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天师》作者:祝宁   文案:   迟鹰扬,衍一派道师,精通山医命相卜,入定修炼三百年,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穷哭了。   一铜板没有,他还带着两孤儿徒弟,肉没得吃,没米煮饭,只能穿着粗布衣服,在草屋里啃着千年人参穷苦度日。   偶尔听见凌大将军招亲入赘的消息,包吃包住包穿,还包零花钱!   迟鹰扬开心应招:“哇!竟然有这等好事!”   别人劝他:“听说将军铁血残忍、杀人如麻,脸上还带两刀疤。”   迟鹰扬:“帅!而且他包吃包住!”   ——“入赘之后不得科举、不得出仕、不得从军、不得纳妾。”   迟鹰扬:“他包吃包住!”   ——“听说将军亲兵会先对你轮番暴揍。”   迟鹰扬:“没事,我道士,能打!”   ※主攻,迟鹰扬X凌灏渊,生子,1v1   身怀绝技天材地宝却以为自己穷哭的攻X武艺高强统领全国兵马认为全国男人都配不上他却被攻美倒的受   内容标签:生子,宫廷侯爵,甜文,玄学,架空古装,主攻   ================ 第1章 贫穷   叩叩叩。   五更天,天还没亮,安南王王府的金漆狮首锡环被轻轻叩响,沉闷的声音荡在空巷里。   门内没人应答。   叩叩叩。   门外的迟鹰扬仍不放弃,再三叩门,安南王府的大门终于被叩开。王府门卫皱着眉一边开门,一边低声骂道:“五更天的扰人清梦,这什么事啊——”   迟鹰扬听了,心中暗叹。   他也不想四更天就起床,五更天就来到王府门外。   天都还没亮,谁不想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可是没办法,迟鹰扬实在太穷了。   他原是修道成仙之人,精通山医命相卜、   山为炼体;医为医药、炼丹;命为算命;相能相天、相地、相人,相天为占星观候、相地为寻龙点穴、相人可相面相掌相骨;卜能占算。   三百年前,他入定修炼,一睁眼,修为是长进了,可沧海桑田,出山时国号都换了,新国号是宁。   国号换了,钱庄倒了,手里的银票全废了。   入定前的他非常富有,现在的他,除了用来算卦的三枚铜钱,宁国的铜钱他一个都没有,真的穷哭了。   他一个人穷也就算了,可是,早前他见两个孤儿面相清奇,心思纯正,是学道的人才,没忍住就捡了两个小徒弟。   可怜兮兮的两孤儿徒弟,跟着他熬穷,挤在临时搭建的草屋里,没米下饭,也没肉吃。   而贫穷的师父,也只能天天带着两个小徒弟苦兮兮的干啃千年人参,或者啃甘草,或者吃点固本培元丹那些糖豆子换换口味,穷苦度日。   日子真的太惨了。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千年人参,在迟鹰扬眼里,就和野草差不多。三百年之前,迟鹰扬住的那座山,什么千年人参,万年灵芝,就像野草一样,每天吃不尽,春风吹又生。   反正吃草是不愁的,要穿的衣服就可愁了。春天都过了,别人家的孩子早就穿上了新衣裳,他的两徒弟还是穿着刚见面的那套,补丁都没多余的布可以打。   乖巧的徒儿穿着破洞的衣裳,让迟鹰扬十分心酸,非常自责。   真的穷得没办法,所以,天都未亮,迟鹰扬就来叩门算卦赚钱了。   此时,王府大门已开,王府门卫虽然被叩叩叩的声音弄得不耐烦,可他见到了迟鹰扬的脸,嘟囔声都低了下去。   尽管,迟鹰扬那一身毫不起眼的粗布青衣,看起来很是落魄,可他气质斐然,身姿修长、五官俊雅、目光温润。特别是那肤质,细嫩白皙、吹弹可破,像是婴儿的脸一般细嫩,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才能养出来的翩翩公子,粗布青衣也掩盖不住他如玉一般的气质。   即使是见过很多位贵人的王府门卫,见到迟鹰扬,心中也不由得惊叹,这位落魄公子,实在长得太好了。   没什么文化的他,此刻脑中只剩下八个字:   翩翩公子,天下无双。   王府门卫开了门,收起了低骂,好声好气地问道:“这位公子,您敲响安南王王府的门,可有拜帖?是找王府哪位主子?”   迟鹰扬有备而来,他抬眼看着台阶上的门卫,目光清明,胸有成竹地说道:“我是衍一派的第二代门主,你可以称呼我为迟先生。我是来救安南王王妃、小世子与二姑娘三条性命的。”   迟鹰扬的嗓音,犹如清泉滴翠,清越动听。可这话里的内容,听在王府门卫的耳中,就是诅咒了。   王府门卫:“……”   王府门卫:“……”   王府门卫:“……”   王府门卫沉默一阵,在迟鹰扬面前上演了变脸的绝技,恭敬的神色瞬间消退,换成了一脸鄙夷:“真是人不可貌相,你多么俊朗的美公子,一开口就诅咒王府两个主子?你有手有脚,脸长得又好,去干什么不好,偏偏要骗人?什么派什么门主,哪来的骗子,滚边上去。”   迟鹰扬毫不退缩,坚持道:“你听我说,要不是两刻之后就发生惨事,我哪用得着四更天起床、五更天来王府叩门?而且,这可是你们王府三条性命啊!”   王府门卫怒了,抽出腰间银刀:“惨事个屁!三条人命?我们王府只有王妃、世子,哪来的二姑娘,你骗人也不查清楚,滚!晚了别怪我把你叉了去送官府!”   迟鹰扬终于后退几步,转身之前,赠了一句:“两刻之后,你们发现王府世子若丢失,可到东八街的摊上寻我,我最近每天都去那边摆摊算卦。”   王府门卫的刀锋划出一道银光,气笑了:“你再诅咒我们家主子,我喊人去东八街抓你!”   迟鹰扬笑着摇了摇头,飘然而去。   飘到巷尾,迟鹰扬飘不起来了。   巷尾处,有两小萝卜丁,那熟悉的破烂衣着,一看就知道是他两个小徒弟,十岁的迟谨言和八岁的迟慎行。   两个小萝卜丁明晃晃地抹泪。   大弟子迟谨言抽泣道:“师父,您教导我们,医不叩门,道不送卦;法不空出,先求后应。可您为了养我们,却把自己送上门去,还被人赶出来,是我们太拖累师父了……”   迟鹰扬用指背敲了他的头顶一下,说道:“拖累什么,本来师父就很穷。不过很快,我们就能吃上肉了!”   两弟子还是抽泣。   迟鹰扬蹲了下来,指腹抹了抹小弟子迟慎行脸上的泪珠,温言道:“你别哭了,本来就瞎了,哭了更瞎了。要是今天吃不上肉,师父跟你姓。”   迟慎行:“……”   尽管迟鹰扬自己也想哭,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忍住了。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人一瓶固本培元丹,迟鹰扬用尽量轻快的语气说道:“今晚一定有肉吃。谨言,你就带慎行回屋里,回去修炼金光神咒,中午先吃着糖豆豆,人参草不能经常吃,你们身体受不住。师父今晚回来,带你们去吃更好吃的肉。”   大弟子迟谨言泪眼汪汪,点头:“好的,师父,我们早早修炼,以后帮师父的忙。”   迟慎行也不住地点头:“有得吃就好了,遇到师父之前,都是舔雨水的,师父不用太辛苦了。”   迟鹰扬听罢十分感动,却又非常羞耻。   都是师父太穷了,才苦了徒弟。   ……   送走两弟子,立志赚小钱钱养徒弟的迟鹰扬,往东八街摆摊去。别的算命先生坐着椅子,面前还放着桌子,迟鹰扬都没有的。随便在地上盘腿一坐,身边竖着一张小旗子,写着“算命卜卦看相——衍一派迟真人”。   从前跟师父学习的时候,总是别人送上门请法,迟鹰扬的师父别说主动叩门了,连摆摊都没有过。现在迟鹰扬自己摆摊,也觉得挺新鲜的。   可惜五更天实在是太早了,街上都没几个人。   街头,一个眼歪口斜的中年男子摇摇晃晃地走来,他脸色红润、粗布衣衫被沾湿,眼神迷离,活脱脱一只通宵痛饮的酒鬼。   迟鹰扬一见,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   这不是人,这是肉!   他答应两徒儿的吃肉晚膳,就在这人身上啦!   迟鹰扬两眼放光。   这是看到肉的欣喜的眼神。   他五官俊美、白白嫩嫩的,长相很是讨喜,两眼一放光,那更不得了,谁见了都心生喜欢。   中年酒鬼见到迟鹰扬这么好看的男人在对他笑,竟然就这么被勾了过来。歪斜的眼神在迟鹰扬身旁竖起的“衍一派迟真人”上瞥了一眼,中年酒鬼那倾斜的嘴角咧开了,语调爽朗:“你会算卦?”   迟鹰扬点头:“会啊。”   眼歪口斜的男人干脆坐在迟鹰扬的对面,说道:“怎么算的,看相,测字还是什么?准?能算我能不能平安?”   迟鹰扬微笑着点头:“准,包准!我跟你说吧,善易者不卜,我不用看相,就知道你很快就和家人团聚了,喜事临门!”   中年男人“哈哈”一声大笑,直接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放在地上,说道:“说,你给我多算一点,算得我高兴了,这银子就是你的。”   “我不可能要你的银子啊,”迟鹰扬摆了摆手:“你这些都是害人得来的银子,用了会遭天谴的。”   中年男人猛地站了起来,他酒气上涌,面红耳赤地暴喝道:“什么!”   迟鹰扬也跟着站起身来,他左手一举,指间夹住了四根金针。   中年男人见了,浑浊的双眼瞬间变得清明,他倒抽一口凉气,立马想跑,两条腿却钉在了地上,怎么跑都动不了。   而迟鹰扬飞针刺穴,四根金针已经在中年男人的脸上刺入。   眼歪口斜的中年男人终于慌了,可迟鹰扬却仍平静地说道:“你二十六岁时食神当位,正印入宫,你顺着流年大运中了进士,回头却把嫡妻杀了。二十七岁杀了原配给你生的儿子,同年再娶,二十八岁你的老丈人找上门来把你告发,你成了逃犯,请人做金针刺穴,改头换面,让眼口歪斜,官差认不出你。而你偷了你新娘子的嫁妆到这旧京来,找我算命。如果我算不中,你会很嚣张地偷笑着离开是吧?”   几针下去,中年男人眼不歪了,口不斜了,五官挪位,现出本来的人模狗样的面木来。   此时街尾传来繁杂的脚步声,迟鹰扬脸上一喜,收起了金针。   他答应两徒弟晚上能吃肉的事要应验啦!   一串骑着马的王府侍卫带着官差围了上来,长相威严的侍卫长端着一张钢铁一般冷酷的脸,冷漠地开口说道:“你就是两刻之前敲门的迟先生?说!小世子在哪儿!老王爷怀疑你与王府中人绑走小世子,若你乖觉说出小世子的下落,老王爷饶你不死。”   迟鹰扬:“……”   他就知道。   师父宝训,医不叩门,道不送卦,自己找上门去送卦,准没好事儿。   可谁叫他穷呢……   再穷也不能穷徒弟,这卦他只能先送出去了。   迟鹰扬好整以暇的先指了指身边恢复了正常相貌的中年酒鬼,问官差道:“这人是通缉杀‘人犯,你们认得吗?我为他算命把他拖住了,一直在等你们来把他抓走。”   与王府侍卫们一起来的官差一看,马上认得了,把中年酒鬼抓住,顺便一膝盖顶了上去,把中年酒鬼压得跪了下来:“是你这个杀人犯偷走了小世子?!说!小世子在哪!进了刑部,你遭的苦就不是这么点了。”   中年酒鬼被揍得嚎哭道:“冤枉啊!我就敢杀自己的妻子,什么世子老爷的,我真不知道是谁,碰都没碰过啊!”   官差们可不相信一个杀人犯,看着当街就要施以酷刑,迟鹰扬才说道:“真不是他,我只是想给官府送通缉犯领点赏金啦。小世子我知道在哪,但暂时来说他还是安全的,有危险的是府里的王妃和二姑娘,我得去王府一趟。”   不入王府,焉得卦金!   侍卫长瞪了一眼,冷冷道:“王府里没有什么二姑娘,你再胡说八道,直接把你送大牢去。”   迟鹰扬也不怪他没见识,只道:“二姑娘暂时还没降生,但我去王府去迟了,她可能就生不下来了。”   侍卫长:“……!!!”   侍卫长突然想起,安南王王妃怀有身孕,男女未知。这个算命先生如此肯定,王妃怀着的是个姑娘?   尽管侍卫长不想相信王妃也会出事,但小世子失踪的事已经应验了,他不敢去赌。只得与办案的官差分成两路,官差押送通缉犯回官府,他们则送迟鹰扬回王府。   临行前,迟鹰扬特意对官差们高声道:“我帮你们抓住了通缉犯,赏金别忘了我的!”   中年酒鬼被官差押着,他身后,还有一个女鬼、两个小鬼跟着,相信很快就会被处刑了,可不就是一家团聚、喜事临门了嘛!   师父传的道术果然很准。   侍卫长在一旁阴测测地说道:“找到了小世子,王妃也平安无事,你才有命拿赏金。走快点,有什么耽搁了,唯你是问。”   迟鹰扬暗叹一声,掏出一颗甜甜的固本培元丹,含在嘴里。   送上门的卦,就是这么不值钱,也不会被人尊重。他得吃颗师父流传下来的甜甜的糖豆豆,来疏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有双儿设定,分为男双和女双,男双能生孩子,不过莫得胸;女双掏出来可能更大。 第2章 搜她   去到安南王王府,侍卫长生怕迟鹰扬的乌鸦口又说中了,直接带着迟鹰扬去见老王爷。   此时老王爷背着手,在大堂中来回踱步。他白发满头,但虎背熊腰,一双鹰眼,一见迟鹰扬来,刺向迟鹰扬的目光丝毫不显浑浊,颇有年轻时征战沙场的气势。   迟鹰扬平静地与他对视,沉稳的眼瞳毫无波澜。   他一点也没有被老王爷吓到。   从对视的第一眼起,迟鹰扬观气看相,几乎把老王爷的一生都看尽了。   迟鹰扬见到王爷都不行礼,直接开口道:“老王爷,您福禄一生,军功赫赫,位极人臣,官运财运颇佳,可惜杀孽太多,少年丧父、中年丧子、晚年丧孙,香火断了,亲缘不好。”   侍卫长听了,整个人都就懵了。   这个乌鸦嘴!是嫌老王爷不够气吗?   老王爷的心里更是愠怒。   他蹬蹬蹬的大步走过来,老当益壮的胸膛起伏不已,声线下暗藏爆裂的火:“安南王世代袭爵,南边五洲,谁人不知本王的父王和儿子都死在翼族之手,为国捐躯,而你,把自己送到王府中来,用人人都知道的事来糊弄本王,还敢在本王面前,诅咒本王唯一的孙儿!?”   老王爷说着,冒着青筋的右手五爪伸出,眼看着就要直接下罩迟鹰扬的天灵盖!   侍卫长见了,暗道一声糟糕,安南王府是战将世家,老王爷老当益壮,练武从不懈怠。这右爪一罩下去,岂不是要把乌鸦嘴的头直接捏下来!   侍卫长正要说出算命乌鸦嘴所说的、关于王妃安危的事,却见迟鹰扬的身姿纹风不动。   只见迟鹰扬右手食指上抬,捏了指诀,在老王爷右手的虎口处轻轻一碰。   老王爷就半路收手。   侍卫长呆了呆,心想,这个一个年青貌美的算命先生,竟然还会点穴功夫?   而老王爷的右手顿时感到一阵酸麻,要捏紧迟鹰扬天灵盖的手麻’痹得垂’软而下。他右手动不了,心中一惊,又伸出左手。   迟鹰扬“哎”了一声,轻飘飘的一手掌使出,拍在老王爷的左肩上。   这下,老王爷的左手也麻得不能动了。   迟鹰扬温和道:“您老别激动,我的话还没说完。虽然您少年丧父不可逆,但是儿孙方面,您命中注定遇到贵人,助你挽回子孙运,让您将来有子有孙的。这位贵人就是我。”   老王爷:“……”   老王爷:“……”   老王爷:敢自称贵人,这人好生不要脸。   老王爷沉眸问道:“别故弄玄虚,我只想知道,我的孙儿究竟藏在哪儿。既然你自己送上门,那么在今天之内,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你就是密谋带走小世子的同犯!本王随时都可以把你就地处决。”   被这么恐吓,迟鹰扬一点也没有在怕的,反而和善地微笑道:“小世子现在安然无恙的,先不用担心。但王妃和她肚子里的二姑娘,可就危险了。”   老王爷倒吸一口气,双眼紧紧地盯着迟鹰扬。   迟鹰扬请老王爷屏退左右,才轻声说道:“您的儿子安南王,失踪八个月未归,王府血脉只有小世子,和王妃肚子里的二姑娘。现在小世子失踪了,有心人一乱说话,怀胎九月的王妃还好得了吗?孕妇起得早,五更天,她一起床就能见到有心人了。”   老王爷眼眉一跳,小世子是王府目前唯一的小男丁,别说怀胎九月的王妃了,小世子失踪,老王子自己都受不了啊!   于是老王爷连忙喊人过来,吩咐谁也不许在王妃面前说出小世子失踪的事。   那人领命而去,迟鹰扬又把那人叫住,说道:“我在王府之外,见到王府五道贵气中的其中三道,都有入墓死绝的趋势。可看了老王爷您的相,我改变了想法。您的儿媳妇是个刚强、不易受惊的厉害妇人,于是我猜,就算小世子暂时失踪,她也能稳得住。”   老王爷皱眉:“你什么意思?”   迟鹰扬凝重道:“只告诉王妃小世子失踪的消息,就让本性刚强的王妃生气折损,这肯定做不到。这说明除了有人乱说话,有小人作乱,表面上看起来刺激了王妃,暗地里却下黑手。我有一条妙计,有机会王妃见面的人,全都让我过目一次,谁是小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老王爷本不想相信一个送上门的貌美小白脸,可事关重大,他不得不信。老王爷先派人去通知后院的老王妃,请老王妃管住后院别处乱子。等老王妃那边安排好了,老王爷才与迟鹰扬一道过去后院。   在迟鹰扬看相之前,老王爷严肃地嘱咐道:“你说了不准,有害王妃的证据,本王才会信。”   言下之意,就是让迟鹰扬别乱指证人,别胡说八道。   迟鹰扬“嗯”了一声。   一串女双儿和仆妇婆子站成几排,目光好奇地看着老王爷身边的陌生貌美小生迟鹰扬,都不知道老王妃把她们叫出来是干嘛的。迟鹰扬一个一个仔细看过去,都看完了,却摇了摇头。   老王爷以她们照顾王妃辛苦了,王妃怀胎已九月,千万别处意外,告诫一番,又让人把赏银赏给她们,看得迟鹰扬一阵眼热。   银子!   他辛苦一上午,还一个子儿没得。   迟鹰扬叹了一口气,问老王爷道:“除了她们,还有没其他人,能见到王妃的?”   那堆女双、仆妇、婆子,忠心耿耿,都没什么大毛病。   老王爷瞪了他一眼:“什么小人作乱,本王看你就是胡说八道。小世子究竟在哪,快快交代出来。”   迟鹰扬皱眉算了算,然后眼眉舒展,说道:“快了,我们去王妃院子门前,找个地方躲一躲,害王妃的人很快出现了。”   老王爷:“……”   老王爷“哼”了一声,不屑道:“本王堂堂王爷,不干这种躲在儿媳门前的事。”   然后,老王爷带着迟鹰扬,往藏书阁的三楼走去。   藏书阁三楼有窗户,可以看到后院来往人等。   迟鹰扬跟着上去,扭头看了老王爷一眼,神色莫明。   老王爷盯着王妃院门,并没有与迟鹰扬对视,不太自在地回道:“此处高楼,能看到后院,正常。”   迟鹰扬点头:“对啊,登高望远,正常。嘿,果然来了。”   王妃院子外的小径上,一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出现了。她步伐婀娜多姿,长长的发尾随风飘逸。   看背影,就知道是个美人。   老王爷见到她,一脸便秘地问道:“就是她?”   迟鹰扬点头。   老王爷又问:“你连正脸都没看到,怎么肯定是她?”   迟鹰扬瞥了他一眼,回道:“王爷您说的,抓人,是要证据的,没有证据您不信,我说看相怎么看的,您又听不懂,别废话了,搜她。”   作者有话要说:   迟鹰扬:赚钱真难,忙活一天,还没得银子。   凌灏渊:没事,我养你。 第3章 开心   老王爷垂死挣扎了一下:“要是搜不到证据,本王唯你是问。”   迟鹰扬反问:“那要是搜到了呢?”   老王爷不答,他在窗边举了举手,示意下面的人把那名女子抓拿住了,请去偏房里。   迟鹰扬胸有成竹地看着,主动要求道:“那是您的小妾吧?一看就不是宁国人,心怀鬼胎,肯定有毒。反正事成之后,我要酬金。”   老王爷一直紧张地盯着偏房的动静,看都没看迟鹰扬,对迟鹰扬十分怀疑的他很是抠门:“先说小世子人在哪。”   “我要酬金。”   “小世子人在哪。”   “我要酬金。”   老王爷:“……”   老王爷松口了。   老王爷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有本事拿酬金,更要有本事出王府的门才是。说吧,多少。”   迟鹰扬没理会老王爷的恐吓,回道:“四条性命,您觉得值多少,那就给多少。”   老王爷:“……”   老王爷气笑了:“哪来的四条性命。”   迟鹰扬没说话。   他在等。   在藏书阁的窗边往外看,把老王爷的小妾抓进偏房搜身的婆子终于出来了,孔武有力的两婆子一左一右,把被绑了、口里塞了布条的小妾推了出来。小妾泪眼汪汪,看上去我见犹怜。   迟鹰扬丝毫不怜悯,看好戏似的瞄了瞄身边的老王爷。只见老王爷牙关凸突,面都绿了,脸上的神情十分精彩,令迟鹰扬的心情十分愉♂悦。   迟鹰扬看了看那小妾的脸,又看了看老王爷的脸,开口道:“老王爷,你外强中干,肾亏阳虚,我可以治,但是得加价了。”   “胡说八道!”老王爷说罢,扔下了一句“本王亲自审问她”,接着就蹬蹬蹬的下了藏书阁,直奔后院。迟鹰扬一个外男,没能跟进去,被拦在外院。   这种家事,还是老王爷小妾弄出来的糗事,迟鹰扬也猜到了,爱面子的老王爷肯定不想这种事被外人知道。   老王爷去亲自审问小妾,迟鹰扬却被一堆侍卫围着,被请喝茶。   侍卫们人高马大的,还佩刀,威风凛凛。   可用得着吗?   他还没拿到酬金,肯定不跑。   不过迟鹰扬是坐不住的,一边喝茶,一边捧着茶壶茶杯,在外院逛了一圈,锻炼一下看阳宅的眼光。逛完了,还问一路跟着他的王府侍卫要点心吃。   王府侍卫们:“……”   这人还把自己当成贵客了?   迟鹰扬想了想,还要求道:“要小世子喜欢吃的那种糕点,多准备几份。小世子快出现了,一份给他垫肚子,另外四份给我。我吃一份,其余三份用食盒装着,等会儿我带走。”   王府侍卫们:“……”   王府的人还真的通传到厨房去,给迟鹰扬和各院的主子都做了糕点。   三月杏花开,正是吃杏花的好时节。一碟沁人心脾的杏花糕被捧了上来,迟鹰扬愉快地接过,夹了一块杏花糕送入口中——   杏花糕本来就被做成杏花的模样,淡雅的清香随着细腻而软糯的糕体送入口中,当迟鹰扬闭上眼睛,清新的杏花香味飘满鼻腔,让他好像漫步在杏花林一样。   王府的糕点果然不同凡响。   草屋里的两个小徒儿肯定会喜欢吃。   迟鹰扬愉快地把碟子里都慢慢品尝完,当他快吃完的时候,侍卫长终于进门了。   侍卫长一脸严肃,看起来仍然很不好说话。果然,他进门的第一句就是:“老王爷和老王妃都要见你,你随我到后院去。”   迟鹰扬问道:“那小妾说出了小世子的下落没有?”   侍卫长回道:“没,老王爷正要审问你。”   审问。   这不是好词儿。   师父说的没错,送上门的卦,就是这么不受待见。   但迟鹰扬还是开心,他期待地说道:“我知道在哪,我要酬金。”   相貌威严的侍卫长皱了皱眉,问道:“你究竟要多少。”   迟鹰扬想了想,河马开大口道:“那就,三十两银子吧。”   三百年前,三十两银子,三十两银子,就是足足三十贯铜钱,也就是足足三万文铜钱!   五文铜钱可以买一碗豆腐花,一贯铜钱可以买200碗豆腐花,三十贯铜钱就是6000碗豆腐花!够他们三个吃2000天!   而一贯铜钱又可以买100斗大米,他和两徒弟一天吃一斗,三十贯铜钱够吃八年多!   三十两银子怎么花,迟鹰扬现在已经想好了。   留着二十贯铜钱买五年的米,再留五贯铜钱买一年的豆腐花当早饭,剩下五贯铜钱,可以用来给徒弟们买衣服!一年一套!   也就是说,如果王府肯给,那他一天就赚回了能花五年的银子!   开心!   真的超级多,迟鹰扬说罢,有点紧张地望着他。   侍卫长:“……”   怎么才这么点。   太少了,简直赚,侍卫长做了主,马上就让人把一钱袋子送到迟鹰扬的手中。   迟鹰扬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哇!   银灿灿的银子!   开心!   又把钱袋子托在手心里掂量掂量,真的三十两银子!   好!   ……   侍卫长见迟鹰扬一见到三十两银子就喜上眉梢,不,迟鹰扬简直是欣喜若狂了。   侍卫长的内心:……   哪里来的见识短浅的小伙子。   这样也好,金子替老王爷省下了。   他也很开心。 第4章 富贵   迟鹰扬刚出山,已经三百年没有见过银子了,被一铜钱难倒的他,一下子见到三十两银子,如潮水般的喜悦完全占据了迟鹰扬的内心。   迟鹰扬已经在愉快地畅想他领着徒弟们每天吃得上饭、吃得上豆腐花、穿得上新衣服的日子了,此刻他的步履特别轻快,领着侍卫长直奔老王爷的书房去。   “就在里面啦,”迟鹰扬得到小钱钱,上翘的唇角已经压不住了:“要么你们把书房拆了,要么老王爷亲自来开门。”   侍卫长皱眉道:“不可能在这,今早老王爷才在这里看书。”   迟鹰扬反驳道:“就是因为你们觉得不可能,所以才怎么找也找不到啊。”   侍卫长只得向老王爷回禀,老王爷快步赶了过来,瞥了迟鹰扬一眼,接着独自一人进了书房。老王爷人一进去,就马上关上了书房的门。   老王妃随后跟来,她走得比较急,身边的丫鬟都紧紧地扶着她。当老王妃拄着拐杖在书房门前站定,狭小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祈祷。   迟鹰扬看了她几眼,说道:“安南王的娘,安南王还活着,只要你把他的姓名或者八字给我,我就能准确算到他在哪,能早点接他回来。”   老王妃闻言,扭头过来,上下瞧了迟鹰扬一眼,抿了抿薄得不见唇肉的唇,轻声道:“小伙子,你长得人模狗样的,就别骗老身了。”   本来别人不听,他不应该积极送卦,可此刻迟鹰扬却积极推销着自己:“我没骗您,安南王还活着,您看,您家的内奸,是我抓的,您家的小世子,是我指路找的,您家王妃肚子里的男女,我也能看出来,怎么会骗您?”   老王妃却轻轻摇了摇头:“老王爷说的,你要不是同犯同谋,怎么知道这么多?”   迟鹰扬:“……”   老王妃又道:“但是念在你最终良心发现,王妃又临产在即,我们不愿多作杀孽,要是小世子平安无事,那我们就放过你。”   迟鹰扬:“……我是修道的,不是同犯,我会算卦,寻人寻物对我来说很简单的。”   但这话,听在老王妃的耳中,是多么的苍白无力。老王妃满不在乎地笑了:“我儿子失踪整整八个月,在这八个月里,无数道士和尚找上门,给他做法事,招魂,找他的下落,都没有办法。他们都比你年长,到现在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这么年轻,还没及冠吧?能比他们都厉害?”   迟鹰扬:“我三百多岁了!”   老王妃噗嗤一笑,明显不信。她劝道:“你年纪轻轻,长得又好,良心还在,老身劝你早点走回正道,别再做这种伙同别人害人的事。”   迟鹰扬:“……”   算了,道法自然,算了算了。   迟鹰扬都想着算了,可老王妃沉默一阵,双目饱含期待地看了过来,浑浊的双眼里是仍不放弃的光:“我被不敢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小伙子,而且这个小伙子还有同犯的嫌疑。”   迟鹰扬无力地说道:“……我不是同犯,要不我变个仙法给您看?”   老王妃摇了摇头,她道:“不用了,我已经决定了,我想见儿子,即使被骗也好,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想放过。你说我儿子还活着,你能算卦寻人,真的是真的吗?”   这片慈母之心,使迟鹰扬原谅了她之前的纠结,回答道:“当然是真的了,寻人的事,我在行。”   老王妃又问:“能有具体的位置吗?不是在东边,在东南这样含糊的,而是更具体的。”   迟鹰扬回道:“能。”   老王妃抿了抿唇,终究是报出了她失踪儿子的姓名和八字。迟鹰扬谨慎起见,取出师父传给他的太乙九宫飞星罗盘,看了一阵,又问老王妃要地图和笔。   地图很快便送来了,迟鹰扬在宁国南边某小县画了一个圈,老王妃一见,便道:“这不就是流放犯人耕田的地方?”   迟鹰扬道:“他的命中本就有此一劫,应该是长得和某个流放犯人很像,半路上被换了。您让人带着大夫去吧,他身体情况应该不怎么好。”   应该是被毒哑了,容貌也毁了。   从安南王府去流放地,来回只需一个月。换人的人狠毒之至,相当于把哑了丑了的安南王放在王府的眼皮底下受苦,王府寻不到人,只能把安南王的小儿子请封成小世子。   更狠的是,还要让小世子失踪,把安南王妃和王妃肚子里的孩子都害了。   这时候,老王爷终于拎着小世子从书房里出来。   老王妃一见到他,马上扑到他身上去,用帕子给他抹走脸上的灰尘。老王爷见状,“哼”了一声,愠怒道:“你自己说,怎么躲进书房这么久?”   小世子用两袖子掩住自己的脸,羞耻道:“梅姐姐说,要和我玩抓迷藏,因为我占了我爹世子的位置,所以我爹回不来。梅姐姐会作仙法,如果我不见了,我爹今天就能回,于是我就躲在书房的密室里了。但是——呜——我被找到了,我爹回不来了——”   老王妃一听,把乖孙按在怀里,她的手不停地摸着小世子的后脑。老王爷一时讲不了道理,只能干着瞪眼。   迟鹰扬则是在小世子面前蹲了下来,微笑道:“你爹能回来的,我刚刚作了仙法。”   小世子停止了抽泣,湿漉漉的双眼看了过来,真诚地问道:“哥哥,您长得真好看,您是神仙吗?”   迟鹰扬想了想,认真地回道:“比神仙差一点,所以他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老王爷:“!!!”   老王爷正想让人把骗小孩的迟鹰扬给抓起来,老王妃却抢在他前头,用眼神制止他。   老王爷:“???”   老王妃拍了拍小世子的肩膀,问迟鹰扬道:“谢谢小神仙做法,要是能找到小世子的爹的下落,我必定重重酬谢,不知神仙要收多少卦金?”   迟鹰扬听了,喜滋滋地摊开右手,伸出五根手指,报数说道:“要五两银子。”   小世子本来会在王妃被害死的时候,乘乱被杀死。这样小世子、王妃和王妃肚子里的小姑娘三条人命,酬金是三十两银子。   安南王只是失踪而已,还活着的,收五两银子差不多了。   迟鹰扬觉得自己给的价钱还是挺公道的,然而老王妃则是一脸不可置信。   居然只要这么点吗?   花了这么多时间耗在王府里,只要区区五两银子?   是不是他算的根本不靠谱啊?   迟鹰扬见老王妃神情错愕,便试探道:“这酬金应该合理吧?”   老王妃回过神来,点头道:“合理。”   老王爷:“……”   得了,他的王妃又被骗了,还是被骗区区五两银子。   迟鹰扬又道:“对了,再赠老王爷一句吧,我要三份杏花糕带走当酬劳。”   老王爷:“不,我不听,杏花糕你要就要走。”   老王爷简直想缝了迟鹰扬的嘴。   他猜出来了,迟鹰扬肯定要提在藏书阁提过的、他肾亏的事!   是的,老王爷猜中了,迟鹰扬是个收了酬劳就送卦的好道士,他说道:“我收了酬劳就要说的,老王爷您外强中干,经常用那虎狼之药,房事过度。小妾被抓了,没人对老王爷继续用药,老王爷的身体必然出问题。半个月内,老王爷您必犯水厄,下利严重,最好提前找男科大夫看看。”   “……”老王爷真不想听,更不想迟鹰扬当众说出口!   迟鹰扬才不管,老王爷本来就对他无礼,他当然是有啥说啥啦!   傍晚,迟鹰扬美滋滋的捧着三十五两银子,提着一个内藏香软杏花糕食盒离开了王府。   身后,传来了老王妃高亢的骂人声,还有老王爷咿咿呀呀的惨叫声。   迟鹰扬听着那惨叫,心情挺美的,哼着歌诀,又到官府领了赏钱半贯,愉快地回到草草搭的草屋里。   一见草屋,迟鹰扬的笑容全没了。   两个乖巧可爱的小徒弟听到师父回来,都出来迎接他。大弟子迟谨言见师父脸色不好,问道:“师父,被赶出来不要紧,我们问过附近村民了,我们可以一起去他们的地里挖花生吃。”   迟鹰扬痛心道:“不是,吃的不要紧,花生能买,师父赚钱了。”   小弟子迟慎行目不能视,虽然看不到迟鹰扬的痛心疾首表情,但他仍能从迟鹰扬痛心的语气中猜到一二:“师父遇到什么悲惨的事了吗?没事的,什么都能熬过去的。”   迟鹰扬掩面道:“是的,什么都能熬过去的,好歹师父也赚到用来吃的穿的银子了。”   但是,他忘了买屋的银子!   当初为什么要和徒弟们一起在这郊外搭草屋,不就是因为他不但买不起屋子,连屋都租不起吗!   入定修炼之前,他一直住在道观里,没考虑过买屋的问题。   回来见到草屋,迟鹰扬终于想起来了,这边的小屋子,最少都要1300两一间。   租金的话,30两银子,只购租两个月。   但这种短租的很少,一般长租的多。   为什么屋价这么贵?   因为这是战乱较少的南边,土地富饶,相传十年前北国入侵,皇帝险些迁都至此,可见此地繁华,屋价更贵。   迟鹰扬是买不起了,可说带着两徒弟去道观寄人篱下吗?迟鹰扬也不想,当然是当家作主的好。   但是贵人的银子不好赚,一条人命也就十两酬劳,至少救130个贵人,才够买屋的银子。   只能继续努力赚钱了!   希望到时候屋价别升太多。   迟鹰扬没有把住不起瓦屋的原因告诉徒弟们,只是把安南王府的食盒放到桌上,换了一张笑脸,笑眯眯地说道:“来吃吧,这是师父在贵人家里赚到的糕点,又甜又好吃,一人一份。”   “师父辛苦了。”谨言和慎行两徒弟十分感动,早上师父被赶出王府的门,还被他们记在心里。   师父太不容易了。   师徒三人苦中作乐的享用着来之不易的糕点,晚上,又终于吃上了肉。   迟鹰扬望着两小徒弟快乐吃糕点吃肉的神情,一颗老父亲的心感觉到十分满足。   吃饱喝足,谨言和慎行又认认真真地背衍一门宝训心法,配合心法,加持神咒、勤练步罡,两小道士一心要学好道术,将来为师父排忧解难。   第二日。   有了钱钱的迟鹰扬,快乐地带着两小徒弟去吃豆腐花当早饭。   然后,今天的豆腐花,已经不是三百年前五文钱一碗的豆腐花了。   要十文钱一碗!足足升价了一倍!   迟鹰扬暗地里想以后算卦收费要加价了,又听到一起吃豆腐花的人们,都七嘴八舌地谈论起今天有新皇榜张贴的事:   “听说了吗?圣人要给三王爷招亲啦!身份不论,要找举国长相最俊的男子,给三王爷当夫婿。”   “等会儿,我没听懂,给三王爷当夫婿?三王爷是双儿吗?”   “三王爷你不知道,镇国将军你总知道了吧!就是十年前北国入侵,圣人被迫迁都南下、无数人逃难的时候,以双儿之身勇敢投军,反攻大漠,把北国莽汉揍得屁滚尿流的凌大将军!”   “噢,凌大将军威名在外,我都忘了他是双儿。凌大将军为国征战这么多年,圣人为他举国招亲,这可真是好事儿!”   “不知道凌大将军要招什么人?奇怪,按理说,军中应该不少武艺高强的青年将军,京里也有更多没有年轻才子才对,这全都没看上?要张贴皇榜举国招亲?”   “你没听全,凌大将军是王爷,他要人入赘!”   “啊,入赘,怪不得京城没人愿意,要全国招亲了。”   ……   迟鹰扬落后了,他没太听懂,好奇地问隔壁一起吃豆腐花的大爷:“入赘是什么?”   大爷回道:“入赘,就是把自己送上门当夫婿,然后被双儿夫郎包吃包住,还有银子可拿。”   迟鹰扬惊奇道:“竟然有这等好事?”   有厉害的夫郎,包吃包住,还有银子可拿!   迟鹰扬问道:“皇榜在哪看,有多少银子可以拿?”   大爷回道:“那还拿什么银子,他们吃豆腐花都肯定用金碗金筷子的啊,床铺被褥夜壶都是金子做的,怎么可能只给你银子?”   原来这么金贵的吗!   迟鹰扬又问道:“那个什么招亲的将军,家里有屋子吗?”   大爷笑了:“那肯定有啊!镇国将军,有爵位有封地有王府,怎么可能没屋子。我经常听人家说,京城大户人家的屋子,金碧辉煌,金碧辉煌你知道吗?金是金子,碧是碧玉,也就是说,京城大户人家的屋子都用金子和碧玉做的,比我们的木屋富贵多了!”   迟鹰扬口瞪目呆。   他师门的道观也只是用木做的而已。   安南王府已经是南边最富贵的人家了,屋子也只是木做的而已。   京城竟然如此富贵!   迅速吃完剩下的豆腐花,迟鹰扬带着两徒弟去皇榜张贴处。 第5章 皇榜   皇榜张贴处,已经围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百姓。人太多了,迟鹰扬左手把矮小又盲的小徒弟迟慎行抱了起来,右手紧紧地拉着高一点的迟谨言,一边说着“请让一让”,抬腿往前走。   圈里,有位大爷问道:“让你,你识字吗?能给读一遍?”   迟鹰扬却自信道:“我识字啊。”   自小,迟鹰扬被师父捡到道观里,便被教会了读书识字,从道德经、易经读起,再读《參同契》、《抱朴子》、《黄庭经》这些修炼法门,然后就被师父放养了。   道观里藏书不少,加上迟鹰扬太喜欢学习,便无师自通习得《葬经》、《滴天髓》、《渊海》、《天命通会》、《火珠林》等堪舆命卜经书,还把《灵枢》、《素问》、《金匮》、《青囊书》、《难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等医书都刻入脑中,拿上山求问的人练手。   不止这些书籍,刻在龟壳上的《河图》、《洛书》,刻在青铜钟鼎上的祈神铭文,画符的符文,他都会看会写。这样算起来,他会好多种字,怎么可能不识字嘛?   而围观百姓见他说自己识字,便让出一条道路来,请迟鹰扬走到皇榜跟前,给他们念一念皇榜上写了什么。   一圈圈群众期待地望着他。   迟鹰扬自信满满地走上前去,抬眼看皇榜,张开嘴唇,却:“……” ???   迟鹰扬震惊了。   修炼三百年再出山,不但国号变了,钱庄倒了,银票废了,连字儿都变了!   三百年前的字儿,均匀圆转,胖胖圆圆的,很多字还长得像实物;而更早的字,则字身带炁(同“气”),笔画流转之间效用百变,修道的道士不用识字,观字中之炁,就明白字的用处。   而现在的字儿,横平竖直,像个一个个方块,不像实物也没有炁,简直让人看不懂。   迟鹰扬努力辨认了一下,有的字还和以前的长得一样,比如“命”、“相”,有的字他连蒙带猜都猜不出来,总的来说,皇榜上写了些啥,迟鹰扬只能认几个字。   刚刚问他的大爷催促道:“小兄弟,你识字,你念啊。”   迟鹰扬惭愧地低下头来,诚实道:“我只会里面的几个字,整篇下来看不明白。”   刚刚十分的期待的围观群众:“……”   大爷长吁了他一声,说道:“怪不得你带的孩子穿这么破烂。你一定是恃着自己长得好看,年纪轻的时候不努力念书,学字只会几个,这是不学无术!”   迟鹰扬十分惭愧:“是的,都怪我,我会很快学会的。”   大弟子迟谨言摇了摇迟鹰扬的手,说道:“不怪师父,师父很好很好的。”   被抱在怀里的小弟子迟慎行则亲了他一下,安慰道:“昨晚还有肉吃,师父很好很好了!没肉吃师父也是很好的。”   迟鹰扬内心感动,把两小徒儿都抱紧攥紧。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韩才子来了!”一圈圈的围观群众听到,马上分出一条道来,有位佩戴玉佩的公子摇着扇子,微笑着向街坊们点头示意,走到圈子。   迟鹰扬也不占着位置,拉着迟慎行后退半步,让出位置来。   韩才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轻笑一声,嗓音清朗:“少壮不努力,老大徒悲伤啊!只会几个字,就不能说自己识字,知道吗?”   街坊们纷纷点头。   迟鹰扬看着皇榜,指挥道:“你念吧。”   韩才子瞥了他一眼,又是轻笑一声,抬眼看皇榜,张口就念:“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宁国三王爷、镇国将军凌灏渊招夫入赘,圣人念其战功累累,伐北国、收大漠……特昭告天下臣民,望有仪表上佳、文韬武略之未婚男子,于各县衙门申报,辰月截至,京城礼部将于午月选拔……”   迟鹰扬静静地听着,对照着皇榜上的字,把韩才子说的都记下来了。   围观的街坊们讨论道:“凌大将军招夫入赘?用皇榜招亲,好像圣人全国选妃一样,给凌大将军全国选夫,圣人对凌大将军真的很重视呀。”   “仪表上佳、文韬武略,我觉得韩才子很可以!”   “对啊,韩才子你是我们南云大才子,书画双绝,能文能武,凌大将军一定能看上你。”   韩才子摆手道:“街坊们谬赞了,在下文武只是一般而已。而且将军招夫,是招入赘夫婿,在下还得与家父从长计议。”   迟鹰扬好奇道:“入赘包吃包住包穿还有银子金子可拿,有什么不好?”   韩才子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这种宁国人都懂的问题。   有位热心大爷则回答道:“朝廷规定,入赘的男子不得科举、不得出仕、不得从军、不得纳妾,也不能阻止妻主或者夫郎寻其他面首,入赘当然不好了。”   迟鹰扬听了,点头道:“那太适合我了,我是个道士,不科举不出仕不从军,不纳妾也可以。”   热心大爷的话还没说完,他接着道:“一般入赘的,就你这种长得好看又没什么出息的人才会去。但你不想想,这次是凌大将军招夫,凌大将军!宁国三王爷,镇国将军,能文能武,别说将军能看得上你,你字儿都不认识一个,光长得好看,能通过县衙门的遴选吗?只有像韩才子那样,容貌好有才名的才有机会。”   迟鹰扬信心满满道:“能的。”   不能就作弊!   那可是金碧辉煌、金玉砌成的屋子!   没有金玉,石屋也可以。   木屋也行了。   很快就到雨季了,住草屋下雨挡不住,徒儿生病怎么办。   在周围看好戏的目光之中,迟鹰扬揭下了皇榜,没去衙门报名。   他领着两徒儿去裁衣铺子,给两徒儿造了几身衣服,给自己也造了一套;又去街市,买了菜肉和米。   这么几套衣服和米菜肉,就花了足足五两!   银子真不经花。   但是,真的要为了银子折腰,入赘到一个不认识的人家里去吗?这姻缘是好是坏?   应该占卦,问问天道。   这么想着,迟鹰扬扛着米回到草屋,放下了菜肉,带着徒儿们到河边净手。   迟鹰扬说道:“来,你们入门也好几天了,为师今儿想为自己占姻缘,那就顺便给你们演示一遍,教你们一门最简单、最容易入门的易占之术。学好之后,除了占姻缘,还有升官、发财、延师、占病、寻人寻物等等,占近事,很准的。”   谨言和慎行都兴奋道:“好!!”   虽然师父总以为自己很穷,但师父一出门,就赚来了好吃的杏花糕、米、肉、菜和衣服呢!   能占卜这么多方面,一听就知道很有用! 第6章 见   迟鹰扬又道:“占问是一件神圣的事,起卦之前,我们必先静心、净手,以显示对卦神的尊重。我们现在就把手洗得干干净净的。”   谨言慎行用力洗手。   都净手完,迟鹰扬从乾坤囊里摸出三枚铜钱,说道:“古人有龟甲起卦、蓍草起卦,不过算法比较繁琐,为师的师父,就教为师铜钱起卦法。慎行,你摸一下,铜钱有两面,哪边是阴,哪边属阳?”   慎行是盲童,看不见,于是他乖巧地摸了摸铜钱。铜钱的一面,印有八卦太极,而另一面,则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摸完又摸,慎行摇了摇头。   谨言不用摸,他眼睛能看见,见小师弟摇头,他便说道:“我猜,画着太极八卦的一边,是阳,另一边,是阴。”   迟鹰扬引导道:“别乱猜,易经我们都背了,还记得吗?周易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盘古开天辟地,阳气上升,成为日月星辰,是天;浊气下沉,于是厚德载物,是地。是以天清、地浊,天阳、地阴。铜钱分阴阳,阳面清简,阴面繁复。现在告诉我,哪边是阴,哪边是阳?”   慎行这会儿能说啦:“刻着太极八卦的,有字,比较繁复,是阴,而另一面空的,是阳。”   迟鹰扬慢慢教道:“对了,那么,我们来下一步。我们先在心中默念三次想要占问的事,把三枚铜钱分明掷六次,记下每次的阴阳,就可以得出卦了……   “占事取六十四卦而占,每卦都有六爻,每爻分为老阳、少阳、老阴、少阴。三枚铜钱都是阳面在上,就是老阳;三枚铜钱中有两面是阳面,记为少阳;只有一面是阳面,则为少阴;没有阳面,就是老阴……   “老阳老阴,是阴阳的极致,穷则生变,变则有因。少阳少阴之爻为静爻,老阳老阴之爻则为动爻,会动出其他爻,生成变卦。所以,卦会有本卦和变卦之分……   “从下而上倒装,我们就能得出本卦和变卦了。乾三连,坤六断……六十四卦都教你们了,慎行,你来掷六遍,得出卦来,告诉师父和师兄,是什么卦?”   慎行依言掷铜钱,每掷一次,他都用心摸摸,把阴阳记下来。六次之后,记性很好的慎行不假思索地说道:“本卦是巽宫的天雷无妄,变卦是震宫的雷地豫。”   迟鹰扬道:“谨言你把卦排出来。”   于是谨言苦兮兮地捡了根树枝,在地上把初步的卦盘给排了出来:   巽宫:天雷无妄(六冲)→震宫:雷地豫(六合)   本  卦   变   卦   ▅▅▅▅▅○→▅▅ ▅▅   ▅▅▅▅▅○→▅▅ ▅▅   ▅▅▅▅▅ ▅▅▅▅▅   ▅▅ ▅▅ ▅▅ ▅▅   ▅▅ ▅▅ ▅▅ ▅▅   ▅▅▅▅▅○→▅▅ ▅▅   迟鹰扬又道:“好了,这个只是初步的卦盘,还差纳甲装卦,要把世应、六亲、六神、日月、神煞都安上去,卦盘才算完成。得出卦盘后,再对照日月、卦身、卦宫,看世应、用神、原神、忌神、仇神、飞伏神的五行六亲、动静、生克、合冲、神煞、生旺墓绝、旬空出空、反吟伏吟等,就这么解卦就行。是不是很简单?现在师父就教你们纳甲装卦歌。”   “师父,”迟谨言苦兮兮地问道:“这真的是最简单、最容易入门的易占之术吗?”   迟鹰扬错愕地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回道:“是啊,最简单的啊。”   迟慎言苦着一张小脸,郑重点头道:“……好的,弟子会努力记住的。”   小弟子迟慎行则问道:“但是师父给那个大户人家送卦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做这么复杂的事,应该没有占卦就能判断。为什么呢?是有更简单的方法吗?”   迟鹰扬答道:“常言道,善易者不卜,不是真的不卜,而是太熟练了。占卜的过程已经在师父心里完成,起卦断卦轻而易举。你们刚学,每一步都要认认真真做好,而且最好用熟人练手,看解卦解得对不对。”   就如迟鹰扬所说的,盘还没给徒弟们排完,他想要的占问、姻缘好坏的断卦结果,已经在的出来了。   六冲卦变六合卦,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最终六合大顺,是好的姻缘!   他将会入赘成功,那位将军又专一又喜欢他,而且,他财运上佳,那位将军富有又慷慨!   作为道士,怎么能不顺应天意?   迟鹰扬一边教弟子们装卦解卦,一边没忍住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在地上写了个古法的“见”字。   上天都说好的姻缘,迟鹰扬想先看一看这将军的相。   那位将军的脸,就这么出现在“见”字之中。   里面不止有将军的脸。   一共两道人影。   两人身穿盔甲,分别骑在两匹骏马之上,身姿矫健,银’枪挥舞着,动若灵蛇,出而惊鸿,忽而游龙猛劈惊雷,虎虎生风。长’枪互击时,有力的手臂俨然不动,威势却震荡而开。   迟鹰扬凝眸细看。   在这两人中,一人额上红点鲜艳,五官硬朗而英伟,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与迟鹰扬仙气而精致的五官各有千秋。而在镇国将军凌灏渊的脸上,一道刀疤从左额劈开断眉,给他英伟的脸上添了写凶煞之气,十足十一位勇猛的杀神。   帅!   为什么迟鹰扬只能貌,而不能看相,是因为,天机似乎被掩藏了,除了觉得长得俊之外,迟鹰扬完全没看懂这位凌大将军的相!   不像安南王府上的众人那样,一眼就能看透一生。这位凌大将军命运之复杂,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完。   这就奇了。   更奇的是,当视角放远,才看到凌大将军身上怨气黑重,万鬼缠身。可他身上又带着不少祈愿之力与滔天的杀气,让那冲天盖地的恶鬼与怨气都近不了身,两者僵持,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不知这么多鬼是什么时候缠上去的,如果稍有不慎,他身上恶鬼就会伤到凌大将军本人或者将军身边的人。如果凌大将军压制不住,那万鬼一出,流血屠城也有可能,十分凶猛!   不过,这么多鬼跟着,他喜欢啊。   迟鹰扬舌尖绕着唇舔了一圈,三百年没进食,他真的饿了。   可真是欢喜得紧。   “见”字里,凌灏渊忽然抬头一看,他锐利的目光仿佛穿越桌上的茶水,利箭一样,刺向迟鹰扬。迟鹰扬一个心悸,信手一拂。   杀气消散于无形,桌上的茶水全部蒸干。迟鹰扬摸了摸下巴,他猛然懂了,师父所指的、三百年后的现在,他羽化登仙的机缘在哪了。   这么浓重的鬼气与怨气跟着,这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过不怕,他可以帮忙吃。   开心!   做了决定,迟鹰扬计划明日就上京去。   不在县衙等人齐才进京了,早上京早吃鬼。   ……   校场之上。   与凌灏渊对战的萧将军大口大口喘着气,他想拱手行礼,才发现手臂被震得都抬不起来了,只得低头道:“属下技不如将军,多谢将军手下留情。”   凌灏渊的冷眸对上了他:“我几经辛苦,才让你接替我镇守北国的位置,你在那边,可不能技不如人。”   “是!多谢将军抬举!属下必定竭尽全力,苦练武艺,绝不懈怠!”   凌灏渊本来连入赘的机会也不想给任何人。   即使他长相更似阳刚男人、不像个阴柔的双儿,还比男人长得英伟俊朗,性格不柔顺不贤惠,可他是宁国战神,圣上的三王子,身份特殊,手握重权。   即使全京城的青年才俊都见到他就怂,却爱他的权势。   连圣上都忌惮他三分,不希望他与太子、二四五七皇子的人混在一起,更不想他和军中将领结成连理,使军权旁落。   可不慕权势的正统文人,却太过文弱,凌灏渊用一根手指就可以摁哭;麾下战将都只是战友,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说句不好听的,凌灏渊深深觉得,全宁国上下,任何一个青年,都配不上他。   要是有人能配得上,那当宁国有难的时候,还用得着他区区一个连没有官职的双儿挺身而出?男人都干嘛去了?   所以,他才放出了要男人入赘的豪言壮语,并且明确表示,想共享他权势的男人,首先要在他的亲兵手下过招。打败了他的亲兵,才有机会打败他本人,不赢不能入赘。   自此,京中无人敢入赘挨揍。   可宫中太后病重,希望他不要孤独一人。国师也说,如果他成婚,可以给宫中太后的病冲喜。   在再三思虑过后,凌灏渊才决定依照国师所言,寻一个普通平民,放在家里自己管着。   若是一个乖巧的,不给他惹事,不用他的威名和权势胡作非为,那就好吃好住的供着,当个摆设;如果不幸选了个品性差的,那给太后冲喜完,就杀了完事。   凌灏渊打定了注意,没把婚事当一回事。   可太后那边,即使脸色苍白地躺在硬床榻之上,也是兴致勃勃的。   太后那残叶一样的瘦小身体被轻薄的被褥盖着,犹如枯枝般的手指翻动着宫人们送上来的画像,干瘪的脸上现出笑意,失去血色的薄薄的嘴唇,也扯出几许弧度:“渊儿啊,他们不错,都不错,全都长得很好。”   病床边的凌灏渊根本没抬眼看画像,就“嗯”了一声。   太后又气若游丝地问道:“你喜欢长得年轻可爱的,文雅温润的,阳刚的,像你一样凶猛的,还是胖胖有福相的?白的黑的?”   “都行,”反正都配不上他,凌灏渊把鄙视的语气全部收敛,尽量用平和的嗓音说道:“人重要的是品行,品行好就行。”   “对对,还是渊儿有眼光,”太后精明的双眼怜爱地从画像里抬起来,望了望她的唯一的男双孙儿:“哀家一定帮渊儿好好过目,哀家都想好了,渊儿这么厉害,将来的夫君除了品行好,也一定要相貌堂堂,文武双全。相貌方面举国挑出来的,应该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哀家还要他们比诗文、比画画、比棋艺、比射箭、比武……”   说起孙儿的婚事,太后眉飞色舞,一点也不觉得累。   “不可能的,”凌灏渊平静地陈述事实:“皇祖母,武艺比孙儿好的,孙儿征战十年,还真没见过。”   这个观点早就和太后说过了,此时太后“嘻”的笑了一声,说道:“那肯定没有我们渊儿厉害,矮子里面挑高个而已。渊儿,你也别太自大,你武艺是好,但文学造诣不行,不能和谁比文斗诗,是不是?”   ——那些酸腐诗文有什么用?北国大军举兵入侵时,这些诗文能劝退他们,还是能求饶说理,请他们不要杀’人抢掠?   凌灏渊就是这么不屑,脸色却是如常,没有打扰太后的好兴致,只点头称是。 第7章 桃花   眨眼之间,迟鹰扬已经带着两个光鲜亮丽的小徒儿,出现在京城城郊的小树林里。   有着三十五两银子的迟鹰扬财大气粗,给两个徒儿每人做两套春夏秋冬的衣服和鞋袜。小徒儿不用穿着不合身的破烂衣服了。   看着换上了新装的、被养得肥肥白白的、可爱的两徒儿,迟鹰扬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接下来如果能赚得银子,除了买屋,还得给徒儿们弄弄什么长命锁、鲁班锁、七巧板、拨浪鼓之类的。男装女装道袍都做上几身,总之人家孩子有的,他家徒儿也得有!   而今天的迟鹰扬,也不是穿着粗布衣服的迟鹰扬,而是做了两身亮丽衣服的迟鹰扬了!   真的十分亮丽。   这套镇店之宝,是他家大弟子迟谨言给挑的。他们当徒弟的都做好几套新衣服,师父还穿着旧衣服说不过去,于是给师父挑了几套。   而在满店青色玄色白色的素色衣料里,桃红锦缎外袍,是整家店里最亮眼、最明艳的。   柳绿内衬,桃红外袍,迟鹰扬昨天就穿过,当他走在街上,身姿挺拔,桃花枝随步摇摆,腰肢处掐住朵朵桃花,宽肩窄臀,亮丽照人,是人群中最耀眼的星。   虽是外袍桃红的颜色,别人穿了,可能会显得娘气,可迟鹰扬驾驭得住。   他身姿修长挺拔,行如风、立如松,桃花外袍穿在他身上,耀眼而不失风华。迟鹰扬还长得唇红齿白、俊美非凡,像是清雅爽利的桃花仙君。   这身桃红还十分便宜。   从十年前起,镇国将军凌灏渊以双儿之身成为宁国战神,勇武的名头震撼北国,宁国上下所有男双女双,都以英姿飒爽、英伟勇武为美。   而衣裳的颜色,也以素色为主,男人也是如此。   十年前,男双儿还喜穿桃花粉红嫩黄,如今,已经无人敢穿了。   不但过气了,还会被人说不英武!   于是,那家店家的镇店之宝、原准备给貌美男双儿穿的桃红男袍,就这么放置了十年,亏本大甩卖还卖不出去,直到迟鹰扬来,才把这套衣裳卖了出去。   而迟鹰扬之所以选择买这套衣服,不止因为大弟子迟谨言的倾力推荐,也因为,这是天意的选择。   他算过卦啦,穿红色,旺姻缘!   当裁衣店把师徒的所有衣服都做好,迟鹰扬就掏出一张神行万里符,抱着两个小徒儿,缩地成寸,直奔京城。   他在安南王府里看过地图,知道京城在哪。   让大弟子迟谨言闭一闭眼睛,迟鹰扬往前走了一步,就到了京城城郊。   这边有小树林,嗖的一下出现,并不会被人发现!   到了小树林,迟鹰扬兴奋道:“好了,我们到京城啦。”   对于神行万里,小徒弟迟慎行啥都看不见,没什么想法,此时“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而大徒弟迟谨言则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陌生的四周,看着迟鹰扬那期待的目光,迟谨言只得赞了一下:“师父厉害!”   迟鹰扬微笑道:“你们刚入门,体内的炁不够,不能缩地成寸,等你们修炼有成,师父再教你们。”   迟谨言点了点头,眼神四处游移,已经找了好几处合适的树枝和干草,他问道:“好的,那么,现在我们是要在这里搭草屋吗?还是住树上呢?”   迟鹰扬:“……”   究竟是为什么,给了大徒儿这样的误解。   就不能稍微的吹一吹师父吗?   迟鹰扬回道:“不,我们穿得这么光鲜,应该去城里逛逛!”   他两个徒儿穿得这么好看,不去逛怎么能被见到呢!   而且夏天到了,清明过了,雨季快来了。草屋树屋都是不能住小孩的。   教了两徒儿用净身神咒,保持一路上干净整洁,迟鹰扬牵着两徒儿一路走到京城门口。   门外,守卫来检查来往群众的身份文书,迟鹰扬他只有三百年前的身份文书,此时远远的瞄了一眼别人的,左手一拂,使了个障眼法,平安无事的就进去了。   进了京城,迟鹰扬没有立即去礼部申请报名入赘,而是带着两徒儿,去了早前寻到的启蒙学堂。   在徒儿的新衣服裁成之前,迟鹰扬已经到京城里踩点过了。   原来金碧辉煌不是骗人的,京城里的大户人家,连屋顶上的瓦都流动着金玉的光彩,真的非常富贵!   迟鹰扬还逛了各种地方,打听到好吃好玩的各种店铺,决定没钱的时候不能带徒儿去。   他又去到书店,和人聊起天来,问京城里有哪些好的启蒙学堂或者启蒙先生,并且打听价格。   迟鹰扬会看相看风水,问的都是忠厚老实的读书人。   当读书人介绍了地方,迟鹰扬又能轻易判断学堂的风水好坏、先生的才能与同窗的人品,很快就给两徒儿找了间最合适的启蒙学堂,交了一年的束脩。   三十两买两个学位,包吃包住,还可以让家长旁听,十分实惠!   今天,迟鹰扬把两徒儿都带到了京城,学堂里的老秀才非常嘴甜,赞他两个徒儿长得好也穿得好,还不介意慎行眼睛看不见,还表示会多加照顾、好好教导,迟鹰扬挺满意的。   把徒弟安排好,迟鹰扬钱袋全空了,但他一点也不痛心,反而十分高兴:“师父不认识现在的字,教不了你们,那我们就上学堂学。慎行你虽然看不见,但学会了字,以后可以摸盲书。谨言,你是大师兄,要照顾好小师弟。慎行,你也管好你的大师兄,监督他背书学习。要是迷路了,就按师父教你们的易占之术,找回学堂。”   两徒儿齐齐答应。   迟鹰扬又道:“师父要出门赚银子,不能每天陪着你们,但休息日都会来检查你们功课,本门心法必须每天修炼,早课晚课,金光神咒等咒法必须每日持诵,不能懈怠,也不能外传。师父再给你们一人三道护身符,被人欺负了,或者需要师父的时候,那就把符纸撕掉。”   一般来说,应该没什么事的。不过,如果连一人三道的护身符都保不住徒儿,那肯定是大事,符纸自动焚毁,迟鹰扬也会立即赶来。   给两徒儿买了生活所需,迟鹰扬又带着他们,把学堂内外都逛了一圈,在学堂里蹭了饭,旁听了一下午的课,学了不少字儿,傍晚,便寻了个地儿摆摊了。   至于摆摊能不能赚钱找地方住,那就随缘好了。   迟鹰扬本人对住哪淋雨都是没关系的,天为被,地为床,他不是小孩,淋雨不会生病。   两徒弟都有地方住了,迟鹰扬没什么好担心的。   摆摊的地儿不是随便找的,是迟鹰扬算了卦,才找的利姻缘的地儿。   在迟鹰扬旁边摆摊的算命先生,都穿得考究又正经,还都有小胡子,看起来资历老,看起来很可靠。而穿着桃红外袍的迟鹰扬坐在他们中间,就好像富家公子来玩儿似的。   旁边的算命先生见他亮丽得不像话,还和他搭起话来。老先生笑道:“小兄弟,你也来摆摊算命?”   迟鹰扬寻了块石头往上一坐,回道:“是的。”   老先生的小眼睛看了又看,说道:“你的相一看就是家财万贯、大富大贵、福寿绵长的相,只可惜亲缘有些浅薄,老夫倚老卖老,劝你一句,出门摆摊算命玩儿可以少一些,在家陪伴至亲,应该多一些。”   迟鹰扬抬眸一笑,回道:“谢谢先生,只是,已经晚了。”   京城摆摊的老先生,可是有真材实料的,他还真的说中了。   迟鹰扬自己不知道双亲是谁,而师父和师兄们,三百年前都飞升了,徒留他一个在世上,功德不够飞升不了。独自一人看日升月落、江河奔流,人生人死,当年得罪过他的、他报复过的、对他感恩戴德的,都已经成了一杯黄土,有的坟头都被铲了。   漫长的生命百无聊赖,只好入定修炼。   睁眼时,想着传承师门,收了两乖巧可爱的徒弟,算是他在世上唯二的亲人了。   迟鹰扬现在的愿望,就是把两徒儿好好养大,传承师门。其余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   之前算卦算到他有一门好姻缘,迟鹰扬自己都挺好奇的。   这边老先生来了客人,没有多劝。而迟鹰扬也摆开了摊子。   虽然字没认全,但是他会观气看相,于是可以摆摊测字!   没有银两买纸笔,测字的工具十分简单,一盘沙,一根树枝,循环再用,零成本摆摊,十分实惠!   掏出一本从学堂借出来的《说文解字》,迟鹰扬一边认字,一边随缘摆摊。   虽然迟鹰扬穿得桃红明艳,不像个正经的算命先生,但架不住他长得实在好看,一些年轻的小娘子围了上来问测,还不介意迟鹰扬慢慢查书学字。   旁边的老先生们:“……”   现在的人儿,一点都不正经。   不过,因为迟鹰扬长得年轻,看起来毫无算命资历,他吸引的人客,都是奔着他的脸去的,算不上和老先生们抢人客,因此老先生们都没把他赶跑,只能感叹几句世风日下。   迟鹰扬寻的地儿、和他穿的衣服两双加成,真的旺桃花。   面前的小娘子都没接待完,他的天命姻缘、镇国将军凌灏渊本人已经站在他的摊前。   是凌灏渊身边的男双儿要来的。   迟鹰扬暂时没看他,而是对面前的小娘子道:“你和你夫君卯酉相冲,所以很多争执,但,是有解的。你养一条狗,狗属戌,卯戌合化火,火暖海中金,你们夫妻感情就能和睦了。”   这不是测字的内容,这位小娘子不会写字,迟鹰扬就直接给她算命了。   本来旁边的几位算命老先生,还担心不正经的小年轻胡乱算命测字,影响因果,以致作孽,还特别偷听偷看了,如果听到他一说错,老先生们就帮忙挽回算命界声誉。但见迟鹰扬说得有板有眼,能算能解,才放心了,认可他在这摆摊。   在迟鹰扬给小娘子出谋划策的时候,凌灏渊身边的勇猛男双叶季歌,一边好奇地看着他,一边轻声对凌灏渊说道:“将军,您说,圣人给您举国招夫,要挑相貌最好的,能有这个普通的路人这么俊么?”   面前这个好看的算命小先生,穿着整条街最鲜艳的衣裳,驾驭得明艳俊美,坐得笔直如钟,挺拔的气度十分勾人,直把见惯军中铁血男儿的叶季歌勾引到跟前,连凌灏渊都不禁多看了几眼。   凌灏渊:“……”   这种长相,算哪条路上的路人?神仙路吗?   难得了,这人算是他见过的第一个,长相不比他差的人。   迟鹰扬耳力极好,送走夫妻不和的小娘子后,便对那位凌灏渊身边的男双儿叶季歌微微一笑。   他仿佛听见有人夸他好看~   这一笑,更不得了。   