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的恶犬》作者:六妖   文案:   “不听话的狗,统称为恶犬。”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江天会是邵行忠心耿耿的下属兼走狗,但显然邵行不满足于这单纯的主仆关系。   他爱江天,不是出自于主人对下属的关心,而是真正意义的,带着强烈占有欲与控制欲的爱情,扭曲的爱情。于是一切都乱了套。   江天感到恐惧,他曾经忠于自己的主人,然而却不愿意接受对方的爱,于是反感、厌恶、害怕,所有的负面情绪一股脑的涌了出来,驱使着江天去做一件危险的事情:他要离开这里,从这个恶魔身边逃走。……   概括来说就是主人想跟自己的下属谈恋爱,但下属表示自己只想好好干活,专心搞钱,于是主人强迫下属跟自己谈恋爱的狗血故事。   看似温柔实则腹黑的冷血鬼王攻X超凶但体弱,一言不合就吐血的酷哥犬妖受。   Tag:宠文(我觉得),双洁,身份差距,强制爱情。 第一章 带我离开这里   “各位观众老爷们,这里仍然是《阿琳冒险家》,我是阿琳,如你们所见,我们现在正在深山老林的某个洞窟里探险,嘶…这地方是真的冷,现在才八月份,山洞里面冷得跟冰箱一样。”   扛着摄影机负责录像的眼镜男指使旁边背包的男人,“章恒,你给琳琳拿件衣服。”   那个叫章恒的男人立刻从包里翻出一件加绒外套,披到了林琳只穿着吊带裙的肩头,随后抱怨的看了一眼眼镜男,“要我说,在哪儿拍视频不是拍,非要跑到这荒无人烟的深山里来干什么?”   眼镜男不耐烦的道:“那些地方别的网红都拍遍了,不往偏僻的地方走,怎么拍出点击率上千万的片子?就是这地方没信号,要不然搞个直播,打赏肯定不少。”   章恒又骂道:“你也知道这鬼地方没信号,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让琳琳一个女生怎么办?”   林琳连忙笑着打圆场,“行了,行了,别吵了,对了章恒,后期剪辑的时候记得把这段剪掉,别让粉丝们看到哦。”   女神一发话,章恒立刻就变了脸,嘿嘿笑道:“好的好的,我记着。”   “不过这地方确实有点儿阴森啊。”林琳摸了摸胳膊,往手心哈了一口热气,“太冷了。”   这个山洞比他们以往去过的都要阴暗,如果不是打着手电筒,完全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不知何处传来微弱的滴水声。   而且他们自从走进这个山洞之后,已经走了三个多小时了,中间没遇到任何岔路,倒是不担心迷路,就是奇怪怎么走也走不到头。   眼镜男把摄影机放下,“在山洞里的素材已经够了,我看咱们先往前走吧,走到头再录视频。”   林琳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这个山洞是不是能直接出去,要不然还得原路返回。”   三人又往里面走了大概一个钟头,林琳开玩笑道:“你们说,是不是有点儿桃花源记的感觉?”   章恒迅速接口,“是啊是啊,保不准一会儿就豁然开朗了。”   俩人嘻嘻哈哈的说了几句,却不见眼镜男开口,林琳奇怪的扭过头,“怎么了?”   “还真他妈豁然开朗了…”眼镜男指了指前面,林琳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前面传来温暖的亮光,刺痛了他们在昏暗中走了几个小时的眼睛。   林琳惊喜道:“是阳光,到外面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快步走出一人多高的洞口,还没来急伸个懒腰,享受一下久违的阳光,忽然就愣住了。   章恒随后钻了出来,“怎么了,琳琳?”   话音刚落,他也愣住了。   眼前阳光千丈,晴空万里无云,然后在这样的好天气之下,却是一片望不见边际的城市废墟,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倒塌的柱子和墙壁,以及摇摇欲坠的高楼上,到处攀缘着爬藤植物,就像人类灭绝之后,遭受几万几十万年风沙洗礼的末日废土!   眼镜男立刻打开了摄影机,他意识到这是一个一举成名的好机会——试问哪个网红冒险队能歪打正着,居然发现了古城的遗迹!这绝对能冲到榜首了!   林琳惊叹的捂住嘴,“这就是传说中的遗迹吗?这,这是什么朝代的?”   章恒也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摇了摇头,“看不出来,建筑好像挺现代的,会不会是鬼城?”   鬼城,因为资源枯竭而被废弃的城市,几乎没有人居住,不过在这种深山里出现鬼城,也挺诡异的。   林琳看见眼镜男打开了摄影机,便道:“我们往里面走走吧,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几人说着,抬脚踩着陈旧的地砖往里面走,一路上看到各种建筑废墟,但没有任何生命,连鸟都没哟,就如同游走在末日主题的游戏世界中一般。   忽然的,眼镜男顿住了脚,林琳奇怪道:“怎么不走了?”   眼镜男不可置信的盯着摄像机屏幕,冷汗如同水流一般从两鬓落下来,他颤声道:“有人,这里有人…”   “怎么可能…!!”林琳话还没说完,余光忽然就瞥见十几米之外,伫立在一道墙壁旁边的白色人影。   “啊!!”林琳失声尖叫了出来,人影动了动,似乎很不耐烦的揉了揉耳朵,“能让她小点儿声吗,很吵啊。”   章恒睁大眼睛,瞪着不远处的人。   这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很有可能从他们刚刚踏入这片废墟时,他就在那里一声不响的观察着。   章恒能看出对方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身材挺拔削瘦,长相不错,是带着些攻击性的帅气,上身穿着宽松的日常白T恤,下身穿着黑色的短裤,衣着非常的随意,完全不像他们似的,满身都是越野的装备。   硬要形容一下的话,这个年轻人就像是吃了晚饭,顺道出来溜达一圈似的。   这种深山,这种废墟,这种鬼城,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人?   年轻人左手随意的插着兜,右手扶着墙,从一米二高的残破台阶上跳了下来,动作利落,就像某种野生动物。   他轻巧的踩着满地的碎砖,走到林琳面前站定,好奇道:“你穿这么厚不热吗?”   “啊?”林琳这时候才意识到外面的温度比山洞里高多了,连忙脱掉了外套。   眼镜男将摄像机对准了年轻人,后者下意识抬手挡了下脸,不悦道:“别拍我。”   林琳本着一个女主播的职业素养,尽管心里打怵,还是迟疑的问道:“您贵姓?”   年轻人也学着她文邹邹的语气道:“免贵姓江,单名一个天。”   “…江天?”   林琳愣愣地看着他,她注意到对方纤细白皙的脖子上,有一道浅红色的痕迹,像是绳子勒出来的。   大老爷们可能意识不到这是什么,但林琳知道。她以前做直播时戴过硬皮质的锁骨链,没调好松紧,皮肤上就留下了痕迹,江天脖子上的伤痕,明显就是项圈类的东西留下的。   林琳不免有些暧昧的猜测,江天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很不自在的摸了摸脖子,咳嗽了一声,“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章恒答道:“从山洞进来的…”   “不,我的意思是,你们是怎么走进深山的?”江天格外的看了他一眼,“这片山区地势崎岖,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   林琳接口道:“这个呀,我们有卫星地图和指南针,也有野外生存的经验,所以还行。”   江天心里一动,“所以说你们能走出大山?”   “……是,不出意外的话。”   江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看了看天色,张开手臂拦住了三人打算往里走的脚步,俊俏的脸上故作出一副正色的样子,“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最好赶紧离开,得亏你们是碰上了我,要是碰上别人,你们早就没命了。”   三人惊疑不定的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林琳主动开口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江天移开目光,没有说话,沉默了一阵,就在林琳以为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时,江天忽然又转回头来,用一种近似于孤注一掷的语气说道:“我有个条件,不,是请求。”   “请求?”   “是的。”江天压低声音,缓缓地说道:“带我一起走,离开这里。” 第二章 江天与邵行   罕见又诡异的城市遗迹,以及更加诡异的,出现在废墟之中的年轻人,对他们这些头一次见面的人说:带我离开这里。   怎么想都太奇怪了。   但是江天的眼神很坚决,就好像他等了几十年才等到这个机会似的。   林琳作为一个主播,虽然各种奇奇怪怪以至于奇形怪状的人都见过,但还是头一次碰见这种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天见他们迟疑,便解释道:“我只是想出去,你们也知道山路很难走,我一个人出不去。”   “不不不,问题不是这个…”章恒有点儿晕,“你,你难道真的住在这里吗?”   江天犹豫了一下,“这个等出去之后我再和你们解释吧,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儿。”   ——当然江天也没打算真的和他们解释什么,等他出了大山,就和他们一拍两散,到时候爱谁谁,解释个球啊。   眼镜男古怪的看了江天几眼,道:“我们还没拍完视频,而且天要黑了,今晚得在这里扎营,最早也得明天才能走。”   他说完,便招呼林琳继续拍摄,并且抬脚往废墟深处走去。   江天有点儿急了,忍不住爆了粗口,“艹,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不听劝啊,我都说很危险了!”   眼见着三人慢慢走远,江天又低声骂了一句,无可奈何的追了上去。   江天明显是在压着脾气,耐着性子,他倒是很想发火,把这支不知死活的探险队骂一顿然后都丢回山洞里去,然而他还需要这三人的指南针与卫星地图,还有他们野外跋涉的经验。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一定要离开这里……从那个危险又可怕的男人身边逃走…   “这里也太壮观了!”林琳侧了下身,向身后伸出纤直的手臂,让眼镜男拍摄到她背后的落日余晖。   在恢弘的黄昏天际之下,大片的废墟如同黑色的剪影一般呈现在摄像机中,轮廓嶙峋桀骜,就像一场肃穆又盛大的祭奠。   江天显然搞不懂这群文艺青年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东西,也不觉得一片废墟有什么好拍的,他目光转动着,在这三位文青中选了一个看起来理性一点儿,上去拍了拍章恒的肩膀。   “你们要耽误多少时间,我都说了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赶紧走好吗?!”   章恒低声道:“你不知道,我们为了这次探险投资了不少钱,如果回去之后视频进了不了排行榜前十,就血本无归了……不过你到底是谁?你真的住在这里吗,里面是不是还有村庄?”   按照他的猜测,江天能大大咧咧的出现在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在这片废墟之后,存在着有人居住的村落。   如果他们能拍到这片罕见的村落的话,绝对会是他们事业的巅峰。   前方林琳忽然向他们大力招手,呼喊着:“快来,看这边!”   江天应声看去,只见废墟之中突兀矗立着一座类似欧洲教堂般的建筑,只是外形黑暗阴森,毫无教堂的圣洁,反倒是充满了邪妄的气息。   江天皱了皱眉,“别进去…”   话还没说完,林琳已经费力的推开尘封的大门,抬脚迈了进去,眼镜男扛着摄影机随后而入,章恒见自己的同伴进去了,抱歉的向江天看了一眼,也走了进去。   江天又骂:“妈的,听不懂人话吗?!”   教堂里面,摄影机向四处拍录着影像,诡异的是,教堂中并没有十字架和神像,也没有供信徒祈祷的长椅,只有最中间有一条长而狭窄的台阶,高台上供奉着一把庄严的黑色宝座,如同阴毒的狼牙堆砌出来的一般。   林琳仰着头,喃喃道:“这是什么人的宝座啊?”   江天不安的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黄昏已经到了尽头,太阳即将完全落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男人临走时亲昵的跟他说,他会在天黑之前回来。   没时间了。   江天一咬牙,忽然冲到林琳身后,一手扣住了她的脖子,五指反常的化为利爪,几乎陷入对方柔嫩的皮肤之中。   他的眼睛里闪着灰蓝色的暗光,发狠道:“现在!立刻!离开这里!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三个人都被震住了,谁也没想到这个清瘦的年轻人会忽然发火,林琳一时间脸色惨白,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尽量平稳声音:“…好,我们现在就走,你别激动……”   江天强调道:“带我一起走。”   “知道了……”   眼镜男忽然开口:“你挟持人质是犯法的知道吗?不如商量一下,我们可以带你走,但是要让我们再拍摄十五分钟。”   江天眉头紧蹙,“别跟我讨价还价!”   刚说完,他忽然感觉自己挟持的女生身体僵住了,江天顺着她呆愣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高高的王座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衣男人,眉目含笑,或者说戏谑的看着脚下这场闹剧。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但仍然能看出对方长相非常英俊,眉眼深邃,鼻梁挺直,薄唇略显淡漠,脸部轮廓好看而硬朗。   他好整以暇的坐在王座上,肩宽腰窄腿长,身材修长高大,手臂颇有风度的搭在扶手上,强大的气场几乎压迫的在场所有人都动弹不得。   江天的手忽然开始颤抖,他迅速的扔下林琳,骂了一句,“艹,我不管你们了!”   然而扭身就想从大门口逃走。   男人微微抬手,沉重的大门砰一声关上了,震得教堂四周的尘土簌簌下落。   江天猛的转过身,后背求救般的紧贴住大门,瞳孔骤缩,全身绷紧,慢慢咬紧了牙,艰难的吐出一个名字。   “…邵行。”   “邵行?”林琳惊魂未定的摸着尚有掐痕的脖子,下意识跟读了这个名字。   她仰头看向王座上那个男人,对方眼里似乎带着淡淡的笑意,然而这个摄人心魄的微笑并非是向着他们。他的眼睛看着江天,故意逗弄他:“怎么一见我就要跑,是不是又背着我做什么坏事了?”   江天的冷汗顺着后背淌了下来,他这时候完全没了刚才的冷静和凶狠,在这个被叫做邵行的男人面前,他就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幼崽,连爪子都不敢伸出来。   他支支吾吾:“没,没有…我没有做坏事。”   “是吗?”邵行意味深长的眯起眼,“可我刚才看见,你打算把这些客人们赶走,对不对?”   江天微微蜷缩起身体,靠在门上,不安的摩挲着手臂。   他辩解道:“我没有…你看错了…”   邵行叹了口气,就像在看一个撒谎成性的小孩一样,看着江天,“宝宝,你说你觉得无聊,我心疼你,才让你也来轮班看守入口,解解闷,当时不是教给你了吗,有人类闯进来,就格杀勿论,你现在这样可是玩忽职守。”   此话一出,冒险队的脸色顿时都青了,林琳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邵行,“要,要杀了我们?为什么?”   邵行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就完全当他们不存在似的,只是看了看江天,示意他过来。   残存的自尊心让江天不愿意言听计从,但求生本能告诉他这时候应该听话,要尽量避免激怒对方,否则受苦的还是他自己。   这种本能在漫长的岁月中,配合着恐惧与温柔,已经深深刻到了江天的骨子里。   江天攥紧了拳头,顶着冒险队三人惊惧的目光,硬着头皮向男人走去。 第三章 养狗不如谈恋爱   江天一步一步踩过狭长的台阶,最终在邵行面前站定。邵行伸手揽住他的后腰,让他坐在自己怀里,像情人一般亲了亲他的额头。   明明三个人还在下面站着,邵行却不着急处置闯入者,从容不迫的和江天说起了家常。   他暧昧的揉捏着江天的手指,温和的问道:“天都黑了,晚饭吃了吗?”   江天喉咙发紧,下意识点头,却又忽然想起了撒谎被揭穿后的惩治,身体一抖,迟疑的改了口,“还没有…因为我下午在入口值班…”   ‘没来及吃饭‘这五个字还没说出口,邵行已经截住了话头,笑道:“是在等我一起吃晚餐吗,真乖。”   邵行和江天,虽然是主人和下属的关系,但彼此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张,能维持表面上的和平,一半是因为江天本人忍气吞声,另一半就是邵行这装聋作哑的自我脑补。   毕竟他不能要求一个强扭的瓜能对他露出甜甜的笑容,能保持表面温情就很不错了。   邵行掂量了一下江天纤瘦的手腕,又问:“那上午呢,上午是不是又去找封霆打架了,你又打不过,干嘛老去招惹他?”   江天扭开头,低声道:“那只是训练而已。”   “是吗?”邵行扬起嘴角,捏住江天的下巴,让他看下面的三个人,故意咬着他的耳朵说话,“那就让主人看看宝宝训练的成果,去,把他们杀了。”   江天的目光一一扫过惊恐的人们,身体动了下,但不是要站起来,而是更深的往邵行怀里缩了缩。   邵行心领神会,“怎么了,不愿意?”   他笑了笑,轻轻抚摸着江天的后背,也不逼迫他,宠溺的道:“不愿意就算了,那我来吧。”   他说完,便微微抬起了手,一道可怕的黑色火焰腾空跃起,如同龙蛇一般向三人缠绕过去,高温的火焰将空气烧得滚烫,还未近身就已经让人产生灼痛的感觉。   林琳惊声尖叫起来,火焰接触之处顿成灰烬。江天皱了皱眉,伸手抓住了邵行的衣摆。   邵行停住了黑焰,饶有兴致的看着江天,“不忍心了?”   江天低声道:“没必要杀人,我让他们把视频和照片都删掉,再发誓不说出去这件事不就行了吗?”   章恒立刻喊道:“我们发誓不会说出去的!相信我们!”   比起自己的性命,点击率粉丝量全都不值一提,命要是没了,就都没了。   “哦,你一向心善,不过…”邵行故意顿了一下,伸手抚摸江天的侧脸,沉下声道,“…我刚才似乎听到,你要他们带你一起走?”   那一瞬间,邵行的神情不变,眼神却忽然发寒,无形的威压如同飓风一般,摧枯拉朽的横扫过来,眨眼间就摧毁了江天所有的心理防御。   他全身发抖,喉结干涩的滑动了一下,几乎发不出声音来,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极度恐惧的状态。邵行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多问一句,这人能当着他的面生生哭出来。   所以邵行很适当的点到为止,笑了笑,“没事了,下不为例。”   江天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几乎虚脱。   他知道自己刚刚逃过一劫,也许邵行只是以为他贪玩,想去人类的世界逛一逛,所以没有和他计较。如果邵行真的要追究他这句话,那对江天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那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你想救他们,拿什么和我交换呢?”   江天迟疑了,“…我什么都没有。”   他从小被邵行养大,吃的穿的用的,包括常识和打架的本事,都是从对方那里得来的。他实在是没有什么资本和对方谈条件。   然而邵行却微笑的在江天耳边说了几句话,江天的脸色瞬间变了,难看得不行。   “不愿意?”   江天眉头紧蹙,看了看底下的三个人,用力的捏着自己的手腕,思考了很久,才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邵行很愉快的笑了,他拍了拍江天的屁股,吩咐道:“行了,先去招待你的朋友们吧,临睡前记得来我房间。”   教堂内的黑色火焰无声的熄灭了,江天沉着脸走下台阶,头也不抬的对章恒道:“走吧。”   他用力推开大门,凉爽的夜风争相涌了进来。   林琳离门口最近,也是第一个看到了外面的景色。她神色一滞,下意识抬手捂住嘴,跌坐在地板上,震惊到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只见大门之外,本该是废墟的地方,出现了无数的高楼大厦,立交桥与公路如同织带一般穿梭其中,路灯之下汽车来来往往,散步的人逛着繁华的夜市,彩色的霓虹灯闪烁发亮,俨然就是个一线城市的样子。   “…这,这到底是哪里?”   江天长身立于门边,灯光为他镀上了一层白色的轮廓,他右手扶着门框,慢慢回过头,面无表情的道:“这是鬼城,字面意思,就是鬼和妖怪生活的城市。”   为了让这三位死里逃生的人类更直观的认识到这一点,江天闭了闭眼,头上冒出两只毛茸茸的黑色犬耳,很有精神的挺立着。   “我是犬妖,一条黑色的狼狗,看得出来吧?”   三个人:“……”   经验丰富的冒险队明显处于世界观崩塌以及重塑的状态,最后林琳最先接受了这个怪力乱神的事实,从地上爬了起来,惴惴不安的问,“那他是……”   她一扭头,看到邵行已经不见了。   “他是掌管城市的主人,也是我的……”江天含糊的带过,最后说道:“简单来说,他是鬼王。”   眼镜男又默默的举起了摄影机,江天扫了他一眼,“你再敢拍,我就把你和你的相机一起扔进水泥车,筑到立交桥的柱子里。”   邵行一走,江天明显又恢复了自己的坏脾气,他没什么好气的抬脚迈过门槛,生硬的命令:“跟我来,你们在这里睡一晚,明天早上就离开。”   江天轻车熟路的带着他们穿梭过立交桥下面的公路,随口解说:“你们刚才看到的废墟,只是针对人类的障眼法,同时也是鬼城的入口,我们都叫它’玄关’。”   “鬼城里大部分居民都是妖怪,能看得出来吧?”   三人左顾右盼,只见路上每个行人都衣冠整齐,完全就是人类的样子。   “看…看不太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西装男拎着公文包,不断的看着手表,急匆匆的走过,一边念叨着快迟到了快迟到了,一边忽然伏下身,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鸽子。   “算了,不去了。”说完,鸽子精叼起地上的衣服等物,扑棱棱的飞走了。   三人:“???”   江天在一家豪华的酒店前停下脚步,正巧里面有个男人推开旋转玻璃门走了出来。   这人身形修长,相貌妖艳,一双桃花眼瞥顾之间都带着风情。虽然是男人,却留着酒红色的长发,用一根黑绸带束在脑后。   此人一看见江天,立刻双眼发亮,优雅的张开手臂,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蹭了蹭,故意撒娇:“天天宝贝,真巧,在这儿看见你。”   江天颇为嫌弃的踹开他,放下狠话,“你再敢这么叫我,我弄死你!”   男人毫不生气,嘻嘻哈哈和江天闹了一阵,转眼看见林琳他们了,讶异的挑了挑眉,对江天道:“你敢把人类领进来,不怕主人瞧见了打你屁股啊?”   江天脸色一沉,像是想起了什么难堪又痛楚的往事似的,恼火道:“他同意了的!”   江天把男人往冒险队那边推了一把,正好做了甩手掌柜,“反正你也闲着,去把他们安顿一下,我还有事。”   他又转向章恒,“这人叫楚尤,是一只公狐狸精,你们跟着他就行。”   说完江天就匆忙的走了,只留下他们几个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小眼瞪桃花眼。   楚尤轻咳了一声,眯眼笑着,风度翩翩的向酒店里面一伸手,“那就请跟我来吧。”   三人谨慎的跟在楚尤后面,走在酒店走廊的红毡地毯上。脚步声完全被地毯吸收了,静悄悄的,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花香,墙壁上挂着装饰用的干花。   楚尤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笑容,乐呵呵的道:“话说回来,虽然这几百年来误闯入玄关的人不少,但真正进到鬼城里的,你们还是头一批。”   林琳壮着胆子问:“误闯的人都怎么样了?”   楚尤扭头看了她一眼,微笑道:“都死了。”   林琳顿时汗毛倒竖。   楚尤又道:“你们多幸运啊,赶上天天宝贝守门,要是碰上我或者封霆…估计都不会给你们留下全尸,我最喜欢年轻人了,把你们的脑袋泡在福尔马林里,内脏封进琥珀里,能保存很长时间呢。”   “……”这下别说林琳了,其他俩男的也腿软了。   楚尤叹了口气,感叹道:“估计他为了保下你们,付给了主人很大的代价,天天宝贝今晚可要受苦了。”   林琳想起了江天脖子上的红痕,忍不住问:“江先生和那个邵行,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楚尤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晃了晃,“不可以直呼主人的名讳哦,你又不是江天,会出人命的。”   他摊了摊手,“至于天天宝贝和主人的关系嘛,概括来说,就是主人想和自己的下属谈恋爱,但这个下属不想谈,于是主人就强迫下属和自己谈恋爱的虐恋故事。”   江天原本和楚尤、封霆等人一样,是邵行忠心耿耿的下属,甚至有人戏称他为邵行的走狗。   邵行把这条狗崽子捡回来,教养他长大,江天愿意在他手下做事,效犬马之劳,可是邵行对他产生了危险又可怕的欲望,如同暗处的罂粟一般疯狂生长。   这种欲望再加上江天的拒绝和反抗,最终催生出了一场场强/暴与压迫,彻底打碎了江天曾经的憧憬。   于是一切都乱套了。 第四章 最后的早餐   “唔……”   从大床中间传来的微弱呻吟声吸引了邵行的注意,他放下手里的水杯,走过去把全身赤裸的江天从鹅绒被子里抱了出来,亲了亲他的唇角,关切的问道:“怎么了,还疼吗?”   江天勉强睁开发红的眼睛瞥了他一下,又很快闭上了,怨怒的扭开头,不愿意理他。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眼前这个惺惺作态、装模作样温柔关心他的男人,刚才把他按在床上狠狠操弄了四、五个小时,直到他实在受不住,拼命抓着对方手臂哭着求饶时,才堪堪停止。   邵行调整了一下姿势,伸手到江天后面摸了一把。还好,没有见血。   毕竟他们现在已经磨合的不错了,早期的时候,江天骨头又硬,挣扎反抗得很厉害,又踹人又咬人,邵行也不会纵容他,往往会在情事中下狠手,所以每次上床江天都被搞得遍体鳞伤,出血是常有的事儿。   而现在呢,江天虽然骨头还是硬的,但到底屁股被操软了,邵行也知道把控力度,不会真的把人给伤到。   邵行给江天揉了揉青肿的手腕,翻过他的手看了看,对方柔嫩的掌心里有几道浅浅的血痕。   手腕上的青肿,大概是手铐造成的,虽然手铐内部垫了兔绒,但也禁不住江天挣扎力度太大。   而掌心的划痕,估计是江天在害怕的时候无意识的伸出了尖爪,又因为疼痛而攥紧拳头,指甲划破了皮肤。   邵行有些无奈的笑,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背,半真半假的训斥:“我没伤着你,你倒是自己把自己弄伤了,下回再敢这样,你就要挨打了。”   江天趴在他怀里喘了口气,积蓄些力气之后,便费力的推开他,坐在床上,扭头寻找自己的衣服。   他冷冰冰的道:“你满意了吧,既然做完了,我就走了。”   “很晚了,今天你就在这里睡。”邵行不由分说的把江天按回床上去,看了眼墙上的液晶钟表,“你晚上还没吃饭是吗,饿不饿?”   江天把脸埋进枕头里,仅仅露出一只眼睛,盯着远处白色的墙壁,没说话。   邵行不悦的眯起眼,虽然语调还是温柔的,但明显有了警告的意思:“宝宝,别人问话要知道答应。”   江天动了动,黑色的短发散乱在雪白的枕头上,他摸摸自己空落落的肚子,声音又哑又低,“……饿了。”   于是邵行就按下床头的内线电话,叫女仆送清淡的养生粥过来。   趁着厨师做饭的这段时间,邵行把江天抱进浴室的温泉池,给他洗了澡。池子里的温泉水都是从天然热泉引过来的,经过精细过滤和加工,很干净,对身体也有好处。江天总是不在意自己的身体,邵行自认为有责任照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崽子。   女仆把夜宵送来之后,邵行就给江天穿上睡衣,抱在腿上,像照顾小孩一样,一勺一勺的喂他喝粥。   邵行手底下的厨师当然是顶尖的,最简单的白粥也做得很好吃,邵行一手揽着江天的腰,一手拿着勺子,试了试温度,确定不会烫嘴之后,才喂给江天吃。   就是这么仔细的照顾他,江天也不乐意,吃了一小半就偏头避开递过来的勺子,不吃了。   要是别人看见,估计会以为江天恃宠而骄,在闹小脾气,但邵行知道,江天心里有怨气。   江天想做的是他手底下受到重用的得力下属,而不是放在床上委屈承欢的宠妻。邵行本应给他的是来自上位者的教诲和赏识,但之间却出现了不该有的占有欲与爱意。   就连那句充满甜蜜疼惜的‘宝宝’,恐怕听在江天耳朵里都是侮辱。   “好了,不想吃我们就不吃了。”   邵行放下勺子,重新抱起江天,把他放回软和的大床上,俯身吻了一下他淡红的唇瓣,“晚安,做个好梦。”   末了,他又别有深意的道:“早点儿睡,如果你还想明早给你的朋友们送行的话。”   江天心里一突,他小心的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偷偷打量对方的神色。然而对方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知晓什么。   邵行在江天心里就是强大与危险的代名词,他总是一副洞悉一切、从容不迫的样子,以至于江天虽然早就想逃走,却始终不敢真正踏出这一步。   但是现在他下定决心了,他会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   第二天早上六点整,林琳三人就被楚尤毫不留情的从睡梦中叫醒,带到餐厅去吃早饭。   只见铺着白色桌布上的长桌摆满了各色早点,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中式西式餐点都有。   林琳忍不住哇了一声,“这么丰盛吗?”   “看在天天宝贝的面子上,我可是把你们当贵宾招待了。”   楚尤随意的翘着腿,坐在桌边的椅子上,一副没什么正形却莫名妖魅的样子。他伸出细长的手指,在盘子里挑剔的捡了一个形状最饱满的蟹黄包,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   三人见他开始吃了,也都分别坐下用餐。   楚尤咽下包子,舌尖舔了舔湿润的手指,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多吃点儿吧,最后一顿了。”   他的声音很低,以至于埋头吃饭的三个人谁也没听清他的话。   这场早餐持续了半个小时便结束了,楚尤让他们拿好自己的行李,带着他们走出了酒店。   几人一踏出酒店的大门,就发现外面已然又变成了那片荒芜的废墟。转回身一看,豪华的酒店也成了断壁残垣。   楚尤指了一个方向,“你们来的山洞就在那边,自己滚吧。”   他并没有要求章恒他们交出手机和相机,也没有检查他们是不是真的把照片删掉了,似乎是觉得没必要。   总之这只上一秒还口口声声说这仨人是贵宾的狐狸,下一秒就挥挥手就让他们麻溜滚蛋。   三个人求之不得,赶紧抬脚加快步伐向楚尤指的方向走去,大概走了十五分钟,林琳眼睛一亮,看见了前面那个熟悉的洞口。   她忍不住松了口气:这场危险又诡异的桃花源记,总算是要告于段落了。   她刚要往前走,忽然余光瞥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影。   和第一次相遇的场景相同,江天仍然站在一面倒塌的墙壁旁边,不声不响的盯着他们。   不过林琳发现江天没有穿昨天的短袖短裤,而是换了一件高领的长袖卫衣,以及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把身体遮掩的严严实实。   江天跳下台阶,右手插着兜向章恒走来。   章恒感激的道:“江先生,谢谢您救了我们。”   “不是白救的。”江天谨慎的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便向章恒伸出手,理所当然的索要,“给我地图和指南针。”   章恒愣了一下,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份用防水袋密封着的卫星地图,以及一个手表大小的迷你指南针,递给江天。   他们这支冒险队里每人都携带着一份装备,送给江天一份并不会影响他们的返程。   江天把东西塞进衣兜里,转身向远方走去,头也不回的抬起手挥了挥,示意他们快走。   三人意味不明的对视了一眼,目送着江天削瘦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后,才依次钻进山洞,离开了这片奇异的土地。 第五章 出逃   江天拿到了可以指明方向的指南针,以及更重要的卫星地图。   指南针这种东西,在鬼城里当然可以轻轻松松买到,但江天不行。邵行每月给他的零用钱不少,但他的每一笔消费都是由专人严格监控着的,如果被发现购买指南针这种可疑的东西,必然会引起邵行的注意。   而鬼城里的网络仅仅是内网,要连接人类世界的网络需要特殊的密码,自然也就没法去下载外面大山的卫星地图。   当天晚上,江天反锁上自己卧室的门,埋头收拾自己的行李。   落地窗外灯光如昼,夜市繁华。   鬼城虽然名义上是城市,然而面积非常辽阔,人口有八千多万,80%是神智开化的妖怪,剩下20%是能力更为强大的鬼族。   而尚未开化,以及还无法修成人形的妖怪们都住在鬼城之外的荒野里,就像寻常野兽一般生活着,直到修成人形才能被允许进入鬼城。   像江天这种,还是条不会说话的小狗时就被邵行带在身边生活的,是少数中的极少数。   江天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钱包,里面有身份证和银行卡。这张身份证是前些年邵行带他去人类世界办事,为了方便办理的,那时候江天就隐约觉得这东西能派上用场,所以好好的收了起来。   江天把这些重要的东西连带指南针和地图一起放进背包里,站了起来。可能是动作过快,牵扯到了后腰的肌肉,微微刺痛了一下。   昨晚邵行做得太过分了,以至于他现在的身体还有些不适。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吧,邵行虽然在床上下手狠,但多少也知道顾及他的身体,所以今晚就没有强迫他一起睡,才能让江天有逃跑的机会。   江天背上包,穿着一身纯黑的卫衣,伸手去拉房门的把手。   手指刚碰到金属把手时,江天忽然想到:万一被抓住了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就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扔进他的心湖里,水面顿时沸腾了起来。   如果被抓住了…如果被邵行那种人抓了回来……后果可怕到江天甚至不敢想象。   邵行的手下人虽然大多数忠心耿耿,但也出现过叛徒。江天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个叛徒的下场:他被砍断了手脚,剥去了皮肤,血淋淋的扔进了满是蜘蛛蝎子的洞穴之中。   邵行从来不会给背叛者半分的宽容。   江天就这样在原地愣了几秒,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剧烈的发抖。   他一把握住颤抖的手指,微微蜷起身体,深深吸了一口,低声安慰自己,“别害怕,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江天才有勇气推开房门,顺着长长的走廊走了出去。   踏着无边的夜色,江天背着包,一身黑衣,独自离开了鬼城,来到’玄关’,也就是那片废墟。   一路上顺利得不可思议,江天走了没十分钟,就看到了那个连接外面世界的山洞,他心里难免雀跃起来,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这时候江天还没意识到不对劲,他毕竟从小被邵行养在身边,平时多么宠爱暂且不论,就是去外面出任务时,也有封霆或者楚尤等人带着,很少独立地去做什么。   所以他单纯的以为计划如此顺利,是因为自己的谨慎以及对方的大意,并且已经被即将到来的自由蒙蔽了双眼,满脑子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   江天一头钻进山洞,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江天凝神静气,乌黑的眼珠慢慢变成了蓝灰色,山洞里的情形逐渐显现出来。   这是邵行闲时教给他小法术,可以大幅度提升夜视能力,获得和猫科动物一般的眼睛。   所以江天不需要打手电筒,就能如履平地的走在坎坷不平的洞穴之中。   山洞没有岔路,江天小跑着向前行进着,冰冷坚硬的石壁反射着他轻微的喘息声,和脚步声混杂在一起,无端的令人紧张起来。   突然的,江天停了下来,仰起头,如同好奇的小兽一般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然后皱起了眉头。   山洞里的空气潮湿冰凉,带着一股水气和霉味,同时也出现了本不该有的味道——血腥气。   江天向后退了一步,后背贴住墙,警惕的向前挪动。   大概走了十几米,面前出现了一小片较为宽敞的平地,地上混乱的躺着几个人。   江天抬起手,用手指数了数地上的人,“一,二,三…”   网红冒险队的三个人都在这里了,而且都死了。   江天咬紧了牙关,忍不住骂了一句,“妈的,那个混蛋!”   他蹲下身,把章恒的尸体翻过来,不出意外看见了对方因为惊恐而睁圆的眼睛,真的是死不瞑目。再往下看,就看到了他脖子上一道整齐的刀口。   这伤痕非常利落,应该是用某种锋利的刀具瞬间割断了他的喉咙,没有任何的犹豫,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其他两人的伤口都是这样的,见血封喉。   江天用两指按住章恒的脖子,观察了一下这个伤痕,立刻就认出了这是出自谁的手。他缓缓地念出了一个名字,“封霆。”   邵行确实是个混蛋,骗他用身体做了交易,假装放这三个人走,暗中又派自己的得力下属来灭口。因为鬼城的存在是不能被人类看到的,尽管他们根本没有能力自己进来,但邵行仍然冷血的践行了这个规矩。   江天下意识抚摸着手腕上的勒痕,然后把三具尸体拖到了墙角,整齐摆放了起来,又从他们的包里翻出几件衣服,盖住了他们并不安详的脸。   这算是尚且自身难保的江天,能给他们最大的尊重了。   江天做完这一切,又急匆匆地赶路。他一路狂奔,像是要把所有可怕的东西都甩到身后似的,用了两个小时就跑出了山洞,看到了外面的大山以及悬挂在枝桠间的月亮。   他这时候才长舒一口气,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从背包里翻出地图,在面前铺平。   虽然已经增强了夜视能力,要看清复杂细密的地图还是有些困难,江天掏出手机,俯身趴下,用屏幕的光照着地图一点一点的看。   嗯……看不懂。   江天眯着眼,仔仔细细的研究了半天,才勉强在地图上找到自己的位置。手指沿着一条线划过去,明白大概往东翻几座山就能看到平原了。   他正要把地图收起来,手机猝然响了起来,快节奏的铃声在深山里无比的清晰,把江天吓得手一抖,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铃声仍然继续响着。   来电显示是——邵行。 第六章 打个赌吧   深山里没有信号,仅仅是指人类的信号塔无法覆盖到这里,鬼城里的信号却可以延续到山里来。   江天睁大眼睛,畏惧的盯着面前不断震动的手机,本能的向后挪动着。刚才看见三具尸体仍然面不改色的人,现在仅仅是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就手脚发软,几乎不能动弹。   江天努力了半天,才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把电话挂掉。   然而他太紧张了,手指一抖,竟然接通了电话。   江天没有办法,怀着一点儿侥幸心理,拿起手机放在耳边,低声道:“怎么了?”   那边低沉的笑了一下,似乎还带着一些初醒时的慵懒,听起来非常的性感。   邵行笑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有点儿想你,等太阳升起来了,过来和我一起吃个早餐吧。”   江天一愣,一时半会没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但很快他就懂了,邵行已经知道他逃离了鬼城,这只是在给他台阶下,或者说给他一个反悔的机会。邵行要他在天亮之前回去,如果他乖乖听话,也许邵行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的叛离既往不咎。   但是……   江天握紧了手机,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勉强开口:“我不会回去了,我…讨厌你。”   电话另一头顿了一下,紧接着邵行十分纵容的夸赞道:“勇气可嘉。”   然后他话锋一转,语调无端危险起来,“不过,宝宝,你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准备?”   “被惩罚的准备。”   邵行从容不迫的一句话,勾起了江天最害怕的回忆,那段记忆充满羞辱和痛苦,深深的铭刻在江天的心头,如同一根铁楔钉死在他的身体里,是他畏惧邵行的根本来源。   “我……”江天张了张嘴,眼眶顿时红了。   他像是很没安全感似的,并紧膝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躲进岩石的角落里,声音漫上了哭腔:“求求你……”   “嗯?”邵行似乎有些诧异,江天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他用力的缩着身体,眼泪不断的从眼角涌出来,划过侧脸,一滴一滴的砸在衣服上。   他压抑的太久了,在这个独自出逃的深夜,所有的负面情绪如同大坝决堤一般,全部喷涌了出来。   江天单薄的肩膀颤抖着,一手抓着手机,一手胡乱的抹着眼泪,哭着求他,“求你了,我求求你放我走吧…我,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了,我讨厌,不喜欢这样…求求你让我走吧……”   他说到最后,已经哽咽的喘不上气来。   邵行沉默了一会儿,才温柔的开口:“不行,宝宝,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别对我抱什么希望,眼泪是无法打动我的。”   江天说不出话来,只有压抑的哭声透过听筒传了过来,听得邵行有些不忍。   他有意要哄哄这个一时冲动犯了错的狗崽子,给他点儿希望,于是邵行想了想,道:“这样吧,宝宝,来和我打个赌。”   江天努力止住哭声,疑惑的问:“赌什么?”   “赌我十五分钟之内就能抓到你。”邵行笑了笑,“要是我赌输了,就放你走。”   “十五…分钟?”江天浑身戒备了起来,向四周看去。   周围夜黑风高,山石嶙峋,漆黑的树影如同妖魔一般张牙舞爪,江天敏锐的嗅觉告诉他这附近只有他一个人,邵行怎么可能在十五分钟之内抓到他。   江天喉结滑动了一下,哑声道:“好,我跟你赌。”   邵行笑了,“祝你好运,宝宝。”   江天挂断了电话,焦躁不安地把刘海儿捋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虽然总被邵行娇养着,但到底也是受过训练,出过任务的,他迅速的收拾地上的东西,用指南针辨别了一下方向,抬脚向东方跑去,如同野兽一般熟练的在崎岖的岩石之间奔跑跳跃。   江天问过章恒,他们从进山到找到山洞,中间走走停停了大概三四天,以犬妖的脚程,江天有信心能在两天之内走出大山。   月亮慢慢从乌云后面出来了,照亮了地上的河流与溪涧,突然的,从林子后面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江天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向后跳了一步,矮下身子潜伏在灌丛之中,凝神观察那个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强悍,足足有一米九,肌肉精壮,肤色是健康又野性的小麦色,利落的短发之下是一张棱角分明又冷酷无情的脸,穿着纯黑的T恤与作战军裤。没有带武器,因为他本身就是武器。   他的左臂从手肘开始,被坚固的金属机械手臂所代替了,五根手指完全就是刀刃,在月辉下闪着寒光,和他整个人一样,充满了强硬危险的气场。   “封霆…”江天更用力的伏低了身体。   这个男人就是封霆,鬼族,是邵行颇为看重的属下之一,也是教江天战斗技巧的半个师父。正如邵行所说,江天打不过他。   江天不恋战,扭头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封霆似乎注意到了那微弱的踩断枯枝的声音,面无表情的朝那边看了一眼,但没有追。   追兵绝非只有他一个,江天在黑暗中跑了有两分钟,忽然看见前面又出现了一个人。   楚尤背对着他,随性的坐在一块岩石上,抬手把他酒红色的长发梳成细长的马尾,然后才回头看向江天。   夜色之下,容貌仍然妖艳,紫罗兰色的眸光里风情流转,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慢慢站起来,有意无意地劝道:“宝贝,听哥哥一句劝,乖乖回去跟主人撒个娇,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江天咬了咬牙,“不可能。”   说完转身向另一个方向逃去。   楚尤叹了口气,多少有点儿于心不忍。   江天是邵行养大的,何尝又不是楚尤看着长大的呢,他望着对方不断远去的背影,又道:“你也明白,主人他虽然为人严苛,但对你总是很宽容的,事情还没到不可收场的地步,回去跟主人认个错,听话。”   江天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低声道:“我也想像你、像封霆一样,只是做他忠诚的下属,可是他没给我这个机会,是他逼我的。”   说完,江天便毫不留恋的、一头冲进了幽深的森林之中,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第七章 绝路逢生   十五分钟,他只需要能躲十五分钟就好了。   江天气喘吁吁的奔跑在崎岖的山路上,身后的脚步声如同鬼魅一般,紧紧咬着不放。江天知道那是追兵,对方跟得很紧,江天甚至感觉自己只要稍微一放慢速度,就会被对方抓住,狠狠的按在地上。   江天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默数着秒数,只剩下五分钟了,只要能再坚持五分钟……!!   江天猛的停下脚步,身体晃了一下,一把抓住旁边的藤蔓,稳住了身体。   只见眼前是一座深不可测的悬崖,几乎看不到底,空中冷风盘旋,夜游的恶鸟啸叫着掠过,几块碎石被江天不小心踢了下去,顿时坠入深渊之中,久久听不见回声。   这是一条死路,恐怕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眼睛惊恐的睁大了,冷汗从两鬓渗了出来,江天小心翼翼的向后退,远离了危险的悬崖。   想要再寻他路已经来不及了,无边的夜色中,几个人的身影逐渐显露出来。   邵行气定神闲的走出来,在距离江天十几米远的地方站定,微笑道:“十一分钟,是我赢了。”   “你没有!”江天固执的皱着眉头。   “别闹脾气,宝宝,现实是不会因为你耍小性子就改变的。”   邵行眼神温柔,向他走了几步,宠溺道:“不过你这一点倒是很可爱,和小时候一样的天真。”   小时候的江天,不,应该说是刚刚化为人形的江天,确实是很单纯的。   犬妖一百岁化形,在邵行的执导下,他一化形就是这副清秀帅气的青年躯体。江天现在一百二十三岁,也就是说,他以人类的方式活了二十三年。   他刚刚化形的那两年,对邵行尊敬又崇拜,邵行也非常宠他,所以江天多少有点儿娇生惯养的小脾气。   他以为只要自己哭,就会得到忍让,这种事情是有事实依据的:训练时很苦很累,只要他哭,邵行就会把他从封霆手下接走,哄他高兴,带他去玩;不小心搞砸任务要挨打受罚的时候,只要他哭,邵行就会给行刑人使眼色,命令他下手轻一点。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当然后来江天慢慢成熟了一些,稳重了一些,就不好意思再跟邵行撒娇了,但是这种‘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的本性已经深深的刻在他的骨子里。   所以在邵行第一次把江天压在床上强/暴的时候,他哭得很厉害,不只是因为疼,还因为他觉得只要自己哭得可怜一点儿,邵行就会心软,就会放过他,就会停止这种不正常的行为。   但是邵行没有,即使他已经表现的那么凄惨,邵行仍然铁石心肠的将这场带血的情事做到了底。   从那时候江天就明白了,不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而是‘主人心情好,所以愿意赏他糖吃’。   悬崖边掠过的凉风唤醒了江天的万千思绪,他迅速的后退了一步,脚跟几乎贴着崖边,喝止了邵行逐渐接近的脚步,“别过来!”   “你打算跳下去威胁我吗?”邵行停下了,从容不迫的望着江天。   他看起来那么冷静,好像任何事都无法让他动摇半分。毕竟他向来强大,城府又极深,几乎所有事他都运筹帷幄,尽在他掌控之中。   江天本不应该是例外的。   但是现在的邵行心里并没有他表现的那么淡然,他要是真的完全不担心,刚才就不会停住脚步了。眼前这个人年轻气盛,偶尔也会冲动,会赌气,做出无法挽回的傻事。   邵行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柔情蜜意的诱哄着,“宝宝,你知道你不敢跳的,你忘了你还是条小狗的时候吗?那时候你不小心撞到桌角都会疼得夹着尾巴,在我怀里躲半天,跳崖可是非常疼的,你受不了。”   “所以回来吧,到我这里来。”邵行想了想,温和的劝道:“这一次我不会罚你,毕竟你年纪小,贪玩,我能理解。”   他说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给足了江天反悔的机会。   身后的楚尤都没想到主人能让步这么多,虽然话里的真假还有待商榷。   江天死死的盯着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忽然问:“章恒他们是怎么死的?”   邵行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微笑道:“哦,你已经见过他们了啊。”   江天攥紧拳头,冷声道:“你上一秒答应我放过他们,下一秒就派人把他们杀死在路上,我没法相信你,也许你这时候说不罚我,第二天就会像对待曾经那个叛徒一样来对待我!”   邵行少见的皱起眉,语调里带着一丝质问的意思,“你觉得我会杀你?”   “你会,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   江天微微抬起头,用一种高傲的姿态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在邵行面前捡起自尊,傲然而立,他一字一句的、任性的、固执的道:“我就算死,也绝不要死在你手里!”   话音未落,他便猛的向后一跃,整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摔出了悬崖。   那一瞬间江天在邵行眼里看到了震惊……以及惊慌。这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在对方脸上看到这种情绪,心里竟然腾起一股强烈的快意。   原来恨极了一个人的时候,真的是就算豁出命去,也要让对方不好过。   身体向下坠落的时候江天想起来了,原来他之所以这么恨邵行,是因为自己曾经那么憧憬、那么崇敬他。   哪怕强/暴他的只是个陌生人,江天都能用时间去慢慢释怀,但邵行不一样,这个男人曾是他的指路明灯,是他的目标和方向,而现在他的光明反过来伤害了他,还伤得那么深。   耳边风声凛冽,树枝如同刀子一般刮蹭着身体和四肢,江天努力的在坠落中调整平衡,费力的伸手去抓途中的岩石。   “啊!”   手臂撞上坚硬的石头,剧烈的疼痛让江天惨叫出声。他没能如愿抓住凸出的岩石,因为高速的撞击折断了他的臂骨,根本没有力气去抓任何东西。   下坠的途中江天感觉自己撞到了好几次凸出的岩石与横逸的树枝,疼痛让他无法思考,但也知道这些东西多少缓冲了他的坠落势头。   犬妖的体质是很好的,说不定能活下去。   他刚这么想,下一秒就重重的砸在地面上,五脏六腑仿佛都在巨大的冲击下被震碎了,尖锐的耳鸣声让他头痛欲裂,视野一下子变得模糊又血红。   那一瞬间,江天仿佛感觉身体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碎裂了,他在草地上躺了足足半分钟,才有了点儿力气,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很快又跪倒在地,手臂支着地面,胃里一阵抽搐,吐了一大口血。   在漆黑的夜色中,江天看到几团金色的火焰从自己的心口处飘了出来,就好像几只萤火虫一样,晃晃悠悠的,随风而动,分散向四处飘离。   “糟了…”江天立刻伸手去抓,只来及抓住一小团。   这团金焰并不烫手,摸起来是温暖的,一接触到江天的皮肤就渗了进去。   但剩下的那些金色火焰就如同鬼火一般,飘进了昏暗的林子里,江天跪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金黄的火焰,是江天破碎的妖魂。   妖魂可以说是一个妖怪生命与法力的根基,然而这么重要的东西,在坠崖的巨大冲击力下被震碎了,江天只来及收回了一小块,剩下的全部都不知所踪。   江天艰难的抬头看看黑黢黢的天空,又看了看阴森的树林,最终咬了咬牙,竭力站起身,扶着树干,向着东边的方向,一瘸一拐的挪了过去…… 第八章 新生活   一年后的初秋。   江天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这时候正是半夜十二点,收银台那里只有个二十多岁的男生在值夜班,染着一头黄发,身上只穿着短袖和篮球短裤。   毕竟天气刚入秋,体表温度仅仅停留在凉爽的阶段,还不算冷,不过江天却已经穿上了半厚的针织开衫,以抵御秋夜的凉风。   “狗老啦,身体不中用了。”江天装模作样的感叹了一句。   当然他还不老,妖怪的寿命越修炼则越长,江天这一百多岁的年纪完全还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年轻,相貌尤其嫩,是进网吧还会被网管索要身份证的那种。   但是他的妖魂在一年前因为跳崖而丢失了大半,现在身体不太好,畏寒尤其严重。现在回想起来江天都很钦佩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从大山里爬出来,多牛逼啊。   他走到收银台前,对黄毛道:“来一包利群。”   黄毛放下手机游戏,从身后拿了包红白色的香烟递了过去,“十六块。”   江天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二十的给他,黄毛刚要找零,江天又赶忙翻着钱包,“等下,我这儿有张一块的。”   绿色的人民币被翻出来的同时,一张名片大小的卡片也掉了出来,啪的一声落在桌面上。   黄毛顺手帮他捡起来,扫了一眼,兴致勃勃的问:“记者证?看不出来你都已经工作了啊,还是记者?是不是赚得可多啦?”   “勉强糊口而已啦。”江天把自己的证件放回钱包,听见黄毛又促狭的问:“你们记者是不是能近距离接触女明星啊,能要上签名吗?”   江天撇了撇嘴,“我是社会记者,不关心明星的事儿。”他半真半假的道:“不过如果老板拖欠你工资的话,可以来找我曝光,保证闹到他关门大吉。”   黄毛弱弱的:“……我就是老板。”   江天镇定的:“哦,当我没说。”   他从鬼城逃走已经一年有余,多少从邵行带给他的阴影里走出来了一些,还有精力和别人开玩笑。   江天随意的站在柜台旁,一边拆开烟盒,一边和黄毛聊了几句,外面淅淅沥沥的落起了小雨,有同样熬夜的人推门进来买东西,冷风一下子刮了进来,江天冷不丁的被风一吹,扭头捂住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黄毛道:“哇,兄弟,你身体不好就别抽烟了,会短寿嘞。”   “没事,就是换季感冒而已。”江天缓过这股劲儿,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夜,觉得雨势不大,不打伞也没啥关系。   于是便和黄毛告别,转身走出了便利店。   远处的街角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62,是这个城市难得一见的千万级座驾,豪门轿车,江天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只见轿车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保镖模样的男人,背对着他,手里举着一把同样纯黑的伞,恭敬的拉开了车门。   里面的人并未下车,只是向保镖做了个手势,保镖便弯下腰,似乎是听对方下了什么指令。   这种场面并不常见,江天眯着眼迷惑的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车里面那人的侧脸轮廓像极了邵行!   心脏瞬间砰砰乱跳,几乎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那种阔别一年的恐惧令江天剧烈的发抖,瞳孔紧缩,喘不上气来。   一点儿思考能力也没有了,他甚至不敢去确认那人到底是不是邵行,就已经转身飞奔入旁边的小巷,向着自己的租住的公寓逃去。   江天如今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他长时间的狂奔,但是即使气喘吁吁,胸口像是快要爆炸了一样,他也不敢停下,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一眼,就这样埋头冲进了单元楼,颤抖着手用钥匙打开房门,踉跄的走进去,然后用力的将门反锁上。   他惊魂未定的喘息着,背靠着门滑坐在地板上,蜷起后背捂住嘴咳嗽了起来,胃里一阵翻涌,掌心里是星星点点的血沫。   江天疲惫的用手背挡住眼睛,咬牙骂了一句,“艹,真没用…”   一只看起来十分凶猛的德牧犬从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在江天面前蹲坐下,呜呜的叫了两声,歪着头看他。   江天求救似的向它伸出手,“来,吉南,过来。”   这只叫做吉南的德牧听话的靠近了,用湿凉的黑色鼻尖拱了拱江天的手心,然后卧进了他的怀里。   江天紧紧的抱着它,把脸埋在对方热烘烘的绒毛里,感受着它的呼吸,自己的心跳才逐渐平稳下来。   就这样过了足足半个小时,江天终于有力气站起来,去厨房给吉南开零食罐头。   这条又暖心又听话的大狗狗是江天从大街上捡的。   当时江天也才刚从鬼城逃出来半个月,尚且自身难保又狼狈不堪,本来不应该养狗的。   不过当时吉南在大雨中脏兮兮的趴着,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看着江天,江天也撑着伞看着它,流浪狗看流浪狗,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   于是他就把这只半大狗子捡回家,洗洗干净,养了下来。   总之就是有钱时富养,没钱时穷养,拉拉扯扯也长这么大了。   江天简单煮了碗面,吃了之后上床睡觉,却不免碾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如果刚才的人真的是邵行的话,那一定是来抓他的。   他现在妖魂不全,身体弱,又用不了法术,要是被抓回去,不知道会吃多少苦头。邵行惯用的那些可怕狠毒的手段,能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虽然江天没有真正经受过,但也是亲眼见过的。   江天越想越害怕,自己独自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儿安全感,于是他抱着枕头下了床,光脚踩着木质地板,走到吉南的狗窝前,趴下身挤进去和它一起睡。   吉南:“呜?”   “别那么小气,就借住一晚。”江天枕着自己的枕头,把吉南搂过来当抱枕。   吉南:“汪。”   “你也觉得我应该在家躲几天是吧,明天一早我就跟主管请假,先不去上班了。”   吉南:“……”   “没事,少上几天班不会扣很多工资,咱俩的狗粮还是买得起的。”   养狗的好处在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江天一边抱着满怀的毛茸茸,一边像是安慰自己似的絮絮叨叨,蜷缩着单薄的身体,慢慢地也就睡着了。 第九章 宝宝,抓到你了   ’只要不离开家门,邵行就找不到他’,江天怀着这样的侥幸心理,请了三天的病假,完完全全的躲在了家里。   一日三餐他就在家里做,或者叫外卖。吉南这狗有着超强的自我管理意识,每天早晨六点钟起来,趁人少的时候下楼自己遛自己,顺道把垃圾袋也叼下去扔了。   江天就这样草木皆兵的躲了足足三天,每晚噩梦缠身,睡眠质量极差,第四天的时候病假结束,为了挣两条狗的狗粮,他终于迫不得已拖着疲惫又颓废的身体,出门去公司上班。   临出门前,想了想,从枕头下面翻出一把小弹簧刀,装进了衣兜里。   ……   江天所在的公司是当地一家颇有名气的娱乐产业,从影视剧到杂志报刊均有涉猎,当然这家公司主要还是搞影视业的,江天作为不怎么重要的报刊部门里的一个不怎么重要的记者,拿着中规中矩的工资,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   他没等电梯,快步走上三楼,赶着八点二十九分的坎完成了指纹打卡,微微喘息着坐到自己工位上。   旁边的格子间里,自己的同事早就来了,正在偷闲摸鱼,登陆某不知名网站看小说。   这个人是与江天搭档的摄影师,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有个十分奇葩的名字,姓花,名一朵,大名花一朵。   据说其爹妈当初做梦都想要个女儿,尤其是他妈,怀孕时平均每周吃一顿麻辣香锅,以为酸儿辣女,结果生出来还是个儿子。   花一朵从小被当作女孩养,浓眉大眼,长得也蛮可爱的,本来以为长大后能走上辉煌的女装大佬的道路,结果这位仁兄越长越壮,相貌越来越粗犷,事到如今,已经成为了标准的健身房大佬。   六岁时曾暗恋过他的邻家小哥哥,前两年回来看见他,梦碎当场。   花一朵一边看小说,一边吐槽道:“老子算是明白了,以前的玛丽苏套路是:她接近我居然不是图我的钱,真是个有趣的女人,现在的玛丽苏是:她接近我居然只是图我的钱,真是个有趣的女人,换汤不换药。”   江天懒得搭理他这些没营养的废话,自顾自的给电脑旁边的小仙人掌浇水——他很喜欢这盆仙人掌,养了大半年了,生命力非常顽强,总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怎么说呢,艰苦求生存的人想在一盆小小的植物身上找点儿文艺兮兮的寄托。   花一朵关闭了他的小说,扭头看见江天了,探过身来风骚的拍了一把他的屁股,“哟,三日不见,天天宝贝愈发娇媚了。”   江天头也不抬的向他扬了扬拳头,“再敢这样叫我,我也弄死你!”   “哎呦我好怕呀……嗯?为啥要说也?”   江天没应声,打开电脑启动word,开始写前段时间的新闻稿。   花一朵见他开始工作了,也闭了嘴,埋头去剪辑视频。   大概过了两个多钟头,江天手头的工作告于段落,离中午吃饭还有点儿时间,江天就拿上昨天买的烟和打火机,打算去楼上的吸烟室抽个烟放松了一下紧绷的神经。   江天任职的这家公司大楼非常宏伟,一共二十一层,是栋回字形大楼,站在一楼中央的大厅里抬头向上看,可以直接看到顶层半透明的玻璃穹顶。   他顺着走廊往楼梯那边走去,忽然看见一群女生聚集在栏杆处,几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地望着对面。   “看见了吗?能看清吗?”   “有点儿模糊,不过好像是长得很帅,等会儿我把望远镜拿出来……妈耶,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江天有点儿无语的看着这个女生拿着手机的相机当望远镜用,他顺着女生们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对面是公司的高层会议室,半面墙壁都是隔音的真空玻璃,从外面看一览无余。   “你们在看啥?”   “你不知道吗?哦对了,你请假了没来。”和他同部门的女生好心解答道,“是公司前两天刚刚上任的新总裁呀,听说长得超级帅,所以我们都过来一睹真容。”   出于同为男人的柠檬和嫉妒心,江天表示不屑,“得了吧,写小说呐,能混上总裁的都多少岁了,能有多帅。”   他一边说,一边眯起眼仔细端详对面会议室的人。   女生们所谈论的新任总裁大概就是坐在会议桌主位上的男人,好像确实长得不错,棱角分明的侧脸,深邃的眉眼与停止的鼻梁,十指交握搁在红木会议桌上,浑身笼罩着一股无形的能镇住大局的强硬气场……   深秋的天气,江天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湿透了毛衫外套里面的衬衫。   那是邵行。   江天的脚仿佛被钉在地板上一样,恐惧到不能动弹,只有胸口徒劳的起伏着,拼命的想要从空气中获得一些氧气,以安抚自己的大脑神经。   对面似乎散会了,高层们都站了起来,恭敬的围绕在邵行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说些什么,大概是想给新上司留个好印象。   就如同心电感应一般,邵行忽然扭过头,明明两人距离很远,锐利的视线却准确的锁定了他,目光危险地横扫过来,一路穿过人群与空气,正对上江天的眼睛。   江天惊惧的盯着他,一时竟然无法移开目光。   尔后,邵行忽然温柔的微笑了一下,无声的做了个口型,说了一句简短的话。   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江天仍然能想象出对方那种低沉性感的嗓音,带着一点儿漫不经心的戏谑,仿佛老谋深算的猫在戏耍耗子似的。   他说:“宝宝,抓到你了。” 第十章 重遇   就像凭空遭到电流的鞭笞一般,江天剧烈的哆嗦了一下,这时候才猛然惊醒,扭头撒腿就跑。   不顾周围人惊讶的目光,江天顺着逃生通道一路狂奔而下,想从公司后门逃走,回到那个能给他安全感的小公寓里去。   然而他低估了邵行的城府——既然已经来抓他了,还不紧不慢的以新任总裁的身份在他面前露了面,怎么可能让他轻易逃走。   果然,江天刚冲出大门,还没来及喘口气,就看见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存在感极强的伫立在墙边,不动声色,然而浑身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是纯粹的杀手的气场。   对方穿着一件薄款的黑色长风衣,左手带着深棕色皮质手套——是为了遮挡住他不同寻常的机械手臂。   江天警惕的后退了一步,右手伸进兜里,握住弹簧刀,微微矮下身子,做出了攻击前的预备姿势。   他低沉的念出对方的名字:“封霆。”   封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言简意赅的道:“回去。”   江天从兜里掏出弹簧刀,手一抖,将刀刃甩出来,锋利的刀尖冲着他,眼睛也紧盯着他,咬牙道:“好歹同事一场,别逼我!”   封霆不动如山,仍然是那两个字,“回去。”   江天心里知道不解决这个人,自己是没法离开公司大楼的,他心一横,反手握住弹簧刀的刀把,向封霆冲了过去。   封霆这个人,既是他曾经的同僚,也是教过他的老师,武力值非常高,且下手毫不留情。江天没奢望能赢过他,只是想虚晃一招,转移他的注意力,好趁机逃走。   他手持弹簧刀,凶狠的抬起手,从上往下斜劈了过去。这一招完全就是杀人技,江天知道对方必然会后退,果然封霆向后避开了刀锋,江天趁机一弯腰,想从他身边的破绽处冲出去。   然而封霆似乎早就看穿了他的动作,一手抓住了他的后项,一手握住对方持刀的手腕,稍微用力一拧,江天吃痛的闷哼一声,手指脱力,弹簧刀啪嗒一声掉在了水泥地上。   武器被缴,又使不出任何法术,江天这时候其实已经毫无胜算了,但他不死心的想要反抗,抬脚去踢他。封霆便压制住他的挣扎,将他狠狠的掼在墙上。   只听砰的一声,江天的后背重重的撞上坚硬的墙壁,五脏六腑都受到了剧烈的震动,他眉头紧蹙,咬紧了牙关,喉咙里溢出一声充满痛楚的呻吟。   封霆微微皱眉,按住他不断气喘的胸膛,俯下身盯着他,“你的力气怎么变得这么弱?”   江天强忍着脏腑的翻涌,苍白着脸,紧咬着唇,扭开头不去看他。   这表情无端显得很委屈,封霆稍微愣了一下,可能是觉得自己弄疼了他,就稍微松了些力气,江天趁这个机会,用手臂狠狠顶向对方胸口,想把他推开。   可惜他真的没什么力气了,封霆丝毫未被撼动。手臂无力的落回身侧,脏腑却因为刚才的挣动又抽疼起来,腥气上涌,江天忍不住张开嘴,吐了一大口殷红的鲜血,浸湿了封霆的一小片衣袖。   封霆脸色不变,心里却有点儿紧张。他自认为刚才没使多大的力气,怎么会弄得吐了血?   “放开…滚开!”江天都狼狈成这样了,还要努力的去挣扎,封霆怕他再乱动反而伤到自己,只好用两指捏住他的脖项,压迫住大动脉,让他陷入缺氧的状态之中。   “唔…”江天只觉得头晕了起来,眼前一黑,身体一软,意识便如同退潮一般,逐渐远去了。   封霆面不改色的接住对方软倒的身体,只觉得怀里的人又轻又单薄,好像只剩下一把骨头了似的。他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抱起他向楼上走去。   ……   封霆很巧妙的控制了自己的力气,所以江天的昏迷只维持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的阳光给唤醒了。   这里是公司十五层的总裁办公室,他躺在柔软的沙发上,身体还有些难受,在眼皮上跳跃的阳光更让他觉得不舒服,微微皱起眉,侧了侧头,想要躲开日光的直射。   尔后便有一只温凉修长的手覆盖在他的眼睛上,十分贴心地把扰人的太阳遮住了。   江天半昏半醒,下意识的去蹭那人的掌心,几秒之后才猛然清醒过来,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来自邵行的熟悉的气息,瞳孔骤然紧缩,一甩头狠狠的咬住了对方手指,尖利的犬齿一下子就穿透了皮肉。   接着他惶然的睁大眼睛,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似的,张开嘴松开对方的手指,害怕的往沙发里面缩去。   邵行不怒反笑,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巾,擦拭了一下手指上的水迹与血迹,语气平和,“不错,一年没见,还学会反咬主人了。”   “我…我不是…”江天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要看见这个人,他所有的勇气、棱角、戾气全都化为乌有,变得如同一只胆小怯懦的过街老鼠。   原来邵行带给他的阴影从未消散过,只不过是因为太久不见,江天以为自己已经不怕他了。   他自觉犯了错,咬了人,害怕被惩罚,甚至因为恐惧,而下意识凑过去,讨好的舔了舔邵行被咬到的手指。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没尊严,立刻就变了脸,恼羞成怒的往后退。邵行当然明白他的小伎俩,顺势用两根手指玩弄着江天湿热的舌头,笑道:“没事,别怕,小狗嘛,离了主人一年多,没人教养,性子野了,咬人是正常的。”   “不过…”邵行顿了一下,江天的心又提了起来,他像一个被捆在刑场上的死囚,提心吊胆的等待着审判者的裁决。   邵行仔细的端详着他,眼睛里的温柔逐渐冷了下来,声音也不复温和,像是冰冻三尺的雪原。   他掐着江天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对上自己的视线,寒声道:“敢当着我的面跳崖,你可真有本事啊。”   那一晚江天毫不犹豫的跳下悬崖时,邵行的心脏就跟被凭空撕裂成几块一样。后来组织人员不眠不休的搜山,看到那条长长的,通向大山之外的血迹时,邵行居然是稍微松了口气:至少这个人没有死,而是逃出去了。   江天丝毫不知邵行的心思,他努力挣动了一下,拼着一口气,脑子一热就冲口骂道:“那又怎样,我就是死了也不关你的事!”   这句话实在是太难听了,口无遮拦,简直就是把刀子往人心口上捅。   邵行脸色一沉,二话不说,抓着江天的领子把人拽起来,死死的按在沙发靠背上。   他语气阴森的给江天下了最后通牒,“收回刚才的话,宝宝。”   一年未见,骨头也硬了,脾气也倔了,江天固执的拮抗,“就不!”   果然,好言相劝对江天这种本性桀骜的人是没用的,只有切肤的疼痛能让他长记性,在漫长的相处过程中,邵行已经深谙了这一点。 第十一章 小惩大诫   邵行脸色冰冷的站在沙发旁边,慢慢的抽出了江天腰间的皮带,江天顿时预感到了什么,立刻伸手抓紧自己的裤子,又惊又怒又怕,色厉内荏的骂人:“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说好的,十五分钟之内没抓到我,就放我走!你现在凭什么管我!”   “跳崖不算赢,算违规。”   邵行面无表情的表示了‘最终解释权归他所有’,然后单手压制住江天奋力的挣扎,将他的裤子包括内裤全部褪到膝弯,露出白皙挺翘的臀部来。   邵行动了动手腕,细长的皮带在空中甩出鞭声,狠狠的落在江天的屁股上,顿时就肿起一道青紫的血痕。   “啊!!”江天猝然惨叫出声,然后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衣袖,将闷哼咽回肚子里。   屁股上的伤口像是被刀割似的疼痛,又泛起火烧一般的热辣,但是邵行没有停手,力道不减又打了几下,直到整个屁股都变得红肿起来。   好痛……江天死咬着袖子,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肩膀剧烈的颤抖,腰部扭动着想躲,但被邵行按着,怎么也躲不过身后的鞭打。   他知道邵行一向下手狠,而且这次自己又犯了他的忌讳,再加上屁股这种地方肉厚,虽然疼但不怕打,邵行肯定更不留情。   自从他们关系变质之后,他犯错时,邵行就很喜欢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一是足够疼痛又不会真的受伤,二是多少有点儿暧昧和情/色在里面,不是那么冷冰冰的,很适合用来惩治情人。   可是疼也是真的疼,而且依照江天对邵行的了解,他绝不可能只打几下就算了,必然会打到他皮开肉绽,痛哭着求饶为止。   江天难得赌了气,把脸埋进胳膊里,咬紧牙关等着接下来狂风骤雨般的疼痛,下定决心不再发出示弱的声音。   他受够了,要不今天就干脆把他打死算了!   邵行暂且停下,给江天几秒缓和痛楚的时间,顺便给他个求饶的机会:“宝宝,跟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逃了。”   江天黑白分明的眼睛死盯着空气中某个虚浮的点,一字一句道:“除非你现在把我弄死!”   冥顽不灵。   邵行抬起手,想跟从前一样继续打下去,然而他一错眼看见江天单薄的肩膀,像是怕冷一样微微打着哆嗦。一年不见,他好像瘦了不少,受罚的时候即使不开口求饶也分外的可怜——让他那颗石头一般的心都软了下来。   邵行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扔掉了手里的腰带。   算了,小惩大戒吧。   江天全身紧绷的等了半天,仍然不见邵行动手,反而还放开了他。   江天一得到自由,立刻跳起来躲到沙发后面,警惕的盯着他。动作太大牵扯到屁股上的伤口,尖锐的疼了起来,他一边倒吸着冷气,一边迅速的把裤子穿好。   邵行这个始作俑者却忍不住笑了,“怎么比以前还娇气了,一点儿疼也受不住。”   江天脸上一片绯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觉得被侮辱了,他愤恨的瞪着邵行,张了张嘴,还没骂出口,邵行忽然又笑道:“好了,别这样看我,我暂时不打算带你回去。”   江天一愣,下意识觉得对方在骗他,“为什么?你不是来抓我的吗?”   “是来找你的。”邵行有意否决了’抓’这个字眼,他细致的端详着江天的眉眼,轻声道:“但你肯定不会跟我回去,所以我会在人间陪你一段时间,直到你心甘情愿和我走为止。”   邵行明白,强硬的把江天抓回去,他也不会死心,仍然会想方设法的逃走,逃到人间来。山不来就他,他便去就山,既然江天不愿意回去,那邵行索性也在这里留一段时日。   但江天一时没能理解对方什么意思,他迷惑的看着邵行,“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陪着你。”   邵行不紧不慢的坐在江天对面的沙发上,优雅的架起长腿,十指交握放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专注的望着他,“直到你愿意跟我走为止。”   “你看,我特意用了些手段,成为了你的最高上司,以后就可以经常和你见面了。”   邵行这么一说,江天才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他很没安全感的捏着手臂,闷声道:“我明天就辞职。”   “哦,当然可以啊。”邵行从容的拿过茶几上早就准备好的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一份合同来,随手翻了翻,“我看你当时签的好像是三年合约吧,三年之内,除非公司辞退,无故离职是要付违约金的,二十万。”   他抬起头,扬起嘴角,向江天露出好看到动人心魂的笑容,明知故问道:“你付的出来吗?”   江天语塞了。   他很穷,真的。   邵行就是一个老谋深算的猎人,布下了层层陷阱,等着江天这只没头没脑只知道一意孤行的傻狗跳进去。   见他沉默了,邵行知道江天必然已经打消了离职的念头,他向这人伸出手,开始打温情牌:“过来,我看看打疼了没有。”   江天下意识捂住了屁股,觉得对方居心不良。   邵行忍俊不禁,“放心,不动你。”   江天还是不动,邵行熟稔的诱哄:“到我这儿来,给你加工资。”   “……”   如果世界上有什么事不能用金钱来解决的话,那说明你给的不够多。   工资诱惑对穷狗很有效,他半信半疑的走近了,邵行伸手揽住他的腰,把他拉进怀里,隔着裤子揉了揉江天的屁股,轻轻叹了口气,“我刚才有点儿生气,冲动了,跟你道个歉,以后不会这样了。”   江天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怀疑邵行是不是被调包了。邵行这种人嘴里能说出道歉的话来,先不论真假,反正江天是第一次听见。   邵行很怀念的抚摸着江天后脑毛茸茸的短发,轻声道:“我很想你,宝宝,这一年里经常会梦见你,你有梦见过我吗?”   江天扭头避开对方的抚摸,眼也不抬,轻飘飘的吐出俩字,“噩梦。”   邵行被他逗笑了,忍不住凑过去亲吻对方的嘴唇,江天本来还想躲,饱经沧桑的屁股在邵行腿上磨蹭了一下,疼得他嘶了一声,正好就微微张开了嘴。   邵行就当他这是在迎合了,舌尖侵入唇齿之中,温和又富有技巧性的引逗对方的反应。   尔后他微微皱眉,感觉到了江天嘴里的血腥味。   血气很浓,所以不会是因为刚才的疼痛而咬破了的口腔。那就是吐血了?   邵行按住他脖项处的脉搏,又观察了一番江天的瞳孔,终于发觉不对了。   他沉声问道:“你的妖魂怎么了?”   邵行声音一沉,江天就条件反射的心虚,他讪讪的扭开脸,低声道:“跳崖的时候摔碎了,丢了好多。”   “……”   邵行沉默了足足半分钟,不知道是该先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拎起来再揍一顿,还是应该先心疼心疼他。   妖魂是什么,是一个妖怪生命的基本,要是妖魂全散了,这个妖怪基本也就完蛋了。江天弄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还敢拖着半死不活的身子往外跑,真是欠揍。   邵行无奈的叹息一声,不轻不重的拍了一把江天的屁股,“刚才打轻了,早知道你把妖魂弄丢了,就是把你打到三天下不了床都不为过。”   江天吃痛的呜咽一声,又恼火了,“我就是si……”   死这个字还没说出来,他忽然想到刚才那顿教训,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不是他怂,只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男子汉识时务而已。   邵行又问:“丢了多少?”   江天闷闷的回:“……三分之二左右,大概碎成了五六团,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而且那都是一年前的事儿了,估计现在早就飘到大江南北,再也找不回来了。   所以江天现在身体非常弱,基本上就是苟延残喘的度日,不知道哪天嘎嘣一下死了也不说不准。   眼见着江天神色恹恹的,邵行便低头亲了亲他的唇角,安慰道:“没事,我帮你把妖魂找回来。”   江天睁大眼睛,“还能找回来?”   “当然,事实上,你刚修出人形的时候,我给你的妖魂做了加持,所以即使散到人间各处,也不会消失,而是会漂浮在空气中,遇到合适的宿主就会依附上去。”   “……艹,能别把我的魂魄说得跟感冒病毒一样吗?”   邵行笑了笑,“也差不多,你的妖魂是特殊的,要是真的附着在人类身上,说不定会有什么神奇的功效。”   江天听着邵行夸赞自己早已丢失的魂魄,徒增郁闷罢了。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先去吃午饭。”邵行想了想,笑问:“或着你想和我一起吃?”   江天二话没说从邵行身上下来了,扭身就往门口走。   临出门时又停住脚,脸色很难看的回过头,“别忘了。”   “嗯?”   “加工资。”   邵行眼里都是笑意,“好,我记得。”   江天这才走出去,皱着眉头揉揉发疼的屁股,慢慢慢慢的下了楼。 第十二章 卖身还债   中午在食堂吃饭,江天端着自己的餐盘,硬着头皮坐在木制椅子上,疼得抽了口冷气,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两句混蛋。   花一朵坐在他旁边,一边拌着麻酱面,一边絮絮叨叨道:“你一根烟抽了一个多小时啊,那会儿主管过来见你没在,说要扣你工资。”   江天用叉子把鸡排盖饭里的鸡肉分成小块,冷哼一声,不屑道:“他没本事扣我工资。”   “哟,突然这么硬气,不是上个月为了三百块钱奖金给主管大人跑腿买咖啡的小江同志了?”花一朵促狭的挑挑眉,“说,是不是攀上哪个富婆了,给兄弟也介绍一位。”   江天:“……你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骚可以,但能不能别骚得这么明显?”   花一朵骚而不自知,习惯性的拍了一把江天的屁股,叹道:“男人不骚没人爱啊。”   江天眉头一皱,死死的攥紧了手里的叉子,“嘶…”   下午江天就一直没心情工作,他心不在焉的盯着电脑桌面,心里在揣摩邵行的意思。   那人虽然看起来生气,但好像没打算怎么惩罚他,虽然开始时抽了他几下,不过很快就停手了,算不上什么。自己以前贪玩跑进山里迷路,邵行带人找了一整晚才找回来,那次自己被罚的都比这严重。   难道他真的被自己跳崖的举动给吓到了?   江天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又酸又苦,不可言说。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消磨着过去了,中途部门主管就江天工作时间无故失踪的事情骂了他两句,被他左耳朵进左耳朵出的无视了,连脑子都没过一下。   下班的时间一到,江天立刻就关了电脑,把手机装兜里,起身就走。   主管在他身后阴阳怪气的指桑骂槐,“上班摸鱼,下班倒是挺积极。”   江天回头轻飘飘的盯了他一眼,那目光无端令人想到潜伏在丛林中的野兽,主管被震了一下,像是噎住了似的,竟然没敢再开口了。   江天出了公司大楼,看见门口的绿化带旁停着一辆豪车,黑色的迈巴赫。千万级的车毕竟少见,有几个人围在车边拍照合影,江天偏头看了看,认出这是邵行的车。   他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从人群旁走过。   走出十几米远之后,又忽然想起自己今天在封霆与邵行手底下吃的那些亏,不由得越想越恼火,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去。   江天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就算当时打不过,事后也要搞点儿事情。他转回身来,走到封霆的车前,当着众位拍客的面,狠狠的往车头上踹了一脚。   只听砰地一声,靓丽的车身上出现了一个灰色的脚印,周围人都惊了,有个姑娘手里的手机啪嗒掉在了地上,一时鸦雀无声。   江天出了气,心里畅快了不少,转身推开人群就走。   身后有个男的倒吸冷气,“妈耶,这一脚得赔几十万吧。”   江天听见了,不动声色的加快了肇事逃逸的脚步。   然而他溜得不够快,没走几米就被受害车主给截住了。   邵行抓着他的手腕,微笑着揶揄道:“我都不知道宝宝富裕到可以在路边随便踹别人的车了?”   江天的痞子本性上来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的耍无赖,“反正我赔不起,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邵行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右手亲昵的扶住江天的肩膀,把他往车那边推了推,道:“好了,不会让你赔的,到车上去,我送你回家。”   “用不着你费心。”   江天一矮身,想从旁边逃走,邵行轻而易举的抓住了他胳膊,手指微微收紧,面带笑容的俯身贴近,语气却无比的阴森,“乖乖听话,宝宝,如果你不想当着别人的面被强吻的话。”   江天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又憋愤又任命的甩开他的桎梏,抬脚往迈巴赫那边走。   邵行很纵容地望着他的背影,走过去帮江天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江天一身不响的钻了进去。   邵行今天有意想送江天回家,所以没带封霆来,打算自己开车。他坐进驾驶位,探身过去给江天系好安全带,顺道在他唇边亲了亲。   江天反感的扭开了头,看向窗外。   伴随着发动机的低鸣,黑色的迈巴赫扬长而去,一骑绝尘,只剩下惊呆了的围观群众还站在原地。   还是那个男的:“所以这是卖身还债吗?”   旁边一人惊叹不已,“现在男的都行了啊?!”   ……   车水马龙的公路上,外面热闹又喧哗,车内却反常的沉寂,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江天有些不自在,干脆降下了半边车窗,凉风一下子涌了进来,风声轰隆隆的响。   邵行瞥了他一眼,又把车窗升上去了,“你身体不好,别吹风。”   江天抿了抿嘴唇,倒是没反驳。   他的身体自己知道,靠着仅剩的一小半妖魂勉强撑着,热了不行冷了也不行,娇贵的不行,别说像往常一样跟人斗狠打架了,就是跑得太急了都会吐血。   但偏偏又不能抱怨什么,当初跳崖是他自己跳的,谁也没推他,只能说是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来消受。   邵行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似的,眼睛望着路面,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江天的头发,“别害怕,我帮你把妖魂找回来。”   江天闷闷的回道:“用不着你帮我。”   邵行笑了下,“我不帮你谁帮你,你是我的爱人。”   江天神色一滞,扭头去看窗外,“自作多情…”   邵行并未生气,无奈的叹笑一声,“就当我自作多情吧。”   车里又沉寂了下来,江天闷闷的低头玩手机。   他注意到邵行虽然没问他的地址,但车子却毫不犹豫的向他家的方向驶去了,看来是早就查清了他的住址。   江天租的公寓在南四环,那地方稍微偏僻一些,相对的租金也就便宜,而且房东还大发慈悲地允许他养狗。   路过一个农贸市场时,江天忽然直起身子,解开安全带,“停车停车,我要去买晚上的菜。”   邵行依言停下车,江天打开车门下去了。   这个点儿正是老头老太太们来买菜的时候,市场大门口的空地上停满了自行车电动车以及老年代步车,凶猛漆黑的迈巴赫停在这儿格外的显眼,江天觉得有点儿别扭——哪有开这种车来买菜的啊。   邵行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还十分体贴的陪他一起走进了市场。   江天一边想着今天的晚餐,一边在摊子旁边挑选菜品。   今晚要炒个西芹牛肉,做个烤孜然土豆片,再加道紫菜蛋花汤,对了,还要买根新鲜的竹笋给吉南加餐,补充维生素。是不是该给它买瓶宠物钙片了,昨晚抱着它睡觉的时候感觉它好像腿抽筋了。   江天沉思着,手里挑好了要买的蔬菜,递给菜摊大妈去称重。   “十六块八。”大妈叼着根牙签说道。   江天下意识还价,“阿姨,十五行吗?”   大妈挑眉看了江天一眼,大约是觉得对方长得俊俏好看,便故意逗他,“想便宜点儿,叫阿姨可不行。”   那当然得叫姐姐。   江天疑惑的歪了歪头,他仔细看了看大妈那头短到极致就是潮的卷发,以及略显沧桑却又淳朴的黑红面容,不太确定的说道:“难不成……叔叔?”   大妈:“……”   信不信阿姨抄起海带给你一巴掌。   不过最后还是给便宜了,毕竟江天也是长着一张能当卡刷的脸——虽然仅值一块八毛钱。 第十三章 消失的戒指   江天买完了菜,天际已经近黄昏。   菜摊大妈和旁边卖水果的大叔聊着闲话,“老李,你今天啥时候收摊啊?”   大叔回道:“八点就收了,最近这边不太平,早点儿回去吧。”   江天身为记者的雷达开始工作了,好奇的问道:“怎么了?什么不太平?”   大叔故作神秘,“你不知道吗,听说前两天有个变态绑架犯在附近行凶,短短三天之内失踪了俩人,我记得是二环丢了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四环丢了个小伙子,哦,跟你差不多大,现在还没找到呢,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江天心里算了一下,失踪案发生的时候,他好像正因为某种丢人的原因在家里躲着呢,不知道也正常。   不过两起失踪案日期这么接近,犯人要是想勒索钱财的话,应该不会如此密集的作案吧?还是说他想聚沙成塔,积少成多。毕竟大部分人都是普通家庭出身,付不起高昂的赎金,但如果是两个、三个、四个人质的话,每家收几十万,加起来也很可观。   短短几秒钟,江天已经思绪万千,甚至开始想抓住犯人的话警方会不会给赏金。既然那个变态男女不忌,那他是不是能半夜出门蹲蹲点?   邵行一看江天那种狡黠中带点儿小财迷的眼神,就知道他肯定又在算计什么了。   邵行拍了拍他的脑袋,“行了,该回去了。”   江天租的公寓地处偏僻,迈巴赫在小胡同里七拐八弯的绕了几圈,才停到了楼底下。   邵行下了车,抬头看了看这栋公寓的外观:很有年代感的红墙五层小楼,只有三个单元,没有电梯,一楼的声控灯一闪一闪的,非常有个性,有人经过的时候它不亮,四处无人时它亮得跟歌厅蹦迪似的。   小楼外墙上的爬山虎长得跟八十年代的老电影似的,内墙墙皮扑簌簌的掉落,不知何处传来嘀嗒嘀嗒漏水的声音。   简直就是危房。   邵行面不改色,然而心里已经非常嫌弃。   这种破房子他是怎么住下去的?以前在鬼城的时候,江天住的是面积开阔,由著名设计师专门设计的大房子,健身房,室内游泳池,阳光花房,书房,娱乐室,只要是能想到的,基本上都给他设置了,根本就是把他当掌上明珠宠。   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江天刚搬进来的时候,是怎么忍受这种简陋的生活的?   不过进了家门之后,里面还算干净,布艺沙发前面摆着圆形的小茶几,浅褐色的木质地板,客厅的窗台上养着几盆多肉,暗示着公寓主人潜在的文艺气质。   一只德牧犬摇着尾巴迎了上来,两只前爪扑到江天身上,蹭他的手求抚摸。   尔后它看见邵行了,立刻耳朵倒背,警惕冲他呲起了牙。   “没事没事,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必咬他。”江天拍了拍狗头,绕过它走进厨房,把购物袋放在桌上。   邵行看见卧室门口放着一个灰色的棉花狗窝,挺大的,神奇的是,里面居然还放着枕头和被子,一看就是人盖的。   他向江天投出疑问的眼神,江天耳朵一红,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走过去把早上忘记收拾的被子枕头拿起来,不顾上面的狗毛,直接扔到了卧室的床上。   邵行看着他走进开放式小厨房,熟练的切菜做饭。   他坐在沙发上,语气不明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江天头也不回,“不学做饭难道要眼睁睁的饿死我自己吗?”   邵行微微叹了口气,“这一年你过得挺辛苦吧?”   眼前这个人,在他手底下的时候就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养着,一日三餐有营养师和星级厨师给他准备,配合着每月的身体检查,来调整餐品。   家务活就更别提了,全都有佣人给他打理,什么时候让他动过一根手指头了?   江天切菜的手顿了一下,慢慢捏紧了手里的菜刀,强忍住转身砍他几刀的冲动,冷声道:“在你来之前我一直过得很好。”   邵行哭笑不得,“我不是说了吗,不会强行带你走的,你不愿意上床……我也不会再逼迫你,所以不用怕我。”   说真的,江天决绝的跳下悬崖的那一幕,着实让邵行向来强硬的心脏受到了震动,他现在多少有点儿投鼠忌器。   江天把炒好的西芹倒进盘子里,端到桌上,扭头看了邵行一眼,“你要留下来蹭饭吗?”   “不必了。”邵行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袖口,笑道:“今天只是送你回来。”   “那就好,也没做你的饭。”   “……”   邵行二话没说,面不改色的向江天稳步走去。   江天眼见着他一点一点的接近,那高大修长的身躯压迫感十足。他心里到底有些怕了,惴惴不安的往餐桌后面缩了缩,抄起锅铲自卫,甚至说话都磕绊了一下,“干,干嘛?开不起玩笑啊?”   “不干什么,别害怕。”   邵行走到江天跟前,抬手拨开对方额前散乱的碎发,低头亲了一口,“我不是答应你,帮你把妖魂找回来吗?”   他掏出一个黑丝绒的小盒子,放到桌上,也没说这是什么,只是告诉他:“晚上睡觉的时候压到枕头下面,记住了吗?”   “这是什么?”   邵行没有直说,只是温柔的笑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了。   江天古怪的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拿起盒子,打开一看,纯白的天鹅绒中间放着一枚银白色的铂金素戒,款式简单而大气,像是男款的戒指。   江天好奇的把它戴在了自己无名指上,不偏不倚,尺寸正合适。   他也不懂为什么邵行要他把这个戒指压在枕头下面,不明觉厉。不过眼下为了自己的妖魂归位,还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江天摘下戒指,随手扔在桌上,看也没看一眼,就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开始吃饭。   他没注意到戒指在桌面上滚动了几圈,从桌沿掉了下去,吧嗒一声掉进了吉南的狗盆里,一下子就被满满的狗粮给埋住了。   等江天吃完饭,洗碗刷锅,打会儿游戏,临睡前想把戒指压到枕头底下的时候,才发现戒指不见了。   江天脸色顿时白了。   弄丢了邵行送的东西可不会有好下场,尤其是还是戒指这种意义神圣的东西。   江天还记得前几年某个节庆日,邵行送给他一幅亲笔绘制的油画,还没过半个月就被江天吃小龙虾时溅上了油,一大片油……   当时江天胆子还没现在大,怕邵行看出来,就试图补救,跟女佣要了颜料,自己凭着记忆又涂画了一遍。   事实证明,他没什么艺术细胞。花了三个小时,硬生生的把一幅传世佳作改成了地摊上十块钱三幅的伪冒假货。   后来他三天没能下床——腰疼。   江天想到这儿,心里更慌了。虽然邵行说过不会再强迫他上床,但是那是邵行啊,邵行嘴里说出来的话能信吗?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每个句子每个字掰开了揉碎了,全都是假货。   江天想想就觉得屁股疼,心里又腾起一阵羞辱和恐慌。   他翻箱倒柜的找那个莫名失踪的戒指,趴到地板上看沙发底下,移开茶几和地毯仔仔细细的搜寻,最后把他给累的够呛,盘腿坐在地上喘气。   吉南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也学着他四处闻来闻去,最后一屁股坐在江天身边,咧开嘴呼哧呼哧的笑。   江天顺手揉了它一把,一转眼看见桌脚边上的狗盆了,只见盆里铮光瓦亮的,原本满满的狗粮吃得一颗不剩。   江天看了看狗盆,又看了看狗,看了看狗,又看了看狗盆,忽然一个激灵,脑海中出现了某种可怕又操蛋的猜测。   江天一手抓住狗的腮帮子,悲痛欲绝,“是你吃了吧?是你吃了对不对?!”   吉南歪着脑袋,“呜?” 第十四章 你这个戒指…信号强吗?   沙发前的小圆茶几上,有一张邵行留下的便签,上面用稳重有力的笔触写着一串数字,一共十一位。   江天穿着宽松的睡衣,收拢小腿,蜷成一团坐在沙发上,左手搂着罪魁祸狗,右手拿着手机,把邵行的号码输进去。   他在宠物医生和邵行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播出了邵行的电话。   上一次和邵行通电话,还是在鬼城之外的深山老林里,明明只是一年前的事,现在想起来却恍如隔世,连那时当着邵行的面跳崖的决绝与气魄,他都一点儿也感受不到了。   尘世间的柴米油盐多少磨圆了江天的棱角,现在的他,只想普普通通的活下来。   电话接通了,邵行低沉磁性的嗓音通过电流传递了过来,带着一点儿轻微的笑意,“喂?宝宝,有什么事吗?”   江天不安的揪着吉南背上厚实的狗毛,支支吾吾的问:“嗯…那个,戒指…”   “哦,戒指啊,记得放到枕头下面,听话。”   江天看了吉南一眼,心说晚上枕着狗睡是不是能有一样的效果?   于是江天就问了,“那个啥,这个戒指信号强吗?”   邵行:“?”   “就是假如戒指跟枕头中间隔着东西,比如说一块排骨,那还有用吗?”   邵行:“?”   江天明显感觉邵行语气变了,带上了一层看不着摸不透的危险,他问:“宝宝,你问这个干什么?”   江天轻咳了一声,不自在的挠了挠耳朵,“没有,随便问问……你这个戒指,就一个吗,还有多的没有?”   邵行那边沉默了几秒,紧接着他耐心的道:“这个东西叫做聚魂戒,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孤品,只有这一枚。”   江天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听邵行压低嗓音,半真半假的、十分温柔的告诫他,“所以,你要是把它弄丢了,就洗干净屁股等着。”   江天浑身一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了电话,然后一把抓住了旁边的狗子,满脸正经的忽悠它:“南南,你要理解爸爸,爸爸这也是迫不得已,不要因为去了趟医院就记恨爸爸。”   吉南一听见医院这俩字,耳朵顿时背到脑后,爬起来撒腿就跑。   但是这四条腿的狗能赢得过两条腿的狗吗?不到三分钟,吉南就被江天套上了牵引绳,不由分说拉出了门。   江天难得大方了一回,叫了个计程车,赶在宠物医院关门前赶到了,跟医生大致讲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于是医生给吉南灌了双氧水催吐,江天一脸心绞痛的样子,强忍着恶心,带着手套,用镊子从一堆半消化的狗粮中把戒指捡了出来,放到水龙头下面冲洗干净。   这种事就别跟邵行说了吧——江天一边冲洗戒指,一边如是想到。   要是让邵行知道了,恐怕他们狗命不保,对,两条狗命都保不住。   江天牵着吉南回了家,给它喂了点儿温水,又喂了硫糖铝片剂调理它的胃,才疲惫的躺在了床上。他临睡前把戒指拿出来看了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直接扔到了枕头下面,躺平睡觉了。   大概是今天事情太多,江天身体已经非常劳累,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睡眠,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之中。   但是虽然累,开始却没睡好,大脑皮层很活跃,带他进入了梦境。   江天最开始感觉自己躺在什么地方,像是梦魇一般,被无形的力量压制着,连根手指都动不了。身下的‘床’如同漂在海上一般,晃晃悠悠的,全身疲软又无力。   梦里的江天努力了半天,终于睁开了眼睛。   这时候他发现自己动了,但并不是自己动的。那感觉就像你的意识套在一个壳子里一样,壳子会自己动,而你却无法操控他,只能跟着他去经历他所经历的东西。   梦里的视野开始变化,江天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昏暗的房间,天花板非常矮,目光略一扫去,只见四面墙都非常简单,很空,没有窗户,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物。   只有右侧的墙上挂着一个白色的空相框,左侧有一个低矮的书桌,上面摆着一台电脑,屏幕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勉强照映着屋子。   江天,不,应该说是梦里的这个壳子,从视野高度来看应该是个成年人。江天就如同附着在这个人身上一样,身不由己的随着他向前走了两步。   尔后他似乎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抬起脚低头看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江天的心顿时吊了起来。   只见深灰色的地板上,有一大摊稀薄的血水,在昏暗的灯光照映下,显出一种触目惊心的红。   然而这个人却习以为常似的,在地板干净的地方蹭了蹭鞋底,愉快的笑了一声,继续往里面走。   耳边传来男人低音哼着小调的声音,嗓音沉哑,曲调诡异,听不出是什么歌。房间很窄,这个人很快就走到了角落。   江天看见角落的阴影中横出了一条素白细腻的腿,上面沾着许多的血污,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冷,微微颤抖抽搐着,证明腿的主人还没有死。   “!!!”   江天一惊,视野忽然的一抬眼,顺着这条腿往上看,隐隐可看见角落里靠墙坐着一个人,从轮廓看是女人。头歪着,无力的倚着墙,胸口似乎还有气,大概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江天还想仔细看看,视线却逐渐变得模糊,最后完全黑了下来。   紧接着江天猛地睁开眼,几乎是从床上弹坐起来,深深的喘了口气,额前都是冷汗。   “这是什么鬼梦……”江天喃喃自语,扭头看向旁边的时钟,现在才十二点多,他只睡了一个小时。   江天用手背抹了抹冷汗,又拽着被子躺回床上,睁着两只眼睛看着天花板。   刚才的梦毫无疑问是个噩梦,但也太真实了。狭窄阴森的房间,地板上的血迹,角落里昏迷的女人,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好像真实发生的事情。   还有那个是他又不是他的男人,江天为什么能以他的视角去看周围的东西,他到底是什么人?   江天满腹狐疑,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来。最后他决定再睡一会儿,说不定能继续做那个梦。   然而这次他的睡眠质量出奇的好,一觉睡醒天都大亮了,床头的闹钟明晃晃的表示现在已经早上八点半。   “操操操!迟到了!”江天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疯狗似的窜进卫生间,三下五除二洗脸刷牙放水,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套上昨天随手扔在沙发上的衣服,拿起手机就要出门。   临出门时他又转回身火急火燎的给吉南添了狗粮和水,吉南好像还没醒,趴在狗窝里一动不动。   江天以为它昨晚累了,也没怎么在意,随便撸了一把狗头,便急急忙忙的出门了。 第十五章 苟且偷生   一般来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江天气喘吁吁的冲进报刊部的时候,他们那个向来以扣下属奖金为乐的部门主管正拿着个表站在玻璃门那儿,守株待兔,不,是守门待狗。   主管抬头看见江天了,脸上顿时堆起阴阳怪气的横肉,用指甲敲了敲表盖,“你看看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是专门来公司吃午饭的吗?”   江天自认理亏,毕竟他确实是迟到了。   俗话说得好,有错要认,挨打立正,江天也没有反驳什么,忍气吞声的绕过他,打算回自己工位上干活。   主管不依不饶的追上来,咄咄逼人,“我告诉你,你这可是要扣全勤的,对了,再加上你之前请假,昨天上班时间不在工位上,你这个月的奖金基本清零了我告诉你。”   他说到这儿,忽然顿住了,因为外面有个脸熟的男人推门而入。   这男的明显是听见刚才的话了,他很客气的道:“不好意思,从这个月开始,江先生的薪酬由我来直接管理,您没有资格扣他的奖金。”   主管是认识他的,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也不好说什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清不楚的嘟囔了一句,尴尬的转身走了。   江天却不认识他,不留痕迹的打量了他一番。这人挺清瘦的,但比他要高一些,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系得一丝不苟,打着领带,带着个金丝眼镜,清淡的书生意气,还有一点儿禁欲克己的味道。   这是真精英啊。   男人冲他笑了笑,熟稔的掏出一张名片来,“我是邵总的秘书,江先生,请多关照。”   江天看了看名片,上面用正经的黑体字写了秘书的名字:荀且。   江天奇了,“你叫苟且?苟且偷生?名字挺有个性啊。”   秘书那拥有完美礼仪的脸上咔嚓裂了一条缝,他挤出一丝笑容,“不好意思,我叫荀且,xun。”   江天又看了看名片,绝不肯承认自己不认识这个字,一脸正经的点了点头,“嗯,抱歉,刚才眼花看错了。”   荀且又道:“邵总说您今天起的迟,一定没来及吃早饭,所以让我来带您去吃点儿东西。”   江天摸着下巴寻思了一下,他确实想见一见邵行,说一下昨天的梦。他敢保证,这个怪梦绝对和聚魂戒又什么联系。   但是让他主动去找邵行……不怕丢人的说实话,江天怂,紧张,不敢去。   即使邵行承诺了不会对他做什么,但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不抽筋挖骨是消除不了的。   江天正纠结着,荀且忽然凑近了几步,压低声音道:“邵总还有句话,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翻译一下,意思就是如果江天不去的话,邵行就亲自过来找他。   江天顿时感到一阵恶寒,认命的叹了口气,“走吧。”   总裁办公室位于十五层,普通电梯不在那一层停,只有直达的VIP电梯。   荀且递给江天一张卡,“这是电梯卡,方便您以后随时造访。”   江天:“……”不,他可一点儿也不想造访。   五分钟之后,江天坐在总裁办公室里面的休息室里,津津有味的吃着桌上的早点。   休息室面积很大,餐桌设置在落地窗前,十五层的阳光毫无保留的照射进来,桌上的香水百合在适宜的室温下绽放着风采。   邵行闲适的坐在江天对面的椅子上,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在看什么东西,桌边放着一杯颜色通透的红茶,正在冒着缕缕热气。   邵行是那种认真与随意时都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他神情淡然的看着平板,似乎聚精会神,又似乎只是随便看看,偶尔会抬抬眼,带着笑意欣赏一下江天大快朵颐的吃相。   只有这个时候,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才会出现了几分温情。   江天三口两口吃掉一个鲜香的虾肉蛋卷,舔了舔手指,抬头看了邵行一眼,“你在看什么,新闻吗?”   “公司的合同。”   邵行把平板屏幕翻过来了一下,江天瞅了一眼,看见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条款,不太能看懂。   江天又从笼屉里捡起一个小笼包,试图同时用吃饭和说话来缓解自己与邵行共处一室的紧张。   他问:“当总裁好玩吗?”   “谈不上好玩,不过倒是挺简单的。”邵行淡淡的瞥了江天一眼,“至少比管你容易。”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食指,在空气中随意的横着划了一道,轻言训斥:“食不言,以前不是教过你吗,你现在更得注意吃饭的规矩,吃饭时说话对胃不好。”   江天只得闭上嘴,闷闷的吃饭。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要总是全身紧绷的戒备着面前这个人,他掏出手机,摆在桌上。然后用纸巾擦干净左手的食指,开始刷早间新闻,给自己的工作找点儿灵感。   邵行眼也不抬,就洞悉了他所有的小动作,不冷不热的道:“不想挨打就专心吃饭。”   “艹,你昨天刚说不会再那样对我了!”   “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绪迁怒你了。”邵行难得给他解释了,“但是也不会纵容你犯错。”   