧云法师修养好,只是慈悲为怀地笑笑:“若小友愿意,在下求之不得。”   谢不宁大囧:“您就别开我玩笑了,有这想法也别当着我那么多同门的面啊,咱私底下说去……”   道士们:“???”你丫还真想跳槽啊!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谢不宁哈哈笑两声,“既然大家都知道情况,不知有没有商量出什么对策?”   说着话,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咕作响。   朱会长说:“我们和大师商讨过了。不过你刚醒,先吃点东西垫垫,等会儿再说也不迟。”   众人十分体贴,退出房间,让他安静修养一会儿。   谢不宁特别想吃一碗热腾腾的葱花面。厨房那边自然满足他的要求,面上来,他正给青崖观打电话。   听到师父接通电话,谢不宁一颗心才算完完整整放下去。   “师父,我差点就冲上去给你报仇了。”他含泪吃一口面。   电话那头:“??我还没死呢!” 第140章 坠鬼窟   葱花面冒着香气,汤汁清亮,带点酱油的颜色,一口暖到胃里。   “……没什么要紧的,不用过来。现在在路上?等等,你不要冲动啊!”谢不宁惊恐地放下筷子,“我真的没事。”   电话里,谢卜山把话还给他:“不要冲动的是你。师父知道你想什么,我就你一个徒弟,不能有个万一……”   谢不宁笑笑:“等事情结了,您再给我多收几个师弟呗。就算有万一,大不了是去投奔祖师爷嘛。”   “你啊你……”   谢不宁:“师父,假如是你,也会跟今天的我做一样选择。”缓了缓,他又问,“是一个人来的吗?”   一道轻叹后,电话转到另一个人手上,声音年轻:“谢老师?我是王正青,福生福珠他们……”   “他们暂时还没事。”谢不宁舒口气“照顾好师父,拜托你了。”   那头顿了顿,声音变得坚定:“放心吧,我会的。石道长他们留守道观,一切都好,你,你要小心!”   “谢谢……”   得知大家都在,谢不宁的心暖暖涨涨。   师父到京市时,他大概已经前往古岭了吧。   挂断电话,谢不宁吃完一碗面,用餐巾擦擦嘴,然后……他下床把房门关上了。   靠在门上,目光凝向床边站立的男人,谢不宁环起手臂:“现在该跟我说实话了吧,你什么时候不做人的?”   这该死的跨物种恋爱,连对方是什么都不知道?   是妖?是鬼?   回想以往种种,谢不宁竟没有头绪。如果真是妖或鬼,能够做到不露一丝端倪,到底是什么恐怖的境地……   司桷羽无心向伴侣隐瞒,事实上谢不宁能心平气和地要他坦白,足以让他感受到来自伴侣对自己的在意和信任。   没有被兴师问罪的态度吓住,他安抚地抱住伴侣,把人抱到腿上坐着,向他坦白自己的秘密。   “斩龙那晚,我受了伤……”   那天晚上,在金水海湾的船上,司桶羽替他挡住孽龙一爪。一头长发削断,背上被抓出一道深长的伤口。   伤口沾染阴气,难以愈合,经过数月才好全。   司桷羽微微波眉,俊美如天神,“你用糯米给伤口拔除阴气,不过……阴气并非是那条龙留下,我能感觉到,它源自我的身体里。”   谢不宁挑了挑眉。   “你听说过,传说中有的邪灵来到人间,会用身体一部分把力量封印,完全变成人类的模样。”司桶羽用淡漠的声线说着。   断发,伤口,封印……   谢不宁瞬间抓住什么,手指摸到他耳边的发梢,惊奇:“你的长发实际上是封印?那天意外被削断才,才让你想起以前的事?”   “那你到底是什么,来到人间的邪灵?”谢不宁瞪大杏眼,这玩意儿一听就不是好东西啊!   他挣扎着想下去,被抱的更紧。   贴着他的脸颊,司桷羽闭上眼睛:“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   模糊的记忆中,他来自一个天空没有日月光芒的地方。那里只有黑色的高山,感受不到任何“生”的气息,沉寂、灰暗,是充满死亡阴影的世界。   那个袍存在很久很久,久到见证无数星辰陨落。漫长的存在消磨袍所有情感,袍变成一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再然后,陷入更为漫长的沉睡。   回归最初的本原,“司桷羽”作为人所拥有的记忆和感情,也许会湮灭在浩瀚的时空里。届时醒来的也许是他,也许不是他。   司桷羽说:“池是没有感情、没有善恶、没有正义的怪物。”   所以长生惧怕,同时贪婪地垂涎着袍。   但你不是。“谢不宁安抚地亲了亲男人,完了叹口气,“哎,我拢共就出格一次,搞出这么大动静—要是当初把头发捞回来接上不就什么事都没有……”   司棉羽:“……”   不管什么时候,伴侣都是如此乐观,甚至有心情开玩笑。   他一本正经告知:“断掉的头发接不回去,封印也不能重新修复。”   谢不宁提高音量:“我还不能想想了!”   总之,这个事有点麻烦。也许小司是长生的克星,可冒的风险太大,万一他再也回不来。谢不宁过不去自己那关。   长生也是笃定他们分不开,才笑的得意至极呀。真应四个字,为情困局。   ……   房门打开,外面的和尚道士们齐齐抬头,围上来:“谢老师,出来了?”   “瞧着脸色不太对,没闹矛盾吧?”   小声:“是不是小两口吵架了?”   众人一齐尴尬地看天看地,风纪雪更是欠揍的挤眉弄眼。   谢不宁:“……”   最后这句是什么鬼!   谢不宁没想到,司确羽坦白的够彻底,连柜都给他出了。难怪这些人看他们的眼神怪怪的。指不定心里嘀咕什么呢,我去。   “谢绝八卦啊,私人问题不在讨论范围!“谢不宁咳嗽两声,“大家有什么对策,都不妨拿出来说说。”   和尚道士们倒是积极,讨论一个下午,不过能想出来的对策有限,毕竟对方的手段近乎鬼神,实在不是普通修行的人能抵抗的。   朱会长说:“子时我们与你一同赴约,想来人多,应该能有几分胜算。”   慧云法师双手合十道:“自然义不容辞。”   胡毛三翘着脚坐在庭院树上:“本姑奶奶今日还要找他报仇!”   谢不宁还能说什么,大家信任他,必须不能怂!   ……   黄二回到老婆孩子身边,从李家村回来,胆都吓得缩小一圈儿。   多亏它怂啊,本来就伤上加伤,再像胡毛三那般莽撞,还能活着回来见老婆孩子?   “乖囡,今天的烧鸡好不好吃,够不够?不够咱再问厨房要去。”黄二笑眯眯问小女儿。   先时受到惊吓,三个小孩估摸是吓懵了,好一时不会变人。住司家缓了一天,才重新化成小娃娃的模样。   三毛表情惶惑,孩子对周围人的情绪非常敏锐,他们感觉到不安的氛围。   “我不想吃烧鸡了。”三毛小跑两步,挨着大黄鼠狼趴下,蹭在它身边天真地问,“爹爹,你为什么不能像恩公一样,变成人呢?”   她的两个哥哥大不了多少,奶乎乎地跑来:“爹爹,我们还会被吃掉吗?我不想做鸡,呜鸣呜吗……”   黄二毛一听,都炸了:“谁敢让你做鸡?哪个混蛋!”   二毛从兜里掏出个鸡腿儿,一脸天真:“坏人想把我们捉去做烧鸡呀。”   黄二:“……”   个蠢儿子。   大毛眨巴大眼问:“恩公可以保护我们吗?”   “……”   黄二一毛屁股坐到地上,跨着肩膀,傻儿子,你恩公自身难保呀。   “唉……这可怎么办是好?"黄二抓耳挠腮,仰天叹息,它只是一只化不了形的老黄鼠狼啊!   ……   快要出发,谢不宁发挥手速极限,又把小搭链填的鼓鼓囊囊,一秒画符的操作震惊在场所有人。   