本来就是万中无一的俊美长相,笑起来温润亲和,又如同山涧清泉,身上仿佛有清冷之气缓缓流动,不似凡俗,把叶季歌看呆了,连凌灏渊都微微一愣,接受这种美貌冲击。   但是迟鹰扬没有看凌灏渊,他向明显有事想问的叶季歌提问道:“你好,你似乎有些心事,是来测字问卜的吗?可以在沙盘上写你第一个想到的字。”   凌灏渊:“……”   他长相俊朗,应该是全国最英俊的男双儿,怎么这男人能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不正常。   要么怂要么惊叹,不至于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叶季歌的内心戏没这么多,他想了想,捡起沙盘旁的树枝,在沙盘上写了一个“道”字,说道:“我想问问我一个友人的事情。”   迟鹰扬看了看字,又看了看叶季歌的相貌,见他命中富贵荣华,只是夫妻宫受损,脸上也有忧愁之色,便问道:“这位兄弟,你最想测的那位友人,应该在牢狱之中吧?”   叶季歌:“!!!”   叶季歌目瞪口呆,拉着凌灏渊蹲了下来,蹲在迟鹰扬的对面,问道:“先生何以见得?”   迟鹰扬回道:“你看,把这个‘道’字拆开,首是首级,代表脑袋,下面的走之底代表走路。脑袋都跑路了,不在脖子上,还能好得了?”   凡是有心来测字的,要是一切安好,并无所求,那还会来?   有镇国将军凌灏渊当老大都搞不定的事情,只能是官非了。   而且非常严重。   叶季歌追问:“先生,像刚刚那个小娘子那样,这有破解的办法吗?”   迟鹰扬回道:“你只是他的友人,现在也仅仅是测字,我不能凭空生出破解之法,需要了解更多情况。比如说,要见到他的亲人,或者说,去他的宅子里走一走,又或者,有他的姓名籍贯和八字,了解得越多,破解得越容易。”   迟鹰扬和叶季歌越说越投契,竟然一时把凌灏渊忘记在一边。   作者有话要说:   凌灏渊:终于见面了,是很俊,但你看我一眼啊?看一眼啊? 第8章 美先生   叶季歌道:“嗯……八字,只知道他是哪年生的行不行?他家我倒是能带你去看看。”   迟鹰扬点了点头,他的摊子是树枝和沙,拿去一边树下就是了。摊子一收,两袖清风,潇洒得很。如果手摇一把折扇,就是十年前最时兴的美公子了。   是的,连叶季歌都看得出来,这是十年前最时兴的款。   当时男双儿都爱穿,穿得花枝招展。而他和凌灏渊当时还很抗拒穿桃红色的衣裳来着。   时过境迁,这一套桃红明艳地穿在面前这位算卦先生身上,竟有一种潇洒风流的美感。   这种美感新鲜得很,衣服虽然过时还旧了,可穿在先生身上,除了俊美,叶季歌想不出来别的词儿。   或者说……是复古的美?   甚至想给美先生买更新鲜的衣服,让他更美一点,赏心悦目心情好。   当美先生收了摊子,站起身来,能与他们平视,身高不矮。   叶季歌征战沙场许久,入目的都是粗犷的男子,已经很少见到这么俊美又花枝招展的男人了,此时欣赏得入了迷,冷不防对上一双桃花眼。   美目盼兮,眼波流转,让叶季歌呼吸一窒。   迟鹰扬笑道:“是没见过算命先生穿成这样的?”   叶季歌别开眼睛,“嗯”了一声,低声道:“先生穿得……真喜庆。”   迟鹰扬昂首道:“上回算卦救了几条人命,用赚来的卦金买的喜庆衣裳。”   就是穿衣服都不忘吹一把自己算卦厉害。   花枝招展的先生好生趣致,叶季歌嘴唇翘了翘,正要说什么,凌灏渊插话道:“那便走吧,小叶你带路。”   叶季歌:“……哦,好的。先生这边请。”   到了京城边上的空小破宅院,在迟鹰扬看阳宅的当口,叶季歌不禁与凌灏渊说道:“这位先生是从外地来的吧,那口音,我猜应该是从南边来。”   凌灏渊侧了他一眼:“先生会算命就行,你管他从哪边来?”   叶季歌含笑道:“将军,你觉得他长得好看吗?”   好看,美得不像凡人。   这点凌灏渊否认不了,于是只能诚实地点头:“是好看,那又如何。”   叶季歌笑容扩大了:“将军,那你有没有发现,先生他刚刚一直在看我。我觉得,我有机会。”   凌灏渊:“……你是不是想太多。”   叶季歌摇头,趁着迟鹰扬逛宅子的空当,把头发都梳理了整齐,说道:“将军,你手下的那么多双儿战将休假回京,谁不想寻一个好看的夫婿呢?要是军中那些糙汉子能看得入眼,我们也不会孤独到现在。难得遇上个好看的,我当然要打听一番。我不在乎他家在哪,有没银子,反正这么好看的,怎么也不亏。”   他们这些长年征战的男双儿,性格和呆在家里绣花的男双儿不同,遇到敌军会主动杀掉,遇到稀缺的美貌,当然更会主动争取。   凌灏渊:“你不要太肤浅,见他长得好看就想这么多。一个光长得好看的人,能配得上你吗?”   凌灏渊心里不怎么得劲儿。   他自认相貌堂堂、端正英俊,连刀疤都不损他的俊朗,五官怎么都比叶季歌相貌平平的好看得多,怎么那美先生就不看他一眼,反而频频与叶季歌对视。   是了,他就一身朴素玄衣,而叶季歌身上,却佩戴着家中长辈给的玉佩、手镯,十根手指里有五根都戴着宝石指环,一看就知道很富有。   美先生摆摊测字只有沙盘和树枝,穿得衣服虽然明艳,款式却老旧,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穷。要是美先生不穷,肯定会像叶季歌那样穿金戴银的。   怪不得美先生频频打量叶季歌,不但是一路人,还富有。   凌灏渊撇了撇唇。   被眼皮子浅的区别对待了,任谁也不会喜欢。正想劝一劝小叶,这边迟鹰扬已经在小破宅里转了个圈出来。   迟鹰扬一出来,便对叶季歌说道:“我知道,你的友人,应该是家中独子,父母双亡,最近惹了严重的官非。而你和你的友人其实并不熟,是嘛?”   要是很熟,这个友人都要被砍头了,叶季歌还能和凌灏渊谈笑风生呢?   而叶季歌则是惊诧地看了看他,说道:“中!其实他是我一位友人的族里的小孩,按律法,理应秋后斩首。那位友人已经故去,族里就剩他一个,没别的香火了。我不忍他全族死绝,但事关重大,他参与其中,我也无法求情。见到先生,忽然想起这事。”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了,也没太放在心上,谁会求助于一个又年轻又美、又穿得花哨的算命先生?   迟鹰扬仔细看了叶季歌几眼,又掐指算了算,回道:“他犯的事,应该和文书有关,没谋财害命,命不该绝。有个转机。”   迟鹰扬一算就知道了,他就是个替死鬼,事前稀里糊涂的分点小钱,事后推出来受死的那种,事件还和夺嫡有关。皇子打架,平民遭殃,是有点惨。   叶季歌听在耳里,也挺惊喜的,毕竟他是尽了人事,也毫无办法了,便问道:“什么转机?”   迟鹰扬微笑:“这不能白告诉你,先给卦金。”   叶季歌一愣,同时凌灏渊也是一愣。   这爱银子的美先生……   令人叹为观止。   叶季歌反倒有些高兴,要银子的先生才有攻克的点!反正历年征战赏赐他,他有的是银子,什么都不要的才可怕呢,于是叶季歌便问道:“那先生要多少卦金?”   迟鹰扬微笑:“随喜就行。”   反正多少也要给一点。   不然,别人欠他一命却不还,那一辈子的福气都得顺着天道还他,甚至下辈子、下下辈子的福气和命都得用来还他。   但只要随喜,他收了,觉得够了,别人就不用欠他命了。   他也没那么多条命可以送出去被别人欠着。   迟鹰扬此时心里约莫估算一下,安南王王府一条人命才值十两,京城的老破小的犯人,应该不会多到哪里去吧?   结果叶季歌直接把整个钱袋子都给了迟鹰扬,迟鹰扬随手颠了颠,哎呀,还蛮沉的。   打开一看,足足二十两!   这副猴急打开钱袋子的样子,也看在了叶季歌和凌灏渊的眼中。   凌灏渊:“……”   叶季歌则是喜欢儿,喜欢银子的美先生没什么不好的,他有钱,美先生和他是绝配!   叶季歌问道:“这够吗?出门没带这么多,回家还有。”   凌灏渊:“……”   他回去之后一定要和小叶子好好说说,免得家底都被掏空了。   迟鹰扬则道:“够了,其实救命的机缘,在他家中最老的长辈身上,具体要怎么救我不太清楚,因为不懂律法。”   “!!!”叶季歌问道:“对,我懂了,朝廷律法,如果家中有年老长辈,那唯一的血脉可以逃过死罪。可原来他家有长辈?”   他和这人真的不熟,本来求情时都是走以平民百姓不知情来求的,而他家里有没有长辈,真不清楚。   迟鹰扬回道:“你们到他村子里的宗祠去找,应该能找着。他亲缘薄,应该是那种记在文书上的、记了名的长辈,没有直系血缘关系。”   叶季歌点头谢道:“懂了,我现在就派人去找,先生家在哪儿,到时候找着了,登门拜谢先生!”   迟鹰扬回道:“没有家,暂时还没买屋子,等有屋子了,有缘才能来相会。”   叶季歌惊讶道:“听先生口音,是从南方来的吧,来投靠亲戚?”   迟鹰扬回道:“没有,还没找到地方住。本来我看到了皇榜,想来碰碰运气,不过——”   虽然卦象不错,还是要看到人才能做最终的决定。   叶季歌问道:“是将军招亲的皇榜吗?”   迟鹰扬点头。   叶季歌:“!!”   枯了,貌美的先生心仪的是将军。   他只是将军麾下的小战将,怎么能比呢。   枯了。   不过将军有美先生愿意入赘,也替将军开心!   而凌灏渊:“……”   这人还要入赘到他府上?   可这美先生连他本人都没被看进眼里,只看到银子,呵。   这种人,根本配不上他。   迟鹰扬此时终于看向凌灏渊,说道:“刚刚先解决救人命的事,望这位小兄弟你不要见怪。”   小兄弟凌灏渊:“……”   他怎么也算是大兄弟吧。   明明美先生看上去年纪比较小。   但美先生那双美目终于看了过来,凌灏渊挑了挑眉,看了回去。   这位美先生皮肤白嫩,好像就没受过苦似的,看上去像家道中落的小公子。   呵呵了,看起来,美先生是先搞定了比较富有的小叶子,然后再来搞定小叶子的友人——他。   凌灏渊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唇。   可迟鹰扬接着却说道:“这位小兄弟,我看你身上阴气过重,梦中恶鬼惊扰,夜里很难成眠,是不是?因为你杀气也很重,才平安无事到现在,但,这平衡只是暂时的。”   凌灏渊一听,整个人都懵住了。   连国师都说他杀气太重,要多抄经文,平心静气。   可谁知道,要是他杀气不重,要是他没有从小习武,和鬼魂撕咬拼杀,那些鬼魂就要把他吞了。   美先生这么一说,凌灏渊才发现,一见到美先生,那些跟着他的、那些形状难看的尸体虚影,都统统不见了,虽然渗人的阴冷还在,但像是躲了起来。   哦,看到了,躲在宅子的深处瑟瑟发抖。   好像在害怕什么东西似的。   凌灏渊又抬眼望天。   天空是一抹纯净的蓝,几丝卷卷的白云在漂浮,悠游自在。   张大的尖牙、突刺的刀剑、漫天的血光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是多久没看见这样澄澈透亮的天空了。   迟鹰扬舔了舔唇,说道:“你家应该也有鬼啊,这样,我去你家帮你抓鬼吧。”   凌灏渊都想答应了,然而,迟鹰扬接了句:“当然,先给酬金。”   迟鹰扬还没入赘呢,当然要收钱。   一家人才不收钱,因为钱都是他的。   凌灏渊:“……好。”   他已经很明白了,这位美先生是一位没钱就请不动的美先生。 第9章 小弟   叶季歌拿了他想要的得救消息,先走一步了。而凌灏渊则一心想抓鬼,带着迟鹰扬去他府上。   不过,凌灏渊当然不会把迟鹰扬带去金碧辉煌的将军府。   要被这喜欢银子的银子先生见到,他的将军府那么富有,而他还是银子先生想要入赘的对象,那还得了。   只是带去一个小小的别院。   就是这种小小的别院,在京城的角落,那没钱的银子先生,也能两眼放光,在扣扣摸摸的。   迟鹰扬扣了扣大门边上的石狮子,说道:“这是四百年前的雕的镇宅狮子吧?宅子年纪已经不小了。一般人家镇不住狮子,不过小兄弟,你能镇得住,可以的。”   凌灏渊亲眼见到,银子先生扣扣索索的,从公狮子的前爪处扣了五六只血灰色的狰狞残魂,扣出来了就丢在一个略微发白的钱袋子里。   另一只公狮子也这么扣的,扣完了,银子先生望向他的别院内,美目里透出来些许垂涎的目光。   而银子先生刚刚扣完残魂的手指,还是那么修长、雪白、细腻、干净,好像没扣过鬼似的。   凌灏渊:“……”   国师带着弟子抓鬼的场景他见过,好像是用桃木剑,费好大劲儿才砍完一只,还不如他放出煞气,让鬼魂不得近身。   他真的第一次见,抓鬼是这样抓的。   虽然喜欢银子,但真的是有真材实料的天师先生。   不知道银子先生能抓多少只。   凌灏渊轻咳一声,亲自叩开了门,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天师先生入内,一边说道:“先生谬赞了,都是祖上赏的,石狮子本来就有,于是就这么一直放着了。先生,您说我阴气重,是家宅的原因吗?”   不然石狮子爪里怎么压着这么多残魂。   迟鹰扬摆了摆手,说道:“这要等会儿慢慢看。”   这间别院凌灏渊来得少,只有一些或残、或疾、或老的老兵守着。凌灏渊一示意,老兵们就不喊“将军”不喊“王爷”了,只喊道:“老爷!”   装成是普通但阴气重的人家!   凌灏渊矜贵地点了点头,便有老兵去沏茶招待贵客了。   老兵去到厨房,心情十分兴奋,一边沏茶,一边激动地对他的老战友说:“嘿!你见到了吗?将军第一次带男人回来!”   “对!还是带回来穿得这么美的男人,太少见了!可是将军干嘛不把男人带回将军府?”   “应该是刚认识不久,将军说出来身份,会怕吓着人家吧?”   ……   老兵们还在兴奋的沏茶,迟鹰扬则跟着凌灏渊入内,却不急着看宅子,也不去厅堂里坐着说话,而是指了指天井处,让凌灏渊站在天井下、光线猛烈的地方。   凌灏渊依言站了过去。   凌灏渊一身玄衣,即使站在阳光底下,还是显得黑煞煞的,脸色也冷酷阴沉。身上煞气自动杀鬼,此刻都收敛了起来,好像还能自如地使用煞气。   在“见”字里看的不清晰,现在迟鹰扬也走过去天井之下,真真切切地看,见凌灏渊的脸天庭饱满、鼻若悬胆、嘴唇丰厚,不但英伟帅气,还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福气满满的相,而且有情不刻薄,大方还富有的那种。   左边的小刀疤断了剑眉,让凌灏渊的脸更显英俊,断得十分有特色。   而迟鹰扬看了两遍都还没看懂的是,他的前世和将来——   看别人的相,能看穿一生,大多都入了土,迟鹰扬能算到他们的寿数命数。可是凌灏渊的不能,应该是与他有姻缘的人,都不能看穿吧?   迟鹰扬又瞄了瞄凌灏渊的身板。   双儿都天生骨架不大但盘骨大,柔弱婀娜,凌灏渊则不然,他长得桀骜野性,身体宽肩窄臀,手脚修长,长年征战锻炼,线条饱满,几乎都要把紧窄的衣裳撑爆了,真不愧是百战百胜的将军!   要不是额上红点鲜艳,谁也看不出他是个男双儿,只能赞一句真男人。   这身板,应该能扛得住他好几百年都没输出过的精力。   迟鹰扬上下端详,评估了一番,发现天意给他挑的天命姻缘,从煞气到俊脸再到身板,都挺合适的。   凌灏渊老神在在地双手抱胸,任由迟鹰扬看了又看,见迟鹰扬的眼神儿上下漂浮,他终于忍不住了,内心“哼”了一声,问道:“先生在看相?”   看相用得着把他从头到脚都盯一遍?   银子先生虽然能抓鬼,但穿成这样,眼神也不正经。   那修长的眉毛、那不语却含笑的桃花眼、那细嫩的皮肤、那桃花外袍……还盯着他看,相由心生,肯定不怎么正经。   刚刚小叶子也是这么被他勾引的,凌灏渊挑了挑眉,直截了当地问道:“看相要看全身?”   迟鹰扬绕到凌灏渊身后,绕着他转了一个圈,点了点头,正直道:“要的,看相除了面相,还有身相、形相、声相、手相……要知道为什么你阴气缠身,我看得越多越好。小兄弟,可以摊开手来,让我相相吗?”   这声音,清泉滴翠,清澈爽朗,声调语气还正直无比。   凌灏渊忍了忍,从银子先生抓鬼的手段来看,可能还是会看手相的,便摊开了右掌。   迟鹰扬道:“两只手都可以看的。”   说着,迟鹰扬那修长的手指,拈起凌灏渊的左手手尖,捏着凌灏渊的中指,把他的一双手都托在阳光之下,桃花眼里透出一股认真的劲儿,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这还不够,迟鹰扬的拇指指腹扫过凌灏渊的每一根手指,把每一根手指都捏过了。   柔软的指腹摸上去,摸到一层厚厚的茧,还有一些凌乱的小伤痕,好像在摸老树皮一样,十分粗糙。   厅堂里,把热茶沏好了端出来的两位老兵看到这一幕,他们内心十分激动,但茶盘还端得住。   像猫儿一样,把茶盘放好,老兵们猫在门柱边上,露出眼睛围观,压低声音道:   “光天化日摸手,看不出来,将军真会玩。”   “是的,将军带回来的男人见到将军不怂,还会玩,挺好!”   “那,那位美公子会报名入赘吗?”   ……   凌灏渊手上的茧很厚,这种被摸的细痒感觉,太难受了。特别是,这银子先生长得太美,那修长的手指又凉又软,凌灏渊从来都没被这样摸过手指,银子先生这样看手相,弄得他浑身都不对劲。   凌灏渊忍住暴揍他一顿的冲动,催促道:“你摸……不是,相手完了吗?相出来什么。”   迟鹰扬听了,非但没停下,还把凌灏渊的手背翻过来,又看了看,才沮丧地说道:“相不出来什么,你手上的茧和伤痕,把命理掩盖住了。”   凌灏渊:“……”   如果银子先生长得不好看,那他应该被登徒子占便宜了。   以手相为名,行占便宜的事实,摸完还没有任何算命的结果。   按理说应该狠狠地暴揍。   可凌灏渊把手抽了回来,只挑眉道:“你给别人相手也这样的吗?”   这样翻来覆去的摸?   他这么粗糙的双儿,这么粗糙的双手,有什么好摸的,这银子先生莫不是眼光有问题。   反倒是凌灏渊占便宜了。   迟鹰扬惆怅地回道:“不是,给别人不相手,看脸就完事了。”   凌灏渊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我的脸你相不出来吗?”   所以光看脸不能完事。   要不是刚刚看到迟鹰扬在石狮子爪下扣出鬼,凌灏渊肯定会以为这先生光长得美了,一点水平都没有。   迟鹰扬点了点头,说道:“你是大富大贵的相,其余的,除了长得俊,也看不出来什么了。”   凌灏渊:“……”   他早该知道,银子先生真的不正经。   凌灏渊收回了手,说道:“那就不相了,请先生把宅子里的鬼魂都抓了吧。”   说着,凌灏渊想从怀里摸出一片小小的金叶子——哦,他的金子在随从那儿,身上没有多余的金子。   抓鬼能手不是人人都有,但见银子先生对刚刚小叶给他的那点银子都那么高兴了,肯定用不着给金子。   算了。   凌灏渊在袖子里掏了掏,好不容易掏出半两碎银,问道:“这些酬金够吗?”   迟鹰扬一见,眼睛发亮。   半两碎银,给他送鬼吃,还给他钱!   好!   迟鹰扬开心昂头微笑:“好的,我这就来,不过,小兄弟,实不相瞒——”   凌灏渊被这捡了金子的明亮笑容晃花了脸:“嗯?我不叫小兄弟,我姓凌,银子先生可以称呼我为,广镇兄。”   广镇,是他大败北国后,当今圣上赐的字。   迟鹰扬眨了眨眼,说道:“我也不姓银子,广镇贤弟,可以称呼我为迟真人。”   兄什么,就是个小弟,不能称兄。   广镇弟·凌灏渊:“……???”   他哪里长得像弟弟了?   都二十八了好吗?   还气度威严,军中谁敢喊他弟弟,就是他太子和二皇子,都会尊称他一声将军。   凌灏渊挑眉道:“迟真人年岁几何?为何称呼我为广镇弟?”   迟鹰扬回道:“我啊,好几百岁了,记不清了。”   凌灏渊:“……”   几百岁了还赚不了钱,信他有鬼。   凌灏渊“啧”了一声,说道:“呵,我信你。迟真人,请。”   算了,请先生抓鬼,管他是兄是弟,让他睡个好觉就行。   半两银子就抓鬼的银子先生是个好先生。   迟鹰扬却道:“好的,贤弟。是这样,贤弟你是阴气重、招魂吸鬼的体质,我这边把宅子都清一遍,不过时间一长,鬼魂聚集,只会多,不会少。”   总之,就是个长期金主,他喜欢儿!   凌灏渊:“……”   所以,他不但是个贤弟,那鬼还抓不完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弟中弟,你还记得银子先生的手指扣过鬼魂吗?   凌灏渊:“???” 第10章 操心的老贤弟   迟鹰扬在凌灏渊的小别院里逛了一圈,收了许多粮食在粮袋里。   够啃一个月饱饱的!   迟鹰扬抓的,只是别院的残魂,至于凌灏渊身上跟着的厉鬼,他一个不抓。   做事讲求阴阳平衡,阴气和煞气的平衡不易打破,先把别院那些动不了的残魂扣起来,清理外围,攘外安内,再把凌灏渊身上的煞气和阴气都慢慢化解才行。   逛完别院,凌灏渊扫了眼他的小院子,长长舒了口气,想着今晚就在别院住了。   终于没鬼了,他身边的鬼太多,虽然煞气能杀,但老是骚扰,夜里只能浅眠,白天也睡不着,看着烦。   现在终于舒服了。   迟鹰扬又从怀里取出一张黄符,指尖一点,黄符自动飘远,贴在凌灏渊床顶。   凌灏渊再一次确定了,银子先生虽然不正经,还贪财,但真的有点本事。   从相貌上真的看不出来,银子先生长得太好了,皮肤白皙细嫩,脸部线条流畅顺眼,不但惊艳,还耐看,要不是有真本事,恐怕就要被双儿战将抓回家当面首了。   迟鹰扬说道:“这个,可以保你半月安眠。”   凌灏渊的视线从迟鹰扬的脸上转到符纸上,由衷地说道:“谢了,但只能保半月?有多余的符吗?我买。”   迟鹰扬回道:“能使鬼神退避的是我身上的炁,炁放多了,符纸承受不了。但你阴气重,于是只得我半月续一次。”   银子先生这么说,凌灏渊也是信的。   除了虚报年龄喊他贤弟,凌灏渊也发现了,银子先生不说别的谎言。   又谢过银子先生,凌灏渊便准备把银子先生送走,再命人打探到先生的新住处,半个月请他一次就是了。   至于先生无家可归,从外地刚来,凌灏渊也是记得的。   但这和他没什么关系,叶子不是都给了不少银两吗?银子先生可以随便租屋子住。   刚送走了迟鹰扬,天上便飘下了鹅毛雨。   凌灏渊见了,料想到两手空空的银子先生肯定没带伞,也不会有斗笠蓑衣,正让人把东西备来,准备追出门送给先生。   刚找人吩咐完,别院的门还没关上,就见门外的迟鹰扬把身上那件桃红色外袍给剥落了,现出又白又旧的里衣。   凌灏渊:“……???”   当街脱外袍是为那般?   布料实在是太旧,还没被雨水濡湿,就已经白透了。又见迟鹰扬走入雨中,向门外走去,被雨水濡湿的旧衣裳湿哒哒的黏在身上,透出白皙的肌肤,清爽的气息从远而至,还隐隐看到流畅的线条……   而那剥落下来的艳丽桃红外袍,则用油布包包住。   究竟贫穷了多久,才对那件桃红的旧衣裳如此珍惜。   大街上脱外袍,不知道像勾引谁犯罪。   可他不是这么肤浅的男双儿,这种程度的勾引对他没用。   油纸伞被送来了,凌灏渊接过,一把油纸伞送了过去,盖在了迟鹰扬的头顶。   那粗糙的右手还把迟鹰扬的手腕给握住了。   迟鹰扬偏头看他,湿漉漉的眼睛里,还有一丝惊讶。   凌灏渊开口道:“下雨了,先生想去哪里?不如先来我处住一晚,明日天晴,我送你,这样以后寻你方便。”   同一把伞下,迟真人那清爽的气息熏了他一脸,凌灏渊有些不自在。   他不习惯和男人凑得这么近。   同一把伞从未有过的,军中他淋雨就淋雨了,都是糙汉子,从不撑伞。   但迟真人这么美的,细皮嫩肉,淋雨肯定得倒下了。   而且,还穿着里衣淋雨!   这成何体统,知道有多少双儿女子看着吗?   必须把人先拽回去。   迟鹰扬想了想,回道:“也行。”   凌灏渊得了允许,大步流星的把迟鹰扬给拽了回去,那步速简直飞快,难得迟鹰扬竟然也跟得上。   回到别院,那些双儿老兵都不敢看,也不敢问。只煮了些姜汤,准备给将军拖回来的美男子驱寒。   凌灏渊则把迟鹰扬拖到客房,生了炉火,暖哄哄的热度,把迟鹰扬被雨水濡湿的里衣烘干了,凌灏渊才自在些。让人找了件黑色的外袍,给披在迟鹰扬身上。   这件外袍也被烤热了,总之很暖。   迟鹰扬睁着双眼看着他,目光灼灼。   凌灏渊则皱眉道:“先生赚到银子,那外袍买多少件都行,哪用得着用油布包包着,让自己淋雨。”   像个操心的老父亲。   哦不,操心的老贤弟。   迟鹰扬微笑道:“淋雨好,夏天下雨,秋天有果子吃。”   修道的人,都不会抗拒这种天道。   淋雨也好,艳阳也罢,都是天,他经常在天之下这样漫无目的地走。   不论艳阳、暴雨、风沙、阴云……他经常这样漫无目的地走。   要不是寻了两徒儿,就像是纸鹞没有线,随风飘,飘到哪里是哪里。   反正道观都倒了,家也没有了。   试过重建道观,但师父师兄都不在了,看着熟悉的景致,物是人非,没什么意思。   凌灏渊眉毛跳了跳,仍是责备:“但淋雨病了怎么办?就算你出门在外,要是家里人见到你这么折腾自己,肯定担心你。”   迟鹰扬眼光闪了闪,抱着怀里的油布包,低声道:“我没有家人,全死了。教我学道的师父也飞升了,师兄们也是,道观倒了。”   至于在徒弟面前,他是很厉害的,不会让徒弟担心!   凌灏渊:“……”   这么惨的吗?   他不擅长安慰,军中死的人太多了,他也安慰不过来,杀敌报仇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没有敌人,他安慰不了。   可迟真人那雨水在眼睫毛滴落,好像落下的眼泪,美人落泪,我见犹怜,弄得凌灏渊心里一揪一揪的。   迟鹰扬道:“所以,看到皇榜招夫入赘,我想来碰碰运气。”   凌灏渊:“嗯。”   在伤心的美人面前,他强硬不起来。   放个这么好看的在家里,似乎也不错。   还能给他抓鬼,还行吧,他可以。   迟鹰扬又道:“你知道报名的礼部在哪吗?今天太晚了没去报到,听说哪儿免费提供食宿,我明天去申请入赘,就有地儿住了。”   凌灏渊回道:“知道,明天带你去。”   迟鹰扬眼帘低垂,掩住了笑意,说道:“入赘挺好的,有家了。”   “好。”   “还有银子,我算到将军家里赏赐很多,人还挺大方的。”   凌灏渊愕然地抬头:“……???”   这种人——   等会儿,他刚刚色迷心窍,答应了什么?   迟鹰扬微笑道:“就这么说定了,贤弟明日一定要带为兄去礼部报名。”   说着,迟鹰扬把凌灏渊刚刚给的衣物裹住了,嗯,挺暖。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第11章 大大的坏   听到银子先生有意入赘,凌灏渊只错愕一瞬,就面色如常了,心境也恢复了平静。   可能因为银子先生长相太好,抓鬼能力强,才让他产生了落差感。   至于凌灏渊他本人大不大方——   刚刚那么艰难才抠出半两碎银,凌灏渊很难说自己慷慨大方。   他从小就请过天师来抓鬼,国师抓鬼,又慢又麻烦;有的天师,收费贵还只能抓一到几只;还有的,一见到他院里藏着那么多鬼,马上就跑了,和轻松抠鬼的银子先生完全不能比。   凌灏渊本来想着,他给的半两碎银酬金是肯定不够的,但他出门没带太多银子。一般都不需要出门买东西,就是买什么东西,使人去将军府支银子便是。   谁知道那银子先生得了半两碎银,就喜上眉梢,那欣喜的模样,和刚刚收小叶子那二十两银的表现差不多。   银子先生虽然贪财,但容易满足,性情真古怪。   那些申请入赘的人,大多数都是既贪财又怂蛋的,对上他能不怂的男人没几个。而银子先生不怂且美,会抓鬼但贪财,算是过得去的了。   可凌灏渊这么想着,心里总是不怎么得劲儿。   他天潢贵胄,长得俊还武艺高,有权有势,可举国都没有旗鼓相当的男人,挑夫婿也只能挑个贪财的。   尽管心里不太美,但答应了银子先生的事,凌灏渊就会去做。   就像今晚,既然让银子先生留宿了,看在银子先生帮他抓鬼的份上,凌灏渊也会留他晚饭。   本着待客之道,凌灏渊十分友好地问:“有不吃或者不爱吃的东西吗?”   迟鹰扬回道:“有的,孙思邈孙真人的养生歌诀有云,‘雁有序兮犬有义,黑鲤朝北知臣礼。人无礼义反食之,天地神明俱不喜’,雁、犬、黑鲤都是不能吃的。其余仿此,扩大到飞禽、走兽、水族,诸如鹤鸽、牛羊、龟鳖蛇鳝等,也是不吃的。”   “……”如此复杂,凌灏渊想了想,问道:“那你爱吃什么,吃素?”   迟鹰扬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期待地道:“爱吃豆腐花,豆腐花好吃。”   人参灵芝什么野草都吃腻了,豆腐花最好吃!   咸的甜的都可以!像撒葱花一样把残魂撒下去,滑滑的,嫩嫩的,舌头和经脉的双重满足,简直好吃到哭。   三百年前,豆腐花只要五文钱一碗,如今却要十文钱一碗了,不知道京城的豆腐花价钱会飞涨到多少。   凌灏渊看到迟鹰扬那亮晶晶的眼神儿,被美了一脸,他则是想到——   豆腐花便宜,菜也便宜,意外了,银子先生居然挺好养的。   而且,银子先生,还长得像豆腐一样……   皮肤那么白,那么嫩,不知道掐下去是什么感觉,不会像豆腐那样一掐就碎了吧?而他的就粗糙多了,不知道银子先生是怎么长的。   诀窍就是修道吃豆腐么?   这一次的晚餐,四碗米饭,三碟素菜,再加三碗豆腐花。   米饭凌灏渊能吃三碗,迟鹰扬则吃了两碗豆腐花。   凌灏渊发誓,这是他有史以来吃得最朴素的一餐。   没有鱼没有鸡蛋也没有肉,一点都不饱,害他晚上回到自己房间,还偷偷摸摸的让人给加餐。   豆腐虽然滑嫩,但太清淡了,也太素了,和喷香喷香的红烧肉完全比不了。   没有肉,他不能吃饱!   别院里的老兵们,见了如此朴素的一餐,私下鄙夷道:   “想不到啊!好不容易带回家的男人,我们将军竟然对他如此抠门!”   “就是,明明对我们都算大方,有菜有肉的,却连一块肉都不给带回家的男人吃。”   “晚餐大家一次吃素,这就算了,可将军竟然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自己在房里加餐!”   “是啊!太想不到了,太太太寒酸了!将军晚上加餐整整一大盘肉,整整一大盘!自己大吃特吃,可别说一块肉了,将军是一颗肉都不给那位公子,一颗都不给!那位公子全吃的素菜啊!鸡蛋也没有!”   “那位美公子吃豆腐花的样子,吃得那么美,那么满足,真的让人心疼。”   “太心疼了,将军怎么这样啊?”   ……   老兵们私下说归私下说,他们都是当兵出身的,虽然身体老了残了,但都是凌灏渊的心腹亲兵,哪敢忤逆将军的意思,不敢明着说,也不敢明着问。   只是,派了一位老兵当代表,在给凌灏渊收拾吃完的那一盘红烧肉的时候,适当地发问:“将军,那位公子没有行李,应该没有换洗的衣服,应该给他备一两套吗?”   迟鹰扬被雨水濡湿了再进门的时候,老兵们都瞧见了,那件里衣哟,旧的,活脱脱像穿了几百似的,穿得都快透明了。   关于吃的将军发话了,穿的总能为那位公子争取一下。   毕竟,这是将军带回来的第一个男人!将军还陪他闲聊用饭,允许他留宿,那位公子还长得绝美!   老兵们从来没见过有天师穿桃花外袍的,还穿得那么花枝招展的,于是谁也没想到迟鹰扬是个会抓鬼的天师,只觉得将军和迟鹰扬十分登对。   这一套衣服的事,凌灏渊点头便同意了。   于是,迟鹰扬在洗浴前,收到了两套崭新的衣服。   老兵介绍道:“是全新的衣裳,我们将,不是,我们老爷都没穿过,老爷喜欢穿素色的。老爷和公子您的身高差不多,应该合适,公子试试?不合适的地方,我还能帮公子改改。”   老兵是个老双儿,当兵前是在家里绣花的,改衣服当然不在话下。   迟鹰扬谢过了,垂眼看了看新衣服。   里衣是全新的,上好的绸缎,顺滑舒服,迟鹰扬摸了摸手感,表示十分满意。而外袍,竟然是大红色的,颜色鲜亮,比迟鹰扬在南边买的旧衣鲜艳好几个档次。红袍的肩膀、袖口、裙摆处,都绣着繁复的金色祥云纹。金红配色,喜庆之至。   像新郎穿的。   老兵还笑眯眯的介绍道:“好看吧?是将,呃,是老爷特意为公子挑的!公子一定喜欢,请公子务必收下。”   迟鹰扬的确喜欢,从乾坤袋里一朵灵芝,说道:“酬金已经收了,但衣服的确挺喜欢的,这朵灵芝送给你们,拿去煲汤喝吧,能使延年益寿,身体康健。”   “这——”老兵迟疑了,毕竟他们将军宁愿偷摸吃肉都不把肉给别人吃!是大大的坏!怎么能收别人的灵芝!   迟鹰扬笑道:“明天你们老爷还得带我去礼部,也算麻烦他了,要是觉得灵芝太贵重,可以多送一些好看的衣服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雁有序兮犬有义,黑鲤朝北知臣礼。人无礼义反食之,天地神明俱不喜。”这段,出自孙思邈养生歌。 第12章 头号大敌   老兵在将军府里养老,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这灵芝,肥厚、粗壮且红亮有光泽,十分罕见,一看就是上等赤芝。   千金易得,灵药难求,一套衣服和一桌素菜怎能比得上!   老兵连请示凌灏渊都不用,直接拒收。   迟鹰扬挺随和的,把灵芝收了回来,换了人均一个的平安符,说道:“这是我亲手画的,效力应该还行,当是回礼吧。”   折叠成小三角的平安符,看起来十分平凡,老兵这回终于肯收了。   收了之后,老兵去凌灏渊的房里给他送平安符,感叹道:“将军,那位公子真慷慨啊!将军送他衣物,公子报之以上等赤芝,那灵芝又粗又壮,红亮又光泽,将军却连肉都不给他吃——呃,我不敢收,于是公子送了我们平安符,将军也有一份。”   “……”凌灏渊一时无语,他连肉都不给别人吃?那是银子先生自己要求的好吧。   凌灏渊懒得辩解,只道:“要是那先生真的有上等赤芝,哪会如此穷酸,还穿着旧得透明的衣服,为了银子请求入赘。”   真有好的灵芝,那银子先生还入赘个铲铲,卖身给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   老兵一想,觉得也是,可能那灵芝并没有太上等,是他看走眼了?   ……   凌灏渊虽然觉得银子先生性情古怪,但银子先生的抓鬼能力真的没得说,墙上那符纸稳稳地贴着,散发着几丝清爽宁神的气味,让他一夜安眠。   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晚,没有被鬼魂邪物入侵惊扰,清静的、安安稳稳的睡了个好觉,直到清晨,都不舍得离开舒服的床。   他多久没睡个好觉了?   半两碎银换来半月安眠,凌灏渊都觉得,他赚大了。   可银子先生觉得半两碎银就行,真让他头大。   而迟鹰扬这晚是挺开心的。   凌灏渊在房里偷偷吃肉,迟鹰扬也在房里偷偷吃残魂。   把残魂捏成一个个的小丸子,伴着茶喝,别有一番风味。   有吃的,还有银子收!   而第二天早晨,还有他喜爱的豆腐花当早膳!   凌灏渊并没有和他一起用早膳。   镇国将军从北边回京,虽然不用上朝,但也接管了京畿守备军,今日一大早就出门突击巡逻。   当凌灏渊回来时,骑着亮黑的骏马,穿着一身锁子甲,后面跟着一串刚猛勇武的骑兵,更显得英武挺拔、英姿飒爽。   此时迟鹰扬已经出门了,被别院的老兵带去礼部报名。   凌灏渊在路上碰见他,只见迟鹰扬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此时穿着崭新的、大红色的衣袍,衣袍边上,金丝勾出云纹,越发衬得俊美明艳、富贵逼人,走在街上,是街上一眼就能看到的美好景致。他不禁勒慢了座下的马,眼神在迟鹰扬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跟在凌灏渊身后的兵,策马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眼神狐疑地在凌灏渊与迟鹰扬的脸上游移。   骤然听见,他们将军凌灏渊竟然如此说道:“昨晚谢谢你了,我睡得挺好。”   小兵们:“……???”   昨晚?谢谢一个男人?   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儿,要是他们将军谢谢一个长得老一点的、看起来有阅历一点的、像个大夫的男人,他们也不会怀疑,但是,谢谢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翩翩美公子?   又听见他们将军如此说道:“早上有差事先出门,以后先生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差人来昨晚的院子里找我。”   迟鹰扬回道:“好的,要是夜里睡不好了,也可以来礼部安排的住处找我。”   小兵们:“!!!”   听听,夜里睡不好了可以去找男人!   偏偏他们将军还点头了。   稀奇事啊!   自从将军以双儿之身大败北国之后,双儿的地位水涨船高,特别是当兵的双儿,要男人入赘、寻貌美面首,都挺寻常的。但他们将军一直没有,到最近才传出招夫入赘的消息。   看着他们将军这副正经的样子,小兵们也想不通,毕竟那位翩翩美公子穿得花枝招展的,不像个正经严肃有经验、能解决失眠问题的大夫,更像一位与将军有暧昧关系的书生。   当这位书生告别了,小兵们还发现,他是往礼部去的!还从怀里掏出了皇榜!   这什么关系,简直一目了然啊!   凌灏渊还有任务在身,没有停留,此时便带兵离去。他的背脊挺得特别直,脸部表情也特别端正,看得小兵们一通胡思乱想。   是了,和将军有过一夜之缘的男人,要正式向礼部申请入赘了,是要过了明路的,怪不得将军看上去特别正经!   原以为将军喜欢更加刚猛勇武的男人,结果没有男人在武艺上能比得过将军,将军才一直未婚的。今日才知道,原来将军喜欢的是长得特别美的男人。   不过,他们就只敢在心里想一下,说出去编排将军,那是绝对不敢的。   ……   礼部。   虽然凌灏渊没有亲身出现,但带迟鹰扬来的老兵,是在凌灏渊家里荣养的。荣养的老兵里,还有儿子或男双在凌灏渊手下做事。有时候凌灏渊有什么事,会差他们跑动,和礼部的人大部分眼熟了。   由老兵亲自带迟鹰扬来,礼部的人都震惊了。   这些荣养的老兵,轻易不出门,还对将军忠心耿耿,多少人托了门路去,都请不动。但他们竟然亲自上门办事,介绍一位长得特别美的男子入赘。   那必然是将军的意思了!   懂了这一点,礼部的人对迟鹰扬都客客气气的,就算迟鹰扬的身份文书是道观里的,还是前朝的文字,但都没关系,前朝早两百几十年就覆灭了,不存在造反的机会。   给迟鹰扬安排了好的住处,给了清香的床铺被,还有菜单可以提供迟鹰扬挑选,甚至配了一个小厮,一切都是最好的待遇。这还不止,因为迟鹰扬长得特别好看,他今日一来,礼部就专门请了画师给迟鹰扬画画像。   一画就是三幅。   正面严肃、侧面严肃、正面微笑,三幅画像一画好,就送到宫中太后哪里,请太后过目,高兴高兴。   太后见了画像,还真的笑得合不拢嘴:“这个好看!最好看!渊儿眼光不错,真的是渊儿家里的老兵亲自送去的么?”   “是的,将军与这位公子在路上偶遇,还交谈了几句,是认识的。”   太后笑道:“好呀!哀家一定多加注意。”   ……   太后喜欢迟鹰扬,可在早就在礼部报名了的,借住在礼部的其他男人,对迟鹰扬就不那么友好了。   长得这么好看,相貌已经碾压他们全部了。还十分心机的穿着新郎的衣服,如果文武双全,那就是他们目前的头号大敌!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13章 衍一仙师   而迟鹰扬的画像,不但送去了太后哪儿,还送去了太卜署。   因为凌灏渊是三王爷,又是镇国将军,战功显赫、地位高崇,于是,凡是报名入赘将军府的男人,他们的画像与生辰八字,都要送到太卜署,被太卜署的天师过目。   太卜署设太卜令、太卜丞、卜正、卜师、卜生等,是专门为宁国进行卜筮、天文、历法、祭祀的机构。   招夫入赘的皇榜发布前,曾经提议说,凌灏渊若是成婚了、就能给太后冲喜的,正是太卜令李天师。   李天师在宁国的地位同样高崇。   当宁国被北国大举入侵之时,李天师观天象,发现竟有百年难得一遇的日月合璧、五星连珠的灭国凶兆,恰逢前线大败,算得机缘所在,便极力劝说圣上用自告奋勇的凌灏渊为将军。   李天师又派出不少弟子,辅助诸位将军用奇门遁甲之法,出奇制胜、力挽狂澜。   可以说,凌灏渊能挥军北国,李天师和他弟子们功不可没。   自此,李天师被尊称为宁国国师,虽然官从八品,但上至皇帝皇子、下至文武大臣,无人不尊敬他。   不过,如今李天师颐养天年,沉迷修道,不再轻易出手了。   此时给看入赘人选的八字的,是李天师的徒孙小李天师李纯厚。   当迟鹰扬的八字和画像给送到小李天师的手上时,小李天师差点把自己那长长的黑胡子给扯掉了。   负责监督过目的赵老天师在一旁见到,有些好奇:“怎么了,什么事让你如此惊讶?”   小李天师李纯厚吞了吞口沫,把迟鹰扬的画像和八字,都递给胡子花白的赵老天师,递过去的双手都有些颤抖:“您老请看,这位公子,实在是——”   赵老天师先把写着迟鹰扬八字籍贯的纸取过来,老花眼的他把手臂伸长了,皱着眉头看了几眼,随即微笑了:“命带华盖,才华横溢;年遇红鸾,喜事必成。命格亦正好与将军的相合,也的确是目前见到的最好的命格。但你何须如此惊讶?”   小李天师把迟鹰扬的画像递上去,此时此刻,他的双手依然是颤抖着的,连声音也颤抖着:“您老请看,他的相貌——”   赵老天师不以为意地看过去,结果,就这么一看,他下巴都快惊掉了。双手接过画纸,拿得远远的,仔仔细细地看,这下,连他那老迈的声音,也都颤抖了:“衍一仙师?怎么可能?画师把我们师祖的肖像临摹了吗?”   小李天师摇了摇头,把剩下那张侧脸的都双手递了出去,颤颤巍巍地说道:“不是,墨迹是新的,还有侧脸像呢。”   赵老天师的嘴巴已经合不上了。   命格神好不稀奇,赵老天师年迈,什么命格没见过。   可这画像,怎么可能,与他们早课晚课日日膜拜的仙师画像、雕像一模一样?!   还是完全一模一样!   赵老也是师承李天师那一系的,三百二十年前,李天师、袁天师两位师祖拜在衍一仙师门下,习得六壬神课,从此六壬自占得,万事不问人。   两位师祖又在六壬神课的基础上,演变得出占卜国运、帝王更替、瘟疫、地龙等大事的太乙神数,奠定国师地位;又演变出用于军事的奇门遁甲,成为军师,辅助帝王百战百胜。   可以说,太乙神数、奇门遁甲,都出自衍一仙师所传授的六壬神课!   这三种占卜手段,都要用到式盘,便称为术数三式。   其中,衍生出其他两式的六壬神课,是三式之首。   六壬神课如此重要,传授六壬神课的衍一仙师,也被李天师一脉奉为师祖。   李天师凭借记忆,画出师父衍一仙师的画像,袁天师也亲手为师父雕像,塑造金身。   而衍一仙师的画像与金身雕像,也一直流传至今,放在香案之上,被日夜供奉,受弟子们每日膜拜。   偏偏衍一仙师生得俊美非常,潇洒俊逸,气度斐然,令人一见难忘。   众多弟子见到,都曾怀疑过仙师怎的这般年轻貌美。   但日日膜拜,也就接受了。想必,衍一仙师道行高深,神仙的模样,就是这样的。   因此,小李天师一见到迟鹰扬的画像与日日膜拜的仙师一模一样,别提多惊讶了,而赵老天师见到,也是心神激荡。   小李天师问道:“难道,这位迟公子,是仙师的转世?不然,世间上怎么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赵老天师回过神来,心疼地摸了摸刚刚被自己扯疼的下巴,回道:“说不定是画师画错了,要真的见了,才能确定。如果是真的,说明与我道门有缘,无论他入赘与否,华盖入命,是学道的好人选!”   小李天师紧张道:“那我去礼部走一趟。”   ……   迟鹰扬此时人在礼部。   报名入赘时填的八字,当然是假的。   迟鹰扬被师父收养,真实的八字他自己都不知道。   八字要填那肯定要被合婚的,反正他占卜过,入赘是天命好姻缘,那随便捏造一个好的命格,让人合婚就是了。   迟鹰扬出手,必属好命!   脸当然是真的,入定修道三百年,排污祛浊,出山之时,他肌肤细嫩,晶莹剔透,长得比以前更好看了。   但他不知道就一个画像,说是递给宫中贵人看的画像,能生出一些门道来。不是凶事,迟鹰扬不会特别去管。   现在他人在礼部,被礼部的官员邀请一道喝茶,与其他报名入赘的人们聊起天来。   除了喝茶,还有免费的花生米可以吃。   通过礼部审核和初选的男人,相貌、谈吐、才学、年纪等条件,都不会差都哪里去。迟鹰扬见到的,都是或俊俏、或硬朗、或福相的男儿,没有长得千奇百怪特别丑的。   他们的才学和阅历,也都相当不错。   席间,礼部的官员问起大家对于入赘的原因,与每人最拿手的才学,报名入赘的男子们纷纷开口:   有位长相清秀的徐公子说道:“将军驱赶北敌,戍边十年,十分辛苦了。而我家中算是富有,喜爱游山玩水,如果我能入赘成功,那我就带将军与我一起游山玩水,一起观赏他守护的大好河山!”   迟鹰扬一听,拍手叫好道:“哇!好!这个志向很不错!”   其他竞争对手:“……”   大家都是竞争对手,都想把别人打压下去,哪有人这样盛赞别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   又有位身材雄壮、面相威猛的男子说道:“将军勇武非常,座下双儿战将多不胜数;而我家也是世代从军,我捕快出身,经常剿匪剿马贼,能与将军切磋交流,回忆军中往事。”   迟鹰扬听了,又叫好道:“哇,这个也不错!能聊到一起去。”   其他竞争对手:“……???”   怎么弄得好像不是将军招亲,而是这位容貌最美的公子在招亲似的。   更有一位翩翩公子出列,优雅地摇着扇子,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与刚刚的那位仁兄不同,我虽然不善武艺,却会琴棋书画,家是书香门第,能与将军互相补足。通过文化的熏陶,必定能够更好地养育出文武双全的孩子。”   迟鹰扬又叫好道:“这个听起来也可以啊。”   其他竞争对手:“……”   好的,他们每人都是很好的。   竞争对手们说了一圈,全都被礼部的官员记录在内,此时终于轮到迟鹰扬了。念在迟鹰扬是将军的老亲兵亲自送来的份上,礼部的官员客客气气地问道:“那,迟公子,你精通哪方面的?”   迟鹰扬整理了一下衣袍以示尊重,也客客气气地回道:“我修道,道门五术,算命、看相、占卜、炼丹、画符、养生等等,都可以找我。我算到将军是我的天命姻缘,于是我就来了。”   礼部官员顿了顿,问个仔细,才把迟鹰扬所会的写上去,又问道:“道士能入赘吗?”   迟鹰扬回道:“可以的,别的不知道,我们衍一派的可以。”   “好,”礼部官员把全部回答记录完毕,又道:“午月选拔时,第一项比试,就是请大家把最拿手的才艺表演出来,每人有一炷香的时间。在这之后,还有君子六艺等的各项比试,各位可以现在就开始准备了。”   这事儿,其他早来的竞争对手们都知道,也都有些准备了。迟鹰扬倒是第一次听见,一时蒙住。   表演才艺。   还有“君子六艺”和“等”!   入赘考核竟然如此复杂,不是将军看上了他就行了吗。   迟鹰扬不是不会表演,他年纪那么大,玄学杂术他会的可多了。只是,他会的太多了,有点选择困难,得占一卦,看表演什么最好。   啊,不如直接问将军本人好了。   把迟鹰扬当作头号大敌的竞争对手们,听到了要表演才艺,都来纷纷打听,迟鹰扬这位算卦先生,能表演什么。   刚刚表示热爱旅游的徐公子徐沼,便来好奇地问道:“我会画山水,那位仁兄表演现场打拳,那位仁兄则是表演唱曲儿,那位仁兄会表演舞刀弄枪,哦,还有那位,会骑射,好像能一边骑马一边射中蝴蝶,很厉害的!先生,你会表演什么?现场算命吗?”   迟鹰扬摇了摇头:“表演的,我会得挺多的吧,算命不炫酷。”   行走江湖,表演杂术,赚点小钱钱,又能哄小孩子开心,挺好玩的。   徐沼好奇了:“很多?例如呢?”   “是很多啊。”迟鹰扬稍微回忆了一下,说道:“比如招蜂引蝶——”   徐沼不禁想到,这位先生现在的样子,穿得又红又金的,还长得俊美过人,还真是招蜂引蝶。   迟鹰扬继续道:“画地为牢、引蛇出洞、刹那开莲……”   徐沼问道:“画地为牢,那是什么?在地上画画,就能困人的?”   迟鹰扬回道:“差不多吧,起初只是用来关蚊子的,蚊子吸血太坏了,在蚊帐外面飞也嗡嗡的响。画一个圈,把蚊子关在里面,就好啦。用来困人,也行的。”   只是,这个小杂术,表演起来不够炫。   引蛇出洞那些,引出的蛇啊鼠啊,表演给贵人看,恐怕也不太好。   徐沼真的好奇了:“先生您会这么多,真的不好选择,那您准备表演什么?”   迟鹰扬点头道:“是的,太多了,刹那开莲、种花结果、撒豆成兵、五鬼搬金什么的,几百年前就有了,真的太普通了。”   迟鹰扬纠结起来,还真不知道要表演什么,才能与时俱进。   世界变得太快,他还没跟上呢。   岂料,徐沼好奇得要死了,问道:“先生,那可以随便表演一个给我看看吗?”   “行叭,你看花生。”迟鹰扬随手一挥,在碟上的花生米,瞬间竖立,扭动着身体。胖胖圆圆的花生米,好像在跳舞似的,让徐沼叫好不已,大呼神奇。   但,这种表演,看在其他人的眼里——   这两人,莫不是个傻的吧?   明明花生一动不动啊?   作者有话要说:   嗯,又写了半章掉书袋_(:з」∠)_   六壬神课是术数三式之首,起源太古老已经无从考究了,用来给迟迟装逼~   掉书袋会看得太费脑子吗?如果费脑子的话会尽量少写一点_(:з」∠)_ 第14章 抠门!   那什么表演,虽然决定了表演给将军看,让将军给他挑个最好的,不过,当茶会结束,迟鹰扬都不打算挪动一步。   不急的,就在礼部等一等好啦。   迟鹰扬一边喝茶,一边悠闲自得地吃免费的花生米等着。   说起来,礼部的花生米真好吃,又胖又脆,不愧是用来招待外邦使者的上好花生!   ……   迟鹰扬真的又算中了,凌灏渊真的需要去礼部请他。   本来凌灏渊并没有打算去礼部,在众目睽睽之下请走一个打算入赘他家的男子,这太惹眼了。但是发生了一件事,让他不得不去。   这还得从叶季歌身上说起。   像叶季歌、凌灏渊他们这些武人,性别是双儿,天生气力比不过男人,所以必须每日勤练苦练,才有机会超越男儿,维持军中地位。   而且,自从昨日知道难得的貌美公子有意入赘将军府之后,叶季歌茶饭不思,一夜消瘦,得找凌灏渊打斗一番,才能转移思绪。   叶季歌今日下了值,一如往常地找凌灏渊,准备去凌灏渊的镇国将军府里的演武场比武,却得知凌灏渊最近不在将军府,接下来都住在位置偏僻的小别院里。   叶季歌感觉有些奇怪,去到小别院,便问起凌灏渊:“将军,怎么最近要住在别院了?”   凌灏渊如实回答:“我不想在银子先生面前暴露身份,但银子先生给了我一张符镇宅,没想到那符真有用,晚上一只鬼都没有偷摸出现,他们都被挡在房外,不敢进来。我只好每晚在这儿睡个好觉。”   叶季歌瞪大了双眼,惊叹道:“真的?那位先生不但长得俊,还能这么厉害?”   那位先生想要入赘的,长得美,能让将军睡个好觉,将军捡到宝了!   羡慕!   叶季歌是凌灏渊的发小,他也知道的凌灏渊自小见鬼的事。   凌灏渊为了不被张牙舞爪还滴血的鬼伤害,从小晚上都不睡觉,甚至日夜练武驱鬼,一身杀敌的武艺就是这么练出来的。他还试过睡在庙里,也没有多大用处。   鬼太猛了,烈日下都能出来,庙里也敢进去,就追着凌灏渊吃。   奇怪的是,那些鬼就追着凌灏渊吃,好像凌灏渊是大餐而别人都很难吃似的,对别的人都不屑一顾。凌灏渊又通过练武练就了一身杀气,能制住鬼,身边的人才幸免于难。   这么多年了,凌灏渊什么方法没用过,都不行,有位过路的天师还说凌灏渊体质特殊,特别吸鬼,必须练武,才能以杀止杀。   叶季歌作为他的至交好友,也是特别心疼他。   现在,叶季歌头一次听见凌灏渊晚上能睡个好觉,心里惊讶得不行,又替好友开心:“这么神奇?只用一张符纸,那位先生就把将军二十多年的见鬼症状解决了?”   凌灏渊的内心是十分感叹的,尤其是,当他见到银子先生徒手抠鬼时,内心十分震撼。此时,凌灏渊便点头道:“的确,银子先生是位很会抓鬼的先生。符纸一放,晚上睡觉,那些鬼就进不来屋里。”   叶季歌好奇了:“这太棒了!先生厉害!那符纸长什么样的,可以去看一看吗?”   凌灏渊听了,就直接把叶季歌带到自己房里,他们都是男双儿,完全不用避嫌。   床顶之下,那张符纸,还稳稳地贴着。   符纸不是一整张都服服帖帖的,三分一的部分贴着床顶,另外三分二的部分,正随着窗外吹进来的风飘扬。   飘得让人胆战心惊!   叶季歌把脑袋伸到木架床里,瞧着那贴着的符纸,显然十分担心:“这符纸,是那位先生用浆糊黏上去的吗?怎么不多黏一点浆糊?要不把窗户关了,符纸尾巴这样飘来飘去,看得我心慌慌的。”   万一符纸掉下来就失效了怎么办!   凌灏渊也觉得是,只是有些犹豫:“那位先生没有用浆糊,我只看到他手指一点,符纸就自动贴在床顶了。”   叶季歌道:“有点玄乎,没有浆糊那肯定黏不住,那位先生绝对私下偷偷摸摸的黏浆糊了。要不我们加一点吧。”   凌灏渊想了想,同意了,让人拿了浆糊来,先在床顶的木梁上糊了一通,接着捏住随风飘荡的符纸尾巴,想把符纸按在浆糊上。岂料,他完全没有用力,竟然就把这道符给揭下来了!   凌灏渊:“……???!!!”   这么容易揭下来的吗?   这还不止,被揭下来的符纸,从凌灏渊捏住的地方起开始发热,符纸无火自焚,没一会儿,整张符纸都化作了灰,散落在床上。   凌灏渊捏着那抹灰,久久说不出话来。   叶季歌抱头蹲下,颤颤巍巍地小声问道:“那个,把灰捡起来,还能当符纸用吗。”   凌灏渊沉默了一阵,见到一些鬼怪已经穿窗进屋了,阴气袭来,让他冷得难受……凌灏渊幽幽地说道:“都化灰了,还能有用吗?”   叶季歌低头认错:“我错了,不该提议用浆糊糊它的。”说罢,叶季歌忽然又昂起头来,激动道:“那位先生说他要申请入赘将军家!那他人在礼部吗?我们一起去找他吧。”   凌灏渊又是沉默。   礼部帮他挑夫婿,他去礼部寻人,都不知道要引出多少误会来。   但这么厉害的先生,不亲自去请,怎么显出诚意来。   叶季歌见凌灏渊沉默,又问道:“那位先生不在礼部吗?那我去找人查查,这么好看的年轻先生,还穿着桃红的衣服,一定很多人见过。”   凌灏渊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查,他应该在礼部,昨晚下雨,我还让他留宿了。”   叶季歌听了,长吁一口气,说道:“还好还好,能找到人就好。那我们现在就去请他吧!”   凌灏渊幽幽的望了他一眼,说道:“你知不知道,请他一次,需要半两银子。”   叶季歌听了简直震撼了:“!!什么!这么厉害的天师,请一次只要半两银子?!”   凌灏渊:“……”   他当初身上只有半两银子。   能睡个好觉是挺好的,但那符纸碰碰就成灰了,一张符纸半两银子,短期来说还好,长期来说,这是一笔大银子!   如果半个月半两银子,一年就是二十四两。   要是省下来,能养多少残疾老兵。   叶季歌站起身来,说道:“是我怂恿将军去碰符纸的,我的错,酬金我来给吧。将军,您真的不能只给他半两银子,他报名了当将军您的夫婿,要是将来见面了,知道了将军您的身份,知道了将军您这么抠门,他肯定要反悔不入赘了啊。”   凌灏渊:“……”   叶季歌又劝道:“这么美的先生不能放过啊!要是先生的厉害被别人发现了,办同一件事,将军您只出半两银子,别人出十两黄金,那把先生给抢走了,将军您晚上还能睡得着吗?不能对男人抠门的啊将军!而且还是长得那么好看的男人!就算没什么本事,光长得好看已经能让很多人眼热了。”   凌灏渊:“……”   凌灏渊不答,转移话题道:“银子先生让你找的老者,你找到了吗?”   叶季歌回道:“派人去找了,暂时还没回音,等找到了成功为他的后人减刑,我再亲自登门,上门去感谢先生。”   说完,叶季歌接着道:“所以,将军,您这次准备给先生多少酬金。”   凌灏渊冷静道:“不给。”   一铜板也不给!   叶季歌:“!!!???”   凌灏渊抹了抹手上的灰,说道:“他说过,符纸能用半个月的。”   言下之意,要是中途出了问题,那不关他的事,是银子先生的问题。   银子先生也没说符纸不能碰。   凌灏渊决定亲自去礼部,不但是去请先生,还有点问罪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凌灏渊:一铜板也不给!   后来的凌灏渊:给给给,钱给你,身心给你,命都给你。 第15章 金叶子   凌灏渊乔装打扮,换了一身毫不起眼的玄衣,带着同样普通的叶季歌去到礼部的时候,迟鹰扬还在礼部招待来宾的地方,正在给徐公子算命。   厅堂里来往出入的人不少,但,不是达官显贵、皇亲国戚、凶猛战将、将军亲兵,都不能见镇国将军一面,就是见面了,也不会认识。   凌灏渊他们乔装打扮,很容易就找到穿着金丝红袍的迟鹰扬,见迟鹰扬在忙,便在远处等候。   而与迟鹰扬交谈着的徐公子,正是爱好游山玩水、喜欢观赏各地美人美景,今天表示可以带镇国将军一起观赏将军所拼死守护的大好河山的徐沼徐公子。   徐沼徐公子第一见到穿红袍金丝的算命先生,而且迟鹰扬还长得忒好看,对他们都一直叫好,心胸广阔,他一见就想结交一番。   见迟鹰扬正孤独地吃花生米,徐沼便走了过来,好奇地问道:“迟公子,你会算命算卦?那你能算算我可以入赘成功吗?”   迟鹰扬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瞟了自投罗网的徐沼一眼,温和道:“可以的,请先给卦金。”   徐沼愣了愣:“啊?”   真是个实在人,够直白!   徐沼更想结交了。   可一旁就有别的申请入赘的男子,皱着眉打岔道:“徐公子,你的问题问的不行啊。我们都是报名入赘的,他当然说不会成功了,能打击一个就是一个。而且,你见过算卦先生穿新郎衣服,穿得这么,这么红的?”   “对啊,一看就知道道行不高,要算卦才不找他,找年纪更大更有经验的先生不更好?”   “才学多久,还收卦金?给他算已经是给脸了,也就随便问问而已,这还要收卦金?徐公子,你别被骗了。”   ……   这么多人一起明着骂银子先生,听得凌灏渊直皱眉。但远处的迟鹰扬,依然一派悠游,整个人闲适地挨在木椅中,修长的双腿舒展地伸出,还好整以暇的又吃了一颗花生米。   叶季歌也皱眉道:“大家都质疑他,先生完全不气的吗?”   迟鹰扬看起来不但不气,还能微笑开口:“既然你们只想随便玩玩,不给卦金,毫无诚心,就随便找我玩儿,那我为什么还要帮你们认真推算呢?我衍一派的规矩,只有大祸临头而无法解救的、贫苦的、将死的人,才不收卦金。那么,你们想我不收卦金就给算吗?我可以的。”   “……”   “……”   “……”   不!不可以!乌鸦口!这种人千万和他别说话!   迟鹰扬才不是个纯粹的好人,因为这样,整个师门除了他都飞升了,就他功德不够,飞升失败。   即使这样,迟鹰扬也不打算改。   这些人眼中的嫉妒和话里的打压,迟鹰扬又不是看不出来。   此时他不但继续开口,还直接点名了:“谷琨,你今年二十六,是家中第三子,素有才名但屡试不第,连个举人身份都没有,你也放弃了科举。平日借口书院念书,却爱上青楼,才名也是在青楼传唱而传出来的,在外养了三个——”   谷琨脸色都变了,打断道:“你别说了!”   迟鹰扬继续道:“三个外室,我算算,分别是男双儿,女双儿,和一名女子。可你爹是区区五品官,家中第三子,怎么在京城养得起三个外室呢?因为你爹虽然自诩清贫,但实际上——”   谷琨急了,他冲上前去,低声吼道:“求你别说了!”   说着,他的手就往怀里掏去,掏出一张银票来,看的在座的人们一阵哑然。   迟鹰扬失笑道:“不,刚刚我忘记说了,师门规矩,不义之财万万不能收。从小平民身上搜刮来的银子,给我我也不敢要。”   迟鹰扬说罢,还向远处的凌灏渊招了招手,说道:“广镇贤弟,麻烦你把这人送到衙门去,附耳过来。”   不知怎么的,凌灏渊竟就这样乖乖的走上前去,在迟鹰扬身边弯腰,把耳朵送了过去。   温热的吐息掠过耳畔,凌灏渊耳朵一热,接着就听到能指证谷琨他爹罪证的具体位置。   这样的神算子,凌灏渊本来是不敢信的,哪能听算命先生的一面之词就搜查别人的家?但凌灏渊亲眼见过迟鹰扬抠鬼,那谷琨的表现又有猫腻,信任从一分变成了十分。   如果搜不出来,正好可以证明谷琨他爹的清白,不是吗?   对打斗十分在行的凌灏渊,轻松地把谷琨擒获,又压低了声音,交代亲兵去办这件事。而刚刚随大流质疑迟鹰扬的竞争对手们,现在都有些怕了,生怕迟鹰扬这乌鸦口点中他们的名字。   现在他们不敢质疑了,不怕迟鹰扬不靠谱,也不怕迟鹰扬算不中,虽然他们家也没有做见不得光的事,可是他们还是怕!   怕的是人家算了之后不收卦金,那岂不就是暗示他们要大祸临头!   但要是收了,岂不是有救?有真材实料的先生,能帮他们催吉避凶,竟然让他们遇上一个,现在心里都痒痒。   迟鹰扬的视线在他们脸上一一略过,有的有些惊慌,有的却已经把银票掏了出来,双手奉上。见迟鹰扬愿意收银子,他们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愿意收才好,宁愿他收。   迟鹰扬微笑道:“一个个来,好好排队,既然有诚意,我会认真好好算的。”   凌灏渊看着他们一脸感恩戴德的模样,他的心情:“……”   银子先生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迟鹰扬瞄了凌灏渊一眼,说道:“广镇贤弟,请你稍等一会儿。”   叶季歌在将军粗犷英俊的脸上瞄了瞄,又在迟鹰扬那白皙透嫩的脸上瞄了瞄,神色莫明。   广镇贤弟??   将军年二十八,先生看起来明明更年轻,怎么看都不像比将军年纪大。   但是将军并没有否认!   叶季歌轻声问道:“先生比您大吗?”   凌灏渊摇了摇头,回道:“我猜,比我嫩。”   就口头上喜欢占占便宜。   要是没有真才实干,凌灏渊早就让人把他打发了。   叶季歌见着凌灏渊那副不打算追究的样子,十分愕然。   