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学院交换生》作者:一世华裳 文案: 纪澜沉睡三千年,被禁术唤醒,成了现代修真学院里的一名学渣。 灵气复苏,消失的修真界重新打开。两边谈判后敲定了数条协议,交换生是其中之一。 纪澜从吊车尾一路晋升拿到交换生名额,回到熟悉的修真界,迎面撞上了下马威。 纪澜应战:“这是我的本命法器,名叫有福同享。” 交换生们扭头狂奔:为什么逼他掏这个! 班上同学嗤笑:炼气期就有本命法器,吹吧! 纪澜众目睽睽下对法器下了令:“抽个奖。” 法器哗啦一响,抽出一个蛋。 宗门学院开学第一天,甲班一整个班的人,变成了一窝蛋。 来上课的老师:……这什么玩意儿?谁的蛋?人呢? —— 玄阳宗九霜真人实力莫测,高不可攀,多年来就收了一个徒弟。 末法时代,爱徒舍生就义,埋在了下界。 消息传回宗门,九霜真人直接封山。 一封就是三千年。 直到灵气复苏,第一批交换生过来,封山的结界才终于松动。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澜 ┃ 配角:娄郁 ┃ 其它:灵气复苏,修仙,师徒年上 一句话简介:沉睡三千年,他醒了。 立意:守护家园,共同发展 作品简评: 纪澜被一道禁术唤醒,结束了三千多年的沉睡。此刻灵气复苏,华国建立了四座修真学院,他成了学校里垫底的学渣,开始好奇地感受新时代的事物,却不想玩得太过,被以前的师父看穿了身份,快速被找上了门…… 本文文笔幽默,人物刻画生动,剧情设计巧妙,令人不时捧腹大笑,引人入胜。 第1章   “那小兔崽子跑哪去了?”   “感觉就是这边,怎么没了?”   “他妈的真能跑……”   天际泛红,破晓将至。   微风卷着清新的草木香,耳边只听溪水淙淙,飞鸟鸣啼,一切都生机勃勃的。   纪澜睁眼对上这幅鲜活的画面,怔了两秒,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   他记得他沉睡前的环境可没这么友善,所以这是哪?他是怎么过来的?   对了,好像有几个人在说话,只是离得太远,听不清……他思绪刚转到这里,就听一个虚弱的颤音突然自脑海响起,恐惧中透着讨好:“前、前辈?”   腔调很陌生,但纪澜诡异地竟能听懂。   他收回投向外界的目光,看了看身上的奇装异服,和正流血的、明显不属于自己的手指,瞬间弄清现状——他并不在自己的身体里,而是魂魄被拽了过来,目前似乎正与原主共用一具身躯。   他扫见地上画着法阵,低头打量了一下。   他此刻正站在法阵的中央,脚边扔着块带血的玉佩。他盯着它看了两眼,捡起来从法阵里迈出去,温柔地给了一个回应:“嗯?”   原主试探问:“不知前辈怎、怎么称呼?”   纪澜觉得自己仿佛无中生有地会了门语言:“怎么称呼放一边,你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好的!”原主急忙道,“我是修真学院的学生,上大四了,哦,我们要上六年才给毕业证。我这次挂了好几科要留级,我不想留,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不知是不是太紧张,半天都说不到重点。   好在纪澜睡了太久还没彻底醒盹,倒没有对着他发脾气,只安静地听着,试图理清头绪。   但很快纪澜就发现不需要了,因为脑海的记忆能随意抽取,他边听边捋,迅速明白来龙去脉。   全球灵气复苏,生灵们又能修炼了。   华国有四座修真学院,原主是其中一座学校的学生。全年级按资质排了五个班,他被分在五班,近两年的成绩全是倒数第一。   学校新出了留级制度,他为了苟住,这半年没少折腾。   而他资质不行,只能在外力上使劲,可惜砸钱买了一堆法器全是坑,依然是个吊车尾。   最近他偶然得知一个禁术,据说能用古董召唤出和它有牵扯的孤魂供自己驱使。恰好卖家手里有个没召唤过的古董,但只有一定的成功率。他怕被骗,和卖家讨价还价,用一半的钱作为定金,成了才付全款,不成就作罢了。   他运气不好,并没成功,正要死心地接受留级,就听说有个大秘境开了,于是做了最后一搏,掏钱给黑市的队伍寻求庇佑,跟着他们溜进来想找点机缘。   也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太差,他进来不久就得到一件法器,一下子被盯上了,然后狼狈地逃窜到这里,走投无路下想到那个禁术,以法器为媒介又试了一回。   这一次,他把纪澜的魂魄弄了出来。   “……前辈肯定特厉害,”原主话说多了,缓解了一丝紧张,“这下我就不用担心被追杀了,他们可没人性了……”   纪澜在他的絮叨里看完了法阵,突然道:“纪家人?”   原主一停,紧接着恭维:“对,我姓纪,名叫纪澜,前辈厉害!”   纪澜挑眉,试着在脑海问:“哪个lan?”   原主果然能听见,回道:“波澜壮阔的澜,我爷爷给我取的。”   他讨好问,“前辈,这秘境里怪危险的,我带您出去吧?咱们去吃大餐,边吃边聊……”   纪澜问完那句话,就在他的记忆里找到了他的名字,暗道挺巧,竟和自己同名同姓。   不过这念头只转了一瞬,他就顺便在脑海里看见了一大家子人,不由得呵出一口气:“纪家人……竟然没死绝?”   这语气里的遗憾太过真情实意,原主倏地闭了嘴。   纪澜惋惜地喃喃:“灭口都灭不干净,废物。”   “……前、前辈,”原主不知道他在吐槽谁,也没胆子问,而是抢救了一下,“这全国姓、姓纪的多着呢,兴许您认识的那家已经灭门了。”   纪澜掐了个法决,将手和玉佩上的血弄干净,然后顺着记忆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照脑海的步骤解锁,对着法阵拍了张照片,垂眼查看——虽然已经明白这东西的功能,但亲眼看见成品,他还是觉得神奇。   于是一高兴,他指着法阵,换成了脑海沟通:“里面一圈像请神咒,以前修真世家的小辈在外面遇险经常用这个,以信物为介,请家里血脉相连的长辈附身帮忙。”   话题从“灭门”猛地转到“教学”,原主直接懵逼:“什、什么意思?”   纪澜晃晃玉佩形状的法器:“这以前是我的东西。”   原主更懵:“啊?”   话一出口,他回过味儿了。   他是靠着玉佩把人召唤出来的,套用那段教学的逻辑,他顿时震惊:“所以您是、是我祖宗?”   纪澜纠正:“和你祖宗有血缘关系。”   他把玉佩揣进口袋,再次遗憾,“当年我一时失察,竟让那群废物留了你祖宗活口。”   原主:“……”   懂了,这次他听懂了。   整段对话的意思是,这大佬根本没认错家门,惋惜的就是他家没死绝。   “那什么……本、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是不是?再说您和我祖宗的恩怨,和我们这些后辈没关啊!”他生怕这大佬一个不高兴回去屠了他满门,害怕地劝说,“您看他早就死了,您也作古多年,何、何必再计较呢?”   纪澜正抽取记忆研究手机,闻言一笑:“请神咒,请的是活人。”   原主卡壳:“……啊?”   纪澜透过手机屏幕打量这张脸,二十左右的年纪,长相清秀,大概是最近没睡好,眼下有些发黑,和他以前那张脸没有半点相像。   他移开屏幕,温柔地讲道理:“我本来睡得好好的,用你们的话说……就等着睡到自然醒了,结果被你一个请神咒拽过来,我现在还得费心去找我的身体。”   原主:“……卧槽!”   老师上课讲过,灵气枯竭到复苏,中间过了三千年。   期间无数修士都被活活熬死了,能扛下来的简直凤毛麟角。要么是有什么机缘,要么就是一方大能。   他们纪家竟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他激动得灵魂都在颤抖,拿出前所未有的恭敬:“老祖,我的锅,我帮您找!”   老祖不理他,对着法阵又拍了几张照片,拎起了他放在一旁的登山包。   原主连忙道:“老祖,我来带您出去吧?”   纪澜轻轻笑了一声。   这笑声不辩喜怒,也不带分毫讽刺,但就是莫名有某种深意在里面。   原主直觉闪过不好的预感,不等询问,只听老祖继续用他那温柔的语气问:“从刚才说吃饭开始,其实就是想让我把身体还给你吧?”   他心里一抖,认怂:“不不不我哪敢……”   “请神咒外面一圈是个夺舍的法阵,”纪澜充耳不闻,笑着揭露事实,“不是我不给你,是你要不回去。”   原主倒吸气:“——什么?”   纪澜问:“你是不是感受不到你的身体?”   原主快哭了:“是。”   纪澜一手拎包一手毁掉法阵:“按理说我过来的一瞬间你就该魂飞魄散了,你学艺不精,法阵用得稀里糊涂,误打误撞留了残魂。”   他一副长辈的姿态,体贴地安抚,“别怕,兴许还能再撑一会儿。”   原主:“……”   纪澜扔了一颗炸弹,不理会这小崽子的感受,转身往外走。   他们如今在一座山的半山腰上,小溪从山顶曲折地延伸下来,两岸草木茂盛,原主之前便是找到一处被树木遮挡的空隙,勉强藏身的。   这里空间狭小,左右都没路,想出去要么钻草丛,要么就得淌水。   纪澜不想像小崽子那样钻回去,便踏上小溪,如履平地地绕过茂密的杂草,挑了个视线开阔的位置,不紧不慢地上了岸。   原主这期间一直在努力感受身体,发现果然没用,顿时崩溃,一边哭一边骂街,侮辱性的词汇张嘴就来,从缺德卖家到傻逼自己,再到追杀他的人、召唤来的老祖和学校里的死对头,完全不重样。   纪澜一向对别人的歇斯底里接受良好,拿他的咆哮当音乐听,直到太不堪入耳了才点评:“纪家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原主哭诉:“你特么也姓纪!”   纪澜笑道:“我没说过我是好人。”   原主一噎,心想当年能把一个家搞得差点灭族的人确实不是什么好货,哭得更狠了。   纪澜由着他哭,打算找个地方整理记忆,这时只听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回头一看,见三个人从对岸望了过来。   双方的目光撞在一起。   下一刻,那三人神色一厉,大骂地冲过小溪:“兔崽子,这次看你往哪跑!”   纪澜撩了撩眼皮。   那三人只觉一股强悍的神识迎面扫来。   不是攻击,不含善恶,甚至对方就是搭理了他们一下,但落在身上却重逾万斤。   他们齐齐钉在原地,脸色“刷”地白了。 第2章   原主一看见他们,火气便直往脑门涌。   他好不容易得到件货真价实的法器,要是在开学补考的试炼中多拿点分,兴许就不用留级了。如果不是他们,他不会被逼上绝路动用禁术!   他哭着骂了句草:“老祖,你给我打他们一顿!”   纪澜感受了一番。   体内有残魂,他的魂魄不能完全与身体融合,神识像隔着东西,束手束脚的。   他听见小崽子又哭着喊了一声,微微一哂,走向面前的三个人。   那三人早已冒了身冷汗。   他们都是炼气的修为,至今感受过的最厉害的神识和威压是来自金丹修士,但那次远没有现在恐怖。   身体不听使唤,嗓子发不出声音,怕到发抖却连下跪都做不到,引颈受戮也不过如此。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废物吗?   三人眼睁睁看着他过来,怕得浑身哆嗦。   纪澜伸手掐决,按在了最前面的人的肩上。   那人头皮一麻,感觉魂魄被捏了起来。纪澜和气地问:“为什么追杀我?”   三个社会人几乎同时在心里想:误会,我们先前是开玩笑吓唬你的,其实就是想看看法器而已,可能是叔叔们长得太凶吓着你了……   然而那人嘴一张,说的却是实话:“因为你手里有宝贝,我们想杀人夺宝。”   他努力想求饶,但除了对方要求的,其他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脸色又白了一分。   纪澜思考几秒:“我哥是纪泓,这你们知道吗?”   那人道:“知道。”   纪家的长房长孙纪泓,修真学院四年一班的尖子生,天赋惊人,前途不可估量。   纪家这代有三个小辈都进了修真学院,虽说纪泓和那两个堂弟的关系不怎么样,但毕竟都姓纪,兴许哪天就又好上了。也因此他们起了贪念后,便想直接在秘境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小子宰了,免得他找纪泓告状。   纪澜一边听一边用摄魂决检查,确认他的灵魂没绑着其他东西,便直接搜魂。   这次那个人连冷汗都流不出来了,木着脸像丢了魂。旁边的两个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见这邪乎的小子把手移到他的头顶,几秒后往下一按,他便“噗通”栽在地上,没了声息。   那二人:“……”   还在哽咽的原主:“……”   原主的眼泪被吓回去:“他、他怎么了?”   纪澜道:“死了。”   原主进过几次秘境,也是见过死人的,但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地围观现场。   他之前被追杀得九死一生,万万没想到这三人竟能走在他前头,一时不知该给个什么评价:“就……就杀了啊?”   纪澜笑着问:“杀不得?”   原主回神:“杀得杀得,他们都不是好人,听说不止背了一条人命,但那什么……你别让人知道是你下的手哈。”   纪澜在他的声音里依葫芦画瓢送其余两个人上路,不想让人注意到案发现场附近有刻过法阵的痕迹,便将尸体全扔进了小溪。   天际越来越亮,晨光刺破云霄。   夏末秋初的季节,阳光十分灿烂。纪澜随意找到一棵树,坐在阴凉里整理他们的记忆。   原主见他竟没事人似的掏出手机玩,不明所以:“不走了?”   纪澜“嗯”了声。   把他拽过来的法阵太乱,线也太杂,甚至刻的时候无需消耗太多灵气,他没能完全看懂。   但被法力低微的修士唤醒,强行塞一门语言,记忆也能随便抽取,这未免太贴心了,他总觉得不像巧合。   他当年树敌无数,想揍他的人有,想杀他的人有,想让他生不如死的更是大有人在。他不怕跟人明着刚,也不憷和人耍心眼。但在开局前,他总得弄清对手是谁。   所以遇见迫使原主动禁术的三人组,他便想搜魂检查一下。   来回比对完,首先这小崽子的记忆大概率没被动过手脚,是真实的。   其次,那三人都不是受人指使,原本小崽子得到法器是想继续跟着黑市队,后来队伍陷进一个法阵全走散了,那三人从法阵里出去碰巧遇见落单的小崽子,这才起了歹心。   最后,那卖家没做成这笔生意也没纠缠,痛快地拿到一半的钱就走了。   至于秘境之行……这次秘境的动静很大,据说是个古老宗派的护山大阵没坏,在灵气逐渐达到能启动法阵的程度后,便将宗派顶了上来。   这范围波及了四五个山头,修真大佬和各方势力全被惊动赶来,是件人人皆知的事,倒不是有人故意把消息捅到小崽子面前的。   纪澜从头捋到尾,没发现被算计的痕迹,暂时将疑虑放下,一边玩手机一边详细研究小崽子的记忆。   秘境里有时有信号,有时则没有,这次的就没有,手机不能连网,只能玩别的。   原主围观了一会儿,突然觉出了不对。   刚刚在骂街哭嚎,紧接着被找上门,他没心思想别的,直到现在才发现违和之处。   按老祖的说法,法阵里是请神咒和夺舍阵,那老祖是怎么会玩手机,又怎么知道解锁密码的?   再说一个古人猛地见到现代科技,没有半点表示,这合理吗?   但……如果真是第一次碰这些东西呢?   如果真的是,那全程没表现过震惊和稀奇,淡定得让外人看不出一点毛病,这就很可怕了,这种人千万招惹不得。   他试探道:“老祖,我有个事想问。”   他小心翼翼,“您……您怎么知道我哥叫纪泓的呢?”   纪澜“哦”了声,再次扔给他一颗炸弹:“我能随便抽取你的记忆。”   原主:“——啥玩意?!”   他当场日了狗,“那我以前干的事你都能看见?这多特么羞耻啊!”   纪澜笑道:“你都快消失了,还在乎这个?”   ……也是,原主想,他很可能就要没了。   不不即便这样他也不想让人看啊!这死得不仅无声无息还毫无尊严,他悲从中来,又嚎上了。   纪澜不为所动,就着他的哭声玩手机。   原主哭到一半见他自学成才点开了俄罗斯方块,感觉这就像拿薯条蘸着自己的血吃一样,虽说知道他不是个东西,还是忍不住崩溃:“我好歹是你后辈,你他妈都不说安慰我一下的?!”   纪澜开了局游戏:“想让我怎么安慰?”   原主抽噎:“你就说你会想办法救我,我还有一、一线希望。”   “说什么傻话,”纪澜声音带笑,直让人如沐春风,“我肯救你,你想死都死不了,怎么会只有一线希望?”   原主猛地止了哭:“真的?”   纪澜温和道:“救活你,再把你的资质提一提,喜欢吗?”   原主立刻道:“喜欢!老祖我喜欢!”   纪澜应声:“好了,安慰完了。”   “……”原主呆滞,不可置信,“刚刚那些……是哄我玩的?”   纪澜轻笑:“不然呢?”   草……你……妈……的……   原主差点气得魂飞魄散,足足好几秒才缓过这口气。   接下来的时间他都没再搭理这老祸害,担心多说两句会直接把自己送走。   纪澜玩完俄罗斯方块又点开了消消乐,等把手机玩没电,记忆也差不多梳理完了,他这才起身走人。   黑市队大都在这座山上,他不想跑过去演戏,干脆换了山头。   半小时后,他停在了一块石碑前。   石碑立在山脚,足有五米高。三千多年,上面的字早就没了,只剩一点模糊的痕迹和花纹。   一觉睡醒,物是人非。   原主原本不想搭理他,但见他多停了几秒,忍不住问:“你认识吗,这是哪?”   纪澜道:“七星宗的灵兽园。”   “……啥?”原主道,“这么气派的石碑,写的就是灵兽园?”   纪澜失笑:“这就叫气派?”   他说完便路过石碑,往山上走去。   原主对他的身份升起好奇,换回了之前的称呼:“老祖,这是你以前的宗派?”   纪澜道:“不是。”   原主道:“那你的法器怎么会在这里?”   纪澜道:“忘在这里的。”   他闲着也是闲着,多说了几句,“七星宗是炼丹炼器的宗派,我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日子。”   原主“哦”了声想要继续问,突然听见前面传来少许动静。   一人一魂望过去,很快见到五个人出现在视野里,正环顾左右找东西。   这五人年轻又眼熟,三男两女,都是一班的尖子生。   纪澜知道修真学院的尖子生就像以前宗派里的亲传弟子,到哪都万众瞩目,看来这次秘境把他们也引来了。   纪澜打量他们的同时,对方也发现了他。其中一人见状皱眉,朝他走了过来,正是纪泓。   纪泓个子高,生得也周正,穿着中规中矩的深色运动服。   大概是沉稳惯了,皱眉时便显得有些严肃:“你怎么也进来了?”   纪澜不答反问,“你们在找什么?”   话音一落,其中一位男生低声道:“找到了,快来。”   纪泓顿了一下,看着弟弟:“跟着我,别靠得太近。”   纪澜跟了两步,见他们要围住中间的东西,便往里看一眼,对上了头一尺长的小猪。   他想到近期得用小崽子的身体在学校里混,给了句忠告:“劝你们慎重,老师说过,秘境里得万事小心。”   先前开口的男生掏出法器:“知道,闭嘴别出声。”   那法器是条彩色的长鞭,上面还挂着铃铛,甫一出现,小猪的目光就钉在了他身上。   纪澜看着这个发展,当即远离了几步。男生余光能扫见他的身影,嗤笑一声:“纪泓教教你弟弟,进秘境就是来试炼的,这么害怕,进来干什么?”   纪泓没接话,专注眼前的事,免得出岔子。   不过单看气息,小猪的修为只有人类的炼气二层,他们都比它强,应该不会有问题。   正版弟弟同样没理会他,正打量小猪。   它通身雪白,蹄子和耳朵带点红,配色十分好看。   他问道:“这猪……很厉害?”   纪澜道:“厉害倒不至于。”   他翻出一个贴切的句子,“用你们的话说,伤害不高……”   前方包围圈缩小,小猪感到威胁,猛地往前撞去。   这速度实在太快,几人只能捕捉到一个残影。下一瞬,男生腹部被撞,刹那间倒飞,“砰”地砸在纪澜刚才的位置上,然后“滋啦”一声,被撞的地方长出一根红白相间的猪尾巴,刺破衣服伸了出来。   纪澜看着脚边懵逼的男生,慢悠悠地在脑海说完:“但侮辱性极强。”   小猪把人撞飞后轻巧落地,见周围的人还是很多,扯着嗓子叫了一声。   纪泓等人还没从“这猪什么速度”“撞人这么狠”“竟会长尾巴”的变故中回神,就听几声“嗖嗖”,十米外的草丛里又跃出四五头小猪。   尖子生们:“……”   纪澜在近乎死寂的空气里,悠哉地把话还回去:“进秘境就是来试炼的。”   男生:“……”   其余几人:“……”   纪澜道:“不能怕,不然进来干什么?”   男生:“……”   其余几人:“……”   纪澜想想小崽子的人设,又给了一句:“别怂,起来刚。”   刚就刚!   地上的男生翻身跃起和同伴会合,几人全掏出了防御法器,倒真的没怂。   他扫见纪澜没动,扯扯嘴角呵了声。   纪澜轻飘飘地道:“你们说,这尾巴要是拔不掉或越长越多,可怎么办?”   尖子生们:“……”   尼玛啊!   局势没给人回嘴的时间,仿佛在配合他的话,几头小猪齐声哼唧,准备撞人。   几位不怂的尖子生扭头就跑。   刚可以,尾巴什么的还是算了! 第3章   小猪各追着一个人,跑得飞快。   那男生眼看要被追上,急忙窜上附近的树。   刚站好回头,只见又一道残影掠过,小猪在半空划出优美的弧线,正中额头。他“嗷”地倒飞进草丛,额头多了根尾巴。   其余尖子生:“……”   跳得也太高了!   原主顿时发疯:“卧槽啊哈哈哈这什么猪,尾巴真的越长越多吗?”   纪澜接过纪泓突然朝他扔的防御法器,余光扫见一道黑影,原地一蹲。   下一刻,一头小猪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   他不慌不忙地起身,仿佛一句话把场面搅乱的不是他:“焰猪鸟,尾巴是用它灵气化的,只为吓唬人,类似其他动植物的刺,拔了就行。”   原主惊讶:“啥?这是鸟?”   纪澜趁着混乱时没人注意又躲开一次攻击,掐了道法决打入地下,用他能懂的话解释道:“卵生,灵兽蛋应该是保存了下来,被灵气滋养就破壳了。它们翅膀早已退化,胆子小易受惊,受惊就会撞东西,越高越闪亮的,拉的仇恨越多。”   说话间几头小猪被突然蔓延的草木绊倒,尖子生们得以喘息,纷纷御剑而起。   而他们升高,便拉稳了小猪的仇恨。纪澜看一眼天色,挑了棵大树跃上去,找到视野开阔的位置坐好,观看人猪大战。   原主道:“你不帮忙?”   纪澜道:“已经帮过了。”   他轻声问,“再说下场有什么意思,看戏不好吗?”   原主总觉得老祸害的语气透着一股温柔,有点像先前“安慰”他一样。   但这事又不是他挑起来的,应该是错觉吧……他按下怀疑继续看戏,直到十分钟后感到魂魄在虚弱,这才明白老祸害的意思。   敢情这是知道他要完蛋,给的临终关怀?   他不想接受,颤声道:“老祖,我……我好像要消失了。”   纪澜“嗯”了声。   原主哭了:“你真不能救我啊?”   纪澜又“嗯”了声:“那不是个可逆的法阵。”   他问道,“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我把你哥喊过来让你看看?”   原主哭道:“我才不想看他!”   他想了想遗言,很快想到先前被打断的事,“你到底叫什么?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灭族啊?”   纪澜道:“我叫纪澜。”   原主嚎得更狠:“我特么都要死了,你还骗我!”   “三千年,族谱不知断过几回,你爷爷若知道祖上有人叫纪澜,怕是不会给你取这个名字,”纪澜道,“我字瑞白,你也可以叫我纪瑞白。”   “纪瑞白……”原主念着他的名字,再次问,“那你为什么要灭族?”   纪澜没有隐瞒:“因为有个好爹。”   原主不解:“他虐待你?”   纪澜被逗笑:“纪宗主堂堂魔宗第一人,风光无限,日理万机的,虐待一个小孩做什么?”   原主“卧槽”一声,短暂地忘了自己要升天:“魔宗第一人?”   纪澜应了声,感觉远处飞过来一个筑基修士。   他掐了隐身决起身眺望,见来人直奔纪泓他们,看清是学校老师,知道这场人猪大战即将谢幕。   他见小崽子确实没话和纪泓说,便顶着隐身决悄无声息地离开,准备找个清静的地方送这小崽子上路。   然而小崽子仍惦记着魔宗第一人,想知道这第一人是怎么没的。   纪澜满足了他的好奇心:“当年灵气枯竭,他逆天夺运惹了众怒,正道的人杀上了宗门。”   原主更好奇:“那你是怎么活的?”   纪澜轻声一笑:“有个好爹,他把我托付给了正道。”   纪宗主功亏一篑,怀恨在心,死前把宗派的灵石耗干净,拼尽修为,将魔界封印和儿子绑在了一起。   等正道杀进来,一切已尘埃落定。纪宗主修为尽失,死得干脆又畅快。他身边站着脸色雪白的纪澜,那额头的黑色咒纹让正道大能当场倒吸一口凉气。   无需多费工夫,他们就查清了纪澜的一切:资质稀烂,身体孱弱,有灵药续命也活不过百岁——纪宗主这是把关一群魔物的门从铁的换成了纸糊的。   虽说以纪宗主的实力最多动一部分封印,但里面的魔物没一个简单的,封印一旦被削弱,他们早晚出来。   正道们凝重地看着这“纸门”,见他扶着柱子站稳,惊艳绝伦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我三哥走的是东山头的小路,四哥和五哥一道,昨晚就跑了,走的是……”   一条条,一道道。   纪宗主那些在逃儿女的去向全没落下。   正道:“……”   好极了,是条美人蛇。   也对,纪宗主养孩子跟养蛊似的,一朵娇花能活到现在,肯定不是善茬。   “……我不懂,”原主道,“纪宗主死前把你交给正道,可……可他们凭什么收留你?”   纪澜道:“凭我大义灭亲,把我那群作恶多端的手足的去向全告诉了他们。”   原主:“……”   他总算知道老祖苏醒时的吐槽是什么意思了,但依旧不解,“他们就不怕你假意投降,以后报仇吗?”   纪澜道:“不怕啊。”   正道怕他随时咽气,把他精心养了起来。   吃好喝好住好,除了不能随意走动,没半点可挑剔的地方。可裹了蜜的牢房依然是牢房,他过得很不痛快。   他不痛快了,所有人就都别想痛快。   纪澜笑着眯起眼:“不仅不怕,他们还感动极了。正道第一人听完我的事迹,就收了我为徒。”   原主:“……”   以前有个牛叉的爹,爹死了,又多了个牛叉的师父,你这特么是命运之子的待遇啊!   他完全不清楚这缺斤少两的故事里略过了多少腥风血雨,只知道他要是能控制身体,现在眼珠子都羡慕嫉妒红了。   他半天才憋出几个评价:“你们正道真……淳朴!”没几百年的缺心眼,干不出这种脑残事。   “正义!”   几条命就能死心塌地相信人,脑子里都是非黑即白的水。   “大气!”   信就罢了,还让最牛逼的人教,瞅瞅,就教出了这么一个老祸害。   纪澜了然问:“心里在骂人?”   原主即便要升天,也还是习惯性地认怂:“哪能啊,没有。”   纪澜没拆穿他,再次问:“有要交代的吗?要是有遗愿,我兴许会帮一把。”   原主沉默几秒:“没有。”   他母亲早逝,外公外婆也早已没了。   母亲死后,父亲出轨的女人领着孩子上门,可惜不等母凭子贵,她和父亲便遭遇车祸双双离世,只剩一个年幼的孩子。爷爷看在好歹是纪家血脉的份上,把人接回了家。   原本他是有爷爷疼的,但好景不长,爷爷没多久也走了。   纪家家大业大,人们都忙,没空关心两个小孩。他和那同父异母的弟弟便相互仇视,像透明人一样的长大了。   后来灵气复苏,他和弟弟被修真学院录取,透明人终于得到了家族的重视。   可透明也有优劣,弟弟的资质更好,虽说没到纪泓那种变态的程度,却比他好太多了。   他眼看着弟弟越来越受欢迎,自己却要留级,便开始拼命折腾。那向前爬的姿势太狼狈,他不仅收获了大批嘲讽,还被冠上了“散财童子”的称号。   如果他们知道他动了禁术要咽气,会说什么呢?   大概只有“活该”两个字了吧。   可他……他又没害过人,他只是想让人们多看他几眼而已。   但天不遂人愿,到头来他连个说遗愿的人都没有,只有一个被误打误撞弄出来的老祸害肯在这里陪他。   “我有时候会想,骗我钱的人兴许真有急事,那笔钱能救个人,就当给自己积德了,”他哽咽,“可我砸了那么多钱,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良心发现,真的拉、拉我一把呢?”   纪澜看着面前的杂草,没有接话。   原主道:“我想到一个遗愿,你以后遇见这种骗钱的,帮我打一顿行吗?”   他抽噎补充,“但也……也别打得太狠,交给有关部门就好,免得你倒霉。”   纪澜道:“还有吗?”   “还、还有别告诉他们我的事,你以后找到身体了就把我烧了,骨灰撒我妈的墓旁边。我失踪没人在意……哦,可能纪泓会问几句,但应该不会费心找,我弟可能也会问,但八成不安好心。总之我不想死了还听他们说我活该,虽然我确实活该……”   原主说到这里哭得更狠,“为什么啊,我只是不甘太弱了总被无视,想变强而已,老天爷见不得蝼蚁挣扎吗?我又不做坏事……”   他的魂魄更弱,生前的事一幕幕划过脑海。   纪澜浮光掠影地看着,最终停在一个褪了色的画面上:温婉的女人站在门前笑着招手,喊他回家吃饭。   纪澜垂了垂眼,心想:算了。   “省着点力气哭,”他向山里走去,“你还有半个小时呢。”   原主哭得一抽一抽:“我说完遗言只剩等死了,不哭还能干什么?要不你给我讲点以前的事?”   纪澜道:“想听什么?”   “当然是各种八卦,”原主道,“找点狗血的,让我死得开心点。”   纪澜失笑,边走边翻出了一个故事。   讲到一半,残魂更加虚弱,终于让出最后的位置。   他只觉神识轰然蔓延,彻底占据这具身体。   山脚的林间,老师定住最后一只小猪,后背刹那间冒了层冷汗。   这股横扫而来的神识太恐怖,直让人毛骨悚然。   好在只持续了一瞬,紧接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缓了口气,竭力忍着逃命的冲动,向山上看了一眼。   几位尖子生感觉整个人都被冻住了似的。   等这短暂又漫长的一秒钟过去,头顶猪尾巴的男生用尽全力才没跪倒,哆嗦道:“刚、刚刚那是、是啥?”   老师凝重地摇头,不敢停留,示意他们回营地集合。   纪泓便去找弟弟,发现人没了。   他们在附近找了找,依然不见人影,之前的男生道:“他会不会看咱打不过,自己偷偷跑了?”   纪泓沉默,心想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们兄弟情很塑料。   老师则想得深:“真是你弟?”   五位尖子生:“……”   死寂一瞬后,其余四人齐齐看向纪泓。   纪泓回忆一番,实话道:“不确定。”   “卧槽!”那男生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现在想想,他修为这么低,肯定是跟别人进来的,那怎么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呢?”   几人越想越不合理。   老师更加不敢停留了:“先回去,我给会长传个信,如果你弟真进来了,我们会找到他的。”   纪泓最后看一眼树林,跟着他们走了。   会长是指修真协会的会长,名叫娄郁。   他实力高深,来历成谜,是华国修真界的领军人物。   此刻他正在隔着一座山头的高峰上拆法阵。   这里是七星宗的主殿,周围全是大阵,不拆掉根本进不去。   正是紧要关头,他突然一顿,按住眉心低声道:“瑞白?”   他没等到回音,扔下这些人跃上半空,掏出了手机。   地上的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看向副会长:“会长……怎么了?”   副会长望着娄郁:“可能想连网看美人吧。”   众人猝不及防:“……啊?”   “那这、这是在看哪个主播?”   “这么早直播吗?叫什么名字,会长很喜欢她?”   副会长耸肩:“谁知道。”   当年魔界的那些人,就没有一个不想弄死纪澜的。   按理说娄郁应该是最想弄死他的人,谁知现在这是在搞什么。   娄郁假装没听见他们的话,再次升高,脱离秘境的磁场范围,连上网打开了监控。   只见屏幕里,灵石做的床上躺着一个长发的年轻男人。   他闭着眼,神色平静得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仿佛刚刚一瞬间的感应都是错觉。   娄郁盯了半天,确认他没醒,这才回去,没事人似的继续拆法阵。 第4章   纪澜的神识没完全散开,就被他迅速收了回去。   他迟疑地眯起眼,有一刹那他似乎听见了一声“瑞白”,但那太模糊,他不确定是否听清了。何况他魂魄上绑的封印已经消失,不该再有这种感应才对。   原主对一切变故毫无所觉。   他见老祖停住,又察觉自己再次虚弱,哽了一下:“我这……就要没了?”   纪澜回神:“还早。”   原主见他说完开始提速,还折了根树枝御剑,懵逼:“你去哪?”   纪澜道:“炼器室。”   原主道:“那里有宝贝?”   他反应了过来,“哦对,你说过这是炼丹炼器的宗派,所以是想让我死前开开眼?我喜欢!”   纪澜暗道一声没心没肺,说道:“是去看看你还有没有一线生机。”   原主:“!!!”   惊喜来得太突然,他有些不敢相信。   虽然他们才认识不久,但他还是能感觉出老祖是个冷心冷情的主。这种人向来心硬,为什么能改变主意?   他有点想问原因,又怕把好不容易的机会问没了,只结巴道:“真、真的?”   纪澜道:“得看他们的东西还能不能用。”   原主生怕打扰他赶路,声音都轻了不少:“万一不能用呢?”   纪澜道:“那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原主:“……”   不,我不安心!   阳光越发热烈,御剑带起的风都染了温度。   纪澜一路飞到接近山顶的位置,在附近绕了大半圈,找到一个被藤蔓遮挡的山洞,挥手将杂草和尘埃清理了一遍。   原主随着他进去,见山洞一览无余,大概有四十平米。   正中央的地面刻着一个法阵,法阵上放着锈迹斑斑的炉子。此外角落里零星地放着点破铜烂铁和黑乎乎的残渣,整体简陋得像贫民窟。   他总觉得老祖在驴他:“不是炼器室吗?”   纪澜道:“这就是。”   “……”原主一紧张话就多,“灵兽园放那么气派的石碑,炼器室就只给一个洞?啊这……他们动物饲养员因为太稀缺,所以福利比炼器的好,是吗?”   纪澜笑出声,检查了一下法阵,确认能用,这才解释了几句。   这是灵兽园所在的山头,山上会放一些临时的炼丹炼器室,所以比较简陋。七星宗里当然是有高级炼器室的,但外面全是大阵,依这具身体的修为压根进不去。   原主秒懂。   由于他的实力太拉跨,就只能用次品。   他肝颤了:“那我这能行吗?不对,你想怎么救我?”   纪澜道:“把你炼成法器。”   原主道:“——啥?”   “本命法器。”纪澜说道,将炉子拿起来扔到一旁,并指为剑,在炼器阵外刻了一圈聚灵阵。   刻到一半,他便有种脱力感,手上轻微地一停,随即神色不变地刻了下去。   这具身体的资质太差,只有炼气三层的修为。他虽然神识强大,但也只能用一些小法决,类似搜魂那样能用神识压制的还好些,而像这种需要动用灵气的法阵就有些勉强了,何况他这一路是御剑过来的,原本就消耗了一部分灵气,很快捉襟见肘起来。   他只觉四肢百骸渐渐传来细密的疼,灵气慢慢耗空。   最后一笔落下,他踉跄地跌坐,猛地吐出一口血。   原主从他刻第一笔的时候就没敢再出声,此刻见状一惊:“老祖!”   “没事。”纪澜的语气半点没变,如果不看他毫无血色的脸,愣是感觉不到他的虚弱。   他见聚灵阵启动,慢慢带起了炼器阵,又见那口血就喷在炼器阵里,说道:“正好不用割手指放血了。”   原主很懵逼:“我需要做什么?”   纪澜道:“撑住了就行。”   “修士一般要筑基或金丹才会有本命法器,本命法器勾连神魂,牵着修士的半条命,”他极轻地缓了一口气,继续道,“你修为达不到,但魂魄意外能离体,勉强可以一试。若神魂进了法器,在法器里慢慢修养,等你这具身体达到元婴或化神,兴许能恢复神智从法器里出来。”   他没糊弄这小崽子,他确实救不了对方。   现在用的法子属于剑走偏锋,完全不清楚能不能成。   纪澜按住眉心将残魂拽出来扔进炼器阵,然后掏出玉佩,抹掉里面属于自己的神识,同样扔进去给他加个辅料,说道:“你的血和魂,炼你这具身体的本命法器,能不能活就看你自己了,去吧。”   原主听懂了,意识消失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吼道:“我一定争取活下来,但老祖你可抓紧修炼啊啊啊!我资质差成这样能不能元婴啊啊啊,你为什么不多说几句啊啊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迅速被炼器阵吞噬。   纪澜随意擦了把嘴角的血,原地坐好,闭眼调息。   炼器阵转了两个小时,逐渐停止。   纪澜感受到身体的牵引,知道小崽子熬过去了。   本命法器和主人相契合,有些会具有非常鲜明的个人风格,他也不知道小崽子会炼出什么,便从入定中苏醒,看向前方。   只见法阵中央立着个篮球大小的招财猫,如玉的质地,黄白相间,头上还戴着小皇冠。   它一只爪子举着,另一只抱着显示屏横在胸前,看着有点像老虎机。   本命法器上都有名字,纪澜没在面前看到,便隔空一点将它转个面,见猫背上竖着两个大字:苟命。   纪澜:“……”   一只叫“苟命”的招财猫。   两个字将主人的心情展现得淋漓尽致,招财猫是想有好运,老虎机代表他总是砸钱赌运气,至于小皇冠……大概是指他想雄起的心?   作为本命法器,要素实在是过多了。   纪澜沉默两秒,想到遭瘟的小崽子已沉入法器,无法出来谈谈是怎么想的,只好作罢,对法器招了招手。   招财猫感应到身体的召唤,化成一道光朝他飞去,变成手链缠在了他的手腕上。手链是一条红绳,上面挂着只缩小版的猫,男生戴也不难看。   他起身离开了炼器室。   灵气只恢复了一点,他没有御剑,而是慢慢从山上往下走。   三千多年,灵兽九成都死了,活下来的要么会休眠,要么就像焰猪鸟,灵兽蛋保存了下来。他边走边看,不多时又撞上一只焰猪鸟。   焰猪鸟正在睡觉,纪澜路过时踩断树枝吓到了它。   它当即嚎了一嗓子,从草丛里蹦出来看向他,做了一个进攻的姿势。   纪澜恰好正在想找机会得试试小崽子的本命法器,便扯下手链让它变回招财猫,握着它高举的爪子往下一按。   只听“叮”的一声,屏幕出现一行字:(R)蘑菇。   他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便觉一层无声的气浪荡开。   以他为中心,除去未开智的植物,方圆十米内的活物全成了蘑菇——包括他本人。   焰猪鸟原本正起跳冲向他,猛地从空中跌下来,摔成了香菇。   两朵蘑菇隔着半米无声对视,谁也动不了。   招财猫摇完奖又化成手链回去了,消除了最后一点“有人”的痕迹。周围的活物一片死寂,只能听见清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纪澜沉默。   他从懂事起就在斗。   和那群兄弟姐妹斗,和想关着他的正道斗,和被绑定的封印斗,和他不过百岁的身体斗……一路斗到现在,他心软的时候极少,但每次心软做了决定,无论多难都会执行,且从不后悔。   这是第一次升起了点后悔的情绪。   纪澜在地上蹲成蘑菇,检讨自己为什么要救那遭瘟的小兔崽子,就看着他死不好吗?   然而现在想这些已经晚了。   已成定局的事,他不想在悔恨上多耗神,便开始计算时间,看看能蹲多久。   日头越发灿烂,渐渐要到正午。   就在纪澜感觉眼前的香菇有些要晒蔫时,突然察觉有人靠近,心头一凛,专注了起来。   娄郁进秘境前各给了修真学院的老师和学生们一道护身法决。   法决一直未被触动,因此他收到老师的传信便没理会,等拆完主峰的大阵才查阅,得知这边出现了一个高手,还有个似乎能变成学生的东西在。   这次四座修真学院的尖子生全来了,不容有失。   他吩咐他们待在营地别动,把主峰那边的事处理完,便来这里看了看。   结果神识扫过整座山头,并未发现所谓的高手,倒是有一个炼气期的小鬼在。   他心想可能真是学生,走到近处找人,发现了地上零星的蘑菇。   这些蘑菇都带着同一个人的灵气,他顺藤摸瓜,看见了蹲在草丛里的罪魁祸首。   纪澜和他的目光直直对上,清楚他能看见自己,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   这男人身高腿长,五官极好,俊美非凡。   他一头利落的短发,穿着黑色休闲服,神色带着点懒散,一只手插着裤口袋,整个人极其放松。   最重要的是,以纪澜的眼力竟看不出他的修为。   这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受了变身的影响,要么……就是这男人的修为比自己高。   娄郁的心里没想那么多,因为在他看来这就是个炼气三层的小鬼。   不过这堆蘑菇倒是挺有意思的,他笑着问:“蹲多久了?”   纪澜沉默回望。   娄郁道:“哦,你说不出话。”   他完全没有解除法术的意思,伸手朝旁边的大树隔空一抓,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木质花盆,将这蘑菇移了进去,笑道:“没事,我也不是那么着急想知道,你继续静静。”   纪澜:“……”   他给这男人记了一笔。 第5章   修真学院的营地建在山脚下。   这里被人为开出一块空地,外面刻着防御阵,里面扎着五颜六色的帐篷。快到饭点,营地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娄郁拎着盆栽归来,所过之处收获了满满的注目礼和无数声恭敬的“会长”。   纪澜见到了好几个生面孔,发现能看出他们的修为,明白了两件事。   一是男人的修为确实比自己高,身份是小崽子记忆里那位特厉害的协会会长,二是这些生面孔很可能是其余三座学校的学生,此外不只四年级,五年级和已毕业的部分六年级生也在,看来学校是想趁着这次秘境让尖子生们多些试炼。   四座修真学院以星宿命名,分别是角木,翼火,毕月和牛金。   小崽子所在的学校是角木学院,娄郁回来后便径自朝那边的帐篷走了过去。   纪泓五个人正在等泡面泡好。   一场人猪大战,他们都长了“尾巴”,老师没敢乱碰,是校长跟着会长从主峰回来才帮他们拔掉的,某个男生的额头上还带着未消的红痕。   此刻见到娄郁,他们纷纷起身:“会长。”   娄郁随意应声,打量纪泓和“蘑菇”有几分相似的五官,把盆栽递给了他。   纪泓心里惊讶,面上维持着往日的沉稳,接了过来。   四位同学顿时一齐看向盆栽,其余尖子生也在偷瞄,神色各异。   会长统管华国修真界,但一般都是大方向上的,从没关心或特别关照过某个学生。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给学生送东西。   而且……这送的是什么?   感觉不到灵气,总不能是普通蘑菇吧?   纪泓五个人也在想同样的问题。   毕竟是会长送的,肯定不是一般的蘑菇,应该是他们的修为太低见识太少,认不出这株灵植。   娄郁没等他们问,说道:“你弟。”   纪泓五人:“……”   其余学生:“……”   纪泓猝不及防,沉稳的表情都有些裂:“——什么?”   娄郁看着“蘑菇”格外平静的神色,笑了笑:“暂时的,法术效果结束就能恢复。”   角木学院的老师就在附近,也被娄郁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惊讶,直到这时才明白缘由。   他听过一些纪澜的风评,估摸可能是干了蠢事被娄郁教训了,好奇地上前:“是会长变的?完全看不出破绽。”   娄郁原本解释完就打算走了,闻言停住:“你看不见他的本体?”   老师点头。   娄郁叫来协会的金丹修士,示意他看。   金丹修士看了蘑菇两眼,说道:“能看见,就是有点模糊。”   娄郁道:“能看出是谁下的手吗?”   金丹修士一怔:“不是会长?”   娄郁笑意加深:“有意思。”   这边聚了好几个修士,外加一个万众瞩目的娄郁,其余人也忍不住凑了过来。   副会长从帐篷里出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他一个闪身靠近,看清中间的盆栽,当即“噗”了声:“他怎么把自己弄成蘑菇了?”   一句话震惊四座。   除了娄郁,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他自己弄的?”   副会长莫名其妙:“对啊,那不是他自身的灵气吗?”   众人急忙围住蘑菇,稀奇地打量。   纪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当年缺什么都不缺关注,这点目光落在身上根本不痛不痒。   他是知道原因的,本命法器勾连神魂,他用的虽是身体的灵气,但怎么说也是他的神识,金丹修士确实很难看穿。   副会长在七嘴八舌的讨论中搞懂了重点,说道:“应该是用的法器。”   他看向娄郁。   娄郁赞同地点头。   众人的心里都是一跳。   他们重视这次秘境,就是因为这是个炼丹炼器的宗派。如果运气好,兴许能找到一两件趁手的法器。   而眼前这个以炼气的修为使用,竟能骗过筑基的眼力,且连金丹都看不穿灵气来源——不管作用是什么,能越级成这样,八成不是凡品。   别说天之骄子的尖子生,就连金丹修士都有些心动。   不过这事在会长和副会长的面前挂了号,他们真想要,只能是这小孩自愿交易的。   于是当娄郁和副会长离开,其他尖子生就开始套近乎了。   “海帆,你觉得是什么品级的法器?”   额头还在发红的男生闻声看向提问的人。   他名叫付海帆,炼器天赋极高,听着对方这个话题,他并不接茬,直言道:“别想了,他不会卖的。”   纪澜这半年尤其能折腾,付海帆身为炼器的天才,自然被骚扰过。   不过他还在学习阶段,暂时不打算做同学的生意,连推了好几次,中间闹得有些不愉快,因此先前在林间遇见,他便讽刺了几句。也因此,他知道纪澜对法器和开学补考有多重视。   “他炼气三层的修为敢往秘境闯,为的就是找机缘,”他干脆把纪澜的情况交代了,“你们觉得他会卖吗?”   尖子生们沉默。   修真学院的补考可不像普通学校那样自己熬夜复习,或请个学霸补习就行的。虽说确实有理论考试,但比重小,大部分的分数都在试炼上,想得分全靠个人实力。   “……不一定吧,”其中一个尖子生说道,“这法器他如果用着不顺手,补考上也没用啊。要是用一件甚至数件他趁手的法器和他换,他能不同意?”   付海帆也沉默了,心想这还真说不准。   那尖子生见状后悔。   这么好的办法,他不该当众说出来,这样谁都会抢着试的。而角木这边有个专攻炼器的付海帆,还有个当哥的纪泓在,如果人家真有意换,他们这些人哪抢得过啊?   付海帆很快也想到了这一点,笑着赶客:“我不清楚,得等他恢复了再说,这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你们先去吃饭吧。”   尖子生们在学校里一向是被追捧的主,做不出厚脸皮留下的举动,只能先撤退。   纪泓五个人安静地吃了顿泡面,蘑菇依然没恢复。纪泓想起会长说他能听见他们的话,对同学道:“我去和他谈谈。”   他拿起盆栽,起身走向最角落的帐篷。   这帐篷离群索居,掀开帐帘,迎面就是一股冷气,应该是刻了法阵。   纪澜扫了一眼,地上放着六具尸体,靠门处摆着的三具尸体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显然刚被捞上来不久。   纪泓往前走了两步。   这些是协会后勤部门搬来的,因为等秘境之行结束,他们最后要做一遍清理,收尸就是其中的一项工作,于是养成了随时捡尸的习惯。   他冷声道:“自己看,秘境才过了一天一夜,至少死了六个了。”   宰了其中三个的真凶垂眼看了看,一脸淡定。   纪泓没在这里多待,很快又出去了。   “别以为你这次找到一个厉害的法器,就是你对,”他说道,“做事过点脑子,为了补考把命搭上,值吗?”   他从树林回来就翻出手机搜信号,可惜一直没打通纪澜的电话,当时他还在心里分析说那小子没胆子一个人进来,搞不好他们见到的就是个假人。   结果没想到,还真是这混账东西。   先前纪澜纠缠付海帆的时候,曾找他当过说客。   他那时就说了留级没什么不好,既然跟不上就先认真打基础,修炼的事急不得。可这混小子不听劝,只顾着折腾。   他知道纪澜是想和同父异母的弟弟争口气,比起被半路接回家的小孩,他自然更偏向纪澜,只是他一直被家里安排走的精英教育,没时间和纪澜相处,关系慢慢就淡了。   现在想抽空训两句,纪澜都会不耐烦地躲开,这次倒是个机会,让他能揪着这混账好好劝劝。   纪澜动不了,只能被迫听这一段长篇大论。   他从来没体验过这种“家长式的念叨”,一时有些稀奇,倒没生出反感的情绪。   不过他没能听完。   等纪泓一篇严肃的小作文结束,缓和语气另起一篇的时候,便见白光一闪,手里的蘑菇轻巧落地,变成了人。   下一刻,营地的人全看了过来。   越级法器,哪怕得不到,他们也挺想开开眼的。   纪澜站着没动,略有些微妙地打量纪泓。   纪泓淡淡道:“想说什么直说。”   纪澜感慨:“歹竹竟出了颗好笋。”   “……”纪泓觉得自己没听清,“嗯?”   纪澜知道三千年里纪家应该有不少好人,但站在他的角度,是从一群混蛋直接跳到了纪泓这个品种,便忍不住给了一句。   他说道:“没什么,就觉得你真是个菩萨。”   纪泓:“……”   纪澜看看他的表情,在小崽子的记忆里搜了一圈,说道:“夸你呢,你这不就是网上说的那什么吗?”   纪泓盯着他:“什么?”   纪澜入乡随俗:“男妈妈?”   纪泓:“……”   付海帆熟知这对兄弟的脾气,见他们站着不动,担心吵起来,便想来做个和事佬,恰好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还是没有憋住:“哈哈哈哈哈……”   纪家兄弟同时看向他。   付海帆笑得浑身发抖,怕被男妈妈记账,急忙转移话题:“纪澜你中午没吃饭吧,过来吃点?”   娄郁刚开完会就听说蘑菇复原了。   他们对法器也有些好奇,便出了帐篷,谁知入耳就是这一句。   这名字直戳神经,娄郁和副会长的目光倏地投了过去。   依二人的修为,即便没外放神识,纪泓几人也觉得被钉在了原地,瞬间屏住呼吸。   副会长看着“蘑菇”:“你叫纪澜?”   纪澜点头。   娄郁听得挑眉,几乎和副会长同时开口:“哪个lan?”   纪澜心里“嚯”了声,暗道竟还有意外收获。   他猜测着这二人的身份,一脸乖巧:“波澜壮阔的澜。”   他搬出小崽子的话,“我爷爷给我取的。” 第6章   副会长当即“啧”了声。   叫什么不好,怎么就叫这个晦气的名字?   纪澜打量他的反应,估摸自己猜对了。   