不打无准备的仗,即使实力悬殊,也不见他颓丧。   一时之间,众人心头的阴霾消散大半,燃起一股豁出去的决心。   换上青衣道袍,拜过祖师爷,谢不宁上车向古岭的方向而去。   一只黄皮子刺溜从即将关闭的车门钻进去,随着众人出发。   午夜子时。   今日正值月圆,月光躲在云层后,山上半明半暗,寂静中,只有走过草丛的沙沙声。   巨大深黑的天坑前,白衣男人背对月光而立,似乎等候许久。   谢不宁走在前头,朱会长惊疑道:“卫星图上并未看到天坑啊。”   不消想,一定是此人用了障眼法。   足以有几十米宽的黑洞,给人的震慑不啻于飞机上跳伞,稍有不慎掉下去粉身碎骨。   长生见到来人,眼睛一亮:“谢老师,你带这么多人来对付我么?”   谢不宁拔出青铜剑,无需多言,今晚只有一方能活着离开。   他身后的数十道士和佛门弟子,一齐摆出迎战的姿态,毫无退缩。   长生仰天大笑:“和尚也能和道士合作?谢老师,你真是让我大开眼见,不过可惜,我没空陪他们玩儿。”   话音落下,他手中凭空出现一截藤蔓,直射而来,卷着谢不宁的腰拉至近前。   弯了弯唇,长生似赞叹道:“小鬼的东西倒是好用。”   却是福生和福珠寄生的藤蔓,不知怎么到了他手上。   众人见谢不宁被抓,又惊又怒,一拥而上。   长生满不在乎,只对司桷羽咧嘴一笑:“想清楚哦,来了你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说罢,向后一跃,带着人质往深渊下坠去。   月光消失在视野中的刹那,谢不宁对上司桷羽越发幽黑的双眼,无声地启唇:“等、我。”   ……   站在深渊边缘,夜风拂动发稍。司桶羽望着吞噬一切的巨大洞口,抿着唇,眼中是望不尽的冷冽。   众人七嘴八舌,慌了神。   “怎么会凭空出现天坑,查,瞿队长你快查。”   “看不出有多深,不行,没带工具下不去啊!”   “那人是疯子吧?谢道友——道友——”有人伏在边缘大喊。   看着满身散发恐怖气息的男人背影,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惊扰……   “结阵。”   突然,男人转过身来,冷冷道。   众人动作不由停下:“什么?”   清冷月光下,司桷羽俯视每一个人,冷漠俊美的脸扰如冰雕,向下而视,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这是鬼窟,结阵,阻止他放出厉鬼。”   谢不宁曾约定,一旦发现长生祸害人类,不管怎样都要阻止,司桷羽不能违背他的心意。   我守约了,你也一定。 第141章 天坑   下坠的速度并不快,甚至称得上闲适从容。谢不宁很快镇定,捞起衣角上两只毛球。   方才所有人反应不及,只有胡毛三和黄二仗着身手敏捷,纵身跳上,伸出弯爪勾住他的衣服,一起跟了下来。   长生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并不在意,转过身去,满意地望着坑中石壁:“谢老师,你是第一个欣赏我作品的人。”   他语气颇为骄傲。   谢不宁按着一狐一黄大仙的脑袋,闻言不由朝石壁看去,一眼瞧见殿黑石壁上游动的黑影,仿佛幽魂。   长生贴心的施展玄光术,指尖凝出一簇亮光,好让他看得分明。   随着坠落向下,天坑石壁上的图案被照亮,一路蔓延而下,又很快隐没于黑暗。   石壁上显现一丛丛浮雕,黑色的石壁被刀削斧凿,刻出层层人物和动物。他们排队蜿挺而行,竟然是朝着天坑深处而去。   越往下,石壁上的人物又发生变化。队伍旁多了一些人,他们长着牛头人身,或是马头,又或者露出獠牙,举着鞭子作抽打行人状。   看样子,这些人竟像是奴隶一般。   随着继续下坠,壁画里的人越发不像人。他们身形更高大,昭示力量更强,地位更高,身体显出动物或厉鬼的特征,神态狰狞地朝一个方向跪拜。   谢不宁处在天坑中央,坠落的速度加快,石壁上的人倒像正朝他们行礼似的。   兴许是长生懒得展示无关紧要的画面,脚一跺,拉着他迅速往下。   一幅幅画面急速掠过,从一群群似厉鬼的人,到手提锁链的官差,再到身穿蟒袍的官员……黑色壁画犹如刻画出的冥界,意囊括数万阴魂鬼差,以及判官冥官。   游离石壁上的鬼影,更显得壁画里的鬼怪阴官犹如活物。   不说怀里的狐狸和黄鼠狼被震住,就是谢不宁脸色也不好看,差点大骂出来。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竟然把整个冥界阴司凿下来,有这能耐你当什么反派?申请非遗啊你。   长生非常欣赏自己的杰作,问道:“是不是很宏伟,很壮观?”   谢不宁呵呵一笑:“带艺术家。”   长生脸上有一瞬疑惑,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大吗?”   谢不宁:“呵呵。这你就不懂了,这是表示亲切的称呼。”   长生抿嘴一笑,大概猜到不是什么好话,谢不宁恨不得立刻杀了他,哪会和他亲切到一块儿。   ”你知道它们有何用么?”长生一指石窟望不到尽头的鬼画。   万鬼的归处当然是冥界,没想错的话,这里便是通往冥界的路。   不知下坠多深,壁画下端的雕刻逐渐稀少,出现一道古朴简陋的牌坊门头。谢不宁坠过巨大的门头,又往下许久,忽然踩到坚实的地面。   丝丝凉气从地下冒出来,空旷而巨大的坑底,传来咔哒的回响。   墙上刻着一道石门,谢不宁抬头往上看,高的望不到头。站在其下,就像蚂蚁撼动大树一样渺小。   ”这是鬼门。”长生上前一步,把手掌按在上面,语气让人捉摸不透,“回来了呢……”   轰隆一声巨响,石壁上雕刻的石门竟然开启一道裂缝!   无数鬼影如潮水般涌向鬼门,正像一只大手用力推门,终于在鬼影被石门吸尽之前,裂缝不断扩大,变成一个半开的通道。   谢不宁刚抱紧两位大仙,就被兴奋的长生拽了进去。   脚下猛然失重一坠,下一秒,他们踩在一条满是泥泞的路上。四周灰雾蒙蒙,天空挂着两轮紫色月亮,浑圆皎洁。   黄泥路上可见半透明的魂魄,默不作声地低头向前。两人突然出现,尤其谢不宁浑身阳气,把周围的鬼吓一跳:“哎呀妈呀!”   “活人怎么还下来了?”   黄泉路上的鬼可八卦了,瞬间议论纷纷起来,对着两人指指点点。有新死鬼认出他,是个老大爷:“唉?那不是那谁……”   旁边个年轻点的接话,可激动了:“谢老师啊!他演的雁春秋是我生前男神!”   老大爷:“啊对,我孙女儿也喜欢。他,他怎么就下来了?”   八卦传播极快,不一会儿,竟然许多人都认出谢不宁。有看过他电影的观众,也有听到他名字就闻风丧胆的鬼……   “你好像很受欢迎。”长生饶有兴趣,不过他可没有耐心看人追星。   长生想走,这里的动静却已经惊动鬼门关前把守的鬼差。眼看一个鬼差手持三叉戟飞来,谢不宁忽然挣断腰上的藤蔓,大喝一声:“都给我散开!”   呼啦一声,方圆几百米顿时形成真空。   围观的众鬼不明所以,耐不住有的鬼做贼心虚,一声大喝就被吓得哭嚎逃窜:“别杀我别杀我,我再也不敢愉钱了!”   “谢老师追杀到地府来啦,快跑啊!!”   如此一来,没有一只鬼敢停在原地,溜得干干净净。   