随便别人喊他贤弟,这似乎不是他认识的将军!   而迟鹰扬那边,则被一堆求算命的人围着。徐沼还十分爽快地掏了银子,说道:“我第一个找先生的!”   迟鹰扬笑:“好的,先给你算。我一看就知道了,你入赘,是不成功的。”   现在没人敢说迟鹰扬断语别人入赘失败,是居心叵测了。但心里还是会这样想的。   迟鹰扬料到别人可能会腹诽,便又说道:“我是说了你不会入赘成功,可你来都来了,就不会努力继续下去吗?肯定会努力的。看你的相,就知道你爱好自由,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喜欢四处游览,不喜欢成婚成家,被束缚在宅院之内,也不想乖乖当官,对否?”   徐沼不认识凌灏渊,此时即使凌灏渊本尊在,他表述心里话毫无压力:“是的,我想寻一个与众不同的男双儿当夫郎,与我一起游览各地,不知道将军愿不愿意。”   迟鹰扬又道:“你在文书方面有才华,应该精通书画,以后会是名垂千古的人物。我想想,你既然游览了那么多地方,那有写游记吗?”   徐沼一拍大腿,笑道:“有的!但是很散,写在给友人的书信里。先生的意思,是写画出书吗?可以的,我也觉得好。这样老了不会忘了各地的美景,也能把各地的风俗人情传下去。”   迟鹰扬点头,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精致式盘。   方块为底的式盘上,圆圆的天盘油光亮泽,上面刻着的文字非常圆润,让人一个都没看懂。   徐沼好奇了,叶季歌甚至把脑袋伸了过来,瞄了又瞄。   而凌灏渊见迟鹰扬在忙,他也不急,在耐心等待着。   头一回见到银子先生看相推命,只看一眼张口就来,没有摸手也没有看全身,挺神奇的。   迟鹰扬摆弄了下六壬式盘,排了天盘十二宫和四课三传,说道:“你爱好各处游玩,难免会遇到祸事。有一劫可以避免。明年五月,绝不可以南下,不然,会犯水厄。”   徐沼听了,立即拿纸笔记下来,还感谢得情真意切,非常情真意切,还马上从怀里掏出了一片金叶子。   金叶子!金灿灿的金叶子!   迟鹰扬八风不动,继续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热爱游山玩水的人,果然富有!   而那片金叶子,也亮了叶季歌他们一脸。   叶季歌见了那片金灿灿的金叶子,用手肘轻轻的碰了下凌灏渊,小声道:“将军,您看?别的男人不但给银子,还给金子,您呢?变得富有了的先生,还会因为半两银子跟你走一趟吗?”   凌灏渊:“……不给。”   不给就是不给。   但是他可以送一些布匹。   宫中赏赐不少颜色艳丽的布匹,但他不喜欢,府里也没有女子和女双儿,都是男双,艳丽的布匹没有用武之地。   要是造成衣服,穿在银子先生的身上,应该会更加好看。   不然,银子先生只有两套衣服,其中一套还是他送的,那也太寒酸了。   从今天看,银子先生的吸金能力不俗,没一会儿就从银子先生变成了金子先生,还爱吃豆腐不爱吃肉,十分好养,但他身上却穿着陈旧的衣物,银子都花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迟鹰扬:银子当然是拿去养别的野男人啦!   一养养俩!   养两徒儿真花钱qaq   二更! 第16章 仙师本仙   在座的人,不少都有从众之心的,见到那么多人围了上去,都给迟鹰扬算中了,现出惊叹的神色,他们也心生好奇,想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玄乎,是不是真的能算中。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一个人惊叹不出奇,总不能个个都是托儿吧!   于是,这么小半天,除了徐沼给的金叶子,其他碎银积少成多,让迟鹰扬赚得盘满钵满,效率比他摆摊高多了。   开心!   而凌灏渊和叶季歌则在一旁坐着喝茶等待。   叶季歌好奇道:“看他们的表情,先生应该都算中了吧?先生这般厉害,怎么看起来,不太富有的样子?”   凌灏渊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他能算中已经发生的事,取得信任,却不一定能算中以后的事。算中了,也不一定能解。”   解不了,就混不下去了,因此而变得贫穷。   叶季歌又道:“可能给您那张驱鬼符,本事应该不差的。”   凌灏渊“嗯”了一声,那符的确有效,这点他认。   可金子先生真让人看不懂。   说金子先生喜欢金子吧,他收卦金,又只道随喜就行,还拒绝大额银票,只要碎银实物。说金子先生不贪财吧,他又坚持要先收卦金,不是贫苦、大难、不义之人的卦金,都坚持要收。   真是矛盾。   凌灏渊那探究的目光,持久地放在迟鹰扬身上。   等了好久,有亲兵来报,谷琨他爹藏着的账本,与别院里小妾屋里密室的赃物,都搜到了,大理寺的人还夸他们太厉害,这都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凌灏渊与叶季歌对视一眼,都觉得金子先生真的太神了。   又等了好久,迟鹰扬终于把排队求算的都算完了,凌灏渊才终于得以上前。   刚刚求算命的人们都还没全部散去,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一直等待着的凌灏渊和叶季歌。   这两男双儿在礼部等这么久,不知道是在等谁呢?   他们很快就知道了,原来是在等开口就中的神算先生!   他们看到,当迟鹰扬收好所有银子,就向凌灏渊那边点头说:“久等了,我去解个手,一会儿一起走。”   好像被双儿等着一起回家似的。   偏偏凌灏渊回了个“好”字。   他是觉得,反正都等这么久了额,也不差这么一小会儿。   看在别人眼里,就有点猫腻。   但他们刚找迟鹰扬算命完,找他催吉避凶,感谢还来不及,于是此时只把这事藏在心底,告发的事他们不干的。   可别的没找迟鹰扬算卦的竞争对手,就不这么想了。   他们悄咪咪的找了留守值日的礼部官员,把礼部值日的官员请出来,去大道边上候着,等着迟鹰扬解手出来,指了指迟鹰扬和两男双儿并肩同行的背影。   其中,性格最冲的乌尧,直接理直气壮地告状道:“大人,那位迟公子,他不靠谱。看!那两个男双儿专门来等他,一等就是很久,还和他亲密的聊天,毫不避讳,迟公子现在申请入赘将军府,都不避讳这个,不和其他双儿保持距离,以后岂不是会更加明目张胆?为了将军,这事一定要好好查明才是。”   礼部留守的官员内心激荡,表面上却十分平静,完全不说破,只回道:“好的,我也看到了,会跟进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迟公子和双儿走在一起,不一定是那种关系,或许是亲戚,也或许是别的关系。没有真凭实据,光凭猜测指责别人,也太鲁莽了一些。”   告状的乌尧点头只得称是,暗暗决定要搜出证据来。   入赘将军府,入赘那金碧辉煌的将军府,这么大的诱惑,竞争对手能拉下去一个就是一个!   但乌尧一介平民,只听过将军大名,没见过将军本人,完全不知道,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礼部的男双儿,就是镇国将军本人。   而礼部的人,也不会告诉他们将军的身份。   他们礼部自己人知道就行,将军乔装而来,明显不想让人喊出身份,他们说破干啥呢。   而镇国将军的眼神儿,一直看着迟公子,尽管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但这样长时间地盯着一个男人,还如此耐心地等他,已经能让人察觉出很不对劲了。   何况,迟公子还是将军的老亲兵亲自送来,交代要好好照顾的呢!   在这选夫入赘的当口,镇国将军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礼部,来接走一个报名入赘的男人,代表了什么意思。   这就是在暗示表态啊!   不,是明示!   值日的官员赶紧把这事在礼部通传开去,将军的态度都这么明显了,莫要有不长眼的欺负迟公子才好。   而这事儿,当然要给宫里吱一声。   ……   迟鹰扬前脚走出礼部,随凌灏渊去别院,小李天师后脚才来。   小李天师李纯厚兴冲冲的来到礼部,茶会已经散去了,求问迟鹰扬所在,却被告知迟公子已经出门去了,也不知道要去哪。   李纯厚听了,有些失望,却听礼部的人问道:“天师大人找迟公子所为何事?可以留下口信,等迟公子回来了,我们转告于他。”   李纯厚没见到迟鹰扬真人,不便说出原因,就只回道:“也没什么,就是看他命格面相俱佳,一时好奇,想来看看真人。他真人真的长得像画像那样好看吗?”   礼部的人回答道:“不,不像的。”   李纯厚听了,长吁了一口气,听到迟公子不像画像,不知怎么的,内心却十分遗憾。   也是,怎么可能,会有人长得和仙师一模一样,必然是画师搞错了。   画师怎么会这么粗心,偷看他们供奉在太卜署的仙师像,还偷偷画出来,害他们心情起伏。   却又听到礼部的人惊叹道:“天师大人您不知道,迟公子长得太俊,真的太俊了,他那么好看,画师的画,只能画出他一点点皮相,画像之美,根本不及他本人的十分之一!他姿势洒脱,气度斐然,真人比画像好看多了。总之他的俊美,画像完全画不出来。我也是男人,见了他,都生不出妒忌之心,也难怪将军看他看得入迷。”   信息量太大了,李纯厚一时哽住。他心潮起伏,扯住自己故意留的络腮胡,这礼部的大人说话说得他心里一上一下的:“你的意思是,他比画像更好看?”   礼部官员点头。   李纯厚又问道:“也就是,画像其实和他长得像?”   礼部官员摇头:“不像,不够他本人好看,天师大人,您看了就知道了。”   李纯厚:“……”   李纯厚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将军还盯着他看?什么时候?”   礼部官员回道:“就刚刚,将军把迟公子请出去了,小的没敢问他们去哪。天师大人,您精通卜算,下次来之前可以算一卦,这就不用白跑一趟了呀。”   李纯厚又哽住,默了默,才回道:“好的。”   见到有人长得和衍一仙师一模一样,他太过于激动,出门都没有算一算,衍一仙师的转世在不在礼部。   不对,仙师的行踪,他应该算不出来,所以才没有算。   既然礼部官员这么提议了,李纯厚掏出六壬式盘,他有迟鹰扬的姓名、画像和八字,算人在哪应该不难。   但是——   李纯厚头一回迷茫地看着式盘,明显天机被扰乱了,式盘的象简直乱来。明明迟公子人在京城,式盘竟然告诉他,迟公子在千里之外的南边??   李纯厚并不放弃,掏出奇门遁甲专用式盘,排了八宫八神,又算了一遍。   这下更神了,说迟公子在万里之遥的北边!在山沟沟里!   李纯厚:“……”   他从未试过这样的,又换了别的易占之术。事不过三,这次他郑重地去净手,念静心净口神咒,再从怀里掏出三枚算卦的铜钱,摇动。   初爻老阴。   二爻老阴。   三爻还是老阴。   李纯厚:“……”   六爻里面,这么快就出了三动爻,李纯厚暗道一声不妙。   但已经开始卜问卦神,那就不能停,李纯厚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四爻老阳。   五爻老阳。   六爻老阳。   这是天地“否”变地天“泰”。   六爻一成,用不着装世应六亲六神,李纯厚都知道这卦又失败了。   六爻全是动爻,明显乱来,一般心不诚,或者变数太多,才会这样。但他心诚得不得了,这卦十分跷蹊!   本卦还是“否”,直接告诉他寻人是不可能寻到的;变卦是“泰”,泰卦卦辞,逆势强求反落空,强求寻人是不行的。   本来李纯厚对迟公子画像一事还有存疑,这下什么疑惑都没有了。   能扰乱天机,让他变着法子卜问都寻不到的,必然是仙师本仙了!   但是李纯厚还是决定每日来蹲守。   尽管仙师转世肯定会进宫,但万一能早一点点见面呢!   ……   安南王府。   在找迟鹰扬的,不仅仅只有李纯厚小李天师一个人。   在迟鹰扬离开之后的第三日,安南王府的王妃收了惊吓,终于生产了。   而她生出来的,竟然真的是一个小女娃儿!!   这个世界上,有四种性别,分别是男、女、男双、女双,双儿的额头上,会有一红点,红得越艳丽,表明受孕的几率越高。   四种性别,四分之一的概率,都被那天的那位主动送上门的小先生,给猜了出来!   而且,拒门卫所说,那位小先生,在进王府大门之前,就把小女娃儿的性别猜出来了,还告诉他们,一共能救三条人命。   小世子被找了出来、奸细也被抓到了,当时,老王爷和老王妃都以为那小先生是同犯,对他还言辞不佳的。而安南王妃动了胎气,在床上躺着,没见过小先生。   只知道那位小先生,只收了三十五两,就救了他们王府三条人命,还指点了他们,安南王的位置。   去寻安南王的人还没回来,但预言未出生的娃儿的性别,都能应验了,那——   她的夫君安南王,一定能被找到!!   老王妃也是后悔不已,真正有本事的先生,竟然被他们当成同犯,给随便打发了,这怎么行?   再在城里打听那位先生的所在,竟然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   那位先生在吃了豆腐花、揭了皇榜之后,就完全消失了,好像仙人隐世一样……   ……   迟鹰扬与凌灏渊出发别院,此时,他心中微微一动。   好像有人在寻本道人。   但不是凶事,也不是什么急事,那就管他呢,什么都知道得太清楚了,那多没意思。   顺其自然好啦。 第17章 坏得很   迟鹰扬一说“我可以了,贤弟,你带路吧!”,凌灏渊就自动带路了。当凌灏渊骑着骏马,还给迟鹰扬租了辆马车跟着时,他忽然记起来,自己是来问罪的。   凌灏渊:“……”   之前在礼部,不便说太多,也就算了。   而现在,凌灏渊策马走在前面,迟鹰扬坐在后面的马车里,他们之间隔了个车夫,当街当巷的,四周都是人,凌灏渊不好在大街上发难。   还是算了,进到别院再说。   虽然这么想着,凌灏渊回头看了马车一眼。   租的马车有点小,帘子没关,迟鹰扬优哉游哉地挨着马车一侧,手肘抵着桌面,撑着小脑袋,好奇的眼神一直望着外面。   弄得凌灏渊好像是带外地来的小孩儿游街似的。   凌灏渊只瞟了一眼,很快便转过头来。叶季歌他不带路,忽然叫停了凌灏渊,指着路过的一家成衣店,提议道:“对了了,迟先生,您总穿红色的衣服,有没有考虑过换一套沉稳一点的,这家衣服最新,很多公子都会买来穿。”   迟鹰扬清越的嗓音从马车里飘了出来:“谢谢推荐,但是不考虑,红色好看,我喜欢,也旺我桃花!”   叶季歌惊道:“原来如此,连衣服颜色都有门道,不愧是铁口神算迟先生!”   而凌灏渊则是:“……”   旺的什么桃花,这桃花不会就是他吧。   可不得不说,第一次见面,那桃红色太亮丽了,还有金子先生的容貌气度,让他一眼就注意到,目光也被仅仅吸引住,让其他人都变得黯然失色。   此时金子先生穿的、凌灏渊送的这套金丝红袍,颜色更红,金丝祥云纹显贵,款式更新,越发衬托出金子先生的气度来,比昨天的旧款桃花增色不少。   凌灏渊稍稍回头瞥了几眼,才继续策马前行。   嗯,他挑衣服的眼光不错。   成衣店就这么被抛弃了,一行人继续前进,虽然迟鹰扬说了红色旺桃花,但叶季歌还是有些叹息,他问道:“别的算命先生都不穿这个色的,会穿得沉稳一点。就连太卜署里年纪轻的天师,即使师承国师大人,也会蓄胡子,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些,这样才会更能令人信服。如果迟先生穿得沉稳些,说不定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   被集体质疑,谁会好受。   就像他们,身为双儿,被质疑武艺,质疑带兵能力,得把不服他们的人都暴揍干掉,才能解气。   现在嘛,身材练得英伟,孔武有力,比那些文弱男人都好很多,还有战功在身,再也没有男人不服他们了。   因此叶季歌才动了心思,劝一劝迟鹰扬,免得每天都生气。   迟鹰扬却不以为意,笑容轻松:“但今天那些人,不都被我搞定了吗?还争先恐后的给我送银子。就算他们不信我,质疑我,编排我,也没什么好气的,反正,他们以后都是土。”   别人都是土了,而他还活着,几百年了,还活得好好的。   养生的快乐土土们都享受不到!   叶季歌笑道:“可是,那先生您刚刚看相批命,抓了那个谷什么,还挺威风的。”   迟鹰扬回道:“没有,我不常这样,别人不信我,那是没有缘分。要是那谷琨不是真的坏,我也不会当众指出来。”   说着,迟鹰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大言不惭地说道:“再说,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算穿得像别的算命先,我还不是长得太俊了,还不是会被质疑。倒不如喜欢穿啥就穿啥,不管别人的目光。”   默默带路的凌灏渊:“……”   是的,这位先生太有自知之明了。   叶季歌听了,一拍脑袋,附和道:“对!先生您说得太有道理了!先生长得这么俊,太拖后腿了,穿什么都会被质疑能力。”   马车的速度就是快,没多久,就到了凌灏渊的别院。   凌灏渊让别院里的老管事来付了车费,而迟鹰扬下了马车,则扬开袖子,堵在凌灏渊的面前,原地转了一圈。   迟鹰扬容貌俊美,原地转圈的时候,裙角金丝飞扬,裙摆红得明艳,开心的笑容和愉快的体态感染了镇宅的老兵们,而他那清越的嗓音也语调欢快:“对了,刚刚还漏了一点,这套衣服是广镇贤弟送我的。一番心意,怎么能不穿着。”   叶季歌:“……”   好的,打扰了,告辞。   再见当然是没有再见了,叶季歌颇为震惊的瞪了凌灏渊一眼。   原来先生的衣物是将军送的,才认识一天,为什么送衣服!   事有跷蹊!   将军如此深藏不露!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原来早就暗送衣服了。   将军坏呀。   而凌灏渊眼眉一挑,强悍的身躯八风不动,似乎一点都没有被迟鹰扬的愉快所感染。   迟鹰扬转完圈圈,愉快地走到凌灏渊面前,挡住他的去路,言笑晏晏:“贤弟,我穿得好看不好看?”   桃花眼笑得阳光,好像灿烂的桃林——   迟鹰扬的笑脸挡住了路,凌灏渊看上去无动于衷,嘴上保留着诚实的美德,诚实道:“好看。”   迟鹰扬笑:“谢谢,你的眼光也很好。”   叶季歌:“……”   真的打扰了,告辞。   凌灏渊忽然后退了半步,皱眉。   这金子先生——   坏!   很坏!   明明已经报名入赘将军府了,还离他这般近,看起来是想一脚踏两船。   和叶季歌也有说有笑的,金子先生坏得很。   一脚三船坏得很!   好在他现在知道了,幸好没给金子先生透露身份。   像金子先生这种,会到处留情的男人,绝不能要。   凌灏渊冷冷的目光扫了过来,迟鹰扬这会儿正经了,发问道:“对了,我刚刚转圈圈时就扫了一周,你家还没有新的鬼进驻,看起来风水不错,别院出了什么事?”   凌灏渊忽然又记起了,他好像是来问罪的。   想到这儿,凌灏渊脸色一沉,语气也硬邦邦的:“先生,你给的符纸,是不能用手碰的吗?”   迟鹰扬稍稍皱眉,说道:“应该可以的吧。”   凌灏渊说:“一不小心碰了,就变灰了,才刚用了一晚上,没有半个月。”   迟鹰扬略微一想,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嘛,就是凌灏渊自带的煞气,把符纸给烧了。   是他考虑不周,不过嘛,要是他考虑周到了,那么,又哪会有今天。   迟鹰扬语调平平,说道:“是我考虑不周,符纸承载的炁有限,水满自溢,炁满烧符,贤弟应该身体自带某种炁,以致于一碰符纸就变灰了。上次是想着,符纸能镇宅的时间越长越好,这样我也用不着经常来。但如果贤弟一碰符纸就会把符纸烧了,那我注入的炁就放少一点,现在给贤弟你画新符吧。”   凌灏渊却问道:“按照先生说的,之前炁满,符纸能管半个月。那如果注入的炁少了,能管多长时间?”   迟鹰扬回道:“还不知道,得慢慢试试,我先画新的。”   迟鹰扬现场表演画符。   香案放在明堂之上,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落在天井明堂,给天井明堂内的一草一木、一桌一石都添了柔和之色。而迟鹰扬金丝红袍,画符之前先行净手、念咒,步罡踏斗,白皙的俊脸像是会发光一样,蒙上了一层光晕,让人看的不够真切。   甚至,看上去竟比落日的余晖还要耀眼几分。   裁成长条状的张张黄纸堆叠在一起,像砖头那么厚。   凌灏渊还以为迟鹰扬要一张张的画。   迟鹰扬那正红色的大袖被挽起,现出有力的一截小臂。修长的手指握着毛笔,指节分明。毛笔轻点朱砂,白皙的手腕灵活转动,符咒一气呵成。   当迟鹰扬指尖拈起第一张,递了给他。   凌灏渊接过,符灰了。   迟鹰扬重新再画,又递了一张给他。   凌灏渊接过,符纸又灰了。   第三张、第四张……直到第三十七张,符纸才能保存完好。   连废三十六张符,害金子先生画了三十六次,凌灏渊都觉得自己有点败家。   而迟鹰扬终于确定了炁的份量,点了一大笔朱砂,指尖捏得发白,在叠起来有砖头厚的一叠符纸上,重重地画下去!   当画符完毕,迟鹰扬把一整叠符纸都放在凌灏渊手里,说道:“好了,这里有两百六十三张,都画好了,你检查一下。”   凌灏渊:“!”   一张张检视,的确,就刚刚那么一笔,一叠符竟然都画好了!   而在一旁静默围观的叶季歌,他的嘴巴已经合不上了。   他从来未见过,有人用一笔朱砂,就能画一砖头那么厚的符!   每张符上面的符咒都那么清晰!   叶季歌忍不住也去摸了摸符纸,符纸很厚,不是宣纸那种容易透的,朱砂又不是墨水,那么粗的朱砂,怎么力透纸背、透一砖头厚的符纸?   迟鹰扬接收到叶季歌这赞叹的目光,微笑道:“这是‘神书万符’的术法,修炼得道的人可以用来快速画符,不过省时不省力,需要花力气控制。”   凌灏渊检阅完毕,把符放了回去,插口道:“这次,符能管多久。”   迟鹰扬那双桃花眼对上了凌灏渊,换了个和叶季歌一模一样的惊叹表情:“贤弟你身上的炁太厉害了!果然和我猜的一样,符纸承受不住,所以管不了多久,一到三天就得换。而且,镇宅的范围也没有之前的大,顶多半间房吧。”   凌灏渊:“……”   半间房就半间房。   的确是金子先生更厉害。   有金子先生在,凌灏渊身上跟着的鬼,都自动退避三里。而金子先生一走,那些鬼又回来了。   凌灏渊也不知道为什么,迟鹰扬能把留守在别院里的鬼都抠出来,怎么却不抓跟着他的这堆鬼?   迟鹰扬惊叹完,又接着道:“这道符我改了一点点,能用多久,具体得看贤弟要防的鬼有多猛。贤弟你自己贴在床顶就行,失效就换下一张。我推算,这堆应该至少能管两年。”   凌灏渊点头:“嗯,好。”   叶季歌用手肘撞了撞凌灏渊。   凌灏渊疑惑地看着他。   叶季歌把凌灏渊拉到一旁,轻声道:“半两银子一张符,我觉得已经给少了。何况,先生刚刚才得了金子,却也愿意跟只给半两的抠门的您来,先生还给您画了三百张符,加起来能用两年!将军,您真的一铜板都不给他吗?”   凌灏渊沉默地看了叶季歌一眼。   收了别人一堆符,这能好意思不给吗?   这金子先生真的坏得很。 第18章 太厉害了叭!   凌灏渊不得不掏银子。   比照半个月半两,这堆符纸够用两年的话,那应该给四十八两!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五十两。   区区五十两银子,对凌灏渊丰厚的家产和积年累月的赏赐来说,当然没有多少。   如果一点点的续,半两半个月的给,凌灏渊可能觉得没有很多。   可为了睡个好觉,下一次掏出五十两,凌灏渊有点肉痛。   都准备掏银子了,可令他更肉痛的是,叶季歌还在从中作梗!   叶季歌见到迟鹰扬神书万符时,就觉得十分神奇了。在劝说完凌灏渊之后,猛地见到迟鹰扬在收拾黄纸朱砂,叶季歌连忙问道:“先生,您也能给我画符吗?”   迟鹰扬把黄纸朱砂重新摆好,回道:“可以啊。你想要镇宅符,平安符,学业符,桃花符,还是什么?”   迟鹰扬耳力好,听到叶季歌人蛮好的,大方富贵还给他争取银子,这样的生意找上门,他不会拒绝。   倒是这镇国将军,咋的和卦里显示的不一样?   迟鹰扬暂时把这点疑惑压下,听到叶季歌的语气里饱含期待:“我,我想为家里人都求一张平安符,一共有四十三个人,有十二个堂兄堂弟去军队了,也能为他们求平安符吗?”   “军将兵卒求平安,和普通人求平安很不一样,”迟鹰扬说罢,眼神专注,桃花眼眯起,盯了叶季歌好一会儿,看得叶季歌呼吸都憋住了,脚趾都紧张得蜷了起来,才回道:“行。”   叶季歌整个人忽然放松。   被这么长得这么俊美的先生盯着看这么久,看得他喉头咕咚咕咚的,可先生已经报名入赘,叶季歌心里的小鹿撞得死透了。   叶季歌忽然转过头去,用那艳羡的眼神看了凌灏渊一眼。   凌灏渊:“……?”   迟鹰扬从袖中掏出一叠黄纸,随手一分,就是十二张黄纸。十二张黄纸叠在一起,迟鹰扬同样的用神书万符的秘术,一气呵成,只画了第一张,其余十一张都画好了。   画完,迟鹰扬又把十二张符都折成小三角。他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折符的节奏仿佛伴着不知名的韵律,明明只是在折符而已,却给人一种观赏美人伴乐跳舞的美感。   叶季歌不知道,折符,是迟鹰扬专门练过的。   折成小三角,能使平安符便于携带,但在折符的同时,不能折断符上的炁,更要使符长期有用,把炁藏在符中,久久不散,以保存效用。   凌灏渊这时静默观看,喊管事帮他拿备用的银子来。   看着看着,凌灏渊猛地记起,迟鹰扬收到这套红衣服的当日,给了他别院的老兵们人手一张平安符!   凌灏渊:“……”   别,千万别,小叶别掏太多银子。   可叶季歌为人疏爽,就不按凌灏渊想的。   他一收到这十二张折成小三角的平安符,就觉得他求的,不仅仅是十二张小小的黄符,是求回来十二条性命!   叶季歌把平安符宝贝得不了的,直接把整个钱袋子都掏空了,一张张银票双手递出。   凌灏渊:“!!!”   凌灏渊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小叶带这么多银票出门干嘛?   叶季歌说道:“先生请您收下,今天看到先生在礼部里为那么多人批命算命,看到那姓谷的三言两语就被先生算中了,我就赶紧让随从回家支银票。等画完平安符,先生也能给我看看相吗?我也想请先生算一算,这点银子够吗?”   迟鹰扬看着那些银票,沉默了一下。   就像看到那堆三百年前的银票作废了一样!   当年那富商,好像叫沈什么的,每次都给他送巨额银票,还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他的钱庄开遍天下,只要手持银票,到哪都不会缺钱花。   他信了。   看相算命,那姓沈的至少能富三代,还被他专门指点过阴宅,按理说,富几十代都不在话下。   到如今……   迟鹰扬心中一动,他得去查探一下。   叶季歌见他沉默,紧张道:“先生,是不够吗?我再让人回家支银子。”   凌灏渊扯了扯叶季歌,他也同样紧张:“别了,再这样,你家都要被掏空了。”   迟鹰扬回过神来,对叶季歌温和一笑,说道:“够了,只是看到银票,忽然想起一个人,先放着吧,我再把剩下的符画完。你当兵的堂兄弟的平安符,应该只够用一年的,其他的,应该能用三年吧。”   叶季歌喜笑颜开:“好的,谢谢先生!”   画完这些,迟鹰扬又画了一张符,让叶季歌好好戴在身上。   叶季歌有点担忧:“先生,我是要大祸临头了吗?”   迟鹰扬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最近你可能会有烂桃花,帮你挡一挡。记住,临水边近的地方,都尽量不要去。出门最好带着三个以上的强壮随从,远远的跟着你。”   叶季歌郑重的把符收在怀里,迟鹰扬这边也把画符的黄纸朱砂收拾了,没向凌灏渊问银子。   可凌灏渊心里一上一下的。   小叶如此豪爽干嘛?那堆银票究竟有多少?要是被对比了,他给少了岂不是很没脸。   既然驱鬼镇宅符很有用,那平安符是真的救命吗?那他是应该给麾下战将都求一张平安符?   迟鹰扬似乎看出来凌灏渊在想什么,主动说道:“你们不用为每一个参军的人都求平安符,叶公子,你的堂兄弟在军中的位置不高,都是小兵,求平安符容易,躲灾不会影响什么。但如果为整支军队求,数千数万张平安符作用起来,他们那支军队会永远遇不上敌军,反而不好。”   凌灏渊松了口气,回道:“谢谢先生解惑。”   迟鹰扬又道:“我看广镇贤弟你的相,虽然看不真切,但总的来说,应该是大富大贵、衣食无忧的相,怎么广镇贤弟今儿却面露难色,而宅子野草繁杂,缺少打理,而且一点摆设都没有。是遭遇到什么破财的事了吗?”   凌灏渊:“……”   富有却抠门,宅子只是别院,被看穿了吗。   叶季歌拆台道:“先生,他手上很多铺子,地段都很好,比我的好很多也多很多。虽然家里养了不少老兵,却也断断不会缺了先生您的酬金的。”   叶季歌一边说,还一边用眼神示意凌灏渊:比照他刚刚掏的,赶紧给很有道行的先生!   这世上,先生很多,但有真才实学的不多啊。   太卜署的天师们很有真才实学,但人家太卜署擅长的是国之大事,预言洪水、地龙、干旱等天灾,或者给皇亲国戚、朝中大臣合婚,催吉避凶,或者擅长军事,给排兵布阵。   总之,不是皇亲国戚,不是朝中大臣,都请不到。他叶季歌虽然是凌灏渊麾下的战将,但太卜署的天师,给千金都请不到。   难得遇上一个收费如此便宜的,哪能得罪了?   凌灏渊正准备忍痛割金,可既然金子先生问他是否遇到破财之事,凌灏渊就实话实说了:“先生懂得店铺买卖经商吗?”   会经商的人能穿旧衣服吗?不能吧。   不过这一天,凌灏渊亲眼看见金子先生财源广进,坐地吸金,加上金子先生的驱鬼符和铁口神断实在厉害,他就有些动摇了。   迟鹰扬笑道:“我不会经商啊,但可以给你看铺面风水、看掌柜的相适不适合。给你的店铺整点旺财的东西,筛选出适合行商的人,这不就好了吗?”   凌灏渊问道:“那,先生需要多少银子。”   叶季歌没好气地瞪了凌灏渊一眼。   这时候还问银子。   迟鹰扬笑道:“你现在没多少银子是吧,过去五年得财多少?取一个中间数,以后赚的比这个数多赚多少,我按比例收一份。”   相当于长期金主!   凌灏渊沉默一阵,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就,经过掌柜们的努力,今年总算把亏损控制在百两以内。”   叶季歌:“……”   迟鹰扬:“……”   现在是辰月,也就是三月。   今年亏了百两以内,翻译一下,就是区区两个多月,就亏了接近百两。   两个月亏百两,凌灏渊没有透露的从前,肯定亏得更多!   迟鹰扬目瞪口呆,转而十分崇拜,眼睛亮晶晶的,无比惊叹地惊叹道:“我可崇拜你了!你太厉害了叭!广镇贤弟,凭你大富大贵的相,风水宝地的宅子,竟然还能亏损,而且连亏好几年?怎么做到的?真的太厉害了!”   凌灏渊:“……”   金子先生这无比崇拜的目光看着他,看的凌灏渊浑身不自在。   是的,他也觉得自己太厉害了。   现在都亏损了,以后折腾了也亏得起。   有希望,总得试试。   迟鹰扬又道:“今晚我有点事儿,明天以后约一下,你一定要带我去看看!”   凌灏渊点头:“可以,后天是沐休日。”   顿了顿,凌灏渊补充道:“谢谢先生了,那后天早上去礼部接先生?”   迟鹰扬算了算,说道:“不用,我还有事,后天你轿子准备好,在这儿等我。” 第19章 仙人烟遁   阳宅,才是活人住的地方。   堪舆学里,阴宅风水与阳宅风水不同。阴宅挑得好,可以庇荫子孙后代;挑得不好,家破人亡。   寻龙点穴之术,点的就是适合建阴宅的宝地。   当年迟鹰扬给沈富商家点的穴,龙砂抱虎,富贵延绵;西方见水,财之有源,是藏风纳水的风水宝地,十分适合富贵人家。   这样沈家会十分适合当他的长期金主。   龙砂抱虎里的砂,在风水里,指的是山。龙是喜神,在东;虎是凶神,在西。   龙砂抱虎,就是东边的山比西边的高、长,手足之间互相护持,福泽后人。   迟鹰扬当年挑了山头,还特意看西边来水。西方为白虎位,白虎为凶神,属金。   凶神最忌旺气,宜泄之制之。五行里,金生水,西方来水不但财运来,还能泄走白虎位的凶煞之气。   当年除了龙砂抱虎、西方见水,迟鹰扬还看了其他小细节,选了最佳的吉穴。   但是,今日迟鹰扬遁到此地,发现东边的龙砂已经被斩断,案砂护石也没了,一个个大大的土坑留在那儿。   仔细一看,在大土坑上,还有不少壮汉劳工在挖山取石。   东边的龙砂被斩断削低,让西边的虎砂变得又高又长,凶气萧杀。   不知是谁动的手,把祖坟的龙砂抱虎,挖成了如今白虎街尸的大凶之局!   再看河流,由于东北边龙砂被挖,西方来水变得蜿蜒曲折,从西南流向北,竟从当年的生财水变成了亡水!   河流从后天八卦的坤,即西南方,流向先天八卦的坤,即流向北面,这样的水流,称之为亡水。亡水流过,家宅不宁,不但不旺财,还有灭丁破败的趋势。   白虎街尸,凶神正旺;河道改变,亡水过门,凶上加凶,怪不得沈家败落,钱庄全倒了。   咋弄成这样了,不是说风水不能轻易动吗?   还把吉穴便凶,凶局弄得如此巧合,仿佛背后有小人在算计沈家。   迟鹰扬看完阴宅,翻出当年沈富商给他的一堆银票,算了沈家人如今的位置,找上门去。   当年在城里的、金碧辉煌的大宅,如今也变成了山沟沟里的小宅子,门庭破落,连个看门的人也无。当年的狮子铜环现在没有了,变成了篱笆围墙、半人高的小木门。   豪极一时的富商家族竟然沦落至此。   叩叩叩。   尽管小木门可以随便开,但迟鹰扬还是敲门。   没一会儿,一位中年阿婶从土屋里走出来,走到篱笆处,给迟鹰扬开了门。她穿着粗布衣服,头发有些散乱,形容憔悴,泪眼未干,眼圈红红的,却仍然努力扬起笑脸,有礼地问道;“这位公子,请问你找谁?”   迟鹰扬面色不虞,取出刚刚掏的沈家钱庄银票,在这位中年阿婶面前一扬,语气亦是平平:“我姓迟,来找你们家钱庄的掌权人。你们还欠着我银子呢,钱庄倒了,银子兑换不了。”   中年阿婶见到银票,毫不意外,堆起歉意的笑容道:“钱庄的确倒了,但银子我们会还的。劳烦公子等会儿,容我核对一下。”   迟鹰扬随她走到外院。   说是外院,不过就是篱笆圈起来的养鸡的地方。鸡毛鸡臭味一阵阵的,泥上的青菜看起来清脆可人,应该味道不错。   土屋较黑,迟鹰扬没进到里面,在门外的石头上坐了,把银票递给中年阿婶。   迟鹰扬取出的银票的面值,面值一万两,足足一万两!   迟鹰扬手里还有一大叠这种银票。   当然为了使用方便,更有小面额的。   中年阿婶看见这数字,脑袋晕眩了好一会儿,瞪大眼睛仔细核对纸质和暗纹。官印和套印,又跑了回房,取出祖上流传的秘本查看,最后泪流满脸,一出房门就走到门口,直接对迟鹰扬跪地下拜道:“请问您就是祖先说的迟仙师的后人吗?请您救救我们家!”   迟鹰扬站起避过,缩回了脚,语气依旧平平:“什么后人,我就是迟仙师。你怎么认出我的?”   中年阿婶道:“祖上留下祖训,如果发现仙师持特制银票来钱庄兑换,必定要好好对待,因为仙师是大恩人,是指点我们沈家白手起家的仙师!”   迟鹰扬挑眉:“跪也没有用吹也没有用,银票支不出银子,你们家欠我这么多,跪了也是要还的。”   中年阿婶膝行过去:“是的,我们家也想还清所有债务,如果有一万两,肯定会给先生还一万两的。但是如今孤儿寡母,我大儿子死了,二三女儿好歹嫁了出去,但在婆家也不好过,剩下的小儿子还疯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您是祖辈说的,能逆天改命,帮我们家祖先白手起家的迟家后人吗?求求您救救我们吧!”   迟鹰扬缩脚避开,指了指屋里,说道:“我从不逆天改命,都是顺天而行。你去里面搬两张凳子出来。我们坐着说话,你们家怎么败落的?”   尽管迟鹰扬态度倨傲,但中年阿婶就像见到救星似的,马上听话,从屋里搬了凳子出来,还用干布擦干净了,才请迟鹰扬落座。中年阿婶给自己搬了张矮小一点的凳子,仰起头来,回答迟鹰扬的问题:“迟恩人,是这样的。说来话长,其实我没有儿子,在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沈家还算挺风光的。   但有的事事发突然,沈家家主一家在游船时,船沉了,一家都没了。家中几个庶子庶女相继投井、哭丧悲伤过度而死、病故、遭到山贼惨死、上山失踪。   发生如此邪门的事,沈家旁支人心惶惶,别人不敢把银子放钱庄了,纷纷取出。   就在这时,适逢北国入侵、兵荒马乱,各地钱庄银子屡次被抢盗,还发现了沈家某个嫡子花天酒地,调用钱庄银子给妓子一掷千金的事,银子还不上,沈家被迫卖家产抵债。   而中年阿婶,也就是沈家嫡女沈恩诗,在这时候被和离回家,收养了还幸存着的沈家血脉,认做自己的养子养女。但沈家运气依旧不好,大养子死了,小养子疯了,只有嫁出去的两个女儿暂时没事。   迟鹰扬又问道:“那,你们祖坟的东边,为什么在挖山?不是说了,祖坟附近的山都要买下来,无论如何不能动吗?”   沈大婶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回道:“资不抵债,唯有卖山了。买家还挺好的,帮我们填了窟窿,允许我们住在这里,招我们做工,给挖山取石的汉子洗衣做饭,慢慢还债。”   迟鹰扬:“……好个铲铲,买家怎么不把西边的山都铲了?”   沈大婶:“啊?”   迟鹰扬说道:“虽然你喊我一声恩人,但实际上,我是你们的债主,你接下来要还债,得听我的。”   沈大婶听了,激动不已,再次跪拜道:“请仙师指教!”   迟鹰扬竖起食指:“第一件,马上搬走,这地儿不能住人了。”   沈大婶踌躇道:“可是祖宅祖坟都在这儿,我也得在这边做工——”   迟鹰扬挑眉道:“搬走,我借银子给你儿子做生意,你废话我就不借了。”   沈大婶刹时顿住,但仍是开口:“我小儿子已经疯了……”   迟鹰扬道:“让他出来。”   沈大婶的小养子出来时被拖得老费劲了。   小养子还长得人模狗样的,挺俊俏的一个小公子,奈何全身都被麻绳结实的捆着,牙齿咬得咯咯响,俊俏的面庞摆出恶鬼一样想吃人的凶相。   当他被拖出来时,见到迟鹰扬,还特别凶狠地说:“姑姑!恶鬼来了,放我咬他!”   沈大婶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他好像中邪了,老以为自己看到恶鬼,见谁咬谁,之前连我都揍的,好不容易才认出来了……”   迟鹰扬却没什么表情,伸出左手,把左手放在沈小公子的发间,从头顶到发尾,轻轻地摸了一把。   沈小公子慢慢安静了下来,仿佛日光刺眼,他转着脑袋四处望了又望,嘴角现出微笑,眼睛敌不住的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开,最后沉沉睡去。   “行了,”迟鹰扬把今天赚到的银子都掏出来,说道:“写欠条,我出金子银子雇你儿子去北边做珠宝生意。”   沈大婶感动道:“可是,先生,他——”   迟鹰扬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别废话,我说行就行,他就有东山再起的本事。何况,你家欠我这么多债,赶紧富起来。半年后我来找你们取回银子。现在写欠条。”   沈大婶拒绝不了,怀着感动但复杂的心情数清楚银子,写了欠条,郑重的把欠条双手奉上。末了,又道:“先生留下来用饭吗?”   迟鹰扬回道:“不了,还没打小人。你明儿赶紧把工辞掉,别给挖自己祖坟的人做饭洗衣,告辞。”   迟鹰扬说罢,地上升起白腾腾的烟雾,迟鹰扬整个人直接消失在烟雾之中,留下沈大婶一人震惊不已。   怪不得神情倨傲,原来是仙人!   他们家有仙人庇佑,真好。   ……   迟鹰扬烟雾隐遁之后,京城某地。   密室之内,一中年男子蓦地呕出一口黑血,接着呕了一口又一口,看得他面前一位穿着四爪银蟒紫金袍的男人胆战心惊。男人扶着他,问道:“仙师怎么了?”   中年男子持续呕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用食指沾了血水,只来得及在地上写了一个字“沈”,然后就一命呜呼了。   ……   去打小人的迟鹰扬也没做什么,不过就在虎砂之上引了个雷。   只是雷声有点大。   当夜,山上起惊雷,山崩地裂,裂石滑坡,被劈开的山体银光闪闪。一道惊雷,竟然现出了藏在山体里面的银矿!   银矿不能由私人开发,在迟鹰扬引雷之后,官府很快就把此地封锁。东边的龙砂也不能被挖了,甚至还被好好调查了一番。谁知道在银矿附近,有没有藏着另一处银矿?   后来,在银矿之上,还造了炉子,引火练银——   当年迟鹰扬就看中这儿有银矿,万一出了事,凶事易解。   虎砂凶煞,五行属金,以泄之制之。西水为泄,而烈火烹金而脆金,凶气当除。   不过,冶炼银矿,都是之后的事了。   迟鹰扬引雷劈山,改了凶局,又引了官府的人发现银矿,第二天,便遁回京城中,去书院里把他两个可爱的小徒儿接出来。   今日给广镇贤弟看铺子风水,当然要让休息的徒弟们跟着学了。   他银子又花光了,而广镇贤弟还欠着他酬金,那就先找广镇贤弟请他们吃豆腐花好啦。   作者有话要说:   迟鹰扬:出去一回,又没银子了,贫穷 第20章 神奇了   这天清晨风和日丽,迟鹰扬早早的来到书院,通传一番,接到了可爱的两徒儿。   几日不见,两徒儿就像蝴蝶扑网一样,飞奔过来扑在迟鹰扬怀里。慎行虽然看不见,但有师兄谨言牵扶,耳力也好,顺利被迟鹰扬接住。   迟鹰扬摸了摸两徒儿的顺滑头发,又摸了摸两徒儿变圆润了的小脸蛋,心里十分高兴,不过还是例行问道:“谨言、慎行,书院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们?”   大弟子迟谨言答道:“挺好的,有吃有住,不怕下雨,没人欺负我们,先生们也很好。每天早饭有馒头、粥或者粉面,中午晚上吃饭都有青菜、肉、鸡蛋,有时候有番茄汤,豆腐汤,我们都觉得很棒!”   小弟子迟慎行点了点头,问道:“是的,我们过得很好,刚学完了笔画和千字文。那师父呢,有吃上饭吗?”   迟鹰扬欢喜道:“有的!报名了入赘,礼部包吃包住!师父还做了一单长年无忧的大单子,不过先得把银子借出去,半年后才能收回来。今天还有一单小单子,我们先去有缘人那里混个豆腐花吃,然后再给他看店铺风水。谨言,你要学风水的,今天把为师说的东西记下来。慎行,你看不了风水不要紧,为师教你盲派命理,谨言都不给学的。”   迟谨言对这种安排没有什么意见,师弟眼睛看不见,多学一样才好。   迟慎行却问道:“为什么不给师兄听呢?”   迟鹰扬回道:“盲派命理,不是盲人都不能学。那是盲师安身立命的本事,没有盲的人偷学了,会有报应的,比如三弊五缺什么的。”   除非把自己弄瞎了,才可以学。   迟慎行听了,却十分担忧地问道:“那,师父您为什么会盲派命理呢。”   师父如果不会,那就教不了他。   如果会了,岂不是会三弊五缺?   迟鹰扬轻笑一声,压低了声音,在迟慎行耳边笑道:“不用担心,因为这个诅咒,是为师搞的呀!”说罢,迟鹰扬改回原来的音量,问道:“千字文学得怎么样?背来给师父听听。”   一边听着徒儿们背书,迟鹰扬招了马车,一边把两徒儿捧上去坐了。   报了广镇贤弟别院的地址,迟鹰扬在马车上考较功课。考较完千字文,又考较两徒儿衍一心法、六十甲子纳音歌等等,到了地方,迟鹰扬见到眼熟的老兵,正在别院门前张望着等候。   迟鹰扬把两徒儿捧了下来时,忽然记起,他的银子都给沈大婶了。   迟鹰扬:噢……   不过也没事,老兵通传一番之后,凌灏渊便从里面出来。迟鹰扬一见到他,像是见到金主似的,对他灿烂一笑:“我银子都花光了,劳烦贤弟帮我付马车钱。”   凌灏渊:“……”   昨天还是金子先生,今天这么快就变成穷光蛋先生了?   招马车没多少钱,凌灏渊让管事出来给了。   迟鹰扬把两徒儿推了出来,展开灿烂的笑容,给凌灏渊介绍道:“这是我的两个弟子,刚从书院接出来,还没用早饭。你家的豆腐花特别好吃,今天还有吗?”   凌灏渊:“……有的,请。”   穷光蛋先生对他真的一点都不客气。   不过也是,他昨天的酬金还没给,穷光蛋先生来讨债,也是应该的。   只是,迟鹰扬不但不客气,还无所畏惧的在凌灏渊面前教导大弟子迟谨言看相:“这位是师父的广镇贤弟,喊他广镇叔吧,谨言,你看,广镇叔他天庭饱满、鼻若悬胆、嘴唇丰厚,就是大富大贵、福气满满的相。只是他左额上的那道小疤断了眉,一边来说,断眉的人兄弟情分浅薄……”   凌灏渊:“……”   这就是当初摸他手说的相不出什么东西?   还有兄弟情分浅薄,什么意思。   可想想也是,皇帝忌惮他军权在握,不希望他和其他兄弟走得太近。而当他获封宁国镇国大将军之前,兄弟们对他的手足之情寥寥,总是不闻不问。   不过,那他做教学道具,亏得他为人大方,才不会责怪穷光蛋先生。   迟鹰扬还道:“可你别看广镇叔叔的相貌富贵得很,实际上,他的店铺都亏哭了。不知道怎么办到了,师父我可崇拜啦!”   迟谨言听罢,同样的用十分崇拜的目光看着凌灏渊。   凌灏渊挣扎了一下:“……虽然都在亏,但还算亏得起。”   听贤弟听习惯了,现在穷光蛋先生喊他叔叔,令凌灏渊有些不自在。   偏偏穷光蛋先生生得又俊又嫩,看上去像个小侄子。   迟鹰扬愉快地吃完了嫩滑的豆腐花,说道:“亏不亏得起都好,酬金不能缺我的。”   凌灏渊点头。   府里早就备好了马车,迟鹰扬牵着两徒儿上去,凌灏渊则充当车夫,在前面驾着马车。他腰背挺直,气宇轩昂,背影十分英挺。   一路驾着马车,运送迟鹰扬来到他的布庄,把拉车的骏马交给布庄管事,钢铁般的手臂一抬,摆在迟鹰扬的面前。   迟鹰扬却躲开了一些,裙袂飞扬,潇洒地跳下马车,牵着两小徒儿下来。   凌灏渊收回了手臂,摆了个“请”的姿势。店内,掌柜战战兢兢地出来迎接,迟鹰扬看了他几眼,便带着两徒儿入内,又随便看了几眼,随后,那双桃花眼回望着凌灏渊。   那眼神,就像一个老爷爷,在看一个败家孙儿。   凌灏渊:“……”   是什么给他的错觉。   迟鹰扬道:“此地为繁华街市,临街旺铺,地段好,四周风水也好,可是你看看你,在明堂摆了什么?!”   凌灏渊面无表情地回看他。   显然是没听懂。   掌柜的也紧张地咽了咽口沫,问道:“这位,公子,请问明堂是什么?这儿摆放得不对么?”   凌灏渊接着大方道:“要怎么改,先生说了算。”   迟鹰扬没说要怎么改,而是带着慎言转了一圈,专心教徒儿道:“明堂,在阳宅风水里,分为内明堂和外明堂。内明堂可以是宅子的厅堂,外明堂就是指院子了。明堂相当于宅子店铺的胃,汇聚宝气福气的地方,越大、越干净明亮越好。如果放置污物杂物,就变成了汇聚污秽,有损旺气……”   凌灏渊跟着走了一路,本来没听懂的,也听懂了。   有理有据,好像改了装潢布置,就能马上日进斗金一样。   行吧,反正一直都在亏,他算亏得起。   希望改了能收支持平。   迟鹰扬带着徒儿把布庄的布置都说了一遍,回头问凌灏渊道:“你这店亏这么久,为什么还在做?如果你不想做,这儿地段好,可以转手盘出去给别人。”   凌灏渊此时还没发表意见,可掌柜的听了,竟然抢先加入到劝凌灏渊的行列当中:“是的,我们不会做生意,把将军的店越做越亏,我们有罪,请将军不要用我们看店了吧……”   迟谨言歪了歪脑袋:“将军叔叔?广镇?”   凌灏渊先止住了掌柜乱说话,皱眉道:“店亏就亏了,反正不卖。”说罢,又对迟鹰扬道:“先生,店就按您说的改。”   迟鹰扬回道:“改了还不够,掌柜得换人,不然赚得不多。”   凌灏渊皱眉:“那就赚得不多,任何人都不可以辞退。”   迟鹰扬不用看掌柜的脸,都知道他想自动请辞,迟鹰扬马上插口道:“那就换个位置嘛,掌柜的确不合适当掌柜,但是那个伙计很可以啊。他的相就是适合经商、赚得盘满钵满的相,还忠心耿耿,你不用他,你亏哭了。”   小伙计惊疑地指了指自己:“……我?”   掌柜马上道:“只要店铺不亏钱,我可以交出掌柜之位!”   ……   凌灏渊暂且同意了。   反正早就想好了,把店铺给穷光蛋先生折腾。   只是——   当迟鹰扬从布庄里出来,凌灏渊主动道:“刚刚掌柜的虽然称呼我为将军,其实实际上——”   迟鹰扬理所当然道:“我知道啊。”   凌灏渊先是一愣,随即放心下来。   自从他带领男双儿奔赴沙场,把男双儿身板和气势锻炼得比男人还刚强肃杀,老百姓一见,都知道这样的男双儿参军过,当个小将军也没什么出奇的。   也是,谁会想到镇国将军,住那么偏僻的小院,还会穷得亲自当车夫驾车?   见穷光蛋先生懒得追问,凌灏渊自嘲一笑,继续驾车,前往下一处亏空的铺子。   驾车是君子六艺之一,凌灏渊驾车驾得悠游自在,他自小没人关注,也在军中养成了勤俭的性子,觉得亲自驾车没什么不对的。可看在别人眼里,就不这么想了。   不同于打算入赘、还住在礼部的小平民,京城这么大,皇孙贵族满街都是,加上凌灏渊那标志性的断眉不加掩饰,认得出凌灏渊的并不少。   他们看见了什么!镇国大将军亲自驾车?!   怀着好奇追踪过去,他们亲眼见到,镇国大将军的马车里,走出来一个俊美绝伦的年轻公子,和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儿。   更好奇地继续追踪,镇国大将军不但给年轻公子亲自驾车,还带着年轻公子和两个小娃儿,逛了一间又一间的店铺!   要知道,镇国大将军平常来往的,都是军中的男双。可能会和军中男人猛将切磋比武,但从来不会有闲情逸致,和男人出门逛店。   神奇,太神奇了!要不是镇国大将军从军十年,他们都要认为,今天带着的两个小娃儿,是大将军的种。   这一消息,飞快地传进宫中太后的耳里。   连太后都觉得神奇:“渊儿竟会和男子逛铺子?去,查一下,那名男子是谁?等渊儿逛完了,差他来进宫看看哀家。” 第21章 除名   顿了顿,太后还是说道:“算了,别让那个男子进宫,让渊儿进宫来就行。”   太后目前不想打草惊蛇。   可她实在好奇,能让渊儿亲自驾车陪着逛铺子的男子,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男子?   听说那男子虽然年轻貌美,但带着两个八到十岁大的小娃儿,别是男子的亲生孩子才好。她的小孙子还没嫁过人,希望小孙子的夫婿是初婚的。   但是,如果渊儿喜欢,那二婚也行了,二婚的或许比较会疼人。   太后想着想着,叹了一口气,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   过了许久,太后再度醒来,出门打听迟鹰扬身份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太后马上就来了兴致,连忙唤人进来,问道:“打听得怎么样了,快告诉哀家。”   宫女回道:“回禀太后娘娘,陪同三王爷逛铺子的男子,就是上回三王爷的亲兵亲自送去礼部的那位,也是太后娘娘上次对他的相貌赞不绝口的那位迟鹰扬迟公子。这是迟公子的画像。”   生怕太后把人忘记了,宫女连忙把迟鹰扬的画像递了出去。   迟鹰扬的画像,太卜署留了两幅,而太后这儿,也有一幅。   迟鹰扬如此俊美,谁见到会忘记呢!太后一见到画像,还把太卜署提及到的八字合婚批语想起来了,笑吟吟地说道:“好,这个相貌好,八字也好,挺好的。他和渊儿逛了什么铺子?带着的两娃儿是谁,都打听清楚了吗?”   宫女回道:“回禀太后娘娘,三王爷和迟公子逛了布庄、酒楼、田庄、金玉饰器、书店等店铺,逛的,似乎都是三王爷的铺子。迟公子从其中一家成衣店里出来,和两位小公子都换了一整套的金玉色衣裳,腰间还多了玉佩。临走前,书店还给两位小公子所在书院送去了一堆纸笔和书。两位小公子姓迟,喊迟公子当师父,在城西的一家启蒙书院念书。”   太后点了点,微笑道:“渊儿他怎么这样,从自己铺子里拿东西出来送给人家,都不给人家买的?”   宫女不敢点评这个,只道:“三王爷已经进宫了,太后您看?”   太后连忙道:“赶紧召进来。”   ……   凌灏渊走进太后的寝宫,都不知道这天的事,已经传开去了。但见太后祖母笑眯眯地躺在床上,精神很好的样子,凌灏渊心里的大石放下了。   太后的人让他进宫,他急急地前来,身上冒出的汗珠还没干,还担心太后怎么了。   如今见到人,凌灏渊心情舒展,想着太后没事就好。   太后是没事,但是他有事了。   太后笑眯眯地拿着迟鹰扬的画像,对凌灏渊道:“渊儿,给哀家说一说他?”   凌灏渊眉头一跳,只道:“只见过几面,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他的太后祖母突然问起这个,是都知道了?可是这么快传到宫里去?   太后“啧”了一声,说道:“害羞什么,哀家都多大年纪了,就你还想骗哀家呢?”笑罢,太后又对迟鹰扬赞不绝口:“卜师也说,这位小迟相貌好,命格好,和祖母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小迟的文学造诣和武学怎么样?”   凌灏渊硬着头皮道:“没骗,真的,和他没见过几次。他是天师,抓鬼的,抓完之后我晚上能睡好,但他的文武怎样,我没见过。”   太后好奇道:“终于能找到帮你睡得好的天师了?那正好呀,和你很相衬!”   凌灏渊却回道:“挑夫婿不是这样的,帮我睡得好,给银子找天师就可以了,不一定要娶回家里。帮我的人那么多,做饭的、洗衣的、帮忙看店的,难道都要弄进家里?”   太后却问道:“你是觉得他长得太好,武艺不行,打不过你?”   看相貌,这迟公子的武艺怎样都好,但夫夫之间,为什么要比武切磋嘛?这么貌美的迟公子要是被揍破相了,那她的孙儿渊儿指不定心疼死了。   凌灏渊承认了:“我的夫婿,希望还是找一个能驾驭我、可以打败我的。”   太后问道:“武艺不怎样也行的啊,渊儿,你要切磋要比武,就找军中的战将去,回家了还切磋干什么?当然是谈天说地、风花雪月、享受夫夫生活。”   凌灏渊不顶撞太后,点了点头。   但他的确不想将来的夫婿,被一根手指就摁倒了,那么弱,有什么用。   可是他开口,就变成了:“如果不能找一个能打败我的,那我想找一个乖巧的,可他两样都做不到。打败我的人基本没有,那我想找个乖巧的夫婿放家里,不会出门招蜂引蝶的那种。但他长得太俊,对谁都热情,本事也大,这样不好。我今日出门带他逛店,只是请他来帮我看铺子,改善风水而已,酬金都有给足的。钱货两清,互不拖欠。”   太后点头道:“哦,原来如此。既然这位迟公子你不喜欢,那就直接除名叭,这样也不用多养一个人,还省事儿,也省得浪费他的时间。”   “别。”凌灏渊立刻拒绝。   太后挑眉看他:“嗯?”   凌灏渊坐直了身体,看起来十分正直:“要体现朝廷公正,除了像那个家里贪’污还害人的姓谷那样,有重大问题的,其他人不能还没考核,就不明不白的被除名。”   太后“哦”了一声,瞟了凌灏渊几眼,说道:“好叭。”   凌灏渊“嗯”了一声。   太后又道:“那第一关考核就把他刷下去叭,反正渊儿都没看上。”   凌灏渊:“……”   他是不是害人了?   但这选拔就给他挑夫婿的,把他不属意的人给刷下去,没毛病。   只是,凌灏渊想了想,问道:“不是等六艺和才艺都考核完了,才综合考虑刷人?”   太后回道:“不用了叭,如果太差,或者渊儿你明确不喜欢了,那还留着干嘛。每一关都要刷下一批,要给渊儿留最好的。”   凌灏渊“哦”了一声,抿了抿唇,把这事暂时压下,关心起太后的起居和病体来。   太后和他吃了晚膳,便打发凌灏渊离开了。   凌灏渊离开之后,太后一改那偏要刷人的态度,捂嘴偷笑道:“渊儿喜事有着落了,哀家真高兴。”   贴身伺候的宫女好奇道:“可是,三王爷明说了不喜欢?”   太后仍是笑道:“是啊,不喜欢,还想过人家样样都不合适呢。”   ……   太后挺高兴的,而礼部门外,蹲等了一整天的小李天师李纯厚,就不怎么高兴了。   都第三天了。   同样蹲不到衍一仙师的转世。   果然卦说得没错,仙师的转世是强求不来的。   想哭。   但是,他还是会继续蹲等的!   而辞别了凌灏渊的迟鹰扬,拿着凌灏渊给他的酬金,穿着凌灏渊今天从店里拿的衣服,带着和他穿得一模一样的两徒儿四处愉快地玩耍。   是的,等他看完店铺,就又有银子到手啦!   晚上,迟鹰扬没回礼部,租了辆马车,带着两徒儿到凌灏渊所说的、郊外的山庄里去。   这山庄里,圈了马场和猎场,养着小马驹。   他为两徒儿向凌灏渊问了,问他有没有什么门路,可以有温驯的小马驹,能教两徒儿安全骑马的。   既然凌灏渊会驾车会骑马,那他的两徒儿也得学,不然就跟不上时代了!   去到山庄,迟谨言扯了扯迟鹰扬的袖子,说道:“师父,那位将军叫广镇,师父知道那是镇国大将军的封号吗?也就是师父看中的姻缘。传说里,镇国大将军有一道断眉,生得英伟,广镇叔叔和传说中的镇国大将军有一点点像。”   迟鹰扬点头道:“知道啊。”说罢,迟鹰扬又笑道:“他成了传说中的吗?”   迟谨言愣了愣,回道:“是吧?大家都在传。没有将军,我们都活不下来,可能已经成了北国的奴隶了。”   迟鹰扬“嗯”了一声,却有些踌躇,微微叹了一声,说道:“那当他的夫君,举国都在看着,压力有点大。”   迟慎行目不能视,心却清明,此刻听了迟鹰扬的语气,便软软地问道:“师父是不想当了吗?”   迟鹰扬撑着下巴,苦恼道:“见面了好几次,他对我不冷不热的,还有点抠门,和卦里的大方豪爽完全不一样。可他对他的兵都挺大方的,开店亏好很年都没关系,那应该是没拿我当自己人吧。”   身上的衣服,早上的豆腐花,今晚的山庄,明天给小徒儿借出小马驹,都不算大方,算一算,都是迟鹰扬用道家绝学给换回来的。   虽说总不会短时间就心悦了,但既然明显没有一眼就看上,尽管卦不错,可迟鹰扬修炼前是什么人,都是别人求上门的,对他太冷淡的人,有些心累。   迟慎行问道:“那师父想入赘吗?”   “顺其自然吧,道法自然,一切顺其自然就好。”迟鹰扬是这么说,可听在迟慎行的耳中,顺其自然,不就是懒得争取了吗。   迟鹰扬完全抛开了这事儿,说道:“不说这个了,谨言,你跟了师父一天看阳宅,总结一下心得,去隔壁把心得写下来,师父要教小慎行才能学的秘法了。”   迟谨言乖乖地点了点头,到隔壁去写心得。他还特意用棉花把耳朵塞住了,免得听到慎行才能学的盲师命理。   师父可是说过了,听了这些,占了盲师安身立命的本事,会三弊五缺的!   ……   第二天下值,凌灏渊骑着马,就往郊外的山庄里。   可能是觉得自己从中作梗,把人暗地里给刷下来了,凌灏渊有点过意不去,去山庄里透露一下内’幕考核消息。   叶季歌的马匹在后面跟了上来,追上来的凌灏渊的:“将军,迟先生不在礼部,你知道在哪里吗?”   凌灏渊回道:“知道,你找他?”   叶季歌笑道:“是的,乡下的老人家找着啦,观世的血脉要保住了!虽然还要流放,好歹能流传血脉。我带了银子,特意得去谢谢先生。先生在将军别院嘛?” 第22章 放弃叭   当凌灏渊和叶季歌来到山庄的猎场之后,迟鹰扬的两小徒儿已经在猎场小兵的指导之下,和小马驹玩上了。   小兵在前面慢悠悠地牵着马,迟鹰扬的大弟子迟谨言坐在马上,慢悠悠地骑着马走。   而迟慎行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小兵把小马驹牵到他跟前,引导着他用手慢慢的摸,也玩得挺开心的。   迟慎行手下毛绒绒的,有的毛还刺刺的,迟慎行的掌心处,还感觉到被小马驹重重的舔了一口。   感觉太新奇了,迟慎行咯咯的笑着,闻着风吹草地的清新味儿,闻着马驹身上的独特的马味儿,慢慢地摸着小马驹。   以前,迟慎行不知道什么是马,现在,他终于用掌心细致的、真切的感受到了。   见到两徒儿玩得开心,懒懒的迟鹰扬瘫在草棚里的老爷躺椅上,手掌托着瓷碗,小口小口的用着嫩滑的豆腐花,也挺开心的。   凌灏渊和叶季歌来了,迟鹰扬还懒懒的瘫着,远远地看着草地上和小马驹玩儿的可爱的两小徒弟,完全没有起来的意思。   但看在叶季歌的眼里,这就是大师风范啊!有真材实料的大师,金口神算的大师,懒懒的瘫着不和他们打招呼都好,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叶季歌一来,马上掏出准备好的银票,双手递送而出:“大师!我上回问的友人血脉的事,已经被解决了,这是谢礼,之前说好了的!谢谢大师指点,我才能找到他们家挂名的长辈老人,免了唯一血脉的死罪,大师,请您一定收下。”   迟鹰扬还懒懒地用着豆腐花,点头道:“行,先放下吧。”   又见到凌灏渊沉默地站在面前,迟鹰扬不知道他来干嘛,抬眼望了他一回,谢道;“两徒儿都玩得很开心,谢谢你提供这好地方了。”   凌灏渊说道:“应该的。”顿了顿,他又问道:“考核在即,先生不去练习骑马吗?”   叶季歌给他和凌灏渊都搬了凳子来,请凌灏渊先坐了,然后他自己才坐着,问道:“什么考核,大师为什么要练习骑马?”   凌灏渊面无表情的、以十分平淡、实事求是的语气说道:“入赘考核,先生不是报名了吗?入赘考核除了个人才艺,还要斗文比武,考君子六艺,骑射是君子六艺之一。我这有猎场,骑射正好可以练习一番。”   叶季歌一听,内心十分鄙视。   迟大师还练习个啥,他们将军都给送衣服了,还专门来泄题,暗箱操作一下让迟大师通过考核不就得了。   