他想了想,笑了,“毕竟我不但是你的爱人,还是你唯一的监护人。”   “……”江天把筷子一摔,使劲擦了擦嘴,“饱了!”   一半是吃饱的,一半是气饱的。   “既然吃饱了,那就来谈谈正事吧。”邵行放下平板电脑,换了个比较端正的坐姿,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做了噩梦。”   江天一边说一边用余光瞥着桌上还剩下一大半的餐点——说实话,他还想再吃点儿。   邵行笑了笑,故意揶揄道:“哦?梦到我了?”   江天联想起之前说的话,飞快的瞪了他一眼。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没梦到你,做了个怪梦。”   江天把自己昨晚梦见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加了一句,“很真实,就跟真的一样。”   邵行听了,似乎在意料之中似的,平和道:“因为那就是真实发生过的。”   “?”   “记得我给你的戒指吧,把它压在枕头下面,就能建立起你和自己妖魂的联系。”   邵行拿过一盘鲜红欲滴的草莓,“比如说这个就是你。”   他指了指上面的几颗草莓,“这就是你的妖魂。”   “你的妖魂呢,碎成了几片,一小半留在身体里,剩下的都散了出去。”   他从碟子里拿出五六颗草莓,分别放到别的小碗中,“这些妖魂碎片会随机附着在别的生物身上。”   邵行用食指在碟子与小碗之间画了一条线,“聚魂戒能让你梦到妖魂寄居者的记忆片段,也就是说,你梦到的,都是最近几天在现实中发生过的事情,梦境的主人公,就是妖魂现在的寄居者。”   江天有点儿发愣,回想起梦里的场景,顿觉不妙,“你的意思是,我的妖魂之一,现在在某个变态男身上?”   “看来是这样。”   江天伸手从碗里拿了个草莓,塞进嘴里,“那得赶紧拿回来啊。”   “急不得,一个梦里的信息太少,没办法确定寄居者的身份,你还是再做几个梦比较好。”   江天猛的站起来,“那我现在就回家睡觉。”   “你现在去睡也没用,聚魂戒的力量是随机的,可能几天才会让你梦一次。”   “……”江天只好又悻悻的坐下,小声嘟囔道:“可是梦里那个女人很可怜啊,不赶紧去救她,她可能就要死了。”   邵行不紧不慢的喝了口红茶,从容道:“我只负责救你,不负责救别人,你着急的话,就自己去查吧。”   江天重重的啧了一声,然后低低的骂了一句,“混蛋…” 第十六章 午餐   自己查就自己查!   江天赌着一口气下了电梯,回到自己工位上,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最近的时事新闻,想找找线索。   花一朵端着杯咖啡,像个老干部似的晃晃悠悠的走过来,拍拍江天的肩膀,“天天宝贝呐,你干什么呐?”   “别烦我,忙着呢。”   花一朵弯下腰,看了眼江天的电脑,只见搜索框上面赫然显示着几个关键词:杀人绑架变态。   花一朵大惊失色,“宝贝你终于不在沉默中爆发,而在沉默中变态了吗?!还是说咱们的工作方向要走黑暗禁播风了?”   江天:“……”黑你妈个头啊。   江天烦躁的把刘海往上一捋,长呼一口气,把键盘一推,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   花一朵拉了张椅子坐到他旁边,促狭的八卦起来,“哎,天天,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啊,邵总居然邀请你上去吃早餐?说,什么时候攀上的大佬?”   江天含糊其辞,“就是以前认识而已,一个熟人。”   “熟人都能邀你共进早餐了?”花一朵张开健壮的两条胳膊,把江天连人带椅子一把抱住,左手不由分说地伸进他衣服里摸他肚子,“让哥摸摸邵总把你喂饱了没有。”   “我艹你别碰我…痒死了!”   江天那地方最怕痒,顿时就奋力挣扎起来,一胳膊肘把花一朵顶开,又追上去在他屁股上补了一脚,指着自己的屏幕骂道:“信不信我今天就让办公室里发生一起血案,新闻标题就叫《社会记者绝杀报刊部骚男》!”   花一朵连忙举手投降,“我认输我认输。”   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默默吐槽了一句,“算了算了,你长得太漂亮了,跟你打闹总感觉在搞基。”   江天抄起桌上的仙人掌,作势要砸过去,花一朵抱头鼠窜,一头躲进了卫生间。   江天就继续坐回去,面无表情的浏览电脑上血里糊啦的马赛克案发现场图。   过了五分钟花一朵又阴魂不散的凑了过来,问道:“哎天天,你中午想吃什么啊?”   江天只在邵行那边吃了个半饱,随口道:“想吃糖醋排骨,不知道今天食堂大叔做不做。”   “今天是周五啊,专做糖醋排骨的唐师傅好像轮休,不在。”   “那算了,糖醋师傅不在我无爱了,你自己去吃吧。”   “……你咋嘴这么叼呢?”   江天表示他宁缺毋滥,排骨只认唐师傅。   然后又过了半个小时,快到十二点了,报刊部的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了,花一朵才站起来,“我吃饭去了啊,你真不去?”   江天埋头查着资料,“不去。”   花一朵刚要走,忽然看见远处的玻璃门被人推开了,紧接着一身白衬衫配黑色西裤的荀且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比脸大两倍的厚重红木餐盒,稳稳的放在江天办公桌上,差点儿压死他养的仙人掌。   “您的午餐。”荀且如是告知。   江天:“??”   江天的目光下意识落在这个大到夸张的餐盒上,只见盒盖上面还贴着一张精致的卡片,上面用漂亮有力的字体写着:TO宝宝,乖乖吃饭。   短短一句话用了两个叠词,腻歪程度成指数爆炸式增长。   花一朵还好奇的凑过来,想看看上面写的什么,江天可丢不起这个人,他一把抓起这张卡片,迅速的扔进旁边的碎纸机里,毫不犹豫的按下了运转按钮。   只听碎纸机擦啦擦啦的响,一张薄薄的卡片就被切成了碎片。   花一朵:“干啥呢?”   荀且倒是毫不吃惊,他礼貌的向江天笑了笑,“那么就请用餐吧。”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江天在桌边纠结了半天,才终于像拆炸弹似的,犹疑不定的掀开了餐盒的盖子,浓郁的香气与热雾顿时扑面而来。   只见偌大的餐盒分成了五个格子,分别装了色泽诱人的糖醋排骨、鲜香扑鼻的芙蓉蟹肉、清爽可口的香脆三丝、浓白的枸杞鲫鱼汤,以及珍珠米饭。   江天微微眯起眼,看向那道糖醋排骨,紧接着,他又像忽然醒悟似的,抬头看向墙角那个无声运作的监控摄像头,心里顿时明白了。   “正好你也别去食堂了,一起吃吧。”   江天从抽屉里找了双不知哪次叫外卖剩下的一次性筷子,递给花一朵。   花一朵也不和他客气,接过筷子,撕开包装袋,和他一块吃起了午餐。   周五的下午总是过得很快,毕竟马上就要到周末了,办公室里的气氛都轻松了不少。   五点钟一到,江天立刻收拾东西,毫不留恋的站起来打算下班。   不过花一朵还在电脑前忙碌着,鼠标点得啪啪响,脸上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江天经过他时问道:“怎么了?周五还加班?”   花一朵悲愁道:“也不知道咋回事,上头忽然发给我一大堆照片让我修,太欺负人了,这么多!我估计今天得坐末班车回家了。”   江天想到中午的事情,那个无声注视着他们的监控,以及花一朵接过来的那双筷子,立刻就明白了一切。   他拍了拍花一朵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加油吧,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花一朵:“啥啊?!”   反正江天是毫无心理压力的拍拍屁股走人了,临走前还不忘把餐盒拿上,毕竟这个餐盒看起来质量不错。作为一个点外卖多送了套餐具都要留下来备用的劳苦人民,有便宜不占就等于吃亏。   江天单肩背着包出了门,一眼就看见邵行的车停在门口,明显就是在守株待兔。   于是江天忽然瞎了,对距离自己不到三米的豪车视而不见,吹着与我无瓜的口哨,径直的走开了。   邵行无奈的按下车窗,“宝宝,过来。”   江天脚步一顿,又聋了,假装没听见,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   所以说他在鬼城时,受罚次数居高不下也是有原因的,实在他这人的性格太欠了。   当然也不是每次受罚都会挨打,一般来说只有犯大错的时候才会受皮肉苦,平时那些……怎么说呢,用狐狸精楚尤的话来说,江天写的检讨已经足够出书了,还是成套成册的那种。   邵行不怒反笑,半真半假的道:“宝宝,再不听话,信不信我把你脱光了吊在公司门口?”   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可怕的威胁,这是邵行的一贯作风,江天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才转回身,不情不愿的向邵行走去,打开车门上了车,不过坐在了后排。   邵行一边开车,一边问:“周末有什么打算吗?”   江天闷声道:“在家打扫卫生。”   邵行笑了笑,“不出去玩吗?”   江天言简意赅,“没钱。”   “搬到我那边去吧,这样你住的也舒服一些。”   江天通过后视镜看了邵行一眼,搬过去和他同居,那不是羊入虎口,自己往火坑里跳吗?他又不傻,当然不干。   总之一直到最后江天都没给出确切的答案,车子停在他的公寓楼下面,江天推开门下车,邵行也自然而然的下来了。   江天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掏出钥匙带开锁,推开门一看,只见吉南用两条后腿立着,毛茸茸的胸口靠在桌边,前爪拿着一块湿抹布,正在热火朝天的擦桌子。   嗯,他的狗,在擦桌子。 第十七章 送狗子去考研吧   江天自己虽然就是怪力乱神的产物,但也没见过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抬起手颤微微的指着吉南,下意识回头看邵行,结结巴巴道:“它它它…我我……”   邵行淡定的道:“嗯,你的狗在做家务。”   吉南扭头看见江天了,非常高兴的汪了一声,扭身下来奔到鞋柜前,抬起前爪拨弄了一下插在锁孔上的钥匙。   平时江天怕吉南乱咬鞋子,鞋柜都是锁起来的,但是钥匙不拔,方便他开关。这会儿吉南一拨钥匙,钥匙转了半圈,柜门打开了。   然后吉南就从里面准确的叼出了江天的家居拖鞋,放到了他跟前,蹲在地上欢乐的摇尾巴。   江天真真的震惊了:他家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是不是应该给它报个考研进修班读读?   不不不,这明显聪明的有点儿诡异了吧?   江天蹲下身,把狗子搂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担忧道:“你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   难道说被哪里来的山精野鬼给附身了?   江天仔细打量着吉南,忽然发现有点儿不对劲儿,吉南那双黑黢黢的眼睛,感觉就好像能听懂人说话似的。   江天试探的伸出一根手指,“这是几?”   吉南张开嘴:“汪!”   江天又伸出三根手指,“这个呢?”   “汪汪汪!”   江天伸出五根手指。   “汪汪汪汪汪!”   “三千七百二十一乘五百三十六等于多少?”   吉南:“?”   江天心惊胆战的仰起头看向邵行,“怎么办?我的狗子好像系统升级了…”   邵行忍俊不禁,“这是狗,又不是手机电脑,依我看,它这大概是开智了。”   “开智?吉南怎么可能会开智?”   开智,神智开化,就是一个妖怪在某个时间忽然拥有了人类的智慧和思考能力,一般来说都是在五六十岁的时候。江天开智比较晚,八十五岁才开智,不过他修人形比较快,在邵行的帮助下,一百岁就修得了人形。   但是只有妖怪才能开智,普通的动物植物是不可能的,江天很确信吉南就是一只普通的德牧。   邵行道:“也不是不可能,比如说近距离接触到什么非常有灵性的宝器,被灵气所影响,就有极小的概率开智。”   他危险的眯起眼,明知故问:“宝宝,它最近接触了什么呢?”   江天一下子就心虚了,“没,没什么……就是那天,咳,不小心把你给的戒指吞下去了。”   “……怎么拿出来的?”   江天在他面前一向很怂,立刻就坦白道:“是从嘴里拿出来的,真的不是从下面,我保证!”   “……”   邵行微微叹了口气,“算了,你这条狗,也算不错了,动物开智是很少见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真的非常爱你,很想听懂你的话,它是不可能开智的。”   江天愣了愣,看看吉南的眼睛,心里像是注入了一股热流似的,温暖又感动。他一把搂住吉南的脖子,拍了拍他厚实毛绒的后背,轻声道:“好狗狗。”   为了纪念吉南的第一天开智,江天决定下厨给它煎牛排做大餐。   他系上围裙,挽起袖子,在开始做饭之前,回头看了邵行一眼,“你又要留下来蹭饭吗?”   邵行笑了笑,“不了,明天会有搬家公司的人来,你记得别出门。”   “搬家?”江天皱起眉,想起了在车上的话题,“我不想搬。”   “你自己能忍受住这么小的房子,你的狗也能吗?”邵行熟稔的诱骗道:“德牧的活动量很大,你平时也没时间遛它,我那边有私人花园,不是很合适吗?”   江天犹豫了,他自己住什么地方其实无所谓,毕竟这一年多里更差的地方都睡过,但是他希望自己的狗能生活的好一点儿。   可是要和邵行同居,江天很有危机感。   他故意冷着脸道:“那我要是不搬呢?”   邵行抬头打量了一下公寓的天花板,非常温柔的道:“那我大概会把这栋楼买下来,改建成商场。”   江天:“……”   行吧,有钱真了不起。   “总之你不用考虑什么,明天工人们会来,你只负责看看要留下什么,扔掉什么。”   邵行从沙发上站起来,优雅的整理了一下衣领,“那么告辞了,明天见。”   江天盯着他的背影,在他出门之前,忽然冷不丁的问:“你不怕我再跑了吗?现在聚魂戒在我手里,我自己就可以找回自己的妖魂。”   邵行笑了下,眼里带着洞悉一切的从容,他道:“你不会的,因为你现在已经没有逃跑的勇气了。”   江天被他一语戳穿了心底,顿时语塞。   对方说得没错,这一年多的平静生活磨圆了他的棱角和斗志,他确实不想再折腾,也没有之前那股冲劲儿了。   邵行走之后,江天给吉南煎了牛排,他自己倒是不饿,毕竟中午有点儿吃撑了。   于是他只给自己做了个果酱三明治,准备和吉南一起吃饭。   他本想像往常一样,把牛排放地板上的狗盆里,不过转念一想,吉南现在和半个人没什么区别,于是就把它那个蝴蝶花花的小粉盆放在餐桌上。   吉南轻车熟路的跳上椅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吉南又跑到江天身边,呜呜的用湿润的鼻头拱着江天的手。   “干嘛?还想吃吗?一顿只能吃一块,吃多了掉毛。”   吉南很着急的叫了几声,一双眼睛迫切的盯着他。   江天忽然明白了什么,难道吉南想和他交流?   吉南现在状态,可以听懂人说话,也知道每个词每个发音的意思,但由于声带构造的制约,是没办法开口说话的。   这个江天很清楚,因为在他开智之后到修得人形之前,就是这个状态。   而吉南是只普通狗,修人形是不可能了,所以也无法说话。   江天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乍现,兴冲冲的去卧室把笔记本电脑搬过来,放到茶几上。   然后他招手叫吉南过来,“来来来,我教你打字。”   今天这事儿实在是太神奇了,以至于江天暂时把昨天的噩梦与妖魂抛到了脑后,一门心思想跟吉南玩。   他指着键盘上的字母,“你看,这个是a,这个是b,这些就是拼音,可以在电脑上打出字来。”   江天从百度上搜出一张幼儿拼音表,“来,你先照着这个学,我去把锅刷了。”   吉南歪着脑袋看着屏幕,幽幽的蓝光映在它的眼睛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深邃。   过了一会儿,江天把锅刷干净了,顺便洗了洗手,正擦着的时候,吉南忽然走过来,叼住他的衣摆往电脑那边拽。   “啊?你不学了吗?”   江天被它拽到沙发上,吉南从茶几底下叼出一根签字笔,咬着这根笔一下一下的戳着键盘。   屏幕上正是浏览器的搜索界面,光标在搜索框里闪动着,满满的打出了字:吉南。   江天又惊又喜,“你居然这么快就学会了,还会打自己的名字!”   吉南继续’打’着字:   爱   江天   吉南,爱,江天。   这只被人遗弃又被人捡回去的狗,奇迹般地开智,打出的第一行字是:吉南爱江天。   很正常,毕竟狗狗天生爱它的主人。   江天愣愣的看着屏幕,过了好大一会儿,眼眶蓦然红了,他弯下腰抱住吉南,哑声道:“嗯,我也爱你。” 第十八章 江天喜欢邵行   狗狗天生会爱它的主人,其实江天也不例外。   他的命运和吉南大概相同,也是在还是条小狗崽子的时候,就被邵行偶然从荒野捡了回来,从而成为了鬼城第一只、也是唯一一只尚未开智就住进鬼城的妖怪。   未开化的妖怪禁止进入鬼城,这条规矩是有根据的。和谐的群居必然要有相似的形象和思考能力。   假如一只未开智的妖怪住在鬼城,他以后会变得和人一样,但是现在却和寻常动物无异,那你是把他当成动物来看待,还是当成人呢?   所以为了避免这些伦理上的麻烦,只有修得人形的妖怪才可进入鬼城,再不济也要开智才行。   但江天是个例外,那时候他虽然没开智,但毕竟是邵行亲手养的,没人敢对他不尊敬。   邵行宠他宠得没边了,所以江天也粘他粘得不行,无时无刻不跟在他后面,几乎形影不离。   后来江天修成了人形。一般来说,妖怪刚刚修成人形时,都会有两三个月的适应期,简单来说,就是要适应自己修来的这具身体。   江天也是一样的。   最开始他甚至不会说话,虽然能听懂,但到底是头一次有了人类的身体,还不会准确的控制自己的舌头和声带,要从零开始学习发声。   按理说这些应该是由楚尤或者别的下属来指导的,但邵行却决定亲自教他。   他坐在沙发上,把江天抱在腿上,先教他念自己的名字。   江天那时候什么也不懂,茫然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努力的使用自己的声带,重复着邵行教给他的词:“……江天?”   “真乖,会说自己的名字了。”   江天又想了想,说出了第二个词,“喜欢……”   邵行饶有兴致的问:“嗯?你喜欢什么?”   江天皱起眉头,冥思苦想了半天,忽然眼前一亮,准确的说道:“…邵行。”   江天,喜欢,邵行。   邵行微微愣了一下,尔后他微笑道:“是哪种喜欢?”   那时候江天会说的词还不多,费力的想了好大一会儿,才不太确定的道:“…忠诚?”   邵行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眸间的温柔也凉了半分,他点了点头,淡道:“哦,应该的。”   到底只是条狗,脑子里只知道尽忠尽义,不懂别的。   过了一会儿,江天大概是对学说话没兴趣了,从邵行怀里挣扎着下来,站在地板上。   他以前是条狗的时候,从来不穿衣服的,这会儿便觉得身上的布料让他很不舒服,又累赘又难受。   江天初变成人,心里没什么礼义廉耻的观念,一边走一边脱,外套,衬衫,裤子,内裤,全都扯下来,很快便脱的一干二净,露出挺拔削瘦的青年躯体:白皙的皮肤,劲瘦的腰肢,纤细的手腕和脚踝。   然后他就打算这样走出房间,邵行脸色一沉,故意冷着声调训斥:“回来。”   江天这时候还非常听话,立刻就矮下身,骨骼变化,耳朵尾巴绒毛一起长出来,又变成了原来那条黑色狼犬的样子,兴冲冲的跑回到邵行脚边,挨着他的腿卧下了。   邵行哭笑不得,“你总得适应做人的感觉,可不能这么任性。”   江天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邵行的裤脚,呜呜叫了两声。   他做了一百年的狗,觉得做人没意思,还是当狗比较舒服快活,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一身皮毛就是衣服,不需要费心的搭配。   而当人呢,又要懂礼貌,又要守规矩,要晨起晚睡,读书学习。还有就是吃饭的时候,要用手指抓住那两根细细的筷子,还要用它们来夹菜,实在是太麻烦了。   学习用筷子吃饭,大概是江天在适应期里最讨厌的事情。初得人形,连自己的十根手指都使不利索,他学了几次之后就闹脾气,宁可不吃饭也不要用筷子。   邵行对他总是非常的耐心,也不逼他也不骂他,就把他抱在怀里,非常温柔的,亲手喂他吃饭,还要哄着他张嘴。   旁边的楚尤很无奈,“主人,您这样宠他,他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这好不容易修成的人形不就白瞎了嘛。”   邵行只是笑了笑,摸着江天柔软的头发,轻声道:“没事,他学得慢一点儿也没关系。”   又转向江天,“来,张嘴,吃一口蔬菜,只吃肉对身体不好。”   楚尤:“……”迟早得宠坏了。   所以说开始那两年里,江天频繁的跟邵行撒娇,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想必那时候的江天,也没有想到在十几年之后,他和他的主人会因为所谓‘爱情’这两个字眼,而反目成仇。   ……   早上七点,床头的闹钟叮铃铃的响了起来,江天烦躁的翻了个身,拉起被子捂住了耳朵。   几秒钟之后,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伸了过来,关掉了闹钟。   旁边的浅蓝色窗帘没有拉紧,中间露出了一条缝,早晨的阳光就如同漏网之鱼一般,从这条缝隙中照射了几来,正好照在江天脸上,江天不适的皱了皱眉,不满的哼了几声。   于是吉南又走过去,用嘴咬着窗帘,往中间拽了拽,遮住了那缕日光。   看江天重新睡熟了,吉南悄无声息的走出了卧室,任劳任怨的进了卫生间,直起身子跳起来,用鼻头打开了热水器的开关,这样江天起来之后就能直接洗澡了。   之后吉南叼着垃圾袋下楼去了,把垃圾扔掉,顺便把江天的快递从代收点带了回来。代收点的阿姨都认识吉南了,以前没开智的时候,吉南也会去拿快递,和现在的区别大概就是,开智后不但能拿快递了,甚至还能咬着笔签收。   不过当着别人的面签字还是算了,会引起轰动的。   等吉南再回来的时候,江天已经醒了,穿着睡衣站在窗前打电话。   “对,上周我不是在你那里预约了绝育手术吗,帮我取消吧。”   “啊是…改主意了,我知道绝育对宠物有好处,不过现在情况有变,真的下不了手。”   “好的,谢谢医生,麻烦了。”   江天挂断电话,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回头一看,吉南正站在门口,无声无息的,不知道站多久了。   一时间两狗相望,四目相对,彼此都有点儿尴尬。   江天的动作顿时停滞了,“那个…你都听见了?”   吉南点了点头。   我这么爱你,你居然想阉了我?!   江天咳嗽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没事哈,都取消了……我看那个搬家工人快该到了,你看看你有啥东西要收拾的,比方说你那个狗窝啊狗盆啥的,该扔的扔,到时候再给你买新的。”   吉南幽怨的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走了。   江天也开始着手收拾自己的东西,他的行李其实不多,毕竟在这里才住了一年时间,还没来及留下更多的痕迹。   |电视剧剧情介绍_电视剧分集剧情介绍_电影剧情解析_明星个人资料_追剧大师https://www.zhuijudashi.com/|江天坐在地板上,把他的一堆资料、照片、衣服,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都打包到箱子里,一共弄了五六个箱子。   屋里的那些家具,大部分都是房东的,一小部分是江天后来自己添置,等搬家公司的人上门之后,就都交给他们去弄了。   而江天自己就带着吉南,坐上了计程车,先行一步,紧张又不安的前往了邵行给他的那个地址。 第十九章 搬家了   江天是见过世面的人,毕竟以前也是被邵行锦衣玉食、金楼玉宇的养着的。   不论是开始那十几年里,邵行尚且克制、江天也对邵行忠心耿耿的时候,还是后来邵行暴露禽兽本性、两人关系恶化到不可收场地步的时候,邵行宠他宠到溺爱的这一点倒是从来没变过。   平时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不用他开口,就是多看了一眼,邵行就会让人给他买来,包装好了,趁着他睡觉放在他的床头。   当然这种溺爱对后来的江天就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后来从鬼城里逃出来了,虽然日子过得拮据一点儿,但心情却舒服了很多。   江天在旧公寓里住久了,习惯了普普通通的生活,乍从车窗外看见豪华漂亮的别墅富人区,还是有点儿惊讶。   邵行大概是提前和门卫说过了,计程车一路畅通无阻的驶了进去,最后停在了一座三层的独栋别墅大门口。   下了车,走进半开的黑色古典栅栏门,第一眼看见的精致宽敞的花园,远处布置着凉亭和桌椅,再往远看,还能看见一个室外泳池。   江天暂且还能克制住拍照发朋友圈的冲动,吉南还是兴奋了起来,毕竟虽然开了智,但本质还是条狗,撒着欢跑过去,在柔软的草丛里打了几个滚,弄了一身草叶子。   也不知道这个花园是怎么打理的,又是埋了什么供暖设施,深秋的天气里,碧草如丝,群花争相绽放。   江天吹了个口哨把快要跑远的吉南唤了回来,抬脚向住宅走去。   邵行有意无意的在等他,正站在路边欣赏花圃里的蝴蝶兰,见江天过来,转过头来微微笑了笑,似乎是对他的听话表示赞扬,温柔道:“欢迎你来,宝宝。”   江天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指桑骂槐:“我要是不来,自己家就要被改建成商场了,到时候我睡桥洞吗?”   邵行不但不生气,还顺着他的话开玩笑,“你要是不来,确实是有大概率改建成商场,不过你没有机会睡桥洞,因为我会把你抓过来,关在地下室的笼子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是笑眯眯的。   邵行的笑容总是非常有魅力,就这么带着点戏谑和温柔,微微扬起嘴角一笑,能让园圃里的鲜花都黯然失色。   但是江天深知他恶劣的本性,也就清楚这笑容背后的微笑,他凭空打了个哆嗦,后背一阵恶寒,情不自禁的抱着胳膊摩挲了两下,“艹,你说真的假的?”   邵行意味不明的看了看他,一边转身向住宅走去,一边模棱两可的说:“你听话就是假的,不听话就是真的。”   江天对这哑谜一般的回答愣了愣,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赶忙追上去,“到底有没有啊,真有地下室吗?真有笼子吗?”   邵行没有再回答,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的话,他的阴暗本性可能就要暴露了。   他在住宅大门的电子锁上按了几个按钮,然后向江天伸出手,掌心向上,“手递过来。”   “什么啊?”江天下意识把手伸了过去,搭在邵行的手指上。   尔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听话到没自尊了,这该死的条件反射!没办法,谁让他很多年前还是条小狗的时候曾被邵行不厌其烦的教握手呢,这个动作都根深蒂固的刻在骨子里了。   邵行拉着江天的手,捏住他的食指在电子锁的指纹采集区域按了一下,电子锁发出滴的一声,将江天的指纹录了进去。   “好了,这样方便你以后出入。”   江天半信半疑的揉着自己手指头,“这么好心?”   “我再怎么混蛋也不会限制你的人身自由。”邵行推开门,绅士的向后让了一下,“请进吧。”   江天莫名就有种请君入瓮,要瓮中捉鳖的感觉,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时候再打退堂鼓已经晚了,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   一进去就是窗明几净的客厅,中间一道从天花板垂落的黑白珠帘将客厅分割开,变成了会客与私人的两部分。   邵行耐心的告诉他:“卧室在二楼,一会儿你自己去看看,餐厅在一楼,饿了自己去找东西吃,每天上午九点家政会来打扫卫生,你要是想睡懒觉的话,就让他晚点儿再来。”   “我只有一个问题。”江天举起手,郑重其事的道:“我能尽可能的住得离你远一点儿吗?住花园的狗屋都没问题。”   “……”邵行温和的微笑道:“不行,宝宝,因为别墅里只有一间卧室。”   江天:“??”   不算天台一共三层的住宅,大大小小、林林总总一共二十七间屋子,你说只有一间卧室,骗狗呢?   江天不信这个邪,抬脚往楼上走,把所有屋子都看了个遍,会客厅、书房、酒室、健身房、花房,什么类型的房间都有,卧室还真偏偏只有二楼那一间主卧,虽然挺大的,但只有一张床。   江天服了。   邵行轻车熟路的哄骗道:“好了,先和我一起睡几天,有时间了我再让人给你收拾出一间来。”   江天斜着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有时间?九月三十一号还是二月三十号?”   邵行听懂了,不过没接这茬,面不改色的转移话题,“一会儿搬家公司的人来了,你去接应一下,卧室旁边给你准备了小书房,你的东西可以放那边,平时工作也可以在那里。”   总之,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一间卧室这件诡异的事情就被邵行用柔和的语气与英俊的笑容给糊弄过去了,很快搬家公司随后而来,江天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开始布置自己的书房——可喜可贺,他终于有自己的书房了。   然后又去帮吉南收拾它的狗屋,等到一切都齐活之后,已经到了晚上。   江天的现在的身体实在是不行了,明明也没干多少活,就已经累得浑身酸痛,也困得睁不开眼,草草的冲了个热水澡,把自己扔到床上倒头就睡。   他睡的很沉,连邵行上床躺到他身边,都没惊扰他半分。   邵行拿出那个聚魂戒,放到了江天枕头下面,然后他就静静地注视着江天睡熟的脸,听着他清浅悠长的呼吸声在耳边萦绕。   他们有多久没这样温馨的躺在一张床上过了?想想其实这种时光屈指可数,在他告白之前,江天很少和他睡在一起,因为觉得奇怪,很别扭。   告白之后,虽然能强迫他睡在一起,但他却对邵行起了警戒心,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毫不设防的在他面前熟睡了。   邵行微微叹了口气,俯下身亲了亲江天的唇角,低声道:“如果我没对你做那件事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讨厌我?” 第二十章 第二场梦   好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但是很快这个人伸手按亮了电脑屏幕,电脑开机,微弱的蓝光照映着漆黑的仓库,视野一转,江天又看到了上次那个满身是血的女人。   在上个梦境中,江天并没有看清女人的全貌,甚至是只看到了一只脚,一条腿,一个肩膀的轮廓,但是这一次,虽然仅仅只有一瞥,但是江天还是看见了,并且注意到了女人有多么的不同寻常。   她只有一条腿!   “!!!”   本来说在梦里,江天就一直挺心慌的,这会儿乍一看到独腿的女人,满身是血阴森森的,冷汗瞬间就窜了出来,惊叫声连带着一口气都堵在了胸口。   一般来说,忽然受到惊吓时,反倒是叫出来会好一点儿,叫不出来的话,郁气堵在心口,容易生病。以前有个说法叫小孩撞邪,其实就是给什么东西吓住了。   江天这时候就有点儿被噩梦魇住了,处于半睡不醒的状态,身体紧绷着,微微颤抖。   邵行发现了他的异样,按亮了睡眠灯,手指沾了点儿床头的茶水,轻轻拍了拍江天的脸,柔声唤道:“宝宝,醒醒,怎么了?”   江天还困在那个梦里,听到外界熟悉的声音,才难受的皱了皱眉,模糊不清的呻吟了一声,微微睁开眼睛。   他刚刚醒来,眼睛还无法聚焦,茫然的在邵行脸上扫来扫去,几秒之后才认出了他。   虽然认出了他,江天那睡得懵懵然的脑子却不能理解为什么俩人睡在一张床上,他甚至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还住在租来的公寓里,所以在看到邵行的时候,他受到了强烈的二次惊吓。   当时江天瞬间就炸了毛,脑子只有’快跑’两个字,他一骨碌翻身逃下床,慌不择路的,一头钻到了床底下。   邵行:“……”   他有那么可怕吗?   又过了足足十几秒,江天才战战兢兢的从床底下爬出来,蹲在床边,扒着床沿,惊恐的问道:“你为什么睡在我床上?”   邵行哭笑不得,“什么叫你床上,你看看这是你床上吗?”   江天一愣,这会儿脑子才逐渐清醒了起来,他看看面前的床,哦,他家的小床好像没这么大,又抬头望望天花板,好吧,他家的天花板也没这么高。   江天惊魂未定的爬上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低声道:“我又梦见了。”   “嗯?”   江天拿过旁边的枕头抱在怀里,一字一句的道:“你听好了,我接下来说的,你可千万别害怕。”   邵行:“……”   江天深吸了一口气,“那个被绑架的女人,只有一条腿。”   邵行淡定的道:“被犯人砍掉了一条吗?”   “不像,我觉得是她可能原本就是残疾人,要是直接被砍掉腿,肯定会失血而死的。”   现在正是半夜三更,江天却一点儿睡意都没了,他下意识咬着怀里的抱枕一角,若有所思。   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好像嘴里不叼着点儿东西就没法转动脑子似的,邵行刚想伸手把抱枕从他嘴里弄出来的时候,江天忽然抬起头,松开了嘴。   “等一下,只有一条腿的女人,我觉得有点儿耳熟……”   江天一把将被咬的湿答答的抱枕扔到一边,光着脚下了床,跑出了屋子,从小书房里搬过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然后又啪嗒啪嗒的跑回来,盘腿坐在床头,把电脑搁在自己腿上,开机。   他专注的在文件夹里搜索着,邵行就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想知道这只小狗嗅到了什么线索。   过了足足二十分钟,江天才眼睛一亮,“找到了。”   他刚入职的时候,给前辈整理过一些旧新闻报道,隐约记得里面有一条是讲述一个身残志坚的女性的故事。   小狗嘛,总有储藏东西的习惯,不论是埋骨头也好,还是别的也罢,江天总是喜欢把以前的旧东西存起来。这些新闻也是,当时打包发给前辈之后,他就没删,一直存在自己电脑上。   江天点开这份报道,“你看,这新闻是17年的,当时好像是报纸上评当地的励志人物吧,这个女的叫曹芸,三十多岁,她小时候出了车祸,失去了左腿,但是心态一直很乐观很正能量,所以才会被写进报纸里。”   江天说到这儿,又想起了一件事,他迅速的浏览了一遍报道,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你记得上次在菜市场的时候,阿姨说附近有人失踪吗?这个曹芸就住在二环上,失踪的人……可能就是她。”   “所以被我妖魂附着的这个变态,很可能就在我们附近。”   江天一做出这个猜测,立刻就精神了起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就抄把杀猪刀,冲到变态家里夺回妖魂。   邵行不紧不慢的合上了江天的电脑,放到一边去,然后把江天按回床上,盖好被子,“好了,推理游戏到此结束,你该睡觉了。”   江天挣扎着要踢开被子,“睡什么觉啊?我要继续查!”   “你已经无法再进一步查下去了,剩下的事情只能等到白天再去做,所以乖乖睡觉。”   见江天很不高兴的样子,邵行耐下心来哄道:“听话,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江天一听这个,才安分了下来,好奇道:“什么人?”   邵行笑了笑,故意打趣他,“帮你查案的人,江警官。”   江警官恼羞成怒,把被子一蒙,不理人了。   江天心里记着事儿,第二天就醒的很早,结果没想到邵行比他起的更早,江天睁开眼的时候,旁边已经没人了。   而不远处的小茶几上摆着几盘精致可口的早点,旁边还放着甜豆浆,正冒着热气。   江天左右看了看,不见邵行的踪影,他以为自己被放了鸽子,还没来及发火,就瞅见床头柜上贴着一张便签,上面是邵行的亲笔,简单的说他有些事要处理,让江天自己先去一个地方。   最后是一串详细的地址,并且旁边留了车钥匙,意思就是江天可以随便用车。   江天巴不得能甩开邵行,自己去做事呢,于是兴致勃勃的起床,坐在桌边吃早点,然后又去看了看狗子,最后才收拾好自己,去车库里开车。   可惜他太久没开车,不熟练了,车头还没出库,就听嚓啦一声,车身结结实实的蹭上了墙,车门上划出一道长达半米的擦痕。   “我艹!”江天骂了一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等他下车去验伤,看到那道自己两年工资都赔不起的划痕之后,腿也软了。   江天的债务……+1。   江天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决定假装什么也没看见,若无其事的把迈巴赫倒了回去,故作镇定的哼着小调走出车库,去大门口叫了个计程车。 第二十一章 故人来   江天曾经想过邵行留给他的地址是什么,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家夜店。   当计程车停在这家华丽丽的夜店大门口的时候,不止江天惊呆了,司机小哥的眼神明显也变了,他看了看江天,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概是想问他:你是来这儿卖的,还是买的?   江天:我不是,别瞎说,我可是清清白白根正苗红的好青年。   总之,意外很纯情的江天红着半张脸,把车钱塞给司机小哥,慌忙的逃下了车。   江天从来没去过这种声色犬马的淫/靡场所,以前在鬼城的时候,有邵行在,自然不允许他来这种地方,后来到了人间,江天迫于生计,也没时间想这些。   纯情青年觉得去这地方有点儿丢人,把卫衣帽子扣到头上,拉低了,遮住半张小脸,才慢慢的走了进去。   夜店的一楼是舞厅和酒吧,大白天的,客人不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人坐在角落里喝酒聊天,倒是显得很清静。   江天松了口气,把兜帽摘了,露出清秀帅气的脸。   然后立刻就有男人被吸引了过来,拿着酒杯跟他搭讪,要请他喝杯酒。   江天如临大敌,警惕的后退一大步,就跟看见瘟神了似的,“我不卖身,走开走开!”   男人:“??”   虽然他的最终目的确实是这个,但也不必说得如此直白吧,中间的风花雪月甜言蜜语呢?   趁男人愣神的时候,江天迅速的跑走了,来到了安静的吧台处,找了个高脚椅坐下。   这时候江天才发现对面站着一个调酒师,正垂着纤长的睫毛,用细瘦的手指拿着绒布,不紧不慢的擦拭着玻璃杯。   这个人的感觉很奇怪,刚才江天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甚至一点儿气息都没察觉到,然而这会儿他的存在感也无比的鲜明,让人无法忽视。   调酒师留着酒红色的长发,用一根黑绸带束在脑后,相貌妖艳,一副狐狸精的样儿。   江天惊讶道:“楚尤?”   楚尤抬眼看他,挑了挑眉,笑道:“哟,小朋友一个人来夜店,胆子这么大,不怕你家大人发现了打你屁股吗?”   江天脸色一下子难看极了,冲口道:“他叫我来的,我自己才不想来这种破地方!”   楚尤抬头看了看金碧辉煌的大厅——这地方很破吗?   江天指了指楚尤背后的酒柜,“给我整一杯。”   楚尤想着一会儿邵行会过来,没那胆子给江天喝烈酒,就随便调了杯低度数的果酒哄他。   江天一边喝一边问:“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楚尤挂着他那招牌笑容,继续擦着玻璃杯,“如你所见,在这里当夜店调酒师。”   然后他又补充道:“顺道兼职做夜店老板。”   江天想了想,“老鸨?”   “……是老板。”楚尤试图为自己的身份正名,“把你的封建残余思想收一收吧,夜店又不是妓院,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来这儿的都是你情我愿的。”   江天不置可否,他有被强/暴的阴影,所以潜意识里对性/爱很抵触。如果是姑娘来搭讪还行,像刚才那种男人的话,江天觉得害怕。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儿当老鸨…老板呢?个人兴趣?”   楚尤别有深意的瞥了他一眼,“为了探听消息,这种地方人多嘴杂,什么消息都能听到。”   他不挑明,江天也知道,这个所谓的探听消息,大概就是在打听他的下落。   楚尤又道:“本来以为找到了你,我也该退休了,没想到还得接着找你的妖魂。”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拍了一把江天的脑袋,“你也是够厉害的,那么深的悬崖眼也不眨就往下跳,你知道那几天主人有多着急吗?我们搜山搜了三天三夜也没找到你的尸体,你知道当时主人说什么吗?”   江天扭开头,闷闷的喝酒,不说话。   楚尤叹息一声,眼角的红色泪痣都黯然失色了,“他说,只要你还活着就好。”   江天手一顿,果酒洒出了一点儿到桌上,被他随手给抹开了。   楚尤今天是月老附身,铁了心的要劝和,“你刚变成人的时候多黏他啊,吃饭都要他喂你,几天不见就想的直哭,我不信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我知道你一直因为那件事而介怀,但有些事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   他忽然闭上了嘴,因为他已经看到在江天身后,邵行慢慢走了过来。   江天一看见楚尤这种谦恭的表情,就知道身后边谁来了。邵行向来不许他抽烟喝酒,所以江天也不回头,先一口把酒喝完,毁灭了证据,然后把酒杯往远处一推,坐正了身体。   邵行知道那只是杯果酒,于是就很纵容的假装没看见,走到江天身边,温柔的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等了多久了?”   “刚来一会儿。”   “没开车来吗?”   江天一顿,立刻装傻,“什么车?哦,我忘了,没动你的车。”   邵行不跟他计较这个,转向楚尤,眼里的笑意淡了些,平声问:“让你查的东西怎么样了?”   “您放心,我连夜入侵了警方的档案,已经把两名受害者的身份都查清楚了。”   一对上邵行,这只骚公狐狸立刻就化身为一本正经的警犬,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恭恭敬敬的双手递给了邵行。   邵行随手接过来,扔到江天怀里,笑道:“看看吧,江警官。”   “这是什么?”江天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了两张薄薄的纸,第一张上面印着一个女人的照片,旁边写着她的名字,是曹芸。   下面的简介写着她因车祸左腿截肢,几天前夜里坐着轮椅出去买东西,就再也没回来。   第二张纸写的是一个二十六岁的青年,叫做王小清,也是在晚上去便利店买烟,然后就失踪了。   邵行趁机教育江天,“所以说吸烟有害健康,以后不许再抽烟了。”   江天:“……”有毛病吗你?   江天继续看王小清的资料,这两个受害者的失踪时间非常接近,只隔了一天,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同一凶手所为了。   “嗯?”江天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他指着资料的某一处,道:“这个王小清,是六指?”   六指就是一种多指症,是先天性的畸形,一般就是大拇指或小拇指旁边多一根手指,看着挺奇怪的,但没有什么影响,有人会选择做手术把它切除。   楚尤探过头来瞧了瞧,“还真是,两个都是残疾人啊。”   江天疑惑的歪了歪头,“犯人为什么专挑残疾人下手,是因为残疾人反抗力弱吗?”   楚尤摇头,“不一定,比如王小清,多一根指头不会影响他的战斗力,更何况他还是个小伙子,年轻力壮,按理说犯人不该以他为目标的。”   “我想…”邵行淡淡的道:“凶手是个慕残癖吧。” 第二十二章 探访   江天不太懂,“我不明白,什么叫慕残?”   “很简单,就是对残缺的身体产生爱慕心理的一种人,比起健康的躯体,这种人觉得残缺的身体更加美好。”   “爱慕?”江天苦皱起眉,“可绑架伤害别人,这可不是爱慕吧?”   “感情是很复杂的。”邵行格外的看了江天一眼,意味深长的道:“由爱生恨也不是不可能。”   江天搞不明白,在他心里,爱就是爱,恨就是恨,由爱生恨是个什么鬼东西?   邵行笑了笑,宠爱的捏了捏江天的侧脸,温柔道:“你还小呢,不懂也正常。”   江天恼火地打开他的手:“别跟我卖关子的,你就说下一步怎么办吧!”   “要不要去两名受害者家里看看,正好今天是周日,就当是去散步了。”   江天:……去受害者家里散步,你也是变态吗?哦对,你就是。   楚尤很有眼力见的开口:“要不这样,我和封霆去曹芸家看看,主人您和小天去王小清家?”   江天一把抓住楚尤的衬衫袖子不放,抗议道:“我才不和他一起,我要跟你一块走。”   楚尤的袖子一被抓,邵行的眼刀子就射过去了,如同寒冰一般,把这只公狐狸吓得魂飞魄散。他虽然平时喜欢调戏江天,但是在邵行面前是一点儿也不敢逾矩。废话,这可是要命的事儿。   他立刻掰开江天的手指,故作苦相,“小祖宗,我修炼成人不容易,还想多活几年呢,您可别闹了。”   邵行顺势握住江天的手,把人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强硬的伸手搂住他的腰,低笑道:“好了,别缠着你楚尤叔叔了,听话。”   最后两个字明显加强了语气,那就不是哄,而是威胁了。   江天不敢再抗议了,忍气吞声的低下了头。   楚尤愣愣的:叔叔?怎么忽然还给加了个辈分啊?他才八千八百八十八岁,有这么老了吗?   总之最后邵行与江天来到了四环王小清的公寓楼下,不远处停着辆面包车,司机坐在里面,好像在玩手机,实际上却用余光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江天低声道:“有便衣警察在盯梢,我们这样直接进王小清家里,不会被当成犯人吧?”   “没事。”邵行抬手打了个响指,江天惊奇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和衣服都开始变得透明,逐渐在视野里消失,最后就完全看不见了。   虚无中伸出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耳边传来邵行沉稳的声音,“好了,进去吧。”   他们就这样隐去身形,堂而皇之的经过便衣的车,走进了公寓楼了,来到王小清的门前。   邵行抬手在紧锁的房门上轻轻一按,只听咔哒一声,门开了,江天绕过他走了进去。   很普通的屋子,一室一厅一卫,很适合年轻人独居,江天推开卧室的门,终于忍不住嫌弃的噫了一声。   这卧室实在是太乱了,地板上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盒子、快递箱子、购物袋,衣服就直接堆在椅子上,剥夺了这件家具原本的作用,书桌上各种杂物层次不齐,再加个电脑,简直是不堪重负。   不敢说这是狗窝,因为江天自己的房间都没这么乱。   电脑旁边放着一个陶瓷杯,里面装着半杯咖啡,已经明显泛白沫了。   江天能想象到那天半夜,王小清熬夜玩着电脑,喝着咖啡,忽然想抽烟,于是就穿好衣服下楼去便利店,然后再也没回来。   邵行的手机响了一声,拿出来看了一眼,道:“楚尤发来的消息,说曹芸是个挺随和的人,跟邻居的关系也不错,虽然是残疾人,不过心态很乐观,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行动不太方便,所以不常出门,工作是网络心理咨询师。”   江天扭头看了一眼王小清的书桌,上面摆着几个网游战队的合影,旁边还放着某个省级大赛的奖杯,还有这套电脑看起来也挺高级的。   “王小清好像是个游戏主播。”江天拿起桌上的奖杯看了看,“似乎挺厉害的,可惜了。”   江天勉强在拥挤的单人床上找了个空地坐下了,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所以说王小清和曹芸这两个受害者,除了身体上有残疾之外,没有任何的共同点,那犯人还真是对这一点情有独钟啊。”   江天忽然灵光一现,“那让封霆当诱饵呗,保不准能把犯人引出来。”   邵行无奈的笑笑,“宝宝,假如你是那个犯人,碰上封霆这样的人,你会对他下手吗?”   江天想了想封霆那一米九的身高,还有左臂看起来非常骇人的、明显超出假肢范畴的金属机械手臂,不由得不寒而栗,“除非我脑子出问题了,才会对他下手。”   “所以说你的提议不太可行。”   江天有点儿不耐了,“那你说怎么办?”   邵行慢条斯理的道:“静观其变吧。”   他知道这个犯人绑架别人,必然是闹出什么动静。   从一开始,邵行查案的目的就和江天不一样,江天想的是快点儿把人救出来,所以事事都很着急,但邵行并不关心被绑架的人的死活,他唯一的目的只是找出犯人,拿回江天的妖魂罢了。   所以邵行的行事风格不紧不慢,从容不迫,因为比起受害者会不会被杀害,他更在意犯人会不会被惊动而逃跑。   难得的周末就这样过去了,很快又到了万恶的周一。   江天把车给蹭了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发现了,毕竟亮黑色的车身上一道白痕也挺明显的,于是江天的债务本上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邵行表示喜闻乐见,他坐在总裁办公室的黑色皮椅上,饶有兴致的看着维修单,“嗯,让我看看,按照你现在的工资来算,恭喜你,你还要在我手下工作两年零八个月,才能还清这笔债务。”   江天气得直咬牙,但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更别提现在可不止一分钱。   所以在这万恶的资本主义强压下,穷苦人民江天无法反抗。   他干脆不理邵行了,装聋作哑的脱了鞋,收拢双腿,微微蜷缩起身体坐在软和的沙发上,把手机搁在膝盖上看直播。   他右手拿着从茶水间拿的曲奇饼干,左手端着从茶水间拿的高档牛奶,一边吃一边喝一边看直播。   邵行很喜欢江天呆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尤其还是以这种放松的姿态,这让他感到很愉快,不过他还是明知故问道:“今天不是周一吗,你不去工作?”   江天头也不抬,“就是因为今天是周一,谁能提得起精神去干活。”   周一,一周的开始,在这天的上午,享受了两天假期的普通员工刚来上班,是收不回心的,大多数都懒懒散散,摸鱼放空,无法真正投入工作。   此病为假期综合症,一旦患上则无药可救。   江天也不例外,所以就找了个呆着很舒服的地方偷懒来了。   邵行笑道:“所以你就来我这里了?不是很怕我吗,怎么还愿意跟我共处一室?”   江天一口一个小饼干,大有要把债务吃回本的势头,一边吃一边模糊不清的道:“要不是花一朵霸占了洗手间打游戏,我才不来。”   还有就是总裁办公室里的茶水间是最最高档的,点心好吃不要钱,按照江天的想法,有便宜不占那就是吃亏。   江天看着手机上的直播,腾出一只手来上下滑动,忽然的,他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直播间,屏幕上只有一片漆黑,观众只有几百人,但是却在迅速的攀升,数字哗哗的跳动着,不到一分钟就上千了,而且还在持续增长。   真正吸引江天的是这个直播间的名字,它叫做——杀人直播。 第二十三章 杀人直播   杀人直播?   江天最开始以为这只是个噱头,就跟大多数挂羊头卖狗肉的直播间一样。   他现在对直播也挺了解的,估计是受了一年前林琳、章恒他们的影响。那时候江天就思考过,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们可以冒着风险来到深山老林里,所以安定下来之后,闲暇之余,他也会看一看直播节目。   之所以选择记者做自己的职业,可能也和他们有关。   不到十五分钟,直播间的观众已经突破万人,屏幕里还是一片漆黑,下面的弹幕倒是刷得哗哗的:   “真的假的?杀谁啊?”   “报复社会?挑衅警察?”   “估计是个新人,来吸引流量的吧。”   “骗子骗子,再不开始就走了。”   “已报警,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   “点进来瞧瞧,一会儿杀人就抱警,不杀就差评。”   “上面的,你字打错了…”   “没打错,老子对象是刑警,你有意见?”   江天:“……”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江天觉得没意思,正好划走的时候,忽然直播间逐渐亮了起来。   但也不是特别明亮,屋子里好像还是没开灯,只是电脑屏幕的光勉强照亮了主播的轮廓。   主播上身穿着深色运动衫,坐在电脑前,刘海很长,几乎挡住了眼睛,又带着黑色的防霾口罩,整张脸几乎全部遮住了,唯一能看到的是刘海缝隙中露出的一只暗沉的眼珠。   他整个人就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因为他身上有一股非常消沉又饱含戾气的感觉,就像是沼泽地里慢慢腐烂的动物尸体,令人心生不宁。   江天皱着眉盯着他,忽然发现他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个白色的空相框。   江天的顿时一个激灵,猛地坐直了身体,后背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那个变态的梦里,他就见过这个空相框。   “邵行…”江天连声喊着他的名字,“邵行邵行邵行!”   然后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连鞋都没穿,踩着木地板砰砰砰的跑到办公桌前,把邵行桌上的文件等物推开,手机举到他的面前,“你看这个!”   邵行在江天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训斥道:“不许光着脚在地上跑。”   “你别管这个,你看这个直播,里面的屋子和我梦里的是一样的。”   邵行低头看了一眼,沉思半晌,对江天道:“给你楚尤叔叔打电话,让他查一查这个IP地址。”   江天满脸的问号:“楚尤什么?”   邵行温和的笑了笑,半真半假的道:“鉴于他总是对你说一些很暧昧的话,我觉得给他加个辈分要安全一些。”   江天心说果然道行高深的老妖怪脑子都有点儿毛病,还一个比一个严重。   然而面上他是不敢骂出来的,只敢在心里腹诽一番,然后便一脸正经的道:“可我不知道楚尤现在的号码,怎么联系他?”   “和在鬼城时的号码一样。”邵行拿过江天的手机操作了一番,镶嵌在办公桌旁边墙壁上的液晶大屏幕忽然亮了起来,紧接着便出现了杀人直播间的画面。   邵行把手机还给江天,江天凭着记忆输入楚尤的号码,拨出了他的电话。   邵行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右手搭在桌边,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桌面,等电话接通之后,他便意味深长的道:“这么长时间了,你还记得他的号码,关系真好。”   “……”江天深刻认识到邵行已经病入膏肓了,什么病?俗称变态脑补综合症。   江天没有理他,对楚尤道:“狐狸,帮我查个东西,XX直播上个杀人直播间,房间号是25779433,帮我查查主播的身份还有他的地址在哪里。”   楚尤挑了挑眉,一边慢条斯理的调酒,一边戴着蓝牙耳机和江天说话,“有眉目了?这跟你的妖魂有关系吗?”   “那个主播,大概就是被我妖魂附着的变态。”   江天眼睛盯着墙壁上的大屏幕,“总之你快去查,查到了告诉我。”   他挂断了电话,看到直播间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五万人。   屏幕中的男人终于有了动作,他坐直身体,前倾了一些凑近摄像头,那只从刘海儿中露出的眼珠阴森森的盯着屏幕那边的人们,用一种奇怪的沙哑的嗓音说道:“直播开始。”   这个声音绝对是用了变声器,再加上这个主播把脸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屋子里也暗得几乎看不出什么线索来,足以看出他是个很谨慎的变态。   江天紧张的盯着屏幕,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手心里湿湿的都是汗。   “别紧张。”邵行伸手按了按江天的手背,拇指安慰似的划过他的皮肤,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他笑道:“宝宝要是害怕的话,要不要到我怀里来。”   江天迅速的抽回自己的手,嘴一张轻飘飘的吐出几个字,“没你可怕。”   邵行似乎觉得很有趣似的,低沉的笑了两声,“原来如此。”   此时的江天并没有心思去细究邵行这四个字里面特殊的情绪,以及一丝半分暗藏在最底下的落寞,他眼也不眨的盯着大屏幕——那个男人在说完直播开始之后,便从镜头前消失了踪影。   屏幕下面的弹幕都不刷了,似乎这几万观众都在屏气凝神的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江天知道现在肯定已经有人报警了,警察们应该也在用电脑技术查直播间的IP地址,定位主播的具体位置,但是江天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人既然敢大张旗鼓的在网上开直播,就必然是有不会被抓到的自信。   一分钟之后,男人又回到了屏幕前,这一次,他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江天蹭的一声站了起来,两眼直直的盯着屏幕。   尽管那个女人嘴上贴着黑胶带,但江天还是认出了她,这就是失踪的曹芸。   她惊恐的睁大眼睛,眼角通红的看着屏幕,全身剧烈的发抖,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求救声。   那双眼睛看起来非常漂亮,江天甚至能想象出,在日常生活中,她是个多么温柔又慈爱的女人,她一定是那种做了可口的饭菜会分给左邻右舍、看到有人吵架会去劝架、会在网络上悉心安慰陌生人的好人。   但在这种时候,那双眼睛里只有恐惧和哀求。   男人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尖刀,贴近曹芸的脖子,他的声音仍然是那种好像针扎似的,嘶哑的嗓音,“我决定割开她的喉咙,你们觉得呢?”   曹芸挣扎起来,“唔,唔……”   下面的弹幕忽然疯狂的刷了起来,快到江天几乎看不清,但是男人似乎也不管观众是怎么想的,他很偏执,已经确定了自己想要的杀人方法,并不会因为别人的意见而改变。   他扬起手,手持尖刀,不顾曹芸哀求的眼神,便狠狠的向下刺了过去。   江天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就在这个刹那,一只温凉有力的大手伸了过来,遮住了江天的眼睛,挡住了他的视线。   视野变得黑暗起来,听力反而更加灵敏了,江天清晰的听到耳边传来女人充满痛楚的呻吟,还有利刃划破皮肤,插入皮肉的声音,接着就是液体喷洒出来,又溅落在地板上的水声。   江天愣了愣,身体慢慢紧绷起来,他抬起胳膊握住邵行的手,想把他的手挪开。   “我不怕这个…”   “知道你不怕,但是也不能多看。”   邵行低头亲了亲他柔软的发丝,轻声道:“我知道你不忍心,不过你确实无能为力,不必责怪自己。”   他一直捂着江天的眼睛,任由他轻微的挣扎,也没有松开手。   屏幕里的男人就这样当着几万人的面,将尸体切割成一块一块的。她的头,她的手臂,她的右腿,她的……鲜血溅射在镜头上,屏幕上一片红光。   这场血腥的表演持续了很久,最后男人过来调整了一下镜头,对准了自己的脸,他用那只浑浊的眼珠盯着静默的众人,低声道:“下次再见。”   然后便关闭了直播。   没有人再刷弹幕,所有人都被那最后一眼给震住了,仿佛这个杀人犯已经穿过屏幕,来到了他们的背后一般。   邵行也放开了江天,江天睁开眼睛,盯着一片漆黑的屏幕,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第二十四章 最好欺负的就是你   直播结束的两分钟之后,楚尤来了电话。   “我说那个变态不行啊,杀人杀得一点儿美感也没有,弄得到处都是血,多脏啊。”   江天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平静的道:“再废话我就弄死你。”   这时候他差不多已经从死亡的阴影中缓过来了,江天虽然没有亲手杀过人,但是出任务的时候,也见过不少这样的场面。   狐狸叔叔立刻察觉到小狗的心情不佳,迅速收敛自己的玩世不恭,转变了语气,正经道:“我查过了,对方的地址在海外,不过是假的,是被远程操控的傀儡机,真实的地址很难查,估计对方电脑技术很厉害。”   “好没用啊你,那要怎么才能查到?”   楚尤装模作样的叫苦,“我又不是技术人员,已经很努力了好吧,要不然天天宝贝你过来跟我喝杯酒,我就再帮你往深的查查?”   江天面无表情的道:“邵行在我旁边,我开的免提。”   楚尤:“……”   楚尤顿时感觉自己后脖子处凉风嗖嗖的,一股寒意窜上后背,好像下一秒就要身首分离了。   他干笑了两声,连忙保证道:“主人,主人,我说笑的,我发誓,我对江天小朋友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有纯洁的革命友谊,比白纸还纯洁!”   邵行很宽容,淡道:“没事,接着去查。”   楚尤劫后余生,大喜,“遵命,主人。”   邵行笑了笑,“正好天气转凉了,查不到线索就扒了你的狐狸皮给江天做件衣服。”   楚尤:“?!”   楚尤受到了来自主人亲切而温暖的鼓励,立刻扔掉手机,飞一般的跑去接着查案了。   邵行又转向江天,可能是他眼里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还未敛去,又或者是扒狐狸皮的恐吓效果太大(众所周知,邵行说这种话绝非只是玩笑),江天也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的举起双手,结巴了一下,“我我我我也去查!”   “……你不用。”   双标以及区别对待这种事在邵行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温柔的问道:“看了半天直播,累了吗?饿不饿?要不要吃午饭?”   他态度越温柔,江天越胆寒,战战兢兢的道:“不累,不饿,要不然我还是跟楚尤一起去干活吧。”   邵行看他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收心,只好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说,“那你觉得犯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心理变态,性格扭曲,报复社会,这还用说吗?”   江天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在桌边,又抱起刚才没吃完的小饼干咔嚓咔嚓吃了起来,一边道:“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奇怪,他怎么能这么准确的找到残疾人士做目标呢,你说他是不是在医院里工作,在出诊记录里挑选行凶目标?”   “倒也不一定,楚尤不是警察,不也一样能调取警局的资料?”   “你的意思是,凶手是个电脑黑客?”   江天一边认真的吃着饼干,一边认真的思考着,忽然一个激灵,想起了直播结束前犯人说的那句话。   “他说下次再见,还有下次!”   “嗯。”邵行点了点头,他那边已经又开始工作了,面无波澜的看着手里的文件,随手翻了几页,签下自己的名字,顺口回答江天,“看来王小清确实是在他手上。”   “那他肯定会再杀人啊。”江天有点儿急了,咬着指甲思索着,“仓库…梦里那个屋子肯定是个仓库。”   他立马又开始压榨真正的劳苦人民、底层群众,打电话给楚尤,细细叮嘱道:“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去把城里的仓库都搜一遍,争取在下个直播开始之前把王小清救出来。”   楚尤感到压力山大,“祖宗,你怎么不使唤封霆去?”   江天实话实说,“我不敢。”   那个封霆,又冷又凶又狠又硬,是鬼城里除邵行之外的战力天花板,之前江天在他手底下做事的时候,可没少吃苦头,他吃饱了撑的敢去使唤封霆?   楚尤幽怨的:“……”   合着几个人里就他好欺负?   总之楚尤灰溜溜的去干活了,江天想继续吃他的小饼干,手一伸,却摸了个空。   邵行拿走了他手边的饼干盒,放到一边,“一会儿该吃饭了,少吃点儿零食。”   江天不死心的伸直了胳膊去够饼干盒的边缘,邵行不冷不热的看了他一眼,“是不是找打?”   江天的屁股条件反射的一疼,就像触了电似的猛地收回手,他缩起身体,不甘心的舔了舔手指上的饼干渣,闷闷的道:“不吃就不吃,谁稀罕。”   邵行反倒是笑了,在江天毛茸茸的发顶揉了揉,轻声哄道:“听话,中午想吃点儿什么?”   江天一扭头躲开对方的抚摸,言简意骇的吐出一个字,“肉。”   “还真是只狗崽子。”   邵行叫秘书荀且去准备了午餐,他本来想留江天在休息间里一起吃饭的,然而江天并不太乐意和他一起吃饭,邵行难得的没有逼迫他,而是让荀且给他弄了餐盒,送他下楼了。   江天捧着他的大饭盒走进了报刊部办公室,一进去花一朵就冲了上来,兴冲冲的问:“这次是啥好吃的?”   花师兄好了伤疤忘了疼,歇了个周末就忘了上次吃了江天的午餐之后加了多少班,他兴致勃勃的掀开江天的餐盒,只见里面满满的都是七分熟牛排。   牛排色泽鲜红,鲜美多汁,美味可口,上面的肌肉纹理清晰可见,足以见得这几块牛排绝对是最上等的A5级牛肉。   花一朵脸色一变,“……唔…呕……”   “我草草草,你干什么!”江天大惊失色,急急忙忙的把餐盒移开,抬脚将花一朵踹出一米开外,“你怀孕了啊,吐什么?”   “不是,我联想到了…刚才……”花一朵勉强扶着椅子站起来,一脸菜色,“你没看吗,那个变态直播?”   江天微微睁大眼睛,“你也看了?”   “看了,那变态动手几分钟之后网上都爆了,我说那是真的假的,搞噱头的吗,不过做的也太真实了,跟真杀人似的,血里糊啦把我恶心的,呕……”   江天端着自己宝贵且昂贵的餐盒,默默的后退了几步。 第二十五章 雷雨天   今天晚上下了大雨,噼里啪啦的敲打着地面和枝叶,仿佛老天都在为亡者悲鸣。   江天坐在大床上,后背枕着柔软的抱枕,靠在床头,边上亮着一盏橘黄色的小灯。   他腿上盖着被子,被子上放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右手食指在触摸区滑动着,翻阅网上的帖子,左手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巧克力牛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杀人直播这个关键词已经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甚至还有人把录像放了出来,但很快就因为过于血腥被管理员删掉了。不过漏网之鱼还是有的,只有一小段,是切割头部的那几分钟,江天点开看了看,又面无表情的关上了。   警方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但似乎还没什么进展。那个变态主播的无名账号在直播结束之后就注销了,也许下次开播时,他会换一个新的账号,想必也会换一个新的假地址。   忽然的,外面的雨声骤然密集起来,紧闭的窗帘之外猛地一亮,天空中打了一个闪。   江天的手一哆嗦,差点儿把牛奶洒在床上。   他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但所幸雷声没下来,江天才松了口气。   邵行刚洗完澡,头发带着湿润的水汽,身上穿着宽松的白色睡袍走过来,从江天怀里把笔记本电脑拿走,放到桌上,然后柔声催促道:“快点儿把牛奶喝了,你该睡觉了。”   江天一口把剩下的半杯牛奶喝掉,翻身起来,准备去卫生间洗漱。   刚穿上拖鞋,忽然外面一个惊雷炸起,雷声震耳欲聋,闪电瞬间照亮了天际。   江天吓得毛都炸了起来,差点儿当场就把睡前的准备工作给干了。他哆哆嗦嗦的扶着桌子,回头看了邵行一眼。   邵行自然而然的笑问:“宝宝,要我陪你去卫生间吗?”   江天一口拒绝:“不需要。”   说完他硬气的往卫生间走。   邵行不留痕迹的扬起嘴角,暗中做了个隐秘的手势。形出法随,外面忽然又雷声滚滚,电闪雷鸣,轰隆隆直响,好像下一秒就要摧枯拉朽的劈进来一般。   江天吓得浑身一颤,猛地蹲在地上,用力捂住了耳朵,肩膀剧烈的发抖。   屋里的灯闪了两下,接着就灭了,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邵行淡道:“哦,好像停电了。”   江天惊慌失措的往洗手间那边瞥了一眼,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外面还一声接一声的打着雷,好像今夜有渣男团集体发誓似的。   “我,我…”江天声音都抖了,“我不去了,睡,睡觉吧…”   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天爷不会烧热水,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江天刚刚喝的那杯牛奶的效果立竿见影了,顿时觉得小腹涨得不行,急需去厕所解决一下生理需求。   他抬起头,蹲在地上眼巴巴的瞅着邵行,咬着嘴唇不说话,希望邵行能心有灵犀,自己领悟。然而后者就假装没看见,故意说:“好吧,那就去睡觉吧。”   “等一下…”江天一着急,伸手拽住了邵行睡袍的一角,“那个,陪我…去一下厕所…”   邵行明知故问,“你不是不想去吗?”   “……”江天默默的夹紧了腿,思考了一下是求邵行陪他上厕所比较丢人,还是尿床更丢人,想了想,果然还是后面那个最丢脸。   江天抹下面子,抓着邵行衣摆拽了拽,小声求道:“就是忽然…有点儿急,外面在打雷,我不敢去…”   虽然屋里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但邵行还是清楚的看清了江天的表情,那种又委屈又无奈又着急还有点儿要哭的样子,跟很久以前江天向他撒娇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时候江天还觉得自己是邵行的狗狗,总是毫无心理负担的跟他撒娇、取闹,后来他懂了点儿事,就不怎么这样干了,邵行也很少再看到这样的表情,心里还有些遗憾。   邵行欣赏够了这种表情,才俯下身,轻轻松松的把江天抱了起来,笑道:“走,带你去厕所。”   江天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挣扎起来,“我自己能走,放我下来!”   邵行置若罔闻,抱着江天走进卫生间,将他放在小便池前,微笑道:“好了,去吧。”   江天刚要脱裤子,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涨红成一团,扭过头瞪他,“你转过去!”   邵行无辜的道:“这里很黑,我看不见。”   再说江天身上哪个地方他没看过、碰过?   江天急了,“你明明就能看见!”   “好吧好吧。”邵行心里遗憾着,慢慢转过了身去。   很快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脱裤子的声音,然后是水声,解决完这个重要的生理问题,江天又跑去洗漱。   虽然邵行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但江天也不得不承认,在雷雨天气与停电的房间里,有他在身边呆着,多少会安心一些。   外面的雷忽然又炸起一声,江天身体一哆嗦,差点儿把牙膏沫咽下去。   所以说归根结底,打雷比邵行可怕,邵行比杀人犯和尸体可怕,不对,中间还得并排一个‘扣工资’。   江天胡思乱想了一通,终于洗漱完了,回床上睡觉。   临睡前他没忘记把聚魂戒放到枕头下面,邵行默不作声的看着他的动作,最后给他掖了掖被角,柔声道:“要给你一个晚安吻吗?”   江天漠然的玩手机,“不要。”   然而他的意见从来都不重要,邵行低头在江天额头上亲了一下,顺手拿走了他的手机,“好了,乖乖闭眼睡觉。”   江天忿然的看了他一眼,翻了个身睡了。   邵行笑了笑,将他搂进自己怀里,闭上了眼睛。   其实有一件事邵行没和江天说,他之所以把聚魂戒给江天,除了帮他找回妖魂之外,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聚魂戒能让江天梦见妖魂所见的记忆,自然就会梦到自己的记忆,邵行希望江天能在这些旧梦中,重新想起他们很久以前,彼此之间的温情。   他想打动江天的心,想让他接受自己的爱,想无所顾忌的去爱他。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在这场名为求爱的较量中尔虞我诈,精心算计。 第二十六章 从前   江天还是条小狗的时候,有次贪玩跑到郊区去玩,被野雷烧到过尾巴,差点儿给烧秃了,从此就留下阴影了,非常的害怕打雷。   每次碰到雷雨天,他就会飞快的跑到邵行的卧室门前,抬起爪子扒拉他的房门,也不管锋利的爪子在价值不菲的红木门上留下了多少抓痕。   等邵行一开门,他就飞奔进屋里,一头钻到床底下,伴随着阵阵雷声,夹着尾巴浑身打哆嗦,一声一声的呜咽,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邵行想把他抱出来,他都不乐意,使劲往里面缩,仿佛邵行的床底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谁来哄都不行,就是不出来。   后来邵行也就听之任之了,往后只要一到阴雨天气,邵行就会虚掩着卧室的门,方便他进出。   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江天修成人形,也没有改变。   江天变成人之后拥有了新的房间,装修精致,面积很大,也有属于自己的书房隔间,而且就在邵行卧室的隔壁,离得非常近。   那天晚上邵行正准备睡觉,刚坐到床边,忽然听见外面天降大雨,电闪雷鸣。邵行心里就知道估计某只小崽子要来。   果然不到十秒钟,就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一个黑影闪电般地窜了进来,目标非常明确,径直的往他床底下钻。   然后,江天就卡住了。   毕竟这床底就这么高,他是条狗的时候尚且还能钻进去,变成人了可就不行了,上半身钻进去了,下半身去卡在了外面。   邵行低头看着这露在外面、正不断扭动的小屁股和扑腾着的两条腿,不由得哑然失笑,“行了,你现在钻不进去,出来吧。”   江天不死心,还努力的往床底下爬去,邵行不轻不重的踢了踢他的屁股,“出来。”   江天觉得疼了,模糊不清的抗议了一声,这才费力的从床下退了出来,身体紧挨着邵行的腿,跪坐在地毯上。   邵行刚想说什么,忽然窗外一道惊雷轰然炸起,江天浑身一哆嗦,一把抱住了邵行的腿,抬起头睁大眼睛盯着他,声音颤得几乎要哭出来:“主人,主人…我,我害怕……”   邵行伸手把人拎起来,放到腿上,笑道:“那今晚要和我一起睡吗?”   他本来就长得非常英俊,但平时在众人面前总是冷淡漠然,不苟言笑的样子,只有私底下对上江天,才会这么温柔的一笑。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笑,眉目清朗,摄人心魂,江天顿时魂都没了。   他作为一个合格的邵行无脑吹,本身就叠着厚厚的粉丝滤镜,觉得天底下属邵行最好看。他是个重度颜控,但是只控邵行一个人,像是楚尤长得也很漂亮吧,但江天偏偏就不吃他那一套。   邵行问他,要不要和自己一起睡。   以前江天总是去餐厅偷吃,吃盐吃多了,有点儿掉毛,所以是不能上邵行的床的,但现在可不一样了,能被邵行允许上床和他一起睡觉,江天头一次感受到了做人的好处,连外面轰鸣的雷声都觉得不可怕了。   他兴高采烈的嘿嘿笑了两声,跨坐在邵行大腿上,依恋的抱着他的胳膊,凑过去舔了舔他的侧脸,软着声撒娇,“想跟主人一起睡,要不然打雷,很害怕…”   邵行感觉对方湿热的小舌头在皮肤一扫而过,几乎舔到嘴角。   这么暧昧的举动,如果不是邵行知道江天的性子,几乎都要以为他在求爱了。   但江天本人是没有这个意识的,他这时候刚变成人不到两个月,不懂人情世故,甚至还残留着一些做狗的习惯和小动作。   他会抱着你的手臂不松手,会用发丝柔软的脑袋蹭你的胸口,会含着你的手指乖巧的吮吸,这一切看似色/情的动作,对他来说,只是一种表达忠诚和亲近的途径罢了,和躺在地上向强者露出柔软肚腹的小动物没什么区别。   邵行想到这儿,难免有些郁闷。   撩而不自知,大概就是江天这样的。带着纯情的目的,去做色/情的动作,让你心里千挠百痒,却不能越线。   他伸手掐住江天的下巴,细细审视着他黑珍珠似的眼睛,拇指揉弄着对方粉嫩的唇瓣,然后忽然像是戏弄似的,手指伸进他的嘴里,淫/靡的搅弄着他的舌头。   “唔…呜呜……”江天被弄得有些不舒服,也说不出话来,难受的向后躲了躲,但是邵行用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腰,让他无法躲避。   江天眼也不眨的望着他,很困惑的样子,似乎在思考他为什么这样做。   过了一会儿,邵行才放开了他,江天紧张的搓了搓手,小声问:“主人,您生我气了吗?”   邵行不由得心里自嘲,这只狗崽子不懂人情世故,倒是挺会察言观色,对人的情绪有种超乎寻常的敏感。   他笑了笑,在江天脸上捏了一把,“没有,只是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懂事。”   江天听了,难免有些不忿,像是急于在大人面前表现的小孩子一样,急急的道:“我早就懂事了,下周五就能跟着楚尤去做任务了!”   邵行故意逗他,“是吗?既然懂事了,那应该也不怕打雷了吧?要不然今晚你还是回房间睡?”   正巧外面一道雷光闪过,江天颤抖了一下,迅速的挣开邵行,一头钻进了他的被子里,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头顶的一缕黑发。   邵行忍俊不禁,掀开被子把江天抱进怀里,顺着他的后背抚摸下去,轻声哄道:“别怕,跟你开玩笑呢。”   他垂下眼脸,敛去眼底深深的欲望和阴鸷,低声道:“放心吧,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   午夜时分,江天在黑暗的卧室中睁开了眼睛,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江天却一时半会还无法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他愣愣的望着高挑的天花板,花了足足半分钟时间,才让大脑清醒过来,意识到刚才梦见的,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想想,其实从那时候,邵行对他那种不同于主仆的感情已经初见端倪,只是他不懂事,没有察觉到罢了。   甚至最后他说的那句’我是不会放你走的’,明明当时他的语气阴暗又充满了占有欲,但江天对邵行非常信赖,竟然没感觉到丝毫不对劲。   江天深深的叹了口气,扭头去看邵行,目光在对方深邃的五官上描摹而过。   这个人无论是从外貌还是能力上来说,都完美到了极致,他强大、从容,又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平心而论,他曾经把邵行当作自己的唯一,当成人生的方向,可是这个让他奉若神明的人却反过来强/暴他、侮辱他、欺骗他、囚禁他,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去面对这个人了。 第二十七章 路见不平   时间就这么淡淡的过了几天,楚尤派人把城里的仓库都查了个遍,仍然没找到任何线索。直播结束之后,那个变态就跟凭空失踪了一样,不见一点儿踪影。   眼见着又到了周五,江天心里隐隐有些焦虑,他有种预感,犯人的第二场直播,很有可能和之前一样,在周一的时候开始。这样算来,其实也没几天了。   今天下班之后,江天正在拿着一个一次性塑料餐勺给自己的仙人掌松土,花一朵忽然凑过来,兴冲冲的道:“别弄你的小绿了,今天咱们部门聚餐,来一块玩呗。”   江天有点儿为难,他把勺子插到仙人掌的盆里,腾出手来拿起手机,“等一下,我问问。”   花一朵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大惊失色,“问谁?不是吧,天天宝贝你真的有对象了,你怎么能抛下你亲爱的师兄,自己奔向恋爱的甜蜜道路啊!”   江天:“……”   他随手关掉手机,“算了,直接走吧,从后门走。”   花一朵不解:“干嘛走后门?”   那当然是因为每到下班时间前门就有人守株待兔啊。   但是江天没明说,含糊其辞的敷衍了过去,拉着花一朵从后门走了。   他们报刊部因为不怎么重要的缘故,平时就很清闲,同事关系也很融洽,所以经常会搞周五聚会,地点就是在老地方——附近的一个KTV。   江天这人虽然看着冷冷酷酷的,不太好惹的样子,其实还是喜欢热闹的地方,这是小狗的特性——人来疯。   就算不去唱歌,不和人玩小游戏,坐在沙发上喝喝酒聊聊天也不错。   结果这么一玩,时间就晚了,手机中途响了几次,也都被KTV里嘈杂的音乐声给遮盖了过去,江天完全没注意到。   最后一次江天听到了,一看来电显示,果然是邵行。   江天犹豫了一下,拇指在接听和挂断之间划来划去,最终还是选择了挂断。   他有点儿赌气的想,凭什么自己去哪里、做什么都要跟他报备,他早就不认这个主人了,对方也没有立场管他这么多。   甚至他的叛逆心理上来了,直接关了机,一了百了。   等到大家散场的时候,已经到了十二点多,江天那会儿闷头喝酒,也有点儿半醉了,花一朵担心的问:“你还行吗?回得去吗?”   江天摆摆手,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没事,我坐地铁回去。”   “你还记得清路吗?”   江天嘴里蹦出一大堆,“二号线坐三站转四号线,出来坐91号公交车,就到了。”   虽然说得挺利索的,然而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得是旧地址。花一朵也不知道这个,看他还认路,就放心了,两人在大门口分开,各自回家。   江天在门口吹着风,茫然的抬头看看月亮,才抬脚向地铁站走去。   秋风吹得人有些冷,他不禁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埋头走进一条黑暗的巷子,想抄个近道。   刚往里走了几步,忽然就听见前面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像有人在追逐打闹,碰倒了不少路边的东西,噼里啪啦的。   江天本来以为是有人喝醉了在闹事,没有多想,继续往前走,忽然听见黑暗中传来一声女人凄厉的惨叫,尖锐刺耳,就跟用指甲挠黑板似的,在冷峭的秋夜中显得无比瘆人。   江天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酒瞬间醒了。   他迅速的往前冲了几步,只见昏暗的小巷中,一个身材瘦高的黑衣男人抓着一个娇小的女孩子,手里拿着一块浸着乙醚的手帕,似乎正要将她弄晕。   女孩不断的挣扎,喊着救命,那行凶的男人见一时半会儿弄不住她,居然从身后掏出一把弹簧刀,扬起手臂冲着女孩的胸口就要刺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江天手里唯一的东西就是他的手机,他心疼了一下,然后狠狠的把手机扔了出去,正好砸在男人的手背上。   男人手一抖,刺了个空,他持刀的手握得极紧,这一下弹簧刀竟然没有脱手,仍然被他牢牢的握着,但是女孩却趁机从他的手底下逃了出来,踉跄的退了几步,呆楞的看着他。   江天厉声骂道:“傻愣着干什么?!跑!”   女孩这才猛然醒悟过来,扭头就向巷子的出口跑去。   男人顿时火冒三丈,扭身就向女孩追了过去,他的速度非常快,简直超出了普通人一大截。   江天暗暗心惊,抬脚冲了过去。就这么几步,算是他爆发力的极限了,强忍着喉咙里上涌的铁锈味,从背后用手臂一把勒住男人的脖子,身子一转想把他摔出去。   但是他体重太轻了,力气也不够,而男人的力气却大得惊人,反抓住江天的肩膀,将他粗暴的掼在墙上。   那一瞬间,江天闻到了他手上淡淡的腥气,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的嗅觉很灵敏,立刻就察觉到那是人类的血,而且是长时间接触人血,尽管清洗过很多遍,但仍然残留下来的味道。   还未来及细想,他的后背就重重的撞在了一堆铁架子上,只听噼里啪啦几声,铁架子轰然散架。   “唔…”江天只觉得身上的骨头也像是要散了架,忍不住呻吟出声。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肋骨肯定断了一根,可能压到了肺部,因为他已经感到呼吸困难了。   他撑着墙,费力的爬起来,忽然腿一软,又跪倒在地,内脏翻涌着,吐了一大口血。   这时候他不免觉得苍凉,如果他的妖魂没散,身体还正常的话,就面前这种货色,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现在到底是只拔了牙的老虎,是个没用的废人。   男人并不打算放过他,拿着弹簧刀向他走来,声音嘶哑,“多管闲事!为什么来阻挠我?为什么你们都针对我,都来坏我的好事?!”   这人的性格似乎非常偏执,江天一边深呼吸着缓解疼痛,一边用余光瞥着男人身后。见那个女孩已经跑远了,才稍微松了口气。   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现在自己自身难保,男人高高的举起刀,狠狠的捅向江天的心口!   江天眼见着那锋利的刀尖扎了过来,用尽全身力气向旁边一躲,刀子刺偏了,没有刺中心脏,却深深的插进了江天的小腹。   男人手上用力,噗嗤一声,刀子破开皮肉,整个刀身都埋入了江天腹部。   “唔!”江天眼前一黑,咬紧牙关才没惨叫出来。他下意识蜷缩起身体,额头上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好疼!冰凉的刀刃搅弄着温热的血肉,那种触感令人头皮发麻。他几乎已经吐不出什么血来了,嘴里咳出来的都是血沫。   男人仍然不解气,抬手拔出弹簧刀,鲜血大股大股的涌了出来,在江天身下如同河流一般,蜿蜒流到男人脚下。   男人似乎非常嗜血,口罩后面的嘴里发出怪异的笑声,抬起右腿,用坚硬的鞋尖狠狠的踢中了江天小腹上的伤口!   “啊!!”江天惨叫了一声,身体剧烈的颤抖着,耳边嗡一声,随后是尖锐的耳鸣,意识在逐渐远退,眼前也慢慢的看不见了,甚至连痛感都不再清晰。   意识弥留之际,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个清脆的声音呵斥:“住手!!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   江天勉强抬起脑袋,只看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是刚才那个女孩子。   “干嘛再跑回来,多危险啊……”   他这样想着,终于陷入了彻底的昏迷之中。 第二十八章 傻狗   面前紧闭的白色大门上,亮着暗红色的‘手术中’的指示灯,无声地压迫着等候区人们的神经,周遭的空气仿佛都沉寂成了固体,让人喘不过气来。   楚尤焦急万分,不断的在门口踱来踱去,来回转圈,嘴里念念有词:“我说祖宗啊,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啊,自己那小身板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干嘛非得学人家英雄救美,这下好了,受多大罪啊,可怜孩子。”   封霆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忽然沉声问:“伤他的人是谁?”   “跑了。”楚尤恨得咬牙切齿,“那混蛋一听小姑娘说报警了,当时就跑了,现在都还没找着,要是让我逮着他,我要把他活着切成片!”   封霆猛得站起来,棱角分明的脸上冷若冰霜,转身就往门外走,楚尤连忙扯住他,“哎你干什么去?”   封霆面无表情,“找人。”   “你要去找犯人?你去哪儿找?还是等…”   正说着,手术室的指示灯忽然灭了,紧接着白色大门被打开,身穿蓝色无菌服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封霆站住了脚,楚尤也赶忙迎了上去,急道:“大夫,病人怎么样了,严不严重啊?”   可能是这只狐狸长得太漂亮了,医生纵使是个男人,看见他的脸也稍微愣了一下,直到楚尤又出口催促,医生才猛然从这种魅惑中清醒过来,“哦,还好还好,手术很成功,他腹部的内脏虽然有出血,但很轻微,主要还是皮肉伤和失血,没有生命危险。”   楚尤松了口气,“那就好。”   医生又道:“一会儿把病人送到病房里,保守估计得在医院观察一周,对了,他麻醉效果还没过,神志还不清醒,这几个小时病人说什么奇怪的话,家属别当真。”   楚尤点头,“行,我知道了。”   五分钟之后的VIP单人病房内,江天平静的躺在病床上,很安静,呼吸也很均匀,如果不仔细看,会以为他还在睡觉。   但其实他已经醒了,只是因为麻醉的效果还没过,所以脑子不太清醒。   楚尤和封霆在病床边守着他,他就半睁着眼望着他们,什么话也不说,很困惑很迟钝的样子,似乎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在这里。   少能见到他这副傻乎乎的模样,楚尤刚想逗他开口说话,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邵行稳步走进来,带进了一阵外面的凉风。   楚尤立刻站了起来,腾出位置,恭恭敬敬的打招呼,“主人。”   邵行点了点头,走到床边,江天明明还没看见他,只是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气息,就忽然眼眶一红,咬了咬嘴唇,像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努力的抓住邵行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放。   “好痛,好痛啊…主人,我肚子好疼,给揉一揉……”   邵行诧异的挑了挑眉,疑问的看向楚尤。后者汗颜道:“大概是麻醉剂的后遗症,医生说过几个小时就好了。”   邵行了然一笑,“知道了。”   江天见邵行没有第一时间理他,似乎有点儿伤心和生气,使劲的拽着邵行的手,拉着他去摸自己的肚子,哭哭啼啼的求道:“揉一揉,揉一揉肚子,好痛啊…”   邵行坐在床边,反过来握住江天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一下,柔声道:“揉一揉伤口就裂开了,主人给宝宝摸一摸好不好?”   江天不哭了,嘿嘿的傻笑,眼也不眨的盯着他,黑漆漆的眸子里全是对他的信赖。   早些年他不就是这样的吗?对邵行充满了信赖,把他当成自己的唯一,生病时闹脾气,谁也哄不好,但只要邵行过来,他就算再难受也会冲他笑。   所以这时候的江天,大概是迷迷糊糊的,忘了邵行曾对他做的那些事,以为自己还是以前的那只小狗,出任务受了伤,主人过来探望。   邵行的手覆盖在江天腹部的纱布上,轻轻的抚摸了两下,然后又低下头,温柔的笑道:“宝宝想要主人亲一亲吗?”   江天愣了愣,却又哼哼唧唧的躲开了,扭开头,小声抗议:“不要,不要亲。”   邵行眸光一暗,低声问:“为什么不要亲?你不喜欢主人吗?”   江天迷惑的盯着天花板,似乎在认真思考自己这股潜意识的抗拒是怎么回事,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不太确定的道:“喜欢主人,但是只能跟媳妇亲亲,主人是主人,不是我的媳妇。”   是他所忠之人,却不是他所爱之人。   小狗在这方面向来泾渭分明,就是这时候神智不清,也不会越界。   邵行叹了口气,“好吧,不能亲的话,摸摸头可以了吧?”   江天一听这个,立刻主动凑过来,用脑袋蹭邵行的手心,邵行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掐了一把他的小脸,“现在肚子还疼吗?”   江天乖乖的摇头,“不疼了。”   “麻药劲儿还没过呢,你本来就不疼吧?”邵行一语戳穿江天的小伎俩,故意逗他,“你这是故意跟我撒娇呢。”   江天被揭穿了,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旁边楚尤拍了拍封霆的肩膀,“我们出去吧。”   封霆木着脸问:“为什么?”   “……”楚尤很无语,“还问为什么,你不觉得咱俩在这病房里已经是天空中最亮的星了吗?不走等着主人削你啊?”   总之楚尤不由分说,连拉带拽把封霆给带走了,偌大的病房之中只剩下了江天和邵行两个人。   江天这时候才从被子里露出半张脸来,小心翼翼地盯着邵行看。   邵行瞥了他一眼,“看我干什么?”   江天张了张嘴,“我饿了。”   他刚做完手术,还不能吃东西,不过邵行还是顺口哄他,“是吗?宝宝想吃什么?”   江天想了想,“烤串。”   “嗯,还有吗?”   “牛排…”   “还想吃什么?”   “…排骨……”   这么一问一答,几轮过去之后,江天又困顿了起来,慢慢闭上眼睡了。   邵行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睡颜,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他的后背,哄他入睡,等他彻底睡熟了,邵行才凑过去,在他唇角轻轻的亲了一下,转身离开了病房。   根据那个女孩的证词,行凶的犯人在听到她报警之后就立刻逃走了,看样子非常小心谨慎。   而行凶地点非常偏僻,也没有监控,无法确定犯人的去向。   邵行坐在桌后,看着手里的报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后背发冷,仿佛置身于寒冷的雪原一般。   屋里寂静的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楚尤大气也不敢出的站在桌旁,等着邵行发话。   讲真的,邵行在江天面前和在他们面前,真的就完全是两个人,别说是温柔的语气和眼神了,就连一个淡淡的笑容都懒得给他们,着实让人心生畏惧。   邵行随手将报告放在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着桌面,若有所思道:“那女孩,右边的小腿是假肢?”   楚尤赶忙回答:“是的,主人,她高中时从教学楼四楼摔下来,不得已截肢了。”   “同一个城市里,同时出现两个杀人犯的可能性…”   “是微乎其微的。”楚尤接口,试探的问道:“主人,您觉得这次伤到江天的人,和直播杀人的是同一个人?”   “很有可能。”   邵行眼里闪过一丝狠戾和阴鸷,沉声道:“找他出来,要活的。”   楚尤低头领命,他也觉得直接弄死那人太便宜他了,要是让他落到自己手里,绝对要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第二十九章 秋后算账   江天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他是被肚子上隐隐作痛的伤口给弄醒的。   最开始没完全清醒时,只是觉得肚子上一阵阵的抽痛,不是很剧烈,等他彻底清醒过来时,那种剧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立刻蜷缩起身体捂住了刀口。   真是,疼死了。   他深呼吸了几下,勉强从那种疼痛中缓过来,按了按还有些发晕的脑袋,手肘撑着床,试图做起来。   旁边有个人淡淡的提醒他,“你最好还是躺着。”   江天一点儿也不听话,还是自顾自的往起爬。   邵行无奈的摇摇头,抬手打了个响指,江天忽然胳膊一软,没了力气,扑通一声又躺下了。   “你肋骨断了一根,别随意动弹。”   江天伸手摸了一下胸口,果然摸到了柔软的固定束带,再摸摸小腹,那里也缠着绷带。   除了跳崖那次,这一次算是他出生以来受过的最严重的皮肉伤了。   以前跟着楚尤他们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不管情况多危险,他都会被保护的很好,真要说吃苦受痛的话,可能也就是他过于莽撞导致任务失败,回来之后挨打受罚的时候了吧。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扭头看了邵行一眼。   后者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左手随意的搭在扶手上,右手拿着一本书在看。江天眯起眼看了看书名,是外文,不知道是法语还是德语,反正他看不懂。   江天躺在床上,自己踢了踢腿,把皱起来的被子弄平整,又给自己掖了掖被角,眼睛盯着天花板,问道:“那个人抓到了吗?”   邵行翻了一页书,“没有,让他跑了。”   江天郁闷的叹了口气,“我猜也是。”   尔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补充道:“那个人手上有血腥味,我觉得他可能就是……”   “我已经知道了。”邵行中途打断了他的话,似乎不准备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江天刚做完手术,精神还不太好,邵行不想让他太费神。   所以邵行换了个话题,“不谈这个了,刚才你醒过一次,还记得了吗?”   江天疑惑的歪了歪头,“是吗?我醒过?”   看来是不记得了。邵行在心里微微叹息一声,未免有些遗憾,早知如此,当时江天冲他撒娇的时候,自己就应该拿出手机录下来。   江天丝毫不知自己几个小时前丢人丢大发了,还在脑子里想着犯人的事儿。   邵行的把目光从书上移到江天脸上,冷不丁的问:“伤口疼吗?”   江天嘴硬,“用不着你管。”   邵行不怒反笑,“宝宝,你要这样一副不知悔改的态度,那我要跟你算算总帐了。”   江天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寻求安全感似的使劲抓住了床单,不安的问:“什么总帐?”   “第一条,明知我会接你下班,却直接去了同事聚餐。”邵行不紧不慢的,眼里带着危险的笑意细数着江天的罪状,“第二,拒听我的电话,十二次。”   “第三,遇到突发状况不自量力、莽撞行事,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邵行放下书,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江天病床前,似乎在暗示什么似的,摘掉袖子上的铂金袖扣,从容不迫的挽起了衬衫袖口,露出分明有力的腕骨。   他低笑道:“单论最后这一条,我觉得就算打烂你的屁股也不为过。”   “……”江天脸色顿时白得跟纸一样,他以为邵行现在就要收拾他,立刻伸手捂住肚子,蜷缩起身体,娇柔做作的呻吟起来:“好疼,伤口好疼…受不了了,要死了…”   邵行:“……”   他拉住江天的手腕,防止他总碰伤口导致恶化,同时也顺口安慰了他一句,“放心吧,现在你身上有伤,我不动你,等你伤好了,你该受的罚一样也少不了。”   江天浑身发抖:太狠毒了,哪有挨打还要告诉你具体时间的,这不是折磨人吗?!   总之江天刚做手术就听到了噩耗,心里不免纠结了起来,想要伤口赶紧好起来,又怕痊愈之后邵行真的收拾他。   想来想去,江天就有点儿赌气:凭什么邵行说罚他,他就得乖乖趴下。他现在可不是邵行以前那条走狗了,如今他是一条独立自主的、身心自由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新时代狗子,要对一切不平等的主仆关系说不!   下午他的精神好了一些,稍微吃了点儿东西,坐起来靠在床头,拿着手机和家里的吉南视频通话。   吉南一边汪汪叫着,一边用爪子费力的在键盘上打字,很快就发过来一条消息:   “很痛吗?”   江天笑了笑,拍着胸口道:“不疼,没什么事儿咳咳咳…我的肋骨…”   吉南:“好好治伤,不要怕医生。”   江天忍俊不禁,“只有你才怕医生,每次一往宠物医院走,你就死命的往回拽我,你忘了上次生生把我拽了个跟头,一头栽进路边的花池里去了?”   吉南关闭了视频通话。   “……”江天看着退回到聊天页面的屏幕,无奈的摇了摇头。   真的是,狗子开智之后,脸皮都变薄了,开个玩笑都不行。   江天放下手机,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屋里很安静,外面麻雀叫得叽叽喳喳的,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蹦来蹦去,嬉戏打闹。   江天有点儿出神,正放空的时候,忽然外面有人敲了敲门,江天觉得奇怪,要是邵行的话,根本不会敲门的,楚尤那骚狐狸更不会,而封霆一般不会单独来探望他,好像他挺避嫌和江天独处一室的。   “…请进?”   房门被推开了,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子探头进来,看见江天便眼睛一亮,晃了晃手上的水果篮,压低声道:“我来看你了。”   江天迷惑的看了她一会儿,才从体型上看出这是昨晚他救下的那个姑娘。   小姑娘轻手轻脚的进来,关上门,对江天露出两个小酒窝,“昨天可真惊险啊,多亏了有你在,要不然我铁定了就香消玉殒了。”   江天哑然失笑,哪有自己说自己香消玉殒的?   他注意到这个女孩走路的姿势似乎有些不便,好奇的看了一眼她的腿,还没问出口,小姑娘就拽住自己裤脚往上提了提,露出了右边细长的银色合金假肢。   “是假腿哦,高中时出了意外,截肢了。”   江天微微皱起眉,低声自言自语,“果然是他…”   “啊?什么是他?”   “哦,没什么,你最近小心点吧,不要单独出门。”   女孩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一边给他剥橘子,一边说道:“没关系的,别看我腿不好,其实跑得可快了,我以前是校足球队的,哦对了,我叫陈梓然,是A大的大二学生,你呢,你在哪个大学读书?”   “我?”江天忍不住笑了,“我看起来那么年轻吗?我都工作一年多了。”   “真的啊,看不出来看不出来,你比我们学校的校草长得都好看。”   陈梓然一边吹着无敌螺旋彩虹屁,一边把剥好的橘子递给他,“来,尝尝,现在正是橘子好吃的时候…啊?你是不是身体不方便啊,要不然我喂你吧?”   她两根手指捏着一瓣饱满多汁的橘子,正要递到江天嘴边,忽然从身后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绅士而不容拒绝地将她的胳膊按了下去。   别说陈梓然了,就是江天都没注意到邵行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病房里的,他来的悄无声息,就好像一直在这儿似的。   他冷淡的看了陈梓然一眼,虽然嘴上带着一点儿温和的笑,眼里却没有什么温度,他说道:“不好意思,江天刚做完手术,不能吃生食,把自己的东西拿回去吧。”   陈梓然抬头看向他,愣了。   如果说江天是校草级别的帅哥,那面前这个绝对是国际明星等级的。像江天这种,有点儿小帅气,走在路上会惹人多看几眼,在学校的话会有女孩主动追求。   虽然这种帅哥少见,但也不是见不着,多去街上走走,坐坐地铁,也是能碰见几个野生帅哥的。然而邵行这种就完全是生活中可遇不可求的了,一般只存在电视屏幕里。   陈梓然感觉自己今天撞见帅哥的运气爆表了,简直就跟玛丽苏小说里的女主似的。   邵行又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下了逐客令,“病人需要休息,你可以走了吗?”   陈梓然对上他的眼神,不由得后背发寒,打了个哆嗦,同时又很悲伤:她的三分钟女主体验卡这么快就到期了吗?   江天安慰她:“没事,你今天先回去吧,一会儿天黑了,你一个女孩子很危险。”   陈梓然点点头,“那我先回学校了,你好好养伤啊,改天我再来看你。”   目送姑娘离开,江天又转向邵行,抱怨道:“你有必要对她那么凶吗,看把人家吓得。”   邵行冷笑道:“不然呢,把她留下来,亲手喂你东西吃?”   “不行吗?”江天就是仗着自己是个伤员,邵行不敢对他怎么样,所以胆子格外的大了起来,斜着瞥了他一眼,故意道:“我单身,年纪轻又长得帅,还不能有小姑娘追求了吗?”   对于刚才陈梓然那些看似不经意其实是故意的小动作,江天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出于男性的本能,他刻意纵容了对方。   毕竟自己对陈梓然来说,是舍身相救的恩人,小女孩嘛,对英雄总是会有点儿崇拜的情节,更别说江天长得好,年纪也和她相仿,俩人都是单身的话,大大方方的表达好感也挺好的。   坏就坏在邵行明显不会允许他有第二春,他温柔的微笑道:“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宝宝,如果不想让她年纪轻轻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话。”   江天沉默了一下,憋出两个字来,“变态。”   邵行丝毫不在意,从容回道:“这一点我倒是无法反驳,所以你这个中肯的评价,我接受了。”   江天:“……” 第三十章 第二场直播   江天计划着躺完这个周末就回公司去上班,因为他那个部门,是没有带薪休假的,少去一天就多扣一天的工资。   邵行当然不允许他这么快就回公司去,别说回公司了,江天现在出病房门都难,每天去楼下散步放风都有严格的时间规定,必须在某个最暖和的时间点下去,二十分钟就得上来。   江天哼哼唧唧的抱怨了半宿,也不睡觉,把守夜的楚尤烦得够呛,这才请来了主人,对症下/药,许诺给他双倍带薪休假,他才终于消停了,心甘情愿的闭上眼睡觉。   他现在正处于养伤时期,精神还不足以支持他继续去追查犯人的事情,止疼药和消炎药让他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处于一个昏昏沉沉的、很困乏的状态,总想睡觉。   很快就到了周一,如果江天预估的没错的话,那个变态杀人直播间会在今天再次开播。联想到之前犯人袭击陈梓然的举动,显然他并不打算直播一两次就收手,他到底准备杀害多少人啊?   一想到自己的妖魂附着在这种变态身上,他就觉得心里恶寒。对了,难怪那晚跟他打架的时候,对方的速度和力量都异于常人,原来是因为自己妖魂的缘故。   江天很想强打着精神去看看那个直播,可惜他从早上六点开始,就因为伤口发炎而忽然烧了起来,体温一下子就攀升到了三十八度五。   医生给他开了退烧药,邵行喂他吃了下去,在药物的作用下,江天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邵行耐心的守在旁边照顾他,用温度适宜的热水把柔软的毛巾浸湿了,轻轻擦拭着他的脸颊、额头、尔后,这样能稍微降低一些他的体温,让他不那么难受。   江天在病中总是一副很不安的样子,即使睡着了,眉头也微微皱着,睫毛轻颤,呼吸有些急促,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邵行若有所思的注视着他,忽然忍不住伸出手去,用拇指揉弄按压江天微张的唇瓣,尔后指尖慢慢探了进去,滑过他洁白的牙齿,按住了湿热的舌头。   “呜……”江天模糊不清的低吟了一声,下意识含住了邵行的手指,就像一个夜晚惊梦的婴儿得到了安抚的奶嘴一般,轻轻咬住他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吮吸起来。   眉眼也放松了,呼吸也平稳了,果然,就算嘴上如何害怕他讨厌他,身体的潜意识却还记得多年前的信赖和依恋。   毕竟江天只恨了邵行八年,却’爱’了他一百多年。   邵行哑然失笑,抽出自己的手指,用手背蹭了蹭江天的脸,轻声道:“真是什么时候也长不大。”   病房外有人敲了敲门,楚尤推门而入,“主人?”   邵行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晃了晃,示意他声音放轻。   楚尤看了眼病床上熟睡的江天,自觉的压低了音量,“主人,直播开始了,您的意思是?”   他觉得这时候如果不把江天叫起来看直播,恐怕狗崽子醒了会气得乱咬人,不过如果贸然打扰发烧中的他休息,恐怕邵行当场就会杀人。   楚尤仔细斟酌了一番,为了自己那身狐狸皮着想,还是将这个问题抛给了邵行。   邵行没怎么多想,直接道:“你去盯着点儿,有线索了再来报告,没事就别进来了。”   楚尤心说得嘞,我就不过来打扰您们二人世界了,于是躬身告退,轻手轻脚的带上了门。   这次直播与上次大同小异,只是主角从曹芸变成了王小清。和上次一样,犯人照例问了问观众想让他怎么死,然后无视了所有的弹幕,用锋利的水果刀刺穿了王小清的心脏。   接着就是照常的切割尸体,楚尤拿着手机看着,俊逸的眉毛皱了起来。   当然并不是觉得残忍什么的,主要是这人分尸的手法太粗鲁潦草了,完全不符合楚尤的美学,让他的精神洁癖感到非常不快乐。   总之就是变态看变态,相看两相厌,怎么也看不惯。   最后犯人还将王小清的手切了下来,放在镜头前,一根一根的割下他的手指头,整齐排列在桌上。   楚尤叹了口气,这小伙子也够可怜的了,平白无故的遭这无妄之灾。   直播结束了,楚尤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IP地址仍然是假的,对方的反侦察技术非常厉害,估计真如江天所说,是个电脑黑客。   鬼城里倒是有几个擅长网络侦查的人才,不过路途遥远,一时半会儿也叫不过来,还是得靠自己。   ……   退烧药的效果很好,江天在当天晚上就慢慢的退烧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邵行。   于是他又把眼闭上了。   睡着做噩梦,醒了还是噩梦,这日子没法过了。   邵行又好气又好笑,半真半假的训斥道:“醒了就睁开眼,在我面前装什么睡。”   江天不情愿的睁开眼看了看他,又扭头看看墙上的时钟,忽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现在几点了…唔!”   过于剧烈的动作牵扯得他胸口和小腹都是一疼,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伸手按住了肚子。   “别乱碰。”邵行站起来拉开了江天的手,仔细叮嘱道:“听话,你的伤口很深,容易裂开,别总是碰它。”   江天并不在意这个,他低声问:“现在都晚上了,那直播?”   “已经结束了,王小清死了。”   江天愣了一下,随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想起了那个年轻人桌上的奖杯和队友合照,如果不是飞来横祸,他本来该有多好的人生啊。   世事十之八九不遂人愿,江天心情低落的同时,又开始积极调养自己的身体,希望能赶紧好起来,继续去追查犯人的身份。   为了能梦见妖魂的记忆,他每晚都把戒指压在枕头下面睡觉,天一黑就睡,一直睡到大中午才起,结果这么睡了几天,没梦到线索,倒是把他的骨头睡乏了。考虑到自己的身体健康,江天只好恢复了正常作息。   