众鬼一跑,路上独剩谢不宁两人,格外显眼,那鬼差自然冲他们来,一链子锁在长生腕上:“什么人闹事!”   谢不宁已无心顾及,等的就是这一刻。冥界阴司众多鬼差,只要通知周朗和王五来拿人,长生也不见得能逃脱。   他速速给周朗传信,许是在冥界的原因,不到片刻,一群阴差闻风即至,把长生团团包围。   “这就是打破修罗道的罪魁祸首?”周朗站到谢不宁旁边,惊呆,“谢老师你怎么下来了?”   谢不宁的青铜剑早在被抓时就掉了,幸好随身小搭裤还在,摸出一把符:“有空再跟你解释,快。抓住他。这家伙想用人命上位!”   不消他提醒,众阴差被长生身上的阴煞和死气惊得后退一步,“这是什么?就是鬼王来了也没这么重的业障!”   长生手指轻轻一弹,禁锢住他细腕子的勾魂锁便断成两截。他叹口气:“你真是不让我省心,既然如此,我便提早送他们一程。”   众鬼差大骇,勾魂锁是用玄铁和地狱烈火熔炼的阴间法器,勾魂无往不利,却抵不住他一根手指。   “谢老师,你不妨也见识一下我如何招魂?”长生微微一笑。   众阴差一齐用链子锁他,长生没被锁住,却也被砸了好几下,顿时有点生气。轻哼一声,他扬手执起一道符签,念咒烧起。   谢不宁听出念的是召魂符,可诡异的是,那符竟是黑色,火焰幽蓝。想到长生曾说过,魏长生试图吞噬他却被反杀,难道他把魏长生吃了,连带道术也学了去?   符一烧起,黄泉路上阴风阵阵,鬼门处凭空涌进一片浓黑,里面冲出无数厉鬼。   这番景象,正和谢不宁在天坑中看到的一样。   更多阴差加入战斗,和长生召来的厉鬼缠斗起来,一片混乱。   奈何桥边不断有魂魄被打落忘川,河边的彼岸花折了大片,整个—乱斗现场,惨不忍睹。   胡毛三化作人形,和黄二护在谢不宁身周。   先前黄泉路上众鬼更是躲得远远的,就怕被殃及池鱼。   “我靠,你到底招惹什么怪物?”周朗入职晚,哪像前辈们还会各种招式,光抱头鼠窜了。   谢不宁对大乱斗现场也很无语,风中凌乱:“不是,这都不找领导啊?!”   黑白无常呢?阴律司判官呢?起码找个能打的吧!   周朗拼命摁令牌:“我也想啊,可是感应不到!”   头顶黑雾家蒙,愿绝一切景象,想必又是他弄出什么手段。不过只是时间问题,谢不宁很快想到,只要拖到其官发现,局势就能扭转。   长生身边围绕一群神兽,无人能靠近,他信步朝谢不宁来走,前头的猛虎把挡路阴差一个个掀飞。   “没有用的。他们都会死,只是时间早晚的差别。”长生提手一摄,笑了,“整个阴司,包括山上你那些朋友,都会成为我的一部分。嗯?我允许你做唯一的见证人。”   变态啊,做个鬼的见证人。   谢不宁被他抓住,抛下混战的鬼群,径直向酆都飞掠而去。   ……   结界中,扑闪扑闪飞来一只小干纸鹤。   周朗一把抓住,大家都在拼命干架,小东西出现的不太合时宜……   不过干纸鹤是谢老师被抓走以后出现,谨慎地,他躲到角落打开。   鹤身黄色,还带点朱砂字迹,这是一枚传信符。   周朗拆开,一行红色歪扭的字迹显现。   “开鬼门,逃。”   ……   长生带着他往酆都城飞去。   忘川,奈何桥,冥界的旷野被抛在身后。   途中,他们经过酆都山。那是冥界唯一的山脉,寸草不生,终年笼罩阴沉的死亡之气。   酆都山附近少有鬼接近,即使是鬼,进入酆都山也难以再走出来,那里是阴间有名的不能去。   谢不宁看到山附近有鬼婴,有的像人类婴孩,有的只是一团团黑色气体,徘徊山的边缘。   “当年我也是这样小。”长生忽然来了兴趣,随手提住一只还不会走的鬼婴,“有的大鬼喜欢提小鬼吞噬,魏长生他受伤很重,可惜,运气不好选中了我。”   那鬼婴已生出些智慧,被他掐住,还晓得挣扎。   谢不宁皱眉:“你抓它做什么。”嘲笑道,“难不成打牙祭?”   长生一笑:“你对谁都这么怜悯,为何不肯怜悯我呢?谢老师,我对你这么好,只是想长生而已啊。长生有错吗?”   谢不宁-字一句说:“你是邪物。”   手指一个用力,鬼婴化作一团黑气,长生用无辜的神情对他说:“你看,它也是邪物。”   “……”   谢不宁说他是邪物,他便能随手了解鬼婴的性命,证明给他看,喏,这也是邪物。   可见变态没有正常人的思维,在他眼里,一切只有可利用与不可利用,根本不把生命当回事。   谢不宁懒得同他理论,因为他根本没有人类适应世界的那套理论,只淡淡道:“鬼是鬼,邪是邪。若无善恶、是非之心,诸佛是邪,道袍上身亦是邪。”   “我知道了,”长生悦然抚掌,唇角弯弯,“你有一颗分辨善恶是非的心。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它到底长什么样。”   谢不宁差点喷了,看吧,说他是变态没有一点点冤枉!   长生笑嘻嘻说:“不过挖出来有点可惜。如果你男朋友不要来打扰我,唉,要不我就让你活着。”   “对了,你方才说鬼是鬼,邪是邪,”他继续道,“如果你喜欢的人是这座酆都山上最大的邪物,你也这样想?”   谢不宁斜睨一眼:“少趁我男朋友不在挑拨离间。”   长生:“我只是实话是说罢了,他没告诉你吗?酆都山是他的坟墓,阴间无数邪物从他死亡之息中诞生,要说谁是邪物,唉,他可是源头。”   谢不宁定了定心神:“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长生偏头对他一笑:“无所谓你信还是不信。只要你在我手上,酆都山之主也不敢与我为敌,不是吗?”   酆都城中,长生轻而易举击退守卫,长驱直入。所到之处,黑雾如影随行,涌现无数厉鬼。   他最终停在一座宏伟的大殿前,巍峨的官殿高门紧闭。自从上一任北阴大帝消失之后,这扇门就再也没有人……鬼能打开。   关于北阴大帝和一些冥官的消失,阴间众说纷纭,有说到三千年任期,也有说和酆都山有关……总之,谁也说不清真相。   谢不宁走近,发现巨大的门的材质似石似金,非常沉重。   别说推开,整块门浑然一体,连个钥匙孔都找不到。   长生走到门下,只说:“把玉龟给我。”   谢不宁从蓓裤里拿出玉龟,正是去年和司桷羽在玉村遇见的那只。也是昨天,才知道后来被司棉羽花一亿多买走。   这可是一个亿啊……   谢不宁给的不情不愿,同时疑惑,难道是钥匙?   乌龟做钥匙,那什么,北阴大帝是不是有特殊癖好……   之前听说,玉龟曾有一对。眼下,另一只被长生拿了出来。   谢不宁盯着看,只见他走到门边,蹲下去。巨大的石金门底下,有两个不起眼的小凹槽,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极容易被忽略。   长生把两只玉龟放下去,不到片刻,石门里传出咯啦声。   先是细小的声震,然后越来越密集,仿佛地震。   两只玉龟活过来一般,体型慢慢变成巨龟,同时一点点驼起石金门。   等到巨龟高到只能仰望,北阴大帝殿完全向两人洞开。   谢不宁被神奇的一幕震惊了,两只大仙跟他一样,露出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赑屃……”   传说中龙的第六子,形似龟,力大无穷,能背负三山五岳。不知怎么就流落到阴司打工……   谢不宁仰头,望着龙子的贵足惊叹。长生却是等不及了,进入庄严巍峨的大殿,兴奋到不能自已,一路大笑。