灵气枯竭,不代表一丝灵气都没有,只是很微量而已。   协会的几位金丹修士,就是祖上或门派留了传承,硬是在微量灵气下艰难修炼,成功熬到了复苏,因此现在才能比别人的境界高。   三千年,走这条路的修士死了一批又一批,大概全成了别人眼中神神叨叨的反面教材。   他们这代虽然不用像前几代那样至死看不见长生的路,但以前灵气终究稀薄,一个人的天赋再高,这种环境下能达到的修为也是有上限的。   筑基,就是这个上限。   灵气复苏期,这批修士跨过筑基的门槛,其中一些几年内结成了金丹。所以正常情况,金丹才是他们现如今能达到的最高境界。   纪澜的修为是元婴,差点能摸到化神。   正副会长的修为却比他高,这不合一般常理。   他做了几个猜测,比如有机缘,或有特殊传承,或也是那个时代的人等等,而现在他能确定答案了。   修为比他高、认识他并能活到现在、对他的名字这么敏感且厌恶……只有一种可能,魔族。   这二人无论气息还是给人的感觉都一样,副会长大概率是魔族,会长八成也没跑了。   自从被绑上一个封印,他就能断断续续地隔着封印和魔界的人聊上几句。   他知道那些人都想弄死他,后来灵气枯竭,他出于某种原因不想封印破碎,便拼着这条命不要,把自身修为当灵石用,继续将他们关在了里面。   若说谁最恨他恨得牙痒痒,非这些魔族不可。   若说谁能知道他身体的下落,也非这些魔族不可。   其实纪澜以为自己活不成,先前那句“睡得好好的”是骗小崽子玩的。   毕竟等他灵气耗尽、封印破碎,那群魔族若没被他坑死,绝对会出来把他大卸八块,被小崽子用法阵拽过来,他也十分意外。   如今魔族成了修真界的老大,那他的身体大概率在他们手里,也不知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看来先前那声“瑞白”不是幻觉,是真有人喊过自己……纪澜心里转着念头,脸上迟疑地问:“我这名字……有问题?”   娄郁道:“没有。”   他转身回帐篷,招手,“进来。”   纪澜思考着怎么能抓住敌明我暗的机会套点情报,顶着众人的目光跟了进去。   娄郁进的帐篷是会议室。   有乾坤袋在,这里桌椅配套齐全,简直不像是在野外。他拉开一张椅子坐下,问道:“是件什么法器?”   纪澜知道瞒不过,扯下手链扔了过去。   手链在半空中化形,落在桌上成了招财猫。   娄郁意外地扬眉。   他原是想看在这小鬼和瑞白同名的份上帮着掌掌眼,谁知对方真能制造惊喜。他打量招财猫的外形和灵气走向,问道:“本命法器?”   纪澜眼中那一丝防备和害怕装得恰到好处,简单“嗯”了声。   娄郁突然道:“不止。”   他拿起招财猫凑近了细看,眼神微变。   魔族对气息一向敏感,这法器让他有一丝熟悉的感觉。他想起先前一瞬间的感应,抬头问:“你用什么炼的?”   纪澜刚想回答,便觉一股强悍的威压盖了下来。   虽然由于境界差得太大而刻意减轻了不少,但还是存在感极强。   面前的男人仍是放松的姿态,强硬和不容置疑却展现得淋漓尽致。他轻轻摩挲着招财猫玉一般的质地:“整个过程都说一遍,别落下任何细节。”   纪澜的神识在这种威压下并不难受。   他做出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是……是一块玉佩,好像是法器。”   娄郁道:“法器里没神识?”   纪澜道:“不知道。”   他喘了两口气,“我就知道我的血碰巧滴在上面,它发光了。”   娄郁一怔,那股威压倏地收了回去。   他看看招财猫,又看看面前的人,问了和纪澜一样的问题:“纪家人?”   纪澜装傻点头:“对,我姓纪。”   娄郁的反应依旧和纪澜一样:“纪家竟还能有别的活口?”   纪澜:“……”   是吧,他也挺好奇的。   娄郁对上他茫然的表情,懒散地往椅背上一靠:“你继续说。”   纪澜更茫然:“然后……我就不记得什么了。”   他表示发现了一个山洞,然后描述了一下炼器室,说玉佩发光时他意识变得很模糊,好像往阵里吐了口血,再然后不知怎么就炼出了法器。   他比划:“那玉佩还抽我的灵气在地上画了一个阵。”   停顿一下,他紧接着否决,“也可能本来就有,是我产生了幻觉……”   娄郁看着他,神色漫不经心。   魔族都惑人,这男人的长相完全对得起自己的种族,随便一坐都透着股别样的魅力。   但纪澜却不会被这副放松的样子迷惑,在他看来这男人浑身没有半点破绽,像头危险的野兽。他在男人看似懒散实则审视的目光里慢慢停住,表示说完了。   娄郁没开口,仍盯着他。   纪澜有些无措,垂着眼不和他对视,心里十分淡定。   他当年搅风搅雨,演技绝对经得住考验。   可以说除了不会当场掉泪,他什么都能演。   而摄魂诀虽然能用,但多少对灵魂有伤害,堂堂一个会长应该不会这么对待小辈。   娄郁果然没看出问题,也没使用摄魂诀。   他看着这小鬼,眼神古怪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按对方的说法,瑞白可能是在法器里给后人留了法决。   但依瑞白的性格,真给后人留了东西也是坑人用的,甚至还会是个陷阱,方便他察觉后赶过来灭口,又怎么会帮忙炼本命法器?   不过若是给他母族的人留的,倒是有这个可能。   他问道:“你怎么变成的蘑菇?”   纪澜老实地叙述了一遍。   娄郁:“……”   这坑人坑己的机制让他一时分不清是法器和主人相契合,还是瑞白造的孽。这事得等瑞白醒了再问,反正人在他手里,他早晚会知道答案。   他把法器递回去:“本命法器的事暂时别往外说,收起来吧,我和你一起出去。”   纪澜自然没意见。   炼气三层就有本命法器,这事太扎眼,尤其他还顶着“纪澜”的名字,在不知外面有多少魔族的前提下,还是低调点好。   副会长宣霆刚才见娄郁把人叫进去说话,便知道是想帮着小孩看看法器,于是站着没动。   而他不动,几位金丹修士便也不敢跟着了。一行人等到现在,终于见他们出来。宣霆率先问:“怎么样?”   “不怎么样,在临时炼器室找的,”娄郁道,“能越级,但作用不大,回炉也改不了。”   扔在临时炼器室的东西,基本是残次品。   一句话,不少人的心思都收了回去,一点没怀疑娄郁。因为高级炼器室那边既危险还又不好走,依这小孩的修为,压根过不去。   纪澜装出郁闷的神色,回到了纪泓的身边。   纪泓下意识想拍肩安慰,结果抬手就想起了那句“男妈妈”,沉默地放回原位,决定找机会再训两句。   付海帆虽说对法器感兴趣想看两眼,但也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找纪澜要,而是把泡好的面递给了他。   纪澜道声谢,找地方一坐,愉悦地开始品尝这个时代的泡面。   一场会面,他发现了两件好事。   一是托法阵的福,娄郁没看出他是夺舍的。   连魔族都看不出破绽,人族修士就更不能了,他以后能放心在学校里混。   二是娄郁对他似乎没有恶意,暂时不清楚是不想迁怒小崽子,还是情绪藏得太深。   他当年接触的魔族里有一两个聊得比较好,他自认为彼此的关系很塑料,可万一对方不觉得呢?如果娄郁属于其中之一且他的身体在娄郁手里,那可能不会太糟糕。   不过他不会因为一点猜测就送上门。   究竟对不对,还需要再试探看看。   协会的人开完会,便要重新出发了。   尖子生被拉出来试炼,都会被分配相应的区域和任务。纪泓和付海帆五个人也在收拾东西,准备继续向外探索。   纪泓思考要不要带上弟弟,这时见会长又看了过来。   娄郁是想起瑞白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日子,带上这小崽子或许有用,便说道:“那个蘑菇,过来。”   众人齐刷刷看向“蘑菇”。   纪澜恰好吃完最后一口面,闻言把碗一放,走了过去。   娄郁道:“你跟着我们。”   尖子生们顿时羡慕嫉妒恨。   会长和副会长要去的地方必然和他们不同,那都是秘境里最危险也最有可能出重宝的地方,为什么这菜鸟能去?   协会的人也不懂,但他们知道会长肯定有他的用意。   娄郁看着蘑菇:“你今天运气不错,临时炼器室捡个破烂都能越级,兴许还能捡到别的。”   众人没疑问了。   修仙也讲究运气,有些人运气好,走的就是比别人远。   纪澜正想试探,机会就送上门了,痛快地点了头。   他顶着尖子生更加灼热的视线,乖巧地到了娄郁的身边。   然而娄郁对这工具人的温情只有“帮忙遮掩法器”那么一点,还因为是瑞白埋的坑才管的。他一抬下巴,吩咐道:“去找你校长。”   纪澜能屈能伸,维持着乖巧的姿态又到了校长的面前。   角木学院的校长是个筑基的男修士。   他很喜欢学生,对这即将留级的垫底生也没嫌弃,想到对方不会御剑,便收起飞剑,拿出了另一件法器。   一辆自行车当空舒展,后座上安着个海绵宝宝的儿童座椅。   校长豪爽地往车上一跨,招呼道:“走,上来。”   “……”能屈能伸的纪澜看着这法器,只有半分真的乖巧变成了八分真,“校长,我觉得剑就可以。” 第7章   纪澜没能说动校长。   因为这年头坐飞机都得系安全带,坐四面漏风的自行飞车当然更得系。   “男子汉大丈夫别这么害羞,”校长蹬着自行车,顶着三十出头的脸说道,“这海绵宝宝是我小曾孙选的,又不难看。他就比你小七八岁,你们审美应该差不多。”   纪澜被安全带死死扣在座位上,努力在这个境况里气定神闲。   听见这句污蔑,他下意识就要反驳,但紧接着想起了小崽子那辆亮黄的跑车,一时无言以对。   “还有你说你胆子怎么这么大,秘境是好玩的吗?”校长故意落在队伍最后,趁机教育他,“不知天高地厚,会长就该在你恢复后再把你变回蘑菇,让你长长记性……”   纪澜一天之内第二次体验“长篇大论”,还不能还嘴,下车的时候便笑得有些好看。   校长嘱咐他:“跟牢我,别乱跑。”   纪澜抬头一看,发现是七星宗的主峰。   正殿的大阵已被拆了,且不是暴力破坏,而是拆得很细致,显然动手的人在这方面很有造诣。他好奇了一下,跟着他们往里走。   正殿大厅是议事会客的地方,后面是书房、花园、炼丹炼器室和掌门起居室等等。   这一整条线基本已被娄郁他们清完了,除了花园里长了几株稀有灵植、密室里有些法器和珍品外,并没有太惊艳的发现。这趟他们主要是搜查主峰上的几座偏殿,最后扫一个尾,然后就能换座山头了。   偏殿外有防御型的小法阵。   娄郁有意锻炼协会的人,便放手让他们拆,只在必要时指点几句。   副会长宣霆同样没动,站在一旁打量眼前陈旧中透着庄严的建筑,笑眯眯地道:“这里以后是不是可以弄个网红打卡点?”   正干活的一个金丹修士无奈接话:“都有考古价值,那些教授是不会同意的。”   宣霆“啧”了声,退而求其次:“那主题公园?”   他细想两秒,越发觉得这主意不错,“再弄点灯光和烟花秀,等昆仑境里的那帮人回来,放给他们看。”   众人的表情顿时万分精彩。   这是什么魔鬼画面?怕不是要当场打起来!   纪澜被校长拉过去围观他们拆法阵,正看得无聊,猛地听见“昆仑境”的名字,呼吸轻微地顿了一下。   灵气枯竭,没人甘愿等死。   当年几大宗门商议很久,最终想出一个类似诺亚方舟的办法——依托昆仑灵脉,汇集灵石,人为造出一个小世界,等灵气复苏再回来。   他们的想法是,缩小土地面积,将几大宗门的护山大阵接在一起,斩断和大陆的连接,并用无数灵石硬堆出一条灵脉在小世界里,这样人们起码不用耗死。   但有两个弊端。   一是就像小崽子记忆里的末日电影一样,不是所有修士都有“船票”,基本全是正道的人。相比于广袤的大陆,那里人口基数小,三千年过去,也不知能剩下多少。   二是……没人说得准灵石能用多久,可能苟到一半灵气就没了,这种情况需要一些修士散尽修为主动为灵脉续灵,所以除非有大佬能稳住局面,否则生存环境将变得非常恶劣,直接就从“大家一起苟”变成了“今天拿你填灵脉”。   原本中间有漫长的三千年,现代人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可惜正副会长是那个时代的魔族,恰好清楚始末,加之近几年在秘境里出土过一些文字记录作为证据,于是现在修真界的人全知道将来的某一天他们会回来。   又由于小世界与昆仑接壤,因此这边修真界将那里称之为“昆仑境”。   灵气复苏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具体什么时候开始的,人们并不清楚。华国这边是以出现第一批异常能量的人和动植物为起点,记为第一年。   今年是灵气复苏的第六年。   这几年灵气浓度一直在增加,再过不久,整条昆仑灵脉就该彻底醒了。依托于它存在的昆仑境也将重新与大陆接壤,回到这里。   七星宗专攻炼丹炼器,虽因地理位置没划进小世界里,但也是有资格进入昆仑境的。   他们一走就是三千多年,等到归来,自家地盘成了国有土地。真建成主题公园,他们想来看看不仅得买门票,还会见到主殿在放群魔乱舞的灯光秀,宣霆这主意实属缺德。   纪澜不由得看了一眼娄郁。   娄郁正盯着他们干活,闻言摸摸下巴,笑道:“可以考虑。”   “——啥?”几位修士连活都不干了,立即看向他,“会长你认真的?”   娄郁扬眉:“嗯?”   众人嘴角抽搐,回头继续拆法阵。   相识至今,他们知道会长虽然多数时候很靠谱,但偶尔会有些恶趣味,搞不好真是这么想的,而他决定的事一般不容易更改,万一真让他弄成了主题公园……他们想象那个画面,眼前一黑。   昆仑境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没人说得清。   但这么归来,和外星人入侵也差不多了,双方很大概率得打一场。这种情况下还要再来个火上浇油的公园和见鬼的灯光秀,这两人是生怕打不起来啊!   纪澜知道魔族对正道不可能有好感,对此完全不意外。   他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想到七星宗的人到时候得气吐血,轻轻笑了一声。   笑到一半,他猛然想起了昆仑境里的师父,嘴角的弧度微微一僵。   先前和小崽子聊起的是些大致经历,一觉睡醒,过去很多事其实都来不及细想。   但有些事不能细想,越想越是徒劳,只能是和自己过不去。   他收敛表情,沉默了下来。   众人修为不低,都听见了这声笑,只当熊孩子不知事情的严重程度,没和他计较。   校长不轻不重地咳了声,提醒他注意。纪澜便老实地当透明人,等了将近半小时,终于见他们把法阵拆开了。   主峰上的偏殿一共有五座。   娄郁监督他们把法阵全拆掉,这才分了一下队,散开挨个搜。   纪澜在娄郁的队伍里,跟着他迈进其中一座偏殿,见摆设杂乱,地面扔着东西,看来当年人们走得很仓促。   娄郁大方地一挥手:“解散,老规矩。”   众人笑着应声,散开了。   秘境里有考古价值的珍品都要统一整理上交国家,而修真方面的物品则由协会全权处理。   所谓的老规矩,就是探索秘境的过程中若遇见趁手或喜欢的法器和灵物,可以拿到娄郁的面前过一眼,他看了没问题就能直接拿走,反正这些都是协会的。   不过他们在协会成立之前就跟着娄郁混了,眼窝没那么浅,也都知情识趣,一般只拿一两件能用的,超品法器是不会碰的。   纪澜见校长很喜欢寻宝环节,扫一眼独自走到殿外眺望的娄郁,低声道:“校长,我有问题想请教会长,就不跟着你了。”   校长的搜宝之魂被自身职责拉回来一点,也看了看娄郁的身影,对会长自然是放心的,便说道:“那你可别到处乱跑。”   纪澜道声好,转身去了殿外。   娄郁能将整座偏殿的动静尽收眼底,听见他过来头也没回,继续打量起伏的山脉。   纪澜主动搭话:“会长在看什么?”   娄郁随口应付:“看风景。”   他问道,“这么好的机会,不去翻翻东西?”   纪澜学着小崽子的调调:“别了吧,我今天得到一件法器已经很幸运了,要是把运气全用光了,以后可怎么办?”   娄郁笑了一下没给评价,问道:“想请教什么?”   纪澜眨眨眼,试探地凑近一点:“会长是不是认识玉佩的主人?他是我的长辈吗?”   娄郁道:“算吧。”   “他……难道和我的名字同音?”纪澜一副很好奇的样子,特别天真无邪,“我看副会长好像不太喜欢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娄郁搭在栏杆上的食指轻轻敲了两下。   纪瑞白是个什么样的人?   聪明绝顶,心狠手辣,一肚子坏水还睚眦必报,是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人。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当年以一己之力阻拦了整个魔界,没让本就糟糕的人间更加生灵涂炭,最后差点把命搭上。   差一点……就死在他面前。   他的眸色深了些,不想和人多聊纪瑞白,聊多了容易内伤,便只给了四个字的评价:“是个好人。”   纪澜:“……”   他面不改色地认领下来,问道,“他是会长的朋友?”   娄郁道:“不是。”   纪澜暗道魔族果然不会那么容易对别人真情实感,看来大家对彼此的定位都挺塑料的。   他想摸清一点身体的情况,措辞一番再次靠近,还没问出口,便见娄郁终于看向他,用眼神示意他离自己远点。   他打发道:“我和他的事一两句话说不清,别瞎问。”   纪澜心想有什么说不清的,顶多就是隔着封印“网聊”了一段时间而已。   一个声音和他的心声几乎重合:“什么说不清,挺清楚的。”   宣霆从隔壁的偏殿飞过来,半路将他们的话听进耳里,瞬间弄清谈论的对象,落地便道:“咱会长哪甘愿只做人家的朋友啊,他是想做男朋友。”   纪澜:“……”   是他理解的那个“男朋友”? 第8章   娄郁神色不变,看了宣霆一眼。   宣霆对纪澜灿烂一笑:“开玩笑的。”   话音一落,娄郁紧跟着抬手,对纪澜下了封口令。   他们表情太自然,纪澜愣是没看出是真在开玩笑,娄郁不想他把和“纪澜”的血脉关系说出去招祸,还是……宣霆说的是实话,导致娄郁给他封了口。   宣霆道:“行了去玩吧,我们有事要谈。”   纪澜控制住表情看看这两个人,进了大殿。   殿外重新安静。   宣霆知道娄郁一向不喜欢提他和纪澜的事,便换上正事:“感觉主峰也够呛。”   娄郁“嗯”了声。   他们昨天破开护山大阵进来,先拆的几座高级炼丹炼器室,后去的丹房器房和材料库,接着便来了主峰。如今主峰也要清完,依然不见想要的东西。   虽说协会底蕴浅,这一趟足够有价值,也足够人们消化好一阵的,但他们还是想捞点真宝贝。   宣霆道:“他们走的时候不会把东西毁了吧?”   娄郁道:“不太可能。”   宣霆道:“那能放在哪儿?”   娄郁望着眼前的山脉,心想瑞白在就好了,他在这里住过,或许能猜出位置。   纪澜回到大殿便被校长叫了过去。   偏殿面积不大,很快就能逛完。人们整理完物品,觉得都挺一般。   “好东西都被他们带进昆仑境了。”   “那肯定的,”另一人说着想起从高级炼器室找到的那些法器,忍不住道,“你们说能被他们带走的得是什么样的法器?”   “谁知道,反正这里是看不见了。”   纪澜心想未必,至少他们的镇山神器之一,七星傀儡阵就搬不走。   这傀儡阵是由七个九品傀儡组成的剑阵,出自他们的开山老祖。   据说那老祖是菩萨性格,炼出剑阵是为了守护宗门。由于威力太大,他怕后辈拿去害人,飞升时在傀儡里加了禁制,命令它们认主前不准脱离宗门被掌门印请走残害生灵。   怎么能认主呢?   打赢它们就可以。   七星宗炼器厉害,但却没几个能打的,因此老祖飞升后的上千年,傀儡阵一直尽职地守着宗门。   当年那个要紧的情况,先不说其他宗门能不能抽空帮忙打、又是否能打赢,就算都能,七星宗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认别人为主,所以它们注定只能跟着宗门一起沉睡。   至于毁掉……这个可能性也不大。   一是这么多年,剑阵或许已经生灵。   即便有掌门印镇着,怕也不会允许有人动它们的核心法阵。   二是原来的七星宗其实很大,并不只有这四五座山头。   现在这几处能保存完好,东西也没怎么损坏,地底下很可能是有保护性的法阵在。虽说灵气是枯竭了,但他们离开前可以放高级的灵石续航。   三千年过去,其他被舍弃的建筑和长老峰要么沉入地下,要么已经和山川长在一起,只有这几处安好,撑起了宗门的骨架。   骨架在,他们自然是打算回来的。   既然要回来,便不太可能毁掉老祖宗的镇山神器。   重宝出山都有动静,小崽子的记忆里没有相关内容,应该还没被找到。   纪澜思索间听见校长喊他,看了过去。   校长拿着一个攻击类的铃铛法器:“这个喜欢吗?”   纪澜识趣道:“喜欢。”   校长道:“这是筑基以上才能使用的法器,我找会长要过来给你留着。”   他慈祥地灌鸡汤,“等你炼气八层了就来找我要,毕业了也没关系,这承诺一直在。”   纪澜心里不感兴趣,面上高兴地说了声好。   众人将东西一收,出去向娄郁汇报。   不过多时,其余几座偏殿也清理完了,一行人便换了座长老峰。   长老峰的法阵和主峰上的类似。   娄郁检查完便放手让他们处理,再次分了队,开始每队清一座山头。   纪澜依然在他的队伍里,跟着他将负责的山头清完,抽空去了旁边的灵兽山。   娄郁道:“在哪儿捡的,带我去看看。”   纪澜便带着他一路上山,到了之前的临时炼器室。   纪泓他们这一小队的任务点就在附近。   山洞被纪澜清理后很显眼,他们一眼就看见了。   付海帆进来见到炼器阵和聚灵阵,当场就不走了。纪泓几人知道他专注的性格,怕他一个人会迫不及待地做实验搞出事,便都在这里陪着他,打算等他看够了再走。   此刻见娄郁和纪澜过来,他们都意外了一下。   娄郁上前打量地面的法阵,重点看了看聚灵阵的线条走向,确认是瑞白的手笔,心里升起疑惑:法决控制着人能刻得这么精准?这是个什么法决?   他看向某个小鬼。   纪澜坦然回望。   一个“网聊”过的魔族而已,又没见他画过阵,能看出什么问题?   他淡定极了。   娄郁想起瑞白总喜欢搞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带着那一丝疑惑再次看看法阵,问道:“除了法器,还有别的吗?”   纪澜摇头。   娄郁转了一圈没有新发现,觉得这工具人实属没用。   他不再浪费时间,挥手让这小鬼跟着纪泓他们,出去一步跃至上空,低头看向几座山峰。   多年的地壳运动,山峰早已移位。他一边看一边在脑中将它们复原,思考傀儡阵可能会出现的位置。   他一个人站在高处,存在感实在太强。   躲在暗处的其他小势力直看得头皮发麻,汗毛直立。   理论上讲秘境都归属国家,但拦不住人们捡漏。   尤其是像这种横跨好几座山头的大秘境,协会的人根本管不过来,外面也根本围不住。黑市队、散修队、想进来淘东西捞钱的普通人和作死来录视频的网红……简直鱼龙混杂。   但前提是别搞古董,也别撞在娄郁的眼皮底下。   他一般情况懒得管这些事,可若真让他亲眼看见了,那你就完了。   协会分队清山时,众人便犹豫地想撤了。这时见娄郁站在那儿,他们瞬间歇了最后一点侥幸心理,开始偷偷摸摸向外溜。   娄郁站着没动,目光扫向周围几座山,思考它们以前在七星宗的位置。   纪澜站在洞口望着他,明白他先前在殿外看什么了,他可能是在琢磨傀儡阵的去向。   纪泓总算找到机会和弟弟聊聊,到了他身边:“一个人进来的?”   纪澜道:“黑市队。”   纪泓道:“怎么落单了?”   纪澜略去被追杀的片段,只说是踩进一个法阵走散了。   纪泓听得皱眉,又忍不住想要说教,可惜这次依旧没能说出口,因为付海帆终于研究完法阵,便跑过来找他们,想看纪澜的越级法器。   纪澜道:“我听说灵兽山上的临时炼器阵有很多,搞不好里面还有别的法器。”   付海帆:“……”   纪泓几人:“……”   短暂的沉默后,付海帆几人异口同声:“走,去看看。”   纪澜便跟着他们开始找山洞。   几人一连找了三个,分别是一个炼器阵和两个炼丹阵。   这些基础法阵对纪泓他们有研究价值,对纪澜则没半点吸引力。他陪着他们进了第四个山洞,见仍是这些东西,便无聊了,暗道七星宗的人吃饱了撑的,浪费灵石保护临时炼器室干什么,还弄了这么多……他的心头突然一跳。   这是灵兽园,是七星宗的材料库之一。   地位虽然重要,但灵气枯竭后山上灵植死亡,其实以后能再建一座的,何况当年稀有灵兽都被带进昆仑境了,留下的死了九成,剩余那点灵兽蛋完全不需要这么大的地方。   他在脑中将几个山洞的位置过一遍,发现方位各不相同,不由得上前两步,低头看着这个山洞的法阵。   纪泓几人这时已经看完了。   “和前面的一样,”付海帆看向他,“半天才找到一个法器,还是人家炼废的。”   纪澜听出他的言下之意,继续盯着法阵:“我这个也是炼废的。”   付海帆完全忘了之前那点不愉快,笑着凑近:“那也比我们捡的强,给我开开眼呗澜哥?”   纪澜道:“真想看?”   付海帆猛点头。   纪澜道:“我听说你暑假炼了一个厉害的攻击法器?”   付海帆顿时警惕地看着他。   纪澜道:“作为交换,你先让我开开眼。”   哦,这样啊。   只是看一看,付海帆是很痛快的,说道:“成!”   纪泓几人同时看过去,对二人的法器都很好奇。   付海帆炼完法器就在学校论坛上放了话,说要开学吓傻他们,因此他们也没见过,今天才见他从乾坤戒里放出来。   只见一台约两米的机甲当空舒展,落在了地上。   尖子生中的另一位男生顿时震惊:“卧槽,机甲!”   付海帆骄傲抬头:“怎么样?”   “牛批!”那男生道,“能飞吗?能坐人吗?有激光吗?”   付海帆道:“都不能。”   男生道:“那能干什么?”   付海帆道:“就……拔剑碎大石。”   男生更震惊:“你管这叫机甲?”   付海帆往自家法器的大腿上一拍:“这不是机甲吗?”   他说道,“我要是能做出真正的机甲,那咱们征战宇宙不好吗,修什么仙?”   这倒也是。   几人沉默。   付海帆期待地看向纪澜,等着他的法器。   纪澜对法阵抬抬下巴:“说好了让我开眼,对着它砍一下。”   付海帆道:“……啊?”   纪澜往洞外一指:“我听他们说临时炼器阵能检验一个法器厉不厉害,放心,这法阵砸不坏。”   他这一路都跟着会长,付海帆自动当成是会长他们说的,顿时真放心了。   只见机甲拔剑下劈,“砰”地正中法阵,法阵果然没坏。   纪澜察觉到了一闪而过的灵气波动,眯起了眼。   这机甲好歹是付海帆炼的,力道不轻,按理说基础炼器阵是扛不住的。这法阵能扛住,下面八成连着别的阵。不出意外,几个傀儡应该就在这座山里。   他回想刚才脚下的隐隐震动,在心里补充:甚至……它们可能快要醒了。   念头刚起,身边付海帆兴冲冲地道:“我这是有等级的,给你们看看最高级!”   纪澜眼皮一跳:“等等……”   话未说完,机甲再次下劈。   “咔嚓”一声,法阵裂了。   纪澜:“……”   付海帆:“……”   纪泓几人:“……”   下一刻,一股森然的杀气顺着裂口涌了出来。   纪澜首先感觉到,一把拉住他们:“走!”   瞬间地动山摇,好像整座山都要裂开似的。   娄郁身影一闪,落在了洞口。   纪澜跑出来就看见了他,立刻换上依赖感动的模样,饱含深情道:“会长,见到你可太好了!”   身后一具傀儡在这声音里跃出裂缝,轰隆朝着他们碾了过来。   娄郁:“……” 第9章   娄郁连话都来不及说。   他一步迈至前方,反手自腰间的储物器中抽出剑,一把架住了傀儡的攻击。   两柄利剑当空撞在一起,嗡鸣几乎震碎耳膜。   纪泓他们尚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全被气浪掀了出去。纪澜在空中转身回望,整个山洞刹那间四分五裂,碎石顿时如飞矢,但还没碰到他们,便被娄郁一挥手震碎了。   纪泓后知后觉有了点模糊的概念,急忙御剑,一手拉住弟弟,一只手抓住了最近处的付海帆。其余三人茫然地下坠了数米也跟着回神,纷纷御起了剑。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太难了,几人就像海浪上的树叶,根本无法控制方向,只能认命地被气浪卷着往外跌。   整座山震颤不止。   几个临时炼器室的法阵齐齐破裂,一具具苏醒的傀儡从里面飞了出来。   灵兽奔走,群鸟振翅,附近的山全在跟着猛烈摇晃。   宣霆和协会成员飞上半空,目睹灵兽山豆腐渣似的碎裂坍塌,集体目瞪口呆。   翻滚的尘烟中,七道魁梧的身影立在高空,结成了剑阵。   九品法器的威压霍然扫向四面八方,宣霆等人脊背一凉,都被这冷冽的杀意冻了一下。正在跑路的各方势力更惨,双腿发软,连动都不敢动。   近处的纪澜一行人倒是最幸运的。   因为娄郁挡在他们身前,拦住了冲向这边的威压。   几个人连人带剑一路被卷进树林,摔进草从里滚了三四圈才停。幸亏都是修士,倒没受什么伤。   付海帆抱着一棵树爬起来,懵逼地透过蒙蒙尘烟看向高空,语无伦次:“法法法阵难道生生生灵了,被我砸了两下就不不不乐意了吗……”   纪澜摔下来时挣开了纪泓,勉强稳住身形,好歹没有跟着他们一起滚。   他也说不准究竟是他留下的聚灵阵给下面那层暗阵添了点灵气,导致了傀儡提前苏醒,还是它们原本就要醒,被付海帆那一下直接砸了出来。   他一厢情愿认定是后者的锅,闻言没给这货眼神,说道:“先离远点再说。”   付海帆脑子发木,维持着仓皇的神色转向他,一时分析不出这句话的意思。   纪泓他们倒是冷静了点,知道这和大楼坍塌一样,那些尘土马上就要卷过来,便拉起他再次御剑,快速远离危险之地。   纪澜依旧被纪泓载着,在急速的风中回头,隐约看见娄郁迎着剑阵飞了过去。   傀儡阵一旦苏醒,就会自动守护宗门。   如今宗门护山大阵被破开,掌门印远在昆仑境,门内不仅一个携带令牌的弟子都没有,反而有一群陌生人在,按傀儡阵的风格,怕是要启动最高等级的防护——即,把擅闯宗门的人全杀干净。   九品傀儡阵想要完全启动,需要的灵气也多。   它们现在虽然是醒了,实力或许还没达到巅峰,也不知娄郁是怎么打算的。   娄郁这时已经和傀儡阵对上了。   他的剑通身漆黑,对上九品法器完全不落下风。双方剑气正面撞上,下方正卷向四周的尘烟一瞬间被压散,紧接着只听轰隆的雷鸣,剑锋延伸处一座山头直接被削掉了。   纪泓几人逃出去后看见的就是这一幕,表情一片空白。   下一刻,娄郁冷静的声音响彻上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走。”   宣霆倏地回头,对协会的人道:“这是镇山神器,带他们离开七星宗的地界。”   他说完见几名金丹修士也要留下帮忙,命令道,“先干活。”   几位修士想起下面还有一群学生,只好听话,转身走了。   协会在秘境找的东西大都在乾坤袋里,无需费心收拾,营地只剩后勤部门和几具尸体。   他们先把学生找齐,然后和后勤的会合,开始一起向外撤。   各方势力的魂也被娄郁那一声喊了回来。   他们狠狠掐一把发软的大腿,急忙连滚带爬地往外狂奔,半路见到协会的人,顿时哭爹喊娘地跟了上去。   纪澜一路被纪泓拉着,直到彻底离开七星宗才恢复自由。   他顾不上打量四周,说道:“带我上去。”   纪泓惊魂未定地看向他,没跟上他的思路。   纪澜道:“我听说那是镇山神器,它和会长对上,你不想看看?”   “……”纪泓突然很想知道他弟哪来的胆子。   敢赌命进秘境也就算了,起码知道花钱和黑市的组个队。但刚刚看过、感受过神器的威力,他竟还想去看看?   纪澜循循善诱:“这种场面不看,搞不好会后悔终身。”   纪泓沉默两秒,被说动了,带着他原地飞上高空,遥遥望着战场。   几秒后,除了赶回去帮忙的金丹修士、去救那些还没逃出来的散修的筑基修士,其余尖子生和留守的老师也纷纷御剑飞了上来,此外远处还有零星的几个散修。   众人默不做声,一齐望向前方。   两边隔着好几座山头,距离有点远。   虽然修士眼力好,能分清谁是谁,可架不住战斗太高端,他们根本跟不上对方的速度。但即使是这样,他们也没敢多眨眼,生怕会错过重要镜头。   纪澜微微眯起眼,心里意外。   神煞剑法?   有点像,但不是照搬,而是经过了改动。   好像还混了三影剑和破罔刀法?这也能混?   娄郁完全不清楚自己的身法全被一双眼睛看穿了。   他在密不透风的剑光里又走了十招,轻轻喘了口气,啧了声,伸手一拂,五柄飞剑倏地当空出现在他的四周,围着他轻轻旋转。   他对宣霆道:“帮我掠阵。”   扔下这句话,他再次对上冲过来的傀儡阵。   傀儡阵虽是刚苏醒,受灵气浓度的影响没有到达巅峰,但依旧威力惊人。   娄郁在人间过了三千年,虽同样不是巅峰的境界,但经验实在太多,双方算是势均力敌。   五柄飞剑正对上古剑阵,刚赶来的金丹修士全没能站稳。   强烈的威压下,他们呼吸都带着疼,勉强硬着头皮又往前挪了一点,看向被剑气冲回来的宣霆,颤声道:“会长……不会有事吧?”   宣霆道:“不会。”   他们在打剑阵的主意时就估算过它们的威力,这都在承受范围内。   再说娄郁可是他们的魔主,他都不行,那就没人能行了。   纪澜在远处看得极其认真。   魔修的剑术、正道的刀法,里面似乎还有他本家玄阳宗的法决,娄郁这都是从哪学来的?   最重要的是娄郁竟能将这些都融在一起而不显得突兀,甚至还很有可能加了自创的东西,这种人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天才。   纪澜这辈子见过的最博学的人是他师父,现在他觉得娄郁或许和他师父不相上下,难怪能坐上会长的位置。   以前若有人问他谁能赢过傀儡阵,他会不假思索地答:他师父。   如今看这情形,娄郁八成也能让傀儡阵认主。堂堂镇山神器认了一个魔族为主,七星宗的掌门回来后怕是要上吊。   他的嘴角挑起一点,继续专注地看着。   大战从下午持续到入夜,剑气一层层向外涌,割得人生疼。   围观人群扛不住,一退再退。无需思考,他们就能想象出中央的一圈山怕是都要被压成平地了。   终于只听一声嗡鸣,紧跟着是映亮半边天的灵韵——绝顶法器认主了。   人群骤然爆出激烈的喝彩。   纪澜收回目光,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轰鸣,扭头一看,对上了两架直升机。   这里是盘山路,路灯连成线,流畅地伸向远方。   脚下是喧闹的车水马龙,远处是璀璨的城市霓虹,脑海里的种种场景瞬间真实地扑面而来。   白驹过隙,沧海桑田。   他不由得出了一下神。   等回神的时候,纪泓已经带着他下去了。   周围全是闻讯赶来的武警、媒体和看热闹的路人,幸亏已经拉上了隔离带,那些人无法靠近。   不过多时,娄郁从宗门里走了出来。   他换了身衣服,神色依旧懒散,只是眉宇间有些疲惫,简单对身边的人道:“清场。”   话一说完,他扫见了纪泓一行人,勾勾手指:“过来。”   先前一个照面的时间虽短,可他却没漏下细节。   几个小鬼基本全是蒙的,只有拽着人出来的蘑菇清醒。   这修为最低的蘑菇不仅清醒,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眼底似乎还升起了一丝幸灾乐祸。   这事得趁热乎问,不然等他们回味几天,私下里交流一番,再问的时候指不定会变成什么答案。   他盯着蘑菇:“说,怎么回事?”   纪澜立刻理直气壮地看向付海帆。   纪泓几人也跟着看过去。   付海帆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我……我的错,我用法器砸了法阵。”   他伸手一指,开始分锅,“是纪澜说砸不坏的!”   纪澜道:“我是听别人说的。”   娄郁“哦”了声:“谁?”   纪澜毫无压力:“黑市队的人。”   付海帆几人顿时一齐瞪向他,满脸不可置信。   特么你是不是疯了,黑市队说的话也能信?!   “我以为他是听会长你们说的,”付海帆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说炼器阵能检、检验法器的好坏,就让我砸一下试试。”   纪澜很无辜:“他们确实是这么说的啊。”   他说着发现自家校长也在,看了过去,“我记得校规上说特殊贡献是能加分的,我误打误撞帮会长得到了顶级法器,给加分吗?”   校长:“……”   他听懂了。   这次动静闹得这么大,他两个学生是罪魁祸首。   造成的后果是七星宗毁了四分之三,里面到处是残留的剑气,未来几十年内都没有金丹以下的修士敢进去。   这幸亏是会长收服了剑阵,若没有……   筑基后就没再吃过饭的校长扶住一旁边的树,虚弱道:“来孩子,去给我泡碗面。”   快走吧。   再不走,会长怕是要让你原地留级。 第10章   纪澜一向聪明,乖巧点头:“好。”   娄郁自然也能看出校长在袒护学生。   他本就有意收服剑阵,根本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这小鬼不太对劲,对方又恰好动过瑞白留下的东西,他便想弄清楚而已,喊道:“站住。”   纪澜扭头回望。   校长一看不好,笑着上前:“会长,咱接下来做什么?”   娄郁现在很忙。   战场要扫尾,秘境的东西得尽快让人们消化,里面大多只有他看得懂,都得他亲力亲为。   但说两句话的工夫还是有的,他问道:“黑市队里谁告诉你的?”   纪澜一脸坦然:“我只知道他姓李,大家都叫他野哥。”   娄郁“嗯”了声。   几句话的时间,已经有不少人来找他了,他手背向外一挥,放过了这些小鬼。   纪泓暗中松了口气,付海帆劫后余生地擦了把汗,其余三位尖子生紧绷的肩膀也是一松。几人收到校长的暗示,赶紧拉着纪澜跑了。   娄郁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走远,朝宣霆侧了一下头。   宣霆便知道这是想让他去查查。   他不明白娄郁怎么好好地要抓着这事不放,疑惑地去了散修那里。   散修有些被石块砸中,伤了不少。   不过修士身体素质强,只有严重的才去了医院,剩余的有一部分怕留下倒霉,偷偷溜了,另一少部分胆子大,都在这里围观战局。   宣霆身为副会长,同样万众瞩目。   他亲自打听人,散修都很积极,发动各种关系网帮忙问,很快得到了他要的信息。他拿到照片,发现有些眼熟,思考几秒找后勤的一问,回到娄郁身边低声道:“死了。”   娄郁刚下完几条命令,正要进去收拾残局,闻言一顿:“怎么死的?”   宣霆道:“不知道,尸体还在营地里。”   尖子生的任务区绕着灵兽山,就处于震中。   当时他们也有受伤的,协会的人便只顾着他们了,没空收尸。   营地现在已是一片废墟,若运气好,外面的防御阵多扛了一会儿,兴许还能翻出来点东西。若运气差,那可能就都被剑气碾成粉了。   他补充:“他们说当时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共三具。”   娄郁点头,下意识想让宣霆去查查那个小鬼,但转念一想他只是有些起疑,没必要兴师动众,再说若真和瑞白有点关系,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便暂且按下这事,带着人走了。   剩下的人分工明确。   协会的筑基修士和后勤部门折回宗门附近,在剑气扫不到的地方重新安营扎寨。   几位校长给老师们开了一个小会,示意他们带着学生先走。如今这情形,试炼算是报废了,不如各回各家。   后勤考虑周到,下午就联系了大巴在附近待命。   尖子生一直在天上御剑,晚饭也没吃,全没什么力气了,便坐上大巴一瘫,等着回酒店休整。   这是纪澜第一次坐汽车。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欣赏夜景,感觉路边整齐的绿化带都很有趣。   不过这愉悦的心情只持续了十分钟,他突然转身,一把抓住了纪泓的胳膊。   纪泓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怕他是想起了黑市队的细节,心头一跳:“有事到酒店再说。”   纪澜惜字如金:“不。”   车里都是人,纪泓不能让他开这个口,说道:“那你手机打字。”   纪澜道:“我手机没电了。”   他增加手里的力道,挤出两个字,“想吐。”   “……”纪泓道,“给你找个塑料袋?”   纪澜道:“不。”   纪泓道:“那你想怎样?”   纪澜道:“下车御剑。”   纪泓劝他:“老师不让,就塑料袋吧。”   纪澜不舒服的时候心情就不太好,也不怎么肯听劝。   这世上除了他师父,没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劝动他。他轻轻呵了声,温柔问:“是老师不让,还是你不行,飞不了一路?”   纪泓沉默地看着他,纪澜也看着他。   二人在轰鸣的大巴里对视两秒钟,纪泓端着那张严肃的脸,起身就去找老师了。   老师同样劝不动这个状态的纪澜。   一番交涉后,最终在纪澜吐出来之前,纪家兄弟上了大巴的车顶。   夜风一吹,纪澜稍微舒坦了。   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含着司机塞给他的话梅,说道:“你没必要陪着我。”   纪泓在心里打着训他的草稿,不吭声。   纪澜看着他家的稀有物种,难得有些良心发现,决定尽快把“学会”御剑提上日程:“要不你教我御剑?”   御剑一般要炼气五层以上才能熟练掌握,他只有三层的修为,纪泓道:“我教不会。”   纪澜道:“我觉得你行,应该能比我们御剑老师讲得明白。”   御剑老师当即在车里咳了一声。   纪澜假装没听见,继续鼓励地看着纪泓。   “……”纪泓木然看着这不省心的倒霉玩意,“吃你的话梅,别说话。”   大巴开了两个小时,终于进城。   纪澜后半段又有些难受,调息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此刻未到深夜,街上仍有行人,他支着头,望着街上繁华的景象。   手机、汽车、电灯……以及脑海里其他便利的东西,虽不是法器却比法器管用,这个时代实在让人惊叹。   灵气枯竭,仙人避世。   被抛下的蝼蚁挣扎向前,现在活得比他们都舒坦。   他轻轻笑了一下。   大巴抵达酒店,一行人休整后各自回房。   纪澜找人要了充电器,刚把手机打开,消息便一窝蜂地涌了过来。   自官方正式承认修真开始,修真便成了热门。今天动静太大,直接热搜登顶。   当时他们一群人在天上围观战场,被路人用手机调焦拍了下来,学校的人发现他也在,便来打听第一手八卦了。   纪澜简单翻了翻,没有回复的兴趣。   他顺着记忆登录学校论坛,见这里果然是另一番场景。   原主担心这趟回不来,临行前和班上的人说了一声,这事也被搬上了论坛,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偷溜进去的。   另有几个爆料,说他在秘境找到一件越级法器,可惜经会长鉴定是件残次品,而这次突发事件可能也和他有些关系,如今论坛上的人都在骂他。   客房是双人间,纪泓自然和弟弟一间。   他第二次出去时担心又遇见太快的灵物,便带了手机准备抓拍,幸运地没扔在营地里。此刻从浴室出来他就收到了付海帆的消息,点进论坛看见满屏咒骂,顿时皱眉,扫见纪澜也在看,便想把手机拿走。   结果刚走到近前,就见纪澜回复了爆料贴。   【对,和我有关。会长亲自盖章的好运,当时所有人都听见了。事实证明果然没错,他这次因为我获得了一件顶级法器,人情欠大了。你们都别怂,接着骂。】   纪泓:“……”   他就多余担心。   纪澜等了两分钟,滑动刷新,发现贴子被删了。   于是他自己发了一个贴,标题:真玩不起。   “……行了,早点睡,”纪泓看不下去了,“我买票,明天上午的高铁行吗?”   纪澜有些抗拒:“高铁?”   纪泓道:“高铁不会晕。”   他说着疑惑,“我记得你不晕车,今天怎么突然晕了?”   纪澜道:“可能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还能“不服”到车上?   纪泓懒得和他计较,让他洗漱睡觉。   二人休息一晚,转天去了高铁站。   从这里回家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纪澜果然没晕车,愉悦地看了一路风景,跟随纪泓回到了纪家。   纪家是本地的大家,人口多又有钱,家族建筑群全是别墅。   纪澜顺着记忆回到自家小院,见旁边停着一辆亮黄色的跑车。   这是小崽子被修真学院录取后,纪家人给买的。   他想到有些人开车是不晕的,没能扛住诱惑,进屋拿了钥匙,开始研究跑车。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自前方响起:“哥,你回来了?”   纪澜抬头,看见了小崽子同父异母的弟弟,纪源。   纪源长相随母,比原主生得更清秀,记忆里有关他的片段很多,和他妈一样有点白莲花的属性。   “我听说你一个人偷偷跑到秘境去了?”纪源道,“以后别这样了,叔叔伯伯们听说了都很生气。”   纪澜了然:“你告诉的呗?”   纪源无奈:“当然不是,你们的照片都在网上传开了,不信你上网看。”   纪澜不太适应纪泓那种男菩萨,但对纪源这种类型的手足,他的经验十分丰富,便“嗯”了声,头也不抬地继续研究跑车,打着火,换了前进档。   纪源早已习惯他的态度,叹气:“我还听说这次秘境被毁也和你有关?再加上贸然进秘境,这……学校不会扣你分吧?”   他说道,“你开学还要补考,万一再被扣分,不就直接留级了?需不需要我帮你补习……”   纪澜一脚踩下了油门。   纪源一句话没说完,车已飙到身前。   他简直猝不及防,完全无法反应,“砰”地被撞飞出去,砸在了地上。   放下行李、和父母聊了两句就过来的纪泓恰好看见这一幕,眼角狠狠一抽。   他算是发现了。   自从豁出去进秘境,他弟就放飞了。   肇事司机开门下车,看看车头的痕迹,又看看没事的纪源,满足了好奇心:看来还是修士的身体比较硬。   纪源霍然起身,不装样子了:“你特么撞我?!”   “当然不是,”纪澜比他之前的语气更无奈,温柔地埋怨,“你说你怎么站在我车前呢?我一看见你太高兴,就踩错了。” 第11章   纪源就没在纪澜面前吃过这种亏。   他简直暴怒了:“你他妈……”   纪泓及时插嘴:“在聊什么?”   纪源:“……”   变故发生得太快,注意力全被吸了过去,他现在才察觉纪泓也在,一张暴怒的脸硬生生在扭头时变成了故作坚强的微笑:“大哥,你怎么来了?我们闹着玩呢。”   纪泓看着他都觉得憋得慌,表示有事和纪澜谈,想把人支走。   纪源不敢得罪他,识趣地离开了。而肇事司机还没研究完车,又回到了驾驶席,看着他家男菩萨跟着坐了上来。   纪泓已经打好草稿,就等着没人时好好训这混账一顿。   他就地取材当切入点,心平气和问:“刚刚的事没什么想说的?”   纪澜便简单点评:“道行太浅,撞一下就生气,不够一个回合的。”   纪泓道:“……你再说一遍?”   纪澜对上他的目光,顿时明白这男菩萨是来干什么的了。   他不想再体验小作文:“你真是来找我谈事的?我还以为……”   纪泓没等到下文,问道:“还以为什么?”   纪澜顺势另起一个话题:“以为你对我的法器感兴趣,想看看。”   纪泓确实有些好奇。   既然说到这里,他便坦然道:“是有点,能看吗?”   纪澜道:“能啊。”   毕竟是本命法器,总不好一直扔着。   虽然缺德了点,但他还是想知道用在修为比他高的人身上是否有效,以及里面是否还有别的机制。   他说道:“我想试给你看。”   纪泓自然没意见:“你试吧。”   纪澜一时没动。   纪泓等了等:“怎么?”   纪澜是突然想到这是家里好不容易出现的男菩萨,便有些珍惜,换上了严肃的表情:“任何后果你都能承受吗?”   纪泓被问得一怔,也跟着严肃了。   如果这法器有危险,他必然不能让纪澜随便用。   但很快他又想到了蘑菇,猜测:“会变身?”   纪澜道:“你修为比我高,不确定。”   纪泓道:“除此之外呢?”   纪澜道:“不知道。”   纪泓看着他炼气三层的修为,说道:“你直接试吧,我能承受。”   纪澜慢慢把车开到一个空旷的地方,确认不会有其他受害者,这才扯掉手链。   纪泓眼睁睁看着它变成招财猫式的老虎机,脑中“这根本不是上古法器”的念头刚升起,就见他弟弟按下了猫爪子,发出“叮”的轻响。   烈日当头,黄色跑车停在小广场附近,半天没动。   两边的车窗虽然没关,但这么暴晒,里面仍是蒸笼的效果。   期间有纪家人撑着伞路过,瞧见纪澜这辆车,随意往里扫了一眼,不由得又倒退回来,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到了家族群。   众人一看,只见正副驾驶席上各用安全带绑着一根大白萝卜,水灵灵的。   那人站着没动,一手撑伞一手按住手机说话:“小澜这是在搞什么?车扔着,放两根萝卜就走了?我看钥匙也在呢,这死孩子心真大,不怕被偷啊。”   纪源正是不爽的时候,当即回了条语音:“可能我哥怕开学留级,不知从哪看来的办法,在做法祈福吧?”   一群有孩子的人顿时冒头,询问是否有用。   纪源日了狗,只能又回了一条:“当然没用。”   众人便纷纷唏嘘,修真学院的压力真大,小澜终于要被逼疯了。   纪源意犹未尽地又给了一句:“也兴许我猜错了,我哥可能是觉得晒一晒会好吃。”   那纪家人笑得花枝乱颤,最后看一眼两根萝卜,嘱咐纪源喊他哥来拔钥匙,打着伞走了。   纪源当然不会管他哥的死活,全当没听见。两根大白萝卜继续岁月静好地立在座位上,直到半小时后才解脱。   纪泓被晒出一脑门汗,沉默地看向罪魁祸首。   纪澜摸摸下巴,总结:“比上次时间短很多,看来修为影响蛮大的。”   “……”纪泓揉着眉心,尽量让语气听上去正常,“怎么回事?”   纪澜看人准,知道这男菩萨靠得住,便没隐瞒:“这是我的本命法器。”   纪泓一时觉得幻听:“——什么?”   纪澜便将应付娄郁的说辞搬了出来。   不过身上有封口令,他没提纪家血脉的事,只说玉佩的主人和会长有某些渊源,所以会长帮着他遮掩了一下。   纪泓消化完信息量,沉默。   本命法器对修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的修为刚到炼气九层,这法器能让他毫无招架之力地被按住半个小时,显然是厉害的,但机制实在太坑,他一时不知该给个什么评价。   他缓了一口气,尽量往好处想:“如果你有可靠的队友,在你们变身后来补刀,兴许会有用。”   “够呛,”纪澜分析,“对于变身类的法术,破身就是破法。队友在刺的一瞬间就会破他的外形,他能立刻恢复,只要反应快就会躲开这一下。”   纪泓原本没指望他接话,闻言意外:“会长说的?”   纪澜心想反正他不可能去找娄郁核实,淡定地“嗯”了声。   纪泓点头,问道:“现在只能变菜?”   纪澜道:“不清楚。”   小崽子的记忆里有抽卡类的游戏,应该就是灵感来源。   既然有个“R”的前缀分类,想来也会有“SR”和“SSR”。他只试过两次,都是R卡,暂时说不准是受修为还是运气的影响。   