还要迟大师练习,逗迟大神很好玩嘛?   迟鹰扬这会儿吃完一碗豆腐花,把空碗递了出去,将叶季歌的银票收好,又从小兵的手里接了一碗豆腐花过来。听到凌灏渊说话,迟鹰扬懒懒的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接着把视线又转回到自己那两个可爱得不行的小徒儿身上。   迟鹰扬慢悠悠地说道:“我知道啊,礼部的官员也提醒过,要考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很多都不会,放弃。”   凌灏渊:“……???”   叶季歌:“……!!!”   果然,大师发现自己能坐地吸金之后,就对入赘就毫无想法了!   竟然如此真实!   叶季歌追问道:“大师怎会很多不会?”   迟鹰扬十分洒脱地说道:“‘数’还好,算命先生没有不会术数的。可我出山不久,字儿只是刚学,哪会写什么书法,不会吟诗作对,更不会写文章,斗文我能斗什么。还有礼和乐,没有渠道学。还有那什么表演要考,还要比武,复杂。我们修道的,讲究道法自然,这么麻烦的,还是直接放弃叭。”   凌灏渊:“……”   凌灏渊替他挣扎了一下,说道:“其实是这样,我知道一点考核的消息。礼,只是看坐姿站姿,先生气度不凡,很容易通过;乐和书一起考,只要先生说话没问题,对答如流,到时候按词牌名写首词,能传唱的就可以了。然后——”   迟鹰扬打断道:“词,词儿是什么。”   凌灏渊念在他刚出山的份上,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词,前朝的诗的变体,能配乐吟唱。词牌名,差不多就算是乐曲名了。”   迟鹰扬直接道:“我是修道的,写诗写文都不行,哪会写什么新鲜的词儿,放弃。”   叶季歌着急道:“大师,您先别这样——您想想,你在礼部的时候,多么风光,金口神算的名儿都传出去了,听说还惊动了太卜署的天师,我昨儿才听见,有太卜署的天师在礼部蹲等着您。大师您肯定是算到考核能通过,才来的,以您这么大师的身份参选了,却什么都不干就放弃,对大师您的名声有碍啊!”   迟鹰扬被他逗笑了:“怎么你好像比我还着急。”   叶季歌瞄了凌灏渊好几眼,纠结道:“我也是,担心大师您的名声嘛。”   凌灏渊没沉默了,也插口道:“诗词这些,不会每人都现场创作的,总会有人押题,提前作出几首,进去考核了再写出来,可以有很多方法。”   迟鹰扬充耳不闻,把一口小豆腐花送入口中,清清凉凉的,嗯,挺嫩挺甜。   凌灏渊坐姿绷直,双手抓住自己膝盖,身体前倾,又问道:“先生算卦厉害,很容易就能押题,提前准备了,对么?”   迟鹰扬笑道:“是能算题,但中了也没什么用。比如诗,我知道一些的,人家写诗都有什么平仄、押韵、对仗、切题、意蕴的,这些我都完全不会,哪能写什么词儿,写出来能看吗?和参选的文豪才子们肯定比不了,丢人儿。”   叶季歌想了想,用激将法道:“我不信,先生真的会押题?那每年卖科举考题,都能卖好多金子了。先生不现场表演一个,我都不信。”   凌灏渊摸了摸下巴,说道:“我也不信,要是先生押中了,我出,十两银。”   叶季歌:“……”   迟鹰扬侧目。   能从凌灏渊身上抠出十两银,真的太不容易了。   可迟鹰扬就是油盐不进:“不算,师门有训,心中认为没必要的事,就不算。我不会为了十两银子问卦求卜的。而科举那些考题,因果牵连太多了,直接关系到百姓父母官,万一我算出了考题,让一个不适合当官的人当官了、害人了,那恶果岂不是牵连到我身上?同理,入赘押题,第一没必要,算了我也不会写词儿,第二,提前泄露题目,不好。”   叶季歌仿佛没听见,眼睛转过去,盯着凌灏渊,说道:“词的事真的好办,只要有人提前准备给先生就好了,是吧。”   凌灏渊:“……对的。”   迟鹰扬无动于衷。   反正,就顺其自然叭。   叶季歌笑了。   可是问题来了,大师会表演什么才艺吗?现场算卦?会骑马吗?   想到这儿,叶季歌忽然看到马场上的两娃儿。   这两娃儿,穿着和迟鹰扬一模一样的金玉色袍子。   叶季歌眼前一亮,问道:“那两位小公子,是谁家的娃儿呀,这么好看的。”   迟鹰扬这会儿有些自豪了:“我家的,刚收不久的徒儿,聪明伶俐,认真背书,爱敬师父——”   要夸起来,夸十天都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   520快乐~~ 第23章 如此突然   叶季歌听了,不得不给两小娃儿奉承一通,捧得迟鹰扬十分开心。接着,叶季歌也开心道:“太可爱了,谨言在骑马马,我去找慎行玩儿,你们慢慢聊。”   说罢,叶季歌就把空间留给迟鹰扬和凌灏渊,向被小马驹舔得很开心的慎行走去。   在慎行身边蹲了下来,叶季歌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道:“慎行你好,我是迟大师的朋友,我叫叶季歌,我带你骑马怎么样?”   迟慎行十分谨慎地说道:“你好,我能摸摸你的手掌吗?”   “可以的吧。”叶季歌向迟慎行伸出一双手掌,被一个男小娃儿仔仔细细地摸他的掌纹和指纹,还时不时捏一捏,感觉还挺新奇的。   更新奇的是,迟慎行在摸完之后,点了点头,说道:“好的,你带我骑马吧,你是个好人。”   叶季歌:“……??你会摸手相?啊对,你是先生的徒儿,怪不得会摸手相。那,你还摸出什么来了?”   迟慎行摇了摇头:“我才刚学不久,经验少,除了摸师兄,就是摸你了,我不能像师父那样厉害,可能算得不准。”   叶季歌大方道:“没事儿,准不准都没关系,你说说看,我给你练练手给你反馈。”   迟慎行这才说道:“你在三年前曾经被属金的东西,可能是刀剑,可能是金银器皿,把你弄得半死不活的,是不是?”   叶季歌“哇”了一声,说道:“是啊,三年前北国残兵忽然出来砍我,我差点就死了。你怎么摸出来的?”   迟慎行摇了摇头:“盲师技巧,第一,说了你也听不懂,你善武不善文;第二,这种本事不能被外人学去,你听了会触动诅咒,还是不要听的好。”   叶季歌被告诫了,“哦”了一声,说道:“好吧,那你继续说说,还摸出来什么了?”   这会儿小马驹从脑袋拱了拱迟慎行,还不耐烦的用小蹄子踢了踢蹲了下来的叶季歌,弄得叶季歌十分无语。   迟慎行安抚了一下小马驹,才接着道:“你找我师父算过了吧?我感觉,你在扛住了大灾之后,福禄双全,就在姻缘上面有点,不怎么好。不过我感觉你身上有我师父的炁,应该已经被保佑了,不要去近水的地方玩,都会跨过去的。”   叶季歌觉得简直太神了,甚至怀疑先生给两徒儿说过他的事。但是迟先生金口神算,徒弟厉害是理所当然的。   叶季歌当即说了一声谢谢,从怀里掏了一两银子出来,放在迟慎行的手上。   迟慎行:“嗯?”   叶季歌道:“我听迟大师说,找人算命,是要给酬金的。小大师你算得准,我得谢谢你。”   迟慎行歪头想了想,把一两银子收到,扬起可爱的笑脸,说道:“好吧,那我说的地方,你要注意一下哦。”   叶季歌本来只是打算和迟大师的小徒儿套近乎,哪里知道迟大师的小徒儿能这么可爱,简直可爱,叶季歌都被萌哭了,怪不得迟大师这么爱夸小徒儿。   接着,叶季歌欢欢喜喜的带迟慎行骑马玩儿,把迟慎行抱到高头大马上,安安全全的带着小慎行飞奔了一圈。   一圈过了,风吹着小慎行的快乐的脸,叶季歌也有种带小孩儿的开心感觉。   叶季歌低头问道:“小大师,想有人天天这样陪你玩吗?”   迟慎行却摇头回道:“不想。”   叶季歌:“???”   叶季歌接着问道:“你刚刚玩得不高兴吗?”   迟慎行回道:“玩得高兴的,以前没有这样玩过,今天,也是我第一回 骑马。”   叶季歌追问:“那你为什么不想天天玩?”   小孩子怎么会不想玩?   岂料,迟慎行答道:“师父说过,把本领学好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师父收我为徒,教我本事,我得努力学习师父教的东西,至少争取到早日安身立命。除非师父带我来玩,那我才玩。”   一言概之,他的人生,需要学习!   叶季歌:“……”   叶季歌衷心地赞道:“好的,你是小大师!”   什么先生,就有什么样的徒弟,比他童年时厉害多了。   但这样,他的话就接不下去了。   叶季歌强行接下去道:“其实,我是想说,关于你的师父的事。如果你的师父找了好姻缘,那——”   迟慎行打断了他:“师父是师父,师父做事总是有道理的,我是徒弟,我听师父的。如果你想和师父说话,那你就去找师父吧。”   叶季歌:“……”   油盐不进,的确是大师教出来的小大师了。   ……   草棚下面,剩下迟鹰扬和凌灏渊两人,比起叶季歌和迟慎行各种玩儿,迟鹰扬和凌灏渊,相对静默得多了。   迟鹰扬还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豆腐花,远远地看着他的两徒儿。   凌灏渊偶尔找了些话题,迟鹰扬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   凌灏渊觉得迟先生很不对劲儿。   好像,还透着一些不高兴,也不怎么愿意搭理他。   整体来说恹恹的,和之前桃红或红火的喜庆先生差别太大了。   怎么突然态度冷淡了这么多?   凌灏渊心里一突。   他一直知道,先生算卦厉害,金口神算料事如神,张口吃鬼也不在话下,看相就能看出很多东西来。   既然先生算卦厉害,那说不定,已经知道了,他真正的身份。   以及,可能,连他和太后说过,觉得迟先生不适合,也都算出来了。   甚至,先生,连太后交代过的,无论如何,都要把先生在第一关就刷下去的事,也算出来了。   会在第一关就被刷下去……   这种打击谁顶得住啊!   所以先生才这样的?   不然怎么解释,之前还兴致勃勃地想要入赘的先生,主动给他画了两年的符的先生,热情地给他看店铺风水的先生,今天忽然一点都不想努力了。   因为怎么努力也好,先生都会在第一关被刷下去,那先生还努力个屁。   要是换成他,早就知道了结果,这结果还是、还是心上人造成的,这打击,简直太大了。   说不定,先生还要脸,与其在第一关被众目睽睽的刷下去,倒不如直接放弃,再也不去礼部丢人了。   突然想通了这点的凌灏渊:“……!!!”   怪不得先生今日多次说了“放弃”!!!   先生千里迢迢从远方来到,却得到这样的结果,凌灏渊感觉自己做了错事。   而且,昨天约了先生的两徒儿今天来骑马,所以,先生才带两徒儿来。   如果没约,可能今天就见不到先生了。   也可能以后都找不到先生了。   不知道怎么的,之前先生这么努力入赘,凌灏渊还挺受用,还感觉能挑挑练练,全国那么多男人,总找个更乖更听话的。可先生一不想努力,就像断了线的纸鹞,飞在云间,抓都抓不住——   行动比思考还要快,凌灏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擒住了迟鹰扬在慢腾腾地挖豆腐花吃的右手。   如此突然,迟鹰扬差点把豆腐花都惊掉了:“你干嘛,想吃就去找他们要。” 第24章 一更·滑嫩如先生   凌灏渊擒住了迟鹰扬那挖豆腐花的手,被迟鹰扬那么一说,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指腹从迟鹰扬那滑嫩手腕上挪了开来。   这种肌肤的质感,还真的好像豆腐一样,那么滑,那么嫩……   是吃豆腐花吃出来的吗?   凌灏渊知道自己这么去摸一个男人的手,有点不合时宜,但是他表面上仍然能保持镇定,低声道:“对不起。”   迟鹰扬挑眉,转头喊来一个兵儿,请他去多拿一碗豆腐花来。   凌灏渊是山庄的主人,想吃不会自己让人拿,难道还要客人招呼他的嘛?   很快,在凌灏渊的手上,就捧着一碗甜豆花。   而迟鹰扬又没理他了,凌灏渊的心情一时十分复杂。   凌灏渊再次说道:“对不起。”   迟鹰扬:“?”   凌灏渊问道:“如果词啊骑射啊那些都可以解决,那先生表演,会准备表演什么。”   迟鹰扬直接道:“不去,表演也不会。”   他这么说的也没错,会的都是三百年前的杂术,都表演过很多遍了,放到现在,应该像诗一样,像皇帝一样,早就改朝换代了。   而且,迟鹰扬的脸好疼好疼的。   之前算过一下,明明是很顺利的卦象,竟然忽然变卦了。   早前明明志在必得的,结果,现在,竟然变成了,他一进去就会被人给刷下来。   他越努力,就会越失败。   再算了算,把他弄掉,不但是凌灏渊长辈的意思,更多的,竟然是凌灏渊本人的意思!   这样被明晃晃的拒绝了,这人还要提议他努力练习,还要溜他一回。   是想光明正大的把他刷下去吧。   脸疼,心酸,迟鹰扬不干了。   戳着甜豆花,迟鹰扬的心情才好了点。   凌灏渊一时无言,太直白的话,他一时间说不出口。手上的动作,自动跟着迟鹰扬,迟鹰扬在挖豆花,他自己也挖了一口。那滑滑嫩嫩的豆花,清清凉凉的,舔上去,就好像舔了他刚刚摸到的冰肌雪肤一样。   凌灏渊:“……”   突然连豆花都不敢太吃了。   但,先生的肌肤,是吃豆花吃出来的吧?比他那粗糙的简直滑多了,而他手掌、脚掌上,还多有厚厚的茧,简直有碍观感。   凌灏渊挖了一口,忽然道:“对不起先生,我会努力的。”   迟鹰扬瞥了他一眼。   这会儿凌灏渊还在挖豆花吃,刚毅的下巴,紧抿的嘴唇,好像把豆花当成仇人那样,严肃冷酷地对待碗里的豆花。   没头没尾的,反正他没听懂。   “努力吃豆腐花?”迟鹰扬问道。   凌灏渊:“……”   此时他的嘴里还含着一小片豆腐花,明明豆腐花清清凉凉的,可凌灏渊觉得自己整颗脑袋都蒸热了。   过了一会儿,他低沉地“嗯”了一声。   迟鹰扬没理他。   凌灏渊努力了一下,问道:“先生,你是不是很会寻人寻物?小叶拜托你找的,友人的长辈;那天礼部,先生不但抓了那个姓谷的,还提供了证人证物……先生,那你能不能替我的兵找找他们流离失散的家人?当然,无论找不找得到,只要先生肯给看了,酬金都是给足的。”   无论如何,得把先生留下来,免得飘走了。   迟鹰扬考虑了一下。   实话是,他不是很想帮,这个让他心酸的人了。   不过,在另一方面嘛。   迟鹰扬问道:“大概有多少人?”   这把凌灏渊问倒了,凌灏渊只能模糊地给了个数:“约莫,有几百人?十年前战乱,山河易改,村落不存,万里饿殍,很多人都和家里走散了。还有不少战死军士的骸骨,虽然被安葬了,却找不到他们家人所在,无法把抚恤和尸骨帮他们带回去。”   迟鹰扬想了想,点头道:“这么多?行吧,不过,我有些条件。”   “先生请说。”   凌灏渊十分有礼。   迟鹰扬道:“你回去统计一下,有哪些人想问卜寻人的,让他们带上自己的名字、生辰八字、出生地,和失散家人的名字和八字来。但也告诉他们,别抱太大希望,而且你的战友你管着,当我告诉他们没希望了,也不能揍我。”   迟鹰扬就这么说一说,失散十年都没找着,寻到家人的希望,太渺茫。   如果死了但鬼魂还在的话,倒可以抓过来,让他们见见面。   凌灏渊应了。   在这个当口,当然不能让人把先生揍跑。   凌灏渊毫不怀疑,滑嫩如豆腐花的先生,一定会像豆腐花那样,很不抗揍。   迟鹰扬继续说道:“哪些战死军士但寻不到他们的家人的,也需要名字和八字出生地,还要,让我见见他们比较亲密的战友。”   凌灏渊用脑子记了下来,说道:“可以,没问题。”   迟鹰扬又道:“如果有这么多人同时问卜,需要一个比较大的地儿,之后我在岳山书院附近找一个吧,每晚傍晚,阴阳交接之时,可以问阴间之事。其余问生人的,排个队,每隔五日来一批,白天算卦比较好。”   凌灏渊问道:“为什么每隔五日来一批?”   迟鹰扬回道:“我的两徒儿在岳山书院念书,每隔五日才能放出来一回。念书期间白天都没空,子时问阴间事好,可惜太晚了,还是傍晚教徒儿比较好。”   凌灏渊:“……”   原来是为了教徒儿吗?   迟鹰扬继续懒懒地躺着,慢悠悠地说道:“你提供的卦例多,正好可以用来给徒儿练手,顺便教一教。要是我没带徒儿,这么多人的,太多了不想干,还不如躺着啃人参。”   凌灏渊:“……好的,明白了。”   太真实了,一旦先生有钱了,连赚银子这种事,都偷懒不干了。   诸如啃人参之类的话,被凌灏渊忽略过去。   什么人参,他从来都没见过,先生啃豆花倒是见过,挺好看的。   顿了顿,凌灏渊又问道:“那么,找好了占地大的算卦问卜的地方,我该怎么通知先生呢?先生还住在礼部提供的地儿吗?”   迟鹰扬都不用想,直接道:“不住了。”   丢人儿!不去!   一被刷下去,他的脸太疼了,简直丢了他金口神算的脸。   凌灏渊努力争取了一下,说道:“是礼部提供的地方不好住?那,不如住我那边吧,上次先生也住过的。”   “不用了,我自己找一个院子。”   凌灏渊继续挣扎:“这样不好的先生,我那边找来问卦的人,肯定不少,与其让先生费银子租一个大院子,不如直接由我来安排吧。”   顿了顿,凌灏渊又补充道:“这样,先生的起居,也由我来安排了,有先生爱吃的豆腐花。”   迟鹰扬挖豆花的手顿了顿。   凌灏渊说道:“好吃的豆腐花,真的不好找,我虽然不算富裕,但得家族庇荫,厨子是从御膳房里过来的,过来之前,她也是御膳房的大红人,做菜手艺了得。而送到家里来的黄豆,都是精选上贡来,磨豆腐花的石磨能把黄豆磨得很细,点卤的大师还能精准控制火候……总之,先生,你能不能吃出来,外面吃到的豆腐花,和我这儿给先生的,有什么不同?”   迟鹰扬:“……滑嫩很多。”   那种十文钱一碗的,的确比较粗糙,还比三百年前贵多了。   不如,他把凌灏渊家的厨子直接诓走吧。   凌灏渊觉得自己诡计成功,冷峻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笑意:“那,先生就在我哪儿住吧?一定会把先生起居好好照顾的。”   迟鹰扬抬眸望了他一眼,见到了凌灏渊那锋利的眼里,竟有星星点点的欢喜。   看来,凌灏渊为了给他的兵找亲人,也是很努力了!   直接住进去也行,不是为了免费的豆花,而是,这样,租的院子可以慢慢找。以后赚的银两多了,还可以买一间更好的。   ……   叶季歌和迟鹰扬的两徒儿玩了一下午,混成玩伴了,这会儿一手牵着一个,欢快地向迟鹰扬走了过来。   两徒儿又成功扑到迟鹰扬怀里,说自己学了骑马,玩得有多开心。   而另一边,叶季歌则把凌灏渊拉到一边儿去,小声道:“将军,我失败了,他徒弟都愿意跟我玩,但我劝不到他徒弟去劝他师父努力一点。”   凌灏渊微笑:“没事,我成功了,先生住到我哪儿去。”   叶季歌十分崇拜地看着他。   这都住上了,果然是将军。解铃还须系铃人,将军直接出手,比他旁敲侧击厉害多了!   接着,叶季歌却变了脸色,十分不赞同地说道:“还没过了明路,将军怎么可以邀请先生住在一起呢?” 第25章 二更·绑住   见叶季歌误会了,凌灏渊冷着脸道:“我没有那种意思。”   叶季歌纠结的,小小声地说道:“不是的将军,你把一个男人放家里,即使是放在别院也好,没有同床睡,也没有做那档子事儿,但也——”   凌灏渊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东西,当然是请先生在外院睡。”   叶季歌纠结:“但也很令人误会啊!住在同一个宅子里,宅子外面的人,怎么知道你们怎么睡的呢?特别是,先生长得这么俊,暂时又不出名,还已经去了礼部挂了个名儿,那别人很可能会以为,先生为了争取入赘,先主动去当将军您的面首,这多不好啊。”   凌灏渊:“……”   凌灏渊思考良久,终于说道:“那好吧,把我另一个宅子给先生住。”   叶季歌长吁一口气,回道:“这才对了,总之,晚上也不要找先生,不要去先生那儿过夜,也不要邀请先生过来过夜,在这个节骨眼上,很多人盯着将军你的。”   凌灏渊应了,又皱眉道:“对了,小叶,你还记不记得,给入赘人选出写词的考题的,是哪几位文豪?”   考核的流程,有人专门给凌灏渊报备过。但是凌灏渊对此漠不关心,之前想着找个乖的,就好了,细节都不太记得。   叶季歌报了几个文官的名字,凌灏渊点了点头,虽然都不太熟,但他亲自去问考题,比其他人去问容易得多。   叶季歌惊奇道:“将军,您是要亲自写词儿吗?毕竟,那些文豪写的词儿,不可能给别人挂名的。”   凌灏渊点了点头,问了考题,他就能写。   可是,叶季歌下一句就怀疑道:“但是将军,您写的词儿,能看吗?”   凌灏渊:“……”   凌灏渊道:“但是这事,除了考官能知道,我不能假手于人。我突然去问别人借一首词,被有心人见了,不好。”   叶季歌道:“也是,将军亲自写的,无论多么难看,该懂的人都会懂,这就行了。”   凌灏渊:“……”   他的手足如此诚实。   那问题来了,先生,如果见到他那写得十分难看的词儿,肯用吗?   应该,是没问题的。   先生说过,他不懂词儿。   这就好办了。   凌灏渊心情踏实了许多,从名下好几个宅子里,挑了个大的、又在岳山书院附近,也在他的别院附近的,先让人去提前收拾了,再带迟鹰扬和他的两徒儿住进去。   当迟鹰扬见到这气派辉煌得多的另一处别院,内心有些微妙。   之前他抓过鬼的别院,又不是没住过。   现在分别在不同的地方住,这是和他撇清关系吧。   入赘考核哪儿已经要把他给刷下去了,考核之前,也不给一点希望,不和他住一个宅子。   算了,迟鹰扬懒得推算下去,扬了扬衣袖,从袖子里掏出刚刚在庄子里写的清单来,让凌灏渊找人去购置,一边说道:“这几样招魂香,按人头算的,其他按上面的量买就行。能找到生人或者招到魂,我才收酬金,没找着的就不收了。”   凌灏渊收了清单,诚心诚意地道谢道:“谢谢大师,都会置备好的。”   他一直觉得算命先生没什么用,算出来命怎么样也好,日子不也照样过,兵来杀兵,水来土掩。   迟大师帮他抓鬼也只是让他能好睡一点而已,这么多年都睡不好,不也习惯了。   帮他改善店铺装潢,目前还没显出什么作用,凌灏渊也不觉得这么快就能扭转盈亏。   可是,当凌灏渊想起,可以请迟大师帮他的兵寻亲,生可寻人死能招魂,这本事可就厉害大了!   当年北国大举侵略,许多村子都被糟蹋了,男人全部杀掉,男双、女双和女子,貌美的能侥幸留下,貌丑的、老的、嫩的,不是被烹’食就是被残’杀了,其他死的死、饿的饿、逃的逃。   凌灏渊手下的兵,有的尸首和敌军的混在一起,没有留下全尸;有的打了胜仗回乡,发现村子都荒废了,人没了,举目无亲……   一知道迟大师能帮他们,凌灏渊十分爽快地给了金元宝当订金。   迟鹰扬捧着那金灿灿的金元宝,头一回觉得这么沉重。   又这么酸。   迟谨言开心道:“师父赚到金子啦~!”   迟慎行也开心道:“师父有大宅子住了吗?”   迟鹰扬平平淡淡的“嗯”了一声,又以平淡的语气说道:“这也不是白得的,要为不少人问神求卜,不是件容易的事。你们更要努力学习真的本事,才可以获得这种机会。而且钱财身外物,无需太过放在心上。”   他现在银子够了,还找到了当年的沈家人当长期金主,的确不用太放在心上。   两徒儿一起表示受教:“好的师父。”   凌灏渊:“……”   挺拔英武的凌灏渊枯了。   银子先生现在见到金元宝都不笑了,仿佛那不是金元宝,只是一块块很平常普通的烂石头。   见到金元宝都不欢喜的银子先生,还是银子先生吗?   感觉都哄不回来了,不爱金子的先生简直无懈可击。   ……   离开了这处别院,跟着凌灏渊一起骑马回去的叶季歌,也看出一点不同寻常来:“将军,你真的把先生搞定了吗?你不和先生住一个宅子,先生不高兴了?不,不对,一路上,先生也没多高兴。”   凌灏渊随着坐下的骏马晃悠晃悠的,走得很慢,落日的余晖撒在他身上,显得有些落寞。他踌躇道:“没,还没搞定,只是暂时把他留下了……实际上,我还没考虑清楚,究竟要不要去请教那几位考官。”   所以,他的道歉,才没有道歉得彻底。   叶季歌勒住了马:“将军,您什么意思?”   凌灏渊的别院地处偏僻,这条路上,也人烟稀少,凌灏渊又骑着马,只要压低声音说话,除了叶季歌,别人都听不见,说些私密的话,也没什么关系。   此时,凌灏渊思考再三,终于把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按我原本的打算,没有谁能打倒我,都不算什么男人,那么,我只得找个乖的,放家里。”   叶季歌也小声道:“是的,将军说过。不过,先生这么俊,本事又大,不比只有性格乖的文弱男人好很多?”   凌灏渊摇了摇头:“不止这样,我找个乖的,只是担个名头,给太后冲喜,从来没有打算召寝。”   多乖也好,那种又怂又打不过他的男人,凭什么被召寝,见都不想见,更别说被碰了。   他这种习惯了杀人杀鬼的,就算在睡梦之中,都十分警觉,有什么风吹草动,随随便便一根手指就能揍死了。   而迟先生,还真长得挺俊的,皮肤又滑又嫩,凌灏渊倒没有恶心的感觉,就是、就是怕自己太习惯殴打别人了。万一没控制住,迟先生那么嫩那么豆花,随随便便的被他一碰就弄碎了怎么办。   叶季歌听着,则问道:“那即使迟先生入赘了,将军也不打算召寝?”   以入赘这种形式娶夫婿进门的,没有妻主召寝(召唤过来一起睡),那夫婿只能睡在外院,独守空房。   “不打算,”凌灏渊叹气道:“迟先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肯定受不了这种屈辱。”   叶季歌同意:“是的,而且也太暴殄天物了吧!把人要回家了,却不召寝,这不是浪费吗?”   凌灏渊:“……”   被叶季歌洗脑得,连凌灏渊都开始觉得的确是挺浪费的。   叶季歌又道:“聊天可以找我们,比武也可以找我们,只有那种事,我们都帮不了将军,一定要找个将军不抗拒亲近的人。将军连像迟先生这样,长得这么好看的,都不愿亲近吗?”   凌灏渊踌躇道:“也不是,只是——”   他以前带兵打仗,都从来没有这样思前想后的纠结时刻。   不讨厌亲近,还有点……   体内涌起一股无从发泄的精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凌灏渊绷紧了脸,忽然很想跳下马,去打一套拳。   叶季歌端详着他的脸色,见他心中那彪悍威武冷酷的将军,现在看起来更加可怕了,气势蓬勃而威严,令人胆战心惊。   还好叶季歌和他认识很久了,这种杀气不是对于他的,叶季歌也能自如地说道:“那,既然将军您不喜欢,先生也不想努力了,那我可以努力一下吗?”   凌灏渊:“!!???”   叶季歌十分欣喜地昂起头来,去看那落日的美色,尽情地想象道:“将军生助我也!将军既然不喜欢,那也不要便宜了别人,我条件也不差的,赚下不少金银,可以给先生产下十个八个貌美的小公子,貌美的小姑娘,小双儿也行的,总之先生那般貌美,我们将来的小宝宝,一定都很美……”   凌灏渊无情地捶了他一拳,冷漠道:“那不可能。”   凌灏渊决定,今天就去文豪家问考题。   凌灏渊开始策马飞奔。   叶季歌跟在后面说道:“将军,你把人要回家,却不召寝,那是不行的,真的,不如便宜一下你的手足我,我可以!”   凌灏渊回道:“你想得美!”   或许,他可以,在召寝的时候,把自己绑住……   这样就伤不到嫩豆花先生了。   可他皮肤那么糙,嫩豆花先生都不知道愿不愿意亲近他。   以嫩豆花先生曾经想入赘的愿望来看,应该也是愿意的。   这个先不考虑,反正,凌灏渊记住了得吩咐手下,告诉迟先生那边宅子里看守的兵,万万不能把叶季歌放进去。   还有,他要多吃豆腐。 第26章 三更·词儿   迟鹰扬把两徒儿送回书院后,马车把他送回凌灏渊的另一所别院里。   虽然心里怪酸的,但是,凌灏渊别院里的下人对他太礼遇了,服侍周到,让人讨厌不起来。   这边别院,住着不少小兵的婶娘、娘亲、姑姑什么的,一位位婶子都对迟鹰扬热情哭了,迟鹰扬在房里洗浴,都能听到外头婶子们感动哭了的窃窃私语:   “将军终于愿意带男人回来了,真好。”   “是的,太感动了,终于在有生之年可以看见,将军要成家生子了。”   “而且公子长得这么俊俏,太好了!将军终于找到了!”   “不如先做好一些小衣服吧!将来将军的小孩子们,都能穿得上。”   迟鹰扬:“……???”   婶子们想得太深入了吧。   要是婶子们知道,那位将军,只是看在他能给将军的兵寻亲的份上,要把他绑住,又要避嫌不能住一起,才住到这边来的,婶子们不知道会怎么想。   不过,婶子们先做一些小孩子的衣服,也没什么错。   将军不愿意他入赘,却会让别人入赘,他曾经给将军算过,会是多子多孙的命格,多做点小孩衣服也没错。   当迟鹰扬洗浴完毕,跨出浴桶,便换上婶子们给准备的里衣。   入手丝滑不已,像是最上好的丝绸,轻薄、透气,夏天穿着,最好不过了。   而外袍,也是那种大红底色配繁复金丝的,富贵奢华,虽然穿着很轻,质感却很坠,面料十分矜贵。   为了给他的兵寻亲,将军又给金元宝又给新衣服的,还真是下了血本呀!   迟鹰扬穿戴完毕出来,婶子们正好邀请迟鹰扬移步,到厅堂那边用膳。   有位当管事的婶子一见到迟鹰扬穿着这套新的大红金丝衣服,气场十足,华丽非常,管事婶子就面带笑容:“公子穿得真好看!将军眼光真好,不愧是将军亲**代的呢!给公子做新衣服太赶了,目前还来不及做成,不过将军已经命我们为公子和两位小公子都赶制新衣了。”   迟鹰扬平静地点了点头,说道:“哦。”   管事婶子继续推销将军道:“而公子身上这套,是从舒州送过来的玉锦纱,轻薄难得,夏天穿最合适不过。将军爱穿黑色的,就从没穿过这款,这套是新的。将军还特意提前通知我们,让我们改小了,再给公子穿。”   迟鹰扬又点头,表示知道了。   晚膳上来,酿豆腐、清蒸豆腐、滑蛋豆腐、咸豆花……就是迟鹰扬,也没吃过这样的豆腐宴。   管事婶子好像嘴里浸了蜜:“将军特意交代过了,公子最喜欢吃豆腐,不爱吃肉,特意让我们为公子做一桌豆腐,不知道合不合公子口味?”   迟鹰扬夹了一块清蒸豆腐。   夹而不碎,嫩而不松,入口即溶,好吃!   比外面的豆腐好多了。   既然豆腐好吃,迟鹰扬也十分诚实地点头:“挺好的,替我谢谢你们将军吧。”   管事婶子笑了:“哎哟,这个,公子亲自跟将军道谢,是不是更好?”   迟鹰扬点头,但是他不准备说。   用行动道谢吧,毕竟已经收了订金:“你们将军拜托了我办事,为他的兵寻亲。明天,我需要把你们的外院清空出来。特别是西南角,最好一滴水都不要有。而我在傍晚时分做法事招魂的时候,你们最好避让,躲在内院,不要接近外院,天入黑了才可以来。”   管事婶子半信半疑,但将军也的确交代过,要按迟公子安排整理宅子。   原来,迟公子是请过来做法事的?   管事婶子当即应了,命人一起把外院给清出来,又把桌椅什么的搬到指定的厅堂中去。当迟鹰扬用膳完毕,临入睡时,管事婶子依然本着直觉,准备向迟鹰扬推销她们将军:“公子呀,被褥感觉舒适吗?枕头位置适合吗?需要添席子的吗?”   迟鹰扬摸了摸那入手嫩滑的被褥,回道:“舒适的,不用添什么了。”   管事婶子笑了:“这就好,将军特别吩咐过,一定要把最好的被褥拿出来给公子用,手感要滑得像豆腐一样,这样才能不伤害公子娇嫩的皮肤。”   迟鹰扬:“……”   这真的是将军本人的原话吗?   这种事,迟鹰扬就不追问了,也没兴趣算卦问问。   反正都已经被刷掉了,人家明确不喜欢这样的,还是别自作多情了,嘤。   ……   第二天起来,吃了甜豆花当早膳,迟鹰扬持诵吐息修炼一番,又把外院逛了一圈,检查过布置,把凌灏渊派人买来的香炉、招魂香原料等都放好。   管事的婶子又来问了:“公子在这儿住得会不会无聊,要去看书吗?将军的藏书阁可以去一下。”   迟鹰扬摇头:“谢谢了,我没认得太多字。”   管事的婶子又取出一叠单子来,一一念着问道:“那公子觉得无聊嘛?请个戏班子或者杂耍团来给公子解解闷?”   还请戏班子,真是下了血本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还好,将军那是有事找他。   迟鹰扬摸了摸胳膊,感觉有点冷冷的,他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清修一会儿,午膳自然醒,不用来打扰。”   管事的婶子这才退了出去。   ……   到了下午,迟鹰扬收到了一份姓名和八字表,同时,凌灏渊也来了。   凌灏渊道:“每个兵我都认得,他们生前的至交各奔东西,一时间集合不来,先生需要他们生前见过的,那找我也是可以的。有的在京城,不过还要过一会儿,才下值,所以我先来了。”   “行,”迟鹰扬点了点头,把那份姓名、出生地和八字表给凌灏渊,说道:“那你把地图拿来,把他们的名字和八字,都给我念一遍。”   要是这句话,听在别人的耳里,都要怀疑迟鹰扬的本事了。   一个算命先生,竟然连名字都不会看?竟然连名字都要别人念出来?   但凌灏渊见过迟鹰扬又真本事,丝毫不怀疑他,带着迟鹰扬去到书房,把一个个兵的出生地,在地图上指给迟鹰扬看,还教他认字。   令凌灏渊惊讶的是,迟先生的认字太强了,只念了一遍,迟先生就把字记住,比他自己强太多了!   把今日份的名字、出生地和八字都认全,日光还普照着,还没下山。凌灏渊见着时机不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   迟鹰扬还以为,这是第二份姓名和八字。然而,这份显然不是。   纸上的字,只有孤苦伶仃的区区两列,又少又短,但写得龙飞凤舞,凌厉不凡,誊抄得干干净净的,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凌灏渊亲笔所写的字。   凌灏渊鼓起勇气,把这张纸递给迟鹰扬,说道:“先生,我写了一首相见欢,还有一首蝶恋花、一首浪淘沙,这是相见欢,请先生过目一下?”   迟鹰扬有点讶异:“哈?什么相见欢,没听懂。”   相见了很欢喜,这是啥情诗吗?   迟鹰扬有点不可置信,将军呀,你可别溜我。   凌灏渊继续鼓起勇气道:“就是,词牌名,之前和先生聊过的词儿。”   迟鹰扬拒绝,表示不看:“词儿,那我就更不懂了。”   凌灏渊忽然站了起来,高大挺拔的身躯把迟鹰扬都笼罩着,气势不同凡人:“那我念给先生听,是我昨晚写的,写了很久,恳请先生认真听一回。”   迟鹰扬:“……我觉得,你有点对牛弹琴。”   这还是,第一次,别人明知道他听不懂,还抓住他、给他念词儿。   可当迟鹰扬听了,竟然惊奇地发现,他听得懂。   只是—— 第27章 一更·尽情欢   当凌灏渊念完之后,迟鹰扬有些、有些害羞。   完整的词儿是这样的:   只见凌灏渊气势蓬勃地站在他的跟前,慷慨激昂地念道:“铿锵刀劈人翻,挽河山,明月乘云踏马、战鏖酣!”   迟鹰扬当时想,这种顶天立地真男人、决战到夜晚的风格,果然是将军的风格!   只是,这种的,和词儿的什么词牌名《相见欢》,完全不关联啊?   凌灏渊继续威严悍勇地喊道:“干干干!”   迟鹰扬:“……?”   干啥?   凌灏渊:“干夷蛮,沙漫漫。”   迟鹰扬点头。   原来如此,描写了大漠风沙与敌军鏖战正酣的场景,三个干字连在一起,叠字的气势十分蓬勃!   但听到这里,迟鹰扬依旧疑惑。   两列字都念了大半了,至今也和《相见欢》那种见面很欢喜的感觉,完全不关联。   词儿都是这样不切题的?   然后,凌灏渊忽然话音一转,刚猛有力的声音,变得低沉婉转了起来:“寒夜盼君归来、尽情欢。”   迟鹰扬:“……”   凌灏渊收起词纸,说道:“我念完了,就这么短,先生觉得这词怎么样?”   说罢,他的气势全部收敛起来,忐忑地望着迟鹰扬,词纸绞在手里,都起皱了。   迟鹰扬:“……”   迟鹰扬挽起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这种词儿……   前面听着还行,反正他也不太懂。只是,最后一句话锋一转,实在令人害羞。   夜里君归尽情欢是什么意思,他都好几百岁了,哪能听不懂。   就算将军没那个意思,他都会想歪的。   还尽情欢……   哎呀……   将军那身板,看起来还真的扛得住。   不能细想了,迟鹰扬继续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   将军这番话真令他面红耳热。   只是,这词儿,听着还真不像将军向他表明心迹。   词儿大半的部分,都在描写将军有多么的英伟悍武。   反倒是,别人向将军表明心迹似的。   凌灏渊静静地等着迟鹰扬的回答。   其实,在凌灏渊念唱之前,整个人都豁出去了。   开头念得气势磅礴,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现在见到见到迟鹰扬红晕薄雾,以袖遮脸,仿佛迟鹰扬替他面红,凌灏渊终于不那么羞耻了,大胆道:“先生,这首词儿,已经给考官过目过了,格律的平仄、押韵和意境,都没问题。先生可以直接使用,很短也很好背,作词的那一关,一定能过。”   迟鹰扬把袖子放下来,收敛了一下想歪了的红晕,丑拒道:“不要。”   凌灏渊的呼吸都停顿了一瞬,他抿了抿唇,紧张道:“是词儿哪里不好吗?我尽量改。”   迟鹰扬问道:“你用气势威胁考官,让考官给你通过了吗?第一列的词儿,和第二列前半句的词儿,都在将军的角度写他;而最后半句,却突然换了个人,转折不流畅,不行。要么第一列写一个人,第二列写另一个人;要么全写一个人。”   凌灏渊这会儿才知道,先生虽然不会写词儿,但还是挺会听的。   凌灏渊思考了一阵,艰难道:“这有点难倒我了,不太好改,第二列前半句的格律是仄仄仄、仄平平、平平平——”   迟鹰扬:“我懂了,你想不出来怎么仄仄仄,就干脆用了干干干三个叠字。”   凌灏渊满头大汗道:“虽然不擅长,但我会努力改的。”   顿了顿,凌灏渊又更加大胆地补充道:“希望,先生,能明白我的心意。”   那鹰隼般的眼睛忽然看了过来,如同一汪深潭,忽然深沉如水,迟鹰扬顿时懵了。   啥心意。   迟鹰扬别过脑袋去。   哎呀,为什么他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尽情欢。   这种心意真的是豁出去了。   可别再溜他了。   迟鹰扬叹了一声,以袖遮脸,装嫩了一下,依旧丑拒道:“不行的,特别是最后那半句,实在是,令人害羞,我背不出来。”   凌灏渊:“……”   他自己这么写,他也很羞耻的。   这么直白、这么热烈的词儿,要不是确实写不出来了,他也、也不敢给迟鹰扬过目。   但见先生这样害羞,凌灏渊竟然想逗他一逗。   先生如此表现,果然是喜欢他。   不过,目前还是先不逗了,以后的日子,长得是。   凌灏渊摆正了脸色,给十分正经地给解释了一下:“是这样的先生,因为最后三个字,格律是仄平平,我本来想把词牌名填进去,但后来发现,格律不对,不能这样填。而入赘考核,需要考生们表明对将军的钦佩和心意,所以,我想,即使直白一点,也是可以通过的。”   迟鹰扬依然丑拒:“你再想想,我念不出来。要不这样,把夜里见面改成白天吧,尽情欢也不要了,换个别的词儿。”   迟鹰扬的嗓音犹如珠玉叮咚,清朗动人,在迟鹰扬说尽情欢的时候,连凌灏渊也有点……凌灏渊勉强稳住,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先生,等我几天。”   又要押韵,又要平仄,考官还畏惧他的淫威,都说他写得很好。要怎么改,真令人头秃。   迟鹰扬见他为难,放下袖子,稍微鼓励了一下:“你也不善作词?”   凌灏渊不愿意承认自己不行,抿唇道:“我可以办成的,先生。”   迟鹰扬微笑:“其实诗也好词也好,能表达自己情感就好了,格律的平仄和押韵,无须太过介怀。”   凌灏渊眼前一亮!   把词儿改了一下,凌灏渊把新的词儿念了出来:“铿锵刀劈人翻,挽河山,明月乘云踏马、战鏖酣!干干干!干夷蛮,沙漫漫。日夜盼君凯旋,相见欢。”   依旧铿锵有力,把尽情欢改掉了,没那么羞人了,可是格律也对不上了。   可是,迟鹰扬不介意那么多,跟着念了一遍,终于首肯道:“行叭。”   凌灏渊紧张道:“但是还得改改,这种格律是不对的。”   拿出去考核,可能是要丢人的。   迟鹰扬摆了摆手:“不用改了,就这么办。你也不擅长这个,你的心意,我明白了。”   如果这词儿给考官们都看过,那将军亲手给他写的,百分百能过。又不是真的评比词儿谁写得更好,将军亲手写的,谁会管格律对不对呢?   凌灏渊深深地了一口气,好歹稳住了,平稳道:“谢谢先生。”   尽管迟鹰扬摆手的姿势随意,可看在凌灏渊眼里,又是这么的迷人。先生终于松口了,把词儿送上门之后不会跑了,有什么还能比这事更高兴的吗?   ……   傍晚,陆陆续续的,为故去的战友寻在世亲人的将士们下了值,都相继来了。   叶季歌也在此列。   叶季歌来回观察了一下,凑到去凌灏渊身边,问道:“先生脸色不对,有些喜意,将军,您也满面桃花的,您搞定先生了吗?”   神差鬼使的,凌灏渊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明显吗?”   叶季歌:“明显!将军您的眼睛都在笑,像毫发无伤、打了胜仗那么笑!”   凌灏渊承认道:“是的,算是搞定一半,先生松口了。”   都愿意背词儿,还说明白他心意了。   剩下的,还有骑射,比武什么的,很容易解决。   只是才艺,他帮不了先生。   不知道先生会什么才艺?现场算命,可能,也是可以的?   忽然,凌灏渊从思绪来醒悟过来,警惕地看着叶季歌:“你来做什么。”   叶季歌十分冤枉:“我来给故友寻亲,将军,您不能见色忘友,把我赶出去。”   凌灏渊:“……”   叶季歌好奇道:“将军,您是怎么搞定先生的?”   凌灏渊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那有什么,先生本来就想入赘。我根本没做什么。”   叶季歌:“???不信!”   在轮到叶季歌的时候,叶季歌偷偷摸摸的问了迟鹰扬:“先生,您决定了入赘了吗?”   迟鹰扬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不啊。”   叶季歌:“???”   为什么,将军和先生的回答,如此难以理解。   但是他们那一派轻松的脸色,又骗不了人。   ……   今晚的迟鹰扬忙得很,带着徒弟,教他们招魂寻人的秘法,自然也没有出现在礼部。   而在礼部苦苦蹲等的小李天师,当然依旧蹲不到迟鹰扬的来临。   难道他就这样放弃了吗?   不,他是不会放弃的!   师祖留下谶言,当今皇帝晚年的时分,会有大魔降世,危害人间。偏偏他竟然发现了仙师的转世,正好解了大厄!   小李天师坚信着,仙师的转世,一定比他们都厉害多了! 第28章 双更合一   傍晚,入夜时分,阴阳交接的时刻。   宁国境内,英灵冢。   月色初上,四处无风,一片静谧。守灵人却摸了摸自己被阴冷到了的手臂。   “都夏天了,还是这么冷。”守灵人感叹着,接着打了个哈啾!   他不是无缘无故地冷。   英灵冢内,常人肉眼看不到的,堆叠得高高的土坡里,竟然冒出一位又一位悍勇的骑兵。他们有的脑袋都被砍掉了,在脖颈上哐当哐当地摇动着;有的喉咙处缺失了一块;有的身体都被挖空了,却四肢健全,嘴巴占了脖颈的位置,面目狰狞……   一位又一位骑兵骑着同样残缺不全的马匹之魂,向宁国边境呼啸而去。还有一串缺了主人的马匹,也跟着大队狂奔。   所过之处,带起一股无形无状的阴风。路旁的树,都冷得缩起了叶子。   今夜,又是他们拼死厮杀的一夜!   生人的护国保卫战已经胜利了,但是魂灵的,还没有。   当年凌灏渊率军,以少胜多,把北国入侵的数十万骑兵全都斩于马下,宁国边境以内百里,都成了乱葬岗。乱葬岗内阴魂无数,以生者的角度来说,宁国是战胜了;以死者的角度来说,北国那些大志未竟的阴兵,却竟有数十万之多!   同时,死去的宁国村民,生前被残杀煮食,死后,被数十万北国阴兵撕碎,成了阴兵们强魂健魄的大补品,北国阴兵越发强健,甚至自己人吃自己人,死去的将军把兵卒们吃掉,形成更加强大的魂体;而宁国兵卒人少,死得也少,死后大部分回乡安葬,少部分安葬在英灵冢内,因为香火不断、来前往拜祭的百姓也络绎不绝,也得以凝炼魂灵,尽管量少,却也有与北国阴兵的一战之力。   但是,终究寡不敌众。   北国阴兵量太多了,每当宁国英灵魂魄被撕碎,阴兵们就把被香火供养过的魂魄撕咬吞食,以壮大自身,英灵的数目越来越少。至今十年,数万英灵,只剩下不到一万。   数千对上数十万,怎么吃得过?   但他们生是宁国兵,死是宁国魂!为国死战的意志不仅仅刻入了骨子里,还刻入了魂灵之中。   一旦让北国数十万阴兵大肆入境,强大不已的阴兵变会开始残食生人魂魄,磅礴的阴气更会影响生人,当生人阳气耗尽,阴兵们更加壮大,直推京师,国将不国!   所以,他们才义无反顾,宁愿魂魄消散殆尽,无**回转生,也要在魂灵死前手撕敌军。   坚韧的意志,让他们的魂灵留世,一直存留到现在。   在直奔战场的路上,宁国的英灵们,忽然都闻到了一股异香。   这股异香,与寻常的香火不同,透着一股放了闻了就会升仙、闻了就能强魂健魄的味道,还有,一股家的味道……   甚至,还听到了,他们的将军、他们生前的战友,在呼唤他们的名字。   如果顺着异香飘过去,就能见到生前一起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战友了。   但是,冲杀的队伍,并没有停滞半刻。   就像他们生前,没有杀绝北国人,就誓死不回家一样,即使是生前的战友们呼唤,战机也绝不延误!   ……   宁国边境。   传闻之中,自宁国胜利后、一直隐居修炼、不见世人的太卜署最高长官李天师,竟然出现在此处。   与他一同汇合的,除了太卜署他的师弟徒弟们,还有各门各派成名已久的天师。   在场一共八十二位天师,看着这边整整一片的桃林,又平视过去,看那越渐下落的日光,全都一脸凝重。   桃木正气,最克阴魂,寻常抓鬼,用一把桃木剑即可。当李天师一占卜到这边的凶象,马上对这地儿进行改造。三年的时间,已经扎下了一片桃林。   但是,依然没有用。   可能是扎得太晚了,这边的阴气,然而如此重,重到凝如实质,令人无法忽视。   北国数十万阴兵,为了对抗桃林,凝结成十位阴将军与三千悍勇阴兵,桃林对他们的影响近乎于无。而李天师他们还发现,那三千吞噬了无数鬼魂的悍勇阴兵,数目竟然有减少的趋势;十位阴将军,也只剩下了一位。   这位鬼将,把其他九位,竟然都全部吞噬掉了!   今夜阴月阴日,如果去到子时,便是北国鬼将最强大的时刻。届时,他将冲出桃林,为祸人间。   在鬼将还未形成之前,李天师他们,都未能把阴兵们都赶尽杀绝。三年鏖战,天师们功力未曾寸进,消耗却越来越多,幸而得英灵们每夜都来一同抵挡,也请来各门各派的天师们一起帮忙,才让他们有喘息之机。   夕阳西下,九九八十一位天师站在九宫阵上,年纪最大、功力最深的太卜署的李天师作为阵眼之一,站在中央土的位置,道袍无风自动,李天师扯出一个微笑:“徒儿们,不必这样看我,反正我也活太久了,一生能做成几件大事,我也能安心瞑目了。”   太卜署的小天师们,都坚忍着眼泪。   其余八个阵眼上的天师,也都看了几眼他们的徒儿。徒儿们道业有成、心思清正,如果他们能成功,把鬼将镇压住,那他们也能安心瞑目了。   日光全然不见,阴风阵阵,桃林之下,鬼将将要冒出头来了。李天师见时辰差不多,便吩咐结阵。   封印鬼将的阵法,不是太卜署流传的,而是别的门派提供的。   太卜署传的,只有衍一仙师教给他们的六壬神课,和他们自己衍生而出的、用来占卜大运的太乙神数和用于军事的奇门遁甲,以及别的一些算命相术,关于如何驱鬼抓鬼,衍一仙师从来没有提及过。目前太卜署的驱鬼之法,只是观察其他门派,从其他门派身上学来的。   而现在的九宫阵,以九个阵眼上的九位天师为祭,九九八十一位天师排成九宫阵,把功力倾注在主阵眼的天师上,以正压邪。现场剩下的,第九十位天师,则抿着唇,手中握着一张传讯符。   如果失败了,就马上通知太卜署,请各地早做防备。   但,宁国功力最深的八十一位天师都在这了,他们的功力都比负责传讯的天师高深数十数百倍,连他们燃尽功力、牺牲九位天师都不能镇压鬼将,那还有谁能镇压成功呢?   乌云闭月,三千吞噬过大量战友的阴兵,从桃林中破土而出。阳春三月,本应烂漫的桃林,此刻萎靡不堪,仿佛已经被斩伐多遍,快要变成枯木。两千英灵从远方来,与强大的北国阴兵战在一起,互相撕咬啃噬,扯碎魂灵。   天师们已经拿出法器,凝神等候。须臾,吞噬掉其他阴将军的最强鬼将,终于从地下冒出头来。他身形庞大,浓重、阴黑色的阴气,连肉眼都能见到,他只是稍稍冒头,整片桃林,都枯成了灰色。   已经结阵的天使们,也被影响到,脚底似乎踩着寒冷刺骨的坚冰,寒气不断往上冒,身体肌肉都要被冻僵了,而年老的天师们,双腿已经禁不住打颤。   李天师道:“再等等,等他出来!”   阴风过处,鬼将发出了“哈哈哈哈”的无畏的笑,鬼将身形一现,遮天闭月,清冷的月光统统不见,桃林下扎着的泥土在一瞬间全部结成了冰,天师们的鞋都冰住了。如果他们有分心去看,他们的脚都冻成了红色。   李天师最是年老,但仍顶着冰风,艰难地移动着冻僵了的手指,双手掐决。尽管膝盖以下的部分都已经冻得感觉不到了,但八十一位的天师的功力倾注过来,带来一股舒畅的阳气,李天师依旧配合法诀,踩着步罡,移动身形。   阵法运转,鬼将的行动凝缓了一瞬。下一刻,三千阴兵自动投入到鬼将的口中,鬼将血口张大,“哈哈”的喷出冰风,大掌一压,直往阵法处压了下去!   破阵了!   倾注了八十一位天师功力的李天师,竟然当头倒下,吐出一口阳血来。鲜血浸染泥土,把冰柱了的土壤解封了些许,但是很快土壤便被重新冰封住,寒冰蔓延,既然把李天师连同其它一起倒下的天师们,也冰在里面。   英灵们不依不饶的,见那三千阴兵消失,为首的将军便指挥英灵军队,向北国鬼将冲杀过去。然而,他们的存在,就好像是蚂蚁向大象冲杀过去似的,鬼将又是得瑟的“哈哈”一笑,大手一张,先没管被冰封着的天师们,把脚下蚂蚁一般细小的英灵,都捞入口中。   就在这时,英灵们闻到的异香,忽然消失。   说时迟那时快,连同那高大得要顶破天的鬼将,竟然也一同消失了。   天师们:“???”   泥土上覆盖的坚冰逐渐解封,天师们得以活动手脚,互相交流着情报:   “鬼将呢?去哪了?”   “英灵们也不见了?”   “你们刚刚向前倒的吗,就没有看见,但我看见了,天空忽然出现一只大掌,把鬼将和英灵们都抓过去了!”   一旁观阵留守的小天师也说道:“的确是这样,有只特别白,特别修长,特别好看的手,把所有鬼魂都抓走了!那只手,白白的,还好像月一样,会散发朦胧的光!”   李天师:“???”   各位天师们,都请以占卜闻名的李天师占卜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鬼将和英灵们,都去哪儿了。   李天师虽然已经很久没动手正式占卜了,他一般观象就能占,可此刻,慎重的他,十分慎重地拿出式盘,马上问卜。   啪的一声,式盘碎了。   又拿了一个别的式盘,又给碎了。   李天师:“……”   虽然式盘碎了,但李天师的徒儿,都喜笑颜开:“这是不是,就是没事了?”   李天师道:“不,吞噬了数十万阴兵才形成的鬼将,不可能就地消失,也不可能我们都感应不到,试问哪位天师会徒手抓鬼?抓了鬼将和英灵的,功力远远在鬼将之上,不知道是人,还是更厉害的鬼。一定要多加提防,宁国上下继续警戒,一有鬼将现世的灾情,马上通知太卜署!”   ……   凌灏渊的别院内。   当引魂香快烧尽的时候,迟鹰扬差点丢了好大的俊脸。   三百年过去,难道普通香火也日新月异,与时俱进了,灵气浓郁的引魂香,竟然都吸引不了阴魂了吗!   看着徒儿们信服地等待着的眼神儿,看着一边在深情地呼唤着战友们的名字、一边用小怀疑的眼神瞄着他的兵将们,迟鹰扬快要感觉到,自己成了小骗子了。   本来他亲手制的引魂香一点,英灵们肯定能很快到来,现在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引魂香都快烧尽了,咋的他们还不来呢!   迟鹰扬好歹也是收了金子当订金的,一个没忍住,决定暴力抓过来算了。   谁知道附带过来的,还有一块冰得不行的大食鬼。迟鹰扬都被冰的手有点僵了,不过想想,还是留着。   夏天可以用来消暑。   一大块是太冰了,压扁一下,可以存着。然后等天气更热了就慢慢挖,挖成碎碎冰的话,是挺好吃的。   另外的两千英灵,迟鹰扬先让还健在的兵将们点了安魂香,才把英灵们从手里放出来。   在场的兵将们,都被点了时效有半个时辰的阴阳眼。他们终于见到了生前的战友,一时间都激动不已,却又遵从着迟鹰扬的吩咐,他们阳气太盛,不能靠近英灵,只能隔着香炉,慢慢聊天。   两千英灵们叠在一起,要不是可以飘在高空,就要把外院都挤爆了。   他们亲眼见到迟鹰扬竟把厉害的鬼将给压在手上捏扁了,都齐齐向迟鹰扬鞠了一躬,然后才回头,寻找自己的亲密战友。   还在世的战友们见到他们残破的魂魄,还以为是生前弄得,所以死后也这样,热泪盈眶:   “现在宁国战胜了,北国也被灭了,你可以安心睡觉了。”   “你想葬回乡吗?你的亲人在哪儿?想见一见他们吗?”   ……   最后每位的安排,都一一记录在纸上。   有的表示还愿意躺在英灵冢里,因为偶尔来拜祭他们的小童长得挺可爱。   有的也表示继续躺在英灵冢里,和战友们躺在一起。   有的则表示想回家看看,既然北国生的死的都战胜了,心愿已了,想回家见见年老的父母和变老的妻儿。   ……   一一记录完毕,用送魂香把英灵们送回冢里去。凌灏渊准备上报上去,为战死的兵将们安排身后事,神情一直凝重着,看起来凶煞极了。   招魂的事完了,凌灏渊之前只给了订金,还记得把剩下的酬金给迟鹰扬。   而迟鹰扬把英灵们暴力抓回来之后,就没管了,一直当着凌灏渊的面,抱着大冰块啃。就算收了金子,眼眉也不抬一下的,继续抱着大冰块啃。   可这个大冰块——   凌灏渊看得清清楚楚,长得很像一个,与他战力相当,战了整整一天,才被他艰难斩于马下的北国大将军。   他还亲眼见到,迟鹰扬把变大变胖还冒着黑气的北国大将军,双手压了又压,用暴力压成一块蓝色的冰,然后冻得一边给自己捂手手,一边爱不释手的抱着啃。   看到迟鹰扬这样,凌灏渊不禁猜测到——   之前,他的某处别院里,被迟鹰扬抠出来的残魂,也是这么被啃掉的吗?   迟鹰扬给两徒儿分了点人参,又打发了两徒儿去练功,以祛除阴气。见凌灏渊还呆着,便向凌灏渊招了招手。   凌灏渊见过大风大浪,此刻还算稳得住,坚稳的步伐走了过来,坐在迟鹰扬身边,说道:“今天谢谢先生了。”   迟鹰扬舔了一口蓝冰,满足道:“不谢,另外有收获。”   凌灏渊见到迟鹰扬那粉粉的舌头稍纵即逝,不禁想到,那北国的大将军,怎么死后这么舒服,能被迟先生那软软的舌头这样仔仔细细的舔了,他自个儿还没这待遇呢。   迟鹰扬又道:“你不是和我念了,要相见欢的嘛?怎么这个脸色?你是怎么欢的?”   凌灏渊真的不太欢,可是迟鹰扬这么问了,他就大大的扯起了两边的唇角,现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皮笑肉不笑道:“就这么欢的。”   这勉强却灿烂的笑容,让迟鹰扬快要笑趴了。   让欢就笑,这么乖的吗!   然而迟鹰扬表面上,却正色道:“还有呢?你笑得好勉强。”   还有?   凌灏渊欢不起来,盯着迟鹰扬那嫩滑的侧脸,一时没忍住,就像迟鹰扬刚刚舔冰块一样,在迟鹰扬的脸上舔了一口。   嗯,滑滑的,像豆腐。   凌灏渊的笑容变得真诚多了。 第29章 现在的年轻人   迟鹰扬本来还以为凌灏渊会听话的笑得更真诚一点。   但是???   当那软软的、湿滑的、火热的舌舔过他的脸,迟鹰扬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愣愣地望了望凌灏渊,只见凌灏渊面不改色的,还是那副冷峻的面容,不过却现出了真诚的微笑,光看脸,看不出有什么害羞的。   不过,凌灏渊还把有力的双手都背在身后,身体似乎在绷着,玄色的衣衫覆盖着贲张的胸膛,似乎随时都能爆发出炸裂的力量。   迟鹰扬太震惊了。   他抬手,指背碰了碰自己那刚刚被舔过的脸,依然错愕:“现在的双儿,都是这样的吗?”   三百年前,那个男人统治的年代,双儿和少女们都足不出户,即使在屏风后瞧上了谁,都含蓄得要命,唯唯诺诺的随父母摆布。别说会在定亲都没有的情况下舔别人的脸了,双儿和少女们是连衣袖都不让见的。   而现在——   应该是变化了吧。他在京城摆摊算命,路过的行人有双儿和女子,双儿竟然也可以大量的参战,当兵当将军,而他摸了凌灏渊的手看手相,凌灏渊也没意见。   那么,在定亲之前,舔对方的脸也都不奇怪了。   是他还没跟上时代!   迟鹰扬想明白了之后,就不震惊了。   而凌灏渊听到迟鹰扬那么问,身体莫名放松,大言不惭地承认道:“是的,先生,两情相悦的,可以碰他的脸。”   刚刚他竟然舔了先生的脸,凌灏渊自己都担心死了,双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握拳。   毕竟,是他唐突了先生,不知道先生怎么想的。   但是他见过大风大浪,他的脸很是绷得住。   当迟鹰扬一问,凌灏渊也愣了下,不过也很快就想明白了。   先生刚出山,对世情不通晓,才让他有机可乘。   凌灏渊都觉得自己变坏了,不过,先生迟早是他的人,只要先生不介意,提前享受一下又咋的了。   就是、就是、——   他骗色了!   希望先生以后知道了也不介意才好。   迟鹰扬则是基本被带偏了,认真地问道:“可以碰脸?那为什么不用手呢?有点黏黏的。”   凌灏渊看了一眼迟鹰扬的脸。   被舔过的地方水滑水滑的,迟鹰扬的眼睛还带着真诚与求知,透露出来的是完全的信任,凌灏渊心里烫烫的,但是因为已经诱拐了,不好改口。   凌灏渊只能道:“我手太粗糙了,怕弄坏了先生的脸。”   全身上下,只有唇舌最软……   哦,对,先生还说黏黏的不舒服!   凌灏渊伸出右手,领兵十年变得非常粗犷的他,本想直接用手擦脸,但是凌灏渊很快就把手给收回来了,举起衣袖,但见先生的脸像嫩嫩的豆腐的一样,衣袖怎么可以用来擦脸?   论别的双儿都有的手帕,凌灏渊却是没有的,一时窘迫,凌灏渊喊了声“先生等会!”,便大步飞奔了出去,想到外面喊人拿柔软的丝巾来。   这本是招魂的道场,已经吩咐过,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接近的。   然而刚跑出两步,凌灏渊就见到了,院子门口,一堆四五十岁的婆子叠在一起,扒拉着院门边上,还全都怀着欣喜非常、老怀安慰的偷窥笑容,光明正大的望着他。   是了,法事结束了,这边需要来人打扫的。   凌灏渊:“……”   迟鹰扬也看到了。   那些婆子的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鄙夷,也没有什么害羞的神情,反而全都十分兴奋,应该,现在的民风,就是如此开放的吧?   凌灏渊就是害羞了,但他肤色是阳光的麦,脸上很热,但都看不出来的。他眼神一扫,正色道:“去打盘暖水来,还有柔软的丝巾,给先生擦脸。”   婆子们应了一声,全都缩了下去,凌灏渊转身过来,见到迟鹰扬站起来了。   不光脸好看,那修长挺拔的身姿步步走来,令凌灏渊不禁屏住了呼吸。   迟鹰扬道:“礼尚往来吧。”   凌灏渊一听,满脸都充满了期待。他抿着双唇,继续把蕴藏着强力的双手背在身后,握住,双腿甚至也分开而立,扎稳,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随着迟鹰扬一步步走近,凌灏渊贲起的胸膛宽广,心跳也几乎贲出来。   迟鹰扬刚刚捧着冰块的手指,捧起了凌灏渊那绷着的、冷峻的脸。   刺骨的冰寒,从迟鹰扬的手指传到凌灏渊的脸颊处,再深入脑内,凌灏渊颤了一下,温热的双手覆了上去,轻轻地把迟鹰扬的冰手包在里面:“以后那么冷的冰,还是装在碗里吃吧。”   说罢,凌灏渊回头吩咐了一句:“去拿暖炉来。”   有个婆子远远地应了一声,这会儿,倒是没婆子偷看了,全在院子外边等着。   将军和先生亲密,她们不小心看了一回就罢了,第二回 是不敢看的。   迟鹰扬的冰手被凌灏渊的包住,说道;“谢谢了,不过,那冰没有碗能装得住。”   凌灏渊:“……”   凌灏渊忽然想起来了,那冰不是真的冰,而是被他砍杀过的北国大将军,不知怎么的,随他的兵被招过来了。   凌灏渊很快就想明白了,他的兵那魂魄破碎的,说不定就是死后还在和北国殊死拼杀!   凌灏渊把迟鹰扬的冰手包得紧紧的,赶紧补充道:“谢谢先生收了那将军,我代战死的兵马感谢您。”   至于迟鹰扬吃冰——   天师手段他又不懂,可能就是这样的。   迟鹰扬却不满道:“别用嘴说的谢谢,要行动一点。”   他一张口说话,距离太近了,口中的冰气喷洒到凌灏渊脸上。   凌灏渊被冷了一脸,可还不知道怎么谢。垂眼望着迟鹰扬那被冰得发白的唇,便回头又吩咐了一句:“还有姜汤!”   院门外不敢看的婆子们,又远远的应了一声。   凌灏渊想了想,给迟鹰扬那双冰手又哈了一口气,轻轻柔柔的摩擦了一把,却还是很冰。凌灏渊皱眉道:“先生的手还是这么冰,我们去暖阁去吧。”   夏天的去啥暖阁?   但凌灏渊不由分说,带着迟鹰扬,把他挪到暖阁的炕上。暖暖的炭火已经烧起来了,暖炉和刚刚吩咐的姜汤也都一并送来,还有一件玄色斗篷,包住了迟鹰扬的脑袋和身子。   迟鹰扬捧着暖炉,目光柔和。   凌灏渊把迟鹰扬安置道,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先生,天黑了,我得回去了。”   