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没有人能再控制走向。   强忍内心的惊惧,谢不宁抬起腿,跟着迈入门内。   大殿的正中央,是高高的北阴大帝宝座。比任何皇帝的宝座更威严,那里象征主宰生死的最高权力。   长生向着宝座而去,眼里容不下其他。   每向宝座走一步,便杀死一只身体里的妖物。   他的面容和身形几经变幻,从狐狸,到虎豹、豺狼……这一路走的十分漫长。   空荡的殿中只有前后不一致的两道脚步声响,以及每一步踩下的灵魂的尖叫。昔日罗列其官的两列,只有光滑如镜的地砖和灰尘。   长生走到宝座尽头,他已经完成对自身的净化,看起来像人又像仙,着上繁复威严的玄学北阴大帝袍服。   只消一步,他就能踏上宝座。   谢不宁不再观望,再等下去,黄花菜都歇了。抓起一把符箓,咒起符动,统统朝长生背后疾射而去。   长生挥一挥袖子,那些雷符变得焦黑,从空中掉落。   “别急,很快我就能坐上阴司最尊需的帝王宝座。”长生哈哈笑道,“天地,只要够强,出身又如何,手段又如何,邪不邪物又如何,我找一样能得到大地的承认。”   谢不宁咬牙。继续念日催符:“你做梦。”   “不信吗?"长生再一挥手,殿中罗列众厉鬼,却是身着冥官袍服。   众鬼互相扯看,喜不自胜,就差没跪下齐声高喊大王。   长生打落几枚雷符,微笑:“看来,你的男朋友不打算下来救你,做选择很难吧?谢老师,你看看这满殿冥官,胜负已分。”   谢不宁有些狼狈,头发垂落下来,衬得他白皙的脸越发苍白。   “你以为,我会等着他来救我?”谢不宁笑了,凌厉的眼神美得妖孽,“你错了。”   “哦?”长生有点兴趣。   谢不宁却说:“把福生福珠还给我。”   长生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从袖子里甩出两只小鬼:“我真是不懂你,这两只小鬼一点点修为,要来有什么用。不过也好,让你们临死前团圆,你说,我够不够仁慈?”   他并不需要回答,大笑着,长生振臂一挥,一股巨大的能量以大殿为中心扩散。   眨眼间,冥界上空出现一道漩涡,足以将整个天空遮盖。它疯狂抽取一切能量,鬼的、兽的,来不及逃走的孤魂野鬼,沦为一道道黑气被吸纳其中……   ……   天坑上方结阵的人首先感受到一股波动,接着,封住洞口的法阵破碎。   用尽全力完成的阵法,在那股力量面前不堪一击,好些人遭到反噬,受伤不轻。   他们不由绝望的想到,谢老师,也失败了……   无数厉鬼从天坑下喷涌而出,黑气冲天而起,犹如遮天蔽日的乌云,向着山下城市涌去。   ”司先生……”慧云捂着胸口,气喘吁吁望向唯一还站立的人。   司桷羽掌心正停着一只干纸鹤,熟悉的字迹,一眼瞧出来自何人。   纸上只有六个字:救人、安好、勿念。   匆忙之中,他仍记着不让自己担忧。司榆羽展开着符纸,几乎在嘴里把“安好,勿念”四字反复咀嚼。   想必他又咬破手指,事后该喊疼了。   “司先生……”   一声呼唤打断他的出神,司桷羽俯视地上众人,他们伤的不轻,却还有人挣扎爬起来,砍杀涌出来的厉鬼。   从山顶眺望远处,城市的光在黑夜中散发温暖。有人的地方,就有光。   他的视线,又落在“救人”两个字上。   原来,你想保护他们的心情,是这样么。大拇指摩挲着纸上鲜红的血迹,司桷羽一如往日平静,眼睛里多了一丝温柔:“我懂了。”   慧云正诧异,忽见不远处的青年消失,刹那间自己被笼罩在一片比方才更浓重的黑雾之中。   无声无息地,山顶上所有人睡到在地。   没有人看到,整个京市迅速陷入黑暗,连同所有光亮,被一起吞噬。   ……   午夜三点四十四。   城市陷入沉睡。借着月色的掩护,没有人发现窗外不寻常的景象,整个城市一片寂静,仿佛被吞噬一切声音……   鬼门大开,无数阴魂出现在十字路口,惊慌失措地逃离冥界。   所有的鬼涌向黑暗笼罩之下,它们感受到与自身同为一体的强大气息,本能寻找强者的庇护。   阴魂们呆站一会儿,一时竟不知道去往何处。很快,借着弥漫的阴间气息,他们不约而同掉头回家。   这一夜,京市所有人都被祖先托梦了……   ……   宝殿上方,漩涡输送的阴气越来越稀薄。   长生没能得到天地的承认,预想中吸收不尽阴魂的场景并未到来。   以他如今半个鬼仙的修为,自然掐算到出了什么变故。   酆都山之主不回归冥界,反而留在阳间,以本体笼罩一座城,这是他万万没有算到的。   “你就不怕他比我更狠,将那些人全杀了!”长生发怒了,“他与我是一样的,你错了,你以为你在救人,你是在做刽子手!”   谢不宁把福生福珠交给两位大仙,迎上他的怒视:“我信他。”   长生满脸戾气:“可是人类和你,他只能选一个。他当真要放弃你?我不信他不来救你。”   谢不宁想了想,觉得还是要表达一下感谢:“谢谢你坚定站我们cp,这么看好我们的爱情。”   这样相信爱情的人不多了!哦,忘了他不是人……   “谢老师,你真的让我生气了。”长生黑下脸,手中凝出一柄黑色利剑。   他将剑一抛,小剑破空袭来,被谢不宁一翻身躲过。   可没了青铜剑,空手连接几招,谢不宁逐渐吃力,速度也慢下来,被一柄小剑打翻在地。   殿中百鬼欢呼,大喊助威,恨不得上前将人撕成碎片。   长生撇撇嘴,在众鬼意料不到时飞至半空,把一干假冥官当作养料吸了个干净。   前一刻还挤挤攘攘的大殿,骤然空荡下来。   恢复一些力量的长生心情很好,踱步到殿中,对谢不宁说道:“我本来想留你一命,但现在不这样想了,你让我很生气。”   说着,长生手持一根黑色长鞭,带着裂空之声狠狠抽过去。   挨这一鞭子,不死也残了,谢不宁避身躲开,去掏小梧髓,却一手摸了个空。   不知不觉间,一口袋符算用光,连最后的依仗也没了。   又一鞭子抽来。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只来得及用金光咒套上一层保护,谢不宁没能躲开,被一鞭子抽中,在地上摔出几米远,喷出一口鲜血。   “主人,主人……”   福生福珠眼泪啪嗒地跑过来,见他吐出鲜血,拼命用袖子来擦。   可他们是鬼,哪里擦得掉,便更手足无措。   “都怪我们,你不要有事,我不要你救了。”福生眼眶通红,不断从眼里冒出血泪。   惨白的小脸,再配上血泪,谢不宁早该跳起来喊了,现在反而拍拍他的头,咳了两声:“怕什么,死不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   胡毛三和黄二挡在他前面,如果不是腿在发抖,真要夸他们勇猛了。   “咳咳,三儿,带他们走。”谢不宁望着走来的人,一脸平静。   也许从鬼门还能逃出来,但留在这里就是死。   胡毛三壮了壮胆,啐一口:“逃,逃个屁啊,我可不想被你男人追杀。”   福生福珠竟也跑到他前面,愤怒地注视着长生,一字一字咬牙切齿:“不许你欺负主人。”   “哦,真是感人。”长生面无表情。   一想到仅离北阴大帝的位置一步之遥,被人生生阻断,就让他心生暴戾。   “我会一个一个,成全你们。”他眼中满是杀意。   第一鞭,挡在最前的胡毛三被抽出原形,小狐狸哀叫一声,落到地上没有生息。   第二鞭,福珠断掉左半边臂膀。   第三鞭,福生双腿被齐齐截断。   谢不宁咬破嘴唇,眼泪已是不受控制地流下。   