这个周日上午,花一朵到医院来探望他,还把他的小仙人掌带来了,给搁到床头柜上。   花一朵说:“你不是特喜欢这仙人跳吗,特意给你带来了,看这绿油油的,心情好点儿没有?”   江天怒道:“什么仙人跳,我这是仙人掌!”   “差不多哈哈……”   “!!”花一朵眼疾手快的制止了江天准备拿仙人掌呼他的举动,连忙安抚道:“莫生气,莫生气,生气伤身体,气出病来无人替。”   江天:“……你是不是看我伤快好了,专门来给我延长住院时间的?”   别人探病是雪中送炭,他花一朵探病是落井下石,专门给人添堵来的,生怕他能出院是不是?   花一朵讪笑:“哪能呢,你不在公司,我的工作都没法进行了,咱俩可是搭档啊,亲哥们。”   “我看是因为我不在,没人陪你聊天摸鱼打游戏了吧?”   花一朵谄媚的摸摸江天的胳膊,“不愧是天天宝贝,和我心有灵犀。”   看着一个一百八几的大老爷们跟自己撒娇发骚,江天感到生理和心理上双重意义的不适,为了防止自己的伤情恶化,他一掌推开花一朵的脑袋,“行了行了,赶紧滚吧,我明天就能出院。”   “真的啊!”花一朵冲江天抛了个飞吻,兴致勃勃的走了。   刚走过拐角,迎面碰上一个长相极其英俊的男人,气质出众,身材高大挺拔,就跟T台上走下来的国际名模似的。   花一朵纵使是直男,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而那男人目不斜视的与他擦肩而过,进了江天的病房。   花一朵惊了。   等等,他觉得刚才的人好像有点儿眼熟,似乎是…是…邵总?!   花一朵又双叒叕惊呆了。   所以说江天小宝贝真的和邵大佬搞到一块去了?!   病房内的江天并不知道花一朵心里的滔天巨浪,他垂着眼帘,安静的望着桌上的仙人掌。屋外的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照在它身上,愈发显出一种生机勃勃的绿色来。   江天感觉自己心都被治愈了。   这盆仙人掌他养了很久,就在收养吉南的那个周末,江天逛花卉市场时买下了这盆小仙人掌,每天仔细的给它松土、浇水,定时的放到阳台晒太阳。   这样悉心照顾着,可能是因为花盆大小的制约,仙人掌虽然没怎么长大,但是也活得很好,从来没有蔫过,总是一副墨绿的样子。   邵行推门进来,笑道:“刚才有人来看你?”   江天漫不经心的回答:“嗯,我同事。”   他顺手拿起桌上的水杯,给仙人掌浇了点儿水。他一礼拜没回公司,办公室那些人都马马虎虎的,肯定没人记得帮他浇水。   邵行走过来,不知为何格外看了他的仙人掌一眼,似乎是思索了一下,开口问:“宝宝,你为什么给它浇水?”   “好多天没浇了,今天浇点儿。”   江天顿了顿,意识到邵行为什么这样问,故意炫耀,“哦,你是说仙人掌不能多浇水是吧,我这盆不一样,它生命力很强,水浇多了也从来不会烂根。”   邵行沉默几秒,很不忍心似的,犹豫的道:“宝宝,那是因为它只是一盆塑料的仿真模型。”   江天:“……”   那一瞬间江天的表情堪称一绝,从愣神到怀疑,又到不可置信和精神崩溃,他颤抖着手把仙人掌从土里拔出来,果然,下面根本不是根系,而是一根细细的铁棍,将仙人掌模型固定在泥土里。   这种感觉是什么,就像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忽然亲子鉴定说不是你的,此时你的心情何其的操蛋。   江天喉咙哽咽,眼圈一红,哭了。   上架感言   各位小可爱们大家好,从今天开始这本书就要上架了,没错六妖又要开始恰饭了。上架之后就会开始稳定日更三千,保证更新字数啦。   这本书我感觉还算是个甜文吧,毕竟江小天同志和邵行之间的关系还是比较微妙的。江天对邵行有很浓厚的感情,只是还没有转变过来,邵行这个人又有点儿心急,直接霸王硬上弓了,所以俩人关系才急剧恶化。   但是只要解除误会,江天的心意回转过来,俩人就可以一边腻腻歪歪的谈恋爱,一边愉快的破案虐渣了。感觉俩人的相处模式就是江天在前面风风火火的闹腾,邵行在后面不动声色的护着他,超有安全感。   总之就是感谢大家的支持,无论是一直坚持吐槽评论已经非常眼熟的老粉们,还是第一次点进六妖的书来看的新粉们,都爱你们,么么。 第三十一章 重要的线索   江天受的打击比之前被捅的那一刀都严重,午饭也不吃,萎靡不振的缩在被子里,耳朵里塞着耳机,放着某云的歌,沉浸在他忧郁而悲伤的世界中。   邵行把他拎出来喂了点儿营养餐,他吃饭之后立刻又龟缩回被子里,打死不露头。   下午楚尤一进来,就看见江天两眼无神的坐在床边,拿着一把小勺子,面无表情、有一下没一下的给仙人掌松土。   楚尤问:“主人,他这是怎么了?”   邵行坐在沙发上,翻了一页手中的书,气定神闲的道:“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简单来说就是假装不知道仙人掌是假的,反正一年都照顾过来了,此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养着它,以此来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颇有点儿被绿了还帮忙养孩子的舔狗气质。   楚尤不明觉厉,走到邵行旁边,弯下腰,压低声音在邵行耳边交代了一点儿事情。   江天立刻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瞬间从自己的悲惨世界里脱离了出来,目光锐利的盯向楚尤:“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楚尤犹豫的看了邵行一眼,邵行叹了口气,慢条斯理的道:“简单来说……”   简单来说,一夜之间,城市各处忽然出现了许多快递箱子,有大有小,有长有方,林林总总十几个,红褐色的液体从箱子缝隙中渗出来,腥臭的气味引得附近的流浪狗狂叫。   有胆大的围观群众捡起来拆开了一个,从里面掉出一只血里糊啦的人类小腿,把他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跑了。   总之有人报了警,警察把这些尸块拼凑了一下,于是就拼出了那两位直播受害人。   犯人虽然疯狂嗜血,心思却极其缜密,抛尸的地点全在偏僻处,没有任何监控记录到了他的身影。   一时间闹得城里人心惶惶,警察忙得焦头烂额。不管犯人的目的是挑衅警察还是报复社会,无疑他的目的都达到了。   江天听了之后,半天没说话。过了很久,就在邵行以为他会说出什么金玉良言来时,江天忿忿的对他道:“我本来以为你就够变态了,没想到还有更变态的!”   邵行:“……”   楚尤:“!!!”   一年不见,狗崽子胆量见长啊,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碰上主人就怕得话都说不利落的小怂狗了。狐狸叔叔感到由衷的欣慰。   江天想了想,很担忧,“他之前还袭击了梓然,说明他并不打算就此收手,还会继续害人,而且明天就是周一了。”   邵行微微眯起眼,危险的看向他:“梓然?才见过几面而已,就叫得这么亲切了?”   “干嘛?”江天觉得莫名其妙,“你不觉得这样叫她很有趣吗,有种很香的感觉。”   邵行对他奇奇怪怪的脑洞感到无语。   江天从枕头下面掏出银色的聚魂戒,面色凝重的盯着它。他今晚一定得梦见些什么线索,否则很有可能会出现第三名受害者。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江天还真的梦见了。不过这次的梦并不血腥,他梦到‘自己’在某家超市里买东西,站在货架前挑选着清洁剂,路过镜子时,这人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江天在镜中看到了一张戴着口罩和帽子,藏得严严实实的脸。   果然,就是日常出行,他也会乔装打扮,隐藏起自己的外貌。   真有这个必要吗?   江天有一瞬间感到疑惑。犯人直播时从不露脸,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就算在超市里露出脸来也不会有人认出他,反倒是捂得严严实实的会显得奇怪。   但很快江天就无暇深究这个了,犯人走到收银台前,付款结账。收银员将打印出来的小票和找出的零钱一同递给犯人,犯人接过来,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小票。   就这么一眼,江天屏息凝神,看清了上面的信息。   抬头是明光超市,末尾的日期是2020年11月5日,上午九点二十五。   追查了半个月之久,江天终于抓到了一丝线索。   梦境在此处戛然而止,江天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外晨光熹微,太阳正缓慢的从东方升起,照亮这一方土地。   病房里没有人,楚尤不在,邵行也不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江天闭了闭眼,在脑子里把梦中看到的时间点又过了一遍,怕自己一会儿会忘记,就拿起手机记在了备忘录里。   然后翻身下床,利索的脱掉病服,换上日常穿的衬衫和加厚卫衣。   经过一周的修养,他已经可以自行下床走动,只要不剧烈运动,基本上就是没事了。就算妖魂不全,他也是妖怪,自愈能力比一般人要强多了。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推门走出病房,正好碰上他的护工给他送营养早餐过来。   江天隐约记得这个护工好像是楚尤手底下一个人,在自己住院期间,他负责照料自己的饮食。   护工看见江天穿戴整齐要出门,赶紧诚惶诚恐的拦住他,“哎呀,小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江天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这个封建主义的称呼,然后才道:“我要出去一下,对了,我正好要去找楚尤,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   “您说老板啊,这会儿应该在店里吧。”护工殷勤的递上手上的餐盒,“要不您吃了早餐再去找他,要是把您饿着了,老板得砍了我泡酒。”   江天伸出两根指头从盒子里拎出一个香喷喷的小面包,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自然而然的拍了拍护工的肩,“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   “?”护工眼睁睁的看着江天转身离开,头也不回,潇洒的摆了摆手,算是打了告别的招呼。   护工不敢硬拦他,只好等江天走远了,偷偷给楚尤打小报告,告诉他江小少爷如何如何了。   楚尤转头就跟邵行说了,邵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正在地图中移动的小红点,眼里泛出几分笑意,“没事,让他来吧。”   邵行是一个非常会亡羊补牢的人,比如说之前他发现江天经常会赤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于是第二天办公室里就铺上了厚实柔软的羊毛地毯。   又比如说那天江天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去参加同事聚会,以至于邵行一时找不到他,最后导致他受伤住院,于是邵行就送给了他一个新手机,里面安装了隐形的定位软件,可以随时监控他的位置。   这会儿从软件上能看出江天正乘车前往这家夜店,现在才早晨七点多,夜店里很安静,几乎没什么人,自然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随便搭讪的衣冠禽兽,让江天过来也没什么。   很快那个小红点就停在了夜店门口,邵行刚放下手机,江天就风风火火的推开门闯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小跑到楚尤跟前,一屁股坐下,扯住他的袖子,“快点快点!”   楚尤一头雾水,“什么啊?”   邵行很不高兴,他在这种细节方面出奇的小心眼,故意沉声道:“宝宝,主人在的时候,应该先和自己的主人打招呼。”   江天一抬头,阴阳怪气的:“哦不好意思,我刚瞧见您,您吃了吗?”   邵行:“……”   楚尤连忙打圆场,问江天:“你怎么这么着急过来?”   江天把昨晚的梦简单说了一遍,又着急的催促:“你这里是不是能查到全城的监控,只要调出明光超市五号上午的录像,就能找到犯人。”   楚尤脸色认真起来,扭头看了邵行一眼,后者点了点头,沉着的道:“带他去密室。”   夜店的三楼有老板的办公室,办公室里面还有个暗门,楚尤在密码锁上输入了一串数字,金属门无声的打开了。   江天踮起脚,目光越过楚尤的肩膀看向里面,不由得惊叹的哇了一声。   只见里面的墙壁上挂着十几块液晶显示屏,下面的操作台复杂繁琐,各种按钮、数字、指示灯看得人眼花缭乱。   就跟某国科幻大片似的。   楚尤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下,随后正中央的大屏幕忽然亮了起来,出现了一个超市收银柜台的画面。   这是当时的录像,画面中的超市就是明光超市,江天手撑在操作台的边沿上,身体前倾,眯起眼仔细盯着每一个收银台。   他注意到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是九点二十,屏气凝神的等了五分钟,画面上出现了一个穿灰色大衣的男人,戴着帽子,走向收银台开始结账。   那瘦高的体型和江天那晚碰上的男人一模一样。   “就是他就是他,肯定就是他!”江天激动的拍了楚尤一巴掌,“快快快,看看他往哪边走了。”   “好好,我知道了,你别激动了,一会儿再扯到伤口。”   楚尤强行把江天按在椅子上,然后调出了明光超市附近街道的监控。偌大的屏幕一下子分成了十几块,每一块都是不同街道的摄像头。   江天眼尖的发现了,伸直了手,“那里,他往左拐了。”   就这样一边快进一边顺路跟踪,半个多小时之后,那男人忽然拐进一条小巷,没了行踪。   江天坐直身子,“怎么没了?”   楚尤手指飞快的调动着各个街道的监控,“找不到了,他进去的那一片是老城区,监控设施不全,不过我看他也没从那片区域里出来,估计就是住在那里。”   “他住在那里?”江天摸了摸下巴,沉思起来。那片老城区到处都是老旧居民楼,正在开发中,有些地方已经成了工地,正在盖新楼。   一直沉默着的邵行忽然淡淡的开口:“他不是住在那里,是在那里行凶。”   江天一愣,“为什么……!”   他忽然反应过来了,“清洁剂?!”   邵行点了点头,“他买了大剂量的清洁剂,我想应该不是为了打扫家里的卫生吧。” 第三十二章 追击   邵行这么淡然的把话一说,江天却平白感到一阵阴森,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低声说道:“他买那么多清洁剂,是为了清理仓库里的血迹。”   邵行笑了笑,“答对了。”   然后他就饶有兴致的看着江天,似乎想看看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江天咬着指甲苦思冥想了一阵,忽然灵光一现,“对了,他的直播间明显是个仓库,一般来说,只有工厂或者商铺才会有仓库吧。”   他转向楚尤,“能调出那片老城区的卫星地图来吗?”   “简单。”楚尤关闭监控录像,利索的在屏幕上展开了复杂的卫星地图,然后找到地方放大,老城区的鸟瞰图清晰的呈现在屏幕上。   江天的手指顺着上面的道路一个一个的找过去,自言自语道:“这里面应该有工厂或者商铺吧,只要把他们的仓库都搜一遍…”   楚尤迅速的扫了一遍,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没有,那片地方只有居民楼,没有商铺和工厂。”   “怎么可能?!”江天大惊失色,他猛地站起来,目光在卫星地图上一遍遍的扫过,最后无可奈何的得出了这个结论,那里真的没有会设置仓库的地方。   但是江天在梦里进入的那个屋子,四面墙壁空旷无比,天花板低矮,空气潮湿阴冷,再加上连个窗户和灯都没有,别说人了,狗都不乐意住在这地方,所以肯定不会是居民楼。   线索好像一下子又断了,江天有些丧气,又滑坐在椅子上,上身趴在了桌上。   邵行忍俊不禁,伸手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提醒道:“也许并不是仓库,而是类似仓库的地方呢?”   “类似仓库的地方?”江天闭上眼睛,大脑的齿轮快速运转起来:阴冷,没有窗户,狭窄低矮,跟棺材一样,但要大很多,像个箱子一样……   “是集装箱!”   集装箱,是一种很大很牢固的铁皮箱子,一般来说长十几米,宽和高只有两米多,侧面有门可以出入,是用来运输和储存货物的。   江天眼睛一亮,“那地方不是有工地吗,也许工地上会有集装箱。”   楚尤迅速的查了查,“有个工地似乎是房产手续没办下来,暂时停工了,据说要明年夏天才开始动工,现在就是无人看管的状态。”   “也就是说,犯人可以随意出入那里,而且那地方也不会闲杂人等进出。”   江天一拍桌子,“肯定就是那,我们快去。”   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走,邵行无奈的拉住他,然后转向楚尤,吩咐道:“让封霆开车来。”   ……   封霆再次充当司机,驾驶着黑色的迈巴赫飞驰在大路上,楚尤很有眼力见的坐在了副驾驶,把后排留给了邵行和江天。   楚尤一边给封霆指路,一边道:“就算确认了直播间是在工地的集装箱里,犯人也不一定在那儿吧?之前他袭击陈梓然没成功,这些天也没有新的失踪人口报上来,他就算想开直播,也没素材啊。”   “……不。”江天冷汗津津的看着手机,“他一定在那里,直播已经开始了。”   楚尤一愣,探身到后面来,“他要杀谁?”   江天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心里没底,七上八下的直打鼓。   难道犯人已经抓到了新的猎物吗?为什么他们都不知道,莫非不是本地人,他去别的城市下手了吗?   江天心里乱如麻,邵行倒是挺淡定的,从容不迫的看着窗外,似乎已经知道新的受害者是谁了。   江天盯着屏幕,直播间里一片昏暗,只有那个犯人仍然戴着帽子口罩,沉默的坐在镜头前,无声的盯着屏幕另一边的观众们。他一言不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唯一能看出的只有他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直播还在继续。   迈巴赫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了被蓝色铁皮栅栏包围着的工地上。   正如楚尤所说,这片工地暂时停工了,里面是盖了一半的楼房,钢筋和脚手架交错纵横着,部分地基还裸露在外,四周堆放着一些砖石水泥,秋风吹着压在上面的塑料防水膜,发出簌簌的声音,放眼望去,满目寂寥。   江天利索的翻过围栏,往左边一看,就看到了一个暗红色的集装箱,仔细一看,集装箱旁边的泥地上还有几个杂乱的脚印。   楚尤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道:“这个工地从三个月前就停工了,按理说没人会过来。”   江天的目光落在那些脚印上,心说这回真的稳了,犯人现在就在面前的集装箱里。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直播仍然在继续,但和刚才没有什么不同,犯人坐在桌前,阴沉的盯着镜头。   尽管从开播到现在,他一直没有把第三位受害人放到镜头前,但因为前两次直播的缘故,观看人数只增不减,或质疑或谩骂的弹幕飞速掠过屏幕,但没人退出去。   所有人都在紧张的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就如同看到了恐怖电影的高潮部分一般。   江天也一边紧盯着屏幕,一边向集装箱那边走去。   封霆站在门口,刚要将紧锁的门给踹开,江天忽然闻到了空气中某种特殊的味道,有点儿奇怪,他皱了皱眉,猛然反应过来,大声制止封霆:“停下,里面有煤气!”   他刚说完,手机屏幕直播间里的男人抬起手,拿起了一个打火机,轻轻按动,橙黄的火苗蹭的窜了出来。   紧接着屏幕一黑,直播间断了线,就在同时,集装箱轰然爆炸,只听砰的一声,剧烈的爆风将金属的箱顶掀了起来,炸飞到十几米的高空,又狠狠的砸在地上。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邵行将江天扯进怀里,同时在面前撑开了无形的屏障,所有扑面而来的砖石泥土都像是砸在了透明的墙壁上一般,碎成了几片,扑簌簌的往下落。   封霆虽然离得最近,不过也没什么事,他及时撑开了屏障,阻挡了近在眼前的爆炸。   江天靠在邵行怀里,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狼藉。   爆炸非常剧烈,不但集装箱炸得粉碎,还在黄土地面上炸出一个大坑,散发着阵阵黑烟。在这种情形下,犯人不可能还活着,恐怕已经被炸的尸骨无存了。   江天这时才明白,犯人要杀的第三个人,原来就是他自己。   可真是活脱脱的、不折不扣的变态啊。   楚尤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走到邵行旁边,低声问:“主人,他死了,妖魂怎么办?”   惊魂未定的江天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对啊,我的妖魂呢?不会也一起炸没了吧?!”   邵行看了一眼爆炸的残墟,若有所思的样子,但是没有说话。   爆炸事件发生后过了一周,某个小区某户人家报警说楼上漏水淹了自家的卫生间,物业去敲门也没人应,把门撞开之后,发现户主不知所踪,却在对方床底下搜出了一堆线锯、锤子、拆骨刀。   户主无故消失,正好对上直播杀人犯自杀的时间点,又据邻居所说,这个人总是早出晚归,每天戴着个口罩墨镜,身材瘦高,于是犯人的身份终于真相大白。   这个人叫做林冬至,三十二岁,据说是出生在冬至这一天,所以起了这个名字。   很多心理扭曲者都源自于童年的不幸,林冬至也不例外。他不但出生于一个贫困而不幸的家庭,还有一个不正常的身体。   父亲整日酗酒赌博家暴,母亲在他五岁时就无法忍受而远走他乡,而他自己呢,从出生时脸上就带着一大块黑色的胎记,几乎侵占了半个脸颊的皮肤。   于是他在家里受着父亲的拳打脚踢,在村子里也被同龄孩子当作怪物来欺负、排挤,大人们总是远远的议论他,他就在这种黑暗压抑的环境下慢慢长大。   但是村子里有一个人对他很好,是个比他大七八岁的姑娘。   这姑娘腿上有残疾,总是一瘸一拐的走路,兴许是有点儿同病相怜的意思,便总是给林冬至带些吃的,帮他骂走那些嘲笑他的小孩。   林冬至对残障人士那种莫名的情感,大概也是从这里滋生出来的。   然而这种相依为命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林冬至十五岁的时候,姑娘去城里打工,临走时送给他一个白色的空相框,告诉他自己安定下来之后会给他寄照片回来。   但是从那以后,姑娘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相框就一直空着。   又过了几年,林冬至听说她嫁人了,除了这个道听途说来的消息,他仍然没有得到来自姑娘的任何讯息。   林冬至觉得自己被抛弃了,由爱生恨,大概就是这样的。童年的不幸,同伴的’背弃’,使他的心理越来越扭曲,也越来越不正常。   在被妖魂附着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力量大幅度提升,于是催生了心魔,开始用血腥残忍的手段报复这个社会。   别墅的小书房里,江天长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关于林冬至生平的报告。   世间讲究因果报应,林冬至小时候是可怜,但是死在他手里的那两个人又何其无辜,他们的家人又多么的伤心。将自身的不幸迁怒于无辜的人,出手伤及别性命,那就是单纯的作恶。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人现如今已经死了,挫骨扬灰、尸骨无存,谁也无法再去追究什么。   现在对他来说比较重要的是,他的妖魂到底去哪儿了? 第三十三章 私刑   哗啦——   林冬至是被一盆冷水给泼醒的,不知名的房间本来就阴森寒凉,冰水泼在身上刺骨入髓的冷,他打了一个哆嗦,猛地睁开了眼睛,冷水呛入口鼻,让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他眼里也进了水,紧闭着眼,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忽然身后有人狠狠的踢中了他的膝窝,小腿一疼,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林冬至竭力抬起头,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个类似吧台的地方,一个留着酒红色长发的男人正在慢条斯理的煮着茶,精致的酒精炉滋滋响着,玻璃器皿里澄净的红茶冒着细密的气泡。   这个房间非常宽敞,但并不明亮,因为四周没有窗户,只有顶上一盏白炽灯照亮了四方角落。   这是地下室吗?看不到外面,无法确定时间,但根据他的猜测,现在应该正是深更半夜的时候。   林冬至心里思索着。他刚准备进火车站逃离这座城市,就忽然被人从后面给打晕了,醒来之后就到了这个诡异的地方。   是警察?不,警察不会搞得跟黑社会一样。难道是仇家寻仇?   林冬至意识到地下室里除了自己,还有三个人,除了不远处那个红发男子,站在自己身后一言不发但威压很强的人,还有一个就坐在面前的黑色沙发上,容貌英俊,穿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休闲衬衫,没有系领带,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两个,手臂随意的搭在扶手上,闲适优雅的架着长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好整以暇的状态之中。   他无疑就是掌握当前全局的人。   林冬至谨慎的性格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开口,邵行也不打算再继续僵持下去,他用指尖轻叩着真皮扶手,不紧不慢的道:   “用假视频瞒过直播里的观众和监视的警察,在同一时间用定时点火装置引爆蓄满煤气的集装箱,造成假死的现象,其实却早就准备好了假证件,打算坐火车逃走。”   他不冷不热的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呢,其实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林冬至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后背一阵毛骨悚然。   他慢慢的开口,声音低哑:“你是谁?”   邵行嘴角带笑,眼底却一片寒凉,“我应该算是……受害人的家属?”   林冬至一愣,他预先调查过,曹芸和王小清都是很普通的人家,并没有那种有权有势的亲朋。   在他愣神的时候,邵行忽然微微抬起手,一小团金色的幽光从林冬至身体里飘了出来,如同鬼火一般在空气中晃晃悠悠的飞过去,落在了邵行掌心之上。   林冬至立刻就感到身体疲惫了很多,那种令人精神充沛的力量也骤然消失不见了。   他惊恐的睁大眼睛,“你刚才拿走了什么?”   邵行淡道:“本来就不属于你的东西。”   他将这团金焰纳入手心里,才不慌不忙来料理面前这个男人。   他注意到林冬至正因为被冷水浇透了身体而微微发抖,便温和的笑道:“客人来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给他倒杯热茶?”   楚尤心领神会,拿出一个精致的白色雕花瓷杯,将刚煮开的红茶倒进去,倒了八分满,然后半蹲在林冬至前面,将茶杯递了过去。   他笑得比邵行还渗人,一双邪魅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纤长的睫毛下透出危险的眸光。   “客人,请用茶。”   林冬至紧张的喉咙都在颤抖,他忽然有种感觉,好像自己已经死了,现在是下了十八层地狱,正在接受着恶鬼罗刹们的审判。   “这…”林冬至看了看眼前这杯滚烫的红茶,“这怎么能喝……”   “哎呀,您这话可真是太没有礼貌了,难道您嫌我的泡茶的手艺不好吗?”   楚尤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修长的手,死死的掐住了林冬至的下巴,两指用力,只听咔吧一声,直接卸了他的下颌骨。   然后他就强硬的将整杯红茶灌了进去,刚刚烧开、滚烫滚烫的茶水灌进嘴里,口腔和喉咙顿时烫起了一片红肿,黏膜表皮脱落,露出鲜红的肉来。   “啊!唔唔!!”   林冬至的嚎叫堪称惨烈,疼得双目圆瞪,眼里布满血丝,然而楚尤不为所动,甚至手都没晃一下,强硬的将所有茶水都灌进去,然后才放开他。   他站起身,彬彬有礼的笑,“谢谢品尝。”   林冬至瘫倒在地上,捂着喉咙痛苦的打滚,喉咙里溢出模糊不清的叫喊。   邵行面无波澜,冷眼看着他挣扎,过了大概五六分钟,哀嚎声逐渐弱了下去,地下室安静了下来,他才从容不迫的开口。   “现在我可以和你算一算总账了。”   他拿过沙发旁小圆桌上的报告书,粗略的扫了一眼,徐徐道来,“割喉、穿心,这是你杀死那两个人的方法,其实在我看来,死得比较痛快,不算很残忍,当然我也不在意他们两个,并不准备给他们报仇,主要问题是…”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你伤了不该伤的人。”   林冬至身后的封霆漠然的摘下了左手的皮质手套,露出了被黑色金属覆盖的机械手臂,五指如同刀刃一般,闪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   他面无表情的走近林冬至,抓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然后封霆扭头看向邵行,似乎在等待什么指示,后者淡淡的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动手。   于是封霆用那种惯例毫无起伏的声线问道:“你用哪只手伤的他?”   “……”林冬至痛苦的皱着眉头,徒劳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的声带已经完全被烫坏了。   封霆也没打算听到他的回答,自言自语的说:“那就把两只手都砍掉吧。”   说完手起刀落,几根血淋淋的手指头滚落在地板上,染红了雪白的地毯。   “!!”林冬至目眦欲裂,嗓子里发出痛楚含混的气音,却喊不出来,全身的肌肉都在因为疼痛而抽搐。   之前楚尤给他灌热茶,毁掉他的声带是有缘由的,这个地下室虽然隔音很好,但狗崽子耳朵灵,万一有一声半句的惨叫传到上面去,惊扰了他的好梦,那可是个麻烦事。   楚尤正想着,忽然听见邵行叫他,于是赶紧换了一副恭恭敬敬的面孔,转向邵行,欠了欠身,“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你不是喜欢研究那些酷刑吗,这个人交给你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折磨他,七天之内不许死。”   楚尤表示正合我意,乐意之至。   当初在手术室门口焦灼的等待时,他就想着把这混蛋千刀万剐,做成切片。整整七天,他有无数种不重样的方式来折磨他。   邵行还想说什么,忽然一顿,想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对楚尤道:“你去拦一下,别让他进来。”   楚尤愣了一下:得,麻烦来了。   十分钟之前,江天被尿憋醒了。虽然半夜两点正是骨头乏的时候,江天也懒懒的不想起来,但是临睡前的喝的那杯牛奶效果拔群,为了不尿床,江天只好强打着精神走起身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的去卫生间上厕所。   解决完生理问题之后便去洗手,温凉的水让他清醒了一点,走回卧室去,往大床上一躺,这时候才发现旁边是空的,邵行不在。   江天觉得有点儿奇怪,这三更半夜的,不好好睡觉,他能上哪儿去?   江天本来懒得多想,但是顶不住好奇心太强,自制力溃不成兵。所以说好奇不止害死猫,还能害死狗。   他穿上拖鞋,往肩膀上披了件毛衫外套,推开卧室的门往走廊两边看了看。   空无一人。   江天莫名的有点儿不安,他这人说起来也真是奇怪,邵行在的时候,他怕,邵行莫名消失的时候,又会觉得忐忑,总想着赶紧找到他。   江天一路走一路按亮走廊的灯,把二楼找了一圈之后没发现人,又跑到一楼来,把吉南从狗窝里拽出来,让它帮忙找。   可怜狗子睡得正香,刚刚梦见自己考上大学走向狗生巅峰了,就被忽然叫醒,强行收编为警犬。   江天拍了拍它的脑袋,“快找找邵行去哪儿了,找着了明天带你去公园相亲。”   吉南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才低下头在地板上嗅来嗅去,寻找隐藏在空气中的蛛丝马迹。   江天虽然嗅觉也灵敏,但现在的状态比不上纯天然原生态狗子。吉南在地上嗅来嗅去,江天就在后面跟着,最后吉南走进了一间像是小型图书馆的屋子,抬起爪子指了指面前的实木书柜。   书柜是靠在墙上的,江天在它面前转悠了几圈,鬼使神差的,抬起手到处乱按了一番,忽然一本厚重的硬皮书被按了进去,书柜顿时无声的动了起来。   江天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诧异的看着面前的书柜向两侧打开,露出了一扇暗门,狭窄阴暗的楼梯通向地下。   江天紧张的吸了口气,按了按吉南的脑袋,“你在这儿等我。”   说完便缓慢又谨慎的走进了暗门,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第三十四章 关于楚尤的性取向   单调的脚步声回荡在狭窄的楼梯间中,也让江天愈发的紧张,心脏也随着脚步的节奏砰砰跳了起来。   他一边向下走,一边不由得想起了第一天入住别墅时,邵行说过的话。他说:……我会把你抓过来,关在地下室的笼子里。   那时候江天还以为邵行只是在开玩笑,或者单纯在吓唬他,但是谁能想到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大别墅,底下还真有个阴森森的地下室啊!   这地方是干什么的,难不成真打算把他关起来玩强致爱?之前不是承诺过不会强迫他了吗?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啊!   江天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感觉胳膊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一直往下走了七八米,楼梯终于结束了,面前出现了一扇暗红色的金属门,紧闭着。   江天刚准备去推门,忽然门把手从里面转动了一下,咔哒一声,江天吓得差点儿跳起来,迅速的后退一步,脚后跟磕到了台阶,扑通一声摔在楼梯上。   尚未完全痊愈的肋骨和小腹都抽疼起来,江天嘶得抽了口冷气,一时不知道该先捂哪儿。   从金属门里走出来一个男人,正是楚尤。楚尤把门轻轻关上,站在门前用身体挡住门把手,笑眯眯的看着他,“哟,小朋友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儿来干什么了?”   “我还想问你呢。”江天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怀疑的看向楚尤身后的红色金属门,“里面是什么地方,你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儿干什么?”   楚尤撒谎不脸红,淡定的道:“哦,其实这里是我的放酒的地窖,我有时会过来研究调酒配方,顺便就通宵了。”   “…是吗?”江天半信半疑往里面看,想绕过他去开门,“那你让我进去看看。”   他必须得确认一下里面到底有没有关人的笼子,要不然他下半宿绝对睡不着了,就算睡着了也只会做噩梦。   楚尤心说这可不行,里面正一片狼藉、满地是血和手指头呢,一时半会也收拾不干净。要是让江天知道他们动了这么凶残的私刑,肯定又要闹脾气不理人了。   楚尤一把拦住他,面有难色,“现在你不能进去,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又不是姑娘家,这也不是你的闺房。”   江天愈发的狐疑了,他仔细盯着楚尤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忽然眉头微微皱起,凑近了,在他身上嗅了嗅。   “你身上怎么有血味?”   “!!”   那一瞬间楚尤就知道坏了,他大脑飞速运转,殚精竭虑,在半秒钟之内编出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楚尤一脸认真,“是这样的,我来例假了。”   “嗯……”江天歪了歪头,“啊???”   江天整个人都不好了,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抬起手颤微微的指着他,“可可可可你是公的啊!!!”   “狐妖都会来的,不论男女。”   楚尤笃定的说着,那坚定的眼神和正经的表情让人无法怀疑,江天觉得自己的世界观瞬间崩塌了一半,剩下一半正岌岌可危,摇摇欲坠,天空中飞舞着五个字:他来例假了…他来例假了……   江天这时候已经无暇顾及门里面是什么了,他默默的后退了一步,重新审视面前这个自从自己被邵行收留之后,就一直在身边晃悠的公狐狸精。   他试探的问:“所以…你也能怀孕吗?”   楚尤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可以哦,要不要给你生一个?”   江天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暂时不需要。”   楚尤能怀孕=楚尤是个受?   他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视着楚尤,这个人身高一米八三,肩宽腿长,双眼似桃花,鼻梁挺直,唇薄色润,长相妖艳但并不女相,其实还是挺攻气的,结果说到底其实是个受吗?   江天顿时莫名有点儿松了口气的感觉,他现在身边环绕着三个男人,一个比一个强硬,一个比一个厉害,搞得他都没自信了。   本来江天自觉自己还是有点儿狠劲儿的,但是放在这群人里就完全不够看了。知道楚尤是个受之后,江天就好像找到了组织一般,顿时被温暖了。   江天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楚尤的肩膀,“加油,以后千万不要被渣男骗了。”   说完之后,他已经完全忘了地下室的事情,背着手,像个老大爷似的,满脸沧桑的顺着楼梯离开了。   楚尤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他这回可真是豁出去了啊。   第二天江天一直睡到了上午九点,钟点工已经做好早餐,热气腾腾的摆放在桌子上。   江天起来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坐在餐厅里吃早餐。正慢吞吞的喝粥时,邵行走到他身后,笑道:“伸手。”   江天下意识把手伸过去,“什么?”   邵行将一团温暖的金焰放在江天掌心里,不用他多做什么,金焰就如同找到了归宿一般,迅速的渗进他的皮肤,融入他的血肉之中,不见了踪影。   江天微微睁大眼睛,“这是…我的妖魂?!你怎么找到的?”   邵行温柔的笑了笑,“在爆炸的集装箱附近,想必林冬至死后,它就留在了那里。”   “那还真幸运,幸亏没飘走。”   邵行顺着他的话,面不改色的道:“是啊,多幸运。”   江天摸了摸自己的手心,感觉暖烘烘的,邵行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江天闭上眼感受了一下,不太确定的回答:“感觉好像舒服了一点,也有了点儿力气。”   他将拇指和食指指尖靠在一起,试着捻了捻,一簇橙色的火苗哗得冒了出来,只存在了一秒钟,很快就消失了,就像一个年久失修的打火机似的。   江天叹了口气,“不行,法术还是使不出来。”   邵行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道:“毕竟现在只是找回了一小部分,不要着急,慢慢来。”   江天心里却有些沮丧,别说那些散落的妖魂现如今在哪儿了,他甚至连它碎成了几块都不知道。妖魂碎的时候他都半死不活的疼死了,哪有闲心去数飘走了几团光火。   还有一件事更令江天焦虑,如果有一天,他的妖魂补全了,邵行会怎么对他?会强行把他带回鬼城,还像从前那样对待他吗?   在鬼城那种地方,所有人——不论是妖怪还是鬼族,都对邵行马首是瞻,唯命是从,而他却孤立无援。就算他被邵行强硬的按在床上,欺辱强/暴,就算再怎么说自己不愿意,讨厌这样,也不会有人可怜他、同情他,甚至还会说他不知好歹。   江天心情糟糕的时候,就全写在了脸上,如果他的狗耳朵能冒出来的话,此时也肯定是耷拉着。   邵行养了他一百零三年,基本上对他的心思拿捏到了如指掌的地步,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邵行微微叹息一声,拉住他的右手,安抚似的摩挲着他的手指骨节,低声道:“对不起,宝宝。”   江天有点儿发愣,他好像还是第一次从邵行嘴里听到这三个字。   邵行继续道:“我很抱歉之前那样对你……我总感觉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崽子,艹几年也就艹熟了,所以完全忽略了你的感受。”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自嘲的笑了笑,“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理所当然应该是属于我的,无论是心还是身体…但其实不是,你从来没有属于过任何人。”   这番话说得有些伤感,江天本来也吃软不吃硬,此时心里就有些难受。   但是他对邵行的信赖到底已经不如从前了,出现裂痕的信任就成了猜疑。   江天不作声的移开目光,心里却在想:他是真的在道歉,还是又在骗我?因为知道我受不了这个,所以故意放低态度来蒙骗我,就像很久以前,他用各种方式来拿捏我一样?   也许邵行是真的有所愧疚,但是他这种人,精明到连自己的内疚心都能利用,一切都可以被他算计。   江天摸不准邵行到底是什么态度,所以很不安的把手抽回来,不留痕迹的收拢了双腿,踩着拖鞋的两只脚挪到了椅子下面。   这个小动作证明他想要把自己蜷缩起来,也就是说他正处于一种紧张、戒备、不安的状态,最后他模棱两可的说:“……只要你别再强迫我就行了。”   邵行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揉了揉江天的头发,温柔道:“好了,吃早餐吧。”   ……   江天的带薪病假暂时还没有结束,所以仍然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吃完早餐之后他带着狗在别墅里溜达,鬼使神差的,又走到了昨晚去过的暗门前。   睡过一觉之后,江天又想起了地下室的事情。   他对那里耿耿于怀,而且是真的害怕邵行会把他关起来。   这种混蛋的事邵行干得出来,而且干过。江天甚至已经不记得当时是怎么惹怒了他,然后就被他强行塞进只有半人多高的铁笼子里,在黑暗的环境中关了整整八个小时。   小惩大诫。邵行当时是这样说的,他曾经很擅长用各种非暴力的手段来调教江天,让他畏惧,让他不安,把他逼入绝境之后忽然又恰到好处的展现出自己宽容温柔的一面,让江天放弃挣扎。   幸亏江天心理素质还不错,被关了八个小时也没有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更没因此患上幽闭空间恐惧症,但一想起这段黑暗的记忆,心里难免还是发怵。   所以他必须得去地下室确认一下。 第三十五章 年轻人,要保护好自己的屁股啊   “小惩大诫。”   邵行微微垂着眼帘,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金属笼子很矮,完全就是关狗的笼子,江天在里面根本就站不起来,只能勉强跪坐着,两手死死的撑着笼顶,试图把笼子弄开。   他咬牙切齿的瞪着邵行,视线尖锐凶狠,冒着怒火,浑身炸起无形的尖刺,就像一只落入猎人陷阱的野犬,张牙舞爪的威吓所有靠近的人。   江天的抗拒让邵行感到非常不悦,他在笼子前半蹲下身,手伸进栏杆里捏住了江天的下巴,柔和的笑道:“宝宝,这可不是看向主人时该有的眼神,而且也不能对主人呲牙。”   江天猛地一甩头,张嘴想咬住对方的手指,然而邵行及时收回了手,让他咬了个空。   江天狠狠的在笼子上砸了一拳,“放我出去!”   笼子晃了一下,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但并没有任何的松动,江天不死心的摇晃着细长的铁栏杆,哐哐作响。   邵行从容不迫的站起来,右手按在笼顶,轻而易举的制止了笼子的晃动,他说:“等你什么时候低头认错了,我再把你放出来。”   说完他就离开了这个昏暗的房间,只留下江天一个人在这狭窄的笼子里。   这个不知名的房间不但很黑,空气还潮湿阴冷,江天徒劳的踢踹着笼子,最后终于绝望的发现自己逃不出去。   他放弃了挣扎,不安的蜷缩到角落里,收拢双腿,抱着膝盖,低下头把半张脸埋在手臂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的盯梢着附近的动静。   这场充满羞辱性质的惩罚并非无缘无故的,起因只是因为江天不愿意作为邵行的伴侣出席一个宴会,所以自作聪明的、在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去浴缸里泡了一个冷水澡,把自己弄得高烧不退,卧床不起,逃过了那场宴会。   在他生病的时候,邵行精心照顾着他,非常温柔,而且没有过问他生病的原因,仿佛以为他发烧只是因为换季的缘故。   所以江天以为自己瞒过了他,可没想到,在完全痊愈之后,邵行就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他的小把戏,强硬的把他关进了这里。   “这一次我不会向他低头了…”   江天低喃着,眼睛盯着黑暗中某个虚浮的点,慢慢的出神。   在黑暗的房间中没有了时间概念,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窸窸窣窣的下起了雨,雨势慢慢的变大,雨水敲打在屋顶和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江天的眼皮要合不合的,甚至在白噪音般的雨声产生了困意,快要睡过去了。   忽然的,外面凭空炸起一声惊雷,声响巨大,仿佛就劈在头顶一般。   江天猛然哆嗦了一下,使劲的捂住耳朵,更加用力的把自己蜷缩起来,紧紧的靠着冰冷坚硬的笼子角落。   雷声大作,一下比一下猛烈的发出巨响,电光撕裂天空,从房间高处的小气窗中照射进来,照亮了江天惨白的脸。   “唔…呜呜……”   他忍不住哭了起来,死死咬着下唇,呼吸紊乱,喉咙里溢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身体颤抖得厉害。   他抱着脑袋,竭力将自己藏进角落,可是狭窄的笼子却不能给他半分安全感,冰凉的、坚硬的铁栏杆也无法遮挡他的身体,他仿佛完全暴露在可怕的雷电之中一般。   吱呀——   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身形高大修长的男人走了进来,一如往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调平和:“打算认错了吗?”   江天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哭着求饶:“对不起,对不起……呜…让我出去,我不要待在这儿,我知道错了…”   “嗯,那么乖孩子跟主人道歉的时候,该怎么做呢?”   邵行将右手伸进了笼子里,江天犹豫了一下,外面雷声又起,他吓得浑身发抖,慢慢的爬过来,张嘴轻轻含住邵行的手指,讨好的舔了舔。   他用带着哭腔的嗓音求道:“我错了,主人,我再也不敢了……”   “好孩子。”邵行这才打开笼子,将蜷缩成一团的江天抱出来,抱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慰着他。   江天无法控制的低声抽泣,随着一声巨大的雷响,他压抑的尖叫了一声,手指下意识抓紧了邵行胸前的衣服,眼泪大颗大颗的涌出绯红的眼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积聚在尖尖的下巴上。   邵行对他亲近的动作非常满意,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又吻掉他眼角的泪水,宠爱的看着他:“好了,宝宝不哭了,我们回去睡觉。”   回忆到此结束,江天站在狭窄的楼梯里,盯着不远处的暗红色金属门。   也许是楼梯没有灯,气氛阴暗,让他不自觉的想起了那段痛苦又羞辱的回忆。   那时候江天未尝人间烟火,真的很不成熟,比现在要脆弱的多,也比现在更加害怕邵行。   毕竟江天在人间生活了一年多,发现独立生存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工作、租房、看病,哪个都不容易,被磨练多了,心灵就逐渐强大了起来,至少江天自认为是不会再因为害怕打雷而向邵行低头告饶了。   他谨慎地把耳朵贴在金属门上听了听,里面没什么动静,试着推了推门,居然也没锁。   他打开门走了进去,只见里面确实像个酒窖的样子,四面墙壁摆着红木酒柜,各类酒按品牌、年份整齐摆放着,左手边有一个类似吧台的地方,桌上放着一些玻璃器皿,还有酒精喷灯,好像是用来煮什么东西的。   “茶?”   江天走到吧台前,拿起小铁盒打开瞧了瞧,里面是一些精装的茶叶。   脚下铺着厚实的地毯,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木屑的香气,有点儿像熏香。   这里看起来没什么可疑的,没有笼子,也没有可怕的刑具,头顶的吊灯散发着温暖的橙黄色光,使气氛都典雅了起来。   江天放心了,转身离开了地下室,顺着楼梯走上去,按下机关把暗门合上。   现在他身处于别墅的小图书室里,扭身一看,正对上邵行含笑的眼睛。   江天吓得一激灵,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怎么在这儿?”   邵行站在书柜旁,手里拿着一本打开的法语书,神情悠然,就好像他一直在这儿看书似的。   他戏谑道:“这话我应该问你吧,宝宝,你怎么从下面上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江天,目光明明很温和,却好似暗藏着尖锐的针,扎的人身上刺痛。江天被看的莫名心虚,低声道:“没,我随便转转…”   邵行意味不明的看了他几秒,忽然又笑了,目光恢复常态,“哦,下面是楚尤的酒窖,有些红酒对身体好,你想喝的时候可以直接去拿。”   江天这才反应过来:对啊,下面不就是个酒窖吗,自己无缘无故的紧张什么?   于是他点了点头,急匆匆的走了。   邵行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不紧不慢的把手里的书放回书柜里。   江天会再次造访地下室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连夜让楚尤他们把下面改造了一番。   首先把半死不活的林冬至弄走,铺上厚厚的地毯遮住星星点点的血迹,点燃沉香木掩盖空气中的血味,还弄了几个酒柜,完美的将地下刑室改造成了普通的酒窖。   邵行并不愿意让江天看到这些残忍阴暗的东西,会污了他的眼。说到底他对林冬至动用残忍的刑罚,也不只是为江天报仇,更多的还是为了泄愤罢了。   他想要好好的把江天哄骗回来,自然就要小心掩盖自己阴鸷可怖的真实面目,伪装出一个宽厚温柔的好爱人形象。   爱是真爱,算计也是真的算计。   邵行给不出纯正无邪的爱意,他的爱就和他这个人一样,也是充满阴谋和强权的。   ……   这个周三,江天终于结束了自己的米虫生活,开始回公司努力搬砖了。   花一朵很高兴,因为终于有人可以跟他一起吃饭闲聊摸鱼了;部门主管也很高兴,因为他又可以在江天面前作威作福,阴阳怪气的指桑骂槐了。   邵行其实也挺高兴的,因为他很喜欢通过内线监控,欣赏江天坐在工位上努力工作的样子。虽然他偶尔也会发牢骚似的骂一骂他的混蛋上司,尽管不指名道姓,但我们都知道那是谁。   邵行也喜欢滥用职权,让江天亲自送一些根本不重要的文件上来,或者指使他去跑腿打印东西,看他明明生气,却还要为那一份工资而忍气吞声,听他调遣。   总而言之,江天虽然不认邵行这个主人了,却不得不认他这个老板。在公司里,因为有着总裁和职员这层上下级关系,江天比平时要听话多了。   江天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从包里掏出小仙人掌的花盆,搁在电脑旁边,然后开始上手他丢下好几周的工作。   花一朵坐着转椅滑行过来,凑到江天身边,十分关切:“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江天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还行。”   花一朵的目光溜到江天后面,隐晦的问:“你坐这个椅子行吗,会不会疼?”   江天不明所以,低了低头,“我这椅子怎么了?”   “看着有点儿硬,你看你重伤初愈,还是得小心着点儿。”   江天终于从这些话里嗅出了一些不对劲。   他的病假手续是邵行操办的,请假理由当然不能直接说他被人捅了一刀,这太匪夷所思了,所以邵行肯定是随便给他安了一个伤情,比如说扭了脚啊,胳膊骨折了啊…   江天试探的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请病假吗?”   “当然,我可是你的搭档啊。”花一朵自信的道,“你不是半夜从床上摔下来,尾椎骨挫伤外加痔疮复发吗?”   他按了按江天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年轻人,要保护好自己的屁股啊。”   江天:“???” 第三十六章 公主与魔王   江天觉得邵行给他安的这个病假理由过于操蛋了,他怎么能干出这么无聊且损人不利己的事儿来?后来他听说自己的病假其实是楚尤给请的,于是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了起来。   江天恩仇必报,决定暗戳戳的把楚尤能怀孕的事情宣扬出去,以报这污蔑之仇。   他坐在电脑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鼠标,心里想着怎么发挥自己的专业技术,编写一篇吸引人眼球的报道。   标题他都想好了:八千岁公狐狸精竟能怀孕,这背后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副标题就写:正义记者冒险求证,为求真相无所畏惧。   他正打算写个愤慨激昂的开头时,忽然背后有人走过来,啪的一声把一大摞大小不一新旧不同的稿纸甩在了他桌子上。   江天回头一看,果然又是他们报刊部的主管。   主管毫不客气的点了点他的桌子,“这些手稿,你校对一下,然后整理成电子版,今天下班前发给我。”   江天瞅了一眼那些手稿,保守估计有三百多页,有好有坏,好的那些字迹整齐,干净清晰,坏的那些字迹潦草,缺页少角,明明一篇文章有好几页,却连个页码都没标注,东一页西一页的,甚至还有写在便利贴上的?   也就是说,他需要在一天时间内,把这三百张乱七八糟的手稿用键盘打出来,还要给它们改错字。   技术含量不高,但实在是太麻烦了,而且……   “这好像不是我的活儿吧?”江天翻了翻手稿,直言不讳的表达了自己的疑问:“这应该是实习生的工作。”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我是你主管,让你弄你就赶紧弄,不弄完别想下班。”   总之主管扔下这烂摊子,趾高气扬的走了。   花一朵看他离开了办公室,才凑过来道:“依我看,估计是咱们部门新来的实习生年轻又漂亮,他又去跟人家献殷勤,说什么帮她弄这些东西,然后转头就扔给你弄,自己倒是在实习生面前赚了个人情。”   花一朵小心的看了看门口,确定主管没有听墙角,才又压低声音,万分嫌弃的道:“明明都四十多岁,家里有老婆了,还总想着老牛吃嫩草。”   他们这个主管叫做吴庸,年纪四十三岁,都说四十不惑,他的性格却一点儿也不豁达,斤斤计较,小肚鸡肠,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针对江天。可能是他长得比较好看,在报刊部很受女同事的欢迎,抢了他的风头吧。   像是平时,江天迟到一分钟他就要扣一半奖金,而漂亮点儿的女同事呢,就算迟到半小时,他也视若无睹,甚至之后还会以此为由,跟女同事说些暧昧的话,弄得人家女孩子也膈应,恨不得他直接公事公办扣工资。   而且还经常把自己的工作推给江天,江天做好了,功劳就都是他的,江天做错了,他也不负责任,总之就是这么一个人渣。   江天轻车熟路的拿起一半的手稿,放在花一朵桌上,郑重其事的道:“来,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哦——我亲爱的老伙计,你这样干可太不厚道了!”   虽然嘴上这样说,花一朵也没有把这沓手稿再推回去,乖乖的坐回去开始敲键盘。   有节奏的键盘声围绕在二人周围,打着打着,花一朵忽然压低声音促狭道:“哎,天天宝贝,你不是和邵总搞到一起了吗,要不要去告个黑状,晚上在床上打打小报告,吹吹耳边风,整一整可恶的老吴头。”   江天的手停顿了一下,尔后面无表情的道:“算了,我看他巴不得我受欺负呢。”   花一朵一愣,“不是吧,怎么会呢,你们不是一对吗?”   他猛然倒吸一口冷气,“难道说他……?!”   花一朵顿时脑补了一番渣攻冷漠无情、小受痴情缠爱的豪门虐恋故事。   江天冷哼一声,“就是那样。”   江天的意思是邵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然而显然花一朵理解成了江天超爱邵行,邵行却不喜欢江天,甚至还厌恶他——正如江天刚才说的:“他巴不得我受欺负。”   误会大了。   花一朵正凌乱着,外面有人推门进来,稳步走到江天桌旁。   江天抬头一看,还是一如既往的金丝眼镜,干净正式的白衬衫,他记得这人是邵行身边的秘书,想了想,叫出了他的名字:“苟且?”   “是荀且。”荀且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伸手拿过江天桌上的手稿,顺便把花一朵桌上的也拿了过来,彬彬有礼的道:“这些东西我会帮您解决的,请您今天按时下班。”   说完之后,他又弯下腰,在江天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邵总托我给您带句话,他说您可能对他有点儿误会,因为他是不会任由您被别人欺负的。”   江天顿了顿,很不自在的扭开头,小声嘀咕道:“是啊,有他一个人欺负我就已经够受的了。”   荀且礼节性的笑了笑,又和他正式的告了别,才拿着这堆文稿走了。   花一朵没听清荀且刚才低声说的话,他只看见对方特别亲密的和江天说了什么。   花一朵又双叒叕凌乱了。   荀且为什么帮江天解决这些麻烦事儿,难道他就是这部苦情剧里默默暗恋‘女主’的典型男二?!三角恋也太劲爆了吧?   荀且往总裁办公室走,顺手把这些文稿交给了自己手下的几个助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处理文件。   他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浏览合同书的邵行,忍不住问:“邵总,既然您很喜欢江天先生,为什么不干脆把吴庸辞退呢?依我所见,这个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对公司没什么用处。”   邵行不紧不慢的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的笑道:“如果没有恶龙来掳走公主,那么谁给骑士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呢?”   荀且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感到了一阵凉嗖嗖的寒意漫了上来。   ——您可不像是骑士啊,您明明是童话故事里最可怕的魔王。   不管怎么说,托荀且的福,江天能够准时下班,还跟花一朵约着去吃了一顿烧烤。   不过这次他不敢再先斩后奏,老老实实的给邵行发短信说了。但他还没乖到会等邵行的回复,反正短信发了,流程走了,江天也不管邵行看没看到,直接收拾收拾跟花一朵一起去了烧烤摊。   江天在摊子上要了烤串、烤香菇、香煎培根、啤酒等等一系列一看就很不健康的东西,还顺便让老板烤了两串不放调料的肉串,准备带回去给吉南当夜宵。   他单手起开啤酒,顺便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只见邵行回复的两个字明晃晃的挂在通知栏上:不行。   江天:“……”   花一朵正坐在他对面啃酱烧鸡爪,格外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脸色忽然这么难看?”   “没事…”江天颤巍巍的放下手机,闭了闭眼:还是就当没看见吧,贫苦人民没钱交话费,收不到别人的回复这不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嘛。   但是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他们就吃饱喝足,各回各家。   江天打车到别墅区,磨磨蹭蹭的挪到别墅大门口,犹豫着不敢进去。   吉南大概是闻到了他的味道,摇着尾巴出来迎接他。江天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顺手把装着烤串的打包盒递给吉南,然后迈上了别墅的台阶。   客厅空荡荡的,没看见邵行的人影,江天一边在玄关换拖鞋,一边紧张的注视着四周的动静,往里面一走,就看见茶几上放着一张字条,上面明显是邵行的笔迹:   “来书房。”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江天的毛都炸起来了,他深呼吸了一口,稳定心神,抬脚往楼上走去。   小心翼翼的推开书房的门,只开了一条小缝,里面明亮的灯光立刻就泄到了走廊的木地板上,形成一道暖黄的光束,无声的落在江天脚边。   邵行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拿着一些文件在看,眼也不抬的道:“别躲着了,进来。”   江天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推开门走了进来,在办公桌前站定。   他先下手为强,立刻就狡辩道:“我没收到你的短信。”   ……坏了,不打自招了。   小狗立刻就结结巴巴的补救:“其实,其实是我回家之后才收到的,之前真没看到。”   邵行倒是也没揭穿他,甚至还笑了一下,将一个长条形的黑色礼盒推到他面前,“这是给你的礼物,打开看看吧。”   江天心里七上八下的,摸不清对方什么路数。   不怪他阳奉阴违的去地摊上吃烧烤,还送他礼物,搞什么啊?   江天伸手慢慢拆开了礼盒上的细丝带,打开盖子,只见里面纯白色的天鹅绒上,赫然躺着一把一尺半长、两指多宽,通体光滑的紫檀木戒尺。   “!!!”   江天手一抖,哐当一声,盒盖掉在了地上。   邵行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边,十指交握,温柔的望着他,“我觉得呢,对于屡教不改的坏孩子,好言相劝是没用的,还是切身的疼痛更有效果一些,你认为呢,宝宝?”   江天哆嗦了一下,屁股条件反射的疼了起来。 第三十七章 小石头精和小木棍怪   江天从小到大淘气到人神共愤、鬼妖难忍,即使是最受宠的那几年里,也没少因为犯错而挨打。但是他比较抗揍并不代表他不怕挨揍,看到戒尺、藤条、鞭子的时候还是会心里发怵的。   对,尤其是藤条那种东西,细长细长的,又有韧性,打人最疼了。   他眼瞅着桌上这根戒尺,又厚又重,估计打几下自己屁股就要肿了,偏偏邵行还眼含笑意望着他,徐徐说道:“还记得你刚做完手术之后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江天微微一怔,待他想起来之后,脊背一阵发凉,他故意装傻,“…我记得,你好像说看在我这次受了伤的份上,就不罚我了……”   “是吗?”邵行眼里的笑意更浓,却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他,“我怎么记得,我当时是说,等你伤好了,你该受的罚一样也少不了。”   他微笑着摘下右手的腕表,挽起衬衫袖口,露出分明有力的手腕,伸手便去拿桌上的戒尺。   “所以呢,数罪并罚,乖乖趴好。”   江天猛然上前一步,双手用力把戒尺按住了,不让邵行拿起来。他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眼睛紧盯着邵行,咬着嘴唇不说话。   邵行戏谑道:“害怕了?”   江天的手微微颤抖,“废话,要挨打谁能不怕!”   “是吗?我看你三番五次屡教不改,还以为你已经足够硬气,不怕惩罚了呢。”   江天又不说话了,邵行看了他几秒,微微叹了口气,把手收了回来。   “既然你怕,那我就不动你了,这把戒尺就放在你的小书房里,起个警示作用。”   江天愣了,他倒是没想到邵行会这么宽容的放过他——这可真不像他了,难道他真的改变了吗?   “不过……”   邵行忽然话锋一转,柔风细雨的道:“也不能这样白白放过你,回去写一万字的检讨,三天之内交给我。”   江天:“……”   果然混蛋就是混蛋,改不了性的。   他闷闷的把戒尺装回礼盒里,决定回到自己的小书房之后就把它扔进垃圾桶。   他转身往门外走,忽然又听邵行补充道:“记得,手写。”   “……”   江天恨恨的踹了一脚房门,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接下来几天江天就痛苦的写着这一万字的检讨,虽然说有些公式段落可以直接从网上抄,但是也架不住手写一万字这么多啊,都要把人手都抄断了。   写到七千多字之后,江天已经要疯魔了,面如死灰的把签字笔往吉南嘴里一塞,木然道:“你帮我写吧。”   吉南:“?”   吉南忠心护主,尽管用嘴咬着笔不太方便写字,但还是尽心尽力的写了起来,花了两天时间写完了剩下的三千字,而且字迹比江天的还要工整一两分,真真印证了’你写字还不如狗爬’这句话。   江天表示:家有一狗,如有一宝。   吉南表示:养狗不是为了干活,请关爱宠物犬。   ……   夜来梦回,这次却不是梦见别人,而是自己的记忆。   梦里他还是条四脚走路、不会说话的小黑狗,和普通的狗子一样,热衷于在外面捡各种东西回来。   有时候是一片颜色好看的枫叶,有时候是一只蜗牛空壳,甚至有时候只是一块光滑的鹅卵石,或者短短的木棍。   江天那时候尚未开智,什么也不懂,也不上班也不上学的,天天闲得很,就总往外跑,看到什么他自认为有趣的东西就会捡回来,用嘴叼着跟献宝似的往邵行手心里塞。   邵行每次虽然无奈,但也都好好收下了,然后摸摸他的脑袋以示鼓励。   于是江天就更来劲了,天天往外跑。   楚尤还纳闷呢,江天叼回来这么破烂东西,都搁在哪儿了,也不见邵行扔过啊。   后来他就诧异的发现,主宅的珍宝库里新多出来一个长达三米的立柜,摆满了江天捡回来的各种小玩意儿。   九尾狐妖楚尤惊得差点儿蹦出第十条尾巴,要知道鬼城唯一的珍宝库里存放的可都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法宝珍器,随便拿出一件来,若是恶器,就能随随便便毁灭人间一座城市,若是善器,便能救活数千人的性命。   就是这么厉害的东西,和那些小石头小木棍放在一个屋子里,这是要干什么,让它们吸收神器灵气变成小石头精小木棍怪吗?   楚尤已经能想象得到一群有手有腿的小木棍小石头在地上乱跑乱叫的场景了……有点儿萌又有点儿惊悚是怎么回事?   狐狸脑补的太过头了,其实那时候邵行只是单纯的很宠爱自己的小狗,所以会仔细的把他送的‘礼物’收藏起来罢了。   江天偶然发现了这个柜子,还很骄傲,觉得自己受到了主人的肯定和重视。   然而现在又梦到这件事,只觉得心里酸涩难忍了。   平心而论,邵行对他实在是太好了,以至于江天虽然被他逼迫、软禁、强\暴,也没有办法真正的去恨他。   如果江天真的恨极了一个人,他会想法设法的杀死他,哪怕是同归于尽。然而在被邵行威逼利诱的那几年里,尽管他就睡在邵行枕边,也从来没起过反叛作乱的念头,想的都是怎么逃,怎么躲。   他能对邵行露出尖牙,却不能手持武器,把刀刃朝向他。   ——毕竟是狗嘛…   这个温情的梦结束之后,江天没有醒,只是梦呓般的低喃了几声,翻了个身,条件反射的往温暖的地方挪了挪,然后就蹭进了邵行怀里,脑袋靠在他胸口。   邵行睡眠轻,立刻就醒了。他伸手揽住江天的后腰,往怀里带了带,然后拉起被子盖住江天的后背和肩膀,低头亲了下他的额头,又闭上了眼睛。   江天在舒服的怀抱中跌入了第二个梦境,这个梦他很确定是自己通过聚魂戒接收到了妖魂碎片的记忆,因为普通的梦是模糊的、片段的,经常不连贯,这个梦却很清晰,也很细节。   梦境很短,几乎只有一个画面:   在昏暗的房间里,只有月光从窗外照进来,面前是一个男人平躺在床上睡觉,因为他头侧着,所以看不见脸,但是能看到他露在被子外面的右手,手指很短很粗,应该是中年人的手,食指上贴着一个OK绷,大概是不小心割伤了。   这画面平平无奇,就是一个男人在睡觉而已,不过江天觉得这个妖魂主人的视线角度有点儿奇怪,因为视角很矮。他想了想,觉得这个人似乎是蹲在床边,趴在床沿上看着那个男人。   这么一想就忽然惊悚了,哪个缺心眼的会大半夜的不睡觉,趴在床边死盯着别人看啊?   邵行正睡着,忽然感觉怀里一空,睁开眼一看,就见江天跪在地毯上,两只胳膊交叠压在床沿,半张小脸埋在手臂里,露出的一双眼睛正圆溜溜的盯着他。   得亏鬼王见多识广,要不然这一幕还真瘆人。   邵行沉默了几秒,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嘘……”江天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低声道:“我正在还原梦境现场。”   邵行:“?”   江天把刚才的梦境跟他说了,当然只讲了第二个梦,对第一个只字未提。   邵行哑然失笑,“就梦到了这个,这也不算什么线索,还是先回来睡觉吧。”   江天想想也是,再这么看下去也看不出话来,而且跪得膝盖挺疼的,干脆就爬起来,轻车熟路的钻进被窝里睡觉了。   是的,事到如今,江天已经完全忘了邵行许下的,会为他准备客卧的诺言,自然而然的和他睡在了一起。邵行的邪恶目的,达成了。   第二天一大早,江天和邵行同路去公司,封霆照例充当司机,在前面给他们开车。   江天看着窗外,有意无意的道:“你老让他给你开车,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邵行不甚在意,“是吗,那你的意思是?”   江天手指动了动。好吧,其实他就是手痒想开豪车了,在鬼城的时候基本上他想开什么车就能开什么车,别说名车超跑了,就是他想试试驾驶地铁,邵行都能让他过把手瘾。   不过在人间时,江天很穷,出行就是公交地铁一条龙,上次摸方向盘,好像还是撞坏了邵行迈巴赫的那回。   江天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随意的样子,“反正咱俩也顺路,以后我来开车吧。”   邵行听出了他的目的,不过他并不怎么关心这些,所以也很乐意送他这个人情,欣然应许,“那以后你来开吧。”   江天在心里耶了一声,然而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扭头回去继续看他的窗外。   很快就到了公司,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江天不想和他在公司里扯上关系,所以很快的和他分开了,慢慢悠悠的上了楼梯,大老远的就看见部门主管老吴头在门口守着,等着抓迟到。   江天看了眼手机,还有十分钟才到上班时间,于是故意放慢了脚步,往嘴里塞了块口香糖,大摇大摆的从他身边走过,顺便白了他一眼。   吴庸气得直跳脚,伸出手来点他,手指头直发颤,“你!你!你什么态度,目无尊长,还把不把我这个上司放在眼里!”   江天嚼着口香糖,回过身来,懒洋洋的道:“给我发工资的又不是你,算什么尊长。”   然后他微微一愣,目光落在吴庸手上。   只见对方右手的食指上,贴着一个OK绷,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第三十八章 家访   江天懵了,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吴庸已经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旁边花一朵刚从卫生间出来,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往自己工位那边走,余光瞥见江天呆愣的盯着吴庸的背影,不由得大吃一惊,“不是吧天天宝贝,你这么痴情的盯着老吴头干什么?你斯德哥尔摩了吗?”   江天猛然回过神来,骂了一句,“胡说八道什么啊你,赶紧干活儿去吧。”   午休的时候,江天自觉的跑到高层办公室去蹭饭吃,坐在休息室的餐桌旁边,一边用刀叉切着碟子里的龙虾肉,一边说道:“我敢保证,梦里的那个人,肯定就是吴庸。”   邵行饶有兴致的注视着他,“就凭一个创可贴吗?”   江天用餐叉把鲜嫩可口的虾肉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理直气壮的道:“还有直觉。”   “……”邵行哑然失笑,想了想,决定还是提前告诫他一下,“宝宝,你最好还是能百分百的确定,要不然会死人的。”   江天一愣,“什么意思?”   “很简单,如果一个人身上没有你的妖魂,而我却直接去拿,就会把他自己的魂魄拿出来,人类和妖怪不一样,魂魄一旦离体,当场就会毙命,虽然我不在意,不过你应该会不忍心吧。”   “这样……”江天没想到后果居然那么严重,他仔细思索了一下,“我觉得梦里那个人应该就是吴庸,但妖魂肯定不是在他身上,能在半夜里接近他的,应该是他的家人吧?”   听花一朵说,吴庸是有老婆的,他这个年纪,应该也有孩子了吧,那妖魂到底是附着在他的老婆身上,还是孩子身上呢?   要弄清楚这一点,就必须得接触到他的家人。   但要怎么做呢?江天本来跟他们主管就互相看不对眼,要是直接上去说:“你好,我想见见你老婆,没别的意思,就是对她有点儿兴趣”,那非当场打起来不可。   邵行贴心的道:“没关系,这件事交给我吧。”   江天并不知道邵行打算怎么做,不过下午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因为公司忽然发布了一则通知,上面的高管层忽然空缺出一个位置,在各部门主管中选了几位待提拔候选人,但是为了进一步了解其为人和品德,邵总会亲自去候选人的家里——家访。   江天看着这则通知,果然候选人的名单里第一个就是吴庸。   这下吴庸可真是拿了鸡毛令箭,仿佛现在已经升到了高管部门似的,在办公室里明里暗里的炫耀。江天虽然知道这是假的,但还是气得够呛。   下班之后,吴庸和邵行在停车场碰面,一眼就看见对方身边站着个江天,抱着胳膊看着他。   吴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点头哈腰的问:“那个,邵总,这位在这儿是要……?”   邵行看了江天一眼,半真半假的笑道:“这是我的司机。”   吴庸有些懵了,他手底下的一个小职员怎么忽然摇身一变,成了总裁的司机了?   江天冷着脸,一把拉开迈巴赫的车门,坐进了驾驶位,自顾自的扯上安全带。   吴庸都看呆了:你一个司机,脸上拽得二五八万、跟谁欠了你二百块钱似的也就算了,还不给邵总拉开车门,自己就上去了,这是不想干了吗?   但是邵行好像并不在意,他无奈又宠爱的摇头笑了笑,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吴庸到底是个管理层,察言观色厉害的很,这个小动作没逃过他的眼睛。   如果江天真的只是兼职司机的话,邵行作为老板,理所当然的应该坐在宽敞的后座,怎么会去坐副驾驶?   有点儿暧昧,再联想起之前的种种,吴庸顿时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真像他猜测的那样,江天是邵行的地下情人,那他的升职之路可就要遍布坎坷,甚至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吴庸有点儿愣神,江天不耐烦的按了按喇叭,催促他赶紧开车。   吴庸猛然回过神来,赶紧钻进了自己的奔驰车里,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驶出了停车场。江天随后开着车跟了上去。   吴庸家住在靠近市中心的某个高档小区中,北临商业街,南临公办小学,地段非常好,当然价格也不不菲。   江天下了车,仰头看了看高耸入云的居民大厦,又扭头看看精致漂亮的小区绿化公园,忍不住非常愤青的抱怨了几句贫富差距。明明都在一个部门,怎么工资差距那么大,难道就因为吴庸头发稀少,显得资深老道吗?   邵行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哄道:“好了好了,别生气,回去给你加工资。”   加工资对江天来说就是百试百灵的魔咒,就好像他心房上挂着一把大锁,这三个字就是正好对应的钥匙,只要一念出来,江天立马就乖了——正所谓人为财死,狗为食亡。   几个人乘坐电梯来到十三层,一进门,一个瘦高的女人便迎了上来,温柔贤惠的接过吴庸手里的公文包,放到鞋柜上,然后又给他脱下外套。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江天他们,脸上讶异道:“老公,这两位是?”   于是吴庸就向自己的妻子介绍两位客人,介绍邵行的时候,就毕恭毕敬的:“这是邵总,来咱们家探访一下员工的具体情况。”   介绍到江天的时候,就爱答不理的一言带过:“这是小江司机。”   他现在倒是又看明白了,就算江天真是邵行的地下情人又如何,到底也只是个被包养的小宠罢了。他在圈里见过不少大佬,嘴上将小情人宠得有求必应,其实触及到正事时,哪一个都绝情的很。   就像古代皇帝身边的嫔妃,就算再受宠,谁敢对朝政多嘴半句?   吴庸自认为是受了上司的赏识,也认定江天不敢插手公司高层的事情,所以对江天仍然是看不顺眼的态度。   这时候江天在悄悄的观察吴庸的妻子,这个女人看起来四十岁出头,身材瘦高,短发,穿着很素净,但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   江天并不想随便揣测别人,但吴庸妻子真的给他一种很刻薄,很尖利的感觉。   小狗脑子可能不好使,但察言观色很厉害,刚才吴庸妻子在看到他们的时候虽然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但那表情有点儿假……   “是的,她早就知道我们要来了。”邵行在江天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江天一愣,看着不远处走向客厅的女人的背影,忽然明白了。   看来吴庸在路上就打电话告诉了自己老婆这些事,然后故意让她上门来迎接,还给放公文包给脱外套什么的,就是为了营造出一个贤妻良母的假象给他们看。   邵行拍了拍江天的后背,示意他不用管这些,便和他一起走进了客厅。   吴庸妻子端过来四杯红茶,周到的摆放到每个人的面前,然后淑女的挨着吴庸坐在了沙发上。   接着他们就聊了起来,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吴庸在说,无非就是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比如说他工作时多么认真啦,一心为公司效力,又很关爱下属之类的场面话。   邵行偶尔恰到好处的接答一两句,让几人之间不至于冷场,也非常得体的表现出了身为上司的气度。   江天深知身边这个人是只笑面虎,说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都不为过。别看他脸上微笑着和你说话,其实心里说不定已经设好陷阱,等着你往里跳呢。   江天干脆就一句话也不说,捧着杯子喝茶,余光从杯沿上掠过去,不声不响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忽然的,他发现不远处的房门露出了一条小缝,一只圆溜溜的眼睛正默默的观察着他们,从高度来看,似乎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   江天愣了愣,心说这难道是吴庸的孩子吗?   那这也算是可能被妖魂附着的嫌疑人之一了,江天便放下茶杯,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小孩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怯生生的露出个脑袋来。原来是个小男孩,长得还蛮可爱,发色稍浅,在灯光下呈现一种栗色,眼睛却黑黢黢的,像两颗黑宝石似的镶嵌在白净的脸上。   吴庸妻子发现了江天的动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于是就发现了男孩的身影。   那一瞬间,江天看着她的侧脸,发现她的牙关咬了一下,眉头紧皱,嘴角下耷,露出了一个类似很狰狞的表情。   但是这个表情只出现了半秒钟,很快吴庸妻子便温柔了起来,向男孩招招手,“来,小夏,过来见见客人。”   那个叫小夏的男孩子低着头走了出来,身上穿着配套的长袖长裤,脚上踩着一双有些大的夏季拖鞋,慢慢的走了出来,在沙发旁站定,畏怯的叫道:“叔叔,婶婶。”   吴庸短促的应了一声,便向邵行解释道:“这个是我远房亲戚家的孩子,他爸妈出海跑船去了,在我这儿寄养着。”   他老婆很亲切的把小夏拉到身边坐下,给他理了理头发,笑眯眯的问:“小夏晚上想吃什么啊?”   男孩子张了张嘴,却嗫嚅的说不出什么来,最后还是说道:“……都行。”   江天看得有些不对劲儿,这个小夏似乎很害怕他婶婶,而且是发自内心的恐惧,以至于连对晚餐的需求都不敢说出来。   就连江天以前最害怕邵行的那段时间里,邵行问他想吃什么,他也是敢凭着自己性子点几个菜的。   而面前的小夏却不是这样,他年纪小,心里承受能力太弱,恐惧会让他自卑、怯懦,而且似乎不敢对晚餐这种家常事提出一点儿要求。   他完全不像一个普普通通生活在这个家庭里的孩子,江天慢慢皱起了眉头,目光探究着,聚焦在吴庸妻子的脸上。 第三十九章 小夏   吴庸妻子似乎是感觉到了江天的注视,猛的回过头来,江天躲闪不及,正好对上她的眼睛。那一刹那江天感受到了对方眼里那尖锐的恶意,如同细长的针一般扎在身上,尽管转瞬即逝,但江天还是清晰的察觉到了。   但很快吴庸妻子便把小夏往江天那边推了推,笑道:“我得去做饭了,小夏去跟你小江哥哥玩会儿吧…”   末了,她又有意无意的低声道:“在客人面前要有礼貌,别乱说话哦。”   小夏微微哆嗦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小夏在陌生的客人面前反而会稍微开朗一些,他拉着江天的手走进了自己的卧室,从书桌上的盒子里拿出一副五子棋,仔细的摆在桌面上,兴致勃勃的对江天道:“哥哥,你要跟我一起玩五子棋吗?这个是学校老师奖励给我的,我学习很好哦。”   江天摸着下巴想了想,竖起一根手指,正经的道:“要叫我叔叔。”   小夏:“啊?可你看起来是哥哥啊…”   江天得意的哼笑了两声,“我可比你想象的大多了。”   大龄青年江天觉得叫叔叔才能体现他身为成熟男人的气质,叫哥哥显得他很幼稚。   小夏不明所以,不过他似乎很习惯听从命令,立刻就改了口,“那好吧,小江叔叔。”   于是俩人坐在桌边玩起了五子棋,江天不太会玩,基本上就是一半注意力放在棋盘上,另一半在用余光观察卧室的布置。   小夏的房间很简单,就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连个衣柜都没有,衣服大概都放在床底下的箱子里。   书桌上的东西也不多,一个简陋的书立之间放着一些课本,一个笔筒里装着几根签字笔,笔筒旁边放着一个十五厘米高的木头小人,貌似是童话故事里的小兵,头戴着高帽,身着红色军装,但很旧,红漆都斑驳了。   而手底下的五子棋棋盘上的格子黑线也已经被蹭的发白了,看得出他经常玩。   江天没有深想,有些唐突的开口问:“小夏,你没有别的玩具吗?”   小夏一愣,随后有些局促的揉摸着手里的白棋,小声道:“叔叔婶婶他们赚钱很不容易,爸爸妈妈寄来的生活费也不多,所以……”   他顿了一下,很快又振奋起来,放下棋子,拿过笔筒旁边的士兵木偶,双手递给江天看,“我还有这个小人哦,很可爱吧。”   江天接过来看了看。   这个小人雕刻的挺精致的,有两颗黑豆似的眼睛,样式有点儿复古,像是十几年前小孩们玩的。现在超市里肯定是不卖这样的小木偶了,玩具货架上放的都是变形金刚之类的酷玩意儿。   江天忍不住问:“这个小人是在哪儿买的?”   “不是买的,是我放学时在垃圾堆里捡到的。”小夏一边拉开抽屉,一边说着,“我给它擦干净,还做了这个。”   抽屉拉开了,江天低头一看,只见抽屉中间用纸板隔开了,一半放着文具本子,另一半就像个小屋子似的。   用纸盒做了桌子,手绢做了桌布,小药瓶当作花瓶摆在’桌子’上,里面还插着几朵粉花,旁边有个雪糕棍做的小床,上面是纸巾做的床单和被子,一块白色的鹅卵石充当枕头。   总之就是一个充满童趣的手工小屋。   小夏把士兵木偶放到床上,用纸巾盖起来,“你看,晚上我就把它放到这里,白天就让它在桌上陪我写作业。”   江天忍俊不禁,小夏果然还是个小孩子,自己一个人也能玩起过家家的游戏来。   但是他又莫名的感到担忧,小夏的生活似乎很简朴,不,应该说是拮据。吴庸他们好像不怎么照顾他的生活,以至于他仅有的两个玩具,一个是老师送的,一个就干脆是垃圾堆里捡的。   江天道:“你想要别的玩具吗,我可以买给你。”   小夏怔了一下,很快又摆手,慌乱道:“不用了不用了,让婶婶知道了,会…”   他忽然闭了嘴,又很不好意思的说:“我有这两个就可以了,其实我有时候还会跟它说悄悄话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害羞的摸了摸脸,因为动作的缘故,宽松的袖子下滑,露出了一小截纤细的手腕。   然后江天的眼睛就像被烫了一下似的,顿时愣住了。   小夏手腕上有一块明显的淤青,在营养不良似的苍白皮肤的反衬下,尤其的刺目。   江天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袖子撸上去,只见他手臂上到处都是淤青和红肿,一条一条的,像是被某种细长的棍子抽打出来的。   江天脸色一沉,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小夏这么怕吴庸那对夫妻了,眼前的伤痕就是他们虐待孩子的证据。   联想到小夏说过的话,以及他简陋的房间,江天有理由怀疑吴庸他们克扣了小夏父母打来的生活费。他爸妈是去跑船走货的,赚的不会少,再怎么说也足够一个小孩生活,不可能让小夏连个玩具都买不起,桌上的铅笔已经短到快握不住了,还舍不得换新的。   江天甚至想起了昨晚的梦境:如果妖魂是附着在小夏身上的话,那么梦里就可能不是小夏偷窥吴庸睡觉,而是被罚站了,不,那个视线高度,应该是在罚跪。   在想这些的时候,江天脸上不自觉的露了一些戾气出来,瞳孔微微收缩变细,好像野兽一般。小夏惴惴的收回手,不安的摩挲着自己的胳膊,小声道:“是我不小心摔倒了,   不,他在撒谎,那种伤痕不可能是摔出来的。   但是江天没有拆穿他,他决定等晚上和邵行商量一下,怎么妥善又温和的处理这件事情。   江天思索了片刻,又轻声试探道:“怎么会摔的这么严重啊,你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参照以前那个林冬至,如果被妖魂附着,身体各项机能都会有一定幅度的提高,他想从这方面入手,探查妖魂到底是不是在小夏身上。   小夏摇了摇头,“我很健康的,就是有时候会忽然头晕。”   这个答案没能让江天确定什么,头晕可能是因为低血糖或者营养不够,如果吴庸夫妻真的虐待他的话,那肯定也不会注意他的饮食。   他还想再问一问,比如说问他体育课成绩怎么样,跑的快不快,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外面忽然有人敲门,吴庸妻子推开房门,露出半张脸,笑道:“小江,小夏,吃饭了。”   江天注意到小夏立刻绷紧了身体,刚才和他聊天玩耍时的放松表情顿时消失了,却而代之的一种紧张的情绪。   江天侧过身,不留痕迹的插身于吴庸妻子与小夏之间,面不改色的道:“我们知道了,这就过来。”   俩人一起出去了,江天却转身借故去了卫生间,十几秒后就拉开厕所门,从门缝里伸出一只手来晃了晃,“邵行,过来一下,帮个忙。”   吴庸都愣了,这上厕所去帮什么忙,难不成你裤子拉链拽不下来了,还要人帮忙脱裤子吗?   邵行无奈的笑笑,依言走进了卫生间。   江天随手打开水龙头,制造出哗啦啦的水流声,掩盖住他们密谈的说话声。   他压低声音把自己刚才所见所猜的事情都讲了,末了又道:“我觉得妖魂就是在小夏身上。”   “是吗?”邵行笑道,“既然你这么自信,那我们就直接把妖魂取出来吧。”   说完他就气定神闲的向门外走去,江天连忙拽住他的胳膊,“等等等等,要是弄错了,他可是会死啊!”   “那这样吧。”邵行提出了一个诚恳的建议,“反正嫌疑人只有女人和孩子,那就先试着拿出女人身体里的魂魄,反正照你所说她也不是好人,死了就死了。”   江天气得够呛,“你这是什么歪理,没有证据就定人死罪啊?”   邵行故意逗他,“那就用江警官一向自傲的直觉来判断一下,到底是女人,还是孩子?”   “嗯唔……”江天嘟囔着说不出话来,被逼急了只得含糊其辞,“再,再看看吧,我再找找线索。”   他关上水龙头,出去了。   餐桌上,吴庸频频向邵行敬酒,并且试图再聊一聊升职的事情,然而邵行明确表示了:食不言寝不语。   他笑着摸了摸江天的头发,意有所指,“毕竟得给某人做个榜样。”   江天埋头扒饭,小小的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也不知道饭桌上不许聊天这条规矩是怎么立起来的,大概是很久以前小狗和邵行一起吃饭时,总是叭叭的讲个不停,以至于他吃东西又慢,又不细嚼慢咽,闹了一阵胃病之后,就被邵行明令禁止饭桌上扯闲话了。   不过说几句还是可以的,就是不能总说话不吃饭,本末倒置了,而且现在江天也不守规矩了,每次吃饭嘴就不闲着,不是在吃就是在说。   他注意到小夏抱着自己的小饭碗,微微蜷缩着坐在椅子上,一直在吃米饭,筷子都没往菜碟里伸过。   今天这顿晚餐做得极其丰盛,荤素搭配,肉类海陆空俱全,就是再挑食的孩子也不可能一样也不爱吃,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小夏根本不敢伸筷子夹菜吃。   江天反客为主,往小夏碗里夹了一个鸭腿,“多吃点儿,小孩子不吃肉会长不高的。”   吴庸微微一愣,极快的瞟了邵行一眼,立刻就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小夏碗里,附和着说道:“对对对,多吃点儿。”   江天心中冷笑。   看得出来他正在努力营造一个家庭和睦的氛围给邵行看,不过江天已经看穿了他的把戏。   他现在考虑的,一是要找到妖魂在小夏身上的证据,二就是在结束这件事之后,该怎么改善小夏的生活,把他从这种水深火热的环境中拯救出来。 第四十章 你没有拒绝我的权利   夜色渐浓,江天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偷眼观察饭桌上的几个人。他注意到除了吴庸手上有个创可贴之外,吴庸妻子手指上也贴着两个,分别在左手食指和无名指。   是不小心的划伤的吗?   本着不放过任何一点儿蛛丝马迹的宗旨,江天有些冒昧的开口问道:“阿姨,你手上是怎么了?”   “……”邵行差点儿笑了。   光听阿姨这俩字,就知道江天心里对这对夫妇存着多大的怨气了。看吴庸妻子保养的不错,明显是对自己外貌和年纪很在意的。   果然对方脸上讪讪的,估计是觉得被叫老了,但是碍于邵行在,也不能表现出不悦的情绪,只好笑笑,“哦,这个啊,我也不知道什么划的,估计是干活儿时没注意,不小心割伤了。”   江天点了点头,又状若无辜的往她心口上插了一刀:“阿姨年纪大了,要注意身体啊。”   “……”吴庸妻子咬了咬后槽牙,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我谢谢你。”   江天往嘴里塞了一块红烧肉,“不客气。”   一顿晚餐就这样结束了,按理说邵行他们应该就此告别,但是事情还没查个水落石出,江天回去了也睡不安生。   他暗示似的看了邵行一眼,示意他想想办法。   然而邵行对其视若无睹,从容不迫的穿上大衣外套,似乎就要离开似的。   江天只好拽住他的袖子,凑近了,压低声音道:“现在还不能走,要是走了,小夏怎么办,你想想办法。”   邵行故作苦思冥想状,“不行啊,想不出办法来,不过如果你亲我一下,说不定我能想出来。”   江天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低声骂道:“你就是在戏弄我!”   邵行眼含笑意,自表真心,“我是诚心交易的,宝宝。”   “……”江天无法,看看周围没人注意,一把拽过他的胳膊,在他手背上轻飘飘的吻了一下,“好了,亲过了,快想办法。”   邵行遗憾,“你倒是会耍小聪明。”   他虽然没指望能亲嘴,但至少也要亲一下脸吧,结果对方就这么潦草的糊弄过去了,连个余韵都没有。   邵行微微叹了口气,向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只听屋外忽然响起了雨声,短短半分钟之内,大雨倾盆而下,雨势密集,豆大的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路上顿时积起了一摊摊的水。   吴庸巴不得能让邵行多呆一会儿,立刻便上前巴结道:“那个,邵总,我看这雨太大了,又是晚上,恐怕不好开车,要不然您今晚就在寒舍住一夜吧。”   邵行微笑着转向江天,“你觉得呢?”   江天‘勉为其难’的道:“只能这样了。”   总之在某位呼风唤雨的小操作之下,他们顺利留宿了,吴庸妻子给他们收拾了客卧。她离开之后,江天坐在双人床,拍了拍床铺,忿然道:“人家一间公寓都有三间卧室,怎么你一座别墅里就一间?!”   邵行不留痕迹的转移了话题,“天很晚了,我想我们还是睡觉吧。”   江天也懒得再去追究,反正不管怎么说,邵行都不会允许他睡到别的床上去的。   说来郁闷,就连吉南都有两间屋子,一间在别墅里面,一间是花园里小木屋,而他还要跟邵行挤在一张床上,虽然床很大,但不知为什么,每次醒来之后自己都在他怀里……   想着想着就想远了,江天收回思绪,躺到床上,从兜里掏出银闪闪的聚魂戒来,举高了翻来覆去的看。   忽然旁边的床铺一沉,是邵行坐到了床边,他温柔的看着江天,笑道:“你把戒指带来了啊,今晚能梦见吗?”   江天用拇指和食指摩挲着银戒,嘟囔道:“谁知道呢,我努力吧。”   邵行笑意更加深了,“我有办法加强它的力量,要试试吗?”   “真的?”江天半信半疑,“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邵行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向他伸出手,掌心朝上,江天犹豫着把戒指放到他手里。   邵行拿起戒指,拉住江天的右手,温情脉脉的将戒指戴在对方的无名指上,然后牵着他的手,优雅的俯下身,顺着他的无名指指尖一路浅吻上去,最后真挚的、温柔的,在戒指上轻轻亲了一下。   “好了,宝宝,希望今晚能如你所愿。”   江天猛地抽回手,脸上黑压压的,警惕的盯着他:“不对劲,我感觉我被占便宜了,你是不是又在诓我?”   “……”邵行露出英俊又好看的笑容,模棱两可的道:“至少我是真心祝愿了。”   被非礼了的良家好狗江天愤然摘下戒指,狠狠的塞到了枕头下面:这混蛋果然就是在趁机占便宜!   他拉起被子蒙住脑袋,被子下面的身体大手大脚的张开,几乎霸占了整张双人床,倒是一点儿也没给邵行留地方。   邵行逗他:“宝宝,你要是这样,今晚我只能抱着你睡了。”   江天一惊,立刻又收手收脚,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小团,可怜巴巴的挤在床角,国土占地面积骤减,百姓民不聊生。   他结结巴巴的警告道:“给你腾地方了啊,晚上别碰我!”   他又想起了一个典故,故作凶狠、虚张声势的威胁劭行,“我好梦中咬人,你小心点儿!”   邵行哭笑不得,你是曹操吗?   就这么闹了一阵,江天也睡着了。   狗崽子睡着的时候丝毫没有戒心,睡得又深又沉,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睫毛也一颤一颤的。   邵行在旁边看着,心里只觉得可爱,像一只诱人的水蜜桃,散发着香甜的味道。   自己明明是这只小狗的主人,却暗中肖想了他太久,最开始在荒野中看到这只走失的狗崽子时,他本来是没打算管的,但小狗用爪子扒拉着他的裤脚,竭力仰起头,用一双湿润的黑眸子望着他,喉咙里发出哀哀的呜咽。   于是劭行突然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他把这只萍水相逢的小狗带回鬼城,细心的照顾他,喂他喝奶粉,给他吃炖软做烂的肉,为他取了名字,把他慢慢的养大。   然后就觉得小狗越长越可爱了。   邵行知道他是妖怪,也明白他终究会幻化为人,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把他当成宠物。   但要说把他当成了下属来培养,倒也不尽然,毕竟邵行对江天的训练成绩并不上心,反而更关心他的身体和情绪,也更喜欢让江天陪自己散步、读书,而不是让他去执行任务,一走就是好几天。   最后劭行就明白了,他对江天,是另一种感情。   这种感情有时会使人幸福,让人愉快,但有时也会使人充满欲望和戾气,催生强迫和压制,最终陷入不复之地。   邵行现在还记得他向江天坦白心意的那一天,一切都准备的很完美,鲜花、灯光、星空,还有戒指。   当然劭行并不是准备求婚,这会把小狗吓到的,他那时只是准备让江天清楚认知到自己的内心,并且和他确立清晰的恋爱关系。   但是结果却不如意,江天又惊又怕,甚至有些被欺骗了、被背叛了的愤怒,他不但拒绝了劭行,而且还提出要离开鬼城,去人间执行一个长期的任务。   说到底就是想远离他。   那时候劭行也确实是挺混蛋的,他觉得自己把江天养大,那么这个人就理所当然是属于他的,没有对他说不的权利。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江天一色无纤尘,你说过你很喜欢。”   邵行手指勾住领带结,用斯文而优雅的动作扯下自己的领带,在落地窗外、满天星光的映衬下,向江天一步一步的缓缓走去。   “你的房间也是我亲自设计的,考虑到你的兴趣,做了很多不同的设置,你也说很喜欢。”   他单手解开宴会衬衫的最上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性感的锁骨。   “打雷时你害怕的睡不着,我在床边给你读故事书,你也很喜欢。”   邵行在江天面前站定,伸手掐住他的下巴,低头看着他的眼睛,“既然我给你的一切你都很喜欢,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   那时候的劭行远没有现在温和,也不会妥协和让步,做事也不留余地,他气场强硬尖锐,即使在笑的时候,也毫不掩饰眼底的狠戾与阴狠。   江天心里害怕了,后背求救般的靠着墙壁,缩着肩膀,颤声叫道:“主人…”   邵行微微笑了笑,手指轻柔的顺着江天的脖项摸下去,探入上衣的领口之中,揉摸着他脊椎上的一点。   他轻声道:“你很快就不会再这样叫我了。”   说完,他一把抓住江天后脑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来,然后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江天猛的睁大了眼睛,前几秒出于对邵行顺从的本能,他甚至忘记了反抗,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用双手使劲的推搡着邵行的胸口,想把他推开。   邵行对他的反抗感到很不悦。   小狗什么时候抗拒过他?这人一直对他满心的依赖和顺从,向他伸出的手总是在撒娇讨要他的拥抱和抚摸,而不是想要推开他。   邵行一把抓住江天的手腕,使了几分力气在腕骨的某个缝隙处一按,江天顿时疼得叫了出来,眼眶湿了。   因为叫出声的缘故,本来紧咬的牙关也张开了,邵行长驱直入,略显粗暴的咬着他的唇瓣,玩弄他的舌头。   “唔…不……”   江天红着眼眶,拼命挣扎着,嘴里一直在模糊不清的拒绝着。   “不要…唔,求求你,放开我……”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只是一顿晚餐的工夫,所有事情就天翻地覆。他的手腕好疼,嘴唇也好疼,后背也好疼,他不断的哀求着,希望邵行能停下这种荒唐的行为,变回他原来喜欢的样子。   那时的江天对邵行还心存幻想,还觉得邵行会心疼他,会退步,但他到底是失望了。   邵行结束了这个吻,深深的凝视着他,缓缓说道:“你没有拒绝我的权利,记住了。” 第四十一章 真相水落石出   邵行与江天的第一场情事,抛开身体上的感觉不说,彼此都没有感到愉快与幸福,尤其是江天,他承受着身体与心理上双重的痛楚,几乎要被逼得崩溃。   最开始的时候他固执的梗着脖子,扭开头,因为痛楚和屈辱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倔着脾气。   但渐渐的他就受不了了,邵行太狠了,自己太疼了,他忍不住去推拒,去反抗,然后他绝望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从这场暴力的情事中挣脱,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哭了之后,邵行反倒是温柔了一点儿,俯下身,与他额头相抵,不断的用亲昵的话哄慰他。   可惜那时候江天已经神志不清,无法感受到这一丝温情了。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大概就是邵行这样的。在那几年里,邵行亲手把江天对他的好感与亲近败得一丝不剩,几乎反目成仇。   “如果我当时再耐心一点儿,再温柔一点儿,情况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时至今日,邵行无声的注视着江天熟睡的脸,生平第一次尝到名为后悔的苦楚,从内到外连着舌尖都散发着苦涩的味道。   其实他很清楚时间不会倒流,只能尽力弥补,但他就是忍不住去想,如果他当时能放下主人高高在上的身份,正常的去追求他,结果会怎么样。   他伸手拨开江天额前与鬓边的碎发,露出他恬静的眉眼,然后轻轻的在他眼睛上落下一吻。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与邵行不同,江天现在正在沉睡之中,并且做了梦。   兴许还真是临睡前邵行使的小把戏起了作用,江天再次梦到了妖魂的记忆。   最开始自己身处于一片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清。江天估摸着这是在夜晚没开灯的房间里,他心里还嘀咕,怎么每次做梦都是深更半夜,怪瘆人的。   很快他便听到身边有人小声说话,稍微辨认了一下,就认出这居然是小夏的声音。   声音窸窸窣窣的,很低很轻,就像是在向谁诉说什么似的。   “…我不明白叔叔婶婶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很听话,上课认真听讲,作业也有很认真的完成,可是他们却不喜欢我,上次婶婶发脾气,把我刚写完的作业撕掉了,还让我去阳台罚站,下雨了,好冷……”   “幸好隔壁的姐姐发现了,过来给我说情,婶婶才叫我进来在客厅里罚跪…屋里很暖和,所以就算罚跪也比在外面开心。”   ……   “今天我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碗,婶婶就打我了,好疼,我趴在地上站不起来,又要请假不能上学了…叔叔在旁边笑我,可能我真的很可笑吧…”   “我好饿啊,但是婶婶说我吃的太多了,不能多吃,我夹菜的话,婶婶会用热水烫我的手…是不是别的小孩都吃得很少啊,我不正常吗,都喝了半碗粥了,还是没有饱…可能是我不正常吧…”   ……   “我有点儿想爸爸妈妈了,可叔叔说没有他们的号码,所以没办法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我呢…”   最后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小小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一个朋友也没有,你要是会动就好了,我们就能一起玩了。”   江天听到这里,愤怒之余,又感到一丝疑惑。   最开始他以为小夏是在自言自语,可听这最后一句,似乎又是在和别人说话。   江天想了想,明白了。对了,白天时小夏说过他偶尔会对着木偶说话,大概这场梦就是他跟木偶说悄悄话的场景吧。   江天只觉得心酸,这个孩子是过的多苦,多么的无助,才会对着一个不会回应的木偶诉说自己的悲伤啊。   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江天并没有醒,他陷入了沉睡之中,并且很快就跌入了第二个梦境。   在第二场梦中,江天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   之所以能看清被子是白色的,是因为卧室里虽然暗,但不远处的上方有一盏奇怪的、长条形的灯,微光勉强照亮了房间。   江天发现这间卧室的天花板非常低矮,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似的。很压抑,让人觉得不舒服。   很快,‘自己’掀开被子,走下了床,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最后停在了桌前。   江天本以为是小夏半夜起来去厕所,直到他看见了一样不同寻常的东西,才陡然明白了一切,后背顿时涌上一阵寒意,刺骨入髓的冷。   他看到这所谓的桌子中央,摆着一个水桶一般大的药瓶,上面没有撕干净的商标清晰可见,里面还插着几朵野花…   真相水落石出,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卧室,而是小夏书桌里的抽屉,周围的家具也不是家具,而是小夏亲手用废品制作的小玩具。   那么妖魂其实是…附着在这个木偶身上。   这个巴掌大的、被雕刻成西方士兵模样的木头小人,因为被一片妖魂所附身,便拥有了视觉、听觉,并且可以控制自己的手脚,像活人一样行动。   木头小人向那道长条形的亮光走过去,离近了江天才发现,这并不是一盏灯,而是抽屉没关好,留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外面的光通过这条缝照了进来。   木偶一手撑着抽屉,一手撑着头顶的’天花板’,将缝隙弄大了一些,然后爬了出去。   它出去之后,似乎并不准备跳到地上,而是双手抓住桌沿,翻到了桌子上面去。   大概是小夏临睡前忘记拉窗帘,月光毫无阻碍的照进房间,也照亮了周围的摆设。   江天第一次以这种视角去看世界,诡异中又带着一些新奇。那些书就像墙壁一样又高又大,厚厚的作业本像床垫一样,黑色的签字笔如同一根圆木,横倒在脚下。   木偶绕过这些障碍物,抱起一块橡皮来垫脚,从水缸般的笔筒中拽出来一样东西。   ——一把美工刀。   然后他又跳到窗台上,顺着窗帘爬了下去,费力的抱着美工刀,身体摇摇晃晃的向单人床走去。   伴随着这摇晃的视野,江天不由得紧张起来:它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拿着刀,它要对小夏不利吗?   江天甚至下意识的想要阻止它,却忘了梦里的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但所幸木偶并没有打算伤害小夏,它只是爬到床上,抓着褥子鼓捣了一会儿,弄出一个小鼓包来。然后它便坐在这上面,挨着枕头边,双手托腮盯着熟睡的小夏看,一边看一边嘿嘿的笑:   “小夏…小夏…是我的朋友……”   江天惊了,他居然连说话都会!江天隐约记得它的嘴好像只是用黑墨水画的一道弧线吧,怎么张开的?又是怎么发出这种又轻又细的声音的?   木偶继续自言自语的絮叨:“朋友要互相帮助……伤害朋友的人,不能原谅……”   它很快又抓着床单下去了,捡起地板上的美工刀,使劲推开掩虚的房门,走了出去。   江天跟随着它的视野,来到了吴庸夫妇的卧室。它爬上吴庸的床,用一种愤恨的目光瞪着他们。江天忽然醒悟,难怪第一场梦里的视线高度那么奇怪,原来是这样。   木偶喉咙里发出低哑又诡异的声音:“坏人…该死,坏人…该死。”   说完,它推出美工刀的刀片,狠狠的割破了吴庸的手指,一道浅浅的血痕出现了,渗出了一丝鲜血。   但这疼痛对睡熟的人来说几乎无法察觉,木偶又绕到了床的另一边,用同样的方法在吴庸妻子手上也划了两道伤口。   但这次吴庸妻子似乎在梦中感到了疼痛,无意识的一挥手,把木偶挥到了地板上。   木偶抱起美工刀,像做贼似的,飞快的逃走了。   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江天却半天没回过神来。他就如同经历了一场黑暗童话历险记,几乎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一切。   但这并非天方夜谭,邵行说过他的妖魂被自己加持过,有些奇妙的力量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江天实在是没想到,妖魂既不在女人身上,也不在孩子身上,而是在一个玩具身上。   这就像你一个警察去查案,密室杀人案里就俩嫌疑人,不是这个就是那个,正当你纠结到底是哪个的时候,破案了,犯人是密室里的老鼠……   这让人的心情何其复杂。   江天很快醒了过来,一看表,才半夜两点。   他连续不断的拍着旁边的人,低声叫道:“邵行邵行邵行邵行!”   邵行无奈的抓住他的手腕,“醒着呢。”   他顿了一下,半真半假的训斥道:“还有,宝宝,你得叫我主人。”   虽然他嘴上这样说,但眼里的笑意却非常温柔,也许在这里,‘主人’这个词并非代表严明的上下关系,而是一个江天曾经亲近他的证明,是充满爱意和甜蜜的称呼。   