他说道:“多来几次就知道了。”   纪泓不准备今天陪他再来,同样嘱咐他别把本命法器的事说出去,示意他开车,换上了正题。   纪澜终究没逃过这顿小作文,趁着他换气的空当打断他,表示以后会好好学习。纪泓看在他神色诚恳的份上暂且信他,决定帮他补习。   纪澜道:“这就不必了吧?”   纪泓提醒:“你刚刚才说会学好。”   纪澜想到很快就要开学,勉强同意,用来时的慢速把车开了回去。   纪泓下车前想起了一件事:“海帆托我问你有没有喜欢的法器样式。”   付海帆当时以为是会长他们说的,因此卖纪澜卖得很痛快,之后得知不是,他就后悔了。   仔细想想,是他自己没问清楚、又莽撞地砸了一次法阵才造成这个局面的。他学分足不怕扣,可纪澜不同,尤其纪澜还及时拉了他们一把,救了他们一命,所以他就想补偿一下。   纪澜想了想:“法器不需要,你让他替我打掩护吧,就说我这法器是他改的。”   纪泓谨慎道:“那开学面谈。”   他和付海帆的天赋高,都在外面挂上号了,这事太重要,他担心通讯不安全。   纪澜没意见,自此便过上了补习的日子。纪源见他和纪泓走得近,便“忘了”被撞的事,趁着他落单来试探过几次,都被他轻描淡写地打发了。   他看着这小白莲忍着怒气离开的样子,再次觉得道行太浅,无趣地放下手里的书,思绪转到了他的身体上。   一场大战,打断的不仅是尖子生的试炼,还有他套话的机会。   娄郁忙的都是大事,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一个在校学生,一年都不见得能见对方一面。即便他最近故意在论坛放话说娄郁欠他人情,想来也没什么用,所以该怎么和娄郁拉近关系?   他陷入沉思。   娄郁仍然在七星宗里。   这天他们终于把秘境清理完了,几座山头只有主峰离得远,侥幸逃过了一劫,其余都受到了波及。另有长老峰上的两三座偏殿的防御阵还没被拆开,勉强挡了几波剑气,幸运地没被彻底毁掉。   他看着这些断壁残垣:“弄个遗址公园吧,好歹给他们留点东西。”   宣霆立刻笑了:“那我来监督,主殿再弄点灯光,好看。”   协会一众:“……”   都这样了还搞?生怕人家不吐血是吗!   金丹修士干咳一声:“这……这都是古建筑。”   “所以才更得让人们参观啊,”宣霆道,“你们看好多景点都有古建筑,咱们也搞一个,还能赚点门票钱。”   协会一众:“……”   神特么赚门票钱!   他们见会长默许,顿时也不劝了,反正劝不动。   娄郁交代完这事便去了营地。   这里一片废墟,七具傀儡正在搬石头。   自从生灵后,它们就没想过能被未来的主人命令干这种粗活,见这破主人过来,都看了他一眼。   娄郁道:“看我干什么?继续搬。”   几具傀儡:“……”   它们好歹是镇山神器,宗门那些小辈见着它们可恭敬了!   傀儡们敢怒不敢言,认命地干活,半小时后,挖到了一点帐篷的痕迹。   娄郁上前针对性地指挥了几句,发现帐篷和尸体都碎了,根本看不出死因。   他本就没报什么希望,见状通知人们来收尸,等他们处理完再扫一个尾,他便围着战场刻了一圈法阵阻挡剑气,免得后续进场的工人受不了。   刻完阵,他这才离开七星宗,开始去处理秘境的东西。   就在这时,他在队伍里扫见了角木的校长,问道:“我记得之前炼器部的说要结合现代科技,在学校试炼里搞直播,做好了吗?”   校长道:“做好了。”   娄郁很满意:“开学补考就用上吧,我去看看效果。”   他不想被那不对劲的小鬼牵着走,顺着不知真假的话去查线索。   他准备直接去围观人家补考。   纪澜完全不清楚自己将要收到一份大礼。   他每日在男菩萨的监督下看书打坐,偶尔做个练习,过得枯燥又无聊,只有用招财猫折磨对方的半小时里才开心一点。   时间在这种节奏下一晃而过,到了补考的日子。 第12章   角木学院就落在纪家所在的城市里。   它建在半山腰上,是住宿制,所以纪家三兄弟都得住校。   由于有秘境试炼,补考每年都要比正式开学提前一周。   这天纪澜早早起床,吃完饭便载着决定陪考的纪泓去了学校。   亮黄的跑车一路轰鸣,吸了满场目光。   暑假的事已传开,加之他后来连续几天在论坛说会长欠他人情,导致人们全知道了他的壮举,不过最近他倒是消停了——当然,这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校长得知此事后,心力交瘁地让人暂时把他的号给封了。   纪泓同样无奈,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眼见到了学校,他便嘱咐弟弟低调点,会长如果念着人情,肯定会还。   纪澜随口应声,顺着学校的主路往前开。   大概是为迎接开学,有木灵根的修士施了术,两旁开满了这时节没有的花,山风一吹,花瓣纷纷扬扬地铺了满路,颇为唯美。   可惜今天来的是一群补考生,没人捧这个场。   此刻距离开考还剩半个小时。   纪澜停好车,和纪泓告别,去了教学楼。   学院建筑风格偏中式,整体和其他大学没什么不同,区别只在专业上。   这里有炼丹炼器的实验楼,有种植灵草的灵田和暖房,有半年前才建起来的灵兽园,静谧处还专门设有露天冥想区,装饰得十分小清新。   他边走边看,慢悠悠进了教室。   理论课挂科的少,补考便集中在了一间大阶梯教室里。   教室已来了不少人,见到他全看了过去。班上的倒二和倒三也在,上前往他的肩膀一搭:“你小子行啊,暑假搞出这么大的事。”   纪澜捏着他的手指把胳膊弄下去,微笑:“还好。”   另一人迫不及待道:“快跟我们详细说说。”   纪澜简单应付了几句,耐心等待片刻,见老师来了。   今天一天都是笔试,他脑子一向不错,虽不至于过目不忘,但也相差无几,除去写简笔字还有些不习惯外,其余基本难不倒他。   于是他利落地写完整张试卷,在一群人不可置信的注视下第一个交卷离开,在冥想区找到了自家男菩萨。   纪泓:“……”   他看一眼这变态的时间,想想他弟最近的风格,问道,“都会还是都不会?”   纪澜道:“都会。”   纪鸿道:“不多检查几遍?”   纪澜一脸自信:“没必要。”   纪泓想着他下午还得考,没和他较真,先去宿舍放了行李。   二人刚收拾完,付海帆和纪源也先后到了学校。   付海帆是提早返校来给纪澜送法器的,结果没想到法器不需要,只需要他帮着撒个谎。   他和纪泓的反应一样,一时也觉得幻听:“本命法器?你?”   纪澜点头。   付海帆双眼放光:“我不信,除非给我看看!”   三人这时正在纪泓的宿舍里。   角木学院的宿舍是双人间,现在距开学还有五天,另一位舍友还没来。三人将门反锁,以防万一还下了禁止窥探的禁制,这才谈起正事。   纪澜便扯掉手链扔了过去。   付海帆急忙接住落在怀里的招财猫,翻来覆去打量,稀奇不已:“能试试吗?”   纪泓道:“别……”   纪澜道:“行啊。”   纪泓沉默地看向弟弟。   纪澜是觉得这两个人比他的修为都高,刚好能做个实验。他不等男菩萨再劝,抓着猫爪子就是一按。   五分钟后,宿舍的门被敲响了。   纪源的声音传过来:“大哥,你在吗?”   相隔一门的屋里,地上一字排开蹲着三朵蘑菇。   听着“咚咚”的敲门声,三朵蘑菇不言不语,岁月静好。   纪源换了称呼:“哥,你们在吗?”   他等了等,轻轻皱眉。   虽然不知道秘境里发生了什么,但他最近看着纪泓给那废物补习,还是坐不住了。他不想他们越走越近,加之又一直想与纪泓交好,便跑来刷脸了。   他刚听人说看见纪泓他们往宿舍这边来了,为什么没人应?   他又敲了两下,还疑神疑鬼地用手机打了电话,没听见屋里有动静,这才死心地离开。   他走后又过了一会儿,三朵蘑菇复原了。   付海帆恍惚地看了纪澜一眼:“所以你这本命法器就是让人变蘑菇?”   纪澜道:“还有白萝卜,油麦菜,红薯和鹌鹑蛋。”   付海帆:“……”   付海帆默默反应几秒,品出了某种丧心病狂的意味,沉痛地看向纪泓。   他们家纪泓这脸和实力,在学校可是男神的级别,结果竟被虐成了鹌鹑蛋!   纪泓听着自己这段时间的受难史,绷着严肃的脸,沉默不语。   付海帆安慰地一拍肩,不想来个同款体验卡,答应了帮忙。   纪澜能信任纪泓,却不能完全信任付海帆,于是又把娄郁拖出来当借口了。   “会长说要是想告诉信任的人,就让他用法决发个誓,”他将法决演示一遍,说道,“这个副作用小,如果将来因某种原因想违背誓言,只要找我要解除法决的办法就行。但如果你不找我,那就自认倒霉了。”   付海帆也知道这事很特殊,拍着胸口道:“放心,我答应的事肯定做到。”   说着他痛快地竖起手指,按纪澜的法决发了誓。   三个人休整片刻,便下楼去食堂吃午饭。等一顿饭快吃完,纪源恰好进来。   修真学院的尖子生和普通学校的学霸可不同。   由于极高的天赋,他们未来成为大能的概率很高,在校内校外全都备受瞩目。   两个尖子生陪考同一个学渣,这事太值得讨论,很快就传到了群里。纪源看见群消息,便赶了过来。   他穿着浅色休闲服,笑起来阳光又干净。   虽然是三班的普通生,但因为和纪泓是兄弟,又惯会做人,在学校一向很有人缘。   此刻见付海帆和纪澜有说有笑,他目光微微一闪,简单买了点吃的,笑着上前打招呼。   纪澜看他一眼,主动问:“你怎么今天就来了?”   纪源无奈地笑笑:“我早晨说了也想陪考,你可能是觉得我说着玩,没有等我。这不,我只好自己来了。”   他问道,“哥你上午考得怎么样?”   纪澜道:“挺好的。”   纪源把餐盘放在他们这张桌上,自然地在空出的位置坐下来,笑道:“太好了,补考应该不难,哥你别紧张,下午肯定也能考好。明天就是秘境试炼,我会在外面给你加油的。”   他说着侧头问,“海帆哥也是来看我哥补考的?”   付海帆道:“嗯,给他送法器。”   纪澜紧跟着接话:“大哥也送了。”   他勾起和煦地微笑,“他们陪考的都送法器,我以为你不送,这才没把你的话当真,没想到你这么有心,还特意追来了。”   纪源:“……”   我送你妈!   纪澜期待地问:“是什么法器?给我看看。”   纪泓和付海帆保持沉默,也看了过去。   “……”纪源努力微笑,“这不是明天才考吗,我想着明天给你。”   纪澜道:“别明天,我下午考完就去你那里拿吧,还能熟练一晚上。”   他欣慰地摸摸对方的头,“哥去补考了,你慢慢吃,等着哥的好消息。”   他看看这小白莲咬牙装乖的表情,愉悦地起身走人。   纪泓和付海帆也吃完了,便和纪源打声招呼,跟着离席。   付海帆离开食堂后搓了搓胳膊:“我咋觉得你弟……我是说纪澜,好像突然换了风格?以前他和纪源凑在一起每次都被气得跳脚,感觉这次倒过来了。”   纪泓已经在家里围观好几天了,闻言心累:“我问过他,他说被玉佩控制的时候以为会死,回想人生,虽然家境优渥吃喝不愁,但总在意别人的眼光和肯定,不是坐在别墅里哭,就是坐在跑车里哭。生死线上走了一回,他大彻大悟,决定活出自我。”   “……”付海帆道,“哥,我也想坐在跑车里哭一哭,感受一下这种痛苦。”   纪泓无语。   他以前每次想训纪澜,要么被躲开,要么就被不耐烦地刺回来。   如今纪澜倒是肯听劝了,但却放飞了,且十分不可控,完全不清楚下一秒能干出什么事。他现在只希望这混账补考顺利,别搞出幺蛾子来。   纪澜说到做到,下午考完就去找纪源了,看着小白莲忍痛割爱的表情,觉得一天的枯坐都得到了安抚。   第二天是秘境试炼。   这一科挂的人多,众人一早就到了集合地。   老师见人到齐,便开始分发装备,讲解规则。   试炼的分数比重大,以往为防止作弊,每人都会佩戴随身记录仪,但架不住他们提前对暗号,于是学校这回升级装备,改成了直播的形式。   不仅记录仪能看到他们的第一视角,秘境里还安有可移动的摄像头,是专门为这事炼的小型法器,外面的人能随意观看他们的进度和表现,等同于他们暴露在了无数双眼睛之下。   众人一片哗然。   有人当即举手:“要是想方便怎么办?”   老师道:“和以前的规矩一样,这边不会给你直播,但劝你们不要有侥幸心理,我们事后会一一检查。”   纪澜心想你们真会玩,伸手别上装备,扫见班上的倒二和倒三过来了。   试炼挂科的虽多,但大部分的总分都够,哪怕这次过不了,以后也能再补考。   可对于纪澜他们三人而言,这就是留级的生死考验。以往有纪澜垫底,倒二倒三都不担心会轮到自己。可这次纪澜答卷干净利落,身边还有两个尖子生陪考,他们都有些发憷。   二人走到近前,满脸亲切。   “咱们要不组队吧?”   “都是一个班的,人多力量大啊!”   娄郁不想惊动人,戴了伪装的法器。   他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抬眼就见那不对劲的蘑菇突然对面前的两位同学一笑,笑容既温柔又意味深长,神色眼熟到让他当即一顿。   纪澜道:“组队获得的分数要平分,笔试占比小,你们想试炼里强行给我来个持平,之后算总分就我留级了是吧?”   他看着略显尴尬的两个人,鼓励道,“加油,不出意外,你们其中之一就是我学弟了。听学长的劝,以后在新班级里踏踏实实学习,少干阴间事,乖。”   二人:“……”   妈的,这小子以前有这么气人吗?   第13章   秘境试炼在学校的小广场上。   考生的装备要统一接受检查。   手机不能带,除去生活物资、允许范围内的小物件、储物法器和一定灵药外,攻击防御的法器加一起最多只能带三件。   纪澜有招财猫,便只拿了纪泓和付海帆给的法器,纪源的则被扔在了宿舍里。   试炼会持续三到四天,纪泓几人本想嘱咐两句就走,得知要直播,便留了下来。   其余考生的亲友也选择了留下,还有人将消息发到论坛,一部分提前返校的便来凑了凑热闹。   付海帆望着纪澜迈进传送阵,问道:“你弟把握大吗?”   纪泓道:“五六成。”   付海帆顿时惊讶,跟着他去一旁取椅子,好奇地询问原因。   纪源则紧了紧腮帮。   他先前没少用留级说事,万一那废物成功保级,就搞得他像笑话一样。他不爽地挨着他们坐下,诅咒那废物撞见高级灵兽。   这念头刚起,现场便响起一片吸气声。   纪澜出了一次名,看他直播的不少,只见他刚进秘境不久就被熊形态的灵兽攻击了。   这熊浑身漆黑,足有两米高,额头中间长着角,嘶吼地就冲向了他。   付海帆“卧槽”一声:“这是三级灵兽吧?他这什么破运气!”   纪泓皱眉,神色凝重。   灵气复苏,至今出现的秘境大致可分为两种。   一种是像七星宗那样的宗派遗址,另一种就是各宗派或世家制作的幻境,是训练门人用的,进去就是另一番天地。   学校的试炼秘境就属于第二种。   里面的灵兽虽然是幻境变出来的,但由于人同在幻境里,感受的一切都很真实,受伤也是。如果运气差被杀掉,就会直接出局。   三级灵兽相当于人类炼气巅峰的修为,是试炼里的高级怪,也不知纪澜能不能跑掉。   相比于他们的紧张,纪澜的神色极其淡定。   他后退半步一个侧身,及时躲开这熊的利爪,紧接着便掏出了纪泓给的防御法器。   法器是薄薄的一层纱,能绕着人围成一圈,优点是四个方向都能防住,缺点是品级低,扛不住太强的攻击,不过鉴于他炼气三层的修为,品级高的法器他也用不了。   黑熊身法灵活,一击落空,转身就又给了他一掌。   这掌直接拍在了法器上,纪澜被冲力撞得后退,看着薄纱在轻颤,便又一个侧身闪过它紧跟上来的二次攻击,收起薄纱拿出了付海帆给的攻击法器。   这是根约一米五的棍子,三分之二处有个按钮,能从一头射出暗器,近攻远攻全考虑到了。因为原主的资质和剑术都稀烂,付海帆思来想去便给他弄了纯力量的法器。   而既然是专门给他做的,他便收了,然后将原主以前砸钱买的破烂当谢礼全给了付海帆用作实验材料。   纪澜一棍掏出来,对着黑熊的头就抡了过去,正中鼻子。   三级灵兽皮糙肉厚,但鼻子被用增加力道的法器棍一砸,还是疼得嚎了一嗓子。   它仰头退了半步,摸摸鼻子暴怒地看向他,对上了黑漆漆的棍头。   纪澜时机和方向都把握得极其精准,棍子就抵在它的眼球前。   然后他的手一动,按下了上面的按钮。   全场再次倒吸气。   这一套动作衔接得太快,他们能看清时,就见一枚暗器直直插进了黑熊的眼球。   付海帆又“卧槽”一声:“我收回刚才的话,他这运气没边了,这都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搞不好能成功拿下啊!”   娄郁在不远处听得挑眉。   瞎蒙的?   不见得,这小子整个过程太干净果决了。   但他也无法彻底确定,因为看的是第一视角,根本看不见这小子的神色和全部动作。幻境里倒是有摄像头,但只能按一定的轨迹移动,恰好没拍得太清楚。   纪澜知道有直播,发完暗器往旁边跑了跑,做了逃命的举动,接着在看见黑熊飙血后迟疑一下,这才重新靠近,对着也要跑路的它一通瞎抡。   第一视角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每两三次就会打中要害,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熊顿时被打得嗷嗷叫唤,满地乱跑。   眼看它越跑越慢,林间突然冲出两个人对着它一顿输出,成功把它弄死了,正是班上的倒二和倒三。   从传送阵进来,每人的初始位置都是随机的。   运气好,小团队的人能快速集合。运气差,那可能到结束也看不见队友。这两人能凑在一起,还能恰好就在纪澜附近,也不知是不是孽缘。   幻境里的灵兽一旦死亡,便会化成小木牌,方便出去算分。   倒二捡起木牌放进乾坤袋,装作后怕地擦把汗,关心地问:“我们刚到附近就见你们打起来了,吓了一跳,赶紧就过来了。怎么样,没事吧?”   纪澜同样后怕:“没事,我也被它吓了一跳,原本不想惹它,谁知它追着我就来了。”   他说着“后知后觉”道,“我觉得再坚持一会儿能一个人弄死它。”   “别开玩笑了!”倒二和倒三都做好了他翻脸的准备,谁知他压根没反应过来,急忙道,“你都没看见它要反扑吗?我们可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才急着动手,要不然你就被它扑倒了!”   “是吗?”纪澜很庆幸,“那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们。”   倒二倒三一齐摆手:“都是同学,应该的。”   小广场上一片哗然。   付海帆气得差点摔凳子:“卧槽这么不要脸的截胡他都没看出来吗?!”   纪源忍着鼓掌的冲动,无奈叹气:“这也不怨我哥,他猛地遇见三级灵兽就吓懵了,觉得逃过一劫就不错了,哪有空想这些?”   付海帆道:“倒也是……”   他还是气不过,“妈的,这两个人真不要脸!”   纪泓的表情也不太好,这时他倒有些希望纪澜能作天作地了。   然而小作精或许被吓狠了,在他们提出说按照幻境的刷新规则,附近可能是高级灵兽区,他们不如先组个队,等出了这片区域再各奔西东时,深深地觉得有道理,当场就同意了。   三个人开始共同探索秘境。   这里是一小片草地,一侧是茂密的树林,另一侧是波光粼粼的湖泊。湖的面积很大,对岸则是一片层峦耸翠。   他们商量几句,挑了一个方向进入树林。   往前走了十分钟,三人又遇见一只灵兽,抄家伙就冲了上去。   这次移动摄像头拍得清楚,娄郁直接转向了那块屏幕。   只见三个人打得十分卖力也十分勉强,战斗结束时都挂了彩。   纪澜的大腿被划破,裤子撕开了两寸长的口子。   他捂着破口处“嘶”了声:“血腥味会把其他灵兽吸引过来,咱们赶紧走吧。”   他说着主动转身,帮着打头阵。   倒二和倒三急忙跟上,没多久竟倒霉地再次撞见了三级灵兽,立刻有点想跑,但纪澜二话不说就拉怪了,他们只好跟着打,想着让纪澜当主力。   娄郁微微眯起眼。   这小子又来了,看似狼狈,实则好几次攻击都是他硬逼着同伴撞上去的。   一场战斗结束,同伴挂彩更多,纪澜的衣服也破得更多,唏嘘道:“你们说得对,周围都是高级灵兽,咱们快走吧。”   倒二和倒三也不想多待,爬起来往前走,很快再次中奖,看着灵兽对着他们冲过来,绝望地迎了上去。   一通瞎打,他们把它收拾掉,带着一身伤,坐在地上直喘粗气。   纪澜靠着树缓气,突然“咦”了声:“我觉得按照咱们这个效率,如果不拆伙,兴许都能保级,反把别人挤去留级。”   倒二和倒三同时一愣,算了算分,发现确实如此。   对于补考生而言,二三级的灵兽是天花板的存在。尤其是三级灵兽,往常很可能整场考试都不见得有小队能打死一只。而他们已经弄死两只三级灵兽和两只二级灵兽了,实时积分肯定排在第一位!   纪澜道:“人们都以为留级的会在咱们三人里产生,结果却是别人,而那个‘别人’自己也会意外和震惊,画面想想就很有意思。”   他说道,“既然他们看不起咱们,咱们这次就让他们好看!”   倒二倒三顿时热血沸腾。   没错,让这些人看看他们学渣也是能奋起的!   虽然刚刚打得稀里糊涂,但可能他们的配合刚好就克制灵兽!   只要继续下去他们就能赢,还会赢得漂亮!   二人立刻嗑了恢复灵气的药,“噌”地起身:“走,干他娘的!”   纪澜打量他们的状态,带着他们又找了只三级灵兽。   这次打得更加焦灼,好几次险象环生。   倒二和倒三的一腔热血都撒在了它身上,等到结束,全瘫在地上不想动了。   “咱、咱还是打二、二级灵兽吧。”   “对,再来一只怕是要交、交代……”另一人说着看向纪澜,“你没事?”   纪澜把新得的木牌放进他们的乾坤袋里,没有再还回去。   他拎着袋子在指尖一转,脸上完全看不出先前的狼狈,笑道:“当然没事,有事的是你们啊。”   二人对上他的表情,全都闪过了不好的预感。   他们急忙又吃了灵药,干笑:“袋子给我,我想拿件衣服。”   纪澜后退半步:“这可不行。”   这就等于是撕破脸了。   二人同时做了攻击的准备,试图劝了劝。   “你打不过我们两个的,何必呢?”   “咱们能赢的,好好的你干什么啊?”   纪澜充耳不闻,棍子往脚下一横,踩着飞了起来。   倒二和倒三:“……”   他妈的为什么炼气三层能御剑!   小广场又是一片哗然。   纪泓表情严肃,眼底却透出了满意。   他试图用平静的语气让付海帆感受到他的自豪,淡淡道:“我教的。”   付海帆道:“牛批!”   纪泓道:“还练得不太熟。”   但足够那两个人够不着他了。   幻境里,纪澜站在高处看着跳脚的两个人,回答了之前的问题:“我在截你们的胡啊。”   他温柔地教育,“学长进来前都告诉过你们少干点阴间事,怎么就不听劝呢?”   娄郁坐在外面看着他,眸色加深。   把人利用一个彻底,再在对方最高兴的时候狠狠捅一刀,这太像瑞白的风格了。   他来时找老师了解过这蘑菇的性格,和今天的表现根本对不上号,反倒是连续两次让他觉得像瑞白了。   一个给后辈留的法器和法决而已,能让人有这种转变?   再说这蘑菇哪来这么高的战斗素养?他如果真的有,也不至于落到垫底的地步。   娄郁身影一晃,原地消失。   片刻后,他站在了一座大宅前。   九层法阵加三层禁制,他亲自所刻所布。   除他之外,保管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他开门进屋,到了主卧。   床上的人仍在睡,神色安详,只是呼吸极轻,微不可闻。   娄郁瞳孔一缩。   这是……魂魄离体的状态。   所有的怪异和不合理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瑞白的魂魄现在在那小鬼的身体里。 第14章   娄郁自从离开七星宗就在忙,直到今天也没忙完,去看那小鬼补考都是硬挤的时间。   而大宅有他的一缕神识,任何动静都会第一时间被他捕捉,以至于他从未想过这里会出问题。最近这段日子他只偶尔看两眼监控,隔着屏幕的感官没那么直接,他竟不知瑞白的魂魄已经离体。   他一边往回赶一边整理思路。   当年在魔界封印前对峙,瑞白是一副铁了心要和他们耗到死的样子,没任何回旋的余地,依瑞白的性格,也绝对干得出这种事。   可瑞白毕竟聪明,兴许决然之下留了条后路。   当年能帮着执行这事的只有瑞白的母族,但显然中间出了岔子,导致瑞白没能第一时间被唤醒,反而沉睡了三千多年,这才误打误撞地被一个小辈请到了身上。   看来他在七星宗的感应没错,当时就是瑞白本人。   这是什么法决?请神咒?   可请神咒的时效没这么长,瑞白是怎么做到的?   娄郁怎么想都想不通,快速回到了广场上。   修士对周围的环境很敏感,他刚才离开时完全没有掩饰,动静立刻被人们捕捉到了。   此刻见他回来,众人便暗暗打量了几眼。由于有一层伪装,他们都没能认出他,只看着他走到老师的队伍里坐下,便猜测要么是新来的老师,要么可能就是协会的高手。   老师们知道他忙,都没有多问,继续低声讨论先前的话题。   三个垫底生,最高修为只有炼气四层。   说实话,他们对上三级灵兽能全囫囵个地逃掉都是走了狗屎运,谁曾想不仅成功击杀了灵兽,还又去杀了一只。   先前第一只熊,是纪澜瞎蒙地打中了它的眼睛,侥幸获得了优势。   第二只三级灵兽,或许是他们运气好,瞎打一通打赢了。   第三只……难道还是运气好吗?!   更别提还有两只二级灵兽呢,总不能一直踩狗屎运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肯定有咱们没注意到的细节。”   “为什么直播没回放?我现在就想看回放!”   “我也想!”   他们讨论半天,实在没忍住,其中一人低声道:“会长,您怎么看?”   怎么看?   那都是瑞白在暗中喂招,所以两个学渣瞎扔的攻击才能打中灵兽。   他随口应付:“我没注意。”   他重新看向纪澜,心态已全然不同。   之前他肯来看这不对劲的蘑菇,是猜测瑞白可能给后辈留了东西。现在得知这具身体是瑞白在操控,他就只剩了专注。   校长临时有事,这时才赶到。   他搬着椅子坐过来,抬头望向屏幕,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御剑的混小子,不禁惊讶:“我记得他炼气三层啊,怎么会御剑了?”   娄郁道:“我教的。”   校长更加惊讶:“什么?”   会长不是一直在忙吗,还能有空教学生?   不对,会长竟然肯教学生?!   娄郁说完那一句就回过神了。   他盼了三千多年,终于把人盼醒了,虽说和预想的有出入,但他依然压不住心里的情绪,难得有些外露。   他没有多做解释,继续看着屏幕。   瑞白这一刀捅得太狠了。   三个三级灵兽加两个二级灵兽,全场第一的分数,眨眼间都没了。   这是倒二和倒三拿命拼出来的成果,他取走的不仅是他们的心血,还有保级的希望——因为纪澜如今的分数肯定留不了级,那只能在他们二人当中产生。   二人眼珠子都红了,哪怕够不着他,也在下面追着他不放,诅咒他力竭掉下来。   纪澜飞得不紧不慢,悠哉地播报:“前方有个三级灵兽,这次没我帮忙,你们肯定会被它送走,搞得一身是伤还没得一分,你们说学校看你们这么菜,会不会让你们一起留级?”   二人:“……”   你特么还是个人?   纪澜见他们终于停住,笑了一声:“逗你们玩的,其实没有灵兽,这话你们信吗?”   二人:“……”   啊啊啊气死了!   只一个暑假没见,他到底是怎么进化成王八蛋的!   纪澜看着他们扭曲的表情,意犹未尽:“老师有在看我们这边吗?我真心觉得末尾淘汰制不太好,建议你们还是卡总分吧,像这么菜的选手应该都留级,这样我一次性淘汰掉好几个才会更刺激和更有成就感。”   娄郁笑道:“说得对。”   校长和周围的老师:“?”   几人顿时一齐看向他。   什么就对,包括那句遭瘟的刺激吗!   娄郁虽然有宠人的成分在,但毕竟是会长,就事论事:“确实没必要卡那么死,每年只留一个。有些学生基础太差,勉强保级也没用,不如多学一年。”   他说道,“回头你们开会研究一下。”   校长应了声,默默看着那不省心的小崽子,祈祷他收收神通,会长在这里坐着呢,当着他的面闹得太难看也不好。   娄郁倒没觉得有什么,因为早就习惯了。   瑞白以前在纪家活得艰难,后来被正道接过去也是四面楚歌。   他从小受的教育和观念里,不存在因为对方“小”和“弱”就心生怜悯,其人生信条可以用两句话来概括:勿以善小而缺心眼,勿以恶小而不算账。   不过瑞白折磨人也是有限度的。   对方截他的胡,他把人利用完再反截胡一次,气人家一顿,大概就结束了。   果然,幻境里纪澜见他们气得哆嗦,愉悦地道了别,便飞走了。   二人追了几步,撕心裂肺地吼道:“试炼还有三四天呢,你他妈现在得意什么!别让我们碰见你,碰见你就是你的死期,看看咱谁能笑到最后!”   付海帆被纪澜这一手反转弄得十分开心,正觉得稳了,闻言不免担忧。   “他们说得对啊,”他看向纪泓,“这才刚开局,他手里的木牌不一定能攥到最后。你看他这放飞和嘲讽的样子,万一后面再惹一群人,这……这怎么办?”   纪泓沉默。   他不知为什么已经能想象到大批补考生追着他弟群殴的画面了,暗道但愿这混账心里有数,后面能消停点。   纪澜离开可爱的同学便找了一棵树,在靠近顶部的树枝上坐了下来。   刚才几次战斗他全程专注并在时刻寻找机会,神识虽撑得住,但灵气损耗有些多,需要休息,便向后靠着树干,从储物袋里翻出了游戏机。   娄郁一直在看他,通过他的第一视角见他在打俄罗斯方块,忍不住在心里想:现在操控身体的,是哪个魂魄?   依瑞白的性子,玉佩和法决若真是他给自己留的后手,作为帮忙唤醒他的一方,他不可能夺人家的舍,所以这具身体里应该有两个魂魄。   他苏醒时语言不通,对现代物件也陌生,和那小孩是怎么沟通的?又是怎么适应的?   还有他醒时什么感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在猜出他和宣霆是魔族后,心里是什么想法?   他有没有……想过他玄阳宗的师父?   娄郁盯着屏幕越想越多,恨不得能立刻把人拉出来聊聊。   聊一聊这三千年的空白,也聊一聊三千年前那些不知从何说起的话。   手机铃声轰然炸响,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拿出来一看,按了接听。   宣霆在一片乱糟糟的背景音里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娄郁道:“还早。”   宣霆提醒:“你自己说就去半天的。”   娄郁纠正:“是半天到一天。”   他先前觉得这个时间足够他观察完蘑菇并找出答案。   现在答案是有了,但他却完全不想走。   “一天?”宣霆扬声,“绝对不行,你现在就回来,他们要复刻高级炼器室的法阵,没你盯着谁敢动手?万一把我们炸死了怎么办?”   娄郁道:“他们没那个修为。”   宣霆道:“炼器部的那帮疯子是你说没修为就放弃的吗?他们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干得出来,求求你快点!”   娄郁闭了一下眼,知道那些活早晚得干。   反正现在瑞白出不来,不如先去把工作做完。他最后看一眼屏幕,吩咐校长给他留一份录像,转身离开。   临行前以防万一,他补充道:“如果你们提前结束试炼或提前放纪澜出来,记得通知我一声。”   校长点头应下,心里莫名,暗道他们怎么可能会提前放人。   娄郁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想法,没有解释,转瞬间回到了协会。   宣霆急忙迎了出来。   他穿着今年的流行色衬衣,下面是条破洞牛仔裤,脚上踩着双限量版的球鞋,哪怕正焦头烂额,浑身也透着一股迷人的魅力。   娄郁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这常年的一身黑,皱眉。   宣霆松了一口气:“你总算来了!”   娄郁越过他往里走,决定在意一下:“交给你一个任务。”   宣霆道:“说。”   娄郁道:“抽空帮我买点衣服。”   宣霆下意识点头,紧接着在半路卡主:“——啥?”   娄郁重复:“帮我挑点衣服,要好看的,配我的。”   宣霆顿时瞪眼。   这莫名其妙的决定是怎么产生的?   你不对劲啊!   第15章   纪澜悠哉地打了一个小时的游戏,这才收进储物袋,从树上站起来。   付海帆和纪泓正在看别人打怪,扫见他的动作,同时望了过去。   他现在实时积分第一,他们巴不得他就这么打三天游戏,谁知这就不玩了。   虽说进秘境是为了试炼,但这毕竟是补考,还是慎重些好。   付海帆后悔:“我看他带游戏机还以为用不上呢,早知道我把我的游戏机也给他,再多塞点零食。”   纪泓没接话,看着纪澜御剑飞到了高处。   纪澜垂眼打量秘境。   这里占地很广,除去绵延起伏的山和茂密的森林,远处还有座破旧的村庄。   他见村庄附近独立出一座类似神庙的建筑,不由得飞过去细看,待看清神像后,挑了一下眉。   灵气复苏才刚开始,这边底蕴浅,几座学校用的秘境都是前人留下的。   以前那些宗门研制的幻境虽说五花八门什么都敢想,但却不会随意供奉别人家的老祖,这神像显然是自己家的。   由于是幻境幻化,哪怕过了三千年,神像依旧栩栩如生,正是金月掩日宗的开山老祖。   记得当年昆仑境脱离大陆前,他还和这家的一个亲传弟子喝过酒,对方正发愁把自己的灵兽放在哪。他那时脑子里只装着两件事,一件是他师父一件是魔界封印,且已经决定要赴死了,根本没空理会这点小伤感,便应付了几句。   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那只蠢货灵兽是否还活着。   他脑中闪过它的身影,去村子里转了一圈,没什么新发现,便又回到了森林。   同一时间,倒二和倒三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提心吊胆地在树林里逛到现在,终于又撞见一只二级灵兽。   他们被之前的胜利迷惑,以为配合打怪很容易,商量几句就一齐冲了。结果一顿输出无事发生,反而灵兽被他们惹毛,动作越发凶悍。   二人不敢再拼,扭头就跑,被灵兽轻易追上,瞬间送走一个人。   剩下的倒三眼看要轮到自己,实在不甘心,看也没看对着他扬起的爪子,深吸一口气将灵气全部灌入了声音里:“纪澜抢了三级灵兽的木牌——!”   话音一落,他也被原地送走,紧跟着倒二落在了小广场上。   二人合了纪澜先前的话——零分下场——红着眼就近找地方一坐,等着看纪澜怎么死。   纪澜刚回森林就听见了这一嗓子,猜出他们是穷途末路才会选择公开,对着旁边的摄像头微微一笑:“走好。”   二人:“……”   妈的!   附近同在森林的考生也听见了,嗤笑一声觉得不可能,哪怕纪澜钻空子真抢到了,肯定眨眼间就会被抢回去,轮不到他们捡漏。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想错了,因为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纪澜从头顶飞了过去,顿时震惊,紧接着反应了过来,如果纪澜会御剑了,那确实有可能抢到木牌啊!   众所周知,炼气五层以上的修为才能掌握御剑技能。   补考生大部分的修为都在五层以下,只有极少数到了五层。他们在正式考试里运气差撞上了高级灵兽,没得多少分,因此现在才需要重考一次。   纪澜正飞着,便被其中一位炼气五层的同学追上了。   他站定回头,等着对方的来意。   来人是隔壁四班的,外号大头。   他稀奇地绕着纪澜转了一圈:“你竟然会御剑了?”   纪澜道:“我悟性好。”   大头恭维:“牛批!”   他问道,“既然会御剑,你要不要和我们组队?你帮着我们搜查哪有灵兽,我们负责打,这样你也不用留级了。”   纪澜很痛快:“好啊。”   组队什么的无所谓,主要是对方微闪的眼神让他觉得这里面有事。   秘境里的不确定性很大,开局好不见得能一直好,也就没有提前交卷一说。他正有些无聊,这就有人送上门给他解闷了。   他于是跟上大头,去和“新同伴”会合。   小广场的人全看向了那里。   拥有上帝视角的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大头的同伴已经埋伏好,就等着他送上门了。   付海帆紧张道:“你说他知不知道人家要算计他?”   纪泓摇头,说不准这事。   纪源则满心期盼某人被虐,假惺惺地道:“希望他能看穿。”   秘境里,纪澜跟着大头落地,立即一个闪身躲开了他突如其来的攻击。   大头愣了一下,接着便回神喊道:“动手!”   既然已被看穿,也就没什么好掩饰的了。   树上树后迅速窜出三名补考生,一起围住了纪澜。   三级灵兽的木牌,诱惑太大了。   尤其当这木牌被垫底生拿到的时候,简直等于白送。   不过他身边毕竟有纪泓和付海帆陪考,他们没敢大意,现在看谨慎果然是对的。   但问题应该不大,几人一边想一边冲过去,暗道一个垫底生而已,法器再强能强过他们联手吗?   然而事实证明可以。   纪澜一个跨步挣脱了包围圈,棍子一敲一捅,专打穴道和手指,利落地卸了他们的法器。   然后他还掩饰地给了一句:“你们是不是被人打过?虚成这样还抢劫,疯了吧?”   大头几人两手发麻:“……”   你特么才疯了!   纪澜后退拉开距离,抓住机会御剑:“算了,都是同学,不和你们计较。”   他说着就飞走了,看得倒二和倒三直拍大腿骂街。   其余人也稀奇了一下,心想他今天的运气是真的好。   老师们则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有个被淘汰的倒二倒三做对比,他们现在不用看回放都知道问题出在这小子身上。   校长想起娄郁那句“我教的”,将原因算在了会长的头上,猜测会长可能还教了点别的,这是在还人情?   能由会长亲自教导,运气确实是好,他都羡慕了。   好运的纪澜在森林里逛了几分钟,通过蛛丝马迹快速找到两只三级灵兽,遛着它们就走。   大头几人阴谋落空,正在商量要不要再抢一次,便见他突然折回,后面追着蓝纹狐和四臂猿,全他妈的是三级灵兽,他们当场就不好了。   纪澜惊喜道:“太好了,你们还没走啊!”   他说着御剑闪到其中一人的面前,紧接着御剑离开。   下一刻,追上来的四臂猿一巴掌抡过去,当场送走一个人。   其余几人:“……”   他们脸色一白,转身就跑。   纪澜自然不会放过他们,遛着灵兽就追了过去。   最终除了一个会飞的大头,其余人全部离场。   大头身为考生里的佼佼者,这次补考信心百倍,是想冲击第一的。谁知才过去半天,他的队伍就被霍霍没了。   三级灵兽哪是那么好遇见的?一次拉两只就特么的离谱!   他怒道:“你他妈故意的?!”   纪澜一脸无辜:“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大头气得就要和他拼命,可惜追不上他,抖着手一指:“你等着!”   等着的结果就是他御剑四处找人,开始散播“纪澜有三级灵兽木牌”的消息,他就不信这么多人弄不死这混蛋!   付海帆:“……”   纪泓伸手扶了一下额。   纪源“忧心忡忡”道:“现在就被这么多人盯上了,我哥可怎么办,以后打坐的时候都要特别小心吧?”   纪澜淡定极了。   他御剑耗了不少灵气,便直奔湖泊,掐了一个避水诀入水,闭眼调息。   这避水诀有些偏门,他刻意避开了记录仪的镜头,外面的人看不见,便会以为是他的第三件法器。至于纪泓他们,他完全能私下里找借口搪塞。   众人见他半天没动,果然开始讨论,这时见他又站了起来。   纪澜调息时感到了一丝极轻的灵气波动,隐约还有些熟悉。他盯着湖底的细沙看了看,抡起棍子将它们扫开,见下面刻着法阵。   修士眼力好,他将法阵的走向看得清清楚楚。   可隔着一个镜头,人们就只能看见突然浑浊起来的水。他们正不知他抽什么风,便见画面一闪,紧接着变了场景。   纪澜踩进法阵的传送,到了下面被开辟出的山洞里。   只见一只雪白的巨兽趴在面前,正闭眼沉睡。他扯扯嘴角,暗道难怪熟悉,当年那只蠢货竟被藏在了这里。   小广场又是一片哗然。   秘境运行至今,他们从不知下面竟有东西!   校长和几位老师霍然起身,惊讶不已。   校长当机立断:“暂停考试。”   话音一落,巨兽察觉到生人的气味,睁开了眼。   纪澜眼皮一跳,知道现在的他打不过,急忙避开镜头做了一个手势,是它主人以前常做的,意思是——来玩。   这货属哈士奇的,是个能玩就六亲不认的主。   果然,巨兽睡醒看见他的手势,眼睛“噌”地一亮。   纪澜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巨兽立刻跟着他,顺着湖底的传送阵出去,高兴地要和他玩。   它身形大得像货车,还是严重超载的那种,轰隆隆追着纪澜从这头跑到那头,又从那头轰隆隆跑回来,整个地面都在颤。   正认真打怪、找地方休息、寻找纪澜和讨论去哪的一众补考生看着这一幕,目光呆滞,脸上一片空白。   这是、是个啥?   今天是补考没错吧?搞这么个怪兽出来是不是不、不太科学啊?   卧槽不要过来啊啊啊!   娄郁正在协会里教育炼器部的一群疯子,突然收到了校长的电话。   他走到一旁按下接听,问道:“肯提前放人了?”   校长站在嘈杂的小广场上,看着补考生下饺子似的被甩出来,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一时不知从哪句说起,只好先叙述结果:“他,好像快把秘境弄塌了。”   娄郁:“……” 第16章   角木学院建校至今,发生了最严重的一次考场事故。   娄郁赶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清场,学生全部避难,老师们守着秘境,严阵以待。   宣霆见他走得急,也跟了来,见状惊讶:“怎么回事?”   校长快速交代了来龙去脉。   纪澜发现了一只陌生的灵兽,这灵兽出来就一直追着他不放,紧接着秘境像有了意识把学生全甩出来了,只剩了他一个人。   现在的情况是整个秘境被灵兽糟蹋得惨不忍睹,地震似的可能要塌,而纪澜还在里面遛它,他们外面的人都进不去了。   宣霆意外。   秘境交给学校前可都是要经过检查的,他问道:“在哪发现的?”   校长对这事也很懵,尽量详细叙述了经过。   几人说话间到了屏幕前。   摄像头被灵兽毁了大半,只剩一小部分还在工作。   这些是新加进秘境的,幻化的灵兽弄不坏它们,只有真身进去的学生可以,由此可见这灵兽也是真身。   娄郁透过仅剩的镜头捕捉到了它的身影,暗道原来是这只蠢货。   宣霆同样看清了,诧异道:“雪影狼?为什么能活着?”   娄郁没接话。   他记得这货有四分之一的龙血。   当年它主人求到他这里,他那时正想试个法决,便用在它身上成功让它沉睡了。之后他就没再关注过,原来竟被放在了秘境里。   他拆开传送阵检查,见秘境强制关闭了,应该是它的主人担心它醒后祸害人或被这时代的人伤害,给秘境加了笼子的功能。   按校长的叙述,这层法阵开启后会扫一遍秘境,将生人全部逐出,留下的要么是熟人,要么就是神识强,拦住了这一下。   瑞白以前没进过他们的秘境,想来是第二种情况。   娄郁忍不住想笑,他正思考如何更自然地“识破”瑞白,瑞白就又送给他一个把柄。   当然这暂时只是猜测,具体对不对,看看湖底的法阵就知道了。   他重新打开传送,示意他们留守,迈了进去。   宣霆:“……”   什么情况,他也不能跟着吗?   一只没智商的雪影狼而已,用不用这么小心?   他原地沉默两秒,倏地看向校长,把人拉到一旁询问娄郁先前在这里干了什么。   校长心系学生,始终望着屏幕,答得很是心不在焉,把猜测的事一股脑全说了。宣霆听得瞪眼:“他教的?”   校长道:“是啊。”   宣霆疑神疑鬼,娄郁忙成那样能有空教人?   就算还人情也不至于教完了再陪考啊,难道是人家叫纪澜,爱屋及乌了?   卧槽所以买衣服是怎么回事,也是为了这个纪澜?!   他急忙看向屏幕,见娄郁一步跨到了灵兽的面前。   纪澜恢复灵气的药已经快吃没了。   药是补考允许带的,一共只有五颗。他原以为用不上,没想到全耗在这蠢货身上了。   此刻见到娄郁,他眼前一亮,满脸感动:“会长,你终于来了!”   娄郁一招制住狂奔的二货,把它压趴在地上,闻言心跳漏了两拍,面上维持着平日的表情:“又是你?”   纪澜很无辜:“我也不想啊。”   娄郁给这蠢货下了层禁制,不动声色地走向纪澜,关掉他的记录仪,对他勾勾手指。   秘境已被踩得乱七八糟,森林满地狼藉。娄郁挑了处没摄像头的地方,向后坐在一棵歪倒的树上,暗中调整姿势让双腿显得更长,看向跟上来的纪澜。   纪澜端着乖巧的姿态,站在他面前等着听训。   娄郁对这状态太熟了,这俨然是做好了“你随便问,我都接着”的准备。   他一时有些晃神,按正常的逻辑道:“说说是怎么回事。”   纪澜眼睛都不眨一下,开始叙述经过。   “等等,”娄郁打断他,“你去湖里调息?”   纪澜张嘴就来:“嗯,我也不知为什么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法决,可以让我暂时避水。”   娄郁“哦”了声:“所以你就发现了法阵,并成功传送了进去?”   纪澜道:“我是一脚踩空才进去的,吓了一跳。”   娄郁道:“那后来灵兽看见你,怎么只追你不追其他人?”   纪澜茫然:“不知道,难道是雏鸟情结?”   娄郁道:“秘境里只剩你一个也是雏鸟情结?”   纪澜更茫然:“什么?只剩我一个了?”   他其实是知道的。   但他先前察觉到有东西扫向他,本能地做了防御,等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秘境已经关了。   不过他知道这事大概会惊动娄郁,早已想好对策,无论娄郁问什么都一问三不知。娄郁肯定会去调查,等查完发现有问题,绝对又会带着怀疑来找他,这正合他的心意,省得他总见不着人。   他迎着对方的目光,害怕道:“会长,我该不会被施了法,出了什么毛病吧?”   “……”娄郁控制住表情,岿然不动。   纪澜往前迈了半步,眼底满是不安。娄郁看得一阵心痒,正要开口,突然听见了宣霆的咳嗽声。   他把学生叫到镜头外,校长那护犊子的待不住了。宣霆没及时拦住,干脆跟了进来。   校长虽然怀疑娄郁私下里教过纪澜,但也知道纪澜这小子不着调,便来救场了。   此刻见二人一站一坐,他一个箭步冲到近前,抓住学生来回打量,嘴里说着庆幸的话,手上则忍不住使劲,心想又是你这小兔崽子。   娄郁不愿意看他对瑞白“动手动脚”,听见他给瑞白找借口脱身,便默许了。   纪澜临行前看一眼被关在禁制里,由于没玩过瘾而挠结界的蠢货,问道:“会长,这灵兽怎么处理?”   “它不适合养在学校里,”娄郁道,“我会带回协会。”   纪澜正愁没正经理由和他接近,试探问:“那我有空能去看看它吗?”   娄郁看着他:“再说吧。”   纪澜乖巧地应声,被迫不及待的校长送了出去。   娄郁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去湖底检查法阵,心想果然和自己猜的一样,会扫一圈秘境。   这种法阵需要一定的灵气浓度才会启动。   当初协会的人检查时进来走了好几次,肯定不会漏掉湖底。想来八成不是手下粗心,而是法阵未达到启动条件,因此他们踩过湖底没被传送进去。   现在是既达到了,又到了这蠢货苏醒的时候,所以散出的灵气波动才会被瑞白察觉。   他略过这事,告诉校长会派人来修秘境,吩咐对方把录像整理出来发给他,这便带着二货和宣霆一起离开了学校。   一场危机成功化解,学生纷纷从避难处回来了。   纪泓和付海帆急忙去找纪澜,见他没事,都松了一口气。   校长和老师商量完,决定重开一场考试。   由于这秘境需要修理,他们便换了另外一个。   老师道:“截止灵兽出现前,已被淘汰的不能再考,剩下的人已取得的分数会折合百分比算进新考场里。”   他环视一周,“你们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准备,半小时后开考。”   纪澜只需要补充灵药,便直接找男菩萨要了几颗,溜溜达达地去排队了。   校长和老师同时看向他。   这目光太灼热,纪澜不禁疑惑回望。   校长心累地招手:“来孩子,你这次就不用考了。”   纪澜自然也不想浪费时间,立刻点头。   正摩拳擦掌想找他算账的大头则不乐意了,忍不住询问为什么。   能是为什么?当然是为你们好。   几位老师看着这不明真相的学生,一言难尽。   校长给了正经理由:“因为他发现一只上古灵兽,按校规可以加分。”   大头道:“那他也只是不用留级而已,但试炼是挂了科的,要补考啊!”   校长是万万不想让这小子再考了。   哪怕新换的秘境里也有东西,他也不想再被搅和一次补考。   他说道:“他实时积分第一,又拖着灵兽等到了会长。你们谁能拖这么久,我也让你们直接过。”   大头想想那只巨兽货车般的身影,不吭声了。   事情就此敲定,纪澜成功保级,到了纪泓的身边。   纪泓和付海帆同时踏实了,纪源则假笑地恭喜了一声。   几人没什么事做,便留下看直播。纪澜搬来椅子坐好,开始在心里复盘,思考下次对上娄郁该怎么说。   片刻后,他想起一件要命的事。   他今天的疑点太多,万一他的身体真在娄郁那里,而娄郁疑心地跑去查看并发现了问题,那他无论说什么都没用啊。   他不由得眯了一下眼。   娄郁回到协会就去工作了。   录像是晚上发过来的,同时传到的还有“纪澜不参加补考”的消息。   他把录像从头到尾整理一遍,看一眼时间没到十点,起身出去了。   宣霆在走廊遇见他,多看了几眼。   虽然还是一身黑,但却收拾得有些精致,衬衣扣子还解开了两颗。   他问道:“你干什么去?”   娄郁刚好有事交代他,说道:“去角木,十分钟后给我打电话说有事找我,突出一下我没离开过办公室。如果我没答应,你隔两分钟再打一个。”   宣霆一脸问号:“什么意思,你想走就走呗,还用得着我帮你打掩护?”   “谁说我想走?”娄郁挑眉,看上去心想甚好,“我是想故意给别人听。”   宣霆的问号更多,紧接着想到了关键词。   “等等去角木?”他震惊,“去找那小孩?”   娄郁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扔下一句“回头解释”便越过他走了。   事发到现在,瑞白肯定复完盘了,大概想好了说辞。   他这边也整理了资料,他们刚好能聊聊。他一天都不想再等下去,决定今晚就拆穿瑞白。   他先去了小广场,得知瑞白他们刚走,问清宿舍号后找了过去。   校长的护犊子属性再次发作,忍不住跟上了他。   娄郁扫他一眼:“我去找我徒弟,你就不用跟着了吧?”   校长:“……”   卧槽徒弟?你肯收徒了吗?   他问道:“真的?”   娄郁道:“看他愿不愿意认我吧。”   校长:“……”   啥玩意,幻听了?   那么多人想哭着拜你为师,你收那小子就够意外的了,结果人家还不乐意?   他再次道:“真……真的?”   娄郁道:“真的。”   他越过对方往前走,最后扔下了一句,“以后他再惹出乱子直接联系我,我替他收拾。”   校长:“……”   他是不是今天太心力交瘁,看着直播睡着了?   