迟鹰扬对他勾了勾手指:“我还没礼尚往来呢,把脑袋凑过来。”   凌灏渊:“!!!”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心如擂鼓。听到迟鹰扬这么说,凌灏渊看着迟鹰扬那修长白皙的手指,看着迟鹰扬那期待而玩味的目光,凌灏渊的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就像上了战场一样重重的打着鼓。不,他现在的心情比上战场还要紧张。   凌灏渊走到迟鹰扬的面前,把脸凑了过去,遂闭上眼睛,全身都紧绷着,紧张透了。   他的脸,怎么和嫩豆腐比。   他怎么会想到瞒骗先生?他自己的脸看着英俊,却长得像男人一样,和别的貌美双儿不一样,比先生嫩豆腐一样的脸差多了。先生怎么能舔得下口?   但是,他实在是太贪心了,就这么紧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抖着。   迟鹰扬当然不会舔他的脸。   英俊的面庞就在迟鹰扬的眼前,迟鹰扬耳力好,凌灏渊心中的鼓动都被他听到了,既然现在民风开放,那他可以比凌灏渊刚刚做的,更加开放一点。 第30章 我骗色了   三百年前乃至更久远的观念,还残留在迟鹰扬的心中,迟鹰扬总觉得,让一个双儿那么主动,是太让双儿害羞了,他应该更加主动才是。   看着凌灏渊那张英俊无匹的脸,迟鹰扬还挺喜欢的,一手揪住凌灏渊的领子,把他的上身给揪过来,迟鹰扬把自己刚刚舔冰块的唇给凑了过去。   脑袋一凑过去,迟鹰扬就闻到了,一股诱惑的气味。   不同于豆腐花的甜腻,不同于兰花香的清新,不同于油腻的烤肉味,不同于吃冰块的清凉饱腹感……   这种味道,是发自魂魄深处的,其实鼻子什么都闻不到,但却竟然深深地牵引着迟鹰扬的魂魄,让他三魂七魄都热切不已。   这是什么神奇的大补之物!   比刚刚那吞了三十万大军的北国阴将坚冰还要吸引,勾引着迟鹰扬把他的魂魄都吞掉!   怪不得,能有那么多鬼怪,冒着被煞气杀破魂魄的危险,依旧跟着凌灏渊的身边,藏在凌灏渊的别院里,迟迟不肯离开,原来,凌灏渊的魂魄,竟会如此美味!   上次给凌灏渊看手相、绕了他一周看相时,迟鹰扬还闻不到这种味道,只看到凌灏渊煞气缠身,鬼气阴森。可现在,迟鹰扬却闻到了,魂魄的香气,比豆腐还好闻得多的香气。   这说明了什么?   上回给凌灏渊看相,凌灏渊是戒备的、谨慎的,魂魄都在抗拒他;而如今,凌灏渊对他是开放的、不设防的,连防身的煞气都统统消失不见,凌灏渊的衣领被他扯住,却闭上了眼睛,把双手背在身后,连魂魄摆出了予取予求的姿态。   语言动作都可以骗人,但是魂魄不会。   凌灏渊睁开了眼睛。   豆腐先生把他都给扯过去了,发白的唇离他那么近,却迟迟不亲他,这是为嘛?凌灏渊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就把自己的唇送了上去,碰到了迟鹰扬的。   迟鹰扬:“!!!”   比豆腐还好吃的魂魄就这么送到他的唇边,实在太美味了。   迟鹰扬捧起凌灏渊的脸,用冰凉的舌,把凌灏渊的牙齿碰开,把凌灏渊那炙热的舌头,连同魂魄,都统统汲取过来,放在口腔里,像捣碎豆腐花一样,捣动凌灏渊的魂魄。   太好吃了,迟鹰扬用了好大的毅力,才能忍住不把凌灏渊的魂魄给吞进肚子里。   而对凌灏渊来说,这感觉,简直了!   不知怎么的,他被攻略城池,连魂魄都被侵占了,一贴住迟鹰扬的唇,他就好像被夺走了,变得好像一出生就呆在迟鹰扬的嘴里一样。   凌灏渊的所有意识都被剥夺了,只剩下了迟鹰扬那冰凉的唇舌。   可那也太冰了,他得帮迟鹰扬暖暖,灼热的呼吸都被夺取过去,连他的意识,都想顺着迟鹰扬的喉咙钻下去,去暖一暖他的胃……   就这样,因为接吻,冰凉与炙火交汇在迟鹰扬的口腔里,魂魄和温度都热情地交融在一起。   迟鹰扬:“……”   他都忍住不吃了,凌灏渊怎的还要钻进来给他吃?!   凌灏渊对他不但不设防,还主动给他吃!   迟鹰扬舌尖和手掌同时一推,把凌灏渊给推了出去。凌灏渊还沉浸在情迷意乱当中,久经沙场的坚稳身躯竟然被推得踉跄几步。   凌灏渊最后把自己定住,手背捂住了自己那该死的、好色的、湿润的嘴唇,然后一动不敢动,见到半闭着眼的迟鹰扬,还有迟鹰扬那湿润的唇,凌灏渊做贼心虚,小心翼翼地准备认错:“先生,我——”   迟鹰扬念了好几遍静心咒,才睁开眼睛,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在北国战场上,也就是杀了北国大将军的战场上,是不是流了点血?”   这是肯定的语气问的。   古战场不一定会产生太多鬼魂,可却形成了那么壮实的魂冰,连迟鹰扬都竟然要慢慢吃,不能把那阴将一口吞掉。那地儿,肯定有凌灏渊流过的血!   此时凌灏渊道歉的话卡在嘴里,愣了愣,才回道:“对,他战力很强,我拼着被他砍了肩膀,才把他的头颅割下来。”   说罢,凌灏渊又忽然觉得,他说的话太血腥了,不知道会不会吓到豆腐先生,正在懊恼当中,忽然却见到迟鹰扬站了起来,把头上的束冠松开。   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柔顺、亮泽、纯粹,映衬得迟鹰扬那白皙的脸更加俊美了,又给他绝美的脸添了几分魅惑。凌灏渊的喉结不禁滑动了一下,吞咽下渴望的口沫。   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渴望什么。   可能,在渴望着,像刚刚亲了迟鹰扬那样,被迟鹰扬吃掉吧?   迟鹰扬一步步走近,食指在自己某根发梢处一勾,狠狠地把一根长发给扯了下来。   接着,迟鹰扬命令道:“伸手。”   凌灏渊不知道该伸哪一只,干脆把十根手指都递了出去。   迟鹰扬捏住了凌灏渊的右手手腕,乌黑的发丝绕了上去,一圈一圈,总共绕了三圈,又在凌灏渊的手腕上打了个死结。而发丝的另一头,则绕在了迟鹰扬的食指上。   一簇幽黑色的冰焰凭空出现在迟鹰扬的食指处,顺着发丝烧了过来,凌灏渊的手腕一冰,打了死结的发丝好像被烧掉了,也好像还存在着,不知道去哪了。   凌灏渊问道:“这是什么,先生?”   迟鹰扬幽幽道:“你占了我的便宜……”   凌灏渊紧张地绷紧了全身,羞愧地低下了脑袋。   迟鹰扬接着道:“就是我的人的,死了而是我的。你的魂魄对鬼魂来说,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大补之物,所以才有那么多鬼怪跟着你。我给你做了标记,其他鬼要吃你之前,先得干掉我。”   凌灏渊听了,十分感动,却又为迟鹰扬担心起来:“先生,那么多鬼跟着我,你能行吗?”   迟鹰扬淡然道:“无妨,你今晚睡在我房里。”   吞了三十万阴兵的大将军都能搞定,被凌灏渊的煞气震慑过的鬼魂,不算什么。   而凌灏渊:“!!!”   凌灏渊瞬间羞红了脸,还好黑夜看不出来。   ……   凌灏渊想得太美。   迟鹰扬说得睡,不过是让凌灏渊躺在床板上,像向他打开了魂魄一样,把煞气收敛起来。   而迟鹰扬一夜没睡。   他隐在房间的角落里,故意隐藏了气息,来一只鬼,就给搓圆一只;来两只鬼,就给压扁一双。   一夜过去,迟鹰扬收了好多粮食,凌灏渊却睡得挺美。凌灏渊一觉醒来,天清气爽,跟随着他的、他的煞气都杀不到的阴魂,竟然统统不见了,凌灏渊从来都没有这么舒爽过,要不是怕迟鹰扬害羞推拒,凌灏渊挺想和迟鹰扬亲个嘴儿。   一直到上值,到训练兵马,再到下值,凌灏渊都飘飘然的,一会儿绷着脸,一会儿笑,一会儿又苦恼起来。   副将叶季歌见他反常,便悄悄问他:“将军,您今天咋了,发生什么事了?”   凌灏渊更加反常地避开了其他兵将,找了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才压低了声音,愁眉苦脸的说道:“我骗先生了。”   叶季歌:“!!!”   叶季歌低声喝道:“你骗先生什么了!”   凌灏渊躲闪着他的眼睛,做贼似的羞愧道:“我骗色了。”   从山里出来的,什么都不知道的纯洁白嫩豆腐先生,就那样轻松地被他瞒骗过去了。   叶季歌:“???!!!你——”   这是他发小,是他将军,叶季歌没法说。   将军的动作这么迅速的吗?   叶季歌问道:“你骗了什么色?骗了多少?”   凌灏渊更加心虚了:“我是登徒子,占了先生便宜,还骗他,现在的双儿都是这样的。先生信以为真,还把他的头发给我了。”   怪不得都说美色误国,他都下值了,连比武切磋都不想,就想早点去别院去,和先生亲嘴儿。   也不知道今天先生愿不愿意。   叶季歌听了,稍微放心:“修道的人头发很重要的吧,你竟然骗走先生头发了!一定要好好保管,别被人拿去了。”   凌灏渊这个倒是不担心,反正昨天那头发都不见了。   叶季歌忽然醒悟过来,问道:“不对,你占了先生什么便宜?”   凌灏渊也没瞒自己发小,除了羞愧,实际上,在发小面前炫耀一下,他还挺开心的:“我舔了先生的脸,还亲先生了。”   叶季歌:“!”   他没机会了!   这还不止,凌灏渊扔下了更加劲爆的话语:“我还骗得和先生在同一间房里睡了,一夜。”   叶季歌:“!!!”   他枯了。   他的将军是流氓!!   凌灏渊瞄了叶季歌几眼,深感满意,还现出一脸荡漾的笑容,捧着自己的腹肌,声线腻歪地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生孩子?先生的清白都被我夺走了,总之,他是我的人了。”   叶季歌听不下去了,策马就走:“再见了,将军,我得去找人比武。”   凌灏渊目送着叶季歌的背影,笑容逐渐收敛了起来。   他自己说得好听,然而,实际上,昨晚明明什么都没发生。   在他亲先生的时候,没亲多久,先生还把他给推开了。   所以,凌灏渊还是苦恼得很。   凌灏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虽然先生把他推开了,但是,先生承认他是先生的人,还帮他无偿抓鬼,应该是愿意的吧!   凌灏渊重新现出笑容,准备策马到别院找先生去。   只是,半路,凌灏渊就被太后的人截住了。   一夜不归,外宿在住了男人的别院,甚至睡在同一间房,怎能不传到宫里去? 第31章 天仙先生   就是太后不召见,凌灏渊也会去定期探望。   只是,今天,太后的面容,竟然是罕见的严肃!   太后都还没说话,凌灏渊就心虚得紧,他请太后屏退左右,接着,就把所有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低着脑袋说道:“这都是我强迫的,您知道,没谁能不被我强迫成功。”   太后:“……???”   她还没说什么呢,渊儿这么快就坦白了??   太后问道:“还是你强迫的他?”   可是,想想也是,要是凌灏渊不愿意,谁能强迫得了凌灏渊!   凌灏渊羞红了耳尖,手指不禁摸了摸鼻子,掩饰了一下他的羞窘,只是嘴上却是十分豪放的:“是的,皇祖母,我去亲他,亲着亲着,他就把我推开了。可是并没有用,最后我们还是一起睡了。”   还一起睡了!   听下人说的,是一回事,可听凌灏渊亲口说的,又是另一回事。   太后好像第一天认识凌灏渊一样,把凌灏渊的脸盯了又盯,终于没忍住,问道:“但是据说,你今天能骑马能挥刀,还能射箭比武,能巡城,渊儿,你的身体可还行?你强迫了他,他没对你怎么样?”   凌灏渊不以为意,甚至嘴角忍不住翘起,有点小得瑟地说道:“没,他才刚下山,人情世故都不是很懂,我就骗他了,说两情相悦的都会这样,然后他就被我亲了。总之,他也是愿意的,我没被怎么样。”   太后狐疑地看了凌灏渊几眼,松了一口气。   两个都是新手,看起来只是简单的睡了,不是那种睡。   那还好,入赘选拔还要好一阵子,大婚之前也要一段时间,没在这之前就闹出怀孕之类的事来,是最好不过了。   此时,太后的关注点竟然不是凌灏渊把人强迫了,而是:“……渊儿,你不是说,想要寻一个能打得过你的,可以驾驭你的吗?”   凌灏渊笑了,还举起了有力的手臂,像个兵痞子一样,向太后展示自己的拳头,笑道:“找个打不过我的多好,毕竟,我想要干什么的时候,他拒绝不了我。”   虽然,实际上,他怕弄伤了嫩豆腐先生,不敢用手,只敢用最柔软的舌头去触碰他。   但这不妨碍凌灏渊在太后面前吹嘘一把。   凌灏渊坦白得这么直接,太后想旁敲侧击都不行了,比起规矩,太后更担心的是凌灏渊的幸福,于是又问道:“……你不是说他不合适吗?可能会到处拈花惹草?”   凌灏渊抬起眼眉,自信地说道:“不会的,我威名在外,谁敢勾引他,那是在找死!”   京城里,除了太后和皇帝,谁敢和手握军权的战神为敌,去抢战神娶回家的人?!   想要讨好他、给他送金子银子送美男子的很多,可谁敢抢他的夫婿,给他的夫婿送人,脑袋一定烧掉了。   太后拍了拍凌灏渊的手背,轻声提醒道:“小声点,静悄悄的处理了就是了,别囔囔。”   凌灏渊微笑:“皇祖母,您才不会说出去呢。”   太后不纠结这种小事,她一秒变严肃,说回找凌灏渊的本意:“可终究,你收留一个男子在别院,已经有些影响了,何况,你还夜宿在别院,整夜不归将军府。要是被知道了,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你,影响都不好。他申请入赘了么?你让他搬出来,搬回礼部。”   凌灏渊解释道:“他去礼部住不方便,皇祖母,是这样的,他在寻亲方面十分厉害,又没有太卜署的天师们那么忙,我就请了他来做法事,为我手下的兵将们寻亲。他每天可以帮上百个人寻亲!礼部提供的住所没有那么大的院子。而且,我能顺便和手下的兵将们叙旧,还是在自己别院里方便。”   太后听罢,对凌灏渊十分纵容了,很容易就改口道:“做法事么?也行,你别在那儿留宿。”   凌灏渊重重地点头:“好的,皇祖母,我留宿不会被人发现的。”   太后:“……”   太后的嘴角抽了抽。   她忍笑忍得好辛苦!   反正,收留男人在府里的双儿那么多,太后是觉得,她的孙儿喜欢,只要不被人知道就可以了。   凌灏渊又探问了一下太后的身体状况,给太后喂粥,当了个好孙儿。喝了粥之后,太后便歇下了,她身边一个有头有脸的婆子送凌灏渊出门,还取出了一个大食盒,悄咪咪地递给了凌灏渊。   凌灏渊谢过:“皇祖母还给我留吃的?谢谢了。”   婆子回道:“不是的王爷,里面不是吃的,都是书。这是太后娘娘特意吩咐的,请王爷在大婚前夜好好看看。可在大婚之前,只能看看,不能做出越矩的事。”   凌灏渊狐疑了看着食盒,“唔”了一声。   既然他的祖母都吩咐了,那他会看看的。   免得大婚前夜不记得,他今晚就得看。   不过他没准备现在就看,他在皇宫逗留太久了,提着足足三层的食盒,策马去到自家别院,迟鹰扬今夜傍晚继续做法的地方。   这会儿,迟鹰扬换上了他最新命人赶制的、绣着黑白太极、金色五芒星和银色仙鹤的玄色道袍,傍晚,迟鹰扬那玄色道袍的袍脚处,一只只银色仙鹤闪闪发光、展翅欲飞,随着迟鹰扬的步罡而飞舞,炫目极了。   凌灏渊没有去打扰他,和附近等待着见亲人的兵将们寒暄了一番,捡了个角落坐了下来,便开始专心观赏他的嫩豆腐先生。   今夜,嫩豆腐先生,感觉又可以改名了。   玄色的衣裳衬得先生的脸特别白,在清冷的月色之下,迟鹰扬的脸,仿佛散发着瓷白的荧光。迟鹰扬在一个个点燃了的香炉里穿梭,给他的兵将们开阴眼、抹符水,在袅袅香烟之中,迟鹰扬的身姿特别清隽俊逸,深深地吸引着凌灏渊的目光……   这种气度,这种相貌,这怎么能是嫩豆腐能比的!   应该是,天仙先生!   凌灏渊沉迷先生美色,连迟鹰扬接待完今晚最后一批兵将,向他走过来了,凌灏渊还没反应过来。   此刻凌灏渊是非常懊悔的。   他后悔了,自己的画技怎么那么差。   不然,他刚刚沉迷天仙先生美色的时间里,就可以把先生给画下来,时时刻刻带在身上了。   迟鹰扬没想那么多,向着凌灏渊走了过去,观察了一小会儿。   凌灏渊的相,变得更加模糊了。   不过,他身上的煞气,此刻完全收敛了起来,跟着凌灏渊的阴魂,也都统统不见了。   证明迟鹰扬的头发,还是挺有用的。   院子里的兵将们正在和他们逝去的亲人叙旧,迟鹰扬的两徒儿则看顾着,而迟鹰扬本人,则在凌灏渊身边坐下。   入夜了,月色如水,清冷的月光挥洒下来,不但给迟鹰扬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银光,连凌灏渊的脸也变得更加俊逸。   只是,凌灏渊那痴迷地欣赏他的目光,有点傻傻的。   迟鹰扬戳破了凌灏渊那傻气的凝视,笑道:“你还带了食盒来,是给我的么?真贴心。”   凌灏渊见到迟鹰扬在笑,那他昨晚亲过的嘴角,在微微上翘,给迟鹰扬添了几分亮色,凌灏渊一时忘了这是太后身边的婆子给他的书,甚至在懊悔,都傍晚了,他怎么没给做法事很辛苦的迟鹰扬准备点吃的?   眼见迟鹰扬就要揭开食盒的盖子,凌灏渊只得懊悔地说道:“不是,这些不是吃的,是书来着。”   说着,凌灏渊变吩咐人准备点吃的来,给迟鹰扬他们垫肚子。   而此时,迟鹰扬已经打开了食盒,见到了,食盒里,满满的装着的巴掌大小的小书。   看这书名,还挺正经的。   比如什么《九章诀要》、《锻造十八式》,迟鹰扬有点好奇,见凌灏渊没有阻止,便随便翻了一页。   虽然文字没学全,不过,迟鹰扬是对三百年后的文化挺好奇的,新鲜的东西,他爱学习。   只是,当迟鹰扬翻开了书,看到了上面的小人儿——   咦,有图!比文字容易看!   当看清了,迟鹰扬:“……”   凌灏渊这会儿吩咐完人要点吃的来,看到了迟鹰扬手上那小人书的内容。   凌灏渊:“……!!!”   皇祖母坑他!!   凌灏渊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却只见他的天仙先生,整张脸都红了,还仿佛沉醉在书本之中,带着好奇的目光,翻到下一页。   凌灏渊一手夺过迟鹰扬手上的书,尽量正直地说道:“太暗了,看书伤眼。”   迟鹰扬抬眸瞄着他:“那我们去亮一点的地方看?” 第32章 我以后教你   去光亮的地方看!   这怎么能够??   凌灏渊心虚地瞄了一眼天仙先生,天仙先生的脸庞上,写满了好奇和探究,虽然满脸羞红,可一双眼眸却透漏着纯真。凌灏渊更心虚了,先生从山上下来不久,对这些东西肯定不怎么清楚,都是他给教坏的。   但这次不是,是皇祖母坑他的啊!   凌灏渊沉眸想了一下,把小人书都收好了,放回在食盒之中,说道:“吃的很快就送来了,有你喜欢的豆腐。”   竟然把小人书的事直接忽略过去了。   迟鹰扬那含笑的眼眸望着他:“那边吃边看?是你把这些书带来给我看的嘛?上面有些招式,看起来挺奇怪,我都没见过,你会用吗?”   凌灏渊沉默:“……”   是的,要不是给先生看,那他带书来干嘛?   皇祖母坑死他了!   最终,凌灏渊只能板着脸,尽量事不关己地说道:“那些人画得还没你好看,没什么好看的,那些武功招式,我以后教你。”   迟鹰扬微笑道:“好,那你以后教我。”   凌灏渊点头:“唔。”   他这坏将军,以后得负责把先生教坏了。   迟鹰扬见好就收,摸了摸自己的脸,故意转移话题,微笑道:“刚刚,我仿佛听见你赞我长得好看?”   终于忽略过去了!凌灏渊松了一口气,乘着昏暗的天色,也顾不得外院里都挤满了开了阴眼与亲人叙旧的兵将了,凑了过去,大袖一挡,把嘴唇凑了过去。   上回亲嘴儿亲得他,魂儿都丢了,让凌灏渊挺怀念的,今天一整天,连当值的时候,都在想亲嘴儿了。   凌灏渊的大袖子挡住了天色,也挡住了外院兵将们的目光,本来迟鹰扬和凌灏渊两个在这聊天,还挺正常的,偷偷摸摸亲一口,说不定不会被发现。   可凌灏渊那玄色的大袖这么一挡,挡住他们的脸,正常的聊天都变得不正常了。   安魂香点完的兵将们,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瞄着凌灏渊挡着他和天师大人脑袋的袖子。   这种情况下,兵将们是不会特别去提醒他们将军的。   笑话,谁缺心眼的去提醒,去打扰将军的好事,回去准被将军狠揍!   不缺心眼的兵将们,还去向迟鹰扬留下来看场的两位小徒儿提问,让迟谨言和迟慎行都别去打扰将军好事。   在这种没人来打扰的情况下,凌灏渊那丰厚的嘴唇,带着无比诱人的、散发着魂魄独特美味的香气贴了过来,而且还很放心他,好像把所有盔甲都卸下了,就等着他开刀开吃似的,把魂魄主动送到嘴边。   这让迟鹰扬费了好大一番定力,才没有又把凌灏渊的魂魄都吸过来。他这次进步了,把软软的舌递了过去,抵着凌灏渊的唇,在凌灏渊的口腔内舔他的魂魄。   湿滑而柔软的舌,和凌灏渊那刚毅英伟的外表完全不一样,迟鹰扬的口感感觉到丰富极了,一边与凌灏渊那柔软的舌缠绕共舞,一边和舔过凌灏渊那坚硬的齿贝,一边品尝着凌灏渊那极其美味的魂魄的味道……   凌灏渊才第二次和迟鹰扬接吻,结果很快又意乱情迷,上次他感觉到魂儿都丢了,这次他全部的意识,都放在迟鹰扬那灵动的舌上。那条灵动的舌,好像一条灵蛇,狡猾得很,搅得他无所适从……   被亲得意乱情迷的凌灏渊,已经忘记了举起袖子遮住两人的侧脸,两只手都搭在迟鹰扬的肩上,环着他的脖颈。最后,还是迟鹰扬拍了拍他的脸,把自己的舌收出来。   凌灏渊迷蒙地睁开了双眼,只见月明星稀,四周寂静无声,一时间不知道今夕何夕。   忽然,有婆子来请他们,移步到大厅里用晚膳。   凌灏渊才突然看见了,外院里,他的兵将们还在。一双双发亮的眼睛做贼似的正盯着天上的明月,好像月色太美,让他们来不及去盯人似的。   凌灏渊:“……”   迟鹰扬则笑道:“你们先去吃吧,我得和徒儿说几句。”   天师传法,凌灏渊的兵将们连忙避开。而凌灏渊则让心腹顺手把那食盒带回将军府,免得被别人看到了!   偷渡食盒成功,那边迟鹰扬好像也没发现,凌灏渊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本来他这夜还想来找先生一起睡的,但是先生和他都看了那小人书,凌灏渊都不太好意思晚上偷偷爬墙了。   还是明儿再爬墙吧!   ……   外院,迟鹰扬让大弟子迟谨言去清扫炉灰,他却带着迟慎行,脚尖一踏,飞身上了屋檐。   要是凌灏渊见到,都要怀疑轻松飞上屋檐的迟鹰扬,不是什么手无搏鸡之力的嫩豆腐先生了!   但迟鹰扬挑的方位,凌灏渊是看不到的。   月华流辉,迟鹰扬站在小徒儿迟慎行的身后,给他一圈一圈的,把罩在眼睛上的布条给绕下来,把双手的手心分别按在迟慎行的眼皮上。   掌心处的温度,带着神秘的炁,传到迟慎行的眼中。   迟鹰扬弯身低声道:“你知道为什么,师父给所有人都抹了符水,让他们开天眼,连你师兄都给抹了,却独独只有你没有开么?”   迟慎行软软地答道:“不知道,请师父解惑。”   迟鹰扬松开双手,指尖点过迟慎行脑袋上的穴道,迟慎行忽然感觉到脑子一阵清明,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通了。   迟鹰扬道:“你根骨好,适合修炼,是时候让你看这个宇宙了,来,睁开眼。”   迟慎行带着疑惑,他本来就什么都看不见,可师父让他睁眼,他便依言睁开了。   连迟慎行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本来,他那双青色浑浊的眼瞳,现在竟然如同星空一般璀璨!   迟慎行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说是看到的,不如说是感知到的,青色的树木花草的生气、远处凌灏渊身上的紫色的极贵之气、兵将们特别火烈的阳气、普通人的阳气、遗留在世上阴魂的阴气……   还有,在气与气之间所交缠、对抗、消弭的趋势,甚至天地之间,天象地动的暗示……   还有,他师父!   只看了几眼,迟慎行就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脑袋,太多太杂了,他一时没理清,思绪便沉迷进去。迟慎行甩了甩脑袋,疲累地闭上了眼睛。   迟鹰扬道:“看到了么,你师兄和你不一样,我只能教他最表面的象,从数、从卦、从相、从象中问道,而你,只要稍加修炼,就看到物事的本源,无需问卦,无需看相,就能看到它们发展的未来,寻到他们过往的根……”   迟慎行用心倾听,听完之后,有个小小的疑问:“但是,我刚刚看到,师父,您——?”   迟鹰扬道:“别问,问就是爱你。”   迟慎行重重地点头:“我也敬爱师父,绝对不会把师父的秘密说出去的。”   迟鹰扬笑了,揉乱了迟慎行的头发,飞身下来,带徒儿去用晚膳。   ……   迟鹰扬替凌灏渊的兵将们寻亲,在凌灏渊的兵将们面前混了个眼熟,凌灏渊介绍来的兵将们,也都十分感激迟鹰扬,帮他们寻到亲人。   生能寻人,死能寻魂,真的太厉害了!   还有,有关那一夜,凌灏渊举起袖子,和迟鹰扬激吻的一幕,也被那夜的兵将们看了去。   因为这样,尽管迟鹰扬在军中已经威名远扬了,但因为迟鹰扬住在凌灏渊的别院里,和凌灏渊不熟的,都不敢牟然找上门去,只敢递帖子送礼,请迟鹰扬做法。   日子很快就过去,凌灏渊找到机会就和迟鹰扬亲嘴儿,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直到午月将至,举国上下,各地选上来的年轻男子进京,凌灏渊终于记起来了。   还有入赘招亲这回事!   虽然明面上,入赘的男子,不能当官,但是,入赘招亲,能有机会与皇帝见面,有机会在京城贵人们面前展示才华!   万一能够请圣上赐婚,成功入赘于将军府,全家鸡犬升天,那全家都是经过认证的皇亲国戚!   就算入赘失败,没被选上,但被京城贵人们看中了才华,能为贵人们办事,或者被其他双儿将军或者女子看上,入赘到他们府上,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一人入赘,家族从此步入京城上层圈子,全国上下的适婚男子都趋之若鹜,竞争自然激烈无比!   这天礼部要集合人员,清点人数,凌灏渊一大早就过来了,给迟鹰扬准备了大包小包的,包括衣裳、小吃、水囊什么的,当然还带上了凌灏渊亲手作的词,让人驾了马车,把迟鹰扬送过去。 第33章 都打点好了   马车里,凌灏渊依依不舍地和迟鹰扬亲嘴儿。   不知道为什么,凌灏渊全身都热热的,可能是夏天的天气太热了,捧着凉凉的迟鹰扬的脸,凌灏渊都不想松手。   还是迟鹰扬又一次推开了他。   凌灏渊太热情了,每次魂魄都使劲儿送入口中,让迟鹰扬废了好大的定力,才没有把凌灏渊吃掉!   凌灏渊被推开了,也没有怒,只是颇为纠结地看了迟鹰扬那湿润的唇一眼,小声道歉道:“还好没有把你亲肿。”   迟鹰扬:“……”他要说什么,还好没有把你吃掉?   这会儿凌灏渊已经掏出了一条丝质的、柔软的方帕,轻柔地给迟鹰扬那湿润的唇抹去痕迹。因为衣袖抹唇太粗糙了,现在,凌灏渊都备了从前都未曾备过的方帕,方便给迟鹰扬善后。   凌灏渊轻声嘱咐道:“你进去以后,当时住一会儿,有什么需要的就和宫里的人说,我都提点过了,不用害怕,我每晚都会看你的,被欺负了也和我说。”   来入赘的选手们,都是外男,不会住到皇宫里,而是住在宫外的番坊,也就是住礼部以前招待番邦的地方。每日比试的时候,才往宫里去,由太后、皇帝的妃嫔团、出题的文臣武将、或者皇帝本人来评判定夺。   迟鹰扬听了,虽然他不需要,可却觉得挺甜的。对上凌灏渊那温柔的眉眼,搂住了他的脖颈,把额头抵着凌灏渊的额头,亲了亲他的脸,笑着问道:“你每晚都来看我?”   凌灏渊“唔”了一声。   这么嫩的豆腐先生,每晚都想偷偷摸摸的去亲嘴儿。   在礼部和兵部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的去番坊找迟鹰扬和他亲嘴儿,还挺刺激的!   现在,和迟鹰扬近在咫尺,闻着迟鹰扬那清爽的气息,尽管胸膛里的心脏鼓动不已,但凌灏渊就是不说,不说自己究竟有多期待,只说道:“反正,我都打点好了,你不要输得太难看就是。”   迟鹰扬道:“不会的,我长得这么好看。”   凌灏渊:“?”   迟鹰扬:“我会输得很好看的。”   凌灏渊:“……你赢定了。”   罢了罢了,反正都内定了,先生爱咋咋的。   ……   依依不舍之际,凌灏渊终于舍得让迟鹰扬下了马车,走进礼部。   选拔不允许带奴仆,迟鹰扬只背着一个小包裹意思意思。而凌灏渊帮忙准备的东西,他打算直接放在番坊,为迟鹰扬内定的屋子里。   为了方便晚上每晚都来偷亲,凌灏渊已经暗中安排好了,给迟鹰扬一个单独的房间!   于是迟鹰扬真的挺轻松的,别人带了的大包裹,放各种衣服的,比男人都高大,就迟鹰扬带的只有那么一点儿。   进了礼部,迟鹰扬见到了两个还有点印象的熟人。   一个是上回请迟鹰扬算卦的徐沼,而另一位,则是在迟鹰扬读不出皇榜的时候,流利地念出皇榜的、被民众誉为才子的韩姓书生。   迟鹰扬见了韩才子,都有些心虚。   这人不但年轻俊秀,命入华盖,一看就知道,在书画方面都有造诣。将军帮他写的词儿,后来改得连韵律都不对了,他真的能输得很好看嘛?   迟鹰扬交了凌灏渊准备的资料,报名以后,礼部接待的官员请他入内排队。礼部里,排队的队伍已经有点短了,应该很快就会轮到他,迟鹰扬站在队伍的尾巴里,耐心等待着叫名。   而短短的队伍里,徐沼在一直张望着,他也见到迟鹰扬了,主动热情地走了过来,对迟鹰扬说道:“先生,您来得有些晚了!有些话官爷不会多说一遍的,有的话是我打听来的,我给先生复述!”   迟鹰扬好奇道:“谢谢你了,官爷都说了什么?”   徐沼道:“是这样的,选拔的考核,先生也知道了考什么了,我就不多说了。   今天我们排队等叫名儿,是要分配入住的房间,还有让宫女们检查身体,和其他人一起,五人一组,再一次检查皮肤有没有瑕疵,身体有没有异味,能不能做一些动作,让太医诊脉之类的。   先生准备了打赏银子了吗?   打赏了可能会通过得更容易一些,就像之前画画像的时候,先生也给打赏了吧?如果画丑了,上面的人可能就直接淘汰了!   这一关也是的,如果有瑕疵,可能也是直接淘汰了!”   迟鹰扬翻了翻凌灏渊给他准备的包袱,发现,包袱里,只放了零嘴儿和手帕,打赏什么的都没有放,零嘴儿倒是挺多的,什么绿豆糕桂花糕,还有九连环鲁班锁都放了,迟鹰扬怀疑自己是来吃喝玩乐的。   迟鹰扬问道:“……再一次检查?”   上回他来报名的时候,没有检查什么,也没给画师打赏。   记得那画师水平一般般的,还把他画丑了,画像没有真人好看,不过也算是俊的,反正凌灏渊都见过他,迟鹰扬也就算了。   徐沼小声道:“是啊,上回检查,我都脱光了给检查的,这回又要复查一次,说实话,这次五人一组去检查,大家互相看到,我有些害羞。”   迟鹰扬举起了包袱,用包袱遮住了自己半张脸,也羞涩道:“现在的人儿都这么豪放的吗?”   原来入赘要经过这样的程序,早知道他就不来了!   来自三百年前的迟鹰扬,在某方面,思想非常保守,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的夫郎除外。   不过,迟鹰扬放眼过去,很快就给排队的队伍数了数,在场的人数,刚好都五人一组,就剩下他一个没有一起被检查的队友。   迟鹰扬更羞了,别人都一起被检查,算是有同伴,可凌灏渊推辞了时间,不但让他迟到了,最后才来报到,还要剩下他连队友都没有,只有他一个被观看……   是有别的安排嘛?   这会儿,官爷念到下一组被检查的名字了,迟鹰扬也听到了韩才子的全名,是韩盈。   韩盈听到官爷念自己的名字,一脸便秘的,和另外四人一起进入屋子里。   迟鹰扬身边的徐沼道:“对文人来说,当众被检查,挺屈辱的吧。”   迟鹰扬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他是挺满意自己的相貌和身体的,就是不知道,凌灏渊知道他被别人看过了,会不会杀人。   也可能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人家。   很快,队伍人数逐渐减少,徐沼和其他人被叫了上去,队伍只剩下迟鹰扬一个了。负责叫名儿的官爷十分有礼地唤了声“先生”,把迟鹰扬请到屋子里去。   屋子里一个宫女都没有,果然,凌灏渊在里头坐了。   迟鹰扬笑道:“又见面了,我就说呢,哪有那么巧,刚好五人一组,只剩下我落单了。”   凌灏渊“唔”了一声,小声道:“所以才带先生迟到的,让先生久等了。”   迟鹰扬无所畏惧地摊开双开,笑道:“那来吧,按程序来,你要怎么检查?”   凌灏渊愣住了。   按照他本来的设想,是和迟鹰扬喝喝茶,吃一些点心,然后就盖章放过的。   但见迟鹰扬穿着他为他准备的、热情如火的鲜艳的大红袍,上等的丝绸轻薄清爽,把天仙先生那挺拔的身体勾勒得修长而优美,凌灏渊的内心不禁被勾引得鼓动了起来,支支吾吾地道:“好,那,我来了。”   顿了顿,凌灏渊又紧张道:“先生等会儿。”   说罢,凌灏渊开了房门,和外面守着的人说了几句,接着把门关上,还锁住了。然后,凌灏渊又检查过所有的窗户,确定全部锁住,还竖起数个屏风,罩着两人的四周。   “可以了。”凌灏渊做完这些,正直地说道。 第34章 侧夫多名?   迟鹰扬好整以暇地坐在太师椅上。   在他的背后,是挂着画作的墙壁,而他的左右和面前,都被凌灏渊放置了屏风。四面屏风在前,左右各两面,屏风之上,分别绣着梅兰竹菊,十分清雅。   只是,凌灏渊虽然尽力保持着正直,却十分局促地站在他面前,不敢向前挪动半步。   迟鹰扬吃了一口茶,逗他:“你的检查,就是站着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   湿润的唇蠕动着,凌灏渊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明明这样的焰红色的双唇,他已经品尝过很多遍了,看每一次看,迟鹰扬的唇,还是如此的勾人。   勾魂摄魄!   无数次,凌灏渊的魂魄都被迟鹰扬的亲吻轻易地夺取过去,令他醉仙欲死,可现下,凌灏渊的目光,不仅仅落在迟鹰扬的双唇上,还不受控制地下移,落在迟鹰扬那紧密地贴着喉结的衣领上。   那流程……凌灏渊挺敢想的,但是他不敢说。   他、他已经把先生带坏了,骗了先生,还没大婚,就把先生亲得够够的了。   凌灏渊不敢动。   本来他的设想,把先生给别人看,那是不可能的!他就是故意把先生带迟到了,让他听不到流程,然后等先生进来了,他就带先生吃吃茶、吃吃点心,聊聊天就能搞定。岂料,先生竟然可能知道流程?是别人说的吗?   先生知道多少?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凌灏渊看着迟鹰扬那纯洁的眼神,深深觉得迟鹰扬只是一知半解。   是的,先生肯定是一知半解的,连亲吻都要经常害羞得推开他的先生,怎么可能好整以暇地坐着,等着他检查?   亏他色迷心窍,一个激动,刚刚都把门窗都关紧了,还竖起了屏风!   密不透风的屏风内,迟鹰扬状似闷热地举起手掌,在自己的脖颈处扇了扇,好像又嫌弃衣领太紧了,迟鹰扬抬起细白的手指,又给松了松。   细白的脖颈上,冒出晶莹的细汗,紧紧地吸引着凌灏渊的目光。   迟鹰扬见凌灏渊呆呆的,眼睛看都直了,不由得笑了笑,十分自然地问道:“为什么要竖起屏风?有点热了。来,你怎么还站着?过来坐。”   这架势,好像迟鹰扬才是检查凌灏渊的人一样。   “哦。”凌灏渊紧张地把双手背在身后,心思急转之间,凌灏渊走上前去,在迟鹰扬一边坐了下来,低声说道:“是这样的,需要,先闻一闻,闻闻有没有异味,或者香气。”   迟鹰扬笑了:“所以才制造这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那你要闻哪儿呀。”   凌灏渊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来,说道:“你坐着,我来。”   迟鹰扬好奇地盯着他,等着他的下一步行动。   逗弄他真的太好玩儿了,三百年后的人儿真豪放,凌灏渊这色胆大得,迟鹰扬喜欢儿!   迟鹰扬岂能不知道要检查什么?屏风都竖起来了!   前朝王爷或公主招夫婿,要检查的,比徐沼说得还要多。不过,前朝是准驸马才给各项细致的检查,连那什么生育的功能都要特派宫人试验教导一遍。三百年后凌灏渊招入赘夫婿,只是选拔,流程相对简化一些。   迟鹰扬是想不到,凌灏渊竟然要亲自来,这,简直色胆包天!   他们什么名分都没有,赐婚的旨意也没下来,这就先享受着啦?   修炼三百年再醒来,真的什么都很新鲜,各种方面的。而三百年后的豪放程度,让迟鹰扬尽管挺羞的,可他得尽量跟上潮流,不能被凌灏渊取笑他太老旧。   嗯,都是他的人了,提早和推迟其实没什么差别。   迟鹰扬正这么思考着,凌灏渊已经走前两步,在迟鹰扬旁边的木桌边上停住。   凌灏渊双手撑着桌面,健美的身躯倾身下来,把鼻子凑到迟鹰扬的颈间,轻轻的、轻轻的嗅了嗅。   脖颈,一向是人类的致命部分,凌灏渊猛地凑这么近,迟鹰扬还有些不习惯,可是,侧颈上的触感,让迟鹰扬骤然愣住。   柔软的、他吸食过很多遍的舌尖,带着比闷热的天气还要温热的热量,一扫而过。细密的汗被通通扫走,却留下清凉的别的粘液。温热而柔软的触感扫在脆弱的肌肤上,带起一阵颤栗,让迟鹰扬竟然整个人都微微一紧。   “痒。”迟鹰扬诚实道,并且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   这人不是只是来闻闻而已么?咋的还舔上了?   而色胆包天的凌灏渊,舔都舔了,干脆弄得更厉害些!   带着薄汗的先生,竟然太好闻了,不知道是什么勾人的体香,连发间都有醉人的清新香气。   他都还没亲上,只是稍微一闻,就把他的魂儿都勾走了,害得凌灏渊只是闻了闻就停不下来,好像猫吸猫薄荷似的,陷入了某种癫狂状态。   特别是,迟鹰扬那轻微的躲闪,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迟鹰扬忍了忍,把拱着自己的脑袋给推开了,提溜着凌灏渊的领子,把他提了回去一边坐着,哑然道:“痒。”   空旷几百年的身体,真的经不起撩拨。哪怕,凌灏渊只是舔了舔他的颈边的肌肤。迟鹰扬能够接受逗一逗凌灏渊,可是迟鹰扬不想真的来,毕竟,好几百年的思想真的不容易逆转,想把第一次留到大婚之夜。   要是让凌灏渊再弄下去,迟鹰扬很难保证,他能不能控制得住自己。   而凌灏渊被这么一推,他:“!!!”   他太坏太唐突了!   眼巴巴地望着迟鹰扬那遮盖住脖颈的高高的领子,那种清修禁欲的意味,却令他情迷不已。可见迟鹰扬那俊美但染上了艳色的脸,凌灏渊竟然有种打破了先生清修、把天仙先生拉下凡间的刺激感。   甚至,凌灏渊沉浸着这种刺激里,忘记了他这又高又重的身体,是怎么被看起来瘦削的先生提溜回到座位上的。   凌灏渊轻咳一声,双手绞紧,老老实实的诚实道:“先生真的太令人着迷了,原谅我一时没控制住。”   迟鹰扬:“……”   三百年前的人儿借诗曲抒情,含蓄得很;三百年后的人儿,抒情起来是这么直白豪放的吗。   迟鹰扬都不好意思告诉他,他自己也很难控制住。   这弄得,迟鹰扬有点不敢逗弄他了。   现在这种环境,虽然竖起了屏风,还关上了门窗,但不太好,外面人太多。而他第一次,需要很久很久的。   凌灏渊又紧张道:“我帮先生擦一擦?”   说着,他取过备用的滑溜的丝质手帕,湿了湿水,手指越过木桌,轻轻地递了过去。豆腐先生被他舔得红红的,太嫩了,凌灏渊不敢用力,沾了点清凉的水,帮迟鹰扬擦净,他刚刚舔过的痕迹。   哦漏,他还咬了,先生脖颈上那一点红痕,好像被什么东西大力掐过一样。   迟鹰扬斜着眼看他,凌灏渊心虚地缩了缩脑袋,把迟鹰扬的领子都拉高了一寸,把那红痕遮住了。   凌灏渊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唇,可又见迟鹰扬斜着眼看他,凌灏渊目光游移,紧张道:“闻了,先生很好闻。”   “然后呢。”迟鹰扬问。   凌灏渊:“!!!”   还能有然后?   那他继续了?   迟鹰扬问道:“你竖起那么多屏风,总不能只是闻一闻我吧?”   当然不止是闻他,可凌灏渊不敢继续了,只小声道:“还,还要挽起衣袖,请太医来诊平安脉。”   “就这样?”迟鹰扬挑眉。   “是的……”凌灏渊的眼神瞄来瞄去,最终贪婪地放在迟鹰扬的袖口里。袖口里,冰白的手腕若隐若现,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凌灏渊不敢去看迟鹰扬的眼神和他的领子,可迟鹰扬这赏心悦目的手,又把他的目光吸住了。   凌灏渊心里“哎”了一声,就是这样,太容易沉迷先生美色,要是有了名分,凌灏渊恨不得把先生藏起来不让别人瞧见,那能忍心让先生四处露面,为人占卦。   而迟鹰扬看着凌灏渊那一脸占了大便宜的高兴样,他心里都要笑死了。   占吧占吧,便宜终归要还他的。   迟鹰扬把左手摊在木桌上,挽起宽大衣袖,为凌灏渊现出他的半条白臂。   凌灏渊呼吸都顿住了。   迟鹰扬好几百年只有打坐修炼,没有动过。而且他醒来的时间也太短了,如玉一般白皙的手臂上,只有轻薄的肌肉,而在手臂内侧,近乎透明的肌肤下,依稀现出淡青色的血管,简直惹人怜爱。   真的太豆腐了,凌灏渊丝毫不敢碰。   凌灏渊率军多年,不是没见过男人的臂膀,但是他见过的,都是那么粗糙的,反正没他自己好看。可他们的,和天仙先生的玉质冰肌怎么能比!   要是能摸一摸,肯定比豆腐还要嫩滑,比白玉还要细腻……   迟鹰扬见凌灏渊像只呆头鹅一样,一动不敢动,眼珠子都快被他的手臂吸出来了,迟鹰扬默了默,问道:“太医还没来,那我可以看看你的吗?”   凌灏渊听话地把袖子挽起,现出他那条深麦色的、健壮而有力的手臂。   迟鹰扬起先有点不懂,为什么凌灏渊那么呆,可当凌灏渊现出他的手臂,健美的线条优美而有力,简直好看极了,迟鹰扬也就有点懂了。   握住韧性的肌理,感受了一下力量,迟鹰扬把凌灏渊的手臂放平在木桌上,把指尖搭了上去,帮他把脉。   迟鹰扬道:“别憋气,呼吸平和些。”   “哦。”凌灏渊老实地回道,努力地控制住,把开始呼吸。   可迟鹰扬那细白的手指贴着他的脉搏,这让他怎么正常地呼吸啊?   尽管凌灏渊已经很努力了,但他那强劲的脉搏却激动不已,滂湃的脉搏一下一下撞击着,好像快要爆炸一样,让迟鹰扬只能放弃:“摸不出来,你的脉搏太强了。”   凌灏渊老实道:“先生一碰我,我就激动了,是有些影响。先生还会把脉吗?”   迟鹰扬收回手指,点头道:“会一点儿。我和别的大夫不一样,我主要是观气看病。人的身体里,五脏六腑蕴含五行之气,药材也是,多则克泄,少则滋补。不过,我行医经验很少,养生炼体比较在行。”   说起养生,凌灏渊低头望了望迟鹰扬那瘦削的手臂,怜爱道:“先生太瘦了,得多补补,不能只吃豆腐的先生。”   没银子的时候弄得消瘦,可能是穷的;有银子了也只爱吃豆腐,半点荤腥都不沾,把自己瘦成这样,还说很懂养生!   不过,迟鹰扬三百年没吃什么东西了,得循序渐进,也不能一下子吃太多。   迟鹰扬迟疑了一下,说道:“黑鱼不能吃,那,白鱼豆腐汤?”   凌灏渊点头:“好,我吩咐下去。”   迟鹰扬又问:“所以太医什么时候来?门窗都关了。”   凌灏渊一愣,把迟鹰扬的袖子挽起,盖住了迟鹰扬的手臂。接着,又把手帕盖在迟鹰扬的手腕上,这才轻松地搬开屏风,推门出去,请太医来诊脉。   本来诊脉这个流程,是准夫婿了才给诊的。好几百人,一个个给诊脉也太浪费资源了。但迟鹰扬和准夫婿没有区别,凌灏渊自己扯的谎,自己得圆下去。   没一会儿,以为老太医面色红润,气喘呼呼地在迟鹰扬面前停下,给迟鹰扬诊脉。   结果当然是非常健康!   凌灏渊又抓住太医,问了些养生养肥的食谱,让人写了一份,给迟鹰扬过目,修改过后,送到礼部去,给迟鹰扬开小灶。   而检查过后,选拔入赘的选手们,也得集合了。凌灏渊又依依不舍地辞别道:“今天只是学学进宫的礼仪,我吩咐过了,先生不会被晒到的,都在室内学。累了要喝水了就和宫女说,我今晚再来看你。”   迟鹰扬点了点头。   凌灏渊不便光明正大地出现,迟鹰扬由礼部的官员带着,转移到另一个大厅去。迟鹰扬都觉得和凌灏渊聊挺多的,可徐沼比他还晚,一边走过来,还一边整理着腰带。   徐沼整理好了过来排队,小声的对迟鹰扬道:“想不到,原来宫女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还有男人!暗中塞银子都没收,我旁边的那个有黑痣有伤疤的,都给写上去了,好严格!”   此时,面前的大宫女清肃一声,说起进入皇宫的各种规矩,全场瞬间鸦雀无声,徐沼也不敢多话了。   关于入宫和面圣、觐见贵人的各种规矩,还得反复训练三天,不达标的会被遣返离开。今天,一直练到晚上,才自由活动,各自回去房里用饭。   迟鹰扬回到单人独自占有的房里,比徐沼他们的房简直好太多,那床大得,他可以在上面滚五圈。衣柜和箱子里满满的都是凌灏渊给准备的衣服,可以每天穿各种不重样的。   而晚膳来到,鲜香的白鱼豆腐汤让迟鹰扬的胃部都勾起来了,美滋滋在坐在桌边,美滋滋的喝了半碗。   鲜!好喝!   此时,身材高大还长得英俊的凌灏渊端着一碗豆腐花进来,见迟鹰扬喝汤喝得美,笑道:“味道还行吧?”   迟鹰扬点头,给他也盛了半碗汤。   凌灏渊却摆手道:“不用给我,你觉得好吃就多喝点。”   凌灏渊喜欢吃大块肉,是迟鹰扬不咋吃的东西。   一大红烧盘肉很快就见了底,而迟鹰扬却慢吞细嚼的,饭才吃了一半,鱼汤却趁热喝了两三碗。凌灏渊见到被他吃空了的盘子,赶紧让人收了下去。   桌上,剩下清淡的豆腐宴,连鱼肉都少。凌灏渊已经吃完,静静地欣赏着迟鹰扬张开诱人的嘴唇、慢吞细嚼的美色,心情荡漾极了。   这会儿隔壁住着的徐沼却敲门进来了,见到迟鹰扬那一大桌子的清淡菜色,好像吃素似的,徐沼有些皱眉,问道:“先生,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要不你搬来我们这住,我们那房住着国公府的三公子,礼部不敢怠慢,都大鱼大肉的上菜!”   说罢,徐沼看了眼凌灏渊,凌灏渊这次出门,把额头上代表着双儿的小红花遮盖住了,毕竟他一个双儿,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入赘选手的屋里,影响不太好。   凌灏渊还长得英伟,气质悍勇,徐沼看不出来他是个双儿,反而继续皱眉道:“你和先生一起住啊?看你长得挺凶的,可却怎么这么怂,你长得这么高大都是吃素长的吗?”   凌灏渊:“……”   迟鹰扬道:“不是的,我修道养生,很多肉不能吃的,这都是我特别要求的菜,他顿顿吃肉的这样陪我吃,很辛苦了。”   徐沼听了,只得挠了挠头,向凌灏渊道歉道:“刚刚不好意思,误会你了。”   顿了顿,徐沼和一脸凶悍的凌灏渊没有结交的想法,只对迟鹰扬道:“那先生继续吃,先生啊,你你吃完可以过来我们这边房里,国公府的三公子可厉害了,他知道很多内’幕消息!”   迟鹰扬有点好奇,瞄了乔装打扮过的凌灏渊一眼,问徐沼道:“有什么消息啊?”   徐沼说道:“先生上次算得真准,听说,已经有一位公子被内定了,将军陪着一位貌美公子去逛铺子!逛了好几天!被好多人见到了,都不带掩饰的。”   迟鹰扬:“……噢。”   这传说中的貌美公子是谁?   好像,好像就是他自己?   四舍五入,帮凌灏渊看店铺风水,改装后又去看了一次,也算是逛铺子了?   不然,像凌灏渊那么抠门的,很难想象,会陪别人去逛铺子。   只是,迟鹰扬瞟了凌灏渊一眼,带点询问的意味。   凌灏渊则紧张地摇头。   这人咋弄的,连传闻中的人都没搞清楚吗?他一会儿一定要记得澄清才是。   徐沼又道:“据闻那位貌美公子也来参加选拔了,不知道是哪位?我觉得先生长得最美,可听说,那正夫的位置,已经被内定了。不过没关系的,听说这次不止选一位正夫,还有侧夫两名,妾夫若干,先生也是有机会的!”   迟鹰扬:“……???”   这么多?   不过,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凌灏渊那么抠门,要多养这么多的人,肯定不会愿意的。   只是,迟鹰扬想要逗逗他,于是眼神幽幽的,又瞥了凌灏渊一眼。   那眼神儿,就如深潭一般,似幽似怨,迟鹰扬临时学了女鬼的幽怨眼神,这么幽幽地望了过去,还挺渗人的。   凌灏渊:“……”   他冤枉啊!!   看着先生那幽怨的眼神,凌灏渊心脏都要皱起来了,暴躁地开口道:“绝对没这回事,哪家国公府的三公子,乱传这等消息?” 第35章 屏风真好看   听小道消息的,人云亦云,哪里知道源头从哪来的?   凌灏渊气势可怖,徐沼被吓了一跳。可在番坊揍人闹事,是要被除名的!   徐沼和他的房友关系还算好,可以负责拉架,于是他也没有特别怕,就回了两句:“你又是谁?知道什么消息?”   凌灏渊不便公开身份,只盯着迟鹰扬,急不及待地否认道:“反正没那回事,那是不可能的!”   他不同意!   凌灏渊连身份都没公开,徐沼不太信任他,只对迟鹰扬说道:“是不是也好,没了正夫的位置,听说还有其他将军挑选夫婿,总之,先生别放弃!不过,大伙儿都在猜那位内定了的正夫是谁,先生长得这般美,太容易被怀疑了,最近要小心提防些。”   迟鹰扬点头道:“好的,谢谢你提醒了。”   徐沼逗留了一会儿,告辞而去。辞别前,又悄咪咪的对迟鹰扬道:“先生,你要和那个长得那么凶神恶煞的人一起住啊?他脾气好像也没有特别好,先生要不要换房?”   迟鹰扬笑:“不用,其实他挺英俊的。”   那张脸,被他亲得魂儿都丢了的时候,那意乱情迷的神态,真是诱人极了。   徐沼紧张:“可是凶啊!我在楼下那层中间位置,要是凶你了就喊我。”   迟鹰扬忽然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因为京中男儿都怕了他,所以,皇帝才替凌灏渊写皇榜招亲的吧?   送走了徐沼,房间内,凌灏渊还挺紧张的。   他关紧了房门,再三保证道:“先生!您别听他瞎说,绝对没有什么侧夫妾夫!除了先生,我也没有陪同过其他公子逛街,传闻都不可信!”   凌灏渊最怕迟鹰扬那幽怨的眼神儿了,弄得他的心揪到现在。   迟鹰扬也不逗他了,悠悠道:“我信你,你对外人那么抠。”   “……”凌灏渊哽住。   凌灏渊心酸道:“不是的,我现在不穷了也不抠了,先生帮了我的店铺赚银子。”   就不能是因为他对先生的心日月可鉴,所以才没有侧夫吗!   迟鹰扬抬眸望了他一眼:“所以说,你现在有银子寻侧夫了吗?”   “……不是!”   迟鹰扬摆了摆手:“乏了,替我传水吧,要热的,我想浸浴。”   “哦。”   凌灏渊卑微地应了一声,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浴桶很快就准备好了。这边是番坊,房内没有专门的地方洗浴,凌灏渊帮忙在房内竖起屏风,把浴桶和门口隔开。   迟鹰扬抱着崭新的亵衣亵裤,进入屏风之前,双眼茫然地盯着凌灏渊:“你怎么还在?”   凌灏渊鼓起勇气,挺直腰背,挺起了鼓胀的胸膛,理直气壮道:“为了证明我没有找侧夫的心思,我不上值的时候,得日日夜夜蹲守在先生身边!”   迟鹰扬挑眉:“晚上也同房睡觉?”   凌灏渊哽了一下,随即垂眼,语气还是那么理直气壮:“对!”   迟鹰扬默然,抱着衣服转入屏风内,清朗的嗓音从屏风里传了过去:“随你吧,我先洗,你帮忙看门。”   凌灏渊忐忑地留了下来,他知道,他今夜唐突了先生。   顺着迟鹰扬的话,凌灏渊看了眼门,但门哪有屏风好看!   桌上灯火跃动,屏风之上,人影清隽。先生那真实却朦胧的影子,映在屏风之上,影影倬倬的,动作却是那么随意而优雅。他见到,那清隽的影子,把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解了下来,清瘦的臂影把衣衫挂到一旁的架子上,修长而优美的腿影跨入浴桶,再往上,是——   是、是影子的更多轮廓……   明明影子的边界朦胧,随着蜡烛的明明灭灭而忽远忽近,可凌灏渊的鼻间就是忽然滚烫,他双手捂住鼻子,开始真的去看门。   但,门真的没有屏风好看啊!   耳边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凌灏渊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往屏风瞄过去,现在屏风是没多少好看的了,只看到一个大大浴桶影子,和先生和披着长发的脑袋。不久,连水声也听不到了,水烟袅袅,从屏风内钻了出来,钻到凌灏渊的鼻子里。   迟鹰扬躺在滚烫的水里,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泡热水,太舒服了。   可听到迟鹰扬喟叹的凌灏渊,他快要死了。   死因是鼻子失血过多!(。)   瘫在浴桶里的迟鹰扬,连凌灏渊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问道:“你还在吗?”   “在!”凌灏渊气势十足地喊了一声,努力让声音镇定下来。   迟鹰扬问道:“有没有好好看门?”   凌灏渊:“……”   有屏风看,他还看什么门啊。   不对,他得好好看门,免得别人把先生的屏风看了去!   凌灏渊斗志十足地回道:“在看!”   浴桶内,迟鹰扬静静地瘫着,从胸膛里发出被泡得很舒服的轻哼:“随便看看得了,我睡一会儿。”   凌灏渊:“……???”   先生怎么能放心睡觉呢?   要是泡久了,万一把脑袋沉了进去,溺水窒息怎么办。   泡久了,先生的冰肌雪肤,也会起皱的吧?   还是说,先生在勾引他进去?   把这个诱人的想法甩了出去,凌灏渊很不放心地看着门,又去时不时的看屏风,那浴桶上的脑袋,有没有掉进水里。过了良久,弥漫了整个房间水烟都渐渐散去。   凌灏渊想着水快凉了,想把似乎睡着了的先生捞出来,可又不敢进去,怕先生觉得自己太色了,不正人君子,只好对屏风道:“先生,水快凉了,出来再睡吧?”   屏风内,泡得挺舒服的迟鹰扬,还闭着眼瘫着,还没有起来的打算,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凌灏渊:“……”   他快当不成正人君子了!   凌灏渊捂着鼻子,如此痛苦挣扎地想到。   但是水凉了啊!   凌灏渊只能继续提醒:“先生,水凉了,别着凉,还是出来吧。”   再不出来他就要进去把先生捧出来了!   本来想说给先生添点热水,可是一来,泡久了不好,二来,要让谁进去,给先生添水呢!   凌灏渊可是连只蚊子都不让放进门的。   水凉了,的确没之前的泡得舒服,迟鹰扬懒懒地伸展了一下腰肢,终于舍得从浴桶里跨出来,擦干身体,披上亵衣。   从屏风里转出来,正正看到了凌灏渊狂乱地用手帕擦鼻子的一幕。手帕上的鲜血,哎,简直触目惊心。   桌面之上,凌灏渊耳尖红透,桌子底下,凌灏渊的双腿夹得死紧。   迟鹰扬:“……”   这就这样了,以后该如何是好?   迟鹰扬装作没看见,坐在床边,擦着自己的长发,轻声道:“你让人换水洗浴?还是回家洗?”   毕竟在男子的房间里洗浴,对他来说不太好。   凌灏渊却老实道:“我要贴身跟着先生!换水就不用了,天气太闷热,先生用过的凉水正好,我需要凉水凉一下。”   迟鹰扬:“好吧,随你。”   别后悔就好。   凌灏渊像是躲瘟神一样,赶紧躲进屏风里,想起屏风的影子太暧昧,先生要是见到了,一定会联想到,之前,他见到先生在干什么!   凌灏渊弹指一挥,把桌面上的蜡烛直接熄灭了,才回到屏风里。   可是,凌灏渊他不知道,在清冷的月辉之下,加上迟鹰扬的眼睛是修炼果的,凌灏渊的影子,也是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到现在,迟鹰扬总算明白了,凌灏渊不是光靠想象就流了鼻血,而是,能真的看到影子。   借着月色,凌灏渊的影子健美而有力,锻炼得饱满非凡,反正,就是很能扛得住的样子,迟鹰扬见了,内心都有点痒痒的。   而凌灏渊却是更痒。   迟鹰扬没猜错,凌灏渊一跨进浴桶,整个人就懊悔不已。   这这这、泡着他的水,可是刚刚天仙先生用过的、有幸浸过先生全身每一寸肌肤的、原汁原味的水啊!   凌灏渊回想起今天白天,把鼻子凑过去,闻过迟鹰扬颈间气味的美味,他低头,把鼻子怼在水上,深深的、深深的闻了闻。   还舔了舔。   他的鼻尖怼得太低了,一滴鼻血滴落下去,血色化在水里。凌灏渊猛地皱眉,他——   他的鼻血,把先生用过的水都污染了。   不是,千万不能让先生知道,他太贪恋先生美色了!   ……   迟鹰扬不知道为什么,凌灏渊泡冷水的时间,比他还要久。   迟鹰扬更不知道,凌灏渊把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都隐在了浴桶的水里。   过了好久,久到迟鹰扬有有点困了,凌灏渊带着凉水都浸不凉的火热气息过来,坐在迟鹰扬的大床上。 第36章 二更·骚不过   凌灏渊虽然一屁股坐在了迟鹰扬床上,可他脑袋还在激烈地思考着。   毕竟,这边是番坊,虽然改造过了,但依然是双人房,旁边还有另一张供贵人小厮躺一躺小床。   他是可以到那张小床上睡睡。   可在凌灏渊身后,迟鹰扬困倦地张开了手臂,声音迷迷糊糊:“过来,让我抱着,免得你晚上跑了。”   凌灏渊:“!”   凌灏渊都没怎么考虑就瞬间侧躺下去,把腰身后挪,把自己送到迟鹰扬怀里。   凌灏渊宽肩窄腰肥臀,他侧躺下去时候,刚好把紧实侧腰悬空着枕在迟鹰扬手臂上,却没有切实地枕下去,留给了迟鹰扬手臂活动空间。   凌灏渊刚躺下来,迟鹰扬就慢慢慢慢顺势一捞,可凌灏渊都没躲。前胸贴着后背,迟鹰扬终于把凌灏渊这个大抱枕紧紧地抱住,顿了顿,把一条腿也搁了上去。   迟鹰扬睡觉时候,最喜欢抱着一堆被子睡,刚刚见了屏风上那轮廓饱满影子,勾得他心痒,想抱着睡好了。   凌灏渊为什么不躲?好像还挺激动?还把自己送到他手上?   不得不说,那饱满手感,真太棒了!迟鹰扬一抱住抱枕,脑袋就在凌灏渊颈后满足地蹭了蹭。可凌灏渊脑后长发怼在迟鹰扬脸上,头发搔得他鼻子都痒痒。   迟鹰扬只好先收回一只手,把凌灏渊头发撩开,然后再把**辣大型抱枕抱住。   这回,鼻子前终于没有痒痒头发搔他了,迟鹰扬闻到是,如同凌灏渊魂魄一般美味……   迟鹰扬脑袋又蹭了蹭,给闻了一口,才满足地睡去。   凌灏渊:“……”   啊,这让他咋睡得着。   尽量平复着胸腔内心跳,可他心跳这么激烈,一定被先生感受到了。   凌灏渊低头,看着先生修长手指,那么随意地搭着——尽管先生体温很清凉,夏夜里贴着睡,本应挺凉,可凌灏渊就是更热了。悄咪咪挪动手指,扯过来一条手帕,捂住自己滚烫鼻息。   而迟鹰扬闻他后颈,甚至还低不可闻、满足地叹了一声,凌灏渊也听到了。凌灏渊挺庆幸他长这么粗糙,那么美先生竟然也没嫌弃他,反而愿意把他当成抱枕。   那紧贴着低温、捂着他心跳手指、搭了上来腿……让凌灏渊产生了持续、激动不已心跳,让凌灏渊根本睡不着。凌灏渊不由得懊悔起来,那天,第一晚和先生同房,他是怎么睡着?   好像,先生让他躺了上床,他就躺了,然后就睡着了。   那天早上起来,凌灏渊精神奕奕,显然睡得极好。可先生却一脸憔悴,凌灏渊开始还不知道为什么,可在上值之后,跟着他那堆鬼魂统统不见了,凌灏渊才懂了!   先生也是,劳累了这么多,却一句都没和他说。   懊悔才起了个开头,凌灏渊又懊悔起别事来。   想起他和先生刚刚认识时候,要是他和先生一起睡不就得了,先生在,一片鬼都不敢来,那他还买什么符!人生苦短,早睡早享福啊!   应该把选拔流程缩短一些!   凌灏渊这么想着,闭着眼根本睡不着,睡了好像没睡一样。下半夜,迟鹰扬好像睡得更熟了,抱着凌灏渊手都松了些,凌灏渊缓缓翻身,把心虚地背对着先生,变成激动地正对着先生,借着月光,目眩神迷地欣赏着迟鹰扬睡颜。   那两道清秀眉、闭上眼睛时常常睫毛,明明一动不动,却简直搔进凌灏渊心里了,让凌灏渊心痒得很,色向胆边生,把先生捞进自己怀里,轻轻地抱着。   他抱住了!!!   凌灏渊激动不已,更激动地去亲了亲迟鹰扬那光洁额头,然而更加激动了,好像一直都没睡着。   再醒来时候,凌灏渊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怼着他腹肌,还没感觉到是什么,迟鹰扬就带着被子滚到一边,还拉起了被子,挡住了自己半张脸,只现出好看眉眼。   那满目羞意,让凌灏渊瞬间清醒。   凌灏渊心虚地动了动什么都没抱到双手,撑着自己起床,主动道:“我把先生抱了,会对先生负责。”   这句话竟然被凌灏渊抢了先!   迟鹰扬顺势说道:“我也抱你了,也会对你负责。”   凌灏渊虽然一晚都没怎么睡,可却这样说道:“昨晚睡得挺香,为了表示对先生负责,我每晚都会和先生睡。”   迟鹰扬:“……”   自己昨晚大胆抱人了,动作还超慢,给了足够时间让凌灏渊逃走。   还以为凌灏渊还没被抱到时候,就会害羞逃走一阵子。   原来,现在人儿,比他想象中还要豪放!   骚不过,投降。   迟鹰扬把被子蒙住脑袋,他老人家需要一点时间接受一下。   凌灏渊却蹲了下来,轻声问道:“先生还没起,是身体不舒服吗?”   毕竟,外面人声响动,是时候用早膳,然后就集合练习进宫礼仪了。   凌灏渊又问道:“昨晚睡得不好?我帮先生请医生?”   迟鹰扬把被子拉下一些,却仍然盖住了自己半张脸,只露出眼睛,思考了一下,他老人家决不能跟不上潮流!