江天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而且对方看他的眼神也怪怪的,怪,怪…怪腻歪的……   江天没时间细想这些,他三言两语把刚才的梦给总结了一下,最后说道:“我是真没想到,妖魂还有这神奇功效。”   邵行并不怎么吃惊,脸上的笑意一如既往,“是有这样的可能,倒也不算稀奇,你楚尤叔叔以前还弄过一阵的傀儡纸人呢。”   江天一愣,“啊?我怎么不记得?”   “你还小呢,那时候你一看见他的傀儡就追上去,又咬又踩,把他辛辛苦苦做的纸人撵的满院子跑。”   “我这么厉害吗……不对不对,扯远了。”江天赶紧说正事,“那现在该怎么办,怎么把妖魂拿出来?”   邵行刚想说话,突然从门外传来一声女人凄厉的尖叫,两人对视了一眼,迅速的推开门,江天一马当先,抬脚踹开吴庸夫妇卧室的门,率先冲了进去。   紧接着他就愣住了,只见台灯亮着,卧室中央的大床上,吴庸双目紧闭,面目灰白的侧躺着,而梦里的那只红衣士兵木偶站在他的头上,手里拿着一根尖细的毛衣针,已经深深的插进了他的耳朵眼里…… 第四十二章 好孩子坏孩子   江天忍不住捂住了嘴,睁大眼睛,后退了一步。   这种场面太有冲击力了,虽然没有怎么见血,却比被捅了一刀还要瘆人,那根毛衣针是通过他的耳朵插进了脑袋里,说不定已经损伤了大脑神经。   在看到这一幕之前,江天从没意识到只有手掌大小的木偶居然还能杀人,它明明那么小,看起来可怜又无害,怎么会杀人呢?   吴庸妻子穿着睡衣,瘫坐在一旁,瞪大眼睛,已经完全吓呆了。   江天脑子也懵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对了,救护车…”江天赶忙去摸手机,忽然听到身后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小夏踩着拖鞋,揉着惺忪的眼睛走了过来,又困又不安,“怎么了?大家怎么都在这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他们走去。   江天立刻意识到这个场面不能被孩子看见,他冲过去想用身体挡住小夏的视线,但是晚了一步,小夏已经清清楚楚的看见了。   他看见了昏迷不醒的叔叔,看见了被吓呆的婶婶,看见了那根毛衣针,同时,也看见了那个正在往下爬的木偶。   小夏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腿一软瘫坐在地板上,吓得大哭了出来。   江天连忙蹲下身抱住他,不断的安慰着,“没事没事,别害怕,是做梦,只是做梦而已,别怕……”   木偶跳下床,摇摇晃晃的向小夏走过去,它茫然的望着他,两颗黑豆眼睛里渗出红色的液体,本来向上的弧线嘴巴也开始向下垂,变成了一个难过的表情。   它用一种嘶哑诡异的声音叫着:“你为什么哭啊…我帮你报仇了啊,你不高兴吗…我们是朋友,是朋友,对不对……我现在会动了哦,和我一起玩吧……”   那声音尖锐刺耳,就像用指甲刮黑板似的,令人浑身上下抓心挠肺的难受。   小夏低低的尖叫了一声,用力的捂住耳朵,使劲往江天怀里躲。   他哭着,“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害怕,小江哥哥,我害怕!”   木偶不可置信的向他冲了过去,声调骤然升高,几乎是在喊了,“为什么!我爱你啊,我爱你啊……!”   但是他没能再看小夏一眼,因为邵行中途把它截住,两指微微用力,将它生生的捏碎了。   木偶的脑袋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黑豆眼睛固执的望着小夏的方向,嘴巴机械的一张一合,如同超市里卖的发声泰迪熊一般,徒劳的重复着: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很快邵行将妖魂从木偶身体里取了出来,于是它彻底的不动了,又变回了原本普普通通、没有生命的木头小人,唯一的区别是,它现在碎了。   救护车最终还是来了,将吴庸拉进了医院。   后续的事情就是邵行一手操办的,江天没有怎么参与,但他知道了最后的结果。   吴庸脑神经受到了损伤,至今躺在医院里没有醒,医生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有可能因此变成植物人,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吴庸的妻子因为惊吓过度,整个人都仿佛自我封闭了一般,不说话,经常坐在某个地方动也不动,只要有人接近就发疯似的尖叫,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而最荒唐的是,小夏的亲生父母还专门从远方赶回来照料他们,并且因为这件事,他们决定转业,把船卖了,在内陆做些安稳的生意,正好也能把小夏接到身边照顾。   江天不知道小夏有没有跟爸妈袒露自己被虐待的事情,但不管怎么样,他总算能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了,不用再过那样的苦日子。   江天希望他能忘记那晚的噩梦,像普通孩子一样,健健康康的长大。   事情结束后的第三天,江天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手机落在了吴庸家里。   像手机这种天天不离手的东西怎么会现在才发现丢了呢,实在是江天这两天心不在焉的,总想着小夏的事情,基本上没想过要碰手机。   吴庸现在家里肯定没人,也不可能找谁送来了,江天将目光投向邵行,明示他帮帮忙。   邵行无奈的叹了口气,“先亲我一口,再说别的。”   “……”这回江天得寸进尺、变本加厉,连手都不亲了,直接拽过胳膊来,低头亲了一下衣袖,非常非常的敷衍了事。   邵行:“……”   改天得教教他诚信做狗,连个吻都缺斤少两的,这可不行。   但是既然答应了人家,也不能食言,反正吴庸家里现在也不可能有人,于是随便挑了个时间,带他回到了那所房子。   屋里的摆设和那天没有什么不同,除了空无一人,江天有些唏嘘,一边叹息着一边走进客卧,去找自己的手机。   他把床头翻了个遍,连个手机影都没发现。   最后他又想起自己在小夏卧室里玩过,手机也有可能丢在了那里。   江天推开小夏卧室的门,看到了那个书桌,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拉开了抽屉。   出人意料的是,里面那些手工制作的简朴小家具已经被清理掉了,原本满满当当的抽屉现在很空旷,只有中间摆放着江天的手机,旁边还放着一个看起来很旧的小摄像机。   江天愣住了。   手机明显是小夏给他放到抽屉里的,那旁边的摄像机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小夏早知道他会回来,这个摄像机是为他准备的?   “我想,你打开看一看就会明白了。”   江天看了一眼邵行,犹豫片刻,伸手把摄像机拿了起来,打开了。   摄像机的电量还有一格,江天看了一下内存卡,发现里面只有一段视频,以拍摄日期命名,这么说,这视频是上个月拍摄的。   江天心里忽然有种抵触的感觉,他感觉只要自己看了这段视频,某种令他难以接受的真相就会浮出水面。江天想逃避,甚至想把摄像机丢掉。   邵行从背后按了按他的肩膀,轻声哄道:“没关系,看吧。”   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从肩膀被按压的地方传递了过来,江天深吸了一口气,点开了这段视频。   视频一开始就是在小夏的房间里,从窗外看应该是晚上,小夏的脸出现在镜头,看他的动作似乎是在调整摄像机的位置和朝向,最后摄像机对准了床边的书桌。   很快小夏就消失在了镜头中,灯也关了,大概是睡觉去了。但是他没有拉窗帘,所以月光毫无保留的倾洒在卧室里,很清晰的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接下来镜头就仿佛静止一般,没有任何变化。   江天按着32倍的快进键,过了很久,书桌的抽屉忽然自己动了一下,紧接着被从里面向外推开。   江天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下一秒,那只熟悉的木偶从抽屉里爬了出来,翻到桌子上,费力的抱着散乱的签字笔四处走动,将它们摆整齐。   它似乎只是在为小夏收拾书桌,然后便坐在桌沿上,痴痴地盯着床的位置看。   过了很久很久,天色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它才又回到抽屉里。   天完全大亮之后,小夏穿着睡衣走到桌前,沉默的盯着桌面看了一会儿,然后又猛地冲到摄像机跟前,伸手拿住了它。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江天却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段视频表明,小夏居然早就知道木偶是活的?!可那天晚上,他好像对这些完全不知情似的,哭得那么害怕……   江天不敢去深想。   邵行毫不留情的揭露了这残忍的真相,“就像你想的那样,他知道木偶是活物,所以故意对它诉说自己的痛苦,诱导它去杀死吴庸和他妻子,没错,他利用了木偶的爱。”   江天茫然的张了张嘴,“可是……”   “可是他还是个孩子,他还那么小?”邵行意味深长的道,“当初你看到木偶杀人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江天愣了愣,下意识回答:“它明明那么小,看起来可怜又无害,怎么会杀人呢…”   他明明那么小,看起来可怜又无害,怎么会杀人呢……   江天把摄像机放回抽屉里,坐在椅子上,伸手捂住了脸,低声道:“那小夏为什么要把摄像机留给我?”   “应该是想告诉你真相吧。”邵行缓缓说着,“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如果一直把这件事藏在心里,恐怕会被折磨得疯掉,所以他选择倾诉出来,并且选择了以后不会再见面的你。”   江天一时说不出话来。   其实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小夏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去和父母一起生活。   江天愿意相信小夏做这一切是出于被虐待的反击,是出于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而不是人性根本里的恶意。   所以江天在离开之前,把这段视频删除了。也许是出于私心吧,他希望这一切都到此结束,不要再发生任何变故。   不过……   “难道说,你早就知道这一切了吗?”   江天狐疑的盯着邵行,后者笑了笑,“只是猜测而已,就像你一进门就发现吴庸太太是个很刻薄的人,我在看到那孩子的时候,就知道他不简单。”   末了,他又补充道:“你太善良了,又对孩子完全没有戒心…”   江天嘴硬的顶嘴,“对小孩有戒心才不正常吧!”   “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总之俩人一边吵吵闹闹,一边走远了。 第四十三章 天降孽缘   第二片妖魂碎片回到江天身体里之后,他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了正常水平的健康,即使天气逐渐变冷,也不再那么畏寒了。   他试着变回狗的样子,不过努力了半天,只能变出两只狗耳朵和一条狗尾巴来,跟情趣装扮似的,于是江天沉着脸,立刻放弃了继续尝试。   很快,报刊部就上任了新的部门主管,江天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暗自祈祷不要是吴庸那种高高在上、咄咄逼人,动不动就扣他工资的混蛋上司。   最近报刊部准备出一个短纪录片,上午的时候,江天就一边在电脑前写方案,一边跟花一朵说起了新任主管的事情。   寒冬腊月里,花一朵嘴里叼着冰棍,专心致志的修照片,漫不经心的道:“哦,我刚才下楼买冰棍的时候看见他了,是个小白脸,跟我差不多高。”   “跟你差不多高?那身材挺好的啊。”   花一朵身高一米八多一点儿,而且根据花一朵的虚荣性格,说人家跟他差不多高,肯定就是比他高一两厘米,又是小白脸……等等,这不就是美男子吗?   江天心痛的觉得自己’报刊部部草’的名号即将要拱手让人。   所以他把花一朵手里剩下的半根冰棍抢了过来,以浇灭自己内心的愁焰。   花一朵:“???”   江天昨晚失眠,睡得不好,工作到快中午的时候,已经困的不行了,昏昏沉沉的起身,去卫生间洗把脸清醒清醒。   他刚一走,报刊部的玻璃门就被推开了,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走了进来,花一朵扭头一看,这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见到的新主管。   花一朵立刻关闭了自己摸鱼看小说的界面,飞速的敲着键盘,制造出正在辛勤工作的假象。   主管的目光在报刊部一众员工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花一朵身上。他挑了挑眉,云淡风轻的说出了一句令人跌破眼镜的话。   他说:“一朵妹妹,不记得我了吗?”   他说这话时,江天刚洗完脸走出卫生间,乍一听这句话,不由得木然道:“我可能是还没醒…”   花一朵被这个称呼叫得浑身发麻,又被勾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他腾的一下从转椅里跳起来,手指颤巍巍的指着他们的新任主管,“你你你你不会是你吧?!”   主管斯文的微笑,“是的,就是那个从三岁起和你一起上幼儿园、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你、六岁时发誓长大后要娶你当媳妇、结果三年前回国发现你是男人的邻家小哥哥。”   花一朵:“!!!”   江天也震惊了,他目瞪口呆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拉了张椅子坐下看戏,甚至还想来把瓜子。   花一朵烦躁的抓了抓短发,一脸懵然,抬起手来示意他给自己点儿时间,“等下,等下,我捋捋,我记得你十二岁的时候就搬走了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主管十二岁的时候,举家移民了,那时候花一朵十一岁,虽然已经不穿裙子了,但是头发半长不短,一眼看过去会以为他是个活泼的假小子。   再加上邻家小哥哥对他的既定印象,所以临分别时,花一朵仍然被对方当成了女生,还依依惜别了一阵。花一朵那时心大,只是觉得少了个玩伴,怪可惜的,不过对主管来说,可真就是夫妻分离了。   “我是三年前回国的,只是远远的看了你一眼,你并不知道,所以现在认不出我来也是正常。”   主管徐徐说道:“不过这两年我一直有关注你的博客,每一条我都有看…顺带一提,你在健身房里穿的太少了,很不好。”   这种变态偷窥狂一般的事儿,他说得云淡风轻,理所当然,一点儿也没有预防犯罪的法治意识。   花一朵超讨厌这人,准确的说,他讨厌任何一个熟知他黑历史的人,亲爹亲妈除外。   所以他很不客气的呛道:“我在健身房穿什么关你…”   他忽然一顿,扭头看向江天,询问:“等会儿,咱们的工资是不是归这人管?”   江天憋着笑,竭力表现出一副同情的样子,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至少你的工资是。”   “……”花一朵悬崖勒马,及时改口,把‘关你屁事’顺滑的改为了’关您什么事儿’。   他花一朵好歹在公司干了五六年了,可不想因为一时口快丢了饭碗。   江天在一旁看戏看得非常过瘾,果然风水轮流转啊,现在终于轮到花一朵遭受衣冠禽兽的荼毒了,作为他情同手足的好哥们,江天表示喜闻乐见。   他们年轻斯文的主管大人温文尔雅的劝导着:“我看你发的照片了,都只穿着背心和短裤,而且裤腿很宽松,你躺着做卧推的时候会被人看到大腿的。”   花一朵差点儿吐血了,“看就看到呗,我一个男的,就算被人看到蛋也屁事没有!”   主管垂下眼脸,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你真是变了,明明以前起风时还会很害羞的捂住裙子。”   “??!!”   江天保证,不夸张的说,当时花一朵火冒三丈,那怒火都快燎到天花板了,他咬牙切齿的瞪着主管,“你再敢提一个字,我撕了你!”   主管伤心的压低声音,“我敢保证,你现在连我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了。”   “谁说我叫不出来,你不就是那个…那个,叫……艹!都快二十年了,谁他妈记得啊!”   “可我还清楚的记得你,一朵。”   花一朵怒道:“那是因为老子名字太奇葩,听一回就忘不了!”   主管正色直言,“你的名字一点儿也不奇葩……对女生而言。”   眼看着花一朵就要抄起凳子砸人了,主管又赶紧转移话题,“我叫郑辛,想起来了吗?”   花一朵怒气不减,“好,我今天就炸了你这个鸡排!”   “噗!”江天终于忍不住哈哈哈笑了出来,“你们,你们俩,真是绝配哈哈哈哈哈…”   花一朵立刻转移了枪口,开始向江天噼里啪啦的开炮,“你还五十步笑百步?小心我把你被邵总包养的事儿抖搂出去!”   江天一愣,马上据理力争,“谁说我被他包养了?!我除了吃他的、住他的、开他的车,哪儿像被他包养了?”   嗯?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总之这场闹剧以郑辛去开会为由落下了帷幕,江天觉得太好笑了,你说这无巧不成书,天底下的机缘也太奇妙了。   他拍了拍花一朵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这是上天送给你的礼物啊,要好好珍惜这段青梅竹马的爱情……一朵妹妹。”   ——算是报了自己总被这骚男叫‘天天宝贝’的仇。   临下班前五分钟,江天关了电脑,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们新任的郑辛主管非常和善,绝对不会因为提前几分钟关电脑就在旁边唠唠叨叨,威胁你要扣工资,甚至还会过来提醒大家下班时间到了,早些回去,别错过了公车。   江天收拾好书包,把车钥匙拿出来往桌子上一放,旁边花一朵定睛一看,眼都直了,倒吸了口气,“不不不会吧,你真的被邵总包养了,哪来的豪车钥匙?”   江天白了他一眼,“只是给他开车,赚点儿外快而已。”   “这么贵的车就放心交给你这个马路杀手开,邵总对你信任不浅啊。”   “我要是马路杀手,上路第一个撞死你。”江天拉上背包的拉链,单肩背着,站了起来,“行了,我走了,周一再见吧。”   末了,他又看了一眼不远处主管办公室里的郑辛,坏心眼的笑道:“祝你周末愉快。”   花一朵周末愉不愉快不好说,不过现在江天的心情还不错,毕竟到了周末,可以休息两天。   他一边走一边盘算着自己周末该怎么过,是在家里宅着打两天游戏,还是开车带吉南去湖边野营,说起来他很久没跟吉南一起出去玩过了,上次看见楚尤给它买了电脑,不知道它现在在忙什么。   江天想得有些出神,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到了楼梯间,还要继续往前走,结果突然一脚踩空,身子失去平衡,猛的往前一栽,马上就要摔下去。   江天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吓出一身冷汗。危急关头有人从背后抓住了他的卫衣帽子,把他往后一拽。   江天:“松手松手!没法呼吸了!”   邵行无奈的松开他,沉下脸来训斥:“走路不看着脚下,胡思乱想什么呢?摔下去怎么办?”   江天惊魂未定的看了眼长长的楼梯,吐了吐舌头,“摔下去我就得请病假了,这能算工伤吗?”   邵行:“……”   他对江天已经无奈了,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了,想动戒尺体罚他,又怕狗崽子挨了打会更加不认主,到时候再弄巧成拙,把人给吓跑了。   邵行叹了口气,向江天伸过手去。   后者条件反射的缩起肩膀躲了一下,大概是以为要挨打,有些害怕,嘟嘟囔囔的辩解:“这不是没摔着吗……”   然而伸过来的手只是在他头顶上揉了揉,接着邵行轻声道:“我只是担心你,我不想第二次失去你了。”   江天愣住了,他下意识捏着手指,不断的揉摸着,目光飘到了一边。   邵行很熟悉他这个小动作,而且曾经见过很多次,比如说小狗精心为他准备了礼物,等待他拆开的时候,又比如说犯了错,低头等待他发落的时候。   这个动作代表他紧张、忐忑、不知所措,但并没有任何厌恶和憎恨的情绪。   邵行笑了笑,绅士的揽住江天的肩膀,和他一起往楼下走去。 第四十四章 意外   江天开车回到家——他现在已经习惯性的在脑海中把邵行的这栋房子称为家了,虽然有点儿奇怪,但江天现在对邵行已经没有之前在鬼城时那么抵触了。   也许是环境变了,远离了曾带给他巨大的幸福与痛楚的鬼城,来到陌生的人间,江天也能以更平和的心态去看待邵行。   又或许是邵行变了,至少在这两个月里,邵行真的没有强迫他做过他讨厌的事情,虽然江天知道对方也是在忍。   总之他回到这所谓的家,停好车,走进庭院时却不见吉南跑过来迎接他。   江天心里觉得奇怪,听见花园深处有动物窸窸窣窣的声音,便踩着草地走过去找它。   邵行在他身后叮嘱道:“记得七点之前进屋吃饭。”   江天随口答应:“知道啦…”   他循着声音来到了吉南的狗屋前。   之前已经说了,吉南在这座别墅中有两处住所,一处是主楼里的卧室,还有一处就是花园里的狗屋。   这个狗屋占地面积约四平方米,双层,一楼的墙壁是双层木板,中间有保温层,冬暖夏凉,二楼是玻璃阳光房,有一个小楼梯可以让吉南爬到二楼去。狗屋通体刷成米白色,房顶是大红色,可可爱爱的,乍一看像童话故事里的小屋一般。   江天看见这个狗屋,并不觉得惊讶,因为他还是条小狗的时候,住的狗屋比这豪华多了,说是按照他的身体尺寸打造的缩小版豪华别墅也不为过。   说句难听的,江天之前租住的那栋公寓,还不如自己小时候住的狗屋好。   所以说邵行那时候多宠他啊,还特意在狗屋别墅里弄了一个房间,里面是堆成小山似的毛绒公仔和橡胶球,都是给他咬着玩的。   而现在令江天惊讶的是,吉南的狗屋后面开垦了一小块菜地,旁边用树枝绳子做成的栅栏围着,而吉南正叼着一个水壶,来回的给地里浇水。   江天整个狗都惊呆了,他一把搂住吉南毛茸茸的脖子,又悲戚又心疼的道:“吉南,爸爸还没有穷到连你的狗粮都买不起,你真不用自己种地啊……你这是种的什么,好吃吗?”   吉南:“……”   它从江天的熊抱中挣出一只爪子来,在松软的泥土上划拉了几下,写了两个字——花生。   “花生?”江天愣了愣,“哦,我记得你是喜欢吃花生来着,但是你干嘛要自己种,我去给你买几包不就行了?”   吉南又写:自己种的,吃着放心。   江天:“……”   哦,这可真是一条注重生活品质的文艺狗子。   江天伸手抓了一把泥土,放在指尖捻了捻,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片空地,“这地方的土还挺肥沃的,估计很适合种菜。”   此时的江天并不知道这个花园里的所有土壤都是由园艺师精心配制的特殊花土,每一种养料每一项微量元素都调配得恰到好处,就是为了能好好养活那些价值昂贵又娇弱易死的高级造景花卉。   ——简单来说,以江天现在的底薪来算,这是他吃都吃不起的土。   然而在江天那务实的小脑袋瓜中,就四个字:适合种菜。   江天也来了兴致,拍拍吉南的狗头,“等会儿我把铁锹拿过来,给你再开垦点儿地方,明天咱们去市场上买点儿番茄、草莓、葡萄的种子,一块儿种上。”   吉南:“汪!”   眼看着到了七点,天色完全黑了,私人厨师做好晚餐已经离开了别墅,江天却还没进屋,邵行无奈的出去找他,然后就看见清亮的月光之下,江天正拿着一把小铁锹,辛勤的开垦’荒地’。   邵行此时的震惊不亚于当时江天看到吉南的菜地,他对自家狗子突如其来的清俭持家感到非常的惊讶,甚至不知道江天这么欢快地破坏由法国园艺师设计的花园到底是何用意。   他沉默了几秒,轻咳一声,在他身后叫他,“宝宝,很晚了,该回来吃饭了。”   江天用手背蹭了蹭颊边的汗,“等会儿,马上。”   邵行觉得很有趣,就故意沉下声吓唬他,“你让谁等?”   刻在基因里的服从性让江天一个激灵,把手里的劳动工具往菜地里一扔,瞬间从扮演农民伯伯的游戏中抽离出来,小跑着到了邵行跟前,“来了来了,生什么气啊,不就晚了那么几分钟吗?”   邵行这会儿又温柔体贴了,他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擦去江天脸上的泥土,顺便占便宜的捏了两把软软的腮帮子,想了想,确认对方不反感之后,才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好了,去把你的爪子洗干净,回去吃晚餐了。”   江天下意识摸了摸被亲到的额头,于是手指上的泥又沾到了额头上。   其实他对亲额头这种温柔单纯的动作并不反感,因为这种吻是亲切的,不带有侵略性情欲的,和他以前热衷于舔邵行的手指没什么区别。   第二天江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起来了,拿上牵引绳准备带吉南去散散步,顺便去农贸市场买点儿种子。   吉南看着他手里的项圈,默默的后退了一步。自打狗子开智之后,就非常嫌弃牵引绳和项圈了,当然可能它以前就嫌弃,只是表达不出来罢了。   江天蹲下来,按住它毛茸茸的后背,一脸认真的谆谆教诲:“不行,想出门就得戴牵引绳,你没听说过吗,遛狗不拴绳,等于狗遛狗。”   吉南:本来就是……   江天费了半天口舌,威逼利诱,终于以三个罐头的代价,让吉南乖乖的套上了牵引绳,然后自己披了件风衣外套,牵着它出门了。   天完全大亮之后,路上的人就逐渐多了起来,不过现在是周末,大多数人都是悠哉悠哉的出来玩的,赶早上班的无休社畜还是少数。   江天一边牵着吉南过人行道,一边叨叨着,“等会儿我先去买个煎饼吃吧,你可千万别告诉邵行,要不然他又要骂我了。”   江天说着说着,忽然听见身后一阵人群的惊呼,紧接着是几乎刺破耳膜的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他手握着牵引绳,茫然的回头看去,微微放大的瞳孔中倒映出飞速冲撞过来的红色轿车。   下一秒,吉南挣脱绳子,冲过来狠狠的将他撞出一米开外,江天猝不及防的摔倒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失控的轿车从眼前不到半米的地方掠过,车头撞上吉南的身体,把它撞飞了出去,又砰的一声,重重的砸在沥青马路上。   那声音让江天心里一突,他几乎都僵住了,过了好几秒,才失声叫了出来。   “吉南!!”   江天连滚带爬的跑过去,跪在吉南身边,瞳孔因为极度惊惧而紧缩着,身体不断的颤抖。   他看见吉南身下涌出了一大摊鲜血,张开的嘴巴里也源源不断的有血往外淌。江天一贯最喜欢抱着睡觉的毛茸茸的身体此时痉挛一般的抽搐着,四只爪子无力的蜷缩在胸腹前。   “吉南…”江天脸色惨白,他伸出颤抖的手,试图把吉南抱起来,他的声音好像哭了一样,“没事,没事…我们现在就去医院,你别怕……”   “呜~”   吉南睁开眼睛,勉强抬起头,用湿凉的鼻尖碰了碰江天的手,尾巴向上扬了一下,似乎想要摇一摇,告诉他自己没事。   但很快它就没了力气,尾巴徒然落了下去,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路人们渐渐围了上来,有个大叔惋惜的道:“这是条好狗啊,刚才我看的真真的,忠心护主,可惜了…”   旁边他儿子道:“开车的那个是不是跑了,怎么看不见人了?真混球!”   有个阿姨走过来安慰江天,“孩子,你别担心,你把狗抱到阿姨车上去,阿姨带你们去宠物医院。”   江天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擦了擦眼泪,向阿姨道了谢,又俯身想把吉南抱起来。   可这时候他才发现无从下手,吉南身上都是血,甚至看不出伤口在哪里。它又沉,江天不敢随便抱它,怕碰到了它的伤。   江天的脑子乱成一团,正焦急得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人群中又走出一个小姑娘,急急的说道:“我是学护士的,它的骨头肯定已经断了,不能直接抱起来,有没有担架之类的东西,把它抬上去。”   刚才那个大叔举起手,“我车后备箱里有块桌板,用这个吧。”   说完他指使自己儿子去把桌板拿出来,俩人一起将吉南小心翼翼地抬到桌板上,再平稳的往阿姨车里送。   桌板大小正好挤进车里,江天已经完全慌了,手足无措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后面,大叔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狗的命硬,救得回来。”   江天匆忙又感激的点了点头,也低头钻进了车里。   阿姨开车非常猛,一路连闯了三个红灯,十五分钟就赶到了宠物医院。   江天看着急诊医生把浑身是血的吉南推进了手术室,大门在眼前关上,他忽然心头一空,如同脱力一般,顺着墙滑坐在地上,心脏仍然砰砰急跳着。   阿姨还有事,送完他们就走了,江天一个人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坚硬的墙壁,茫然的望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   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消毒水气味,和手上的血味混杂在一起,酝酿出一种死亡的味道来。   天花板仿佛升高了,来处的走廊无限拉长,他变得又小又孤单,就像独自行走在寒冷的雪地里一般,无助又绝望。 第四十五章 还愿意认我这个主人吗?   担心、害怕、恐惧,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这沉寂寒冷的环境中席卷而来,让人怕得瑟瑟发抖,江天忍不住蜷缩起身体,从怀里掏出了手机。   在手术室外面等着实在是太煎熬了,他的手指在简短的通讯录上掠过去,想找人来陪他,最后发现自己也只能给一个人打电话。   半分钟之后,邵行接到了江天的电话。   邵行觉得有点儿奇怪,因为一般江天不会给他主动打电话的,接通之后,邵行听到了对方又低又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你过来,陪陪我…我好害怕……”   邵行心里一沉,立刻切出通话界面,点开了定位软件,看到对方的位置在某个宠物医院。   他心里大概明白了,放柔声音问道:“宝宝,别怕,说清楚一点儿,你现在哪里,告诉我地址,我马上过去好吗?”   江天抽泣着报了一个宠物医院的名字,哽咽道:“求求你,快点儿过来……”   邵行低声哄道:“宝宝别哭,我知道了,现在就到你身边去,你乖乖等着。”   电话挂断了,江天死死的抓着手机,低下头,收拢小腿,把脸埋进了胳膊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见有人慢慢的走近他,尔后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落在他头顶,温柔的揉了揉。   “别在地上坐着,会着凉的,乖,起来坐到椅子上去。”   几乎在听到邵行那熟悉的声音时,江天心里某个地方就放松了下来。   从小到大,不管对他是喜欢还是讨厌,邵行都是强大的代名词,江天对他有种盲目的信任,那就是只要有他在,什么事情都能被解决。   邵行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顺势抱起来放到椅子上去,然后半跪在他面前,微微仰头,认真注视着他发红的眼睛,“宝宝,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他这么一问,江天忽然无法抑制的大哭了出来,他抬起手,用手背不断的抹着涌出来的眼泪,断断续续的哭道:“吉南…吉南被车子撞了…流了好多血,我害怕,我不想它死掉……”   邵行叹了口气,拉开江天的手,掏出一块干净柔软的手帕,细致而轻柔的为他擦去脸上的泪痕。   末了,他轻声道:“宝宝,我向你保证,它不会死的。”   江天强忍住哽咽,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真的吗?”   邵行安慰似的捏着他的手指,笑了笑,“我什么时候对你食言过。”   正说着,手术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位身穿蓝色无菌服的医生走了出来,江天连忙站起来,快走几步来到医生跟前,焦急又迫切的问:“医生,它是不是没事了,手术成功了吧?”   医生摘下口罩,微微摇了摇头。   “您家的狗伤得太严重了,脾脏破裂,骨头也断了很多,如果要继续手术的话……治疗费用会很多,保守估计要五万左右,您可以选择把它安乐死,这并非不人道的,只是无奈之举。”   江天愣了愣,他没有这么多钱,他也不过是工作了一年而已,工资也不高,可是……   邵行沉稳的走过来,拍了拍江天的后背,轻声道:“没关系,都交给我吧。”   然后他接过医生手里的通知单和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继续手术吧,务必要把它救回来。”   ……   吉南的抢救手术持续了十几个小时,江天就一直在手术室门前枯守着。吉南伤得实在是太严重了,说句实话,可能就算是人受了这样的伤,也不一定能救得回来。   手术期间劭行让楚尤找了一个医术精湛、声名远扬的宠物专家来帮忙,据说这个人做手术失败率为零,他进了吉南的手术室,江天才安心了一些。   可能是心里忽然一松,疲惫感就都上来了,江天昏昏沉沉的坐在椅子上,又困又累,眼皮直打架,然后他就慢慢的向旁边歪倒,靠在了劭行肩膀上。   可能他从这时候才忽然意识到,邵行是唯一一个,会在任何时候,无条件无理由的帮助他照顾他的人。   邵行感觉右肩一沉,侧头看去,只见江天闭着眼,已经睡着了,眉头微微皱着,眼角还有点儿红,仿佛在睡梦中也不踏实。   邵行把他抱起来,面对面地放在腿上,让他趴在自己怀里,睡得更舒服一些。同时用手不断轻拍他的后背,抚平他梦里的不安。   过了十几分钟,楚尤才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嗓门奇大:“主人,我来了!那个操蛋的王八蛋真不是人,还敢肇事逃逸……”   邵行立刻抬了抬手,掌心朝下往下按了按,示意他降低音量。   楚尤这时候才发现江天趴在邵行怀里睡着了,连忙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用非常低非常低的声音说道:“那个开车的孙子撞了狗就跑了,封霆正在查监控找人,等找到之后,您看是起诉他,还是直接……”   楚尤碍于江天在场,怕这小狗早醒了在偷听,所以没直说,而是并起五指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邵行想了想,低下头宠爱的亲了一下江天柔软的头发,“还是等他醒了,让他自己来做决定吧。”   邵行顿了一下,看向楚尤:“偶尔也得尊重他的想法,是不是?”   楚尤倒是愣了,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邵行的语气并不是从前那种胜券在握的戏谑、以反问表陈述,而是一种试探、问询,他是真的在问楚尤的意见:我这样做对不对?   那一刻楚尤简直感动得一塌糊涂,他们这位高高在上又精明强大的鬼王大人终于决定要虚心学习该如何谈一个三观正常的恋爱了。   楚尤立刻点头,“很对,我想小天醒了之后,一定会很感谢您的。”   不过江天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他太累了,白天里担惊受怕了一遭,这时候几乎就是昏睡了。   时至半夜两点,手术室的红灯才灭了,磨砂玻璃门被从两侧推开,手术床被推了出来。   江天还没醒,邵行就索性抱着他过去看了一眼。   吉南侧躺在手术床上,身上盖着一块无菌布,脸上戴着氧气罩——因为德牧的嘴很长,这样子就无端的显得有些滑稽。   邵行心想,应该拍一张照片,等江天醒了给他看一看。   医生摘下口罩,面带疲惫,不过语气还算是放松,“手术很成功,狗狗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还是得先在医院监护几天。”   邵行点了点头,看江天睡得不太舒服,便吩咐楚尤留下处理后面的手续,自己带着江天回去了。   回到了别墅,抱着他走进卧室,刚把他放到软和的大床上之后,江天仿佛感受到了周边的变化,睫毛颤动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乍一醒来,江天的大脑还有些混沌,茫然的盯着高挑的天花板,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之前的种种,车祸、鲜血、冰冷的手术室在眼前掠过,好像梦境一般。   有那么一会儿他真以为这只是自己做的一个噩梦,只是梦境过于真实了。   直到邵行的手指摸了摸他的脸,他才忽然清醒过来,猛地弹坐起来,惊魂未定的看着邵行。   “……它…吉南的手术…结果呢?怎么样了?”   邵行看他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也不再卖关子,“手术成功了,它现在留在医院休养,我让楚尤留在那里照顾着了。”   “真、真的吗?”江天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三下两下拨通了楚尤的电话,急急的道:“跟我接视频,我要看看它。”   楚尤虽然有点儿惊讶,不过也能理解江天此时的焦急,于是便配合的接通了视频,把摄像头对准了床上昏睡的吉南。   江天看见吉南的身体正在随着呼吸而均匀的起伏着,这才放了心,仔仔细细跟楚尤叮嘱了一些废话,才依依不舍的挂断了视频。   他放下手机,忽然看见邵行正在以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江天忽然有些内疚,局促的绞着手指,小声解释:“我刚才不是不相信你…我是太着急了……”   邵行又看了他几秒,面无表情的向他张开双臂,“过来抱一下,我就原谅你。”   江天呆呆的望着他,犹豫了片刻,便手脚并用的爬过来,小心的、试探的,凑进了他的怀中,张开手搂住了对方的腰。   他把下巴搭在对方宽阔的肩膀处,用更加微弱的声音说道:“谢谢你…”   邵行笑了笑,侧过头亲了亲他的耳朵,轻声道:“这是我应尽的义务,无论是你,还是你珍惜的东西,我都会保护好的。”   这句情话没有一个爱字,可是江天却感受到了来自对方深深的爱意,像是温暖的潮水一般涌上来,淹没了干涸的沙滩。   邵行看见他耳朵微微红了,而且敏锐的察觉到小狗在下意识的往自己怀里钻。   他忍不住抱紧了他,在他耳边低声道:“我知道我以前让你失望过,也害怕过,那些事情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无论理由是什么,我都不会为自己开脱。”   “曾经犯下的错误没办法去改变,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慢慢的来补偿你。”   江天哑然,他张了张嘴,不太确定的道:“也许我一辈子都没法接受你呢?”   邵行笑着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那我就一辈子都对你好,至少,先让我们回到很久以前,你还愿意做我的小狗的时候。”   江天心脏砰砰跳了起来,邵行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深深的注视着他,“我发誓,绝对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这样的话,你还愿意认我这个主人吗?”   江天眼神飘忽,心里如同海上的帆船一般摇摆不定。   狗的天性就是亲人的,他不愿意做流浪狗,不想再落到那种孤立无援、绝望无助的困境之中。   所以江天犹豫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 第四十六章 安息吧,狗子   “我还以为您想做的是他的爱人,而不是主人。”   上午在书房里,听说了这些事的楚尤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邵行叹了口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的苦香一如他现在的心境,有苦有甜。   他无奈道:“我倒是想让他认我这个爱人,你觉得现在可能吗?这事儿不能着急,得循序渐进,他认我当主人,总比把我当仇人、当陌生人要好多了。”   楚尤恍然大悟,“这是围魏救赵,曲线救国,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他趁机奉承道:“主人您真是高明,三十六计都用上了。”   邵行放下茶杯,摊了摊手,“差不多吧,如果主仆关系能让他对我亲近一些,放下警惕心,那我也乐意陪他玩一玩这个主仆游戏。”   楚尤觉得后背有点儿发寒,“您这是真心追求他,还是在算计他?”   邵行想了想,淡定道:“我是在真心的算计他。”   楚尤:“……”   鬼王不愧是鬼王,谈恋爱都这么独树一帜,不同凡响。   过了会儿,书房外面传来一串轻巧急促的脚步声,楚尤闻声识人,立刻闭上了八卦的嘴,挪步到书柜前,装模作样的捡了本书来看。   果然,房门被推开了三分之一,江天从门后露出头,很不好意思的道:“主人,能陪我去趟医院吗?我本来想自己开车去的,但是没找到车钥匙…”   楚尤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只叛逆的狗崽子都多少年没叫过主人了,乍一听还有点儿不适应。   邵行轻车熟路的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站起来向他走去,“在我这里呢,走吧,我们一起去。”   俩人一起出去了,楚尤留在书房,忍不住胡思乱想:既然江天本来是想开车去,却找不到钥匙,那他为什么不过来要钥匙,而是直接开口要邵行陪他呢?   哦~懂了,果然江天本能里还是想和邵行亲近的。   楚尤觉得吧,江天其实对邵行感情挺深的,就是他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罢了。可能因为从一开始江天认定邵行是主人,就无法接受对方角色的转换。没想到啊,小狗的观念还挺传统。   不过转念又一想,最近不是一直是江天开车吗,怎么车钥匙会在邵行这里?   楚尤思考了一秒钟,完全顿悟了。   怎么说呢,道高一尺,魔高好多好多好多丈。   ……   江天他们赶到医院时,吉南已经醒了,而且精神还不错,听护工说它吃了点儿狗粮,还喝了些水。医生表示既然它已经能进食了,那么基本上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江天看见吉南侧躺在床上,浑身缠满了绷带,有个护工小哥哥在旁边照看他,见江天来了,还夸赞道:“你家狗还真聪明,又听话,让张嘴就张嘴,让抬爪子就抬爪子,跟能听懂人话似的,连伊丽莎白圈都不用带。”   江天得意的笑了笑,“当然,那是我训练的好。”   邵行:“……”   吉南同样也:“……”   确定不是聚魂戒的功劳吗?   江天走过来摸了摸吉南毛茸茸的耳朵,轻声问:“你怎么样了,伤口疼吗?”   吉南轻轻的叫了一声,摇了摇尾巴做回应,示意自己没事。   然后它又转向邵行,很警惕的样子。   可能是之前受了江天的影响,吉南对邵行一直很有敌意,动不动就呲牙咧嘴。江天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别瞪他了,这次你的手术费都是他掏的,你得好好感谢他。”   吉南傲娇的扭开了头,尖尖的立耳不耐烦的扑棱了两下。   邵行忍俊不禁,果然是应了那句老话了,狗仗人势,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狗来。   江天有点儿担心邵行会生气,毕竟人家出了医疗费嘛。   面对债主兼金主大人,江天一向很能为金钱折腰,他小声劝道:“你别生气,吉南它对别人也很凶,就只听我的,你看,不是有句俗语叫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吗,吉南它不听你的话也是正常的。”   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套用到他们的情景里,应该是我狗子的狗子不是我的狗子。   邵行并没有养第二条狗子的打算,吉南听不听话他也不在乎,不过他倒是对吉南蛮有好感的,毕竟吉南这场车祸为他与江天的爱情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虽然把自己搞得挺惨的。   “组织是不会忘记你的牺牲的,安息吧。”邵行用目光向吉南传达着自己的谢意和缅怀。   吉南竭力从它那黑葡萄一般的眼睛中翻出眼白来,用一个鄙视的眼神回道:我还没死。   江天对两人之间的眼神大戏浑然不觉,他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对了,那个闯红灯的混蛋呢,找到了没有?”   “哦,我刚想跟你说这事儿来着,封霆已经查到了他的身份和地址。”   这个人叫做赵之东,怎么说呢,不是个好东西,他之所以大早上的开车出事,是因为他前个晚上和一群姑娘聚会,喝酒喝了个通宵,还要逞能,半醉半醒的开车往家走。   对了,他那车还是自己改装过的,根本不符合交通法。   非法改装,酒后驾驶,闯红灯,肇事逃逸,能犯的都犯了,都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收集癖,非得把罪名集全了才舒坦。   邵行把这些讲了,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江天一脸这有什么好纠结的,理所应当的回道:“当然是让那混蛋道歉,赔钱,顺便骂他一顿再揍他一顿了。”   邵行了然的笑了笑,“你在人间呆久了,做事都和人类一样了。”   江天觉得莫名其妙,不像他说的这样做,那应该怎么弄?总不能把人家绑到小黑屋里酷刑伺候,最后再毁尸灭迹吧?这太不法治了,放到小说里都可能过不了审。   说句有些不可思议的话,江天从来没杀过人。纵使他曾经是邵行手底下的一条恶犬,巅峰时期战斗力也不低,但是他真没杀过人。   可能因为他是邵行手下年纪最小的下属,别人都下意识把他当成小孩来宠,楚尤和封霆带着他出任务出了这么多年,硬是没让他脏了一点儿手。   所以江天和邵行他们不一样,他还是觉得每个人的生命都很重要,都值得珍惜。   邵行心说幸亏先问了问他的意见,因为他原本是真想把肇事逃逸那孙子扔到地下室里,让他好好体验一下他前辈所受过的罪,然后再灌上水泥沉河。   在这种事情上,他和楚尤的向来保持着高度统一。   不过既然江天打算和平解决,邵行也只好按下了这个恐怖的心思,温和的笑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吧。”   江天点了点头,又俯下身轻轻抱住吉南,用额头蹭了蹭它毛茸茸的脑袋,“那我走了,你要是无聊的话,就叫护工开电视机给你看,再见。”   “?”吉南艰难的抬起头,哀怨的看着他们并肩离开。   等会儿,你不是忘了你的狗根本不会说人话了?   ……   按照邵行提供的地址,江天开车到了市中心的某个高档小区,按照门牌号进了一栋居民楼。   在电梯里,邵行先给江天打预防针,“我必须先告诉你一声,宝宝,这个人性子很差,如果你中途改变主意,又想把他分尸沉河了,我完全支持你。”   江天:“?”   这大可不必吧?咱就不能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吗?   电梯到了七楼,叮的一声,电梯门向两侧推开,江天找到702室,抬手按响了门铃。   叮咚——   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好几声,里面才姗姗来迟,传来了拖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电视剧剧情介绍_电视剧分集剧情介绍_电影剧情解析_明星个人资料_追剧大师https://www.zhuijudashi.com/|接着一个男人打开了门。   这人应该就是赵之东,个子挺高挺壮,长相也还不错,就是眼窝深陷外加有些黑眼圈,有点儿肾虚的感觉。   他打扮得很新潮,头发抹足了发胶,似乎正打算出门,看见江天了,微微一愣,眼睛向旁边看了一下,这代表他在回忆什么。   很快赵之东想起了江天是谁,立刻就要关门,江天眼疾手快的用胳膊顶住门框,恼火道:“等会儿,你别想跑!”   赵之东这人坏透了,明明看见江天把手搁在了门框上,还力道不减,甚至加快了速度,想把门狠狠的摔上。   邵行微微皱眉,抬手用拇指在门板上按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厚实的防盗门从中间裂开了一条大缝,直接把门分成了左右两半。   江天:“???”   赵之东:“!!!”   江天愣愣的看着这只剩下半扇门的门框,赵之东手里握着门把手,拿着另外半扇门,也懵了。   总之气氛一时非常尴尬。   邵行微笑道:“现在可以请我们进去坐坐了吧?”   邵行惯用的疑问句表肯定,不等赵之东回答,便抬脚走了进来。   江天拿过赵之东手里的半扇门,好心的给他堵在了门上。他解释道:“这样就不会有虫子飞进来了。”   不过实际上是:这样一会儿揍你的时候就不会有邻居看见了。   赵之东从懵逼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俩人已经非常自来熟的坐在了沙发上,江天还自助的拽过桌上的果盘,给自己剥了个橘子。   违法犯罪小能手赵之东很生气:还有没有王法了?! 第四十七章 流氓头子   江天剥掉橘子皮,一点一点的撕掉上面白色的筋络,然后从中间掰开,递给邵行一半,“主人,你吃吗?”   他从以前就是这样,无论什么东西都喜欢分给邵行,尽管对方根本不需要。现在他认回了这个主人,从前的小习惯自然也都回来了。   邵行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微笑着接了过来。   赵之东做贼心虚,所以先下手为强的骂道:“你们到底来干什么的,信不信我告你们私闯民宅!”   江天把半块桔子塞进嘴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们来干什么,你心里清楚!”   赵之东一愣,心虚的道:“那你倒是说啊。”   江天冷哼一声,站起来细数他的罪状,“酒后驾驶,闯红灯,肇事逃逸,你别以为当时跑了就没人知道,你撞了我的狗,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你一分也别想耍赖,一共……”   江天扭头问邵行,“一共多少钱来着?”   邵行很乐意的配合他,“七万五千元。”   赵之东大惊失色,“你就为救条狗,花了这么多钱,你骗谁呢?!再说了,你的狗有狗证吗,在城市里无证养狗可是犯法的,信不信我先告发你!”   对于对方的倒打一耙,江天非常的淡定,他从兜里掏出钱包,打开来拿出一张银行卡大小的蓝皮簿子,打开了搁到赵之东眼皮底下。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家吉南疫苗证件芯片齐全,是条有身份的好狗。”   江天气势汹汹,咄咄逼人,“所以你不但要赔钱,还要当面跟吉南道歉!”   “我跟它道歉?”赵之东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言语轻浮不屑,“不就是条狗吗,你让我去跟一只畜生道歉,开玩笑呢!”   一句畜生就像火星一般,算是彻底点燃了江天体内的炸药包。   他一把抓住赵之东的领子,往前一拽,凑近了盯紧他的眼睛,恶狠狠的道:“我警告你,收回你刚才的话,立刻!”   赵之东显然没想到江天这么个看起来很瘦弱的人会跟他动手,他本身就是个纸老虎,别人一硬起来他就怂了,立刻就色厉内荏的威胁道:   “你你给我松手,我刚才看见你钱包里的工作证了,你是辉兴的员工吧,我告诉你,我叔叔是辉兴元老级的高层,小心我让他把你开除了!”   江天愣了一下,“真的?”   赵之东看他这个样子,以为他怕了,便又恢复了盛气凌人的样子,“当然是真的,我叔叔叫赵梁,你应该听说过吧?”   江天回头看了邵行一眼,“是他大还是你大?”   邵行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上,架起长腿,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从容的笑道:“从各种方面上来说,都是我比较大。”   “那我就放心了。”   话音刚落,江天便一拳将赵之东打翻在地,又狠狠的补了一脚,正踢在他腰眼上。   赵之东惨叫了一声,眼眶顿时肿了起来,捂着被踢中的腰侧满地打滚。   江天蹲下身,抓住他的领子,不紧不慢的道:“赔钱吗?”   他现在这样子一股黑社会的气质,要是嘴里再叼根烟,那就真是不折不扣的流氓头子了。   赵之东忙不迭的求饶,“赔赔赔,我赔!”   “道歉吗?”   “道歉道歉,我对不起你家的狗,是我不好,我该死!”   “还需要走一下法律程序,把你送进牢里蹲个十天半月的吗?”   “别别别!”赵之东连忙双手合十做求饶状,“咱们私了,私了吧,我那车是开我叔叔的,让他知道了我就完蛋了,你要多少钱我都赔给你。”   “这还差不多。”江天满意的松开了他,又轻轻踢了他一脚,“起来,先跟我去医院道歉去。”   江天连拖带拽,把这人带到了医院去,按着他的脑袋给吉南赔礼道歉,恭恭敬敬的叫了几声狗哥,然后又盯着他用手机转了赔偿款,才放他离开。   而之前在路口帮过他的那些人们,例如出言提醒的学医小姑娘,提供桌板的父子,开车带他去医院的阿姨,也都拜托楚尤找到了,江天拎着礼物一一上门道谢,此事才彻底告一段落。   当然有些江天是不知道的,比如说那个赵之东转天就去找他叔叔诉苦,歪曲事实乱告了一通黑状,非要他把江天开除。   赵梁还信了,本来准备去找江天麻烦,不过被邵行悄不做声的抹平了,没露出半点儿风声到江天耳朵里。   吉南在医院里被监护了一周,终于可以回家了,江天还特意为它准备了一份大礼——一面火红火红的锦旗,带着金黄的穗子,上面一共八个大字,左面写:忠心护主,右面写:绝世好狗。   虽然根本就不押韵,但是架不住这八个大字金光闪闪,差点儿闪瞎了吉南的狗眼,使得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吉南开始在家里休养之后,邵行给它找了个专门的护工来照顾它,不过江天很自负的觉得护工只能看护吉南的身体,只有自己才能抚慰吉南的心灵。   所以他执意每天请半天假,上午上完班,中午就回来陪着吉南。   没错,他每天只上半天班,但是工资照发,谁让人家抱着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腿呢,这就叫背靠大树好乘凉。   又过了半个月,吉南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江天才结束了自己半社畜半保姆的兼职生活,重新回到了工作中。   自从江天认了主,邵行就自认为有了资格,开始光明正大的各种关怀江天,比如说午餐这件事,江天几乎没有机会去吃食堂了。   不是去总裁办公室和邵行一起用餐,就是邵行让荀且把精心准备的餐盒送下来,而且每次准备的分量都很足,江天一个人吃不了,就会分给花一朵一起吃。   花一朵表示很美味也很满意,就是一点儿不太开心,不知为什么,每次吃了江天的饭,当天工作都会出奇的繁重。   除了午餐,邵行还让人把江天的普通转椅换成了符合人体工学的按摩椅,可以有效的缓解腰椎肩背的僵硬酸痛,就算是坐一整天也不会难受,而且还能放平了,躺在上面按摩。   后来又特别批了一笔资金,把报刊部的电脑全部升级换新,让江天工作时不会再因为电脑卡顿而着急上火。   还在他们部门格外开设了一个茶水间,各种茶点饮品的口味与高层持平。   这么一通操作下来,报刊部别的同事多少也嗅到了不对劲儿,意识到江天和总裁的关系不一般。   不过也没人恶语中伤。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也算是连带着享了福,有了新电脑和茶水间,不但不想说闲话,甚至还有点儿想磕cp。   晚上的时候,江天洗完澡,觉得有点儿冷飕飕的,身上湿淋淋的就跑出浴室,一头钻进暖和的被窝里,长出了一口气,舒服的在被窝里动了动。   “湿成这样就上床,没规矩。”   邵行无奈的放下书,把手伸进被子里,准确的揪住了江天的后衣领,将他从被子里拎了出来。   然后他去拿了电吹风,坐在床边给他吹头发。   江天就背对着他,盘腿坐着,手搭在膝盖上,乖乖的任由他摆弄自己的短发。   他头发短,很快就吹干了,邵行顺手用吹风机的热风在江天身上扫了几下,吹干他身上的湿气。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灼热的风在江天下身吹拂而过,江天一下子就绷紧了身体,很不自在的夹紧了腿。   那感觉太奇怪了,就像有一只很热很软的手在抚摸自己那里一样,一下子就把江天勾起来了。   这也不能怪他太敏感,实在是禁欲太久了。   之前独居的时候他还能自己动手摸两把,纾解一下欲望,但是跟邵行同居之后,他根本没有机会,也不好意思再干这种‘手艺活’。   ——万一他在厕所里弄着弄着,邵行忽然推门进来,那画面太可怕简直不敢想象。   江天怕邵行发现自己的异样,赶忙手脚并用的爬进了被子里,蒙住了通红的脸。   邵行有些诧异,“怎么了?今天这么早就要睡了?”   “嗯嗯嗯唔……困。”   邵行笑了笑,“那就早些睡吧,也许今天能梦到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呢。”   江天没应声,他夹紧了腿,想让翘首以待的小兄弟赶紧老实下去。   但是没什么用,很显然这小东西不满足几个月里的沉闷,非要释放一回不可。   江天只好闭上眼不管它,希望自己睡着了它会自己下去。   邵行轻拍着他的后背,哄他睡觉。   于是江天在这种温和的哄慰下,竟然真的就睡着了。   邵行见他睡着了,便关了昏暗的睡眠灯,让房间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半夜十二点,邵行又醒了,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被子底下的某个人正搂着他的胳膊,一条腿跨上来,用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轻轻的蹭着他的腰。   邵行:“?”   这场景可着实有点儿魔幻了。   邵行打开睡眠灯,点头看了看江天的脸,确定他还在睡梦中。   所以说江天这是做了春梦,无意识的把他当成配偶了?   邵行心里莫名的愉悦,心说你嘴上如何如何的,结果潜意识里不还是喜欢我吗?   他把手伸到被子下面,一摸江天那里,果然是情动的状态。   邵行纠结了一下,是该正人君子的叫醒他,还是默不作声的用手帮他释放出来呢?   邵行比较倾向于后者,不过要是真做了,万一江天中途惊醒,可能会生气。   正想着,忽然江天抱紧了邵行的胳膊,用脑袋蹭了蹭,嘿嘿笑了两声,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梦话。   他说:“嘿嘿嘿…小姐姐,你好香啊……” 第四十八章 春梦了无痕   “……”   小姐姐?还好香啊?   邵行脸色一沉,周身顿时笼罩起一股冰冷的杀意,江天梦中感受到了危险,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梦呓:“小姐姐,天冷了,快进被子里来吧……”   邵行:“……”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江天梦中出轨,于是伸出了罪恶的魔爪,轻轻一推,把江天推下了床。   可怜江天睡得正熟,冷不丁翻下了床,扑通一声重重的砸在了地毯上——屁股着地。   “嘶……疼疼疼…”   就算地上铺着厚实的羊毛地毯,那也禁不住这么一摔,感觉尾椎骨真要挫伤了,屁股要摔肿了。   江天疼得直抽冷气,捂着屁股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缓过口气来,气势汹汹的质问:“你你你你干什么啊?忽然推我干什么?疼死了!”   邵行冷笑,“应该问你刚才在干什么。”   “我……!”   江天刚要争辩,忽然又发觉自己下边的小兄弟…怎么说的,非常的有精神。他脸色一红,立刻抓住睡衣下摆往下拽了拽,试图遮挡住那里。   太丢人了,他口口声声、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不想和邵行发生那种关系,结果却大半夜的在他床上产生了欲望,好像还抱着人家的胳膊蹭来着。   江天结结巴巴的辩解道:“这,这个…没办法,我也是男人嘛…男人不都,不都有这个需求吗…你,你别笑了!”   邵行忍俊不禁,见江天真的要生气了,才收敛笑意,貌似非常体贴的问道:“需要我帮你解决一下生理需求吗?”   此话一出,江天立刻就进入了戒备的状态,警惕的瞪着他,“不用!我自己…”   他忽然又尴尬了起来,这要怎么说,难道要直白的说自己去厕所打个飞机吗?   邵行见他脸色忐忑不安,便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向他伸出手,轻声细语的哄骗他:“别担心,自古以来帮助下属解决困难是主人应尽的义务,不用怕,宝宝,过来吧。”   江天半信半疑,“真的吗?”   邵行微笑:“当然是真的。”   他现在就如同一只收敛了利爪与獠牙的恶狼,手里拿着香甜的小蘑菇,引诱藏在洞穴里的懵懂小兔子。   他继续温柔的诱骗:“你现在这样很不舒服吧,作为主人,我是真的不忍心看你这么难受,我保证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帮你罢了。”   江天本能的觉得不对劲儿,他感觉自己好像能看见邵行温柔可亲的笑容之后,那股蹭蹭往外冒的腹黑之气……   邵行见他犹豫,便放下手,垂着眼帘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知道我以前让你失望了,也让你害怕了,所以你不愿意再相信我,我都明白。”   江天坐在地毯上,小心翼翼的瞅了瞅他,愣了。   他很少见到邵行这种悲伤的样子,不得不说,邵行这种外形几近完美的英俊男人,真的是无论什么表情都好看到摄人心魂,令人移不开眼。   而他悲伤的眼神也让江天心里微微别扭起来,就好像有一只小手在某个地方掐了一下,力道不大,但掐在了最柔软的地方,于是就不由自主的抽疼起来。   江天也说不清此时自己是单纯的护主,不想主人伤心,还是真的产生了别的感情。   总之他就跟魔怔了一样,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小声道:“主人,你别难过…我已经不怪你了…”   他既然已经因为吉南的事儿而认回了这个主人,就是默认原谅了邵行曾经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情。   江天纠结的道:“你,你要是想帮我弄这个,那我就……”   他一边说着,一边犹犹豫豫的往床边走。   邵行面色不变,心里却非常愉悦。早知道他这么好骗,当初干嘛非得强迫他,随便用几个小手段就把人哄到手了。   江天走到床边,刚要抬腿上床,忽然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松了口气,“没事了,刚才说了半天话,它自己下去了。”   邵行:“……”   比煮熟的鸭子飞走更加令人痛心的是什么,是到手的美色又溜走了。   江天心情愉快,又钻进了被窝里,继续睡觉。   月色渐暗,江天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心里有事,犹豫了三番五次,才下定了决心,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拽了拽邵行的衣袖。   邵行睁开眼,“怎么了,睡不着吗?”   江天低声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   “嗯?”   “其实我很后悔的…当初跳崖……”   邵行心里一紧,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提起这件事。   江天继续说道:“说白了那时候就是脑子一热,初生牛犊不怕虎,要是再来一次的话,就算被你抓回去,我也不会跳了。”   邵行沉默了一下,一时拿不准江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表述自己摔下去之后很痛吗?关于这一点,邵行一直非常的内疚。   那时候他觉得江天胆小,是绝对不会跳的,所以步步紧逼,态度强硬,最后造成了这样惨痛的结果。   邵行活了这么多年,没有怕过什么,但唯独不敢去想当时江天有多么的疼,又是如何在妖魂尽失的情况下,拖着疼痛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出大山的。   光是稍微想想,邵行就觉得心疼到几乎窒息。   江天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尽管他根本看不清什么,但还是望着邵行的方向,慢慢说道:“我的意思是,其实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没有那么恨你。”   他是条狗,不是白眼狼,邵行养他养了这么多年,那么的宠爱他,江天对他的感情已经是无法估计的深厚了。   “在你面前跳崖,也是赌着一口气而已,并不是说恨你恨到哪怕死,也要离开。”   江天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很清楚,就算你再生气,把我抓回去之后,也不会杀我的,只要想到这一点,就没有那么怕你了。”   房间陷入了沉寂之中,邵行久久没说话,过了半晌,他反手握住江天的手,轻声道:“我知道了,睡吧。”   大概是把这些天心里藏的话都一吐为快了,这次江天很快就睡了过去,邵行却久久无法入眠。   他爱江天已经爱到了骨子里,爱到即使江天永远不接受他的爱,只是说一句’我没有那么恨你’,都能让他陷入无法自拔的狂喜之中。   ……   上班时间,江天手里端着一碗热干面,嘴里叼着卤蛋的包装纸,大摇大摆的从办公室穿行而过,留下十里飘香。   花一朵埋头趴在桌子上,面前摆着一堆纸质文件,似乎正在研究什么东西。   江天一边用叉子把热干面里的酱料搅拌均匀,一边凑过去,“大早上的你研究什么呢?”   花一朵闻香抬头,顺势咬掉江天半颗卤蛋,嘟嘟囔囔的道:“之前不是说要拍个纪录片吗,姓郑的让我挑个方案,来,你看看选哪个?”   花一朵把一堆文件推到江天面前,江天吃着面,弯腰瞅了两眼。   纪录片方案一共有三个,海陆空全都有。   第一个是去海上做一个关于渔夫捕捞的追踪记录,第二个是去深山里某个落后的村子拍摄记录短片,还有一个是去记录机场飞行员的日常工作。   都是比较贴近社会的方案,大同小异。   然而江天的目光落在中间那份文件上,停顿了一下,意义不明的微微眯起眼。他笃定的指了指打印纸上的黑白图片,“选这个。”   ……   中午,在邵行的餐桌上,江天把这份方案拿了出来,一本正经的递给邵行,“你看看。”   邵行随手翻了翻,就是要去山村里拍个纪录片,没什么特殊的。   他问:“你打算去?”   “我一定要去。”江天低声道,“事实上,我昨晚做梦了。”   邵行戏谑的看着他,“我知道,春梦。”   “……不是那个梦,是后来又做的!”   江天恼羞成怒,用食指使劲点了点桌上的文件,几乎戳破薄薄的纸,“我梦到了一个村子,在大山里,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我记得那个山村的样子,房子都很旧,用砖头垒的,屋顶覆盖青瓦,路是黄土路,也没有电线什么的。”   “更重要的是,我看见某个特别破的房子前,有一个开满紫藤花的篱笆…”   江天指着方案上的村子照片,“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我敢保证,这次要去拍纪录片的地方,有我的妖魂。”   “哦?那我们就和剧组一起过去看看吧,就当旅行了。”   邵行又淡然的拿起方案来看了几眼,眼神忽然变深,似乎看到了某个值得在意的字眼。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宝宝,这个村子,在灵丰山附近。”   江天脸色微变,拿着筷子的手停住了,本来夹起的油炸虾球又掉回了盘子里。   他放下筷子,局促不安的把手藏在了桌子底下。   他知道邵行什么意思,灵丰山脉,能进入鬼城的洞穴就在那里。几年前林琳和她的团队为了拍摄视频,误闯进鬼城的‘玄关’,从而引发了一切。   邵行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轻轻叹了口气,“你不愿意去的话,那就我自己去把你的妖魂找回来吧,你在家里等着我。”   江天低头不说话,又拿起筷子,看起来很纠结似的戳着碗里的白米饭。   戳了半天,米饭都快成米粥了,他才终于做出了决定,声音不高,但很清楚的说道:“不,我要和你一起去。” 第四十九章 出行   邵总要亲自随行报刊部,去深山老林里拍纪录片这件事,如同春风一般迅速的传遍了整个公司,播撒下八卦的种子。   报刊部自己人都心知肚明背后的原因,不过外部的大小员工们都开始犯嘀咕。   邵总到底为什么要跟报刊部一块儿去拍纪录片呢?难道是看中了其中的商业价值?不对,报刊部作为辉兴公司的复古文艺部分,商业创收远远比不上影视业、电器业等其他部门。   在网络逐渐兴起的当今,纸质报刊本来就日渐衰弱,更别提他们办的还是社会性而非娱乐性的杂志,可以说是公司的鸡肋部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所以报刊部也才开始考虑发行电子刊物,准备去拍摄纪录片。   如果不是因公,那就是因为私情了?   各大部门又开始探听消息,各自派卧底去调查剧组里都有谁。   去山里拍纪录片的一共有二十个人,四个越野车司机,七个场务后勤,五个摄影师,两个记者,两个导演,里边就三女的,到底哪个是邵总看上的真命天女啊?   旁人无法得知,而且也无法再继续八卦下去了,因为这个东拼西凑的剧组很快就拔锚启程,踏上了前往深山老林的路。   邵行本来是打算让封霆开车,自己和江天单独坐在后座,在密闭的环境中培养一下感情,防止到时候进了山,江天又睹物思情,想起鬼城的事情,再给跑了。   他算盘打得挺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失算了。   江天因为那个不可言说的晚上,心里多少有些别扭,不太愿意和邵行单独呆在车里。尤其是封霆开车时,总是会把前座和后座之间的隔板降下来,搞得他们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所以江天临上车时,强行把花一朵拽上了,于是现在的局面是:封霆开车,邵行坐在副驾驶,江天和花一朵坐在后座。   封霆启动路虎,习惯性的用眼神询问邵行需不需降下中间的隔板。   邵行脸色阴沉:你敢!   大概是因为他们的郑辛主管需要留在报刊部坐镇,所以没能跟来,花一朵喜形于色,在后座和江天聊天,叨叨个没完。   他望着车窗外,已经看不见人类居住的楼房等建筑了,只有一圈又一圈的盘山公路蜿蜒而上,山路狭窄,周围树木茂盛,看起来很险要的样子。   花一朵不知想起了什么,担忧的和江天说道:“你知道到了那个村子之后,再往里翻几座山,就是灵丰山脉吗?”   江天正埋头吃着巧克力蛋卷,听他冷不丁这么一提,手抖了一下,一些细碎的蛋卷沫子掉进了价值不菲的坐垫缝隙里。   他尽量平稳的道:“听说过,怎么了?”   “灵丰山可是真正的深山老林,车都开不进去,听说可邪乎了。”   花一朵忽然摇身一变,化身为某灵异节目的主持人,煞有其事、神秘兮兮的说着:“你记不记得,前两年有支冒险小队,就是进了灵丰山,结果再也没回来。”   江天低下头,偷偷看了前座的邵行一眼,从后视镜里可以看见对方面色如常,眼神平静,似乎花一朵提起的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听说警察用直升机搜了整整三天,都没找到他们,连尸体都没看到。”   花一朵大大的叹了口气,“唉,可惜了,他们那个女主播琳琳长得可漂亮了,我还给她打赏过,就这么香消玉损了,真是红颜薄命。”   江天心说他们当然找不到尸体,因为三个人全都死在了秘密的山洞里,而且杀人凶手正在开车,幕后主使就坐在副驾。   不过算一算,江天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向山外走的时候,正是警察们搜寻失踪者的那几天。   他们连不断向外移动的江天都没发现,更别说找到三具已经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尸体了。   这不能怪警察们搜寻不力,实在是灵丰山地势诡异广阔,植被繁茂,在底下几乎不见天日,有地图尚且不好走,漫无目的的找人就更是难上加难。   花一朵继续说道:“你说咱们这次去不会也出事吧,毕竟离灵丰山挺近的…”   江天:“你要是属乌鸦的,就赶紧闭上你的鸟嘴!”   花一朵摊了摊手,“怎么了怎么了,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我要是真能言出法随了,还用得着在这破公司上班?”   话音刚落,他忽然想起公司老板就在车里,赶紧闭住了嘴,两指交叉在嘴边比了一个叉号,示意自己不说话了。   邵行笑了笑,接口道:“文善村虽然在山里,但也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   他回过头,格外的看了江天一眼,意味深长的,似乎在预先告诫似的道:“只要别乱跑,一般不会出事的。”   江·有乱跑前科·天立刻心虚的闭上嘴不说话了。   时至中午,车队停在了半山坡的一片空地上。   看地图大概还有三个小时就能到达文善村,不过大家都有点饿了,正好他们带了烧烤架和各种密封肉串与调料,于是就提议就地来个野外BBQ,经过邵行同意之后,几个后勤把烧烤架支了起来,点燃了酒精炉。   江天虽然吃了一路的零食,但毕竟那东西不顶饱,这时候也饿得肚子咕咕叫,于是自告奋勇的去烤肉。   他撕开培根肉的密封袋,用两根竹签子穿起来,拿一个小毛刷涂上秘制酱料,然后放到被酒精炉加热了的铁板上烤。   等培根肉烤的吱吱作响,边缘微焦微卷,开始滋滋冒油了,江天便晃晃手腕,撒上一些椒盐与辣椒粉,兴致勃勃的拿起来,殷勤的递给邵行,“主人,你先吃吧。”   邵行没有回绝,但也没有伸手去接,直接俯身就着江天的手咬了一口培根,笑道:“味道不错。”   这种暧昧的小动作让江天有些不自在的缩回了手,拿着竹签子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捏紧了。   此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自在并非出自于反感,而是另一种类似于害羞的情绪。这种情绪在以前很少出现过,而现在却莫名其妙的出现了。   也许改变的人不止是邵行,还有他自己。   江天心不在焉的把手里的培根吃掉,看着光秃秃的竹签子发呆,直到邵行笑着逗他,“所以我们刚才算是间接接吻吗?”   江天一愣,“什么接吻?”   “吃另一个人咬过的东西,不就是间接接吻吗?”   江天沉默不语,甚至莫名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要是这就算间接接吻的话,那他和花一朵已经快要吻到神圣的婚宴殿堂了……   烧烤宴持续了一个小时,终于接近了尾声。   后勤们开始整理烧烤用具和剩下的食物,江天也去帮忙收拾垃圾,把不知道谁扔在地上的可乐罐子捡起来,放到垃圾袋里去。   江天弄完垃圾,直起身子揉了揉腰,正要往路虎越野车那边走去,忽然发现不远处幽深的林子里掠过一个纤小的人影,穿着红裙子,应该是个女孩子。   江天懵了,这地方除了他们,怎么还会有别人?   他眨了眨眼睛,再仔细看去的时候,人影却又不见了。   江天以为自己看错了,小声嘀咕着回到了车上。   邵行见他神色有异,便开口问了问,江天便把刚才的怪事说了一下。   邵行想了片刻,“也许是村子里的人?毕竟这里离文善村只有三个小时的路,村民下山的话应该会走这条路。”   “也许吧…”江天还是有些狐疑。   文善村只是个村子,必然做不到自给自足,肯定还要下山去山脚的小镇买卖东西的。   但如果真有村民下山的话,那也应该是身强体壮的成年男人啊,可刚才那明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家。她一个人跑下山,难道不怕遇到危险吗?   山路越往上走就越崎岖,有的地方甚至窄到只容一辆车通过,旁边就是悬崖峭壁,幽深峡谷。就算不开车,光是坐在车里,就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花一朵苦中作乐道:“咱们这次可是冒了生命危险来拍片,要是不火,都对不起自己。”   江天又不由得想起了林琳他们,那支冒险小队才是真的冒着生命危险去拍视频的,可惜最后拍摄的东西也没能带出去。   剧组里这几个司机技术都不错,一路上有惊无险,不过在路上花的时间比他们预估的要长一些,等看到了村口那刻着文善两字的石碑时,天色已经露出了火红的晚霞。   剧组的导演已经事先和这里打好了招呼,并且给了一笔可观的出镜费和场地借用费,所以文善村那位年过六十的老村长很热情的出来迎接他们,还带了几个精壮的小伙子,勤快的帮他们搬运摄影机、音响话筒等设备。   江天觉得有点儿奇怪,一般来说,像这种身体健康的年轻人应该是不会愿意留在落后的大山里的,大多数都会出去打工挣钱,村子里一般都是留守的老人和孩子。   但文善村的年轻人似乎很多……江天默默思索着,也许是故土难离吧,毕竟也不是谁都愿意离开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就是江天,当初离开鬼城的时候,也有好一番的不舍呢。 第五十章 奶奶   村民们为他们准备的住处虽然简陋,但看起来似乎已经是村子里最好的房子了,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连一片蜘蛛网都没有,看得出他们的好客与用心。   不过有一点不太好,就是村子里没通电,所幸剧组自己带了小型发电机,往院子里支个电灯,或者给手机充个电,都是没问题的。   江天坐在院门口的青石台阶上玩手机。   这地方没信号,只能玩单机小游戏。   江天操纵着屏幕上的小机器人和系统怪兽对打,十几分钟之后,江天的小机器人被怪兽一屁股坐死了,零件散了一地,于是gameover。   江天放下手机,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看着远处黑暗的道路与高矮不一的砖房,忽然对这个村子起了兴趣,想要去散散步。   他转身走进院子里,跟邵行打报告:“主人,我想去村子里散会儿步。”   邵行温和道:“需要我陪你吗?”   “这倒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邵行轻轻叹了口气,故作遗憾道:“真是长大了,明明小时候还总是叼着绳子过来,摇着尾巴求我去遛你。”   江天:“……”   他现在好歹是个人,能不能别拿他还是狗的时候来对比了。   这就像你明明已经长大了,是个体面独立的大小伙子了,可你妈还老提你穿开裆裤时候的事儿,这听着能不丢人吗?   江天趁着天黑,非常隐蔽的瞪了邵行一眼,以表示自己的愤怒与抗议,然后便转身出了院门,打算去附近看看。   文善村地处深山,施工队进不来,所以村子里都是村民们自己搭盖的砖瓦平房,很低矮,别说在城市了,就是在现在的乡下也很少见到这种房子了。放眼望去,就好像生活在八十年代一样。   江天顺着黑暗的土路向前走去,心里想着那晚的梦。   梦里仅仅是出现了一下文善村的样子,没有其他任何提示,也就是说,村子里每一个人都可能拥有他的妖魂,不,考虑到上次的事件,村子里的一只猫一条狗都能被纳入嫌疑范围之内。   江天觉得有些脑壳疼,这样大海捞针,要多久才能找到?   想着想着,江天忽然看见前面亮着一盏小煤油灯,在家家户户都房门紧闭、毫无光亮的黑暗环境下,那盏橘黄色的小灯显得无比温暖,像是海洋上的灯塔一般指引着路人的方向。   江天走过去,发现小煤油灯是挂在篱笆墙上的。   他仔细看了看,忽然一愣,认出来了。   这就是梦里出现过的篱笆墙,不过没有盛开的紫藤花,只有一些枯萎的藤蔓缠绕在上面,大概是因为冬天到了,紫藤花都谢了。   江天向篱笆里面看去,有一座低矮的小屋,从纸糊的窗户里隐隐可见里面也亮着灯。   夜风忽然吹了起来,树枝如同妖怪一般张牙舞爪、嚓嚓作响,夜游的猫头鹰掠过天际,发出诡异的叫声,气氛忽然变得可怖起来,江天有些紧张的裹紧了外套。   但他还是决定进去看看,既然梦里出现了这个地方,那么妖魂一定和这里有些联系。   江天抬脚跨过篱笆,走到小屋前,抬手敲了敲破旧的木门。   这么一敲,顿时落下来不少小石子和木头茬子,江天往后退了一步,只听里面有迟缓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吱呀——   木门被人推开了,江天看见了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花白头发,脸上的皱纹深如沟壑,眼皮耷拉着,腰背佝偻,身上穿着一件洗到发白的棉袄,隐隐可看出原本是藏蓝色的。   “…谁啊?”   老人的声音一如她这个人一般,像破风箱一样沙哑,江天无缘无故的觉得自己像是误闯了童话故事里巫婆的小木屋。   江天定了定心神,摆出笑脸来,“奶奶,我是剧组的。”   “啊?”老奶奶嗓门变高了,“什么,你是来喂猪的?”   江天:“……”   看来老奶奶耳朵不太好使。   “不是…”江天提高了嗓音,试图解释,“我是白天来的,那个剧!组!的!是来拍纪录片儿的!”   “哦,你是来拿年糕片儿的?孩子,奶奶今年没做年糕片,你进来吃点儿包子吧,白菜馅的。”   江天:“……”   无论如何,老奶奶把他让进去了,还让他坐在炕边,自己颤巍巍的拎了水壶出来,给他倒水喝。   江天连忙拿起搪瓷杯去接,然后他默默的问道:“奶奶,您是不是眼神不太好啊?”   这回老奶奶倒是听清了,“孩子,你怎么知道的?”   江天咬了咬牙,嘶了一声抽了口冷气,“因为您把热水倒在我手上了……烫。”   “哎哟,真是对不住啊,孩子。”老奶奶摸索着,从旁边拿来了一块旧毛巾,递给江天,“快,孩子快擦擦,别怪奶奶啊,奶奶眼睛看不见。”   江天微微一愣,默默的擦着手,小心问道:“您是盲人?”   他扭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火苗晃悠的烛灯,“那您为什么还点着灯?”   老奶奶面目慈祥,和蔼道:“我是给我孙女点的,她爱晚上干活儿。”   “您的孙女?”   江天左右张望了一番,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屋子,光一张火炕就占了一半,除此之外就是一张木桌,一个破旧的矮柜,一个连着漆黑烟囱的炭火炉,上面架着一口锅,同时兼顾着煮饭和取暖的功能。   屋里虽然简陋,但收拾的很干净,确实不像是一个盲人老奶奶独自居住的。   江天问道:“那您的孙女呢?她现在在哪儿呢?”   老奶奶掀开锅盖,从里面拿出两个包子来,塞到江天手里,跟他说道:“你说知秋啊,她去山里捡柴禾了,还没回来呢。”   “哦,这样……”   江天咬了一口包子,心里却有些担忧。老奶奶的孙女应该年纪不大吧,这么晚了还不回来,难道不会害怕吗?   总之江天吃了一个包子,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就稀里糊涂的告别了,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江天就被新鲜的山里空气以及公鸡喔喔的鸣叫声给唤醒了。   这种感觉是城市里少有的,比被枯燥的闹钟吵醒要舒服多了。江天从被子里爬起来,站在窗边伸了个懒腰,眺望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   鸡叫声把狗也引起来了,你叫一声我吠一句,汪汪汪的连一片,就好像在打招呼似的,勾得江天心里痒痒的,甚至有点儿想变回原形,加入他们狗的交友圈。   他推开门,看到院子里已经有人开始忙活了,几个后勤在整理设备,他看见花一朵也站在后备箱那边调试他的摄影机。   这次拍摄,江天虽然是以记者的身份跟来的,但是并不打算出镜,访谈镜头基本上都交给另一位女记者了。   所以在外人看来,江天纯粹就是来蹭了次公费旅游——虽然这地方也没啥好玩的,山景虽然好看,但却不能随便进山,会迷路。   江天跟花一朵打了声招呼,便推开院门走了出去,想再去昨晚那个奶奶家里看一看……顺便蹭个包子吃。   别的不说,奶奶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蒸包子的手艺真是一绝,馅大皮薄,饱满鲜香。   走到紫藤花篱笆旁边,江天看见小屋的门还是紧闭的,不远处有块大石头,几个小伙子蹲在那边抽烟。   看见江天了,便招手冲他笑,“城里来的哥们,过来聊会儿不?”   江天手揣着兜,慢慢的走了过去。   其中一个年轻人便给他散烟,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来给他。   江天瞥了一眼他的烟盒,是盒好烟,卖的也不便宜。他接过那根烟,闻了闻,是真品。   江天没有抽,只是把烟放进了口袋里。   年轻人问:“怎么不抽?是不是没火儿,我这儿有。”   说着就要给他递火,江天笑了笑,抬手婉拒了,“不用不用,最近正在戒呢。”   年轻人促狭道:“怎么,家里人不让抽?”   “……是不让。”   但也不算是家里人吧…   江天也挑了个干净地方坐下,扭头问道:“不过你这烟不错啊,不便宜吧?”   年轻人嘿嘿一乐,“人活在世,享受二字,等老了死了,想享受都没辙了,你还说我呢,我看你们开的那些车,也都是豪车吧?”   江天摊了摊手,“那都是公司的车,我们就是给老板卖命的劳苦社畜。”   他看向不远处的紫藤花篱笆,把话题往自己这边引,“那个屋子里是不是住着一个老奶奶?”   年轻人抽了口烟,惬意的吐了口烟圈,随口回答:“是啊,住着个瞎眼婆子。”   江天微微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对方这种很没礼貌的称呼,但是也不好发作,只能忍下了,继续问道:“那位奶奶是不是有个孙女,今年多大了?我听说她昨天夜里还去山里捡柴,不危险吗?”   年轻人愣住了,香烟前端的一点烟灰落下来,把他的手指烫了一下。年轻人赶紧抖了抖手,把烟灰甩下去,睁大眼睛问江天:“你说谁?!”   江天也是一怔,“就是那个奶奶的孙女啊……我听说是叫知秋?”   年轻人扭头和他的同伴们对视了一眼,几个小伙子脸色都不怎好,最后还是那个年轻人开口说道:   “她孙女早死了,去年夏天就死了。” 第五十一章 知秋   “她孙女早死了,去年夏天就死了。”   一句让阴风平地而起,大早晨的,阳光明媚之下,江天硬生生的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江天搓了搓发寒的手臂,试图辩解:“昨天晚上奶奶跟我说,她孙女去山里捡柴了,奶奶没理由骗我啊?”   年轻人把烟按灭在石头上,耸了耸肩膀,“这么跟你说吧,太阳落山之后,就算是最有经验的老猎人也不敢进山。”   “山路难走,白天还好,一旦到了晚上,进了山就会迷路,还有可能遇到野兽,以前也有个考古队来我们村子这边考察,后来说城里有什么事,执意要晚上离开,怎么劝都不行,结果就迷了路,死在山里了,据说警察连尸体都没找到。”   旁边一个小伙子点头附和,“是啊是啊,从那以后,更没人敢在夜里进山了。”   江天扭头看了一眼那边的矮屋,迷惑不解,“那奶奶为什么跟我说她孙女还在?”   “那就是个疯婆子,其实之前也说过知秋在屋里陪她说话,帮她砍柴做饭什么的,但谁信啊,她孙女都是我们帮忙埋的。”   年轻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用动作暗示道:“那个婆子,精神有问题,老是神神叨叨的。”   真的是这样吗?   江天心存疑虑,昨晚他和老奶奶说过几句话,对方除了耳朵不太灵,眼睛看不见之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很和蔼可亲的一个老人啊,看不出有什么精神疾病的样子。   江天又问:“那个奶奶的孙女…知秋是怎么死的?”   年轻人又点燃了一根香烟,抽了口,长出一口气。   “我记得,去年夏天,知秋是十七岁吧,贪玩跑进山里摘果子,结果就摔死了,还是村长带着我们把尸体抬回来,埋到村北头的坟地里去。”   “知秋没有父母,就跟她奶奶一块儿住着,估计是老婆子被知秋的死刺激着了,脑袋才出了问题,魔怔了。”   江天没有回话,抬头望向远处高低错落、隐于白雾中的山峦,有些出神。   年轻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有些好奇,“你看什么呢?”   “灵丰山。”   “嗨,从这儿可看不见灵丰山,至少得……”他抬手比划了一下,“再往里翻两座山头,才能摸到灵丰山脉的边边,那地方更邪乎,听老人们说那地方有鬼。”   江天格外的看了他一眼,“你相信有鬼魂存在吗?”   “怎么可能。”年轻人哈哈大笑,“要是真有鬼,那早就…”   旁边的人适时的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示意他别说了。   年轻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好像在忌讳一些无法言说的东西似的,闭口不谈了。   江天不死心的追问道:“怎么了?早就什么?”   年轻人却打着哈哈敷衍了过去,随便扯了两句有的没的,便转移了话题,说快到中午了,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吃饭,于是都三两成群的散去了。   江天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些人们似乎有一个共同的秘密,讳莫如深,不能向外人提起。难道知秋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吗,自己的妖魂又到底在谁身上?   他想的有些入神,目光无意识的盯着空气中某个虚浮的点,牙齿轻轻咬着手指的指甲。   忽然的,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这一下可就如同上课时间,你正屏气凝神、全神贯注的在课本后边用手机看恐怖片时,忽然手机黑屏,班主任的脸出现在了你的屏幕反射上。   何其的吓人。   江天吓得惊叫了一声,如同炸毛的猫一般,往后跳了一步,警惕的盯向来人。   邵行抬起的手还顿在半空中,无奈了一瞬,便哑然失笑,“我有这么可怕吗?”   “……”江天惊魂为定,默默吐槽道:“你不可怕,可你忽然一点儿声也没有的出现在人背后,这就可怕了。”   邵行故意逗他,“你不会是在做什么亏心事吧,所以这么心虚?”   “……我江天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亏心的!”   邵行瞥他一眼,笑道:“兜里装的什么,拿出来。”   江天就像猝然被教导主任抓住的坏学生一样,条件反射的捂住了裤兜,结结巴巴的道:“没,什么也没有。”   邵行危险的眯起眼,声调不变,“拿出来。”   江天僵持了片刻,最终心里还是怕了,不情不愿的把那根香烟掏出来,放在掌心上给邵行过目。   他小声狡辩:“他们给我的,我没打算抽,准备一会儿扔了的。”   其实当然不是。   江天没当着人面儿抽烟,只是怕有人打小报告到劭行那边而已。虽然这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江天可不想挨打,所以还是要小心行事。   他本来打算回去的路上,顺便把烟抽了的。没有打火机也不碍事儿,现在的他,捻指成火的本事还是有的。   不过这个打算现在也成泡沫了,被邵行温柔又不容反抗的注视着,江天只好手掌一翻,把那根烟扔在了地上。   邵行又道:“踩碎。”   “…至于吗?”   江天愤愤的瞪了他一眼,抬脚碾碎了香烟,然后转身就往住处走去,气哼哼的。   邵行哭笑不得的走上去,顺势揽住他的后腰,低头亲密的劝道:“我是为了你好,你现在的身体又不如以前,尼古丁对你的伤害太大了。”   江天还想反驳,却忽然察觉到了后腰上的重量与温度。   他不自在的往后躲了一下,从邵行的怀抱中脱离了出来。   邵行眸光暗了暗,但是也没说什么,只是与他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一起向住处的方向走去。   大概是路上的气氛沉默又尴尬,江天只得主动挑起话头,把刚才的聊天内容和邵行讲了一遍。   最后他总结道:“这个村子里肯定有什么问题,而且很有可能就和知秋有关。”   邵行听了之后,只是笑了笑,“那就先等着吧,如果他们真的有问题,迟早会露出马脚。”   下午的时候江天没再出去,大概是山里的风太凉,他被吹得有些病恙,下午就留在房间睡觉。   这个时间点不是睡觉的时候,所以躺着也不太舒服,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身上很疲乏又沉重,就像是遭了鬼压床一样。   梦魇总是很难受,全身都无法动弹,头晕晕的,耳边响起尖锐的耳鸣,想要努力醒来,却不得法。   江天苦皱着眉头,过了一会儿,忽然感觉有人靠近,然后这个人抚摸过他的头发,又轻拍着他的后背,哄他睡觉。   似乎是说了一句什么,江天听不清,但能感觉那嗓音低沉温柔,很悦耳,很好听,于是江天莫名的放松下来,陷入了梦乡。   ……   江天忽然睁开眼睛,看见了一面镜子。   这面镜子干净明亮,镶着银白色的镜框,下面连着同样风格的大理石洗手台,水龙头没有关住,正在哗哗的往外流水。   这里应当是卫生间,江天茫然的看向镜子,看到了自己的脸,又低下头,看到了握在手中的一把美工刀。   江天想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了,也想起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是他的梦境,而且是很多年前的梦,然而梦里的人却不自知,也身不由己,以为自己真的是好几年前的江天,并且要延续他的动作。   江天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迷惑的伸手去碰了碰,指尖接触到冰凉的镜面。   “这张脸很漂亮吗?”江天不明白,他对自己的长相没有太多的认知,身边的人,无论是楚尤还是邵行,都比他要好看多了。   生活在美男堆里,审美都会过于挑剔,以至于江天虽然长得不错,却自认为平平无奇。   “他为什么会那样对我,难道就是因为我长得这个样子吗?”   梦里的江天,刚刚经历了那场告白与强/暴不过两个月。   在这两个月里,他承受着来自邵行的欲望与戾气,像一只凭空遭受无妄之灾的小动物,觉得迷惑、害怕,绞尽脑汁想要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受到那样残忍的对待。   他哭过,求过,抓着邵行的衣角祈求他放过自己。   他甚至给邵行找过其他更加漂亮更加听话的男孩,希望他能’移情别恋’,但是除了被狠狠的惩罚了一次之外,没有任何作用,所以他只能想别的办法。   那时候江天多天真啊,以为邵行就是喜欢他的长相,只要把脸毁了,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江天握紧了手中的美工刀,用拇指推出刀片,慢慢挪到脸上,一狠心,闭上眼咬住牙,在脸颊快速的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鲜血一下子渗了出来。   “不行…”江天盯着镜子,喃喃自语,“不够深,会长好的…”   他像是着了魔一般,又抬起手,狠狠的在脸上割了两刀,这次割的非常深,皮肉被划开,鲜血几乎是奔涌而出,一滴滴的落在洗手池之中,很快就被水流冲散干净。   江天因为疼痛而微微皱着眉,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着,忽然的,卫生间的门被粗暴的推开,砰地一声撞在墙上。   江天哆嗦了一下,美工刀哐啷一声掉进了洗手池,他恐惧的扶着桌沿,扭头看向门口。   邵行就站在那里,脸色极为的阴沉。   他一字一句,缓慢却极有压迫力的说道:“江天,你在干什么。” 第五十二章 严惩   江天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胸口一阵因恐惧而引起的窒息。他下意识抬起手,用手背胡乱的擦掉脸上的血,似乎想要掩盖这些伤口似的。   他就像做了坏事,被当场抓住一般,慌乱的想要遮掩自己的犯罪事实。   但很快他又侥幸的想,他既然已经划坏了脸,也许邵行看到他现在的相貌之后,就会对他失去兴趣。   于是江天放下手,极力遏制住心中的恐惧,迎着邵行的目光看过去,将自己的脸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对方面前。   邵行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江天脸上的三道伤痕,瞳孔瞬间一缩,他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江天的肩膀,狠声质问:“你疯了吗?!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眉头紧皱,眼神几乎就是阴毒狠戾,像毒蛇一般,似乎下一秒就要把这个人拆开撕碎,一点一点的吃下去。   江天第一次看见邵行这么生气的样子,肩膀被捏得很疼,忍不住挣扎起来。   邵行紧盯着他,在江天给出答案之前,他先明白了,唇边浮现出一丝冷笑。   “原来如此,宝宝,你觉得只要毁了容,我就不会再喜欢你了吗?”   邵行将他按在洗漱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眸光冰凉,他道:“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天真的让人觉得可笑。”   他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亲吻江天脸上的伤痕。   他用温柔低沉的嗓音,说着可怕的话。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放过你的,这辈子你都要和我纠缠在一起。”   ……那一天在卫生间里,邵行并没有对江天做什么,没有惩罚他,也没有再次强/暴他。   也许是急着给他治疗,邵行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抓着他的手腕,不由分说的拽出了卫生间。   那时候江天还不死心的挣扎、反抗,想趁邵行不注意偷偷跑走。   邵行心火盛起,干脆伸手过去,很有技巧性的在江天脖子上一捏,江天顿时觉得意识模糊起来,眼前一黑,软倒在邵行结实的怀抱中,彻底昏了过去。   等江天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身边萦绕着一点淡淡的药物的清香。   他靠着床头坐起来,扭头看向旁边的镜子。   脸上的血已经被擦干净了,涂上了透明的药膏,他抬起手想要摸一摸,中途就被另一只手给握住了手腕。   江天颤抖了一下,抬起头,正对上邵行寒凉的目光,于是一颗心顿时吊了起来。   但邵行只是抓着他的手,放回到被子底下,“别碰伤口,会感染。”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转身走了,似乎并不打算对江天兴师问罪。   江天全身紧绷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终于脱力般地放松了下来,缩进了被子里。   接下来就是每天的悉心照料,私人医生每隔两个小时就会来给他清理伤口,换上新药。   他不被允许用手碰脸上的伤口,有时晚上睡着了,感到疼或者痒,会不由自主的抬手去摸。于是邵行就抱着他睡,并且紧紧握住他的两只手腕,不让他乱碰。   就这么过了十多天,江天脸上的伤口完全痊愈了。   浅的那一道先不提,就是最深的那两道刀伤,也愈合得很好,几乎看不出任何痕迹来。   江天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邵行不会再追究。因为在他养伤的这些天里,邵行非常仔细的照料他,面色如常,很平静的样子,甚至都没有在性/事方面对他提出任何要求。   那天在卫生间里表现出来的怒气,也不曾再出现过。   也许他就这样被放过了,江天侥幸的想着。   但是第二天晚上,他正准备睡觉的时候,邵行忽然将他从床上拽起来,在他耳边沉声道:“做错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的,记住这一点,江天。”   江天惶恐不安的被他抱到了另一个房间里,按在一张毫无遮挡的大床上。   江天现在还记得那个房间大而空旷,天花板很高,除了中间有张床之外,没有其他任何该有的家具,三面都是惨白的墙壁,剩下一面拉着紧闭的黑色窗帘。   邵行不顾江天的挣扎反抗以及苦苦哀求,沉默又残忍的脱掉了他的衣服,而他自己仅仅是解开了腰带,慢慢的压近了他。   除了疼痛,江天没有其他任何感觉,他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小动物,从拼命挣扎到无力反抗,最后只能咬紧牙关,无助的承受着来自对方的怒气。   江天以为就这样了,但他其实早就应该意识到的,邵行忍了这么多天,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他。正如他所说的,江天犯下了严重的错误,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做到一半时,邵行忽然抬起手按了一个不知名的按钮,江天看见侧面的黑色窗帘无声的向两侧推开,紧接着他瞳孔骤然缩紧,身体一下子僵硬了起来。   那窗帘之后,竟然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透明的玻璃之外,江天看见那里站着许多人,他们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那里面甚至还有自己熟悉的面孔,有他的朋友和同伴。   “不!不要!”   江天惊惧的尖叫了一声,迅速的扭开头,竭力拽起床单,想要遮掩住自己赤裸的身体。   和邵行上床已经让江天难以忍受,而让熟悉的人看着,无疑就是在他的伤口上又狠狠的插了一刀。   他推搡着邵行的胸口,小腿不断的蹬着床单,泣不成声,嗓子已经哑了。   “不…求求你…求求你主人,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让他们走,别让他们看着…求你了求你了……”   面对江天凄惨的求饶,邵行不为所动,甚至夺走了他赖以躲避的床单,将他蜷缩的身体打开,暴露于外人的视线之中。   “不……”   江天绝望的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流淌而下,落入鬓发之中。   他几乎不会再挣扎了,邵行已经用最可怕的方式击碎了他仅剩的一点儿自尊……   在之后的几年里,这件事成了江天的噩梦,也成了他惧怕邵行的根本缘由。只要一想到那天的屈辱,江天就会无法控制的害怕和颤抖,以至于根本不敢再反抗。   ……   “求你了…放过我…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敢了……”   江天已经被噩梦魇住了,他双眼紧闭,不断的颤抖着,眼泪沾湿了浓密的睫毛,似乎正在经受着非常强烈的痛楚。   坐在床边的邵行立刻凑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低声唤道:“宝宝,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在外界的刺激下,江天艰难的醒了过来。   在看到邵行第一眼的时候,他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惧怕。邵行微微愣了一下,因为江天现在看他的眼神,就像好几年前,江天最怕他的时候那样。   “宝宝?”邵行伸手想要摸了摸对方的头发,试图安慰他。   但他的手刚伸过去,江天就像出现了应激反应似的,浑身发抖的往后躲,用双手抱住头,蜷缩成一团。他不断的叫道:“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我不想看见你!”   邵行目光一沉,“为什么?”   “为……”江天茫然的看了看他,这时候才从噩梦中彻底清醒过来。   但那种恐惧与恨意仍然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江天不知道该怎么跟邵行解释,只能避开他探究的视线,沉默的下了床,慌忙的离开了这里。   邵行面无表情的盯着江天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慢慢的变得阴鸷起来。   之后整整一天,江天都没有和邵行说话,邵行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江天的态度会忽然大变,明明之前他们之间已经缓和了很多。   邵行有时也怀疑,是不是他们两人之间根本就没救了,现在这样的怀柔政策,到底是不是无用功?   邵行毕竟是邵行,他本质上就是个精于算计、狠戾强势的男人。在看见江天躲着他走的时候,他甚至在考虑等找全妖魂之后,不论江天怎么想的,都要强行带他回去。   不过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邵行用理性压制下去了。邵行知道现在不能再逼迫他,但他不知道自己能忍耐到什么时候。   如果直到最后江天仍然不能接受他,邵行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重蹈覆辙。   天色暗了,江天并未回房睡觉,他假意没有看见邵行阴沉的脸色,低头抱着被子去了花一朵的房间,打算和他一起睡。   花一朵倒是不介意,但是他有点儿疑惑:“怎么了,你跟邵总吵架了?”   江天裹着被子靠在床头,把脸埋在被子里,闷声道:“没有…”   “还说没有?”花一朵很无奈,“你进我屋子的时候,我看邵总站在你后面,那眼刀子刷刷的,都快把我活剐了,我跟你说啊江天小同志,夫妻吵架归吵架,可千万别牺牲无辜人士。”   江天露出半张脸来,瞅了他一眼,“你放心吧,顶多扣你点儿工资,大不了我补给你。”   这下花一朵可真稀奇了,“不会吧不会吧,爱财如命的天天宝贝居然肯贡献出自己的工资?”   他挤进江天的被子里,一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来,跟哥说说,邵总到底怎么你了,让你这么生气?”   江天把他往旁边推了推,垂下眼帘,低声道:“他最近没怎么我,只是我想起了以前的事,心里不太舒服。”   “没想到啊,你还跟个小姑娘似的喜欢翻旧账啊。”   花一朵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似乎很有经验的说道:“不是哥说你,那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干嘛老揪着不放呢,俗话说得好,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事不能掰开了揉碎了好好说呢,冷战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把爱情推向破碎的悬崖。”   江天反口呛他:“你想的这么豁达,怎么不去做郑主管的媳妇?”   “……”   花一朵被噎了一下,支支吾吾的道:“这,这不是一回事,哎,咱们先解决你的事儿,别随便扯开话题。”   他八卦的凑过来问,“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邵总以前做了什么坏事,让你到现在都耿耿于怀,他是出轨了还是怎么了?”   江天:“……”   他一脚把花一朵踹出了自己的被窝,往枕头上一躺,拽起被子蒙住了头,单方面的结束了这场闺蜜夜谈。 第五十三章 突然失踪   花一朵失踪了。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但是当众人察觉时,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消息,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中,没留下一点儿痕迹。   最后见到他的人是剧组的导演。   当时导演让花一朵带着相机去村子里拍几张照片,作为宣传海报的图片素材,然而花一朵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过。   整个剧组都停止了拍摄工作,两两结队的去找人。村长也派出了几个年轻小伙子,帮忙一起找。   邵行看见江天站在院门口,一脸焦虑的样子,便想上去和他说几句话。   然而江天余光瞥见他,立刻就扭开了头,一声不响的向别处走去,避开了他。   他走到了一个高高的土坡上,拿出手机,试图接收到一点儿信号,好给花一朵打电话。不过这都是无用功,大山深处完全没有丁点儿信号,所有的通讯设备都成了一块废铁,唯一的用处就是压泡面。   江天长长的叹了口气,把手机收了起来,视线放到了远处的山林上。   花一朵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的,那家伙虽然有点儿不靠谱,又骚又浪,但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他到底去哪儿了?   他想着想着,忽然觉得身后有人沉默的注视着他,江天回头看见邵行,立刻又想往远处走。   还没抬脚,忽然又听见导演高声叫他:“江天,快回来,有线索了!”   江天一惊,立刻跳下土坡,向导演跑去,中途与邵行擦肩而过,他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开口和他打招呼。   剧组的院子里聚集了一群人,黑压压的,中间围着一个八九岁穿花棉袄的小孩。   小孩坐在板凳,手里拿着一块不知道谁给的巧克力,脆生生的说道:“那会儿我在村口捉麻雀,就看见那个哥哥了,他说村子里拍不到好的照片,要去山里看看。”   江天追问道:“那是什么时候?”   小孩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快晌午的时候,因为那个哥哥进山没多久,阿娘就喊我回来吃饭了。”   江天和导演对视了一眼,这么说,花一朵是在大山里迷路了?   如果花一朵是顺着下山的路走还好,至少有盘山公路,不至于彻底迷失方向。但如果他是往深山里走了,那就坏事了,江天还记得那个年轻人说深山里地势复杂,本村的村民也不敢随便进去。   导演掏出手机,“还是报警吧,马上就要天黑了,到时候更找不到人。”   