这几鞭子有多狠,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原想拼死一博,这时才发现竟和对方拼命的机会都没有,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可用的东西了。   用牙齿撕破尚未愈合的手指,没有武器,他就用鲜血和着泪水在手掌、手臂画符,把自己当作武器。   对于地上的小鬼和狐狸,长生看他们如看死物。   目睹前三位的惨状,大黄鼠狼吓得两股战战,尾巴都不自觉夹起来。   可当长生要从他们身上踏过时,黄二用法术苦苦撑起一小块阵界,把他们保护起来,抖得像筛糠:“你,你别过来!”   它要为谢老师争取时间,不能让人过去!   长生低头看着这小不点,觉得颇有意思,不消烦他动用鞭子,只一脚就把黄二踢个跟头,碎了它的结界。   眼看挡不住,大黄鼠狼往前一扑,四爪并用,连同尾巴都缠在长生脚腕,用尽吃奶的里往下坠。   可它只是小一只黄鼠狼,哪有什么分量,丝毫不影响长生前进的脚步。   谢不宁正在身上画符,分心看去,只见黄二尾巴踩得血肉模糊,仍死死拖住长生不放手。   大黄鼠狼身上的绷带也扯落了,旧伤口又渗出许多血,它头也不回道:“别管我,你要杀,杀了他,三个孩子拜托你……”   都说黄仙狡猾惜命,擅长逃跑,黄二为了三个孩子,却能完全抛弃逃生本能。   皮毛血肉模糊,因为跟长生较劲,它拼尽吃奶的力,眼冒红光,显得更诡异了,可谢不宁不觉得它模样妖异。   它的尾巴被折断,眼看拖不住长生,突然,它的四肢开始拉长。   身躯舒展,骨骼在咯啦声中重组。   它弯曲的脊背逐渐挺直,一眨眼,拖住长生脚腕的变成一个中年男人。   变成人,他的手仍然死死抱住长生,不顾敌人有多强大,五根人的手指紧紧抓牢对方。   也许,这一刻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人了。   谢不宁的心被撞了一下,受到一股震动。   记得黄二曾坦言,它们夫妇还不足以修成人形,机缘之下得到的一炉香灰被平分给三个孩子,所以大毛二毛和三毛,才能那么快修成人身。   黄鼠狼想修成人形,不仅得多年苦修,还必须过讨封这一关,过程十分艰难。可现在,黄二竟然原地化成人形……   这是为什么?   连长生都不禁啧了一声,兴味笑道:“有意思。”   可他并未停下,人形的黄二也挡不住他一踢,发出一声哀鸣。   长生向前一步,正要跨到谢不宁前面,突然听他说道:“我知道了,惟人万物之灵。”   甩了甩鞭子,长生撩起眼皮:“哦?”   他并不介意听听谢老师死前的一番见解。   谢不宁头脑前所未有的开阔,他站的正直,与长生对峙,盯着他慢慢道:“为什么精怪要修成人身才算圆满?因为三才者,天地人。”   惟人,为仁,人能成万物之灵,离不开智、仁、勇三字。黄二修两百年灵智,慈爱儿女是他的仁德,现在领悟承担仁德之心的勇气,他的修行已经圆满了,无需讨过封,即已成人。”   这何尝不与“道”契合。   长生看黄二一眼,如此弱小,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废物,可谢不宁却说,他的修行已经圆满。   “这么说,他当得起人,我却当不得仙?”长生露出讽笑。   可是看看,现在是谁把谁打趴下?   谢不宁告诉他:“你永远不可能成人,更不会成仙。”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符箓落下最后一笔。   长生不再废话,眼神转冷,长鞭席卷而去,对着谢不宁胸口。   鞭尾击中他胸前,谢不宁却仍站立着,身上漾起一层淡淡金光,在充满死气的阴间犹如神仙降世。   天道,地道,人道,鬼道之中,天高、地大、道玄,人却处于中心。   万法归宗,一切源于心之本,有形无形不重要。   什么是道?   祖师爷曾说,“此身身外本无法”,一切的道,只缘自自己内心而已。   度己度人,这便是他的道。   长生吸收魏长生多年道行,学会他的法术,但他还不能领悟什么是正道,所以天地不站在他那边。   心中有慧剑,手中有没有剑已经不重要了,谢不宁右手成剑指,刺向长生。   先前水泼不进火烧不穿的身体,此时被一道无形的剑意刺破。   感受到谢不宁身上迥异寻常的玄奥力量,长生眼中充满自我怀疑:“你做了什么?不,不可能……”   这一剑,灌注谢不宁二十多年来所领悟的道。   进一分,长生身上帝袍尽碎。   再进一分,修为尽散。   再进一分,人形不保。   最后一秒,长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回归到他最原始的模样,化作一团黑色雾气。   大殿中吹出一道清风,吹散黑雾。   冥界天空之上,旋涡随风散去,露出天空两轮紫色月亮。   没来得及逃走的阴差和众鬼,感到一股和煦的生机从宝殿漾开,传遍角角落落。忘川河边,彼岸花如火如荼,旷野之上罕见的植物从地下冒出,一时焕然一新。   谢不宁简单给大家治了伤,幸好,胡毛三只是折损大半道行,性命无碍。   福生和福珠的身体也被找回来拼上,不过,兴许会对投胎有些影响了。   看一眼高高的宝座,几人互相搀扶着离开大殿。   危机后从藏身处走出来的阴魂们,目睹谢不宁一行从阴司最威严的宝殿走出来,先是呆愣,然后喜极而泣。   “是谢老师!谢老师出来了,我们不用死了!”   “太好了呜呜呜,我都快吓死了,嘤……”   “啊啊,男神太帅了,救命啊为什么到了阴间还能追星,死而无憾了!!”   “咦,好像我们本来就是死的……”   “不管了,先去给谢老师打call!”   ……   小组项目没通过,艾安安正在连夜修改设计稿,好像短暂地睡过去一下。醒来时,发现袖子哭湿了。   脸颊还凉凉的,摸一把,都是眼泪。眼不明所以,艾安安一眨眼睛,泪水又滚落下来。   缓了一会儿,她才慢慢想起,好像梦见外婆了。   从小跟着外公外婆长大。外公去世得早,前几年,外婆也去了。   外婆安葬回老家,艾安安每年只能回去一两次,给外婆扫墓。   不知道为什么,她以前从没梦见过外婆,都说人死还有灵,难道外婆不想见她了吗?梦里,艾安安哭着问。   “傻孩子,外婆不来找你才是好事啊,你过的好,我就安心了。”外婆笑着说。   明知道外婆已经死了,看她穿着下葬时的黑色寿衣,脸色也透出不似活人的僵白,艾安安却不觉得害怕,抱着外婆嚎啕大哭。   外婆神情慈爱:“乖囡不哭,阿婆来看你哩。”   梦里过得很快,他们团聚的时间那么短暂,艾安安便听到外婆说,该走了,最后又叮嘱她注意身体。   醒来的刹那,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怅然若失,是梦啊……   呆坐了会儿,她起身想去倒杯水喝。刚从椅子上起来,肩头有东西滑落下去。   看着落在地毯上的针织披肩,艾安安慢慢蹲下去,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把脸埋进披肩里,尚未干涸的眼眶又溢出泪水来……   这一夜,好多人哭着醒来。京市的人们发现,同一夜,大家好像都梦到去世已久地亲人。   