当即决定骚一把:“睡得香,你挺香。”   说完,从出生起几百年都没骚过迟鹰扬,又把遮住脸被子拉高了一寸。   凌灏渊:“……!!!”那就继续一起睡啊!   终究还是没敢说,凌灏渊见先生都快又用被子蒙脑袋了,于是只能道:“先生也好闻,那今晚继续和先生睡。”   迟鹰扬“嗯”了一声。   凌灏渊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为先生穿衣吧。”   迟鹰扬:“……”   他还是骚不过!   迟鹰扬只得道:“我自己来。”   要不然,和凌灏渊比谁骚他,肯定也要给凌灏渊穿衣。   他激动还没消退下去,那就太容易控制不住自己了,早上是不小心就想把凌灏渊摁倒危险时刻。   迟鹰扬便道:“你先去屏风后更衣吧,我随后来。”   凌灏渊只得道:“好。”   不过,迟鹰扬动作,比凌灏渊要快得多。   凌灏渊刚换好出来,迟鹰扬把头发都束好了。乌黑长发束成英挺道冠,把昨晚被凌灏渊亲过、光洁额头现了出来,把凌灏渊看得一阵眼热。   要不是没漱口,凌灏渊现在就想搂着先生亲。   是,以前凌灏渊只想过和先生亲嘴儿,现在他色胆更大了,想要搂着先生亲!   但是,凌灏渊上值早,比迟鹰扬集训都早,于是只得没亲嘴儿就离开了。   好可惜。   迟鹰扬则对他点了点头,传水漱口,下楼去用早膳。   迟鹰扬穿着一身光彩照人金丝白袍,贵气逼人,金玉色道冠更衬得他头发乌黑亮丽,脸蛋白嫩通透,加上他那俊逸非凡长相,让他变成了一个小太阳,走到哪就耀眼到哪。   迟鹰扬起得算迟了,厅堂里正在用膳人,纷纷抬头来看他,窃窃私语起来:   “今天是集训吧?不是见贵人吧?他穿得这么好看作甚?”   “难道,他就是传说中内定了正夫?”   “哼,看他长得瘦弱,手无搏鸡之力,长得俊又如何!比武那一关肯定过不去,料想将军也看不起这种风一吹就倒男人。”   “难道看得起五大三粗你吗?我觉得才不是呢!将军军队里多少勇武男将军,都没看上,应该不是将军口味,将军肯定瞧不上你,会喜欢我这种长得俊俏。”   “你再俊俏,和刚进门那位能比?”   “将军不会是那么肤浅人,我有才学,那位公子是做什么?”   ……   迟鹰扬仿佛没听见,去取了豆腐花和杏花糕,他没见着徐沼,便随便寻了个座位,美滋滋地享用了起来。他一坐,好几个入赘选手围了过来,好奇地问他:“这位公子,我见你长得俊美,十分想结识一番。不知道公子进宫之后,准备表演什么?”   迟鹰扬把甜甜豆腐花吞了下去,回道:“还没想好,见机行事。”   那人:“……集训完毕之后,进宫就要比试才艺了,公子却还没想好?”   迟鹰扬有点震惊:“这么早?”   那人道:“是啊?晚上不用集训时间,就是用来给大家练习才艺啊,公子什么都没准备吗?不可能啊,比文比武,比乐器还是杂技,已经报上名去了。”   可是凌灏渊啥都没说。   所以他会是躺赢吗?   这样有点不好,他都参加选拔了,不在行地方随凌灏渊瞎搞,在行地方,他要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迟鹰扬笑道:“我不用怎么练啊,以前都表演过十几年了,报名是一回事,真正表演什么,是要不要增减,我还没想好。”   只是,他会玄学杂术也太多了,走街串巷,在道观里表演,林林总总,迟鹰扬还真没考虑好要表演什么。   所以凌灏渊帮他报名了项目什么?   ……   迟鹰扬决定等到今晚再问。   不过,在迟鹰扬今日集训时候,有位一直在旁边盯着他年轻官爷,又拉了一串又一串人,在旁边站着猛瞧着他。   迟鹰扬耳力好,听到他们直接互相称呼,都是“天师”、“道友”、“师兄”、“师叔”之类。迟鹰扬偶尔扭过头去,看了几眼。   却见到他们脸上那惊喜全都没收敛住,却都把视线挪开了,不敢和他直视。 第37章 仙师本仙   太卜署小李天师李纯厚,在礼部日日苦苦蹲等仙师转世,都蹲等不到,昨日入赘选拔集合日他一刻都没有错过,一直顿等到被凌灏渊带得迟到迟鹰扬来,终于确认了,那些画师没骗他,迟鹰扬和画中仙师,真长得一模一样!   不止长得一模一样,说句大不敬话,这位迟公子相貌,好像比仙师还——   俊美!   但仙师是李纯厚每天早课都敬礼,是他们祖师祖师,这种话他不敢说,更不敢想。   今日,李纯厚当值时候,就回太卜署说了一嘴。于是,现在,一串太卜署天师们,包括李纯厚同门、师兄、师弟、师叔、师公什么,都跟着过来了!   起初,他们还不信,世间上竟然有和画中仙师长得一模一样人。   可是最有天赋、被太卜令李天师任命为亲传弟子李纯厚,竟然都占卜不到那位迟公子行踪,甚至卦象会直接告诉他,根本蹲不到。太卜署天师们才觉得可疑,或许,那位迟公子,真是仙师转世!   连他们自己都试了,占卜结果五花八门,竟然没一个准。而查迟公子入赘资料,天师们发现,迟公子也是一位学道道友!   怪不得占卜不到了,可是他们和李纯厚一起,轮流在礼部蹲等,苦苦蹲了一个多月都蹲不到,除了李纯厚,其他人放弃了。   而今天,李纯厚带他们来,他们见到了穿着金丝勾边白袍迟鹰扬,全都震惊不已,用眼神交流着:   “真长得一模一样!”   “见到他,就好像见到仙师活了一样!”   “是仙师转世吗!不知道他学道学得如何,具体在那座道观出来,师承何人?”   “我们这么多人上前去,会吓到他吗?”   ……   但迟鹰扬目前还在入赘集训中,诸位天师们都不便打扰。见到迟鹰扬察觉出他们视线,习惯了给仙师上香敬礼天师们,习惯性不敢直视,纷纷低眉。   迟鹰扬也从看相看出来了,这么一群穿着官袍道友热切地盯着他,好像他是什么道门大宝物一样。等到集训结束,太卜署天师们派了李纯厚当代表,去请示过礼部官爷后,便由官爷带着,一起向迟鹰扬走了过来。   官爷介绍了一下之后,李纯厚也有礼道:“这位道友,在下是太卜署卜师,听闻道友亦是道门中人,想与道友结识一番,不知道道友可否赏面,一起喝茶?”   迟鹰扬浅笑:“是你,你找了我好久吧?”   李纯厚:“!!!”   迟鹰扬看了他几眼,问道:“你是迟小李曾曾曾曾曾徒孙?怎么你们一串人都是,身上或多或少都作孽过?走,去喝茶,带上他们。”   李纯厚:“!!!是仙师!”   李纯厚瞬间就信了,不是李家人都不知道,迟小李,正是他祖师道名!   据门派秘藏记载,衍一仙师就姓迟,真名不知,但道行高深,寿与天齐,相貌数十年如一日,把六壬神课传给他们迟小李、迟小袁师兄弟之后,就归隐了,仙踪未明。   袁祖师没有收徒,而他们太卜署门派秘藏,由李家口耳相传,没有李家真传,都不知道祖师姓名。   李纯厚几乎可以确定,这位仙师,要不然就是仙师转世,要不然就是仙师本仙!   李纯厚瞬间知道了真相,虽然心中有一点疑惑,但仙师愿意传道,而李纯厚从小学道,仙师说得好不好、对不对,他听过之后肯定能辨明好坏,就没什么好担心。   达者为先,尊敬就对了!   经过礼部官爷同意,李纯厚和一众天师们,把迟鹰扬请到礼部提供茶室。一坐下,李纯厚便问道:“在下有一点不明白,太卜署为天下百姓观天时、占祸福、催吉避凶、活人无数,为何仙师说我们身上或多或少都作孽过?是因为我们用奇门遁甲帮忙御敌,沾染杀孽过重?”   迟鹰扬却道:“此其一,但你们行好事,福煞相抵。我想要知道是,你们这么多年在占国运、批命、卜算方面,没有和道传口诀相反、或者屡屡不应验地方?”   迟鹰扬有足够理由怀疑,他道传了三百年,中间出现了什么谬误,让这些曾徒孙们都学错了!   迟鹰扬这么一问,在座天师们,瞬间拿出随身携带经验本,翻阅起来。   占卜是一门统计学学问,门派传了三百来年,在座天师们有老有嫩,都经验丰富,案例繁多。遇到尚未明确,或者竟然不应验,都会带在身上,以便参悟。   一位年老赵天师,借此机会虚心讨教:“本道尚有一事不懂。   太卜署流传古籍《三命通会》,六十甲子纳音决中,有‘甲辰乙巳覆灯火’之说,意思是甲辰年、乙巳年出生之人,为覆灯火命。   既已覆灯,何火之有?此命相之人理应一生苟延残喘、败死暮绝。   然而本道行卜六十余年,与同门行卜经验交流皆是,覆灯火命之人少有败死墓绝,一生安然稳固……   是以,本道斗胆,认为口耳相传中’出了谬误,将道藏中‘覆灯火’变更为‘佛灯火’。佛灯火虽小而幽,但得佛光照耀,于是佛灯火命之人前世修福,今生安然。道友以为如何?”   其他天师听了,结合半生行卜经验,都觉得赵老天师改得不错,正暗暗点头,却听到和衍一仙师长得一模一样迟鹰扬竟然高喝一声:“大谬!”   迟鹰扬顿了顿,平心静气地问道:“道传经典,何来佛灯一说?”   赵老天师反问:“那小友该如何解释,数千名覆灯火命之人,竟然一生顺遂、平安稳固?覆灯何来火?”   迟鹰扬没想到,流传下去经典,被外教文化入侵,竟然出了如此重大谬误,要是他这次不纠正到,谬误代代相传,被文化入侵算是小事,因为批错命而害人,那得做多少孽!   但迟鹰扬此时得把歌诀解释清楚,语气仍然不紧不慢:“甲辰乙巳,辰为食时,巳为隅中,日之将午,艳阳高照,火光明天地,何用灯照?是以覆灯。日出东方,已覆灯之火,名为覆灯火,佛灯火之说,大谬!但这位小友收集案例,多番验证,敢对抗秘传提出质疑,值得嘉奖。”   赵天师:“……”   他终于明白了,对啊,三百年前佛教还没盛行,道藏里怎么可能出现佛灯!亏他还以为从前口耳相传听错了,原来覆灯之火竟然是这样理解,这就和不少富贵显达、甚至官拜三品覆灯火命之人对上号了!   而面前这位迟道友,肯定不是什么小友,说不定真是衍一仙师本仙啊!   赵天师见到活衍一仙师,简直如获至宝,赶紧把毕生疑惑都拿出来询问。而其他天师,一边听一边速记笔记,也纷纷准备好了疑惑很久问题,应验不了事,用来问迟鹰扬。   迟鹰扬当然是不慌,有理有据,一条一条作答,把天师们都说得心悦诚服。连因为年纪小资历低暂时没能赶上前去提问李纯厚,也都不得不对迟鹰扬膜拜起来,并且小小眼睛里,产生了深深疑惑。   为什么!仙师又貌美又有道行,还耐心教导他们,却竟然想不开,竟然要入赘到将军府府上。   那个杀人如麻、暴戾不已、一言不合就把胆敢娶他人都狠狠揍掉镇国大将军,因为太凶了,皇帝只好写皇榜帮他招夫,试图忽悠京城以外人。   这样将军究竟哪里好?   仙师也被忽悠了吗? 第38章 炫耀   迟鹰扬长得绝美,被礼部的官爷介绍给另外一大群穿着官袍的管爷们,被请去偏厅喝茶,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一堆入赘选手悄咪咪的跟了过去,想贴在门上偷听一二,可是,却被其他番坊侍卫拦住了!   番坊侍卫严肃道:“天师论道,闲杂人等不得偷听!你们找谁,有事吗?”   入赘选手正在选拔期间,没敢和侍卫起冲突,只道:“也没什么,就想请里头的迟公子一起吃茶——”   侍卫持刀一拦,回复道:“改日再请,诸位公子请回。”   入赘选手们:“……”   天师论道听起来真的很了不起嘛??   可是侍卫都拦着了,他们没法突围,只能散去。包括好奇去偷听的徐沼。   徐沼挺惊叹道:“当日迟先生为我们算卦,还当场揪出来一个贪官的儿子,神准无比。没想到,连太卜署的天师们也会和迟先生一起论道!把迟先生簇拥着请过去的,都穿着官袍,应该就是太卜署的天师们吧!”   国公府的三公子言立行也叹道:“应该是,我见过其中一位赵老天师,他是太卜署的卜正。”   云游四海对官员相貌一个都不认识的徐沼瞠目惊叹:“刚刚那里头竟然有太卜署的卜正大人?卜正大人好像是负责占卜灾害,比如地龙水灾,在灾害来临之前就占卜出来了让我们提前跑的?卜正大人如此厉害,竟然找迟先生论道!”   言立行微笑:“是啊,所以上京求入赘,很容易被贵人赏识。迟先生已经被太卜署的天师们看上了,不知道我们之中,谁能被下一位贵人提携?”   其他入赘选手听了,心中蠢蠢欲动。   千辛万苦通过各州各县的入赘选拔,他们心里除了入赘,也有其他想法。   这是难得面圣、难得见贵、难得一步登天的晋升机会!   迟先生是名道士,才来选拔的第二天,就被太卜署的贵人看中提携,宛如一碗活的鸡汤!   入赘选手们都羡慕死了,留了下来,纷纷跟徐沼打听,那位迟公子,是怎么被天师们看上的?   ……   如果直接去问李纯厚,李纯厚或许会直接回答:“因为仙师长得太俊美!”   不过暂时没人问就是了。   此时此刻,迟鹰扬还在为太卜署的天师们解惑。不过,迟鹰扬也渐渐发现,他的学识,有点不够用了。   太乙神数?奇门遁甲?   迟鹰扬没有不懂装懂,就事论事,用回他惯用的六壬神课,用别的易数为曾徒孙们解惑。   甚至,现场和徒孙们学习太乙神数和奇门遁甲。   李纯厚有点震惊了,仙师竟然没听过太乙神数和奇门遁甲!   可想想也是,太乙神数和奇门遁甲,是李纯厚的祖先,在衍一仙师流传下来的六壬神课中衍生出来的另外两门式盘占卜术,衍一仙师没听过,一点都不奇怪。   就这样,他们一直谈论到深夜,前半夜,是迟鹰扬为他们解答陈年积聚的难题;后半夜,是李纯厚他们把从六壬神课衍生出来的两门式盘占卜术传给迟鹰扬。   大道至简,易占之术都有相通之处,迟鹰扬举一反三,学得飞快,甚至还能修正一些谬误,让李纯厚都觉得,仙师果然太神了!   而徒子徒孙们自创易术,不断发展,救国救民,青出于蓝,让迟鹰扬也颇为欣慰。   ……   迟鹰扬与徒子徒孙们论道,凌灏渊那边,竟然也得瑟起迟鹰扬来。   起因是,近日,有不少权贵,听闻凌灏渊请了一位特别厉害的天师,能气通阴阳,能寻生人死者,短短一个月,就帮住在京城附近、镇国大将军凌灏渊手下的兵将们寻得亲人!   也害得一些兵将集体请假,到他们亲人指定的地方寻骸骨,或者完成他们死去亲人的愿望。   请假人数太多,惊动了权贵们,甚至连老皇帝都问起这件事来:   “那位迟天师,真的如此厉害,能招死者亡魂?”   要知道,太卜署的天师们的强项,几乎都在占卜算命、择吉时、寻龙点穴、择吉地之上。鬼魂之事,并不是太卜署的天师们的所长。   故老皇帝有此一问。   于是,上书房里,凌灏渊在自己的皇帝亲爹面前,就这么得瑟起来了:   “迟先生就是如此厉害!生能寻人,死能搜魂,帮数千兵将们寻到亲人!   不过,也不是每个魂魄都仍然在世的。迟先生说,只有有着强烈执念,比如有仇恨,比如有爱人,比如有未竟之事,比如生前没吃饱,又比如生前很想见到亲人,再比如,尸骨没有葬于故里,这样魂魄才会仍然弥留世间。   所以,寻不到的魂魄,基本都是完成了生前所有愿望,安心离开人世了。这些都是先生说的!”   老皇帝又问道:“渊儿,你说的那位先生,现在还在你府上?”   凌灏渊激情万分地炫耀道:“不在了,但先生正在努力入赘到儿臣府上!”   老皇帝:“!”   凌灏渊继续炫耀:“父皇,先生还长得特好看!”   此刻老皇帝见凌灏渊终于有看上的人了,非常的老怀安慰,含笑道:“哦?好不容易,渊儿有看得上眼的人了?朕记得,渊儿说过,要找一个比渊儿还能打的?那位先生武艺如何?”   凌灏渊羞愧道:“不找了,论武艺,任何男人都及不上儿臣。虽然先生没练武,但他相貌绝美,他刚学成出山,性格单纯,反正儿臣就看上了,就选他了,选拔结束后,想请父皇赐婚。”   他的天仙先生,性格是很单纯的,就喜欢豆腐花和金子。   豆腐花和金子他都有,给先生不就好了嘛!   而且,他的铺子,经过先生整改之后,短短一月,竟然就能转亏为盈!   比如衣服铺子,在换了装潢之后,被迟鹰扬推荐的年轻小伙当了掌柜。   这位年轻掌柜很有头脑,请了新的绣娘,又请凌灏渊和他手下的双儿将军,换上新衣裳。在一水儿的玄色着装里,添上他们店铺独有的鹰肩、暗纹。   害得崇拜凌灏渊的、连衣裳都要照着凌灏渊穿的年轻双儿们,纷纷来他们店铺订购同款新衣,赚得盘满钵满!   这位年轻掌柜,还给迟鹰扬设计了一套又一套的新衣裳,全都用死贵死贵的布料做成的,但这些新衣,都先压箱底了,先让人好好保管起来。按他的话说,要等到迟鹰扬真正入赘到将军府上,他才会售卖同款衣物!   可谓很有经商头脑了,老掌柜甘愿把掌柜之位传给他,也传得心服口服。   不服不行,被迟鹰扬推荐的年轻小伙,太能赚钱了!   连凌灏渊都是服气的,虽然先生说要入赘到他府上,可先生就是他的摇钱树啊!   不过,凌灏渊现在说到赐婚,就没继续炫耀下去了,而是眼巴巴的等着老皇帝答应。   老皇帝见到凌灏渊这副得瑟的嘴脸,更加老怀安慰了。   天知道,这都多少年了!   从凌灏渊十五岁起,老皇帝就为凌灏渊的婚事操碎了心,凌灏渊看谁都不顺眼。   后来凌灏渊参战十年,耽误了婚事,老皇帝觉得在凌灏渊手下兵将里挑一个得了,可凌灏渊竟然还觉得他手下各种不能打,坚决不要不能打的男人!   别国的皇子来求娶凌灏渊,凌灏渊也把人家揍得满地找牙,还要鄙视一番。偏偏凌灏渊凶名在外,把直取最凶残暴力的北国皇都,战功显赫,把周边小国都震慑怕了,即使皇子被揍,也只能感叹自己技不如人,不敢对凌灏渊有什么意见。   凌灏渊没有看得上的人,又有救国战功在身,在亲情上和在对功臣的宠信上,老皇帝都不愿强硬赐婚。   现在,多不容易啊!凌灏渊终于愿意请他赐婚了,老皇帝简直要老泪纵横了,答道:“好。”   凌灏渊考虑得还挺周到:“谢谢父皇!但入赘选拔耗费破多,全国才俊从各地赶来,选拔也已经开始,不好中断,还请父皇将入赘选拔为多人见面。比文比武,只让入赘选拔的人比试,还是太少了,京中才俊也可加入比试,也让其他尚未婚配的适龄双儿、女子,都有机会寻得好夫婿,父皇认为如何?”   老皇帝点头,允许了这个想法。   他的双儿儿子都寻到夫婿,本来入赘选拔不用怎么看了,可凌灏渊提的建议,却让老皇帝觉得挺好,可以为太子挑年轻才俊,当太子的班底。   老皇帝便道:“渊儿提议甚好,太子是你哥哥,就让太子出面,操办此事吧。”   关于凌灏渊的婚事,老皇帝也不瞒太后,渊儿心中的人选,总得和太后通气,也让太后乐呵一下。   而太后得知凌灏渊求赐婚的事,却问道:“就看上一个,其他不要了?”   老皇帝想了想,回道:“渊儿并没有这么说。”   太后有点遗憾:“渊儿自己都挑好了,那哀家还要不要帮渊儿挑选?”   这些天来,太后每日沉迷为凌灏渊挑人,兴致勃勃的,连身体都好了一些。   这一下子的,告诉太后白挑了,太后难免有些遗憾。   老皇帝不舍得太后劳累,却更不舍得太后没事干,整日昏昏沉沉,便道:“母后可以为渊儿掌掌眼,仔细看看渊儿的人选如何?朕也十分好奇,可惜明日他们才进宫。”   太后回道:“既然渊儿没说只挑一个,哀家的孙儿都有正妃侧妃,正夫侧夫的。渊儿战功累累,府上伺候的人也不能比别人少了,哀家得多挑几个,把位置填满。” 第39章 进宫   今天,进宫集训结束,迟鹰扬等入赘选手们被官爷再三严审入宫规矩,之后终于跟着大队,准备进入皇宫。   不过,在进宫之前,六大桶的水给搬了过来,官爷还让他们把房里的脸盘和手帕拿出来备着。   竟然要让他们现场表演洗脸!   入赘的选手们,竟然一众哗然,可又不敢高呼不要,只敢在回房取洗脸盘的时候窃窃私语:   “好不容易涂的白’粉,涂得服服帖帖的,竟然要洗掉?我的肤色怎么见人!”   “我也是,涂的口脂还是在京城最贵的铺子里买的好货,竟然要洗掉?我不白买了吗?!”   “你们就算了吧,偷偷摸摸保留脂粉,随便洗洗就是了。”   “你刚刚没听见官爷说的?敢不洗干净被宫里贵人发现的,算欺君!”   “可以看好戏了,那个长得最俊的,肯定涂了白’粉!”   ……   迟鹰扬却对洗脸没什么异议,棉巾沾湿了清水,轻轻柔柔的地抹在脸上。   洗完,俊美而白皙的脸挂着水珠,清清爽爽的,惊掉了一大堆人的下巴。   迟鹰扬甚至听到有人忿忿不平:   “他脸上的白’粉竟然洗不掉,不是,竟然没涂粉?!”   “看他晶莹剔透的,我什么时候能有这种肤质,如果我是哥儿,我一定要嫁他……”   迟鹰扬禁不住轻轻一笑。   因为凌灏渊带起的潮流,双儿皆以英勇俊武为美,女子也一样,以英姿飒爽为美,衣裳喜素色,花枝招展的衣裳没人买了,脂粉都不怎么涂,于是,脂粉也没有多少人去研究改进,发展停滞不前。   现在这些求入赘的男人们,竟然用起了双儿和女子都不用的脂粉来,而所用的白’粉,多数是面粉做的底料,涂在脸上,不但会掉粉、不服帖,而且水一洗就掉,脸冒汗时,都不怎么好看。   现在,被宫女监督着洗完脸的迟鹰扬,等在一旁,旁观别人洗脸,心里讶异极了。   夏天天气炎热,这些人在脸上涂那么厚的粉干什么?   迟鹰扬更想不到的是,竟然连徐沼都厚涂了。   徐沼痛苦万分地把脂粉都洗干净以后,向迟鹰扬走了过来,不得不叹气道:“先生别惊讶,先生长得俊美,自然不怕。我们爱好四处游玩,都晒黑了不少,皮肤粗糙,将军肯定不喜。今日进宫特意买了什么海棠玉脂粉来涂,还借了国公府言公子的粉,好不容易变白了,却要洗掉,哎,前景渺茫啊!”   迟鹰扬不解:“为什么会推测到将军喜欢涂脂搽粉的男人?他自己也不涂。而且你长得,也不算很黑。”   他自己,都清清爽爽的。镇国大将军凌灏渊特别爱舔他的脸和唇,要是舔了一嘴面粉米粉、舔了一嘴唇脂……凌灏渊会什么错愕的表情?那画面,迟鹰扬想到都禁不住笑了出来。   徐沼却回道:“但大家都这么说,因为将军是镇国大将军!掌握本**权,本国最英伟俊武的铁血男儿,都在将军手下。将军什么威猛的男人没见过?但却一个都没看上。比英武比武力,我们都肯定比不过将军手下的兵将,所以,我们才推测,将军不喜欢晒黑了的威猛男人。”   迟鹰扬:“也是,谁能比将军更有威严?”   徐沼好像说得很有道理!   他自己,不就是将军会喜欢的款,是个长得好看小白脸……   徐沼回道:“是啊!我们比不过将军手下的兵将,而论武艺和威严,无人能及将军,将军为什么要找一个比自己差的?所以大家都把脸涂白了,往俊俏方面靠!”   迟鹰扬摸了摸自己的那张清爽的脸,扫视全场。   论俊俏,现场谁也比不过他,他们涂白了又有什么呢。   可他们连涂白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会儿,入赘选手们,终于都在老年宫女的监视之下完成了洗脸。   洗得不够的、企图保留一点白色的,都被老宫女“帮忙”暴力洗掉,把脸和脖子都擦红了。变黑变粗糙了的男人们垂头丧气地排队,都一副不想活了的样子。   而洗了脸比没洗脸还要好看,清清爽爽、俊逸非凡的迟鹰扬,就太受人瞩目了。   晶莹剔透的、光滑的、冰白色的脸,散发着如玉的质感,在日光之下,迟鹰扬脸上还没干透的水珠闪闪发光,闪了众人的眼睛。   要是皮肤好也都算了,偏偏迟鹰扬五官就是按着人的喜好长的,谁只能认迟鹰扬长得俊。   而且,迟鹰扬今天还穿得俊!   白底镶玉边的丝绸,质料舒适、透气、轻薄,一看就价值不菲。舒适的衣料贴在迟鹰扬身上,挺拔而修身,衬得迟鹰扬身段修长。而裙底、袖口和领子上,竟然勾了银丝,仙鹤祥云的暗纹在日阳底下忽闪忽闪的,反射’出耀眼的光线。   可以说,迟鹰扬整个人都在发光!   前几日集训,大家都见到迟鹰扬穿了一件昂贵又好看的衣裳,还猜测迟鹰扬在集训穿着干什么,又没有别的人可以看到。有的人见了,还想去给迟鹰扬穿着的衣裳倒茶、给花枝招展的衣物染上茶水的颜色。   可是,今日一见,迟鹰扬不是只有那套可以穿,而是天天都有耀眼靓丽的新衣穿!!   徐沼赞道:“先生,您穿得真好看。”   因为凌灏渊喜欢穿玄色的衣物,所以入赘选手们投其所好,都穿的深色。穿得像迟鹰扬这么花枝招展的,还是很少见的。   迟鹰扬“嗯”了一声。   这是凌灏渊给他准备的衣物嘛,一番心意,就拿来穿了。   这会儿官爷在前头点人数,徐沼四周看了看,奇怪道:“嗯?今天怎么好几个长得也挺俊的,都没见到人呢?我还把他们当成大敌呢。”   迟鹰扬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那几个人今天出不了门,虽然不是迟鹰扬亲自动的手,可是和迟鹰扬本人动手,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天,想给他的衣服倒茶的那位,就在这几个人之中。   迟鹰扬对别人长相没有任何妒忌之心,毕竟他多年修炼,自己就长得很好看。可别人妒忌他还要害他,这就两说了。   有时候,迟鹰扬都有些奇怪,自己修炼几百年,那些不断涌入的福德,究竟是从哪来的。   见了太卜署的人,迟鹰扬就明白了,他给最初的两徒儿传了六壬神课,徒儿把六壬神课发扬光大,用占卜国运天灾的太乙神数救国救民,几百年来,福德都给迟鹰扬分了一份。   几百年积攥下来,迟鹰扬福德金光满身,这才让他很轻易的,就把吞了三十万阴兵的北国阴将隔空一手抓过来。抓了这阴将之后,迟鹰扬身上福德金光更盛。   所以迟鹰扬连害他的人都懒得管了,就像安南王府的老王爷他们,给的买命酬金少了,占他的便宜,天道都会帮他反弹回去!   至于天道反弹的方法,天道公平,视害人情节的大小,让他们忽然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干坏事的时候绝对被发现,借侍卫执杖进行惩罚……什么都有。   而且迟鹰扬现在有金子还有凌灏渊,所以对那些害他的、占他便宜的人,都挺随缘的。   有天道和凌灏渊罩着真好,嘿嘿(*^▽^*)   从从容容进了宫,迟鹰扬与其他入赘选手们鱼贯进入殿内,立在大殿之上。殿上设台阶,有高台,高台上放着一排条案,而条案之上,都摆放好了名册。此时贵人们还没过来,而迟鹰扬他们又被特训过,不能直视贵人,因此,都低眉顺眼的,等候着贵人们的到来。   等待的时间有点长,迟鹰扬站在第一排中间,大胆地甚至闭上了眼睛,在站着修炼。   候了好一会儿,贵人们才终于来了。   宫人高唱着:“皇上驾到——”“太子驾到——”“高贵妃驾到——”“德妃驾到——”   ……   “三王爷驾到——”   三王爷!就是镇国将军凌灏渊了!   已经等得快要抓耳挠腮的徐沼,忍不住飞快地瞄了高台上的贵人们一眼。   在高台上的,除了皇上和太子是男人的模样,还有一位,身穿三龙金鳞紫袍、头顶玄冠、身材挺拔健美、长得俊武、额上有红花的、威势逼人的男双儿!   三王爷、镇国大将军在座上的谁,简直呼之欲出。   徐沼只敢瞄一眼,不敢看太久,他猛地低下脑袋。   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位三王爷,就是他在迟先生房间内见过的、他给骂过很没用、让迟先生吃素吃豆腐连肉都没得吃的人!   徐沼一下子手脚冰凉,他骂得那么理直气壮,又对他多番冷漠,将军不会追究他吧?   徐沼忍不住抖了抖,可转念一想,那位内定了的正夫是谁,也呼之欲出了!   他就说呢,迟先生长得绝俊,特别那皮肤,非凡的光滑透嫩,来入赘的人,没一个及得上他的。像迟先生这样长得绝俊的金口神算,如果去当侧夫,也是太委屈了。   而徐沼自己,和迟先生交好的!将军要追究的话,他可以向迟先生求情!   可是,想想又不对,他还当着将军的脸,在迟先生面前说将军长得凶神恶煞,在迟先生面前打压将军的相貌,得罪了将军;还人云亦云,说将军要找正夫侧夫,将军都矢口否认了,他还反驳来着,伤了迟先生的心……   两边都得罪了,这该如何是好??   而站在第一排的迟鹰扬,听到贵人们来了,从修炼状态中’出来,睁开了眼睛。   一双桃花眼虽然没有直视高台上的贵人们,可却依旧迷人至极。   凌灏渊就被他迷住了。   迟鹰扬容貌太盛,白底勾玉色边的银丝仙鹤暗纹袍,比其他众多特意投靠了凌灏渊的喜好、穿着玄青深色衣袍的选手们,更加光彩夺目。   凌灏渊只看到中间第一排的迟鹰扬,仿佛,迟鹰扬是殿上唯一的亮色。   而其他贵人们的视线,也情不自禁的落在迟鹰扬的脸上。   来之前,老皇帝、太后和妃嫔们都通气过了,大家都对凌灏渊看上的男人很好奇。   而太后,则因为身体不适,没亲身能来到。   本来她这些天来,给凌灏渊挑人,都兴致勃勃的,精神很好。可忽然风寒,太后太遗憾了,可却昏沉疲惫,不得精神,只好特意嘱咐能来的妃嫔们,要帮她老人家多看几眼。   于是,大家都使劲儿盯迟鹰扬。   而且迟鹰扬也长得十分讨喜,见过迟鹰扬的相貌,其他俊秀的年青人,竟然都黯然失色。   老皇帝也得以亲自见了,一见到迟鹰扬的相貌,他的心中竟然都有些纠结。   他的渊儿看上了这位绝色公子,其他本来长得俊秀的,都变得普普通通了。他上哪儿再找和这位公子一样绝色的男人,给渊儿填满位置? 第40章 我看上你了   老皇帝正那么想着,可凌灏渊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踏着轻快的脚步声下了高台。   殿内,站得直直的入赘选手们,听到贵人下高台的脚步声,虽然没敢看是谁,却都屏住呼吸。皇帝没有发令,他们不敢动。   有明确目标的凌灏渊,直直向光彩夺目的迟鹰扬走过去。   老皇帝:“……嗯?”   皇帝的妃子们,都惊住了,这么直接的吗!   凌灏渊从第一排的最右侧,一步一步,越过怀着期望的男人,立在迟鹰扬身前,站定。迟鹰扬那一排的男儿,都瞬间灰心了,却依然保持着站得直直的。   难得的面圣机会,他们得努力争取!   迟鹰扬抬起头,一双桃花眼与凌灏渊的对上。   凌灏渊伸出手来,粗糙的指腹贴在迟鹰扬那滑嫩的脸上,如同春风拂柳,轻柔地抚了一把。   迟鹰扬挑了挑眉。   看了全程的老皇帝:“……”他的渊儿出息了。   但凌灏渊劳苦功高,老皇帝一般不会阻止他。   凌灏渊这下还笑了,终于到了过明路的时刻,凌灏渊毫不避讳地发出豪言壮语:“你来入赘,我看上你了,郎有情妾有意——”   说着,凌灏渊转身,对老皇帝躬身道:“父皇,我选他。”   选完结束,明日成亲,人生美事!   众入赘选手们:“……”   都还没通过六艺考核,没通过才艺表现,镇国大将军竟然是那么肤浅的,只看脸好看,就选了吗!   可想想也是,要是比谁长得最俊,谁能比得过那位惊为天人的迟公子。   而且早有消息传出,如果他们表现好,除了正夫,还有侧夫妾夫的位置,以及其他双儿或女子或许会挑中他们,因此,他们意料中的事发生,他们也没什么好异议的。   比相貌,他们只能输得心服口服!   而老皇帝则是:“……”   他的渊儿竟然如此心急!   老皇帝道:“朕知道了,但才艺展示与六艺比试,都得如常进行,朕想看看,宁国儿郎的风姿。渊儿,你也多挑几个。”   凌灏渊:“……???”   凌灏渊走上高台,对老皇帝道:“父皇,挑不到,您看,谁能比他还能长得更好?他还会占卦算命!”之后,凌灏渊忽然小声:“儿臣也喜欢他,得对他负责。”   耳力聪敏的迟鹰扬听了,微微一笑,抬眸看上去,小声道:“我也喜欢儿。”   凌灏渊同样耳力聪敏。   他听到迟鹰扬的话,心里像是抹了蜜一样甜,视线落到高台之下、站在第一排中间的迟鹰扬脸上,撞入迟鹰扬那双桃花眼的一汪深潭里,沉溺……   老皇帝听不到,只看到凌灏渊那看向迟鹰扬的、痴痴的眼神儿,对于太后托付之事,老皇帝的内心,只能摇头。   何必强求填满位置,送一堆渊儿都看不上的男人过去碍他的眼?   宁国儿郎都是他的子民,他也得为千里迢迢来参选入赘的儿郎们的安全着想。   老皇帝十分清楚自己儿子的德行,之前,凡是敢来提亲的男人,凌灏渊都派手下的亲兵去和他们比试一番。揍不过凌灏渊亲兵的,被亲兵打得满地爪牙,也没脸去见凌灏渊了。   老皇帝看着迟鹰扬那张俊美清透的脸,禁不住想,这位迟公子,看上去修长却瘦弱,究竟是怎么揍赢凌灏渊的强悍亲兵的?   这么想着,老皇帝宣布第一轮比试开始。   是比武。   因为太后最想看的是才艺,比文斗诗,不敢看比武的血’腥,而此时太后病重,因此,才艺展示的环节押后了,等太后有精神看,再开始。   而老皇帝,也想把才艺展示留到最后,留给太后解闷儿。   六艺中的礼仪,只要进宫里,都随时随地在考核。   而比武,则需考核身体素质,不过关的、太弱鸡的,都得涮掉,是必须要经过的环节。   此时,长得身强力壮的入赘选手们,都一副取笑的姿态,看着被镇国大将军凌灏渊当众示爱的迟鹰扬。   这身板,能打得过他们?   但事实上,无论迟鹰扬的实力,还是赛制,都不如他们所想!   来到京城的老王妃、王妃、诰命夫人们和文武高官,都早早地坐在演武场边上等着看戏,高台上的老皇帝的位置,是最好的观众席位置,高高在上地看着殿外比武人员。   那些王妃、诰命夫人、文武高官,都借此机会,挑看为儿女夫婿!   观众多了许多人,而比武的选手,也不限于入赘选手。   就如凌灏渊所说的,入赘选手们从宁国全国挑选出来、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而凌灏渊却心有所属,得组织一次大型相看的现场,胜者赐婚。   民间高手与军中小将一起下场,看相看亲事的观众们,都期待了起来。   迟鹰扬随入赘选手们到一边儿等着去,徐沼紧张地跟上,在迟鹰扬身边纠结道:“我该一早请先生给我画一张平安符!今天明明应该开始表演才艺的,可惜却押后了。我武艺一般,那边那些长得孔武有力的,都是军中高手吧!天呐,我不想第一天就被揍得眼青鼻肿!”   迟鹰扬安慰了他一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之前画好的平安符。   而徐沼盯着迟鹰扬的脸,也喋喋不休的担忧道:“先生您长得这么俊,待会儿别人的拳头全向您脸上招呼,那该怎么办?”   迟鹰扬笑:“那揍他呀。”   而凌灏渊则是轻松地向迟鹰扬招了招手。   豆腐先生长得天仙一样俊,他都不舍得重重的碰,怎么舍得让别人打他? 第41章 吃瓜   “哎。”   迟鹰扬自己算了过卦,知道不用出力,将军会帮他作弊,可没想过,作弊是这样作的。   宣告比武开始的时候,凌灏渊在众目睽睽之下,端着一脸严肃的表情,走到迟鹰扬面前,邀请他到座位边上坐着去。   迟鹰扬有点迟疑:“这好像不合规矩?”   凌灏渊理直气壮:“我选夫婿,我就是规矩。我得先把你挑走,剩下的他们自己挑。你容貌如此出色,他们很容易不小心就挑中了你,看不到其他男人,对其他男人不公平。”   迟鹰扬叹一口气,回道:“好吧。”   随凌灏渊走到看台上,迟鹰扬对老皇帝含羞带怯的低头一笑。   把凌灏渊拐成这样,迟鹰扬有点不好意思。   老皇帝却觉得,这是一位多懂礼貌、多羞涩多娇嫩的年轻公子啊!他的双儿儿子凌灏渊粗鲁又善武,还习惯了对军中男人发号施令,瞧上了人家公子的美色,就把人家公子强行绑过来,人家公子半点都不敢反抗,哎,真是作孽!   可谁让强抢美男的,就是他儿子呢!   老皇帝和颜悦色的温和道:“既然渊儿挑了你,那么你就是朕的家人了,不必紧张。小迟从山中来,京城可住得习惯?”   迟鹰扬瞟了凌灏渊一眼,甜蜜道:“谢谢陛下关心,将军十分细心,吃食穿着都是合口味的,将军待我极好。”   老皇帝闻言,不着痕迹地瞪了凌灏渊一眼。   之前听闻手下来报,凌灏渊曾夜宿男人房中不归家,当时老皇帝还觉得那是看错了,如今——   早就该料到了,这等美色,他这儿子早就瞄上献殷勤去了!   看把人家娇嫩的小公子害羞的,都不知道他儿子怎么糟蹋人家小公子了。   想到这里,老皇帝更加和颜悦色了,问道:“据悉,小迟是修道的,道观是哪家?师长可同意小迟婚事?”   无论同不同意,他都得给道观送金子。   迟鹰扬轻叹一声,低眉道:“师长登仙之后,道观就倒闭了。”   登仙时动静太大,山都被震塌了。   迟鹰扬后来重修道观,招了几位道士,可惜没有师父师兄们在,道观没有当年的味道。   把观主的位置传了下去,迟鹰扬便开始云游四海。   都好几百年前的事了,回想起来,有些唏嘘。   老皇帝更加怜惜,赏了迟鹰扬好些东西。凌灏渊见他面色不好,也岔开话题道:“吃松子吗?来碗松子豆腐怎么样?”   松子豆腐,迟鹰扬没听过,便点头说好。   于是,没一会儿,迟鹰扬和凌灏渊他们一边吃松子豆腐,一边看着场上比武的选手们挥洒热汗,简直优哉游哉!   入赘选手们见到,心里则是十分微妙。   他们是猜对了,传闻镇国大将军英武悍勇,手下英武的男儿兵将无数,但粗糙健壮孔武有力的,镇国大将军全都没看上;他们又猜对了,将军就是喜欢相貌俊美的。   可他们没想到,将军表面上如此神武,传闻中也翘勇善战,然而,将军内里,实际上,挑选夫婿的时候,竟然是如此肤浅?!   只要脸长得天仙一样好看,就赶紧挑了放到身边,好像免得被别人挑了去一样!   只是在场这么多贵人们,包括皇帝妃嫔,包括文武高官,包括诰命夫人,都出席了,很明显,不止是为大将军相看夫婿,也为他们自己。   与榜下捉婿类似,看哪位比试比得好、有前途的,就抓回家去。   选手们见虽然将军已经挑好人了,可他们还有别的机会,因此,都按下微妙的心情,得在京城贵人们面前好好表现自己。   输貌也不能输气势!   至于其他贵人们,有些不知道已经有内定人选的,见镇国大将军十分直接的挑了最好看的一位,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镇国大将军战功显赫,是宁国的功臣,又是当今三王爷,很得皇帝看重。凌灏渊看上的男人,无论多好看,他们都不敢夺人所好。而剩下的才俊们,将军没有挑中,那他们可以放心的各凭本事争取了!   不过,总有人不长眼睛,觉得别的选手都在挥洒热汗,就迟鹰扬因为长得俊美,被凌灏渊挑到身边吃松子豆腐花,实在太过于气人。   有位曾经求娶过凌灏渊的、结果被凌灏渊的亲兵揍得可惨、当今二皇子的舅舅的长子田大公子,便再气不过。   为什么别人能被请到看台上吃吃喝喝的,而他没有!   在选手们正在激烈比武的时刻,他站了出来,行礼过后对着凌灏渊质问道:“臣亲耳听到过,大将军对未来夫君的要求,得让未来夫君至少打败大将军的亲兵。敢问,这位公子,真的打败过了吗?若是有一战之力,何必躲在看台之上,做那缩着脑袋的——”   凌灏渊挑着眉问道:“放肆!你是谁,是本王的父皇,还是本王的皇祖母,还是本王的太子大哥?本王如何挑选夫婿,轮得到你说话?”   一句诛心!   二皇子尊称一句田大公子是表哥,也只是看在田妃份上。田妃都不敢管凌灏渊的事,田大公子再大的胆子,还想管到凌灏渊头上?   老皇帝十几个儿女,除了给嫡长子封了太子,给立下救国大功的凌灏渊封王,其他皇子王子,没凌灏渊那么大的功劳,都没加封过!   田妃怕外甥连累她儿子,连忙赔礼道:“三王爷请息怒,兄长教子无方,今日开始一定严加管教,绝无越矩冒犯的意思。”   说罢,田妃对外甥肃容道:“还不自己掌嘴!”   田大公子低下脑袋,含着怒容,不得不自打嘴巴,却听见,看台上有一把清越动听的声音传来:“田公子,你在花枝巷三街丙戌户、隔壁四街丙卯户,都养了外室,是吧?一位养了六年,另一位养了四年,对外以夫妻相称。当年,你养着外室还求娶将军,是有多大的胆子?”   无论将军有没有战功,都是皇家子女,哪能容忍夫婿尚未婚娶就有外室?   就是婚后的妾和姨娘,除非皇家子女自己愿意,否则,也是不能容忍的。   田大公子身子矮了下去。   这位迟公子什么来头,专门查过他?!他做得隐秘,怎么可能被知道得如此清楚!   除非,掌管京畿军务的大将军,亲口和迟公子说。   而迟公子这么一嚷嚷,连老皇帝看他的眼神都不同了。   别人都知道他养两外室,那京中贵女,但凡要脸的,谁会乐意嫁他!   包括他那些尚未娶妻的兄弟们,都要被怀疑上了!   田大公子埋头下去,自打嘴巴认错只是小事,认错就完了。   可隐秘的事被人嚷嚷,影响他的婚事,影响田家,这才是大事!   当面说破他的迟公子真真气人!   田大公子正在心惊懊悔之际,又听到那把清越动听的声音道:“将军,今天是你挑了我的大喜日子,就不用让他掌嘴了,我再问他一句话。”   田大公子竟然听见凌灏渊顺从地道:“好,但是他说你坏话,我心里不舒服。”   田大公子更加懊悔了,他干嘛要做那出头鸟,明明大家都在说悄悄话,就他冲出来骂大将军心尖尖上的人,这不是和大将军过不去吗!   田大公子仿佛预见了,明天将会被人套麻袋揍的下场。   大将军光明磊落,大概不会派人套麻袋揍他;可大将军的亲兵们、追随者、受过大将军保护的百姓们,才不会这么想。   他养了两外室还敢求娶将军,四舍五入一下,就是让将军含冤受屈!   大将军都不用动手,文臣们会对他口诛笔伐,御史们会参他父亲家教不严,他自己本人会被来往百姓套麻袋打!   迟鹰扬此时却问了:“虽然你曾经有错,但你今天说的话,也不是毫无道理。你想让将军亲兵和我比试,还是你自己来?”   凌灏渊听了,猛地转头去看迟鹰扬。   田大公子一听,仇人亲自送上门,他简直太乐意了!心思闪转,他马上说道:“将军都挑了你,将军亲兵怎么会对你公平?自然是你和我比试!”   凌灏渊扯了扯迟鹰扬的袖子,小声劝道:“先生别上当!他虽然武艺差,但力气看起来也不少……”   迟鹰扬似笑非笑地瞥了凌灏渊一眼,没回他,却对田大公子说道:“可你连将军亲兵都打不过,你觉得你打得过我?”   田大公子竟然迟疑了。   将军能让这位坐在身边,说不定武艺真的比将军亲兵还要厉害。   但他嘴上不饶人,囔囔道:“别拿话激我,不敢应战,算什么男人!”   田大公子知道今天开始自己就要不好过,可在他不好过的时候,也得拉一个垫背的!   凌灏渊低头看着迟鹰扬那白皙透嫩……不是,是瘦削娇嫩的手指,担忧地看着他,却道:“先生是我的男人,我代为一战。”   说罢,凌灏渊的死亡射线直直地盯着他。   田大公子:“……”   大将军,真男人。   田大公子见了都怕,赶紧低下头去,当年要不是为二皇子拉拢军权,这么可怕的人,他哪会惹上,还被白白揍了好几顿。   当年他还记得,出门玩耍时,路上遇到一个带刀侍卫,那侍卫笑眯眯地问他,听说你想入赘将军府?将军不喜不善武艺的男人,来比试一番。   然后田大公子就被揍了。   正要赶回家养伤,路上又遇到一个带刀侍卫。刚被揍完,又遇上一堆。   ……往事不堪回首,田大公子更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当世杀神凌灏渊揍得喊爹哭娘,没看到老皇帝根本没为他说话吗!这种场合,他的姨母田妃和他的表弟二皇子,都不会帮他!   虽然凌灏渊说了代他男人出战,可迟鹰扬却笑道:“我来。”   凌灏渊拒绝:“不。”   迟鹰扬笑道:“放心,我也想光明正大地胜出,去做你的夫君呀。”   说着,迟鹰扬挠了挠凌灏渊的手心:“我知道你想保护我,可我也不想,你被别人说闲话,说你英武一辈子,却嫁了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废物,是个只会看脸的肤浅的人。”   凌灏渊抿了抿唇,他是感动不已。但是,同时,他握着手中杯盏,等着随时救场。   田大公子笑得兴奋:“来!你与我一战!”   迟鹰扬却问道:“你是武状元还是什么当什么武官的?还是从军了?都没有吧,你身上没有功名,武艺也一般,天天游手好闲还啃老养外室。和你比武,有损本公子颜面。”   田大公子:“……”   能不能不要揭短了!?生怕别人不记得他养外室吗?   迟鹰扬扬了扬下巴:“我是入赘选手,比武是必然出战的项目。一会儿,在场比武的诸位勇士中,胜出者的前十里,不是将军麾下的,我与他们比武就好。至于田公子,在座尚未婚配的年轻男儿都下场比武,你敢不敢下场一战?”   如果说不敢,岂不是连迟鹰扬都比不上!还要被人说他欺软怕硬,只挑看着好欺负的人欺负。   田公子只得道:“我与公子一起下场,与前十比试。”   如果早早下场,车轮战岂不是浪费力气。   迟鹰扬对此没什么意见。   可老皇帝和凌灏渊都担心极了,连老皇帝都问道:“小迟真的要下场?小迟武艺如何?”   迟鹰扬笑:“无妨,总不会输了大将军颜面。”   凌灏渊叹气。   他能把迟鹰扬拉到身边一起吃豆腐花,已经没有什么颜面可言,就当一个沉迷美色的将军得了。   可那田大公子真是不要脸!   而田大公子回到自己的坐席上,却被刚刚说迟鹰扬偷懒不比武的人告知,田大公子既然做过错事,怎么住金口神算面前凑了。   田大公子:“???什么金口神算?”   那人回道:“你是消息不灵通,不知道么,迟公子第一回 被入赘选手冒犯,金口神算,把人家父亲贪污证据和证人位置都道出来了,连太卜署的天师们都赞不绝口。大理寺正想争取这样的才俊呢,只是被将军府拦住,才没有争取到。”   田大公子看着正在带着怒意走过来的父母,还有将军和将军麾下将领们的死亡视线,心虚成怒:“你们既然知道,怎么不告诉我!”   那人回道:“哎,谁知道,有人会傻到往大将军看上的人面前凑,骂大将军挑中的男人呢。”   和直接骂他傻没有区别。   田大公子:“……”好气,但想到一会儿迟公子得被比武前十摁住狠揍,他痛苦的心情又快乐了起来。   这次比武,不止有全宁国的年轻才俊,还有久经训练的军中好手。能到前十的人,哪个是好揍的?那迟公子金口神算,有没有算到自己会被揍? 第42章 五体投地   田大公子把迟鹰扬拉下水,即使被爹娘赶过来骂,心里却有种报复的快’感。   可他看到迟鹰扬还是坐在镇国大将军凌灏渊身边,开开心心的捧着豆腐花继续吃,田大公子的内心:“……”   特殊对待,总是令人妒忌得很。   田大公子冷眼瞧着,想到一会儿他上场了,肯定要把姓迟的脸揍肿!   正这么想着,田大公子愤愤不平的喝了一口茶,却一不小心就呛着,呛得眼泪都出来了。赛前,他又去上厕解手、活动筋骨做好准备,走回来的时候一个踉跄,双膝忽然跪倒在地。   他刚站起来,就见到一个凶悍强壮的男人,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气势,和普通男人很不一样!   那男人笑得敦厚,说的话却不怎么客气:“田大公子,何必一见到我就跪,和三年前一个怂样,一点长进都没有。”   田大公子认出来人,硬生生的退后了好几步。   这是三年前揍过他的将军兵将之一!   当年查得田大公子人模狗样,却养外室,还敢求娶大将军,也怪不得驻扎在京中的兵将们都去以各种手段各种激将法求切磋来揍他。   可在皇宫里,田大公子觉得嘴上不能输:“怎么用言语挑衅我,这次我也不会上当了!”   那男人抱拳道:“没关系,台上见,田大公子勇于挑战前十,这种不服输不怕死的志气,令本官十分敬佩,倒是比三年前跪着哭好多了。”   田大公子:“……”英明半世,败在姓迟的嘴上!他哪里揍得过什么前十?   不过横竖都要被揍,挑衅到姓迟的一起被揍,田大公子浑身爽利,迈着轻松的步伐到比武台上去。   与田大公子想象中不同的是,他一回来,场上就发出阵阵惊叹声。   银丝鹤纹随着勾玉边的白袍翻滚,只见迟鹰扬那修长的身姿一个飞身,便飞到擂台上,当了新一轮的擂主!   田大公子:“!!”   这人不是吃豆腐花吗?不是说只和前十比吗?   比武的赛制是这样,一共有五个擂台,擂主自由报名,被选手们轮番挑战,擂主每打败十个,就算守擂成功,可以到一旁休息,等下一位擂主上台。到最后,擂主与擂主之间比试,决出第一名!   迟鹰扬一上台,背手而立,那张脸俊美而白皙,身姿气度不凡,犹如仙人下凡。令看台上的后宫贵人们、诰命夫人们,都十分惊叹,纷纷赞叹镇国大将军眼光真好,几百人里,一眼就相中了最好看的。   其实,比武结果如何,并不要紧。   又不是来挑护卫,他们是来挑夫婿的。   看台上的都是高门大户,不需要夫婿为自家博前程,出门在家都跟着一大串护卫。夫婿武艺过得去就行,不是第一也没什么要紧。   重点是,风度。   这不仅仅是比武现场,是高门长辈们为儿女相看夫婿的大型相亲会!   比武的选手们,赢了就不可一世、趾高气扬的;和输了就怀恨在心、恼羞成怒的;还有未开始打就紧张得病了尿了的,心性太差,都会被排出夫婿之列。   更加重点是,要好看。   好看的人,赏心悦目,如果心性好武艺好,就更会受到青睐的。   这会儿迟鹰扬一上台,甚至有不少人都觉得,他长得这么美,也被将军挑中了,不该上擂台的。一来,脸被揍了的话,令爱美之人都会替他心疼;二来,得给别的长得普通的男人,秀秀武艺!   有迟鹰扬在,其他长得英俊的男人,都被映衬得变丑了:这个皮肤粗糙没有迟公子的光滑,这个五官没有迟公子的俊美精致;那个的仪态又没有迟公子的修长挺拔,驼背又缩颈……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本来,那些选手们都不用被伤害,就可恨田大公子去挑衅!   选夫婿本来就不是选各项比试的第一,只是比试第一,会被贵人关注到,获得更多机会,所以他们才会努力争取。大将军劳苦功高,自己挑喜欢的夫婿,爱选谁就选谁,他们入赘选手努力过就是了,他们自己都没意见,田大公子为什么有意见?   迟鹰扬飞到擂台上去,整个人熠熠生辉,身姿气度如同仙人下凡,连入赘选手们都不得不服。   一时间,竟然无人上擂台去挑战他。   田大公子觉得不对,推了推身边一个长得孔武有力的雄壮男人,问道:“新擂主接受挑战了,你怎么不上?”   那男人瞥了他一眼,接着往另一位长得更加雄壮的擂主发出了挑战,完全蔑视了他。   田大公子:“???”   另一位入赘选手把自己宽大的袖子用绳子扎起来,为田大公子解惑道:“大将军亲自邀请坐到他边上的人,将来是大将军的夫婿,你打他?而且,迟公子貌比仙人,身材却瘦弱,看不出来练过武。我们这些常年练武的,不能欺负他,赢了胜之不武,输了丢人。”   田大公子反驳道:“你来入赘比武,难道不想赢,不想获得擂主之位?不把他打趴下去,你怎么获得擂主。”   “好吧。”扎完袖子的选手,终于在田大公子期待的目光之下,一跃上台。身手矫健,一看就有好身手!   扎袖子的选手抱拳道:“迟公子您好,我乃五雷刀传人,选用武器为木刀。刀剑无眼,一切请公子多多担待,公子若怕疼,可以现在下台。”   迟鹰扬挑了一根手臂长的幼细短棍,回道:“不用,放开来打,你难得上京,得到被武官看到武艺的机会,不要顾忌我。”   说着,迟鹰扬拿着短棍的一头,把短棍的另一头搭在臂弯里,一副抱着拂尘的姿势。   凌灏渊“咦”了一声,双眼眨都不敢眨,手中紧紧握着杯盏,准备随时救场。   田大公子兴奋得咬唇,高声叫道:“揍他的脸!揍脸!!”   其他观众们:“……”   迟鹰扬瞥了他一眼,含笑道:“好,田公子的话,我记住了。”   田大公子心中一凛。   这时候,太卜署的天师们捧着拂尘联袂而来,神情也是兴奋莫名。   李纯厚他们算到,今天也是能向仙师学习的时刻!   凌灏渊见到,内心放下了些许。   天师们早课晚课念咒并且踏步罡,拂尘拂来拂去,四舍五入一下,也算练武了!   果然,擂台上,即使那位五雷刀的传人长得雄壮有力,把刀劈得呼呼风声震天响,可迟鹰扬身形闪转,短棍轻推,和风细雨般的一推,四两拨千斤,轻飘飘的就把五雷壮士的攻势化解了。   凌灏渊竟然看得口瞪目呆,这种武艺!   太取巧了!还这么轻飘飘的,轻描淡写,不是,宽袖飞扬,潇洒至极,还这么美……   五雷刀壮士见迟鹰扬不是手无搏鸡之力的瘦弱公子,终于加大了力度,神色也凝重起来,重重的木刀向迟鹰扬斩杀过去,却还是被迟鹰扬推开,斩在了围栏上,发出更加巨大的声响,木屑横飞!   台下,凌灏渊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连比武都身姿俊美非凡的迟鹰扬,武官们也看出了门道,以柔克刚的打法,让他们精进不少,甚至想跳出来,亲身学习一番。   而太卜署的天师们,比如李纯厚,则激动地喊道:“仙师厉害!仙师小心!”   到目前为止,迟鹰扬只闪不攻!信步游走,一派游刃有余的姿态。   老皇帝抚掌笑道:“渊儿,朕以为你只看脸挑人,想不到你挑的夫婿,除了脸长得俊美,武艺还不差。”   凌灏渊:“……嗯。”他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其他高官的溢美之词也毫不吝啬的砸在凌灏渊身上:“是的,我也以为大将军有些肤浅,原来,大将军慧眼识人,透过迟公子的相貌看到他的武学根骨,这份眼力,老臣自愧不如啊!”   凌灏渊:“……”不,他没有。   可见迟鹰扬因为活动根骨而变得红扑扑的脸蛋,比平日不动时添了几分艳色,教凌灏渊挪不开目光。   擂台之上,尽管五雷刀壮士每次都没砍中,可迟鹰扬的身形实在太快,快得让人看不清,借力打力,谁也没觉得壮士武艺不精。迟鹰扬让五雷刀壮士的刀法得以展现一通,短棍再次在壮士手持的木刀上一点。   壮士原以为他的攻势又被推开,岂料,手上木刀被迟鹰扬点过的地方,竟然发出像蛛网一般的裂痕,阵阵碎裂。壮士这才猛地想起,尽管他每次进攻的砍劈姿势都不同,可迟鹰扬每次都把短棍棍尖,点在了同一位置!   壮士猛地抬头,双眼爆发出炙热的光芒:“迟公子武艺高强,在下服输,谢谢赐教!”   迟鹰扬点了点头:“你勤苦练习,刀法和力度都不差,但是刀法大开大合,每次刀锋回转之际,都破绽大开,以后多与人对练,把反应锻炼起来。”   “是!!”五雷刀壮士跳下擂台,浑身充满着被高人指点的亢奋。   而这位高人,明明武艺高强,却只守不攻,有意让他有不短的时间可以展示刀功,他这次进京没白来!   五雷刀壮士下了台,田大公子却鄙视道:“你被他收买了吧!不然为什么每次都没砍中?”   五雷刀壮士笑了,手臂粗壮的他,直接拎着田大公子的后颈,把田大公子给丢了上去,喊道:“你行你上!记得打脸!你说的!”   田大公子:“……”   他是要上台的,但不是被扔上去,扔成狗趴一样上来!   太丢人了,田大公子马上忍着被扔趴下的痛爬了起来,拍了拍衣衫。   迟鹰扬光风霁月地微笑:“田大公子竟然行了五体投地的礼仪,令迟某好生惶恐。”   田大公子狞笑一声。   迟鹰扬接着道:“放心,田公子关于揍脸的赐教,迟某还没忘,请。”   田大公子哼笑一声,取了一根长棍来:“可惜你的脸了。”   短棍其实很好揍,一寸短一寸险,他只要不让迟鹰扬近身,远距离用长棍揍他的脸,岂不是很简单!   这句话说得响亮,听得皇帝的后妃们,和诰命夫人们,心里都非常不悦。   这种心性的,他们真的不能把儿女嫁过去。   如此俊美的一张脸,怎能被心胸狭窄还养外室的人弄伤了?   一瞬间,支持迟鹰扬的声音此起彼落。   声音的来源,不是较为矜持的夫人们,而是声音洪亮还充满了煞气的兵将们:   “迟天师揍他!他臭不要脸!”   有位文官听了,愣了愣,感叹道:“大将军治军威严,只是挑了夫婿,军队上下一心护着,真令人叹服。”   另一位武将则道:“天师为我和我带的兵寻回失散亲人,我们都很感激他。” 第43章 柔弱擂主   如果说上一场比试,迟鹰扬姿态轻描淡写、身法飘逸,是灵动型的比武选手,而这次,则展现了恰到好处的力量,令田大公子口瞪目呆!   比武一被宣告开始,田大公子毫不客气的挑起长棍,带着呼呼的风声,狠狠地往迟鹰扬的脸砸过去!凌厉的风声让擂台下的观众见了,都为相貌俊美的迟鹰扬焦急。   这么一张好看的脸,被木棍砸坏怎么办?!   眼看就要砸在迟鹰扬脸上了,台下观众们,特别是诰命夫人们,心头窒息,茶都不敢喝了,有的紧握着拳头,有的用手帕挡住自己的脸,不忍心见到血腥场面。   却见迟鹰扬不闪不避,连短棍都不动,举起一只手,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就这样接住了田大公子当头砸过来的长棍。   凌灏渊:“!!”   豆腐先生的手他摸过,那么白嫩、那么细滑的,比豆腐还豆腐,凌灏渊连自己那粗糙的掌心去触碰,也怕弄皱了先生的嫩滑肌肤。可现在,先生竟然硬生生的徒手接招!!可别被那姓田的一棍砸碎了!   凌灏渊正准备把刚刚吃豆腐花的银匙扔出去,那边,迟鹰扬已经稳稳地接住了田大公子的长棍,接着,硬木长棍竟然从迟鹰扬的手上开始一寸寸炸开,没一会儿,已经炸成了木屑碎片,把田大公子的脸都划花了。   田大公子:“???”   不可能!!谁弄的?宫里准备给他们打擂台的木棍兵器竟然碎了??   长棍碎掉,田大公子不但手无寸铁,连唯一的兵器都被震碎了。刚刚的五雷刀壮士为什么服输?因为他的木刀被迟鹰扬敲碎了啊!武器都没了,可迟鹰扬还握着短棍,田大公子有些心惊,却紧握着拳头,准备用拳脚迎战。   三年前,田大公子被凌灏渊麾下兵将轮番挑战,屡次落败,每次落败都被奚落,把他骂得发誓非要打败回去不可。田大公子痛定思痛,每日玩乐之余,也不忘锻炼武艺。   因此,这会儿长棍碎开,他还以为是大将军偏帮美人的阴谋,此时几步踏上前去,狠狠的一拳往迟鹰扬的鼻子上揍去!   凌灏渊刚刚才忍住没飞出去的银匙,差点就忍不住又要帮迟鹰扬作弊了。只是,迟鹰扬身形闪动,在田大公子身侧的伸出了一脚。   电光火石之间,田大公子的拳头打了个空,浑身的气劲和迟鹰扬的一脚,让他整个人向前扑倒,摔了个狗啃擂台!一切都太快了,他那重重的拳头来不及撑住身体,就砸在擂台的木板上,给擂台的木地板砸了个拳印。   迟鹰扬施施然收起了腿,一派风轻云淡的样子,而田大公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两个鼻孔都流出血了。   被扔上台时一次,刚刚又扑倒了一次,加起来,田大公子的脸已经两回砸在地上了!脏污的灰染在他脸上,都变丑了,有点伤眼。   对田大公子来说,更可恨的是,台下观众们一片:   “活该!!”   “打得好!就这样砸他的脸!!”   “哎,”迟鹰扬见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认输吧。”   可田大公子就不信邪了,他一爬起来,举起双拳又向迟鹰扬攻击过去。   这一刻,凌灏渊还是紧张地看着,虽然先生已经多次躲闪成功并且击败了对手,可架不住先生脸嫩啊!只要被碰一下下,豆腐就会碎了,这怎么行?   而且先生只会招架还击,却不会进攻,把凌灏渊看得紧张得不行。   让凌灏渊松一口气的是,迟鹰扬这次再度闪到田大公子的身后,用短棍推了他一把。   再然后,就是重物砸在地板上的声音,田大公子再一次脸朝下的扑倒了,非常的狼狈不堪。   迟鹰扬又摇了摇头,说道:“你虽然日日练武,可学的都是花拳绣腿,还纵欲过度,外强中干,认输吧,下去以后别纵欲了。”   台下一片哄笑之声。   田大公子:“……”不带这么损人的!!   田大公子咬着牙关,满脸怒容地又冲上前去。他的脸上又灰又血,看起来狰狞可怕至极。迟鹰扬又叹一声,把他一脚踹下擂台。   为了防止选手们受伤,擂台之下,都有软垫子。田大公子被踹了下去,鼻子下一片清凉。用手一抹,红的。   田大公子可以想象到,他现在那张帅脸,有多么难看!!   “第二轮比武结束,迟公子胜!下一位选手请上台——”   田大公子捂住自己的脸,多次扑街的他被摔得爬不动了,就着软垫翻了个身,看到擂台上站着的迟鹰扬,身姿挺拔、俊逸非凡,又见观众们没几个拿正眼看他,视线都集中在迟鹰扬身上……   刚刚那位五雷刀壮士还能演示武艺,他却三次被摔倒,而迟鹰扬的动作干净利落,最后一下还把他直接踹下台了,仿佛揍他一次都会脏了手似的,现在,更是连一个目光都不给他!   没几个人人看他,只有田大公子的亲娘从观众席下来,把田大公子扶了起来,说出口的却不是关切的话语,而是急急的责问:“怪不得你被轮番揍了都不敢出声,怪不得三年来我每次给你求娶贵女,都没人愿意,还以为是大将军的原因,今天才知道原因是你!你养外室怎么不说!你要是说了,我们还会让你去求娶大将军吗!现在你怎么求娶高门贵女?没人看得上你了!”   ……   迟鹰扬懒得理手下败将,看了台下太卜署的天师们一眼,有意演示步罡身法,甚至现场教学起来:“此时应念金光咒”、“铁甲咒”……   出神入化的应用,让天师们齐刷刷的速写记下笔记。   但凡出名的道观,得有缘人赠送金子结善缘,有能力的话,都会给道观里供奉的神像造铜像,甚至塑金身。高大的、纯金身打造的神像引人心痒,有的不信神的家伙,会组团上山偷神像。   道士们如果没有半点武艺,又怎么保护全金神像?   符咒、丹药、香炉、阵法、步罡、身法、役将、役鬼、杂术……道门法术多种多样,让亵渎神像的人有来无回。   迟鹰扬还在道观前,就对付过不少歹徒。役将和役鬼术是迟鹰扬最常用的,役将,也就是驱使山中野兽,引出飞鸟蛇虫对付歹徒;役鬼,把徒手抓来的阴兵阴将放出,恐吓生人。   今日轻轻松松的揍完是个,迟鹰扬守擂成功,等全部擂主都决出了,才会再次上台。迟鹰扬运动了几百年的老骨头,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在万众瞩目之下,回到凌灏渊身边。   凌灏渊连忙起身来接,都忘了问为什么迟鹰扬武艺好,递给他一杯清茶,见迟鹰扬的掌心也泛着活动的红,凌灏渊心疼道:“先生的手掌都被打红了。”   旁边坐着的老皇帝:“……???”   难道不是迟公子把十个选手都暴力揍下台了吗!   迟鹰扬喝茶的动作也顿了顿,默然一阵,虚弱地把双手伸出前出,摊在凌灏渊面前,轻声道:“是的,几百年没被这么揍过了。”   凌灏渊已经全然忘记迟鹰扬是怎么把别人踹下擂台的了,一把迟鹰扬那豆腐一般的白皙手掌放在掌心里,只感觉到迟鹰扬的嫩滑,以及如同豆腐一般的娇弱。   凌灏渊托起迟鹰扬的双手,轻柔的摸了又摸,心疼道:“那姓的田好不要脸,先生何必徒手接他的长棍?哎,可是先生却为了我——痛吗?”   迟鹰扬没有正面回答,继续轻声道:“你揉揉就不痛了。”   本来就不痛,揉揉更舒服~!   见凌灏渊那么心疼他,不知怎么的,迟鹰扬就想柔弱一下。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徒儿们会仰视他、问卦求卜的人尊重他、阴间残魂害怕他……唯有凌灏渊会把他的手捂住,怕他被雨淋到,怕他被阴冰冷到,怕他揍人会把手弄疼。   迟鹰扬抬起一双桃花眼,盯着凌灏渊那张专注的、无比疼爱的英俊脸,迟鹰扬眼神亮晶晶的,凑了过去,嘴唇在凌灏渊的脸上碰了一下。   而文武百官和诰命夫人们见到,他们的内心:“……”   心情太复杂了。   镇国大将军凶名在外,一身凶悍之气,止婴夜啼,手下兵将个个勇猛。他们连和凌灏渊说话,都战战兢兢的,生怕一言不合就被轮番揍了,谁会想到,镇国大将军,竟然会给另一位武艺高强的“柔弱”公子揉手?   这位公子是怎么做到的,他们很想结识一番!   