江天眉头紧皱,摇了摇头,“我刚才试过了,没有信号。”   “那派两个人开车下山去镇子上报警?”   “也只能这样了…”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司机和副导演开车走了没一个小时,就返了回来。   那时候晚霞已经完全被黑夜击退,天空如同一面深蓝色的幕布似的压下来,山里的星光璀璨,但是照不亮地上的崎岖。越野车的车灯射出两道明亮的光柱,刀剑一般劈开了夜色。   车停了,副导演推开车门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坏了坏了,咱们来的那条路上出现了小规模塌方,石头把路给堵了,车过不去。”   导演一听就急了,现在组里丢了个大活人,天也黑了,越拖下去就越危险,他作为总导演,是主要责任人。   导演只好凑到邵行旁边,低声询问:“邵总,您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邵行也正心烦着,不过不是因为花一朵和塌方。像那种小型的塌方,甚至不用他动手,光封霆一个人就能轻而易举的收拾干净。   但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看见,再加上江天的妖魂尚未找到,甚至还和自己莫名其妙的闹起了别扭,所以他需要在文善村多留几天,而且不能让警察插手。   邵行眼睛盯着不远处的江天,随口敷衍导演:“找几个人带上工具去清理道路,再跟村长要几个有经验的猎户,带人进山里找找,就这样吧。”   导演:“但是现在都天黑了,进山是不是有点儿危险……”   “那就明天再去。”   他说完之后便撇下导演,大步向江天走去。   江天看见他过来,立刻又想躲开,一转身却撞上了个人,借着越野车的灯光仔细一看,是那天给他散烟的年轻人。   年轻人似乎有点儿紧张,看了看院子里的人,低声对江天道:“村长有事儿想和你们说,过来两个人吧,别都过来。”   江天下意识回头看了邵行一眼,邵行点了点头,跟了过来。   年轻人在前面引路,很快就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屋子里。里面挺暗,只有桌上点着一盏煤油灯,毕毕剥剥的响着。老村长坐在一把木头椅子上,看见江天他们进来,便叹了口气,抬起拐棍儿示意年轻人把门关上。   村长用一根小铁丝拨了拨灯芯,于是火光顿时亮了不少。江天犹疑道:“您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村长又长叹一声,“这事儿都怪我,当初你们说要来拍摄,给的钱不少,我这个老东西就财迷心窍了,没把实话告诉你们。”   江天心里一紧,“什么实话?”   村长像是很忌讳什么似的,压低了嗓音,缓慢的说道:“我们这座山里…闹鬼。”   夜风忽然从窗棂的缝隙中吹了进来,煤油灯的火苗晃悠了起来,将他们的影子也映得如同鬼魅一般可怖。   江天愣了愣,“难道是……知秋吗?”   “你知道了?”村长有点儿惊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哀痛的回忆,抬手点燃了卷烟,用力的抽了两口,从嘴里吐出烟雾来。   “那闺女横死在山里,恐怕是心里有怨气,进山的人遇上她,就会被她勾住魂,再也找不到出山的路,这就是俗话说的鬼打墙。”   “你们那个同事,八成就是在山里碰上了她。”   江天忽然觉得后背发凉,他虽然是个妖怪,可到底也是活生生的东西,遇上这种虚无缥缈、和死亡相关的幽魂,心里还是觉得慎得慌。   村长又道:“被知秋勾住的人,就再也回不来了,但是我有个办法,可以试试。”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邵行就一直面无波澜的听着,令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倒是江天被吸引了注意力,着急的问:“什么办法?”   村长回道:“我们村子后面,有一座山神庙,那里面住着真神,兴许去拜一拜,山神大人会帮你们把人带回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合十,虔诚而低微的说了一句什么,大概是请求保佑的话。   江天半信半疑,虽然他自己就不是人,身边还站着一个鬼王,但江天还是一只相信科学的狗子。妖怪和鬼族,虽然听起来挺玄乎的,却也都是有肉身的碳基生物,那个山神啥的,感觉有点儿迷信。   不过现在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村长让那个年轻人带他们去山神庙,男人脚程都快,不过半个小时,几人已经出了村子,来到了后山一处幽秘的林子里。   这里黑灯瞎火的,路不好走,邵行担心江天会摔跤,便走了过去,拉住他的手,想带着他走。   江天颤抖了一下,如碰蛇蝎一般,立刻就把邵行的手甩开了。   邵行愣住了,江天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忐忑的摩挲着自己的手,低声道:“对不起,别再碰我了…”   他扭头想快点儿往前走,被邵行一把抓住了手腕,拽了回来。   邵行低头追着他不断躲闪的目光,强压下心底的怒气,尽量平声静气的问:“宝宝,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   邵行提高了音调,“说话!”   江天被训斥了,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浓浓的委屈与怨气。   也许他根本没办法原谅邵行曾经施加在他身上的暴力与屈辱。也许邵行曾经说过对不起,也诚心悔过了,但是那些伤害如同刀痕一般深深刻在江天骨子里,是永远无法消弥的。   江天使劲推开邵行,转身就想跑开,邵行当然不会放任他在眼前逃走,抬手抓住他的胳膊,脸色已然沉了下去,眼神也变了。   他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或者说,你想让我怎么做,至少你要说出来,而不是一昧的躲着我走。”   江天说不出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恨这个人,还是继续‘爱’这个人。   他只知道过去的阴影一直笼罩着他,这次的噩梦只是个引子,将他一直压抑的委屈全部引爆了。   那真是江天最痛苦的一次,邵行没有把他当成下属,也没有把他当成爱人,而是当成了一个可以随意凌辱的玩具。当着别人的面被强/暴,这就是把他的自尊和人格狠狠的扔在地上,用脚碾碎。   别的都能原谅,只有这个,不行,江天做不到。   江天的气息因为愤恨而紊乱起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甚至不能再看到邵行。   于是他埋头绕过他,向反方向快步走去。   “我不去山神庙了,你们两个去吧,我要回村子里去。”   邵行想要拦住他,微微皱着眉,“难道你要一个人回去,你会迷路的。”   江天抬起胳膊挥开他,“我认识路,不用你管。”   邵行并不想这么放他走,但是当和江天对上视线的时候,邵行惊讶的发现对方眼角绯红,眸上一片水光——他竟然哭了。   邵行知道自己不能再跟下去了,只好站在原地,看着江天慢慢走远。   目睹了这场吵架的年轻人谨慎的凑上来,不太确定的问:“那咱们还去山神庙吗?”   邵行寒声道:“不去。” 第五十四章 撞鬼   江天本来以为自己记得路的,直到他第三次看到那棵火红粗壮的枫树,才意识到自己在原地绕圈子。   他作为一条嗅觉灵敏的狗,居然迷路了?   江天觉得有点儿丢人,又实在是累了,于是就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锤了锤发酸的小腿。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乌云遮住了,周围一片漆黑。江天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四处照了照,前面是树林,左边是树林,右边是树林,身后边还是树林。   总之,他彻底被困在这片林子里了。   江天闭上眼睛,皱着眉头努力了一会儿,终于从头顶蹦出两只毛茸茸的狗耳朵。   犬耳的听力被人耳强多了,江天屏气凝神的听着周围的动静,除了风声和猫头鹰咕咕的叫声,没有其他的声音。   也许是手电筒太耗电,又或者是老天爷故意为难他,过了一会儿,手机居然没电关机了,江天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不过这并不是大问题,江天有着一切野外求生的本事,他从地上捡了一根半米多长树枝,然后将拇指与食指并在一起,轻轻捻了捻,一簇细小的火苗忽然窜了出来。   江天把树枝前端凑过去,引燃了,然后举着这个简易蜡烛……或者说小型火把,随便选了个方向向前走去。   有时候江天都怀疑是不是自己不知好歹,明明现在的邵行对他那么好,自己却还是跟他吵架冷战。如此任性,可能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故意报复他似的,忽然天降大雨,瞬间浇灭了江天手里燃烧的树枝,顺带着把他也浇成了落汤鸡。   雨水顺着头发不断的滴落下来,江天看着手里剩下半截黑黢黢冒白烟的树枝:“……”   果然他要和花一朵生同衾(仅指昨晚)死共穴了吗?   感觉好烦。   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树枝上,打在宽大的叶子上,落入泥土之中,没一会儿就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泥水坑。   江天莫名的焦虑起来,其实他本身对丛林并没有惧怕感,毕竟他小时候经常去荒野里玩,已经很熟悉深山了。   只是心里总有种焦躁不安的感觉,让江天很紧张,当天际忽然亮起一道白色的闪光时,江天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不安了。   因为下雨天,会打雷。   轰隆——!   一道惊雷在天空中炸响,凭空劈下,雷声震天动地。   在野外的树林里看见打雷,比在屋子里要更可怕,江天的腿一下子软了,扑通一声坐倒在地,泥土弄脏了他的裤子和衣摆。   雷声一声接一声的劈下来,一路摧枯拉朽,声势浩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生生撕裂一般。   “唔…”江天迅速的捂住耳朵,把自己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太可怕了。   孤身一人,在这种毫无遮蔽的野地里,雷电交加,好像下一秒就要劈在自己身上。   江天后背紧贴着树干,浑身发着抖,竭力将自己塞进树干的凹陷之中。他知道这样很危险,因为高高的大树是最可能被雷劈中的东西。   但是他没办法,他必须努力把自己藏起来,才能让自己不那么恐惧。   “主人…”   江天的本能让他喉咙颤抖着,发出带着哭腔的微弱求救:   “救救我……”   ……   下雨了,但是江天还没有回来。   邵行独自站在村口的石碑旁边,滂沱大雨倾盆而下,却在即将落到他身上的时候,被一个隐形的屏障给挡住了,奇妙的改变了原本的下落轨迹,向两侧流淌而去,甚至连他的发丝与衣角都没有被沾湿。   邵行面色阴沉的盯着远处黑漆漆的山林。   从他们吵架分开之后已经过了两个小时,而比他更早踏上返程的江天却没有回到村子,毫无疑问他是在山里迷路了,而且更糟糕的是,打雷了。   他几乎能想象到江天害怕到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样子。   江天害怕打雷,就跟曾经害怕他一样,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想想也是,江天被野雷烧伤的时候,虽然伤势不重,但毕竟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心智也不成熟,甚至搞不明白为什么忽然有又吵又亮的东西故意从天空中跑下来弄疼他。   恐怕从那时起,雷声在他心里已经和疼痛、死亡等负面词汇划上等号了。   童年阴影这种东西真说不清楚有多大的威力,反正在那些年里,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只要一打雷,江天就会异常的乖巧听话,生怕邵行不高兴,把他扔出去——邵行毫不怀疑,甚至能以此要挟让他主动爬上自己的床。   封霆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低声道:“主人,需要我进山去找他吗?”   邵行拿出手机,点开定位软件看了看,仍然没有信号,也连接不到江天的手机。   他微微叹了口气,抬脚向山里走去,“一起去吧,分两路。”   ……   雨势渐小,雷声也逐渐停了,江天终于有勇气从那个勉强能被称为树洞的树干凹陷中爬出来,站在一块较为干净的石头上,拍了拍身上的土。   虽然不打雷了,但是小雨仍然淅淅沥沥的下着。这种毛毛雨本来是不碍事的,但是江天已经被刚才的大雨浇透了,衣服全被打湿,夜里山风又冷,冻得他直发抖,甚至有些要发烧的迹象。   江天搓了搓冰凉的手,去树底下找了几根还算干燥的树枝,用藤蔓绑在一起,然后打火点燃了它。   火虽然微弱,但是能照亮脚下的路,还能给被雨淋湿的人带来几分温暖。   就是这个毛毛细雨太讨厌了,不但让他愈发的冷,还可能弄灭他的火把。   江天忽然想起来以前邵行教过他防雨的屏障,就是不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体能不能制造出来。   江天抬起手举过头顶,掌心向上,手指发力,努力的想象着一把雨伞的样子。   过了几秒钟,一个薄薄的透明罩子出现在他的上方,只不过……有点儿漏雨。   简单来说,如果邵行随手弄出来的防雨罩像军方的防爆盾牌一般坚固的话,江天弄出来的这个,就像是网上买的五块钱两把还包邮的劣质雨伞,而且还是千疮百孔的那种。   真是没有比这更真实的买家秀和卖家秀了。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江天就顶着这个满身是洞的悬浮透明罩子,手里拿着自制的简陋火把,继续没头没脑的往前走。   正在担忧自己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时,江天忽然看见前面出现了一团亮光,橘黄色的,晃晃悠悠的漂浮在半空中,好像有人提着煤油灯走路一般。   江天以为是有人来找他了,心里顿时放松了下来,加快脚步往前走,想要和他汇合。   不过在距离对方十几米远的时候,江天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儿,立刻停住了脚步,警惕的盯着来人。   那居然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梳着两个麻花辫,身穿一条红裙,手里提着一盏煤油灯,因为灯光的缘故,她的脸上好像笼罩着一层黑雾似的,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真切。   但是江天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那个姑娘的红裙之下空荡荡的。   她没有腿!   一瞬间,江天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后脖子阴风阵阵,寒意入髓。   撞鬼了…   那姑娘还对他点了点头,晃了晃手里的煤油灯,似乎是在示意江天跟上来,然后便转身向一个方向走去…飘去。   江天心里已经慌了,扭过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这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跟着鬼走吧,就是个正常狗也不会!   姑娘飘了几步,回身一看,见江天已经跑远了。   那盏孤灯顿了顿,似乎对江天不按照剧本走的举动非常震惊。   自古以来那些话本子里面,赶考的书生在林子里迷路,看到白衣姑娘不都会跟上去吗,怎么现在不灵了?难道时代不同了?   于是灯光又晃晃悠悠的过来了,非常执着的追着江天,把他往另一个方向带。   江天跑了几次也没能摆脱她的纠缠,心说得了,我还是跟过去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吧。   反正一个是鬼,一个是犬妖,四舍五入也算是同行了,有什么可怕的呢?   江天定了定神,抬脚跟着那抹光走了起来。   灯光飘的不快不慢,江天若是放慢脚步,她就也慢下来等他,江天若是小跑起来,想冲过去看看她到底是哪路神仙,她也就飞快的飘了起来,似乎不想让江天看到自己。   就这么走了十几分钟,江天忽然想到了什么,试探的开口叫道:“知秋?”   那模糊的影子顿了一下,江天趁热打铁,“你真的是知秋吗?”   姑娘不答话,只是一昧的向前飘着。   江天看着她纤弱的背影,心里最后一丝害怕也完全消失了,他像一个路遇美女的小流氓,不死心的继续搭讪:“之前我们烧烤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你了,那到底是不是你,我看她跟你穿的同款啊。”   姑娘:“……”   “你要是知秋的话,那我去过你奶奶家,你奶奶的…咳,不是骂人啊,你奶奶的包子做得挺好吃的,我吃了一个。”   姑娘:“……”   “你们村长还说你心里有怨气,会害人,我当时就不怎么信,会回来帮奶奶做农活的小姑娘怎么会干坏事呢……”   姑娘的身影忽然不见了,连着那盏煤油灯的灯光也一并消失的无影无踪。   “哎?不是,虽然我有点儿唠叨,但你也不用跑了吧?”   江天心里一急,快步向前跑了十几米,抬头一看,只见前方就是文善村的村口,石碑静默的屹立在一旁,隐约可见村子里剧组架起来的电灯。   她竟然只是在为江天带路。 第五十五章 回到鬼城   邵行和封霆冒着雨在深山里找了几个小时,一直到后半夜,才无功而返。   然后一迈进他们的住所,就看见他们苦苦寻找的江天正半躺在床头,湿衣服已经脱了,身上裹着厚厚的碎花被子,露出来两只纤细光裸的手腕,手里捧着一碗热姜汤,一边吹一边小口小口的喝着。   江天扭头看见邵行,奇道:“你怎么回来的比我还晚,难道你也迷路了?”   邵行:“……”   这个让他们冒雨苦寻了几个小时的罪魁祸首居然还敢轻轻松松的问一句:你也迷路了?   邵行长出了一口气,用眼神示意封霆先出去,然后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江天的头发,是湿的。   他微微皱起眉,“不是教过你避雨的法术吗,怎么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江天忽然有点儿尴尬,声音低了八度,支支吾吾的,“反正…就是…没太学会呗……”   邵行觉得有些无奈,想要训斥他两句,但是想想这只小狗估计也在漆黑的山林里吃过苦头了,更别提还孤零零的捱过了那场雷雨,于是邵行就心软了,神色缓和了下来。   他坐在江天旁边,看他把姜汤喝完了,就拿过那个碗来放到床头的桌子上,然后拉住江天的手,轻轻摩挲着他发凉的指尖。   邵行轻声道:“现在这里没别人,可以跟我说说为什么不理我了吗?”   江天脸色忽然变了,他想把手抽回来,却被对方捏紧了,动弹不得。   江天脸上露出纠结和犹豫的神色,过了好久,才开口道:“先把门关上…”   邵行深深的注视着他,身后的门忽然无风自动,啪地一声碰上了,这时候他们两个才算是真真正正的独处。   门关上了,密闭的空间让江天放松了一些,但他也很难直白的说出那件曾经给予他巨大伤害的事情,所以他只是隐晦的说道:“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他没有明说,只是用食指在脸上轻轻划了两下,暗示他曾经干过的那件傻事。   邵行顿时明白了,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这些天来江天一直躲着他,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微微叹了口气,“其实这次到这边来,我本来就是打算顺便带你回鬼城去看看的,因为…”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江天的身体紧绷了起来,似乎在戒备着、恐惧着什么。   邵行安慰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带你回鬼城,是想让你看一样东西,之后怎么选择,由你自己来做决定。”   江天有些犹豫,“回去…什么时候回去?”   邵行笑了笑,“现在吧。”   江天愣了,他看了看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很不理解,“现在?大半夜的?怎么去?”   “很简单,飞过去。”   邵行把江天连被子带人一齐抱了起来,向门外走去,顺便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头,低笑道:“你刚淋了雨,再受风估计会感冒,我就这么抱着你吧。”   江天:“……”   这不是马后炮吗?你抱都抱了,院门都出了,他现在身上除了被子就只剩下一条平角短裤,难不成要他大冬天里穿着一条内裤在地上跑?这不有病吗?   江天把小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往邵行温暖的怀抱中缩了缩,算是默许了。   于是邵行轻轻松松的抱着他向村外走去,他腿长,脚程也快,没一会儿便走到了一处无人的悬崖边,不紧不慢的吹了声口哨。   江天正要看看他到底准备耍什么把戏,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巨大的翅膀扇动的声音,一个黑影压了下来,紧接着狂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   江天从裹紧的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整了整自己被吹乱的刘海儿,眯着眼向上看去,“什么啊,直升机吗……?!”   话音刚落,江天就惊呆了,只见天空中盘旋着一只真真正正的四翼黑龙,看起来十分凶悍,比直升机要大多了,翼展足足十几米。   它双眼如同黄金一般灼灼夺目,身体上覆盖着黑色的鳞片,边缘处隐隐可见蓝光,尾巴粗壮有力,四爪锋利,是实打实的猛兽。   传说中龙是百兽之首,刻在基因里的恐惧让江天微微发抖,要是他现在有尾巴的话,估计就是夹在两腿之间的状态。   这条龙在空中飞了几圈,悬停在悬崖边上。与它可怕的外表不同,这条龙在邵行面前恭敬又温顺的低下了头,张开血盆大口……用门牙啃住了崖边的石头。   江天:“??”   总之,它这么张嘴一咬,就相当于用自己的脑袋和脖子形成了一条通往它后背的桥梁,可以供人行走。   江天有点儿懵,“你什么时候养龙了,我怎么不知道?”   “除了你,我可没养过别的东西。”   邵行抱着他踩上龙头,一边往平整的龙背上走,一边解释道:“这条龙是跟一个朋友借的,我不是之前就打算带你回鬼城吗,所以就事先跟他借了这个交通工具来。”   江天更加震惊了,“你居然有朋友?!”   能跟邵行平起平坐交朋友的人,那得有多变态啊!!   邵行像是看出江天在想什么似的,平静的微笑着回答了他,“说实话,宝宝,我自认为我比他要正常多了,如果你见到他的话,就会知道其实我根本不算是变态。”   江天直截了当的道:“我不信。”   邵行问:“不信我有朋友,还是不信有人比我更变态?”   “都不信。”   邵行:“……”   说话间,黑龙扇动翅膀,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翻过了几座山头,进入灵丰山脉,向一处洞穴飞了过去。   江天看着那个熟悉的洞口离自己越来越近,无法克制的紧张了起来。   满打满算,其实都快两年了,江天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和邵行一起回到这里,而且还是在彼此关系和谐的情况下。   几秒之后,黑龙落在洞口外面的一块巨石上,邵行抱着他走了下来,来到洞口处。   邵行事先打过招呼,所以洞口已经有人在守着,一男一女,都是家仆模样的打扮,男的穿着白衬衫和黑色马甲,女的穿着古典黑白裙装。   男仆垂手侍立在洞口,女仆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盒子,见邵行过来,便躬身行了礼,将盒子双手递了过去。   邵行把江天放下,接过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套衣服来,悉心的帮他穿好。   这套衣服无论是剪裁还是材料,看起来都很高档,摸起来薄而轻巧,但其实非常的保暖。   邵行要给他穿裤子的时候,江天很不好意思的拦住了他的手,结结巴巴道:“我,我自己来…”   他赶忙拿过邵行手里的裤子,七手八脚地往腿上套。毕竟旁边还有个女仆姐姐在看着,江天可不想被女孩看到自己的内裤,心里着急,被裤腿绊了一脚,一头栽进了邵行怀里。   邵行无奈的笑道:“还是我帮你吧。”   他熟练的帮江天穿好裤子、袜子、鞋子,自然而然的半跪下给他系好鞋带,没有半分犹豫。   身旁的两名家仆尚且还面无波澜,当事者江天却被他这个动作吓得不轻。   虽然他嘴上总说如何如何讨厌邵行,在他面前说话无礼,做事没规矩,但心底还是把邵行当成高高在上的主人看待的。   邵行这样毫无保留的照顾他,让他心里不太舒服,但也不是反感和抗拒,硬要说的话,就像是一颗幼苗顶破了坚硬干燥的泥土,慢慢的舒展开两片叶子,弄得他心里痒痒的。   江天穿好衣服之后,看见黑龙甩了甩头,收拢四翼,身体开始缩小再缩小,在江天眼睁睁的注视下,从一只高大威猛的黑龙变成了一只猫咪大小的小黑龙。   江天震惊了,“哇,它还会随地大小变!”   小黑龙拍着翅膀从石头上飞下来,落在江天肩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头发,伸出舌头舔他的脸。   江天觉得有点儿痒,往旁边躲了躲,又觉得很有趣,伸手拍了拍龙脑袋,“还挺有意思的这东西,也不知道它平时吃啥。”   邵行淡定的笑道:“吃人。”   ……啪唧。   江天把小龙从自己肩膀上推下去了。   小黑龙趴在地上,委屈极了。   眼瞅着邵行拉着江天的手走进了山洞,它龙生地不熟的,生怕自己回不去了,就赶紧拍着翅膀跟了上去。   这条山洞看似只有一条路,其实有暗藏的空间结界在里面,普通人类或者弱小的妖怪至少要走上三四个小时才能到达尽头,但是有邵行带着,只过了几分钟,江天就看到了不远处微微发亮的洞窟。   穿过洞窟之后,便是’玄关’。   这里仍然是一副废墟的模样,古老的断壁残垣遍地都是,天地交界处隐隐现出了火红的早霞。   他们折腾了这一宿,现在已经快到早晨了。江天有些困乏,但因为环境的缘故,不得不打起精神,聚精会神的跟着邵行。   走着走着,周围的环境就逐渐变了样子,废墟慢慢消失,高矮不一的摩天大厦出现在身边,玻璃幕墙反射着晨光,脚下的黄土路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沥青公路。   江天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回到了鬼城。   他偷眼看了看身旁的邵行,如果这时候邵行忽然翻脸,把他扣在这里,那他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彻底走投无路了。   不过现在反悔也晚了,江天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邵行往前走。 第五十六章 只要你说不,我就会停下   在路上遇见的行人,无一不向邵行躬身行礼,江天默默的藏在他身后的阴影里,不想让人看见他。不过还是碰见了几个熟悉的朋友,十分诧异的跟他打招呼。   这几个朋友,也都是曾经出现在玻璃窗后面的熟悉面孔,江天移开视线,匆忙的应了几声,便赶紧躲开了。   邵行低头看了他一眼,对上了他惴惴不安的眼神。邵行微微叹了口气,轻拍了几下江天的后背,算是安慰了。   他知道鬼城给江天留下了很多不好的回忆,让他戒备这里,恐惧这里,恐怕他能跟着自己过来,也是鼓足了勇气的。   但是邵行必须让他回来一次,有些事情空口无凭,必须亲眼目睹才行。   邵行带着江天来到了他们的住宅,一处好似城堡一般的华丽建筑。   江天一看见那些熟悉的窗户,心里就怕了,条件反射的转身想跑,但是邵行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腕,不允许他逃避,并且不由分说的拽着他向城堡大门走了过去。   江天喉咙干涩,努力了很久才勉强开口说话,嗓子都在发抖:“我不想过去…主人,我不想去……”   邵行顿了一下,垂下眼帘,没有回头,他低声道:“我知道这里曾经带给你很多痛苦,但我也发过誓,不会在伤害你了。”   他的声音非常真挚,“宝宝,相信我一次。”   江天看着他,那高大修长的背影看起来莫名的笼罩在悲伤之中,他忽然有些动容,不由自主的放松了拮抗的力气,顺从的跟着邵行走了进去。   邵行带他去了那个禁忌的房间,也就是他曾经让别人看着江天被强/暴的那个房间。   那次之后,江天因为过度的屈辱和恐惧生了一场重病,整整三天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从那以后,这个房间就被封锁了,所有人都不可接近。   邵行推开房门,敏锐的察觉到江天的手心紧张的出了汗,并且在微微发抖。   他拉起江天的手,亲了一下手指,轻声安慰道:“别怕。”   他带着江天走了进去,里面还是江天记忆中那样,只有中间有一张大床,三面都是墙壁,一面拉着紧闭的黑色窗帘。   邵行按下床头的按钮,窗帘缓慢的向两侧推开,江天下意识往门的方向退了一步——他在害怕,他想逃走。   窗帘完全打开了,露出了透明的玻璃窗,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隔壁房间的摆设。   江天喉咙痉挛一般的颤抖,胸口心慌意乱,呼吸也紊乱起来。很多很多年前,那些人就是站在这扇窗户后面,清清楚楚的看着他被侮辱强\暴。   邵行盯着玻璃看了两秒,便转身向江天走来,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走吧,我们去隔壁看看。”   江天茫然:“看什么?”   邵行笑而不语,只是带他离开这里,来到了隔壁房间。   随着房门被打开,江天慢慢看清了这个房间的全貌:和隔壁房间的装修布置没什么不同,只是没有那张大床,依旧是三面空白的墙,另一面是……   江天扭头向左边看去,那本应该是玻璃窗的地方,镶嵌着一块巨大的……镜子?   江天愣住了。   他迟疑的走到镜子前面,伸出指尖出触碰了一下镜面,冰冰凉凉的,光滑的镜子清晰的映出了他的手指以及他的全部。   江天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哽咽了一下,“所以……”   “是的,没有人看到。”   邵行走到他身后,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看着眼前的镜子,“这是单面可视玻璃,从那边看是玻璃,从这边看就只是镜子而已。”   他顿了一下,苦笑道:“那时候你自作主张弄伤了自己的脸,我实在是太生气了,只能想出这个办法来吓唬你一下。”   “本来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让你不敢再做傻事,没想到却成了你心里的阴影,甚至让你到如今都耿耿于怀。”   “抱歉,宝宝。”   江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让他如鲠在喉、像一根毒刺一般扎在心里无法释怀的这件事,竟然是假的。   也许他该控诉这么多年邵行的欺骗,但比起愤怒,更多的竟然是庆幸。   他在庆幸邵行并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至少在邵行最生气的时候,还是凭借着心底的爱意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踏碎他最后的尊严。   一种从所未有的轻松笼罩了江天,就像温暖柔软的风吹了进来,化解了那根坚硬的刺,让他鲜血淋漓的心脏终于有机会慢慢的痊愈、变好。   邵行借着镜子,仔细打量着江天的神色。尽管他脸上没有波澜,心里却有些忐忑。   他不知道江天会不会原谅他,毕竟虽然玻璃是假的,但那场伴随暴力与痛楚的性/事确是真的。不管怎样,他曾经深深的伤害了这个人,辜负了他的信赖与崇敬。   邵行并不打算为自己的错误找理由,找借口,也不打算含糊其辞的搪塞过去,他会正视这些,并且想尽办法去弥补——只要江天给他这个机会。   江天愿意给他这个弥补的机会吗?   江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莫名其妙的笑了出来,他笑着笑着,眼角就湿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涌出来,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邵行心里一紧,正要安慰他,就见江天抬起手胡乱的抹掉眼泪,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次真的原谅你了。”   邵行怔了一下,脸上难得的出现了游移不定的表情。他试探的问:“宝宝,你没有生气吧?”   江天摇了摇头,忽然顿了一下,“好吧,还是有一点儿,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真相,还骗了我这么长时间?”   邵行无奈道:“我觉得比起直接告诉你,带你回来看看会更好一些,但是你一直对鬼城很抗拒,我也找不到机会带你回来。”   “好吧…”江天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个说辞。   邵行看着对方眼角残存的泪痕,伸手温柔的用拇指擦拭了一下。   他想了想,不留痕迹的往旁边挪了一步,将江天困在自己与镜子之间,他低头注视着江天的眼睛,轻声道:“宝宝,我有件事想说,可以听一听吗?”   江天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他发现自己后背贴住了镜子,而邵行站在他前面,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放在他身边,拦住了他逃跑的路。   江天顿时警惕起来,“什么?”   邵行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他是属于那种一笑就特别好看的男人,不笑的时候虽然也很英俊,但过于冷酷和疏离,令人望而生畏,微微笑起来的时候,不管是温柔的笑还是高傲的冷笑,都显得非常俊朗,很能吸引人目光。   就像动物世界里,雄性会为了和雌性/交配而展现自己艳丽的羽毛或漂亮的双角一般,邵行也乐意在江天面前表露出自己的魅力,引诱这只傻呼呼的小狗自己跑过来跳下陷阱。   果然江天就有点儿把持不住,愣愣地盯着邵行的脸看,刚才的戒备瞬间消失不见了,眼睛里甚至出现了一丝痴迷的意思。   邵行适时的俯下身,薄唇擦过江天的耳廓,用一种悦耳性感的嗓音说道:“宝宝,我很喜欢你,可以和我谈个恋爱吗?”   江天懵懵的:“嗯……嗯?!”   他条件反射的抬手去推开他,然后……没推动。   邵行稳如泰山的压在他身前,并不因为他的抗拒而生气,反而更加轻柔细语的说道:“宝宝,我想问你一个早就该问的问题。”   江天犹豫,“什么问题?”   “当初我告白的时候,你为什么会拒绝我?”   江天愣了愣,迟疑的移开视线。   邵行捏住他的下巴,温柔的迫使他回过头,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宝宝,告诉我原因,好吗?”   江天只得说实话:“因为我很担心…害怕和你恋爱之后,一切都会变得不像以前了,当你是我的主人时,我过的很开心,也很满足,但我不知道你变成爱人之后,会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而且后来事情变成了那个样子,我变得那么恨你,讨厌你,就开始觉得恋爱真不是个好东西,本来我过得好好的,它非要来搅乱我的生活。”   原来是这样。   邵行彻底明白了,江天拒绝他,并不是不爱他,而是太‘爱’他,以至于固步自封,不愿意本来稳定的关系发生改变——无论是好的改变还是坏的改变。   邵行叹了口气,俯下身,亲密的与他额头相抵,轻声道:“宝宝,爱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当时过于强势的我。”   “如果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你有…哪怕是一点儿对我动心的话,可不可以尝试着接受我。”   “如果你感觉不舒服了,想要停止,我可以立刻结束这场恋爱,恢复从前那种令你觉得舒服的关系。”   江天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只要我说不,你就会停下?”   邵行微笑:“只要你说不,我就会停下。”   他的手按在江天胸口,感受着里面蓬勃的心跳。   “诚实一点儿,宝宝,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到底有没有,真正的喜欢过我?”   有,还是没有? 第五十七章 只要脸好看,啥事都好办   江天陷入了混乱之中,他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心动。在打雷天气里被邵行抱在怀里抚摸着后背安慰时,在宠物医院的手术室门外、邵行说一切都交给我时,在山里迷路下意识向他求救时,江天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他本质单纯而天然,他不懂。   邵行看着他脸上不断变幻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了。   邵行狡诈熟稔又真情实意的哄骗道:“你要是光在这儿苦思冥想,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答案来,不如试着迈出这一步,尝试和我恋爱,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实践出真理。”   江天感觉自己好像是踏上了什么无形的陷阱,但邵行的脸很好看,眼神很真挚,脸很好看,说的话也非常有道理……而且脸也很好看,所以江天迷迷糊糊的,就着了他的道。   “那…好吧。”   他很快又补充道:“不过说好了,如果我觉得不对劲儿,我们就要立刻结束!”   邵行从容不迫的微笑:“都听你的。”   他用拇指摩挲了一下江天淡红的唇瓣,温柔道:“那现在我可以吻你吗?”   江天不太确定,“谈恋爱都得做这种事吗?”   邵行:“这是规定的流程。”   “……行吧,亲就亲吧!”   江天豁出去了闭上了眼,一片黑暗中,他感觉有人凑近了,紧接着比花瓣还要柔软的东西贴了上来,与他缠绵厮磨着。   江天有些紧张了起来,他无法避免的想起了从前被邵行强吻时,那种窒息与疼痛。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多虑了,邵行绅士的揽着他的腰,并且非常贴心的腾出右手来,垫在他的后脑,防止他被坚硬的镜子磕伤。   然后他亲吻过江天微微颤抖的睫毛,柔软的侧脸,亲昵的在可爱的耳垂上咬了一口,最后才回到嘴唇上,诱惑性的使他微张唇齿,湿润的舌尖探了进去,勾引江天不知所措的小舌头。   江天被亲的身上发软,有些意乱神迷。   他都不知道,原来接吻其实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江天半眯着眼,放任自己享受对方的亲吻,然后吻着吻着,忽然脑子里一个激灵,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是不是有个同事姓花名一朵,无故失踪至今未归来着?!   初尝恋爱甜蜜滋味的江天一时把自己的塑料兄弟忘在了脑后,等他想起来之后,赶紧把邵行推开,收拾了收拾,在豪华的餐厅里吃了顿精致的早餐,便乘坐黑龙牌环保型直升机飞回了文善村。   留在文善村的导演已经急疯了,这本来就丢了一个花一朵,结果一觉睡醒,发现邵总和江天也不见了,导演整个人差点儿崩溃。   看见邵行他们回来,才大大的松了口气,苦着脸迎上去,“我的妈呀,邵总,您去哪儿了,差点儿把我吓死,那个路上的石头都清理干净了,要不要现在就派人去山下报警?”   邵行思忖了一番,没有急着答话,只是眼里含笑,看向旁边的江天,“宝宝,你觉得呢?”   江天想了想,踮起脚来凑到邵行耳边,小声跟他说悄悄话,“我之前见到知秋了,她不是厉鬼,村长有诈,我们将计就计,看看他打算干什么吧。”   邵行点了点头,对导演道:“不用急着报警,既然村长说去山神庙求福就有用,那我们就去试试。”   导演也不知道为什么向来雷厉风行的邵总忽然迷信起来了,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也只能听从。   村长对他们想要再次去山神庙的举动感到很高兴,他把上次给他们带路的年轻小伙子又叫了过来,吩咐他带江天两人一起过去。   路还是上次的路,出了村子,一直往前走,穿过一片崎岖的山林,来到了一处陡峭的黄土山壁前。   江天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山洞,洞口还挺大的,有三米多高、两米多宽。   他怀疑道:“那就是山神庙,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山洞啊?”   年轻人诡秘的笑了笑,“我们村的山神庙就是建在山洞的最深处,村里的老人说那里最接近山的灵脉和中心,能吸收天地间的灵气,在那里建庙,塑神像,就能吸引山神住进来。”   江天和邵行对视了一眼,江天用眼神说道:神神叨叨的,有鬼。   邵行回以温柔的目光:你说的对。   江天:那现在怎么办?   邵行微笑:都听你的。   俩人悄不作声的眉来眼去了一番,最终江天还是决定进去看看那个所谓的山神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供奉的到底是真神,还是恶鬼。   三人一同走了进去,进了山洞十几米,就没有任何光源了,江天手机没电,也不能当着年轻人的面点火,只好摸着黑往前走。   走着走着,忽然听见邵行好笑的道:“宝宝,他不见了哦。”   “什么?”江天一愣,连忙打着一簇火苗,往后照着看了看,那个年轻人竟然不知道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江天急了,“他什么时候跑的?”   邵行如实回答:“二十三秒钟之前。”   江天气急败坏,“那你不早告诉我?!”   邵行笑道:“抱歉,宝宝,我就是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   江天以前打架挺狠的,但有时容易盲目,一意孤行而忽略了其它细节。邵行有意想锻炼一下江天的观察力,所以按兵不动,没出言提醒,结果没想到这小狗傻呼呼的,只顾着埋头往前走,完全没注意周边人的动静。   邵行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告诉了他。   江天懵然的看看前面,又看看身后,“那现在怎么办,是去抓他,还是继续往里走?”   他话音刚落,忽然听见头顶上方传出了吱吱呀呀的动静,就好像巨石摩擦似的,伴随着细小的石子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的掉到了脚边。   紧接着,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几米之外,一扇巨大厚实的石门由上而下、重重的落了下来,堵死了他们的来路。   江天震惊的跑过去,拍了拍坚硬的石门,“这不是山洞吗,怎么会有门?”   邵行看了看四处的岩壁,虽然看似天然,但有很古老的人工开凿的痕迹。   他心里大概明白了,“这不是山洞,是古时候墓穴的一条甬道,这扇石门,大概就是工匠做的机关吧。”   邵行这么淡然,江天本来焦躁不安的心也平稳了下来,他思索了片刻,“也就是说,山神什么的都是说辞,村长把我们骗到这里面来,想害死我们?”   难怪那个年轻人明知道山洞很黑,却不带手电筒,就是为了制造黑暗的环境,好趁机跑路。   邵行笑了笑,“确实,这地方很隐蔽,外面找不到,里面的人没有炸药就绝对出不去,很巧妙的办法。”   江天:“……”   能不能别夸了,没看见现在被困在里面的是我们吗?   邵行提议道:“再往里面走走吧,也许能看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江天半信半疑,但现在退路被石门堵住,也只能往前走了。   又走了大概五分钟,大概是接近了山髓,周围的石壁上逐渐有了特殊材质的矿石,在黑暗里发着淡淡的荧光,勉强让人能看清脚下的路。   江天走着走着,忽然石壁开阔起来,前面有一处几十平米的空地,江天眼尖,看见某块岩石下面半躺着一个人。   “花一朵?!”   江天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看见他,连忙跑过去,蹲下身,使劲推了推他,“喂喂,你还活着没有?”   花一朵勉强睁开眼,气若游丝,“……应该吧…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江天把花一朵扶起来,发现他的双手被麻绳绑在身后,于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捻指打着了火,凑过去烧断了绳子。   “嘶——”花一朵用力一挣,挣开了手腕上缠绕的绳子,他疑惑道:“什么东西那么烫?”   江天敷衍道:“打火机,话说回来,你感觉怎么样,你可是失踪了一整天。”   花一朵解开自己脚上的绳索,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舒展了一下被捆了二十多个小时的胳膊,“还行,就是有点儿饿。”   江天想起自己吃早餐的时候,好像顺手把作为饭后甜点的巧克力饼干塞到衣兜里了。于是就拿出来,塞给花一朵,“你先吃这个。”   花一朵接过来,撕开上面的包装,一边啃着饼干一边哀叹:“没想到啊…咔哧咔哧…你竟然也着了他们的道,这下可怎么办啊,死定了…咔哧咔哧,你这饼干还挺好吃的,哪买的,有链接吗?”   江天:“……”   现在情况很严重吧,你们一个两个的能不能严肃一点儿?!   花一朵吃完了饼干,拍拍手上的饼干屑站了起来,江天赶紧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被关到这里来?”   花一朵愁眉苦脸的,“是这样的……”   据花一朵所说,那天早上,导演让他去村里拍照片,他就去了。本来是打算拍几张砖瓦房的照片,拍着拍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长家门口。   他站在那里拍窗户上的红色窗花,忽然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花一朵一时好奇,蹲在墙角听了几分钟。   这一听可不要紧,村长和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竟然在密谋给剧组的饭菜里下/药,准备迷晕了他们,然后……   花一朵听到这里,还没弄清他们的目的,就听身后有急急的脚步声接近,紧接着就被一闷棍打晕了,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手脚被捆着,关在这个地方。   “所以说,你根本没有出过村子?”   “当然没有。”花一朵奇怪道,“我就拍个照片,出村干什么?”   江天后背忽然爬上了一股冷意,像是湿滑冰凉的毒蛇一般,十分瘆人的往骨头里钻。   如果花一朵根本没有离开村子的话,那么那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就是在撒谎。   这个村子,明晃晃的文善二字刻在村口石碑上的古朴山村,竟然从上到下,从老到幼,都是恶人吗? 第五十八章 我不是人   花一朵呲牙咧嘴的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嘶…那人下手真狠,我现在还疼呢,回去了得找个师傅按摩按摩。”   江天很无奈,“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出去呢。”   他抬头张望这个洞穴,虽说是古墓,但并没有棺材什么的,只是一个空旷的洞窟。   这感觉就像是一个古代人快死了,为了自己的身后事,开始大兴土木,召集工匠造墓,开了洞,做了千年不朽的机关石门,挖了洞窟,然后忽然没钱了,资金链断裂,投资方跑路,工人集体罢工,于是这项工程就搁置了,成了烂尾坟。   也许文善村的人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地方,就开始利用它来做恶。   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江天有点儿想不明白。   文善村的人要害他们,必然是为了钱财。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村子里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都甘愿守在大山里,也不出去打工赚钱。   他们抽的烟都不便宜,而且眼光很准,一眼就看出剧组的配车价格不菲,难道他们害人就是为了剧组随行带的这些物品吗?   江天咬着指甲苦思冥想,完全没有想到应该先在洞窟中搜索一圈,看看有什么线索。   邵行只好提醒他,“宝宝,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不要去看看?”   “什么啊?”   江天往邵行指的方向看了看,那边黑暗的角落里似乎是堆着一些东西。   他谨慎的走了过去,花一朵随后跟着,离近了之后,江天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身体紧绷了起来。   这堆在角落里的不是别的,竟然层层叠叠的尸体!   “卧槽卧槽!!!”花一朵吓得往后跳了一步,大惊失色,“这这这什么啊都是?!”   江天不想在邵行面前丢脸,捏了捏拳头,强迫自己稳住音调,沉声道:“是尸体。”   他虽然没有杀过人,但也仅限于没有亲自动过手而已,和封霆、楚尤他们一起做事时,也经常接触死人。所以尽管刚看到尸体时很震惊,几秒后也就冷静下来了。   江天原地蹲下身,仔细看了看。   这些尸体大概有七八具,都是男人,身上穿着统一的浅褐色工装。   从裸露出的皮肤看,这些人死了有几年了,因为山洞里空气干燥,又阴冷密闭,简直就是天然的冰箱,所以尸体没有腐烂,而是成了干尸。   他们的皮肤灰暗,可以看到干瘪的皮肉紧贴着骨头,眼窝处就是两个黑黢黢的空洞,幽深的盯着你看,煞是可怖。   江天忽然嗯了一声,伸手拿过尸体胸口挂着的工作证。   工作证外面套着透明胶套,所以里面的字迹还非常清晰,上面写着XX考古工作局,25号研究员。   江天忽然想起来和村民聊天时,他们好像说过,有支考古队进山后失踪了,但他们的尸体却在这里。   也就是说,文善村杀死了考古队,把他们扔进这里,却告诉警察他们进了山吗?   江天有些疑惑,他们为什么要对考古队下手,一般来说,这种文化研究所,肯定不会像他们公司这样,大手笔的拨几辆单价百来万的路虎越野做配车。考古队随身携带的东西也不会特别贵重吧,而且那些东西也不好卖。   难道说?   江天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解开了工装上衣的扣子,往尸体肚子上一摸。   花一朵在旁边看着,差点儿把刚吃的小饼干再吐出来。他一脸菜色,“我说江天小同志,你看看就算了,别上手吧…”   江天脸色凝重,扭头看向花一朵,“是空的。”   花一朵一愣,“什么?”   “他们的器官被摘走了。”   江天慢慢的解开别的尸体的衣服,无一例外,肚腹都被整齐的划开,里面已经被掏空了。   “这个村子估计和器官黑市有勾结,他们杀人,黑市的人过来摘除器官,并且付给他们高昂的报酬,然后他们再把尸体藏在这里,谁也不会发现。”   江天指了指花一朵,“他们把你关进来,是因为你在他们动手之前发现了阴谋。”   又指了指邵行,“把我们引进来,估计是看出他是队伍的领导者,又不好惹,所以想要先解决他。”   邵行淡定的笑了笑,“我该感到荣幸吗?”   江天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对剧组下手了,我们得赶紧出去,报警。”   花一朵道:“那咱们就赶紧出去吧,说实话我尿急,憋了好久了。”   江天摊了摊手,“你不知道,出口被一扇石门给堵住了,那是洞里的机关,我们就是这样被骗进来的。”   “石门?那咋办啊?这破地方也没信号。”   江天想了想,把邵行拽到角落里,小声问道:“你能解决那扇门吗?”   邵行微笑:“当然可以。”   但是要当着花一朵的面儿,徒手打碎一扇又厚又硬的石门,这是无论如何都圆不过去的。   江天深思了一阵,低声道:“我跟花一朵认识一年了,他是个不错的人,要不然我就把实话告诉他吧。”   邵行不置可否,“按照你想的去做就行了。”   于是江天绕过他,走到花一朵面前。   花一朵奇道:“你们刚才说什么悄悄话呢?”   江天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其实,我不是人。”   花一朵:“?!”   他下意识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干尸,颤巍巍的退了一步,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可别吓唬我了,这鬼地方已经够吓人了,人吓人吓死人啊…”   “……你听我说,我其实是…妖怪。”   花一朵一怔,紧接着他的眼神从惊恐慢慢变成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硬要概括一下的话,就是:是不是刚才尸体太可怕把你刺激的精神失常了,放心吧江小天同志,哥不会放弃你的!   江天见他不信,只好伸出手,一团光火凭空在手心上方凝聚了起来,照亮了彼此的脸。   “你看,成火术。”   花一朵:“?!”   江天又甩了甩头,从脑袋顶露出两只毛茸茸的狗耳朵,扑棱着动了两下,他平静的指了指自己的犬耳,“看,我的原形。”   花一朵:“??!!!”   江天又指了指邵行,“他是……”   “等等等等!!”花一朵连忙伸出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他捂着胸口,夸张的喘着气儿,“快,先给我速效救心丸!我不行了!”   江天:“你根本没有心脏病好吗…”   花一朵非常抓狂,“你这样一弄再那样一弄,多壮实的人都要被吓出心脏病了好吗!”   花一朵紧紧的按着胸口,“卧槽,我感觉我的心脏已经不跳了。”   江天友情提示:“心脏在左边,你捂到右边去了。”   “啊?是吗?”花一朵把手挪到左边,继续做痛苦状,“啊!不行了,心脏不行了。”   “有完没完,别装了!”   花一朵这才放下手,“好吧好吧,其实我心脏没事儿,但还是很震撼的啊,跟我玩了一年的朋友居然不是人,太突然了,我多少得消化消化这个事实。”   他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江天微微颤动的犬耳,不由自主的伸手过去摸了摸,毛茸茸软乎乎的,触感极好,于是忍不住上手揉捏起来。   “哇,你这个耳朵,摸起来跟真的一样。”   江天无语:“本来就是真的。”   邵行在一旁微微皱起了眉,眼里闪过一丝不快,然后花一朵忽然惊叫了一声,弹开了手,“嘶…好疼!什么东西电了我一下?你是皮卡丘吗?”   江天不以为意,“可能是静电吧。”   花一朵迷惑的摸着手指,“静电打人这么疼?”   江天没有在意这个,“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出去。”   他拍了拍邵行的胳膊,“虽然我弄不碎那个石门,但是他可以,事不宜迟,现在就赶紧走吧。”   三人一同顺着甬道向外走去,没多久就到了那扇石门跟前。   花一朵上去摸了摸门,曲起手指敲了敲,煞有其事的趴在上面用耳朵听了一会儿,好似挑西瓜一般的研究了半天,最后不可思议道:“你确定吗?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石头,真的能徒手弄碎?”   他这么一问,江天自己都不确定了,他犹豫的问邵行:“真的可以吧?”   邵行优雅的活动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故作姿态道:“今天确实状态不太好,要不然你过来亲我一口,说不定就行了。”   江天怀疑又警惕,“你是在耍我吧?”   邵行被揭穿了也丝毫不慌,转身向石门走去,顺道低头亲了一下江天的额头,然后才将手按在了石门上。   其实以他的能力,这种厚度的石门就算不用接触,也能直接炸得粉碎,但是他需要先观察一下石门与山体的连接结构。   这么一看,果然如他所料。   邵行淡道:“宝宝,这扇门是个很巧妙的支撑点,估计是当初工匠为了防止后人盗墓,特意做成了这样。   “如果门被炸掉的话,不止山洞会塌,还会引发上方的山体滑坡,规模不大,就是会把大半个文善村给埋掉罢了。”   见江天脸色一白,邵行笑了笑,温和的安抚他,“不过没关系,我会做出一个结界保护你,不会被砸到的。”   说完之后,邵行手指发力,打算按碎石门,好像他刚才说的那些可怕的话只是个简单的通知而已。   江天急了,连忙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后拽了一步。   “等会儿!等会儿!你不是说泥石流会把文善村埋了吗?!”   邵行平静道:“是啊,这有什么关系吗?”   江天一时语塞。   他忽然意识到,其实在邵行心里,那些人类的性命其实和蚂蚁没什么两样。   拥有强大力量的鬼王如同上帝一般,冷眼俯视这些’蚂蚁’搬弄拙计来陷害他们,然后又轻而易举的掀翻他们的阴谋,抬手间就可翻云覆雨,随便的将他们推下地狱。   而他总被邵行温柔的照顾着,几乎忘了这人是统率鬼族与妖族的王,天生冷血又残酷。   邵行对江天宠爱有加,但并不会分半点儿怜悯之心给别人。   江天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小声跟他商量,“先不说知秋的奶奶住在村子里,剧组的人还在呢,不能不管他们啊。”   邵行微垂着纤长的睫羽,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看了他几秒,忽然笑了,“你这是在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   江天犹豫片刻,试探道:“以下属的身份向主人劝谏?”   邵行二话没说,转身向石门走去。   江天急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干脆豁出去了,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对方宽阔结实的后背上。   “好了好了!我是以恋人的身份在求你,好了吧!”   邵行阴谋得逞,十分满意,漂亮的眼睛里浮现出几分笑意。   他停住脚步,扭身回抱住江天,亲昵的捏了捏他的脸,“宝宝真乖,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就想想别的办法吧。”   旁观全程的花一朵都惊呆了:这小两口也太会玩了吧! 第五十九章 脱困   但是不打碎石门,要怎么出去呢?   江天找了块干净的空地,盘腿坐在,拄着下巴头脑风暴,苦思冥想。   想着想着,忽然被花一朵狠狠一拍肩膀,就听对方惊慌失措的说:“快快快看前面,有个人过来了!”   江天懵了,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人过来,难不成是刚才那支考古队起尸了?哦艹!这僵尸怎么对付啊,麻辣还是红烧?   江天一抬头,看见远处狭长黑暗的甬道尽头,确实有个人影在慢慢接近。   身材娇小,穿着飘逸的红裙,手里拎着一盏煤油灯,散发着温暖的橙光。   江天心中一喜,“是知秋。”   花一朵崩溃道:“什么知秋知夏知冬的,那明显是个女鬼啊!”   江天按住上蹿下跳的他,“你先别紧张,她是个好人。”   说完,江天便迎了上去。   知秋也向他走过来,只不过似乎非常忌惮劭行的存在,并不敢离得太近,在距离江天两三米的地方停住了。   借着煤油灯模糊虚浮的灯光,江天发现对方是一个长相非常清秀的姑娘,皮肤白净,反衬得那双眸子愈发的黑,里面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悲怨,像雾气一般经久不散。   从这一点上江天意识到了,面前这位确实是个亡灵。   再加上墓穴甬道里气氛阴森,竟然是隐隐有些可怕了起来。   江天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仗着邵行在自己身后,便大着胆子跟知秋搭话,“那个,那天在山里谢谢你了,要不是你给我带路,我肯定就回不去了。”   知秋微微点头,眉目温婉,然而一开口就是一股江湖豪放之气,“没事,大兄弟你跟我客气啥呢,反正咱俩都不是人,帮个小忙应该的哈哈哈。”   江天被那三声江湖浪客一般的哈哈哈给惊呆了,这声音真是一个身高不足一米六,体重看起来才八十五斤,长相清秀的女孩子笑得出来的吗?!   知秋撸起袖子,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别看我这样,我生前老有劲儿了,砍树劈柴拉磨杀猪宰牛,啥活儿都干得了。”   江天:“失敬,失敬,女英雄……”   他顿了一下,试探的问道:“我听村里的人说,你去年夏天的时候,夜里进山迷路了,所以才……”   知秋微微一愣,放下了袖子,视线移到了旁边。   “不,并不是那样的…”   之后,从知秋的讲述中,江天知道了事情的起因与结果,这是一个充满怨愤和无奈的故事。   知秋去年才十七岁,无父无母,就跟自己奶奶一起生活。   日子过得虽然简朴,但也算顺当,直到有一天,知秋在家里那个简陋的木棚子里洗澡时,看见门的缝隙中露出一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赤裸的身体看。   知秋性子也厉害,又受到了惊吓,端起身边的水壶就泼了过去。   那可是刚烧开的热水,一下子就把那流氓烫得吱哇乱叫,倒在地上捂着脸不断翻滚。   知秋赶紧把衣服穿上,推开门一看,才知道坏事了。   这个男人五十多岁了,好吃懒做,是村里臭名昭著的老光棍,偏偏又是村长的表弟,所以平时狗仗人势,作威作福。   老光棍脸上留下了烫伤的疤,开口就要知秋赔五十万,她当然拿不出这笔钱来,于是老光棍就威胁她嫁给自己做媳妇。   匪夷所思,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和十七岁的姑娘,这是在现代社会里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偏偏在这个落后偏僻的村子里发生了。   知秋不肯嫁,村长就让人把她绑起来,强迫她穿上红裙子,锁在屋子里等着第二天办喜事。   知秋不愿意坐以待毙,趁着晚上天黑,从窗户里爬出来,拎着煤油灯逃进了深山。没想到夜里路黑,脚下一滑,就从山坡上滚了下去,当场死亡。   这件事从此就成了村子里闭口不谈的禁忌,毕竟知秋是穿着红衣横死的,在当地人的风俗中比较忌讳。   知秋抬起手比划了一下,“我死了之后,不知道咋回事,忽然感觉特别暖和,然后我就睁开眼了,看见有一团小小的、金色的火焰飘进了我身体里,然后我就忽然能动了。”   江天看了邵行一眼,后者向他点了点头。   没错,八九不离十,那就是他的妖魂了。   江天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妖魂还有这特殊功能。   知秋继续说道:“白天的时候,我就跟一个魂儿似的四处飘,还能穿墙,老得劲儿了,晚上日头落山了,我就能碰到东西,所以就趁这个时候回去给奶奶干点儿活,陪她唠唠嗑。”   江天若有所思,难怪上次那个奶奶说她孙女喜欢晚上做活,原来是因为这个。   知秋又道:“虽然我出生在文善村,但这个村子真的坏透了,除了一些老人家和姑娘还有小孩,几乎每个人都参与了那些恶事,他们分了脏钱,就去山下的镇子里招嫖赌博,恶心极了。”   “之前我在半山腰里看见你们的车,本来想装神弄鬼把你们吓唬走的,但是你们里边有俩特别厉害的人,我就没敢出来。”   知秋往邵行那边挤眉弄眼的暗示了一番,又补充道:“还有那个戴黑手套的男人,都挺吓鬼的。”   江天知道对方说的是封霆,他指了指自己,“那我呢,没感觉出我也不一般吗?”   知秋很抱歉的道:“没,我是那天夜里看见你变出火来,才知道原来你也不是普通人。”   江天:“……”   他已经弱到这个地步了吗?   江天默默缅怀了一下自己的辉煌历史,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奇怪的问道:“一年多了,你就没想过找他们报仇吗?”   知秋缓缓摇头,“杀了他们反而脏了我的手,我只要能陪着奶奶就够了。”   她还是太善良了,要是江天的话,就算不杀人,也要每天往那些混蛋饭菜里面下泻药,而且还要往他们厕所里扔鞭炮。   就是这么狠毒!   “不过啊…”知秋忽然话锋一转,“每天晚上我都去用石子砸他们家窗户,还往他们水缸里放死老鼠。”   江天竖起大拇指,“同道中人,妙啊。”   俩人窸窸窣窣的交流了半天各种好用顺手的报复之计,忽然知秋一拍脑门,“坏了坏了,跟你聊的太开心了,差点儿忘了正事儿。”   她往身后指了指,“其实我是来带你们出去的。”   江天惊讶:“真的?要怎么出去?”   “其实这条洞穴里面有个密道,村子里的人都不晓得,还是我闲得没事穿墙玩的时候发现的。”   说着,知秋便带着他们往回走,走到那个堆着干尸的洞窟之后,在某面石壁处研究了一会儿,指了指墙,“就是这儿。”   江天走过去查看。   之前光线昏暗,江天没发现,现在有了煤油灯,江天就发觉这块石墙的颜色和旁边的不太对,像是后来人工砌上去的。   他拍了拍石墙,又趴在上面听了半天,扭头对邵行道:“后面是空的,应该有路。”   古时候给大户人家修建墓穴的工匠们有可能会被活埋陪葬,所以大多数人修墓时,都会悄悄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条密道大概是那是工匠们开凿的,只是后来墓穴建到一半不了了之,这条路也就给封上了。   一面石墙而已,邵行轻轻松松就能打破,但是江天还是有点儿担心,他问邵行:“这个不会把山洞弄塌吧?”   邵行看了看,“不会。”   “那就好办了。”江天往旁边退了一步,一手指向那面墙,“帮帮忙吧,主人。”   邵行无奈又宠溺的笑了笑,看向那面墙,不用他抬手做什么,仅凭虚无的念力,就让石墙上出现了龟裂纹,并且迅速的向四周扩散,几秒之后,只听哐啷一声,石墙碎成了十几块,重重的砸在地上,烟尘四起。   “咳咳!”花一朵被尘土呛得直咳嗽,忍不住抬起手扇了扇周围的扬尘。   也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他怎么感觉这些灰尘都往自己这边飘了,江天那边就干干净净的。   江天没工夫注意灰尘往哪边飘,石墙崩塌之后,就露出了后面的密道。路很窄,大概也就八十厘米,仅仅足够一个成年人单独穿行,俩人并肩走就要挤的不能动弹了。   江天举起手,自告奋勇,“我来我来,我来打头阵。”   他说着就要冲进密道里,邵行一把抓住他的卫衣帽子,把人拽了回来。   邵行对花一朵扬了扬下巴,“你先走。”   花一朵:“……”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老板,我们俩都是您可亲可爱的小员工啊!   花一朵一咬牙一跺脚,先走就先走。   不过所幸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路没有变宽也没有变窄,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便看到了外面的日光。   花一朵率先从洞口钻了出来,深深的吸了一口山里新鲜的空气,看着明媚的日光感激涕零,“我终于出来了,还是外面的空气好,又香又甜!”   江天拨开洞口的灌木,也走了出来,好心的提醒他:“你好像踩到狗屎上了。”   花一朵低头一看,“卧槽卧槽!”   知秋道:“可能是山里的野狗,没事儿,回去洗洗就行了。”   花一朵欲哭无泪,“我这可是新买的联名款限量版球鞋啊……” 第六十章 是爱他   之后的事儿就很简单了,江天他们赶回村子里的时候,正巧碰上村长带着几个壮年男子给剧组下/药,要向他们动手,于是人赃俱获,把他们逮个正着。   报警之后,警察们迅速出警,将整个文善村围个水泄不通,又在后山的山洞里发现了考古队的尸体,于是一切都水落石出。   村子里的主犯以及其他从犯都被警察押走了,等待公诉结果。   公事处理完之后,江天就必须处理自己的私事了。   尽管有些不忍心,江天还是跟知秋说了自己妖魂的事情。   知秋垂下眼帘,低声道:“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会有这种好东西落在我身上呢,原来是你的。”   她沉默了一下,问道:“如果拿走了这片妖魂,我会怎么样呢?”   邵行平淡道:“会和其他死人一样,魂归天,魄归土,彻底的消失。”   “不会转世轮回吗?”   “没有那种东西,都是迷信。”   知秋稍微有点儿伤心,“哦,这样啊。”   尔后她又打起精神来,“不过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多‘活’了一年多,也足够了,是时候还给你了。”   “不过…”知秋迟疑的道,“能不能等到晚上?给奶奶准备过冬的柴火还没劈好,给我点儿时间把那些弄完。”   邵行摇了摇头,并不通融,“不行,按照计划,我们现在就要回程了…”   他忽然一顿,扭头看见江天已经哭成了狗。   邵行:“不至于吧,宝宝。”   江天泪点极低,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裹着被子缩在沙发上看婆媳苦情剧,把自己看得直抹眼泪。   像知秋与奶奶这样的剧情,简直就是长在了他的虐点上,瞬间就把他虐的渣也不剩,   江天抹了把脸,如同妇女保护协会的主席看到受迫害的女性同胞一般,快步走上去,一把握住了知秋的手。   当然现在是白天,他根本握不住,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情深意重。   江天毫不犹豫道:“我不要了,妖魂给你了,好好陪着你奶奶!”   邵行沉下脸,开口警告他,“宝宝,你屁股痒了是吗?”   江天立刻捂住耳朵,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非常硬气的道:“我知道我知道,妖魂对我很重要,但是就缺一块而已,又不会死。”   邵行有些无奈,他这话太任性了,跟’捐个肾而已,又不会死’是同一级别的,令人即无语又生气。   他想训斥对方几句,忽然就见江天放下了手,背对着他,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臂,低声道:“从小到大,我什么事情都是由你来决定的,就这一次,听我的行吗?”   邵行盯着江天纤瘦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这个人确实是长大了。他学会了独立,也学会了自己做决定,不再是曾经那个不懂事的孩子了。   邵行叹了口气,无奈妥协,“定个期限。”   江天愣了两秒,才明白过来邵行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他允许自己把妖魂借给知秋,直到她的奶奶去世为止。   江天和知秋对视了一眼,江天试探的举起双手,五指张开:“十年?”   他本来以为邵行会否决他,会说太久了,但没想到的是,邵行很干脆的点了点头,没有发表什么异议。   江天松了口气。其实想想也是,妖怪的寿命极长,参考楚尤,那老狐狸活了八千多年了,还说自己年轻呢,十年的时间对妖怪来说不算什么。   江天对知秋道:“那就约好了,十年之后我再来找你,正好文善村离灵丰山也不远,来去挺方便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邵行呼吸停滞了一下,尽管已经明白了,但还是想确认一下,“宝宝,你的意思是,十年之后,我们在鬼城?”   江天觉得莫名其妙,“当然了,找剩下的妖魂用不了十年时间吧,那时候我们肯定已经回去了啊。”   他说到这儿,忽然顿了顿,想起了刚刚被邵行抓到的那天,他说:我会陪你在人间留一段时间,直到你心甘情愿的跟我走为止。   那时候江天还觉得荒诞不经,宁可死也不会跟他回去,结果才短短几个月时间,就真香了。   江天暗自检讨,他是不是沦陷的太快了,怎么感觉人家还没发起攻势呢,自己就举白旗投降了?   江天抬起头,邵行向他微笑了一下,柔声问:“怎么了,宝宝?”   那张脸太好看了,江天心脏猛的跳动了一下,里面的小鹿像是喝了假酒一般,自杀式的猛撞了起来,把江天撞的晕头转向,意乱神迷。   江天好像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开城门投降了。   ……   和知秋告别之后,江天他们便回到了剧组,慢悠悠的开车下了山。   到达山脚的镇子时,天也黑了,江天坐了一天车,身体疲惫,草草的吃了口晚饭,就回了宾馆的房间,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邵行坐在床边,轻拍着他的后背,哄他睡觉。   也不知道他的抚摸是不是有什么魔力,江天感觉越来越困,眼睛有点儿睁不开了,慢慢的睡了过去。   见他睡熟了,邵行便俯下身,在他唇边轻轻亲了一口,然后给他盖好被子,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江天似乎在睡梦中感到了他的离开似的,又或者是没人抚摸他了,于是很不满的蹬了蹬腿,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什么,好像是在问他要去哪儿。   邵行温柔回道:“没事,我不走,你乖乖睡觉。”   他这么一说,江天又放心了,迅速的睡了过去。   这时候邵行才轻手轻脚的拉开门,离开了房间。   夜深人静,圆月高悬于夜幕之上,沉睡于大山深处的文善村,因为少了很多人,所以比平时要更加的寂静,只有偶尔出现一两声狗吠声,也很快就消散了。   但是在某户低矮的房子后院,还不断传出劈柴的声音,斧子砸在木头上,哐哐作响。   知秋用脚踩着柴禾,手里拿着粗糙的麻绳,把这些柴禾都捆好,打了个结实又方便解开的活结。   她长出一口气,直起身子,手叉着腰,看着墙角小山似的柴禾堆,自言自语道:“应该够了吧。”   忽然的,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回过身来,只见篱笆墙之外,一个高大修长的人影慢慢从树林中显现了出来,在月光之下露出了那张英俊冷然的脸。   知秋大概是知道他会来,所以并不惊讶,礼貌的向他鞠了一躬,“您好。”   邵行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来了。”   知秋勉强笑了笑,“是的,您来拿回您的东西。”   邵行眼神平淡的看着她,音调也没什么起伏,“我和江天不一样,我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你要怨的话,就怨我吧。”   知秋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们都是好人,我知道你是为了他好。”   她扭头看了看脚边的斧子和柴禾,“很感谢您给我的这些额外的时间,这么多柴禾,也够奶奶冬天烧的了。”   邵行淡道:“她用不着了。”   知秋一愣,“什么?”   “我会让人把她接到城里的养老院,并派专门的护工照顾她,直到她去世为止。”   知秋怔怔的望着他,忽然眼眶一红,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她紧捂着嘴,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谢谢,谢谢您…”   她看着落在手背上的眼泪,又哭又笑,“看,我都不知道原来鬼还能掉眼泪…”   屋里忽然传来窸窣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嗓音响了起来,担忧的问道:“知秋,孙女儿,你哭啥子哟?”   知秋连忙擦了擦眼泪,高声对屋里喊道:“没事,奶奶,您快睡吧,我马上就进屋。”   然后她对邵行笑笑,“我奶奶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已经死了。”   她指了指远处的林子,“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邵行点头,两人来到一棵火红的枫树下,知秋背靠着树干,仰头看着天上的星光,右手轻轻摆弄着肩膀的辫子。她道:“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您能答应我吗?”   “说吧。”   “您有没有可以录音的东西?”   邵行拿出手机,打开录音机,递了过去。   知秋笨拙的摆弄了一会儿,把嘴巴靠近话筒,轻轻的说了起来。   “奶奶,我是知秋,我来看您啦。”   “您中午吃的什么呀,身体怎么样呀?”   “奶奶,我在城里找到新工作了,挺轻松的,赚的钱也很多。”   “哎,说了您也不懂,我干的活儿可高深了。”   “男朋友,有呀,结婚啊,再过几年吧。”   “奶奶,我改天再来看您,您好好休息。”   “……”   “……”   就这么录了有两个多小时,知秋对着录音机说了无数的话,就像是在心里预设了未来所有可能发生的桥段,把那些对话全部字句清晰的讲了一遍。   末了,知秋将手机还给邵行,眼帘低垂,轻声道:“我奶奶年纪大,眼睛看不见,脑子也有点儿糊涂了,这些录音应该能骗过她,让她以为我还活着…”   她吸了吸鼻子,压制住从心头涌上来的酸意,向邵行深深的鞠躬,“总之,谢谢您。”   邵行把手机放回衣兜里,没什么表情,“不用谢我,我也不是为了你,只是如果我不做这些,等江天醒了,他会很讨厌我。”   知秋突然笑了,“您是不是有点儿怕他?”   邵行格外看了她一眼,“是爱他。”   知秋拎起裙角,平生头一次像淑女一般,微微欠身屈膝行了礼,“那就祝您们花好月圆,长厢厮守。”   邵行向她伸出手,一团金色的火焰无声的从对方心脏的位置飞了出来,轻飘飘的落在了他手心里。   与此同时,知秋就像是一缕青烟似的,倏然被夜风吹散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六十一章 我知道谁对我好   邵行推开宾馆房间的门,缓步走了进去。   江天仍然还在睡,只不过好像因为身边没人的缘故,睡得不太踏实。   本来好好盖在身上的被子被他扯下来,不知怎么搞的竟然垫到了身子底下,脑袋枕着的枕头也凭空不见了踪影,仔细一看,竟然被他抱在了怀里,一条腿搭在了上面。   他大概觉得没有枕头脖子不舒服,所以脑袋竟然枕到了床头柜上?身上的睡衣被蹭得皱巴巴的,仔细一看,上衣还是反的?   关键是前后反也就算了,这里外反,他是怎么做到的?   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睡姿,让邵行着实震惊了一下。以前他和自己一起睡的时候,明明挺老实的啊。   邵行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过去把江天抱起来,放到大床中间去,给他盖好被子,摆好枕头,然后拿出了那片金色的妖魂碎片,打算悄悄给他送进身体里去。   然而江天就像是对妖魂有感应似的,忽然睁开了眼。那一瞬间,在昏暗的房间里,他那双本来黑白分明的眼睛,竟然隐隐现出野兽般的蓝光。   江天眨了眨眼,迷茫的看了看邵行,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金色火焰,猛的醒过神来,从床上弹坐起来,紧盯着邵行手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   邵行心说没法瞒了,其实他本来也没打算骗他,只是想明天早上再说而已。   不过既然已经被江天看见了,邵行便顺水推舟,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顺势将手里那片妖魂按入了江天胸口。   妖魂无形无影,一找到主人之后,立刻便穿过他的睡衣,融进了他的身体里。   “唔…等,等一下!”江天被亲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抬起双手使劲儿把邵行推开,又赶忙低下头,想把妖魂抓住。   然而已经晚了,妖魂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江天楞楞地坐在床上,无意识的拽着自己的枕头,“这么说,知秋她……”   “抱歉,宝宝。”邵行平静的望着他,“我并不想说什么这是为你好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坦白说这就是我的私心,你想骂就骂吧。”   “……”江天张了张嘴,梗了一下,随后又低下头,“算了,那知秋的奶奶怎么办?”   “我会把她送进养老院,派护工照顾她。”   江天松了口气,“那还好,至少知秋奶奶的生活有着落了。”   他说完,又钻回被子里,背对着邵行躺下,似乎打算继续睡觉。   邵行看着他毛茸茸的后脑勺,有些疑惑,“宝宝,你不怪我吗?”   江天没有回头,因为小半张脸藏在被子里,所以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又不是白眼狼,我知道谁对我好。”   邵行微微怔了一下,很快又笑了,他掀开被子,也上了床,从背后揽住江天的腰,把他抱进怀里,轻吻着他的后项,“知道我对你好就行。”   他停顿了一下,右手暧昧的伸进了江天的睡裤里,拇指画着圈揉摸江天尾椎上的那一点,低笑道:“既然如此,为了感谢我,今晚能做吗?”   江天:“……”   沉默几秒之后,江天忽然发出清浅的打呼声。   “呼噜~呼噜噜~”   邵行:“……”   装睡也不用装的这么明显吧,这呼噜声太敷衍了,一点儿职业素养也没有。   ……   回到公司之后,江天很快又开始了日常的工作。   这次拍摄因为意外而中途停止,不过还好报刊部有两个备用提案,三天之后,新的纪录片拍摄计划又提上了日程。   不过似乎是因为花一朵这次受了点儿轻伤的缘故,他们的主管郑辛滥用职权,把花一朵从剧组里拎了出来,没让他再继续跟组。   作为花一朵的搭档,江天自然也被留下了。   所以现在的报刊部空空如也,郑辛在单独的主管隔间里办公,偌大的员工办公室里就剩下他和花一朵俩人。   花一朵坐着转椅,上身趴在办公桌上,侧脸贴着冰凉的桌面,哀怨的盯着手里的打印图片,“不公平,太不公平了,这简直没天理。”   江天嘴里叼着一根巧克力棒,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泳装美女,“别抱怨了,你以为我不想去吗?”   花一朵愈发悲怨了,他转过身,跨坐在转椅上,胳膊交叠着搭在椅背上,看着江天。   “你说说,哪有咱们这么倒霉的,上次去深山老林里拍记录片就有咱,这次去海边拍美女就轮不上咱俩了,真就有福他们享,有难咱们当呗?”   江天把电脑屏幕转向他,面无表情的道:“过来看会儿吧,慰籍一下咱俩受伤的心。”   花一朵抬头一看,只见满屏的波涛汹涌,金发碧眼大波浪,酥胸长腿小蛮腰,各种漂亮姐姐在镜头中晃悠来晃悠去,穿着三点式泳衣在沙滩上打排球。   青春荡漾,看得男人也心神荡漾。   花一朵立刻凑近了,乐得不行,“行啊行啊,你这是哪找的片子,没见过啊,质量真不错。”   江天嚼着巧克力,“我家狗帮忙找的。”   “哦哦,你家狗……”花一朵扭头看向他,“?!”   江天面无波澜,非常肯定的重复了一句,“我家狗帮忙找的。”   花一朵再次的:“?!”   当然在亲眼目睹了江天的犬耳之后,他已经不是忠实的唯物主义者了。一条狗会上网找限制级毛片资源,这不很正常一事儿吗哈哈哈。   花一朵觉得自己有点儿精神错乱,他再次向江天确认,“你的意思是,这片子是一条狗给找的?”   江天点了点头,自然而然的道:“我家狗很聪明,为了方便它上网,还专门给它定做了一个符合狗爪子的键盘。”   他说的这么自然,简直就好像在说:我家狗很聪明,会握手作揖一样。   “等有空了,介绍你俩认识。”江天如此这般说道。   花一朵的世界观已经完成了崩塌加重塑,他下意识点点头,“哦,好,好的。”   过了一会儿,江天又拆了一包薯片开始吃。   反正报刊部也没人,现在也没活儿干,就敞开了玩吧。   花一朵凑上来虎摸他的脑袋,揉了揉他的头发,非常好奇的道:“哎,你上次那个耳朵能不能变出来让我瞅瞅?毛茸茸的太好摸了,我好想再撸一会儿。”   江天甩了甩头,试图躲开花一朵的魔爪,“滚滚滚,想摸狗自己养一条去。”   花一朵不依不饶的蹂躏江天的头发,笑嘻嘻跟他打闹,“变出来看看呗,反正也没人。”   江天被他晃得都看不清屏幕了,烦得够呛,想动手揍他,但手里还拿着薯片,于是一扭头在花一朵手上咬了一口,“滚蛋滚蛋,不看片就回去打你的游戏去。”   花一朵被咬得吸了口冷气,灰溜溜的跑走了,他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上的牙印,忽然开口问道:“天天,我被你咬了,需要打狂犬疫苗吗?”   作为共处一室的同事,江天礼貌的回应:“滚!”   ……   江天几天不回家,自觉有些亏欠了吉南,于是周六休息的时候,便拿出牵引绳,带着吉南去附近的公园遛弯儿。   他出门的时候,才发现邵行不在家,门口留了张字条,说他出去见一个朋友,天黑之前会回来陪他吃晚餐。   江天没怎么在意,牵着狗出去了。   别墅区内有一处特殊的绿地公园,是开发商特意建的宠物公园,来这里的基本上都是牵着狗抱着猫的。   江天一边顺着鹅卵石小路往前走,一边感叹不愧是有钱人住的地方,连宠物都有自己的公园。   宠物公园有一片特别大的草地,是专门为运动量大的狗狗们准备的。江天在这里找了个长椅坐下,松开了吉南的狗绳,拍拍它的脑袋,“行了,自己玩会儿去吧,半小时之后回来找我。”   吉南开心的汪了一声,扭头跑远了。   江天就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玩手机,刷短视频。   刚看了两个,十分钟不到,吉南就回来了,小跑到江天脚边,仰头冲着他叫了一声。   江天把目光从手机里移出来,落在吉南身上,“怎么这么快就不玩了,是不是和你的狗友吵架了,你这个社交能力不行啊。”   他说着说着,忽然话音一顿,看见吉南身后还有四只爪子。   他站起来一看,只见吉南身后藏着一只比它矮一头的小狗,黑白两色,耳朵耷拉着,像是边牧和土狗的串串。   小狗怯生生的看着他,尾巴轻轻摇晃着。   江天见它身上干净,皮毛光滑,不像是流浪狗。   于是便俯身抱起它,跟吉南打趣道:“你这是自己给自己拐了个媳妇儿回来?”   他瞅了一眼小狗的两腿之间,遗憾了一下,“哦,是公的。”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小狗脖子上还戴着一个项圈,黑色的皮革制项圈,上面挂着一个银色的方形小牌,牌子上刻着一个卡通风格的地雷图案。   江天把牌子翻过来,没看见有联系方式。   “这应该是有主人的吧。”江天把小狗放下,对吉南道:“走,我们去找找它家主人。” 第六十二章 许迟   江天顺着小路往前走,吉南听话的跟在他身后,小狗亦步亦趋的跟着吉南,从大到小,一人两狗形成了一辆标准的小火车,也成了公园里一道吸睛的风景线,使得众人纷纷侧目。   路人看他,江天也在看路人,默不作声的筛选着有可能是小狗主人的人。   忽然的,他的视线锁定了一个人。   只见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背靠着雕像站着,胳膊随意的搭在石台上,手里拿着手机,横屏着,估计在看视频。   从江天的角度望过去,虽然只能看到侧脸,但能看出这人相貌十分不错。他的五官和脸型都是偏向俊朗清爽那一型的,但是眼神和表情却相当有攻击性,感觉是个挺厉害的男人。   在这初冬的寒冷天气里,那个青年上身只穿着一件黑色夹克,里面一件T恤,看起来身体素质很好,不怕冷。   更重要的是,江天看见青年另一只手里抓着一根牵引绳,绳子末尾却空空如也,耷拉在地上。   江天放轻脚步从背后慢慢接近他,无声的站到了距青年一米的地方,刚要开口,青年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似的,警惕的回过头,“干什么?”   江天反被吓了一跳,慌忙往后退了一步,差点儿踩了吉南的脚。   吉南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和小狗跑去玩了。   见青年没有恶意,江天又凑了上去,露出友好的笑容,试探的问道:“哥们,你在这儿干嘛呢?”   青年看了他一眼,似乎对男人的搭讪不感兴趣,爱答不理的道:“遛狗。”   “哦哦。”江天点了点头,又轻描淡写的发出了直击灵魂的疑问,“那,哥们,你狗呢?”   “在这儿呢。”青年随手拎起狗绳,轻飘飘的手感令他脸色一变,立刻低头看地上,“艹!我狗呢?!”   显然这条狗对青年来说非常重要,他急急忙忙的问江天,“兄弟,你有没有见过一条黑白色狗,脑袋顶上有一撮白毛,看起来特别特别特别傻。”   不得不说他的描述点到了精髓,江天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和吉南玩得不亦乐乎的小狗,“是那样的吗?”   青年狂点头,“对对对,和它长得一模一样……等下,这好像就是我的狗。”   青年冲狗吹了声口哨,扬声唤道:“地雷,回来。”   名为地雷的小狗听到哨声,抬起头来傻愣愣的看了看青年,认出主人之后便摇起了尾巴,撒着欢儿跑了过来,蹭了蹭青年的裤脚。   青年蹲下身,摸了摸地雷脖子后面的项圈,抬头对江天道:“他项圈的扣锁松了,一不留神就让它跑丢了,谢了啊,兄弟。”   “没事,都是养狗的,互相帮个忙应该的。”   江天仔细看了看他,觉得是个生面孔,“话说回来,我好像没在这一片见过你啊。”   “哦,我不是本地人,上个月刚住进来,是过来玩的。”青年重新给地雷扣上牵引绳,站起身来,大大方方的向江天伸出手,“我叫许迟,交个朋友吧。”   “叫我江天就行。”江天跟他握了握手,那一瞬间,江天敏锐的感觉到了对方指腹的位置有淡淡的茧子。   是枪茧吗?   江天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手,偷眼打量这个人。   看起来不像是坏人,难道是在做射击教练之类的职业?   许迟没有在意来自江天的视线,他看了眼腕表,“时间还早,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江天也来了兴致,“好啊,去哪儿?”   ……   几分钟之后,江天跟着许迟来到了一家装修十分可爱十分少女心的甜品店。   江天站在店门口,与招牌上不灵不灵的粉色卡通猫相顾无言。   他艰难的问道:“我以为你是说一起喝杯酒。”   许迟坦言道:“女朋友管得严,不许我在外面喝酒,再说这家的咖啡味道很不错,我请你。”   有人请客当然是好的,只要是免费的,别说咖啡了,白开水都是甜的。但江天还是有些迟疑,他指了指甜品店橱窗上挂着的羽毛捕梦网与棉花小云朵,强调道:“先不说咖啡好不好喝,你确定这家店是咱们两个大男人能踏进去的?”   许迟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沧桑样子。   “给你个忠告,有时候想要达成目的,就要放弃自己直男的自尊心。”   江天听得云里雾里的,下意识辩解:“我也不直啊,我还能分清口红色号呢。”   说这话时,许迟正在把地雷放进店门口的宠物留置笼里,闻言,他诧异的回过头,惊讶万分,“你居然能做到这么高难度的事情?你还是人吗?”   莫名被戳中的江天:“……”   他还真不是人。狗虽然是色盲,但犬妖可不是,身为妖怪,嗅觉、听觉、色彩辨别能力、动态视力都比普通人类要强一些,分辨个口红色号不成问题。   不夸张的说,夜深人静的时候,江天甚至能隐约听见对面楼小两口在床上做运动的声音。   不过这些就不必和许迟说了,江天担心如果对方知道自己是妖怪,就不和他做朋友了,甚至还可能把他送进非自然生物研究所,做成切片。   江天在人间流连了一年多,没有任何职场外的朋友,许迟算是第一个,所以他格外的珍惜。   吉南是大型犬,装不进笼子里,于是江天就把它拴在了笼子的金属把手上,拍了拍它的脑袋,示意它乖乖呆着,自己跟着许迟迈进了甜品店。   许迟正在柜台前点单,柜台后面那个年轻的小姑娘正在殷勤给他推荐当天的优选甜品,并且偷偷冒着星星眼打量他,似乎对帅哥完全没有抵抗力。   许迟余光瞥见江天进来,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先找个地方坐下。   江天环顾了整间店,触目可及之处全是十几岁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江天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着店里的装饰,闻着蛋糕香甜的味道,又莫名有种新奇感。   难道说男人进甜品店也和女装一样,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江天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吉南和地雷。   半分钟之后,许迟坐到了他对面,顺手将号码牌放到桌上,“给你点了咖啡和杏仁酥饼,行吗?”   “哦哦哦,可以,可以。”   吃人嘴短,哪好意思挑三拣四呢。   许迟见江天一直看着窗外,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视线落在吉南身上。他问道:“你这条狗长得还挺威风的,多少钱买的?”   江天得意道:“不是买的,是我去年在街上捡的,捡的时候又脏又小,结果养了段时间,变得这么帅。”   “是吗?”许迟也来了兴致,跟江天交流起了养狗的经验,“我这只也是捡的,可能是因为被丢过的缘故吧,它特别听话,还有点胆小。”   “流浪狗都这样…”江天忽然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微微叹了口气,“好多人都这样,养了狗,不想要了就扔掉,完全不管它们能不能独自活下去,你这只狗是在哪儿捡的,也是在街上吗?”   许迟平静道:“在无人区里。”   “……啊?”   许迟又重复了一遍,“在无人区捡的。”   “哦…”江天有点儿迟疑,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的,难道无人区是条街道的名字吗?   两名狗友在相遇之后,必然会谈到自家狗的特殊技能,并且无意识的开始攀比起来,就像是去学校开家长会的学生家长,从一开始的寒暄客套,到比较起彼此孩子的成绩,之间不超过三分钟。   果然,餐点还没上来,许迟便道:“你别看地雷是条串串,但还是继承了边牧的智商,我只用半小时就教会它握手、起立,还有转圈了。”   江天不堪示弱,“这都简单,我家狗还会帮忙拿快递呢。”   许迟略有犹豫,“地雷应该也会…但是没有让它拿快递的机会。”   毕竟他现在在网上买东西,都是直升机直接空运到家门口的,并且还有专人帮他拆开验货,整理好,再交到他手上。   江天又道:“它还会给快递签字。”   许迟:“?”   江天说到兴头上了,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在‘普通人类’面前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继续数着自家狗的种种优点。   “它还会种地!”   “它还会打扫卫生!”   “它还会上网跟我视频聊天!”   许迟的表情已经从惊讶变成了像在看精神病院在逃人员一样,他隐晦的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委婉道:“你有没有想过…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江天:“……”   他从万恶的虚荣心中回过神来,讪笑道:“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啥狗能这么神啊,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许迟怀疑的盯着他。   江天莫名的心虚,他总觉得对面这人眼光特别厉害,一被他用这种怀疑的视线盯着,就有种自己现在不是坐在粉哒哒的甜品店里,而是被关在冰冷昏暗的审讯室的感觉。   他对面坐着的是冷酷无情的警官大人,还拿刺眼的白炽灯照着他。   太吓狗了吧…… 第六十三章 君夜   在江天差点儿就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自己举起双手戴上手铐,声泪俱下检讨自己不是人的时候,店员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拿走了他们桌上的号码牌,将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和两盘甜点放在了桌上。   杏仁酥饼是江天的,那许迟要的是什么?   江天抬头看去,见许迟面前的碟子上放着一块红丝绒蛋糕,鲜艳的颜色看起来十分诱人。   许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把蛋糕往江天那边推了推,“来一口不?”   江天吞了吞口水,拿起叉子挖去了一块蛋糕,塞进了嘴里。   “唔嗯…好吃!”   许迟得意洋洋,“是吧,所以说别不好意思,男人和女人的舌头结构明明是一样的,凭什么女生就能光明正大的和朋友牵着手走进甜品店,男人就不行呢。”   江天一边嚼着蛋糕,一边默默腹诽:你这句话的重点应该不是甜品店,而是牵着手吧?!   他又拿起面前的杏仁酥饼,咬了一口,眼睛忽然开始发亮,“嗯嗯嗯,这个也好吃。”   他伸直了手递到许迟嘴边,“你也尝尝这个!”   许迟也不嫌弃,动作略显亲昵的凑过去,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酥饼,“是不错,下次来可以……”   他忽然顿了一下,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危险的杀意似的,迅速的扭过头看窗外,然后脸色一下子变了。   江天茫然不知,“怎么了?”   他见许迟神色紧张的盯着窗外,便也看了过去。   只见透明的玻璃外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名身材高大修长的男人,一黑一白,中间隔了一米距离,风度翩翩的站在那里,眼神晦暗不明,极具危险性的盯着他们。   如果忽略他们那极为英俊的容貌的话,那这俩人真就跟黑白无常似的,来索命的。   江天颤巍巍的看看邵行,又看看他旁边的男人。   这个人留着不同寻常的银白色长发,简洁而优雅的用一根黑色绸带束在脑后,身穿白色休闲西装,看起来就是一位非常绅士的贵族,但江天却莫名从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感受到了一丝与邵行相似的气质——变态的气质。   毫无疑问,这就是邵行今天去见的朋友。   而看他的眼神,似乎跟许迟有些渊源的样子。   他抬起脚在桌子下面踢了踢许迟的腿,颤声道:“我说许迟,这不会就是你刚才说的…女朋友吧?”   许迟平静的拿起叉子,又吃了口蛋糕。   江天急了,“你咋还吃?”   许迟心如止水的道:“做个饱死鬼。”   于是江天拿起了自己的杏仁酥饼,“……你说得对”   玻璃窗外,邵行看向身边的银发男子,淡然发问:“关于此情此景,你有何高见吗,君夜先生?”   君夜那双如同宝石一般漂亮的眼睛里毫无波澜,似乎已经习惯了。   “邵先生,说实话,这对我来说还是比较幸运的,至少和许迟坐在甜品店里打情骂俏互喂蛋糕的不是女人。”   “是吗?”邵行饶有兴致的道,“我记得前几年在无人区的虚构空间见你的时候,你可还没这么豁达,尤其是在你家宝贝的问题上。”   君夜笑了笑,不紧不慢的回答:“怎么说呢,只要想到今晚他会被我压在床上,欺负到痛哭失声,抓着我的手臂苦苦求饶,我现在就没那么生气了。”   末了,他又像是故意刺激邵行似的,偏头看向他,“不过以你和你家小狗现在的关系,恐怕不能像我这样,做如此随心所欲的事情吧?”   邵行:“……”   像君夜和许迟之间的关系,就算晚上做得再过分,许迟再怎么生气,第二天投之所好送个礼物,说几句甜言蜜语,也就哄好了。   但他和江天可不一样,毕竟邵行现在处于恋人试用期,如果真的做了,恐怕江天会气得离家出走,再也不见他了。   邵行暗中咬了咬牙,阴森冷笑道:“是啊,所以我现在非常想把这家店买下来,改建成公共卫生间。”   时日无多、气数已尽的甜品店里,许迟和江天终于磨磨蹭蹭的吃完了点心,喝完了咖啡,一个心惊胆战,另一个胆战心惊的从店里挪了出来。   邵行皮笑肉不笑,“宝宝,和新朋友玩得开心吗?”   江天唯唯诺诺的点头,“还行,还行。”   君夜看向许迟,委婉的提醒:“宝贝,刚才的动作是不是有点儿太亲密了?”   许迟这种人,一旦害怕起来,就会表现的愈发强硬,现在就破罐子破摔了,恶从胆边生,色厉内荏的张口骂道:“关你屁事!”   君夜不怒反笑,“现在是白天,我不和你计较…”   他走到许迟身边,有意无意的贴近对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等到了晚上,我们再来深入探讨一下这件事。”   他刻意强调了’深入’这两个字,右手暗示似的擦过许迟的腰侧。   马路上声音嘈杂,几步之外的江天并没有听清他们说了什么,但他敏锐的看见,青天白日里,许迟无缘无故打了个哆嗦。   邵行并不喜欢江天这么傻愣愣的盯着别人看,顺势揽过对方的腰,低头亲昵的吻了下他的脸颊,“该回去了,宝宝,我得向你介绍一下我这位朋友。”   ……   别墅内装修精致典雅的会客厅内,香槟色窗帘已经被向两侧拉开,明媚温暖的午后阳光毫无顾忌的倾洒进来,照在了会客厅的木质地板上。   四人两两成对,面对面的在真皮沙发上落座,劭行才正式的向江天介绍这位相貌如同神明一般的男人。   “这位是君夜,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领主。”   “另一个世界?”江天好奇的问:“和鬼城一样吗?”   “单从性质上来说是一样的,不过那个世界的居民大多都是人类,你可以理解为人间的平行世界。”   邵行笑着补充:“君夜是善用空间异术的好手,鬼城与人间相连的‘玄关’就是他帮忙建造出来的。”   江天有点儿惊讶,“好厉害啊,难怪玄关那么神奇,说变就变,跟科幻电影似的。”   君夜微笑了一下,“是鬼王谬赞了。”   他对许迟道:“这位是邵行,邵先生,是掌管妖族和鬼族的鬼王,可以操控自然万物,是一位非常厉害的人物。”   邵行笑着摇了摇头,“不不,是你太夸张了。”   二人暗中不爽的对视了一眼,很明显,这俩人都想在心爱的恋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谦逊来,但是当两个谦虚的人撞到一起时,这种美好的品德就成了攀比。   邵行率先出招,似乎很真诚的夸赞道:“君夜先生的空间异术确实非常强大,甚至能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完美建造出一座城镇来呢。”   君夜见招拆招,“这不过是障眼法罢了,邵先生能统领天下异兽,我们家的性格恶劣的小龙一见到鬼王,都是恭恭敬敬的。”   总之一来二去的,许迟先被这种虚假的客套给弄烦了,他探身越过茶几,对江天小声道:“我现在知道他俩为什么是朋友了。”   江天心领神会,点点头,心直口快的说:“对对对,都是一等一的伪君子加变态。”   这俩人当着自家老公的面儿交头接耳,小声逼逼,自然就被听得一清二楚。   邵行伸手抓住江天的卫衣帽子,把他拽回自己怀里,明褒暗讽:   “说起变态来,这个我自愧不如,还是君先生更变态一些,在异空间里强迫自己的爱人以及他的朋友们参加生死游戏,还当着他的面杀人,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许迟用胳膊肘戳了戳君夜,“听见没有,外人都为我抱不平,你说你那时候多可恶啊。”   被揭穿黑历史的君夜面不改色,只是脸上笼罩了一层寒意,笑容倒是不变:   “至少我还没变态到对自己亲手养了一百多年的孩子下手。”   邵行:“……”   江天试图为自己正名:“我早就成年了。”   妖怪百岁成年,江天都一百二十多了,自然称不上是孩子。   “但他确实是把你养大了没错吧?”君夜看了江天两眼,颇为感叹道:“我记得他刚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就是只巴掌大的小狗。”   他再次往邵行心上插刀,“人家忠心耿耿的把你当主人,你也下得去手?”   邵行再次的:“……”   总而言之俩人毫不留情地戳对方老底儿,兵戈相见,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对了邵行,我记得还有一事儿来着。”君夜不慌不忙的补刀,“人家不愿意跟你恋爱的时候,你为了立威,不但强/暴了他,还叫别人来看,是吧?”   许迟震惊,“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儿?!”   邵行无言以对。   江天拽了拽他的袖子,用手掌挡着嘴,小声表达自己的见解:“这么一说,我也感觉你比较变态。”   输了一招的邵行磨牙冷笑,“先不说那件事是假的,君夜你偷录和许迟上床的视频,光这一点,你就够变态了。”   江天也震惊了,“这是人干的事儿?!”   许迟脸色一变,抬手给了君夜一拳,“怎么连这事儿他都知道?!”   君夜从容不迫的挡住许迟的拳头,顺势拉过来在他无名指上亲了一口,试图用温柔的嗓音蒙混过关:“怎么说呢,宝贝,我和他认识几万年了,偶尔会一起探讨个人的私事,当然,我保证,那些视频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看见过。”   许迟气得咬牙切齿,提起拳头又揍了他一下,“回去就给我都删了,全他妈删了!!”   江天在旁边看的艳羡不已:许迟家庭地位好高啊,一定是攻吧! 第六十四章 生不如狗,我很抱歉   这场互相伤害的对话到了尾声,邵行才说了正题,对江天道:“宝宝,君夜这次来找我是有正事的,明天我要和他去一趟那个平行世界,楚尤和封霆也一起,所以你得自己在这边生活几天了,做得到吗?”   江天有些被看轻的愤懑,“在你找到我之前,我可是自己生活了一年多…”   他忽然顿了一下,“你要去干什么?”   “是这样的。”君夜不慌不忙的接口道:“类平行世界里地广人稀,虽然和地球一样大,但是只有九亿人口,荒野地区生活着很多异兽,我需要鬼王来帮忙做一个统一的管理。”   江天想起了之前的小黑龙,“难道说那条小龙就是你借给我们的?”   君夜笑了笑,“是的,不过大部分异兽都很凶残,可不像小黑那样温顺。”   江天想起了黑龙那遮天蔽日的四翼、锋利如刀的爪子,还有可怕的血盆大口,这他妈叫温顺??   君夜继续道:“虽然可以把那些妖兽一劳永逸的全部杀死,但是怎么说呢,作为食物链上最顶端的人,还是得担负起维持物种多样性的重要责任,这就需要邵行的帮助了。”   江天哦哦的点头,一副虽然我听不懂但感觉好厉害的表情,他扭头问邵行,“那你需要去几天啊?”   邵行想了想,“大概两周左右。”   两周?可以随心所欲,想喝酒就喝酒,想抽烟就抽烟,甚至还能在卧室里的大床上抱着吉南一起睡的两周?!   江天心中暗喜,但是面儿上还是得表现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神色黯然道:“好吧,那你去吧,早点儿回来,我会想你的。”   他这模样完全就是一个家长要出门,被留下来看家的小孩,一边为可以随意吃零食打游戏而窃喜,一边又怕表现的太高兴,家长会改变主意不出门了。   邵行无奈道:“宝宝,想笑就笑吧,不必顾虑我。”   江天心虚,连忙道:“没有没有,我一点儿也不高兴。”   “是吗?”邵行故意逗他,“那我还是留下吧,毕竟你这么不舍得我。”   江天:“……”   江天正色道:“主人,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不可以违背诺言。”   邵行忍俊不禁,伸手捏了一把江天的脸,“本性暴露了,宝宝,刚才逗你的,我去还是得去,不过你自己在家得听话,不许喝酒,不许抽烟,更不能让狗上床,知道了吗?”   江天:请把装在我脑子里的监控拆掉,谢谢。   邵行又补充道:“如果梦到了和妖魂相关的事情,别轻举妄动,一切等我回来再说,要是你敢自己去冒险,回来就打烂你的屁股!”   对面的君夜听到他的话,顺便也提醒了一下许迟,“你也一样,宝贝。”   许迟抱着胳膊靠在沙发上,不屑一顾的翻了个白眼。   江天好奇的道:“许迟也要留下吗?”   许迟接口:“我和他不一样,我就是来玩的,当然不会提早回去。”   江天有些兴奋,“那你能搬来和我一起住吗?”   小狗就是人来疯,喜欢热热闹闹的,更别说许迟是他喜欢的那一类型的朋友。   毕竟许迟以前也是被人戏称为’恶犬’的一个人物,和江天这算是物以类聚……狗以群分?   第二天一大早,江天从床上醒来的时候,旁边已经空了。   邵行和君夜大概是已经走了,不过床头留了一张字条,上面用漂亮有力的字体写了一些废话,无非就是把昨天的口头提醒又写了一遍而已。   江天把字条看了一遍,随手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然后起床洗漱,吃早餐,出门遛狗。   遛狗的路上又碰见了许迟,一问,才知道他也住在这个别墅区,离江天家还蛮近的。   于是江天盛情邀请许迟来自家做客,还让他参观了由吉南亲爪开垦出来的菜地。   许迟随手揪了片黄瓜叶子看了看,惊叹不已,“我还以为那天你唬我的,原来你家狗真会种地啊!”   他用脚碰了碰旁边的地雷,“多跟你吉南哥学学,做个有社会价值的狗子,听见没?”   地雷:“呜…”   之后江天又让吉南给许迟演示了如何用狗爪子打字以及用嘴咬着笔签名。   许迟看着看着,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等等,你家这狗是成精了吧?”   江天:“……”所以你到现在才发现吗?   江天只好为许迟普及了一番关于妖怪、开智、化形等等鬼城常识,许迟也给他讲了讲自己的故事,江天听得唏嘘不已。   真的,跟许迟的成长经历比起来,自己完全就是个生活在蜜罐子里,娇养在温室中的小娇气包啊。   俩人聊了会儿闲天,时间就到了中午,许迟提议道:“要不要一起去喝两杯?”   江天迟疑道:“中午喝咖啡是不是不太合适?”   许迟摆了摆手,“他们都走了,还喝什么咖啡,当然是去酒吧了。”   江天大惊失色:“酒吧?!”   许迟:“……你这反应让我感觉我刚才说的不是酒吧,而是什么不可描述的十八禁违法场所。”   “但是…”江天忐忑不安的绞着手指,小心翼翼的道:“但是邵行跟我说,酒吧里不是色狼就是流氓,除了衣冠禽兽就是斯文败类,还有很多变态。”   许迟平静道:“还有什么人比你老公更变态的吗?”   江天仔细想了想,试探道:“你‘女朋友’?”   许迟:“还真是……算了,邵行那都是忽悠你的,一般酒吧没那么乱,就是个喝酒聊天的地方罢了,再说了,你一个男的怕什么?”   江天想想也是,他一个男人,又不是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有什么可怕的。江天不由得对性格洒脱的许迟又多了一分崇拜感,他这么有气魄,肯定是攻,没跑了。   许迟兴致勃勃的带着江天去了酒吧,打算以实践出真知,让这只涉世未深的狗崽子见识一下真正的酒吧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他忽略了江天的酒量,一杯长岛落日下了肚,江天就醉的不醒人事了。   醉就醉吧,睡着了也就算了,关键是江天酒品还不行,醉了之后就傻呵呵的,一个劲儿的跟吧台旁边那个等身女星立牌要电话号码。   许迟只好连拖带拽,把人扔进出租车,回到了别墅,又把他从车里拉出来,弄到床上去。   看着趴在床上,压着被子呼呼大睡的江天,许迟难得有了点儿良心,俯身把被子从他肚子底下拽出来,盖到身上,又把他往上拉了拉,让他枕在枕头上。   无意间,许迟摸到了枕头下面有个硬硬的小玩意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个款式简单的铂金戒指。   许迟觉得有些好笑,这得多喜欢那人啊,连一枚戒指都要压在枕头底下。   不过想想自己挂在胸口的戒指,似乎又没什么立场嘲笑江天。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把戒指塞回枕头底下,转身离开了卧室。   江天觉得自己应该是醉了,要不然自己怎么晃晃悠悠、晕晕乎乎的。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   梦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江天清楚这是个与妖魂相关的梦,因为他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周围湿润的空气,也能听到来自远方的声音。   那声音很嘈杂,很乱,像是一群人在说话,江天仔细辨认的,忽然感到有急促的脚步声从旁边经过,伴随着年轻有朝气的男声:   “干饭了干饭了,赶紧走,一会儿食堂没饭了。”   江天有些疑惑:食堂?难道这是公司或者学校之类的地方吗?   但他…不,应该说被妖魂附着的这个人,为什么看不见东西。闭着眼?盲人?或者说被关在一个没有光的地方?   外面的声音连绵不断,就像是有很多人从身边快步经过一样。   有个女生和同伴说道:“晚自习的时候给我讲讲今天学的幂函数方程呗,我这块儿没怎么听懂。”   同伴是个男生,而且明显是个直男,“这有啥不会的,不懂的问老师去,我还要刷题呢。”   江天心里先为这位男同学的坎坷恋爱路默哀了一下,然后又想,这明显是学校了,只是自己为啥什么都看不见,难不成真是个瞎子?   正想着,江天忽然感觉有人在轻轻的推自己,梦境迅速的消散了,他慢慢睁开眼,看见许迟端着一个碗站在床边,“我煮了醒酒汤,要不要喝?”   “醒酒汤?”江天迷茫的摸了摸脑袋,他记得自己闭眼之前还在酒吧里玩得高兴呢,怎么这会儿又躺在床上了?   许迟碗递给他,“喝了吧,我照着教程煮的,应该有用,你在酒吧喝了一杯就醉了,非要跟苏珊娜搭讪,太丢人了,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江天茫然的接过碗,疑惑的问:“苏珊娜是谁?”   “吧台旁边的广告牌。”   “……那是挺丢人的。”江天把碗里的汤一饮而尽,很抱歉的道,“不好意思哈,我平时只喝过低度数的啤酒,没想到酒量这么差。”   他又想起了梦里的场景,顺嘴问许迟:“你知道幂函数吗,这是初中学的还是高中学的?”   许迟一下子像是被触碰了某些难以启齿的记忆似的,愣了愣,迟疑的摇了摇头,“不太清楚,我学习不是很好。”   “我也不太明白,我没上过学。”   吉南用鼻子顶开虚掩的门,走了进来。   它似乎听到了江天与许迟刚才的对话,熟练的咬着马克笔,在自己专属的小白板上写了两个字:“高一。”   然后便坐在地上,摇着尾巴等夸。   许迟木然道:“你知道吗江天,我人生头一次觉得自己连狗都不如。”   江天安慰他,“没事,自从吉南开智以后,我就经常这么觉得,已经习惯了。” 第六十五章 无巧不成书   别墅区有专门的上门清洁和做饭服务,只要一个电话就能叫来专业的私人厨师,不过今天江天没让他们来,从床上爬起来之后便和许迟一起进了厨房,打算亲手做顿午饭。   他们准备简简单单的做个西芹炒肉,再炖个排骨土豆,煮个米粥,也就差不多了。   许迟站在案板前,手持菜刀,大刀阔斧的剁着排骨,旁边江天在水池前洗芹菜,许迟没话找话:“你刚才怎么忽然问起函数方程来了,做什么噩梦了?”   江天有点儿无语,“为什么梦见函数就是噩梦?”   许迟举着菜刀,煞有其事的道:“你没接受过义务教育,所以不知道数学的可怕,梦见函数可不就是噩梦吗?”   江天接受确实不是正统教育,像他们这种寿命极长的妖怪,并不需要那种将许多知识都压缩在课本里的应试教育。   比如说封霆、楚尤他们,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数理化都很精通,各国语言也都会一些,但这些并不是被统一教授的,而是在漫长的生命中逐渐积累起的经验。   当初江天初化为人形时,邵行就是觉得反正他还小,那些复杂繁琐的知识可以以后慢慢的学,所以只教了他基础的认字和算术,其他的东西,都是他凭着兴趣爱好自己学的。   因为这些原因,江天修得人形之后二十多年里,从来没有体会过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是什么感觉。   许迟难得遇到了一个学历不如自己的,心中十分畅快,兴致勃勃的剁着排骨,继续说道:“你要是上过高中就知道了,数学课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生慢放器。”   “啥意思?”   “就是在数学课上,你能体会到度日如年的感觉。”   江天不置可否,“有那么夸张吗?”   许迟偏头看了他一眼,认真的回答:“毫不夸张。”   “总之呢,数学课上的时间是一个非常玄幻的东西,有可能你低头捡个笔的工夫,一抬头,老师讲的啥就完全听不懂了,也有可能你觉得快该下课了,一看表才上课五分钟。”   “学霸都是怪物。”许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这么感叹了一句,又转回刚才的话题,“对了,你还没说呢,到底做了什么梦?”   江天迟疑了一下,想着既然是互知底细的朋友,那么应该也可以告诉他实情。   于是江天把妖魂与自己做的梦给许迟简单概括了一下,顺便也说了说之前寻找妖魂的历程。   许迟似乎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并没有太惊讶,只是若有所思的道:“原来如此,按照你梦里那些人的对话,你的妖魂现在应该是在一所高中里?”   江天一边把切好的芹菜和肉放进锅里炒,一边和他说着。   “但是太奇怪了,我在梦里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梦里应该是晚餐时间,那个时候不至于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啊。”   “也就是说,你能听到说话声和脚步声,甚至感到人们从自己身边经过,对吧?”   江天茫然的点点头,“没错。”   许迟低头盯着案板上鲜红的排骨,沉默了半晌,忽然用一种诡秘的声音说道:“也许,他们不是从你旁边走过,而是从你上面走过。”   厨房里瞬间涌起一阵无形的阴冷,穿堂风如同草丛里的蛇一般,诡异的在地板上游弋而过。   江天吓得够呛,“你你你什么意思?”   许迟用刀尖戳着案板上的肉,“你知道我以前是做佣兵的吧,知道我们有时会怎么处理敌人的尸体吗?”   “怎么着?”   “会趁着道路施工时,把尸体埋进坑里,到时候轧路机一压,灌上水泥,铺上地砖,谁也不会知道自己每天走的道路下面藏着尸体。”   “你想想,如果真的是道路里面的尸体,是不是很符合你的梦境?”   江天忍不住顺着他的描述想了一下:在青春洋溢的高中校园里,阳光明媚之下,少年少女们谈笑风生的从教学楼的道路上走过,去打饭,去上课,然而没人知道,自己脚下有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正在沉默的听着他们说话。   他神色有些紧张起来,差点儿把手里的芹菜炒糊了。   许迟哈哈一乐,转身去炖排骨,“我也就是猜猜而已,实际情况谁也说不准。”   江天松了口气,把锅里的西芹炒肉倒进盘子里,“其实我也不害怕尸体,只是觉得自己的妖魂附着在一个不知名的尸骨上,有点儿膈应。”   许迟用筷子尝了尝咸淡,似乎是很意味深长的说道:“总比活人好。”   江天想想也是,他现在已经找回了三片妖魂,第一片在活人身上,而这个活人一刀就把他捅进了ICU,第二片在一个病娇木偶上,虽然没捅他,但还是把其他俩人送进了医院,第三片在人人闻之色变的亡灵身上,可这个亡灵呢,却主动将妖魂归还了他。   所以说好人恶人,好鬼恶鬼,还真说不清楚。   吃完饭后,谁也懒得刷碗,于是把碗筷往洗碗机里一扔,就不管了,俩人懒懒散散的瘫在沙发上消食。许迟习惯性的吹声口哨,把地雷唤过来,踩着它毛茸茸的肚子当脚垫。   地雷任他踩着,乖乖趴在地毯上,用爪子扒拉自己的球玩。   许迟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手指飞快的滑动着,忽然奇怪的嗯了一声,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坐直身子,在屏幕上戳了一会儿,又过了二十分钟,他忽然对江天道:“我转发给了你一个帖子,你看看。”   江天从动画片里切出来,点开许迟发的链接,“什么啊?”   “跟你的妖魂有关。”   江天一愣,低头去看手机。   许迟发过来的是一个乍一看普普通通的帖子,帖子是个女孩子发的,悲痛欲绝的吐槽她的钢铁笔直的小男朋友。   帖子正文是:我跟男朋友都是高一的,恋爱两周了,昨天晚上打饭的时候,我寻思着想个办法升温一下我俩的感情,就跟他说晚自习的时候给我讲讲题,今天的内容没听懂。   结果他居然让我不懂的去问老师,他还要刷题?!离高考还有两年呢你刷个屁题!气死了,到底该怎么跟直男谈恋爱啊?   下面评论清一色的是“哈哈哈哈哈哈姐妹心疼你一秒,剩下的九十九秒在狂笑”,只有一条评论出淤泥而不染,特立独行,直愣愣的问:讲什么题?   这是许迟的账号,而楼主也很快回复了,先是用一串省略号表达了自己的无语,然后又回道:幂函数方程,那时候正在学。   江天拿着手机愣了半天。   女生发的这个帖子,和江天梦里听到的对话完全对应上了。   虽然说无巧不成书,但是这也太巧了吧,简直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难道说他和自己的妖魂之间其实有着某种玄而又玄的联系,所以他才能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发现线索?   江天迅速的把帖子往上翻,找到发帖人,点开对方的头像,快速浏览了一下她发过的帖子。   从那些帖子的内容来看,她确实就是个高中生,最近的动态是发了三张照片,照片里面是某所学校的风景。   第一张是教学楼的某个角落,墙角爬满了翠绿的常春藤。第二张是学校操场,中间有个升旗用的高台。第三张很有特点,拍的是食堂门口两侧的彩色石狮子。   江天下载了这些照片,沉思着说道:“这应该就是我梦里的高中了吧,用这些照片在网上搜索一下,也许能知道校名。”   “不用了。”许迟脸色稍微变了变,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其实我一看到那些照片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那是常安镇第一中学。”许迟表情复杂的苦笑了一下,“说起来你可能都不信,我就是在那里上的高中。”   “……”   江天表示自己被震惊一整年。   他低头看看照片,又抬头看看许迟,“真,真能这么巧?”   “这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许迟探过身来,指了指照片里的彩绘石狮子,笃定的道,“别的我不确定,但这个绝对是常安镇一中的,不可能错。”   “虽然我高中辍学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但是这对石狮子一直是学校的吉祥物,所以到现在都没撤掉。”   “所以我的妖魂,就在那里。”江天皱着眉头想了一阵,便点开地图查路线,“从这儿到常安镇,坐飞机再转客车,只需要四个小时。”   许迟问:“你要去吗?”   他隐晦的提醒道:“你忘了邵行他们走之前说了什么吗?”   江天条件反射的心里咯噔一下。他们这次去,要是悄不作声的,不被邵行他们发现还好,但要是被逮住了,俩人的屁股都保不住,区别只是一个外面疼,一个里面疼而已。   江天垂头丧气,“那还是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许迟坐在沙发上,扭头看向窗外,没有应声。   就这样沉寂了几秒钟,江天忽然抬起胳膊,用肘关节顶了顶许迟的手臂,眨了眨眼,“其实你想去,对吧?”   许迟瞥了他一眼,扬起嘴角,帅气十足的笑了,“你不也一样?”   “你看,邵行说不许我自己去冒险,但是咱们俩人一起,就不算’自己冒险’了吧?”江天又紧张又兴奋的搓了搓手,期待的看着他,“所以说,干吗?”   “干就干。”   “但是……”江天有些苦恼,“咱们要怎么混进人家高中去?”   许迟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通体纯黑的银行卡,啪的按在茶几上,神秘兮兮的卖了个关子。   “很简单,有钱能使鬼推磨,有卡能使磨推鬼。” 第六十六章 冤魂作祟   江天本来以为许迟打算拿钱买通常安镇一中的门卫大爷,但事实上,还是他格局小了。   豪爽如许迟,直接以毕业生回馈母校的名义,给一中捐了三百万,然后又说想给母校兴建一栋新的教学楼,需要进学校考察几天。   于是,许迟和江天,就被校长以及一众校级领导们,恭恭敬敬的迎进了学校大门。   而现在,这俩人正在被几位年级主任带着逛校园。   许迟悄悄对江天道:“这样我们可以在学校住几天,慢慢找你的妖魂,还有,万一你的妖魂真的埋在地下,我们就以修路的名义把路挖开。”   江天佩服的五体投地,“高,真是太高明了……但是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许迟淡定道:“多年来攒下的零用钱。”   “……好牛逼啊。”穷狗江天表示无比的羡慕。   旁边的教导主任正在跟他们喋喋不休的介绍学校的各处,各种场面话说得风生水起,仿佛许迟并非当时那个中途辍学、顽劣孤僻得坏学生,而是摇身一变,成了学校引以自傲的好学生。   许迟虽然跟了君夜几年,也出席过很多上流人士的交际场合,但是还是无法游刃有余的应付这些冠冕堂皇的客套。   他抬手制止了主任滔滔不绝的话,“这样吧,让我自己逛逛好吗,反正我也在这儿上过学,认识路,对了,麻烦您给我们准备一个住处,我想在学校住两天。”   “您要住学校吗?”主任有些惊讶,他们校长早就提醒过他,让他好好招待这位贵宾,所以他已经在外面酒店里订好了房间。   主任有些为难,“您要是住学校的话,那只能住学生宿舍了。”   江天接话道:“那就住宿舍呗,我还没住过宿舍呢,你觉得呢,许迟?”   许迟想了想,“都行,有个能睡的地儿就行。”   “那行,那我去让人给你们收拾收拾,先走了,你们好好逛,看看咱们学校。”   “等等,我还有个事儿想问一下。”许迟又道:“近几年学校有修过路吗?”   “修路,没有啊,咱们学校当初建立的时候,可是由大工程师承包的,到现在路都没坏过。”   江天促狭的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看来你猜错了。”   许迟不死心,“那楼房呢?有没有拆除重建过,挖过地基吗?”   主任大概是没明白为什么许迟忽然对这个产生了兴趣,犹豫的回答:“修过教学楼和宿舍,不过没动地基。”   许迟很遗憾的叹了口气,“那算了,你们先走吧。”   几个主任都散了,江天这时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这所学校。   常安镇第一中学是一所很注重学生生活环境的高中,不但教学楼和宿舍楼粉刷的很好看,路边还种植了很多的树木花草。   不过现在是冬天,花草都枯黄了,树叶也全落了,只有像是松树、柏树、常春藤这种四季常青的植物还绿着,在灰暗的视野中显得十分亮眼。不远处的宿舍楼外,浅黄色的墙壁上爬满了碧绿的常春藤,交相辉映,给枯寂的冬天增添了不少活力。   宿舍楼旁边就是教学楼,上课的学生们一扭头就能从窗户看到那片绿色,让他们在忙碌的学习生活中能得以放松一下眼睛。   江天很少到学校来,所以看什么都新奇。   正四处张望着,许迟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懒洋洋的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立刻脸色一变,正经起来。   他的食指放在嘴边,向江天嘘了一声,“查岗的。”   然后便小跑到僻静的角落里,接通了电话:“喂?没有,没干什么,手机静音了,刚看见……在家呢,对对…想你想你,行了吧,肉麻死了……”   江天百无聊赖的看着他在远处打电话,轻轻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突然的,放在兜里的手机也嗡嗡震动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邵行。   江天比许迟还怂,立刻接通了电话,放到耳边,心虚的道:“主人,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儿想你了。”   邵行低沉磁性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过来,染上了几分性感,几乎让人有一种对方正贴着自己耳朵说话的幻觉,甚至能感受到那股喷洒在耳边的暧昧气息。   江天脸上发热,他不自在的摸了摸耳朵,低声问道:“你那边事情顺利吗?”   “还好,应该能提前回去。”邵行低笑了两声,然后猝不及防的查岗,“你现在在干什么?”   “啊?”江天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撒谎,“在家,我在家呢,哈哈…”   话音刚落,教学楼里忽然毫无眼力见的,响起了清脆响亮的铃声:叮铃铃铃——   简直是震耳欲聋,故意拆台。   下课了。   许迟到底是应付家里人查岗的老手了,当时就眼疾手快,死死地捂住了手机话筒孔,但是小白江天就完全呆住了,下课铃声一点儿也不给面子,清晰透过手机传到了邵行那边。   邵行声音变得危险起来,毫不留情的质问:“宝宝,那是什么声音,你到底在哪儿?”   “这个…那个…”   那边许迟赶在学生们蜂蛹而出之前,跟君夜敷衍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顺手调成了静音。   然后他对江天做了个手势,后者心领神会,忙对邵行道:“哦,是电视,我和许迟看电影呢,不说了,到高潮了,我先挂了。”   他手忙脚乱的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回兜里,心有余悸的看着许迟:“咋办,他肯定会起疑心。”   许迟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怕什么,邵行要是发火儿,你跟他撒个娇不就行了?而且你长得挺可爱,看起来很会撒娇的样子。”   江天: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什么阴间形容词啊…   他们挂断电话几秒之后,教学楼便热闹起来,脚步声纷沓而至,干饭人们冲出教室,拿着各自的锅碗瓢盆奔向食堂,那滔天的气势,比吹响号角战场冲锋有过之无不及。   许迟和江天往旁边让了一下,避开危险的人流。   不过这群学生里也有分工合作的,比如说你帮我打饭,我帮你打热水,那些提着水壶的学生们就慢慢悠悠的走着,还在闲聊。   许迟听见两个女生聊天。   高个子女生说道:“你说警察叔叔什么时候能把二花找回来,我想死她了……而且她还欠我五块钱呢。”   矮个子摇摇头,“谁知道啊,之前那个谁,还有那个谁,不是都没找着呢吗?我觉得他们是不是组团离校出走了?”   “不会吧,他们都不是一个班的。”   “感觉有点儿可怕,不是还传言有那个吗,幸亏咱们就快放寒假了。”   这对话显然不太正常,许迟和江天对视了一眼,默默的跟了上去。   江天低声跟那高个女生搭讪,“不好意思,能跟我讲讲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吗?”   高个女生回头看见他,下意识的:“哇,帅哥。”   矮个子女生扭头瞅见了许迟,“还是两个!”   江天歪头露出一个笑容,“谢谢,你们也是美女,能和我说说你们同学怎么了吗?找不到了是什么意思?”   “这个……”高个女生有些迟疑,“班主任不让我们跟外人乱说。”   “没关系,我们是警察。”许迟撒谎不脸红,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补充道:“便衣警察。”   江天赶忙附和:“对对对,我们就是来了解案情的。”   俩小女生迅速的相信了,毕竟坏人不可能长得这么帅。   他们一边往热水处走,矮个子女生一边说着:“是这样的,大概从上个学期开始,学校里陆陆续续的失踪了三个学生,有一个就是我们舍友,平时都叫她二花。”   “三个?”许迟皱了皱眉,“警察…不是,我们的同事没查出什么线索吗?”   “这个我可不知道,警察叔叔问了我们话之后,就走了。”   江天问道:“能说说你们舍友,二花是怎么失踪的吗?”   女生有些紧张的样子,“真的很奇怪,那天晚上我们就像平常一样睡觉,二花临睡前还跟我们打闹来着,结果第二天醒了之后,人就不见了,被窝乱糟糟的,衣服鞋啥的都在,就光人没了。”   “更恐怖的是……”女生压低声音,脸上笼罩了一层诡异的阴影,“……我们起床后,发现宿舍门的插销还是锁着的!”   宿舍的插销锁只能从里面插拔,外面是不可能碰到的,而二花就这样离奇的从宿舍里消失了踪影。并且按照宿舍其他人的口供,在天亮之前没人去碰过插销。   江天想了想,“她会不会是从窗户跑走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们可是住在四楼,二花又不是蜘蛛侠。”   许迟眉头紧蹙,江天也苦恼的咬着嘴唇,俩人习惯性的咬着指甲,苦思冥想着。   江天问:“宿舍楼里没有监控吗?”   “有时有,只有大门和楼梯口那边有监控,听说好像没录到二花出门。”   许迟啧了一声,“那这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还真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其实啊……”高个女生左右看了看,悄悄凑近许迟,踮着脚与他附耳说道:“有人说,这三个学生失踪,都是冤魂在作祟。”   “你是说学校里有鬼?”   “嘘!别说出那个字啊,很恐怖的。”高个女生心慌的拍了拍胸口,小声道:“你不知道,其实我们学校,是建在一片坟地上的!” 第六十七章 上下铺   “啊啊啊!”   矮个女生往后退了一步,害怕的尖叫起来,紧接着,江天也惊叫出了声。   许迟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   江天不明所以的指了指自己,“我叫江天啊?”   “……我说你刚才嗷嗷叫唤什么,你一个男的还怕鬼?”   “我没怕。”江天指指矮个女生,委屈的道:“她踩我脚了,疼。”   许迟:“……”   矮个女生心有余悸的搂着高个女生的胳膊,“太恐怖了,光听着就觉得害怕,还是别说了。”   毕竟失踪的就是与她朝夕相处的人,想必高个女生的描述让她回想起了那个诡异可怕的早晨。   高个女生对许迟道:“我们得先走了,要不然赶不上晚自习了。”   许迟点点头,“去吧,好好学习。”   等这俩小姑娘走远之后,许迟懒懒的斜靠在墙壁上,手指拨弄着从上面垂下来的常春藤藤蔓,问江天:“你怎么看?”   江天仔细想了想,不太确定的道:“如果我真的是警察的话,肯定会怀疑失踪者的舍友,毕竟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在四楼的密室失踪的。”   “那你觉得刚才那俩女生像坏人吗?”   江天摇头,“感觉不像,而且失踪的不只有她们舍友,还有其他班的学生,我感觉她们做不到。”   许迟随手揪了片叶子,放在两指之间把玩,“所以吧,我觉得你的妖魂还是在地底下的尸体身上,刚才她们不是说了吗,这所学校建立在坟地之上,下面有没清理干净的尸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因为学校占地面积大的缘故,所以在建校时都会选择比较便宜的地皮,所以坟地就成了首选,甚至后来还演变出了‘坟地是风水宝地,可以提升学生的学运’之类的说法。   一般学校买到这片地皮时,都会联系坟墓家里人把坟迁走,但难免会有一些孤坟野墓,没人处理,可能就会压在地下。   江天不知怎么的,眼神有些暗淡,他低声问道:“如果真的是我的妖魂附着在尸骨身上产生了鬼,这个鬼又杀了人,那算不算是我间接害死了他们?”   这件事江天早就想过了,他曾经偷偷去给被林冬至杀死的人扫过墓,站在他们的墓碑之前,江天就这样想过:是不是自己害死了他们,如果不是自己的妖魂,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后来又发生了小夏的事情,江天更开始自我怀疑:莫非是自己的妖魂有诅咒,会让正常人变得极端可怕?   他一直承担着这样的压力,也没有和邵行说,就这样每逢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质疑自己。   直到遇到了知秋,他才稍微松了口气,原来被妖魂附着的不一定会是坏人。   但是现在在这所学校里,又有了这样糟糕的猜测,江天难免再次陷入了深重的负疚之中。   许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别胡思乱想,这就像你去超市买了把菜刀想回家做饭,结果半路一不小心把菜刀丢了,捡到的人拿这把刀杀了人,难道说这要怪你吗?那你也太冤枉了。”   他顺手从旁边扯下一根常春藤的藤蔓来,“等着,我给你编个花圈,不是,花环,安慰一下你受伤的心灵。”   许迟手上动作飞快,十几秒钟就编好了一个翠绿的花环,往江天脑袋上一戴,赞道:“你看,多好看啊,头上绿油油的。”   江天:“……我怎么觉得你在咒我?”   他把花环拿下来,顺手塞进了旁边的垃圾桶,“走吧走吧,我饿死了,赶紧去吃饭。”   俩人懒得再出校门,就直接去学校的食堂里混了顿饭吃,正好他们的宿舍也收拾好了,在男生宿舍的五楼,只有一张上下铺的床,已经准备了干净软和的鹅绒被子。   屋里明显是特意添置了书桌,电视,空气加湿器等等家具,如果忽略那张上下铺的话,就跟宾馆没啥区别。   许迟敲了敲床柱,“你是睡上铺还是下铺?”   江天忧心忡忡的看了看上面,发出了几乎每一个没有住过宿舍的人都会有的疑问:“这…晚上不会掉下来吗?”   “只要你别梦游,一般不会掉下来,再说了,掉下来就接着睡呗,反正在哪儿睡不是睡。”   许迟把随手携带的背包扔到了上铺,脱掉外套搭在椅背上,爬到上铺去,“那我就睡上边了,你在下边吧。”   “行,正好我夜里可能会去卫生间。”   江天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   现在正是晚自习的时候,教学楼上亮着一排排的白色小方块,那是开着灯的教室窗户,隐隐可以看见里面坐着的学生,影影绰绰的。   这种感觉是很奇特的,明明身处于学校,而且所有学生都在教室上课,只有自己留在宿舍里看着他们,有种微妙的背德感和刺激感。   江天当然不知道这种感觉类似于学生逃课,他看了一会儿外面,便关上了窗户,随口道:“这么高的楼层,居然也不装防盗网,不怕学生们不小心掉下去吗?”   “学生们也不是小孩了,心里有分寸。”许迟趴在床上,抱着枕头玩手机,“我查了查,那三个失踪的学生里,两男一女,女生就是白天说的那个,是高一的,另外两个分别是高一和高二的。”   “不同班吗?”   “不同。”许迟摸了摸下巴,思索道,“这么看来,冤魂作祟还是随机挑选目标的?”   江天裹紧了外套,“听着怪瘆人的,会不会找上我们?”   “那不正好吗?省的咱们再费事儿去找他了。”许迟顿了顿,不放心的问道:“你打架水平怎么样?”   “嗯……还行。”   江天现在虽然还没恢复到巅峰时期的力量,但是速度和力气已经达到了正常人类偏上的水准,再加上一些由封霆指导的格斗技巧,江天自认为已经是等闲三五人不可近身的水平了。   许迟怀疑的上下打量他,“真的吗?你看起来也就一米七出头。”   江天愤然,“我一米七五!”   “太矮了太矮了。”许迟丝毫没有五十步笑百步的自觉,拿过自己的背包,手伸进去翻腾了一会儿,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扔给了江天。   “你拿着这个,必要的时候防身用。”   “什么啊?”江天只感觉自己接到的东西沉甸甸、冰凉凉的,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把通体漆黑的手枪!   “你你你哪儿来的枪?咱们不是坐飞机来的吗,你怎么过的安检?”   “我有自己的办法。”许迟又从包里掏出一把匕首来,“你用枪的话,我就用刀吧,正好近战和枪战互补了。”   江天愣愣的看着他的包,“你是哆啦X梦吗?”   来的时候江天确实注意到了许迟背的包,那时候他还以为对方只是带了随身的生活用品,没想到装的都是这些杀伤力武器。   他抬头盯着许迟的匕首,那把匕首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通体黢黑,如同黑洞一般,反射不出半分光线,刀刃处镀着一层蓝光,像是缓缓流动的溪流一般。   整把匕首仿佛浑然天成,一条接缝也没有。   许迟动了动手腕,把匕首的各面展示给江天看,“你知道这个是用什么做的吗?”   江天疑惑道:“用什么?”   许迟神秘一笑,“用小黑……就是那条会变大变小的黑龙的鳞片,改天有时间了,让它再拔一片鳞,给你也做一把。”   江天:……是不是有点儿缺德?   俩人聊了一会儿,也就十点了,上晚自习的学生们都回到了宿舍,楼道里充斥着男生们的脚步声与说话声。   有过了二十分钟,熄灯铃响了起来,宿舍里的灯倏然灭了。   许迟无奈道:“算了,还是先睡觉吧,明天早点儿起来,趁他们上早读的时候四处转转。”   今夜月色暗淡,宿舍里几乎漆黑一片,江天摸着黑上了床,盖好被子,想了想,又掏出手机来。   如同心电感应一般,他刚按亮屏幕,一条短信就弹了出来,是邵行发来的,只有短短的四个字:   宝宝晚安。   黑暗中,江天的脸忽然有些发热,他往下挪动身子,钻进被窝里,捧着手机给他回短信:晚安…   发送之前又觉得不浪漫,删掉重新打:做个好梦…   又觉得太腻歪,最后纠结了半天,江天神来之笔的回了个:   已阅。   发过去之后江天就知道完了,怎么能用这种高高在上盛气凌人、跟皇帝陛下似的态度对主人说话呢?   他抱着手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最后还是决定不管了,把手机一扔,闭眼睡觉。   江天不怎么认床,很快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点儿奇怪的动静,打扰了他的睡眠。   半睡半醒之间,江天感觉在黑暗之中,有人碰到了他垂在床边的手,触感冰凉滑腻,在掌心里划过。   江天甩了甩手,咕哝道:“许迟,别闹了…”   然后翻身到了床里面继续睡。   接着,他又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扯他的被子,几乎要把蓬松软和的羽绒被拽下去。   江天本来睡得挺香,这时候就有点儿恼了,猛的弹坐起来,用手机屏幕照着床边,揉了揉眼,没好气道:“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忽然看见了,在微弱的白光照映下,宿舍里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碰他的手、扯他的被子都是幻觉一般。   江天冷汗直流,立刻抬手敲上铺床板,“许迟!许迟!”   没有回应。   他站起身来一看,只见上铺的被子掀开着,已经不见了许迟的踪影。   黑暗的宿舍中,只剩下他一个人。 第六十八章 鬼影   “……许迟?”   江天紧张的吞了吞口水,伸手又把上铺的被子掀开了一点儿,床铺摸起来还是温温的,而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忽然不见了踪影。   这时候还是半夜,宿舍楼尚在断电的状态中,灯也亮不了。   江天愈发的不安,心脏极速的砰砰跳了起来,在死寂的黑暗宿舍中,几乎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江天试着叫道:“喂,别吓我啊,这一点儿都不好玩…”   无人应答。   江天壮着胆子,想出门去楼道里看看。   就在那一瞬间,房门忽然吱呀一声,缓慢的打开了一条缝。   “!!!”   江天的肾上腺素瞬间达到了顶峰,恐惧感充分刺激他的运动神经,让他以一个平时几乎不可能的速度扑到了床上,一甩手从枕头下面摸出了许迟给的手枪,利索的把子弹上膛,全神贯注的瞄准了门口。   他的精神紧绷,手指死死握着枪,到了骨节发白的地步。   门缓缓被推开,许迟披着外套站在那里,疑惑道:“你起来干嘛?”   宿舍楼道的感应灯亮着,橙黄的灯光跃过许迟,倾洒进来,许迟看见江天手上的枪,立刻往旁边挪了一步,避开黑洞洞的枪口。   “怎么了你?别拿枪口对着自己人。”   尽管许迟是背光,但江天还是看清了他的脸,并且敏锐的闻到了对方身上那股清淡的烟草的味道。   他松了口气,放下了枪,抱怨道:“你吓死我了,刚才看见你不在床上,我还以为……”   许迟走进来,随手关上门,“我就是半夜醒了睡不着,去楼道尽头那边的阳台上抽了根烟而已。”   江天有点儿不满,“你去抽烟就去抽烟,走之前还拽我被子干什么,把我都吵醒了。”   “谁拽你被子了。”许迟一头雾水,他指了指身前的上下铺,道:“黑灯瞎火的我怕踩着你,还是从床尾直接翻下来的,怎么可能碰到你。”   许迟指的那个位置,正是床尾的部分,从那个地方翻下来,就算真的碰到江天,那也只会踩到他的脚而已。   可江天明明感觉自己在半睡半醒之中,有什么东西摸他的手心,还扯他的被子。   那力道和触感都很真实,不可能是梦。   许迟无奈的摊摊手,“行了,赶紧回床睡觉吧,都几点了,一会儿天都要亮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无意识的向窗户看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他的身体忽然僵住了,浑身的血液如同被冻结了一般,四肢因为突然的惊吓而一时无法动弹。   江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他们宿舍的窗帘是那种薄薄的蓝色绸布,只拉了一半,而就在这一半窗帘外面,映着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   这个离奇出现的人影很奇怪,整体非常削瘦。普通人的脑袋是椭圆形的,而人影的脑袋却是不规则的形状。他的脖子几乎和肩膀一般宽窄,四肢又瘦又长,完全不符合人类的比例。   他像一个诡异的偷窥者,站在窗外,隔着窗帘盯着他们看。   江天的手在微微发抖,他声音颤抖的说道:“许迟…有人在窗外……”   纵使是骁勇善战的许迟,此时也有些胆战,“不可能,这里明明是五楼。”   瘦长的人影…不,应该称之为鬼影,就沉默的站在五楼的窗户外面,动也不动。   许迟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样僵持了几秒,许迟忽然问道:“江天,你几岁了?”   江天对这忽然的发问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下意识的回道:“一百二十多了,怎么了?”   “很好,秉承着尊老爱幼的原则,你应该爱护年龄只有你四分之一的我,所以把枪给我,你去把窗帘掀开吧。”   江天:“??”   此时他们的塑料兄弟情在危难时刻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江天连忙摆手:“不不不,虽然我年纪大,但是我作为人类才活了二十四年啊,实战经验远远不如你。”   许迟痛下杀招,“但你是妖怪啊,妖怪难怪还会怕鬼?”   在种族问题上江天无力反驳,他只好把手枪扔给许迟,自己硬着头皮向窗户走去。   他眼睛盯着窗外的鬼影,伸手抓住窗帘的一角,无比紧张的缓缓掀开窗帘……   许迟戒备森严的用枪指着窗户,已经做好了如果鬼影向江天扑过来,他就开枪的准备。   江天深吸一口气,哗啦一下把窗帘整个拉开。   暗淡的月光萎靡的洒在窗前的书桌上,而窗外空空如也,鬼影已经不见了。   “没了?”江天愣住了,他晃动了几下窗帘,确认鬼影不是附着在窗帘上。   他爬到窗边的书桌上去,抓着一旁的暖气管子,从窗户探身出去,往下看了看。   下面就是通向教学楼的道路,路边黑黢黢的是绿化带,一只橘色的野猫飞快的钻进|电视剧剧情介绍_电视剧分集剧情介绍_电影剧情解析_明星个人资料_追剧大师https://www.zhuijudashi.com/|了灌木丛中,除此之外,没什么可疑的东西,完全垂直的墙壁上也没有趴着人。   江天想了想,抬头看向上面。   他们这栋宿舍楼一共六层,如果是动作敏捷的怪物的话,从五楼窗户爬到天台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那要去天台看看吗?   许迟看着江天大半个身子都要探出去了,有点儿紧张的提醒他:“先回来吧,小心摔下去。”   江天从窗台上跳下来,顺手把窗户关上,尔后忽然一愣:他探身出去的时候,窗户本来就是开着的吗?   许迟把枪扔到下铺,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快四点了,还能再睡一会儿。   于是他就打算爬上床,江天犹豫了一下,伸手拽住了许迟的袖子,“我说,要不然咱俩一起睡下铺吧?”   他本来以为直男如许迟会严词拒绝,甚至还会嘲笑他,可许迟好像就是在等他说这句话似的,立刻就答应了,“好啊,我把枕头拿下来。”   他这么爽快,反倒是让江天愣住了。   江天沉思片刻,立刻明白了,狡黠的道:“果然你也怕了吧?”   也是,呆在黑漆漆的闹鬼的宿舍里,就是铁打的汉子也不敢一个人睡。   许迟嘴硬,“我怕什么,不是你让我陪你睡的吗?”   “你就是怕了!”   许迟没说话,默认了。   江天惊讶道:“你还真怕啊?你不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佣兵吗,还怕鬼?”   “……”许迟无奈的摊了摊手,“我不怕活人,也不怕死人,可是能跟活人一样行动的死人,这谁能不怕?”   “有道理…不管了,还是先睡觉。”   江天率先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滚到了靠墙的位置,“作为刚才掀窗帘的报酬,我睡里面。”   被抢占了更有安全感的位置的许迟气愤填膺的躺在外面,阴险的吓唬他,“小心睡着睡着从上铺顺着墙流下血来,糊你一身。”   江天吓得一哆嗦,立刻反击道:“小心你睡着睡着,从床底下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来拽你的脚。”   两人不约而同的照着对方的描述想象了一下,于是都沉默了,几秒后,许迟木然道:“我想去厕所…”   “我也是……”   “一起?”   “嗯,一起。”   这么折腾了一宿,俩人都没睡好,尤其是早上刚到五点半,天还没亮的时候,楼道里忽然响起了刺耳尖锐的铃声,叮铃铃的,接连不断的响了三次,紧接着就是激情澎湃的音乐声,简直就跟拿着村头大喇叭放在你枕头边上轰鸣一般。   睡眠不足的许迟非常暴躁,拉起被子来捂住了脑袋,试图隔绝外面的声音。   相对睡得比较深的江天感觉身上被子没了,冷飕飕的,于是闭着眼睛胡乱的跟许迟抢被子。   抢着抢着,一不小心蹬了一下腿,把许迟从本来就不宽敞的床上踢了下去。   只听砰的一声,许迟裹着被子摔到了地板上。   到了地上之后,许迟反倒是独占了被子,于是他心满意足的裹着被子,在地上继续睡了。   充分展现了他在那里跌倒就在哪里睡觉的精神品质。   楼道里响起了学生们起床洗漱的声音,水龙头哗哗的流着水,房门开开合合,人生喧哗,配合着励志的音乐,终于彻底把江天弄醒了。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半睁着眼爬起来,想要按照往常的习惯,站在床上穿衣服。   站立的动作进行到一般,就听砰的一声,脑袋撞上了床板。   “嘶……”   江天抱着脑袋跪趴在床上,疼得抽了口冷气。   等他缓过来之后,又慢腾腾的下床,脚往地板上一踩……嗯?软乎乎的?   被一脚踩中命根子的许迟:“……我艹!!”   许迟蜷着身体在地板上来回滚了几圈,差点儿一口气喘不过来。   “我艹艹艹!你可真会挑地方踩!”   江天吓了一跳,连忙把脚收回来,“你怎么睡在地上?”   “托你的福,一脚把我踹下来的。”许迟白了他一眼,从地上爬起来,抖搂抖搂被子,扔回床上去。   伴随着他这个动作,一片翠绿的叶子从被子里飘了出来,一下子就吸引了江天的注意力。   江天捡起这片叶子,这叶子稍微有点儿蔫了,但颜色还相当的青翠,形状是近似于心形的,又有点像鹅掌。   许迟看了一眼,“哦,这是常春藤的叶子。”   “可是床上怎么会有树叶?”   “是昨天编花环的时候沾到你身上的吧。”   许迟站在桌边,脱掉宽松的睡衣,换上常服,顺嘴催促江天,“你也快起来吧,今天要去失踪学生的班里看看。”   江天哦哦的应了两声,又狐疑的看了一眼叶子,最终还是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第六十九章 常春藤   今天是周日,对课业繁重的高中生来说,周末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同样得早起,上课。   不过今天不太一样,今天是一中每月一次的大扫除时间,上午的一二节课不用上,全校师生一起打扫卫生。虽然都是干活儿,但体力劳动也算是沉闷紧张的高中生活中的一点儿乐趣,所以在早饭时间,食堂里的学生们就相当活跃。   许迟和江天一人要了一个手抓饼,然后就开始坐在食堂门口的彩色石狮子旁边的花坛上,给各种人打电话。   当初学生失踪的时候,常安镇的记者也是来采访过的。江天的同事花一朵,从业多年,在这行业里有不少认识的朋友。江天拜托他去问了一下,成功的问到了失踪的三个学生的姓名和班级。   “第一个失踪的学生是高二三班的张瑞,男生。第二个失踪的是高一二班的李桐新,男生。第三个就是昨天那两个女生的舍友,高一五班,佟花。”   “那就趁他们大扫除的时候,先去高二三班看看吧。”   江天疑惑道:“为什么先去高二三班?”   许迟笑了笑,“因为我以前就是三班的。”   他咽下最后一口手抓饼,把袋子揉成一团,随手塞进了彩色狮子的嘴里。   江天被他不讲公德的举动惊呆了,仔细一看……哦,原来这个颜色靓丽到骚气的石狮子就是个美化式垃圾桶。   高二三班的教室位于教学楼的二楼,许迟和江天来到这个班级的时候,学生们已经开始了大扫除,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带着灰尘的水汽。   有人扫地,有人擦桌子,有人站在课桌上擦电扇,还有人站在窗台上擦玻璃。   正好班主任都不在,只剩下一群好骗的小屁孩,于是许迟故技重施,以警察叔叔的身份去跟落单的学生套话。   江天尚且还做不到像许迟那样脸不红心不跳的假装警察,所以他就背着手在班里闲逛,看看墙上贴的成绩单,又看看黑板旁的课程表。   他面相看着很年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班级里那种游手好闲不干活的大爷。   最后他看见有个男生在擦玻璃,整个人已经站在了外面的窗台上,左手抓着窗框,右手拿着报纸卖力的擦着玻璃,身体有点儿摇摇欲坠的感觉。   江天看的揪心,虽然这里是二楼,但外面没有防护栏,还是有点儿危险,所以他就站在离窗边几步远的地方,盯着他看。   事实证明江天的担心很有道理,男生擦着擦着玻璃,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轻轻甩了甩腿,紧接着他惊叫一声,一下子踩空了,身体不受控制的掉了下去。   江天眼疾手快,立刻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男生的手腕,左脚踩地,右脚蹬着墙,试图借力把男生拉上来。   但是就好像下面有一股力量在拽着他似的,江天使足了劲儿,竟然无法将男生拽上来一分半毫,甚至还有被一起拖下去的趋势。   周围的学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愣了几秒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要去帮忙。   于是离得近的几个学生都冲了过去,七手八脚地帮江天一起将男生拽了上来。   那个男生吓得满身冷汗,双腿发抖,站都站不住了。   他的同学把他扶到椅子上,说道:“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忽然就踩空了?”   男生惊魂未定,抬手抹了抹脑门上的冷汗,辩解道:“不是,刚才是有人往下拽我!”   江天微微皱眉,“不对,那会儿我一直看着来着,你旁边没人。”   一个女生也点头附和,“对对,我见这个哥哥长得帅,也偷偷看了他一会儿,余光瞥到你在擦玻璃,那时候你身边确实没人。”   江天:“……在看我?”   女生不好意思的捂住脸:“嘿嘿嘿,因为你长得很好看…”   江天比她还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哈哈谢谢夸奖。”   一时间,班级里的气氛从《校园诡异事件》变成了《青春恋爱物语》,作为事故中心的当事人非常不满,伸手拍了拍桌子,“能不能先别你侬我侬的了,班里女生本来就少,还外流,让不让活了?”   他顿了一下,看向江天,“哥们儿,谢谢你刚才拉住了我……不过你是哪个班的啊,怎么不穿校服?”   江天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把年纪了还被错认为高中生,这是该哭还是该笑?   许迟适时的走了过来,拍了拍江天的肩膀,一本正经道:“我们是警察,这是我的跟班,正好你跟我说说,刚才是有人拽你的脚,你才掉下去的吗?”   男生点点头,笃定的道:“绝对没错,而且那感觉,是有人在外面忽然握住我的脚腕,然后猛的往下拽,我一时没抓住,才掉下去了。”   “外面?”许迟不解的皱起眉,他看向江天,“刚才你去拉他的时候,有注意到外面有什么东西吗?”   江天摇头,“没有,会不会是一楼的学生恶作剧,故意拽他。”   许迟趴到窗户上看了看下面,浅黄色的墙壁上爬满了翠绿的常春藤,而一楼的窗户里二楼很远,许迟试着伸了伸手,完全够不到。   许迟否定了江天这个猜测,“不可能,从一楼的窗台到二楼的窗台至少有三米,除非是巨人或者长臂猿,否则绝对够不到他的脚。”   男生的同伴促狭的戳了戳他,“你就是不小心脚滑了,怕丢脸不敢说实话吧?”   男生竭力辩解:“真的有人拽住了我的脚!”   事情变得有些诡异起来,江天不免联想到了昨天的鬼影,难道说真的有一只恶鬼攀附在墙壁之上,四处流窜伤人吗?   他一转眼,灰扑扑的视野中忽然现出一抹绿色,仔细一看,是男生课桌上放着两个透明的玻璃瓶子,每个瓶子里都装着二分之一的清水,插着几根常春藤,还非常有活力,像是刚摘下来的。   江天指了指瓶子,“这是?”   男生答道:“哦,这是那会儿班主任让我摘来做班级绿化的,本来想放到讲台上,但是讲台正在整理,就先放我桌上了。”   许迟凑过来看了看,“这不是常春藤吗,咱俩昨天就是用这个编的花环……等等,难道说?”   江天点了点头,凑近了,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怀疑鬼影可能这个有关,你想想,我们昨天摘了常春藤,晚上就遇到了恐吓,他刚刚也摘了,然后就受到了袭击。”   许迟灵光一现,问那个男生,“你们每次大扫除都会摘花放到瓶子里养吗?”   “是倒是,不过每次都不一样,我记得上次摘的是腊梅来着。”   刚才夸江天长得帅的女生拿来了班级相册,翻开给他看,“每次大扫除完毕之后班主任都会拍照,放到相册里,你看。”   江天哗啦啦的翻了几页,忽然顿住了,手指着某一张照片,“许迟,你看。”   许迟看过去,这是一张讲台的照片,上面放着水养的常春藤。   看右下角的日期,这是三个月之前。   许迟问道:“那个时候的常春藤是谁去摘的?”   女生迟疑的道:“我想不起来了,好像是…是张瑞吗?”   她向旁边的同学求证,后者也不太确定,“好像是吧,他一直挺积极的。”   许迟和江天对视一眼,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张瑞就是在三个月前的大扫除的第二天失踪的。   难道说这所学校中真的存在诅咒,只要动了常春藤就会被加害?   如果今天不是江天的话,擦玻璃的男生必然就要摔下去了,就算不骨折,也得着实擦伤流血。   更可怕的是,这些袭击可能并不会就此结束,也许等许迟他们走了,男生又会受到伤害。   江天拍了拍男生的肩膀,低声劝告道:“你今天找个理由跟学校请假,回家呆几天吧,等事情结束了再回来。”   男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事情结束?那我到底要什么时候回来?”   “你到时候会知道的。”   江天隐隐有种预感,这次可能要弄个大动静了,他甚至有些后悔瞒着邵行到这里来,如果邵行在的话,这些事也许可以轻易解决。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做下去了。   之后他们又去了高一二班了解李桐新的情况,并且得知在他失踪的前一天,曾经上过美术课。   那节美术课的主题是植物标本,而李桐新作为班长,在上课之前去学校里采摘了各种花草,分发给同学们做标本。   这其中就有常春藤,因为江天看见它的标本还挂在班级后面的墙壁上。   而佟花呢,虽然不能确定,但是据其同伴所说,她似乎很喜欢用柳树枝编花环,那么就不排除她可能用常春藤编过的可能性。   联想起昨晚看到的奇怪的鬼影,就好像在学校中有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守护着常春藤一般,只要动了这种植物,就会遭到凶残的报复。   许迟显然也发觉面对此等怪力乱神,他们俩的战斗力可能不足了,所以他决定请外援,淡定的对江天道:“给吉南打电话吧。”   江天:“……啥?” 第七十章 正面冲突   许迟语气平静,一点儿也没有两个大男人居然要向一条狗求援的羞耻感,非常淡定的说道:“给吉南打电话,让它把小黑叫过来。”   “哦哦,明白了明白了。”   江天这才知道了许迟的意思,从文善村回来、遇上许迟他们之后,小黑与地雷就和吉南成了关系很好的玩伴,这三只小动物,小黑自然不用说,其他两只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吉南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开智动物,地雷是特异空间的产物,都不寻常。   而这三只里面,吉南算是智商最高的领头羊,小黑虽然龙傻,但却是武力担当,地雷狗傻且弱,但它长得可爱啊,绝对是队伍里的吉祥物。   这样的职责分配,倒是和许迟还是佣兵时的小队伍一模一样。   江天和许迟临走之前,把这三只都留在了别墅里,并且嘱咐吉南照顾另外俩。   江天拿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座机,没一会儿,那边就接通了,从听筒里传出毫无起伏的机械男声: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   江天对此并不惊讶,因为他之前就给吉南定制了一个特殊键盘,只要在键盘上打出字来,再按下朗读按钮,系统就会自动把它输入的句子读出来,效果就是这样。   江天道:“吉南,是我。”   那边吉南听到江天的声音,立刻摇起了尾巴,窜上窜下的兴奋了一阵,张嘴汪汪叫了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江天连忙喝止它,“你先别闹,叫小黑来听电话。”   吉南垂头丧气的呜咽了一声,似乎对主人移情别恋、有了小龙忘了狗的举动非常悲伤,但它还是跳下矮桌,把缩小成一只猫咪大小的小黑带了进来。   这次换了许迟来接电话。   小黑虽然智商没有吉南高,但到底也是君夜养的宠物,是万年的神兽,听懂人言还是不在话下。   许迟对着电话仔细吩咐着:“小黑,你听我说,你现在就出门去机场,找到一架AZ3547的飞机,跟着这辆飞机飞,一直到它落地,对了,你千万要跟在飞机后面,别在前面,飞机速度很快,它要是撞上你的话,飞机会坏掉的。”   “飞机落地之后,你再跟着741号长途客车,飞上三站地,就到常安镇了,到时候来常安镇一中找我,动作快点儿,还有,变小一点儿,别让人们看见你。”   电话开的免提,吉南听完之后,担忧的看了看小黑的体型。   一只猫一样大的黑龙在天上飞,恐怕很难不被人类发现吧。   小黑扇动翅膀在空中画了个圈,忽然又开始缩小,几秒后居然变得跟麻雀一般大小,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只蝙蝠。   吉南很欣慰,顺便去给它打印了一份地图,让它带上,防止迷路。   许迟挂断电话之后,江天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就这么等着吗?”   其实江天很想现在就去拔几根常春藤,试试灵不灵,看看鬼影会不会再次出现。   许迟一本正经道:“在小黑来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万一出了意外,受点儿小伤没关系,但是一旦受伤,肯定就瞒不住君夜和邵行了,那时候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凄惨的末日。   江天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屁股条件反射的疼了起来。看来他虽然脑子不长记性,但是屁股已经记住了受罚时的痛楚。   江天心虚的附和:“对对,还是等它来了再说吧。”   俩人一直等到下午,日落黄昏的时候,才终于看见火红的晚霞之中飞出了一只小小的黑影,蝙蝠似的,越飞越近。   最后到了许迟面前,江天才发现这就是小黑龙,他诧异道:“小黑居然能变得这么小吗?”   “这还不算最小,他最小能变得跟扑棱蛾子一样大。”   许迟抬起手,小黑顺从的落在他的手背上,合拢翅膀,低下头舔了舔许迟的手背。   这时候正是学生们去食堂的时候,周围人来人往,许迟怕被人看见,顺手把小黑塞进裤兜里,对江天笑道:“走吧,咱们该去干正事了。”   正事儿其实就是钓鱼执法,江天和许迟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看着墙壁上爬满的常春藤。许迟问:“你来还是我来?”   “…我来吧。”江天也不客气,跟在地里摘菜似的,刷刷刷飞快的拔掉了几根长势正好常春藤,随手扔到地上,还极其缺德的抬腿踩了几脚。   许迟低头看着满地乱七八糟又脏兮兮的常春藤枝叶,十分笃定的道:“看来今晚鬼影一定会来弄死你的。”   江天:“……说点儿吉利的不行吗?”   总之这俩人埋下了诱饵,除了等待也没有其他可做的,便去食堂吃了饭,还给小黑买了一个鸡肉卷吃。   等到了晚上十点,许迟和江天都装模作样的上了床,盖上被子假装睡觉。   但是被子下面却是衣着整齐、戒备森严的状态。   很快,熄灯铃响了,宿舍外面洗漱的声音、匆忙走路的声音、学生们互相说话的声音,全都逐渐消沉了下去,熄灯铃结束的时候,基本上也就是鸦雀无声的状态了。   江天闭着眼躺在下铺,屏气凝神地感受着周围的动静。   两人都极其的有耐心,多年的训练到底是有成果的,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他和许迟也能均匀的调整呼吸,伪装出熟睡的样子,只有躺在许迟被窝里的小黑有些不耐烦,时不时的动一动翅膀。   ——就这样足足过了三个小时,忽然的,江天听到窗外传来了敲玻璃的声音。   咚,咚咚……   就像是外面有人想进来,却又很有礼貌的敲门请示一般。   江天没忘记自己这可是五楼,他的心脏不由得随着敲窗声加快了,右手握紧了许迟给的手枪,但是暂时还不敢把子弹上膛——上膛的声音太大,可能会打草惊蛇。   上铺忽然垂下来一只素白的手,江天吓了一跳,差点儿叫出来,连忙捂住了嘴。   那是许迟的手,食指往窗外指了指,示意他去看窗外。   江天轻轻抬起上半身,扭头看向窗户,呼吸不由得一滞。   只见窗帘上不知何时映出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勉强可以看出人形。   但是这个影子和昨天看到的瘦长鬼影完全不一样,今天的鬼影,有一个奇大无比的脑袋,几乎看不到脖子,身体非常肥胖,比例严重失调,就像一个球体顶着一个小一些球体似的。   然而四肢却依旧细长,没有肘关节、腕关节,甚至就好像没有骨头似的,垂在身体旁边。   许迟在上面低声道:“我去,它这伙食也太好了,一天不见吃得这么胖?”   “不对……”江天忽然醒悟了什么,“那可能不是鬼影,而是别的东西在模仿人类。”   对了,应该就是这样的,在这个学校里并没有什么幽灵鬼怪,守护常春藤的,就是它自己。   江天声音不由得升高了一些,“许迟,外面那东西可能就是常春藤,它是活的!”   话音刚落,窗外的黑影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了过来,一下子就把玻璃给撞碎了,伴随着噼里啪啦四处飞溅的碎片,凶猛的的冲进了宿舍。   许迟立刻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手电筒往地上一照,那类似人形的东西颜色翠绿,竟然是由密密麻麻的常春藤缠绕出来的。   那个大脑袋,肥胖的身体,都是由常春藤一圈又一圈,像裹粽子一般缠绕起来的,而它的四肢就是几根交缠在一起的常春藤藤蔓,居然还在像长蛇一般在半空中舞动,探寻着自己的猎物。   江天顿时全都明白了,自己的妖魂其实是附着在常春藤身上,难怪梦里什么东西都看不见,因为常春藤根本没有眼睛。   但它应该是能听见声音,甚至有可能感受到味道。   当学生们折下它的枝条时,它就会遵循|电视剧剧情介绍_电视剧分集剧情介绍_电影剧情解析_明星个人资料_追剧大师https://www.zhuijudashi.com/|本能来报复,方式恐怕就是趁学生熟睡时,根据气味辨别,然后从窗户进来把人拖走。   江天咬了咬牙,举起手枪,瞄准地上那一大团常春藤,微微晃动着,寻找它的弱点。   许迟忽然制止了他,用非常低的声音说道:“等等,先别开枪,里面有人。”   江天一惊,他顺着许迟的手电筒光看过去,只见在密实的常春藤包裹之下,竟然隐隐可以见到一只人手。   “那是?!”   “可能是白天那个男生。”   在狭小的宿舍中,这一团常春藤缠绕而成的怪物几乎占了一半的面积,他们只要一下床就会无法避免的踩到藤蔓。   许迟思考了片刻,压低声音对江天说道:“我们用声音来引诱它,一会儿我把手机扔到那边,你打我的电话,它肯定会扑到那边去,到时候你趁机把男生拉出来。”   江天做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明白了。   于是许迟把手机往最远的角落里一扔,江天立刻拨出了许迟的号码,只见角落里的手机亮了起来……但是没响。   俩人都愣了,过了会儿,许迟尴尬的道:“忘了,我静音了…”   江天:“……”   许迟只好掏出小黑,郑重的道:“靠你了。”   然后把小黑往角落里一扔,“去吧,皮卡黑!”   小黑张开翅膀落在许迟的手机上,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才抖擞抖擞翅膀,张开嘴大声的叫了起来。   “嗷嗷嗷!!”   这比手机铃声要给力多了,常春藤立刻动了起来,纠缠不清的藤蔓瞬间散开,抽/动着,如同天罗地网一般向小黑扑了过去。   被裹在里面的男生露了出来,江天跳下床,伸手拽住男生的手腕,把他往自己床上拉。   扣住他手腕时候,江天发觉他还有脉搏,虽然很微弱,估计是因为缺氧而晕厥了。   他费力的把男生弄到床上,忽然后背一冷,感觉有什么冰凉软塌的东西缠住了他的腰。 第七十一章 老巢   “江天!”   江天听到许迟失声叫他的名字,他茫然的想抬头看看,下一秒视野忽然天旋地转,看到了黑漆漆的夜空——他被狠狠的拽出了窗外。   那竟然是从外面伸进来的藤蔓!   他们太大意了,过于注意宿舍里面的常春藤,而完全忽略了窗户外面的情况。   他们早该知道的,常春藤遍布整个学校,必然不会只有宿舍里的这一团,外面肯定会更多。   江天被缠着腰,四肢也被藤蔓拽住了,整个人腾空于五楼的窗边,下面没有任何的缓冲物,只要藤蔓一松开,他就会直直的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许迟利索的从上铺翻下来,对角落里那团不断扭动的常春藤喊道:“小黑,出来!”   小黑应声张开翅膀,身体涨大十几倍,轻而易举的挣断了缠绕在身上的常春藤。   许迟跳上它的后背,拍了拍它的脖子,急促的命令道:“飞出去。”   话音刚落,小黑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刷的一声冲出了窗外。   正陷入困境的江天扭头看见许迟和小黑冲了出来不由得心里一喜,正要向他伸出手时,忽然藤蔓把他狠狠的一勒,那力道简直就像要把他拦腰勒断一般。   江天眼前一黑,喉咙一阵血气上涌,差点儿吐出来。   小黑拍着翅膀向他飞了过来,常春藤伸出无数的藤蔓去阻挠它,试图将它再次包裹起来。   然而小黑的翅膀边缘锋利无比,如同快刀斩乱麻一般,将这些藤蔓齐齐削断,断掉的藤蔓哗啦啦的落了下去,好像失去了生命力一般,不再扭动了。   小黑一路披荆斩棘,几秒之内就来到了江天身边,许迟伸直了手臂去抓他,手指尖刚碰到江天的手背,忽然藤蔓带着江天迅速的后撤,许迟反应不及,扑了个空。   常春藤好像知道自己处于劣势,也不恋战,但是也不松开江天,就这样抓着他飞速的逃走了。   许迟和小黑连忙追上去,只见地面上不知何时生生破开了一个大洞,常春藤就从这里钻了进去。   许迟跳到地上,低头看这个洞口。   洞口大约一米见方,边缘并不规则,下面黑黢黢的,看不清有多深,常春藤似乎就是从这里钻出来的,现在又带着它的猎物缩了回去。   以小黑现在的体型钻不进去,许迟叫它缩小之后,仍然放进自己衣兜里,撑着边沿跳了下去。   江天被带下去的时候,因为急速的移动和腰部与胸口越勒越紧的藤蔓而短促的晕厥了片刻。   等他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非常漆黑又低矮的空间里,周围空气阴冷潮湿,似乎是在某个地下洞穴之中。   身上仍然缠绕着七七八八的藤蔓,他努力挣扎了一下,右手挣脱了,努力向上伸直手臂,指尖碰到了上方坚硬冰凉的石壁。   江天心里有数了,这里必然就是学校下面,谁能想到区区一棵常春藤,居然能长得这么大,并且在地下挖出了藏身的洞穴。   江天闭了闭眼,用法术增强自己的夜视能力,能看清周围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常春藤,缠绕盘踞着,令人头皮发麻。跟地洞里这些相比,学校里面的那些简直就是冰山一角。   常春藤能繁殖的这么多,除了有自己的妖魂之外,大概还吸收了别的养分。那失踪的三个学生,恐怕已经……   江天敏锐的听到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大概是许迟在找他。   他也不坐以待毙,继续挣扎起来,试图扯开腰上的藤蔓。   没想到他这么一挣扎,藤蔓也动了起来,竟然争先恐后的往他衣服裤子里钻,肉贴肉的卷住他的腰、大腿,还有屁股。   “卧槽!!”江天惊呆了,这不是杀人树吗,怎么闹得跟情趣电影里的触手play一样?!   江天恶心的不行,忽然想起许迟给的枪还在身上,立刻用自由的右手拔出枪来,对准几根主要的藤蔓开了几枪。   藤蔓受到刺激,反射般的松开了,江天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又马上爬起来,趁着藤蔓还没被吸引过来,向许迟的方向走去。   他不敢走的太快,怕脚步声把常春藤惊醒,就这样蹑手蹑脚的挪了几分钟,他终于看见前面有个人影。   江天心里一松,连忙迎上去,刚要打招呼,忽然发现这根本不是许迟,而是一具被藤蔓缠绕着的腐尸!   藤蔓的缝隙中,可以看到尸体身上穿着破烂的睡衣,一只胳膊像是求救挣扎似的探了出来,小臂青紫肿胀,流着脓血,五指的皮肉已经脱落,难易腐烂的指甲和白森森的指骨被粘液黏在一起。   而尸体的脸,眼珠子已经干瘪脱落了,徒留两个黢黑的空洞,直愣愣的看着江天。   这比干尸要恐怖多了,更况且又是在这种环境下,江天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就要惊叫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温热的手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紧接着他听见许迟在他耳边低声道:“嘘,别叫。”   江天赶紧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许迟松开他,扭头看了一眼尸体,遗憾的道:“恐怕这就是失踪的学生了。”   江天不想再看第二次,他移开目光,压低嗓音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许迟还没说话,鼓鼓囊囊的衣兜忽然动了起来,小黑露出一个脑袋来,张开嘴吐了个火球,意思是它可以喷把火将这里的常春藤全烧了。   许迟伸手把它按下去,“不行,先不说这里氧气含量低,地洞的面积很大,你要是在这儿放火,恐怕上面的学校得塌一半,我是来回馈母校的,不是来恩将仇报的。”   小黑丧气的呜咽了一声,很不高兴的咬了一口许迟的衣服。   江天想了想,忽然灵光一现,“对了,植物和人不一样,它肯定有根,只要解决了它的根系就行了。”   江天得意洋洋地竖起一根手指,“这就叫杀人诛心,斩草除根。”   许迟:“没读过书还挺有文化。”   江天:“……只要不提学历我们就还是好朋友。”   许迟回归正题,“那么我们要怎么找到它的根系,这个地洞太大了,感觉跟半个学校面积差不多,它应该会把根系藏在很隐蔽的地方吧?”   “嗯……”江天沉吟片刻,强忍着反胃又看了看腐尸,忽然问道:“许迟,你有没有觉得尸体在动?”   “?!”许迟刷的一下把匕首拔出来了,全身戒备,“艹,大半夜的,你可别吓我啊!”   “不是,真的在动…”江天歪着头看了一会儿,手指比划了一下,“你看,不是尸体自己动的,而是藤蔓在拖动他。”   许迟一愣,用手电筒一照,果然,藤蔓缠绕着尸体,正在缓缓远离他们。   “这是在……运输?”   江天道:“我姑且瞎猜一下,也许常春藤也是有分工的,我们刚才遇到的那些,是负责攻击的部分,地下这些,就是负责分解运输猎物的。”   许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植物靠根系吸收营养,所以你觉得这些藤蔓是要把尸体送到根系去。”   江天点了点头,“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俩人追随着尸体移动的方向走去,负责运输的藤蔓运动极慢,基本上五、六秒钟才能走出一米的距离,腐尸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水痕,那是尸液。   一路上有一些细小的藤蔓大概是感觉到了江天他们的入侵,如同鞭子一般嗖嗖的打了过来。   许迟干脆放出了小黑,让它用火球将藤蔓击退。   小黑张嘴吐出一团火,顿时就将接近的藤蔓烧成了灰烬。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火系强压木系。   走了有快半个小时,江天逐渐看见周围出现了很多小狗、小猫、麻雀、鸽子之类的小动物的尸体,同样在被藤蔓拖着走。   看来常春藤不止会报复人类,还会捕食学校的动物。   越走,这些动物尸体就越多,到最后周围全部都是拖着尸体缓缓挪动的藤蔓,只有许迟和江天两个大活人走在这之间。   不知不觉的,地面开始倾斜向下,最开始还算是缓坡,但越走地势就越陡,到最后许迟他们不得不停下,因为路面的倾斜程度已经超过了六十度,一不小心就会一家踏空,直接滚下去。   “没有继续往下走的必要了。”江天说道。   就在他们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大团根系纠葛而成的东西,那些树根居然是纯黑色的,缠绕在一起,盘根错节,沟壑纵横,形状如同人的大脑,甚至在蠕动抽搐。   根系之中有很多森白的骨头,大小不一,这绝对就是常春藤的’根’。   “把这个东西烧了就行了吧。”   见江天没有异议,许迟吩咐小黑飞过去,“去把那团黑色的烧掉,注意控制火势,别弄塌了洞穴。”   江天看着小黑龙飞近了根系团,仰起头积蓄火焰,黑漆漆的喉咙处隐隐透出一点儿橙光。   他忽然想到,其实常春藤根本没有思想,也不知善恶吧,它就跟草原上的狮子一样,只是凭本能在狩猎而已。   弱肉强食,是自然的法则。   不过很快江天又意识到,他们又何尝不是自然界的一员,任何人都逃不过弱肉强食的法则,既然常春藤有权为了自身繁殖而捕猎,那么他们也有权利为了自身以及同类的安全去剿杀它。   从来没有什么正义的一方,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   小黑终于从喉咙里喷出一股巨大的火焰,高温瞬间席卷了整个根系,热浪扑面而来。   江天和许迟不得已后退了几步,眯着眼盯着面前的火光。   在龙焰的燃烧下,那些树根迅速的失去水分,变得干瘪、焦黑,最后完全化为了灰烬。   根系被消灭之后,周围的藤蔓全都垂落到地上,不动了。   它彻底死了。 第七十二章 兄弟好比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常春藤死后,从那些灰烬之中飘出了一团金色的光火,如同轻盈的羽毛似的在空气中打着旋儿。   江天惊喜道:“是我的妖魂。”   小黑好奇的跟着这团金焰飞来飞去,凑过去嗅了嗅,然后啊呜一口吞了下去。   江天:“???”   许迟毫不犹豫的伸出手,一把抓住小黑的尾巴,把它拽了过来,然后倒拎着它甩了甩。小黑晕头转向的张开嘴,呕的一声又把妖魂吐了出来。   江天:“……”   要不是他的妖魂长得跟火焰一样,他真想拿水和肥皂洗一洗。   江天矫情的伸出手,妖魂认主似的向他飘了过去,落在他手心里。   他合拢掌心,妖魂便无声的融入他的身体,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许迟颇为感叹的道:“终于结束了。”   江天也有些动容,不免情至深处,“要是没有你帮忙,我自己一个人肯定不行。”   许迟哈哈笑了两声,“那当然,出门靠朋友嘛,你是我兄弟,我应该帮你。”   江天十分感动,许迟是他在人间第一个职场之外的纯粹的朋友,这个人曾经与他素未相识,只是萍水相逢,认识才几天,便毫无保留、倾尽全力的帮助他,真是的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了。   两人并肩向外面走去,从来时的洞口爬到外面。   学校内仍然一片寂静,月光清明,虫声低微,寒冷的夜风吹过,新鲜冰凉的空气驱散了他们身上从地洞里带出来的浊气,也让他们的精神明朗了几分。   许迟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有意无意的向四处看看,思考着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忽然他的目光凝聚在远处,像是看到了什么比妖魔鬼怪更可怕的东西,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   他使劲儿拍了一把江天的后背,沉重而急促的道:“兄弟好比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先走了,你好自为之,有缘再会!”   说完,他掏出小黑往半空中一扔,小黑凭空变得三米来长,伏在地上。许迟迅速的跳上龙背,不等他坐稳,小黑便拍起翅膀,在一阵大风中腾空而起,飞走了。   江天被风吹得都凌乱了,他抬手压了压乱七八糟的头发,不知所措,“咋了啊,怎么忽然走了?”   忽然的,他像是心有所感,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   慢慢的转回身,就看见不远处的路灯下面站着两个人,一黑一白,俨然就是邵行和君夜!   “?!”   江天吓得腿一软,差点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仰头看向天空,只见许迟和小黑已经飞远到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几秒之内就无情的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江天人生头一次感受到了背叛与被抛弃的愁苦,疼得他心如刀绞,不由得发出了灵魂深处的呼喊:   “不是说好我是你兄弟的吗?!你倒是带我一起走啊!!”   不远处,从容观赏着这场闹剧的君夜忍俊不禁的道:“其实许迟以前是个很讲义气的人,不过现在被我宠的越来越狡猾了。”   邵行表示理解,“这很正常,江天那是慢了半拍,如果他能更早发现我们的话,我敢保证,他跑的不会比许迟慢。”   君夜笑了笑,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空,在心里估计了一下许迟现在的位置,便道:“我现在要去抓他,告辞了。”   邵行不置可否,“祝你好运。”   话音未落,君夜便凭空消失在原地。   邵行这时候才不紧不慢的迈开腿,稳步向江天走去。   后者吓得不轻,犬科动物的本能告诉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跑,赶紧跑,千万别回头。   但是他被对方无形的气场压得腿软到挪不动脚,理智告诉他现在逃跑是没用的,别说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了,他就连初一都跑不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跪地求饶。   邵行走到江天面前,还未开口,江天就很没骨气的,在他亲爱的主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高举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悲痛涕零道:“我认错了,别打我,我回去跪键盘行吗?”   在江天从小到大的认知里,向自己的主人撒娇求饶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只要能不挨打就行了,其它的,不管是哭闹、下跪、抱着大腿求饶,那都不是事儿。   毕竟屈辱只是一时的,挨打却要疼三天,三天!古话都说长痛不如短痛,意思就是能求饶就不要硬扛着。   邵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又好气又好笑,“说跪就跪,知道什么叫男儿膝下有黄金吗?”   江天真诚的狡辩,“所以这黄金今天不是派上用场了吗?”   邵行忍不住笑了,“行了,地上凉,先起来,等回家了我再收拾你,别以为这次我会轻易饶了你。”   然而这句话顺着小风吹进江天耳朵里之后,就自动被过滤成了:“行了,地上凉,先起来……回家……饶了你。”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死皮赖脸的凑到邵行旁边,活灵活现的狗腿子。   江天每次心虚,都会收敛自身的脾气,变得无比乖巧,这回他自知有错在先,所以很有眼力见,殷勤的给邵行捏着手臂,嘿嘿笑了两声,开口问道:   “主人,您那边的事情办完了吗,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邵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从你们下午糟蹋常春藤的时候就来了。”   江天惊讶的停下了动作,“那么早吗?”   他还以为邵行俩人是刚到的。   “要不然你以为闹出这么大动静,会没人听见吗?”   江天有些茫然,“为什么?”   “因为我用了催眠术,让那些学生睡得很深,就是楼塌了也醒不了。”   江天更疑惑了,“你来的那么早,就一直在旁边看着?”   “是啊。”邵行意义不明的冷笑了一声,“我打算看看你们两个能把祸闯的多大。”   “……”   江天抬头看看五楼破碎的窗户,又低头看看地面上的大洞,不免有些汗颜。如果不是邵行让全校师生都陷入了深眠,恐怕今天这事儿真不好收场,明天铁定要上新闻。   “不过你们还算聪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会请外援。”邵行伸手揉了揉江天的头发,笑道:“看在你平安拿回了妖魂的份上,罚你的时候可以把藤条换成戒尺。”   江天屁股一紧,慌了。   他还想再讨价还价,然而邵行已经转身走了,他连忙跟上去,讨好的拉住他的手,“你干什么去啊,要回家吗?”   邵行瞥了瞥他,“给你善后。”   ……   常安镇第一中学出现了两大怪事,一是学校各处的常春藤忽然在一夜之间全都枯死了,引得人议论纷纷,觉得这种植物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二是校长忽然通知,学校要大规模装修,所以提前放了寒假,并且暂时封锁了学校。   这第二件怪事背后的主使自然就是邵行,将学校封锁之后,他让君夜帮忙从鬼城带来了一支施工队,将整个学校的路面都挖开了。   令人震撼的是,这所学校的地下几乎全被常春藤蛀空了,无论从哪里挖开,下面都是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的、已经枯萎的常春藤,看起来甚是可怖。   施工队用高超的技术以及人类无法理解的法术,销毁了这些藤蔓,并且将地下的空洞用土壤和沙石填补了起来,最后整修路面。   这个过程足足花费了一个寒假的时间,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江天也不太清楚这些事情,因为邵行在吩咐好这一切之后,留下封霆看场,就带着江天回到了别墅。   这会儿才是跟他算总账的时候。   邵行似乎故意冷着他,目不斜视的在前面走着,穿过别墅的大门,踏上设计精致的旋转楼梯,走进了书房。   江天自知理亏,也不敢耍小性子,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想了想,为了逃跑方便,耍了个小聪明没关书房的门。   邵行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不过没有出言提醒,反正等会儿江天就知道了,不关门吃亏的是他。   邵行从容不迫的坐在了办公桌后面,闲适的靠着椅背,用手指了一下江天,言简意赅的命令:“脱衣服。”   江天懵了,“啊?”   “脱衣服。”邵行又淡淡的重复了一遍,并且看了一眼温度计,“室温是二十五度,不冷,把衣服都脱了。”   同样的话他已经重复了两遍,江天熟知对方的性子,一般来说,如果邵行一句话说了两次,而自己还磨磨蹭蹭、犹犹豫豫的话,是绝对没好果子吃的。   江天不敢再问,只好慢慢的脱衣服。   外套,毛衣,贴身的单衣,腰带,裤子……邵行不说停,他也不敢停下,最后手指勾住内裤的松紧边,犹豫了。   邵行倒是毫不犹豫,“都脱光。”   江天咬了咬牙,心里赌了气。   反正现在跟一丝不挂也差不多了,脱就脱吧,跟谁下面没长那几两肉似的,男人看男人,也不怕长针眼,呸!   江天把内裤也脱掉,泄愤似的往地上狠狠一扔。   邵行看着他冲着自己的内裤发火,觉得莫名有些可爱,但现在是立规矩的时候,不好笑出来,只能强行忍了。   他故作冷然道:“刚才不是说可以跪键盘吗,我看也不用什么道具,就直接罚跪吧,等时间到了,我们再来上家法。”   江天忿忿的…却又只能偷偷的瞪了他一眼,很赌气的,扑通一声跪下了。   不过地上铺着厚实柔软的羊毛地毯,膝盖倒是不疼,只是身上一件衣服也没有,有些丢人。   算了,只要没人看见就行。 第七十三章 两个选择   江天罚跪也不老实,一边揪着地毯上的毛,一边左顾右盼的,试图找找周围有没有摄像头。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刻意没关、敞开的房门。   江天心里咯噔一下,这要是万一吉南从走廊上路过,自己这做主人的,脸还要不要了?   他偷偷看看邵行,见对方似乎很认真的在处理文件,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便转过身,放轻声音,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抬起手试图关上门。   柔软的地毯将脚步声完全吸收了,所以江天没能发觉身后有人接近。   当他察觉到的时候,某种冰凉坚硬的长条状物体拍了拍他光裸的屁股,然后他便听到邵行在背后危险的笑道:“既然你跪不住,那么我们就先来上家法吧,到时候你也不用跪了,肿着屁股坐硬凳子去。”   江天哆哆嗦嗦的回过头,看看邵行,又看看他手里可怕的戒尺,眼眶一红,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哽咽声,要哭了。   当然,哭是不可能真哭的,这只是江天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自行领悟的一种逃避惩罚的手段罢了。   以前邵行多宠他啊,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错误,只要一掉眼泪,就会被从轻发落。   而现在他们是恋人关系,邵行一定会更加心疼他。江天狡黠的想着,虽然自己以前总是很排斥恋人这层关系,但现在是极其危难的时刻,还是让他稍微沾一沾谈恋爱的好处吧。   江天抽泣了两声,酝酿了一下情绪,然而就在眼泪快要涌出来的时候,邵行忽然抬起手,狠狠的在江天屁股上打了一下,啪的一声,把江天本来快要出来的眼泪都吓回去了。   邵行冷声道:“哭也没用,自作主张去涉险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呢?”   江天疼得倒吸了口冷气,偷偷摸摸的伸手去揉自己受苦受罪的屁股,一摸就是一道青紫的肿痕。邵行下手太黑了,这要是再来几下,估计睡觉都得趴着了。   他心里委屈,不由得小声抱怨道:“不公平…”   邵行微微眯起眼,“什么?”   “我说不公平!不公平!”江天干脆破罐子破摔,大声逼逼道:“明明许迟是跟我一起的,我干的事儿他都干了,凭什么就我一个人挨打,除非他也受罚了,否则我不服,打死都不服!”   邵行给气笑了,用戒尺点了点他的脑袋,“你这是铁了心要拉自己好兄弟下水吗?”   江天气冲冲的,“他都在危难时刻丢下我跑了,还算什么好兄弟,反正我把话撂这儿了,要挨揍就得俩人一起挨,我不信君夜就会心软!”   邵行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其实他今天本来就是打算挖个陷阱,诱导江天往里边跳的,不过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抛饵,江天就自己懵懵懂懂地在坑边打转了。   他收起戒尺,故意卖了关子,“君夜当然不会心软,但许迟也不会挨打,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天犹豫了片刻,心里好像有些明白了。   他在和许迟聊天的时候,隐约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在作为君夜爱人的同时,兼任着下属的身份,也就是说许迟平时也是要为君夜做事的。那他之所以不用受罚,是做了什么事来将功补过了吧…   同为得力下属,江天的好胜心被激起来了,他不甘落后,立刻便保证道:“不管他做了什么,我也能做,而且可以比他做的更好!”   “是吗?”邵行俯下身,贴近江天的耳朵,暧昧的说道:“那么我来告诉你吧,许迟之所以不会受罚,是因为他用另一种方式偿还了自己的错误——他和君夜上床了。”   江天眼睛微微睁大,如遭雷劈,呆住了。   上床了…上床了……   短短三个字如同二战时期的战斗飞机一般,在江天脑海上空盘旋不去,嗡嗡作响,时不时的丢下几个鱼雷炸弹,把他脆弱的神经炸得满目疮痍。   想不到啊想不到,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你堂堂许迟,一个身手矫健的前雇佣兵,居然要靠出卖色相来保全自身吗?   “这个……”江天讪笑了两声,眼睛紧盯着邵行手里的戒尺,紧张的吞了吞口水,“这个我可能做不到……”   他心里是真的没底,以前虽然和邵行做过很多次,但是没有一次能留下美好的回忆,以至于在江天的潜意识里,性/事就是和疼痛与强迫联系在一起,并且对此充满惧怕。   他可以接受邵行,并且在他的甜言蜜语之下,一时头昏,答应了和他尝试一下恋爱。邵行的吻、牵手、拥抱,江天都能接受,甚至久而久之会乐在其中。   但是恋人之间最亲密的这一步,说实话,江天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邵行微笑了一下,在江天面前半跪下,伸手温柔的抚摸他的侧脸,用拇指暗示性的揉弄他的耳垂后面。   他低笑道:“当然了,我并不是在逼迫你,而是在给你完全自由的选择。”   邵行背后逐渐显出了阴险大灰狼的影子,柔情蜜意的哄骗着不谙世事的小狗崽子。   “宝宝,你知道做错了事必然要付出代价,但是你可以选择以什么方式才偿还错误,要么…”   他用坚硬的戒尺边沿拍了拍江天的屁股,“…要么以身体的疼痛来记住规矩,要么就和我上床,你看,我并不是一个绝情的主人,只要和我做一些亲密的事情,我可以对你的错误既往不咎。”   话说到这儿,邵行已经把他的邪恶目的全盘展开了。   江天终于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儿,自己好像跳进了某个早就编织好的圈套里。   但是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脚下就是邵行挖好的陷阱,而身后被用可怕的戒尺逼着,不能后退,甚至这个阴险狡诈的始作俑者还一脸温柔的说道:我不是在强迫你。   邵行见江天脸色变来变去,似乎很纠结的样子,便添了一把火,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柔声道:“相信我,宝宝,做/爱是一件会让你很舒服的事情,不会疼的。”   “真的吗?”江天很怀疑,“但是以前明明就……”   “那是因为你总是不配合,这次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不会让你感到疼痛。”   江天已经被绕晕了:挨打会疼,还会疼三天,但是做/爱就不会,甚至还会很舒服,那么乍一看,似乎后者才是最好的选择。   江天犹豫了一下,伸手攀住了邵行宽阔结实的肩膀,低声道:“那好吧……但是只能做一次!”   邵行温柔的笑笑,“听你的。”   这种事就如同泄洪的大坝,只要开个头就止不住了。   邵行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的,用温情脉脉的手段把江天的心哄转了回来。   从最开始表明自己毫无恶意,让江天放下戒备;到后来帮他找回妖魂,救治吉南,让江天认回他这个主人;再后来就是解开他的心结,确认恋爱关系;直到现在,甚至可以让江天自愿和他发生身体上的关系。   一招又一招,一个陷阱又一个陷阱,引诱着江天像只觅食的小动物一般主动凑过来。看似可恶,却是邵行饱含着爱意和愧疚去做的。   如果因为曾经的过错就止步不前,什么也不做,恐怕不只是邵行,就连江天也不会真正的幸福。   所以邵行希望能有一个机会去继续爱江天,照顾他、疼惜他、保护他,这个机会不是江天给的,而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毕竟他们的爱情就是这样的,真诚又虚伪,无私又自利,步步为营又锱铢必较,只不过每一个算计都是在深爱的基础上,像是莲花的种子落在藏污纳垢的淤泥中,开出洁白的花。   邵行伸出手,用一个十分绅士的姿势把江天抱起来,向门口走去。   江天费力的向地毯伸出手,“等下,我的衣服…”   “你今天不会有机会穿衣服了。”邵行亲了亲江天可爱的耳朵,用低沉性感的嗓音说道:“虽然你说过只能做一次,但是一次做多长时间,还是由我来决定的。”   “……”   江天忽然觉得后背发冷。   他被邵行抱到了浴室的浴缸里,用热水洗干净身上,再用厚实的白毛巾擦干净,放到了卧室的大床上。   江天一沾到床铺,立刻钻进了被子里。   邵行也不去抓他,站在床边慢条斯理的脱自己的衣服,露出了宽阔挺拔的肩背、性感撩人的腹肌、修长的双腿,几乎一切男性美好的形容词都可以放在他身上。   江天像个被土匪抢来的小媳妇似的窝在被子里,悄悄用余光瞥了一眼对方的下面,不由得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这这这这这怎么可能不疼!没去掉半条命就算不错了!   他立刻往远离邵行的方向跑去,慌乱的嘟囔着,“不做了不做了!我反悔了!”   邵行一把抓住他的纤瘦的脚踝,不顾对方的挣扎,把人硬拖了回来,邪笑道:“你觉得现在我会放过你吗?”   “你你你之前不是承诺了吗,只要我说不,你就会停下!”   “是啊。”邵行淡然从容的压下身,盯着江天的眼睛,笑道:“但是最终解释权归我所有,在床上,这条承诺无效。”   江天:“……你个奸商…唔嗯!” 第七十四章 忧伤的嫖客   昏暗的房间中央,华丽的大床角落里胡乱堆着一团被子,微微颤动着,被子下面传出微弱的抽泣声,夹杂着几句模糊不清的短句,仔细一听,竟然是和这幼猫般的哭泣声完全不符的粗口。   邵行从浴室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他无奈的笑了笑,绕过床走到另一边,轻轻拍了拍被子,温柔的哄道:“好了宝宝,闹了半天脾气也够了吧,我抱你去洗澡?”   “骗子…”   江天缩在被子底下,因为屁股和腰部传来的钝痛而难以自制的哽咽了一下,愤恨的骂道:“你个骗子!骗子…”   面对爱人含泪的控诉,邵行难得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恶行,伸手进被子里,摸索着找到江天,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道:“我这不是太久没有抱你,一时有些激动吗,但我也确实遵守了诺言,只做了一次。”   “一次就做了几个小时!承诺有个屁用!”   江天虽然不得不承认开始时他也感到舒服了,也意乱神迷过一段时间,但这种事没了限度,没完没了的,对体力弱的江天就成了一种负担和痛楚,简而言之,就是光对方爽了。   艹,能不能给做/爱也加个防沉迷系统啊,限时半小时的那种,这样才有利于身心健康、家庭和谐。   江天的思绪已经飘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方,愣一会儿,就猝不及防的被掀开了被子,露出了下面遍布暧昧痕迹的素白身体。   粉色的是吻痕,红色的是咬痕,青紫的是掐痕,所有的痕迹以江天白皙的皮肤为舞台,展现着它们的美丽与性感。   邵行看到他腰肢处的指痕,眼神不由得一深,想起了就在不久之前,他是如何紧按着不断试图逃跑的江天,一下又一下狠狠的侵入对方的。   当然,也想起了那些萦绕在耳边的呻吟呜咽,还有不断的求饶。   江天立刻察觉到了来自对方的危险,连忙抢过被子,紧张的都结巴了。   “我我说,天都黑了,你、你够了吧,适可而止行吗……”   邵行眸中晦暗不明,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他从头到脚欣赏了个遍之后,才又笑了,“别紧张,至少今天不会再做了。”   江天微微松了口气,余光瞥到床头的数字表,不由得大惊失色,“现在不是十一点五十七了吗,还有三分钟就第二天了啊!”   邵行:“……”   被识破了。   “好了,保证不动你了。”邵行向他张开双臂,做出了一个等待他主动凑过来的动作,“来,我抱你去洗澡。”   江天动了动,又犹豫的停住了。   讲真的,他老大不小的了,虽然小时候被邵行抱着洗过澡,还用吹风机给他吹过毛,但那时候到底是狗,这会儿却是人,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他试着动了动腿,觉得还有点儿力气,便道:“我自己去吧,你不是都洗完了吗,再弄一身湿。”   江天一边说着,就一边爬起来,试图绕过邵行的手臂下床。   结果他刚一起身,大腿根里忽然传来一阵酸痛,脚顿时麻了,身体一个趔趄,一头栽进了邵行早已准备的怀抱中,撞了个结结实实。   慌乱之间,江天的手胡乱的扒拉着空气,试图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体,紧接着他似乎听到了呲啦一声,好像是布帛撕裂的声音。   江天跪坐在床上,上身趴在邵行怀里,好奇的抬起头,“什么东西破了?”   “床单。”邵行不动声色的拉起江天的右手,看了看,“是你刚刚划破的。”   “怎么可能…”   江天刚想反驳,扭头一看,却看到了雪白的床单上一道长长的口子,边缘平整,明显就是被某种类似于刀子的利器划破的。   江天愣愣的看看床单,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立刻抬起胳膊看自己的手。   果然,右手的五根指头上,指甲已经异变成野兽一般的利爪,边缘锋利而坚硬。   伴随着江天的呼吸,兽爪也在渐渐消退,几秒之间就恢复了原来的纤细柔软的人类手指。   江天对这并不陌生,因为在他妖魂失散之前,这种可以凭借自我意愿自由变化的尖爪就是他的武器之一。   他不是很能用的惯枪械之类的东西,对于野兽来说,还是贴身肉搏比较适合他。   但是自从他的妖魂失散之后,就算他再怎么努力,也变不出这样的爪子了,那刚刚是怎么回事?   江天闭上眼睛努力了一番,没能成功召唤出刚才的兽爪,甚至还有点手抽筋。   “看来是因为你刚才被吓到了,激发了自身的潜力。”   随着妖魂的填补,江天的各项能力也在慢慢恢复,从最开始的法力全失,到后来可以使用小法术,能变出犬耳,再到现在能变出兽爪。   也许要等到妖魂全部补齐,他才能完全变回小狗的样子。   邵行捏了捏江天的手指,指尖在他掌心暧昧的滑过,低声调笑道:“有我在你还那么惊慌,真是没良心啊。”   江天小声辩解,“没办法,谁突然被绊倒也会出一身的冷汗的。”   邵行顺手在江天后背一摸,笑道:“还真是,走吧,去洗洗干净。”   他像抱小孩子一样,轻而易举的将江天抱了起来,一手托住他的屁股,一手揽住他的腰,让他趴在自己肩膀处,向浴室走去。   江天的身材看起来非常纤瘦,甚至是弱不禁风的样子,身上长不起什么肌肉来。也许是因为犬妖的体质特殊,他的体重也比看起来要轻很多,抱在怀里几乎没什么重量。   邵行一边走进浴室,一边捏了捏江天的屁股,心里感叹:明明小时候还是个肉嘟嘟的毛球,怎么长大之后身上的小肥肉都掉没了,自己也没亏待过他饮食啊。   他将江天放进早已经蓄满热水的按摩浴缸中,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但并没有向往常那样亲完就移开,而是又慢慢向下,薄唇轻轻压住他微微颤抖的睫羽,吻了他的眼睛。   江天甩掉手上的水珠,在一旁的毛巾上把手蹭干了,才把邵行往外推了推,“你别凑过来了,小心弄湿了你的衣服,我自己泡会儿得了。”   “不想和我洗双人浴吗?”邵行轻咬他的耳朵,循循善诱道:“宝宝,你不觉得今天是个很值得纪念的日子吗?”   江天莫名其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纪念什么?纪念时隔一年半我再次被你操了?”   “……”邵行顿了一下,大言不惭的道:“你不觉得这很值得纪念吗?”   江天诚恳的回答:“不太觉得,甚至还有点儿想以下犯上,违逆弑主。”   邵行:“……”   因为这一场值得纪念的性/事,以及后来邵行不守承诺,强行脱掉衣服迈进浴缸,并且和江天来了一场浴室play的缘故,江天不得已请了三天假,在家休养生息,调养他的小腰和小屁股。   小狗当然心有怨言,但是碍于刻在骨子里的主从关系,不太敢言表于色,只能偷偷发泄,具体表现为:趁邵行不注意偷偷瞪他,趁邵行不注意偷偷骂他,以及趁邵行不注意偷偷揪掉了他衣服的扣子。   于是这几天里,邵行一边照顾江天,一边承受着来自背后针扎似的目光,以及无声的怨言,还有莫名其妙丢失了纽扣的衣服。   所以邵行又用了那屡试不爽的一招,给他加工资。   从最开始底薪六千、奖金不定,经过三轮的加工资,八千,九千,一万二,江天这个入职仅一年、学历证还是伪造的新人,成功迈入了月薪过万的白领阶层。   江天的快乐又回来了。   邵行怎么想怎么觉得有点儿别扭,俩人明明是你侬我侬的爱人关系,他怎么总有种当了嫖客的感觉呢?   江天卖身卖得挺欢乐,反倒是嫖客觉得一颗饱满的真心被狗糟蹋了。   三天之后,江天快快乐乐的开着邵行的迈巴赫去上班了。   一进公司大门,江天就感觉自己仿佛走上了联欢晚会的大舞台,周围人都在偷偷看他,并且极其小声的议论纷纷。   江天看了看玻璃门上的倒影,自己脸上也没沾什么奇怪的东西,怎么今天回头率这么高?   他在心里嘀咕了两声,快步走到电梯门口,按了电梯。   正好旁边也有个人在等电梯,江天余光瞥到他,记得这人好像是电子产品开发部的,在年会上见过他一面。   不过也不算熟悉,江天匆忙的向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照顾了,然后便走进了电梯里。   那人也跟了进来,却不急着按按钮,而是凑近了江天几步,神秘兮兮的低声问道:“我就随便问问啊,别生气,我听说……你被邵总包养了,是吗?”   “?!”   正准备按电梯的江天闻言,惊得目瞪口呆,手臂一抖,差点儿一指头戳在紧急报警按钮上。   他现在是明白了,难怪刚进公司大厅时别人指指点点,原来在他们眼里,推开旋转玻璃门进来的不是他们的同事江天,而是一个大瓜,一个人形自走八卦综合体啊。 第七十五章 恶言   “花一朵花一朵,你听我说!”   江天急匆匆地冲进报刊部办公室,正要向花一朵告知自己刚听到的这个操蛋的噩耗,还没来及点到正题,就看见花一朵昏昏沉沉的坐在转椅上,脸色疲惫,毫无血色,眼睛底下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就跟死了半截似的。   江天刚要说的话戛然而止,从目前的状态来看,花一朵似乎遭遇了比他更为惨重的事情。   他拉开椅子,坐在花一朵旁边,奇怪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跟三天没睡觉了似的。”   “别提了…”花一朵长长的出了口气,以表明他还是活着的,他毫无精神的说道:“我不是前两天搬了新的公寓吗…”   “对,是有这事儿来着。”   花一朵用力抹了抹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儿,“然后呢,我从住进来当天晚上,就天天的做噩梦啊,半夜惊醒了就睡不着了,结果你看。”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都熬成国宝了。”   “你想多了。”江天握着他的手,诚心诚意的说道:“你并没有熊猫那么可爱。”   花一朵:“……很好笑吗?”   “不,不好笑。”江天连忙收敛脸上不正经的笑意,沉下声音问道:“你做的什么噩梦啊?”   “是这样的……”   花一朵慢慢的将他的噩梦讲了一遍,自从他搬进新公寓之后的整整五天,就没一天睡过好觉,每晚都会做一模一样的噩梦。   梦境开始,花一朵就是在自己新租的公寓的床上醒来,但是屋里一片漆黑,但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隐约还能看清家具的轮廓。   然后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在他屋里走来走去,寻找他的妹妹。   梦到这里,江天听着已经是毛骨悚然了。   你想想,大半夜的,黑咕隆咚的,一个陌生男人莫名其妙的在你家找他妹妹,太瘆人了。   但是花一朵在梦里还比较平静,毕竟是梦,人的思想活动和日常不一样。   所以在梦里,花一朵不但不害怕,还很热心的帮男人一起在自己公寓里寻找他的妹妹。   两人默不作声的在昏暗的公寓中寻找,这之间花一朵试图去开灯,电灯却怎么也按不亮,于是他掏出了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光束照出去的那一瞬间,花一朵猛然看见对面墙壁上竟然有一只穿着高跟鞋的脚,就那么突兀的从墙里伸了出来。   连接处与墙壁严丝合缝,紧紧切合,就好像这条腿是镶嵌在墙壁里的。   每次梦境到这儿,花一朵就吓醒了,然后就心慌气短,再也没法睡着。   江天听了之后,纵使是大白天的,在暖气充足的办公室里,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心里发怵。   他思忖道:“你要是只做了一次这样的噩梦,我会觉得你是胡思乱想了,但你要是连续五天都做一样的梦,我觉得可能真有点儿事。”   “是啊…”花一朵奄奄一息的趴在桌子上,“自从认识了你,我已经不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了。”   “要不然,等今天下班了,我跟你去公寓看看?”   “那敢情好。”花一朵有气无力的伸了个懒腰,哈欠连连,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个午睡枕,拽出一条粉色小毛毯,“那我稍微睡会儿,吃饭的时候叫我啊…”   江天好心提醒他,“一会儿郑主管来了,小心扣你奖金。”   “随他的便,反正……”   后半句还没说完,花一朵已经呼呼的大睡起来,看那样子,别说是主管来巡查了,就是天上打雷地上着火也吵不醒他。   所以江天决定先解决自己的事情,趁着这会儿时间还早,很多同事还没来,便拿着VIP电梯卡偷偷离开了办公室,去了管理部的那一楼层。   刚出电梯,从大厅走入长廊,江天忽然听见拐角那边有一男一女在聊天。   男的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说话语气还有点儿婆婆妈妈的,“哎哎,你听说了吗,就是报刊部那个记者被邵总包养的事儿?”   女的迅速答道:“我还看过照片呢,等下我发给你,你看,这不是在邵总的车旁边,俩人离得这么近,都亲上了,拍的真真的。”   江天在墙边站住了,背靠着墙,没再往前走。   他在心里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一天他和邵行一起回家时,在地下车库里,他习惯性地为邵行拉开车门,然后邵行奖励似的亲了亲他的额头。   是那时候被偷拍到了吗?   沉思之间,听见拐角另一边,男的又用一种十分鄙夷的语调酸道:“我说怎么前段时间拨给报刊部一笔资金,还给他们换了电脑,原来是有人在邵总面前吹了枕边风,真恶心,不过,我觉得邵总以前看着也不像是同性恋啊?”   女的张口附和,好像她真的知道一切、了解真相似的,万分笃定的道:“那肯定是报刊部的男婊子不知羞耻,脱了衣服勾引邵总呗,邵总明明长得帅又有钱,如果不是被骗了,不可能看上一个小记者的。”   男的哈哈大笑,“男婊子是什么新词啊?”   女的也呵呵笑了,“你不觉得很贴切吗?”   江天的眼神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脸色变得阴沉。   他根本不认识这两个人,想必这俩人也不熟悉他,甚至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既然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为什么会对他抱有如此大的恶意。明明自己没招惹过他们,也没做过任何侵害他们利益的事情。   他也想不明白,流传出来的只是一张偷拍的照片,没有其他任何确切的证据,人们怎么就想当然的把他定位成了不知廉耻的婊子。   江天暗中咬了咬牙,沉着脸走过拐角,路过他俩的时候,微微仰起头,眼帘低垂,傲然而冰冷的盯了他们一眼。   那女的愣了愣,看看手机上的照片,又看看他,忽然脸色一白,心虚的移开了视线,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不说话了。   然而等江天走过去,男的忽然又小声骂了一句:“有什么可趾高气扬的,不就是个靠身体上位的男妓。”   除了在邵行跟前,其他时候,江天没有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习惯。   所以他利索的转过身,一把拽住男人的领子,狠狠的给了他一拳。   他看着瘦弱,力气却比想象中的大不少,一下就把这高壮的男人打翻在地,重重的撞上了旁边的垃圾桶。   只听扑通一声,金属的垃圾桶被撞倒了,砸在地板上,垃圾撒了一地。   男人就躺在这一堆狼藉之中,惊恐的看着江天,色厉内荏的威胁:“你怎么打人啊!快报警,报警抓他!”   江天不紧不慢的看了旁边的女人一眼,女人吓得往后一缩,连忙放下手机,直摆手,“没,我没报警,没报警…”   “你应该庆幸我不打女人。”江天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道:“要不然我撕了你那张搬弄是非的嘴。”   女的浑身一颤,顺着墙滑坐在地板上。   江天不再搭理他们,头也不回的走了。   后面乱成一团,他也没管。   一直走到总裁办公室的门口,他顿住了脚步,深吸一口气,浑身坚硬的尖刺与戾气都散了,才抬手敲了敲门。   过了几秒,里面传来轻稳的脚步声,有人拉开了门。   这人是邵行的秘书,荀且。   他一如往常的穿着白衬衣,抬手扶了扶金边眼镜,文质彬彬的向江天点了点头,往旁边让了让,客气道:“请进,江先生。”   “嗯…”江天仓促的回应了他一声,便走了进去。   荀且很有眼力见,尽管办公室内就有打印机,但他还是对邵行道:“邵总,我有些文件需要打印,去楼下一趟。”   说完便离开了办公室,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于是偌大而华丽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江天和邵行两人了。   邵行放下手中的钢笔,眼里含笑望着江天,“宝宝,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你饿了吗?”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江天除非是嘴馋了,想吃星级大厨的私人菜品了,否则是不会主动到管理层来的。   江天缓缓摇头,一言不发的坐在办公桌对面,还未开口,眼眶就蓦然红了。   他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微微缩着肩膀,红着眼,比起犬类,他现在更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邵行心里没由来的一紧,连忙张开手,温柔的哄道:“过来,宝宝,到我这里来。”   江天听话的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邵行面前,接着就被他轻轻揽进怀里,面对面的跨坐在了对方腿上。   邵行抚摸着他的后背,又揉了揉他的小脸,柔声问道:“怎么了,宝宝,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江天凑过去,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不太高兴的说道:“有人欺负我。”   明明前两分钟刚一拳揍翻一个男人,一句话吓瘫一个女人,然而此时在邵行面前,却只会撒娇似的说一句有人欺负我。   江天和许迟不一样,许迟遇到这种事儿,可能就自己解决了,并不会再跟君夜说,但江天不同,他自己教训过冒犯他的人之后,必然还要义愤填膺的来跟邵行告一次状才行。   简而言之,江天这个人,对外他重拳出击,对内他(装得)可怜兮兮。   说实在的,江天在邵行面前是有点儿小心机小绿茶的,不装得可怜点儿,怎么让邵行帮他主持公道?   邵行侧头亲了亲他的耳垂,“谁欺负你?”   江天把刚才听到的话说了一遍,但是隐瞒了后来自己反击的事情。   邵行眼神一沉,“他们倒是敢说。”   他敛去眸间的冷意,摸了摸江天的头发,“那我们查一查监控,找出那两个人来,把他们开除,怎么样?”   江天嗯了一声,忽然又反应过来,“等等,不行!”   要是真查了监控,那他连打人带吓人的恶行不就暴露了吗! 第七十六章 是我勾引他   邵行一看江天这副前言不搭后语,前后矛盾的样子,就知道这狗崽子肯定背地里做了恶人,又跑到他这儿来装无辜、扮可怜。   不过邵行也不拆穿他的,十分宠爱的亲亲他的脖子,反问:“不查监控,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江天抿了抿嘴唇,本来搭在邵行肩膀上的双手又垂落在身体两侧,恹恹的靠在对方温暖结实的怀里,闻着他衣服上淡淡的熏香味道,闭上眼不说话了。   他很清楚的,人言可畏,一张嘴能说死人。   澄清?没人会听。   真相?也没有人在意。   传播谣言的那些人只是想控诉、指责、谩骂,抱起团来自以为正义的欺负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罢了。   好像他们总能从这种恶意的行为中获得快感,明明就算毁了别人的生活,他们也不会获得半分好处。   “算了吧…”江天小声嘟囔道,“他们爱说就说去,早晚嘴巴烂掉。”   邵行定定的看着他,“真是这么想的?”   江天又不说话了。   其实他这样是不对的,心里有怨气就该讲出来,尤其是在邵行面前,更不应该扭扭捏捏的,还装出一副豁达的样子来。   但所幸邵行养了他一百来年,对他的小心思了如指掌,就算他不说话,邵行也明白他心里想的什么。   所以邵行准备自己做恶人,他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不由分说的调出了走廊的监控,拿着鼠标调动时间。   江天坐在他腿上,心里又紧张又不安却隐隐又些报复性的兴奋,眼睛紧盯的屏幕。   邵行快进着看,很快就找到了那一段视频。   