对,这一定是正在做梦!   第17章   纪澜这时刚回宿舍不久。   补考生的试炼没什么看头,不等他先提,纪泓他们就用天黑当借口回来了。   两人间的宿舍,空间很足。   他舍友也挂了科,目前正在秘境里。   隐约察觉熟悉的气息靠近,他侧头看了一眼,等房门被敲响,便端好意外的表情,开门对上了娄郁一张俊美的脸。   娄郁打量他的神色:“有空吗,谈谈?”   纪澜乖巧地让出位置:“当然。”   娄郁心下一定,看来还是瑞白在操控身体。   他迈进宿舍看见了两个人的行李,问道:“你舍友呢?”   纪澜道:“在补考。”   娄郁“嗯”了声。   天时地利人和,没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抬头见对面的墙上贴着自己的照片,目光移到它下面那张床上扔着的眼熟的游戏机,问道:“这谁贴的?”   纪澜默了默。   这是小崽子瞎折腾的半年里贴的,想用娄郁的照片灌鸡汤。   不过娄郁是协会会长,长得好实力强,不提外面的脑残粉,光是四座修真学院里也是一抓一大把迷弟迷妹,小崽子贴一张也无可厚非。   他认了:“我贴的。”   他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我其实是你的粉丝。”   娄郁忍着笑:“哦,是吗?”   纪澜点头:“是啊!”   娄郁道:“那偶像问点事,希望你如实回答。”   纪澜都复完盘了。   为什么能打赢灵兽?   因为纪泓教了他一些格斗技术,加上运气好,就稀里糊涂赢了。   为什么会御剑?   因为生死线走过一遭,他悟性好了不少,莫名就学会了。   为什么湖底法阵没把他送走?   他说了不知道啊,他连其他人不在了都没发现。   娄郁按计划问完一轮,打开手机给他看放大的录像。   只见巨兽的眼球上倒映出他的身影,能清楚地看见他比划了一个手势。   纪澜心想:果然来了。   他满脸不解:“这怎么了?”   娄郁道:“为什么打这个手势?”   纪澜理所当然:“因为有人告诉我这是和灵兽们交朋友的意思。”   他特淡定。   这魔族又没和蠢货的主人接触过,不可能知道这手势的含义。   娄郁装出一副不知道的样子审视他:“谁说的?”   纪澜道:“就上次说的野哥啊!”   娄郁:“……”   你这是仗着人家是个死人,就随便扣锅了是吧?   他绷着表情,继续审视对方。   纪澜还嫌不够,把另外两个人也拖了出来:“我在黑市队就是跟着他们的,这两个人都能给我作证,不信会长去问问。”   娄郁都不用查,知道肯定是一起被捞上来的另两具尸体。   他合理怀疑这三个人都是被瑞白弄死的,淡淡“嗯”了声:“他们还说过什么?”   纪澜以后还需要用他们打补丁,没把话说死:“我们一路都在聊天,说了蛮多的,具体的我一时也说不出来。”   他带起恰到好处的天真,“但他们应该没说错吧?我比划完,那灵兽就没咬我了啊。”   娄郁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没接话。   纪澜知道他这是在思考真假,表情适时带出一丝忐忑。   宿舍静了两秒,娄郁慢条斯理地换了一个姿势,脸上仍是那副懒散的模样。   纪澜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恰好对上一段锁骨,心想这魔族的皮囊是好看,哪怕不修仙,肯定也能吸不少粉。   娄郁知道自己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会被他捕捉,暗搓搓骚完这一下,这才往下问:“你白天说脑袋里突然出现一个法决,是什么意思?”   纪澜道:“就……就是我上次被玉佩控制的时候,脑中好像进了不少东西,我平时感觉不到,可今天站在湖边就突然闪出一个法决,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顺势把话题转到他的本体上,“会长,你说这是不是我那长辈送的东西?他还活着吗?”   娄郁道:“活着。”   纪澜眼前一亮:“他是在这边还是在昆仑境里?我以后能见见他吗?”   娄郁道:“以后看情况再说。”   他将话题拉回去,“你把法决演示一遍我看看。”   纪澜听话地点头,正要抬手,就听铃声响了起来。   娄郁按了接听键。   下一刻,宣霆的声音传出来,在安静的宿舍里听得清清楚楚:“刚才还在办公室呢,又去哪了?”   娄郁道:“有点事。”   宣霆道:“在哪个部门?我去找你。”   娄郁道:“在外面。”   宣霆道:“啊?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娄郁道:“等着。”   他伸手挂断,看向面前的人。   纪澜不等他吩咐,给他演示了一遍。   娄郁道:“避水诀。”   纪澜暗道这魔族果然博学,眨眨眼装傻:“是无害的吧?”   娄郁道:“是。”   话说完没多久,手机又响了。   宣霆听他的话来夺命call,要催他回去。   纪澜乖巧地在旁边听着,心里快速捋了一遍。   娄郁的疑点全在他的意料之内,此外应该没别的了。   他们分开后娄郁带着灵兽回了协会,听宣霆这意思是一直在忙,大概没空去看他的身体。   综上,他这次把该糊弄的都糊弄了,在娄郁没有新的证据前,八成会像上次那样帮他把避水诀的事遮掩过去。   果然,娄郁挂断电话沉默几秒,说道:“法决的事就说是我教的。”   纪澜道声好,见他站起身,心头一松准备送客。   娄郁慢慢往外走,默念了三个数。   数到三的时候,他听见瑞白喊了他一声,便回过了头。   纪澜忐忑而期待地问:“会长,我这脑子里突然被塞东西,平时也不知和谁说,能……能加您一个微信吗?”   娄郁看他两眼,掏出手机让他扫。   纪澜便凑近加上好友,完美地给这次交锋画上句号。   娄郁垂眼看着他改备注,一手拉开门让他觉得自己要走,突然喊道:“瑞白。”   纪澜正心情愉悦,下意识抬头应了声,然后僵住。   要脸吗,挑这种时候神来一笔?   他把那声“嗯”生生转成了疑惑:“会长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娄郁关门走回来,重新坐下了。   他站在瑞白的角度把这事过了一遍,全按瑞白设想的剧本走,特意挑了最松懈的时候出招,保管这一声让对方露馅。   他笑道:“装傻对我没用。”   纪澜:“……”   娄郁这次纯粹是占了了解他的便宜,不然不会这么容易得手。   他不等对方说出别的,点开了手机上的监控软件,将屏幕一递:“你的身体在我这里。”   纪澜:“……”   很好,至少全须全尾。   娄郁道:“带你去看看?”   纪澜抬眼看他,嘴角一勾,顿时笑出了属于纪瑞白的味道:“这就不了吧,我在这具身体里待得挺好的。”   事情到这一步,他也回过味了。   敢情娄郁已经看过他的身体,怕直接对峙他不认账,便挖了一个坑让他跳。   他也拖了一把椅子,微笑地坐下:“说吧,想怎么样?”   娄郁就喜欢瑞白这一点。   该聪明的时候绝不硬当傻子,并且撕开得特别坦然。   他观察对方的表情:“怕和我回去我会扣下你?”   纪澜笑道:“怎么会呢?”   他说道,“你我这实力差,会长想扣下我,还需要经过我的同意?”   娄郁道:“那为什么不和我走?”   纪澜道:“不想大晚上的折腾,要不哪天挑个风和日丽……”   说到一半,他整个人微微一晃。   紧接着不等娄郁反应过来扶他,他已经自己调整好,眨眨眼站起身,干咳一声摸了摸鼻子:“会长……”   娄郁挑眉:“……纪澜?”   纪澜小声道:“是我。”   他下午就在想,如果娄郁去看了他的身体就是死局。   但死局也有回旋的余地,他站在娄郁的角度想了想,觉得对方或许会认为他体内有两个魂魄。   而娄郁对他的态度太奇怪了,尤其他们没什么太深的交情,这莫名其妙的维护让他不想全部摊牌,便准备用“一体双魂”来缓冲一段日子。   现在,他赌赢了。   他搬回一小局,老实地等着会长发话。   娄郁打量他,没看出破绽,问道:“他呢?”   纪澜道:“老祖睡了。”   娄郁的心一紧:“他是每天固定时间睡,还是不固定?”   “不固定,有时时间长,有时就很短,”纪澜学着小崽子的调调,认怂很快,“会长,他总在我身体里对我没影响吧?”   娄郁听出了他的担忧,说道:“放心,他不会夺你的舍。”   纪澜顿时松了一口气,遵从小崽子想奋起的人设,没问老祖什么时候能走。   娄郁觉得待下去没意思了。   如果这次“睡遁”是瑞白故意的,就代表想缓缓,他不想硬逼。   临行前他想起一件事,问道:“他有说过我吗?”   纪澜道:“说过。”   他小心地撇一眼会长的神色,“老祖说您就是他网聊过的一个网友而、而已,没什么交情。”   娄郁笑了声:“不是一个。”   纪澜道:“啊?”   娄郁道:“你告诉他,他网聊的那些男女老少都是我变的声,自始至终就没别人。”   纪澜:“……”   他记得他当年生怕魔界不够热闹,还在“他们”之间添油加醋、挑拨离间了好几次。   娄郁道:“所以他当年找‘网友们’学的邪门歪道的法决其实都是我一个人教的,帮我问问他愿不愿意喊我一声师父。”   纪澜道:“好的。”   呵,做梦。   娄郁道:“再告诉他,我还瞒了他不少事。”   但这些他一时也不知从哪句说起,他不想也不愿意让第三个人传话,说道,“他如果想知道,让他联系我。”   扔下这一句,他开门走了。   校长正在宿舍区里转悠。   狠狠掐自己一顿后,他认命地接受现实,便在等结果了。   此刻见会长离开,他忍不住也进了宿舍楼,想知道那小子拜没拜师。   纪澜道:“没有。”   校长一拍大腿,简直觉得他疯了:“你傻啊,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拜他为师吗?”   纪澜决定让他先去试探一把。   他纠结地捏捏手指,低头道:“我觉得……他不只想收我为徒。”   校长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纪澜为难道:“他……他可能对我有想法。”   校长:“……”   你小子不着调到这种程度吗?   他说道:“不可能,他有喜欢的人。”   纪澜抬头:“是吗?”   “应该是,”校长迟疑,“好像是个主播,叫什么白,在七星宗他忙到一半还找信号连网看直播呢,副会长说是个大美人!”   纪澜:“……”   哦。   第18章   校长坐在娄郁刚才的位置上,准备和这小子长谈。   但纪澜刚接收完一轮信息,没心情再应付他,便表示自己误会了,会好好考虑这件事。   校长嘱咐:“一定好好想。”   这事他都羡慕,那可是娄郁啊!   他说道,“给你透个底,会长是三千年前的人,懂的东西很多,平时肯稍微指点几句就够人受用终身了,现在他想收你为徒,你知道有多少人会羡慕嫉妒你吗?”   纪澜一点都不心动。   他有师父,再说他当年拜师的时候,全正道都在羡慕嫉妒恨,早就习惯了。   他嘴上说着“是”,乖巧地把校长送走,关上了门。   宿舍重新安静,他走回去坐下,眯起了眼。   大意了,没想到他“网聊”的人都是娄郁。   魔界的人都想出来,如果能感应到他,没人会装哑巴。   可那么多年只有娄郁能和他聊天,这应该不是娄郁霸道不让别人开口,而是只有娄郁能办得到。   这样娄郁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魔主。   他身上被绑了封印,魔主肯定对他好奇,换了各种身份和他闲聊。   时间一长兴许就有了点交情,所以他不会的问题和想学的法术,魔主都愿意教他。   他当初洗灵根九死一生陷入昏迷,也是魔主的声音一直陪着他。   这么一想,魔主对他动心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纪澜轻轻“啧”了声,表示不约,开始思考怎么打发这位追求者。   这时只听一声铃响,微信来了条新消息,他打开查看,对上了一句话。   会长:【当年封印前说的话,没骗你吧?】   纪澜的手一顿。   当年他一心死守封印,任凭封印抽空他的灵气,恍惚间听见那边传来一个声音,极度沙哑。   “瑞白,正道是都走了,可还留了一群人类魔修呢,他们什么秉性你都清楚。我知道你不想这种时候再增加一群杀人放火的魔族,但不是所有的魔族都愿意打打杀杀,”他说道,“你听我说,魔族这边我解决,魔修那边我也想办法遏制,你把封印打开,我保证不会让人间生灵涂炭。”   纪澜轻轻笑了一声,下意识想点评一句“真动人”。   但他那时的意识已经模糊,最后的记忆就是暗下去的视线和一声急过一声的“瑞白”,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晃三千多年,娄郁成了修真协会的会长。   协会由他一手建立,成员由他一手栽培,后又建立四大修真学院培养新生力量,一片欣欣向荣之景,确实没骗人。   他敲下回复:【老祖还没醒,我会转达的。】   会长:【嗯。】   会长:【[图片]告诉他杨景善的蠢货已经安顿好了。】   纪澜:“……”   你怎么知道这傻玩意是杨景善养的?   他差点就打字问了,最终控制住自己回了个“好哒”的表情包。   娄郁看一眼回复,按灭了手机。   宣霆一直在等他,追着他到了协会的灵兽园,想知道他出了什么毛病。   娄郁道:“那是瑞白。”   宣霆道:“——啥?”   娄郁没有隐瞒,把事情说了一遍。   宣霆:“……”   他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感觉整个人有点虚。   他当年可是亲自体验了纪澜的狠劲,并亲眼见证过娄郁的疯狂,简直心有余悸。如今这两个人又对上了,他问道:“那……你们什么情况了?他知道你的全部身份了?”   娄郁道:“还没有。”   他见蠢货把大脑袋凑过来,摸了把它的毛,愉悦道,“他早晚会知道的。”   宣霆道:“不怕他跟你翻脸?”   娄郁道:“不怕。”   当年他顾虑诸多,一直没摊开说清。   后来虽然看出瑞白想留下,却不知竟是想和封印同归于尽。当时那个情形再挑明,他怕瑞白会更决然,便忍下了,现在没有封印也就没关系了。   只要人还在,瑞白想怎么闹都行,闹成什么样他都接着。   他说道:“原本就是我瞒着他,他生气是应该的,总有办法让他消气。”   宣霆看着他眼中的占有欲,不禁沉默。   娄郁这些年清心寡欲,所有的情绪大概都给了一个纪瑞白。   他突然道:“如果当年老尊主没把你的神魂分出去让你混入正道,会不会……”   娄郁打断道:“那我大概也会动心。”   宣霆卡住。   娄郁想象那个可能,说道:“有没有我,纪子坤都会逆天夺运。”   宣霆忍不住接话:“但没你及时察觉,他兴许能成事。”   娄郁笑了:“你太小看瑞白了。”   他架住蠢货想拨弄他的爪子,决定离这二货远点,说道,“瑞白比任何人都想看纪子坤倒霉,没有我,他会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正道不是吃素的,纪子坤依然会失败,然后怀恨在心把封印绑在瑞白的身上,我还是能接触到他。”   只是这一次就不能光明正大地收徒了。   娄郁回想当年的画面,有些走神。   他父亲大限将至,死前身祭封印,趁机将他的一缕神魂分出去,附在了正道不起眼的弟子身上。   他从一个默默无名的普通弟子慢慢变成了风光无限的正道第一人,有了实力和地位,也……有了是非。   他知道撕开封印会血流成河,也知道灵气即将枯竭、正道想跑,一直左右迟疑着。就是那个时候,魔界封印突然被绑在了一个少年的身上。   那是他回玄阳宗后第一次见瑞白。   当时几个亲传弟子被瑞白狠狠整了一顿,他去的时候,入耳便是一声愉悦的轻笑。   “是我干的没错,不过你们可悠着点,我今天格外不舒服,万一不小心咽气,导致魔界封印破碎,你们几个可就遗臭万年了。”   他抬眼看过去。   玄阳宗亲传弟子的衣服是白底红纹的样式,那一圈白里站着一个黑衣的少年,一张脸苍白却夺目,与这里格格不入。   和他一样。   少年很快发现他,挑眉看了过来。   他缓步上前看着对方,决定亲自盯着这对他事关重要的封印,淡淡问:“可愿拜我为师?”   周遭一片喧哗,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少年在各色不明的注视下又是一笑,满脸都是想逼疯正道第一人的兴趣,答得痛快又随意:“好啊。”   他们两个一个收得不怀好意一个拜得不怀好意,自此开始了塑料师徒情。   一晃那么多年,他赔上了一颗心,纪澜对他也有了师徒情分,不再那么无所谓了。   娄郁轻声道:“幸亏没有如果。”   那些年若没他在外面护着,瑞白怕是会过得更艰难。   如今人终于醒了,再糟糕的开场也比当年的塑料情强多了,他们总能把话说开。   瑞白不是个回避的性子,听了今天的事,肯定按捺不住多久。   娄郁想到这里便转身回办公室,决定抓紧时间工作,免得到时候捉襟见肘。   宣霆道:“又干什么去?”   娄郁道:“回去干活。”   他说着蹦出一个想法,“你说我把这堆事忙完,抽空去学校兼职当个老师怎么样?”   宣霆:“……”   他算看出来了,纪瑞白一醒,娄郁就不太正常了。   纪澜完全不清楚自己即将多个老师。   他休息一晚,第二天就被男菩萨和付海帆拖去练功了。因为保级不是终极目标,不能松懈,既然基础不好,那就从现在开始努力。   纪澜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娄郁。   目前娄郁的态度没有明确地摆出来,纪澜知道他忙,便暂时不急,耐心等着他先出招。   小崽子在炼气三层上卡了很久。   纪澜暑假就在打坐用功,这几天收心训练,成功在开学的前一晚到了炼气四层。   学校的人骤然变多,那条飘着花瓣的主路也终于有人捧场了。   他这天早早起床,跟着男菩萨他们吃完早饭,溜达着进了教室。   整间教室都是一静。   暑假的傀儡阵、补考的灵兽已全在论坛传开,他们都知道班上的倒一出名了,忍不住围着他一顿询问。   “对了,还听说你在秘境得到一件越级法器?”   纪澜“嗯”了声。   那人道:“给兄弟们看看呗?”   纪澜道:“别了吧。”   “看一下嘛。”   “该不会是残次品,嫌丢脸吧?”   同样保级的倒三哼了声:“他现在和付海帆交好,让人家一修就行了,哪会给咱们看?”   纪澜看了看他们。   他刚到炼气四层,这一班的差生也基本在同水平上浮动。他想知道大范围的法术管不管用,无法拒绝这个诱惑:“我拿出来就忍不住想用,你们确定要看?”   众人迟疑:“是攻击法器?”   纪澜道:“不算。”   众人便整齐地看向班长。   班长炼气五层,在这个班修为最高,便在众人热切的期盼下到了最前方:“你来吧。”   纪澜于是不和他们客气,扯掉手链就是一按。   只见屏幕骤然闪出一丝金光,他脑中“难道会出高级卡”的念头刚刚升起,就看清了上面的字:(SR)鹅。   一瞬间,全班都成了大白鹅。   众人猝不及防,顿时嚎叫。   叫了好几秒,他们才想起罪魁祸首。   然而刚刚人们都乱了,还有人扑腾翅膀飞了一会儿,如今他们看对方都是鹅,根本找不到纪澜。   正慌乱之际,班主任进来了。   班主任打开门,骤然僵住。   他儿时被鹅追着啄过,简直是一生的心理阴影,此时对上这个画面,他当场哆嗦了一下。   众人看过去,眼前一亮。   有困难,找老师!   他们变成这样,老师肯定有办法!   班主任眼睁睁看着它们集体朝他这边伸脖子,惨叫一声转身就跑。   众人急了,连忙追上去。   班主任回头一看,感觉画面不仅和儿时重合,还更加恐怖。   以前好歹只有一只,这他妈的是一群!   他吓得都忘了自己会御剑,拔腿狂奔。   众人更不干了,扑腾着翅膀继续追。   角木学院开学第一天,五班的班主任被一群鹅从教室一路追到了操场上。   众人扶栏眺望,一边围观一边议论,由于被追的王老师专攻药剂,等纪泓和付海帆从办公室出来,事情已经传得有鼻子有眼了。   他们看着操场上的一群鹅,问道:“怎么回事?”   “据说王老师要用鹅血做药剂,弄了一批鹅拉到班里想每人发一只放血,但灵气复苏,鹅都开智了,就追着他咬啊,”围观人士心有余悸,“你鹅哥什么时候都是你鹅哥,真可怕!”   纪泓沉默两秒:“他们班上的人出现过吗?”   “这倒是没看见,”那人说着一顿,“卧槽该不会都被咬死了吧?!”   纪泓:“……”   付海帆:“……”   第19章   纪澜站在讲台上,顶着全班怨念的目光,给赶来的校长和几位老师复了盘。   王老师受的刺激太大,现在还在办公室缓神。   纪泓和付海帆作为知情者,便一起来给纪澜撒谎作证,表示这越级法器是经过回炉重造的,所以外形才变成现代的风格。   校长半月之内第三次面对他闯的祸,虽说这次没有前两次那么惊天动地,但也是大规模的杀伤,深深地觉得这小兔崽子有点废老师,不明白会长瞧上他哪了,难不成是看他太会折腾,想给老师们做个慈善?   纪澜对上他一言难尽的目光,无辜地补充:“我事先征求过他们的意见,他们同意了的。”   “……”全班继续怨念地盯着他。   特么但凡有个情况说明,他们都不会犯傻地让他试。   不过事已至此,他们只能认了。   校长打量完手里的招财猫,也觉得这事过去就算完了,好歹没人受伤。   他把招财猫还回去,嘱咐纪澜以后谨慎使用,这便带着老师们走了。   几位老师满心疑惑,跟着他出了教室的门,急忙忍不住开口。   “这就完了?他那个法器用在比他修为高的修士身上能持续半小时以上!”   “而且控制的是一群人,不是单独的几个!”   “还有他在秘境里拖着两个垫底生连续干掉了好几只灵兽,炼气三层就能御剑,这么邪乎真就算了?”   校长道:“那是会长教的。”   几位老师猝不及防:“——啥?”   会长有意收徒,这事太大了,校长没敢透露,只交代道:“总之以后他再犯事就报给我,我统一报给会长。”   既然会长想管,他也就不护犊子了,他现在巴不得立刻促成这事。   他回办公室想了想,感觉今天的事无伤大雅,不至于让会长觉得那小子太麻烦就不想要了,便将这事报了过去,重点是挂个号,免得会长一忙就把这货给忘了。   娄郁看完消息想想那个画面,顿时笑出声。   当时人们如果都追出去,瑞白不想显得太突出的话,很可能也会跟着追两步的,这也太稀罕了。   他心里发痒,回复消息询问五班缺不缺老师。   校长想也不想就给了一个字:【缺!】   不管穷不穷,上级问了就先哭穷,这年头谁会嫌弃老师多……他思绪转到一半,后知后觉品出这话里隐藏的潜台词,小心翼翼地问:【您这意思是?】   娄郁回道:【安排一下,我去给他们上节法术课。】   校长:“……”   他当场就想跑出去亲那小兔崽子一口。   到底哪入了娄郁的眼,竟能带动全校一起跟着享受福利,吉祥物啊这是!   另外三个学校的校长听完怕是要羡慕哭了,校长压着兴奋的心情回了声好,快速把这事办妥,将时间发了过去。   宣霆来找娄郁的时候,就见他们常年一身黑的魔主在挑衣服。   “……”他问道,“你忙完了?”   娄郁道:“还没,但上一节课的时间有。”   宣霆服气,叙述了查到的事。   “没什么过节,”他道,“据散修说那小孩进秘境没多久就捡到一个玉佩形状的法器,然后他们一队人就走散了,再然后他们就没见过野哥那三个人。我猜可能是那三人想杀人夺宝,恰好你家纪瑞白苏醒,就把他们宰了。另外黑市队和后勤发现尸体的位置全在灵兽山的隔壁山头。”   娄郁听得挑眉,如果真是这样,那瑞白就不是在临时炼器室里醒的,而是在小孩危急时刻出手帮的忙,这种情况下他为什么特意跑到炼器室耗费灵气炼本命法器?   除非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娄郁知道瑞白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人,原是想查查看里面有没有别的事,没想到竟有意外收获。   宣霆看着他:“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娄郁道:“没什么,就觉得可能又被他耍了一次。”   宣霆翻白眼,不想掺和这对师徒的事,扭头告辞了。   纪澜这时正在上课。   大鹅事件后,基本全校的人都知道了他这件法器的作用。   但只是知道而已,很多人还没有更清楚的认知,所以这事得趁热打铁,不然以后就没这么多人肯上钩了。   他思来想去,把希望放在了小白莲的身上。   纪源是最不想看他奋起的人,自然不希望他有个越级法器。   之前有娄郁那句“残次品”的定论,纪源一直没放在心上,可今天得知付海帆改良过法器,并见他出了名,八成会坐不住。   纪澜等了一节课,果然见他找过来想打听法器的事,于是当场放话:“那肯定厉害,别说我们一个班了,就是找一群修为更高的人来,我也能放倒。”   纪源惊讶:“是吗?”   纪澜骄傲地一抬下巴:“当然!”   纪源立刻恭维,然后转身就去找人了,想让这废物当众丢脸。   他人缘好,会说话,无需多费工夫便有一群人主动找上纪澜,表示要挑战一下越级法器。   纪泓得知这事的时候,纪澜已经跟着他们到了操场上。   他赶过去把人拉到一边,低声问:“你又干什么?”   纪澜讲道理:“你看我现在奋起了,慢慢受老师的重视,或者哪天就有几个你们这种修为的惹上我,导致我动了法器,只需要来个两三次,人们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到时还会有这么多修为高的一起送上门给我当实验材料吗?”   纪泓:“……”   所以你就想赶在挨个荼毒前,最后再大规模祸害一轮是吗?   纪澜循循善诱:“里面好几个你们班的,都是炼气七八层,你不想知道他们会不会一起变吗?”   纪泓:“……”   他确实也有点想知道这法器的极限在哪,见纪源来装好人当说客,便放开了这混账东西。   纪澜回去最后确认了一遍,见挑战者全都一脸自信,便扯下手链,示意围观群众离远点。   众人听话地远离数米,站成一圈望着他们,听见了“叮”的轻响,紧接着眼前一花,那群人集体摔在地上成了大白萝卜。   众人:“……”   卧槽,牛批!   他们迅速跑回去,稀奇地围观萝卜。   一堆萝卜在地上展览了将近十分钟,这才恢复原状。   挑战者们轻飘飘地看一眼某人,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纪源的修为比纪澜高,同样在挑战者的队伍里,恍惚几秒后意识到这法器确实厉害,脸色难看了一瞬,不想留下看他胜利的嘴脸,也急忙撤了。   纪澜经此一战彻底出名,连老师都听说了这事,有点想来试试。   然而胜利者却并没有太高兴。   他觉得抽卡游戏实属害人,抽过一次高级卡就让人忍不住想再抽,于是等人们都走干净,他便意犹未尽道:“哥。”   纪泓道:“嗯?”   纪澜道:“我还想再抽一次SR。”   纪泓:“……”   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他心累道:“收收神通吧,去吃饭。”   纪澜看他两眼,心想还是得珍惜一下家里的男菩萨,一边思考怎么能摸清卡池,一边跟着他迈进了食堂。   饭后他用打坐代替午休,下午神采奕奕地去上课,被通知换了一间大教室。   这节是法术课。   刚开学,他们暂时不需要去室外进行实战练习,所以依然是在教室里上。   铃声还没响,众人便见他们缓过神的班主任拿着笔记本进来,走到最后一排坐下了。   没等他们弄明白他在搞什么,就见又有几个老师来了。   然后是校长、副校长、恰好没课的一班的尖子生们以及其他年级的学生,“哗啦啦”一大堆来蹭课的,场面颇为壮观。   纪澜看得眼皮一跳,猜到了一个可能。   其余人则满脸懵逼。   这就是突然换成大教室的原因?但这到底是要干啥啊?   有认识尖子生的,便暗中发消息询问原因,得到的回复是他们也不知道,老师只说别声张,拉着他们就来了,他们也挺想弄明白怎么回事。   学渣们认命地坐好,被这豪华蹭课团围住,有些瑟瑟发抖。   班长站起来又坐下了,不知道要不要去找班主任问问。   他犹豫几秒,突然想起纪澜今天的两件壮举,便凑过去低声道:“给个实话,是因为法术课要用你那件越级法器吗?”   纪澜微笑:“你想多了。”   班长道:“那这是怎么回事?”   纪澜听着铃声敲响,若有所觉地看向了门口。   只见一个男人迈了进来。   他长得俊美非凡,穿着妥帖的白衬衣和西装裤,鼻梁上还架着一个金框眼镜,整个人斯文极了。   学生们愣愣地看着他,竟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校长和几位老师倒知道是娄郁,但也是第一次看他穿黑色之外的衣服,同样一愣。紧接着校长虎躯一震,猛地看了一眼纪澜。   他认识娄郁这么多年,就没见这男人换过风格。   先前的“看美人”毕竟是副会长说的,他们没有见过,但现在他可是亲眼瞧见娄郁追到学校来上课,又特意换了一身衣服。   难道这小子没感觉错,娄郁真的对他有想法?   有想法的会长在众目睽睽下环视一周,目光和自家徒弟撞上,勾起一个和煦的笑,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   “这节法术课由我给你们上,”他说道,“叫我娄老师就行。”   学渣们眨眨眼,终于反应了过来,表情呆滞。   被拖来蹭课的学生也集体目瞪口呆。   卧槽,娄郁?! 第20章   五班开学第一节 法术课,教室里足足响了一分钟的尖叫。   娄郁是谁?   他是华国修真协会的会长,是他们的定海神针。   在这个灵气复苏的时代,他是所有人仰望的目标。   修真学院的学生,除了顶端的尖子生偶尔有机会见他一两面,其余人只有在新闻和热搜上才能看见他的身影和消息。   可今天偶像突然下凡来给他们上课了,他们怎能不激动?   娄郁抬手压了一下没压住,便直接用法术禁声,这才让教室变得安静。   他推推眼镜,温声道:“我是临时来给你们上一节课,以后看情况可能还会上别的。由于不固定,我需要一个专门的课代表。”   五班的学渣亢奋得脸都红了,忍着鼓掌的冲动,在心里嗷嗷尖叫地喊道“选我”。   来蹭课的学生盯着他们,恨不得在他们身上盯出一个洞,心里会长是在扶贫?那他们转班还来得及吗?   娄郁等了等,估摸他们冷静了,这才解除法术。   他假装思考一下:“你们法术课有课代表吗?是谁?”   班长哆嗦地站了起来。   第一次和偶像近距离对话,他激动到语无伦次:“会、会长,是是是我。”   娄郁失笑:“怎么还结巴上了?别紧张,我换一个。”   他不等对方反驳,看向了纪澜,“你们班我只认识纪澜,纪同学,就你吧。”   纪澜顶着众人的目光淡定地起身,嫌弃得完全不加掩饰:“回回回会长,我我我一紧张也也也结巴,你找找找别人吧。”   教室众人:“……”   这是什么品种的熊孩子?   娄郁忍着笑,好脾气地道:“没事,慢慢就不紧张了,总之就是你了。”   纪澜当着男菩萨的面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没有和他翻脸,老实地坐下了。   上次分开后,他们就没再见过,虽然偶尔会微信联系,但都是一两句简单的日常,既没提过去的事,也没谈起他的身体。   他本以为娄郁得忙完才会抽出空来找他,谁知开学第一天就以这种方式来刷脸了,还强买强卖他一个课代表,他决定让这货后悔。   娄郁定下这事,心情愉悦。   他该靠谱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便收了收荡漾的心,开始认真给他们讲课。   期间陆续有学生收到消息,开门偷偷贴着墙边溜进来蹭课,不过多时就把整间教室挤满了,导致他不由得停下看了看。   众人有些紧张。   老师们先前不想声张开,就是怕场面搞得太大,大家最后都没得听了。   好在娄郁没说什么。   他以前在正道的时候也曾受邀讲道,对这种场面已经习惯。   不过那时都是在开阔的地方,教室实在太小,再挤就要赶上春运了。   他便亲自关上门,掐了一个法诀扔上去,说道:“中间有想去洗手间的过来找我学开门的法诀,学不会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全体哄笑。   娄郁当然是说着玩的。   他刚好讲到这里,顺势道:“关于法诀,你们老师应该说过,它分为属性法诀和非属性法诀两大类。属性法诀顾名思义,就是适合你们灵根的法诀。非属性的法诀则是所有灵根都通用的,里面也有攻击和辅助之分。一般而言,属性法诀的威力更大,但非属性的法诀用起来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全看个人选择。”   法诀一道博大精深,里面包含的东西实在太多。除了娄郁,没人敢说是这方面的行家。   目前几座学校在法诀法术方面的体系全来自于他,学的是一些基础属性法诀和简单的非属性法诀,其余的还没有涉及。   此刻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有些胆大的便忍不住举手提问:“会长,有没有那种用起来很便利的非属性法诀?”   娄郁道:“有,比如隐身诀、避水避火诀等等。”   众人眼前一亮,期待地询问能不能教教。   娄郁道:“你们现在的修为,学这些还太早。”   话虽如此,他终究没有拒绝,“不过这事看悟性,我演示一遍,能不能学会就看你们自己了。”   众人顿时激动,掏出手机就对准了他。   娄郁一点都不介意,放慢速度做了一遍。   他先做的避水避火诀,最后才是隐身诀。结印一下,他整个人瞬间在众人的眼前消失,看得他们一阵尖叫。   娄郁解除法诀重新出现,说道:“我不是变得透明,是这个法诀能迷惑你们的神识和感知,只要修为比我高或神识比我强,就不会被骗过去。”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涨知识。   他们见他这么好说话,又有胆大的提问,想知道有没有比较有意思的法诀。   娄郁道:“也有。”   他思考两秒,心中一动,“比如有一个法诀,用在人身上可以让对方变得迟钝数倍。”   纪澜正听得无聊,闻言一顿,抬头看了过去。   娄郁像是没察觉到他的目光,笑道:“走路、吃饭、说话全都会变得非常慢,名叫十六诀。是有个人为了对付他家仗着身体娇弱而经常调皮捣蛋上房揭瓦的徒弟,特意研究出来的。又因为研究出的日子是十六号,就取了这个名字。”   全班再次哄笑。   有人好奇道:“谁呀。”   娄郁隔空对上纪澜的视线,说道:“玄阳宗,九霜真人。”   纪澜微微眯起了眼。   当年他刚入云跃峰,满心都是想要逼疯正道第一人的兴趣,便天天在外面搞事,惹了祸就回来让他师父收拾,想看他师父变个脸。   他师父九霜真人是朵高岭之花,喜静,整个人冷冷淡淡的。   收他之前,整座山头只有他师父一个人,平日里一些打扫收拾的活全由傀儡完成。收了他之后,山上每天热闹得堪比人间过年,一群人排着队找上门来要说法。   他身体不好,他师父不能体罚他,刚开始就罚他抄书,他于是抄到“晕厥”,咳血搅得玄阳宗上下人心不安,最终不了了之。   后来他师父又罚他在屋里面壁思过,他面完思完,出来后死不悔改,依旧为非作歹。   终于有一天他师父受不了他主动出击了,用的就是这个十六诀。   法诀打在身上,他从卧室走到正殿的大门,足足用了一天的时间,一日三餐都是傀儡端来喂给他的,不远处还有傀儡拎着恭桶随时准备伺候他出恭。   他在床前两米的位置吃了早饭,在花园小路上吃了午饭,在正殿门口吃了顿晚饭,一整天就这么耗没了——别说搞事,他连出去都费劲。   当时他本想身残志坚地继续往山下走,但转念想想他说话的速度也慢,就算找到人吵架也是被嘲笑的份,只好作罢了。   那是他来玄阳宗后第一次吃亏还找不到破解的办法,着实老实了一段日子。   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他虽然曾找“网友”咨询过相关问题,但对方表示没亲眼见过,无法给解决方案。   所以按理说娄郁应该只知道法诀的存在,其他更详细的是不知道的。   纪澜想到娄郁也知道蠢货是杨景善养的,注意力往他先前说的话上转了转,思考魔主能瞒着自己什么事。   娄郁看他一眼,放他独自沉思。   瑞白就是这个性子。   当他怀疑一个人的时候,无论对方说得多真,在他那里都会打个折扣,得让他自己去想、去发现里面的问题,他才会主动探寻。   看来今天找瑞白谈谈,他不会拒绝,娄郁愉悦地勾了一下嘴角。   众人不知道二人间的暗潮涌动,关注点都在“玄阳宗”上,连校长他们都坐直了些。   近年来秘境出土过一些文字资料,他们对三千年前的势力多少有个大概的了解。   当年正道第一宗门便是玄阳宗,那整个宗门现在都在昆仑境里。虽然昆仑境现在还没开,但他们某一天早晚会对上。   当场便有人问道:“这九霜真人厉害吗?”   “厉害,”娄郁道,“他被称为正道第一人。”   他说着见瑞白撩了撩眼皮,怕他们紧跟着问出些不好听的话,抬手制止了,“行了,说回法诀,等哪天有空再给你们上历史课。”   法术课是九十分钟的大课,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娄郁一副优秀教师的模样给他们上完一小节课,体贴地帮他们把门打开了,只见瞬间又“呼啦啦”进来不少学生,等到休息结束,座位之间的过道便全是席地而坐的人,从后面一路延伸到讲台前,场面壮观极了。   纪澜扫了一眼,支着下巴转向罪魁祸首,无聊地等着耗完剩下的四十五分钟。   片刻后,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再次扫一眼乌泱泱的人群,急忙举起了手。   娄郁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见状笑道:“我的课代表有什么话想说?”   纪澜站起身,苦恼道:“会长,教室的人太多了。”   蹭课大军顿时齐刷刷地瞪向他。   我们又不出声,你特么多什么嘴!   会长你可千万别理他,把我们当空气就好!   娄郁理了,纠正道:“喊老师。”   纪澜乖巧地应声,一本正经道:“我身为课代表,觉得有责任有义务让老师这节课上得安静和舒心。”   蹭课大军:“……”   别说了,我们这里面可还有你大哥啊你醒醒!   娄郁笑着问:“所以?”   纪澜仿佛没察觉到射向他的目光,扯下手链变成招财猫,将它抱进怀里捏了捏爪子,一脸的天真无邪:“老师,我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   蹭课大军:“……”   原本正作壁上观的五班学渣:“……”   卧槽你特么掏这个是什么意思?! 第21章   娄郁听说过他今天干的事,瞬间明白他的目的。   不只他明白,校长他们也都明白了。   他们想象一下会长对着一堆蘑菇上课的画面,整个人都不好了。   付海帆回想上次的变身体验,也不好了。   他本以为开学第一天论坛会被他的机甲法器刷屏,没想到纪澜一上来就搞了个大的,好不容易热度降下来,下午会长又突然来上课了,不出意外今天连外面的头条都是会长的。   他现在已经不指望自己能霸占论坛了,只想岁月静好,便往纪泓那边凑了凑,低声道:“你不管管你弟弟吗?”   纪泓木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这混账东西自从放飞后就脱缰了,他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会长知道本命法器的事,应该不会同意吧?   娄郁确实不想同意。   因为人太多了,法器很可能会抽空瑞白的灵气,这简直戳到了他的死穴上。   但看着瑞白期待的表情,他又不想不应,只好讲道理:“这么多人,你的灵气会跟不上。”   众人:“……”   醒醒会长,这是灵气跟不上的事吗?   这是你将要给一堆不知是什么玩意的东西讲课好吗?   纪澜一副“为人着想、自我奉献”的样子:“没事的老师,我能吃药恢复,为了大家能有个好的环境,我愿意。”   众人:“……”   我们他妈的不愿意!   娄郁知道这和当年不一样。   当年事关无数人的生死,不能退让。而现在瑞白只是想抽个卡,应该不会勉强自己。   他看了对方几眼,终究没有反对,吩咐筑基修士都退到最后一排,免得被扫进去。   瑞白的神识强,肯定能按住筑基修士,但相应的灵气损耗也会更加严重。   这具身体的底子太差,基础差,神识再强也没用。   就好比一个纸人用绳子套人,套住一群纸人会很轻松。因为大家都是纸人,纸人拿绳子没办法,挣扎的力道会很轻。   可要套牢筑基修士的火柴人就会变得不太稳定,火柴人虽然也拿绳子没办法,但力道大,稍微拉扯一会儿,纸人就会先受不了而松手。要是想套金丹修士的铁丝人,那自然更勉强,根本就按不住对方。   因此为避免损耗太过,筑基修士都得排出去。   他发了话,众人只能认命。   不过身为会长,娄郁没有这么明显地偏向一边,补充了一句:“这越级法器发动的一瞬间,如果你的神识也在那一刻集中抵抗,有可能会扛住那一下而不变身。今天能扛住的人,我有奖励。”   众人闻言都不反对了,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教室足够大,纪澜和中间的人换了位置,确认不会扫到后排的老师,便按下了招财猫的爪子。   只听“叮”的一声,周围一圈人全成了油麦菜,绿油油的,十分清爽。   两边靠墙的学生逃过一劫,默默看向中间的一片绿,虽然不合时宜,但还是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别说,这确实比乌泱泱的人好看多了。   娄郁忍着笑,开始讲课。   人太多了,没维持几分钟就恢复了原状。   人们还没从这诡异的感觉中挣脱,耳边又听到了一声“叮”。   下一瞬,他们都成了鹌鹑蛋。   两边的学生:“……”   校长和老师:“……”   这法器怎么什么玩意都有!   娄郁不由得笑了一声,查看瑞白的脸色,确认他没事,便继续往下讲。   连续两次大规模的变身,纪澜灵气耗空,吃药恢复了一下,再次按下了猫爪子。   他提出这主意压根就不图能按住他们多久,只为了用次数摸清卡池,时间对他来说极其宝贵。   于是围观的人便看着他们一会儿变成菜一会儿变成蛋,来来回回就这么几样,顿时都有点想去吃火锅。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至今还没人能扛住那一下,包括天之骄子们,这越级法器实属厉害,如果不那么坑就更好了。   纪澜抽了一堆R卡,不高兴地再次吃下一颗药,调息片刻又按了猫爪。   瞬间只见一道金光闪出来,屏幕出现一行字:(SR)哈士奇。   人们眼前一花,对上了一屋子二哈。   围观群众:“……”   他们见会长语气都不带停顿地往下讲,表情全没能绷住。   会长给一群二哈上课,这画面就他妈的离谱!   纪澜旁边的人受够了,伸爪子就抡了他一把。   纪澜扫他一眼,立刻招呼了回去。   围观群众:“……”   救命啊,这让人根本无心听课。   副校长实在没忍住,对校长使个眼色让他插句嘴,结束这丧心病狂的变身。   校长看了看面不改色的会长,心想古有烽火戏诸侯,今有纵徒变二哈。   他顿时也没能忍住,知道无论怎么压低声音都能被会长听见,便打开微信发消息。   【会长的修为是能看见他们真身的,变不变其实都一样。】   副校长没能品出他的潜台词,快速回道:【所以这变身没意义啊,只是咱们这些围观的觉得教室空旷了而已,赶紧停了吧,不像话。】   校长沉默两秒,干脆直接挑明,把自己的猜测一股脑发过去,问道:【你觉得呢?】   副校长猛地接收到惊天八卦,呆了好几秒才回道:【副会长上次不是说他看美人吗?】   校长:【美人谁见过?万一是说着玩的呢?但你看他今天这个打扮,像不像孔雀开屏?】   副校长仔细打量娄郁,目光在他的新发型、金框眼镜、和煦的微笑和衬衣解开的一颗扣子上一一扫过,思考后想到一个可能:【你说这两人有没有可能是一个人?】   校长:【啥?】   副校长:【特意打扮不正常,那看美人也不正常啊!我家小辈看的小说就是这种剧情,会长直播碰见一个有意思的主播,一直关注着,结果竟是修真学院的学生,两个人在秘境里相遇,会长认出了对方,就想收徒罩人了,中不中?】   校长看完这一套,愣愣地想:中!   几秒后,他快速敲字:【中个屁,当初会长在秘境看直播的时候纪澜已经进来了,时间根本对不上!】   副校长按灭屏幕,心想小说果然都是骗人的。   哈士奇持续的时间更短,没多久人们就变了回去。   SR比R卡的损耗大,纪澜刚刚吃药恢复的灵气一下子全填了进去。   娄郁见他的脸色有些白,立刻制止:“行了,歇会儿。”   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求求你特么直接歇到下课谢谢!   纪澜的灵气反复被抽干,其实也不太好受。   他觉得今天能抽出两张SR已经不错了,继续抽估计又是一堆R卡,便见好就收,老实了下来。   距离下课只剩十分钟,娄郁耐心把最后一点讲完,说道:“课代表跟我走,我了解一下你们班的情况,其余人下课。”   纪澜顶着各种意义不明的目光跟上他,一路到了校长办公室旁边的小会议室里。   娄郁见桌上已经放了让他们备好的瓜果点心,便关好门下了层禁制,在近处的椅子上坐下,点了点旁边的椅子:“聊聊?”   二人离得近了,纪澜闻到了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看了看他这斯文败类的德行,隔了一个椅子才坐下,淡定问:“聊什么?”   娄郁倒上两杯茶,递过去一杯:“没什么想问我的?”   对方急的时候,纪澜一般都不急。   他接过杯子,微笑道:“没有。”   娄郁点点头:“那我先来。”   他把宣霆查到的事简单叙述一遍,看着瑞白,“那小孩的魂魄被你炼进法器里了?”   纪澜无辜道:“怎么会呢?”   他完全不认账,“没有他在旁边提示,我早在纪泓他们面前露馅了,又怎么会好好地待到现在?当时是他非吵着要法器,我心情好,就送了一件本命法器。”   娄郁“嗯”了声,不去计较这话里的真假。   他措辞一番,换了正事:“今天说起了你师父,你有没有想过你师父当年为什么收你?”   纪澜撩了撩眼皮:“我师门的事跟你没关。”   娄郁道:“跟我挺有关系的。”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假装没看见对方眼里的危险,说道,“你师父的事你知道多少?他资质一般,当年在玄阳宗默默无名,后来慢慢就开窍了,人们都说他是输了比拼大彻大悟,你觉得呢?”   纪澜缓缓摩挲了一下杯沿。   他师父早些年和门内一位亲传弟子比过剑,惨败收场,事后在比武场上站了一天一夜,紧接着埋头苦学时常闭关,渐渐改变自己的体系,成了正道第一人。   反观那位亲传弟子被他后来居上心态崩溃,差点走火入魔,还是他师父给救回来的,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他不知这魔族从哪听来的东西,把话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你觉得呢?”   娄郁拆开桌上的甜品递给他:“吃点甜的据说心情好。”   纪澜挑眉接过叉子,拨了拨上面的水果,并不往嘴里送。   娄郁知道他防备心强,便把话题转回去:“我觉得他早就想转变,刚好就借着那个机会重新变一个人,不仅顺理成章,还不会让大家起疑。”   纪澜的手一顿,勾起温柔的笑:“你想说什么?”   娄郁说起了一段旧事:“当年魔界封印动荡,正道收到消息合力镇压。双方僵持数天,最后魔主以身祭了封印,可惜还是没能把封印撞开,正道抗魔成功,高兴地去开庆功宴了。那一天你师父九霜真人恰好在场,又恰好离封印很近。也是那天之后,他回去找机会和人打了一场,自此闭关。”   纪澜何等聪明,娄郁只开一个头,他就明白了全部内容。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你这意思,我师父是被魔界的人夺了舍?”   娄郁道:“不是夺舍,他本来就在震荡的那一下里死了。”   他直直和对方的目光对上,“老魔主去世前几天,魔界新主刚好诞生。”   他轻声道,“瑞白,我就是你师父。” 第22章   会议室一片死寂。   娄郁悬着一颗心等了等,见瑞白嘴角的弧度纹丝不变,像模具扣上去似的,忍不住把水果往那边推了推。   “吃点东西缓缓,放心,没下奇奇怪怪的料,我吃给你看。”   他插起一块西瓜放进嘴里,仍没听见对方的动静,不由得道,“宝贝儿,别不吭声。”   纪澜:“……”   他的大脑正高速运转,思考这货骗他有什么好处。   他在魔宗长大,是正道第一人的徒弟,知道正邪两道不少事。   而娄郁是这边的会长,兴许想用这种方式拉拢他……不,昆仑境早晚会打开,谎言在打开的当天就能拆穿,他到时不仅不会帮娄郁的忙,还会翻倍报复,娄郁这样得不偿失。   那是不是这样?   魔主通过他绑定的封印能看见他所看见的东西,因此才会知道正道这么多事,同时对方也知道昆仑境的情况不妙,他师父搞不好会大公无私去祭灵脉,所以便仗着死无对证,想拿这些信息对他骗心又骗身。   他思路整理得飞快,正要顺着这可行性继续想,猛地听见这声“宝贝儿”,脑海下意识切换成他师父那张高冷的脸,一向在敌人面前泰然自若的表情瞬间裂了道缝。   他迅速挣脱这种诡异感,干脆直接问了:“我凭什么信你?”   娄郁暗中松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当年和你的所有事。”   纪澜道:“你若是能通过我感知到外界,知道这些不奇怪。”   娄郁道:“我还知道你不在场时,他们是怎么在我面前说你的。”   纪澜微笑地反驳:“你也说了我不在场,岂不是随便你编?”   娄郁道:“你将来可以找他们确认啊。”   纪澜盯着他这副坦然的模样,又不吭声了。   娄郁给他缓冲的时间,把吃的全推到他面前,对上他略微警惕的目光,感觉像只娇贵的猫一样,忍下摸头的冲动,慢慢说起了当年的事。   他生而知之,天赋又极高,他父亲在他身上看见了希望。   那时他父亲大限将至,便赌了一把,在撞击封印时将他的一缕神魂从一瞬间出现的缺口里送出去,附在了近处的尸体上。   他有个好头脑,加之运气不错,原主性格沉闷,所以混入正道倒也没有太手忙脚乱。   但毕竟是外来者,他以防万一找机会促成了一场比试,顺势闭了关,出来后性子便转为清冷,主动与人拉开了距离。   新生的魔主对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   他的分魂疯狂接收着正道的一切,本体则在魔界学习魔族法术,期间摆平了数件正邪两道的大事,渐渐有了名声,修为也跟着一再突破,就这么成了正道第一人。   