有个哥们儿家里几代单传,醒来惊恐地发帖,说自己一夜把祖先见了个遍,还问自己是不是快要下去了,求求大师破解,搞得网友们哭笑不得,纷纷劝他不要迷信。   不过,等越来越多的人表示自己也梦到,网友们收起玩笑心思,不由敬畏。   夜色下,众鬼感应到来自阴间的召唤,走到十字路口,不舍地告别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没有鬼敢违抗,停留,众鬼心中皆有感应,来自酆都强大而恐怖的气息。   从无数个十字路口,众鬼踏上黄泉路,过鬼门,远远望见忘川河边花开荼藤,一片花海。   这一日,阴间无比热闹,大家都在热烈讨论着什么。   “可男神了,脸和身材一绝,我跟你说,绝对称得上阴间前十美男!”   旁边有鬼嗤道:“前十?你怕是眼瞎,当得第一!”   那人狡辩:“你这是粉丝滤镜。”   又有鬼点评:“谢必安大人帅是帅,可脸白略白了些,我还是喜欢谢老师有血色,唇红齿白才是真美啊……”   “哎,可惜听说已经名草有主。”   “就是没主儿也不敢打这位主意,你们没听说,他在阳间,可是——”脖子上比划一下,“这个!死在下手下的鬼无数……哎?你们想干什么?别打,哎哟……”   回来的鬼听一耳朵,一头雾水,抓着鬼询问一番,才搞清楚来龙去脉。   等听完那鬼形容的天地色变景象,他们也不禁热血沸腾,狂热起来。   什么围观帅哥,是大天师!   ……   从酆都城出来,望着夹道欢迎的众鬼,谢不宁莫名其妙。   尤其听到他们跟阳间的粉丝一样,激动地喊着“好帅、好师”,有的还跟其他鬼科普他的业绩,简直满头问号。   这些鬼怎么好八卦啊,连他的恋情都掌握一手资料?!   “呃,老板,“胡毛三调侃,“照这样看,估计是你的绯闻先在阴间出名。”   黄二喜滋滋地,刚化成人很是新奇,被众鬼的崇拜的眼神看得飘飘然。牵着两只小鬼,走路都带风了。   胡毛三恨不得抽他一下,没眼力见,另一个老板生死未知,你乐什么呀。   谢不宁的确担心,现在小司会在哪呢?   深吸一口气,他只想快点回古岭,找到他。   再次路过酆都山,望着萦绕黑雾的黑山,谢不宁脚步顿了一下。   “你们在这等我。”他突然停下来。   胡毛三惊道:“你要进去?酆都山有名的有进无回,里面都是死气,你进去会迷路的!”   谢不宁走向雾气之中,只留下一道背影。   胡毛三跺了跺脚,无法,只得焦躁地原地等着。   酆都山上没有植物,乱石嶙峋,浓雾弥漫,看不见路可走。   谢不宁独自一人进去,他只是凭着感觉向前,这一路有惊无险。沿途的幽冥生物并不伤害他,甚至会为他引路。   他也只是赌一把,当小司没了身体,他会去哪儿?大概会回到最熟悉的地方吧……   不知走了多久,当完全迷失在山中,终于看到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一处山谷中,谢不宁发现一棵桷树,枝繁叶茂,满树叶片青翠欲滴,充满生机,如萤火之于黑夜,无比显眼。   树下躺着一个人,身体质长。   小心翼翼地靠近,这一刻,谢不宁是志忑的。   看到男人身下如缎散开的长发,谢不宁不由止住向前的脚步。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不知该叫他酆都山之主,还是小司。   男人睁开眼,冷冷地望过来。   谢不宁呼吸一窒。   他皱起眉,与谢不宁相视的双眼像月下的湖泊,能把人吸进去。   倚着树坐起来,他捂着心脏说:“好像过去几干万年那么久,我很想你。”   谢不宁心脏雀跃地跳动,事实上,他也真的一个雀跃压倒在司桷羽身上,揪乱对方的衣领,喘着气:“别说话,吻我!” 第142章 完结   青崖观,上元节。   春节假期还未休完,这天来潭山青崖观旅游的人格外多,上山的公路有些堵。   “师傅,这青崖观变化很大呀。”车后座上,一个年轻人好奇地往窗外张望。   望着前方开阔的柏油山路,还有车屁股,司机骄傲地略抬高下巴:“那当然,潭山青崖观旅游区是我们市的重点发展项目,带动整个市旅游经济啊!”   “小伙子以前来过?”   后座的年轻人,也就是李东东,回答道:“三年前来过一次。”   那时青崖观才是个小道观,略有点名气。他还来直播了呢,李东东心里嘀咕。   当然,他现在不干直播这一行。三年前在青崖观直播以后没多久,老家就拆迁了,他用拆迁款去国外读书,今年刚回来。   司机一听,来了说话的劲儿。   “三年前来的啊,哎哟,那好多东西你可就没见过了。以前青崖观顶多在本地有点名气,现在可是全国著名道观,人全国道协亲口承认过的!”   “你看看这路上的人就知道,全国热门景点,跟以前可不一样了。”司机指着前面的新闻车说,“看到没有。今天观里要举力折福道场,我们省电视台的记者都来采访。”   果然是和以前不一样,办一次法会,把省台的人都招来了。   李东东不免感叹:“哇,那真是挺厉害的啊。”   “谁说不是呢,”司机说,“这么多人来了。总要住宿、吃饭吧?我们附近山下的村子由市里规划,搞民宿和农家乐,现在家园变漂亮不说,赚钱不比打工多?哎,反正我哪儿都不想去,就想在家开开车,养老,嘿嘿。”   李东东笑道:“那叔你还挺幸福。”   中年司机说:“是要比以前幸福多了。你们来玩的人也是,现在坐火车,明年就能通飞机,哎哟,那就更方便了。”   李东东诧异:“这么快?”   司机摆摆手:“那都不算快了。嘿,听说是咱观主算过的地址和日子,说是明年开春,哎,这个竣工落成才平安长久。反正咱们也不懂,但你说神吧,动工以来还真没出过一次事故,顺困利的很。”   想起几年前碎掉的玉牌,李东东深以为然,这也是他回国没多久就来青崖观的原因。   前面的路通了,司机一踩油门,带着他绕山而上。沿途几处悬崖峭壁,惊险,但风景也是真的好。   打开了话匣子,司机又热心的给他介绍附近还有哪些好玩好吃的,听得李东东大开眼界。   “总之啊,你一天都逛不完。”到了青崖观山门,司机停下车,探出身子对他说,“小伙子来趟不容易,你一定要住一晚山上观里开的酒店,好多人特意来住酒店哩。哎呀,不过现在肯定没房间,得提前一个月预定才有房呢。”   李东东背起包下车,他没带太多行李:“这么抢手?”   司机:“是啊是啊,我这还有个房间名额,小伙子要不要?”   李东东:“……算了吧,谢谢大叔。”   他有点好笑,司机竟然兼职黄牛,摇摇头独自向前。   一进入青崖观山门,要不是还保留一些青崖观原先的建筑,李东东几乎要认不出了。   从前的野山被规划成一个个景点,青砖古瓦,山泉潺潺。正值腊梅和桃花盛开的时节,粉桃漫山遍野,道观里腊梅幽香,如临仙境。   游人也比以前更多,很多都是年轻人,自觉地排队往结缘池里抛硬币许愿。   几个年轻人笑嘻嘻地结伴走过去,听他们说去给祖师爷供苹果。   “祖师爷脾气不好,待会儿到了大殿说话小点声啦。”   李东东表面淡定,其实正不停往建筑群的方向张望,心里充满惊叹。   道观似乎扩大许多倍,从山腰往上看,能望见层层翠秀间伸出一角琉璃瓦檐,最顶峰冒出一座金顶小庙。   不过他现在并不准备爬山,按计划先去酒店放包。脚下拐了个弯,他朝着另一边的酒店方向而去。   酒店建在山中,风格融合现代化和道观的元素,比如服务人员皆穿白色的居士服,大堂顶上是三清彩绘。   