公司的监控设备都非常高级,不但画面清晰,还有录音的功能。   邵行一言不发的听完了那对男女对江天的编排,脸色一点儿一点儿的沉了下去,最后已经是非常冷厉严峻了。   江天偷眼打量他,因为对方的表情而有些不安,稍微向后瑟缩了一下。   邵行立刻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道:“没事,不是对你。”   他又看向屏幕,把这俩人的样子记住了,并且给江天打预防针,“宝宝,不管你乐不乐意,我都要不想再在公司看见他们两个了。”   江天知道他已经生气了,这得亏是在人间,如果是在鬼城的话,这俩人就不是被开除工作,而是直接开除人籍了。   邵行生气的时候,纵使是江天也不太敢冒犯他,只能附和的点了点头。   电脑屏幕里,监控视频还在继续播放,其实这时候已经没有继续往下看的必要了,邵行刚想关闭监控,但是画面中忽然出现了江天的身影。   于是邵行来了兴致,打算看看江天那时候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真的像他描述的那样,视而不见,径直走过去了吗?   江天心里咯噔一下子,在公司打架斗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邵行一定会嘲笑他的。   “主人主人!”江天忽然探过身去,用身体挡出屏幕,伸直了胳膊拿过桌上的茶杯,殷勤的往邵行手里塞,“你喝水,喝点儿水吧。”   邵行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我不渴,还是先看视频吧。”   “不不不,你肯定渴了咳咳咳咳…”江天变本加厉的挤到邵行与电脑之间,故意咳嗽了几声,张开嘴道:“主人你看看,我嗓子是不是发炎了,好疼。”   邵行瞥了一眼,“很健康的样子。”   江天又死皮赖脸的僵持了一会儿,估摸着自己打人那段应该是播过去了,便又乖乖的靠回邵行怀里,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电脑屏幕,视线忽然凝固了。   邵行他刚才居然按了暂停?!   邵行揉揉江天后脑勺毛茸茸的头发,“不闹了吧,那就继续往下看。”   “……”江天忽然直起身子,伸出决定自己命运的手指,毫不犹豫的按下了关机键。   只听那经典的关机音乐响起,电脑黑屏了。   邵行又好气又好笑,“干什么呢,宝宝,为什么忽然把电脑关了?”   “过度使用电脑,影响视力。”   江天一本正经的,如是说道。   邵行:“……”   “算了,你不让看,那我们就不看了。”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看。   邵行继续说道:“现在你觉得我们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江天一愣,茫然的问:“你穿越了吗?刚才不是说要开除他们两个吗?”   邵行为他的天真轻轻叹了口气,“傻孩子,那只是传播谣言的其中一环而已,我们要解决谣言本身的问题。”   “你要怎么办,总不能把所有知道这件事的都开除吧?”   法不责众这个道理江天还是懂的,只能杀鸡儆猴。   公司里那么多员工,背地里传谣言的肯定不止走廊里那两个,肯定也有人骂他骂得更难听,只是那俩人不走运,正好被江天撞到了而已。   江天一脸纠结,邵行看了看他,终于托出了自己的目的,“要不然这样吧,宝宝,我们官宣吧。”   “嗯嗯……嗯?!什么?!”   “正式对外宣布我们的关系。”邵行语气淡定得就像再说今天中午吃什么似的,他不紧不慢的道:“宝宝,我不喜欢这样的地下情,我想要一个名分。”   江天:“???”   拿错剧本了吧你,什么叫你想要一个名分,难道不应该是你给我一个名分吗?我才是被你潜规则的下属好吧?   邵行眼里略带一丝期盼,兴致勃勃的诱哄着江天,“怎么样,宝宝,我们正式公开吧。”   讲真的,邵行现在一副小三想要上位的表情,然后江天就真的像一个渣男上司似的犹豫了起来,他摸着下巴,理性分析,“但是…在公司里,影响不好吧?”   邵行有些失望的垂下眼帘,“宝宝,你不爱我了吗?”   江天懵了,这都是从哪儿来的被包养的小情人的台词啊?   “不是不是,我没有不爱你,但是这个事儿…得考虑很多因素,你看你是总裁嘛,高高在上的,肯定没人管你,但我就是一个小员工,每天要接触很多人的,对我的形象不好。”   邵行右手掐住了江天的屁股,声音一冷,“和我谈恋爱对你形象不好?”   “嘶……我没这么说,放开放开,疼!”江天使劲拍打着邵行的胳膊,试图解救出自己受苦的屁股。   邵行又在他屁股上拍一巴掌,才堪堪收了手,循循善诱道:“你要是怕人说,干脆就把工作辞了,来做我的私人助理吧,反正你那个工作也没什么意义。”   江天很不高兴的皱起眉头,“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不可以侮辱我的工作!”   邵行有些诧异,心说他就在这公司呆了一年,难道还对记者这个工作有感情了?   紧接着就听江天义正严辞的道:“如果你非要侮辱我的工作,也不是不行,得加工资!”   “……”   邵行无可奈何的按住了江天的手,“还是先干正事儿吧。”   他们公司的监控设备高级到什么地步呢,除了基本功能之外,还有广播功能,也就是说,打开监控中心的麦克风,就可以让声音传播到每一个摄像头所在的位置,相当于是一种另类的演讲了。   邵行未雨绸缪,先抓住江天的双手,防止他在自己讲话时来捣乱,然后便启动电脑,打开了系统内的广播功能,腾出手来把小型话筒拿了过来。   江天疑惑的看着他,不晓得他要干什么。   邵行不慌不忙的,用一种平和而沉稳的声音对这话筒说道:“我是邵行,请各位员工都停下手上的工作,听我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   江天更茫然了,“那是什么?广播吗?”   整个公司就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已经炸了锅。只有小部分人认出了邵行的声音,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更别提在传出桃色绯闻的这个节骨眼上,八卦中心的总裁大人忽然公开‘露面’,是想干什么?难道是要亲自澄清这件事情?   更有甚者,比如花一朵,隐约听到了江天的声音。五天没睡觉的他瞬间不困了。   邵行继续说道:“最近公司有些谣言,说我和报刊部的记者江天之间的关系不正当,已经超过了上司与下属的范围。”   他十分温柔的笑了一下,“在此我郑重澄清一下,这不是谣言,但是,也不并非传言中的包养关系。”   “江天是我喜欢了很多年的爱人,虽然他最近才开了窍,同意和我在一起,但是我们非常的相爱,这一点毋庸置疑。”   “尽管在这个国家无法合法的结婚,但江天是被我放在一生的伴侣位置上的人,他应该得到的是祝福,而不是诽谤,所以如果再让我听到公司中流传半句令人失望的恶言,那么很遗憾,这个人就要和他的办公桌永远的说再见了。”   公司的躁动就在他一句又一句、成熟稳重的话语中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很奇怪,他的声音十分融洽的综合了压迫力与温柔两种情愫,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却俯下身向你伸出手。   江天愣愣的盯着他,一时忘记了挣扎,任由对方扣着自己的手腕。   邵行停顿了一会儿,就在别人以为他已经说完了的时候,他忽然又带着点儿戏谑的笑意,说道:“另外补充一句,不是他勾引我,是我勾引的他,完毕。”   他淡定的关了麦克风,众人一片哗然,沉寂几秒之后,就好像火星子落入炸药桶一般,砰一声爆炸了。 第七十七章 叫一声别的   管理楼层的总裁办公室暂时还受不到八卦人群的波及,仍然处于一片安静之中。   江天把手抽了回来,放在自己膝盖上,手指头不自在的揪着裤子,脸色微微发红。   邵行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笑道:“怎么了?不好意思了?”   “嗯……有点儿…”   邵行仔细注视着他,拉过他的手,“宝宝,你应该知道,刚才说的话不是为了气他们,那都是我的真心话。”   江天更低的嗯了一声,“…所以才不好意思。”   他开始到现在,江天都知道邵行爱他,但他从来没想到邵行会像这样,开诚布公的在所有人面前说出来。   也许江天潜意识里把对方看的很高,因为邵行是鬼王,是主人,是总裁,和自己不一样。自己喜欢的话,就算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没人在意,但是这种事放在邵行身上,江天就总觉得让对方屈尊降贵了,有些惶恐。   “我觉得吧,这样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公司里不会有人再敢觊觎你了。”   邵行亲昵的捏着江天的手指,笑道:“你说是不是?”   江天反驳道:“公司里才没人觊觎我,我看还是喜欢你的人更多。”   邵行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言语之间的一点儿小委屈,于是心里更加愉悦了,戏谑的问:“你这是吃醋了?”   江天不冷不热的哼哼了两声,“你总在办公室里不了解情况,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攀高枝嫁豪门呢,我出去抽个…咳,接个水至少能听见三个人说想嫁给你。”   “是吗?”   邵行刻意忽略了江天刚才差点儿把抽个烟说出来的口误,毕竟现在气氛很好,邵行也不想训斥他,破坏了二人之间的暧昧,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去改正他的坏习惯。   他笑了笑,半是说笑半是认真的问道:“那你想不想攀我这个高枝,嫁我这个豪门呢?”   江天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邵行没由来的心里一紧,明明刚才只是个小玩笑,但现在问出口之后,他却像是真的求婚了一般,紧张了起来,默默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江天不太确定,茫然的道:“我难道…不是已经攀上了吗?”   邵行微微一愣,心中万般情绪百转千回,最后都化成了春水一般的温柔。   他凑过去亲了亲江天柔软的嘴唇,轻笑道:“是啊,你早就攀上了。”   他顿了一下,决定占个便宜,“那现在你是不是该改口了,不应该再叫我主人了吧?”   江天迟疑,“不叫主人,那叫什么?”   要是直呼其名的话,不怕丢人的说,江天心里实打实的有点儿发怵。   “你好好想想,在人间,夫妻之间是怎么称呼的?”   江天想了想,眼前一亮:“媳妇儿!”   邵行:“……”   “不对,是你怎么叫我。”   “你刚才说了,是你勾引的我,所以我就应该这样叫你。”   江天非常笃定,而且莫名的喜欢这个称呼,死活都不叫老公、先生之类的,偏偏要喊媳妇儿。   邵行觉得这狗崽子是八点钟黄金档的婆媳肥皂剧看多了。   就这么折腾了一会儿,时间就到了午饭的点儿,江天还记得那会儿和花一朵一起去食堂的约定,便从邵行怀里爬起来,站好了,整了整被弄皱的衣服,“那我先走了,下班的时候…”   江天忽然改口,“对了,今天下班我得跟花一朵走,可能晚上就住他那儿了,你就自己先回去吧。”   “……”   邵行深吸一口气,尽量和颜悦色,但难免有些皮笑肉不笑的问:“宝宝,你刚喊完我媳妇,而且我们前一秒才在众人面前公开,你转身就去和别的男人睡觉,给我戴绿帽子,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那边有怪事儿,我得去看看。”   江天一边说着,一边瞅着邵行宽大的办公桌,桌面上那根一看就价值不菲、华丽丽的高档黑色钢笔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有重度收集癖的江天悄悄地伸出罪恶的爪子,把钢笔拿过来,自然而然的放进了自己口袋里,打算一会儿顺走。   邵行对他小偷小摸的举动熟视无睹,追问刚才的事情,“你说的怪事是什么?”   于是江天简单把花一朵的梦给邵行讲了一遍,末了他补充道:“挺瘆人的吧,我觉得这背后肯定有蹊跷。”   “没什么蹊跷。”邵行听完之后,淡然的说道:“就是单纯的闹鬼而已。”   江天浑身发毛,“这不是已经很蹊跷了吗?!反正我得去看看,要是花一朵出什么事儿…”   邵行敏感的微微皱眉,怎么着,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还能不活了?   然后就听江天继续道:“就没人帮我找资源了。”   邵行危险的眯起眼,“什么资源?”   江天十分有求生欲,讪笑两声,“电影,电影资源而已。”   邵行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小子背地里和狐朋狗友看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抬起手,手背向外随意的推了推,示意他可以走了。   “行了,你先下去吧,等会儿我去找你。”   江天如获大赦,忙不迭地回道:“好的好的,我先走了。”   回到报刊部,正好碰上花一朵披着件夹克从里面出来,于是俩人就一块儿去食堂。   路上花一朵一直侧头打量他,从上看到下,从头瞅到脚,满脸都写着欲言又止四个大字,和旁边经过的路人都是一样一样的。   江天已经对这种八卦的视线麻木了,他木然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好好好。”花一朵迫不及待的搓了搓手,“第一个问题,那会儿广播里说邵总喜欢你好多年了,这么说你在入职前就认识他?”   江天点了点头,“我很小的时候,二十多岁的时候就遇到他了。”   “哦哦,小时候……”花一朵混乱了,二十多岁是小时候吗?   “这个那个,请问江同学您今年贵庚?”   江天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一百二十四。”   “一百二十四!!”花一朵震惊的就跟见了鬼似的,尔后他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哦哦哦对了,你不是人来着。”   他继续道:“这么说,邵总来这家公司,其实是为了你来的?”   “算是吧…”   “那你当初为什么一个人来这家公司?”   “……为了躲他,那时候我还很讨厌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花一朵被八卦喂饱了,一副餍足的样子,“我还以为他对你是一见钟情,没想到是破镜重圆啊,真不错真不错。”   一边说着,俩人便来到了食堂,江天拿了餐盘,自觉的去排队,要了一份糖醋排骨盖饭。   期间周围的人,包括打饭阿姨都在悄悄的看他,不管是好奇的、羡慕的、友善的,还是厌恶的、嫉妒的,江天都面无波澜的照单全收。   任何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既然他得到了邵行的爱,自然就要承受相应的压力。   不过这些目光中还是以善意居多,毕竟大家只是不喜欢包养、小三上位这些负面词汇,对于两人的真心恋爱,当然都是喜闻乐见,并且是愿意祝福的。   俩帅哥走在一起不但赏心悦目,还是行走的八卦制造机,可以让他们像近距离追星似的,茶余饭后凑在一起说道说道,这何乐而不为呢。   下班之后,江天便和邵行说了一声,准备和花一朵一起走。   邵行不想过于限制他的行动,怕影响感情,不过还是不允许他在外面过夜,说晚上九点自己会去接他。   江天只好答应,然后坐进了花一朵的车里,跟着他来到了他新租的公寓。   说起花一朵来,他比江天入职时间要长多了,再加上摄影技术确实好,工资比普通员工要高一些,基本上已经实现了租房自由。   所以花一朵租的公寓看起来还是相当不错的,两室一厅,有标配的卫生间和厨房,还有阳台,其中一个卧室被他改成了家庭影院,设置了小型投影仪和白色幕布,还有两个蓝牙小音箱。   对于男人独居来说,这无疑是非常好的居住环境了,如果忽略那夜夜前来的噩梦的话。   江天自来熟的打开厨房里的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罐啤酒里,抠开拉环喝了几口,又晃荡着出来,靠着门框问花一朵:“你梦里不是看见墙上出现了穿着高跟鞋的脚吗,是哪面墙?”   花一朵坐在沙发上,指了指旁边的墙壁,“就是这面。”   江天走过来看了看,这面墙是客厅与厨房之间连接的墙壁,只是一面隔断墙,而不是承重墙。   他又看了看厨房,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从厨房的摆设来看,那好像是半开放式厨房来着,中间这堵墙甚至有些多余,是后来砌上的吗?   “花一朵,你看。”江天摸了摸墙壁,“你有没有觉得这面墙好像比别的墙要新一些?”   花一朵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墙壁,点点头,“好像是白一些,这堵墙应该是后来又改造的。”   “可能真的有古怪。”江天放下手,转身看向花一朵,眼神忽然变了,直直的盯着他身后,颤声道:“等等…我真的看到鬼了…”   花一朵吓得差点儿蹦起来,“啥?!哪儿,在哪儿!”   江天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它就趴在你背上。” 第七十八章 前任房客   “它就趴在你背上。”   江天这句话一说出来,花一朵本来什么感觉也没有,却忽然觉得好像真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背后,又长又湿的头发落在他的肩膀上,女鬼冰凉的呼吸在他耳边吹拂着。   花一朵顿时就被自己的臆想吓得动弹不得,眼睛着急的盯着江天,声音颤抖得跟刚启动的拖拉机似的,“你你你帮忙想想办法啊,你是妖她是鬼,你们是本家吧,快劝劝这位姑奶奶,让她赶紧下去。”   “让我想想哈。”江天故作冥思苦想妆,抱着胳膊,右脚轻轻点着地板,然后他忽然灵光一现,“有了,上供吧,给她供品,她一高兴说不定就走了。”   花一朵惊喜交加,“真的,那你快说,该给她上什么供品?!”   “很简单啊,你就随便做个糖醋排骨、九宫格火锅、毛血旺什么的,然后……”   “等等。”花一朵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怀疑的看着江天,“这不都是你喜欢吃的东西吗?”   “啊哈哈…”江天被揭穿了,尴尬的笑了两声,试图垂死挣扎,“万一这个女鬼姐姐是重庆的呢,对不对?”   “……”花一朵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江小天同志,你果然就是在骗吃骗喝!”   “好吧好吧,我错了。”江天一点儿也不诚恳的道歉,然后又期待的问:“那我们晚上吃啥啊?”   花一朵哼哼了两声,“红烧牛肉和鲜虾鱼板。”   江天喜出望外:“真的啊?”   “真的,你先去做壶开水。”   江天不明所以,“红烧牛肉为什么要做开水?”   然后就见花一朵打开橱柜的门,从里面华丽丽的拿出两桶泡面来,一桶红烧牛肉味,一桶鲜虾鱼板味。   江天:“……”   有口热乎的吃的总比什么都没有好,江天觉得自己再磨叽下去,连泡面都没得了。   于是就赶紧去拿了电热水壶,插上电烧水。   再次经过客厅与厨房之间的隔断墙时,江天忽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这种味道非常的轻微,混杂在空气之中。   如果是人类的话,是绝对察觉不到这种味道的,因为就连江天这样嗅觉灵敏的犬妖,也只是在一瞬间感觉到了。   他探头进厨房,四处看了看,“花一朵,你已经把面泡上了?”   花一朵正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可乐来,闻言愣了下神,“没啊,你水不是还没烧开吗?”   江天看见桌上一红一蓝的两桶泡面还好好的放着,没有拆封,更别说拆开调料包了,所以是不可能散发出味道来的。   那刚才闻到的是什么?   有点儿怪怪的,像是什么东西坏了……江天猛的一激灵,想起来了。那味道很像是一具尸体正在慢慢的腐烂。   江天顿时吓了一身冷汗,下意识远离了那面墙。   但是他又不能完全确定,因为食物腐坏,比如说鸡肉啊、猪肉啊等等放久了,也会有这种味道,不一定就是人的尸体。   江天在心里思考了几番,还是决定先别跟花一朵说,免得又把他吓得半死。   叮——   智能热水壶发出清脆的提示音,提醒他们水已经烧开了,并且自动断了电。   花一朵在桌上拆开了泡面和调料包,顺手将垃圾扔进垃圾桶,然后倒热水把面泡上,一手一个端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于是江天就从热情好客的花一朵那里得到了他丰盛的晚餐——一桶鲜虾鱼板面和一听可乐。   他可以发誓,自己刚从鬼城逃出来、最落魄的时候,都没有吃得这么潦草,至少那时候他泡面还知道加个荷包蛋呢。   要是让邵行知道了,自己肯定要挨骂。   江天有些汗颜的掰开塑料叉子,“你为什么晚上就吃这个?”   花一朵坦荡荡的,“我不会做饭。”   江天沉默了一瞬,好言相劝道:“那你适合找个对象知道吗,我觉得郑主管挺好的,一听他的名字就知道他肯定很会做菜。”   花一朵:“天天宝贝啊,我真诚的希望泡面可以堵上你的嘴!”   江天碰了个软钉子,就暂且放弃当月老牵红线了,他吃了口面,又喝了口冰可乐,问道:“再说说你的梦吧,在你之前的房客没提过这事儿吗?”   花一朵摇摇头,“我没跟上一个房客接触过,其实这公寓的房东也在国外,好几年没回来了,我是在网上和他交流的,确定租房之后,交付了押金,他就把钥匙和租房合同给我寄来了。”   “这样啊…”江天下意识咬着叉子,思绪万千,“这件事可能和房东没什么关系,因为在你的梦里,伸出女人脚的这面墙还挺新的,看着像今年刚砌的,房东几年没回国,那这面墙只能是上一个房客修的了。”   花一朵也是这样想的,他哈哈笑了两声,半开玩笑道:“你说上一个房客不会是杀人魔,还把尸体藏在墙里吧哈哈?”   江天心说你还别笑,说不定真的是。   “你有办法联系到上一个房客吗?”   花一朵摊了摊手,“我都没见过他,当然联系不上了,不过我这儿有房东的电话。”   “也行,把电话给我吧。”   江天一边吃着面,一边单手输入号码,拨了出去。   不一会儿那边就接听了,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江天放下叉子,无缝切换了一副正经的样子,对电话那边说道:   “喂,你好,对,我是租您公寓的那人,是这样的啊,我在公寓床底下发现了一个行李箱,里面有些衣服啥的,好像是上一个房客不小心落下的,您能把他的手机号给我吗,我联系他一下,看他还要不要。”   一番话说下来,十个字里九个字是假的,偏偏江天还能说得面不改色,清晰流畅。这都是拜许迟所教。   房东也是个热心肠,立刻便道:“行行,我这儿还留着呢……找着了,你听我给你念啊。”   房东还生怕他听不清,一顿一顿的报了一串号码,最后江天又和他确认了号码,才道了谢,挂断了电话。   对面花一朵都惊呆了,叉着泡面的手悬停在空中,嘴巴张得老大。他震惊道:“学精了啊你,我记得你刚入职的时候还傻乎乎的。”   江天故作沧桑,装逼道:“没办法,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就成熟了。”   他把号码发给花一朵,“等吃完饭就打给他问问吧,如果他也经常做噩梦的话,咱们就得想想别的法子了。”   俩人飞速吃完了泡面,花一朵便拨通了上一个房客的电话,打开了免提,放在茶几上。   嘟——嘟——   两声提示音过后,电话被接通了。   接电话的人好像很有戒心似的,只是接通了电话,但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喂一声,而是沉默的等待他们先开口。   江天只好率先说道:“你好,请问你是之前在阳光小区B栋四单元租过房子吗?”   电话对面那人是个男的,声音略显低哑,而且有些不耐烦,“没有,打错了。”   说完就想要挂断电话。   江天连忙道:“我们是在房东那儿要的电话,不可能错的,对了,公寓里有些东西是你落下的,给个地址我们给你寄过去吧。”   男人也不问是什么东西,直接就十分仓促的道:“不要了,你扔了吧。”   江天和花一朵默默的交换了一个眼色。   这个人前一秒还说打错了,下一秒就让扔掉这些东西,前后矛盾,明显有鬼。   江天有种感觉,这个男人好像急于摆脱这间公寓似的。   “那我就给你扔掉了啊。”江天面不改色,将计就计,顺着对方的话说,又多问了一句:“还有个事儿,就是公寓这床我睡得不太舒服,晚上总做噩梦,你也有这样的情况吗?”   “没有没有,我忙着呢,挂了。”   话音刚落,电话里边传来了机械的忙音,江天试着再打过去,已经是占线中的状态了,估计是对方拉了黑名单。   反应这么大,肯定有蹊跷了。   晚上九点,邵行准时来接他,敲响了门。   江天兴冲冲的穿上鞋,拉开房门,张开双臂和邵行抱了一下,又得到了一个落在额头上的吻,然后才回头问花一朵,“你今晚怎么办,不能继续睡在这里吧,要不然去我那儿住两天?”   “也行……”花一朵话还没说完,一抬头就对上了邵行警告的目光,那眼神冷冰冰的,明显就是在无声的告诉他:如果他今晚敢来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第二天就可以收拾东西从公司滚蛋了。   “不了吧。”花一朵立刻改口,求生欲极强,“我住个宾馆就行,你回去吧,昂,赶紧跟邵总回去。”   邵行很高兴看到自己的员工这么识时务,便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就像来幼儿园接小朋友回家似的,牵住江天的手,带他走下了楼梯。   一边走,还一边侧头问江天:“宝宝,晚上吃了什么?”   “嗯……红烧牛肉。”   “是吗?”邵行笑了笑,用一种跟小孩子说话的语气问道:“是你自己做的吗?”   江天心虚道:“算是吧…”   晚饭吃泡面这种事最好还是别让邵行知道,以前他偷偷吃个辣条都要被骂,泡面当饭的话,他可能会挨打。 第七十九章 撒娇   晚上十点半,江天已经洗完了澡,柔软墨黑的头发上带着湿意,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青苹果沐浴露的香味,懒懒的缩在暖和的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一只手,侧躺着玩手机。   邵行也洗完了,穿着一件深色的丝绸睡衣,有意无意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性感的锁骨以及胸前漂亮的肌肉来,希望能够勾引到某只傻狗。   然而今天江天却格外的不解风情,邵行坐到床边时,他头也没回,只顾着盯着手机,   邵行叹了口气,又悄不做声的解开了一颗扣子,然后半躺在江天身边,揉了揉他湿润的头发,“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我在想花一朵家的事儿。”   美色就在近在眼前,江天还是没有回头,盯着手机屏幕里的电话号码,那俨然就是上一个房客的手机号。   他仔细想了想,道:“我觉得还是得把这人找出来问清楚,就算见不到人,至少也得查清他的身份。”   他转过身,“你能帮我…”   话还没说完,他就猝不及防的撞进了对方怀里,视线正好对准了那颇为诱人的锁骨,还有胸前白皙的皮肤以及肌肉漂亮有力的线条。   这和他被邵行正面操弄时的视觉角度是一样的,他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在做/爱时,对方那激烈凶狠的动作以及皮肤上亮晶晶的薄汗…   于是江天话音戛然而止,脸刷的一下红了,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为了防止话题跑偏,剧情走向变得黄暴起来,他慌乱的移开目光,伸出双手到邵行胸前,摸索着给他系上扣子。   “你你你怎么不好好穿衣服,小心感冒了,快系上。”   邵行抓住了他的手腕,拉到嘴边亲了一下手背,低笑道:“不如我们就别穿衣服了,好不好,宝宝?”   江天警惕的抽回手,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衣领,万分戒备的瞪着他,“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邵行又开始一本正经的哄骗他,“作为夫妻的一方,你有义务为另一方贡献自己的身体,来完成夫妻之间正常的躯体交流。”   他拉着江天的手,伸到自己睡衣下面,笑道:“来,要摸一摸主人的腹肌吗?”   “……我不!”   江天如同一个突然遭到非礼的黄花闺女一般,脸上惊慌失措,使劲儿的往回抽自己的手。   然而指尖一碰到对方的腹肌,江天的挣扎忽然就停滞了。   从前做/爱的时候,每次都是邵行强势的做主导,江天除了挣扎反抗之外,从来没有主动去干过什么,当然也没有摸过邵行身上什么地方。   所以江天刚摸到对方的腹肌,立刻就被勾引住了,下意识又主动的摸了两把,坚实而有弹性的腹肌摸起来手感甚好,甚至有种想咬一口的冲动。   他的喉结紧张的上下滑动了一下,脑海中做着激烈的斗争:到底是先办正事,还是先摸腹肌?   纠结几秒之后,江天决定还是先解决花一朵的难题比较好,所以他恋恋不舍的把手从邵行衣服里拿出来,捡回自己刚刚扔到枕头边上的手机,期待的呈给邵行看。   “主人,你能帮我查查这个手机号的主人吗,这对我很重要。”   他这一开口,本来浪漫旖旎的气氛全没了,邵行心中已经有些不悦,再想到江天这么卖力都是为了帮别的男人,于是愈发的恼火。   他难得一次对江天十分冷漠,直截了当的回绝了,“最近很忙,没时间。”   然后便整好衣服,靠在床头,从床边的矮柜上拿起了一本书,似乎不准备再理会他了。   江天趴在被子上,眼也不眨的盯着他,想了半天,最后像一只寻找食物的小耗子似的,埋头钻进了邵行被子里,在一片黑暗中准确的抱住了他的腰。   邵行:“?”   他把视线从打开的书里移出来,看见江天上半身都藏在他被子下面,只露出一个屁股和两条腿。而他的被子让江天的身体拱了起来,还在不断的晃动。   邵行不动声色,打算先看看江天准备做什么。   江天抱着他的腰,隔着丝绸睡衣把脸埋在他腹肌上,好色的蹭了蹭,然后才软着声音求道:“帮帮我吧,主人,我一个人查不出来…”   邵行话里带酸,“你哪里是一个人,你不是还有那个姓花的吗?我看你俩最近离得挺近,还有你俩一起干不了的事儿吗?”   “他不行,他比我还没用。”   江天嘿嘿笑了两声,趴在邵行身上往上挪了两步,从被子里露出头来,下巴搁在他胸口,眼睛委屈巴巴的盯着邵行,“主人比我们都厉害,所以我才来求主人。”   他撒娇的段数可谓是一等一了,毕竟是从小就习得的绝技,比许迟那种半路出家的杀伤力要高多了。   邵行心里有些松动,但是余醋未消,故意道:“那你去求楚尤不也一样,为什么非要来找我。”   邵行本意只是想再逗逗他,听几句软话,没成想江天一愣,尔后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说完,他手脚并用的从邵行身上爬下来,并且打算给楚尤打电话。   邵行声音一冷,“你敢!”   江天身体一抖,他怕事情闹大了真的挨收拾,就及时的见好就收,又爬回来,挤到邵行身边,亲了亲他的侧脸,讨好的笑道:“我不敢,所以还是来求您吧。”   他抓着邵行的手臂晃了晃,“帮帮忙呗,求你了…”   邵行不冷不热的瞥他一眼,“帮你可以,不能白帮,你拿什么跟我做交易?”   江天苦思冥想了一阵,忽然想起了刚才邵行说过的话,有想法了。   他凑到邵行耳边,小声说道:“媳妇儿,你帮我找到那个人,我今晚就不穿衣服,睡在你被窝里,好不好?”   邵行对这个交易很感兴趣,微微挑眉,“连内裤也不穿?”   江天郑重的点头,“不穿,全光着。”   邵行若有所思,“对你干什么都行吗?”   江天豁出去了,“只要给我留口气儿就行,我明天还得去上班呢。”   邵行十分满意,“那么合作愉快。”   ……   邵行的行动力非常强,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就让人把手机号主人的信息给查全了,全部用A4纸打印出来,装订在一起,交给了江天。   江天捧着这薄薄的五六张纸,半躺在沙发的一堆软枕之中,万分郁闷的喝了口热咖啡。   之所以在上班时间这么悠闲的呆在家里,是因为昨晚邵行把他欺负的太狠了。   江天本来以为自己脱了衣服钻进邵行被子里,让他上手摸一摸后背,揉一揉肚子,掐一掐屁股,拍一拍大腿,跟和面似的蹂躏他一下就行了,没想到邵行居然真枪实弹的跟他来了一场大全套,这实属江天的失策。   虽然邵行十分守信的给他留了口气,但这口气明显无法支持江天去公司上班。   江天叹了口气,放下咖啡杯,一边揉着自己的腰,一边改变了一下坐姿,减少惨遭虐待的屁股与沙发之间的接触面积。   他翻开文件,第一页就是一个人的照片,旁边还写着他的名字,叫做赵起峥。   江天捡着重要的看,这个赵起峥今年二十八岁,确实是租过花一朵现在住的公寓,租了有三年,两个月前租约到期,就搬走了,现在住在别的省市,离得挺远。   这是个奇怪的点,因为文件里并没有写明赵起峥为何忽然离开了居住了三年的城市,跑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江天继续往下看,发现了第二个疑点。   赵起峥曾经交往过一个女朋友,但在半年前不知因为什么理由分手了,不久之后他女朋友就失踪了,而且再也没出现过。   江天若有所思的用指尖轻敲着纸面,他感觉这个女友是事件的突破点,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女孩可能已经……   “宝宝,饿了吗?”   邵行忽然出现在沙发旁,揉了揉江天的脑袋,并且递过来一盘中式糕点,小巧的莲花酥整整齐齐的摆在盘子上,看起来十分可口。   江天正好有些饿了,伸手拿了一个,塞进嘴里,无意识的抬头看了邵行一眼,后者自作多情的俯下身,吻了一下江天的嘴角。   江天因为身体不适而请假没去上班,这位公司的最高执行官就也心安理得的留在了家里,没出门。   虽然现在问已经晚了,但江天还是想知道:“你当初到底是怎么当上总裁的?”   邵行笑了笑,温和道:“我之前没和你说过吗,这家公司本来就是我的啊。”   “哦…本来就是你的……”江天下意识点点头,尔后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儿,声音高了八度:“本来就是你的?!”   他本来以为是邵行找到他之后,才使了手段来到了这家公司,结果这一来,他竟然是毫无知觉的在邵行公司里工作了一年多吗?   太荒诞了,他最害怕邵行的那段时间里,竟然还拿着他的薪水,为他做着事。   “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邵行靠在沙发上,垂下手摸了摸江天的侧脸,很怀念似的说道:“那时候毫无线索的在人间找了你一年,各个地方都找过了,结果忽然有个负责人间事务的手下说在员工名单里看到你的名字,我才终于找到了你。”   邵行低声笑了下,“你知道我那时候什么心情吗?”   江天莫名感觉到了一些寒意,不由得抱紧了软枕,“什么?”   “我想应该直接打断你的腿,这样你就再也跑不了了。”   邵行顿了一下,在江天吓得抱大腿求饶之前,话锋一转,“不过在看到你之后,又舍不得了,我觉得你这么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崽子,恐怕受不了那么大的罪。”   “是啊是啊!”江天生怕邵行再改了主意,连忙抱住他的胳膊,附和着说道:“我很怕疼的,超级怕疼,所以千万不要打我。”   邵行拧了一把他的脸,模棱两可的,“看你表现。” 第八十章 砸墙   江天觉得自己的狗腿暂时是保住了,养好了饱经摧残的屁股之后,便回到了公司,把自己知道的信息给花一朵一说。   “你说,赵起峥半年前和他女朋友分手,才过了几个月就搬走了,这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联系吧?”   依照江天来看,恐怕赵起峥不是单纯的搬走,而是畏罪潜逃。他的女朋友应该不是失踪,而是已经死了。   但显然,虽然江天的脑子已经转到了刑事法律栏目,但花一朵还停留在青春偶像剧的层面上,他思考了一下,十分文艺的回答道:“也许是他分手后过于伤心,所以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江天很无语,他真心道:“我觉得女鬼给你托梦真是所托非人了。”   就这趋近于负数的智商,就这葡萄干大小的脑仁,还能成事儿吗?   花一朵大惊失色,“还真有鬼啊?!”   江天没有理他,继续看资料,他伸手指着文件角落的一行小字,给花一朵看,“你看看,赵起峥的女朋友叫做齐可,齐可还有个大她三岁的哥哥,叫做齐龙,在齐可失踪之后,齐龙就报了警,并且似乎一直在找她。”   江天闭上眼想了想,缓缓说道:“如果把你做的噩梦当作真实可参考的凭据来说的话,那在你梦里出现过的男人,可能就是齐可的哥哥,齐龙。”   花一朵一愣,“你是说,梦里就是齐龙在寻找他妹妹?”   江天点了点头,忽然严肃了起来,压低声音点到了主题,“你猜,齐龙为什么会在你的公寓里寻找齐可?”   花一朵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后背都湿透了,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你是说,他妹妹就在我屋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江天稍微停顿了一下,“…是在墙里。”   办公室里立刻阴风阵阵,气氛森然,花一朵一个一米八几的汉子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用力的搓了搓胳膊,感觉皮肤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汗毛倒竖。   他艰难的开口:“你的意思是,我和一具埋在墙里的尸体共处了五天五夜?”   “还不一定,我这只是猜测,真相到底是什么,还需要证据。”   “那怎么找证据?”   “很简单。”江天抬手做了个干净利落的手势,言简意赅道:“把墙砸开。”   “……这可是房东的房子,不太好吧?”   “没事。”江天背靠大树好乘凉,很有底气的道:“先斩后奏吧,大不了让邵行把那栋楼买下来。”   花一朵拍手鼓掌:“牛逼啊,真牛逼。”   要砸墙,当然不能自己哐哐的就砸了,因为江天基本上已经确定墙里面藏着尸体。   到时候尸体出来了,他们必然要报警,警察要是问他们为什么忽然砸墙,他们总不能说自己被死者托梦,为了使女鬼姐姐冤情昭雪,才去砸墙的吧?   这样说他们会有被强行送进精神病院的危险。   所以江天让花一朵找了个装修队,以’想要打通客厅与厨房,让公寓看起来更宽敞’为理由,把墙砸开。   于是中午的时候江天和花一朵特意请了个假,回公寓联系了装修队。   下午三点整,两个穿着黑色工装外套、戴着鸭舌帽的小伙子带着工具箱和大锤子小铁锹敲响了门。江天开门把他们让进来,告诉他们要拆哪面墙,然后便站到了旁边,谨慎的盯着墙壁。   俩小伙子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轻车熟路的画了几个点,然后抡起大锤,一锤头砸了上去。   只听砰一声,墙壁上砸出一个浅坑来,墙皮簌簌的往下掉,小伙子又接着砸,砸了几下之后,忽然停了下来,似乎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凑上去仔细观察。   他同伴也凑过来,“干啥呢?怎么不砸了?”   小伙子伸手在墙壁的坑上扣了扣,然后从里面拽出一缕长长的头发来…   小伙子被吓得瞬间脸色惨白,跟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使劲儿扔掉手里的头发,大叫道:“老板!老板!你们墙里怎么还有长头发啊!上面,上面还有血!”   “什么?!”江天心说果然如此,但是表面上还是装作非常震惊的样子,赶紧和花一朵一起跑了过来。   他看了看这缕头发,上面黏着一些细小的水泥块,颜色枯黄,稍微有些卷,好像是烫过的。   江天记得在资料上看过赵起峥女朋友的照片,她留的就是长卷发!   江天不动声色,“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当初砌墙的时候不小心把头发混进水泥里了,先继续砸吧。”   小伙子心里发怵,于是换上了自己同伴来砸。   他同伴在同一个地方又砸了几锤子,本来锤子砸墙的声音是哐哐的,结果忽然某一锤砸上去的时候,发出噗哧一声,紧接着暗红色的水迹就渗了出来。   小伙子差点儿吓破了胆,把手里的锤子往地上一扔,战战兢兢的问江天:“老板,这到底咋回事儿啊,不是闹鬼了吧,要不然咱报警吧?”   江天演技十分在线,煞有其事的看向花一朵,“老花,你这是怎么搞的啊,怎么墙里又有头发又有血的?”   花一朵怔了怔,很快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我也不知道啊,我才住过来一个星期,要不还是报警吧,我这就去拿手机。”   遇到困难找警察,这是万古不变的真理,花一朵报警把这怪事儿一说,警察很快就出警了,来到了公寓里。   警察叔叔很有经验,一看这头发,又一闻这红色的液体,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立刻抬手叫跟班封锁现场,又找了几个外援来,仔仔细细、小心翼翼的把这堵墙给砸开了,从里面清理出了大大小小、一共十六块尸块。   一具尸体就是被分解成了这样,脑袋、胳膊、腿脚,一块一块的,砌进了墙里,现在又被挖了出来。   江天坐在沙发上,偷偷看着,心里估摸了一下,大概正好能拼凑出一个姑娘来。   可怜了……   江天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他知道事情到这个时候,差不多就没他的事儿了,他们的任务就是让姑娘的遗体重见天日,剩下的就是警察去侦察背后的凶手,并且将其绳之以法。   其实想想这个女鬼还挺可怜的,比知秋还可怜。   当初知秋好歹还能动,能说话,能帮奶奶干活儿,可齐可呢,被困在墙里,什么也干不了,也害不了人也报不了仇,唯一能做的就是夜里给人托梦,而且这能力范围也不大,就跟Wi-Fi信号似的,只能给本屋的人托,隔壁的都收不到。   警察们已经清理好了现场,并且要将尸体带回去检验,江天和花一朵,以及那两个小伙子都要被例行公事,带回警局做笔录。   江天跟着警察迈出房门,忽然听到屋里面传来一声女人的轻笑,那声音轻飘飘的,有些空灵,像是很遥远,又好像就在身后,而且像是几个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似的,听在耳朵里莫名的瘆人。   他心中一凛,立刻回头去看,只见屋里只有两个男警察在拍照,没有任何女性。   江天状若无事的回过身,走上楼梯之后,他才拍了拍花一朵的肩膀,低声道:“把这公寓退了,另找住处吧。”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恐怕这公寓里不止是一只鬼。   但这就不关他的事了,只要鬼不害人,其实放任它们在那里呆着也没什么。   当天晚上,江天和花一朵就做完了笔录,并且提供了赵起峥的号码。   警察叔叔本来是打算送他们回去的,然而刚出警局大门,江天就看见邵行的车明晃晃的停在路边,而邵行身穿一件颇有风度的黑色大衣,长身而立于车边,正在等他。   见他出来,邵行便微笑着走了上去,手里拿了一件厚外套给江天披在肩头,递过去一杯装在保温瓶的热牛奶,柔声问:“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吗?”   “差不多了。”   冬夜天气冷峭,江天呼了口热气,拧开保温杯喝一口。嗯,好喝,还是巧克力口味的。   他咽下牛奶,然后仰起头向邵行讨一个亲亲。   邵行眼里含笑,丝毫不顾身边单身人员的心情,低头在江天柔软的唇上亲了一下,彼此亲昵的交换了一个带着巧克力牛奶味道的甜吻。   唯一的旁观人士花一朵感到心绞痛,一想到自己赖以居住的公寓成了案发现场,今晚又得花钱住酒店,心就更痛了,简直要碎成八瓣。   他正准备伤心的离开,忽然看见旁边还有一保时捷,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了下来,花一朵看见了他们可亲可爱的郑辛主管露了面。   郑辛笑着向花一朵招了招手,“要我载你一段吗?”   花一朵往后退了一步,“用不着,我搭江天的车。”   然后他就看见自己的好兄弟江天已经利索的、一头钻进邵行的车里,扬长而去,几秒钟就混入了晚间的车流之中,不见了踪影。   花一朵:“……”不带这样的啊,你们这群死搞对象的!   结果最后还是上了郑辛的贼船,不是,上了他车。   但是上车之后,花一朵发现并不是开向他住的酒店的位置,不由得戒备起来,“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我家。”郑辛如是说道。 第八十一章 围裙   后来花一朵就莫名其妙的暂住到了郑辛家里,这背后的原因江天不太清楚,也无从得知,每次去问花一朵时,总被他三言两语的搪塞过去,渐渐的,江天也就不管这闲事儿了。   比起办公室恋情,他更关心齐可案件的后续,便拜托楚尤去查了查,知道警方已经抓住了赵起峥,在几轮审问之下,他承认自己和齐可因为感情问题产生了冲突,争吵之间失手推倒了齐可,造使齐可后脑撞上尖锐的桌角,当场死亡。   之后他不敢报警,就把齐可分尸,砌进了墙里。其中齐可的哥哥还来找过他,询问自己妹妹的下落,被他以已经分手为理由,打发走了。   当然这只是赵起峥单方面的说辞,当时到底是无意错杀,还是恶意杀人,无法定论,只能交给警察去判定了。   江天坐在自己工位上,若有所思的盯着电脑屏幕,轻敲着键盘。   作为一个很有职业道德的社会记者,江天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大的素材,本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原则,就先把这场离奇恐怖的谋杀案的稿子撰写了出来,配合着一张打码的现场照片,发给了主管。   江天在心里叹息一声,希望以后广大人民在找对象的时候引以为戒,擦亮眼睛,好好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失恋是小,丢命是大啊。   接着他又美滋滋的想到,还是自己运气好,碰上邵行这么完美无缺的对象。   曾经哭着喊着不想谈恋爱的江天现在已经彻底真香了,怎么想怎么觉得邵行好,长得好看,身材高大修长,单从外表来说,满分十分制的话,江天可以打十二分,多出来的附加分是江天厚厚的粉丝滤镜。   要说内在的话……外貌协会主席江天觉得那不重要。   其实江天也无法真正定义邵行的性格,说他温柔吧,可自己犯了事儿他还是非常严厉的,下手一点儿也不留情,可说他严厉呢,他又总是很温柔的照顾着自己,事无巨细的为他着想。   不过不管是温柔的一面,还是严厉的一面,有一点是从始至终都没变过的,那就是他爱着江天。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日历一页一页的撕下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很快便到了年底,公司一如既往的放了七天年假。   大街小巷都挂起了大红灯笼,光秃秃的树枝上缠绕起了彩灯,路边的店铺们开始闭门谢客,空气中逐渐有了过年的味道,给寒冷沉寂的冬天带来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鬼城也有庆祝新年的传统,而且日历和人间是一样的,所以除夕夜当晚,江天打电话叫来了楚尤和封霆,打算四个人一起,热热闹闹的在别墅里包饺子。   客厅的电视里播放着庆祝春节的节目,伴随着春晚主持人醇厚激昂的嗓音,江天和楚尤俩人在厨房里忙活。   至于邵行和封霆,这俩大爷显然不是会做饭的料,尤其是封霆,他的机械左臂别说是切菜了,恐怕一刀下去能顺带把案板也剁碎了,到时候饺子馅里必然要混杂着木头渣子。   虽说过年时有往饺子里藏硬币的传统,寓意着好运,但谁愿意在饺子里吃到案板?   所以俩人被江天赶到客厅里看电视,少来厨房捣乱。   江天洗干净了手,挽起毛衣袖子,拿了个盆过来,开始和面。   旁边楚尤在刷刷的剁馅,眼也不眨,和他上战场砍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只狐狸十分应景的穿了一件深红色的衬衫,搭配黑色西裤,衬得身材愈发修长漂亮。酒红的长发绑了个高马尾,系着纯黑的绸带,发丝搭在肩头,眼睛往旁边那么淡淡的一瞥,整个人就显得妖艳又骚气,从眉梢到唇角都是风情。   可偏偏他的气场又显得很攻气,如果用一个词来准确定义他的话,毫无疑问就是骚攻。   江天就穿得普通、或者说正常多了。   楚尤那种看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站上T台走猫步了,江天才是真正的家居风格。   他穿着浅黄色的宽松毛衫,牛仔裤,脚上踩着毛茸茸的猫咪拖鞋,为了防止弄脏衣服,还穿上了白色的围裙,上面印着棕色的卡通小熊。   楚尤一边单手砍着饺子馅,一边扭头看了江天一眼,半真半假的打趣道:“我说天天宝贝,围裙不是这样穿的。”   “不是吗?”江天不明所以的抬起手,用力扭过头看自己身后绑的蝴蝶结,“我系的挺结实的啊。”   “不是这个问题。”楚尤晃了晃手里的菜刀,仗着邵行不在厨房,大胆的向江天抛了个媚眼,笑道:“穿围裙里面就应该裸着啊,信哥一次,今天晚上你就穿一次裸体围裙给主人看,效果肯定出奇的好。”   “我看是我的屁股会出奇的疼吧。”   江天一眼识破了楚尤的诡计,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骚狐狸嘴里也吐不出来什么金玉良言。   “就当是送给主人的新年礼物嘛。”楚尤真的不嫌事大,继续撺掇着。   “你想想,以前在鬼城的时候,每次过年、过节、你生日的时候,主人不都送你礼物了,先不说心意如何,光说这些东西的价钱,加起来够你买一条街了,你不回报一下?”   “……”江天有些迟疑,他这次确实没有给邵行准备新年礼物。   倒不是说没心没肺,是江天真的不知道该送他什么。   邵行这个身份,这个地位,什么都不缺,自己送什么都不合适,而且他也不可能像邵行那样,过个植树节都能送台车,所以最后只能放弃了送礼物这个念头。   江天有些犹豫,“如果,咳…如果我真的那样穿围裙,邵行会高兴吗?”   他就和全天下的狗狗一个样,潜意识里总是想让主人因为自己而开心。   “那铁定高兴啊。”楚尤趁热打铁,“你想想,说不定主人一高兴,还会给你加工资呢。”   江天瞬间被勾住了,“真的?!”   “那我能骗你吗,是不是?我们狐狸是一种多么老实憨厚的动物啊。”   江天:“你说这话良心不痛吗?”   讲真,他们这种狐狸从头到脚一共九颗心,没有一颗是良心。   所以楚尤良心不痛,信誓旦旦的道:“你就相信哥这一回,哥不会害你的。”   江天纠结了起来,让邵行高兴和加工资这两个很有分量的筹码一放上来,天平立刻就开始倾斜了,这样想想,似乎光着身体穿条围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反正只是给邵行一个人看。   他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脚底下汪汪两声,吉南用脑袋顶了顶江天的腿,然后使劲摇了摇头,意思是让江天不要相信楚尤。   楚尤眼见着煮熟的鸭子要飞走,为了自家主人今晚的性福生活,他赶忙俯下身,把吉南往厨房外推了推,赶它,“去去去,别来瞎掺合,你一只狗懂什么!”   他轻咳一声,又看向江天,“不是说你啊。”   吉南被楚尤连哄带赶的弄走了,楚尤又回归正题,“总之啊,相信我肯定没错,还有,你到时候别穿身上这条,上面还印个熊,太没情趣,得换条有蕾丝的小围裙,那个效果好,我那里有,到时候给你。”   “……”江天的三观都颠覆了,“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瞧你说的,我就不能有性生活了吗?”   江天更吃惊了,“那围裙是……你穿?!”   “当然不是,是别人穿给我看。”   再怎么说,楚尤也是个可以在夜场左拥右抱,一掷千金,有人卖笑有人点烟有人倒酒的大人物,怎么可能穿这种东西。   他笑了笑,提示道:“你忘了我现在是干什么的?”   江天想了想,恍然大悟,“哦对了,你现在是夜店老鸨。”   “…是夜店老板。”楚尤一边把剁好的馅放进盆里,一边纠正他,“放心,我给你拿条新的。”   江天这边也和好了面,围裙话题到此结束,俩人把面团揪成一团一团的,开始擀面皮。   江天又想起了刚才楚尤说的话。   这只狐狸确实在风月场合如鱼得水,跟别人玩围裙play也是有可能的。   自打江天记事以来,楚尤这个浪子就风流成性,身边的男男女女从没有断过,如同流水一般换来换去,每个月江天都能看见不同的美人挽着他的胳膊。   数量之多,江天都能做个数据分析图了,并且能分析出楚尤偏爱娇小可爱的女孩与单纯干净的男孩。   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江天不好多说什么,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你到底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啊?”   楚尤手上动作飞快,擀出了一个形状完美的饺子皮,毫不犹豫的回道:“我啊,我喜欢美人。”   “那也得有个男女之分啊。”   楚尤意味深长的瞧了他一眼,“美人就是美人,哪有性别之分。”   江天:“什么歪理…”   他想了想,忽然来了兴趣,往厨房外面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那师父喜欢男的女的啊,他有喜欢的人吗?”   “师父?哦,你说封霆啊。”   楚尤神秘莫测的笑道:“有哦,他有喜欢的人。”   这对江天来说绝对是开天辟地型的大八卦,那个总是面无表情,跟机器人似的冷冰冰的封霆,居然有喜欢的人?!   他凑到楚尤身边,好奇的问:“是谁啊是谁啊?”   楚尤微微叹息一声,“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所以……”   他竖起食指在唇边晃了晃,笑道:“不能说。” 第八十二章 好戏   晚上十一点,楚尤和封霆早已经吃完饭告辞了,浴室里传来哗哗啦啦的水声,是邵行在洗澡。   江天已经洗完了,带着一身的水气和沐浴露的香味,头发微湿,身上穿着薄薄的浅蓝色纯棉睡衣,盘腿坐在卧室的大床上,暖黄色的灯光为他映出模糊的影子。   他谨慎的往浴室那边看了一眼,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光着脚下床,蹑手蹑脚的走到浴室门口,偷偷摸摸的把门打开了一条不足五厘米的缝,趴在门框上往里面看去。   别墅的装修做得极好,门被打开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来,江天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偷看邵行洗澡,还是以这么……下流的姿态,跟变态大叔一样。   浴室里面的淋浴间是被半弧形的磨砂玻璃门挡住的,这种玻璃设计是里面没人时就完全透明,感应到有人时就会变成磨砂材质,从外面是看不清里面的。   江天眯了眯眼,努力去看,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但虽然人的视力是有限的,但狗的想象力是无限的,光是听着令人遐想菲菲的水声,看着模糊不清的的人影,就能想象出对方宽阔的肩膀、挺拔的腰背、修长有力的双腿…   江天脸上有些发热,他赶忙关上门,踩着温暖的木质地板回到床边,从床底下拽出一个宝石蓝的箱子来,抱着它爬上了床。   |电视剧剧情介绍_电视剧分集剧情介绍_电影剧情解析_明星个人资料_追剧大师https://www.zhuijudashi.com/|这个看起来非常精致、表面还粘着细小的闪粉的箱子是楚尤临走之前偷偷给他的,里面大概就是他承诺过的——特别的围裙。   江天有些犹豫,毕竟要做这种事儿还是有些丢脸,但一想到楚尤的话,江天就心里不太舒服。   他说的挺对的,邵行给了他很多东西,而自己却没有给他任何的回报,甚至都没有送给过他一份礼物。   江天定了定神,把箱子上的蝴蝶结绸带拉开,趁着邵行还没出来,打开了箱盖。   最上面就是一条纯白色的围裙,中间有个粉色的蝴蝶结,下摆点缀着同样色调的褶皱花边,后面的系带末端坠着两个毛茸茸的小白球,更重要的是,围裙胸口那个部分还开着一个心形的口子。   江天现在知道楚尤为什么说他的小熊围裙没有情趣了,和这个一比,果然是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吗?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从坐姿变为跪姿,直起身子把围裙拿出来,展开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不由得小声嘀咕道:“这是女式的吧,这么小…”   围裙其实不小,只是短,短到它的下摆只能勉强遮到江天的大腿根,实在是诱惑中的诱惑、尤物中的尤物。   江天很务实,“这穿着炒菜不得溅一身油啊。”   他把围裙放到一边,又去翻盒子。   盒子里还有楚尤给的赠品,江天伸手在一堆软软的拉菲草里翻腾了一阵,从里面拿出了毛茸茸的白色猫耳发夹一对,挂着金色铃铛的项圈一个,还有一条蓬松的猫尾巴。   尾巴前端有一个光滑的、椭圆形的东西,材质好像是玉石,江天迷惑的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才猛然意识到这是个什么东西。   “卧槽…”   他低低骂了一声,把这造孽的猫尾巴扔的远远的。   这要是个‘挂件’也就算了,还他妈是个’插件’,这太刺激了,恕他思想老旧,观念传统,不能接受也无福消受。   浴室的水声忽然停了,江天敏锐的听到了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   他连忙拉起一条毯子,把礼盒以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盖上,然后抓起拿条围裙,躲进了被子里面。   两分钟之后,邵行穿着深色的丝绸浴衣从浴室走出来,往床上扫了一眼,不见江天的踪影,只有被子鼓鼓囊囊的摆在那里,还微微颤动着。   邵行哑然失笑,坐在床上,伸手拍了拍被子,“宝宝,睡觉怎么不露头啊,不闷吗?”   被子动了动,躲开了邵行的手,但江天没有回他的话。   邵行觉得有些蹊跷,于是故意伸了一只手进被子里,胡乱的摸了几下,笑着问道:“怎么了宝宝,躲我干什么?”   接着他就摸到了江天滑溜溜的后背,不由得顿了一下——没穿衣服?   为了印证这一点,邵行又不顾江天的挣扎抵抗,骨节分明的大手顺着他的脊背向下摸去,手指掠过尾椎骨,最后落在他的屁股上,捏了捏肉。   嗯……果然连内裤都没穿。   邵行一边捏着江天的屁股,一边仔细想了一下:他到底是换衣服的时候被自己阴差阳错的撞到了呢,还是故意脱光了躲在被子里等他?   不过这两个不同的猜想都指向同一个结果,那就是现在被子底下,这只狗崽子已经自己把自己收拾干净,拆开了包装,等待着主人的临幸。   于是邵行二话没说,一把掀开了被子。   “不是!等等!”   江天还没准备好,手忙脚乱的伸出右手去抢被子,同时左手徒劳的挡着自己身体。   邵行看清了他的样子,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只见江天身上胡乱的挂着一件纯白色的花边围裙,除此之外一件衣服都没有,肩膀、手臂、大腿,全都暴露在空气之中,他只能尽力的把围裙往下拽,并起双腿,想要遮掩住最关键的位置。   大概是觉得丢脸,江天满面通红,紧张得连粉白的脚趾头都蜷缩起来,不安的蹭着床单。   他不断仓皇躲避着邵行的视线,但是又忍不住偷偷看他,似乎想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邵行从一时的色/欲熏心中回过神来,笑道:“宝宝,这是给我的新年礼物吗?”   “嗯……”江天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很纠结的样子,最后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邵行,“如果是…你会喜欢吗?”   “我当然很喜欢。”   邵行这句话一说出来,江天的尾巴都要摇起来了,如果他现在有的话。   小狗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小狗什么坏心都没有,只想着主人能开心就好了。   邵行搂住江天的腰,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然后贴心的帮他又把背后的带子系了系,把松松垮垮的围裙往上提了提。   邵行凑过去亲了他几口,一边‘上下其手’吃着豆/腐,一边精明的审讯道:“说吧,今天这出好戏是不是楚尤怂恿你的?”   江天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邵行识破了。   他不自在的动了动,躲避着后腰上那只抚摸他的手,低声否认:“没有,是我自己想的。”   江天忠心且重义气,是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盟友的。   “是吗?”   邵行的声调带着戏谑,谁也说不准他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看了看周围,似乎才注意到那条明显暗藏玄机的毯子似的,伸手把它掀开了。   江天努力拦了一下,没拦住。   “这不是还有东西吗,怎么不全戴上?”   邵行拿过那对毛绒猫耳,想给江天戴上,江天本着犬科动物的尊严,死命抵抗,“不要不要,我不戴!”   邵行亲了亲他,又轻声哄他,“不是挺可爱的吗,宝宝听话,戴上试试。”   “别别别,我有,我自己有。”   为了防止真的被戴上猫耳,江天只得露出自己纯天然的犬耳来,扑棱了两下吸引邵行的注意力,以此来做为交换。   邵行捏了捏他敏感的耳根,摸了摸耳朵上的绒毛,又继续欺负他,拿过旁边的项圈来,“这个可以吧?”   江天对这种东西不陌生,而且对于项圈,他是没有情趣的概念的。   尽管在前些年,他还恨着邵行的时候,经常被项圈和手铐锁在床上,但项圈对他来说仅仅是一种实用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羞耻性。而他未化成人形的时候,项圈对他来说就跟衣服一样,有很多,还是五颜六色各种款式的,可以换着戴。   所以江天没有怎么抵抗,顺从的让邵行把项圈戴在了自己脖子上,扣住了脖后的锁扣。   然后,邵行罪恶的魔爪伸向了最后一样东西,那条邪恶的猫尾巴。   江天顿时炸了,交叉起两条胳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号,以表示自己的抗议。   “不行!这个绝对不行!大过年的,别玩着这么开吧……”   邵行打量了一下猫尾巴的配件,笑道:“这比我的小多了吧,放心,不会痛的。”   “重点不是这个!”江天全身都在抗拒,偏偏邵行还仗着力量差距死死的按住他,似乎要强行给他塞进去。   就像邵行对江天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一样,江天也十分了解邵行,他立刻就明白了邵行此举的根本目的,不就是逼供吗!   于是江天马上就叛变了,在’严刑拷打’面前出卖了楚尤,举起双手投降:“好吧好吧!我承认,这是楚尤撺掇的,这围裙也是他给的!”   “他给你,你就穿了?”   按照邵行对江天的了解,他可不是这么听话的人,这背后肯定有什么猫腻。   “因为…”江天迟疑了一下,看着邵行的脸,最终还是把实话说出来了,“因为我觉得…我好像从来没给过你什么,嗯…这样不太好,你给了我很多东西,但是我却……”   “对不起,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邵行哑然失笑,原来他是在纠结这个。   他叹息了一声,抚摸着江天的头发,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道:   “宝宝,你自己可能不记得了,在你很小的时候,不论是在外面捡了东西,还是买给你的玩具,不管你有多喜欢,只要我向你伸出手,你就会毫不犹豫的把它们叼给我。”   “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愿意把你的一切都给我。” 第八十三章 新年快乐   小狗虽然拥有的很少,但是给主人的却很多,因为他会无条件的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主人。   邵行很清楚这一点。   他揽着江天的腰,让他躺在床上,单手撑在枕头旁边,弯下腰温柔的俯视着他,低声道:“所以你不用穿这些东西来讨好我,我知道你不喜欢。”   江天游移不定的看着他,“真的吗?”   他伸手就要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没想到邵行中途又按住了他的手。   江天没说话,只是以疑惑的眼神看向他。   邵行狡黠的笑道:“不过既然已经穿上了,又是新年,那今天就当是例外吧,等明天再脱。”   江天想了想,看了一眼旁边的数字钟,真诚的道:“还有半小时就是明天了…”   邵行:“……”   没想到这狗崽子还学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   他从容的笑了笑,在江天白嫩嫩的脸上捏了一把,“跟我耍小聪明?”   江天嘴硬:“我说的是实话啊。”   然而邵行已经压了下来,吻住了他的嘴唇,用实力告诉他在力量差距面前,小聪明是不管用的,弱者就得乖乖穿着花边围裙被操。   ……   装修奢华暧昧的夜店一楼,为了迎合新年的气氛,宽敞的舞厅和卡座都点缀上了古典的灯笼与烟花装饰物,椅子上的绒布换成了大红的,椅背上还很喜庆的贴了福字。   在除夕夜这一天,夜店酒吧的客人只多不减,因为他们豪爽的老板说了,今天他请客,所有酒水一律半价出售,餐点全免。   楚尤扮演调酒师的角色扮演的很上瘾,这会儿也站在黑色的吧台里面,手法熟练的调着鸡尾酒,然后他将一杯橙红色的酒品放在客人面前,笑道:“尝尝吧,刚研究的新配方,我请客。”   封霆穿着一身毫无过年气氛的黑色风衣,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用右手拿起酒杯来喝了一口,冷淡道:“很苦。”   “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啊,好歹你也夸两句。”   楚尤半真半假的抱怨了一番,便拿起餐布擦拭起手里的高脚杯,顺口跟封霆聊天,“我这是根据你的心情调的酒,酒苦,你心里不是更苦?”   封霆没有答话,只是沉默的盯着手里的酒杯,看着里面微微荡漾的橙红色的酒。   他向来是邵行使得顺手的一把刀,利刃出鞘便不能再动情,更不能有不该有的心思,这一点他知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所以他迫使自己像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那样思考、行动,但他到底是有血有肉的,心脏是跳动的,血液是温暖的、流动着的,无法真正做到‘绝情’。   这么多年来,他与那个人相处的时间其实不比邵行少太多,只是他没有邵行温柔,没有邵行细心,也无法做到像邵行那样,快准狠的出手。   封霆明明可以眼也不眨的杀人灭口,也可以冷漠的对一个陌生人施加酷刑,但在感情问题上,却出奇的笨拙,他甚至都很少跟对方搭话,唯一会做的,只是在日常训练时严格要求他,在出危险的任务时又把他护在身后。   楚尤看破不说破,拍了拍封霆的肩膀,劝道:“我说你差不多就行了,人家都名花有主了,你还瞎惦记什么呢,要不然今天我给你介绍一个,我这儿什么样的都有,漂亮的性感的清纯的可爱的,随便你挑。”   封霆随手拨开他的狐狸爪子,将那杯苦涩的酒一饮而尽,眼神毫无波澜,“不用。”   楚尤还想说什么,忽然大厅里的古董钟敲响了,咚——咚——   一共敲了十二下,终于,真真正正的新年来到了。   楚尤倒了两杯红酒,举起来向封霆祝酒,“新年快乐。”   封霆隔空跟他碰了个杯,“新年快乐。”   楚尤看看窗外,喝了口酒,感叹道:“前几年还能看见烟花呢,现在不让放了,可惜了。”   一边说着,又喝了口酒。   楚尤一沾酒,立刻就变得毫无眼力见儿,而且乐于哪壶不开提哪壶,兴致勃勃的对封霆道:“现在这个点,天天宝贝应该正和主人在床上你侬我侬的吧,这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新年第一炮。”   封霆:“……”   这对来他说应该是新年第一刀。   不过楚尤的猜测还是错了,现在这个时间,邵行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已经美人在怀、花前月下、颠鸾倒凤。   因为他刚从抽屉里拿出润滑剂来,江天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拿过来一看,是许迟发来的祝福短信,只有短短四个字:新年快乐。   还附带了一张自拍,但许迟的脸只占照片的一小部分,似乎想让他更加注意背景里的东西。   从照片看来,许迟身处于一个普通公寓的客厅里,灯光大亮,身后的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家常菜,人几乎都坐满了,除了君夜之外,别的他都不认识,而且里面居然还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看起来非常热闹的样子。   那个气质很稳重很绅士的外国人向镜头招着手,大概是叫许迟别玩手机了,过来吃饭。   江天来了兴致,无情的拒绝了邵行想和他亲热的举动,钻到被子里,捧着手机和许迟聊天。   “这是哪儿啊,你还在这边吗?”   许迟很快就回了,“在常安镇,这是我以前租的公寓。”   “你家好多客人啊,这么晚才吃饭吗?”   “都是以前的朋友,一般我回来了就在凑起来聚一聚。”   许迟干脆开了视频,一一给他介绍道:“这个是爱德华,是我以前的队长,那个是安娜,和我一个队的……”   江天津津有味的听着,而且还想再问一问他们之前的故事,然而邵行忽然横过一只手,不由分说拿走了他的手机,毫不犹豫的挂断了视频电话。   江天还没反应过来,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怎么了?”   “你说呢,宝宝。”邵行把手机扔到一边,按住江天的肩膀把他压在身下,眼神危险的盯着他。   这种居高临下的视角,还有那阴测测的目光,让江天无端联想起了潜藏在丛林中的毒蛇。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心里慌了,“我就是跟许迟说了几句话而已,不至于生气吧…”   邵行意义不明的冷笑了一声,不怀好意的伸出手捏着江天的脸,“说话当然可以,但你也得注意一下场和吧,要不要等会儿我操/你的时候,让你再和许迟通个电话?”   江天一想到那个操蛋的画面,心都要跳出来了,连忙抓住邵行的胳膊,讨好的蹭了蹭他的手背,求饶道:“主人,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邵行见他服软——虽然仅仅是表面服软,但还是缓和了脸色,低头亲亲江天的脸颊,“我知道你很珍惜这个朋友,不过至少今天你得完全属于我,懂了吗?”   江天不太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邵行笑了笑,温柔而清晰的说道:“因为人间有个习俗,新年的第一天预示这一年的运气,前些年我们之间的关系差到了极点,所以我希望今年你能属于我,无论是身体还是心。”   江天愣了愣,他看着邵行的眼睛,竟然从那双总是充满阴谋与城府的眸子里,看到了几分难得一见的真诚,那就如同无边黑夜里的细碎星光一般引人注目。   他不由得被吸引了,伸手搂住邵行的脖子,直起身子来,主动吻住了他,他暧昧的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对方的唇角,轻声道:“那祝主人新的一年里可以行好运,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邵行顿了一下,很快便回吻过去。   他似叹息又似祷告一般的说道:“只要你爱我,我就是心想事成,万事如意了。”   ……   春节很快就过去了,比年味更先消失的是年假。   七天的假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江天倒不是很在意假期,因为不管是休假还是上班,他都是和邵行腻在一起,没什么差别。   但是别的员工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态了,上班第一天,办公室里充满了萎靡不振的低气压,江天也不是很想干活,于是光明正大的在监控摄像头底下玩起了扫雷。   但很明显江天运气不佳,点的第一个格子就踩到了雷,砰的全炸了。   正巧有个女同事从老家带来了手工做的腊肉,切成了小块分给每个人吃,江天就放下鼠标,过去要了几块尝尝,味道还不错。   江天一边嚼着肉干,一边打量着办公室的众人。   这回去过了个年,大家好像普遍都圆润起来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每逢佳节胖三斤吗?   不过花一朵是个例外,他好像比年前还要憔悴了,难不成他还没找到房子?   江天过去关心了一下,“你这是怎么搞的,别人都是去过年了,你怎么好像去打年兽了似的?”   “别提了。”花一朵摊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那个狗日的姓郑的,仗着小时候跟老子当过几年邻居,居然撮合我爸妈和他爸妈在一起过年,我大过年的被两方长辈催婚……我已经不行了…”   “他就是喜欢你吧。”   江天拨弄了一下掌心里的肉干,挑了一块大点儿的,递到花一朵嘴边,花一朵张开嘴,把肉干叼过来,嚼了两下便咽了下去。   然而此时再好吃的东西也无法挽救花一朵的饱受摧残的心了,显然来自长辈的逼婚大法效果拔群,花一朵势单力薄,无力招架。   江天也跟长辈们同流合污了,语重心长的劝道:“你确实年纪不小了,快三十了吧,差不多该找个对象了。”   花一朵瞥了他一眼,“还说我年纪不小,你不是一百多岁吗?”   江天骄傲的说道:“可是我有对象呀。”   花一朵:“……” 第八十四章 为小黑默哀   花一朵幼小的心灵被伤害了,他愤然而幽怨的看着江天,发出字字泣血、句句带泪的控诉:“江天啊,你是真的狗!”   江天不明所以,“对啊,我是啊。”   尔后他又补充了一刀,“不过我是一条不单身的狗。”   “……”   花一朵阵亡了。   江天很关心他和郑主管之间的发展,又八卦的问道:“那你现在还住在他那里吗?”   花一朵一听这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愤懑的拍着桌子,“你一说这个我就来气,我本来都要搬出去了,结果那狗日的在我妈那边吹耳旁风。”   他故意学着郑辛温和又绿茶的语气说道:“阿姨,我觉得呢,小花一个人住在外面到底是不太安全,还是住在我这边更方便一些,我们是一个部门的,在工作上可以互帮互助,在生活中也可以相互扶持,您觉得呢?当然我并没有强求他的意思,一切还是由您来做主。”   花一朵再次拍桌,“然后我妈就被他骗的五迷三道的,非要我和他一起住。”   江天惊叹道:“郑主管这招迂回战术可真是妙啊。”   这叫啥,这就叫谋略。既然花一朵这儿久攻不破,那就转移战地,先攻克他长辈的心,增加战友,慢慢围攻过来,这样花一朵就真成了一朵唾手可得的小花了。   江天觉得如果是邵行的话,可能也会使出这样的计策,可惜自己无父无母,没哥没姐,唯一的监护人就是邵行他自己,这一招也就不攻自破了。   俩人正闲聊着,忽然乱糟糟的办公室忽然安静了下来,正分发腊肉干的那姐们赶忙收起东西,坐回自己的位置下,做埋头苦干状。   江天一听这动静,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问:一个嘈乱的自习室忽然变得寂静无声是怎么回事?   答案很简单:老师来了。   但来视察的肯定不是与民同乐的郑主管,温柔宽容的郑主管在他们心里已经不是冷冰冰的上级,而是和蔼可亲的同伴了。   所以来的人应该是……邵总。   江天兴致勃勃的回过头,果然就看见邵行站在他身后。   江天张开双臂抱了一下对方的腰,笑道:“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邵行一边揉着江天柔软纤细的发丝,一边俯下身,江天心有灵犀,很有默契的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邵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宝石蓝礼盒,放到江天的手心上,温柔的道:“顺便送你个礼物。”   江天惊讶:“又送我礼物?”   也许是除夕夜那晚二人之间的剖白过于真挚甜蜜,邵行脑海中的某根神经被触动了,以至于给江天精心准备了许许多多的新年礼物,从大年初一送到了初七,并且美名其曰:回礼。   初一呢,送了他辆名车,初二送了一衣柜的高级定制男装,初三帮他把常玩的网游氪金氪到了金主榜首位,初四正常了一些,送了他一盆真正的、活的小仙人掌。   结果初五又恢复霸总本性,送了块价值市区两套房的男士手表。这表江天没敢戴,放在别墅的展示柜里了,戴这种金贵的表,江天总觉得自己像个被豪门包养的小三。   总而言之,江天这年假过得,有种每天都在中彩票的感觉。   本以为这种拆盲盒一般的日子到初七就结束了,没想到今天又来了一出。   江天一边无奈的拆盒,一边猜测着里面装的什么。   看盒子大小……不会是钻戒吧!   江天的耳朵悄无声息的红了,这还没结婚呢,干嘛就送戒指,戴着多不好意思啊。   然而打开盒子之后,他发现自己猜错了,盒子里面,洁白的天鹅绒上规规整整的摆放着一块水滴形的玉石,用一根深棕色的细绳穿着。   这玉石光泽很好,但颜色很奇怪,江天见过白色的玉,也见过绿色的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通体纯黑,却又晶莹剔透的黑玉。   他试着用手指摸了一下,感觉玉石是温暖的,一点儿也不凉。   邵行拿过这块款式简单的玉石,帮江天戴到脖子上,挂上脖后的锁扣。   玉石贴着江天胸口那块皮肤,不但不觉得难受,而且还有种很舒服的感觉,仿佛自己被它照料着一样。   邵行亲着江天的耳朵,轻声道:“这是用那条黑龙的鳞片和鬼城的玉石一起炼制出来的,我在上面施了法术,平时可以帮你疗养身体,关键时刻还能保护你的安全。”   “……”江天隐约记得许迟的匕首也是用小黑的鳞片做出来的,这你拔一片我拔一片的,小黑真的不会秃吗?   江天不由得在心里为小黑龙默哀了一秒钟。   邵行拍了拍江天的脑袋,笑道:“所以这算是个给你的护身符,万一以后你再趁我不注意,偷跑出去涉险,也有个保障。”   江天下意识嘴硬的反驳:“我哪有偷跑……”   下一秒他就想起自己和许迟一起胡作非为的壮举,于是心虚的闭嘴了。   邵行点到为止,看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笑着转移了话题:“正好也十一点了,去吃饭吧。”   江天娇柔做作道:“不太好吧~还没到午休时间呢。”   “没关系,批准你提前下班了。”   江天立刻高兴起来,抱住邵行又亲了一下,嘿嘿笑道:“谢谢媳妇儿!”   办公室众人:呕……   春节过后的一个多月,到了阳春三月的日子,天气开始慢慢回暖,远游的候鸟逐渐飞回,枝头檐下逐渐有了燕子的身影,江天也终于换上了轻薄的单衣外套,并且被允许可以去别墅的室外泳池里游泳。   自从常安镇高中常春藤一战之后,江天再也没有做过有关妖魂的梦,就好像那剩下的那部分妖魂完全消失了一般。   有时候江天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已经把妖魂找全了,毕竟谁也不知道他当时到底丢了多少妖魂。   某个周末,在阳光最为明媚温暖的中午,江天穿着泳裤趴在泳池边沿上,向不远处的邵行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邵行穿得倒是整整齐齐,优雅又有风度,随意的坐在泳池旁太阳伞下的折叠椅上,一边看着平板电脑,一边微笑着回答他。   “不会的,如果真的找全了,你就能变回狼犬的样子,现在你能吗?”   江天努力了一下,发现自己并不能,顶多就是变出狗耳和狗尾巴,不但毫无攻击性,甚至还要被充当为床事之间的情趣道具。   江天心里有些丧气,说实话,他很想快点儿找回的妖魂,然后跟邵行一起回鬼城去。   他想那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了,人间虽好,但到底不是他的家,也没有太多温情的回忆和生活痕迹。   江天叹了口气,用脚踩住光滑的池壁,借着反作用力游入了泳池之中,摊开双手双脚,仰躺在水面上,眼睛望着碧蓝的天空,漫无目的的漂浮着。   邵行有意无意的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像个飘在水上的浮尸。   不过就算是浮尸,这也是一具十分诱人的浮尸。   江天身上从上到下就只穿着一件短短的黑色泳裤,还是紧身的,完美的勾勒出了他下身的曲线。不过江天那地方的尺寸普普通通,倒是看不太出来。   如果不是仰泳的话,也许还能看见他的小屁股——邵行有些遗憾的想着。   从他那个角度看去,可以看见江天仰起的下巴,下面连出一小截白皙纤细的脖项,半掩在清水之中,肩膀随着手臂划水的动作微微颤动,点缀于胸口上的两颗小红豆在日光之下愈显粉嫩,仿佛正在诱惑着观看者来咬一口。   邵行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燥,他拿起小茶几上的红茶,喝了一口,手里的平板突然弹出一条加密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用指纹解锁了这条消息,大致的看了一遍,然后招手叫江天过来。   “怎么了?”   江天看见他的手势,乖乖的从三十米的泳池里游回来,湿淋淋的爬上岸,光着脚踩着瓷砖走到邵行身边。   邵行拿了条厚厚的白毛巾给他,“先披上,别感冒了。”   然后才说正事,“我刚才收到了一条消息,可能和你的妖魂有关。”   “我的妖魂?”江天茫然的裹着毛巾,“可是我最近没做过梦啊。”   “有人在章西湖拍到了湖怪。”邵行把平板递给他,示意他看上面的消息。   江天擦干了手,才接过来看了看。   屏幕上正好是那条视频的链接,点进去之后,便进入了一个野外生存爱好者创办的网站,这条视频热度很大,已经被顶上了首页。   视频拍摄者是一个昵称为’爱天下’的用户,他在视频介绍里说,自己一个人去章西湖露营的时候,无意间拍到了可怕的湖怪。   江天点开视频,画面一片昏暗,大概是在晚上,耳畔响着脚踩枯枝的声音,以及哗哗的水流声,镜头摇晃的很厉害,湖面上的雾气也很大,几乎看不清什么。   但江天还是透过那片浓雾,看到了湖水之下有一个巨大的、缓缓游动的黑影。   从轮廓来看,那似乎是一条大鱼,但这实在是太大了,从鱼头到鱼尾,足足有十几米长。鱼之大,二十个烧烤架都放不下,三十桶食用油都不够刷。   要说海里的话,有这么大的鱼不足为奇,可这是片湖泊,怎么可能有如此巨大的鱼类。   而且江天发现了另一个疑点,视频里虽然拍的不清楚,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江天在黑影上看到了几十个微微发着红光的圆点……好像是眼睛。   一条身上长着几十只眼睛的巨鱼,实在是太可疑了。   江天看了看视频下面的评论,第一条热评是:这么大的鱼,能做多少盆酸菜鱼啊!   江天心说这哥们跟我真是意趣相投,想一块去了。 第八十五章 你被开除了   然后江天点开看了一眼热评的账号,他的头像是一张自拍,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抱着狗。江天仔细看了看,这不就是许迟和地雷吗?!   江天被自己和许迟之间这莫名其妙的缘分惊呆了。   剩下的评论里,有八成都不相信视频是真的,觉得这是后期P出来的,是章西湖为了拉动旅游经济而设计的炒作。尽管视频发布者信誓旦旦的保证这绝对真实,但生活在唯物主义里的人类并不太信他。   “我已经让专人鉴定过了,视频没有处理过的迹象。”   邵行耐心的说道:“人间和鬼城不一样,人类死后有几率变成鬼,但妖兽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所以我觉得,这可能是因为你的妖魂。”   江天又仔细把视频看了一遍,“章西湖是什么地方?”   “其实就是个野湖,地理位置很偏辟,虽然有个名字,但并不是景区,附近也无人居住,只是偶尔有人会去那里露营。”   “露营?”江天心里一动。   如果能借这次机会,和邵行一起去露营的话,那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事了。   他们可以一起搭帐篷,一起在湖边钓鱼烧烤,晚上睡在一个帐篷里,还能点着蜡烛讲鬼故事,熬到半夜再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听着帐篷外面的风吹水动,鸟叫虫鸣,别提有多美了。   但是他不能直说自己想去玩儿,这样显得太散漫,有悖于一个合格下属的宗旨。   所以江天收敛了一下自己勃勃的兴致,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道:“主人,那我们得快点儿去章西湖探查一下情况吧,我估计得花几天时间,要不要在那里扎营?”   邵行其人,已经是江天脑内监控的资深永久VIP了,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他故意笑道:“宝宝,我怎么觉得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呢?你就是想去玩吧?”   “嗯…嗯……”   江天心虚的支吾着,悄悄地抬眼看了看邵行,见他其实并未生气,于是不顾自己浑身湿淋淋的,讨好的坐到邵行腿上,拉住他的手,软下声音道:“我只是想和主人一起去玩…”   他这么一撒娇,邵行心里的防御就被击溃了,他无奈的在江天挺翘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行吧,那我们下周就去露营。”   “太好了!”江天利索的从邵行身上爬起来,埋头点着手机,“那我问问许迟去不去,他好像还在这边呢。”   邵行:“……”   他一把夺过江天的手机,利索的按下了关机,然后阴测测的转头看向江天,笑容阴冷,“宝宝,你要是敢带别人来,我就把你扒光了吊在章西湖面上当鱼饵。”   阳光明媚之下,江天打了个寒颤。   虽然差点儿被喂鱼,但去章西湖露营的计划还是提上了日程。   既然要去野地,那就要准备好装备,邵行本想让专业的人来置办这些东西,但江天却想和邵行一起去买,这样才像真正的旅行。   “话说回来,我还没和你一起逛过超市呢。”江天趴在办公桌上,两眼放光的看着他,活像一只看到红烧肉的流浪狗。   他怂恿道:“而且吧,这些东西还是要自己去买才好玩…不是,才合适,别人挑的万一自己用不惯怎么办?”   邵行无奈的看着他花言巧语。   其实他明白的,江天纵使摆出千种借口,万种理由,最终的目的也只是想和他在一起罢了。他想让自己陪伴他。   江天的天性就是这样的,一旦认定了你是他的恋人,那他所表现出来的爱意、依赖、亲近,根本就是无法估量的。那就如同水库里的水,一旦泄洪,就连绵不绝、声势浩大。   邵行暗中庆幸自己也是爱他的,如果江天爱上一个不爱他的人,那必然会受到很大的伤害。   所幸邵行爱他,爱到骨子里,爱到极致,爱到了变态的地步。   他宠爱的摸了摸江天的头发,玩弄着他的一缕发丝,看着它缠绕住自己的手指又忽然弹开,尔后他望向窗外的天空,笑道:“那就趁现在天气好,我们去购物吧。”   “就我们两个吗?”   “是,只有你和我。”   江天刚高兴了几秒,忽然又想起现在是什么时候,有些不安的问:“可是我在上班啊,不能翘班。”   然后他便期待的看着邵行,挤眉弄眼的暗示他快点儿给自己放假。   邵行故意逗他,沉思片刻:“这倒也是,那好吧。”   他从旁边拿过一张表格来,在上面写了几行字,江天以为他在写请假表,于是伸直了脖子去看。   邵行写完之后,温和的道:“好的,江天,现在你被辞退了。”   现在你永远不用担心翘班被抓了,可谓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江天:“?!”   江天懵了,冲过来一把抱住邵行大腿,声泪俱下,“为什么?为什么啊?!我兢兢业业,含辛茹苦,为公司做牛做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开除我……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呢!”   邵行哑然失笑,他把手里那张表格递到江天眼前,“逗你呢,这是请假表,我已经签上名了,自己填一下。”   “真的?”江天转悲为喜,从地上爬起来,仔仔细细的把表格看了一遍,确认自己真的没被开除之后,才堪堪松了口气。   他坐在办公桌的一角,拿了根钢笔填写自己的信息,顺便问道:“可以开我的新车吗?”   “去购物可以,去露营要开越野。”   “我当然知道。”江天也舍不得把几百万的超跑往坎坷不平的泥地里开。   江天拿着那张被总裁大人亲笔签过字的请假表,如同拿着圣旨一般,理直气壮的回到了办公室,交给了,郑主管。   郑主管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接过表格来扫了一眼,便笑道:“去吧,玩得开心。”   那慈睦的光辉宛如救难神佛降世临凡。   一个小时之后,江天开着自己的新宠行驶在热闹的大马路上。   顺带一提,江天的旧宠是他的地铁卡,现在早已经在抽屉里落灰了。正所谓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江天就是一个这样喜新厌旧的狗。   邵行坐在副驾驶,饶有兴致的和江天聊天。   他问道:“你当初怎么想的,要来做记者?”   这真的是机缘巧合,如果不是江天选择这个职业的话,也许他就不会进这家公司,邵行也无法在员工名单里看到他。   江天单手扶着方向盘,随意的靠在椅背上,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所以声音有些含糊:“没什么原因,当时正好在招人,我就过来了,他们说上镜记者要形象好,就留下了我,好幸运。”   邵行点了点头,还想更了解他一些,他想知道江天游离于自己视线之外的这一年多,都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我之前看你是前年十一月份入职的,那你入职前都在干什么?”   “什么都干呗。”江天把嘴里的糖咬碎了,咽下去,认真的回答他的话。   “毕竟那时候没钱嘛,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干点儿杂活,住在员工宿舍里。”   “哦对了,主人,我跟你讲,我第一次见到几个人挤在一个那么小的宿舍里,当时都震惊了,觉得人类生活好苦哦。”   正巧旁边又个穿黄色工作服的外卖小哥骑着电动车路过,江天又道:“我还送过半个月外卖呢,想不到吧,吉南就是我在送餐路上遇到的,当时那个雨下的,连内衣都能打湿了……”   他忽然一顿,闭上了嘴。   因为江天看到了邵行愧疚又心疼的目光,这让他觉得很不安,他连忙道:“你不用这样,那时候是我自己选择要逃走,不是你的错。”   尽管江天这样安慰他,但邵行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他步步紧逼,江天也不会孤注一掷,拼死从鬼城逃走。   现在江天受得那些苦、那些罪,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语气好像很轻松似的,但邵行知道那几个月里他过得不容易。   说实在的,这就是一个娇生惯养、有求必应的小孩子忽然被扔到了冷酷的社会中,他可能吃不饱,穿不暖,甚至没有地方住,这种生活上的极大落差必然也给江天造成了很大的痛苦。   而邵行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弥补他,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弥补。   邵行心中隐隐作痛,他叹息了一声,闭了闭眼,把那些无用的内疚都驱散出去。   这种时候,光自己内疚有什么用,重要的是行动起来,去尽力弥补自己的过失。   他放轻声音,像是怕吓到江天似的,温柔的问道:“宝宝,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江天觉得有些莫名:“……没有啊。”   “要不要换个新手机?”   “不了吧…这不是前几个月刚买的吗?”   “那要不要给你买一家影院,你不是喜欢看电影吗?”   “??别墅不是有家庭影院吗?”江天觉得邵行好像忽然霸总上身了,自己是穿进某种狗血小说里了吗?   邵行又想了想,“宝宝,那你想去海岛度假吗?”   江天来了兴致,附和道:“这倒是不错,等夏天到了,咱们可以去潜水,还可以冲浪。”   邵行点了点头,“好,那我让楚尤去买一座小岛,你喜欢南半球的,还是北半球的?”   江天:“???”   江天忽然觉得和邵行出来去购物是个错误的决定,万一逛着逛着商店,他忽然要把整家超市买下来怎么办?! 第八十六章 建国后不许成精 第八十六章 建国后不许成精!   一个小时之后,江天把车停在了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在这座商城的三层,有好几家户外用品专卖店。   江天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购物清单,一项一项的对照,“让我看看,首先得买帐篷,主…咳,媳妇儿,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邵行对江天在内叫主人,在外叫媳妇的举动很无奈,不过想想也是,主人这个暧昧的称呼确实会令人联想到某字母圈,有被误会的风险。   他的目光在那些大小不一、品牌各异的帐篷上一扫而过,最后将选择权完全交给了江天,“挑你喜欢的就好。”   “那选这个墨绿的吧,我喜欢绿色。”江天费力地把硕大的折叠帐篷包从货架上抽出来,放进购物车里,然后继续闲逛。   “对了,买一个这种酒精炉吧,可以煮小火锅吃。”   江天很想在邵行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精湛的厨艺,毕竟这已经是他唯一能赢过邵行的地方了。   邵行不置可否,“随你高兴,宝宝,你可以把整家店都买下来。”   江天: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旁边导购员的脸都绿了,跟江天选的帐篷一个色儿。   不过江天及时制止了邵行这种壕无人性的行为,用眼神告诉他正常人逛街才不会一时兴起把商场买下来!   “烧烤架,折叠凳,睡袋,鱼竿…”江天一边推着购物车走,一边念叨着自己的清单。   也许是这一年多的人间生活让他养成了精打细算的习惯,这种性格在购物的时候的就尤其的明显,买一样东西要对比三个品牌,然后从中挑选出性价比最高的产品,还要问导购员有没有折扣。   邵行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有些难过。   虽然江天现在这副一边认认真真的看商品说明,一边小声絮絮叨叨的样子很可爱,但邵行知道他是受了苦,才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把江天宠回原来那个恃宠而骄、娇生惯养的样子,想让他仗着自己的溺爱,去无所顾忌的胡作非为,至少这样他是开心的、快乐的。   这孩子太懂事了,反倒是叫做‘家长’的心疼。   在专卖店逛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把需要的东西都买齐了。   导购员叫来两个人,帮忙把这两大购物车的东西送到地下停车场的后备箱里。   江天跟在他们后面,走在邵行旁边,左手拽着邵行的袖口,右手拿着自己的清单,低头看着,仍然在絮叨:   “还要准备烤肉和调料之类的东西,不过那些不好储存,所以还是等出发前一天再买,对了,最好还是给吉南买两双宠物鞋,野地里的小石子可能会扎伤它的爪子,还有这个发光项圈……”   邵行眉头一皱,敏锐的察觉到了电灯泡的气息。   他好言好语的劝道:“宝宝,不是说好只有我们两人去吗,为什么还要带上狗?”   江天更是莫名其妙,“吉南又不是人,为什么不能带上它?”   “可是它已经开智了。”   因为有江天这个先例在,开智的吉南在邵行看来和正常人无异,就是少个人类躯壳而已,他自然不允许江天带一个总是缠着他的电灯泡来。   并且吉南总是用一种爱意满满的眼神看着江天,那就和以前江天看邵行的眼神是一样一样的,邵行对此很有危机感。   所以还是让它镇守后方比较安全。   江天不太愿意,他据理力争,“但是露营怎么能不带宠物呢,露营得带上宠物来算完整啊!你看人家电视里去露营都要带只宠物的。”   邵行抓住了他语言的空子,微笑道,“也就是说,只要带上宠物,你的露营就算完美了是吗?”   “是倒是…”江天迟疑的回答,“可是我只有吉南一只宠物。”   “你马上就要有很多了。”邵行轻轻拍了拍江天的脑袋,然后拉起他的手,“走吧,回家了。”   江天晕晕乎乎的跟着他上了车,回程是邵行开车,江天就坐在宽敞的后座上,把刚才买的渔具包装拆开来看看。   他们这次去章西湖,虽然主要目的是找他的妖魂,但也不能白白浪费了那么大一片湖啊,所以江天决定去钓点儿小鱼,烤鱼吃。   刚才乱七八糟的买了一堆,有个小盒子是导购说钓鱼必须的,而且也不贵,才五块钱,所以江天就顺手放进购物车里了。   但江天也不知道盒子里装的什么,看包装似乎是鱼饵。   江天随手掀开盒盖,往里面一看,顿时汗毛倒竖,后背一阵发冷。   只见盒子里是满满的青虫,活的,还不断的扭动着,往盒子外面爬,几乎要爬到江天手上。   江天打了个冷颤,手抖得跟拖拉机一样。   正巧跑车的车轮压到了路上的一块石子,颠簸了一下,江天猝不及防,盒子一下子脱了手,掉在了车座底下。   里面的沙蚕青虫争先恐后的爬了出来,扭动着它们丰满肥硕的身体,用下面无数只小触角一般的腿脚肆意爬动着,不一会儿就爬的满地都是。   江天吓得脸色铁青,连忙抬起脚,蹲在座椅上,大气也不敢出。   邵行从后视镜看到江天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奇怪道:“宝宝,你怎么了?”   “我……”江天张了张嘴,声音都哑了,就跟快哭了似的,“这车我不要了…不要了……”   邵行从容不迫,甚至有些高兴:“好啊,给你买辆新的,这次让你自己挑,好不好?”   “……”江天的恐虫症一下子就被金钱的绝对力量给治好了,他颤巍巍的拿了包纸巾,忍着恶心把青虫一个一个的捡回盒子里,然后用胶带死死的缠住封好,塞进了背包的最深处。   太阳西斜,黄昏逼近的时候,他们回到了家。夕阳如同一把巨大的笔刷,以白色的别墅外墙为画布,肆意涂抹着橙红色的颜料。   邵行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室,便下了车。后备箱的东西不用管,自然有人会收拾。   江天勉强从虫子危机中回过神来,又想起那会儿邵行许下的承诺,不由得好奇的跟着他,“主人,你说很多宠物是什么意思啊?”   他忽然警惕起来,“不会是虫子吧,我可不要!”   邵行哑然失笑,“怎么可能会是虫子,其实我本来打算过几天再送给你的,现在提前送了也一样。”   江天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啊?小猫?鹦鹉?金鱼?兔子?”   邵行但笑不语。   江天亦步亦趋的跟着邵行上了楼,来到书房。   邵行从书柜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盒子递给他,笑道:“打开看看吧。”   江天有些犹豫,什么宠物要装在盒子里啊?   他轻轻晃了晃盒子,听见里面咕咚哐啷的,似乎有很多小东西似的。   只要不是虫子就行。   江天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打开了盒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办公桌上。   只见有五六个小东西掉在了桌面上,江天仔细一看,那竟然是一堆小石头小木棍,每个石头或木棍上面都长着一双长长的小细胳膊,以及一双长长的小细腿。   它们一落到桌面上,便挥舞着自己的小细胳膊,满桌子乱跑,活泼得不行,一会儿在书本上乱跳,一会儿在笔筒上乱爬。虽然没有嘴,但是却发出了叽哩爪哇的叫声。   江天懵了,整个人完全宕机,他愣愣的看着满桌乱叫乱跑的小石头小木棍,大脑混乱成一团浆糊,思考的齿轮都被粘住了。   “这…这什么东西?”   “这是你小时候从外面捡回来的,忘了?”邵行从背后抱住江天,亲了亲他的头发,温柔的看着桌上那群小东西。   他很怀念的说道:“那时候你喜欢在外面捡东西,虽然只是些石头棍子,你却宝贝的不行,所以我把它们放在珍宝库里,时间久了,它们吸收天地月华,被宝器所影响,就成精了。”   “虽然有点儿聒噪,不过对你来说,是个可以解闷的小玩意。”   江天懵懵然的伸出手,一个小石头精立刻伸长了胳膊,抱住了他的手指,像荡秋千似的挂在他手上摇晃。   然后它便像很喜欢江天似的,顺着他的手背爬了上去,使劲儿扯着他的袖子。   江天吓了一跳,连忙一甩手,小石头精被甩到了一沓文件上,傻傻的发了一会儿呆,几秒后忽然很委屈地,哇哇大哭了起来。   “哎,别哭别哭…”   江天最见不得别人哭了,连忙把小石头精捧到手心里,然后也分不清它的正反,只好随便挑了一面,用食指轻轻摸了摸,“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也喜欢你。”   小石头精立刻就高兴了起来,在他手心上挥舞着面条似的手臂,叽哩叽哩的乱叫。   别的小石头小木棍瞧见了,也都跑过来,跳到江天身上,抓着他的衣服往上爬,似乎都想要被江天抚摸。   江天只好让它们在桌子上排起队,一个一个的摸头。   邵行在旁边看着,很满意。   比起吉南那种思考模式与人类无异的宠物,还是这种智商只有三十的小东西要可爱多了。   江天也挺高兴的,不过他的高兴和邵行不同。   他之所以高兴,有三个原因,一是这些小东西确实亲人又可爱,二就是邵行居然还留着他捡的这些小破烂了,心里着实感动了一番。   最后一个原因就是吉南,江天白天要上班,很难经常陪它玩。吉南独自呆在偌大的别墅里等自己回家,应该也挺寂寞的。   不过现在好了,有了这些活泼的小家伙,吉南就不会孤单了。 第八十七章 出发了 第八十七章 出发了!   “不过得给你们起个名字啊。”   江天粗略一数,一共有三个小石头精,两个小木棍怪。   他拿起一只洁白的鹅卵石精,“你叫小一。”   又拿起了那只有黄色花纹的小石头精,“你叫小二。”   指了指剩下的那只黑石头,“你叫小…咳,你叫三三。”   最后的两只小木棍怪,长的叫旺财,短的叫来福,都很喜庆。   江天抬起手往下压了压,让它们安静下来,像军训似的在桌上站成一排。   然后他就抱着胳膊细细打量他们,脑内某根跟赚钱有关的神经又活跃了起来。   他兴致勃勃的道:“要是能批量生产,挂到咸鱼上去卖,三块钱一个五块钱俩,肯定能瞬间抢购一空。”   小石头小木棍愣了下,又开始哇哇大哭。   “呜哇哇哇……”   你也哭它也哭,一个引一个的,一时间场面完全失控。   江天手忙脚乱的哄了半天,再三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卖掉它们,给多少钱都不会卖,它们这才不哭了,江天终于从这穿脑魔音中解脱了出来。   这些小东西不需要进食,也没有嘴,它们只需要偶尔晒晒太阳,吸收几滴清水就能保持活力,不会掉毛也不用铲屎,非常的好养活,简直就是居家旅行的必备小宠。   江天特意做了几个实验,发现小东西们除了清水之外,也可以吸收奶茶、汽水、啤酒等一切液体的东西,只要用手蘸一点儿奶茶,抹到小石头上面,很快就会渗透进去。   小石头精’喝’了奶茶之后,就会显得非常高兴,一边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一边挥舞着胳膊四处乱跑。   所以如果日光和露水相当于它们的主食的话,饮料对它们来说就是零食。   大多数小石头精小木棍怪都喜欢甜甜的饮料,只有三三莫名的喜欢啤酒,而且‘喝’了几滴之后就开始晃晃悠悠的走路,并且发出类似于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是醉了。   江天细心的记录下它们的叫声:高兴的时候是叽哩爪哇,伤心的时候就是哇哇的哭声,咯吱咯吱似乎是他们的歌声,生气的时候声音会变高变尖,而且会使劲的跺脚。   总之,非常的有趣。   吃完晚餐之后,江天就把小妖怪们介绍给了吉南,并且跟它说了自己要远行的计划,可能得几天才能回来,又要辛苦它看家了。   “不过我会留下小一和旺财陪你,你也不会无聊。”   吉南点了点头,虽然有些不舍,但它很想说自己一只狗在家其实并不会无聊的。   这段时间里吉南很忙,它正在通过网课自学英文,每天背二十个单词,攻读文学专著,研究动物医学,并且以匿名作者的身份在某网站上发表了一篇短文,文名为《以犬论人间》,受到了读者的广泛好评。   不过这些就不必和江天说了,吉南爱江天,并不想打击他那脆弱的自尊心。   交代完这一切之后,又过了几天,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   江天头一次和邵行一起去露营,前天晚上兴奋的都没睡着觉,第二天一大早就赶紧起来,拎着大包小包走到门口,幻想着搭帐篷生篝火吃火锅的美好时光。   然后他就看到别墅的自动栅栏门外,停着一辆长达八米的深灰色房车,在明媚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显得高端又大气。   江天惊呆了。   “等下等下!”江天一把拉开车门,踩着下面延伸出来的踏脚蹬跳了上去,往里面一看,只见房车五脏俱全,最里面是一张软和的双人床——好,他的帐篷之梦泡汤了。   再往旁边一看,有餐桌和椅子,还有电磁炉、燃气灶、烤箱以及冰箱。很好,现在他的酒精炉和小火锅也被淘汰了。   再再往旁边一看,驾驶座上还坐着一个楚尤,笑眯眯的看着他。   这是江天最无法接受的,转身向慢慢走来的邵行控诉,“不是说好只有我们两个的吗,为什么这只狐狸也在?”   “这是司机,宝宝。”邵行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完全可以无视他,就当他不存在。”   江天想想也是,要是没人开车的话,他就不能和邵行甜蜜的在后面床上搂搂抱抱了,必然要分出一个人来开车。   于是江天就很没良心的接受了这个电灯泡。   楚尤在旁边默默的看着,觉得有点儿受伤。虽然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任务,但这俩人是不是说的太直白了,还当着面说,太伤狐了!   邵行也上了车,亲了下江天的脸颊,体贴的道:“我知道你想住帐篷,也想生篝火,这辆房车只是为了让你在路上舒服一些,等到了章西湖,你想住哪儿都行。”   江天这才彻底高兴了,小跑到车尾,一屁股坐在软和的床上,头顶居然还有块倾斜的电视屏幕,可以躺在床上看电影。手边有个小抽屉,拉开之后,里面都是一格一格分类好的零食。   这也太舒服了吧,江天一秒钟从帐篷党叛变到房车党。   他半躺在一堆枕头上,手里拿着一罐啤酒,看着电视里播放的婆媳电视剧。   旁边的小石头精和小木棍精也学着他的样子,有模有样的靠在枕头上,每人手里捧着一个拇指大小的塑料瓶盖,里面装着奶茶。   江天觉得齐人之福也不过如此。   邵行在旁边看着有些无奈,这狗崽子刚看见房车的时候比谁都抗拒,现在又比谁都享受。   楚尤开车技术很好,大车又比较稳,江天躺在床上几乎感受不到震动。   时到中午,楚尤把车停在一处僻静的空地上,江天用车里的燃气灶炒了两道菜,做了午餐。   接着又开了几个小时的车,窗外的天空逐渐暗了下来,最后就完全黑了。   导航的道路也越来越偏僻,周围的车也越来越少,直至没有。   夜色沉寂,房车发动机的轰鸣就愈发明显,道路两边都是黑黢黢的树林,只有车灯的两束白光,如同光剑一般劈开了浓重的黑夜。   章西湖的位置非常偏远,可以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平时根本没人会去那边,也只有一条土路通向那里。土路很窄,也就四米多宽,所幸也没有别的车,楚尤开着房车一路畅通无阻。   然而才过了半个小时,楚尤忽然看见前面横倒着一棵枯木,很粗,完全把路堵死了。   楚尤停下车,回身跟邵行报告,“主人,前面倒了棵树,我去处理一下。”   本来窝在邵行怀里、昏昏欲睡的江天听见他这样说,也来了精神,“我也下去。”   他从床上跳下来,穿上鞋跟着楚尤下了车。   离近了一看,楚尤觉得有些蹊跷。这挡路的树干看着像是白桦树,可这周围长得都是杨树,哪来一棵白桦倒在路上啊,还不偏不倚的挡在路中央。   倒是像人为的搬来的。   江天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兴致勃勃的摩擦了一下手掌,道:“你先别动啊,我试试我一个人能不能搬动。”   说完,他便俯身抱住树干,刚想动,忽然抬起头嗅了嗅周围的空气,有些熟悉的味道随风送了过来。   江天茫然的看了看楚尤,“周围好像有人。”   楚尤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脚边的树干,“大概是劫道的。”   这是那些亡命之徒惯用的手法了,在半夜三更的时候用障碍物挡住道路,司机一旦下来查看,他们就会立刻围上来,好一点儿就是劫财抢车,坏的可能还会杀人害命。   有很多开夜车的货车司机都知道这个,所以路上碰见了什么都不敢随意下车,而且会在车里放着棒球棍防身用。   不过楚尤那会儿是真没想到,主要是他也没意识到居然有人敢劫他们。   江天还想说什么,忽然从黢黑的树林里跳出十几个人来,手里拿着刀枪棍棒,凶神恶煞的,哗啦啦地把江天和楚尤围住了。   为首的那个戴着黑口罩,年纪大概四十多岁,眉眼凶恶,体型彪悍,胳膊腿上都是纹身。他的武器最高级,是一杆土制猎枪。   匪首大声叫骂:“不许动!蹲下蹲下!手抱头!车上还有没有人,都下来!”   江天疑惑道:“你不说口号吗?”   匪首估计是头一次见江天这么淡定的,一时也呆了,“什么口号?”   “就那个…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啊。”   楚尤扑哧一声笑了,拍了拍江天的肩膀,叹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了,现在早就不流行了。”   江天不服,“我看电视上都是这样喊的。”   俩人跟说相声似的一唱一和,把旁边土匪的火儿都拱起来了,匪首二话没说,扣动扳机向天空放了一枪,枪声大震,惊飞了一片林子里的鸟。   他用枪顶着楚尤的胸口,“你们俩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信不信下一枪我就在你身上开个窟窿!反正这地方荒无人烟的,把你们都弄死也没人知道!”   