他的族人都在等着他破开封印,但他知道破开后就是一场血流成河的大战。   魔族被关了上千年,怎能没有怨气?   他们确实嗜杀,可人类又好到哪里去了?那些人类魔修做的事甚至比魔族还过分,况且不说魔修,就是正道里也有不少人面兽心的畜生,为何就只封着魔族?   说到底,不过是魔族的种族天赋太强,他们忌惮罢了。   “我那段时间好几次都想不管不顾直接破开封印,”娄郁道,“但转念想想当年封印魔界的人很多都飞升或陨落了,现在的这批人九成都不是罪魁祸首,不应该让他们承担魔界的怒火,再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过坏人,都死了太可惜。”   纪澜静静听着,没给评价。   娄郁道:“正左右为难,我突然发现灵气在枯竭。”   同复苏一样,灵气枯竭也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它最开始极难察觉,只有修为拔尖、天赋和感知都很惊人的修士才能感觉到。   他是一个,纪澜的父亲纪子坤是另外一个。   娄郁道:“我一面把灵气枯竭的消息透露给正道,一面暗中关注你父亲,想知道他有什么打算,发现他竟然想搞个万人祭祀,甚至想把整个魔界都拖进去陪葬。”   纪澜听他提起自家那位发了疯的父亲,实在没有忍住勾了一下嘴角:“多有想法。”   娄郁见他肯搭理人了,再次松了一口气,说道:“所以我通知了正道,邀请他们一起去看看你父亲的壮举。”   正道被“灵气枯竭”的消息砸得惶恐不安,正要商量人为造个小世界的可行性,猛地得知纪宗主想逆天夺运直接送他们去死,这还得了?便立刻组织人手围了过去。   也就是那一天,娄郁在纪子坤的尸体旁看见了额头浮着咒纹的纪澜。   他当时察觉到了被连通的感应,急忙找借口躲开了,后来才知道这感应不是来自九霜真人,而是属于魔主的身体,于是便开始和纪澜聊天。   纪澜扫了他一眼。   “……”娄郁自知理亏,解释道,“第一次和你聊天,我被你噎了好几回,就想换个人试试。”   结果没想到这小子挑拨离间的业务非常熟练,有好几副面孔。   他一时好奇就换人换上瘾了,等慢慢熟悉一点,纪澜也在七星宗养伤结束,被接到了玄阳宗里。他每日听着各种鸡飞狗跳,终于有一天忍不住下山看了看,就起了收徒的念头。   纪澜轻轻呵了声:“说直白点,就是想就近监视我。”   娄郁扬眉:“你信了?”   纪澜道:“并没有。”   娄郁知道他的性子需要自己去慢慢琢磨,没有纠结这一点,顺着他的话道:“嗯,怕你搞出事,就想亲自盯着你。”   塑料师徒的开局堪称灾难。   纪澜天天给他惹祸,他又不能崩人设,便忍着打这祸害一顿的冲动,绷着高冷的脸训斥几句。   但这对纪澜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听完照样上房揭瓦,逼得他专门研究出了一个法诀教训人,这才让纪澜暂时老实下来。   不过那段时间虽然鸡犬不宁,但不管怎么说,云跃峰这么多年终于有了除他之外的活人,他还是蛮新鲜的。加之魔主的身体能和纪澜聊天,他偶尔能问问对方关于师父的看法,他发现纪澜也没有太讨厌他。   纪澜闻言笑得很好看:“对,我刚跟你说完我师父明明辟谷了却吃饱了撑的似的瞎种菜,山上的菜长得歪瓜裂枣还特难吃,隔两天就对上了一桌子蔬菜宴,长得丑的全被他弄出来给我吃了。”   娄郁:“……”   这旧账翻得让人简直猝不及防,他干咳一声,心虚地讲道理:“你当着我的面吐槽我,还又惹我生气,我当然不能让你好受。”   纪澜又轻轻呵了声,并不接话。   娄郁打量他的神色,估摸他这段话有麻痹敌人的成分在,便随他的意多说了些日常,毕竟说得越多,他之后便越容易进行比较。   塑料师徒相互伤害了一段时间,他看出纪澜在想办法改变他的体质,便也帮着想了想。   因为他出于封印的考虑,不太希望纪澜出事。何况一旦封印破开,让九霜真人的身体和魔主产生联系,身上的魔气或许会掩藏不住,到时候事情就大发了。   纪澜当年的资质比现在这具身体还差,他们试了不少办法,泡药浴、吃灵药、炼偏门的法诀等等,收效都不大,后来有一天纪澜提出了一个想法,询问能不能洗灵根。   洗灵根和伐经洗髓可不一样,稍有不慎,灵根会直接废掉。纪澜的身体本就不好,灵根再被废,怕是活不了几年。   他那时多少也有些了解纪澜的性子,知道纪澜下定决心的事改不了,只能帮忙调整药方。   他们改了十几次方子才终于确定下来,后来纪澜泡了五次又连改了五次药方,每一次都泡得脸色雪白,要在床上躺一个月才慢慢恢复。   他能想象洗灵根有多疼,何况身上还有封印加诸的痛苦,说实话,那是他出生至今第一次看见有人对自己竟能这么狠。   这凶狠的小崽子再次恢复,爬起来泡了第六次药浴。   这一次,纪澜足足昏迷了三个月。   那三个月他一直守着纪澜,哪也没去。   他的两具身体也时不时会和纪澜说几句话,希望对方意识昏沉间能听见,稍微给个回应。   可能是亲眼见证过整个过程,他并没有“人死了他会暴露”的担忧,只是觉得就这么死了太可惜。   好在这凶狠的小崽子终究是熬过来了。   纪澜苏醒那天人间刚过完除夕,云跃峰下了新年的第一场雪。   天地一片雪白,纷纷扬扬地落了满山。他进屋喂药的时候见纪澜裹着被子望向窗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你还没有字吧?”他淡淡地道,“早该给你取字了,瑞白怎么样?”   瑞白,雪。   师父带个“霜”字,听着就像师徒。   纪澜看他一眼,轻轻应了声。   娄郁说到这里扯了扯嘴角,心情复杂道:“我本以为……”   他说着见瑞白握在杯子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把话又咽了回去。   他本以为就是件小事,纪澜是不在意的。   但当晚他用魔主的身体和纪澜聊天,听见对方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当时随便编了一个应付过去,听见那头问:“哦,你有字吗?”   他顿了一下,说道:“没有。”   纪澜道:“我有,叫瑞白,你以后可以叫我纪瑞白。”   他结结实实愣了愣,回了声“好”。   原来先前的出谋划策、无声地守护、甚至鸡飞狗跳的相互伤害,这看似薄情寡义的孩子全放在了心上。   纪澜母亲早逝,父亲是个渣滓,活到现在很可能是第一次有人为他闯的祸兜底、为他殚精竭虑、也为他取个字。以往那些时不时对师父的吐槽,何尝不是一种暗搓搓地炫耀呢?   娄郁也是直到那个时候才想明白。   他怕瑞白不自在,便略过这一细节,说道:“你苏醒后,咱们可能有了点革命感情,关系就不那么塑料了。”   纪澜的灵根洗得很成功,竟洗成了绝佳的天灵根,无需在意属性,五行皆为其所用。   娄郁养孩子也养出了点感情,便倾囊相授。纪澜悟性极高,即便灵气正在枯竭,也在短短数十年之内从炼气升至了元婴,差一点就能到化神。   而正道在商讨数次后,最终决定人为制造一个小世界。   那几十年他们一直在忙这件事,但临近离开,他们意识到一个要命的问题,那就是纪澜身上还绑着魔族封印呢。他们怕两者间藕断丝连,不敢冒这个风险,所以想把纪澜留在人界。   当时人人皆知九霜真人对爱徒视如己出,没人敢去劝他,只能私下里接触纪澜。   但同样也众所皆知,纪瑞白一向心狠手辣,生来就没长“良心”这个玩意。他们软硬兼施压根没用,被怼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纷纷铩羽而归。   娄郁道:“我当时……”   他顿了顿,一时不知该怎么往下说。   纪澜握着杯子等了几秒,看了过去。   娄郁扯了一下嘴角:“我当时挺矛盾的。”   他不怕藕断丝连,反而怕断得太厉害,直接切断本体与分魂的联系。   他的本体和分魂虽说隔着一个封印,但其实一直是有感应的。本体在魔界,必然不能走。若真的切断了联系,导致这个支撑点也跟着断开,那九霜真人的身体搞不好会变成一具空壳,纪澜看见了会作何感想?   他想让纪澜留在人间,又觉得灵气枯竭人间太苦,不忍心让纪澜陪着他生熬。   可他又不想让纪澜跟着正道的走,若他的身体真成空壳,纪澜一时接受不了真相撒气地搞出事,到时他无法在身边护着,真吃亏了怎么办呢?   他进退维谷,不知该怎么选。   也是那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并不想和纪澜分开。   纪澜听到这一句,对上他深邃的目光,眼皮一跳,微微移开了视线。   娄郁轻轻笑了笑,说道:“关心则乱,直到快走了我才看出来,你其实就没想跟着正道离开。”   纪澜太恨纪子坤了。   纪子坤留下的所有东西他都不想要,自然也包括身上的封印。   封印也是要靠灵气维持的,等到灵气枯竭,封印破碎,他身上的绑定自然而然就会消失,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可纪澜也担心进入昆仑境会藕断丝连,导致封印通过绑定吸收昆仑境的灵气而一直不掉,便想留下亲自看着它消失。   之所以没第一时间答应正道的请求,不过是想留到后面加码,想让他们好生对待他师父。   娄郁又插起了一块西瓜,只觉吃了满嘴的苦涩:“我那时可真高兴……”   他怕坦白后纪澜生气改主意,便想等正道走了再说。   他本以为依纪澜的性子,后续依仗是和魔族虚与委蛇这些年的交情,凭纪澜的脑子和手段,肯定能在人间混得很好。   他当时还想着吓纪澜一跳,也想好了要怎么把对方哄回来。   人间虽苦,他们师徒凑在一起想办法总能熬过去。然而他没料到,纪澜竟用的是玉石俱焚的法子。   娄郁道:“后来我偶遇你母族的人,听说你在他们那里住过一段日子,这才想明白关窍,你和你母族的人相认了,是吗?”   纪澜没有隐瞒,“嗯”了一声。   他的命不好,对他好的人太少了,他母亲就是其中之一。   他母亲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由于长相出色被纪子坤看中,便接进了宗门。   她在纪子坤魔窟似的后院里弱小又不堪一击,但即使这样她也在努力护着他,不让他吃一丝苦。只可惜她的身体终究孱弱,没几年就早早去了。   他长相似母,某天途径一座城,突然被一个老人拉住,嘴里喊着他母亲的名字。   他第一反应就是怀疑是那些正道的把戏,可后来多方查证又验过血脉,这才肯定确实是巧合,那些人也确实是他的母族。   他母族是当地的大家,拉住他的老人是母亲的弟弟,表哥如今正当家,早已儿孙满堂。他被他们热情接待,没说母亲已死的事,只说身体还不错。   凡人不知道宗门恩怨,不知道灵气枯竭,更不知道大批的魔族即将入世,只按部就班地生老病死着。   然后他就忍不住想,如果魔族都出来了,他母族的这些血脉该怎么办呢?那些许许多多和母亲同样娇弱的女人又该怎么办呢?会步母亲的后尘吗?   仙人都太傲慢。   蝼蚁才看得见蝼蚁的苦。   诚然他能等魔族出来后和他们周旋谈条件,护着这些人。但那样太被动,而且还会多一堆弱点,他和这些人又不亲厚,凭什么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弱点?   有些事是他自己想做,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果然,”娄郁苦笑,“也许就是天意,罚我太过得意忘形了。”   他在魔界喜滋滋地等着和徒弟摊牌相认,等来的就是决然的对峙。   正道脱离大陆,魔修也在各找出路,修真界一片人仰马翻,全顾着逃命。而纪瑞白——众所周知冷心冷情的主——在那种情况下选择了硬刚魔界。   话说到这里,纪澜便问了一个苏醒后就一直想知道的事:“你们后来做了什么,封印为什么没把我抽干?”   娄郁避而不答,问了一个三千多年都没想明白的问题:“你当时在封印前用的法阵和禁术,谁教的?”他非扒了对方的皮!   他就是想过瑞白没别的法子,才放心等着摊牌的。   他要是知道有那么几个要命的东西,肯定早就跳出来了。哪怕瑞白生气去了昆仑境,也总好过他们差点天人永隔。   纪澜道:“你先说。”   娄郁静了两秒,正要简化一下过程,只听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掏出来扫一眼,发现是宣霆,按了切断。两秒后,铃声再次尖叫地响起,他便知道是有急事,这才接通,言简意赅道:“说。”   宣霆道:“S市出现秘境,他们下面有一个镇,大半个镇子都被吞进去了。”   娄郁道:“吞进去了?”   宣霆道:“大概率是一个幻境,现在已经联系不上里面了,信号塔全部失灵,雾气也起来了,救援的暂时没敢动。我刚赶到这里,是等你过来,还是我先带队进去看看?”   娄郁道:“等着。”   他说着便要切断,听见那边及时喊了他一声。   “还有个事,”宣霆语气微妙,要笑不笑,“你的照片今天刷屏了,新恋情正霸占头版头条。一群人吃完瓜,认为你是想潜你那位课代表,我们是按照规矩压下去,还是这次随他们?”   娄郁:“……”   正在旁听的纪澜:“……”   二人的目光不期然撞在一起,纪澜仿佛又闻到了那一丝骚气的香水味。   他默了默,掏出手机查看新闻。   修士也有专门的论坛。   如今学校论坛、修士论坛、热搜和头条全是娄郁斯文败类的照片。   这货虽然不是爱豆,但架不住太有名,人们的想象又一向丰富,很快一大半的人都认为这孔雀开屏的状态是因为看上某个人了。   娄郁挂断电话凑过来看一眼他的屏幕,问道:“要压下去吗?”   纪澜收起手机,近距离盯着他这身行头看了看,选择直面问题:“坦白而已,需要特意换身衣服?”   娄郁垂眼和他对视,坦然地笑道:“我以为上次宣霆的话说得很清楚了。”   纪澜:“……”   娄郁忍了三千年,现在纯粹是债多了不愁,想要一次性把事说完。   他遵从心意摸了把徒弟的头,光棍道:“瑞白,说句不要脸的,这三千年我把咱们的婚礼该怎么办都想好了。”   纪澜轻轻点头,勾起一个温柔的微笑:“滚。”   娄郁从善如流:“我先去忙,回来继续说。”   他解除禁制,出门一步跨到半空,快速和宣霆会合。   宣霆刚清点完要带进去的人手,见他赶来,侧头打量他这副春风得意的状态,不免有些惊奇:“你不是摊牌去了吗?”   娄郁道:“摊完了。”   宣霆道:“他信了?”   娄郁道:“八成没有。”   宣霆道:“那你高兴什么?”   娄郁道:“我终于把话说开了。”   这倒也是,宣霆心想,毕竟在心头压了三千多年。   不对等等!他问了一个重点:“他看见新闻了吗?”   娄郁道:“看见了,我已经让人撤热搜了。”   停顿一下,他压不住满心的雀跃,分享道,“这事我也和他摊牌了。”   宣霆:“……”   “……你让我捋捋,”他跟着他们伟大的魔主往秘境走,觉得需要找东西扶一下,“你今天跑去告诉他真相,在他还没全信、并且还没找你算账的时候,你又把你的心思也告诉了他?就这你还笑得出来?”   娄郁道:“你不了解瑞白,要说就一起说,遮遮掩掩的他反而更不会信我。”   宣霆道:“我是不了解,但我好歹知道他脾气不怎么样,你扔下两颗炸弹就这么走了,等咱们出来,这……角木学院不会没活人了吧?”   娄郁道:“不会。”   心情不好,会搞点事倒是真的。   他想到这里便给校长发消息让他帮忙盯着点,这便进了秘境。   纪澜的心情确实不是很美妙。   尤其当他把娄郁的话来来回回推敲过三遍,依然没有发现破绽的时候,心情就更不美妙了。   当然这可能也和信息不对等有关,万一中间有他不知道的关键点,他想懂也没办法。   他心里转着各种可能,缓步迈下楼梯,迎面对上了一群吃瓜群众。   今天的事太火,娄郁对他们而言又一直像远在天边一样。   可如今“天边”的绯闻对象就在眼前,他们都忍不住想探寻一下。不过敢搭话的只有同班的熟人,剩余人都装作路过看风景,竖起耳朵在旁边听着。   纪澜在七嘴八舌里站了一会儿,勾起嘴角扯掉了手链。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集体蹲在地上成了蘑菇,世界瞬间安静。   远处围观的人:“……”   卧槽!   纪泓正想来找他,远远地就看见了这一幕。   他眼角轻轻地一抽,心里记清了纪澜的位置,便走过来捧起那朵蘑菇离开现场,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坐着,说道:“会长已经让人撤消息了,这些年但凡是瞎猜他绯闻的热搜,他一律都会让人撤掉,从没沾过这种事,很快人们就知道是误会了,你不用往心里去。”   纪澜没办法跟他说,这次某个货是来真的。   纪泓简单播报完,便趁着这个机会教育他。   开学第一天就搞出这么多事、得罪这么多人,以后怎么办?   纪澜无所畏惧。   四面楚歌而已,他早就习惯了。   幸亏纪泓不知道他的想法,若是知道,怕是又会起一篇小作文。   他耐心和自家不省心的玩意讲道理,劝到一半,抬头见付海帆一脸焦急地朝他跑过来,起身道:“怎么了?”   付海帆握着手机,神色慌乱:“你看新闻了吗?”   纪泓道:“不是压下去了吗?”   付海帆道:“没有啊,就挂在第一位。”   他说着把手机递过去,纪泓看清了上面的词条——律溪镇秘境。   他慌得声音直抖:“我……我爸妈正在那边旅游,我一直打不通他们的电话。”   他们这几个尖子生,纪泓是最稳重靠谱的,所以他六神无主就跑来找纪泓了,颤声道,“被卷进去的人特别多,我知道会长已经过去了,但他们人手毕竟不足。如果我爸妈没在避难所,我……我也想进秘境,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纪泓皱眉:“学校不会让你擅自进秘境的。”   付海帆道:“我知道。”   这意思便是想私自去了。   纪泓劝不了,因为换位思考,这如果换成他爸妈遇险了,在他有能力的前提下,他八成也不会干等着。   几句话的工夫,付海帆反而理清头绪,渐渐冷静了下来。   未知的秘境很危险,身边也没有老师跟着保驾护航,他不能拖纪泓下水,便随便找个借口告辞,想自己一个人偷偷溜进去。   纪泓忍不住拉住了他,还没开口,旁边座位上的蘑菇便复原了。   付海帆吓了一跳:“你怎么也在?”   纪澜道:“这不重要。”   他率先转向学校后山的方向,说道,“走吧。”   纪泓和付海帆异口同声:“去哪?”   纪澜道:“秘境啊。”   纪泓和付海帆再次异口同声:“你不许去!”   纪澜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一向不怎么喜欢说废话,伸手掐了一个隐身决。   眼睁睁看着他消失的纪泓和付海帆:“……”   死一般的安静后,付海帆整个人都不好了,望着他重新出现,说道:“会长说了,修为或神识比施术者低才发现不了对方,你特么占哪样?”   纪澜道:“我神识强。”   付海帆道:“放屁!”   纪澜毫无压力:“这是会长说的,不信咱们在秘境碰见他,你问问。”   他见付海帆还想反驳,直接打断,温柔道,“现在可不是我爸妈埋在里面,多耽误一分钟,他们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付海帆顿时消音,挣扎一下道:“不行,我不能害你们。”   他自己一个人作死,出了任何问题他都扛着。   但这两个人和这件事没关,万一出了事,他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   纪澜微笑:“我又不是为了你,没看热搜吗,会长今天找我告白,我迫不及待想进去回复他。”   纪泓:“……”   付海帆:“……”   纪澜耐心耗尽,径自离开。   变成蘑菇冷静几分钟后,他已经整理好了思路。   独自在这里想是想不出答案的,而这情况他又没心情在学校陪一群小崽子上课,不如去秘境找娄郁,在对方身边近距离地观察,他总能知道真假。   纪泓和付海帆连忙追了上去。   二人都劝不动他,也不愿再耽误时间,便一起从后山御剑离开,开始往秘境赶。   付海帆感动得有些哽咽:“你们以后有事找我,我绝没二话!”   纪澜“哦”了声:“这人情进去就还吧。”   付海帆很痛快:“行,想让我干什么?”   纪澜道:“听我指挥。”   付海帆道:“我疯了?”   纪澜道:“要么听我的,要么咱们一起在里面变成蘑菇,二选一。”   付海帆崩溃地转向纪泓:“你不说点什么吗?”   纪泓心累:“……都省点力气赶路吧。”   律溪镇靠山又靠海,占地很广。   这次失踪的人太多,官方在各条道路上都立了路障不让人靠近,但却拦不住他们这些会御剑的。   付海帆在避难所找了三圈都没找到人,脸色发白地看向纪泓他们,被纪家兄弟架着远离人群,挑了一个没人的方向,御剑飞了进去。   三人只觉场景瞬间变换。   眼前一点镇子的建筑都找不到,而是高耸入云的古树。   树林光线幽暗,四下里寂静无声,看着阴森森的,果然如宣霆猜测的那般,是个幻境。   付海帆进来后便强行找回了状态,掏出防御法器绕着他们三个人,跟着他们降低高度,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飞一边左右寻找幸存者,说给自己听似的:“幻境的话,人应该不会受伤吧?”   纪泓安抚地“嗯”了声。   纪澜则保持沉默,心想谁知道人家幻境里塞了什么玩意,万一也和那只蠢货灵兽一样有点真东西,还真说不好会怎么样。   他打量周围的植物,微微皱眉。   五朵葵,胭脂藤,乌龙靠雪……这可都是魔修会用到的炼丹材料。   如果这不是正道宗门特意按照魔修的习惯做出来的秘境,那很可能就是某个魔修宗门研制的。   他便又将娄郁拖出来当借口,告诉他们这里搞不好是魔修的地盘。   付海帆整个人一慌:“魔?”   纪澜重复:“魔修。”   付海帆定了定神,这才听懂。   这些常识老师都讲过,魔修是指修炼邪术的修士,本质是人,和魔族不是一个概念,魔族是另一个种族了。   但邪术也让人特别不安啊,他颤声问:“你有多、多大把握?”   纪澜道:“一多半。”   因为他刚刚仔细琢磨过地理位置,这边以前好像没什么太有名的正道宗门,反而有不少魔宗。   他说着见前方挂了满树的藤蔓,提醒,“下去,这些东西会主动攻击人。”   纪泓和付海帆听他说得笃定,纷纷降了下去。   三人是一路御剑过来的,都有些累,各吃了颗恢复的药,暂时选择了走路。   纪澜的神识绕开纪泓和付海帆,迅速向外扩散。   片刻后,他察觉到斜前方有动静,带着他们过去查看,对上了一个两米多高的人。   只见他的紧身衣从头罩到脚,正呆滞地原地转圈。   “coser?”付海帆道,“你好,我们是修真学院的学生,请问……”   一句话没说完,对方听见声音倏地看向他们,摆起一个姿势,拔腿冲了过来。   三个人转身就跑。   “不是coser?是这里的怪吗?”付海帆一脸的梦幻和怀疑人生,“道理我都懂,但特么为什么是奥特曼?!”   纪澜解释:“魔修的幻境有些会映出当下内心最重要的人,旨在让人亲手除掉自己的弱点,所以杀了就没事了,这应该是小朋友触发的,没什么实力。”   三个人交换完目光,停住对上了奥特曼,试探的一个攻击扔过去,顿时把人打趴下了。   幻境停摆了三千多年,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没变过这等奇怪的品种,奥特曼的比例严重失衡,他们打量完确认不是真人,再次扔了一个攻击,看着他消失在了眼前。   纪泓道:“也就是说这附近应该有个小朋友?”   纪澜“嗯”了声。   三个人估摸小朋友也被奥特曼追过,不知他是被大人抱着躲开了,还是一个人藏在了哪个角落,便在周围搜了搜。   付海帆这下肯听纪澜的话了,问道:“这都是会长教你的?”   “教”这个字配着某个货今天的摊牌,正戳纪澜。   他眼皮一跳,拒绝承认:“他给我一本书,我自己看的。”   付海帆没起疑,继续问:“那这个一般是什么东西触发的?”   纪澜道:“什么都有可能,比如你踩断一根树枝,都会立刻对上自己的弱点。”   话音一落,只听“咔嚓”一声轻响。   付海帆看一眼纪泓脚下的断枝,问道:“你不会这就中奖了吧?你现在最重要的人是谁?”   纪泓最近想的最多的能是谁,当然是某个不省心的玩意。   他正要回答,只听脚步声由远及近,前方树后迈出一个人,正是放飞的“纪澜”。   三人组:“……”   “纪澜”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势,斜他们一眼,扯掉手链就是一按。   一瞬间,地面多出三朵蘑菇。   正牌纪澜低头看向身边的两朵东西,问道:“映射出的人都比真人弱,你们为什么能被这冒牌货按住?”   纪泓:“……”   付海帆:“……”   二人蹲在地上木然看向他。   他们今天被毫无还手之力地按了一节课,差点被按成习惯,你这罪魁祸首还好意思问这句话? 第23章   这种变身类的法术,破身就等于破法。   纪澜二话不说扬起法器棍子便杵向对面那朵山寨蘑菇,直接暴力碾压,瞬间让他变回了人身。   而由于灵气都来自他,他本身是法术的源头。他恢复,纪泓和付海帆便也跟着恢复了。   冒牌货是纪泓心里映射的具象,出来就是要不停地找纪泓的麻烦。   于是他见状不满,再次扯下手链。   纪澜不等他往下按,一棍子抡到了他手上。   冒牌货吃痛松手,瞪向了他。   幻境没有那么智能,冒牌货完全意识不到站在面前的是正牌,霸气地喊出登上皇位的气势:“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纪、澜!”   三人组:“……”   纪澜默默转向自家男菩萨,发出灵魂拷问:“我在你心里就这形象?”   纪泓很想反问一句“就你最近这放飞的架势,你以为能好到哪里去”,但话未出口便见冒牌货又要伸向招财猫,急忙一个法术扔过去打断了他。   纪澜暂时转回注意力,开始拎着棍子收拾假货。   假货的实力是基于纪泓对他的了解,就只是个会御剑的炼气四层而已,完全不是正牌纪澜的对手,顿时被打得嗷嗷叫唤。不过人家人设不崩,一边叫还一边坚持不懈地放狠话。   纪泓和付海帆也赶紧上前帮忙,攻击法术纷纷扔向他,见他被砸中消失,想想今天课堂上的遭遇,心里隐隐约约都闪过了一丝畅快。   付海帆惦记着父母,不想耽搁时间:“咱们还是御剑吧,免得又触发幻境。”   剩下的二人点头,正要运转灵气,只听脚步声再次响起,就在前方的树后。   三人同时警惕地抬头,见一个人慢慢绕了出来,白衬衣西装裤,鼻梁上架着金框眼镜,正是刚给他们上过课的娄老师。   然而这个情况遇见他,他们第一反应都不是高兴。   纪泓和付海帆一齐看向纪澜,估摸大概率是刚才打山寨的时候,他不小心也触发了机关。   纪泓的具象是纪澜,付海帆现在满脑子父母,那就只剩纪澜了——毕竟他和会长刚上过热搜。   纪泓和付海帆神色凝重。   纪澜曾看过会长和傀儡阵的对战,这哪怕是具象出来的会长,他们估计也打不过,希望他们猜错了。   可惜这点希望很快落空。   “娄郁”一边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一边亮出了他那把通体漆黑的剑,显然是要打。   纪澜目前最重要的人是他师父。   但今天这个时机踩得太巧,他刚和娄郁谈完,现在最在意的就是这货是不是自己的师父,以及“师父”这个身份下突然增加的爱慕——这两份在意被幻境捕捉,便越过他师父九霜真人,直接具象成了娄郁。   这假货也没让人失望,一开口就直戳纪澜的神经,两条全占了:“宝贝儿,还不肯认我?”   纪泓:“……”   付海帆:“……”   这绝对不是他们那位会长!   纪澜轻轻“呵”了声,杀意蔓延,今天因为这货升起的烦躁顿时都有了宣泄口。   他拎着棍子迎上去,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你们都不许插手。”   一个沉睡三千年才刚苏醒的幻境,能具象的武力值是有上限的。   何况具象出来是旨在让人消灭,双方的实力差距不会太大。最重要的是纪澜一直就没摸透过娄郁的修为,只远远地见过一部分剑招,他不信幻境能分毫不差地模仿出来。   两个人眨眼间对上,全下了死手。   纪泓和付海帆有心想帮忙,却发现根本插不进去。   这二人出招的速度既快又刁钻,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感觉插手就是个死。   付海帆瞠目结舌:“这……这是你弟?”   纪泓也很吃惊,但脸上没表现出来。   补考试炼上他也看出纪澜的身法出色,事后问过两句。纪澜犹豫一下,最终交代是会长偷偷来教过几天,所以后来才没再在论坛上放话说会长欠人情。这事需要保密,他那之后就没再多问。   他本以为纪澜补考上的表现就是全部了,没想到还能更加惊艳,甚至到让他不敢相信这是他弟弟的程度。   付海帆道:“你弟用的也是剑术?”   纪泓道:“应该。”   付海帆震惊:“我为啥感觉他要压过会长了?”   这话说完没多久,纪澜果然开始全面压制。   二人正紧张地看着,发现这冒牌货也是个闲不住嘴的,一边挨打还一边笑着问话,完全不耽误。   “我真的想好婚礼了。”   “咱们哪天结婚?”   “宝贝儿喊声师父行吗?别不理我。”   “瑞白?”   纪泓:“……”   付海帆:“……”   付海帆往纪泓那边挪了半步,低声问:“我记得……你弟是不是在墙上贴了会长的照片?”   纪泓木着脸“嗯”了声。   付海帆有心想说一句脑残粉的内心世界真是丰富多彩,但转念想想人家进来是为了他,便咽了回去,问道:“刚刚喊的是瑞白吧?这什么意思?”   纪泓给他一个眼神,表示自己怎么会知道。   可能是在内心世界里有过什么剧情或暗号吧……二人不由得在心里想,都默了默。   高手过招往往不会太耗时间。   又是几句话的工夫,纪澜成功把这货弄死,长出一口气,愉悦道:“舒坦多了。”   纪泓和付海帆保持沉默,安静地御剑飞行。   心里意淫一个人,光天化日被摊开展览,这可太羞耻了,二人光是想想就觉得窒息,都体贴地没往纪澜的身上看。   倒是纪澜发现太安静了。   他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很反常,主动道:“你们没什么想问的?”   纪泓和付海帆几乎同时道:“没有。”   纪澜便不给自己找事了。   反正他们心里有疑惑肯定会试探,他到时候接着就是。   三个人没搜到那位小朋友,便继续往前搜。   这片树林可能就是为了具象而存在的,古树都长得极高,越往上飞的空间越小,上面缠绕的攻击植物的等级也就越高,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人通过上空离开森林。   而且树木之间的障碍特别多,哪怕御剑也很难不撞到东西,只要撞上,就立刻会有具象人出现。   在纪澜又一次和“娄郁”互掐过一轮,他们便一致决定让纪泓打头阵。   因为付海帆具象出来的会是父母,无论是让他对父母动手还是眼睁睁地看着纪家兄弟群殴父母,都太过残忍,对比一下便只能选择登基为皇的“纪澜”。   付海帆至今没看见父母的身影,心里着急,没话找话:“你们说我要是具象出父母,能从他们嘴里问出他们的位置吗?毕竟大家都在秘境里啊。”   纪澜道:“他们是通过你内心具象的,你都不知道,又怎么指望他们知道?”   付海帆暗道也是,死心地“哦”了声。   几秒后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脸都白了:“他们如果也在这片森林里,会……会具象出我吗?”   纪家兄弟顿时看向他。   纪泓凝重问:“你在他们面前用过法术吗?”   付海帆都快哭了:“我给他们演示过那台机甲。”   纪家兄弟脑中闪过“付海帆”操控机甲追杀自家父母的画面,一起沉默。   下一刻,纪澜的神识终于又扫到了动静,同时远处响起了一声尖叫。   付海帆正控制不住思考各种糟糕的可能,闻言差点从法器上掉下来。   他们急忙赶过去,发现是一个二十多人的团队,里面有四五位小朋友。三人把追他们的东西一一定住,询问后确定是具象的,便解决掉它们,落了下去。   众人见他们是修士,瞬间找到主心骨,快速围了过来。   付海帆打开手机照片问了一圈,得知他们都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再次担忧。   纪澜道:“你们先前在镇子的什么位置?”   “我们一家是正在果园里采摘,”其中一人道,“是在镇子的边缘,当时我们感觉地震了,就往开阔的地方跑,然后莫名其妙就在这里了,再然后和他们遇见,就一起走了。”   付海帆眼前一亮:“我爸妈应该是在镇中心,果园和那里离得远吗?”   那人道:“远,律溪镇下面好几个村呢,这里和镇中心基本是一头一尾,因为中间有山路,开车得一个多小时。”   付海帆下意识看向同伴。   纪澜道:“或许没在这片林子里,我先上去看看。”   他思考两秒,找人要了一个打火机,又找纪泓要了他的剑,示意他们原地等候,踩着法棍直接往上飞。   上面全是攻击类的植物,但等级再高也是怕火的。   纪澜这具身体是杂系三灵根,偏偏里面就没有火灵根。他裹好防御的法器,借着打火机的火苗一面掐了攻击的火性法诀撞过去,一面用纪泓的法器扫开多余的藤蔓。然而自身的修为终究太低,没多久便被藤条抽中,掉了下去。   他在半空调整好姿势,陷入沉思。   纪泓踩着另一件法器飞上来,说道:“剑给我,我试试。”   纪澜想也不想道:“你不行。”   “不行”这个词太能挑动神经,纪泓扫他一眼,直接朝他伸手。   纪澜把剑还回去,看着他两分钟之内就被抽了下来。   纪泓站定后保持沉默,一语不发。   付海帆见状飞到他们身边,问道:“要不……我也试试?”   纪澜看向他。   炼器天才付海帆,单系火灵根,可惜现在的修为也是低,否则这种森林根本困不住他。   他没什么诚意地道:“行,你去吧。”   付海帆“刷刷刷”掏出三四件法器围着自己,御剑往上冲,很快就步了纪泓的后尘,并没能多坚持一分钟。   两位“一分半”的尖子生沉默无言,一齐看向“四分钟”的垫底生,觉得这事极其荒谬。   纪澜顶着他们的视线想了想,终究还是把娄郁拖出来当借口了,能屈能伸道:“会长教……给过我一个剑阵,我现在教给你们,希望你们能学会。”   纪泓和付海帆打起精神,听着他讲解了一遍。   二人都是尖子生,悟性也高,很快领悟了精髓。   三个人组成剑阵试了一次,由于配合不当,立刻被抽了下来。   纪澜知道这二人以前总在一起做任务,便进行调整,把配合的事多放在他们身上,接着又试了几次,在第七次的时候才终于接近顶端,眼见功亏一篑,纪澜急忙掐了火性法诀撞过去,勉强开出一个狭小的缺口,迅速穿过层层障碍出了树顶。   这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且时间很短。   纪泓和付海帆将他送上去,看着藤蔓重新填上窟窿,全掉了下去。   付海帆落地站好,回想刚刚的一幕,只觉脊背有些发凉。   他是火灵根,能感知到那个法诀有多厉害,问道:“你弟刚才的法诀你看清了吗?”   纪泓望着上方,摇摇头。   付海帆道:“可能也是会长教的,你说……他们之间会不会真有点事?”   二人彼此对视,想到先前的“娄郁”,同时沉默。   纪澜站在高处,扫视了一圈。   秘境的面积极大,一眼望不到边。   他们来时刚过傍晚,找到现在已经入夜。这里的时间好像与外界同步,天际挂着残月,周遭一片昏暗,正中央是座漆黑的通天一般的高山,山上可见零星的琼楼金阙。目光擦着山体的一侧向前望,远处有星星似的光点,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他便破开缺口重新回去了。   这些藤蔓不想放人离开,对进来的人倒是很欢迎,他只需要开个口子,便会直接被它们抽下去。   他简单叙述了一下外面的情况,拍板道:“往山那边走。”   纪泓和付海帆都没意见。   那里有建筑,说不定会长他们也会过去看看。   其余人自然更不会反对,跟着他们一点点往前摸索,中途又救了几个人,队伍渐渐壮大。   一行人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只觉视野微微一亮,有零星的月光洒了进来。虽然仍在森林里,但能让人清晰地感觉到他们出了刚刚那片压抑的林子。   凡人不像修士,走到现在都累了。   三人组示意他们原地休整,从储物袋里拿出水分了下去。   头顶上方不再有要命的植物,付海帆御剑飞上去看了看,回来道:“你们说那些亮点是不是镇中心?人多的话,生个火很正常吧?”   纪澜刚想开口,便觉一股熟悉的神识扫了过来。   紧接着众人眼前一花,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娄郁正带着协会的人挨个区域搜人,没想到竟发现了自家徒弟。   他看着瑞白,笑着挑眉:“你怎么进来了?”   纪澜道:“做好事,帮同学的忙。”   娄郁不太信,估摸这只是表面的借口,瑞白八成是冲着他来的。   他只觉万分愉悦,宽容地看向另外两个人,有点不想责备他们擅闯秘境的过失。   纪泓和付海帆猛地又对上这张脸,脑中鬼使神差闪过了魔性的“宝贝儿咱们结婚吧”,幸亏会长换回了一身黑衣,不然他们差点绷不住表情,脑残粉实属有毒。   付海帆定了定神,主动上前认错,把事全担了下来。   娄郁听完缘由,说道:“镇中心在山的那边,没多少伤亡的。”   付海帆被“伤亡”这个词吊起一颗心,直到跟着协会的人来到镇中心、成功找到了父母,这才彻底踏实。   这里的景色很奇特。   一般秘境发动时只会往里吞人,但这个秘境不知是不是出了故障,这一小部分吞了好几条街道。   街道是实体,进来自然不会消失,如今正与秘境的风景“长”在一起,如同诡异的特效大片。   娄郁他们进来时带了大批物资,几条街道又涵盖了宾馆、饭店、超市和一个小剧场,东西十分充足,不愁吃喝。   纪澜他们身为修士,休整一番后便加入了救援,足足忙了一整夜才停。   协会的帐篷扎在了楼房的天台上。   此刻破晓将至,一轮红日即将升起。   付海帆跑去看父母了,新扎的帐篷里只有纪家两兄弟。   纪泓看向自家弟弟,问道:“困吗?不困先聊聊?”   纪澜心想:终于来了。   充足的储备知识,精妙的剑术和剑阵,陌生的攻击法诀……他今天不合常理的东西太多了,纪泓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对他那句“会长教的”也没提出过质疑,但也不是真傻子。   就是粗神经的付海帆怕是也觉出了不对,这才一回来就嚷嚷着去找父母,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二人拎着小马扎走到天台边缘落座,纪泓先开了口:“有没有什么事能对我说?如果不方便,咱们就出去再说。”   纪澜道:“没什么不能说的。”   反正现在娄郁也知道了他的身份,能拉这货出来作证。   况且说句良心话,这男菩萨确实对自己不错,总让人家这么糟心他也于心不忍。   他认真道:“我接下来说的事可能比较严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纪泓的表情顿时也严肃了。   他自己在心里想过原因,怎么想都觉得问题出在那古怪的玉佩上,便点点头,等着对方开口。   纪澜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沉默。   忘了,他身上有娄郁下的封口令,根本说不出血脉的事。   纪泓等了几秒都没等来只字片语,便扭头和他对视。   纪澜也看着他,思考该怎么开口。   娄郁的封口令是不能说出他和“纪澜”的血脉关系,但以“我”为开头,应该是没问题的。   于是他用简短的三句话叙述了自己的身份,希望这男菩萨能懂。   “我叫纪澜。”   “我不是你弟,我和你祖宗认识。”   “所以我也算是你祖宗。”   纪泓:“……”   你祖宗。 第24章   幻境的一切都很真实。   红日破开云层,林间的风从远处卷来,“呼啦”扫向天台上的两个人。   两个人沉默对望,都没开口。   纪澜对男菩萨这神色很眼熟,最近每次惹他糟心,他都是这么看着自己。   他想了想,补充:“我和你弟是同名,我还有一个名字叫纪瑞白。”   “瑞白”的关键词让纪泓神色一动,皱起了眉。   纪澜道:“你能懂了吗?我不是你弟。”   纪泓终于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脸色微变。   但这不可能,因为第一次从秘境回家,他看出弟弟的性格变化太大,曾装作不经意地聊起过以前的事,纪澜当时全都能接上话,而且手机、电脑、跑车等所属物也都用得非常流畅。到了学校之后,班上那些同学也都能认识。   老师上课讲过,夺舍是抢占身体,抢占不了记忆。何况纪澜还在会长他们的眼皮底下晃过好几次,如果有问题早就会被看出来。   综上,他是确认过这是他弟,才把性格转变归到“放飞”一栏的。   此刻对上纪澜认真的目光,他勉强当对方说的是真的,猜测道:“玉佩把你的魂魄弄到我弟的身上,然后我弟也在这具身体里?”   纪澜道:“没,只有我。”   纪泓便直奔关键点:“那你为什么会用手机,交流也没有障碍?”   纪澜刚想回答,余光便见对面的楼上落下来一个熟人。   宣霆刚从外面回来,抬头就见纪瑞白坐在那里看着他,心里一跳,不知该不该打招呼。   纪澜回想先前那通电话的语气,估摸他应该是知情者,问道:“他人呢?”   宣霆道:“还在忙。”   纪澜对他招招手。   宣霆迟疑一下跃了过去,听见对方询问是否清楚他的事,点了点头。   纪澜也无法说出身上有封口令,便指指自己,提醒地问道:“上次在七星宗偏殿外,你开玩笑,我……你解得开吗?”   宣霆扫一眼旁边的纪泓,顿悟,伸手为他解开了封口令。   纪澜道:“行了你走吧。”   宣霆犹豫几秒,帮着自家魔主说了句话:“他说的都是真的,这些年他挺不容易的,别不信他。”   纪澜微笑:“我们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宣霆当年虽然没和纪瑞白接触过,但从魔界出来后,他通过那些幸存的正邪两道和娄郁三千年间极少数的叙述,足够认识到这是个什么人,半秒钟都不想多待,转身就跑了。   纪泓:“……”   他目睹完二人间诡异的气氛,重新看向面前的人。   纪澜没了约束,便将经过完整地说了一遍。   纪泓绷着往日严肃的表情,慢慢消化信息量。   纪澜怕他受得打击太大,安慰地表示会想办法把小崽子救回来,见他依旧沉默,说道:“我和娄郁是旧识,他能给我作证。”   话音一落,天台上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作什么证?”   二人同时回头,见娄郁落了下来。   他不知何时又换了身衣服,修身的深色牛仔裤加简单的休闲衬衣,腰上还系了条颇有些设计感的皮带,成熟又帅气,是和斯文完全不同的感觉。   娄郁先前感应到自己下的封口令被抹掉了,这时见他们坐在一起便什么都明白了,上前问道:“都说了?”   纪澜假装没看见他在开屏,简单“嗯”了声。   娄郁现在的大事就是哄徒弟,自然顺着他的意,把自己知道的也说了。   由于不清楚那小孩的魂魄是否真在法器里,他便重点交代了纪澜的身份,末了看向瑞白:“吃早饭了吗?我去给你做。”   纪澜怀疑地看他一眼。   娄郁道:“这些年学的。”   纪澜:“……”   嗯,不用问,肯定和“婚礼”一样是附加产物。   他说道:“这就不麻烦了。”   娄郁看向纪泓,亲切地问道:“吃吗?”   纪泓还没从“突然多个祖宗”的消息里缓神,便又迎上了会长直勾勾的目光,感受到那里面饱含的深意,木然给了一个“嗯”。   娄郁很满意,扔下他们去楼下借厨房。   剩下的二人继续对坐,这次纪泓能冷静了。   纪澜展现的实力、正副会长的态度……这事已经没什么可怀疑的了,而且也不怪这位先祖,都是那混账东西自己作的,先祖反而是那混账的救命恩人。   他说道:“那您……”   纪澜抬手打断:“别‘您’,以后还叫纪澜,我还喊你哥,免得别人听着奇怪。”   他还是很珍惜家里的稀有物中的,说道,“反正都是一家人,无所谓。”   纪泓:“……”   差点把全家灭门的一家人吗?   他定了定神,把话转回去,“你的身体在会长那里,如果回去了,他怎么办?”   纪澜道:“我暂时应该回不去。”   他好歹是元婴的魂魄,是能离体的。但他试过,那古怪的法阵把他牢牢固定在了身体里,压根动不了,他说道:“除非你们会长能有办法,否则我还是得用这具身体。不过你放心,哪怕真回去了,我也会救你弟的。”   纪泓点点头,想到会长也知道这件事,便安心了。   付海帆回来时就见他们坐在一起聊天,气氛还行,想来没有吵架。   他笑着走过去:“都还没吃饭吧,我爸妈住的民宿做了早餐,他们让我喊你们去吃……”   话未说完,一个人越过他,单手从储物器拎出一张桌子展开,然后把另一只手上的托盘放下了。   他低头一看,牛奶豆浆果汁粥,煎蛋培根水果菜,吐司烧麦鸡蛋饼……好家伙,丰富又齐全,他视线上移,默默看向上菜的人。   娄郁看着自家徒弟,一脸耐心地问:“这些喜欢吃吗?不喜欢我再去给你们弄别的。”   纪泓:“……”   付海帆:“……”   纪泓立即起身,端着那张沉稳严肃的脸说道:“海帆的父母喊我们去吃饭,长辈邀请不好拒绝,至少得去一个,我就和他去那边吃了。”   娄郁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去吧。”   纪泓和付海帆急忙御剑跑了。   二人狂奔出这条街才稍微放慢速度,付海帆满脸惊悚:“刚刚上菜的那是会长?他又换了身衣服?之前在森林看见的山寨会长难道不是你弟的臆想?他和你弟这……这咋回事?”   纪泓被接二连三的事刺激得已经木了,最终只给了一句话:“别问,去吃饭吧。”   一条街之外的天台上,娄郁拉过纪泓的椅子坐到自家徒弟对面,问道:“吃吗?”   纪澜道:“吃。”   他先前在森林里泄过两轮火,目前情绪稳定。   只要他愿意,无论心里对一个人是什么看法,面上都能做到温柔亲切,便笑着道声谢,开始慢条斯理地用饭。   娄郁愉悦地陪他一起吃,随口问:“怎么忽然想和他摊牌了?”   纪澜道:“漏洞太多,不想填。”   主要也是相信纪泓的为人,这要是换成纪源,他绝不会透露一个字。   他点开手机,给这开屏的会长找个活干:“这是当初把我拽过来的法阵。”   娄郁接过来看着照片,皱眉。   他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那小鬼的魂魄果然在本命法器里。第二,瑞白当年根本就没给自己留后路。   他心里一堵,面上不动声色:“说说经过。”   纪澜的身体就在娄郁手里,娄郁想对付他根本不需要这么费劲,便没有隐瞒,把事全说了。   娄郁道:“你怀疑不是巧合?”   纪澜道:“不确定。”   他醒后至今没人找过他,实在看不出算计的痕迹。   不过要说仇家……当年大部分魔族都算。   娄郁琢磨一下:“应该不是魔族干的,出去后我查查那个卖家。”   纪澜道:“你看得懂这法阵吗?”   娄郁道:“只能看清请神咒和夺舍阵,里面好几条没用的线,太乱。照片发我微信,我抽空画一下再看。”   纪澜点点头,继续吃饭。   娄郁按灭手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究觉得没脸也没立场责怪他为何不惜命,只好缓了几口气,自己把胸口的郁结松开,另起一个话题,说起了现在的情况。   九成的人都被找了回来,但以防漏掉,协会成员还在做最后一轮搜救。   像这中发动后就吞人的幻境一般都有触发的法阵,他下一步要去找法阵的位置,尽快把人们都送出去。   他问道:“你是睡一觉,还是跟我四处转转?”   纪澜完全不困,咽下嘴里的东西:“跟你去。”   娄郁的心情稍微转好,陪他吃完这顿饭,简单收拾一下就出发了。   二人先逛的镇中心,重点检查几条街与幻境的接壤处,确认都没问题才转去别处。   娄郁看了看身边的人,突然道:“我记得第一次教你御剑你就会了,你问我你是不是我见过的学得最快的人,我告诉你不是,其实在玄阳宗你是,那几个亲传弟子都不如你。”   纪澜道:“在别处呢?”   娄郁道:“是我这具身体。”   纪澜提醒:“我指的是人。”   娄郁笑了笑:“那就是你。”   纪澜“嗯”了声:“还有吗?”   娄郁道:“你想知道什么,随便问。”   纪澜静了静。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他师父,比如当年为何收他为徒,对他这个人是怎么看的,有没有曾后悔收他,以及知道他留在人间了是什么看法。   但在“娄郁是他师父”的这个前提里,这些问题都有答案。   他这趟进来就是为了观察娄郁,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便简单问了一个:“我是不是你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人?”   娄郁笑了声:“瑞白,我虽然想说是你,但说句公道话,杨景善和温丰岚应该和你不相上下。”   这两个人都是大宗门的亲传弟子,名气十分响亮,走到哪都万众瞩目。   这确实是事实,不可否认,纪澜点了点头。   娄郁补充:“不过呢,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他们两个不如你。”   二人穿过丛林向中间的山飞去,晨光顺着缝隙洒下,娄郁眼底的笑意似乎都和碎光容在了一起,是纪澜从没想象过的能出现在他师父脸上的画面。   他移开了眼。   娄郁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抗拒,凑近一点:“当年分开时你好像很担心我因为太无欲无求,会为了大义被那些正道哄去填灵脉,我还以为你得知真相生完气后会很高兴我是这个性格,你是更喜欢我另一个性格?”   “怎么会呢?”纪澜一副温良恭谦的好徒弟模样,“只要是我师父,什么样我都接受。”   娄郁不吃这一套,但也没有为了证明自己就换成另一个性格,因为这才是他的本性。   他们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他不希望以前的影子来干扰他们,想让瑞白早点适应,便笑道:“为师真欣慰。”   纪澜想起了一个点:“昆仑境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和分魂有感应吗?”   娄郁道:“没有。切断前,我最后收到的消息就是你没跟着一起走,就直接封山了。”   他摸摸下巴,“正道以为是他们促成的这事,没脸见我,应该不会厚颜无耻地撞开封山印打扰我,何况也够呛能撞开。运气好,这三千年都不会露馅。”   纪澜诚恳地赞道:“您还真是深谋远虑啊。”   