别说,风格独特还好看。   李东东当时就忍不住拍一张照,仰着头一边欣赏,一边跟随穿居士服的服务生上楼。   走廊里,两人碰到一位年轻的女客人。   她穿着拖鞋,捡着快递,很熟稔地和服务生打招呼,开门进入走廊尽头的房间。   “你们本地人也来住酒店?”李东东好奇问一嘴。   看那女孩的样子,也不像是来旅游的。   “哦,您说8162房的女士,”服务生一边给他开门,一边道,“她是位作家,喜欢山上的环境所以定下房间长住。”   李东东心里大写的服,就听服务生继续说:“还有一些深受失眠、掉发困扰的客人也会长住,您要是有这方面的困扰,今晚可以感受一下,有没有提升睡眠质量。”   别说,他最近倒时差,确实睡得不太香。   李东东迫不及待进入房间。   一进去,客房里装饰干净素雅,落地窗正对青山,果然让人放松。   架子床上,床单是青灰色,纱慢透着一股淡雅的莲花香。   闻着香味,紧张的太阳穴似乎都松弛下来。李东东嘴角带着微笑,往床上一倒,情不自禁发出满足的叹息。   这是他回国后,躺的最舒服的一张床了,舒坦……   连酒店都做的这样好,青崖观又变化多大?   不知不觉,他对今天的参观充满期待。一个鲤鱼打挺,李东东迫不及待出门了。   今天观里要举行上元节祈福法会,特别的热闹。青崖观也不像三年前,整个道观只有零星几个道士,刚从他面前就走过一群,还是穿着天仙洞衣的高功法师。   几个游客在议论:“这不是国家道协的会长,还有那几个法师,好有名的。”   “你看里面那个背影,像不像装白扬啊?卧槽,是他吗,他怎么也来了!”   “小白杨来也不奇怪吧,他表哥不是和谢老师公开了么。再说,他本人就很迷信了……”   李东东听得迷迷糊糊,只觉得出国三年,怎么大家都不一样了?能认出明星就罢了,连道士也能叫出名字。   “估计观主名气很大,交友还挺广泛……”李东东心想,三年前没能跟观主认识一下,太亏了!   不过,那时谁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道观能发展成现在的规模。   一个人转到偏僻的小径,当发现周围没有一个游客,李东东才意识到迷路了。   幸好前面有人。柚子树下,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轻弟子正在踩在梯子上,伸手摘柚子叶。   李东东看人摘得挺好玩的,也不急着问路,反而跟人搭话:“你摘这么多是法会要用吗?”   梯子上的年轻弟子回头看一眼,挺友善地回道:“差不多。”   李东东觉得他有点眼熟,心里更有好感了,继续搭话:“听人说你们观的观主很厉害,修行很多年,应该很灵的。”   年轻弟子把摘来的柚子叶放进篮子里,很是谦虚地道:“还好吧,比起道门前辈,他也还要继续修行。”   李东东疑惑又震惊:“啊?不是说你们观主是道门里修行最高深的人,年龄神秘,但是从外表看须发皆白,至少也有一百二十岁,还有比他活的更久的?”   那得是什么神仙啊!   “……”   年轻弟子,也就是谢不宁,从梯子上下来:“不是,你听谁说的?”   修为高深,身份神秘,须发皆白……外界把他当妖怪还是怎么的?   “就听了一下别人八卦,”李东东也猜到大概是听到谣言,有点不好意思,“是假的吧……”   谢不宁看他一眼:“你的听说有点真实,但不完全真实。”   李东东:“???”   谢不宁:“比如,观主很厉害很灵……”   李东东笑了笑,应该是夸大吧。   谢不宁:“这是真的。”   李东东:“……”   他有点无语,又有点摸不着头脑,那种感觉十分复杂……   如果道观里众人和裴白扬、风纪雪他们在这里,就会拍拍肩膀告诉他:“孩子,别怀疑,你被当面装逼了。”   现在李东东只是觉得这位年轻的弟子说话蛮有意思,呵呵笑道:“那有机会拜见一下。”   谢不宁想了想:“嗯,法会举行的时候你就看得到了……”   观主要主持仪式,普通游客也能远远看一眼,这倒是没错。李东东点点头,向他问了路。   走出去几步,他突然鬼使神差地回头:“我觉得你好眼……”   恰好这时,石宏伯从另一头找过来:“主持,司先生醒了。”   谢不宁和游客四目相对。   “……”   “…………”   石宏伯看看不远处的游客,又看看一脸无语的谢不宁,挠挠头。   来的不是时候?   李东东满脑子回响那句“主持、主持”,主持就是对观主称呼吧?我去,那人就是观主,他还当着正主的面八卦,社会性死亡了!   打了个寒颤,李东东一脸恍惚,又是震惊又是尴尬地飞快溜了。   石宏伯看游客走路打晃:“他没事吧?”   谢不宁回头看一眼,提着一篮子柚子叶往内院走去:“没事,估计是受了一点点惊吓……”   石宏伯:不是亿点点?   ……   吱呀一声,谢不宁推开房门。   三年前从冥界回来后,司桶羽不时会陷入沉睡。好在今天醒得早,没有错过析福法会。   “来来,香汤兑好了。”他捧着一灌水进来。   上蘸坛前,个人须得用香汤沐浴净身。不过现在仪式简化,洗个手也可。   司桷羽自觉上前把水罐接过去,往铜盆里倒一半,便带着谢不宁的手浸泡到盆里清洗。   十指纤长白皙,被他握住捞起,落下的水声叮咚作响。然后用干净的棉布擦干,这一过程就算结束了。   听到他的呼唤,福生福珠也蹦蹦哒达哒跑进来,跟着洗手。   两个小家伙断掉的身体被拼接回去,由于跟着谢不宁常做善事,魂魄越来越结实,伤也就恢复了。   他们不愿投胎,正努力修行,争取百年后能晋升祖师爷的座前童子。   呼朋引伴的,胡毛三和黄二一家从窗户溜进来。   胡毛三如今常驻青崖观修行,前不久刚修炼出第二条尾巴,大有长进,可以说是狐族年轻一辈里最有出息的。还跟了个好老板,被好多狐仙羡慕得不行。   黄二一家搬到青崖观后山,时不时用原形溜到观里听经。几只黄鼠狼蹲在窗台上排排坐,听道土们做早课,这一幕被游客拍到,一时引为奇景。   经常来的游客见怪不惊,把它们当作吉祥物,还能准确分出大毛二毛三毛来。黄二一家时不时能受到人类“供奉”的烧鸡,俨然从道观吸走一波粉丝……   大家挨个用香汤洗了洗。谢不宁执着剩下半罐水,一边念净身神咒,一边用手指沾水,弹洒在众人和毛团们身上。   然后便把他们赶出去,跟司桷羽留下来换衣服。   冬月还有些冷,谢不宁脱下缝有棉花的冬衣道袍,司桷羽帮他把宽大的淡黄色法衣穿上。   淡黄偏金的颜色,用极细的针线绣满龙鳞鱼纹。淡淡的松鹤和祥云图案一点也不夸张,穿在谢不宁身上很好看。   他本就白皙,被衬得有种自带仙气的疏离感。   没有说话,司桶羽把一条发带递向前,眼睛盯着谢不宁的脸。   司桷羽的长发长了回来,还是那副冷冷清清,出尘俊美的模样,走出去就能让人尖叫。   谢不宁挽起过长的袖子,给他扎头发。接过发带一看——淡黄色,仙鹤纹。   “……”   对于司棉羽这种暗里秀的行为,和假装矜持的占有欲,谢不宁……经历多了就习惯了。   收拢完长发系好,面不改色在他发顶落下一吻,谢不宁牵起他的手:“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司桶羽顿了一下,谢不宁没拉动,回头一挑眉:“嗯?”   “今天元宵。”司桶羽低头看着他说,“去年元宵节,你在参加晚会。”   