江天好像被刚才震耳欲聋的枪声给吓到了,愣愣的看着匪首手里的猎枪。   匪首暗中得意,果然没人不怕子弹,他倒要看看谁还敢横。   紧接着江天就两眼放光,“你这个枪是自己改造的吗?真厉害!”   他拽了拽楚尤的胳膊,仰头看他,“楚尤哥,我也想要。”   狗崽子平时喊楚尤,不是直呼大名,就是死狐狸、公狐狸的叫,只有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乖乖的叫声哥。   楚尤听的暗中舒爽,于是一抬手,握住枪管,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猎枪拿到了手,递给江天,“拿着,先擦一擦再玩,脏。”   匪首呆在原地,他根本没看清楚尤的动作,只是看见对方胳膊一抬,自己的枪忽然就不在手里了,再一看,已经凭空易主,落到了那个小年轻手里边。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第八十八章 圈套   劫匪中唯一一把热兵器被人家不费吹灰之力抢到了手,一群壮汉都有些慌了。   匪首赶忙稳定军心,粗声喊道:“别怕!双拳难敌四手,他就一把枪,都给我上!把他们给我打死!”   其实像这种情况,如果是个普通人,就算手里有杆猎枪,也敌不过十几个手持钢刀、铁棍的亡命之徒。这些劫匪长年抢劫害命,凶悍无比,早就不把人命当回事儿了。   但关键就是,楚尤他不是普通人,确切地说他根本不是人。   一根碗口粗的钢管带着尖锐的风声,狠狠的当头砸下,这力道之大,能直接把人的颅骨砸碎。   然而楚尤一抬手,准确的握住了钢管,硬生生的把它顿住了,接着他手腕一转,把钢管夺过来随便往身后一扔,下一秒擒住了劫匪的手臂,手指用力,只听咔啦一声,臂骨折断的声音和劫匪的惨嚎声同时响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倒霉的劫匪面目狰狞,目眦欲裂,痛苦的在地上打滚。   他的手臂以一个扭曲的角度反折着,晃晃荡荡的,似乎骨头已经全断了,只有皮肉将这条胳膊挂在肩膀上。   周围的劫匪都吓呆了,双手抖得握不住刀棍,但是又不死心,不肯散去,仍然包围着楚尤,可谁也不敢先上。   楚尤不紧不慢的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形状漂亮的嘴唇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摄人心魂的笑容来。   他半真半假的道:“我还没解剖过像你们这种粗鲁的男人,怎么办,我有点儿想把你们做成标本,放进我的收藏室里了。”   如此变态的发言,别说劫匪们了,就连江天都有点儿胆颤。   他不放心地往房车那边看了看。   江天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不想让任何一个无礼的劫匪跑到车上打扰了邵行。   趁着劫匪们被楚尤震慑住,他向房车瞥了一眼,见邵行悠闲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饶有兴致的透过前车窗看戏,似乎没有要下车帮忙的意思。   不过也不需要他帮忙了,虽然劫匪们不敢上前,但不代表楚尤不会主动出击。   楚狐狸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娇柔做作的戴上了一副薄薄的白手套,然后便以肉眼几乎无法追踪的速度,猛地冲进劫匪堆里。   江天看不清他的动作,只听见里面惨叫声连连不断,伴随着骨头断裂与肉体砸地的声音,非常的混乱而可怕。   那个满身刺青的匪首见此情形,知道落了下风,转身就跑。   江天稳稳的举起猎枪,向他的脚下开了一枪,高速的霰弹在半空中炸开,打得他脚下泥石飞溅,把他吓得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枪还是挺好用的。”江天把猎枪收起来,夸赞了一句。   楚尤那边已经解决了,只见狐狸一人站在满地狼藉之中,脚下到处都是半死不活、抱着胳膊腿呻吟惨叫的劫匪,旁边散落着各种尖刀、棍棒。   江天主动承担了后勤兵的职责,过去一个一个的把这些武器都捡起来,堆在树下,然后过去把匪首拽了过来,用绳子捆住了他的手。   做完这一切,江天才小跑到车上跟邵行邀功请赏,邵行温柔的亲了亲他,毫不吝惜的自己的夸赞:“做得不错,宝宝真棒。”   接着他又道:“去审审他们,这条路平时没人走,他们选在这里劫道,背后肯定有什么猫腻。”   江天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下了车,跟楚尤说了这事儿。   楚尤想了想,蹲在匪首跟前,微微一笑,“说说吧,为什么选在这儿劫道?”   匪首不愧为劫匪头头,是比平常人要硬气一些,面对楚尤的诘问,他咬紧牙关,死也不开口。   江天乖乖的蹲在楚尤旁边,叹了口气,很无奈的劝道:“你不能配合一点儿吗,等会儿把他惹火了,有你受的。”   “没事儿。”楚尤看了看白色手套上的一块血迹,面带微笑,语调轻和,“我已经火儿了。”   下一秒,楚尤忽然攥住匪首的手指,一下子就把他拇指的指甲给撬了出来!   带血的指甲盖掉在水泥路面上,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紧接着匪首凄惨的喊叫声响了起来,听得江天有些心悸。   他胆寒的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心中暗想:以后还是尽量少欺负他吧……   楚尤按住匪首的食指指甲,问道:“还需要继续吗?”   匪首疼得满头冷汗,连忙喊道:“我说!我说!”   从他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江天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从看到网上那段视频开始,就已经踏进了他们的陷阱。   “网上那段视频,是我们拍的…就是吸引一些冒险爱好者过来……然后我们在这条路上蹲守…等他们来了,就……”   楚尤问:“视频我检测过,没有处理过的痕迹。”   匪首攥着流血的拇指,艰难的道:“因为…那就是真实拍摄的……水里面的黑影,是用黑色塑料布和防水灯管做出来的,假的……”   他这话一说出来,楚尤和江天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江天暂且不提,竟然连邵行和楚尤都被蒙骗了过去。   其实想想也情有可原,如果是普通人类看到这个视频,肯定会百般猜疑,因为他们是生活在一个没有鬼神的世界里的。   但楚尤他们不一样,他们本身就是默认身边有妖怪异兽存在的,看到那样的视频,自然也会轻易的相信。   真没想到啊,就这么几个小贼,耍着鬼王大人和万年狐妖来这儿白跑了一趟。   楚尤沉思片刻,抬起手,“还是弄死你吧。”   江天连忙抱住他的胳膊,“等下等下,楚尤哥手下留人。”   他又转头问匪首,“除了我们,你还抢劫过别人吗?”   匪首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楚尤眉头一皱,他立刻又吓得赶忙说实话:“有,有…你们是这个月第三批了,之前有对来旅游的情侣,还有一支去湖边拍纪录片的……”   “他们都是被视频吸引来的?”   “……应该。”   “你把他们杀了?”   “没有没有!我们只劫财,没…没害命。”   江天故作疑惑道:“可你刚才还要弄死我们呢?”   “……”   匪首忽然不吱声了,眼神游离,额头上冷汗津津。   江天也不打算追问下去,不管他们杀没杀人,那都是警察要去追查的事情了。   他站起身,看着这满地哀嚎的人,问楚尤:“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楚尤没犹豫,“杀了吧,反正这地方荒无人烟的,也没人看见。”   江天:好家伙,你比劫匪还劫匪呢。   根正苗红的江天劝说道:“还是报警吧。”   他从某个劫匪的包里掏出几条麻绳,把这些人都捆在一起,牢牢拴在了树上。   接着他让楚尤用匿名的号码报了案,大概说了地址和这伙人的身份。   这样就算料理完了,现在江天要考虑的是,原路返回,还是继续往前走。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章西湖没有湖怪,也没有他的妖魂,他们过去也注定是无功而返。   可这是江天第一次和邵行出来露营,说实话,他不舍得就这么回去。   他看向房车,与邵行隔着玻璃对视,眼里写了什么在邵行看来那是一清二楚。   邵行无奈的笑了笑,向前方扬了扬下巴,意思是继续往前走。   江天立刻高兴了起来,小跑着回到了房车上。   楚尤单手抬起水桶一般粗的树干,轻轻松松的扔到路边,然后又很遗憾的看了一眼捆在树上的劫匪们。   虽然他们长得不咋好看,但就这么放了,也是挺可惜的。他们的眼珠、头发、皮肤、内脏,可都是做标本的好材料啊。   经过这中间一个小小的插曲,江天的心情并没有怎么被影响,本来他最大的目的也不是找妖魂,而是出来露营。   房车平稳的向前驶去,江天看了看手机地图,估摸着到章西湖还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于是他也不看电影了,微微蜷缩着,窝在邵行怀里玩手机。   也许是邵行的怀抱过于温暖和舒服,江天玩着玩着手机,眼皮就开始打架,困得睁不开眼。   偏偏邵行还温柔的抚摸着他,让他愈发的困顿,最后终于在邵行怀里,陷入了香甜的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江天被一阵叽哩爪哇的叫声给吵醒了,他微微皱了皱眉,睫毛颤动了两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三个小石头精小木棍怪在他枕头上跳来跳去,叽里咕噜的喊叫。   江天掀开被子,茫然的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从拉着窗帘的车窗来看,外面已经天亮了,江天看了眼表,现在竟然是早上七点,自己是睡了一整夜吗?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还是睡衣,大概是昨晚睡着之后,邵行给他换上的。   江天爬到窗边,拉开深蓝色的窗帘,推开车窗,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车外晨光明亮,空气新鲜,带着植物的清香,吸进肺里凉凉的,非常舒爽,地上是连绵不绝的青草地,鸟叫声不绝于耳。几十米之外有一片巨大而澄净的湖泊,湖面上笼罩着一层白茫茫的晨雾。   这大概就是章西湖。   因为很少有人踏足这个地方,所以草地上非常干净,没有一点儿垃圾,甚至还能看到松鼠、野兔等小动物。   江天立刻就想换上衣服下车去玩,刚转过身,就看见邵行递过来一个餐盘,上面放着一个芝士火腿三明治,一个煎成心形的鸡蛋饼,一杯牛奶,还有几颗坚果与蓝莓。   可谓是营养丰富,面面俱到。   “你的早餐。”邵行把餐盘放到床边的小柜子上,吩咐道:“先去洗漱,然后吃饭,不许空着肚子去乱跑。”   “好啦,我知道了。”江天扑到邵行身上,搂住他的肩膀,笑嘻嘻的亲了他一口,“早安吻,给你的。”   然后他又跳下床,“我去给楚尤也来一个。”   邵行一把抓住江天的后衣领,把人拎了回来,“你敢!” 第八十九章 湖怪   时间临近中午,湖面上的雾气逐渐散了,露出了澄净的湖面,因为反射了天空而隐隐显出一种通透的蓝色,好像一块巨大的宝石镶嵌在土地上。   江天左手拎着折叠凳,右手提着水桶和鱼竿,去湖边钓鱼。   他挑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头,把凳子放在上面,自己在坐上去,支好鱼竿架,挂上鱼饵,便向湖面中心甩了一竿。   一般来说,这种很少有人踏足的湖泊里,会有很多的鱼虾,但是江天钓了半个小时,也没条小鱼咬钩,每次提上来,鱼钩上都空空如也,嘲笑着他的笨拙。   江天不免有些丧气,但是钓鱼人宁死也不能空军,于是他站起身来,收起凳子,打算换个地方继续钓。   他一连换了三个地方,离着房车也越来越远,在车边的烧烤架旁烤肉的楚尤已经成了视野中一个模糊的点。   江天没有意识到自己走的太远了,他找到了一个临着湖泊的缓坡,在那里坐下,继续钓鱼。   这次刚坐下没五分钟,江天就发现自己浮在水面上的鱼漂在微微颤动,似乎水下有什么东西在触碰鱼饵。   但是鱼竿传来的手感告诉江天那条鱼还没有咬钩,只是在谨慎的试探。他握紧了鱼竿,手指抓住收线轮,随时准备着提竿。   慢慢的,鱼漂晃动的越来越厉害,水面也如同被风吹动了似的,荡起阵阵波纹。   鱼竿猛地一沉,极有柔韧性的长竿弯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江天被那巨大的力道惊了一下,心说自己这是钓到鲨鱼了吗?   他不假思索,连忙使劲把鱼竿往上提。   蓝绿色的湖面之下忽然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紧接着一根长长的黑色触手破水而出,如同灵活的鞭子一般,一把缠住了江天的脚腕,二话不说就把他往水里拉。   江天猝不及防的惊叫一声,脚底踉跄了一下。   缓坡站不住脚,江天一下子就被拽倒了,后背和手肘撞在地上,火辣辣的疼。   但他无暇顾及这些,因为触手已经把他拖进了湖里,湖水瞬间没顶,向着嘴巴耳朵灌了进来。   “呜…”江天被水淹着,无法呼吸,也没办法睁眼,只能摸索着去扯开自己小腿上的触手。   他这么一摸,后背就冒出了冷汗。   这触手摸起来湿黏滑腻,软塌塌的,像是章鱼一样。难不成那群劫匪误打误撞,这章西湖里真的有湖怪?!   因为之前的常春藤一战,江天对这种滑不溜秋的长条状怪物已经有了阴影。而且湖怪的力气极大,江天在水里也不占上风,扯了半天也挣扎不脱,反而被拖向了黑暗的湖泊深处。   头顶的日光正在迅速的远离,肺里的空气也越来越稀缺,逐渐有了窒息的感觉。   危机时刻,江天的手指竟然化为了锋利的兽爪,一下子就切断了腿上的触手。   挣开之后,江天快速的向湖面上游去。但是紧接着就有更多的触手追了上来,缠住他的手臂、腰腿,将他他往湖底的方向拽去。   “唔嗯!”   江天实在是憋不出了,忍不住大大的喘息了一口气,湖水瞬间就倒灌了进来,呛进了肺里,胸口剧烈的抽疼,耳膜边响起一阵尖锐的轰鸣。   就在这紧要关头,江天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忽然炸开一团白光,倏然之间就弹开了所有追上来的触手,并且凭空将它们震断成一截一截的,漂浮在水中,触手断裂的截面喷涌出黑色的血水。   混乱之间,江天还记得应该取个证,于是艰难的伸直了手,一把抓住了一截半米来长的触手,然后迅速的向上游去。   胸前那邵行送给他的、黑玉似的护身符在他身边笼罩了一层白光,在帮助他上升的同时,也减轻了水压变化带给他身体的负担。   几秒钟之后,江天冲出水面,一手抓住岸边的石头,艰难的爬了上来,然后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他干脆就仰躺在缓坡上,望着天空,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咽下从肺部涌上来的血沫。   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江天知道那是邵行和楚尤听到动静赶过来了,他很想坐起来,但是身上很疼,而且几乎没什么力气了。   很快邵行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对方焦急而担忧的看着他,俯下身查看他身上有没有伤处,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把他抱起来,离开湖边。   邵行一边往房车那边走,一边问道:“宝宝,刚才是怎么回事?”   江天靠在邵行怀里,喘了口气,“刚才有个东西忽然从水里冲出来,把我拽下去了。”   他抬起手来给邵行看自己刚刚捡的触手,“你看,恶心死了。”   “恶心你还拿着,快扔了。”   江天没扔,他仔细看着这截触手,从外形上来看,它通体呈灰黑色,滑溜溜的,上面有粘液,底下还有吸盘。   这应该就是章鱼脚,不过也太大了。   江天自言自语道:“这个能吃吗?我想吃铁板鱿鱼…”   邵行:“……”   他踏进房车,轻手轻脚的把江天放在床上。   江天身上有了点儿力气,立刻就想爬起来,但是又被邵行轻柔但是不容反抗的按住了。   “别急,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受伤。”   邵行一边安慰着他,一边解开了他身上穿的防风外套,把里面穿的T恤拉上去,露出清瘦的腰腹和白皙的胸口。   邵行在江天的肋骨上按了按,仔细询问道:“胸口疼不疼?”   江天老实的摇头,“我没伤到,就是呛了口水。”   他从脖子里拽出那根黑绳,“是你给我的护身符救了我,谢谢你。”   邵行愣了愣,尔后他眼里浮现出一丝温情,俯身亲了亲江天的额头,“不用谢,我应该的。”   江天微微眯着眼,像一只倦懒的猫一般,很舒服的享受着邵行的亲吻,但紧接着邵行忽然话锋一转,语调无端危险起来,“既然没受伤,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该算一算你乱跑的总账了?”   话音刚落,江天就感觉自己被翻了过来,紧接着屁股上挨了一巴掌。   他一边恶意的掐着江天的屁股,一边训斥道:“和我一起出来还到处乱跑,钓个鱼而已,跑得那么远干什么!”   “嘶…疼疼!”江天一边装模作样的喊疼,一边偷偷打量他,知道对方并没有真的生气,于是便大胆的抱住他的胳膊,晃了两下,软声道:“我也没想到这个湖里真的有湖怪啊,再说了,有你送的护身符,我什么也不怕。”   邵行故意沉着脸,冷然训斥:“那也不能随便乱跑!”   他发现这狗崽子现在越来越滑头了,也越来越不怕他,一出了事就撒娇卖痴的想混过去,这样下去,他这个做主人的威严何在,必须得好好的给他立立规矩。   江天见邵行脸色仍然没缓和,心里到底是有些怯了,七上八下的直打鼓,他小心翼翼的亲了亲邵行的手背,讨好的蹭了蹭他,继续讨饶:   “我真的知道错了,别打我……”   他想了想,手脚并用的爬到邵行怀里,吻了一下他的下巴,“媳妇儿,这个夫妻吵架嘛,在床上教训教训就得了,干嘛非得揍我呢?你看你打了我,我虽然表面上说对不起,但是心里还是不服,你要是亲亲我,我就心甘情愿的认错了。”   邵行无奈的捏了捏江天的耳朵,“油嘴滑舌。”   身后楚尤上了车,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酒红色的长发发梢还滴着水。   他单手扶着车门,道:“抱歉,主人,让它跑了。”   江天从邵行怀里探出头来,“你去追它了?有看清那只湖怪长什么样子吗?”   楚尤摇了摇头,“我一下水它就跑了,就看见个黑影,不过不像是章鱼,反倒是像条鳄鱼,大概十几米长。”   “鳄鱼?不可能吧。”江天挥了挥他手上的战利品——一截触手。   “你看,这是章鱼腿吧,而且我当时也是被很长的触手给缠住了。”   “但是那黑影绝对不是章鱼。”   问题一下子僵持住了,邵行揉了揉江天的头发,“没事,我们把它钓上来看看。”   江天茫然,“怎么钓?”   “用鱼饵。”邵行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的扫了楚尤一眼。   楚尤:得嘞,看来他今天是逃不过湿身的命运了。   湖怪刚吃了亏,断了几条触手,短时间之内是肯定不会上来了,所以邵行叫江天先去换身衣裳,再下车来吃饭。   江天从床下的抽屉柜里找出来自己的衣服,他换了一件方便活动的白T恤,套了件姜黄色的夹克外套,下面穿着黑色的牛仔裤,踩着运动鞋,把三个小石头精小木棍怪装进裤兜里,下了车。   楚尤的衣服和头发已经干了,他好像会什么奇奇怪怪的法术,可以神速把身上的水弄干净。   此时楚尤站在烧烤架前,用一个平底锅煎着细嫩的小牛排,香味扑鼻。   江天舔了舔嘴唇,咽着口水凑了过去。   楚尤余光看见他走过来,便把锅里煎到七分熟的牛排翻了个面,用锅铲微微压住,牛排密切接触锅面,被煎的吱吱作响,边缘处泛着淡淡的焦黄,里面的肉质却还是鲜嫩可口。   他将牛排盛到洁白的瓷盘里,撒上一些椒盐,挤了三分之一个新鲜柠檬汁,顺手递给了江天。   然而江天这狗崽子转身就借花献佛,用餐刀切了一块最嫩的牛排,跑去喂给了邵行。   楚尤深深的叹了口气:人家小两口才是来露营的,自己是来当司机、厨师、保镖、鱼饵的。早知道就强行把封霆也拉来,至少有个人帮他分担这无处不在的狗粮。   楚尤撸了口变态辣的羊肉串,很是惆怅。 第九十章 诱捕   在风景秀丽的湖边野餐会让人胃口大增,虽然湖里面藏着一只随时会暴起伤人的怪物,但这并不会影响江天的食欲,因为他身边这俩男人已经是比怪物还怪物的存在了。   江天坐在餐桌旁边,一边用薯条蘸着酸甜的番茄酱,一边笑嘻嘻的和邵行闲聊,磨磨蹭蹭的吃了一个多小时,品尝了由楚大厨师亲手烹制的烧烤、煎肉、三文鱼寿司之后,江天终于吃饱喝足了。   这场户外野餐到尾声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三点,正是阳光最温暖的时刻,连碧蓝的野湖水都有了一点儿温暖的气息。   江天坐在椅子上,闲闲的靠着椅背,伸直双腿,晃悠着两只脚丫,眼睛望着不远处的章西湖,“怪物为什么要袭击人呢,湖里有这么多鱼,它明明吃鱼也能活啊。”   邵行从桌上抽出一张湿巾,仔细的给江天擦了擦嘴,顺口答道:“其实对不开智的妖兽来说,文明程度越高的动物,肉质越美味,人类大概就是它们菜谱上的特等菜肴吧。”   江天听了,有些庆幸的道:“幸亏我是开智的妖怪,我可不想碰人肉。”   邵行温和的笑了笑,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和衣领。   他的头发很柔软,很温顺,发丝缠绕在手指上,带来很舒服的触感,就跟江天这个人一样。   其实也挺奇怪的,江天这个人从小被邵行以及楚尤他们宠得不成样子,却没有变成飞扬跋扈、盛气凌人的纨绔子弟。   他对任何人都具有同情心,同理心很强,尽管他有时会装作很凶狠的样子,但内心却非常的善良,而且富有正义感。   而且江天很聪明,他心善,但不愚善,明白谁对他好,也知道该在什么时候逼自己狠下心,做出正确的选择。   有时候邵行都觉得奇怪,在溺爱中长大的这个孩子,怎么就变得这么正直而耀眼了呢?   邵行并没有意识到,其实江天的性格很普通,就和大部分人一样,善良、有同情心,会打抱不平,偶尔也会有点儿自私,也会因为害怕而退缩不前。   只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江天,看在邵行眼里,就是光彩夺目的样子了。   阳春三月,午后的风是暖和的,吹在脸上如同温柔的暖纱笼罩了过来,江天倦懒的伸了个懒腰,舒服的眯着眼,摸着肚子摊在长椅上,迷迷糊糊的盯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水。   然后他就看见楚尤拎着一捆拇指粗细的绳索,从他面前走过,向湖边走去。   江天连忙坐起来,“这么快就要去吗?”   “等天黑了湖水就要冷了。”楚尤耸了耸肩,“我可不想在这个季节下到冷水里。”   “那我跟你一起去。”江天站起身,想了想,又回头问邵行,“主人,你去吗?”   “宝宝去玩吧,我在这儿看着你。”   从他们野餐的地方到湖边,也就十几米的距离,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儿,邵行也能在第一时间救回江天。再者说了,有楚尤在,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江天跟着楚尤来到湖边,看着他随手把绳索扔到脚下,然后挽起了左手的衬衫袖子。   江天好奇道:“你要干什么?”   “弄点儿血吸引湖怪。”   楚尤面不改色的用指甲划破了手腕,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江天忍不住嗅了嗅,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让这狐狸出点儿血可不容易,江天也是头一次看见楚尤受伤——虽然是自己划破的。   “加油,组织是不会忘记你的牺牲的!”   江天激情澎湃的说着,并且一本正经的拍了拍楚尤的肩膀。   楚尤:“……你以后少气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不过…”江天又有些犹豫,“你真的要下水吗?要不然还是我去吧。”   “你想替我去?”楚尤心里啧啧称奇,今天是什么日子,这向来没良心的小狗崽子居然会关心人了?   接着他就见江天脸色通红,很不自然的绞着手指,支支吾吾的道:“咳,我听说,那个经期…不能碰凉水,我算了算日子,好像正好到你来那个的时候了,所以说……”   楚尤一时沉默,并且感觉周身的空气都仿佛凝结了起来,充满了尴尬的气氛。   他是真没想到啊,这都多久之前的事儿了,江天居然还记得,并且深信不疑——难道他真觉得男人也会来例假吗?   怪他,怪他,怪他们在江天小时候把他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他对两性生理知识一概不知。   但是现在也不能跟江天说实话,万一邵行私刑处置林冬至的事儿暴露了,江天肯定会因为邵行的隐瞒而生气,甚至会去找他对峙,更糟糕的是,他们可能会吵架,好不容易修得的真爱又出现裂痕。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邵行肯定舍不得动江天,也不忍心对他发火儿,那到时候谁来承受鬼王大人的怒气呢,毫无疑问是他楚尤这个说漏嘴的罪魁祸首。   短短两秒钟之间,楚尤已经在心里分析了一圈利弊,最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十分诚恳的说道:“其实是这样的,公狐狸的例假一年来一次,所以现在还不到时间,我可以下水。”   “?!”江天表示闻所未闻,从未见过这种操作,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楚尤急于转移话题,“行了,我手上的血都快干了,先下去了,你往后退几步,小心一会儿溅你一身水。”   江天下意识往后挪了挪,然后就看见楚尤拿起绳索,跳入了湖泊之中,倏然之间就不见了踪影,连个大点的水花都没溅出来。   江天就地找了块光滑干净的石头,坐在上面,双手支着下巴盯着湖面,等楚尤回来。   他不知道水里那个又像鳄鱼又像章鱼的怪物和他的妖魂有什么关系,但是既然邵行说人间一般不会出现妖兽,那么这个湖怪的背后必然有什么蹊跷。   湖面之下,楚尤放松身体,任由自己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似的向湖底沉去。   他在周身张开了一层避水的结界,这层薄膜如同鱼类的鳍、肺一般,可以阻碍湖水的进入,过滤出水中的氧气。   这使他能够长时间的留在水里,并且活动不受限制。   手臂上鲜血的味道透过结界扩散到水中,如同无形的鱼饵一般,撩拨着怪物的神经,引诱它前来进食。   不过章西湖很大,要让湖怪注意到楚尤还是需要花费点儿时间。他在水里到处游动着,希望湖怪能快点儿察觉到他这道送上门来的美餐。   江天忧心忡忡的盯着平静的湖面,不知道水下进行的怎么样了。他年纪小,资历轻,根本不知道还有避水结界这招法术。   所以江天很担心:这都半个多小时了,楚尤还不回来,不会一会儿飘上来吧?   就这么又等了一个小时,水面忽然荡起了涟漪,紧接着就如同沸腾了一般,剧烈的震荡起来。   江天赶忙站起来,只见楚尤哗啦一声从水里冒出来,向江天这边游过来。   江天伸手拉了他一把,“怎么样,找到了吗?”   “抓住了。”楚尤上了岸,便拽紧手里的绳子,将水里的东西拖了上来。   江天仔细一看,惊呆了。   这怪物长得太奇怪了,虽说正因为长得不同寻常才被称之为怪物,但这个怪物实在是过于的……不寻常。   它通体五米多长,全身的皮都是灰黑色的,头部像是鳄鱼,有着长长的大嘴和尖利的牙齿,表皮很硬,并且坑坑洼洼的。   但它的身子却像是一条普通的鲤鱼,有着鳞片和鱼鳍,鱼肚的位置突兀的伸出了几条长长的触手,滑溜溜的,还带有吸盘。   而湖怪的尾巴,明显已经脱离了水生动物的范畴,长着长长的羽毛,像是鸟类的尾巴。   没办法确切的说明它的物种,因为它就是个四不像,就好像上帝在创造它的时候,随便选了几个根本挨不着的元素,强行把它们糅合在了一起。   江天觉得这不像这个世界该有的东西。   他注意到怪物自从被拽上来之后,就没有动弹过,甚至连呼吸都没有。江天一愣,“它已经死了吗?”   楚尤无所谓的摊了摊手,“抓它的时候它挣扎的太厉害,一不留神给弄死了。”   江天蹲在怪物旁边,仔细打量它,忽然伸出手按了按它浮肿的肚子。   楚尤大惊,连忙拽过他的手,像是大人看见自己的小孩子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白手帕,用力的给他擦了擦手,擦去指间的水渍。   “别瞎碰,万一它身上有病菌呢。”   “不是,你看这里。”江天指了指怪物肚子上的一个凸起,“它肚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楚尤凑过来看了看,“好像还真是,你躲远点儿,我弄开看看。”   江天听话的躲在了楚尤身后,楚尤以手为刀,凭空那么一劈,怪物的肚子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干净利索的刀口,尔后刀口裂开,一个黑色的东西从怪物肚子里面滑了出来。   江天从楚尤身后探出头来一看,那竟然是个沾满怪物胃液的黑色双肩背包。 第九十一章 混乱世界   江天走进了,在背包旁边蹲下,随手捡了根小树枝,戳了戳它。   “这是个……旅行包?它肚子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难道说……”江天后背忽然窜起一阵寒意,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难道说它吃了人?!”   楚尤用棍子挑开怪物的肚腹看了看,摇头道:“应该不是,它胃里没有尸骸,也没有衣服,我想它应该是袭击了人类,但是阴差阳错的,只把那人的背包吞了下去。”   江天仔细看了看背包,上面还没有明显的被胃酸腐蚀的迹象,应该刚吞下去不久,大概两三天?   这么说,在他们到这里不久之前,也有人来过章西湖?   可是时间如此接近,他为什么没在湖边发现任何近期扎营的迹象。而且据那群劫匪所说,来章西湖的人都被他们抢劫了,按理说是到不了章西湖的。   这个包到底是从何处而来?   “宝宝,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吗?”   温柔又悦耳的嗓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江天才发现邵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悄无声息的,一点儿脚步声都没传来。   楚尤躬身行礼,“主人,我们在怪物胃里发现了一个背包。”   “背包?”   “对,你看。”   江天伸手就想把沾满胃液的背包拽过来给他看,邵行微微皱眉,轻声训斥道:“别直接拿手碰,很脏。”   在底层社会摸爬滚打过几个月的江天觉得他大惊小怪,不就是点儿粘液吗,有什么脏不脏的,他们这种大人物是都整齐划一的有洁癖吗?   江天没有听邵行的,抓着背包带子把它拽过来,拉开密实的金属拉链,把里面的东西倒在草地上。   装在密封袋里的男款换洗内衣,一次性洗漱用品,指南针,头戴式探照灯,压缩干粮,橡胶水袋,紧急消炎药和止痛药,绷带,攀岩绳索,瑞士军刀,还有一个装在防水透明袋里的掌上便携式摄影机。   所有的东西都指明了背包主人的身份,他是一个男人,并且热衷于野外生存和冒险,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的背包葬身’鱼’腹,而他本人不知所踪。   邵行看了看这一片狼藉,平静道:“先回车上去吧。”   ……   江天在房车的洗手台处洗干净了他的两只爪子,用一条柔软的白毛巾擦干,然后坐在床边,拿过那个便携摄影机来摆弄。   这个摄影机款式比较旧了,但是保养的很不错,看得出主人很爱惜它。   江天从里面拔出内存卡,插进了笔记本电脑里,点开了代表相机SD卡的文件夹。   他对着这个摄影机抱着很大的希望,毕竟它装在防水袋里,除了一点儿磕碰之外,几乎没受到任何损伤,所以江天以为里面一定是满满当当的拍摄视频。   但是点开之后,江天发现里面很空,只有一条五分钟的视频,未命名,孤零零的躺在文件夹里。   江天莫名感觉有些紧张,他叫来邵行和楚尤,然后盘腿坐在床上,靠在邵行怀里,笔记本电脑搁在膝头,在他们俩的注视下,点开了那段视频。   视频一开始,画面就几乎被一个男人的脸占满了。   这个男的大概三十岁左右,长相很端正,但皮肤有些粗糙,肤色是晒出来的小麦色,有种野性而健康的帅气,看得出他经常风吹日晒的在野外奔波。   男人穿着一件橙色的冲锋衣,衣领上有很多的污垢,好像他曾经在泥地里滚过一圈似的,脸上也脏兮兮的。   ——或许他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以至于他狼狈不堪的逃生?   江天这个念头浮现了出来,他继续看着视频。   视频里的男人似乎很紧张似的,一直在左顾右盼,警惕着四周。从背景来看,他应该是躲藏在一个巨大的树洞里,周围都是绿色的藤蔓。   男人手持着摄影机,对着自己拍摄,他用很低哑的声音说道:   “我不知道正在看这段视频的人是谁,我甚至不知道这段视频能否被人看到,但我现在时间很紧迫,它就在附近,所以没办法录太久。”   “我的名字是林石,是一名野外生存爱好者,身份证号是1357261988……”   “我在三天前不小心从瀑布上摔了下去,醒来之后,已经被水冲到了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非常奇怪,非常奇怪!”   “在这里,树木会吃人,动物却扎根于土壤之中,昼夜颠倒,太阳永远暗淡无光,白天出现月亮,所有的一切都乱套了,一切常识在这里都不适用。”   “生物的基因仿佛被糅合在了一起,我见过长着翅膀的鲤鱼栖息在岩石之中,也见过山羊长着鳞片在水里游泳,还有会动的藤蔓。”   男人将镜头转了一下,江天看见他身边的藤蔓像毒蛇一样昂着‘头’,左右晃动着,似乎在寻找猎物。   “不过还好,这些藤蔓并不会攻击人类这样的大型活物,它们更多的是捕捉兔子……长着八条腿的兔子。”   “这个地方很危险,因为树木同时具有植物与动物的特性,它们有消化肉类的器官,所以我每走一步都可能落入陷阱之中,这里几乎没有素食动物,只要是大一些的动物都会攻击我…”   “我可能无法活着出去……”   男人说到这儿,视频里忽然传来砰!砰!砰!的声音,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敲打着树干。   “它来了!”男人仓皇的关闭了摄影机,塞进背包里。   视频到此结束,江天愣愣的看着已经黑掉的屏幕,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虽然是妖怪,也见过很多的妖兽,但是像男人描述的那种,真是闻所未闻。   鬼城荒野里的妖兽,虽然奇特可怕,但也是有迹可循的,比如妖熊,也不过是在熊的基础上,身体大了几倍,牙齿多一些、锋利一些,再夸张一点儿,可能头上长根角,会喷火,爪子淬毒等等。   但一头妖熊身上是绝对不可能出现鸟类的羽毛的。   视频里男人所描述的世界,完全的违背了江天所知道的生理常识,有悖于生物进化论,那就像是上帝开的一个巨大的玩笑。   “对了,湖里那头怪物!”   江天猛然反应过来,章西湖的湖怪,长着鳄鱼的头,鲤鱼的身体,肚子上有章鱼的触角,尾巴是鸟羽,这样的生物,不可能存在于人间或者鬼城。   但如果是林石描述的那个世界,倒是很符合。   邵行宠爱有加的摸了摸江天的头发,笑问:“宝宝觉得那只怪物是从视频里的世界来的吗?”   “我觉得有可能。”江天条件反射的用脑袋蹭了蹭邵行的手心,然后毫无自己刚刚做了撩人动作的自觉,继续说道:“主人,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   邵行注意到了,但他很乐意给江天一个表现的机会,假装不知的问:“什么?”   “时间。”   江天一看邵行都没注意到,心里有些洋洋得意,他又点开视频,指了指右下角几个白色的数字。   “你看,这是视频拍摄的时间,凌晨一点。”   邵行若有所思,“但从视频来看,那里是白天。”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昼夜颠倒吧。”楚尤适时的插了一嘴,“不过其实只是那个世界和这边的时间流速不同罢了。”   “也就是说,那是个和鬼城一样的——异空间。”   江天想了想,抬头看邵行,“我们要进去看看吗?”   邵行反问:“你觉得呢?”   “嗯……”江天有些犹豫,偷偷的看了邵行一眼,低声道:“林石也许还活着,要对他见死不救的话,我良心不安…”   邵行一如既往温和的望着他,江天很在意他对自己的看法,有点儿唐突的试探:“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邵行沉默了几秒,很快又笑了,他十分认真而温柔的说道:“不,我很喜欢你这一点,因为你的善心总能给你带来好运。”   虽然邵行……以及他的其他手下们已经不知怜悯为何物,黑到不能再黑了,但他很高兴看到江天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保持一颗干净正义的心。   但也并不是说邵行已经黑暗到需要傻白甜的治愈了,他仅仅只是喜欢看着江天兴致勃勃的忙活,阳光又快乐的在自己身边跑来跑去,永远很有精神的去做一些事情。   单单就是喜欢而已。   所以邵行觉得很荣幸,有这个资格能以爱人身份站在江天身后,为他收拾烂摊子,在他无能为力的时候出手相助,又或者是,替他做恶人。   江天不太明白,“我的善心可以为我带来好运?”   “是啊。”邵行那双仿佛可以洞察一切的眸子温柔的瞧着江天,“也许这次也行。”   ……   既然决定了要去救人,江天和楚尤就忙活了起来。   首先他们要确认四不像湖怪是怎样从那个混乱的世界来到人间的。   江天猜测也许是章西湖下面有什么秘密的通道,就像灵丰山的山洞可以通向鬼城的玄关一样。   事实上,玄关这个过渡空间是许迟的爱人、君夜帮忙制造的,如果没有玄关的话,外人一旦踏进山洞,一直往前走,就能直接走进鬼城。   那个混乱的世界肯定没有’玄关’这样奇妙的空间,所以说,湖怪可以直接通过秘密通道游到这边来。   “又得下水了…”江天忧愁的望着湖面,叹了口气,心疼自己刚换的新衣服。 第九十二章 宠的不行了   但显然江天低估了自己媳妇儿的本事,有邵行在,怎么可能再让他泡进冷冰冰的、而且没有经过严格消毒杀菌的湖水里。   不过楚尤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毕竟鬼王大人一向的的御人理念就是:爱人当宝贝宠,下属当刀枪用,心腹当牲畜使。   楚尤作为鬼王心腹中的心腹,荣登牲畜中的牲畜宝座。   楚尤任劳任怨的再次跳入水中,这回不到半个小时,他就浮了上来,抬起手向东南方向指了一下,报告道:“主人,那边水底下有个洞穴,湖怪大概就是从那里钻出来的。”   邵行平静的点点头,“先上来吧。”   江天心里估计肯定得下水了,他拉开夹克衫的拉链,打算把新换的这件外套脱掉,防止又弄湿。   邵行按住他的手,拇指在他的手背上揉摸了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接着他抬起手,只听一阵风声呼啸而过,湖中水声震荡,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就如同古时候摩西分海一般,湖水缓缓向两边分开,露出湖底,形成了一条狭长的道路。   而两边的湖水就像是被无形的玻璃隔挡住了似的,刀砍斧剁一般的整齐,跟墙壁一样。   江天看得目瞪口呆:还有这种操作?!   楚尤对此见怪不怪了,他活了八千八百八十八岁,什么奇招异术没见过?   分开的湖水形成的道路大概有五米多宽,呈下坡路,江天眯着眼往远处看了看,在路的尽头看到了一个黑黢黢的圆点。   他迷惑的盯着那黑点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就是楚尤所说的洞穴。   三人顺着道路向前走出,一路上江天好奇的打量着两边的水墙,忍不住伸手触摸了一下。   就是普普通通的水的触感,凉丝丝的,但它确实是违背了物理基本原则,就这样直愣愣的立在道路两旁,而且也落不下来。   江天甚至能看见水墙里面游来游去的灰色小鱼,他把整只手伸进水里划动,那些小鱼以为这是食物,纷纷游过来吮吸他的指尖。   简直就像一个巨大的、没有玻璃的水族箱。   邵行拉住他的手,轻声提醒道:“小心点儿,看路。”   湖底的路坎坷不平,布满了泥沙和石头,还有会绊脚的水草以及尖利的螺壳碎片。   江天确实走得不太顺畅,磕磕绊绊的,远远跟不上步履平稳的楚尤和邵行的行进速度。   他转了转眼睛,恬不知耻的向邵行张开双臂,期待的看着他。   不用出声,邵行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于是伸手搂住他的腰,手臂托住他的屁股,像抱小孩一样把他抱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江天十分满足的趴在邵行肩膀上,继续逗弄水墙里面的小鱼。   画面隽永,气氛温馨,唯独大龄剩狐独自走在前面,多少有点儿凄凉。   五分钟之后,他们来到了洞穴旁边。   洞口很大,大概有三米多高,要不然那怪物也钻不过来。   里面黑黢黢的,看不见光,但是隐隐能听见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很轻很飘,若有若无。   但江天敢肯定这声音是从洞穴另一头传来的,也就是说,洞穴那边也是水。   江天见洞里的地面平整了很多,便想从邵行怀里下来,自己走。   他推了推邵行的胸口,意思是自己要下去了,然而邵行佯装不知,还故意按住江天的后背,把他紧紧的按在怀里,不许他走。   江天对邵行的装聋作哑感到无奈,但心底又如同春天枝头上初开的小花一般,泛起丝丝缕缕的甜蜜。   于是他又缩进了邵行怀里,埋头用头发蹭了蹭他的脖子,丝毫不顾身边的楚尤因此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楚尤心说幸亏没带封霆来,他在这俩人旁边只是受点儿小伤害罢了,封霆要是来了,还不得是刀刀暴击!   他们走进昏暗的山洞,立刻便感受到了里面阴冷潮湿的气息,头顶的岩壁上长满了苔藓,侧边吸附着很多螺狮、贝壳。   江天眯了眯眼,什么也看不清,他抬起手来打着了一簇橙色的火苗,然后随手一甩,火焰凭空分成三、四份,如同鬼火一般萦绕在他们周围,照亮了前方的路。   邵行平时很少夸赞什么,就算他的下属完成了再艰巨的任务,也只是会得到一声语调平平的‘干得不错’,更多的时候连’不错’都得不到,因为邵行觉得,对于下属来说,完成任务不过是他的本分。   但是对于江天,邵行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像是走鼓励路线的幼儿园老师一般,抓紧任何时机表扬江天,“宝宝真棒,这样就能看清路了。”   楚尤愈发的无语,他们这俩走路的,夜视能力强到可以在黑暗的环境中看清任何东西,唯一一个看不见的是那个被抱在怀里根本不用下地走的狗崽子,这些火苗除了暴露他们的位置之外还有其他任何作用吗?   然后一簇火苗晃晃悠悠的飘到楚尤旁边,差点儿撩着了他精心保养的酒红色发梢。   楚尤:“……”   他深吸了一口气:别生气别生气,这小崽子好歹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大人不跟小孩计较。   楚尤叔叔两指一捏,掐灭了江天的宝贝火苗,忍气吞声的继续往前走。   这条洞穴虽然弯弯曲曲的,但是没有岔路,走了有十几分钟,江天听见前方的水声蓦然清晰了起来,脸颊感受到了漂浮的水汽,空气也变得新鲜起来。   江天知道这是到出口了,他从邵行怀里挣脱出来,跳到地上,借着火苗的光向前快走了两步。   水声忽然变得巨大无比,震耳欲聋,江天看到了一道瀑布从眼前倾泻而下,水流湍急,凶猛的冲击着旁边的岩石,将本来棱角分明又粗糙不平石头表面冲刷得无比光滑。   江天微微张着嘴,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场景,一时回不过神来。   尽管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谁能想到湖底的一条洞穴会通往湍急的瀑布呢?   他们现在所占的地方,也就是山洞的出口,就隐藏在这道瀑布之后,跟西游记里的水帘洞一样。   江天猜测那只怪物大概是从瀑布摔下来,阴差阳错的撞进山洞,又爬进了章西湖里。   江天看了眼手机,果然,信号已经没了,时间显示现在是晚上八点,按理说应该是黑夜了,但是瀑布外面隐隐透露着日光,证明这个混乱世界仍然处在白天。   江天回头问道:“我们怎么出去啊?”   他刚说完,邵行忽然揽住他,然后纵身向外一跃,立刻冲出了瀑布。   江天乍一从黑暗的环境到了外面,忍不住眯了眯眼。尽管瀑布气势磅礴恢弘,但江天身上一点儿水也没沾到,因为邵行在出来的时候,顺便张开了结界。   他稳稳的落在河边一块干净的地方,然后把江天放了下来。几秒之后,楚尤也落在了他们身边。   江天觉得这边天气似乎不是很好,抬头看天,“阴天吗?”   然后他就看到了天空中同时存在着太阳和月亮。   太阳的光芒不是很强烈,即使直视它,也完全没有刺眼的感觉。在它旁边,本应只在夜晚出现的月亮却明晃晃的出现在空中,与太阳共夺蓝天。   “我们白天之所以看不见月亮,是因为太阳光在大气层发生反射,使整个大气层变得非常亮,使得月亮反射的光微不足道,所以就看不见了。”   邵行不疾不徐的为江天解释道:“不过这个世界的太阳光没有那么强烈,所以就出现了日月同天的景象。”   江天点点头,一副活到老学到老的样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尽管这里的晴天就像人间的阴天一样,但并不影响江天的活动,他四处转悠着,瞧不做声的打量着这个奇幻的世界。   眼前这道瀑布飞流直下,汇入一条宽阔的河流之中。   大概是临近水源,这里有很多小动物,树上,草丛里,地上,到处都是奇奇怪怪的小兽们。   江天看到灌木丛里面真的藏着一只八条腿的灰兔子,它怯生生的打量着这三位不速之客,并且在江天向它走来的时候,立刻就转身逃跑了。   大概是因为邵行和楚尤的气场太强大,周围的动物们只是离得远远的,观望着这边,并不怎么上前来。   江天一转眼,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只白色的雪貂,从地洞中露出上半身,眼也不眨的盯着他看。   雪貂嘛,大家都知道,跟一只猫咪差不多大小,通体雪一般的白,毛茸茸的,很柔软,有着圆圆的小耳朵,黑宝石似的眼睛,粉嫩嫩的小鼻子和小爪子。虽然是野生动物,但却长得非常可爱。   江天家里养狗,就对这种可爱的小动物没有抵抗力,忍不住向它走了过去。   雪貂居然也不跑,仍然站在地洞里,两只小短手扒着洞口,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越来越近的江天。   它看起来太乖了,江天在地洞旁边蹲下,伸手摸了摸雪貂的脑袋,轻轻捏了捏它的小圆耳朵。   雪貂似乎不怕生,还晃了晃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江天的手指。   于是江天把手伸到它爪子下面,想把它从洞里抱出来。   这么一抱,江天忽然察觉到手感不对劲儿,有点儿沉,又似乎地洞里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它。这个手感无端让江天觉得自己不是抱起了一只小动物,而是从菜地里拔了一根萝卜出来。   很快,江天就知道这是为什么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抱出来的这只雪貂没有后腿和尾巴,它的整个下半身就是盘旋缠绕的根系,还带着一些细碎的泥土。   雪貂并不是趴在地洞里,它就是长在土地上。   “牛逼啊…”江天说。 第九十三章 危险的密林   江天自认为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想他经历过荣华富贵,也尝过人间底层的苦,住过奢华荼靡的别墅和城堡,也住过拥挤的员工宿舍。他见过木棍长腿,可这还是头一次瞧见动物生根的。   江天举着这只奇怪的小雪貂,转过身来,两眼放光的问道:“主人,我能养它吗?!我想把它种到花盆里,和仙人掌放在一块儿!”   “当然可以,宝宝。”   邵行不留余力的扮演着一个开明的‘家长’,尽管在家里养一只需要种在花盆里的雪貂是一件非常诡异甚至惊悚的事情,但邵行还是温柔又纵容的说道:“随你高兴,宝宝。”   那溺爱的眼神,让楚尤毫不怀疑,就算江天想在花园里养一只非洲象,他也会微笑着应许。   江天很高兴自己又多了一只宠物,他抱着小雪貂左右打量了一番,觉得它可能不可以长时间的离开土壤。   于是江天先把小雪貂放在一边,拉开了自己腰包的拉链。   这个黑色的小腰包是他特意带上的,毕竟他没楚尤和邵行那么厉害,只能在装备上拉近差距。腰包容量不大,但里面放的都是有用的东西,比如说指南针,还有从林石包里翻出来的瑞士军刀。   江天从包里翻出来一个结实的防水袋,用手挖了点儿土装进去,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将小雪貂装进袋子中,用土壤埋好它的根系。   接着江天拉紧袋口的抽绳,绑了个活结,这样小雪貂就处于下半身的根系埋在土里,脑袋露在外面的状态。   江天低头亲了亲小雪貂毛茸茸圆乎乎的脑门,感觉它身上有一股草本植物的清香,完全不像是动物。   邵行刚想过来叫他,却忽然见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四肢着地趴在地上,像一只小狗似的四处嗅了嗅,然后利索的爬起来,跑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果然这儿也有一只。”   江天早有预料,蹲下身,如法炮制的把这一只小雪貂也挖了出来,放进袋子里。   楚尤在旁边看着好笑:强盗吗这是,抓了一只还不满足,非得抓人家全家?   邵行却想到了浪漫的另一层:江天抓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雪貂,大概是想送给他一只,两人一起养吧。听说人间是有这样的习俗,异地恋的恋人会各自养一盆品种相同的花,每次浇水时,都能想到对方。   不过他们就不用了吧,俩人无时无刻不腻在一起,并不需要花草来维系感情。   但他也不能辜负了江天这可爱的小心思,还是勉为其难的收下吧。   江天抱着两袋雪貂站起来,腾出手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挺高兴的说道:“等回去了,给许迟送一只去,他应该也喜欢养这种奇怪的小东西。”   邵行冷漠的:“……哦。”   江天嗅觉再灵敏,也嗅不到空气中无形的醋味,反倒是楚尤察觉到了这边的阴森冷意与低气压,悄无声息的离远了一点,防止被争风吃醋的台风尾扫到,造成无辜的误伤。   江天却不知死活的凑近了邵行,还把右手的小雪貂往邵行怀里塞,“主人,帮我拿一下。”   邵行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自己的东西自己拿。”   “唔……”江天很苦恼的低着头,看了看左手,又看了看右手,“可是两只手都占着,就没办法牵你的手了。”   ……一瞬间,楚尤敢保证,就是那么一瞬间,邵行周身的气场忽然从寒冬腊月变成了春暖花开,那张冰冻三尺的脸就好像放进了微波炉一样,叮的一声,解冻了。   紧接着,楚尤就看见两团白色的东西被扔了过来,准确的落在了他怀里,邵行微笑着跟江天说道:“让你楚尤叔叔拿着就行了,来,你拉着我的手。”   楚尤与手里这两只雪貂面面相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江天紧紧握着邵行的手,抬头看看太阳,又看看月亮,邵行问道:“你想往哪个方向走?”   江天舔湿手指,举高过头顶,感受了一下风向,然后毫不犹豫的指了指左边,“往那边走。”   “嗯?为什么?”   “因为那边是下风向,林石不是在视频里说他在被什么东西追赶吗,野兽的嗅觉很灵敏,会闻到风送过来的味道,所以躲避野兽就要往下风向跑,才能避免自己的味道被它察觉,林石是野外生存专家,一定也知道这一点。”   邵行揉了揉江天的头发,赞赏道:“分析的不错,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江天神色一滞,不敢说自己前几年为了逃跑,专门研究过怎么躲避追捕,这种理由要是讲给邵行听,那不是故意往枪口上撞吗?   他尴尬的讪笑了两声,支支吾吾的敷衍了过去。   总之,他们按照江天分析的,向着下风向走了过去。   也正如林石所说的那样,这个世界的食肉动物都非常凶残,即使是忌惮与邵行的气场,大部分野兽都潜伏在周边的丛林中,不敢随意攻击,但仍然有少数大型的猛兽忽然冲出来,扑向他们。   才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已经有五只大小不一的野兽袭击过他们了。   江天见识到了长着翅膀的老虎,有着尖牙利爪的驯鹿,还有长着四足的黄金蟒等等,都凶猛异常,但也无一例外,全被楚尤三下五除二的收拾掉了。   渐渐的,他们身上染上了很浓的野兽血的味道。这是一个无形的震慑,就跟将犯人的尸体挂在城墙上一般,暗示着他们的身份从猎物转变为捕猎者,那些食肉动物也不敢再靠近,纷纷逃走了。   他们已经完全偏离了河流的走向,到黄昏的时候,哗哗的水声彻底听不见了。   江天抬起头,看见头顶遮天蔽日的笼罩着层叠的树冠与密实的枝叶,几乎透不下什么光来。   四周全是直径几米的粗壮大树,因为树荫遮蔽日光的缘故,脚下几乎寸草不生,要不就是裸露的土地,要不就是只有苔藓之类的湿滑生物。   也就是说,他们进入了一片完全由大树组成的密林。   密林中出奇的安静,不,应该说是死寂,只有他们三人的脚步声平稳有序的响着。   江天闻到空气中有一种湿热的、腐肉般的气味,他不由得警惕了起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紧张的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他不动声色的拉开了腰包的拉链,拿出那把锋利的瑞士军刀,弹出最长的刀体,反手握住,手臂垂在身侧。   邵行一直拉着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手指,安慰道:“别紧张。”   他刚说完,江天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呦呦’的嘶叫声,像是某种鹿类的动物。   江天连忙向前跑了几步,看清了面前的场景之后,顿时就愣住了。   只见面前有一棵巨大的榕树,它粗壮的树枝向下垂着,如同牢笼一般,抓住了一只长着独角的成年马鹿。   马鹿一边昂着头凄惨的嘶叫,一边奋力的挣扎。   榕树的树枝瞬间长出了半米多长的尖刺,狠狠的刺入了马鹿的身体,吮吸着它的鲜血,撕扯着它的皮肉。   仅仅是几秒之间,马鹿便垂下头,四肢抽搐了几下,彻底的不动了。   树枝做成的牢笼继续收拢、加固,最终完完全全的把马鹿包裹在里面。   这大概就是林石在视频里所说的,会吃人的树。   江天全身戒备的盯着那一团树枝,不到五分钟,树枝又慢慢散开了,白森森的骨头从里面掉了出来,噼里啪啦的散落在地上。   紧接着,一些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藤蔓纷纷爬了过来,缠绕着这些碎骨,将它们拖走了。   江天忍不住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心里有些胆寒。   看来在这片密林里,大树会抓住猎物,吞吃干净,而剩下的残羹剩饭——那些碎骨,就会被相对弱小的藤蔓抢走吃掉。   难怪林子里有那么浓烈的杀戮的味道,却看不到一具尸体。   等等……   江天嗅了嗅空气,忽然发现那股腐臭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奇特的异香。   江天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它很好闻,很诱人,而且似乎是从榕树中心散发出来的。   这种味道勾引着他,让他不由自主的向榕树走了几步。   忽然的,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江天吓了一跳,猛然从那种幻觉中清醒了过来。   邵行提醒道:“别过去,宝宝,那是陷阱。”   “陷阱?”   江天恍然大悟,因为榕树没办法移动,所以就散发出这种异香,吸引猎物接近吗?   他又想到自己带走的这两只小雪貂,它们明显也扎根于地上,无法移动,体型又小,毫无反抗之力,也就是说,任何动物都可以随意啃食它们。   虽然人间的大自然也很残酷,但显然这个世界要更加危险。   江天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不要受榕树的引诱,绕过它继续往前走。   越往前走,江天就越觉得有些异样。   脚下的土地开始变得黏糊糊的,抬脚的时候甚至会觉得有什么东西粘着鞋底,就好像是太阳暴晒下的柏油路。   江天在一块石头上蹭了蹭鞋底,忽然敏锐的发现石头缝隙里有一根白色的东西。   他用军刀的刀尖把白乎乎的东西挑出来,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终于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了。   这是一根蜘蛛丝。 第九十四章 巢穴   但是这根蜘蛛丝又很不寻常,它比普通的蛛丝要粗很多,大概像是小拇指那么粗。   江天用手指捻了捻,发觉它也很粘手,跟强力胶水一样。   可以想象被这种蛛网抓住的猎物,是绝对没有逃脱的可能的,除非猎物像大象那么大。   而能吐出这么粗的蛛丝来的蜘蛛,估计体长也得有三四米了。   江天本身就挺膈应虫子的,一想到这蜘蛛的体型,那毛茸茸的八条腿,复数的眼睛,心里就直发毛。   他扔掉手里的蛛丝,拍了拍手,站起身小跑回邵行身边,低声禀报:“主人,这林子里应该生活着很多大蜘蛛,要小心一点。”   邵行点了点头,其实他已经注意到了,这片密林中有某种动物和捕食的榕树存在着合作共生关系。密集层叠的枝干确实很适合蜘蛛织网,老化脱落的蜘蛛丝也可以作为树木的养分。   邵行骨子里的邪恶扩/张主义又开始作祟了,这地方虽然有些混乱,但好好修整一下还是能用的,等以后鬼城人口增加,是不是可以移民一部分到这边来。   江天在前面探路,十分紧张,满心的警惕,丝毫不知身后的鬼王大人已经在开始考虑把这里改建成第二个鬼城了。   越往前走,道路就越坎坷,盘虬卧龙一般错杂的树根突破泥土,伸到了地面之上,如同热带雨林一般,江天几乎是踩着气根在往前走,空气也愈发的湿热,外套里面的薄T恤被汗水黏在身上,十分难受。   江天颇为嫉妒的看了眼其他俩人,怎么他们就走得那么气定神闲,轻轻松松的?生气!   邵行见他走的艰难,于是故技重施,将他抱了起来。   这样一来……虽然实话实说有些伤江天的自尊心,但是不必迁就他的步伐之后,整体的行进速度顿时快了很多,不到十五分钟,江天就发现周围的蛛丝变得多了起来,枝丫之间逐渐有了白色的蜘蛛网。   而且越往前走,张开的蛛网就越大,最开始那些蛛网直径只有一米多,到后来就出现了两米的、三米的,几乎把路都堵住了。   楚尤可不想绕路,他手里的这两只雪貂一直发出很开心的咯咯叫声,而且手舞足蹈、晃来晃去,楚尤烦不胜烦,只想赶紧找到那姓林的,然后赶紧回去。   于是在邵行的默许之下,楚尤凭空召出火焰,瞬间就将碍事儿的蛛网烧成了灰烬。   这下可不得了了,树冠之中忽然爬出来五六只像小汽车一样大小的蜘蛛,八条腿飞快的倒腾着,长着两颗锋利的大颚,向他们包围了过来。   江天缩在邵行怀里,幸灾乐祸的道:“你把人家的家烧了,来找你算账了。”   楚尤:“……”   他手一挥,用无形的风刃将扑过来的一只蜘蛛劈成了两半,看着那半空中爆开的绿血和粘液,表情十分蛋疼。   讲真的,他还是觉得江天刚化成人的那两年比较可爱。   并不是说那时候他多么的单纯天真,而是因为那时邵行和江天尚未确定恋爱关系,狗崽子偶尔犯贱的时候,楚尤还是可以偷偷揍他的。   现在可不行了,邵行护他护得可严实,虽然楚尤很想往江天屁股上踹两脚,但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也只能忍气吞声。   楚尤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这几只大蜘蛛,但很快就有更多的蜘蛛涌了出来,楚尤很烦,“要不然干脆把这片林子都烧了吧。”   江天:“……你是在开玩笑吗?”   楚尤冷脸道:“不,我是认真的。”   ……以后还是少招惹他的吧。江天再次这样想,并且很怂的闭上了嘴,把脑袋埋在了邵行的肩膀上。   从四周涌出来的蜘蛛基本上都被楚尤收拾干净了,但剩下那些仍然不依不挠的向他扑过来。   江天看得有些不对劲儿,一般来说,动物都有求生本能,遇到打不过的对手时,应该会转身逃跑才对,但这些蜘蛛就跟不要命似的,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前冲。   它们是不是在保护着什么?   江天猛然明白过来,在邵行耳边急促的道:“主人,前面可能是它们的巢穴。”   “那我们先过去看看。”邵行抱着江天,抬脚向前方走去。   越过一棵巨大的榕树,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江天看到前面是一片被参天大树包围的空地,跟足球场那么大,半空中是一层又一层的白色蛛网,上面还吊着很多的白球。   江天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那是被蛛丝紧紧包裹缠绕着的猎物。   有的似乎已经死了,但有的还在微微挣动,震的整个蛛网发出轻微的颤动,于是立刻就有蜘蛛爬过去,将螯肢上的毒牙刺入丝茧,注射毒液。   很快猎物就被麻痹了,变得一动也不动。   大多数蜘蛛都是独居者,但这些蜘蛛似乎是群居动物,它们有着严格的分工,捕猎的、保卫巢穴的、看守猎物的,应该也有首领。   江天四处张望着,忽然在蛛网的某处发现了一只运动鞋!   林石一定在这里,他在视频里提到过的‘它’,肯定就是蜘蛛!   江天从邵行怀里跳下来,急急忙忙的道:“主人,林石应该在这儿,我们分头找吧。”   邵行有些不情愿的看着他,然而江天很坚持,现在时间就是生命,迟一分一秒,林石可能就会死掉。   邵行叹了口气,伸手在江天胸前的黑玉上按了一下,黑玉顿时散发出柔和的光辉,淡淡的一层,把江天给笼罩住了。   他道:“去吧,有事就叫我。”   江天知道邵行这是在他身上设下了保护的结界,他很感谢的看了对方一眼,便转身跳上了最近的一层蛛网。   有了邵行的结界,江天在这种非常黏的蛛网上也行走自如,而且非常平稳,几乎不会造成任何震动,也不会引来蜘蛛。   他利索的在蛛网上跑来跑去,一边躲避着蜘蛛,一边观察每一个被蛛丝包裹的猎物。   就这么找了十几分钟,江天终于看见了一个类似于人形的丝茧。他半跪在旁边,轻轻拍了拍丝茧,低声唤道:“你是林石吗?还活着吗?”   沉寂几秒之后,丝茧里面忽然传出唔唔的声音,同时也轻轻的晃动了一下。   江天按住他,沉着的道:“别动,我救你出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他的脑袋露出来,否则他迟早会窒息而亡。   江天弹出瑞士军刀的刀刃,沿着似乎是脖子的位置小心划动着。他的动作很谨慎,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划伤里面的人。   江天在脖子处环切了一道,然后在面部切了一个十字刀口,才动手将那些蛛丝全都扯了下来,露出里面人的脸。   “呼——”   男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色已经被憋的几近青紫,接触到了空气才逐渐缓和了下来。   从外貌来看,这人就是林石,不过比视频里的还要狼狈,脸上有很多被树枝刮破的伤痕,也不知道这几天他在这里经历了什么。   林石一看见他,顿时痛哭流涕,“谢谢!太感谢你了!感谢你来救我!我这辈子再也不玩野外生存了,不不不,我这辈子再也不出门了,太可怕了!”   江天:“……”   这人是被搞自闭了吗?   他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小声点儿,四周还有蜘蛛,你别动,我把剩下的蜘蛛丝弄了。”   江天只有一把瑞士军刀,要处理这么大的丝茧有些麻烦,弄了五六分钟才剥开了一小半。露出了林石的肩膀和两条手臂。   他想要去找邵行帮忙,刚站起身,忽然林石面色惊恐起来,右手颤抖着指着江天身后,牙齿打战,声音尖利,“快,快看后面!好大一蜘蛛!!”   “好大一只猪?这鬼地方还有猪?”   江天不明所以的回过头,只见身后不知何时,有一只巨大的蜘蛛拉着蛛丝倒吊了下来,跟卡车一样大,几只暗红的眼睛阴森的盯着江天。   江天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太吓人了,这蜘蛛根本不用结网,一口就能把他们俩吞了!如此巨大的体型,它绝对就是蛛王了!   江天喉咙紧张而干涩,他张了张嘴,想喊邵行过来救命,然而他忽然注意到蜘蛛身上的一样东西,顿时愣住了。   这只蜘蛛的头部中心,镶嵌着一大团金色的火焰,金焰跳动着,散发出明亮的光。   这竟然是他的妖魂!   蛛王忽然从半空中跳到网上,向他们冲了过来。那气势颇有上古时期共工撞不周山的凶猛,蛛网被震得上下摇晃,几乎把他们甩出去。   林石被吓得面如土色,江天后退一步,深吸了一口气,大喊道:“媳妇,救命!”   话音刚落,一道惊雷忽然从天空中急速坠落,正劈在蜘蛛的头顶,巨大的电流把它直接烧成了一块焦炭,蛛网也破了个大洞,蜘蛛从洞中掉了下去,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江天被震耳欲聋的雷声吓得立刻蹲下身,抱住了头。   邵行不紧不慢的走过来,轻描淡写的解释道:“哦,抱歉,宝宝,我忘记你怕打雷了。”   但那眼神明晃晃的表示,他就是因为刚才江天说分头走而生气了,怀恨在心,为了报复才故意打雷吓唬他。   小气的男人。 第九十五章 昏迷   巨大的蛛王重重的砸在地上,死了。蛛王一死,其他的大小蜘蛛顿时乱套了,有的围绕着蛛王的尸体打转,像是在哀悼,有的四处乱爬,直接就跑走了。   一团金色的、温暖的火焰从死去的蛛王身体中飘了出来,明明四周没有风,这团金焰却如同有某种磁铁的吸引力一般,晃晃悠悠的向江天飘了过去。   江天跌坐在蛛网上,愣愣的看着它逐渐接近自己。   这团妖魂明显比之前找到的要大、要亮,江天心里忽然有种预感,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他就是觉得这是自己最后一块妖魂碎片。   邵行冷静的看着那团妖魂,忽然说道:“果然没错。”   江天一怔,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你早就知道这里会有我的妖魂?”   “是这样的。”邵行笑了笑,慢慢解释道:“你和你的妖魂之间是有一种很玄的联系的,就像你在找你的妖魂一样,妖魂也在寻找你。”   “它在冥冥之中就会以各种方式与你发生关系,而你之前几个月都没梦到它,我就猜测它可能不在人间,联系断了。”   “我本想带你回鬼城找一找,结果这个混乱世界却先出现了,所以……”   剩下的话邵行没说,不过江天已经全明白了,他不由得有点儿感动,原来他的妖魂也跟吉南一样,是认主的、忠心的,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他。   他向逐渐飘来的妖魂伸出了手,然而妖魂却从他的指缝之间钻了过去,奔向江天的心口,悄无声息的穿过他的衣服,渗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这一切都非常自然,就像一滴雨水融入大海一般,水到渠成。   妖魂入体的那一刻,江天立刻就感觉身体某个地方变得完整起来,曾经的力量就如同河水倒流一般,充盈了整个躯体,顺着血脉流经四肢百骸。   江天的眼睛倏然变得幽蓝,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他茫然的回头看了看邵行,不知为何有点儿害怕,“主人…”   “别怕,我在这儿。”邵行知道江天这是不适应自己完整的妖魂,他温和的引导着,“放轻松,慢慢的呼吸,不用害怕它,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邵行温柔磁性的嗓音让江天安心了不少,他均匀的深呼吸了几口,闭上眼睛,努力去适应自己的妖魂。   慢慢的,眸子里的蓝光暗了下去,江天睁开眼,瞳孔已经重新变回了黑色。   他看了看自己手,五指微微一用力,指甲立刻变成了锋利的尖爪,再一放松,尖爪自如的缩了回去,非常的听话。   追寻了小半年的妖魂终于被补全,高兴肯定是高兴的,不过江天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兴奋,心中反而很平静。   也许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只要有邵行在,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他说会帮自己把妖魂找回来,就一定能做到。   江天抿了下嘴唇,耳朵微红,小媳妇儿似的偷偷摸摸看了邵行一眼,然后才转身回到尚未脱困的林石旁边,亮出利爪,撕扯他身上的蛛丝。   江天的爪子比瑞士军刀好用多了,偌大的丝茧被三下五除二的撕成碎片,接着江天把林石从黏糊糊的蛛网上拽了下来,利索的跳到地面上。   林石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江天的爪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了回去,变回了细嫩纤细的人手。   林石张了张嘴,想要问问这是咋回事,不过临到嘴边他又默然了。在这几天里,他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见过,现在这个都不是事儿,反正他这次回去立誓要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男了,实在是没精力再去研究别的。   正如邵行所说,江天的善心总能带给他好运,现在人救到了,还阴差阳错的找到了他最后一片妖魂,可谓是一举两得。   回程的路上,江天的脚步明显轻盈利落了很多,如履平地的走在坎坷的路上,不用邵行抱着就能跟上他们的步伐。   不过林石就没这么好运了,虽然他本身身体强健,体能很好,但也架不住在这鬼地方东躲西藏的逃亡了几天,力气几乎都被掏空了,只能连滚带爬的跟着他们。   现在这个时间,在外面的世界里已经是三更半夜了,江天一边走,一边觉得困意涌了上来,身体也不似刚才那样轻便,越来越沉重疲乏,眼皮直打架,有点儿睁不开了。   他与邵行并肩走着,右手拽着他的手指,左手不断的揉着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邵行偏头问道:“宝宝,你困了吗?”   江天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还行,能坚持住。”   邵行哑然失笑,“硬撑着干什么,想睡就睡吧。”   他把江天抱起来,亲了亲他的脸颊,哄道:“睡吧,宝宝,等出去了我再叫你。”   当着外人的面,江天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挣扎了一下想要下来,但邵行抱得很紧。再加上对方怀里实在是很舒服,自己也反常的困顿,于是便闭上眼睛,趴在邵行肩头睡了。   他这一睡,就睡得非常沉,直到邵行抱着他穿过瀑布,回到章西湖旁边的房车里,把他放在床上,他都没有再睁开眼睛。   ——因为他并不是睡着了,而是忽然昏了过去。   ……   傍晚,别墅的主卧房门忽然被缓缓推开,邵行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守在大床边的楚尤连忙起身,躬了躬身,“主人。”   邵行点了点头,看向躺在床上的人,眉头微皱,露出一个有些担忧的表情,“他还没醒吗?”   楚尤叹息一声,“还没有。”   邵行沉默的坐在床边,把江天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又仔细的掖了掖被角,伸手抚摸了一下江天白皙的侧脸。   自大他在混乱之境中忽然昏迷,一直到现在回到市区,已经过了整整两天,然而江天一直沉睡着,眼睛没有睁开过一次,也毫无要苏醒的迹象。   但两天的昏睡并没有让江天变得憔悴,他的脸色仍然很健康,呼吸也很均匀,就像是普通的睡着了一般,就连最顶尖的医生也查不出他有什么病症。   邵行和楚尤他们对此束手无策,虽然隐隐猜测出江天的昏睡可能和妖魂有关系,但是鬼城几千几万年来都没有这样可供参考的先例。   因为普通的妖怪,妖魂一旦离体,那就是必死无疑了。江天的妖魂是被邵行用异术加持过,才能做到离体而不散,失魂而不死。   所以他们不知道将一个妖怪失散的妖魂找回来,补全了,会带给他的身体什么样的副作用,也不敢妄加诊治。   楚尤再次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江天熟睡的脸,“可怜了,好不容易找回了妖魂,怎么又这样了。”   邵行无声而专心的注视着江天,沉浸在睡梦中的人眉眼舒展、表情安然,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了什么痛苦,只是在睡觉罢了。   “做什么好梦了,到现在也不愿意醒?”邵行低声说着,“宝宝这个样子,就跟睡美人一样,难道需要有人把你吻醒吗?”   他一边说,一边俯下身,手臂撑在江天脑袋旁边,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嘴唇。   江天的嘴唇一如即往的柔软,舌尖微微颤动着,似乎是在拒绝,又像是在逢迎。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困扰,眉头皱了起来,睫毛颤抖了几下,好像就要醒过来。   邵行一惊,连忙直起身子,轻轻拍了拍江天的脸,唤道:“宝宝?能听见我说话吗?”   江天低低的唔了一声,有些艰难的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双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眼睛。   紧接着,他忽然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迅速的踢开被子,飞一般的从邵行身边逃开,缩在角落里惊恐的瞪着他们。   邵行微微一愣,他向江天伸出手,试图唤醒他,“宝宝,别怕,是我啊。”   江天紧盯着那只接近自己的手,慢慢的呲起了牙,露出尖利的犬齿。   他头上露出了挺立的黑色犬耳,指尖划为利爪,睡裤中钻出毛茸茸的狗尾巴,四肢着地,后背弓起,耳朵背在脑后,尾巴紧紧的夹在两腿之间,喉咙里发出威胁一般的声音。   邵行一时怔住了。   江天现在这个样子,完全就是一只人形的犬科动物,而且还是一只在街上碰到陌生人接近,又恐惧又害怕、夹着尾巴的流浪狗。   他甚至连邵行这个照顾了他接近一百年的主人都不认识了。   面对邵行的靠近,江天表现得非常紧张害怕,他似乎不会说话,只能不断地发出威吓的低吼,警告邵行不要碰他。   邵行一边轻声哄着,一边伸手去摸他的头发。   江天死命的躲避,爪子死死的扣着真丝床单,然而邵行的手还是落在了他的头上,揉了揉他的头发,柔声道:“别害怕,别害怕,我不知道你这是怎么了,但是相信我,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江天歪了歪头,茫然的看着他。   他好像听不懂邵行在说什么,但是在余光里,他看见楚尤从侧边悄悄包抄了过来,要来抓他。   江天一下子就炸毛了,一甩头狠狠的咬住了邵行的手,血腥的味道瞬间盈满了口腔。   楚尤心里一紧,刚想说话,邵行抬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后邵行面不改色、仍然温柔的看着江天,一下接一下的抚摸着他的后背,轻声哄慰着:“没事,没事的,宝宝,别怕,没有人会伤害你。”   江天被他温柔的嗓音弄得不知所措,他犹豫的松了口,转身跳下了大床,四脚着地,一溜烟儿的钻到了床底下,在黑暗中亮着一双幽蓝的眼睛,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第九十六章 弱小无助但能吃   现在的情况就是,江天的身体虽然还维持着人形,只是长出了犬耳和尾巴,但是行为与动作已经和一条狗没什么两样。   而且他对任何东西都抱有很强的敌意和警惕心,不相信任何人,就算是曾经和他最亲密的邵行,也无法靠近他。只要邵行向他走来,他就会害怕的夹紧尾巴,压低身子冲他呲牙。   江天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有待商榷,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他从床底下弄出来。   主卧的这张双人床出奇的大,床底也高,江天躲在床下,行动自如,一听到外面有人接近就会飞快的躲到最里面的角落里。   半跪在地板上往里看,只能看到一双发着蓝光的眼睛,伸手摸也摸不到,更别提抓他出来了。   楚尤堂堂一只修炼万年、妖艳惑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狐妖,此时毫无形象的趴在地毯上,手中拿着一根拴着七彩羽毛和金色铃铛的逗猫棒,晃动着,试图把缩在床底下的江天引诱出去来。   然而人家江天作为一只狗,对逗猫棒完全不感兴趣,楚尤的手一伸进来,他就凶狠的低吼着,张嘴要咬人。   狗崽子的牙齿现在可尖,被咬一口也挺疼的,楚尤面对江天投鼠忌器,只能哄骗,不能打不能骂,就这么僵持了半个多小时,楚尤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扶着老腰从地上爬起来,心力交瘁的对邵行道:“主人,依我看,还是直接把床掀开吧。”   邵行摇头,否决了他的建议,“不行,那样会把他吓到的。”   虽然不知道江天为何不记得他们,但很明显现在他的心理状况不乐观,从苏醒之后到现在,他一直处于一个极度恐慌的状态,就像一只被人虐待了流浪狗,尾巴就没从两腿之间出来过,身体也是紧绷的。   所以邵行不想刺激到他,他准备用一种较为温和的方式抓到他。   邵行想了想,吩咐道:“地下室里有一个铁笼子,把它拿上来。”   楚尤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去。”   楚尤走了之后,邵行又打电话叫私人厨师做了一道江天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十分钟之后,楚尤单手拽着一个巨大的铁笼子上来了。   这笼子通体纯黑,由某种特殊的合金打造,上面有各种复杂漂亮的镂空花纹,比起笼子,它更像一件艺术品。   楚尤在地下室时一看见这东西,以及笼子背后,挂在墙壁上的各种令人遐想菲菲的’工具’,就知道邵行曾经起过什么心思了。   楚尤暗中庆幸,得亏这笼子当初没派上用场,要不然邵行还真得在火葬场里走一圈。   笼子整体呈钟形,底座是直径两米的圆,高也是两米,差点儿挤不进卧室的双开大门。   将笼子摆在偌大的卧室中央之后,又过了半个小时,厨师送上来一盘色泽艳丽、香味浓郁的糖醋排骨。   这排骨可比江天一向推崇的公司食堂唐师傅要美味多了,经过精心烹饪的高档小肋排,被秘制酸甜酱汁腌制得恰到好处,炸至金黄之后再小火焖炖,最后大火收汁,加一勺香醋提味,盛入白瓷盘中,撒上葱花和白芝麻,大功告成。   总之咬一口那是外酥里嫩,酸甜而不腻,十分下饭。   厨师把糖醋排骨送进来,便离开了,菜肴的香味顿时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引得人食指大动。   果然,没两分钟,床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江天在焦躁的四处爬。   他肯定已经饿了,毕竟是昏迷了整整两天,醒了之后又闹了一个多小时,早就饥肠辘辘,肚子咕咕叫了。   只是他忌惮着邵行和楚尤,不敢出来。   邵行淡定的笑了笑,打开笼门,把盘子放在笼子中央,然后和楚尤一起退到了江天看不见的死角。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他们耐心的等了五分钟,在排骨的诱惑下,江天终于忍不住从床底下露出了头。   他竖起耳朵,抬起上身,警惕的四下张望着。   以江天现在的功力,是根本看不到隐去身影的邵行和楚尤的,所以江天以为他们已经走了,于是放心的从床底下爬出来,尾巴头一次竖了起来,似乎觉得自己吓跑了坏人,很得意的样子。   他手脚并用,灵活的小跑到笼子旁边,蓝幽幽的眼睛盯着里面的糖醋排骨,咽了咽口水。   但是他很聪明,大概是察觉到了这纯黑色的笼子散发的危险气息,并不莽撞的进去,而是绕着笼子转了几圈,时不时的伸一只手进去试探。   江天试图不进笼子,直接从栏杆缝隙中够到盘子,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二,邵行很狡猾的把盘子放在了笼子中央,任凭江天伸直了胳膊,手指也够不到盘子的边儿。   最后江天有些生气了,很不高兴的咬了咬金属的笼子,再次回到了笼门口。   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叫,江天终于无法再抵御肉食的诱惑,小心翼翼的迈进了笼子里,蹲在盘子旁边,低头嗅了嗅色泽鲜艳的排骨。   还没来急等他吃上一口,邵行忽然打了个响指,笼门哐啷一声撞上了,上面精巧的小锁啪的扣住了铁链子,把江天关在了里面。   江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坏了,他猛地往后一跳,后脚跟撞翻了盘子,弄得满地狼藉。   邵行与楚尤现出身形,快步走到笼边,江天一看见他们,立刻又气又怕,喉咙里发出模糊的低吼,威胁他们不许靠近。   邵行站在笼边,看着江天这副张牙舞爪的样子,深知怀柔政策已经没用了,现在必须得武力镇压。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江天,眼神肃杀,冷声训斥道:“乖乖坐好,不许乱叫!”   江天愣了愣,估计是没能理解邵行态度的转变,仍然保持着一个凶狠的姿势。   邵行手一伸,掌心中凭空出现一条黑色的软鞭,气势十足的朝江天挥了过去。   当然邵行是不可能真的跟江天动手的,打疼了他邵行自己也心疼。   黑色的鞭子在空中划过一道虚影,发出尖锐的破风声,然后啪的一下打在笼子上,力道不小,这么大的笼子硬生生的被打晃了。   江天被吓得一哆嗦,低低的惊叫了一声,耳朵顿时就耷拉了下去。   他大概是不明白,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刚才还柔声哄他的人,忽然就要打他。他心里开始慌了。   邵行冷然的盯着他,言简意赅的发出命令,“坐好。”   所以说鬼王不愧为鬼王,只要稍微沉下脸来吓唬吓唬他,江天立刻就怂了,呜呜咽咽的跪趴在地上,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   旁观人士楚尤心说这还真是本性犹在啊,以前江天就是这样的,好言好语的哄着他,他就闹得愈发厉害,就非得你狠狠的训他一顿,或者干脆揍他一顿,他才会怂,会听话。   邵行见江天服了软,便打开笼门,向他伸出手,“过来。”   江天犹犹豫豫的,没过去,还悄悄往后缩了缩。   邵行声音又寒了几分,“过来,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江天又哆嗦了一下,大概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孤立无援、弱小无助的处境,只得乖乖的爬了过去,讨好的伸出舌头舔了舔邵行的指尖。   邵行顺手撸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耳朵,然后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拎起来,训斥道:“地上凉,站起来走路。”   江天茫然的随着他的动作直立起来,很明显他不太适应这样的姿势,但由于人类身体的构造,还是稳稳的站住了脚。   邵行低头审视着他,用拇指擦去江天刚才在地上跑来跑去而沾上的灰尘,又捏住他的下巴,沉声诱导道:“宝宝,刚才闹了这么一通,现在你应该跟我说什么?”   如果是平时的江天,这时候大概率就会撒着娇说对不起了,但是现在的他只是很迷惑的看着邵行,张了张嘴,嗓子里发出像小动物一般的呜咽声。   他不会说话,就跟二十多年前,他刚刚修炼出人形的时候一样。   不,比那时候还要严重,因为现在的江天甚至不会用人类的方式来思考,除了一副人形,跟小狗没什么差别。   邵行给江天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把鬓边的碎发掖到耳朵后面,叹了口气,对楚尤道:“回鬼城一趟吧。”   邵行他们上次回鬼城,是为了解开江天的心结,还原真相,这一次回鬼城,是为了查明江天的病因。   鬼城中心的城堡,也就是邵行他们居住的地方,有一座非常古老的图书馆,藏书量不多,正好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本。   从数量上来说,这个数字不值一提,但是这九万多本书,每一本都是世界级的孤品。   这些古籍的历史非常悠久,每一张纸都是古董,需要用特殊的法术才能完善的保存它们,否则可能刚拿起来,还没翻页,就会散开、破碎。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书里面有可能会记载着治疗江天的方法。 第九十七章 退化期   城堡的某间卧室中,鬼城上午的日光明媚而温暖,毫无阻碍的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映在整洁的木质地板上。   地板上铺着一块又大又厚的圆形地毯,直径足足有四米,江天身上穿着一套质地上乘的米白色纯棉睡衣,上身是宽松的长袖,下面是短裤,盘腿坐在地毯上,兴致勃勃的玩球。   球是邵行特意让人拿来给他解闷用的,当然最大的作用是能让江天安分的呆在房间里,不出去惹事儿。   大概是狗的天性使然,江天对玩球很感兴趣,周围放着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十几只球,把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住了——尽管他的玩球,也不过就是用手把球在地上拨来拨去,滚来滚去罢了。   吉南蹲坐在旁边,以监护人…不,监护狗的身份看着他,每次江天拿到棒球或网球,想要张嘴去咬的时候,它就得过去阻止他。   这场面奇妙而有趣,让旁人有种人与狗灵魂互换了的错觉。   比起对人类的警惕,江天对犬类会更加有包容性,虽然不记得吉南了,但江天还是很喜欢它,有时候还会放下心爱的球球,扑过去和吉南抱在一起打闹嬉戏。   邵行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江天正抱着毛茸茸的吉南,用他曾经与邵行接吻的小舌头给吉南舔毛。吉南一脸的纠结,似乎觉得不妥,但又很享受主人的亲近。   邵行的脸色顿时黑了。   他快步走过去,江天估计是感受到了危险,赶忙把脸埋进了吉南蓬松的毛里,试图掩耳盗铃,以为只要自己看不见邵行,邵行就也就看不见他。   邵行又好气又好笑,抓着江天的后衣领把人拎了起来,训斥道:“胡闹,一会儿去刷牙。”   “唔唔!”江天在他手底下不安分的挣扎着,还不知死活的扭头去咬他的手,邵行不悦的皱了皱眉,扬手在江天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一挨了打,受了疼,江天立刻就从小恶狗变成了小怂狗,呜呜的叫了两声,耳朵尾巴都耷拉了下来,乖乖的任由邵行拎进了卫生间。   邵行把他抱上平整的大理石盥洗台,仔细的给他刷了牙,擦干净小脸,然后向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命令道:“手。”   江天歪了歪头,疑惑的辨别了一下这个单字指令,犹犹豫豫的抬起胳膊,把左手搭在邵行的手心上。   “真乖。”邵行微微笑了笑,顺势握住江天的手,拿过旁边挂着的湿毛巾,给他擦手。   从手背到手心,指缝和指尖,全都事无巨细的擦干净,虽然握着他的那只手力道有些大,但擦拭的动作却很温柔。   江天难得的乖乖坐在台子上,他似乎被刚才邵行的笑容给迷惑住了,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盯着邵行看,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一笑起来就那么的好看。   虽然说面无表情的时候就很好看了,但总觉得差那么几分意思,江天还是喜欢这个人微笑的样子。   擦完了左手又换右手,最后都收拾干净了,邵行便捏了捏江天可爱白皙的手指头,凑过去在他唇边亲了一口,“行了,去吃饭吧。”   一听到吃饭这俩字,江天立即高兴了起来,耳朵很有精神的立着,尾巴也摇的很欢。   邵行看着觉得好笑,以前江天虽然也是喜怒形于色,但偶尔也会隐瞒自己的情绪,现在不同了,耳朵尾巴都收不回去,他的喜怒哀乐还真是一目了然。   邵行牵着他的手,带他离开了卧室,去了餐厅。   餐厅面积很大,装修华丽,奢华的水晶吊灯之下,摆着一张长桌,上面铺着一尘不染的白色桌布,布料上面印制着复杂的暗纹。   桌上的菜肴可以说是琳琅满目,为了照顾江天的口味,城堡里的厨师做了以荤菜居多的中餐,但为了不惹恼他们真正的主人,以及考虑到营养均衡,也做了几道素菜。   邵行抱着江天坐在椅子上,拿过餐巾来帮他掖在领口,防止弄脏衣服。筷子就不需要给他了,因为江天现在根本就不会用。   他靠在邵行怀里,眼里闪闪发光的盯着桌上的饭菜,伸出手去够离自己最近的那盘石斑鱼。   “不许用手。”邵行在江天手背上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然后用筷子夹了鱼腹上最嫩的那一块鱼肉,喂进江天嘴里。   江天三下两下的咽下去,舔了舔嘴唇,又伸直了手指着旁边的那盘清蒸扇贝,意思是要吃那个。   邵行十分配合的喂给他。   江天在饭桌上总是非常的乖巧,毕竟有美味的食物勾着他,民以食为天,这话不是白说的。   而邵行也很喜欢,甚至是享受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他,把他抱在怀里喂饭,这是多少年前才有过的温情桥段啊。   邵行一边喂江天吃饭,一边油然而生了一种‘孩子长大后不粘人了’、老父亲一般的怅然若失。   可惜江天天生顽劣,总能让邵行温馨的幻想一秒钟破灭。   他挑食,挑得厉害。   总而言之就是对荤菜来者不拒、吃啥都行,但是对素菜却挑三拣四,有两样不吃: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邵行夹起青菜来喂他,他就死命的躲闪,紧紧的闭着嘴,说什么也不张口,邵行吓唬他都不行。   说来也奇怪,江天以前虽然偏好吃肉,但也不会一点儿蔬菜也不吃,只能说他变成现在这样,连带着本能也被无限放大了吧。   后来厨师就学聪明了,把青菜、香芹等等蔬菜和牛肉都剁碎了,混在一起,做成丸子,终于解决了这个难题。   ……   |电视剧剧情介绍_电视剧分集剧情介绍_电影剧情解析_明星个人资料_追剧大师https://www.zhuijudashi.com/|邵行在这边’养孩子’的时候,楚尤那边正忙得不可开交,他和两百来号人在图书馆里查资料,各种古籍旧书,足足翻了三天三夜,终于在某本封面已经模糊到看不清的古籍中查到了与江天类似的情况。   “退化期。”楚尤指着枯黄的羊皮纸页上的某一行字,说道:“上面记载了,妖怪的妖魂若是受到重创,有极小的可能性使妖怪进入退化期,就是智力与记忆都回到尚未开智的时候,而且无法完美的保持人形。”   从书上的描述来看,确实很符合江天的症状,邵行坐在书房的办公桌之后,若有所思的用指尖轻叩着桌面,问道:“那么解决方法呢?”   “嗯……”楚尤迟疑道,“没有。”   “没有?”   “是的,主人,不过这是一个好消息。”楚尤有意无意的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书上说,退化期只是妖魂在自我愈合时产生的副作用,大概十至十六天就会恢复正常,在这之间什么都不用做。”   邵行不留痕迹的松了口气,然后他冷冷的看了楚尤一眼,“再这么大喘气的说话,我看你这辈子也不用说话了。”   楚尤狐躯一震,连忙自表忠心,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保证,下次绝不再犯!”   既然知道了病因,也明白了退化期对江天的身体并没有坏处,并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痊愈,那么邵行也就彻底放心了。   于是他决定在鬼城呆几天,等江天恢复了,再回去人间处理那边的事情。   邵行对于江天,采取的是宽松的半放养政策,白天就任由他在城堡的花园里跑着玩,只要按时回来吃饭和睡觉,以及下了雨知道往屋里跑就行了。   是的,他现在对江天就这么几点要求。   直到某天下雨,江天在草地上滚了一身泥回来,还死活不去洗澡,脏兮兮的就往大床上爬。   邵行开始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太纵容了一点儿,果然还是应该揍一顿吧? 第九十八章 骗局   清晨,邵行坐在露台的白色藤椅上,神色恬淡的看着手里的一张晨报。身前同样是白色的圆桌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几份报纸,那是男佣分门别类的整理好,送过来的。   报纸旁边放着一杯热气腾腾、温度适宜的红茶,还有一碟精致可口的曲奇点心。   邵行在看报纸的时候,江天就趴在他怀里,埋头玩弄着手里的一只布偶熊,时不时的打个哈欠,揉一揉惺忪的眼睛。   现在才早上七点,还不到江天平时起床的时间点,但是邵行为了让他晚上能乖乖睡觉,不那么闹腾,强行把他从温暖的被窝里拽了出来。   江天就是属于那种白天睡大觉,晚上蹦大迪的小贱/狗,昨天夜里闹到一点钟才肯上床睡觉,不到六个小时的睡眠显然无法满足他,这会儿江天已经困的不行了,哈欠一个接着一个的。   他直起身子来,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一下子就把邵行的视线挡住了。   邵行干脆放下报纸,扭头亲了亲江天的侧脸,笑道:“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江天对于‘吃’这个字非常的敏感,耳朵一下子就竖了起来,闻着味儿找到了桌上的曲奇饼干,眼睛顿时一亮,伸手就拿了一个塞进了嘴里。   邵行笑了笑,抽出一张柔软的纸巾,擦去江天嘴角的饼干屑,然后拿起手边的红茶喝了一口。   江天咽下曲奇饼,眼也不眨的盯着他,或者说盯着他手里的红茶。   对于大部分狗子来说,自己碗里的不如别人手里的,他似乎被透明的水晶茶杯中澄净透彻的红茶颜色给吸引住了,伸手抓住邵行的胳膊,把茶杯往自己这边拽了拽,伸出舌头舔了舔里面的红茶。   邵行偏爱苦甘的茶品,所以男佣给他准备的红茶都是七分苦三分甘,江天刚吃了甜口的曲奇,这会儿一喝苦茶,对比之下,简直是苦上加苦。   江天砸了砸嘴,立刻就皱起了眉,特别嫌弃的把茶杯推远了,不但自己不喝,还不让邵行喝,大概他觉得苦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邵行无奈的放下茶杯,捏住江天的下巴,凑过去吻住了他。   舌尖在他柔软的唇瓣一扫而过,紧接着轻而易举的探入唇齿,引逗了一下江天的小舌头,还能感受到微微的红茶的回甘。   邵行笑道:“不苦啊,这不是很甜吗?”   只不过甜的不是茶,而是人罢了。   江天是不懂这些的,他只觉得刚才的吻很舒服,于是遵循本能的,又追过去讨吻。   他现在这样子倒是比正常时率真可爱多了,邵行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亲他。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江天已经完全熟悉他了,虽然还是记不起他是谁,但至少不会害怕他,或者躲避他,有美食的时候还会主动凑过来。   这完全归功于邵行温柔体贴的照顾,当然,江天这进了退化期也丝毫未变的颜控本性也是原因之一。   邵行觉得是时候实行自己蓄谋已久的计划了,他按下桌边的呼叫按钮,卧室的门便被缓缓推开了,一位衣着整齐、容貌端正的男佣快步走了进来,踏上半开放式露台,在邵行面前站定,恭敬的鞠了一躬。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邵行还没说话,江天已经紧张了起来,抓起邵行的一只手臂挡在自己身前,紧缩着,浑身炸毛的瞪着’陌生’的男佣,发出恐吓一般的低吼。   “别怕,他不会伤害你。”邵行捏了捏江天的后项,然后顺着他的后背抚摸了下去,安慰着他。   过了足足半分钟,江天才安静下来,大概是明白并不是每个人接近他都是要伤害他,于是便无视了男佣,扭头又去吃点心。   邵行招手叫男佣矮下身子,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便让他离开了。   男佣走了大概十分钟,很快便折返回来,只不过这次手上拿着一些东西:两支钢笔,一份文件,几张白纸,以及一个红色的印台。   他把这些东西放在圆桌上,行礼之后便退下了。   邵一手搂着江天的腰,一手拨开笔盖,把茶杯和曲奇点心都推远了一些,然后对江天道:“宝宝,反正今天也闲着,不如我来教你写字吧?”   “……”   江天可不是吉南,他现在的状态,除了有个人形之外,和普通狗子几乎没什么区别,硬要说比狗子强的地方,那就是勉强能听得懂邵行说的几个词语罢了。   但幸亏江天照猫画虎的本领还是有的,更别说他的名字笔画非常简单,就算不会写字,照着画也画出来。   邵行先在白纸上写下两个端正潇洒的字,指着这俩字教江天,“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的名字,江—天——”   江天歪了歪头,不太懂,不过他对那支能在白纸上画出黑线的钢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伸出罪恶的小爪子,像小孩第一次拿笔一样,用五根手指握住了它。   “对,就是这样。”   邵行握住江天的手,他的手修长而大,几乎完全包裹住了江天的小细手,他就这样握住江天的手,在白纸上循规蹈矩,一笔一画的写下了他的名字。   三点水,一个工,两横一撇一捺,江天的名字就完成了,非常简单的两个字。   邵行侧头亲了亲江天的耳廓,以示鼓励,“写的不错,宝宝,接下来你自己写,写出来了就给你零食吃。”   一听到‘零食’这俩字,江天的注意力马上就集中了,紧握着手里的钢笔,艰难的在纸上写着,照葫芦画瓢的模仿着那两个字的笔画。   最开始写的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但江天的身体似乎还保留着肌肉记忆,练习了几分钟,这俩字就写的有模有样了,而且和江天正常时的笔迹十分相像,八九不离十。   邵行见时机成熟了,便打开了那份文件,只见这厚厚一沓、长达二十几页的文件最开始,标题的位置,赫然写着五个大字:   结婚协议书。   邵行翻到最后一页,左边的签字栏处,邵行已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右边还是空白的。   他捏着江天的后脖子让他看过来,指着空白的签字栏,说道:“来,最后再写一次,写完了就带你去吃饭,还带你去花园里玩。”   吃饭,去玩,可以说是对江天最有吸引力的两个词了,所以他不假思索,刷刷的在签字栏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经过几分钟的训练,这俩字写的非常好。当然了,这种好不是指他的字迹端正,而是指与江天的笔迹相同。   他以前写字就不大好看,不怎么工整,这会儿更是跟狗爬似的,不过邵行不在意,只要江天主动、自愿的签上名字,他就成功了一半。   江天写完这俩字,把笔一扔,期待的看着邵行,等着他带自己去吃饭。   邵行拉过他的手,把食指按进印台里,沾了一些印泥,然后准确的印在了结婚协议书上,江天的签名上面。   至此,一份婚约成立了,可喜可贺。   邵行给江天擦干净手,笑道:“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江天非常高兴,觉得写几个字就能换来一顿大餐,毫无疑问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然而殊不知,就是他写的这几个字,把自己整个人都给卖了。 第九十九章 苏醒   从江天晕倒,到现在,大概过了十五天,这天中午,江天一个人趴在落地窗旁边的厚地毯上睡午觉,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使得人在睡梦中非常的舒服倦懒。   偌大的卧室里安静极了,男佣或者女仆在经过卧室大门时都要放轻脚步,防止打扰了江天睡觉。   然而就算没人惊扰,江天还是莫名其妙的、忽然醒了过来。   他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立刻就被明媚的日光刺了一下眼睛,不由得抬起手挡住太阳。   这么一抬手,他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丝绸睡衣,袖口系着香槟色的细丝带。   睡衣布料是白色半透明的,下面隐隐透出了肌肤的粉色,没有扣子或者拉链,就一根带子系在腰间,领口大敞,露出他白皙单薄的胸膛。   这完全无法起到一件衣服遮蔽身体的作用,反倒是增添了不少邪恶的情趣。   江天瞬间震惊了。   这种风骚的睡衣,他平时绝对不会穿,肯定是邵行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趁他睡着了给换上的。   江天恼火的从地毯上爬起来,刚要去找一件正常的衣服换上,忽然脚步一顿,愣住了。   这宽敞的屋子,陌生之间又有些熟悉——等等,这不是鬼城之中邵行的卧室吗?!   他什么时候回来了?   江天快步冲到落地窗前,往外面一看,果然,窗外就是记忆中城堡花园的样子。   江天手指按着窗户玻璃,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与茫然之中。   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混乱之境中,他记得自己那时候很困,于是就在邵行怀里睡了,怎么一觉醒来,就来到了鬼城?他到底是睡了多久?   江天虽然快两年没踏足这间卧室了,但还记得房间的布置,他轻车熟路的走进衣帽间,从右手边的衣柜里找出了一件衣服:一件长袖薄卫衣,一条牛仔裤,还有袜子和运动鞋。   江天换好了衣服,谨慎的推开卧室的大门,来到了走廊上,一抬头,视野立刻就被漫天遍地的白玫瑰给塞满了。   只见长长的一条走廊里,不知为何布置了很多的玫瑰花,每一朵娇艳欲滴,散发着花朵的清香与露水的味道,看得出是刚刚摘下来的。   除了玫瑰之外,地毯也换了,江天隐约记得以前走廊里是浅咖色的希腊风格地毯,现在却换成了红毯,上面有着精美绝伦的刺绣,让人都不敢随意踩上去。   江天懵懵的往前走了几步,正巧一位身穿黑白燕尾服的男佣走了过来,江天连忙叫住他,“那个,这…这都怎么回事啊?”   这位男佣是一只白鹤妖,所以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绅士优雅的气质。   听见江天说话,男佣微微一愣,尔后便露出恭敬的笑容来,“新婚快乐,江天先生,很高兴看到您恢复了正常。”   新婚快乐?恢复正常?   短短一句话让江天懵逼了两次。   “等下,等一下!”江天按了按额角,晕头转向的,他摆手示意男佣停一下,自己消化了半天,才反问道:“你说我恢复正常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您之前因为各种原因,进入了很少见的退化期。”男佣委婉的说道:“就是您的行为举止,和犬科动物一模一样。”   江天:“……”   不用再问他也知道,这段时间他肯定丢人丢到太平洋了。   江天默默缅怀了一下自己英俊潇洒的形象,又问道:“那你说的新婚是什么意思?谁要结婚了?”   “当然是您了。”男佣十分客气的回答他的问题,“大人之前估算过您恢复的时间,所以让人提前开始准备婚礼,恭喜您,江天先生,明天就是您和鬼王大人的婚礼了。”   江天:“???”   他就睡了一觉,醒来就要结婚了?   江天觉得自己肯定是没睡醒,急需回去再睡一觉。   “但是,但是!”江天手忙脚乱的辩解,急急忙忙的反驳:“可是我根本没有答应过要和他结婚啊,不是,我想都没想过!”   “是吗?”男佣惊讶,“但前几天,鬼王大人已经在全城直播中展示了您们的婚约书。”   他强调道:“在八千多万人面前哦!直播哦!”   江天:哦你个头啊!   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把本来就不怎么整齐的发型弄得更加乱七八糟,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他无措的喃喃自语,“不对,不对啊,我没有签过婚约书,这不是无中生有吗,明天就结婚,这也太快了…”   男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试探的问:“难道您不想和大人结婚吗?”   “啊?”江天愣了愣,很快又反驳道:“不是这样,我喜欢他,就是这样突然结婚太仓促了吧?”   “既然互相喜欢,那有什么早晚之分呢?俗话说得好,早结早享受。”   “……”江天猛然警醒起来,“不对,我看他就是想生米煮成熟饭,好把我拿捏住,使劲的欺负。”   男佣:您不是有点儿被迫害妄想症?   “总之,我得去找他讨个说法!”江天眼神凶狠,气势汹汹的问:“他现在在哪儿?!”   “这个时间,大概在书房办公吧。”   ……   这个时间,邵行确实在书房,不过并不是在办公,而是在通过笔记本电脑看走廊的监控。   不出所料,小狗在恢复正常之后,听到婚约时非常的生气,而且似乎正在赶来手撕他的路上。   邵行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背靠着椅背,思忖了一下该怎么办。   他往旁边一瞟,看到了正在帮他整理文件的女秘书。   这位女秘是只猫妖,在邵行身边干了一百多年了,长相非常漂亮,堪比世界级影星,身高一米七五,在女生之中非常的拔高,身材比例也近乎完美,一双大长腿包裹在黑色的丝袜中,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男人无法自拔。   不过邵行不是很普通,比起秘书的长相,他现在更看中了她的内在价值。   这是一架非常优秀的反向僚机。   邵行招手叫她过来,跟她说了一个简单的计划。   秘书顿时露出了十分纠结的表情,并且有生以来第一次以怀疑的目光看着她的鬼王大人。   “您是认真的吗?”   邵行点头,“非常认真,这关系到我的婚姻幸福。”   秘书:“……”   五分钟之后,江天小跑着来到了书房的门前,正要一脚踹开门,大声质问这结婚协议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有个女人的声音:   “我已经暗恋了您几十年了,无论如何,我今天必须说出来,我喜欢您,想要和您在一起!”   江天脚步一顿,悄不做声的退后了一步,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屏气凝神的偷听里面的对话。   书房里寂静了几秒,紧接着江天听见邵行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明天就要结婚了。”   女人又说,“您看,您也说了,您明天才结婚,所以我今天仍然有资格追求您。”   江天险些被这话气得吐血,哪有这么明目张胆的挖墙脚的啊!   他焦灼的等着邵行义正言辞的拒绝这个女人,没想到邵行却深思了片刻,模棱两可的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而且不瞒你说,也许江天并不是很想和我结婚。”   女人惊喜道:“所以我还有机会?”   “?!”   江天二话没说,一脚踹开房门,大步流星的冲了进去,一把抓住邵行的肩膀,俯身狠狠的亲了一口,然后示威一般的看着旁边的女人。   “不,你没机会!我们明天就结婚,我们是有婚约的,黑纸白字写得明明白白!”   “哦,我的上帝啊!”女秘书一脸的悲痛欲绝,甚至还飙起了英伦腔,“这真是太让人伤心了,见鬼,我发誓,没有比这更令人心碎的话了,我真想现在就离开这个让我心碎的地方,哦上帝,我简直不能呼吸了。”   尽职尽责的秘书小姐花式发挥了一下演技,然后飙了几滴小泪花,在邵行赞赏的目光之下翩翩而去。   书房里安静下来之后,江天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抓着邵行的衣服,耳朵一下子就蹿红了,连忙松开手,帮他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尴尬极了。   刚才一时火气,不管不顾的就冲进来了,现在江天缓过神来,只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无比的傻/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邵行倒是不在意他的尴尬,拉过他的手来,在无名指上亲了一口,眼中含笑,“所以说,宝宝,你这是答应和我结婚了吧?”   江天有些不好意思的顾左右而言他,“嗯…这个,那个……”   见他犹豫,邵行故意吓唬他,“宝宝,你也知道,暗中喜欢我的人很多,刚才那个只是冰山一角罢了,只要我没结婚,就会有无数人一个接一个的找上来,这样你也不介意吗?”   江天立刻就攥紧了邵行的手,“结!明天就结!”   邵行微笑,“乖孩子。”   “不过…”江天话锋一转,疑惑的看着他,“那份婚约书到底是怎么来的,我怎么不记得自己签过字?”   “……”邵行从容不迫的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服装图册,摊开放在办公桌上,十分生硬的转移话题,“宝宝,我们还是来挑挑婚礼上的服装吧。”   江天:“……你是不是又诓我了?”   “没有,你看这件西装好不好看?”   “你肯定是诓我了!”   “咳,燕尾服也不错,你喜欢哪个?”   “你又在转移话题!”   总之俩人吵吵闹闹,书房里充满了活跃的气息,窗外阳光万丈,阴云退于天际之外,天空蓝得不像话,似乎在预示着明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