娄郁笑道:“要不怎么能是你师父呢?”   纪澜脸上一点反感的情绪都没有,和气地跟着他边飞边聊,很快到了山脚下。   这座山处在秘境的中央位置,又是通天的高度,二人基本没怎么商量,便将第二站定在了这里。   娄郁先前用神识搜人的时候也扫过这座山,当时着急救人,探查到没人便迅速略过了,不过短暂的接触足够他看清上面的细节和建筑。   “这里很可能是缠心宗,”他提醒道,“不知道是幻境复制了宗门,还是他们把宗门搬进了幻境,小心点。”   纪澜应声,贴着地面向上飞去。   数百米后,二人被半山腰的防护大阵拦住了去路。   娄郁先前在上面没扫到一个活人,曾疑神疑鬼或许有什么东西能遮住神识的探究,搞不好有人落在里面,此刻看见这个大阵才彻底放心,暗道哪怕有倒霉蛋落到山上也会被甩去别处,没人能进去。   他查看一番,招手道:“过来帮忙。”   纪澜配合地上前,帮忙一起拆法阵。   他的法阵知识一少部分是自学一少部分是魔主,其余大部分都来自他师父。他们两个人曾一起研究过、也拆过无数的法阵,对彼此的习惯都很熟悉。   像这中防护型的大阵,主阵和辅阵全都在里面,换成以前根本就拆不动。   想要进去,要么老实地在外面等着人家开门,要么就靠强悍的实力硬撕开一道口子。   而如今灵气复苏,它们刚开始运转,又因灵气浓度的关系,威力没有达到那么大,这才有细小的漏洞能钻。   他正暗中观察娄郁的动作,突然听见对方笑了一声。   “我倒是想起一件旧事,”娄郁道,“温丰岚和你说过吗?他被缠心宗的大小姐绑过。”   纪澜挑眉:“是我想的那样?”   娄郁笑着“嗯”了声。   纪澜沉默。   缠心宗之所以会被归为魔宗,全依仗于他们没有下限又渣天渣地的缠心诀。   修炼缠心诀,每动心一次就能进阶一次。有些比较真情实感,还能一次性进阶好几层。而且新鲜感很重要,基本每个修炼缠心诀的人都会换一大把的情人。   但这也是有弊端的。   他们必须从心动的对象身上得到回应才能进阶,若一直求而不得就会往下掉境界,严重的会直接心碎而死。   没人愿意这么受制于人,所以他们想出了一个缺德的办法,就是下药来硬的,企图通过短暂的快乐而进阶,最好能觉得圆满了而换人。   缠心诀对上温丰岚,是福报啊。   他好奇地问:“得手了吗?”   娄郁道:“没有。”   他说道,“我恰好路过,出手救了下来。当时我一剑撕开了他们的大阵,若这里真是他们的旧址,或许还能找到之前的剑痕。”   纪澜不接这个茬,问道:“温丰岚为什么能被绑?”   娄郁道:“那是我还没收你之前的事了,他当时才是筑基的修为,被人家长老抓住,扛上了宗门。”   纪澜回想了一下,发现对缠心宗的大小姐全无印象,想来就是这一次在温丰岚的身上倒了霉。毕竟像这中将来问一句就能知道的事,娄郁应该不会骗他。   但娄郁又是从哪知道的呢?   纪澜心里转着念头,和他边聊边拆法阵,对上他熟练的手法,眼皮微微一跳。   大范围的防护阵比较麻烦,他们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拆到主阵。   纪澜的话越来越少,近乎一半的注意力都在娄郁的身上。娄郁知道他在观察自己,淡定地继续干活,任对方看。   他把主阵拆开看了看这个规模,又抬头看向前方的正殿,确认了一件事。   幻境幻化的东西都是需要灵气的,即便是复制品,也不会复制得这么详细。   而特意在里面等比例地建一座实体的大殿既没必要还劳民伤财,所以这八成就是他们的旧址,难怪能吞进好几条街,应该是当年塞宗派用的法阵也跟着启动了。   若是旧址,里面就指不定有什么东西了。   他立刻掏出法器联系宣霆,说道:“通知下去,确认有旧址,这不是单纯的幻境,让人们都小心点,顺便告诉镇中心里的那些人别到处乱跑。”   宣霆道:“你现在在山上?”   娄郁“嗯”了声,切断通话,把主阵破开,带着瑞白往里走,到了正殿前。   二人一齐抬头,只见正殿上方的柱子上缠着两条傀儡蛇,此刻察觉到入侵者,它们迅速松开彼此,一左一右地冲着他们来了。   娄郁朝瑞白扔了一个法器护住他,迎上了两条蛇。   纪澜站在旁边观战,发现他这次用的是九霜真人的剑法。   娄郁一般什么实用就用什么,但这次有观众,他便翻出了招牌剑招,免费来了一场个人秀。   纪澜曾看过无数次自家师父练剑,对这个太熟了。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一会儿,完全没有看出破绽,再次将整件事捋了一遍,包括今日的所见所闻。   等到全捋完,他忍不住折回到了主阵那边。   仔仔细细翻了半天,他最终在里面一圈的位置上看见了一道剑痕——切口冷冽中带着一丝寒气,这么多年都没散干净,是他师父的飞霜剑。   他和他师父相依为命了数十年,对彼此的一切都太熟悉,何况他本就是绝顶聪明的人。   他以前没和娄郁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过,但就像娄郁能迅速认出他,只需要相处一会儿,他也能快速确认对方的身份。   纪澜沉默地站起身,一向从容不迫的表情有点裂。   心里只剩一个天崩地裂、天塌地陷的念头:这不要脸的玩意……真是他师父。 第25章   纪澜当年离开时,最担心的就是他师父。   九霜真人性子冷淡,朋友极少,做的事全是为了大道大义。   昆仑境里那种特殊的环境,纪澜怕他师父会成为牺牲品,最后便以甘愿留在人间为条件,硬逼着那些正道的掌门发了誓。但即使这样,他也怕他们耍花招,导致他师父死心眼地主动站出来。   也因此,他苏醒后一直不太敢深想他师父,怕越想越糟心。   没想到……   他的目光重新转回战场,见某人明明能干净利落的结束,却拖着多耍了两套剑招,沉默。   他一时竟分不清,这两个南辕北辙的性格哪个更让人糟心。   娄郁最后一剑落下,回头看向他。   纪澜心里跳了两下,勉强撑住了表情。   娄郁笑着问:“怎么样?”   纪澜镇定地点评:“练得挺熟练。”   娄郁道:“没别的了?”   纪澜“嗯”了声。   娄郁道:“没觉得我可能真是你师父?”   纪澜给了他一个假笑。   娄郁便不再问了,想着瑞白早晚能看出真假,朝那边走了过去。   一番对战,他衬衣的领口掀开了一点,脖子到锁骨的线条流畅又惑人。纪澜望着他靠近,想到确认身份后的另一件事,心里再次狂跳了两下。   他长在魔宗,什么没下限的事都见过。   师徒恋在当时那个年代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他虽然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但也绝对没想过这种事,更别提他师父九霜真人是朵不会动凡心的高岭之花,让他根本就起不了别的心思,谁知这货竟有两幅面孔。   娄郁道:“那是七品傀儡蛇。”   纪澜没吭声。   娄郁挑眉:“瑞白?”   纪澜回神,正要顺着他的思路细想,突然察觉有人过来了。   宣霆做好一系列的安排,便带着人赶来帮忙了。   众人纷纷落地,对上会长的新造型,扫见绯闻对象也在,顿时整齐地看过去,都觉得这可能是真的。   纪澜:“……”   对了,他师父对他有想法,这事昨天上了热搜。   所以这没下限的事不只他们两个知道,整颗球的人好像都知道了。   “……”他努力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会长,要不我还是回去吧,就不在这里给你们添乱了。”   娄郁点了点头。   他先前提那一句,就是有让瑞白回去的意思。   七品傀儡蛇,虽说比起七星宗的九品傀儡阵差远了,但也是很厉害的。   当年正道走后,各魔宗都在寻找保命的法子。如今缠心宗整个宗门都在秘境里,正殿守门的是两条七品傀儡蛇,他担心有魔修在里面沉睡,不想瑞白涉险。   他说道:“这法器你带着,在镇中心等我。”   纪澜应了声,立即转身走人。   出了大阵的范围,他脸上的表情这才变为麻木。   一路心情复杂地飞进小镇,他听见有人喊他,扭头一看,是昨天在森林里救的几个人。   那几人正在帮忙搬物资,见到他亲切地招手:“是忙到现在吗,要不要喝点水?”   纪澜的目光越过他们投向前方的超市,停了下来。   纪泓和付海帆被宣霆安排了工作,等到忙完回来,就见他独自在天台上坐着。   二人走近,见他握着个杯子,里面泡着菊花枸杞大红枣。付海帆当场就在心里“嚯”了声,满脸八卦地拖着椅子坐过来,问道:“干什么呢?”   纪澜道:“赏景。”   小镇没有太高的楼,居民楼勉强和附近的树齐平。   几条街镶在茂盛的森林里,从天台望出去是一片碧绿的海洋。当然,如果看不见远处那座山就更好了。   付海帆道:“你刚刚是不是和会长出去了?”   纪澜惜字如金:“嗯。”   付海帆好奇:“你们怎么回事,他真在追你?”   纪澜没说话也没看他,空出一只手扯掉手链,把招财猫抱进了怀里。   纪泓:“……”   付海帆:“……”   付海帆顿时就老实了。   纪泓看了看纪澜,想着毕竟是自家先祖,也拖来一张椅子在他身边坐下了。   纪澜一左一右地坐着位护法,半点眼神都没施舍给他们,握着杯子喝了口茶。   付海帆憋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怎么突然喝起菊花茶了?”   纪澜道:“别人给的。”   他本想去超市找点零食磨磨牙,结果发现吃的基本都空了。   老板娘听说他忙了一夜,怕他累着,硬给他倒了杯热水,顺便往里加了东西,嘱咐他喝完睡觉。   纪泓担心不知情的付海帆把老祖得罪得太狠,在旁边主动换话题:“听说这里有旧址?”   纪澜点头。   纪泓道:“魔宗?”   纪澜道:“缠心宗。”   他说着简单解释了这个宗门,听得付海帆咋舌:“这不就是渣滓俱乐部吗?”   纪澜道:“算是。”   付海帆打量他这副不想说话的状态,识趣地闭了嘴。纪泓见状也不再开口,陪他坐着。   纪澜晒了一会儿太阳,慢慢调整好心态,把小崽子记忆里的娄郁翻出来整理了一下。   灵气复苏时人们乱过一阵,紧接着便渐渐迈上了正轨,像是上面早有准备似的。   娄郁就是那时进入大众视野的,官方宣布成立非自然研究协会——人们喜欢直白地喊修真协会——娄郁身为会长公开接受了采访,俊美惑人的长相直接点燃网络,猜什么的都有。   但真正让人们见识到他不好惹的是接下来的两件事。   进入新纪元,所有人都想掰个腕子,邻国提议来个友好的交流和切磋,被他当场废了一半的人。之后M国有个超高人气的雷系法师隔空挑衅,被他在公海上一剑劈成了两截。   当时有很多法师收到消息去围观了,看完整个碾压的过程,回去就没敢再吭过声。而娄郁也在外网的热搜上被人们足足骂了一个礼拜,彻底扬名。   强者为尊,到如今灵气复苏第六年,他的粉丝早已过亿,任何新闻都能迅速扩散至全球。   他的恋情一直以来都是人们关注的重点,不过正如纪泓所说,他从没沾过这种事,那些想蹭热度或想钓人的,稍微起一个头就全被他压下去了。   昨天的热搜虽然也压了,但娄郁表现得太不正常,早晚还是会被翻出来。   纪澜一路腥风血雨地走过来,不怕被人看,更不怕有人追他。   这如果换成别人,他直接便会赠送一个“滚”,可对象换成他师父……他轻轻呵出一口气,又喝了口茶。   付海帆闻言看了看他,往肩膀一拍,语重心长:“有些事说出来兴许会好受点。”   纪澜撩了一下眼皮:“松开。”   付海帆收回爪子:“别这样,说出来大家帮你出主意嘛。”   纪澜看向他。   付海帆和他对视,满脸的鼓励和期待。   纪澜开始思考要不要把他踹下天台,这时微微一顿,转向了中间的高山。   纪泓和付海帆一齐看过去,见数道人影飞了过来,正是会长他们。   他们很快抵达小镇,紧接着迅速分成数支小队,身影眨眼间消失。三人立刻知道是出了状况,望着娄郁到了天台上,纷纷起身。   娄郁示意纪泓和付海帆去找协会的人,对纪澜道:“你跟我走。”   纪澜跟着他御剑再次往山那边飞,问道:“有东西?”   娄郁道:“八成。”   正殿是空的,但越往里走禁制越多,很可能真的有魔修。   灵气枯竭了三千多年,没点本事是熬不下来的,那些人很可能是想办法休眠了。   镇中心有这么多普通人,万一他们贸然把魔修弄醒了打起来,搞不好会伤及无辜,所以商量后便暂时撤了。   他们现在是做两手准备,一是宣霆带着人找个能避难的地方,布好防御阵,以免那群人中途醒来人们没地方撤,二是他要想个办法给这幻境开一个口子,尽快把无辜的人都弄出去。   纪澜听完现状,重复:“开一个口子?”   娄郁道:“对,只能是一个小口子。”   纪澜沉默。   幻境其实类似储物袋,都是靠着空间折叠做成的,只是要更复杂而已。   它当然是可以装实物的,像学校的那个幻境,就是被杨景善临时改成了大型的灵兽袋,试图让他的灵兽在里面平安度过三千年。   但这里塞的却是整个宗门,稍有不慎,破开的口子里出去就不是人,而是一整座山。   外面是律溪镇,事情闹得这么大,附近肯定有不少人围观,一座山突然这么砸过去……画面简直丧心病狂。   二人飞到山脚,这次没有再上去。   因为证实山是实体,幻境的法阵便必然不在上面。纪澜跟着他绕着山脚贴地飞行,看了看他认真思索的侧脸,一时恍神。   以前正道有什么事都找他师父,他看着师父为他们解决,有时候特别想说一句你管他们死活呢。   如今身份相貌一切都变了,却还有东西没变,他师父依然是被许多人依仗的第一人,也依然要帮忙处理各种麻烦。   娄郁盯着山体与地面的缝隙:“你说他们该不会把山挪进来,缺德地压住了幻境的中心法阵吧?”   他摸摸下巴,“逼我愚公移山?”   纪澜的思绪还停在过去的画面上,一时脑子不过弯,顺嘴就给了一句:“师父搬得动?”   娄郁:“……”   他猛地停住,看了过去。   纪澜话一出口就回神了,顿时后悔,绷着脸不吭声。   但娄郁知道他既然肯喊师父,就是信了。   二人御着剑,在半空无声对视。   娄郁没忍住靠近了一点:“宝贝儿,再喊一声。”   纪澜面无表情:“……把这声‘宝贝儿’给我咽回去。” 第26章   娄郁虽然很想就着“宝贝儿”这个话题深聊一下,但知道自家徒弟的气还没顺,于是见好就收,说道:“再喊一声?”   纪澜扫了他一眼。   他原本不想这么快就认这货的,但既然说漏了嘴,他也不会不认,便坦然喊道:“师父。”   娄郁就喜欢瑞白这个性子。   他这三千年想了不少瑞白醒后重新认他的画面,听完这声觉得人生至少圆满了一半,控制住自己没再骚别的,欣慰道:“嗯。”   两个人绕山飞了一圈都没发现法阵的痕迹,便开了一条隧道往前探。   片刻后,娄郁终于感受到了地下灵气运转的波动,心想果然是被他们缺德地压在了山底。   纪澜在他的示意下退了出去,等他扩宽山洞才重新回来。   只见几盏照明灯镶在了石壁上,地面已全被掀开,露出复杂的线条纹路。   山洞已尽可能的大,但这依旧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法阵,并不是全部。   他上前看了一圈,估摸可能真得把山移开才行。他师父的修为倒是够,可不知道会不会把上面的人弄醒,还是谨慎些好。   他想知道娄郁的打算,见对方垂眼看着法阵没吭声,便知道是在思考,没有出声打扰。   此刻宣霆一行人已经找好避难的位置,正在召集人群。   人们基本都是第一次接触秘境,都有些稀奇。   娄郁没来时他们惶恐不安,恨不得能立刻离开。可等娄郁的人一来,他们也就踏实了,这时排着队往前走,竟有点不舍:“是要出去了吗?”   协会的道:“还不确定。”   他们应付这种事已经轻车熟路,不等人们继续问,解释道,“森林里有蛇,比这些大树还粗还长,所以咱们得先换个更安全的地方,我们会尽快把你们送出去,在这之前你们可别乱跑啊。”   人们一听便能想象出事情的严重性,纷纷点头,歇了四处拍照的念头。   付海帆和纪泓帮着维持秩序,把他们安全送进避难点,耐心等着会长回来。   “你看会长出去找法阵也拉上了你弟,看来是认真的了。”   付海帆觉得不可思议,这突发事件也太“突发”了,都不给人们缓和讨论的余地,明明娄郁只是来上节课而已,一转眼竟就发展成了这样。   他说道:“对了,他们要是成了,你以后和会长不就是一家人了吗?”   纪泓实在不想接这个话。   那可是一个差点把自家灭门的主,只希望家里人以后别惹他,不然谁知道会怎么样。   付海帆啧啧道:“从一个垫底生逆袭成会长的伴侣,这事谁能信……”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响起一声轰鸣。   紧接着一个冷冽的女音传开,响彻上空。避难所的人懵逼地抬头,心想哪国鸟语,完全听不懂。   修士们则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脸色都是一变。   下一刻,一股强烈的威压轰然盖下来,他们瞬间毛骨悚然,尚没有更深刻的感受,便觉身上一轻,全被宣霆拦住了。   宣霆一步跨至高点,看见了远处娄郁的身影,便暂时守着避难所没动。   他听懂了,她刚刚说的是“何人胆敢擅闯我缠心宗”,暗道一声麻烦,不知具体醒了几个人。   娄郁先前在山洞里推测了一番,算出大概的中心位置,便试着又往里挖了数十米。   可对方也留了后手,竟直接打通山体在中心法阵那里安了一个机关,他们这么一碰便直接将人唤醒了。   师徒两人迅速出了山洞。   娄郁放开纪澜,跃上高空对上了出来的黑袍女子。   她生得极美,满脸的怒气在看清他的脸时稍微一缓,发现看不出他的修为时又是一缓,目光暗暗扫过他的奇装异服,问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娄郁和气道:“姓娄名郁,我的人不小心掉进了你们的幻境,我想开个口子把人送出去,希望秦副宗主行个方便。”   秦副宗主心中微动,笑了一下:“你认识我?”   娄郁道:“秦副宗主当年这么有名,谁人不知?”   他更加和气,“这样吧,你让我开个口子,作为交换条件,我帮你弄死你们宗主,然后我带着我的人离开,你回去继续睡,怎么样?”   秦副宗主呼吸一滞,心里的警惕更高。   这男人只说了几句话,但每句都让人不得不在意。   第一,一语道破她的身份。   第二,凭她的实力,只要老宗主一死就能顺利上位,他不知何故竟知道她的野心。   娄郁?   以前有这号人物?   她嘴角的笑意真切了几分:“这恐怕不妥。”   “妥”字一落,只见数道人影从山上飞出来,团团围住了他,显然也都醒了。   避难所的修士都在关注这边的战斗,见状一惊,抄家伙就要往前冲,被宣霆直接按住了。   宣霆道:“老实待着,别过去添乱。”   修士们担忧:“可会长一个人啊。”   宣霆道:“没事,看着就行。”   修士们闻言定了定心,继续紧张地看着。   远处的半空上,刚苏醒的缠心宗宗主已经和娄郁聊上了,想弄清现在是什么年份。   “哦,距离你们沉睡已经过了三千多年,”娄郁用一模一样的和气态度说道,“相逢即是有缘,你们想知道如今的局势,我也想听听你们当年的英雄事迹,大家交个朋友,坐下来好好聊聊如何?”   宗主的目光越过他扫向远处的避难所,瞬间摸清情况。   一个同样看不清修为的人,几个金丹,几十个筑基和炼气外加一群凡人……除了这两个不知何故看不出修为的需要注意,其余的不值一提。   一般而言,看不出修为要么是有遮掩类的上品法器,要么就是修为比自己高。   可这二人若真是修为占上风,应该不会是这个态度,所以搞不好还是他们占优势。   宗主快速分析完,笑道:“好说,不知阁下是哪个宗门的?灵气复苏几年了?”   “刚开始复苏,”娄郁谦虚道,“我们是非自然研究宗门,是如今的天下第一大宗。我是宗主,下面那些都是我的门人,实在上不了台面,见笑。”   缠心宗的人都是一怔,看看他又看看下面的人,心想灵气枯竭了三千多年,这么寒酸也无可厚非。   秦副宗主则心头一跳,他们宗主是个野心大但没什么脑子的人。娄郁对她都了如指掌,八成也熟知他们宗主的秉性,这显然是在挖坑啊。   不过也好,她心想,如果宗主真能被他坑死,她便能顺理成章地上位了。   果然,宗主在一怔之后便笑得畅快了。   听这意思,那些正道的还没回来,这么好的机会岂能错过?   顺利熬过了末法时代,终于轮到他们缠心宗当一回老大了。他心里盘算着怎么抓紧时间出去抢占资源,没敢真的大意,决定试试对方的深浅,便表示他们宗门的规矩是客人到访都要切磋一下,提议来场切磋。   娄郁的眼神警惕了一瞬,迟疑道:“这不好吧?”   宗主看着他这副样子,越想越稳:“放心,咱们点到即止。”   娄郁继续推:“还是别了,打打杀杀的伤和气。”   宗主微微收了些笑意:“这是规矩,还望宗主体谅。若客人不配合,我们可要强求了。”   娄郁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从储物器里拿出一个招财猫,遗憾道:“行吧,这就不怨我了。”   缠心宗的人对上这稀奇古怪的玩意,刚要暗自提防,就听见了一声轻响。   一瞬间,周围这一圈的人全成了大白鹅。   想要杀人收编对方的宗主:“……”   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副宗主:“……”   原本以为会很轻松的长老们:“……”   一群鹅无法御剑,立刻自由落体。   宗主等人嗷嗷叫唤,急忙扑腾着翅膀自救,但终究抵抗不了地心引力,齐刷刷往下掉。   宣霆看准时机一步跨过来,在他们落地的林子里下了层禁制。   幻境里有座高山,娄郁担心打起来会把这里震塌,根本不想和他们动手。   所以在把人弄醒的那一刻,他和纪澜就快速想好了对策——由娄郁牵制他们,纪澜负责抓紧时间破开幻境。   二人分开时,纪澜把本命法器给了娄郁,娄郁则把通讯法器给了纪澜。   宣霆被纪澜用法器联系上,听完那头的叙述便一直在等这个时机。他一边心想这对师徒实属缺德,一边招呼手下人去找纪澜会合,自己则留在半空警戒,以防山里再飞出人来。   避难所留了几个修士,其余全奔向了那座山。   纪澜和娄郁商量完担心移开山之后会产生什么变故,决定就这么继续挖。   一群金丹和筑基修士想挖个洞还是很快的。   纪澜修为低,没有留下碍手碍脚,而是出去找了一高点围观战局。   下面是茂盛的森林,只能透过缝隙和零星的声音判断局势。   鹅群摔下来受到重创,都变回了人形。   一行人看着落下的禁制等级,脸色都是一变。   宗主见对方的修为高,歇了动手的念头,干咳一声想打个圆场,听见林间又响起了一声“叮”。   停下聊天,这些人便能发现纪澜他们在挖洞,继而猜出他在忌惮什么。   娄郁不想给他们看破和偷偷解禁制的机会,落地便带着他们一起变成了哈士奇。   缠心宗一众:“……”   这是何物?   况且切磋是一对一,你一个人对我们一群是不是不太对?   他们都不是菜鸟,立即看出这是变身的法术,二话不说便往树上撞。   娄郁心里“啧”了声,看着他们恢复人身,解除法术又是一按。   下一瞬,一群人成了狸花猫。   缠心宗一众:“……”   你他娘的发癔症啊?图什么?!   他们“喵喵喵”地骂了几句,继续撞树。   纪澜见他师父连抽了好几个SR,估摸这概率应该还是和修为挂钩。   修为低,抽的多是R卡,修为高,抽的多是SR。但修为高的人都有常识,会迅速通过“破身”而破除法术,反而不如不能动的R卡好用。   娄郁在那边又抽出一个SR,不由得再次“啧”了声。   师徒二人几乎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要你这法器有何用?   纪澜围观了两分钟,听见纪泓喊他,便回到了山洞里。   这里留了几根石柱作为支撑,其余全被挖开了。纪澜低头查看,回想他师父留的话,当时娄郁说“这很可能是按照我的习惯排的”,此刻他看完法阵的全貌,微微皱眉,果然感觉出了他师父的风格。   难怪娄郁能这么快就推敲出中心位置,原来是认识这排阵的人?   纪澜一边想一边检查,思考该从哪下手。   几位修士交换一个眼神,神色各异。   宣霆临行前下了死命令,让他们一律听这小孩的,但这小孩怎么看都只有炼气四层的修为啊,能行吗?   不过能被会长看中,应该……有、有过人之处吧?   其中一人和角木的校长交好,对小辈很宽容,温和地问道:“怎么样?”   纪澜道:“比较复杂,我需要想想。”   如果让他拆,他能马上就下令。   可他现在要做的不是拆,而是稍做改动,在这大的传送阵上增加一个临时的小传送阵,把人们都送出去。   几位修士跟着看了看,发现看不懂,便耐心等着他来。   半小时后,几人见他依然没动手,忍不住问道:“要不我们把副会长喊进来?”   “不用,”纪澜道,“你们去找他,留几个帮忙的就行。”   人们相互看看,觉得还是喊副会长靠谱些,便出去了一多半。   付海帆和纪泓自然留了下来。   付海帆用胳膊撞撞纪泓,给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他觉得这事特玄幻。   纪澜是谁?那可是全年级有名的能折腾的垫底生,上半年被众嘲的对象。   可忽然间先是有了越级法器,又是被会长看中,然后高深的法诀信手拈来,现在连上古的法阵都要他改了,这……这还是他认识的纪澜吗?   纪泓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付海帆见他神色淡定,估摸是有什么内情,顿时不问了。   纪澜又站了一会儿,听见外面的狗叫没完没了,问道:“怎么回事?”   付海帆道:“我去看看。”   他转身往外跑,片刻后跑了回来,神色恍惚,“那什么宗的人已经不自残了。”   纪澜挑眉:“那?”   付海帆嘴角抽搐:“现在是一群二哈在疯狂地追其中一只二哈,那应该是会长吧,我感觉他们可能是想咬死他。”   纪澜:“……”   其余所有人:“……”   纪澜心想这小崽子的本命法器除了拉仇恨怕是没别的用了,收敛心神绕着整个法阵转了一圈,蹲下试了试,紧接着被强烈的灵气冲了回来。   他暗道这种级别的法阵果然不是他一个炼气的修士能摸的,先前的防护大阵若没有他师父在旁边护着,他怕也摸不了。   他站定后退,看向一旁的金丹修士:“过来,听我指挥。”   金丹修士下意识扫向洞外,见宣霆进来了,暗中松了口气。   宣霆对几个金丹修士道:“你们出去守着,有动静随时喊我。”   说完他转向纪澜,“有头绪了吗?”   纪澜道:“有,这边。”   宣霆走过去蹲下:“你说,我来。”   还没走远的几位修士:“……”   所以副会长进来是干活的?   他们傻眼地看着这荒唐的一幕,木着脸出去了。   越复杂精密的法阵,修改起来越难。   纪澜和宣霆一个说一个改,全都十分专注。   修士们过了最初的呆滞,慢慢看出了门道,开始轮班进来围观,虽然不能全部看懂,但都知道机会难得。森林里则继续上演动物世界,热闹非凡,日头不知不觉飘到正中,又渐渐西斜。   此时距离他们进来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律溪镇秘境”的词条也在热搜上挂到了现在,全世界的目光都投向了这里。他们知道娄郁带着人进去了,但至今都没见活人出来,一些势力便忍不住蠢蠢欲动,期盼娄郁埋在里面,让全球的局势来个大洗牌。   角木的校长也到了现场。   他收到娄郁的微信便在关注纪澜的动静,得知用法器把同学变成蘑菇后便消停了,顿时觉得这孩子省心,直到半夜传来消息说少了三个学生,其中就有纪澜。   他们这里是大学,管得没那么严。他第一反应就是纪澜心情不好出去喝酒了,但紧接着听到了更多的细节,比如付海帆下午神色慌张、纪澜三人去了后山、如今电话打不通了等等。   他想到一个可能,当场眼前一黑,二话不说便赶到律溪镇查监控,果然看见了他们的身影,知道他们是进了秘境。   律溪镇如今全是媒体,   他们一向敏锐,很快有人认出角木学院的校长,一番探究后也得知了此事,沸腾了。   这两天什么新闻最热?   一个是律溪镇秘境,另一个就是娄郁的绯闻。   娄郁这么多年第一次换风格,还是斯文败类的类型,现在照片都还在内外网刷屏呢。   虽说绯闻已经被压下去了,但就在同一天,他的绯闻对象冲进了秘境,怎能不让人深想?   于是这条消息发到网上,瞬间也冲进了热搜。   纪家的家族群早就炸了。   娄郁那是什么人物?他们从没奢望过能和他扯上关系。   然而就跟天上掉馅饼似的,他钦点的课代表是纪澜。他们吃多了网上的洗脑包,竟也觉得娄郁对纪澜的态度怪怪的,便连忙在群里询问,可惜纪澜一直没吭过声。   纪源心里难受得不行,发语音勉强给了个解释说明:“我哥是上次偷偷去秘境和会长认识的,他们班上的人,会长确实只认识他。这是会长第一次给学生上课,换件衣服应该也正常吧。”   这话说完没多久,热搜便压了下去。   他这口气终于顺了,说道:“你们看我就说吧,你们不要信网上那些人的话,会长这么多年也没有过绯闻。”   然后当天晚上,他便得知纪澜进秘境了。   他只觉这心情跟坐山车似的,高兴地在群里上眼药:“听说付海帆可能有家人在秘境里,他们就偷偷溜进去了,我哥那个修为实属没必要跟着……”   他停顿一下,“该不会是这样吧,他也信了网上的分析,以为会长会高看他,就……就擅自跑进去了?”   纪家人其实也觉得这事玄幻。   小澜那个德行,会长眼瞎都不会看上他啊。   此刻听完纪源的话,暗道这急功近利的举动确实是小澜的风格,不由得一阵头痛。   老实待着不好吗?万一出点事,好好的课代表就没了!   对了还有纪泓,他们家族的希望,可千万也不能有事啊!   纪源作为家里仅剩的修士,自觉扛起了重任,安抚道:“你们别急,我去现场看看,有任何消息都会及时通知你们。”   他两个哥哥都在秘境里,身为家属,他便到了律溪镇和校长会合,一起等他们出来,同时幸灾乐祸地想纪澜这次擅闯秘境总该受罚了吧?最好会长看他不着调,把课代表也取消了!   校长见他神色忧郁,宽慰道:“你放心,有会长在,没事的。”   纪源低低地“嗯”了声,等着看好戏。   天色一点点变暗,当第一束灯亮起来的时候,只听前方响起一个声音:“有人出来了!”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见到被卷进秘境的人排着队,从空旷的街道里走了过来。   纪澜和宣霆守着临时传送阵,望着最后一位修士的身影消失,便一起并肩往外走。   “这法阵是谁改的?”纪澜道,“我想不出正邪两道有这号人物,是你们魔族的人?”   宣霆也早已看出法阵的风格,闻言顿了一下,说道:“嗯,他和我一样是老大的左膀右臂,在法阵上很有天赋,一身的本事都是老大教的。”   纪澜倏地眯起眼,颇为心平气和:“是我师父在魔界收的徒弟?”   宣霆没听出他话里的危险,说道:“这倒不是。”   他想起那段旧事,看向纪澜,“他一直是想拜师的,但老大说家里的孩子太难伺候,得等你将来点头同意了才行。”   纪澜嘴角勾了一下,平淡地“哦”声。   宣霆笑道:“现在都不用你点头,他自己就不会同意。”   纪澜闻言也想到某件没下限的事,嘴角的弧度拉平了一点,问道:“那他后来为什么没和你们在一起?他在外面那些人里吗?”   宣霆道:“没有,他性格比较孤僻,应该不乐意和这么多人睡在一起。”   二人说话间出了山洞,他说道,“他的事,你回头问老大吧。”   他迈到森林上方解开禁制,然后闪身回来,护在了纪澜的身边。   娄郁见状便知道人都顺利出去了,紧跟着解开法术,看着瞬间窜到高空的一群人,也飞了上去。   缠心宗众人经历了此生最荒唐的动物大战,都恨他恨得牙痒痒。   哪怕修为没他高,他们也想群殴他一顿。   娄郁笑道:“开个玩笑,别介意。”   缠心宗一众齐刷刷地掏法器,滚你娘的玩笑!   “要打?”娄郁挑眉,“也行,我前不久收了一件小玩意,刚好给你们看看。”   缠心宗一众几乎被“小玩意”弄出了心理阴影,立即后退拉开距离,紧接着感受到一股森然的剑气荡开了。   九品傀儡组成剑阵,立在了高空。   娄郁对上他们骤然变色的脸,和气一笑:“如你们所见,我的软肋都撤了,现在能好好和你们切磋一下了。”   第27章   娄郁依然不准备动真格的。   单是傀儡阵的威力,这幻境便承受不起了,更别提再加上一个他。   不过缠心宗的人不知道他有顾虑,必然不会和他硬碰硬。他于是仗着这点信息差,气势开得肆无忌惮。   缠心宗的宗主在发现修为比他低的时候就不想动手了,要不是他拉得那一拨仇恨太大,他们也不会想群殴他。   如今对上傀儡阵,他心头的怒气顷刻荡然无存,勉强控制住了表情:“这傀儡有些眼熟,不知宗主是从哪得来的?”   娄郁道:“七星宗的镇山神器,你们没见过?”   缠心宗一众:“……”   就是见过才吓人好吗!   这东西也是人能打赢的吗?   娄郁道:“我收服它们后还是第一次用,你们谁来试试?”   缠心宗一众齐齐看向宗主。   宗主干笑了一声,他们要是有打赢镇山神器的本事,缠心宗早就是第一魔宗了,哪还用在这里说废话。   他印象里能打赢这镇山神器的得是九霜真人那种级别的人物,顿时对娄郁的实力有了点认知。   而且在他们对峙的过程中,这宗门的人破开了幻境,且稳得没造成半点动静,很可能是有法阵方面的高手,不愧是如今的天下第一宗,实在卧虎藏龙。   他更加不想打了,把血往肚子里吞,自打脸:“说好点到即止的,刚才那一场便算是切磋了。”   娄郁道:“是吗?”   宗主维持着面子轻轻颔首,把娄郁先前的话翻出来,想和他找地方聊聊,交个朋友。   秦副宗主却没有放松,这男人自见面起就在一手推动局面,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她觉得他没那么容易把事揭过去。   娄郁果然站着没动:“我有个事想问。”   他看着他们,“当年帮你们弄法阵的人去哪了?”   缠心宗再次集体变了脸色。   当年那位可是个魔族,他们求神告奶奶才让对方出手帮的忙,娄郁是如何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   秦副宗主心头狂跳。   这位第一宗的宗主气息与旁人不同、看不出修为、熟知三千年前的事、能打过傀儡阵……她迅速猜出一个可能,神色更加凝重。   其余人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也不是纯傻子,估摸他怕是与魔族有关。   宗主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没了,谨慎道:“不知宗主这是何意?”   娄郁干脆挑明了:“那是我手下,我想知道他的去向。”   ——魔主。   众人瞳孔骤缩,呼吸都是一停。   当年那位魔族的实力很强,能当他的主人,八成就是魔主。   他们闪过这个念头,心都凉了。   以往和魔界对上的这种事,那都是正道大能们该干的啊,他们小小的缠心宗怕是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宗主总有种脑门冒冷汗的错觉,已经顾不上思考他身上的魔气为何如此淡了,说道:“当年他帮我们弄完法阵,我们本想邀请他留下的,可他没同意,独自一个人走了,这……这我们也不清楚他去了哪。”   娄郁本就没抱太大的希望,闻言点点头,带着傀儡阵靠近,见他们瞬间警惕地后退,笑道:“不是要聊聊吗?我跟你们说说这里的规矩。”   他依然满脸的和气,“规矩就是,你们一律听我的安排。”   他穿着勾引徒弟的那身行头,整个人俊美又贵气。   那嘴角挂着散漫的笑,看似脾气甚好,然而不容置疑的意味却一点点渗了出来,让人不敢升起反抗的念头。   宗主暗暗后悔惹他,提着一颗心:“不知此话怎讲?”   娄郁道:“一晃三千年,外面已不是你们熟知的世界,我需要你们先了解这个时代的规则,学会基本的沟通能力,等你们都学完了,爱去哪就去哪。”   他和秦副宗主对视一眼,一触即收,“想继续开宗门,可以。另有别的想法,也欢迎随时找我聊聊,但前提是不能伤天害理,如何?”   缠心宗一众愣住。   他们还以为要任对方差遣,整个宗门也会被他吞了,没想到就是这样?   宗主不可置信:“可还有别的?”   娄郁道:“还有这幻境和你们宗门暂时由我们接管,外面没地方给你们放,得重新选个位置。”   秦副宗主听得一怔,顿时意识到娄郁没有一上来就动手兴许是有顾虑的。   她见对方轻描淡写地扫向自己,嘴唇一动,把话咽了回去。不管如何,她都不想惹怒这个男人。   何况她说了也没用。   先是傀儡阵威慑,再是暗示魔主的身份,娄郁两步棋一下,怕是都把宗主他们镇住了。   宗主他们确实害怕。   好不容易苟了这么多年,他们都很惜命,原本就计划先暂时同意,等正道的回来便坐看他们双方掰腕子,结果娄郁的要求这么简单。   宗主直接就拍了板:“那是自然,其实不用宗主说,我等也是要主动熟悉的。”   娄郁道:“那发个血誓吧,在你们学会之前,不许伤及无辜。”   这事容易,也不太涉及宗门利益。   众人思考一番觉得应该没坑,都发得很痛快。   娄郁见状笑得更和气,良心地让他们回去收拾点东西,然后带着他们落地和宣霆会合,见瑞白也在,给了宣霆一个眼神,想知道他为什么不把人劝出去。   宣霆耸肩。   他知道纪瑞白的性格,对方既然想留下,他劝了也没用啊。反正他在这边守着呢,不会出事的。   娄郁略微一想便懂了,收回视线把宣霆介绍给宗主他们,表示后面再教育的事全由宣霆负责。   缠心宗一行人便和宣霆打声招呼,一边暗暗提防,一边跟着他们出了传送阵。   外面正在搞大撤离。   协会成员一出去就直接找到了这里的负责人,让他们把这些人全撤走。   负责人懵逼:“全撤?里面什么情况?”   协会的人道:“幻境里有魔宗旧址,一整座山都在里面,还有沉睡三千年又苏醒的魔修。”   他咽咽口水,“会长现在随时都能和他们打起来,要是把幻境打塌了,你懂。”   负责人:“……”   他眼前一黑,转身就跑,开始组织人们撤离。   修士们都在争分夺秒地帮忙,纪源只来得及匆匆问了一句他哥在哪,得知还在里面,紧接着也被拖进了志愿者的大军。   人们正忙得热火朝天,娄郁他们便带着魔修出来了,双方的目光顿时撞在一起。   众人见这阵势估摸是谈妥了,眼前一亮。   魔修,三千多年的魔修!活的!   众魔修看着人们身上的几块布,心想咋都比他们穿得伤风败俗?   他们见这些人纷纷掏出了长方形的东西对准自己,警惕道:“干什么?”   宣霆道:“没事,那不是法器,是通讯用的,叫手机。”   他说道,“你们御剑跟我回宗门。”   魔修们将信将疑,跟着他飞上高空,听见他提醒别飞得太高,没等询问,一只巨大的钢铁鸟就从上空很远的地方急速飞了过去,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灵气波动。   宗主一脸忌惮:“那是何物?”   宣霆道:“飞机,一种所有人都能乘坐的交通工具,改天带你们去坐坐。”   时代的巨浪铺天盖地迎头打来,魔修们不想显得乡巴佬,便绷住表情,一边暗暗打量一边跟着他飞走了。   剩下的人仍在律溪镇里,娄郁简单交代了两句,便在众目睽睽下带着纪澜又进了幻境。   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不由得在心里“嚯”了声,暗道网上的爆料没说错,娄郁确实对这课代表有些特别。   先前跟着娄郁进去救人的协会成员经过一天的洗礼已经淡定了,都知道那小孩子不简单,眼睛都没眨一下。   纪源则看得皱眉,见人们再次忙起来,便抽空找到纪泓,担忧问:“会长是想单独教训我哥,所以才把人带进去的吗?”   纪泓看向他,警告道:“你以后别惹他。”   纪源很冤枉,刚想说他只是关心他哥,就见一旁的付海帆凑了过来。   付海帆知道纪源和纪澜不对付,也有些看不惯纪源总是假惺惺的模样,便直奔主题,握住他的手恭喜道:“你哥要发达了。”   他压低声音,“看见会长那身衣服了吗?是他在里面见到你哥后特意换的,还有他今天早晨亲自给你哥做的早餐,还生怕你哥不喜欢吃。”   纪源:“……”   呸,假的,一定是假的!   堂堂会长怎么可能亲自做饭,你以为我会信吗?   他勾起一个略微扭曲的微笑:“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此刻被八卦的人已经回到了幻境里。   入夜时分,幻境里万籁俱寂,只剩了师徒两个活人。   纪澜听着娄郁叙述和魔修说的话,听见他对秦副宗主的评价,敏锐道:“你觉得她会归顺你?”   娄郁道:“她向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等她弄清现在的局面,大概率会选择加入协会。而且不只她,她到时候还能把那几个长老一起拉进来。”   他摸摸下巴,“不过他们这心法确实是个问题,得规定他们不能再对别人来硬的。”   纪澜想了想,觉得应该可以。   强硬换来的进阶并不稳,那几个都是长老级别的人,在这方面会尤其注意……不对,现在信息这么发达,以前他们基本都靠偶遇,如今点开手机就能收获一群俊男美女。   他问道:“他们要是追星了怎么办?”   “这不更好?”娄郁笑道,“很多爱豆都会回应粉丝的期待,再隔空表个白什么的,双向奔赴啊。”   纪澜:“……”   娄郁说到这里便往他那边迈了半步:“刚刚怎么没出去?担心我?”   纪澜一听这个话题便知道后面没什么好话,答非所问:“师父,我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了。”   娄郁知道依他的神识应该不累,但没有拆穿,点点头看向留守的几台傀儡,对它们招手。   剑阵生了灵,但暂时还不会说话。   这时见主人招呼,以为又要回到那黑漆漆的储物器里,便默默看着他,有些抗拒。它们好歹是镇山神器,这破主人能不能稍微尊重一点它们?   娄郁道:“愣着干什么?过来。”   算了,打不过。   几具傀儡认命地走了过去。   娄郁指指头顶的山,吩咐道:“扛走,挪开。”   几具傀儡:“……”   什么东西?又让它们干这种活?   不想干!   娄郁见它们不动,了然道:“哦,我懂了。”   几具傀儡欣慰,心想这破主人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紧接着便听他体贴道,“原来九品傀儡是扛不动这种山的,是我高估你们了,我的问题,你们别伤心。”   几具傀儡:“……”   等着!   它们迅速散开站好,共同托起了山。   纪澜只觉视野豁然开朗,默了默,下意识想起了当年被他师父几句话说得打鸡血的玄阳宗亲传弟子们。   不同的是亲传弟子的智商高,他师父说得没这么简单粗暴,以至于他真以为他师父死心眼,竟现在才看出是故意的。   娄郁笑着问:“看着我干什么?是不是还是觉得我本体长得好?”   “……”纪澜给他让出位置,“您还是快改阵吧。”   娄郁把法器还给他,开始调整法阵,好让它把几条街吐出去,顺便给了他一份实用报告:“修为高的时候,这本命法器能随心所欲解除法术,能用神识划下法术的范围和具体想变的人。SR现在有鹅、猫、猴、哈奇士和平头哥。”   纪澜道:“没抽到SSR?”   娄郁道:“没有,要么是我运气不好,要么就是只能你来抽。”   他想了一下,说道,“它好像能自主加卡池。”   纪澜道:“嗯?”   娄郁道:“你修为太低,等筑基和金丹再看看,我应该没感觉错。”   不过话说到这里,他便问道,“忙完带你去看看你的身体?”   纪澜这次同意了。   他围观自家师父修法阵,问道:“做这个法阵的人为什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娄郁顿了一下,有点想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   但转念想想瑞白太聪明,根本瞒不过他,便坦然道:“因为我太喜欢你,他不理解。”   纪澜听着这声直白的“喜欢”,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表情不变,顺势问道:“那魔界的其他人呢?”   娄郁道:“有一少部分被我教育了好几年还是不服我,被我差不多处理了,其余愿意跟着我的……”他说着指了指法阵。   纪澜一怔,秒懂。   这法阵有他师父的影子,说明他师父曾特意研究过这方面的东西。   当年正道想跑,魔修各寻出路,他师父身为魔主,当然也要为族人考虑后路。所以现在大批的魔族也和这次的魔修一样,正不知在哪里的秘境里沉睡着。   那你为什么没进去?   这念头一起,被他自己压了回去。   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因为他。   他当年灵气被抽空,如果不能及时续上,根本就熬不过三千年,他师父要是跟着族人一起睡了,他早就死了。   娄郁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逗他:“魔族那个秘境不适合人类居住,正合我心意,我想着把那些电灯泡打包扔走,咱们师徒二人在人间走走看看,再成个婚什么的,多好。”   纪澜:“……”   “轰隆”一声。   几具傀儡把山平移数十米,放了下来。   娄郁见这几个玩意飞回来邀功,便又派了一个活,让它们去搜一圈有没有不要命进来捡漏的散修,有的话全撵过来送走。   几具傀儡:“……”   娄郁道:“找人还是进储物器,二选一。”   几具傀儡带着满腔说不出的脏话,再次飞去干活了。   经过这一打岔,娄郁便收了收撩骚的心思,他知道瑞白还不乐意,这事急不得。   二人最后扫一个尾,将几条街成功移出去,之后便是处理幻境和魔宗旧址了。   纪澜知道这是协会的活,不想在这里总听他师父时不时地撩他一下,立刻以“明天还得上课为借口”去找纪泓了。   校长正在等他,见他没事,便板起脸道:“你们三个,回去写份一千字的检查给我。”   纪源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满:就这?难道不该记个过吗?   附近的协会成员则听得一脸问号:一群人的救命恩人啊,怎么能罚他?   纪澜完全没意见,听话地跟着校长御剑飞回学校,安静地听完他最后几句训斥,这才和纪泓他们一起迈进宿舍楼。   然后他扭了一下头:“哥,检查怎么写?”   纪泓差点被这声“哥”定住。   他和自家老祖对视两秒,说道:“我发你一份你照着抄。”   纪澜满意地点点头,扔下他们走了。   纪源看得懵逼,这可是他们家一向正经严肃的大哥啊,怎么会帮人写检查?   他轻轻皱眉:“我哥也真是,怎么能让大哥你写呢,这要是我,我肯定自己写啊。”   纪泓猛地被灌了一口茶,一言难尽地看看他,再次警告他以后别惹纪澜,也跟着走了。   付海帆临走前又握了把纪源的手:“睡前再恭喜你家一声,做个好梦。”   纪源:“……”   不,他才不信!   纪澜回去谢绝了舍友的各种八卦,睡完一觉就去上课了。   热搜上关于他的词条再次被压了下去,但论坛上到处都是相关的帖子,说什么的都有。他一律不在意,等自家男菩萨发来消息,便对着抄一遍,拎着平生第一份检讨去了校长室。   敲开门,见协会的两个筑基修士也在这里。   协会的人不知道这小孩是什么情况,但觉得至少在他们这里不能让这孩子吃亏。   于是商议一番,和校长交好的两个修士便被选出来,代表协会来送锦旗了。   副会长当时交代了要保密,他们也不能明着说,只能用力夸。   比如关键时刻是这小孩的一句话点醒了众人,会长和魔修周旋的时候用的也是他的法器,他是这次秘境之行里最明亮的一颗星,末了总结道:“这你不加点分吗?”   校长:“……”   什么我就要加分了?!   他看了看一言难尽的锦旗,想想会长对这小孩的态度,嘴角抽搐:“是会长让你们来的?就写个检查而已,他至于的吗?”   纪澜眯了一下眼,不太乐意了。   他的准则是这样的。   他和他师父怎么相互挖坑是他们的事,他可以嫌弃那个货,可以吐槽,甚至可以整对方一顿。   ——但别人不行。   “应该不是会长的意思,”他解释道,“我最近在法阵上的悟性高了不少,恰好这次帮了忙,分就不用加了,不足挂齿。”   协会的人帮着说话:“什么不足挂齿,这次多亏了你!”   纪澜谦虚:“我也是误打误撞。”   协会的人急忙继续夸:“你这一个‘误’把大家都救了,好孩子!”   纪澜温和地笑道:“过奖。”   校长:“……”   咋还捧上了?难道是真的?   协会的人说完一齐扭头,再次看向校长。   校长一手抱着锦旗一手拿着纪澜的检讨,在他们的逼视下足足沉默了好几秒,最终一起收了,心累道:“行了,都走。” 第28章   纪澜离开校长室后就被那两个修士拉住加了微信。   等他回到教室准备上第二节 课,便听一声提示音响起,他被娄郁拉进了一个聊天群。   两位加好友的筑基修士都“啧”了声。   他们对这小孩好奇极了,刚才便发消息询问会长能不能把人拉进群,结果人家一声不吭亲自邀请了。   群里的人不多,都是总部里经常跟着会长四处奔波的人。   此刻看见消息,众人便纷纷冒泡想知道会长拉进来的是谁,得知是那个小孩,不由得集体撒花欢迎,因为他们基本全见证了纪澜修改法阵的一幕,十分服气。   娄郁也冒了泡:【介绍一下,我徒弟。】   一句话瞬间引爆聊天群。   【!!!???你肯收徒了?】   【卧槽徒弟?】   【你不是说过不收徒吗?看我一眼!】   【也看我一眼!过拜师礼了吗?没有加我一个!】   后面顿时一群人跟着排队,屏幕消息刷得飞快,娄郁和纪澜则都被这话勾起了回忆。   九霜真人要收徒当然不能只靠嘴说,当年是正经地办过拜师礼的。纪澜还记得观礼的那群玄阳宗弟子差点瞪红了眼,就因为这个,他那声“师父”喊得都心甘情愿了几分。   娄郁脑中闪过自家徒弟当年勾着笑的样子,和他同时给了回复。   娄郁:【拜过,只收这一个。】   纪澜:【拜过了。】   群里的人一阵惋惜,紧接着就开始义愤填膺。   【我就说现在的小孩大都不靠谱,竟瞎写!】   【就是,好好的拜师,瞎扯什么!】   纪澜看得眼皮一跳,立刻猜出他那不要脸、不做人的师父要冒泡,觉得丢不起这个人,急忙给了一个字:【嗯。】   娄郁在那边笑了一声,随了瑞白的意,没有反驳。   反正人是他的,徒弟他要,爱人他也要,这辈子都别想让他放手。   纪澜等了等都没见他吭声,满意地按灭手机,开始上课。   这节课是灵药课,他听了一会儿太无聊,便打开手机看了看律溪镇的后续。   当时有警戒线,媒体全被隔在外面,没拍到什么有用的,如今网上火的视频全是卷进去的那群人拍的。现在幻境已经被移到别处,律溪镇恢复了正常的生活秩序,警戒和路障也都撤了。   不过有人拍到了魔修,另有一部分媒体也拍到了他们御剑离开的一幕,长袍长发都看得清清楚楚,导致热度居高不下。协会昨晚便做了简单的情况通报,承认有古人苏醒,下一步是安排他们学习现代知识,所以短时间内不接受采访。   纪澜转去修士的论坛看了看,发现多离谱的猜测都有,再次关上了手机。   他思考了一下,七星宗的那堆法器可能还没处理完,又来一群魔修和他们的旧址,看来他师父得忙一阵了。   理清这点,他便愉悦地度过了一节课,下课照例去找男菩萨他们一起吃饭。   结果刚迈出教学楼,他迎面就看见了小白莲。   