谢不宁秒懂,勾着他的脖子往脸颊亲一下,哈哈笑道:“那今年元宵节我是你的。”   司桶羽和他十指相扣,这才走出房间,去往法坛。   ……   上午十点,天气正好,青崖观的上元节祈福法会开始。   谢不宁作为主法,自然是先上台讲话。在他身侧还有十来名高功法师,道协的朱会长,京市几座道观的观主,辈分都很高。乍一看看去,最前面的他反而最年轻。   法坛设立在正殿中央,数十名青衣道士坐于殿前的法坛下,身后有许多信众和游客。   不过现在大家都一致地安静,寻找蒲团就地而坐,安静肃穆地观看。   省台的人拍摄的同时,王正青也在直播。   直播间上头飘着行小字,“欢迎观看青崖观上元节祈福法会”。   因着这几年谢不宁名气大增,青崖观又是大家熟悉的一个道观,直播间吸引来不少人。弹幕里一片“谢老师永远滴神”,大家都很捧场。   直到两个半小时的仪式结束,直播间里人数只增不减,弹幕很热闹。   【哇,阵容好大,主持法会的道长都超有名的!】   【谢老师主法太棒了,我能说他的禹步走的好好看么,全程动作超流畅到位,一定没少练习吧。】   【你谢业务能力杠杠的,我指的是不论干哪行。】   【哈哈哈,本事业粉狂喜!】   【主播动动镜头,让我看看还有哪些人……哇,这场法会高人云集啊,晕了,谢老师这人缘绝了,朱会长都给他作陪衬。】   【等等,那群光头……和尚是什么鬼??】   【最中间的是定禅寺的慧云法师,跪了,这位在佛门也超超牛批的!这是集体来给谢老师捧场子?太魔幻了……】   【可能是什么佛道友好交流活动吧,我觉得这样还挺好的,看他们多和谐。】   【道理我都懂,为什么裴白扬也在里面?!崽,你不是要去拍戏吗??】   ……   【停住!主播镜头别动!】   王正青正准备跟观众告别,关直播,闻言便朝屏幕上看去。原来是拍到谢老师在法会结束后,走向司总身边。   【好像是家属的位置吧……】   【哇噢,又是司总,有谢老师在的地方果然有司总……】   王正青咳一声,谢不宁和司桷羽的关系并不是个秘密,甚至他还见证过一次公开出柜……   假装不经意地,王正青把镜头晃过两人身上。   许多人亲眼见到,镜头里两人的手十指相扣,狗粮翻了一地……   ……   到了晚上,潭山下万户千灯,与天上圆月遥遥相望。   今夜给大家放了假,谢不宁跟师父打过招呼后,作为观主,带头下山去过元宵节。   街上节日气氛很浓,挂满了花灯。路边有各种元宵摊子,花灯摊子,玩乐则有猜灯谜,丢圈的游戏。   舞狮的动静闹响整条街,街上挤满了人,棉花糖、糖葫芦,几乎人手一根。   谢不宁很机智,空着肚子下山,等逛完一条街,肚子也吃饱了。   不仅自己吃,他还把几个小孩照顾到,黄家三兄妹正豁着牙齿舔糖葫芦。至于福生福珠的,由他代为保管,回观里再吃。   司桶羽与他同行,一路很是沉默。   两个人的约会,莫名多一串电灯泡……   “过去的元宵节,还有走百病的习俗。”谢不宁领着小孩儿们饭后散步,胡毛三叼着糖葫芦跟在后面。   福生仰起小脑袋问:“什么是走百病?”   几个小孩也一致仰起小脑袋,看的谢不宁扑哧一乐,说道:“据说元宵节的夜晚相约出游,大家结伴往墙边走,过桥,过城门。这样走着可以祛病除灾。”   几个小孩顿时兴奋地拉住他的手:“那我们也快走去!”   谢不宁便买了两盏花灯,拉着司桷羽一起,悄悄跟他说:“带你去桥边放灯。”   耳边被微风拂过,司桷羽垂眼看着他手上的花灯,矜持地“嗯”了声。   带着小孩儿们又走又摸,终于走到桥上。趁着孩儿们趴在栏杆上看水中花灯,谢不宁偷偷拉着司桷羽下到岸边。   他买的花灯是普通的莲花灯,老板说,小情侣们最喜欢这一款。   谢不宁忘了买打火机,趁着夜黑没人注意,司桷羽手指一抹,上面的蜡烛便点了起来。   一看,花灯上还有字。   他手上的是“白头偕老”,司桷羽手上那盏是“永结同心”。   谢不宁笑道:“难怪老板说最受小情侣欢迎。”   “我们也去放。”   选定个容易顺水飘走的位置,两人把莲花灯放入水中,看着它们成双成对悠悠顺水而下,汇入花灯河流。   灼灼花灯映亮水面,那场景别提有多浪漫。   旁边一个姑娘就用甜蜜的语气跟男朋友说:“传说花灯流的更远,放灯人的爱情就能更长久。”   司桶羽微微一动。   谢不宁立马惊恐,按住他的手:“哥,冷静,让它流入大海不现实!”   司棉羽嘴唇动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不必流入大海,忘川为你点满灯便是。”   谢不宁想想,竟然还有点浪漫,不过这样叫阴司那么多鬼怎么看他……迷惑老大的人类修士小妖精?   “呵呵,算了吧。”谢不宁没压低声音,“哎呀,我看八成是商家为了卖灯编的故事。”   旁边的小情侣立即瞪他一眼,气呼呼远离破坏气氛的两人。   谢不宁讪讪地,小声:“还不如跟祖师爷走后门,让他跟月老打个招呼……”   司桷羽:“……”   对于伴侣与浪漫格格不入的性子……习惯就罢了。   回到桥上,一行人顺着人流走到城隍庙。   这座城隍庙原是废弃了的,近两年才重新修起。今天借着庙门前的地段摆庙会,许多摊贩能借机挣笔小钱。   谢不宁一行人也跟着进去参观。   当时考虑到作为标志性景点,城隍庙修建得很是用心,请大师来为墙上凿了壁画。   这城隍庙,壁画的内容自然与冥府相关。正当中的那副壁画,雕刻的便是冥府百官,端庄严肃,神秘奇诡,十分引人注目,一度被赞为该大师水平最高的雕刻作品。   “你看,最上面坐着的是酆都之主,很俊美。”一个男孩站在壁画前道,左手系着一根红绳。   女孩惊叹一声,看到宝座男人旁边的青年,有着不输天神的美貌,顿时双眼放光。   整幅壁画风格诡异而真实,好似雕刻的人当真去过冥界,把鬼怪刻画的尤其传神。只有中间两人与众不同,一看就是壁画中的主角。   女孩指着旁边眉目温和的雕刻青年,好奇问:“那他是谁?其他百官都坐在下手,为什么只有这个最漂亮的年轻人坐在酆都之主旁边?”   男孩赶紧把她的手压下来:“不能用手指……”   但也被女孩问住了,挠着头回答不出来。   女孩一拍掌,笑嘻嘻:“我知道了!”   “什么?”   女孩说:“这是聚都之主的夫人。”   奇思妙想的言论一出,逗得其他人不禁大笑,感兴趣地对着壁画研究,冥主和旁边的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没人注意到,谢不宁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拉着司桷羽走出去。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司桷羽若有所思,这个称呼,倒是很符合他的心意。   “咳咳,”谢不宁四处望了望,很好,几个小孩都没跟上来,他眨巴眨巴眼,“今天本来说好陪你过节,现在过二人世界,还来的及吧?”   “十点钟。”   谢不宁一脸迷茫。   司桷羽看了眼手表,抬起脸表情淡淡地道,“在原先的约会计划里,刚到第二个环节……”   “……”   “啾~”谢不宁在他唇上亲一口,笑得直抖,“那还等什么,走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