而且,他们还亲了!!   这位公子如此主动,亲完脸红红的,还羞了,有这样的美人送上来亲脸,镇国大将军心情一看就知道美得很,虽然没有亲回去,眼神却更温柔了,冷峻的脸上,吓人的微笑一直停在嘴角。   太吓人了,一向凶暴的镇国大将军竟然笑了!!   以往,好像是大将军把敌军将领的脑袋给扭下来了,大将军才会笑。   可现在大将军竟然笑了!虽然内心知道是被美公子亲了才笑的,但还是习惯性的觉得可怕,官员们竟然都不敢继续围观了。   而老皇帝,则是斜眼看着凌灏渊和迟鹰扬两人。见凌灏渊那么轻易的就托住了迟鹰扬的手掌,如此熟练地轻揉,很明显,他儿子摸别人的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老皇帝有什么意见吗,没有。   为他儿子的婚事操心这么多年,总算看到希望,这迟公子还是山里出来的,清纯得很,被他儿子骗得不要不要的,连手被他儿子占便宜了,还觉得很正常。   要不是现在人多,老皇帝都要老泪纵横了!   此时,老皇帝目光感动地看着擂台上比斗的壮实们,看到他的兵将雄壮有力、训练有素;看到他的国民也有一身悍勇蛮力,能震慑外敌宵小,老皇帝更加感动。   北国战败,宁国收了不少战利品,正是国家富强的时候。老皇帝一感动,一高兴,就想给很多赏赐。   包括迟鹰扬在内,所有成功守擂的擂主,都得到一份丰厚的奖赏!   还有不少武官都看到了好苗子,主动争取过来培养!   今日比武完毕,宫中举行宴会,贵人们找看中的好苗子谈话。而太后从昏沉中醒来,虽然病体不能来,但也派身边宫女到寻凌灏渊,让凌灏渊带着迟鹰扬去见太后。   凌灏渊听了,在问过太后病体之后,又问了问迟鹰扬的意见。   迟鹰扬点头:“走吧。”   去到太后的宫殿里,太后还躺在病床上,躺在床帘后,暂时没能见到人。   但迟鹰扬见到了一个老熟人。   是坑了他的、安南王府的老王妃!   失踪已久的安南王已经找到了,如此幸事,老王妃带着安南王上京拜见皇帝。 第44章 安南王老王妃   迟鹰扬生得俊美,穿得华贵,来得优雅,与面相威严的凌灏渊相携而来,把安南王老王妃看得愣了愣。   对安南王老王妃来说,凌灏渊镇国大将军,她是认得的。但和凌灏渊相携而来的贵公子,是哪家的贵公子?为何看起来这般眼熟?   老王妃在疑惑之中让开位置,坐到另一边。   而凌灏渊则对老王妃点了点头,拉了矮凳,驾轻就熟地坐到太后床边,给迟鹰扬也拉了一张矮凳,拉着他坐到身侧,炫耀了一下:“皇祖母,这位就是孙儿看上的男人了,好看吧?”   迟鹰扬听了,不禁失笑,一双桃花眼低垂下来,现出弯弯的轮廓。   本来就生得俊美,低头浅笑,更显得温润如玉,公子无双。   瘦弱的太后躺在床褥里,努力睁开了浑浊的眼,紧紧地盯着迟鹰扬。迟鹰扬凑近了一点,让太后看得更清楚。   良久,太后看着迟鹰扬那没有死角的脸,终于现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枯干的手拍了拍凌灏渊的手背,满意道:“比画里的还好看,哀家第一次见到如此俊美又乖巧的男子呀!找得不错。”   说着,太后又看了看迟鹰扬穿的衣服,笑道:“呀,林妃都舍不得穿的白玉绸,你给他穿了。”   凌灏渊瞟了迟鹰扬几眼,回道:“孙儿穿得不好看,先生穿的好看。”   迟鹰扬又是一笑。   太后笑道:“对。”说着,太后对宫女吩咐道:“去拿哀家私藏的布料来,给小迟挑几匹喜欢的。小迟这么俊,得穿更好看的。”   太后的审美不敢恭维。   大红大绿的颜色,花花绿绿的布料,越鲜艳越讨她老人家喜欢。如今流行的素净,凌灏渊也爱的深玄色,都是太后不喜欢的。   凌灏渊见着那些布料,使了个无奈的眼神,请迟鹰扬多担待一些。   迟鹰扬却都挺喜欢的,反正他肤色是晶莹剔透的白,只要裁剪好,他穿什么都好看。挑了几匹大红色的喜庆布料,挑了骚里骚气的桃红藕黄,又挑了凌灏渊喜欢的淡青,把太后哄得开开心心的。   太后让迟鹰扬披上大红色的布料,瞬间满意得很,眯着眼睛笑道:“渊儿啊,你看,这像不像新郎官穿的衣服?”   凌灏渊回想起迟鹰扬穿过的金丝勾边大红袍,点头:“像!”   太后又低声道:“是呀,多好看,太卜署挑了日子没有?”   凌灏渊回道:“皇祖母,今日是入赘选拔第一日,刚刚比武结束,还有斗词骑射等等,之后才会结束,请太卜署挑日子。”   太后低叹:“你都选定人了,就让太卜署先挑日子。”   “这么快?”凌灏渊猜到了什么,有些担忧,可他却笑容不变,半点不害羞的说道:“会有的,皇祖母,还会有小曾孙儿等着给皇祖母表演骑射呢……皇祖母,先生今日当了比武擂主!武艺可厉害了,我们生的孩子,武艺肯定不差。”   太后瞪了他一眼,轻声道:“你可想得真远。”   说着,太后笑眯眯的瞄了正在比划布匹的迟鹰扬一眼,见他好像没听到的样子,太后赶紧教育自家双儿孙儿:“别这么豪放!吓跑人家小公子,你上哪找个这么美的。”   凌灏渊连忙点头称是。   太后又问道:“今儿的入赘选手里,有没有和迟公子能比美的?”   凌灏渊赶紧摇头,得瑟道:“哪能有呢?先生美得发光,我只看到了先生,其他人我都没注意上。皇祖母,最美的被我早早挑走了,先生擂台比武获胜的时候,多少诰命夫人都羡慕我,嘿嘿~!”   太后愿望落空,叹了一口气,随即欣赏了几眼迟鹰扬的美貌,满意的笑道:“就你得瑟。”   ……   当那淡青色的布料在迟鹰扬身上比划的时候,一直围观的安南王老王妃,可终于把迟鹰扬给认出来了!   这位,不就是指点她寻回儿子,辛苦许久,才得了区区五两银子当酬金的落魄公子吗!   但此时太后和凌灏渊都在,老王妃只好努力插话,赞迟鹰扬眼光好,挑的布料都是从何处上供上来的精美布料,穿在迟鹰扬身上一定很好看,云云。又恭喜凌灏渊寻得佳偶,盛赞迟鹰扬相貌好,人品好,还不抠小节,为人大方热情有善心。   凌灏渊还挺喜欢听的,听到后面,问道:“先生有善心?”   安南王老王妃抹泪道:“回王爷,太后娘娘也知道的,我家小王爷失踪许久,经过先生指点,才知道他被毒哑了,替了犯人,受着劳役。多得先生上门指教,我们才终于把小王爷找回来。要是先生没上门来,他现在还在服着苦役,受着鞭打,幸亏有先生呀!”   太后有点好奇了:“原来小迟就是你说的那位,只收了五两就救了小王爷的恩人?年纪轻轻的,厉害呀。”   凌灏渊听了,瞬间扭头,两道“你坑了我的人!”的冰冷视线向着老王妃怼过去,看得老王妃心虚极了,都不敢抬头。   其实凌灏渊自己也有点心虚的,他最开始的时候也是,因为抠门而坑了迟鹰扬的人呀!   不过他后来补了金子,将来还要以身相许,没有欠先生的——   不对,想想更不对了,他这么粗糙的身体,深色的皮肤,和别的细腻双儿完全不一样的强健的体魄,去给俊美至极的先生以身相许,甚至还不知廉耻的拐骗先生的亲吻,勾引先生抱着他睡,怎么看,都是他占便宜了!   凌灏渊一心虚起来,盯着老王妃的冰冷视线就更加装腔作势了起来。   迟鹰扬扯了扯凌灏渊的袖子,轻描淡写道:“也得老王妃信我,去找了,才能找到人。那是你情我愿的公平交易,我给算了卦,也收了相应的卦金,无需多谢。”   老王妃一听,就更加惊恐了。   迟鹰扬一提起那五两卦金的事,老王妃可太羞耻了。   对寻回小王爷的大恩人,怎么可以只给区区五两!?   虽然这是迟鹰扬自己要求的,但她当时也明知这要求不合理,是她变相占了便宜,坑了人家。   她进宫探望太后,没带多少贵重的东西,只得连忙把手上的玉镯给扯了下来,赶紧递给迟鹰扬,补充道:“先生有所不知,在小王爷失踪的时间里,有不下三十位道士、和尚、镖师等,找上门来,表示可以寻人,但他们都没寻到,都是来骗吃骗喝的。当日多有怠慢,还请先生谅解。进宫没带多少东西,请先生收下。”   迟鹰扬风轻云淡道:“不用,当时交易你情我愿。而且,你的玉镯,是得你多年温养的宝物,你就继续戴着吧,是会护你性命的好东西。”   听迟鹰扬这位金口神算这么说,老王妃有点不舍得把玉镯送人了,只好改口道:“那,还没恭喜大将军觅得良缘,老身也算大将军的长辈,今日进宫没带多少东西,改日把见面礼送到先生手里。”   这个改了理由的补偿,听起来也很合情合理,迟鹰扬便应了。   老王妃的事只是插曲,迟鹰扬看了太后几眼,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来。   迟鹰扬把瓷瓶打开,醒神清香的舒适气味,缭缭钻入鼻孔。   太后闻到,精神为之一振,连身体都顿觉清爽不少,瞬间两眼放光的看着迟鹰扬的小瓷瓶:“这是——?”   凌灏渊一脸懵逼地看着忽然精神了许多的太后,他是闻到了小瓷瓶的香味,只觉得清新,感觉没有太后的强烈。   迟鹰扬把瓷瓶里青色香膏给太后看,说道:“这是之前我炼丹失败,从药炉里刮下来的药膏。练的是养生培元膏,温养身子,固本培元。太后体寒,初夏温补效果最好。请问太后闻了,是不是顿觉精神爽利了许多?”   太后点头:“是呀!这药膏是用来闻的还是吃的?”   宫女听了,不敢把瓷瓶里的不明药膏给太后吃,正想阻拦,却见迟鹰扬把瓷瓶收回袖中。   太后:“???”   迟鹰扬笑道:“这是为我自己炼丹却失败的药膏,药性较烈,每个人体质不同,这瓶却不适合太后食用。太后若是觉得好闻,那我为太后开个较为温和的温养药膏方子,请太医署过目后再行熬制。”   宫女听了,松了一口气。   经过太医署过目的方子,比不明药膏要令人放心,算是比较稳妥的做法。   凌灏渊好奇地跟过去,想看迟鹰扬写方子,却听迟鹰扬低声道:“将军,我说方子,你帮我写。”   忽然凑得那么近,凌灏渊摸了摸发热的耳朵,捡起毛笔,呆呆地“哦”了一声,没问为什么,恭敬道:“先生请说。”   迟鹰扬自动解释了一下:“嗯,我还没学会所有字,麻烦你了。”   原来先生真的不识字?   怪不得不会作词儿了!   先生那么厉害,凌灏渊总是默认他什么都会,竟然听到了先生有不会的东西,凌灏渊总算觉得自己有点用了,立即道:“没问题的,我会就行,我不会嫌弃你的。”   嘴上说不嫌弃,凌灏渊觉得还不够好,得用行动表明自己不会嫌弃才行!   凌灏渊瞄了一眼还拖走没离开的安南王老王妃,也顾不上别的人的,没有握着毛笔的左手捧起迟鹰扬的白皙柔嫩的手,放到唇边,轻轻柔柔的亲了一下。   亲眼见到她家孙儿是怎么拐骗男人的太后:“……”   目睹了秀恩爱全程的老王妃:“……”   老王妃心中哀叹了一声她生命里从未出现过的恩爱,想起她家老王爷因为找小妾弄得肾虚,又哀叹一声,可脸上却对太后强颜欢笑着,赞美道:“好一对璧人,太后娘娘您盼着三王爷成家幸福,看他们多粘腻,见缝插针的亲热,感情真好,恭喜太后呀!”   凌灏渊耳力甚好,心虚地把迟鹰扬的手放了下来。   哎,他就是忍不住,又占先生便宜了。   虽然挺心虚的,但凌灏渊还是坚强道:“先生,来吧,我会写字就行。”   迟鹰扬握住凌灏渊刚刚捧起他的手,摸着上面粗糙的掌纹,把适合太后体质的养生培元膏的药材、用量、熬制方法,都一一念了出来,顺便观赏凌灏渊的字。   字如其人,凌厉中锋芒毕现,可他一笔一划认真写的姿态,又是如此温柔,好像生怕太医院的看不懂,特意不写连笔,一笔一划都写得清清楚楚的。   很快,这份方子,就送到太医署去。   送来之时,太医署掌院的亲传徒弟韩太医撩了撩眼皮,叹道:“又有乱七八糟的方子送过来了,这又是谁送的,从哪寻来的?”   跑腿的宫女道:“这是镇国大将军的心意。”   镇国大将军带回来的男人,经大将军亲手写的方子,四舍五入,就是大将军的心意了!   韩太医听了,打了个哈欠,长年半夜起夜为贵人看病体,弄得他身心疲累。正打算随便看几眼,可只看了几行,韩太医深吸了一口气,一身疲累瞬间醒了过来:“妙啊妙啊!”   宫女疑惑道:“这回不是乱七八糟的方子了?”   “大将军是从何处寻的高人?一定要代为引见一番!”韩太医狂热道:“方子正好适合太后娘娘的身体,但熬练药膏与煮药稍有不同,药膏的粘稠度不易掌握,要请那位高人指点一番,方可把药效发挥到最好。”   说着,韩太医把方子放在一旁,怀着激动的心情手抄了一份,决定马上就把方子给掌院师父送过去! 第45章 骚不过   从太后宫里出来,迟鹰扬和凌灏渊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一串长长的队伍,都是太后送的礼。   那么长的一串,要塞进番坊住处提供房间里,也得三四个房间才塞得下。   迟鹰扬便对凌灏渊说道:“太后送的礼都放你那,番坊放不下。”   凌灏渊喜滋滋的应了一声:“哦,好。”   很明显,先生不把他当外人看啊!先生明明很爱银子的,太后送那么长的一串见面礼,竟然直接放他那儿了!   想到这儿,凌灏渊喜滋滋地说道:“先生的东西都放我哪儿,给先生的几箱酬金,先生也没带走,先生真放心我。”   原以为爱银子金子的先生,会把金子都谨慎地藏起来呢!   迟鹰扬理所当然道:“我将来要入赘到你府上,我是你的人,金子当然都给你管。”   以迟鹰扬三百年前老古董的习惯,无论入赘还是正常嫁娶,金子给内子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可在凌灏渊眼里,迟鹰扬明明这么爱银子的人,却大大方方的都给他管,也不怕他把金子都拿去持续性的亏掉,实在太不正常了!   这是先生爱他比爱银子还深的表现呀!   凌灏渊按捺了一下兴奋不已的心情,决定要把迟鹰扬的金子都好好保管,问道:“那放在将军府好不好?在我私库旁边开一个你的私库,放金子放里面,完了把钥匙给你。”   迟鹰扬觉得有些奇怪:“以后成婚了,我的不就是你的?分私库干什么?不用那么麻烦,一起放就可以了。”   凌灏渊:“……!!!”   凌灏渊心都热了起来,猛地牵住了迟鹰扬的手,感动道:“先生爱金银如性命,却如此信任我——”   迟鹰扬:“……没有,你误会了,金银都是身外物,够用就可以,你不用太感动。”   凌灏渊依然感动:“可先生每次出手,都问别人要银子啊。”   迟鹰扬让抬见面礼的人先把太后送的十几箱东西都送到将军府,此时停下脚步,仔细地给凌灏渊解惑道:“当日,我去礼部报名的时候,为其他人看相算命,你也在场,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嘛?”   凌灏渊:“……说了很多,抓了个人。”   他光记得先生很美,还被人排队求看相,那些个人遮住了他的视线,先生看相时还故意压低声音,害他人也没怎么观赏到,清朗的声音也没怎么听得见。   迟鹰扬也不恼,继续为他解惑:“只有对大祸临头而无法解救的、贫苦的、将死的人,还有经验不足找人练手的时候,我们才不收酬金。   一是不能免费、打压行价,打压其他玄门中人的生存空间;二是我体质特殊,为他们泄漏天机、催吉避凶、指点迷津,那他们就得到了我的福气甚至命数的赠予。   如果他们不还,亏欠了我,天道公平,他们有得就有失。   失了钱财,总比欠我一命好。   还有嘛,我得养两徒儿呢。”   一席话听得凌灏渊汗颜,他误会先生误会得可深了,连忙小小的讨好了一下:“明白了,先生!之前我只请你去过别院,将军府还没请过先生来,以后先生住进来就能看了。将军府比两个别院都要大,先生的两徒儿住进来,还可以在将军府里跑马!”   说着,凌灏渊有点心虚,他从没有在先生面前说出真实身份,交流起来一点也不真诚!可先生也不主动说破,给他留了点脸面。   迟鹰扬回想了一下两徒儿快乐跑马的情形,挺高兴的,点头道:“好啊。”   凌灏渊又想起了坑了迟鹰扬的安南王老王妃,为迟鹰扬忿忿不平道:“那个老王妃,先生真的只收了她五两银子吗?收得太少了!安南王有自己的封地,封地屋价是全宁国最贵的,房屋交易税收很高!五两银子只是他们打赏下人的钱,用区区五两银子就换回一个失踪王爷的下落,真的太便宜她了!”   说起这个,迟鹰扬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我那会儿刚下山,不太清楚行情,是我提出只要五两酬金的,她给了五两,那么我们就算公平交易了。”   凌灏渊想都没想就忿忿不平道:“不公平!先生刚下山不知道物价,她还能不知道吗?她就是故意坑先生的。以后先生有了我,先生就不用被坑了。她要给先生送礼,先生就收着,我们不能亏了。”   迟鹰扬噗嗤一笑,点头道:“好,谢谢广镇贤弟了。”   凌灏渊猛地听到这个称呼,觉得哪里不对,可又一时想不起来。   罢了罢了,成婚当晚就让先生改口。   哦,他也不能喊先生了。   此时迟鹰扬抬起长腿,继续往宫门走去,凌灏渊偷瞄了迟鹰扬的身姿几眼,胸膛里的鼓动比他的胸肌还要鼓胀,火热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口了。   见迟鹰扬上了回礼部的马车,凌灏渊几步追了上去,跳上马车,恬不知耻的挨着迟鹰扬坐。   不知道是夏天热,还是凌灏渊心里火热,反正,挨在一起坐,凌灏渊热情热得出火。   马车帘子都被拉上了,迟鹰扬也觉得挺热的,掏出了那晚一巴掌收回来的北国阴将冰块,放在手心里乘凉。   凌灏渊一瞄到,扯了扯迟鹰扬的袖子,低声道:“先生,我不喜欢你抱着别的男人。”   迟鹰扬:“……”   迟鹰扬低头看了眼冰块,问道:“这不是别的男人。”   大夏天的要是抱着凌灏渊这么一个大火炉,那得多热。   凌灏渊补充:“鬼也不行。”   迟鹰扬:“……”   迟鹰扬叹了一口气,把凉快的冰块收了起来,说道:“好吧。”   凌灏渊喜滋滋的把双手都放在迟鹰扬手里,霸道地说道:“捧着我好了,我补偿你。”   迟鹰扬只好双手把凌灏渊送过来的拳头包裹住,无奈道:“你不觉得热吗?”   在密封的马车里,凌灏渊挺骚的:“能亲近先生,多热也舒服。”   要不是他在入赘选手面前露过脸了,不好大摇大摆的跟着迟鹰扬回番坊的住处,凌灏渊一定会跟过去。   迟鹰扬快要被骚得招架不住了,今日文武百官和夫人们坐在一起,都没见到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近,可见凌灏渊就是个特例。   如此亲近,他很艰难才能把持得住的。   迟鹰扬把清瘦的上身挨了过去,脑袋靠着凌灏渊那宽厚的肩膀,小声道:“那,那我亲近一些吧。”   骚不过也要骚的,总不能每次都被凌灏渊比下去了。   凌灏渊喜滋滋地说道:“今天先生守擂又念方子,辛苦了,靠着我睡一会儿吧。”   迟鹰扬闻言,便抱着凌灏渊的拳头,开始闭目养神。   哎,他还是骚不过。   凌灏渊被清瘦的迟鹰扬挨着,体温靠了过来,被他宽厚的肩膀托着,大夏天的,他就更热了。   可是他喜欢!   四舍五入,就是一起在马车里震来震去的睡了。   凌灏渊已经在入赘选手们面前露过脸,去到番坊,就不好再和迟鹰扬光明正大的见面了,只得珍惜这段偷摸见面的时刻。   凌灏渊抽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扶在迟鹰扬那光洁的额上,让迟鹰扬睡得更舒服一点。   皇宫和番坊离的不远,他们没能亲近多久,凌灏渊就只得放迟鹰扬下马车回去了。   迟鹰扬一下马车,太卜署的天师们竟然就在大堂处等着。见到迟鹰扬,就像蜜蜂向花朵蜂拥而去似的,一下子都从大堂里冲了出来,把迟鹰扬簇拥着围住。   李纯厚差点就泪流满面了:“终于等到仙师回来了!仙师的武艺如此好!身法那般快,步罡持咒运用如意,我们都没看清,仙师可以为我们解惑吗?”   迟鹰扬回道:“行吧。”   结果一下马车,迟鹰扬又上了太卜署的马车。   玄门机密,当然不能在番坊被其他人都听了去。   可怜太医署的叶太医,抄了十遍方子,兴冲冲地来到番坊寻传说中的高人迟公子,却听闻迟公子被另外一堆官员接走了去。   叶太医打听道:“是被谁接走了呢?”   天师行踪乃是国之机密,留守番坊的官员只能回道:“不能说,有请太医再次等待,或者等迟公子回来了,我派人知会您。”   叶太医:“……”   事关为太后娘娘熬制药膏,也是不能随便说出去的机密,叶太医只能道:“迟公子今晚会回来不?入赘选手总不能在外头过夜吧?我就在这等。”   ……   太卜署,把迟鹰扬接走了的李纯厚微微一笑。   他算到可能今天会接人失败,于是带着人早早在番坊等,真是未雨绸缪呢! 第46章 巧了又巧   迟鹰扬转瞬被太卜署天师们接走,凌灏渊也看在眼里,马上跟上。   凌灏渊已经露脸,不好出现在入赘选手们住番坊,去太卜署却是没什么问题,他还要去催着太卜署择吉日定婚期呢!于是便顺道跟上,在一处路口拦住迟鹰扬他们去路。   凌灏渊在马车里探出脑袋来,大大咧咧地笑道:“先生,好巧,一起去太卜署吧,我也顺路。”   天师们:“……???”他们求道求学,大将军去太卜署干啥?来欣赏仙师容貌?   迟鹰扬噗嗤一声笑了,假装不知道凌灏渊追上来,点头道:“是好巧呀,缘,真是妙不可言。”   凌灏渊下了马车,和迟鹰扬他们走在一起,说道:“是,我和先生很有缘!”   要不然,怎么当初在大街上,一眼就看到先生了呢!   除了巡城和公务时,凌灏渊都不会留意街上男人。   可偏偏那天初见,凌灏渊一眼就看到先生了,整条街就先生最好看。先生穿桃红色,花枝招展,却又英气十足,是凌灏渊见唯一一个穿桃红色袍子还能穿得好看,还穿得耐看男人。   这不是有缘是什么!   凌灏渊跟着他们去太卜署,迟鹰扬给天师们秘密传道,而凌灏渊则去找了太卜令,对太卜令疯狂暗示:   “父皇已经答应给我赐婚了,等选拔结束圣旨就会下来,天师大人现在就可以提前帮我择吉日了。”   太卜令公事公办道:“禀告王爷,圣旨还没下来,未知王爷夫君生辰八字和姓名,这不方便定最好日子。”   凌灏渊挑眉道:“入选是谁你不知道?他今天都和我一起来了。”   太卜令愣了愣:“谁?来了?”   除了仙师本仙,今天还谁和凌灏渊一起来了?   噢!对哦!仙师申请参加入赘选拔,又怎会失败!人选必定是他了!   太卜令这么想着,还是谨慎地问道:“是迟仙师吗?”   凌灏渊给了个赞许眼神,催促道:“就是他了,我们两情相悦,急不及待,我府上也什么都准备好了,婚期越快越好。三个月内有没有吉日?”   太卜令还是婉拒:“需要进行详细推算,劳烦将军等上几天。”   “几天?”凌灏渊不屈不挠:“几天是多少天,明确一点。”   太卜令望了望仙师传道屋子,回道:“三天,三天后把吉日都备上,送给王爷。”   凌灏渊道;“行,你们忙,不用送过来了,三日后我派人来拿。”   要是三日后吉日还没出来,凌灏渊派过去人就盯着他们算吉日!   太卜令无奈地望着他,凌灏渊这种表现,真很急不及待了。   但王爷让他挑吉日,他也总得向仙师知会一声。   ……   可迟鹰扬不是那么容易知会到!   太卜署太小天师们好不容易逮住了迟鹰扬,虚心问关于咒决与武艺运用,看他们架势,都一副不把迟鹰扬掏空都不放他走样子,非常好学!   天师们如此爱好武艺,令迟鹰扬好奇了:“你们是有什么大敌不成?为何对比武有兴趣?”   太卜署地位超然,占卜灾难,为天下百姓提前避祸,天师们不但有福德金光护身,还受到宁国兵将和百姓保护,无需对武艺如此好学吧?   连迟鹰扬都算不到,谁能是太卜署大敌。   李纯厚颇为羞涩坦白道:“是这样仙师,实不相瞒,太卜署在占卜方面首屈一指,堪称百发九十中,但在抓鬼方面,仙师没有什么秘籍流传下来,我们对厉害阴魂束手无策,现在手段,都是从别派学来,只能借助桃木剑、桃木箭、朱砂、铜钱等,与会飞阴魂比试一番,这很需要武艺运用。”   前阵子李老天师集结各大门派九九八十一位天师,与北国阴将和三十万阴兵交战,天师们都被冻伤了。   李老天师给他们送了信,让他们传令下去,举国戒严,密切关注阴魂行动,恐怕灾难发生。而李老天师本人,也被厉害阴魂冲撞得,需寻阳气重、生气足穴场养伤,迟了回来。   这些事情,李纯厚都没有瞒迟鹰扬,还特别提醒迟鹰扬,需要小心阴魂,因为阴魂很喜欢找有道行天师食用,化天师炁为阴魂阴气。   迟鹰扬听罢,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块用来夏天乘凉、手掌大蓝冰,问道:“当晚我为宁国英灵引魂时,仿佛见到了你所说阴将,是这只吗?”   李纯厚等天师们望向那手掌大方块蓝冰,一时都懵住了。   蓝冰之上,阴将该有煞气,一点也无,但是那浓烈阴气,分明是吞噬无数引魂才能凝结阴冰!因为蓝冰里凝结阴气实在太重,在炎炎夏日里,蓝冰都没有融化。   令李纯厚更加惊讶和叹服是,如此浓烈阴气,被仙师压缩在蓝冰里,此时仙师把蓝冰掏了出来,放在手上,只让他们感到了一丝清凉,却没有让他们受到浓重阴气对生人侵袭!   李纯厚简直拜服得要五体投地了,问道:“仙师是怎么做到?煞气全部洗掉了?阴气还能对人没有影响?”   迟鹰扬理所当然道:“修炼呀,阴魂能把我们道行变为它们补品,我们也能。就简单转化一下罢了。”   可这不是简单转化问题好吧!   李纯厚师祖,也就是他那根骨上佳亲爷爷,李老天师,带着九九八十一位天师结阵抓阴将,都能铩羽而归、冻伤败走。   可这阴魂现在就躺在仙师手上,被仙师压制得不能动弹!   这是正常修炼能干?   仙师果然是仙师!   另一位老天师道:“师祖有令,任何人见到阴将,都要报给师祖知道,把阴将给太卜署,联系天师府诸位天师一起处理——”   李纯厚小声劝他:“就算仙师给了,没有仙师压制,我们能处理得了吗?”   迟鹰扬却不介意给曾曾曾徒孙们一点回报,毕竟徒孙们用他传六壬神课救国救民,也给他分了不少福德。   迟鹰扬把蓝冰放了回去,从乾坤袋里取出准备用来当零嘴儿阴魂小冰珠,给他们一人分了一颗。   李纯厚等天师们好奇地望着他:“这是阴将手下阴兵吗?”   迟鹰扬道:“是残留人间想害生人小残魂,煞气有损五行之物,被我祛除了,否则不好储存。这些只剩下阴气,先给你们练练手。你们可以先想一想,怎么把它们阴气,也化为我们修为?有没有最简单方法?”   李纯厚等人捧着被迟鹰扬净化过小冰珠,陷入了沉思:“如同修炼一般,持咒引气入体,锤炼自身?”   迟鹰扬笑着点头:“那么,阴魂都在你们手上了,怎么引气入体?你们可千万把炁使出去,供养它们。”   李纯厚他们想不出来了。   于是迟鹰扬掏出他那块大蓝冰,现场表演了啃冰块~!   “五脏六腑里,蕴含着五行之气,在体内周天循环,把食物吸收、炼化,把浊物排出,是我们先天法宝,”迟鹰扬一边愉快啃冰块,一边说道:“结合神咒,把阴气打散,使得阴气不要伤害体内脏腑,与我们平时早课引入阳气形成平衡,就像我这样……你们一个一个试着来,我来为你们护法。”   ……   等迟鹰扬一个个护法完毕,又把他们拉到就近将军府门口去。   原因无他,将军府迟鹰扬还没清理过,凌灏渊经常住那,残魂特别多!   还以为迟鹰扬是来看自己凌灏渊:“……”   原来是来带同行,心有点酸。   太卜署天师们和兵将一起上过战场,都混了个脸熟,通报一声,就进去了。   迟鹰扬领着天师们在将军府明堂里抓残魂,每人都抓到两三只。   加起来,有超过一百只呢!   幸好将军府里住都是阳气特别重兵将,一般人都顶不住这么多阴魂聚居。   李纯厚把残魂搓成小冰粒,叹道:“没想到啊,将军府这里这里应该藏宝聚气之地,地处生旺,还有龙气经过,在明堂里竟然就抓到过百残魂!”   另一位天师则高兴道:“我们能抓残魂了!不再是只会占卜天师了!以后又能多为生灵做一点事,又能增进修为,真好!”   “是!多谢仙师!”   迟鹰扬微笑着,忽然见到将军府主人——凌灏渊,黑眸幽深地看了过来,虽然整个人沉默地立在那儿,可给他感觉,莫名有些心酸。   迟鹰扬对他招了招手,凌灏渊走过来,就把迟鹰扬手牵在手里,玄色袖子和玉白色袖子交’叠在一起,连袖子都十分亲密!   凌灏渊瞬间不酸了,对诸位天师说道:“多谢各位天师来将军府帮忙处理阴魂,天色已晚,晚上留下来用膳吗?”   李纯厚赶紧道:“不了不了,是我们得谢谢仙师教我们化阴魂为己用,我们先回太卜署了!”   将军都把仙师牵着了,他们有眼色当然是赶紧走,而且将军府肉也不适合他们吃。   迟鹰扬最后教导道:“因为你们平时修炼,引入阳气过多,食用残魂才有功力增长功效。如果修炼道行尚浅,压制不住引起,就不能经常吃,日常修炼还是得以早课持咒为主。”   李纯厚等天师行礼道:“是!谨遵仙师教诲!”   要不是他爷爷还没进京,他们在禀告过师祖过后,得好好对仙师行弟子礼感谢传道才是!   ……   李纯厚等人道谢后便告辞离开。   他们一走,凌灏渊就笑了,笑得十分欢畅:“先生,太卜署天师带着你抓阴魂抓到将军府里来,我们这次见面真巧!既然如此有缘,不如——” 第47章 夜不归宿?   “——不如留下来聊聊天?”凌灏渊问的是疑问句,可实际上,他粗粝的掌纹摩’挲着迟鹰扬嫩滑的手背,一边问,一边把迟鹰扬带进屋子里。   迟鹰扬挑眉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在他进宫见过太后和皇帝之后,在凌灏渊当众把他请到身边挨着坐之后,凌灏渊就越直白热情了。   迟鹰扬不信了,凌灏渊能留他单纯地聊天。   可在另一方面,凌灏渊也不信,先生入夜带着天师们来将军府,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   明显先生就是对他的热情很受用嘛!   一定是心里在想他,所以带着天师们来抓残魂,第一个就想到了他。先生明明那么羞涩纯情的一个从山里刚刚出来的年轻公子,究竟是想他想到何种地步,才会这样光明正大的借着机会来和他见面,一晚也等不了!   凌灏渊心里美滋滋的,哪里舍得和先生纯聊天,最好的最嫩’滑的豆腐花马上就命人奉上,还迫不及待的,让人送来他最新琢磨的新菜式。   一碗长相如豆腐般白’嫩的新菜被送了上来,凌灏渊拉着迟鹰扬坐下,为他介绍道:“这是我府上厨娘新研究的菜式,先生试试?”   迟鹰扬垂眸盯着,这碗浸在清汤里,切得像豆腐块的东西,除了是豆腐,还能是什么嘛?可见到凌灏渊那献宝一样的神色,迟鹰扬便在他那期待的目光之下,白皙的手指挑起银筷,把一块白豆腐送入口中。   豆腐不同于一般豆腐的清甜,轻轻咬下去,鲜嫩的鱼汁爆在唇齿之中,鱼的鲜美和豆腐的清甜完美结合在一起,口感柔韧而滑’嫩。迟鹰扬咬了一口,细细嚼了几下,觉得这菜式真是新奇无比。   反正他没吃过!   惊喜的目光回望着凌灏渊,迟鹰扬吞掉一块鱼豆腐,问道:“好吃极了,这是把鱼和豆腐融在一起的鱼豆腐?”   “对!”凌灏渊笑着回答:“要是还想再吃,先生就亲我一下。”   迟鹰扬挑眉看着他,怎么觉得,凌灏渊现在越来越骚了?   可是他喜欢!   他得向年轻人学习一二才是。   这么想着,迟鹰扬夹了一块鱼豆腐,送入自己的口中,接着一手搂住凌灏渊的后脑勺,叼着鱼豆腐,把半块鱼豆腐送入凌灏渊口中。   凌灏渊竟然还呆住了,不会张嘴。   迟鹰扬的桃花眼笑得弯弯的,叼着柔韧的鱼豆腐,在凌灏渊的唇上扫来扫去,把凌灏渊的唇扫得痒痒的。   凌灏渊见着迟鹰扬的眉眼,怎么那么醉人,愣是懵了好一会儿,才会张口,把先生送来的鱼豆腐咬在嘴里。   接着迟鹰扬轻轻的,在凌灏渊的唇上亲了一口。   尽管凌灏渊愣愣的,可他愣着的时候,还带着长年累月带兵的气势,刚毅而英俊的五官,给人营造了一种冷峻而英挺的感觉,面对鱼豆腐的挑逗,还能目不斜视!   这可把迟鹰扬笑死了,可凌灏渊那么端得住,迟鹰扬脸上也尽量稳住,保持镇定的说道:“就是难吃,也要亲你的。”   说着,迟鹰扬在凌灏渊的侧脸上,又落下沾了鱼汁的一吻。   凌灏渊都被骚里骚气的迟鹰扬弄得,连嘴里的鱼豆腐都不会嚼了。   迟鹰扬轻轻一笑,自然地用银匙盛上鱼豆腐,愉快地开吃。   今晚,他终于比凌灏渊更骚了!   可事实却证明,他还是没骚过。   凌灏渊把嘴里的鱼豆腐吞了下去,在桌子底下,小腿勾住了迟鹰扬的脚腕,屏退左右,说道:“夜色深了,我很想先生今晚能留下来,可是别人又看着,对先生名声不好。”   迟鹰扬道只得反勾住凌灏渊的脚腕,叹气道:“是的,今日我出了风头,坐在你身旁,不知道被多少人盯着言行举止。大婚之前,不可孟浪。”   重点是,凌灏渊天天这么勾他,他会忍不住的。   说罢,迟鹰扬就把凌灏渊的脚放开了。   来日方长嘛。   饭毕,凌灏渊把迟鹰扬送回番坊去。番坊里,早有一大批人关注着大门。   原因无他,在这浪尖风口的,竟然会有人夜不归宿!   这人还不是什么小透明,而是貌比天仙、穿得发光、大将军亲自选中、放在身边、还赢得擂主的男人。如此夺目张扬的男人,竟然夜不归宿,也难怪别人想入非非!   迟鹰扬一回来,等在门口的韩太医,眼前一亮!   没错了,最好看的、一见就知道是大将军挑中的男人,就是这位没错了!   韩太医放下医书,正想上前,却被徐沼抢先而去。   徐沼也是等了很久了,他一见迟鹰扬,惊喜得很,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惊喜道:“先生回来了!今天先生都在大将军身边,我这时才找到机会,给先生酬金!先生送的平安符有用极了,我遇上了孔武有力的雄壮对手,他没把我打疼,就让我顺利认输了!我后面那些人,被他揍得可惨!”   迟鹰扬收了银子,微笑道:“有用就好,不过平安符时效有限,你下年得再来找我要。”   徐沼回道:“好!是先生算到我下年多灾多难?先多谢先生了!”   在一旁听了个全程的韩太医,还有些懵。   他等的高人,竟然是个画符的?   在韩太医愣住的当口,迟鹰扬又被簇拥着了。   这会儿,簇拥着迟鹰扬的,是一堆不太熟的入赘选手。有的请迟鹰扬看相算过卦,就斗胆上前来恭喜他了:   “先生真厉害!原以为手无搏鸡之力,竟然能得了擂主!先生算卦和武艺都高得令人佩服啊!”   “恭喜先生了!入赘将军府有望,从此衣食无忧,荣华富贵,令人羡慕!”   “先生深夜才回,是去哪了?千万别惹怒大将军呀!”   ……   迟鹰扬只说被带去和太后见面了,和大将军一起用了晚膳,然后就被大将军送了回来。   这事,入赘选手们都知道的,迟鹰扬是被凌灏渊亲自牵着,走入后宫。太后因病没出席,大将军把迟鹰扬带去见太后,是很正常的!   由大将军亲自送回来,这待遇,真的令人羡慕极了!   而迟鹰扬深夜才归的事,也由不得他们乱说话了。   迟鹰扬应付了他们,洗清了嫌疑,把目光落在看医书等了他一天的韩太医。   韩太医热泪盈眶,他争不过身强力壮的入赘选手们,而高人终于看到他了!   都是男人,迟鹰扬把韩太医带到自己房里,给韩太医沏了茶,问道:“太医此行,是为了膏方的事?”   韩太医回道:“对!”   迟鹰扬看了看韩太医的相,见他活人无数,功德满身,便笑着回道:“太医在三年前活人数十万,令迟某十分佩服。太医之问,迟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迟某在炼丹、膏方、养生方面钻研颇久,医术却不精,希望太医不要见怪。”   韩太医恭维一番,把准备了一天的问题问了。迟鹰扬果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本古籍。   迟鹰扬回道:“我是修道之人,根骨天赋不错,且修道多年,练就了一双能观五行之气的眼。不需望闻问切,直接能看到太后脏腑里的五行状况,所以膏方才如此贴合太后的体质。韩太医问我怎么诊脉,我不能不懂装懂,只能把这本《青囊经》赠送给你,希望专门学医的你,能把先古名医的医术弘扬下去。”   《青囊经》!!!   韩太医一听,他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传闻千古名医华佗,在不幸入狱之时,把毕生所学都写在《青囊经》里。可这本医书,却被无知狱卒用来当柴烧,于是除了麻沸散,没别的医术能流传下来。   迟鹰扬某日抓残魂的时候,正遇到了这位流连人间、不忍离世的千古名医。   在名医的指导之下,迟鹰扬把《青囊经》“抄写”出来,名医才解恨离去了。   可迟鹰扬学医学艺不精,没能把《青囊经》发扬光大,只好找个面相好的大夫,把华佗的心得传下去。   像之前把六壬神课传下去一样,让徒弟辛苦赚福德就好了,他这个师父,可是很懒的~   韩太医一听到《青囊经》的来源,如获至宝,小心翼翼的,马上打开这本尘封了三百年的古籍。可是他一打开,就又懵住了。   上面的古字,韩太医都没看懂!   得对照书本,把古字翻译出来才行。韩太医心想。   迟鹰扬见韩太医没有翻页下去,也猜到他在想什么了。   那是同病相怜的,当文盲的感觉!   迟鹰扬笑道:“日后得空了,我到太医署给你翻译,或者你找人翻译也行。这本你先拿回去吧,我这还有手抄本。”   尽管韩太医交游广阔,但是医书在前,韩太医能看却不能懂,令韩太医心痒极了。   在韩太医心里,迟鹰扬实事求是,说不会望闻问切,只会看五行之气,那就是真的不会望闻问切,性情率真,很是值得信任。因为,韩太医根本没怀疑这本古书的来历。   道士能和阴魂通灵,千古名医为了让医术传承下去强留世间,听起来都是非常真实的事,不是吗!   一时间想不起来谁会这种古文字。听到迟鹰扬会这种古文字,韩太医心痒痒的大胆拜托他:“我看不出来这是那种古字,只能拜托高人您了!”   迟鹰扬也很想把医术传下去,便答应了下来。   夜色已深,韩太医尽管想请迟鹰扬马上翻译医术,却不好过分打扰,只得鼓励道:“明日还得比试词文,先生请早点歇息。”   明日比试词文嘛?   迟鹰扬掏出凌灏渊送给他的词儿,上面都是凌灏渊的心意,迟鹰扬便好好背诵了一番,还抄写了几遍,尽量把三百年前习惯写圆润的字,写得方正一些。 第48章 令人震惊的答卷   当晚练字完毕,第二天迟鹰扬随入赘选手们一道进宫,也是人群里唯一的亮色。   今天的迟鹰扬,也穿得特别鲜嫩!   特别俗气的金丝绣云纹,绣在嫩粉的云锦上,如果换一个肤色黑一些的双儿穿,肯定压不住粉嫩的衣裳,衬得肤色更黄;如果换一个气度不够清雅的来穿,就会变成又娘又骚。   可这套粉嫩的衣裳,穿在迟鹰扬身上,竟然衬得他的肤色白里透红,像是刚熟的桃子,鲜嫩又可口;又衬得他气度非凡,贵气又清雅。   而徐沼今儿也穿得玄色外袍,在炎炎夏日里,玄黑色的衣裳穿得他特别热。徐沼看着穿得水嫩水嫩的迟鹰扬,把羡慕都写在脸上了:“先生总是穿得这么,别树一格,连粉色都可以驾驭,穿得如此貌美,我见了都要心动!”   国公府的三公子见了,也特别羡慕:“全国都传大将军喜欢穿玄色衣裳,手下兵将们人人跟风,于是天下人,无论双儿、男子还是女子,都跟风穿深色衣裳。   但是!!昨日大将军竟然尤其喜欢迟公子,穿玄色衣裳的都没看上眼,穿得鲜艳的才能被喜欢,可见传闻不可信啊!”   徐沼却道:“但是以我所见,大将军挑选夫婿,与衣裳颜色没有什么关系,和相貌很有关系。”   国公府的三公子:“……”   他很不想承认,自己的脸的确不够美,和迟公子比根本不能比。   面对徐沼如此赞扬,迟鹰扬难道诚实地承认自己长得好看嘛?这种事太过明显,都明晃晃的摆在了脸上,不需要自己承认了。   迟鹰扬说道:“我会占卜嘛,算到如果和别人穿得不一样,特别是红色,会比较旺桃花,而且我也喜欢鲜艳的颜色。既然你们觉得和衣服颜色有关系,穿玄色的衣服,却与其他三百多位入赘选手撞色了,为什么今天你们还穿玄色呢?”   徐沼苦恼道:“我也想换旁的颜色,可是准备得不够,只带了玄色的衣裳。”   国公府的三公子,也摇头叹息了一番:“我家在京城,可随潮流,家里没有颜色鲜艳的衣裳。成衣铺子的衣料太一般,可让绣娘现在缝制,也来不及了。”   此时,有位穿着嫩黄’色袍子的公子摇着扇子走了过来,向他们推荐道:“城里有家成衣铺子,就在城北春之巷的那家,专门卖颜色鲜艳的衣裳,你们不知道吗?布料看我身上穿的就知道了!”   国公府三公子诧异道:“春之巷?那边布料是最贵最好的,但我在京城多年,哪里见过他们卖颜色鲜艳的成衣了?”   “改了啊!一个月前,他们换了掌柜,还换了店里的装潢,比从前的明亮高贵多了,卖的成衣布料鲜艳,我原以为他们又要亏本了,岂料昨晚开始,高价的成衣都被抢购了呢!只剩下几套特别贵的还没卖掉,你们要买的就赶紧了。”   迟鹰扬听了,觉得这话咋的如此耳熟。   春之巷那家,不就是他给看过风水的那一家嘛!   他选的掌柜挺有主意的,送颜色鲜艳的衣裳给他穿,转头把其他不同款的衣裳卖高价。   颜色鲜艳的衣裳,因为十年都不流行了,买进的价格还特别低。现在卖出的价格可以翻几翻,真的帮他家大将军赚银子啦。   迟鹰扬挺替凌灏渊高兴的,怀着愉悦的心情,再一次进到皇宫。   昨日入赘选手们和京城年轻兵将们比武,让武将都挑了不少好苗子。而今天,几大书院的山长、文豪、学识好的文官充当考官,出题考试,让这次比试几乎成了开恩科之类的模式。   考官出题特别多。   还都是实用性很强的题型。   比如占领北国以后,如何管制风沙漫天、缺水缺粮、地广人稀的曾经的北国?   战事告一段落,兵将人数甚多,多余的兵将如何妥善安置?   假如西边发生大旱,流民吃树皮把沿路树木吃得枯萎,流民又如何安置?   ……   说好的只是写一篇词儿呢?!   迟鹰扬学的字少,勉强辨认出题目,简直老眼昏花。   翻到最后一张,终于发现了写词儿的地方,把凌灏渊写好的词儿写了一篇上去:   “铿锵刀劈人翻,挽河山,明月乘云踏马、战鏖酣!   干干干!干夷蛮,沙漫漫。日夜盼君凯旋,相见欢。”   虽然格律不对,但豪气万千,还是凌灏渊亲手给他写的!迟鹰扬当然要写上去啦。   完事后,迟鹰扬发现,身边的考生们,不少人都在刷刷刷地写,心中决策文章万千,写的字又工整又方正,都不带停的。   迟鹰扬:“……”   那他不好意思不写啊。   迟鹰扬当场掏出式盘,推了又推,运用还没熟练当代文字,刷刷刷地写下了答案:   “田氏、钱氏、李氏考官面相奇佳,为人方正,为国为民,对北国多有研究,可充当正使;大宁还有一位于丙戌年、青州柏乡出生的吴姓女双儿,带领镖队来往宁北,风土人情甚为熟悉,可充当管制副手……”   “多余的兵将,不可全部放归种田,需挑选水性上佳者,训练成水师,以防三年后十万海寇侵袭西南海域;另,两个月后秋收时节,谨防南北两边,别国山贼入境夺粮,特别关注的粮仓在如下位置……”   “西边大旱五年内不会发生,明年大旱在东北,还需防明年长河决堤改道,洪水侵袭……”   ……   迟鹰扬这份写满了圆润字体的答卷很快就交了上去,考官们对大将军挑中的人很感兴趣,传阅过后,都沉默了。   田氏考官率先叹气道:“我教子无方,昨日我儿几番挑衅迟公子,没想到迟公子不计前嫌,还推举我当管制大使。回去之后,我一定得多多教育我那不肖子!”   李氏考官也小声的与田氏和钱氏考官震惊道:“吴氏双儿彪悍凶勇,来往宁北之间,是我们的秘密副手,迟公子怎么知道的?大将军不至于把这等机密告诉他。”   钱考官也道:“我还不知道小吴是哪年哪地生的呢!迟公子竟然知道了。”   而迟鹰扬写了凌灏渊的词作上去,文官们也俱是一愣。   这副作品,连格律都对不上,和其他作品完全不在同一个水平上,文采什么的,明显都差得多了。   但是,这词作,是大将军亲自写的、亲自改过的,也给他们过目了,是他们迫于大将军威迫之下,无奈盛赞过的作品!   是的,大将军明明不善词文,却能写出勉强能看的词,已经很值得盛赞了。   关于迟鹰扬写的前几道答题,第一道答题,人选他们不好说,得皇帝顶多;而后面几道,都是未来发生的事,未来的事他们也不知道,也不好给评价。   但这词儿,他们盛赞过的、大将军亲自写的,他们必须给好评!   于是,迟鹰扬的答卷,成了优秀答卷,被送到老皇帝手上。   不过,无论迟鹰扬答得优秀不优秀,他被凌灏渊挑中了,他的答卷,也会被老皇帝亲自要过来看的。   当迟鹰扬的答卷传到老皇帝手上时,老皇帝比他们更加惊讶。   老皇帝故意出题,也想看看,全国的才俊里,有没有能在政事上帮得上忙的人才,为守住宁国多做准备。   而太卜署推演国运,用太乙神数推演得出,明年会发生大旱和洪水,地点时间和迟公子写的全部对得上,迟公子怎么知道的?!   明明问卷上,都写了西边大旱这个障眼法,迟公子推算的,还和太卜署的一模一样?!   凌灏渊对词文完全没兴趣,本来不想来的,但是迟鹰扬在,所以他一下值就来了。   见到他父皇对着一份答卷震惊无比的样子,凌灏渊见到那写的圆圆润润的、写着“迟鹰扬”的名儿,一见就觉得那圆圆的字写得十分美好,就把脑袋凑过去看。   老皇帝正把答卷翻到最后一页。   而凌灏渊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了自己写的词作上。   凌灏渊指着自己的词儿,毫不知耻地说道:“这篇词儿写得好!看!铿锵刀劈人翻,挽河山,明月乘云踏马、战鏖酣!把儿臣赞得英勇无比,儿臣日夜鏖战,儿郎日夜思念,写得妙极了!儿臣最喜欢这篇了!”   老皇帝瞟了一眼,忍着笑,故意淡然地说道:“是么,朕看其他词作,意蕴与格律,都比这篇好得多。给你看看?”   凌灏渊理直气壮:“不用看了,这篇最好!”   老皇帝笑了:“是因为迟公子写的,你才觉得特别好吧?”   凌灏渊终于老脸一红,这篇是他为了给迟先生作弊而写的啊!   不过迟先生也默写出来,四舍五入,就是迟先生为他写的了!   于是,凌灏渊点头,承认道:“是的,总之特别好,儿臣看了特别喜欢。”   老皇帝也点头道:“迟公子的策论,也令朕十分惊讶。据闻今儿李天师回来了?来人,宣李天师到后殿,朕在后殿等天师。”   太卜署的李天师,特指卜术最强、道行最高的、年高八十的李天师,李纯厚的亲爷爷。   凌灏渊见老皇帝忽然离席,问道:“父皇,是有什么不妥?儿臣看过迟先生和儿臣的八字配对结果,明明是很妥的,大吉!”   老皇帝道:“不是不妥,而是,你的迟先生,看来是位高人啊!可听闻近日,太卜署的天师们连连与迟公子会面,是为什么?”   凌灏渊回道:“迟先生教他们抓阴魂!”   老皇帝摇了摇头,吩咐考官们看着考场,老皇帝到后殿去,就迟鹰扬给的答卷,为宁国政事思考了起来。 第49章 太想不通了   李老天师是昨夜回到京城的。   关于衍一仙师的事,因为有着太多机密,小天师们也不好在信中透漏太多。李老天师昨夜回到京城,一回太卜署,就被小天师们围住了!   李老天师皱眉道:“你们怎么认定他就是衍一仙师的转世?”   世间上怎会有和衍一仙师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尽管卦象显示大吉,可李老天师还是不敢相信。   李纯厚激动道:“祖师爷爷,仙师不仅仅相貌和画里的、和雕像里的,都长得一模一样,而且,我们都不是傻的,仙师是不是仙师,看他传授的功法就知道了!今夜衍一仙师就教给我们的一个抓残留恶魂的法子,我表演一个给您看!”   说罢,李纯厚现场表演了一个吃碎碎冰。   李老天师脸色一变,伸手搭在李纯厚的脉门上。还以为食用恶魂对人有阴冷的影响,可他却更加惊讶地发现,李纯厚不但没有被阴魂侵蚀,功力也突飞猛进,体内阴阳平衡了许多!   李纯厚说完这等功法的精妙之后,其他天师也已经排起队伍来,把近日掏空衍一仙师的心得体会给李老天师分享:   “原来覆灯火和佛灯火命是这么解的,祖师您看~!这下和千百条案例都对得上了!”   “原来衍一仙师观梅花飞鸟占国运的典故是杜撰的!仙师是直接观气,并不是看表象,那本易数里没有具体的观象方法,只是把骗人的易术套到我们仙师头上!”   ……   小天师们是李老天师的徒子徒孙,他们会感到疑惑的地方,都是李老天师自己也会疑惑的地方。   李老天师可谓活到老、学到老,耐心地听徒儿徒孙们的心得体会,本来怀着怀疑的心情,可听了之后,竟然豁然开朗,仿佛一下子开窍了,厚积薄发,道行上了好几层楼。   当晚,李老天师都睡不着了,与徒儿们论道到深夜,第二天一早,小天师们又继续围着李老天师,继续把衍一仙师所教导的分享出来。   这天继续分享时,李纯厚还开心道:“衍一仙师也称赞过我们!说我们祖师基于六壬神课而自创的太乙神数和奇门遁甲创得很好!虽然衍一仙师之前没学过这两样,但仙师触类旁通,我们一说,他就学得太快了,比我们学得还要深!仙师还纠正了一些小缺点,对应以往发生了的事,修正了推演的方法,还传了口诀,我们都记下来了,祖师爷爷您看!”   李纯厚说到这儿的时候,是有点心虚的。   毕竟太乙神数和奇门遁甲,都是太卜署不传之秘,本来不该外传。但是仙师和衍一仙师太像了,道法高深,那天他们一不小心,就把太乙神数和奇门遁甲毫无保留地教给仙师了。   此时李纯厚借着仙师传的口诀说出此事,希望祖师爷爷不要怪罪。   不过,李纯厚的担心是多余的!   李老天师看了李纯厚递上来的心得体会,上面不但有仙师传下来的口诀,还把以往的事结合来,来验证推演过程,甚至,连未来的事,也一一举例了!   衍一仙师传的东西实在太多,李老天师年事已高,有点消化不过来。此时,宫里来了人,来请李老天师进宫面圣。   就算不请,李老天师也得就北国阴将离奇失踪的事,去禀告圣上的。   但,他的小徒孙说了啥来着,衍一仙师出手,已经把北国阴将收成一块冰了?   衍一仙师道法高深,李老天师已经承认了,但北国阴将的事事关天下苍生,李老天师没亲眼见到那块传说中的冰,还是不敢放心,得亲眼见一见仙师才好。   听闻仙师就在宫里,正在参选入赘到镇国大将军府上,李老天师想着,这样正好,或许进宫了就能和仙师见一面。   而明明仙师道法高深,能让李老天师和他的徒子徒孙们都醍醐灌顶,却让李老天师不敢相信那位迟公子就是衍一仙师的原因之一,就是迟公子竟然会参选入赘!   那可是仙师啊!仙师是他们日夜供奉的、给他们传道授业解惑的祖师,怎么可能染上人间之气,去参选入赘?   镇国大将军戎马半生,喜爱比武,好勇斗狠,也不是什么贤惠的双儿。   李老天师简直太想不通了。   当进宫面圣时,李老天师看到了镇国大将军凌灏渊时,忽然就想通了。   镇国大将军凌灏渊本来是无婚无子、晚年孤寡的相;而太后寿数到了,需要小辈成婚,给她冲喜才能延长寿数。而凌大将军的改命姻缘,就在宁国某位貌美公子的身上!   李老天师算不出这位貌美公子的来历,只能请圣上广招贤才,为凌大将军招夫入赘。原来,能为凌灏渊和太后改变命数的,不是姻缘,不是夫婿,而是衍一仙师!   衍一仙师在给太卜署的两位祖师传道时,几十年容颜不改,显然十分精通养生,说不定已经登仙长生,定能帮助太后延长寿数。   而今日,当李老天师进宫一看,凌灏渊的相,已经变了。从晚年孤寡、无婚无子,变成到多子多孙、大富大贵、安享晚年。连圣上脸上的忧虑、短寿之相,也变得宽和不少。   李老天师地位崇高,一进宫就被赐座,被老皇帝以礼相待。老皇帝先是问道:“听闻国师大人休养良久,现在身体如何,此行可否顺利?那北国阴将与三十万阴兵,被封印住了吗?”   凌灏渊闻言,忽然想起了,被迟鹰扬舔过的冰块。   他亲眼见到,迟鹰扬把那北国阴将压成冰块,然后就舔着吃了。   李老天师回答说:“回圣上的话,多得一位隐世高人出手相助,纠缠边境十年的阴将阴兵,似乎已经被解决了。”   老皇帝抓住了关键字眼:“似乎?”   李老天师很是诚实:“老朽听徒孙说,这位高人隔空收魂,道行之高深,令老朽十分敬服。而这位高人,此时就在宫里,正是三王爷相中的迟公子。老朽并未亲眼所见,得见过迟公子之后,才能确定,吞了三十万阴兵的阴将,是否真的被收服了。”   关于衍一仙师的事,一来,李老天师还没亲眼见过,不敢真的确定,所以也不敢说。   二来,得了仙师同意,才好把仙师的身份透露出去。   凌灏渊却插嘴道:“儿臣亲眼见了,的确是迟先生收服的。那北国大将军可恶的相貌,成了阴魂我也认得出来!”   老皇帝好奇起来了:“哦?真的?渊儿,那你详细说说。”   凌灏渊道:“一个月前,我得知先生有寻人的本事,生能寻人,死能寻魂,便请先生帮忙引魂,帮兵将们问一问他们失散的亲人在哪。那夜先生设坛作法,引来边境英灵冢里的兵将,顺手把那死后依然妄想侵占大宁的北国大将军给灭了。”   英灵冢的事,与百里桃林一起结阵,镇压北国亡魂,李老天师和老皇帝说过,但并未透露给凌灏渊知道。   听到凌灏渊提起英灵,那迟公子灭了北国阴将的事,老皇帝和李老天师,都信了个十分。   老皇帝当即道:“迟公子镇压阴魂有功,当赏。不过,迟公子在别的地方,竟然也有建树?朕召见国师,正想问这位迟公子的事。这里有一份令朕瞠目结舌的答卷,国师大人您请过目。”   说罢,老皇帝又对凌灏渊道:“朕与国师商量要事,渊儿,回去看你心仪的迟公子吧。迟公子写的词甚好,文成,你去朕私库里的取那个白玉镇纸来,赏赐给他。”   叫做文成的太监应了,去取了赏赐,跟着凌灏渊回到席上。   这会儿,答完问卷的选手们,已经移步到花园里,击鼓传花,吟诗作词,或者作画弹琴。   特别是武艺不精昨日被人摁住揍的,今日表现得非常风雅,用尽浑身解数,希望提升自己的形象。   唯独迟鹰扬,舒展的坐在阴凉的亭子里,也不去表现自己,美滋滋的听着别人弹唱小曲儿,自己赏花吃豆腐花。   凌灏渊被引进亭子里,见到悠游自在的他,便坐了过去,与迟鹰扬一道听曲赏花。   ……   在凌灏渊离开之后,迟鹰扬的答卷,送到李老天师的手中。   看到这份答卷,李老天师更加确定了!   答卷上圆润的字迹,虽然写的是如今的文字,但那圆润的风格,分明和衍一仙师流传下来的、亲笔所著的古文字手稿的风格,一模一样!   而答卷上的内容,也与他们太卜署推算出来的,相差无几。   在李老天使震惊的时候,老皇帝却故意问了一个诛心的问题:“问卷的问题,是朕临时起意的,渊儿也不知道。可答卷上关于国运的内容,是太卜署泄漏出去的吗?”   有关太卜署徒子徒孙的安危,李老天师赶紧道:“事关重大,太卜署绝不可能把未来国运泄漏半分!”   老皇帝慢悠悠地喝了半杯茶,淡淡地说道:“朕知道,这位迟公子,与太卜署诸位天师经常见面,彻夜详谈。究竟,是谈了什么,才能写出这份答卷?”   李老天师听了,大惊失色,只得努力保持平静,缓缓说道:“只是谈论道学,我们绝不会泄漏大宁机密的。”   可见老皇帝老神在在的,光看表情,测不出帝王之心。   老皇帝放下茶杯,屏退左右,倾身过来问道:“迟公子从山里来,总不可能,你们帮他如此作弊,哪位迟公子,究竟是哪门哪派的高人?”   李老天师叹了一口气。   衍一仙师的事,是瞒不住了。 第50章 吸人   御花园里,热闹非凡。   不少女子、双儿穿着深色的衣袍,结伴走在紫薇树下,或聚在兰花花圃前,或在湖边小亭坐下,观赏清荷的小花苞儿。入赘选手们也聚在一起,不敢唐突佳人,只结伴比试文采,意图吸引佳人们的注意力。   大宁民风开放,女子双儿与男子一同游园,在婚前先见个面,是很正常的事。   昨日比武,男子或许太过凶残,有碍观赏,才没有让女子或双儿进宫。   今日斗文,是男子们展示文采的一天,文人学子们击鼓传花、比斗词文,善琴者弹琴助兴,善棋者博弈一番。男子们身边或远或近的围了人,但,都没有徐沼身边的多。   徐沼今天没有昨天比武时的窝囊,昨天他认输认得面子都没了。   今天的徐沼,说起五湖四海的风光,说起他行走各地的所见所闻,侃侃而谈,吸引了不少听众,美人们纷纷以好奇的目光看着他,时而好奇地问话,大大的满足了徐沼的显摆欲。   本来徐沼还挺高兴的,可是,当他瞄到了,在另一边优哉游哉地吃豆腐花的迟鹰扬,他又垂头丧气了。   迟先生果然是先生,不用博弈不用弹琴,不用比拼文采,更不用像他这样侃天侃地,说到口都干了,才吸引到佳人注意。   迟先生只是坐着吃豆腐花,坐着听他们弹琴吹嘘,就把镇国大将军给吸过去了!   除了把镇国大将军给吸了过去,不少生得英武有力、气势逼人的双儿,或生得英姿飒爽的女子,都给吸过去了。在迟先生身边、对面,里里外外的,坐了好几圈人,还有不少探头探脑,窥探迟先生美貌的。   徐沼有种后悔的感觉,早知如此,他还和国公府的三公子比什么画画,和其他入赘选手们吹什么游历?应该直接坐在迟先生身边,和迟先生一起吃豆腐花!   迟先生是镇国大将军在众目睽睽之下要过去了的,其他双儿女子们,对迟先生好奇,是很正常的事。如果他坐在迟先生身边,双儿和女子们,说不定都会分给他一个眼神,他被看上的机会,肯定比现在高了很多!   国公府的三公子见徐沼突然停了嘴,连忙给他的茶杯续了一杯,催促道:“后来呢?猴子们把你的包袱抢走了,之后你怎么办?”   说罢,三公子又在他耳边小声道:“快点继续啊!别看迟先生了,你不继续,听你故事的美人们,也得被迟先生吸过去了!”   徐沼:“……”   好吧,吸人的重任就在他身上了!   徐沼转念一想,不在迟先生身边也是可以的。   迟先生太过俊美,皮肤太好,昨日比武,身姿还潇洒随意,轻描淡写的,就像仙人一样。要是他坐在迟先生身边,哪里比得上?区区萤火之光,哪能与日月争辉。   徐沼继续声情并茂地说起他的游历。   在小亭子里,被里三圈外三圈围着的迟鹰扬,其实并没有徐沼想得轻松。   凌灏渊还没过来之前,的确,迟鹰扬是挺轻松的。   他轻轻松松的坐在隐秘的小亭子里,身边是凌灏渊特别吩咐了、过来专门伺候他吃喝的宫人,迟鹰扬听着小曲儿吃吃喝喝的,别人都寻不到他,他也不用去争抢什么风头,惬意得很。   但迟鹰扬没防着凌灏渊过来。   凌灏渊一坐在他的身边,那些在凌灏渊手下当过兵将的双儿和女子们,也纷纷跟着凌灏渊过来了。   起初,他们只是脑袋叠着脑袋,偷窥的眼神瞄来瞄去。后来人太多,叠脑袋的隐不住身影,只能明目张胆的过来拜见凌灏渊,大胆地过来坐下,把迟鹰扬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番。   不少双儿和女子都大胆地称赞道:   “迟公子相貌堂堂,风仪清俊,大将军眼光真好!”   “相貌简直太好了!穿嫩色衣裳都能穿出美,与大将军很有夫夫相!一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听闻迟公子昨日还得了擂主,容貌武艺双全,真不愧是大将军挑中的夫君!”   ……   这么多夸的,迟鹰扬都要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凌灏渊本来对他们颇有微词,不高兴他们来打扰了他和迟先生的亲密,可听到他们夸他和先生有夫夫相,凌灏渊心里也挺高兴的,罕见的微笑着,拉着迟鹰扬的手,一起享受被夸赞的感觉。   人们总是对人多热闹的地方有一份好奇的,就这样,渐渐的,有众多双儿过来,包括叶季歌在内,围着迟鹰扬和凌灏渊,坐成了好几圈。   有人好奇道:“迟公子武艺出众,不知道是何方人士?来参选之前,是做什么的?”   凌灏渊替他答了:“先生是学道的先生!算到和我有天命姻缘,才撞到我手上了。”   迟鹰扬含笑瞟了他一眼。   这他都知道?   凌灏渊小声道:“难道不是嘛?先生会算命,如果婚姻不合,哪会来入赘?必定是很好很好的。”   说起来,凌灏渊不禁回想起,初见先生那日。   那日先生虽然进京,却没有马上去礼部报名,没有参选入赘,只是在街上随缘摆摊,为来往行人算卦而已。   在先生跟他回了别院,给他仔仔细细的看过相,摸过他的手,还绕着他走了一圈,把他全身都隔着衣服看过身相,又被他收留了一晚,一道吃过晚膳,才被他送去报名入赘。   凌灏渊回想起来,好像,那日,除了收留先生一晚,他的其他表现,都说不上很好。   特别是银子方面。   幸亏先生没有嫌弃。   袖子之下,凌灏渊握着迟鹰扬的手,不禁收紧了些许。   ……   凌灏渊这副神态,和迟公子交头接耳的,一看就知道两情相悦,亲密非常,真的令人好生艳羡!   叶季歌眼巴巴的看着,艳羡得很,可他只能跟着赞扬迟先生的厉害之处来:“迟先生算命看相,寻人搜魂方面,都很厉害!比如那天,先生在礼部……”   叶季歌一带头,其余由迟鹰扬帮忙过寻亲的,都纷纷盛赞迟鹰扬的厉害来。还没算过命的好奇了,排着队请迟鹰扬看看相。   人太多了,今日与礼部时不同,礼部那天他得赚银子养徒儿,现在就不用了。   而且,大家都在祝福他和凌灏渊百年好合,迟鹰扬听得舒服,见他们又大多是凌灏渊手下兵将,一个都没收银子,就当结个善缘。   不过免费的,迟鹰扬也没怎么多说,只是就近日的事,稍稍提点一番:   “你最近劫财星降临,回去查查账吧,看哪个伺候你的人偷你嫁妆了。”   “你旧患仍在,手腕膝盖处是不是风寒严重,一下雨吹就隐隐作痛?赶紧找个大夫看看,趁着三伏天来临,正好艾灸驱寒。”   “你喜事将近,可以好好准备嫁妆了~”   “你无惊无险,近日无需算命避凶。”   “你今天可以提早两个时辰出宫,到南十六街的食肆后,食肆后有个赌坊,可以找到你那明面上用功读书的弟弟。”   ……   凌灏渊一直帮迟鹰扬斟茶递水,一向对外人抠门的他,内心在滴血!   先生也对他的手下兵将也太大方了吧!   先生句句肺腑之言,却竟然一个都没收酬金!   在迟鹰扬偶尔休息,喝了水去如厕的时候,凌灏渊趁迟鹰扬不在,状似不经意地提起酬金的问题:   “其实,道门里,是有这个规矩的。求了卦的人,不准的当然不用付出什么,可如果准了,酬金是必不可少的,不然,占先生的便宜,有损自己福气。”   凌灏渊这么一说,马上有人问道:“大将军说得是,那么,酬金给多少合适?”   凌灏渊却道:“给什么酬金,先生说了,这次是与你们结个善缘,感谢你们祝福我们百年好合。”   “这次”这两个字,凌灏渊特别加重了语气。   先生都说了不收,凌灏渊也不好代收,只得敲打提点一番,好让他们都记着先生的好。   这次先生算准了,下次他们再来求,就得来送酬金了!   如果全部都不收费,那他家先生,岂不是要像今天这样受累。   凌灏渊是一万个不舍得的。   他家先生就是刚出山,性情非常清纯,这么大方的送卦了,可有的人可能会蹬鼻子上脸,觉得先生每次算卦看风水都是免费的,先生以后拒绝了,可能还要怪罪先生,这怎么可行?!   就算愿意送上酬金,先生给不给算,还得看先生乐不乐意呢!   叶季歌也舍不得迟鹰扬送太多人情出去了,马上接话道:“我第一次请先生算卦时,先生还收了我一袋金银!今天先生真的太客气了!羡慕你们。”   迟鹰扬如厕回来,忽然发现,来求他随便看看相的人,忽然都恭敬了许多。