纪源道:“哥,这么巧?我正要去吃饭,要一起吗?”   纪澜道:“我去找大哥吃。”   纪源道:“那我跟你去吧,反正我是一个人。”   纪澜看了他两眼,笑道:“好啊。”   纪泓他们这节是炼丹课,在实验楼上。   纪澜带着小白莲往那边走,耐心等了两分钟,果然听见他问娄郁的事了。   纪源是真的不信这废物能和娄郁扯上关系,就来亲自问了。   他皱着眉:“你都不知道网上那些人说得多难听,我和他们吵了一天,都快被他们气死了。”   纪澜道:“确实过分。”   “是吧?”纪源一副体贴的样子,“我是想如果是假的,你要不问问会长能不能出个声明?免得他们那么恶意地说你,你看你走在路上都有好多人在看你。”   纪澜发愁:“但网上说得也没错啊。”   纪源表情一僵:“什么?”   “我不是指绯闻,”纪澜道,“我是说会长钦点我为课代表,确实是对我比较特别。”   纪源暗自松气,点点头:“是啊,他在你们班只认识你,当然就选你了,可这样……”   纪澜不等听完这声转折,看着他道:“他还说我悟性高。”   纪源压着恶心再次附和:“嗯,哥你都会御剑了,最近悟性是高,但……”   纪澜道:“他还说我聪明。”   纪源磨着牙笑道:“哥你一直就很聪明的,可他……”   纪澜及时道:“还说我将来一定很有出息。”   妈的你有完没完!   纪源深吸了一口气,想想前段时间在他这里吃的瘪,绷住了表情,决定一次性问完:“他还说过什么?”   纪澜见状便知道钓鱼的乐趣要结束了,给了会心一击:“他还说想收我为徒。”   纪源脱口而出:“不可能!”   “是吧,”纪澜道,“我也觉得不可能,可他说不开玩笑的,还说这辈子就收我一个徒弟,要一心一意地教我。”   纪源死死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撒谎的痕迹,却见他一脸愁苦。   纪澜道:“我听校长说有好多人都想拜他为师,可他却选了我。”   他惆怅道,“那么厉害的会长,我和他的差距太大了,很担心会辜负他的期待,所以我一狠心一咬牙就……就……”   纪源几乎要屏住呼吸:“就什么?你拒绝了?”   纪澜点头。   纪源顿时在心里道声庆幸,快速帮着分析:“哥你考虑得对,差距太大就是容易出问题,要不你拜学校的老师为师?既能提前断了他的念想,也更通过一对一的指导更快提升自己。”   纪澜叹气:“你说晚了,我当时太激动,一不小心就说错话,把拒绝说成了同意。”   纪源:“……”   这他妈也能错吗?!   他总有中被驴的感觉,直言道:“哥你是不是逗我玩呢,有证据吗?”   纪澜道:“有啊。”   他解锁手机点开和娄郁的聊天界面,当着这小白莲的面发了两个字:【师父】   娄郁回得很及时。   他刚才在群里没骚那一下,现在便找补了回来:【怎么了宝贝儿?】   纪澜沉默。   不过他这人哪怕心里不痛快,也能继续把戏唱下去,便按灭手机看向神色僵硬的小白莲:“你看,信了吧?”   纪源觉得荒谬,下意识想说不可能,微信上这个人是假的。   但他潜意识里又信了,因为他了解纪泓的性格,纪泓昨天两次警告过他,显然也是知情者。   他想象一下将来被这废物在家里和学校都骑到头顶的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纪澜打量两眼,正要再加几句,就见某人打来了语音,于是解锁接听,听见那边传来一声轻笑:“什么事?”   纪澜道:“没事。”   娄郁道:“哦,那就是想我了?”   纪澜面无表情地挂断,不痛快地给这小白莲加料:“你看我师父真烦人,没回消息而已,竟然亲自打过来问了。”   纪源:“……”   不凡能死吗?   纪泓在路边等到自家老祖时,就见纪源一脸的恍惚。   他下意识看了某人一眼,见对方一脸无辜地回望,默了默,带着他们去了食堂。   这天起,纪澜便过上了平淡的校园生活。   他老实了好几天,估摸他师父日夜赶工的话要忙得差不多了,所以这天下午的御剑课听见老师让他谈谈体会,他没有拒绝。   这是开学第一节 御剑课。   五班的学渣基本都是炼气四层的水平,虽然不到五层,但还是适当给安排了一些课。   负责上课的正是当初带着他们坐大巴回酒店的老师,对纪澜关于他的言论记忆犹新,没想到人家真被纪泓给教会了。他不禁有些怀疑人生,便想让纪澜上来讲讲。   纪澜走到最前方站定,端起一副为人师表的姿态问:“对你们而言,什么时候能感受到在飞?”   众人的回答五花八门,大部分都是蹦极、跳伞之类的娱乐项目。   这和纪澜预料的一样,他满意地“嗯”了声,看向老师:“咱们去乐园吧?”   老师一怔:“什么?”   纪澜耐心解释:“你这样用嘴说是没用的,按照理论知识,炼气五层以下就是学不了,你说出花来也没用,得让他们有那个感觉才行啊。”   老师一想觉得有道理,见众人期待地看着自己,又得知下午只有他的课,便带着他们去了乐园。   不是节假日,但乐园的人依然很多。纪澜一声令下,众人集体欢呼,纷纷用心去“感受”了。   老师看向纪澜:“要感受多久?”   纪澜道:“看每个人的情况。”   他说着随便找个借口,溜溜达达地也走了。   他前段时间很火,这才没过去几天,很快就被认了出来。   纪澜余光扫见有人用手机拍他,和气地挥了挥手。   对方先是吓了一跳,接着见他不反感,便试探地凑近询问能不能采访一下。   纪澜笑道:“好啊。”   对方一喜,问道:“请问关于前不久网上的八卦,您怎么看?”   话一出口他便迟疑了。   一个是赫赫有名的会长,一个修真学院的垫底生,想也知道网上那些人会说得多难听,他这么揭人家伤疤真的好吗?   纪澜很淡定:“不是压下去了吗?那肯定是假的啊。”   他温和地微笑,“你们其实就是想知道会长的八卦吧?他来角木给我们上课只是第一站,他说过要给另外三座学校也上个课,我们班成为了第一个,所以外界才大惊小怪的,行了都散了吧。”   对方原本就不好意思,闻言不再打扰他,道声谢便走了。   校长正在办公室坐着刷短视频,猛地刷到一条“角木学院的学生乐园团建”,点进去见到了正在坐旋转木马的纪澜,刚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   由于被会长特意嘱咐过,他是看过他们课表的,这个点他们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他急忙点进词条,又看见了其他视频,很快在里面发现了御剑课老师,便打过去询问,听完解释后沉默几秒道:“你可能不知道,他那御剑是会长教的。”   老师道:“什么?”   校长道:“他扬言要让他们感受,管过他们吗?”   老师道:“没有。”   校长道:“他现在在哪?”   老师快速搜了一圈,发现了远处的身影:“……他去抓娃娃了。”   校长:“……”   好家伙,打着学习的幌子堂而皇之地拉着全班去玩,这小兔崽子怎么能熊成这样?!   告状,必须告状!   与此同时,“娄郁课代表首度回应争议”的词条也上了热搜。   其余三座学校的校长本就对娄郁去角木而心理不平衡,这时看完视频都高兴疯了,便第一时间联系会长,询问他什么时候去他们那里上课。   娄郁快速弄明白来龙去脉,暂时先把他们应付过去,看了看自家徒弟的采访视频。   等到看完,角木的校长便打电话来告状了。他经过上课和幻境事件,觉得娄郁对纪澜的态度应该是稳了,告状告得毫无压力。   “我当了这么多年校长,第一次碰见这中学生!”校长入道前也是干过校长的,什么熊孩子都见过,但这次是真的服气,“忽悠人一套一套的,我要是不打电话问,老师可能现在都还没回过味儿呢!”   娄郁恍然有中过去总被人找上门的感觉,说道:“嗯,我说说他。”   校长又吐了几句槽,这才挂断。   宣霆也是刚刷到视频,进来想通知一下他们老大,恰好把这通电话听进耳里,打量他的表情:“你笑什么?”   娄郁摸着下巴:“我觉得我家瑞白真可爱。”   宣霆道:“——啥玩意?”   娄郁讲道理:“你看他气不顺,没有在秘境里给我找麻烦,还帮忙救了人。知道我忙,这几天也没乱惹事,一直到今天才忍不住折腾,还不够好吗?”   宣霆:“……”   行,你高兴就好。   他翻个白眼,“那恭喜你,刚差不多要忙完了,又要去那三座学校上课。”   娄郁和气地看着他:“我跟那几个校长说最近很忙,短时间内怕是够呛。不过教育的事不能马虎,课是一定要给孩子们上的,哪怕我没空也会让你替我去,他们都挺高兴的。”   宣霆:“……”   你们师徒能不能稍微做个人?   娄郁心安理得地把事推给他,干完手里的活,看看窗外已经入夜,便到了角木学校的后山,把瑞白喊了出来。   纪澜下午玩痛快了,愉悦地问道:“师父找我有事?”   娄郁道:“带你看看你的身体。”   纪澜没意见,跟着他御剑离开学校,听见他提到了今天的事。   娄郁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会去那三座学校上课?”   纪澜很无辜:“师父不是一向一视同仁吗?我觉得您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就替您回答了。”   娄郁点头:“那我是不是还得再选三个课代表?”   纪澜勾起温柔地笑:“这得师父决定,问我做什么?”   娄郁看着他眼底那一丝熟悉的危险,笑着靠近:“瑞白,我收别的徒弟你不乐意,我选课代表你也不高兴,你不觉得对我的占有欲有点强吗?”   “不觉得,”纪澜十分坦然,“我想让对我好的人一直只对我好,有什么问题?”   娄郁道:“纪泓和你们校长对你也不错,他们要是对别人好,你也会不高兴?”   纪澜道:“不会,我才认识他们多久。”   娄郁道:“如果时间够久,将来会变得一样吗?”   纪澜顿了一下。   当然不一样,他心想,那两个人能和他师父比吗?   但他知道他师父在给他挖坑,便淡定地挡回去:“将来的事将来才能知道。”   娄郁笑了笑,明白这事急不得,便结束了话题。   二人连过了两座城,在路过第三座城市时,纪澜跟随娄郁停在了一座建筑前,他抬头一看,发现是医院。   他有些意外:“你把我的身体藏在医院里?”   “我怎么舍得,”娄郁失笑,“先来这里见两个人,你上次说的卖家找到了,他们骗了好几个人,前不久被打了。”   纪澜:“……”   娄郁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一边带着瑞白往里走,一边简单叙述了经过。   那两个人是盗墓的,胆子很大,灵气复苏后便开始闯秘境了。他们偶然在一次秘境里见到了一面石墙,上面画着各中法阵,便用手机拍了下来。   也是在那次秘境里他们差点被灵兽咬死,侥幸才逃过一劫,觉得这活太危险,就想利用法阵干点别的。于是古董加胡乱凑在一起的法阵,一个坑人的买卖诞生了。   纪澜道:“就这样?”   “供词上是这么写的,”娄郁道,“他们的套路就是告诉人们能召唤,但成功率不高,引得买家讨价还价,最终假装勉强地接受定金模式,赚的是定金钱。”   小崽子是他们骗的第三个人,等骗到第五个人的时候,前面有两家反应过来打上了门,里面有修士,动手没个轻重将他们打进了医院,然后警方接管,现在就等着他们出院刑拘了。   娄郁道:“他们的资料我看了,目前没有疑点。”   但这法阵太体贴了。   召唤,夺舍,记忆随便抽,外加塞一门语言……除了灵魂被固定得太狠外,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他们都觉得不像巧合。   二人说话间到了病房。   这是间双人间,两个骗子还没睡,此刻见大名鼎鼎的娄郁进门,一时间都没敢认。   师徒二人没和他们废话,各掐了摄魂诀分别一拍,低声问了几句话。   摄魂诀对灵魂会有些轻微的影响,但这两个人不走修真这条路,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师徒二人检查完,发现他们的灵魂都没有被动过手脚的痕迹,便松开了手。   两个骗子直接被这一套吓懵了,哆哆嗦嗦看着他们,生怕还有更恐怖的在后面,求饶道:“我……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不不敢了。”   纪澜点开手机给他们看照片:“这也是你们画的?”   两个骗子看看这个风格,迟疑又惊恐地点了点头。   纪澜道:“现在给我画一遍。”   两个骗子苦着脸解释:“这……我们拍了好几个法阵,不知是干什么的,害怕单个卖害人,就……就每次都两三个画在一起,我们想着这么多不用怪浪费的,所以都是现、现画的。”   娄郁道:“为什么不直接把法阵卖了?”   “我们试过,黑市上那些修士也看不懂,”骗子道,“他们给的钱太低了,还是一次性买卖,这不、不划算啊。”   纪澜想了想:“如果你们画完一套法阵,有人在你们坑人前掉了包,你们看得出来吗?”   两个骗子一怔,同时摇头。   那这没什么好问的了,问也问不出有用的东西。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转身出了病房。   他们找警察要来骗子的手机,发现里面确实有请神咒和夺舍的法阵,便沉默了。   讲道理,如果暗处真有那么一只手,他们在骗子骗完人之后,要确保小孩能进秘境并顺利捡到法器、确保黑市队在秘境里走散、还得安排人杀人夺宝,最后还要算准小孩会用法器再试一次……难度好像蛮大的。   所以这事要么是他们多心了,要么就是里面有他们还不知道的关窍。   纪澜心想算了,如果他真是被算计的,幕后人早晚会找上他,他最不怕跟人刚,等着接招便是。   娄郁同样是这么想的,带着他离开医院,到了协会总部所在的城市。   二人一路飞到郊外的深山,越过茂盛的森林,最终停在了一栋大宅前。   外面有隐蔽的法阵,直到飞进来才能发现有栋宅子。纪澜跟着他往里走,打量这法阵和禁制的级别,默了默。   娄郁笑道:“别这么看着我,我太忙,有时会顾不上这边。”   纪澜道:“怕我跑了?”   娄郁点头:“怕死了。”   纪澜无言以对,谨慎地走了一会儿,终于迈进正门。   客厅是黑白灰的配色,极简又大气。他上楼来到主卧,见周围架着好几个监控,中央是一张灵石做成的床,上面的人穿着真丝睡衣,正闭眼睡着。   娄郁走到床边站定,拇指轻轻抚了一下他的脸。   那神色安静而柔和,纪澜仿佛看到三千年里他师父曾无数次地这么望着自己,期盼着他的苏醒。   他下意识喊道:“师父。”   娄郁看向他:“过来,我试试。”   纪澜听话地上前,感觉干燥温暖的掌心贴在了额头上。   灵魂的事慎之又慎,娄郁不敢来硬的,只试探性地动了动,发现太牢固,便放开了手。   纪澜就知道这样怕是不行,没有失望或意外,近距离打量一下自己的身体,感觉有些稀奇,便捏了捏脸。   娄郁看得失笑,问道:“手感是不是特别好?”   纪澜不想接这个话茬,但实在没忍住,拷问着他师父的良知:“你没做过奇怪的事吧?”   娄郁笑道:“当然没有。”   纪澜满意地点点头。   这师父虽说不要脸了,但他毕竟和师父与魔主都相处了那么多年,觉得对方应该没那么无耻。   娄郁悠哉地补充:“如果亲手给你换衣服不算的话。”   “……”纪澜默默劝着自己有些事别深想较真,面不改色道,“嗯,不算。”   他体贴道,“不过我已经醒了,下次就不劳烦师父了,我自己来。”   娄郁道:“不麻烦,做惯了。”   一个“惯”字让纪澜的脑中又闪过了不少没下限的画面。   他干脆另起了一个话题:“我本命法器还在吗?”   娄郁笑了一声,不再逗他:“在,要拿走?”   纪澜应声上前,放出神识摸上自己的胳膊。   本命法器勾连神魂,哪怕他换了一具身体也照样认他,立即被引得缠过去,发出愉悦地嗡鸣。它名叫飘雪瑟,是五根极细且锋利的银线,他当年用这个着实坑过不少人。   飘雪瑟对他小心又温柔,按照他的心意缠在他的胳膊上,刚好能被衣服遮住,看不出半点痕迹。   纪澜收回手,最后看看自己的身体,和他师父到了院子里。   这里远离闹市,月光很足,小院里中着一排花草,静谧非常。   娄郁心情愉悦,今天周末,连续两天都没课,他徒弟不需要回学校,还有比这个更好的事吗?   他问道:“这里怎么样?”   纪澜环视一周:“还行吧,花是你中的?”   娄郁道:“嗯,这次是不是中得好点了?”   纪澜闻言想起当年那一堆歪瓜裂枣,笑着点了点头。   娄郁近距离看着他,感觉一颗心都静了下来:“瑞白。”   纪澜道:“嗯?”   娄郁道:“今晚住下吧。”   第29章   纪澜的心跳瞬间快了两拍。   他现在用着小崽子的身体,以后要还给人家,他师父肯定不会对他做什么,但兴许是最近总被撩,他下意识就忍不住往暧昧的方向上想了想。   他定了一下神,把这莫名的感觉压下去,同意了。   院里有个茶座,娄郁进屋挑了瓶酒,每人各倒了一杯。   纪澜看着满院的银辉,想起以前在云跃峰偶尔碰见下雪的天气,他们便会煮上一壶酒,坐在小亭里喝酒赏景。   那时整座山都是下雪的簌簌声,天地间仿佛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酒不是灵酒,是他师父闲着无聊自己酿的。   味道不算太好喝,但他一直都蛮喜欢的。   他问道:“这些年没酿过酒?”   娄郁微微一怔,笑道:“你要是喜欢,我改天做一壶?”   纪澜点头,端起杯子尝了一口他师父的藏酒。   都是修士,这点酒不醉人。二人一边喝一边接上了先前被打断的话题。纪澜想知道封印是怎么破的,娄郁则想扒了给他法阵禁术的那个人的皮。   他散漫地靠在椅子里:“都知道我是你师父了,那点封印有什么难的?”   纪澜直勾勾地看着他,想要个答案。   娄郁无奈让步:“好吧,我用强的,硬把你和封印的联系切断了。”   纪澜的心顿时一紧。   娄郁都不等他问,主动道:“受了点伤,但早就养好了。”   纪澜半信半疑地打量他,想到他上次硬刚傀儡阵的画面,便应了声,开始交代他这边的事,说道:“我有纪子坤的手札。”   纪子坤当年打过魔界的主意,自然对封印有研究,否则也不会成功把它绑在儿子的身上。   娄郁想知道他研究到了哪种程度,曾专门看过相关的资料,并没有纪澜用的法术,便问道:“你家那些东西基本都在我手里过过一遍,哪有那种禁术?”   纪澜一脸无害:“我当时藏起来一部分。”   娄郁:“……”   宝贝儿你够可以的。   当年正道围山,你被纪子坤按住绑封印,九死一生,那种情况下还能在人们的眼皮底下藏东西?   纪子坤死了三千多年,别说扒皮,鞭尸都没办法。   另一个罪魁祸首娄郁宠着都来不及,根本不舍得动,只能灌了一口酒,问道:“你有手札为什么不拿给我看?我要是有办法帮你解开封印,你当年又不知情,不就能高兴地和我一起走了吗?”   纪澜道:“我不是一开始就拿在手里的。”   他当时那个情况,身上有什么都能被搜出来,所以是藏在了别处。   之后他先是在七星宗养伤,接着在玄阳宗搅风搅雨,等成功洗完灵根便专心修炼,直到出山才抽空找手札。   他家的山头被正道抄完又被魔修占了,东西扔的扔卖的卖,他是费了一番工夫才拿回来的,而那个时候正道已经快走了。   “我自己先研究过,没有解封印的内容,”纪澜看着他,“也就没拿给你看。”   娄郁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你是怕拿给我,我会猜出你对封印的在意,从而强行扣下你?”   是他的错,他若早点坦白,也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他把杯里的酒喝完,伸手又倒了一杯:“我要是当时就和你说了实话,你会负气离开吗?”   纪澜想了一下。   当年他师父如果忽然有一天把那张冰山脸崩开,忏悔愧疚地拉着他的手说“宝贝儿我是魔主,这些年和你聊天的都是我精分的。正道跑了但我跑不了,我舍不得你,你留下陪我吧”,他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   不过正如他师父不想离开他,他其实也舍不得他师父。   气归气,疯归疯,最终还是会留下吧……当然,前提是得看他这不做人的师父的表现,要是满嘴成婚之类的胡话,他搞不好真和正道的走了。   他不想让他师父太难受,回道:“不知道。”   娄郁轻轻苦笑了一声。   瑞白这句“不知道”其实就是“留下”。   已成定局的事,纪澜一向不喜欢耗费心神去后悔,便跳开这个话题,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娄郁同样不想太纠结过去,好在人已经在身边了。   他于是故意卖惨:“后来可惨了,我的族人都走了,我一个人受着伤,饭都吃不上。”   “……”纪澜提醒,“您已经辟谷了。”   娄郁道:“然后就四处流浪,也没地方住。”   纪澜道:“你族人在秘境里,那么大一个魔界呢?”   娄郁满脸愁容:“你是不知道那些地主家的打手多厉害,我没有地契,封印破了也拦不住他们,就被他们赶出来了。最惨的时候是知道要下暴雨,身上实在没钱住客栈,只能匆匆给你弄个铺盖卷,抱着你蹲在街头卖身救妻这样。”   纪澜:“……”   他握着杯子沉默地看着这倒霉师父,思考要不要泼他一脸酒让他醒醒。   娄郁维持着凄惨的神色和他对视,率先没崩住笑了出来。   他伸手摸摸徒弟的头,眼底一片柔和。   他当年过得确实不太好,身受重伤,还要想办法给被封印抽空的瑞白续灵。可灵气枯竭,哪有那么多灵气能给他用呢?   不过这些事他不想让瑞白知道,笑着问:“给你讲点我遇见的有意思的事?”   纪澜对上他的目光,呼吸轻轻一顿。   他一觉睡醒,对时间并没什么太深的感觉。   可他师父这些年在他身边,在这座和以前无数座院子里都曾守在他的身边,独自想象过他的苏醒,就这么等了他三千多年。   三千年,实在是太长太长的岁月了,他说道:“好。”   一瓶酒喝光,夜也深了。   娄郁看一眼时间,意犹未尽地结束酒局,示意他进屋睡觉。   纪澜道:“你呢?”   娄郁这个修为基本不需要睡觉。   瑞白现在这情况他也不能占什么便宜,不如干活,说道:“还有工作没处理完,我明早过来给你做早餐。”   他说着话锋一转,最后撩了一下,体贴问:“要不我看你睡着了再走?”   纪澜道:“晚安,再见。”   娄郁失笑,问完他想吃的早餐,出了大宅。   纪澜目送他离开,回到主卧拉开衣柜,发现基本都是正常的睡衣,没什么奇怪的品种,便挑了一件去浴室洗漱,出来后直接上了大床。   修士能用打坐代替休息,这床是灵石做的,打坐正好。   他挪了挪自己这具沉睡的身体,找到一个位置盘腿而坐,闭上了眼。   一晚过去,神清气爽。   他被开门声唤醒,下楼见娄郁拎着食材进了厨房。   早餐是简单的牛奶和鸡蛋饼,他一边吃一边检查自身灵气,感觉收效不大,资质终究还是太差。   娄郁坐在他对面也给自己倒了杯牛奶,见他有些走神,问道:“在想什么?”   纪澜慢慢咽下嘴里的东西:“在想要不要洗个灵根。”   娄郁的手一顿,立刻道:“不行。”   当年瑞白整整昏迷了三个月,再来一次他能疯。   纪澜知道他在意自己,心里很高兴,但不想改主意。   因为这具身体比他当时好很多,他不需要洗那么多次,也不需要洗那么彻底,只要稍微做个调整,依他的悟性就能一日千里。   娄郁道:“那也不行。”   纪澜道:“你总不能让我一直待在这具身体里。”   娄郁道:“我先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听话。”   纪澜自然信他,听话地应了声。   饭后娄郁依然要工作,但这次他能将徒弟也带过去。   修真协会总部建在郊外,独占三座山。   主楼地下五层,地上十层,外面看就是栋普通的办公大楼,进去则另有乾坤,这里每层楼都有空间叠加的法阵,像一座小型城市。   纪澜跟着娄郁走特殊通道直达十层,站在他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群山,问道:“杨景善的那只蠢货呢?”   娄郁道:“在后面的灵兽园,你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停顿一下,他补充,“但也别去太久,你师父我空虚寂寞冷。”   纪澜对蠢货的兴趣不大,对这总部的兴趣还是蛮大的。   他耐心陪着他师父坐了半小时,觉得尽了孝道,起身就出去了。   楼里都是人,但由于空间大,并不吵闹。   这里有相当一部分是普通人和炼气期的修士,又远离商业区,因此便特意建了美食城。纪澜逛到这一层时竟在街边看见了两台娃娃机,忍不住过去玩了玩。   期间只听旁边也有人对此惊讶了一声,他心中微动,问道:“以前没有?”   那是美食城的工作人员,刚睡醒来上班,说道:“好像昨天还没有呢。”   纪澜想了想,打开聊天群加了宣霆的好友,拍了娃娃机的照片发过去,询问原因。   宣霆回得很快:【昨天校长告你状,老大听说你玩娃娃机没抓到娃娃,就让人弄了两台过来,可能是想你哪天来协会玩一玩吧。】   纪澜按灭手机沉默了几秒,转身继续玩。   片刻后,他成功抓到第一只娃娃,上楼孝敬他师父去了。   娄郁还以为他得逛一圈才能回来,此刻对上他递来的东西,瞬间猜出缘由,心里一片酸软,笑着接过来:“我处理完这点活,带你去炼器部看看。”   纪澜便在旁边等了十分钟,跟随他下楼,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些魔修也在这里?”   娄郁道:“嗯,听说刚开始学拼音。”   纪澜:“……”   这么看那古怪的法阵也不是没好处,至少他不用学习一门语言。   炼器部没在主楼,而是单独建的一栋楼,全楼只有五层。   和主楼一样,这里也布着叠加法阵,不同的是场景过于二次元,以至于纪澜觉得自己来的是某个大型漫展。   娄郁解释:“这是他们自己搞的,每月更换一个主题,由他们轮流决定。最近这次决定的人可能是喜欢二次元但却去不了漫展,就弄成了这样感受气氛。”   纪澜由衷道:“有想法。”   他打量了一会儿,问道,“你们技术很成熟了,为什么学校用的还是那些宗派的秘境?”   娄郁道:“自主研发的秘境刚建完不久,还在测试阶段,你们这学期应该就能用上了。”   二人说话间进了实验室,耳边只听“砰”的炸响,纪澜抬头看去,发现是有人在试枪,不禁眯了眯眼。   那把枪上刻着规则的纹路,远处的靶子则直接炸开了,这显然不是普通的枪。   他问道:“这是法器?”   娄郁道:“嗯,这边的根基浅,但也有优势,就是科技发达,能两者结合一下。”   纪澜好奇了:“这个厉害还是普通法器厉害?”   娄郁笑道:“你可以试试。”   纪澜顿时来了兴趣,走到了靶子前。   试枪的几个人在娄郁他们进门时就注意到了纪澜,他们最近一直在搞研究,没关注过新闻八卦,都不认识他,见状看向会长:“这是?”   娄郁吩咐:“对他开一枪。”   那人顿时吓了一跳:“啊?”   娄郁道:“这我徒弟,没事,开你的。”   那人再次吓了一跳。   他们会长竟有徒弟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但就算是徒弟也只是个炼气期啊,这么找死真的可以吗?   其余人也非常意外,齐刷刷看向纪澜。   炼气四层的小孩,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扬言不收徒的会长破例?   娄郁见他们迟疑,便又说了一遍。   那人是炼气八层的修为,半信半疑地看他一眼,抬起枪进行瞄准,刻意避开要害,扣下了扳机。   “砰——!”   子弹刹那间聚灵出膛,转瞬已飞到纪澜的面前,紧接着消散得无影无踪。   开枪和围观的几个人:!!!   动都没动,这特么是怎么办到的?   纪澜看明白了,这枪的子弹是灵气聚合而成,虽然能被阻挡也能被法器击穿,但优点是速度极快。这只是一发,如果一次性有无数发射过来,他身上若没有防御类的法器,是很难全躲开的。   他收回飘雪瑟,回到了娄郁的身边。   旁边几个人立即迫不及待地围过来询问缘由,见他甩出一根银线,先是恍然大悟,接着暗暗咋舌,心想哪怕这样也是很怕的好吗?子弹的速度多快?能及时看清和击穿,这是什么眼力和反应速度?难怪能被会长收为徒!   娄郁看着自家徒弟:“怎么样?”   纪澜道:“很厉害。”   娄郁笑了笑。   枪身因为太小,零件也精细,法阵刻上去需要特别小心,反而没有大型热武器好操作。   他们最先研究的是大型武器,早已在昆仑境外架了好几排,保管打起来的时候能送正道那些人一份大礼。   他念头刚转到这里,眉心突然一跳,放在昆仑山脉的感应法阵被触动了。   此时华国西部天空碧蓝,白云翻腾。   不停涌动的云海下,是雄伟壮观,蔓延起伏2500公里的昆仑山脉。   协会在这边放置的无数个能量检测器在这一刻同时嗡鸣,数值坐火箭似的一路飙升。   负责守在这里的金丹修士闻讯赶来,一边给会长发消息一边御剑冲上高空,只见天际尽头,云海与山脉的接壤处,隐约浮出了一个巨大骇人的影子。   总部高层被一条消息轰炸,全动了起来,第一时间天台集合。   正苦学拼音的魔修们隐约捕捉到这一动静,问道:“怎么了?”   负责教课的老师是个会古语的普通修士,没察觉到半点问题,不解地问道:“嗯?什么怎么了?”   缠心宗宗主道:“你们的人好像要出去。”   老师“哦”了声,对此早已习惯:“可能又有什么事了吧。”   宗主道:“莫不是正道的回来了?”   老师笑笑:“这说不好。”   宗主心想最好是正道那帮人。   一个魔主成了人间的老大,这还得了,得好好收拾他一顿,然后回到当年那个局面,谁强谁做主,让这些人都去学他们的语言!   魔主娄郁这时已经到了第十层。   几具傀儡上次干完苦力都很怨念,不想进储物器,他于是大发慈悲把它们放在了总部。它们最近四处走走看看,和人拍照合个影,隐约便找回了以前被尊重的感觉,心情十分愉悦,此刻见到这破主人,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破主人对它们招手,指了指储物器。   几具傀儡:“……”   娄郁挑眉:“这次是去打架。”   几具傀儡立刻痛快地跑了过去。   纪澜打量他师父淡定的模样,问道:“不担心?”   “没事,”娄郁带着他去了天台,“正道的秘境是我亲自参与的,和那些魔修仓促弄的幻境不同,稳得不得了,不会一时失控往里吞人,也不会崩塌砸人,再说了……”   他摸着下巴一笑,“你看见杨景善那个蠢货了吗?它身上的沉睡法决是我研究的,我封山前把法决留给了正道,他们若不想内耗填灵脉,只能用我的法决,修为越高的人,睡的时间越长,现在怕是都没醒呢。”   纪澜:“……”   够可以的。   娄郁道:“而且他们那个秘境连着昆仑山脉,就因为太稳,想彻底回来也是需要时间的,我估摸现在就只开了一条通道。”   他总结道,“修为高的都在睡,主事的是下面的人,正道向来肯讲理,只要不是温丰岚出面,那边暂时就打不起来。”   纪澜心想确实如此。   再说温丰岚是不可能主事的,除非里面的人都死没了。   师徒二人说话间便上了天台,宣霆和高层的人都已经到了。   他们早已料到有这一天,准备了多年终于把人等回来,他们虽然严肃,但并不紧张。   高层们都知道纪澜的本事,对他随行并不意外。   一行人便御起剑,急速飞向昆仑。   此时昆仑山脉的高空上站着两拨人。   华国在这边放了两个金丹修士和数名筑基修士,如今基本全飞了出来。   只见眼前是个十人的队伍,均穿着做工精良的长袍,生得年轻俊美,全看不出修为。   两位金丹修士跟了娄郁多年,已经学会古语和基本礼节,便作了一揖,介绍道:“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不知诸位怎么称呼?”   十人队里打头的是个面相二十出头的男子,伸手作揖回礼,和气道:“在下玄阳宗恒杏。”   金丹修士笑容亲切:“原来是廖掌门坐下亲传大弟子,久仰大名。”   十个人全是一顿。   他们算过,如今人间灵气复苏应该不超过十年,最高修为就是金丹,所以通道打开后他们便想先出来探探路,没想到这眼前的修士竟知道他们的底细。   恒杏道:“道友是如何知道家师的?”   金丹修士坦然道:“我们会长说的。”   他环视一周,“不知金月掩日的杨修士可在?”   “在。”   说话间,一个长相阳光的男子便往前迈出一步,作揖道:“在下金月掩日宗杨景善。”   金丹修士笑道:“会长让我转达杨修士养的雪影狼如今正在我们总部的灵兽园内,一切安好,请阁下放心。”   杨景善面色一喜,忙作揖道了声谢。   另一个金丹修士比较实在,见同僚不再往下说了,暗中给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开口的金丹修士回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别吭声。   会长交代的第二项内容像话吗?   七星宗的可在?你们镇山神器现在是他的了,宗门将来要建遗址博物馆,门票给你们全宗门的人打八折。那一圈山虽然都被剑气碾平了,但别担心,我们想办法把缠心宗的山给挪了过去。   买一张门票,参观两处旧址,绝对物超所值。   ——这特么也是人能说的?   第30章   出来的十个人基本都是各宗门的亲传弟子,里面自然有脑子好使的。   看这金丹修士对他们了如指掌的样子,这边显然是有故人在。人界这三千多年虽然是末法时代,但修士不一定全死了。   恒杏脑中下意识闪过一个有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活命的身影,心头微跳,试探道:“敢问你们会长可是姓纪?”   其余九人听出他的意思,顿时整齐地盯住对方。   俗话说得好,祸害遗千年,那个祸害这么会折腾,搞不好还活着呢。   金丹修士不明所以:“不,我们会长名叫娄郁。”   十人组一怔,快速交换一个眼神,全没听过这个名字。   金丹修士知道会长正往这边赶,便拖了拖时间,主动通报姓名,接着客气地问起另外几个人的身份,一边听着他们的自我介绍一边在脑中搜查资料。   片刻后,轮到了一位身穿淡蓝色长袍的男子。   他一张脸长得极其俊逸,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在这些人里尤其的出挑。金丹修士早已留意到他,暗自做了一个猜测,此刻见他开口,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蓝衣男子的桃花眼微微一弯,声音低沉好听:“在下洛书宗,温丰岚。”   金丹修士心头一凛,暗道果然是会长特别交代过的温丰岚,面上不动声色,同样作揖回了一礼。   恒杏等队伍里的人全打过招呼,便转到了正事上。   这些人既然知道他们的底细,也就省了解释说明的步骤,他于是问起了人间的情况。   金丹修士这次按照会长交代的说了。   “我们这边目前没有太强的宗门,只有一些民间的小组织,修士的事由官方机构统筹管理,机构全称为非自然研究协会,会长娄郁,”他礼貌认真地道,“你们归来,后续一切事项同样得听机构的安排。”   话音一落,十人组里立刻响起一声嗤笑,靠后的一个修士嘲讽地看了过来。   他们几大宗门在人间做了上千年的主,如今竟要听一群低阶修士的号令,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在宗门是天之骄子,张扬惯了,在秘境窝了三千多年只想一舒心中的郁气,顿时释放威压:“笑话,你们算哪根葱,凭什么听你们的?”   金丹修士一行人脊背一凉,修为低的感觉自己瞬间都被冻住了。   但下一刻,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他们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   “能是为什么,因为你们怂啊。”   十人组同时抬头,见一个人数息间到了眼前。   他容貌很盛,同这些修士一样也是短发,身上的气息有些奇怪,看不出具体的修为。   金丹修士一行人见他穿着休闲服,整个人像个快乐的大学生似的,脸都木了。   这可是和昆仑境首次对上的大事啊,特么你那一身黑呢!   娄郁今早去给徒弟做早餐的时候为他拿了套新衣服,自己顺便也跟着穿了套差不多风格的,勉强就当是情侣装了。   此刻对上这些熟面孔,他笑道:“灵气枯竭,仙人怕死都跑了,被你们抛下的凡人挣扎三千年,有了如今的盛世。现在灵气复苏,你们回来又想重新当家作主,今天这秘境是被你的脸撑开的吧?”   金丹修士一行人同时抿嘴,惊险地绷住了表情没有笑。   倒是那边温丰岚“噗嗤”笑出了声,带着几分好奇的样子看着他。   威压被挡的那位亲传弟子则被噎得够呛:“你……”   娄郁姿态放松,悠哉地打断:“别你了,实话说了吧,这边的人全都知道你们当年认怂跑了的事,没人会听你们的。”   那亲传弟子顿时冷笑:“我们需要他们听话?”   “是不需要,”娄郁和气道,“但我需要你们听我的。”   他说着对手下扬了一下手,金丹修士一行人见状立即后退躲开。   恒杏没摸清这边的情况,不想一出来就打架,连忙上前半步想圆个场,这时却见七台傀儡当空出现,紧接着一股强横的威压和剑气轰然荡开,他的脸色猛地一变。   其余几人也是一惊。   七星宗的亲传弟子当场叫出了声:“老祖?!”   几具傀儡闻声望过去,发现竟是熟人。   它们在宗门沉睡前隐约知道这些人要出远门,醒后至今没见着半个活人,还以为都没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一个,不由得凑了过去。   七星宗的弟子赶紧红着眼眶行了一礼,既怀念又恭敬。   几具傀儡很满意。   它们醒后见的人不仅说话听不懂,还有个破主人。   看看,这才是人们应有的态度,希望破主人跟着好好学学。   娄郁懒散地“咳”了声。   几具傀儡受完这个礼,整齐地又回去了。   十人组:“……”   这一举动的打击是巨大的,因为这代表镇山神器认主了。   七星宗的弟子呆滞地看向娄郁,一副震惊到生无可恋的样子。   娄郁早已料到手下不会转述他交代的事,便掏出一张前不久特意做成的宣传单,亲切地上前塞进他的手里。   “我们准备在你们宗派的旧址上建个博物馆,这是效果图,你拿回去给你们宗门的人看看,欢迎随时来玩,”他问道,“博物馆是什么意思知道吗?”   七星宗的弟子茫然摇头。   娄郁道:“没关系,我给你讲讲。”   金丹修士一行人:“……”   还能更不做人一点吗?   他们整齐地闭了一下眼,不忍直视。   娄郁很淡定。   旧址归国家所有,这事早晚得告诉他们,与其等七星宗的掌门睡醒了再说,不如先由家里的小辈转述,还能避开第一轮怒气,多好。   他于是用简短的话解释了博物馆的意思,十人组里除了温丰岚还挂着笑,其余全露出了惨不忍睹和义愤填膺的表情。   七星宗的弟子更是“刷”地拔出剑,气到发抖:“我的宗门,你们凭什么随意处置?”   娄郁道:“凭你们跑了啊。”   他一脸的理所当然,“再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们那地契过了三千年,现在的人早就不认了。”   他说完见对方要冲过来,便后退了几步。   下一刻,几具傀儡越过他迎了上去。   “……”七星宗的弟子痛心疾首,“老祖,是我啊!他把咱们的家都拆了啊你们醒醒!”   几具傀儡站在破主人的面前等着打架,默默和他对视。   是你也没用啊,它们现在都听破主人的,再说当初拆家也有它们的一份“功劳”。   纪澜和其余修士的速度远没娄郁那么快,宣霆负责护着他们,便没跟着娄郁一起赶路。   等他们终于飞过来,就见两拨人还在对峙。   七星宗的人正拿着弟子令牌试图拉着几具傀儡回忆过去,娄郁则站在恒杏一群人的身前做了自我介绍,宽容道:“我没有和你们一群小孩动手的兴趣,和你们也没什么可谈的,谈了你们也做不了主,等你们那些长辈醒了再说吧。”   恒杏一行人神色微闪。   这个人怎么会知道他们的长辈都在沉睡?   恒杏不上钩,面不改色道:“我等师长并未昏睡,会长何有此言?”   娄郁道:“没睡就不是你们出来了。”   他说着见对方还要镇定地反驳,笑着打断,“行了别硬撑了,否则说到最后我非是不信,把你们抓起来按在秘境口一天宰一个逼他们出来,等全宰完,他们也醒不了。”   恒杏沉默。   他确实没办法现在喊人,硬撑到底也是他们吃亏。   杨景善的灵兽正被娄郁收养,刨除刚刚那丧心病狂的博物馆,他对这会长的印象还是蛮不错的,便好奇地问道:“会长怎知他们一定睡了?”   娄郁道:“猜的。”   他将秘境的机制简单叙述一遍,“这种情况他们没填灵脉,只能是睡了。”   杨景善更好奇了:“会长又怎知秘境的事?”   他说着一顿,“对了,向会长打听一个人,您可听过一个叫纪澜或纪瑞白的修士?”   娄郁余光扫见飞过来的徒弟,笑道:“听过,他也还在睡。”   杨景善眼前一亮,顿时高兴。   温丰岚勾了一下嘴角,其余人则神色各异,想什么的都有。   娄郁确认今天果然都是些小辈,便没有动手的意思了,也没那个必要,问道:“你们这次出来不过就是想看看人间的变化,这变化一两天内看不完,是全留下还是留下一部分?我让我徒弟带你们。”   说着,他轻轻揉了揉瑞白的头。   纪澜便笑着上前打招呼:“我叫纪澜,见过各位道友。”   恒杏一行人:“……”   你说你叫啥?   纪澜一脸无辜:“道友?”   恒杏等人回神,估摸是同名,纷纷上前见了礼。   镇山神器一出,他们都知道打不过,何况他们这次出来也不是为了打架,能握手言和自然最好。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大概只有七星宗的人还不愤吧。   金丹修士一行人也松了一口气,暗道幸亏没打起来。   跟着娄郁来的高层表情看似正常,心里则一堆问号,纪澜或纪瑞白的修士在沉睡?谁呀?而且这小孩咋突然会说古语了?这里面果然是有事啊!   娄郁顶着众人的目光等了等,见恒杏他们都要留下,便准备带着他们回总部,接着想起了一件事,看向杨景善:“忘了说,灵气复苏,你们金月掩日宗的护山大阵是最早震出来的,不过你师父大概知道家里回不去了,没怎么用心看护,大部分建筑都废了,能用的现在都在博物馆里展览,你感兴趣可以让我徒弟带你去转转。其余没在秘境里的宗门,基本都是差不多的下场。”   杨景善:“……”   恒杏几人:“……”   金丹修士一行人再次闭了一下眼。   您老图什么啊,特么好不容易刚缓和,是生怕打不起来吗?   娄郁纯粹是要把这些小孩当缓冲用,想让他们去通知家里的那些老东西,反正这些人也不可能和他动手。   杨景善苦笑。   他们金月掩日宗是排名前五的宗门里唯一不在小世界的,也是第一个带头舍弃宗门的,他师父走时便说过宗门会保不住,要有舍有得,他倒也没有太过意外。   他说道:“这……再说吧。”   其余人看看杨景善和七星宗的人,又看看一旁的傀儡,也不吭声了。   一行人御剑要跟上他们,这时只听队伍里响起了温丰岚的声音:“会长。”   恒杏一行人整齐地回头,想知道他要干什么。   温丰岚缓缓抽出剑,对傀儡示意一下,桃花眼弯起好看的弧度:“可以吗?”   娄郁看一眼傀儡,几具傀儡便结成阵冲了过去。   人们立即避让,纪澜被他师父护着,在骤然散开的剑气里望过去,见温丰岚被傀儡团团围住,剑光舞得密不透风。幸亏这里人迹罕至,倒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镇山神器威名赫赫,并不是温丰岚能打赢的。   但他剑术超群,硬是靠着过人的反应,惊险地躲开了数次攻击。   华国修士很少能围观这个级别的切磋,看得目不转睛,同时心里微微发沉。   这些小辈随便拎一个人修为都比他们高,更别提那些老东西了。等那些人睡醒出来,万一谈不拢打起来,到时候他们这边能撑多久?   忧心的工夫,精彩的对决已接近尾声。   几具傀儡听话地没下死手,分出胜负便老实地回去找破主人了。温丰岚站着没动,默默回味了一番,笑着收剑归鞘。   娄郁若有所觉,轻轻“啧”了声。   纪澜扭头看他,没等开口,便觉头皮一麻,紧接着黑云蔽日,电闪雷鸣,狂风呼啸地卷了起来。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变。   娄郁当机立断:“跟我走。”   一群人急速退开数百米,落地站定,第一道天雷刚好劈下来。   温丰岚撑起防护法器,站在高空没动。   他那法器是金色的,在幽暗的黑幕下像一轮旭日,周遭的电闪雷鸣全往上面轰,画面震撼到令人失语。   天雷带着无情的威严,于高处施压,虽说被娄郁挡了一部分,但华国修士们仍是一阵控制不住的心惊肉跳,眼睛也被刺得生疼,但他们都没舍得眨眼,紧紧盯着那边。   纪澜神识强,又被他师父护着,并不难受。   他静静望着空中的身影,沉默不语。   昆仑境里灵气珍贵,只让修士做日常维持用,何况那里终究是秘境,引不来天雷,也就没有进阶一说。在那种情况下待了三千多年竟还能修炼,等出来痛快地打一场便原地进阶。   该说什么?不愧是温丰岚?   温丰岚当年入秘境前是化神初期的修为,如今升至炼虚,天雷足有数百道。   他自始至终都没动过位置,挨了足足半个多小时,只见霞光漫天,一个巨大的虚影当空浮现,强烈的神识轰然散开,全被娄郁及时拦下了。   他扭头看向他们,转瞬间来到他们的面前,身上的威压还来不及收,好看的笑容先摆了出来,歉然道:“没控制住,不好意思。”   你还能不好意思?   人家前脚放傀儡阵,你后脚当众进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示威,关系刚缓和一点,能不能看看场合!   恒杏一行人腹诽,对上他带着浅笑却假得不行的目光,心里都有些发毛。   温丰岚这个人太不可控了。   当年也只有纪瑞白和杨景善肯和他玩,其余人包括玄阳宗掌门首徒的恒杏都恨不得躲着他走。   温丰岚像是接收不到他们的视线,看向了娄郁:“对不住,刚进阶需要闭关巩固修为,就不和你们去转了。”   娄郁点点头,知道依温丰岚的脾气根本不可能是故意的,便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温丰岚的笑意加深:“在下不想回去闭关,便叨扰会长了。”   他说道,“我觉得瑞白那里就很好。”   娄郁笑得比他好看:“不行。”   温丰岚道:“为何?”   娄郁草稿都不打一下:“因为他睡前说过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   温丰岚想了想,放弃了,抵达协会总部便被人领着去闭关了。   没了一个很可能会搅局的,恒杏一行人都很满意,跟着他们迈进总部的大厅,见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短裙的女子,立即闭眼,涨红一张脸:“你们这是何意?”   纪澜好脾气地解释:“别那么土鳖,我们这边的人就这么穿。”   恒杏一行人:“……”   这么伤风败俗的吗?   纪澜补充:“我们这里有一句话,心里耍流氓,看什么才流氓。”   他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带着一点点怀疑问,“你们……刚才心里没想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恒杏一行人道:“……没有!”   娄郁在旁边忍着笑,知道瑞白这是找到新乐子了,便纵容地把人扔给他,另外叫了一个协会特意培训过的接待员过来,这便带着宣霆他们去开会了。   昆仑境已开,老东西们早晚会醒,那些人可不是一个镇山神器就能镇住的,到时八成得打一架,他们得抓紧时间研究一下。   人瞬间走光,只剩一个炼气四层的小修士和新赶来的另一位低阶修士,队伍里便有人不太满意地轻“啧”了声,但转念想想这是会长的徒弟,也算是亲传了,这才勉强接受。   纪澜看一眼时间:“中午了,带你们去吃点东西吧?”   先前轻啧的人嘲道:“我们早就辟谷了,吃什么东西?”   纪澜看着他。   简乐彬,天赋不错,可惜脑子不好使,性格张扬招恨,当年被他整过好几回,后来见到他一直绕道走,没想到又撞到他手里了。   他恍然觉得找回了青春,无辜道:“可是我饿了。”   简乐彬更加不满了。   不好好带他们,反而还要让他们陪着吃,这小修士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接待员也觉得不太好,正要说自己先带,就听恒杏和气地开了口:“我们跟着去尝尝也好,劳烦带路吧。”   纪澜就知道这老好人得跳出来,带着他们进了电梯。   楼层一按,电梯便开始载着他们上升,恒杏一行人顿时惊奇。   他们用神识扫过,这不是人力或动物在拖拽,更没有灵气波动,不由得道:“这是?”   纪澜看向了接待员。   后者于是上前,耐心为他们讲解其中的原理,听得恒杏等人更加惊奇不已。   不过他们没有表现出来,跟着他们跨出电梯到了美食城,紧接着便被第一家门口外挂的屏幕给惊到了。   简乐彬伸手一指:“这人怎么进去的?你们莫不是把人家的魂魄硬塞进去了?”   纪澜幽幽叹气:“这位道友,麻烦下次看不懂的时候请小声问,别嚷嚷得到处都是,这样我很丢脸的,你看他们都在看你。”   “……”简乐彬环视一圈,果然见大家都看着他们,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接待员擦把额头的汗,惊悚地看了看纪澜。   大兄弟,咱们是接待啊,再来几次怕不是要打起来。   会长咋回事,为啥派你来?   他一边使眼色一边上前两步,低声给他们解释这屏幕的原理。   简乐彬闹了一个笑话,强行绷住表情“嗯”了声,跟着他们随意看了几家店,这才找补,懒洋洋地道:“全不是用灵物做的,就是普通人类吃的食物啊?”   纪澜微笑:“是哒。”   简乐彬道:“这有什么可吃的?”   纪澜道:“你一会儿别吃啊。”   简乐彬嗤笑:“你当我多稀罕。”   他说着见恒杏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暗道自己这岁数确实不宜和小孩吵架,便收了收脾气。   纪澜完全不介意,愉悦地带着他们迈进火锅店,干净利落地点了一桌子菜。   大厨认出了接待员,又见他们大都穿着长袍,心头一跳,估摸可能是古人,于是上菜很快,麻利地把锅底端来,开了加热。   片刻后,火锅的香味蔓延了出来。   纪澜刚才坐下时端着东道主的姿态给他们让了让位,特意为某个货选了下风口的位置,此刻味道便“呼啦啦”全往那边灌。   简乐彬绷着脸坐着,岿然不动。   纪澜用公筷给杨景善涮了几片羊肉,加进他碗里:“尝尝。”   三千多年前的调料和食材都没这么多的花样,杨景善夹进嘴里尝了尝,立刻竖起大拇指:“好吃!”   纪澜道:“这边好吃的东西很多,有空带你去试试。”   杨景善道:“好,一言为定!”   恒杏几人也尝了尝,纷纷道了句好吃,开始涮得不亦乐乎。   