有很多都不好意思,主动给他银子金子。   迟鹰扬好难得才推拒成功:“今天初次见面,就当给大家送见面礼了,都是大将军认识的,不用这么客气。”   这样推拒来推拒去,花的精力比看相还多!   等御花园的宴会结束,比文斗词的结果也由考官们评选出来了。除了十大最佳词作被公布出来、由考官们给十位学子代天子赏赐之外,迟鹰扬也被特别颁发了一个意蕴奖,得了老皇帝御赐的白玉镇纸。   迟鹰扬写上去的词作,和其余十大佳作放在一起,被人观赏、评头论足的时候,对比实在太大,令迟鹰扬都有点心虚。   只是,入赘选手们,竟然对此都很能接受。   这样的作品,格律不对,除了“意蕴”方面可以夸一夸之外,也很难找到地方夸赞了。   很明显,一定是镇国大将军为了让自己心仪的貌美公子高兴高兴,哄美人一笑,才去为难了考官们,威迫利诱,给这首词颁了特别的奖项。   他们能进宫,多归功于镇国大将军要挑选夫婿,只要十大佳作能令人心服口服,让他们得到文官们甚至圣上的看重,镇国大将军爱给心仪的貌美公子特别的奖赏,那就爱咋咋的吧。   ……   马车里。   凌灏渊总算找到机会,再把迟鹰扬送出宫的时候,和迟鹰扬有独处的机会。   顺便谈及安南王老王妃补谢礼的事。   安南王老王妃那天见了迟鹰扬之后,就决定给他送谢礼了。只是送去礼部也放不下,干脆送到凌灏渊的府上,并声情并茂的、又是哭又是以年迈的身躯跪求的,请凌灏渊出面游说一番。   说起来,在迟鹰扬那天离开安南王王府之后,王府虽然按照迟鹰扬的说法,把王爷给寻到了,但事后种种惨事,都令老王妃神伤不已。 第51章 是我占先生便宜了   第一件惨事,失踪的安南王是找到了,可他已经被折磨疯了。   当安南王被带回来的时候,老王妃心酸地发现,安南王不但人瘦了,皮肤变粗糙了,还不知被下了什么药,整个人变得痴痴傻傻的,目光混沌,除了锄地干苦力之外,什么都不会干。连话都不会说,喉咙被毒哑了。   当安南王见到妻儿,才有一点点反应,一见面就撒腿跑掉。高大却瘦削的身躯,躲在床底下,抱着膝盖把脑袋缩在里面,不愿意出来。   可怜老王妃一把年纪,照顾刚生产完的媳妇,照顾年仅几岁的孙子,还要到处寻医问药,却都治不好自己的儿子。   第二件惨事,就是安南王已经这么惨了,把他和囚犯调换的凶手,竟然至今都追查不到!   而第三件惨事,也是在迟鹰扬离开之后发生的。   老王爷在小妾搞事被揪出来之后,依旧沉迷美色,执迷不悟,身体更加虚浮,眼底青黑,竟然忽然倒在小妾床上,从此卧床不起。   安南王王府,老王爷倒下了,王爷痴傻掉,而小世子才只有几岁,南边军权旁落,落到了二皇子派系的手上。   连老王妃都禁不住阴谋论了,带着终于被痴傻的王爷上京,哭求皇帝派人为他们抓拿凶手,还想为自己儿子寻医问药。   皇帝派人的事没这么快有结果,而迟鹰扬既然能找到安南王王爷的所在,在在算卦寻人上非常厉害,老王妃很想再次遇到迟鹰扬,再求一求他。   在太后那儿,老王妃见到迟鹰扬,她简直惊喜极了!   但之前迟先生帮忙寻回王爷,他们竟只给了区区五两酬金,无形之中肯定把迟鹰扬给得罪了。现在老王妃疯狂送礼补回,都也很难开口,只能拜托凌灏渊托话,请迟鹰扬再次出手寻人,寻医或找出他们的仇人。   ……   凌灏渊说到这里,叹息一声,又道:“本来她坑了你,我应该不给她向你传话的。但因为北国曾经杀到京师,于是大宁百姓都知道我带兵力挽狂澜、与北国征战十年,却不知道安南王震慑南边诸国,功劳也不少。安南王遇害,让我有种,不安的感觉。”   迟鹰扬一手搭在凌灏渊的手背上,温暖的手心把热度传了过去,自信道:“不会的,你有我。”   凌灏渊反握着迟鹰扬的手,有了先生在手,他真的有种很庆幸的感觉。   千言万语,都汇在了温热的手心之中。   迟鹰扬也叹气道:“但是她拜托你的事,我这边不太好办。”   凌灏渊马上道:“太少听到你说有办不成的事了,那一定很难办,那就不办!”   道门的事,说不好造福别人,损害自己,凌灏渊太不舍得了。   迟鹰扬轻笑着解释道:“一件件和你说吧,我那天到安南王王府,让他被早点找到,减轻受罪,算是我和王府之间的缘分,是上天指派我过去的。   至于安南王身上的毒,是他以前的报应,解不了。   而老王爷差点马上风致死的事,上天已经派我过去提点过了,他没听,是他咎由自取。   最后,把安南王毒害的凶手是谁,圣上派去的人会查明的,我们都最好别插手。只是,既然安南王老王妃带着王爷进京了,你也早做一些布置。”   说罢,迟鹰扬在凌灏渊耳边,耳语了一番。   凌灏渊:“……!!!”   要是往常,迟鹰扬靠那么近、在耳边说话,凌灏渊都要亲过去了。   可今天,凌灏渊受到的打击有点大,有些一蹶不振。   迟鹰扬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小声道:“初见你的时候,见到你眉峰断裂,兄弟阋墙,只是你我羁绊深,我没看清具体什么时候。今天写答卷时推演国运,才推测到了这种事。”   凌灏渊担忧道:“这么严重的事,太卜署没推测出来?父皇要是知道了,得多伤心啊。”   迟鹰扬摇了摇头:“推不出来的,因为我推了出来,让你提前做好准备,这事就不会发生了。”   凌灏渊:“……好吧。”   说罢,凌灏渊终于没忍住,把迟鹰扬深深地按在怀里,衷心地道谢道:“谢谢先生。”   迟鹰扬闷笑:“你要以身相许嘛,还用怎么谢我。”   凌灏渊耳朵都红了,叹了一声,轻悄悄地说道:“现在这么好看,那不是我占先生便宜了吗?”   迟鹰扬纠结地摸了摸凌灏渊的后脑勺,好像摸小徒儿的脑袋似的,接着推开了他:“广镇贤弟,过了明天,你再说这句话,我就信了。”   凌灏渊:“……???”   凌灏渊很快就懂得为什么了。   在凌灏渊把迟鹰扬送回番坊住处后,老皇帝召了凌灏渊到太卜署。 第52章 好几百岁   在凌灏渊把迟鹰扬送回番坊住处后,老皇帝召了凌灏渊到太卜署。   凌灏渊到了的时候,老皇帝背手而立,立在草木茂盛、生机勃勃的院子里,背影却莫名的萧瑟。   老皇帝听到脚步声,回头瞟了凌灏渊一眼,脸色沉痛,还不禁叹息了一声。   而大宁公认的国师、李老天师见到他,脸色亦如是。   凌灏渊:“……?”   这叹息得,好像太卜署的国师批了他和先生八字不合、甚至克夫克父英年早逝一样!   还是先生预言的四皇子意欲谋反的事,被父皇知道了?   凌灏渊拜见了皇帝老爹,上前一步,紧张地问道:“父皇,您召儿臣来太卜署,是有什么大事?”   老皇帝又叹了一口气,只道:“你先随卜师进去看看。”   这说得,让凌灏渊心里一突。李纯厚在前头带路,请凌灏渊进入太卜署内殿。   太卜署,是天师们占卜国运的、神秘而神圣的地方,事关重大,不容有一丝一毫的失误,日夜都有重兵把守。除了门派内亲传的天师们,除了皇帝本人,其余闲杂人等,都不允许进入内殿。   内殿之中除了浑天仪、占卜相书等贵重物品,还供奉着神像与祖师像,由天师们亲自每日供奉、打扫、修缮。   因此,当凌灏渊脱了靴子,踏着白袜步入内殿时,他所看到的、挂在内殿的画像,保存得十分完好,画纸虽然有些发黄,但画中的迟鹰扬,容貌俊秀、神态清逸、白衣飘飘,简直栩栩如生,如同真人一样!   特别是,画中仙那双桃花眼,无悲无喜地望出殿外,仿佛俯视着众生;而那唇角微微勾起,脸色温和,白皙的手指微微抬起,又像是仙人抚顶,怜悯温润。   凌灏渊愣住了:“这……”   这还是起初被他一亲就害羞得脸红、后来叼着鱼豆腐和他亲嘴儿、会穿桃粉的衣裳勾引他的骚里骚气的先生吗?   在画像下面,还有一樽没上色的石像。石像就是按着迟鹰扬的脸来雕的,脸更像了,身姿清隽,衣袂轻飘,衣袍之下祥云多多,仙气十足。   凌灏渊看了看石像,又看了眼画像,觉得画像石像虽然都像先生,可却没有自家先生美,还是会和他亲嘴儿的先生美多了!   在凌灏渊大胆看祖师像的时候,李纯厚进入殿内,恭恭敬敬地对着神像和衍一仙师的祖师画像躬身一拜,接着,目光沉痛地望着凌灏渊。   凌灏渊回望着他,问道:“你们把先生画上去供起来干啥?哦,还有石像,谁雕的?你们拜先生为师了?”   所以才这么沉痛地望着他。   因为他一和先生成亲,拜师了的天师们,以前和他称兄道弟的一起打北国,以后却也要对他行长辈礼了!   李纯厚更加沉痛了,他盯着凌灏渊这比男人还男人的英俊的脸,扫了扫凌灏渊那强壮而不柔美的高大身躯,幽幽道:“这不是我们画的,是我们开山祖师画的。我们太卜署的开山祖师李祖师和袁祖师,都是衍一仙师的弟子。衍一仙师,姓迟。”   凌灏渊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怪不得先生经常和太卜署的天师们见面,原来因为先生和衍一仙师长得像啊。   李纯厚叹息一声,请凌灏渊移步去偏殿的藏书阁。   凌灏渊问道:“你们祖师的师父和先生长得像,难道有什么关系?你要给我看族谱?请先生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了也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为何他们脸色都一脸沉痛?   太卜署的天师们也会传宗接代啊,他和先生肯定能成亲的。   李纯厚从书架里取出一个木匣,打开木匣,里面有一本以锦布包裹着的、纸质发黄的古籍。李纯厚让凌灏渊捧着木匣,他自己则小心翼翼地翻开古籍,把古籍中随便一页给凌灏渊看。   古籍上,是古代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文字,圆圆润润的,和先生写在答卷上的字迹很是相似!   李纯厚道:“这是衍一仙师流传下来的、关于六壬神课的手稿。”   凌灏渊问道:“这又如何,先生和你们祖师的师父有点渊源?你们想请先生进太卜署做官?这得问先生自己愿不愿意。”   李纯厚幽幽道:“仙师道法精妙,道行高深,都在我们之上,农旱时能呼风唤雨,猛兽来时撒豆成兵。我爷爷召集九九八十一位天师,都不能封印的阴将,仙师却能跨越万里,一下子把阴将抓到手上。我们推测,迟先生就是仙师的转世。”   凌灏渊:“……”   凌灏渊猛地想起,在初见时,迟鹰扬总喊他广镇贤弟,甚至说自己有几百岁了。   当时觉得,先生爱面子,本着一张嫩嫩的脸装长辈,可现在——   说不定,事情不止转世这么简单!   世界上,哪会有真的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李纯厚摊开衍一仙师的手稿,把手稿翻到最后一页,指了指落款处两处红印中的其中一个。   凌灏渊看了一眼,这啥字,写得简简单单,比如中间那个,一个圆圈,加上圆圈头上的两个触角,还有圆圈下的四肢,好像画图似的,凌灏渊他当然不认识。   李纯厚道:“这字,是龟甲文,上方,是衍一仙师的道号,而下方,我们查阅书籍,发现是雄鹰飞于高空的意思。”   凌灏渊:“……”   干脆说先生的名讳得了。   如果先生没骗他的话,那么,先生,可能真的有好几百岁了……   怪不得先生昨天说,不承认他占了先生便宜。   可是,就算先生是好几百岁的糟老头子,但也长得忒嫩了,还好看!   怎么算,都是他占便宜了啊!   凌灏渊还没来得及深想,李纯厚已经把古籍重新放好,说道:“仙师是仙人出山也好,是转世下凡也好,都是天赐,是国运昌盛的标志,圣上打算祭天感谢,公开仙师的身份。这样,仙师也不能入赘到大将军府上了。”   凌灏渊:“……!!!???”   凌灏渊吼道:“不行!”   顿了顿,凌灏渊理直气壮道:“先生又是来报名又是写答卷又是比武守擂的,如此努力,就为了入赘到我府上,你们怎么能阻止先生和我成亲?”   “不是,大将军您误会了,”李纯厚看着盛气凌人的凌灏渊,心中依旧沉痛不堪:“圣上没有阻止你和仙师成亲的意思,只是,要‘委屈’大将军您了,大将军本来想要招夫入赘,养十个八个貌美面首的,但是,如今只好请大将军使用——‘美男计’,笼络住仙师护佑大宁。”   李纯厚见到凌灏渊那刚毅英勇的相貌,那句“美男计”,差点没能说出口。   仙师这是什么口味啊?   而凌灏渊:“……我啥时候要养十个八个面首了,谁乱传的?!看我不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在先生的画像和石像面前乱传这个,是想弄死他嘛?   李纯厚马上闭上了嘴,恭请凌灏渊出了内殿。   凌灏渊退出太卜署内殿,老皇帝还站在院子里。   只见,他父皇的脸上,带有另一种沉痛。   老皇帝上前几步去,握住了凌灏渊的双手,满怀沉痛地说道:“渊儿,委屈你了,既然你都知道了,一定要好好伺候仙师。面首的事,就别再想了。”   凌灏渊:“……”   怪不得李天师不说话了,原来是他父皇传的。   凌灏渊只得道:“父皇,我没想过面首的事,真的。”   老皇帝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你请太卜署择吉定婚期的事,朕也知晓了。这是最近的日子,你拿去请仙师看看吧。还有,这是朕准备宴请仙师的菜单,听说仙师喜素菜不喜荤腥,最喜豆腐,是吗?也拿给仙师过目一下。”   凌灏渊拿过婚期和菜单,道了声:“好,那么,我就去伺候仙师了。”   可以光明正大!大摇大摆的去番坊伺候先生!   凌灏渊喜滋滋的。   ……   番坊里。   迟鹰扬正被六位太医围着,把用古文字写的《青囊经》翻译出来。   过了三百多年,有的药材的名字,产生了叫法不同的变化,说了药材名,有的竟然是太医们都没听过的。谨慎起见,迟鹰扬决定得空了就去一趟太医院,把古书里的药材名字和实物对照起来。   刚要用晚膳,凌灏渊推门而入。   逆光打在凌灏渊身上,长长的、高大的影子落在身后,显得他的身姿越发英伟了。而凌灏渊的脸上,都是急匆匆的神色,与他平日冷漠的气度略有不同。   满屋的太医们见到凌灏渊,也都呆了一下。   听过大将军十分心悦于迟公子,可没听过,大将军还未成亲呢,夜里也寻迟公子,这于礼不合啊!   为了让大将军的到来显得光明正大一些,太医们都没告辞,屁股坐在凳子上不动了。   免得迟公子和大将军两人独处,坏了名节!   凌灏渊看到一屋的太医,内心:“……”   真没眼色,这么晚了还叨扰他的先生,见到他来了还呆着不走!   是要围观他和先生亲热吗?   迟鹰扬见到凌灏渊来,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来了。”   迟鹰扬叹了一声,主动对太医们说道:“今天就说到这里吧,明日我到太医署看过药材,才好继续翻译下去。”   太医们纠结了一下,高人都送客了,他们只得为高人开了门窗,道谢一番才离开。   被人光明正大地看到独处,就不能算坏名节了!   房内,门窗大开着,剩下迟鹰扬和凌灏渊二人。   迟鹰扬有些忐忑。   他什么都能算到,就凌灏渊的心思,他算不到。   可见凌灏渊神情急切,还愿意来找他,可能,也没有太抗拒他老牛吃嫩草? 第53章 吧唧   等太医们走后,凌灏渊一屁股坐到迟鹰扬身边去,不顾门窗还开着,举头就在迟鹰扬那光滑白皙的脸蛋上,陶醉的亲了一口。   吧唧。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迟鹰扬:“嗯……”   迟鹰扬被亲得痒死了,不禁失笑,轻轻的推开了他。   温软的唇不断落下,迟鹰扬感到自己的脸被啃了一通,什么担忧都没有了。   凌灏渊被推开了也不恼,左手亲亲热热的拉过迟鹰扬的手,握住,右手把择吉的册子放在桌面上,摊开兴奋而急切地说道:“看,这是太卜署在父皇授意下占得的婚期,先生觉得哪天好?”   迟鹰扬默了默,还是想问个清楚:“你,进来的时候神情那么焦急,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吗?”   凌灏渊反问道:“难道先生不想早点成婚嘛?可以早晚日夜见面睡觉摁住亲!”   迟鹰扬:“……”   看着凌灏渊眼中闪烁着的急切与期盼,迟鹰扬有些感动,刚刚被凌灏渊吧唧吧唧个不停的脸都有些热了。   迟鹰扬问道:“可我——哎,你不觉得我太老了吗?”   凌灏渊挑眉:“先生怎么会这么想?是见面的时间太短,是我亲得不够多?”   说着,凌灏渊用指背,轻轻的刮了一下迟鹰扬那嫩豆腐一般嫩白的脸,接着——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迟鹰扬转过脸去,在凌灏渊那丰润的唇上咬了一口。   凌灏渊总算停了,看表情,还挺美的。   可他马上就表现出情绪十分低落的样子,自怨自艾道:“先生这么嫩,这么滑,像个刚及冠的小公子似的,还长得这般貌美。可我皮肤太粗糙了,不及先生。”   说罢,凌灏渊深深地盯着迟鹰扬的——唇。   迟鹰扬默了默,懂了。   有趣儿,竟然会邀吻!   迟鹰扬禁不住轻笑一声,双手抱住凌灏渊的后脑勺,像小鸡啄米一样,在凌灏渊的脸上吧唧吧唧了好几下。   凌灏渊满意了。   他抬手摸了摸被亲得湿润的脸颊,心情挺美的。   正对着迟鹰扬坐着,凌灏渊双眸认真地与迟鹰扬的对视,坦白道:“先生,你在京城这么久,其实该知道的也知道了,是我骗了先生。   在成亲之前,其实双方之间,不能有过于亲密的举动。可我依然诱惑了先生,是我先把先生摁住亲的。   先生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过分豪迈的、贪于享乐的好色的双儿?”   迟鹰扬回道:“你是个不同寻常的男双儿,在你之前,哪位男双儿会领兵打仗,引起双儿和女子都以英武为好的风潮?”   说到这儿,迟鹰扬的脸又热了一些:“而且,你的亲近,我也是喜欢的。”   凌灏渊听到迟鹰扬说喜欢,他也笑了,一下子激动不已,就把脑袋埋入迟鹰扬的颈窝处。   高大而挺拔的身躯带着炙热的温度靠了过来,英武俊悍的凌灏渊投怀送抱,迟鹰扬简直喜欢得紧,双手把凌灏渊抱住。   凌灏渊用脑袋蹭了蹭迟鹰扬的颈窝,满足地搂着迟鹰扬精瘦却劲实的腰,继续坦白道:“谢谢先生体贴。我们上过战场的双儿,都是像我这样的。   叶季歌他就是,与另一位同袍战友兄弟同心,他们约定过,要一起活着回城,招十个八个貌美面首一起玩儿。没过几天,他的同袍战友就没了;   第一年亲人们送平安符来,第二年,他们只能把裹着的尸骨捧回去;   还有的,打了胜仗,活着回来,可大宁境内,村落被北国铁骑兵毁掉,亲人们流离失散,亏得先生才能帮忙寻到……   所以我信奉及时行乐,不想错过先生,我就想把先生抓住,能多处一天就是一天。”   还有件事,凌灏渊没有说出来。   或许别人都觉得仙师位列仙班、长生不老,可先生尽管长得年轻,已经几百岁了,如此逆天,不知道还能有多少年,甚至,剩下多少天可以活?   多亲一口是一口!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凌灏渊啄罢,压下了担忧,满怀欢快地笑着问道:“所以先生不要怪我!窗外就算有人看着,那是我先亲先生的。”   迟鹰扬猛然发觉,太医们把门窗打开,本意是让他们两人独处得,更光明正大一点。   可他们吧唧吧唧了那么久,还抱在一起说话,实在是——   韩太医在窗外瞄到窗内的情景,痛心疾首!   这辜负了他们的好意!   怀着好奇围观了几眼甚至偷听了一下的入赘选手们:“……”   好的,他们都知道了,大将军和迟公子感情非常好,而且大将军的理由是多么的正直!   因为生离死别见得太多,所以才及时行乐!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大将军征战十年,成了大龄未婚的双儿,只为保护大宁百姓安全。成亲之前,和夫君亲亲抱抱又怎么了!   入赘选手们,大胆而善良的,站到门外的远处,替他们把风。   房内,被偷听围观了这么就,迟鹰扬不禁有些脸热。   而凌灏渊,就吧唧得挺满足的,可下一秒,他又担忧了起来。   先生或许没几天可活,也或许,是真的长生不老啊!   要是,百年之后,他老了死了,先生却长生不老,还是生得这般嫩滑貌美,那——   相差太大的两人,怎能长长久久的一起?   可要凌灏渊放弃迟鹰扬,凌灏渊又很痛苦。   凌灏渊抿了抿唇,挽起迟鹰扬的手,说道:“先生,今天开始,我跟你一起养生!”   肉,他可以不吃!   不就烧肉五花肉大盘鸡烤牛肉清蒸黑鱼炒螃蟹灼鲜虾……吗?   凌灏渊:“……”   怎么想想都觉得很痛苦。   凌灏渊痛苦地盯着迟鹰扬的脸,下定了决心,只好舔了舔那嫩滑的脸,解解馋。   迟鹰扬这回看懂了他,摸了摸凌灏渊的脸,笑道:“痛苦的长生是很痛苦,你是对的,应当及时行乐。”   像他,枉留人间四百年,师父师兄弟都没了,徒儿们慢慢变老,除了把玄门道术传下去,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意思?   一觉醒来,面对新鲜得多的世间事物,才有些新鲜感。   “每人都有自己的寿数,我也不例外,”迟鹰扬道:“我在山中辟谷百年,千锤百炼苦苦修炼,都没见到你有意思。”   凌灏渊愣了愣,问道:“先生……那你的意思?”   迟鹰扬道:“你魂魄强大,是残魂们的大补之物,也是修炼的好料子。可你年岁不小,现在起步,已经太迟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死后残留人世,当一名鬼修。但鬼修也会日渐消逝,或性情大变,煞气深重,害了生人。我们也可以约定,一起变老,轮回下世。”   说罢,迟鹰扬笑了笑:“无论哪种,你都可以随便吃肉。”   凌灏渊顿住,坦白道:“但我最想吃的,是先生你啊!”   迟鹰扬笑了:“好,给你吃。”   凌灏渊:“!!!”   凌灏渊简直乐疯了,信奉及时行乐,这便乐滋滋的去跑去关了门窗。   关完,凌灏渊挠了挠头发,“哎”了一声,总觉得刚出山不久的、思想陈旧保守的先生,就这么被他吃了,那先生岂不是羞死了。   番坊里人这么多,被打扰了也不好,总之,不是个好地方!   凌灏渊问道:“鬼修的话,说不定要被先生舔掉。但是轮回的话,下辈子还能和先生在一起吗?”   迟鹰扬勾了勾凌灏渊的手腕,眼神幽深:“能,我绑住你了。”   吧唧吧唧吧唧!   这啥问题都解决了,凌灏渊把被遗忘很久的、写着婚期的小册子递到迟鹰扬面前,急切道:“那先生挑个最近的婚期好不好?”   迟鹰扬给瞄了一眼。   最近的婚期,就在月内!   “这会不会太早了?”迟鹰扬刚说完,想起凌灏渊的及时行乐,改口道:“既然你觉得好,那就好。”   凌灏渊喜笑颜开:“不早的,刚刚好,我拖了十年去打仗了没成亲,父皇天天都想劝我成婚,什么都系都准备好了,明儿让礼部送份流程单子,我们看一眼。”   迟鹰扬点头道:“好。”   凌灏渊又问道:“对了,父皇还想宴请你,让人探了我口风,想把先生说成是仙人下凡的神迹,把入赘改成正常婚嫁,父皇估计想问先生这事儿。这是父皇后天宴请你的菜单,先生你看看有什么不合口味的?”   后天宴请?   迟鹰扬懂了,明天比试的是骑射,而后天,则是表演才艺的日子。   很明显,皇帝希望他表演什么仙术。   迟鹰扬深深地望了凌灏渊一眼,问道:“后天,你究竟给我报名了表演什么项目?”   凌灏渊回答得理所当然:“没有替先生报名!”   迟鹰扬:“嗯?”   凌灏渊亲亲热热的牵着迟鹰扬白嫩的手,心里美得上天,说道:“表演只是助兴,先生很明显的就是我的夫君,哪用表演什么,到时候坐在我身边一起看别人表演就好了。”   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明先生就是他的!   反正,都已经内定得十分明显了。   凌灏渊给自己展示了自己肤浅的只看脸的人设。   谁叫先生的颜最俊美,是选手里美得最出众的男子呢!   光看脸,其他选手都输得不冤。   而来参加的入赘选手们,表现好的,也都得到了别的长辈的青睐,婚事有望,还在皇帝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学。   迟鹰扬忍不住又笑了。   像比武打擂那样,坐在凌灏渊身边吃吃喝喝就行了嘛?   怪不得他占卜到,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用做。   偷懒还躺赢的感觉真好_(:з」∠)_ 第54章 迟公子同款   既然凌灏渊有一番让他躺赢的心意,那就顺从好啦!   第二天比试的是骑射,猎场内,入赘选手和年青英杰们,在苦哈哈的纵马飞奔、弯弓搭箭,迟鹰扬则和凌灏渊坐在边上,坐在亭子下,愉快地食用冰凉清爽的豆腐花。   再后一天,比试的是才艺。入赘选手们多才多艺,吟诗作对、跳舞打拳、相声口技、叠罗汉杂技,应有尽有,迟鹰扬还是坐在凌灏渊身边,舒舒服服地挨着椅子,软塌塌地等着凌灏渊喂他吃豆腐花。   众目睽睽之下,凌灏渊叹了一口气,说道:“人太多了,不然先生挨着我坐多好啊。”   一旁听到这句话的太后:“……”   她知道自己的孙儿豪迈,可今天才第一次认识,她的孙儿竟然能如此豪迈!   接着,太后又看到了,那位迟公子,抢过凌灏渊手中的豆腐花,就给凌灏渊反喂了起来。两人同吃一碗豆腐花,真辣眼睛。   这下,台上的表演都瞬间变得好看太多。   迟鹰扬和凌灏渊如此亲密,太后连插话想向迟鹰扬道谢,都没有机会。   本来太后还在病中,可在太后服用过由迟鹰扬提供方子、太医院熬制过的养生培元膏之后,精气神都好了很多,终于能出来看表演解闷儿了。   可他孙儿都选了人,而台上这些表演,其实都不是太后想看的。   太后一生荣宠,什么绝好的表演没看过?来自民间的表演,即使新鲜,太后也拍手赞赏过,以前也很想看。可这些,都不是渊儿挑中的迟公子表演的呀!   迟公子写的答卷,被皇帝扣留,太后也不能一见,已经很遗憾了。又听闻迟公子那日竟然轻松夺得了擂主,太后也没见过,更加遗憾。今日,人人都在表演的时刻,迟公子就表演和她的孙儿互相喂豆腐吃嘛?   太后叹了口气,心中十分遗憾,见到迟鹰扬和凌灏渊终于互相喂食完一碗豆腐花了,太后还是道谢道:“小迟送的方子,哀家吃了之后,感觉精神好了很多。”   迟鹰扬笑着回答:“那就好。”   他总要给太后冲喜的嘛。   渐渐吃养生培元膏养着,从枯槁将死的神色,变回精神奕奕,延长寿数,凌灏渊也会开心。   此时,坐在席位正中的老皇帝,也好奇地看了过来:“什么方子?朕听闻,先生给太医院献了养生膏的方子?”   老皇帝眼神闪着希冀的光。   六十知天命,老皇帝的寿数,也不小了。   从前他年轻体壮,一夜宠幸四五个妃嫔不成问题。二十年前,他已经感觉到力不从心。而十年前北国忧患,老皇帝的身体随着愁绪每况日下,他渐渐觉得,自己能活着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是,老皇帝最操心的,不是他自己。   而是他那体弱多病的幺子。   仙人在前,若是能为幺子求得神药,那该多好!   迟鹰扬当然知道老皇帝想要什么。   迟鹰扬只道:“养生膏得根据每个人不同的体质,而改变方子。用到每个人身上,视天资体质,药效也不一样,有的甚至完全没用。就像科举一般,有的人文思如潮,有的人无论多努力,都写不出文章一样。”   老皇帝听出迟鹰扬的言外之意,心中一黯,叹道:“原来如此。”   凌灏渊看了看他的父皇,又看了看迟鹰扬,有些担忧。   长生不老药谁都想求,甚至,在更古代的时候,炼丹的道士因为炼丹而谋害帝王,被下一任帝王赶尽杀绝。迟鹰扬的容貌和字迹、举止,都像三百年前的人,是活生生的仙人,最易被人谋算。   凌灏渊担忧地看了迟鹰扬一眼。   先生神机妙算,应该早就算到了这些,还愿意和他一起,纠缠到皇族关系里?   迟鹰扬轻轻地摇了摇凌灏渊隐在袖子下的手,在他耳边小声道:“不怕啦,我和你一起变老啊。”   是了,如果先生变老,打破了别人对他长生不老的猜测,那岂不是——   凌灏渊心头巨颤。   凌灏渊猛地转过脑袋,正对着迟鹰扬的脸,说道:“你本可以——”   迟鹰扬笑道:“谁说的,我不可以啊。”   只是辟谷修炼、坚持养生,能延缓衰老而已。   就如女修修炼,需要斩赤龙、从此无后一般。   迟鹰扬延缓衰老,是需要练童子功,把能孕育后代、延续生命的先天之气,都用到自己身上。   不过嘛,他都这么老了,活得太久太无趣了,终于碰见喜爱有趣的人,却享受不到做人的乐趣,岂不是很可惜。   凌灏渊听了,哽住,良久,他只能道:“先生,教我养生吧,我可以不吃肉,先生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想,和先生能长久一些。”   迟鹰扬想了想,说道:“也行啊,那你要戒酒。”   “好的!”   迟鹰扬又道:“晚上不可以私自偷偷让人做大盘大盘的红烧肉给你吃。”   凌灏渊:“……好!”原来,从前他偷吃,被先生知道了么。   迟鹰扬继续道:“每天早起跟我一起修炼,明日教你入门。”   凌灏渊道:“没问题,我本来就要早起上值!”   ……   众位入赘选手都表演了,迟鹰扬还是没有表演。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迟鹰扬会的,飞天遁地、呼风唤雨、顷刻开莲、种树结果……正面议论,可以说他是仙人下凡,如果反面议论,他就成了引诱了凌大将军的妖人了!   舒舒服服的偷懒躺赢不好嘛,表演那么多干嘛呢。   于是,迟鹰扬就躺着赢了。   入赘选拔结束后,镇国大将军赐婚的圣旨很快就到了,皇榜张贴到全国各地,举国同欢。凌灏渊成婚的消息,甚至送到被凌灏渊的军队揍得没有还手之力的小国去,顺便坑一把小国,让小国过来送礼道喜。   迟鹰扬是躺赢了,对其他优秀的人来说,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各家各户都挑选了不少文武双全的年轻男子,只等查明户籍后,就请皇帝赐婚;老皇帝和不少文官武将,也都看中了可用的人才,考核一段时间后,就可以招入朝廷。   因此,被相中的入赘选手们,都欢欢喜喜的留在了京城,临时住在番坊里。   以往住在番坊,需要受到管制,不可私自外出。而现在,就自由多了。   而老百姓们,和不能入宫观看的小官小贵族们,对战功赫赫、庇佑大宁的凌灏渊的婚事好奇得很,他们无缘进宫围观,只能道听途说,听不得真切。   趁着入赘选手们出门吃喝玩乐游览,就好奇的纷纷凑过去问了:   “听说凌大将军挑了个特别好看的夫婿,还文武双全,出挑得很。是真的吗?”   圣上都赐婚了,自然是极好的!   这种赞许的事,不怕往外说,于是一出门就被围堵了的入赘选手,此时毫不吝啬地赞许道:“是真的!你们看我,长得还算俊俏吗?迟公子比我看好一万倍!”   这是既成事实的事,迟公子的美貌有目共睹,是公认的一等一的好,特别那皮肤,嫩得比婴儿还水润,入赘选手连妒忌都生不起来,只能艳羡。   这话听在从未见过迟鹰扬的人们的耳中,人们都不禁感叹起来:“你也算俊俏公子了,大将军挑的夫婿,还能比你好看一万倍?那是得多好看?”   另一位入赘选手也跟着赞许道:“是的,不止这样,迟公子得了比武擂主,武艺高强,身姿轻盈,才得了大将军的看重。而且,迟公子对时政的答卷,也被圣上评了优胜!而迟公子的词作,也被圣上特别赐了白玉镇纸!那白玉镇纸,质地细腻,别人都没有赐的。”   围堵着的人群惊叹道:“原来是这样的文武双全!厉害啊,不知道是怎么样的词作?”   盛赞迟鹰扬词作的入赘选手明显地哽了一下,接着道:“词作已经被圣上收藏了,美好的词作,太过于震撼,我竟然复述不出来!”   入赘词作里的十大佳作,都汇成了册子,被入赘选手们自己发表出来显摆了,的确都是难得的上乘佳作。   那么,独一份的、被圣上赏赐白玉镇纸的词作,究竟是怎样的佳作?   复述不出来的神秘的词作,更引起了在场学子们的向往和敬仰。   刚刚那位入赘选手岔开话题道:“而且,迟公子还没比武,就已经因为长得太美,被大将军召过去仔细瞧瞧了。哦,不对——”   他这样说,岂不是在说大将军是个看脸的肤浅的人!   虽然事实如此,但如果把迟公子吹得天上有地下无,那他们输了也虽败犹荣!   于是他接着补充道:“迟公子不但文武双全引起了大将军的注意,他还穿得特别耀眼!听闻大将军喜欢深色的衣裳,于是,我们一水儿都穿的深色,但迟公子不是,迟公子穿得金丝白!远远看过去,在一片黑衣里,迟公子就好像会发光的仙人似的,他还长得异常俊美!我见了都妒忌不起来。”   围观的百姓们恍然道:“原来大将军喜欢别人穿浅色的?”   入赘选手补充道:“对!!迟公子不但貌美,不但文武双全,还可会穿衣服了。第一天穿的金丝白,第二天穿的粉桃枝,第三天穿的大红袍,第四天穿的……每天都穿得不一样,可每天都耀眼俊美,令人叹服。”   本来,这话百姓们都不信的。   深色素色的衣物流行了十年,凌大将军怎么会突然改变喜好,喜欢五颜六色的衣裳了?   可入赘选手们人人都这么说,连贵族们公子姑娘们都开始穿起了颜色艳丽的衣裳,百姓们才开始信了。   因此,京城里,囤积了十年的颜色鲜艳的衣裳和布料,终于脱销了。凌灏渊那家被迟鹰扬指点过、重新装潢过衣料店,也被抢购一空!   传说中“迟公子同款”的种种衣裳,是销量最好、竞价最高的。   在迟鹰扬和凌灏渊大婚前夕,京城里不但张灯结彩,来往行走的人们,都穿得色彩缤纷的,整个京城,颜色鲜亮了许多。甚至,有向京城外发展的趋势!   至于迟鹰扬,在大婚前夕,则是十分忙碌。   为太医署解读《青囊经》,此为其一。   而在大婚之前,迟鹰扬作为尊贵的客人,被皇帝赐了宅院,搬进去住。这样每日求见他的人,也络绎不绝。   一来,想在凌大将军的未来夫婿面前,刷个眼熟,二来,都是来给迟鹰扬送酬金谢礼的。   当然迟鹰扬给大范围的算卦,凡是提醒过的,竟然都应验了!   本来人们还将信将疑,可事情真实发生了,他们想起了凌灏渊给提醒的酬金的事,想到以后请迟先生出手的事或许会更多,于是都提着金银,来宅院求见了。 第55章 小渊   来求见的人络绎不绝,不止迟鹰扬忙碌,连迟谨言和迟慎行两徒儿,都忙碌不堪!   迟鹰扬一边给来求问的人批命算卦,一边现场教学,在书院里学了不少字的谨言,白天忙着记录笔记,晚上把笔记上的内容复述给小师弟听。   本来大师兄迟谨言还觉得,他记下笔记再复述一遍,能帮小师弟学习。可实际上,他的小师弟也太厉害了吧!师父说过的话,竟然能够过目不忘,甚至指出他记录里的一些谬误!   目不能视,就用心记下来,师弟果然厉害!   迟鹰扬挑徒儿,当然是挑心性好的、热爱学习的,迟谨言对小师弟十分照顾,也在迟鹰扬的意料之中。   而迟慎行,也会过来偷偷的问迟鹰扬:“师父,您只把功力秘密传给我,没有传给师兄,这样真的好吗?”   迟鹰扬握住小徒儿的手掌,在迟慎行的手指头上画了一个圈,比划道:“如果说身体像是容器的话,那么,每个人能装的水,都是不一样的。你师兄有这么点,而你,将来会有这么多。当然,相对的,你能做的,只会更多。你愿意一直把道学替师父传承下去,出世入世,纠正谬误,为天下延续生机,直到,你决定死去的时候吗?”   迟慎行张了张嘴,问道:“我愿意的,可师父,您——”   说罢,迟鹰扬点了点小徒儿的脑袋,把一块质地清凉而润泽冰玉挂坠,用一根红绳,挂在迟慎行的脖颈上,愉快地说道:“你师父我,很快就不是老年童子了。与其功力逸散,不如把一部分传给你们。但你们年纪太小,还没修炼好,水装不下,只能放在这块玉里。当然,你也得努力修炼,才能掌控更多修为。”   摸了摸小徒儿的脑袋,迟鹰扬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把责任传下去了。   他可以每天浪啦!   想想就放松又开心!   小小的迟慎行却叹气道:“可是,师父你怎么知道,这个决定就一定会一直都好?值得吗?就因为卦象好吗?”   迟鹰扬又摸了摸小徒儿的脑袋笑道:“不是呀,是因为师父喜欢呀。”   卦象告诉他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当然是喜欢了。   他现在只想每天闭门不见客,让徒儿出面接待,而他自己只享受成亲之乐。   ……   但是,闭门不见客,暂时来说,是不可能的。   自那次大范围的帮忙算卦以后,名气大了,来求占问卜的人,越来越多。   迟鹰扬也越来越忙了!   直到大婚的前几天,大家都知道迟鹰扬忙着准备大婚,没有不长眼的人上门求见,只有源源不断的贺礼。   凌灏渊偷偷摸摸来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迟鹰扬带着两徒儿在玩新学的奇门遁甲来射覆盲猜,猜箱子里的礼物,玩得不亦乐乎。   不过,大徒儿迟谨言猜了十几箱礼物之后,忽然道:“猜来猜去,不是木具、布匹,就是玉石摆设,太容易了。”   迟慎行却道:“不是的,新的这个小箱子里,除了布匹,还有一种木,不是做家具的木,而是——”   迟鹰扬忽然一动,说道:“是书本,这个你们不能看!今天就到这里了,你们回去复习吧。”   “是的师父!”   终于把两徒儿安排走,迟鹰扬赶紧的把最后玩猜物游戏的小箱子给收起来。凌灏渊来了,迟鹰扬直接把小箱子塞进凌灏渊怀里。   凌灏渊不明所以地捧住小箱子,看了看这个特别精美华贵的木箱,木箱上,还漆金印上三龙纹的图案,只有王爷才能用得起。凌灏渊看了看,觉得奇怪,问道:“这好像是宫里送过来的礼?好像是给我的?”   迟鹰扬瞄了他好几眼,轻咳一声,用袖子掩住自己的脸,脸有些热:“你说过,要学好了再教我的,给你学。”   凌灏渊听见这话,怎么这般耳熟!   急匆匆的打开了箱子,上面放了几件亵衣,而在亵衣的下面,现出书籍的一角。   凌灏渊表面的衣料,一看就见到了,藏在亵衣下面,在箱子的最底下,那眼熟的小人书的封面!   和当晚太后偷偷给他的一样!   迟鹰扬别开脸,幽幽地说道:“这是,圣上送过来的礼,我瞧着和上次你带过来给我看的,有些相似。”   凌灏渊有些紧张:“是一样的,先生你看了吗?”   迟鹰扬回道:“还没,刚刚和徒弟们玩隔箱猜物,阻止徒儿们拿出来看。”   凌灏渊:“……还好还好,不对,先生隔空就猜到了?”   迟鹰扬迟疑了一下,还是“嗯”了一声:“大概知道画了什么。”   凌灏渊直接喊人拿火盘来,把小人书扔火堆里,义愤填膺道:“这画得没我好看,伤眼睛,先生不用看的。”   简直画得太难看了,那线条,一点都不动人,凌灏渊甚至怕先生看了,就会对亲热没兴趣了!   迟鹰扬懒懒的挨了上去,抿唇笑道:“那,靠你学了教我了。”   凌灏渊“唔”了一声,他的脸烧得比火盘烧书还热。   这大夏天的,先生怎能如此勾人!   “对了,”迟鹰扬挨了一阵,开口打破了这暧昧的气氛:“我近来基本看过你所有手下的相,最近是不是人心浮躁,想接手你京畿防务的统领位置?不是我指手画脚,对官员任命有意见,而是,在我们大婚,你暂时把防务交付出去的时候,给了那几个人,就会有些动荡。”   迟鹰扬说这个的时候,其实是有些犹豫的。   他真的摸不透凌灏渊什么想法。   毕竟他来历不明,难保会被怀疑,窜通了太卜署,故意使用美男计接近,去哄骗手握军权的大宁战神、镇国大将军凌灏渊,天天吹枕头风,勾引人言听计从,把某位皇子的人安插’在军队里。   刚开始,凌灏渊充满了对他的不信任,甚至对任何男子都假以辞色,说不定,凌灏渊自己,都防着别人使计。   那位田大公子就是了,虽然武艺和人品都不怎么样,可相貌来说,却也算得上仪表堂堂,英俊硬气,只比凌灏渊逊色一些。   在迟鹰扬正紧张着的时候——   吧唧!   凌灏渊感动兮兮的吧唧了一口,又紧紧的抱了一下,感动道:“原来,先生给那么多人免费算卦是为了我!先生给京城文官武将看相,记住那么多人的命运,就为了京城的安稳……先生,您真好!”   迟鹰扬默了默,轻声问道:“你不怀疑我?”   凌灏渊却坦白道:“先生这样的人,解决我甚至解决大宁,都不是轻轻松松?只要把那北国阴将放出来就行。可先生偏偏花功夫把他压制住了。我信先生,信与我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太卜署的天师们,也信我自己的判断。先生,有哪些可疑的人?”   迟鹰扬说了几个名字。   凌灏渊的目光狠厉了起来,异常森冷:“**一刻值千金,他们偏偏要搞事!我还管着京畿军队呢,这都敢搞事,看我不弄死他们。”   刚说完,凌灏渊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换了非常温柔的语气,说道:“先生别害怕,我会派人好好保护你的。”   迟鹰扬笑道:“不用啊,我在你身边,就是最安全的。”   凌灏渊顿了顿,还是拒绝道:“别,先生连肉都不忍心吃,别看见那些血腥的场面。”   重点是,别让先生看到他凶悍的一面。   那小人书也是,跟了潮流,把双儿画得太凶了,好像随时都要暴起杀人一样,万一先生被吓倒了怎么办!   他一点都不凶,真的!   迟鹰扬望了他几眼,掏出三张平安符,说道:“一张给你,一张给圣上,一张给小叶吧,保平安的。我是擂主,还有阴魂道符在手,很安全的,你不用顾虑我。”   凌灏渊接过,瞟了迟鹰扬一眼,问道:“好,谢谢先生。”   迟鹰扬幽幽道:“三日后就大婚了,你叫得真生疏。”   “那,未来夫君?”   迟鹰扬回了声:“在的,小渊。为夫喊你小渊可好,圣上和太后,都喊你渊儿。”   凌灏渊浑身一抖,“唔”了一声,说道:“都好。”   要是先生喊他渊儿,那他就让父皇和皇祖母都别喊了!   ……   翌日。   凌灏渊把大婚当晚的计划,用信任的人布置下去,特意扯过叶季歌,一脸沉痛的,塞给他一张平安符。   叶季歌不敢接。   凌灏渊强硬的塞,语气刚硬道:“拿去!”   叶季歌还是不敢接,他瑟瑟地说道:“这,这是迟先生特意准备给我的吧?”   毕竟他说过很多要养迟先生的浑话,这会儿迟先生让将军把平安符塞给他,多引人遐想啊!   他已经自动的和迟先生保持距离了!   凌灏渊还是强硬地塞,只是,语气深沉:“收着吧,先生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也不用心虚。”   叶季歌口不对心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心虚!”   凌灏渊郑重道:“我们什么交情,你有没有心虚,我看不出来?先生特意吩咐把平安符给你,可能是先生算到你情况凶险,你小心些。我也多派人手给你那边。”   毕竟他的未来夫君长得那么美,受人喜欢,是很正常的。   而叶季歌也是他发小,凌灏渊还不至于因为叶季歌曾经表示过喜欢他的未来夫君,就不把平安符给他。   叶季歌豪气万千地回复道:“好,我戴护甲!十年征战都活过来了,小小的宫变算什么?又有先生给的平安符,将军您放心好了!” 第56章 迎亲   吉日大婚,京城里的百姓们,早就翘首以盼,聚集在路边的茶楼上,等着看那位传说中貌美动人的新郎,究竟有多好看!   而大街之上、甚至茶楼里面,都有重重官兵把守,以策安全。   街上普通百姓,也会对身边的可疑人物进行举报!   一对训练有素的杀手潜伏在街边,以吃茶来伪装自己,却没想到,他们还没等到皇帝、太子经过,就被茶客们发现,偷偷举报到附近的官兵那。官兵还没过来,就被茶楼里的茶客们一拥而上的给摁住了!   杀手们:“……???”   一摁住,更加训练有素的健壮“茶客”们,就从杀手们的身上飞快地搜出了飞刀、毒箭、小弩、毒药等物。   证据确凿,很明显,就是想趁镇国大将军大婚的时候搞事!   围观的茶客们一见,都可气了,在拼杀十年守卫他们的大将军的成亲队伍会经过的路上,竟然有人想搞事?一不小心,就给杀手们的脸上的腿上踩了好多脚印。   来抓人的官兵们只当做没看见,给杀手嘴里塞了布包,把人关押在牢里。   如此的画面,在各条街道上争相上演着。   然而,安排这次刺杀任务的幕后凶手——二皇子,却得不到半点消息。   他与老皇帝、和太子、和其他几位兄弟姐妹,一起来到镇国将军府,为凌灏渊送嫁。   镇国将军府里,全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兵,严防死守得像铁桶一般,外面的消息,半点都透漏不进去。   二皇子,还以为计划如同他想的一般进行着。   而他还没料到的,帮这次行动遮掩天机的北国道士,已经心神俱碎,倒在了二皇子的别院中。   这位北国道士一倒,为衍一仙师迎亲的太卜署天师们,马上就若有所感,掏出式盘来算,全都算到了很不对劲!   在迟鹰扬宅院中坐着当宾客的、年过八十的李老天师,双目一睁,马上把他的亲传弟子、下一任太卜令喊了过来,耳语一番,让他赶紧去找皇帝去。   而这时候,太卜署的年轻天师们、被迟鹰扬批命算卦过的年轻文官武将、还有一起参选入赘的相熟的徐沼等人,已经充当傧相,跟着迟鹰扬的高头大马后面,浩浩荡荡的跟着迟鹰扬迎亲去了。   路边的百姓们伸长了脖子,等了又等,终于见到了传说中貌美如仙的迟公子的真容!   迟鹰扬经过的地方,原本嘈杂的街道,都瞬间失声,只剩下迎亲仪仗队发出的、喜庆的锣鼓音。伸长脖子去看迟鹰扬的脸的人们,都沉浸在迟鹰扬的俊美之中——   新郎官稳稳地骑在高头大马上,大红色的婚服映衬得新郎官的脸更加红艳照人、喜庆万分。而且,新郎官面如冠玉、身姿挺拔……特别是那张晶莹剔透的白皙的脸,那么嫩,那么滑,那么清透,那么俊美……是吃仙露养出来的吧!   等到迟鹰扬领着仪仗队骑马走远,人群里,才相继爆发出感叹不已的声音:   “大将军娶得好!”   “是啊,迟公子长得真美!光看脸这一辈子都太值了!”   更有女子叹气道:“怪不得大将军只让迟公子一人入赘,见了迟公子,还怎么回家见自己养的丑男人。”   ……   看完了热闹,百姓们都准备吃吃茶就回家了。但是,严守着的官兵们,竟然还没休息,依然严守着,目光紧盯着人群。   人们都奇怪了:“这还没入赘完吗?”   官兵回答道:“还没,这是成亲不是入赘,大将军决定嫁给迟公子。”   百姓们:“!!!!!”   明明举国招夫入赘,可大将军见到迟公子的脸,就决定嫁了!!   想想也正常,迟公子的美貌是他们亲眼见过的,而且,传说中的迟公子,还文武双全!   不但在众多入赘选手和年轻武将的比试当中夺得擂主,相传迟公子写下的神秘词作,比放出来显摆的十大佳作都要美!   ……   镇国将军府内。   李纯厚已经随迟鹰扬下了马,正准备随着衍一仙师帮忙接亲。可是他占卜来占卜去,都没占出,将军府会出什么难题来刁难新郎。   李纯厚禁不住问一同来迎亲的师兄弟们:“你们占卜出来了吗?接亲难题是什么?我占卜不到。”   “我也占卜不到。”   “我也没有。”   “难道没有出题?”   “不对啊,大将军说过,要当他的男人,首先要打败他那强悍的亲兵们的啊!”   虽然他们仙师得了比武擂主,可擂台上,是一对一的比试。而亲兵们,很可能会一拥而上!打起来不是一个级别的!   正紧张地议论着,将军府的大门里,已经站着天师们都很眼熟的、大将军的亲兵了。但见这堆亲兵们都喜气洋洋的,站在门口,热情地为迟鹰扬牵过马匹,引着他们入内。   李纯厚:“……???”   亏他还提前告诉仙师亲兵们的常用招式,而他自己也练武了一番,就准备帮仙师干架。   可这就进去了,这么简单?   强壮的亲兵们见到李纯厚他们的表情,笑问道:“你以为我们会和先生干架?哪能啊,将军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削了我们!”   李纯厚:“……”也是哦。   亲兵们看着迟鹰扬飘逸地入内的大红色背影,继续补充道:“而且,先生为我们寻到亲人,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哪里会为难先生。”   李纯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迟鹰扬一直很轻松的,就进去到内院了。   什么比武斗文,都是没有的。   比武,没人敢在大婚吉日,去揍大将军的夫君;斗文,凌灏渊明知道迟鹰扬识字不多,哪会让迟鹰扬斗什么文?   一路轻松的进到内院,才来到了皇帝、太子、二皇子等人,都在边上看着的关卡。   这关也根本没有关卡!   老皇帝好像在担忧貌美非常、还和衍一仙师很有渊源的迟公子会临时跑路似的,赶紧的把盖着红盖头的凌灏渊送到迟鹰扬手里,让迟鹰扬牵着,并且老怀安慰的含泪道:“迟先生,渊儿就托付给你了。”   太子满脸感叹,也道:“舍弟或许脾气不好,请迟先生多担待,孤也会时常提点他的。”   迟鹰扬牵着凌灏渊那粗糙的手,笑道:“我会和小渊百年好合的。”   老皇帝和太子含泪相送。   来接亲的傧相们:“……”   太简单了吧!   说好的千呼万唤始出来,三请四请才请到,还要念什么催妆诗词,通过万般刁难,才顺利接亲的正常流程呢!   凌灏渊紧张兮兮的被迟鹰扬牵着手,按流程,他需要被迟鹰扬背出去,一路背到八抬大轿上。   可凌灏渊却道:“先生,你能背得起来吗?要不我们差不多走到大门再背。”   为了让勤苦练武练得高大健壮自己,体重减轻一些,凌灏渊昨晚放弃了大鱼大肉,只吃了半碗豆腐!今早起来,也没吃东西,只让人在花轿里备了糕点。   迟鹰扬闻言,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隔着红盖头,却又知道凌灏渊见不到。   迟鹰扬只得抚了抚凌灏渊的手,接着,就把他横腰抱了起来。   凌灏渊:“!”   凌灏渊不敢动了,他真的没想过,看起来瘦削不堪的先生,竟然能把他横腰抱起。   先生的手也太累了!   凌灏渊心疼地想。   然而,迟鹰扬一路抱着他,脚步稳稳的,把凌灏渊给抱了出去。   老皇帝和太子、二皇子、李纯厚等人,都在后面徐徐跟着。   老皇帝垂泪道:“终于嫁出去了,不容易啊!”   北国征战耽误了十年,北国战败后,老皇帝又努力了许久,终于,他的三儿子能成亲成家了!   夫婿还是样样都好的迟公子,嗯,词作文采方面可能不怎么样,但,他的三儿子喜欢,这就行了!   太子安慰地拍了拍老皇帝的肩,说道:“父皇,看迟公子虽然瘦削,却有如此有力,和三弟一定能和和美美的。”   二皇子在一旁,也阴测测的微笑了。   大将军大婚,兵马调动,可是,大将军的亲信们,都会参加大将军婚礼。这是京城乃至将军府里防守最为空虚的时刻,如果老皇帝和太子今日出事,还成亲当日担着京畿防务不放的凌灏渊,一定难辞其咎!   可他想得太美了。   不但迟鹰扬早有提示,让凌灏渊早做准备。   在迟鹰扬成功接亲之后,李老天师派的亲传弟子,也来到将军府,在老皇帝的耳边耳语了一番。   这时,四皇子身边的随从,正用一个托盘,端着两碟花生米,送到老皇帝、太子的桌上。   太子与老皇帝回到座位,只要拿起来吃,得了天师提示的老皇帝,先一步阻止了太子。震慑群臣数十年的目光,向着送花生米的小侍压制过去。   二皇子见了,心中猛然一跳。   这个随从,明面上是四皇子的人,可竟然被父皇发现了这下毒随从的可疑,难保不会查到他头上!   不过,这次下毒失败也无妨,只要回宫路上,各国杀手们成功了,那他就能在夺嫡中胜出,曾经借四皇子的手下毒的事,也不会被查了!   二皇子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但他不知道,他布置的杀手,还没发动,就已经被提前发现,全部被抓进大牢。   叶季歌在抓拿某位杀手的时候,不慎吸了’毒烟,被弄得晃了晃神。可一下秒,他就清醒了,成功避开了杀手刺来的剜心一剑!   合围着抓住了杀手,叶季歌掏出怀里的平安符一看,他的手,摸不到平安符,只摸到了一抹齑粉。   ……   迟鹰扬接亲的路上。   镇国大将军威名在外,去驸马府的路和回宫的路完全不一样,没人不长眼,在路上埋伏凌灏渊。   二皇子深知正常刺杀,肯定杀不到凌灏渊,他的目标,是想凌灏渊愧疚,自我认栽、从而放出军权。   大婚当日,死了父皇和太子长兄,谁能不愧疚?   驸马府中。   在全京城百姓的目睹之下,迟鹰扬把凌灏渊接到了驸马府。亲朋好友在宾客席上饮宴,迟鹰扬则把花轿里高大健壮的凌灏渊抱了出来,一路抱入婚房之中。   迟鹰扬改了流程。   在宾客们的见证之下,迟鹰扬已经挑起了凌灏渊的红盖头。   还想看到成亲的大将军化妆的宾客们:“……”   凌灏渊的脸,似乎根本没化妆,还和从前一样威武俊伟!   迟鹰扬把宾客们都笑着送了出去,转头对凌灏渊轻声道:“去看看吧,我知道你担心。”   凌灏渊感动的“嗯”了一声,在迟鹰扬的侧脸上亲了一口,说道:“我今晚就回来!” 第57章 摇曳红烛   在凌灏渊离开之后,迟鹰扬出了婚房,与宾客们一同饮宴。   宾客们都是迟鹰扬相熟的。   除了刚刚当傧相的天师们,迟鹰扬连给入赘选手们当考官的田考官、韩考官文官武将,也一起邀请了。当迟鹰扬举杯向考官们敬酒时,考官们都特别激动。   特别是田考官,他简直要感激涕零了:“谢谢迟公子不计前嫌的举荐,我代那不成器的儿子向先生赔罪!”   田考官已经被任命为副使,明日就启程去北国。   迟鹰扬笑道:“言重了,圣上认同你的努力和你的能力,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至于那田大公子,养外室并且多年无子、还意图求娶镇国大将军的事情,已经广为人知,京城里谁愿意嫁他?田家是二皇子母妃的娘家,今日搞事,以后被追责,田大公子这小人物,不足一提。   迟鹰扬继续一桌桌地走过去敬酒,在座的宾客们,有好一部分,都请过迟鹰扬算卦批命,迟鹰扬一走过去,感谢声不绝于耳。   还没请过迟鹰扬算卦批命的宾客们听了,都好奇起来:“驸马爷这么灵?我们这桌里有半桌都说驸马爷算的准,究竟有多准?”   经过这一次婚宴,迟鹰扬的名气就更大了。   而喝了酒的迟鹰扬,脸上红扑扑的,红晕从白皙的脸上晕染开来,给他清冷的俊脸添了几分魅惑。虽然在座的宾客们都是男子,但欣赏美好的事物是人之常情,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羡慕不已。   看来镇国大将军艳福不浅!   羡慕归羡慕,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他们也不会妒忌得给迟鹰扬灌酒。何况,跟着迟鹰扬一起来敬酒的,还有太卜署的天师们!   太卜署地位特殊,直达天听,谁也不敢得罪。   而且,就算太卜署的天师们没参加婚宴,他们也不能把迟鹰扬灌醉了。不然,驸马爷被灌醉睡着了,那还怎么洞房,被镇国大将军知道是他们灌的,还不得拧断他们的脖子!   酒过三巡,在敬酒到迟鹰扬特意请的一桌的时候,给迟鹰扬的杯子里斟酒的小厮忽然手一抖,倒出来的酒就差点撒在了迟鹰扬的衣服上。可迟鹰扬眼疾手快,给托了一下,倒出来的酒液,洒在了托盘之上。   小厮面色一变,他的手再次一抖,又想把酒瓶直接砸在地上,却被旁边的天师摁住了,连酒瓶都被夺走。   小厮惊恐道:“这酒不能喝!”   迟鹰扬瞟了他一眼,说到:“行,知道了,下去领罚吧。”   小厮被送了出去。   迟鹰扬也没管他,让人把那瓶酒放在一张空桌上,命人看守着。   换了一瓶酒,他在敬完最后一桌之后,便笑道:“刚刚的小插曲不要紧,洒出来的酒也别浪费了,夏天蚊虫多,叮人叮得疼痒,不如我给大家表演一个画地为牢、关蚊入圈的杂术。”   宾客们听了,都好奇起来。   蚊子也能被关住的?   而迟鹰扬说罢,取过撒了酒的托盘,把托盘放到腰腹位置的高度。这是让在座的宾客们都能看得见的高度。   迟鹰扬伸出一根手指头,点在了托盘上撒出来的酒液上,就这样随随便便的,用酒液在托盘里画了一个圈。   其实说随便也不算太过于随便,迟鹰扬徒手画的圈圈可圆了,比用工具话画的正圆还要圆,惊了满座的宾客。而让宾客们更加惊讶的是,当迟鹰扬画完圈圈,真的有小小的、黑黑的蚊子,嗖的一下飞进去圈圈里!   这还不止,飞进圈圈的蚊子,还在圈圈里转来转去,好像真的被圈住了,飞不出去似的!   接着,飞进去的蚊子还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嗡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在托盘的圈圈里,飞成一条小黑柱。   飞着飞着,蚊子们渐渐的,就飞得越来越歪、越来越慢,还像醉倒了似的,躺在了托盘上,蚊子叠着蚊子,摇头晃脑地稍息着。   宾客们不禁围了上来,一个个都看得口瞪目呆:“……太厉害了!”   “附近的蚊子都被抓进来了吗?”   “驸马府的以后夏天多舒服!不用被蚊子咬了!”   ……   只是,渐渐的,托盘上面,画了圈圈的酒液,慢慢的,都蒸发了,蚊子们开始蠢蠢欲动,看得宾客们纷纷紧张道:“这些蚊子,就不要放出来咬人了吧!”   “但是在婚宴上杀生,似乎不太好。”   “得请驸马爷继续关着它们。”   ……   酒迹一干,迟鹰扬做的事,都在宾客们的意料之外。   他敲了敲桌面,轻笑着说道:“去吧,去把你们毒倒的人抓出来。”   宾客们:“???”   毒倒是什么意思,那酒里真的有毒??   李纯厚也愣了愣,问道:“仙师,这是——”   李纯厚他们太卜署的,提前测过了,今天明明平安无事的呀?   迟鹰扬笑道:“无妨,呆会就知道了。”   没有圈圈关注的蚊子,飞快地集队飞了出去,那一队黑乎乎的队伍,发出了嗡嗡嗡的声音,让宾客们纷纷躲开。   只是,蚊子们放过了宾客,直接往外飞去。   在另一间房的外面,守着的小厮,被集队的蚊子疯狂吸血,吸得满脸都是包,直接晕倒了过去。   守在小门边上的、道路中间的、厨房里的小厮们,也陆续被吸晕了。   而那一队还没饱的蚊子,浩浩荡荡地飞出了驸马府,向二皇子的王府和皇宫里飞了过去。   ……   皇宫里。   在老皇帝和太子震惊的目光中,穿着一身玄衣的凌灏渊从宫外赶来、入团参战,正准备挥刀劈人,忽然,在他面前的刺客们,脸都被一堆黑色糊住了。   凌灏渊:“……???”   没多久,刺客们露出来的额头,都长满了一个个包,并且凄惨的后脑勺着地、软软的倒了下去。   凌灏渊都还没拿刺客们开刀呢,刺客们就一个个倒了。   倒得最惨的那个刺客,从屋顶上滚落下来,被一起滚落下来的瓦片砸了一脸。   凌灏渊:“……??”   皇宫的侍卫们虽然也奇怪,但觉得是镇国大将军太神了!一定用了什么不知名的功法,才不费吹灰之力,能让刺客们纷纷倒下!   震惊归震惊,侍卫们一拥而上,把刺客们搜身搜出来武器暗器,把他们都捆了个结实。   老皇帝见过大风大浪,很快就让人把刺客们都押下去审问,又对凌灏渊问道:“渊儿,大好日子,你不在驸马府,进宫来干什么?”   凌灏渊说道:“先生预感到今晚会有人潜入皇宫刺杀,知道我不放心,特地放我出来看看。”   老皇帝摆了摆手,望着因为吸血而变得肥大的蚊子们远去的背影,说道:“行了,你的大好日子,别见血杀’人,安心回去吧,看来驸马先生已经帮忙搞定了。”   凌灏渊命皇宫护卫们好好防守,这才遵命出宫,摸黑回到驸马府。   驸马府里。   宾客们不敢破坏镇国大将军和迟鹰扬的好日子,早早散去。迟鹰扬穿着大红婚服,守着两支摇曳的红烛,眼睛盯着门口的方向。   漆黑的瞳孔中,映照着两簇红火而明艳的火焰,灼灼有神。   房门打开,凌灏渊带着一股风冲了进来,见到一双眼睛都亮晶晶的迟鹰扬,凌灏渊的心里也都被点亮了,欢喜道:“先生,久等了!我回来了!你真的料事如神!!那些蚊子,是先生您派来的助手吗?”   迟鹰扬站起身来,迎了上去,一根食指伸出,撩起凌灏渊额边垂落的发丝,轻笑道:“对,吉日不宜见血。”   凌灏渊欣喜道:“多谢先生!刺客们都不知道潜伏多久了,人多势众,如果没有那些蚊子,我们得厮杀很久才能搞定,也不知道会造成多少伤亡……”   迟鹰扬微笑着听着,把脑袋凑了过去,笑道:“还叫先生?”   凌灏渊顿住,喊了声:“夫君。”   “小渊,”迟鹰扬白嫩的指背,缓缓扫到凌灏渊的侧脸上,直白道:“我真的久等了。”   凌灏渊一听,身体的热度瞬间蒸腾起来。从脸上被指背抚过的地方起,突然升高的热度往四周蔓延开去……   凌灏渊哑然道:“我也是久等了。”   竟然如此直白!   迟鹰扬不禁失笑,取了合卺杯来,把凌灏渊拉到床上坐着,一人握住合卺杯的一边,一同倒了下去。   婚房内,燃烧着的红烛,摇摇曳曳、红红艳艳,发出噼里啪啦、火花四溅的声音……   ……   夜深了,凌灏渊默默地想:   先生,哦,不,夫君,怎么会是豆腐夫君呢!虽然看上去和豆腐一样滑嫩,可实际上,夫君却完全不豆腐!反而、反而——   凌灏渊的脸已经红得像红烛一样了。   他怎会以为夫君是豆腐做的?!   而完全不豆腐的迟鹰扬,嘴角噙着吃爽了的笑意。   好歹他有足足三百年以上的精力呢。   虽然还有很多,意犹未尽的,可亏得凌灏渊身板强壮,才真的扛得住。   天命姻缘,果然是天命姻缘呀,上天为他挑的夫郎很不错!   第二天早晨——   两人双双睡醒,迟鹰扬疼惜地搂住凌灏渊,拿过汗巾,擦了擦凌灏渊额上的汗珠,问道:“疼吗?”   凌灏渊毕竟是第一次,想了想,回道:“有点。”   正好可以索要一个亲亲!   亲亲就不痛了!   可迟鹰扬却疼惜道:“那就不继续了,我去传水。”   凌灏渊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急急地喊道:“别!很舒服的,我还可以。”   遂,芙蓉帐暖,日上三竿。   婚房外,等着里头传水洗浴的小厮们,纷纷在心里感叹着:   大将军和驸马他们的感情真好呢!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