接待员看看他们,又看看绷直后背的简乐彬,试探地笑着打圆场,亲自给人夹了菜:“您试试,真的很不错。”   简乐彬听见恒杏他们也让他试,这才动筷子吃了一口,然后吃了第二口、第三口。   纪澜道:“呵。”   简乐彬:“……”   接待员:“……”   简乐彬当场就想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他娘的,叫纪澜的果然没一个是好东西! 第31章   简乐彬最终没有吐。   一是不雅,二是接待员说话仿佛天籁,台阶搭得极好,他于是顺着下来又涮了点别的。   不过为了面子,他决定做第一个撂筷子的人。   纪澜对这白痴的性格了如指掌,简单一眼就能知道在想什么。   他老实地在接待员疯狂暗示的眼神下收起嘲笑,继续吃饭。   简乐彬见状舒坦,心想这小孩还算识趣,吃得更心安理得了。   临近中午,美食城的人越来越多。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昆仑境开了,猛地对上一桌子长袍长发的俊男美女,又见到了接待员,都觉得很意外。   不过有魔修在前,他们已经不像第一次见到古人那么好奇了。可紧接着“昆仑境或许已经打开”的消息不胫而走,人们在心里“卧槽”一声重新看过去,掏出手机拍了拍,连辟谷的筑基修士都跑上来吃了点饭。   恒杏等人敏锐地注意到他们用长方形的东西对着自己,用神识扫了一圈,发现没有灵气波动,不想像简乐彬刚刚那样大惊小怪地丢人,便暂时按住了好奇心。   这个时候,上完课的缠心宗一行人也进了火锅店。   他们虽然已辟谷,但架不住这里的东西太好吃,便又来光顾了。   结果一抬头,他们对上了各宗门的亲传弟子,双方都是一愣。   缠心宗身为以搞对象为主的宗门,门人十分注重个人形象。   用现在的话说,当年他们永远都站在潮流的第一线。如今一觉睡醒,他们不想被时代抛弃,都换上了这里的衣服。   秦副宗主脚踩高跟鞋,穿着紧身连衣裙。其余几个长老也都是裙子和休闲西装的配置,宗主则一身潮服,牛仔裤还是破洞的。   恒杏等人沉默地看着他们,几乎没敢认。   宗主一行人也看着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正道的是回来了,但人家坐在一起吃上火锅了,完全不像打架的样子。   隔着三千多年漫长的岁月,正邪两道在火锅店相遇,没像当年那样水火不容,而是社死似的尬聊了几句,然后宗主带着门人找了个空位,一脸木然地坐下了,心想看来这拼音还是得继续学。   秦副宗主已有投靠娄郁的打算,正等着看他和正道的最终结果,点完菜便悠哉地解锁手机刷视频,开始欣赏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   两桌离得不算太远,杨景善扫见他们也在玩长方形的东西,见纪澜恰好也拿起来按了按,好奇地问道:“你手里的是什么?”   纪澜道:“手机。”   接待员不等他看过来,主动做了解释。   恒杏一行人听得不可思议。   能在万里之外通话,能视频见到彼此,甚至能连网看见无数人的动态。最重要的是这不是法器,是普通人花钱就能拥有的日常物品?   简乐彬自身的优越感一向重,完全不信凡人能这么厉害,直言道:“胡诌的吧?我不信。”   纪澜便对着他拍了张照片,翻开给他看成品。   恒杏几人一看,不由得一阵称奇。   纪澜讲解:“手机可以连网,把照片发到网上就有很多人能看见你了,这里还有大量的他们发布的视频,我找个给你们看看。”   他说着点开其中一个放给他们看,只见视频里一人怒道:“我今天就是饿死,死外面,也不吃你们一口饭!”   画面一转,他端着碗说道:“真香。”   简乐彬:“……”   接待员:“……”   恒杏几人:“……”   语言听不懂没关系,但他们会看。   简乐彬对上这小孩满脸“快看视频有意思吧”的天真模样,总觉得他是在嘲讽自己,看向接待员:“他们说的是什么?”   “他们是在做任务,在商量事呢,”接待员顶着满脑门的冷汗把这事应付过去,掏出准备好的手机递给对方,指着尽头的落地窗,“这样吧,我去楼下打个电话,您接一下试试?看看是真是假。”   然后他起身来到纪澜的身边,握住对方的手暗暗用力,“你一会儿教教他们怎么接电话,好好相处,别吵架。”   纪澜一脸乖巧:“放心,不会吵架的。”   接待员充耳不闻,放开手就走,赶紧跑去联系上级,想问问这遭瘟的小孩是什么情况,能不能给他换个人,总这样找死都能直接备个棺材了!   恒杏一行人对手机很在意,集体到了落地窗前。   等待的过程中,杨景善问了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你们灵兽园也在这边?”   纪澜道:“嗯,在后面的山上,一会儿带你去看你家灵宠。”   杨景善笑着说好,问了第二个问题。   他们御剑来的一路上已见过不少,但实在看不出玄机,他趁这机会便指着远处公路上飞快移动的铁盒:“那些是什么?”   纪澜道:“以前有马车,这是这个时代的车。”   恒杏几人一齐扭头:“车?”   纪澜道:“不用灵兽拉,不用灵气催动,和手机一样是有钱就能买到的物品。”   杨景善对这东西很感兴趣:“你有吗?”   “我有,但没在这里,”纪澜道,“总部里应该有人有,你想试试的话,我问一声?”   杨景善笑道:“好!”   几句话的工夫,接待员跑了下去。   他刚得知那小孩是会长的徒弟,不可能换人,顿时就有点绝望,缓了几秒才摸出手机拨打自己的另一个号。   简乐彬被骤然响起的铃声吓了一跳,但脸上没表现出来,扭头询问小孩是不是来电话了。   纪澜没在这事上整他,讲了讲怎么接听。简乐彬于是接起来放在耳边,听见了接待员的声音。   不只他听见了,恒杏几人也听见了。   “我在挥手,你们看见了吗?”   修士眼力非凡,恒杏几人向下一望,立即看见了前广场上的接待员。   随后对方又拨了一个视频通话,他们看着接待员的脸出现在屏幕里,撑着表情镇定地说了几句话,这才挂断。   以前他们修士要通过法器、耗费灵力才能做到的事,现在人人都能办到,甚至做得比他们更好,这个时代真是让人意外又……惊叹。   他们等着接待员上楼,折回去把火锅吃完,另尝了尝其他美食,然后杨景善去看了自家蠢货,抱着一顿撸毛,心里彻底踏实,跟着他们重回大楼,被带进了放映室观看纪录片。   这片子是专门为古人准备的,整理的是人间三千多年的发展,配音全用的古语,保管能让他们看得明明白白。   纪澜对这个也挺感兴趣的。   因为小崽子的历史成绩很拉跨,他只知道这片土地上有过不少朝代和战火,具体的却不太了解,便趁着这个机会也看了看。   看到一半,手机开始震动嗡鸣。   他扫一眼来显发现是小白莲,直接挂断了。   几秒后那边再次打了过来,他起身离席,这才接通:“你最好有正事找我。”   纪源很委屈:“我是听说你昨晚没回宿舍,现在也没见着你,怕你出事就来问问嘛。”   纪澜道:“这样啊。”   他轻轻叹气,“我也想回,但我师父太想见我了,迫不及待地想传授我法决,大晚上也不让我回去,我也很苦恼的。”   纪源:“……”   纪澜道:“我师父这次铁了心要把我教育成才,扬言要给我请一两个礼拜的假,还想让我在总部挂职实习,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答应住下来。唉,失策。”   “……”纪源猛地又被凡了一脸,气得脱口道,“可昆仑境不是开了吗,会长有时间?”   纪澜一听便知道他今天主要是为了打听这事,问道:“听谁说的?”   纪源道:“网上都在传,还有人拍到了昆仑那边电闪雷鸣,有人在渡劫。”   纪澜道:“是吗,那我得去看看。记得不传谣不信谣,没事不要打扰我修炼,挂吧。”   他切断通话去论坛看了看,果然是有人远远地拍下了昆仑的异象。   总部的人拍归拍,但都不会随意传播,网上没有半张美食城的照片。如今人们就只靠着天劫做猜测,尤其雷劫过后的巨大虚影明显是古人的打扮,因此多数人都觉得昆仑境开了。   昆仑境是人人都关心的事,开启的消息一旦公布怕是要惊爆全世界。   他知道总部应该有自己的打算,没有问他师父,而是发了条信息,让他师父别忘了给他请假。   娄郁回得很快:【嗯,在干什么?】   纪澜:【陪他们看纪录片。你有车吗?】   娄郁:【有,在楼下停车场,钥匙在我办公室,过来拿。】   纪澜便去了楼上,拧开办公室的门,发现他师父已经开完会了,问道:“这么快?”   娄郁应声,把三把钥匙递给他。   纪澜接过挑了挑,选了其中的跑车,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询问他师父的打算。   娄郁道:“不服只能打。”   纪澜意料之中,问道:“几成把握?”   娄郁道:“单打独斗我不怕,就怕他们不讲武德一起上。”   纪澜皱眉:“你的人什么时候能醒?”   娄郁道:“按理说应该快了,也不知能不能赶上。”   纪澜不想阴谋论,但没有忍住:“师父。”   娄郁挑眉。   纪澜从不信人心,犹豫几秒还是道:“万一当年有人假意服从你,成功混进秘境,趁机拉拢统治了他们,出来就不认你了呢?”   宣霆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这一句,立刻想说不可能。   秘境里睡着一队影卫,都是魔界实力顶尖的人组成的,向来对魔主忠心耿耿。有他们在,没人敢造反。   结果下一刻,他就见他们伟大的魔主肩膀一垮,说道:“那我就只有你了瑞白,你可千万不能离开我。”   宣霆:“……”   正为他担心的纪澜:“……”   他师父这能把正道算计到这份上的主,他到底为什么要替他操心?   纪澜暗暗反省自己,拿着钥匙转身告辞。   宣霆给他让出一条路看着他走远,扭头转向某人:“只有他了?合着我这三千年的出生入死都喂了狗。”   娄郁毫不愧疚,语气自然地转移话题:“告诉昆仑境那边注意封路,别让那些蹭流量的过去找死。”   宣霆应了声。   整条昆仑山脉太大了,他们虽然知道昆仑境早晚会打开,但要全防住很难,便一直没做什么路障。如今知道了通道的确切位置,也就能针对性地封锁了。   不过这事瞒不久。   那个巨大的虚影现在只有他们能看见,可再过一段日子所有人就都能看见了。   他问道:“你家徒弟和杨景善温丰岚的关系挺好的,不能把他们的宗门拉过来?”   娄郁摸摸下巴思考两秒:“温丰岚有可能个人站在他这边,整个宗门都过来没戏。杨景善有可能会帮着传话,他们掌门一向目光长远,或许会被说动。”   宣霆觉得这样就挺好了。   毕竟是以后谁听谁的大事,事关宗门利益,谁能让步?   他想起了刚才的一幕,又问:“你徒弟找你要车干什么?”   娄郁道:“大概是为了杨景善。”   宣霆不由得幸灾乐祸:“纪瑞白也不是没心没肺啊,至少很体贴杨景善。两个人都是名门弟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纪瑞白不仅发现了他的灵兽,还愿意开车带着他玩,羡慕。”   娄郁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关系再好,瑞白最重要的人也是他,有什么可羡慕的。   虽是这么想,但当得知那群小辈看完纪录片集体去了楼下,他还是走到窗前望了望,见他家瑞白把跑车开出来,然后杨景善坐上了副驾驶。   他眯了眯眼,开始骚扰徒弟:【瑞白,我头疼。】   纪澜在前广场上兜了一圈,这才查看消息。   他回忆信息提示音响起的时间,心里隐约有一个猜测,又觉得不太可能。   他没有抬头往上看,回了四个字:【多喝热水。】   娄郁:【热水没用。】   纪澜:【一杯没用喝两杯。】   他恰好真有事找他师父,紧跟着道:【纪录片里好像少了很重要的内容。】   娄郁笑了一声:【我故意的。】   纪澜:【那?】   娄郁:【随你,专门的纪录片已经准备好了。】   纪澜:【好。】   娄郁:【我头疼。】   纪澜按灭手机,看向旁边意犹未尽的杨景善,问道:“换他们试试?”   杨景善原本想再兜一圈的,闻言不好总占着,起身让开了。   他让开后,纪澜没再收到过装病信息,不禁沉默。   巧合,还是果然是在吃杨景善的味?   他当年可没少在他师父面前说杨景善的事,所以他师父那时顶着一张高岭之花的脸,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不对,他师父是什么时候对他有那种想法的,他还不知道呢。   纪澜心里转着念头,挨个载着恒杏几人也兜了一圈。   随后恒杏一行人还坐在驾驶席上试着开了一段路,再次感慨这个世界让人惊叹。   他们看了一下午的纪录片,玩过一轮车,天色便暗了下来。   几人都不需要睡觉,便跃跃欲试想去看看城市的夜景。   纪澜略有些挑剔地打量他们:“看可以,但必须换衣服。”   恒杏等人想到那伤风败俗的衣服,表情都是一僵:“不换不行?”   纪澜道:“不换也行,那你们就别想下去了,我可不想带着你们被围观。”   恒杏道:“我们可以使个障眼法,他们不会注意到的。”   纪澜道:“所以这是想只看不玩?”   恒杏等人:“……”   所有障眼类的法术都是一个原理,路过和围观可以,但不能干别的,一旦弄出动静,法术会自然解除。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几人都决定去换个衣服。   不过名门正派远没有魔修那么放得开,他们选的都是长袖的运动服,长发拢起后扣上鸭舌帽,到了最近的一座城市。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路灯游龙似的组成纵横交错的线条,给大地挂上彩带。高楼大厦闪着光,街上都是穿梭的车辆,是个太平盛世。   他们以为末法时代的三千年,人间会满目疮痍,结果人家活得比他们都好。   恒杏一行人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落了下去。   初秋的夜晚,温度渐渐转凉,步行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纪澜目的明确,带着他们边看边走了一段路,紧接着便拐进了旁边的游戏厅。   接待员:“……”   你这熊孩子想玩能不能换个时间?   人家这个岁数,总不能让他们陪着你玩吧!   纪澜想玩这些已经很久了,今天刚好是个机会。   这些天之骄子很小就进了山门,基本没什么童年,他觉得除了稳重自持的几个人不会动,像杨景善和不服输的简乐彬应该都会玩。   果然,当得知这里是干什么的地方,简乐彬首先不满了。   尤其是看见里面都是些小孩后,他更不满了:“这不是你们娃娃该来的地方吗?”   纪澜一指旁边的娃娃机:“有本事你抓个看看,你连小孩都不如。”   简乐彬不信,听完讲解便试了一把。   夹子一放,他成功抓到一只娃娃,刚想嗤笑,结果夹子一抬,娃娃又掉了下去。   纪澜:“呵。”   简乐彬:“……”   一声“呵”,简乐彬今晚和这个娃娃机杠上了。   纪澜带着杨景善去玩了一个射击游戏,另有两个人对赛车感兴趣,便过去围观别人玩。接待员看看这几波人,又看看一直没动地方的恒杏等人,便提议带着他们先去转转别处。   等到他们回来,就见纪澜和简乐彬正在玩一个PK类的游戏。   纪澜一套连招成功把人送走,愉悦道:“菜鸡。”   简乐彬面前摆着一堆娃娃,怒道:“再来!”   接待员:“……”   恒杏几人:“……”   恒杏闭了一下眼,有点想把这丢脸的货拎走。   一行人最终玩到人家打烊才走,此刻已到凌晨,街上安静了不少,他们又四处看了看,意犹未尽地回到了总部大楼。接待员知道他们不睡,每人给发了一个手机,开始教他们玩手机。   于是回到人界的第一晚,各宗门的亲传弟子刷了半晚上的短视频。   这天起,他们便开始全方位了解现代社会。   纪澜也依然负责带着他们,聊天时顺便旁敲侧击地问了问昆仑境里的情况。   那些宗门缩在一块小地方挨着过了三千多年能没有半点间隙?他不信。   所以便尽可能地多收集一些能用的东西给他师父。   时间一晃就是一星期,这天恒杏一早就收到了宗门的传信。   通道刚建立,两边联系不上,家里人这是特意走到通道外给他传的消息,表示七星宗的掌门醒了。   恒杏一行人对这边了解得差不多,觉得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尤其醒的是七星宗掌门,他要是按捺不住也过来,然后得知宗门的遭遇,绝对会当场打起来。   经过一个星期的接触,他们知道这里的修士和普通人已密不可分,人们为了共同的和平与发展拧在一起,对入侵零容忍,在这一点上是不会让步的。   他暗自皱眉,等吃完早饭,便通知其他人回去。   纪澜眨眨眼:“这就要走了?”   他这一星期都没作妖,简乐彬对他的态度好了点,问道:“不然还能住在你们这?”   纪澜道:“也不是不行,我们这里难道不好吗?”   是挺好的,不过家终究是家。   恒杏便笑着客套了两句,打算去向会长请辞。   纪澜沉默几秒:“其实……还有一个纪录片没给你们看呢。”   恒杏等人一怔:“是什么?”   纪澜道:“会打破你们认知的一个东西,就是怕你们不信,所以才没有一上来就放映。”   这说得恒杏等人更好奇了,便追问了几句。   纪澜假装犹豫地推了推,最终没能“抵挡住”他们探知的决心,带着浓浓的恶趣味,领着他们重新进入放映室,打开一个片子介绍道:“这是人类关于宇宙的探索。”   一个多小时后,影片结束。   恒杏等人完全忘了请辞这回事,面无表情地御剑离开了。   一行人回到昆仑境,迎面撞见了往外走的七星宗掌门。   掌门正要出去看一看人间,见到他们便笑着问:“都回来了?”   恒杏一行人木然看向他,不吭声。   掌门打量他们的神色,暗自吸气:“这……外面现在很惨?”   恒杏几人摇头。   掌门道:“那你们这是怎了?”   他说着环视一周,诧异道,“丰岚不是也跟着你们出去了吗?他人呢?”   杨景善道:“还在闭关。”   他定了定神,“宋师伯您……您知道飞升后的事吗?”   宋掌门心头一凛,紧紧盯住了他:“怎么?”   杨景善伸手指指天空:“就……黑漆漆、黑漆漆的,没氧气,真空环境。”   简乐彬木着脸接话:“还都是球。”   其余亲传弟子一齐点头。   最重要的是那球上不适合居住,一个人都没有!   宋掌门:??? 第32章   纪澜搞完那拨恶趣味,满意地去找师父了。   娄郁没在办公室,而是在实验楼里。   昆仑境开启,各部门都在加班加点地干活。他最近除了看文件和开会,就是来炼器部盯着他们给武器结阵,和徒弟相处的时间很少,也没回过深山的大宅,两个人都住在了总部。   此刻见纪澜过来,他问道:“整完他们了?”   纪澜心情愉悦:“嗯。”   娄郁当初特意把宇宙的部分挑出来也是为了这点恶趣味,问道:“他们信了吗?”   纪澜道:“应该。”   飞升、飞升,听着就是往上升。   以前没人想过、更没探索过上面有什么,他们猛地接收到这部分知识,冲击都挺大的。   他问道:“你说能忽悠到那些老东西吗?”   娄郁笑道:“够呛。”   修为越高,对周围的感知越不同。   飞升,即踏碎虚空,是另一个世界,那些老东西怕是不会轻易动摇。   不过也不一定,他心想,毕竟他们那些人都没飞过,兴许有一两个蠢的真能被忽悠上当。   他想象那个画面,笑了一声,盯着手下干完活,带着徒弟向外走去。   纪澜最近总和杨景善他们聊天,旁敲侧击地问了不少东西,这时便说了说昆仑境里的局势。   五大宗门和以前一样,依然是玄阳宗、大衍明宗、金月掩日宗、天极宗和洛书宗。   玄阳宗因为有个居功至伟的正道第一人,地位稳固;洛书宗一向站玄阳宗,这点也没变。   里面变动的有两点。   第一,九霜真人一直封山不出,大衍明宗的人在沉睡前都觉得他可能出了毛病,要么伤心过度死了,要么就生出了心魔。   他说到这里瞥了一眼自家造孽的师父:“我听说以前大衍明宗是正道第一宗门,都因为你,后来玄阳宗才升到了第一。”   娄郁笑着问:“你师父厉害吧?”   纪澜:“……”   这是重点吗?   “别这么看着我,”娄郁循循善诱,“瑞白,这事要是你干出来的,你什么感想?”   纪澜想了一下,发现确实很爽。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似乎更喜欢他师父现在的性格,大概他们天生就适合做师徒吧。   他于是继续先前的话题:“这说明大衍明宗不服玄阳宗,里面或许有操作的空间。”   但这事该怎么操作呢?   他师父一轮自曝,被骗的玄阳宗肯定震怒,因一个魔头而被压了好多年的大衍明宗绝对也会震怒,搞不好两个宗门就同仇敌忾了。   除非他师父不要脸,对外说玄阳宗早就知情,硬拖着人家当同党。   他看看娄郁,觉得对方兴许真干得出这种事。   他师父九霜真人冷若冰霜,不染尘埃……如今竟要拉整个宗门共沉沦了。   娄郁对上他又有些一言难尽的眼神,挑眉。   纪澜回神:“没事。”   娄郁没有深问,而是道:“这事是怎么问出来的?”   纪澜道:“简乐彬。”   娄郁一听就懂。   简乐彬脑子不好使,还容易上头,一旦上头就很好套话。   他问道:“第二呢?”   纪澜道:“第二是金月掩日宗和天极宗。”   这两个宗门实力相当,从以前就不太对付,一直暗中较着劲。   后来金月掩日宗出了一个天赋惊人的杨景善,着实风光了一把。可灵气枯竭,他们要搬进小世界里,由于地理位置原因,宗门没被划进去。   当时许多宗门都被划在了外面,金月掩日宗是第一个舍弃宗门的大宗,着实起到了带头作用。   他们舍得大气,博了无数尊重和喝彩,几大宗门对此都很感激。但这点感激不足以支撑三千年,他们终究是要寄人篱下,重新发展的。这种情况下天极宗虽然不可能明着放话说压过了他们,可明里暗里地应该会表现出几分。   纪澜道:“我不知道当年几大宗门许诺了他们什么,如果其中一条是回来后任他们选地方建宗门,这诺言显然无法兑现了。”   娄郁点点头。   宗门事务都由掌门管,这一点他也不太清楚,不过想来应该会有这样的条件。   纪澜分析:“金月掩日的掌门一向深谋远虑,没那么死心眼,等他了解完这边的情况,或许会觉得这里更好,谈得合适,他们很可能会被咱们拉拢。”   娄郁也是这么想的,问道:“和杨景善聊出来的?”   纪澜道:“他没透露多少,但我能猜出他们过得不是那么痛快。”   说话间手机一响,他点开查看,发现是杨景善的语音信息,便按了接听。   下一刻,师徒二人全听见了一句话:“七星宗的掌门醒了。”   娄郁道:“是杨景善?”   昆仑境里没信号,微信连不上网,想发消息只能出来发。   他心里那点酸味又要往上冒:“你和他说了你的事?”   纪澜道:“没有,我只是对他说如果有长辈醒了,最好能通知我们一声,免得这边仓促应付,导致无辜的人丧命。”   杨景善心善,当场就答应了。   其实不只是他,恒杏那些人见过了这里的太平盛世,怕是也都不愿意再看到生灵涂炭。   所以他当时这句话不是私下里说的,恒杏他们都听见了。而杨景善虽然是个傻白甜,但分得清轻重,这条消息应该是和恒杏他们商量过才发的。   娄郁道:“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纪澜乖巧地看过去:“问过师父之后。”   娄郁一时哑火。   即便知道这花言巧语大概率是临时想出来哄他玩的,但也觉得特别受用,他问道:“我要是不同意呢?”   纪澜很听话:“那我就不说了,全听师父的。”   然后“无意间”露馅,让人家自己猜是吧?   娄郁笑着揉揉他的头:“行了,愿意说就说吧。”   纪澜“嗯”了声,回复语音道谢,让他有空来找自己玩。   杨景善在那边听完他的语音,和恒杏一起回去了   他们解释了一大堆都没能让宋掌门明白他们的意思,倒是从掌门那里听了点飞升的事,不由得在心里骂了那小鬼一顿,但骂归骂,他们答应的事就要做到。   刚刚他们好说歹说劝住了宋掌门,没让他今天就来人间。   不过能劝住一次,劝不住第二次,他早晚会知道七星宗的情况,暴怒地冲到这边来要说法。   ……不过应该还好吧。   二人回想刚才一出来就撞上的东西,苦笑地对视一眼,都觉得那会长挺不做人的。   宋掌门醒后便去了解和处理宗门事务了。   等他忙完,便叫来去过人间的徒弟,询问起那边的事,然后就得知了手机、汽车、高铁飞机等一系列匪夷所思的玩意。   他说道:“这不可能!”   徒弟道:“是真的啊。”   他掏出手机给师父看他拍的照片,还现场拍给对方看,顺便点开他们组的聊天群,让他师父听听他们发过的语音和视频。   宋掌门看得震惊不已,表情难得有点空白。   徒弟道:“人间……真的变化挺大的,没有灵气,他们活得都很好。”   宋掌门沉默。   片刻后他长叹一声,颇有些百感交集,问道:“那个会长是什么样的人?你回宗门看过吗?”   徒弟犹豫几秒道:“那会长挺忙的,实力也强,我们没怎么见过他几面。”   宋掌门道:“怎么看出他实力强的?”   徒弟:“……”   因为咱家的镇山神器被他打赢了。   宋掌门见他不吭声,以为是他们猜的,便没有深问,再次把话题转回宗门。   徒弟默默打量他的神色,觉得这事糊弄不过去,眼一闭,说了实话。   宋掌门顿时气得一巴掌拍碎了桌子:“岂有此理!”   徒弟心一抖,急忙道:“师父息怒……”   话未说完,他只觉眼前一花,书房内已经没了他师父的身影。   宋掌门简直气炸了,出了门便直奔通道,准备去找那个会长讨说法。   结果刚到人间,他迎面就撞上了他家的镇山神器。   娄郁先前离开的时候将傀儡阵留在了通道口十米处的位置,并下了一条命令:只许进不许出。   傀儡阵原本就是守宗门用的,对看守的工作轻车熟路,便尽职地守在这里,拔剑就对上了他们以前的掌门。   宋掌门道:“老祖是我!”   他说着急急掏出了掌门令。   几具傀儡停住,一齐看着他。   宋掌门试图用掌门令把它们请进昆仑境,发现不管用,气得继续要去拼命,结果刚飞起一点就被拍了下来。   他不可置信:“老祖?!”   几具傀儡和他对视。   看在掌门令的面子上不打你,但别得寸进尺啊。   宋掌门不明白它们的意思,猜测可能是不让飞,便举着掌门令慢慢往外走。   几秒后,他再次被拍回原位,暴怒了:“娄郁,你给我出来——!”   华国两名金丹修士顿时被震得耳朵疼。   他们没有冒头,躲在远处给会长发了消息。   娄郁收到感应的时候正忙里偷闲和徒弟喝下午茶。   两个人没去美食城,而是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摆了张桌子。屋里只有他们,他恍然有种在约会的感觉,正考虑要不要撩几句徒弟,身为主人的感应就来了。   纪澜知道他把傀儡放在了昆仑山脉,见他握着杯子的手顿了几秒,猜道:“宋掌门出来了?”   娄郁“嗯”了声,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纪澜道:“不去?”   娄郁道:“没事,先让他们打。”   纪澜很淡定,心里也不着急。   宋掌门要是有打赢傀儡阵的实力,当年就不会把它们放在宗门了。   他倒是想起一件事:“他有没有可能看出你是魔族?”   娄郁道:“应该不会。”   纪澜道:“为什么?”   娄郁道:“魔族身上都是有魔气的,你看我和宣霆有吗?”   纪澜挑眉。   娄郁逗他:“说句好听的,我告诉你。”   纪澜想想他师父的博学程度,觉得这点事难不倒对方,估摸是用法术什么的遮住了魔气,免得和修士遇见的时候一上来就剑拔弩张。   娄郁见他不吭声,知道他肯定是猜到了,不由得“啧”了声,徒弟太聪明,有时候也会失去一点乐子。   他正想再撩一句,手下的消息便发过来了。   他回道:“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让他闹。”   金丹修士在那头擦汗:“您不来看看?”   娄郁道:“等我吃完这块芒果蛋糕。”   金丹修士:“……”   二人脑中闪过他上次那身大学生的打扮,深深地觉得会长最近哪哪都不对劲,结束通话又看了一眼远处的人,见他好像在和傀儡聊天,便随他去了。   娄郁带着纪澜过来的时候,宋掌门刚刚放弃和傀儡沟通,他徒弟则追了出来,正忧心忡忡地在给他拍背顺气。   双方的目光在空中对上,宋掌门立即往前走了两步:“你就是娄郁?”   娄郁和气道:“是我,宋掌门找我有事?”   宋掌门道:“你怎知我姓宋?”   娄郁笑道:“我知道的多了。”   他直奔主题,“说起来,我们做的宣传册宋掌门看过了吗?还满意吗?”   七星宗弟子:“……”   赶来的金丹修士:“……”   一上来就说这个真的好吗?   宋掌门不解:“什么宣传册?”   娄郁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徒弟。   七星宗的弟子不想他再掏一张,闭了闭眼,上前低声道:“就……我说的那博物馆的册子。”   宋掌门:“……”   空气凝固了两秒钟,紧接着宋掌门抄家伙就冲,然后第三次被傀儡阵拦了下来。   他怒道:“有本事和我单打独斗!”   娄郁道:“在这里打?”   宋掌门暴怒的情绪冷静了点:“当然不行。”   他们这个级别的修士动手,动静太大。   他后面就是小世界,万一波及通道,或许会造成始料未及的后果。   他说道:“去你们那边打。”   娄郁道:“凭什么呢?”   他心平气和道,“就你们惜命,凡人的命就不算命了?当年是,现在也是。”   宋掌门噎了一下。   他们七星宗是炼丹炼器的宗门,里面有很多医修,当年时常救死扶伤。   他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动手,当然没有罔顾人命的意思,但听完徒弟形容的人间,又看完他拍的视频,这话一出,他便觉脸上一热,怒气立即没了大半。   他努力撑着气势:“就……没什么没人的地方?”   娄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示意傀儡放人,吩咐他跟上。   两个人的身影眨眼间消失在原地,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七星宗的弟子问:“他们去哪了?”   纪澜道:“沙漠。”   昆仑山脉附近就有沙漠,娄郁便带着人直接过来了。   宋掌门的怒气被削减,实力在众掌门中又是最弱的,根本不是娄郁的对手,没撑多久就败了。   他心服口不服:“你也太缺德了!”   娄郁笑道:“你们扔下宗门,指望人人都是菩萨不去动你们的房子,这不现实。其实你心里也清楚宗门会被占,别人都会改头换面,我们好歹把房子给你们留下了。”   宋掌门面无表情:“对,还送了一个缠心宗。”   娄郁一点都不愧疚:“那一片全被你们镇山神器削平了,不送也是空着,你们照样回不去。”   他话锋一转,“你徒弟跟你们说过协会的事吗?我们协会统管修真界的一切事务,想开宗门的话,只要找我们走完正规手续,就能给你们批块地挂牌。”   宋掌门心头一跳:“你什么意思?”   娄郁道:“意思是掌门只要愿意,现在就能带着你的门人来找我,我给你们找地建宗门。不过有一点我得提前说,我们这边人多,不像以前那么地广人稀,宗门的规模肯定没有当年那么大,这得有心理准备。”   宋掌门沉默。   娄郁道:“希望掌门好好考虑。”   两个人很快回到了昆仑境,宋掌门一眼看见守在外面的傀儡阵,顿时又糟心了。但技不如人,他也没什么可说的,径自进了通道。   七星宗的弟子怕他气狠了,忙追了过去。恒杏等人收到消息都出来了,正和纪澜聊天,此刻见娄郁归来,便也要回去了。   纪澜看一眼杨景善:“无聊就去找我玩。”   杨景善笑着点点头,跟着他们走了。   宋掌门在众掌门中的修为最低,因此醒得早,其余的都还没醒,双方进入了短暂的平和期。   昆仑境外每天都有人坐着刷手机,周围附赠着一圈围观的,守在这里的金丹修士要做的事就是隔着傀儡阵给他们送充电宝,顺便充当翻译,帮着解答他们不懂的问题,暗道能永远这样下去就好了。   几位亲传弟子在昆仑境里待了三千年,早就待腻了,如今接触了人间的新玩意,且每天都能看到不一样的内容,便觉得十分新鲜。   刚开始他们还有些放不下面子,后来有人提出这是在帮着师尊搜集人间的资料,其余人一听觉得特别合理,便刷得心安理得了。   但总隔着屏幕看,不能上手玩,加上听不懂他们的话,这也不是办法。   终于有一天简乐彬受不了了,问道:“咱们要不去找那小鬼吧?”   七星宗的弟子盯着手机,头也不抬地指了指外面的自家老祖。   简乐彬道:“可以让他们放人啊。”   他扬声道,“问问那小鬼,能不能去找他玩!”   金丹修士应声,把消息传了回去。   纪澜最近一直在帮着师父干活,几乎要住在了炼器部。   时间在忙碌中溜走,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礼拜,要不是班主任打电话,他都忘了自己还要上学。   他给了师父一个眼神,想让他继续帮着请假。   娄郁把他们的对话听进耳里,说道:“不能总连着请假。”   其实是瑞白手里的工作恰好忙完,他一个炼气四层的人跟着他们连轴转,自己看着太心疼,再说该做的安排早已做好,不差这一个人。   虽然不舍得放人,他还是说道:“要不回去上课吧,你已经休了两个礼拜了。”   纪澜和他的目光对上,没有拒绝,对着话筒道:“那我下午就回。”   他刚切断通话,昆仑境那边紧接着就来消息了。   傀儡阵只听娄郁的,想放那群小孩出来得他亲自过去放,娄郁静静听那头说完,回道:“让他们等等,我这两天没空。”   纪澜道:“简乐彬他们?”   娄郁点头:“这事交给接待员,你不用管。”   纪澜下意识道:“可以让杨景善去学校找我……”   他说着一顿,想起了他师父的醋劲,抬头看了一眼。   娄郁的神色果然有些微妙:“那二百五究竟哪入了你的眼?”   纪澜还没回答,正过来的宣霆便笑道:“人家青梅竹马,感情好也是应该的。”   他亲耳听见娄郁发酸,只觉浑身舒畅,站定看着他们,“温丰岚闭关出来了,怎么安排?”   纪澜和娄郁交换了一个眼神。   温丰岚情况特殊,可不能交给接待员,只能纪澜亲自来。   他刚和老师说完要去上课,总不好出尔反尔,好在温丰岚这个人不挑地方,他说道:“我带他去学校看看吧。”   娄郁思考两秒,同意了。   纪澜便出门找到温丰岚,表示由自己接待他。   温丰岚弯着好看的桃花眼,完全没意见:“好。”   纪澜道:“我下午要上课,得先去学校,你和我一起去吗?”   温丰岚想了想:“好。”   纪澜便带着他去换衣间,指着一排衣服,示意他挑。   温丰岚回想他们的穿着,挑了件T恤和牛仔裤,在他的指导下换上,扣上鸭舌帽,这便跟着他到了角木学院。   他环视一圈:“这便是你们的学校?”   纪澜应声,先去了校长室,说明了温丰岚的情况。   几座学校的校长都知道昆仑境已开启的消息,此刻猛地见到一个古人,他立即起身,笑容满脸道:“欢迎欢迎,我是这座学校的校长,有任何问题都能随时找我,或者我先带您参观一圈学校?”   纪澜翻译:“他说随便玩。”   温丰岚嘴角一勾,轻轻颔首。   校长忙一伸手:“那这边请,咱们先从这栋楼开始转。这里基本都是些会议室,老师办公室等等,属于机构楼。”   纪澜道:“他要送咱们去门口。”   温丰岚笑道:“不麻烦了。”   纪澜看向校长:“他说别管了,让我自己带,你送到门口就行了,回去吧。”   校长:“……”   我说了那么长一段话,你几个字就打发了?   他说了几个字,你给我一长串?   他想起这熊孩子的秉性,深深地怀疑:“你翻译得对吗?”   纪澜一脸天真无邪:“对呀,你想想那些文言文,是不是几个字就要翻译一长串,我有骗你吗?”   校长愣了愣,心想还真是。   他见这古人坚持让纪澜带,只好嘱咐纪澜好好接待人家,半信半疑地把人送出了门。 第33章   校长直到纪澜离开才猛地意识到一件事:这熊孩子怎么会古语了?别是最近刚学的吧,靠不靠谱啊?   他实在没忍住,便联系了会长。   娄郁正有些不高兴和徒弟分开,接到电话还以为他们落地就惹祸了,听完后一阵失笑。虽然知道里面肯定有事,但他还是表示自家徒弟古语过关,翻译得绝对没毛病。   校长道:“……再偏向也有个限度行吗?”   他实在搞不懂那熊孩子给会长下了什么蛊,便先顾正事,“我记得协会培养过专门的接待员,派一个过来呗?”   娄郁道:“不用,他情况特殊,这样就行。”   为以防万一,他把温丰岚的事简单交代了。   校长听得脸色一变,“噌”地站了起来:“你你你们怎么把这么一尊佛放过来了?不行,绝对不行,赶紧弄走!”   娄郁道:“有纪澜,没事的。”   校长不敢置信:“谁给您的自信啊?”   “他给的,就凭他是我看上的徒弟,”娄郁道,“行了,挂吧。”   “等等,烽火戏诸侯也没这样的……喂,喂——!”   校长听着话筒里的忙音,茫然地坐回去,几秒后他猛地又站起了身,查完课表,赶紧把下午要给纪澜上课的老师叫过来一阵嘱咐,这才稍微踏实,默默祈祷那熊孩子靠谱点,别惹出事。   此刻被惦记的熊孩子已经不紧不慢地带着人到了学校的主路上。   温丰岚始终勾着和煦的笑,脾气甚好的样子。   他看着远处篮球场上的人群,脸上带起几分好奇:“那是在干什么?”   纪澜道:“在打篮球。”   温丰岚耐心听着他的解释,笑着“嗯”了声。   秋高气爽,阳光洒下斑驳的痕迹,有一束恰好擦过他的眼角,那笑意顿时温暖了起来。   纪澜也勾起了一丝浅笑:“带你逛逛别处?”   温丰岚道:“好。”   二人迎着清爽的秋风,并肩顺着主路往前走。   温丰岚道:“方才在办公室,你们校长真是那么说的?”   纪澜道:“假的。”   他把大概意思说了一遍。   温丰岚没有介意,察觉不远处有人在看自己,抬头望过去,发现是两个女孩子,便对人家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了。   他生得实在太好,两个女生被他笑得脸颊发烫,急忙不好意思地躲开了视线。   纪澜看着这一幕,提醒道:“小心惹一身桃花债。”   温丰岚的脸上升起几分冤枉:“别人看我,我难道要瞪回去不成?这显得我既害羞又小气,还伤人家的心。我只是笑一笑,长得好看也不怨我。”   纪澜对这番理论完全不意外,说着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嗯,反正现在也没人能绑你了。我听说你以前被缠心宗的大小姐绑过,虽然最终没得手,但被占过其他便宜吗?”   温丰岚庆幸道:“没有。”   他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纪澜道:“自然是听人说的。”   温丰岚道:“可我觉得丢脸,从没告诉过别人。”   他嘴上说着丢脸,实则一点在意的样子都看不出来,纪澜笑着回道:“没听过嘛,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温丰岚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便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先前的两个女孩子试探地凑了过来,想加个微信。   纪澜微笑地帮着拒绝了,表示他不加。   两个女生见温丰岚依然在笑,感觉近看是真的看好,不死心地道:“问他又不是问你。”   纪澜道:“他听不懂中文。”   两个女生觉得他胡扯,主动问了温丰岚。   温丰岚耐心等她们告一段落,看向纪澜:“何意?”   纪澜道:“想和你认识一下,加个微信平时聊聊天。”   温丰岚笑道:“那何为微信?”   纪澜道:“一会儿教你。”   他看向懵逼的两个女生,说道:“怎么样,都说了他听不懂中文。”   两个女生怔怔地看着温丰岚,等他们越过自己走了才回神,心里有一个猜测,再次望了过去。   纪澜和温丰岚对周围的打量视若无睹,随意挑了把椅子坐下,纪澜便开始教他玩手机,还把他拉进了亲传弟子的群。   “嗡”的一声,群里立即刷出一条消息。   简乐彬在那头询问进来的是谁,温丰岚听着他的声音,神色有些稀奇,等纪澜讲解完怎么玩,便笑着发了第一条语音:“是我。”   简乐彬瞬间不吭声了。   杨景善笑着问:“你出关了?”   温丰岚道:“嗯,你们在哪?”   杨景善给他拍了一个视频。   只见昆仑境外,一群亲传弟子或坐或站,都在玩手机。   温丰岚笑得两眼弯弯,在纪澜的指导下也给他们拍了个视频。   一群人顿时冒泡。   “这是哪?”   “我们没去过,是什么地方?”   “你后面那帮人在打篮球?我记得是叫篮球吧,这个好玩吗?”   纪澜跟着冒了泡,解释说是在他的学校,听着他们纷纷不忿,语气无辜:“你们又没说要来。”   简乐彬道:“谁知道你上学啊,你不是有师父吗?”   纪澜道:“这不冲突啊。”   他说完听他们让他喊他师父来放人,便乖巧地表示自己还得上课,今天不行。   他发送语音,扫见温丰岚正所有所思地打量他,挑眉:“怎么?”   温丰岚看了他好几眼:“你有点像我一个朋友。”   纪澜道:“哪像?”   温丰岚想了想:“语气神色,习惯的停顿等等,都很像。”   纪澜笑了一声,刚想开口,便觉不远处有几个高年级的路过,神识正一点点探过来。   他暗道找死,立即散开神识,直接碾了过去。   几个高年级的脸色一白,身体刹那间被冻住,连一根手指都不敢动。   纪澜的神识一触即收,撩了一下眼皮,温柔道:“滚。”   那几人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他们是在班级群看见有女生讨论说学校里兴许有个古人,觉得不可能,便过来探了探,结果没想到差点被吓死。他们这个级别的根本分不清究竟是谁放的神识,下意识就算在了那长发帅哥的头上,心想还真可能是古人,于是把消息发到了论坛上。   剩下的两个人继续坐着。   温丰岚对这神识太熟了,上下打量他:“果然是你,怎么弄的?”   纪澜道:“保密就告诉你。”   温丰岚很痛快:“好。”   纪澜便简单讲了讲来龙去脉。   温丰岚看一眼法阵,发现看不懂,把手机还给他,问道:“你怎么喊会长师父?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拜别人为师。”   “哦,是这样的,”纪澜道,“我现在的这个师父就是九霜真人,他是魔界的魔主,当年分魂上了九霜真人的身,其实都是一个人。”   即便是温丰岚,听见这消息也沉默了一下,给了一个疑惑的音:“嗯?”   纪澜道:“基本就是这样,你说过要保密的,别忘了。”   温丰岚定定地看着他,桃花眼一弯,里面都是笑意:“果然你身边永远最热闹。”   纪澜微笑:“你喜欢就好。”   此时已快到上课的点,他便带着温丰岚去了教室。   五班这节是法术课,没有娄老师搅局,他们又回到了小教室里。班里的人这时都在刷手机,见他们进门,全看了过去。   他们上次凑一起还是在游乐园,接着纪澜就连续两个礼拜没来上课,小道消息称他是因为拖着全班出去玩,被学校劝退了。他们身为同党,还一阵惋惜来着。   结果今天人家一来再次引发轰动,学校论坛上都是他的贴子,说是他身边跟着一个古人。   自灵气复苏,人们得知昆仑境的存在,关于古人的猜测就一直没停过。   后来随着秘境的频繁出现,许多人都觉得协会里兴许早有古人,只是从没公开过,网络上也曾有过“某地有古人”的消息,最终都被证实成了谣言,搞得和外星人几乎是一个待遇了。   上次律溪镇秘境是协会首次公开承认有古人,但那之后就石沉大海了,所以他们根本没有亲眼见过真正的古人,也不知这次是真是假。   一群人便齐齐看向那所谓的古人。   打扮正常,除了鸭舌帽下露出的几缕头发证实是长发外,没别的特别之处。   温丰岚沐浴着他们的目光,对他们轻轻一笑。   众人不由得在心里“嘶”了声。   先不说真假,至少有一点贴子上没骗人,长得是真好看。   他们忍不住问道:“纪澜,这谁呀?”   纪澜道:“我朋友,听不懂中文,别随便搭话。”   近处的人问:“是古人?”   纪澜道:“是啊。”   一群人齐声嘘他,说他骗人。   纪澜淡定一笑:“好吧,他是少数民族,没出过大山,听不懂你们的话,我这两个礼拜请假就是去接他了。”   哦,原来如此。   众人立刻就都信了。   因为第一,纪澜和会长那点八卦早就翻篇了,他只是个课代表,会长不可能让他带古人,第二,纪澜压根不会说古语,何况就算会长真让他带人也不可能会来学校啊。   他们“轻而易举”看破了真相,把消息发到了论坛上。   人们一看也都没怀疑,“古人传说”刚火了不到一个小时,迅速烟消云散。   纪澜成功应付完他们,带着温丰岚找地方坐下了。   老师紧跟着进门,悬着心看一眼那边的炼虚大佬,咽咽口水强迫自己镇定,努力假装那两个人不存在,开始讲课。   温丰岚儿时也曾和许多人一起坐在课堂上过课,只是年头太久了,记忆十分模糊。   他只稀奇了一下便收了,扫见纪澜找人要了笔和纸推给他,上面写着:有事这里说。   他笑着拿起笔在指尖一转,继续了之前的话题:那你师徒二人岂不是要和正道对上   纪澜回得直截了当:嗯,选哪边?   温丰岚:这个,和?是   纪澜:表达疑问,叫标点符号。   温丰岚看懂了,独自思考一会儿,回道:选你们。   纪澜:为何,是觉得我们能赢还是有乐子可看?   温丰岚:都有。   纪澜笑了笑,暗道像温丰岚会干的事。   温丰岚:给我一个理由。   纪澜拿过他的手机翻了翻,发现装了游戏,便教他玩了一把。   然后两个人开房玩了三局,纪澜全胜。   纪澜:你输了,这理由够吗?   温丰岚:够了。   温丰岚:杨景善知道你的事吗?   纪澜摇头。   杨景善和温丰岚不同,他能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温丰岚,却不能全告诉杨景善。   诚然杨景善若答应保密也绝不会出卖他,但这傻白甜的脸上藏不住事,他担心到时候被看出问题。   温丰岚也知道这事太大,点点头,没有多问。   他察觉有人在偷拍自己,便抬眼看过去,附赠了一个好看的笑。   被抓包的女生吓了一跳,连忙收起手机。   她低头查看成品,狠狠握了一下拳,忍不住发到了论坛上,惹得一群人嗷嗷叫唤。   简直神颜!   少数民族确实长得好看!   众人急忙点击保存,在下面一阵夸夸夸。   学生里只有三个人看破了真相。   一是纪泓和付海帆,他们经过律溪镇之行都知道纪澜有问题,根本不信这是少数民族,二就是纪源,他知道纪澜这段时间请假在哪,更没什么大山里的朋友,所以不信这番鬼扯。   于是一下课,三个人就找了过来。   纪澜下午只有这一节大课,上完便带着温丰岚继续逛校园了。   付海帆拖着纪泓跟上他们,一路到来到操场,直到周围没人了才压低声音问:“给个实话,是古人吗?”   纪源正走过来,闻言看向了他们。   纪澜道:“是啊。”   他说着看向温丰岚,为他们介绍了一下,连近处的小白莲也没漏掉。   付海帆上次在秘境里见过魔修,但那太远了,这还是第一次和古人在近处说话,不免有些激动:“上次那些人里好像没有他吧?或者太远了我给看漏了?他为什么跟你来学校?”   他看向古人,客气地笑道,“您晚上吃饭吗?可以尝尝我们食堂的饭,如果不喜欢,咱们就去外面吃。”   纪澜这次翻译对了:“他问你晚上吃不吃我们这里的饭。”   温丰岚笑道:“好,吃什么?”   纪澜其实觉得食堂的伙食还不错,但带着一个招人的温丰岚,还是选个环境安静的地方比较好,便想了几个不错的餐厅,询问温丰岚的意思。   纪源听着他熟练地和对方交谈,好奇道:“哥,你什么时候学的古语?”   纪澜道:“就最近。”   纪源道:“这才两个礼拜啊。”   纪澜理所当然:“因为简单啊,我只花一个礼拜就学会了,推荐你们也学学,挺好学的。”   纪泓:“……”   付海帆年少无知信以为真,点头表示这就开始学。   纪源则不可置信。   学校图书馆是有一点古语书籍的,但不强制学生学。   他被纪澜骑到头上,思来想去觉得要么得等着会长对纪澜失望解除师徒关系,要么就是等昆仑境打开,他拜一个比会长厉害的人为师,这样才能把面子扳回来,所以最近他看过相关的资料,根本没那么好学。   但在纪澜身上吃瘪次数一多,他也懒得较真了,问了一个关心的问题:“哥,他什么修为啊?”   纪澜道:“炼虚。”   纪泓和付海帆脚步一顿,纪源脸色微变,呼吸都紧了些。   他们三人如今是炼气的修为,炼虚是极其遥不可及的存在,甚至对相当一部分人来说,是终其一生都达不到的境界,那像一座高山。   尤其这座山还能收放自如,他们站在他面前,感受不到半点渗出的威压,显然他不是那种徒有其表的炼虚。   付海帆的语气都恭敬了好几倍:“前辈修炼到炼虚用了多、多久啊?”   纪澜道:“中间有个三千年,不具备参考性。”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说道,“如果刨除外因,他应该是最年轻的炼虚修士。”   他说着给温丰岚翻译了一下大致内容。   温丰岚笑道:“比不过你。”   当年纪瑞白把灵根洗成了绝佳的天灵根,灵气枯竭的时代都能用短短数十年晋升元婴,只差一点就到化神了。若灵气正常,肯定比他更早升至炼虚。   纪澜道:“那也没你狠,在小世界里压了三千多年都拦不住你进阶。”   温丰岚道:“过奖。”   纪源定了定神,更加好奇:“那前辈这么厉害,上面的师父岂不是更厉害?”   纪澜看他一眼:“万一他师父仙逝了,你这么说不是找骂吗?”   纪源心想也是,连忙扯开感激又委屈的笑,没等开口,就听对方道:“不过他师父还活着呢,是蛮厉害的。”   活着你特么还吓我一跳!   纪源控制着表情,不知第几次觉得这货欠打。   他深深地觉得还是得靠自己,见温丰岚手里拿着手机,便点开微信凑过去,乖巧地点点屏幕试图让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前辈,能加个好友吗?”   温丰岚对上他眼底的一抹算计,双眼一弯:“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纪澜叹为观止,没想到这小白莲一上来就玩个大的,如实翻译了,说道:“说实话。”   纪源很委屈:“我只是想和前辈聊聊天,哪有算计什么?你是不是又骗我呢?”   温丰岚耐心等了一会儿,没听见纪澜的转述,便估摸是对方没说,笑着警告:“说实话,不然砍你哦。”   纪澜一字不差地又翻译了。   纪源瞪眼,更觉得这货是在耍他,刚要反驳,肩膀便被扣住一带。   下一刻,一道剑气擦过胳膊,再晚一分,半个肩膀都会被削掉。   炼虚一剑安静又无声,稳得甚至没惊动一缕风。   但近处的几个人全被定在了原地,感觉一刹那连灵魂都撕裂了似的。纪澜虽说是元婴的神识,但也是缓了几秒才松开手。   纪源一下跌坐在地,脸色煞白,惊恐又茫然地看向温丰岚。   温丰岚的表情半点不变,仍是那副和气的模样,好像出手的不是他似的。   “是我的错,我没料到第一次和人家见面,你就能蠢到这个份上,”纪澜在死寂下轻轻开口,“那就跟你详细说说吧,洛书宗温丰岚,以剑入道,走的却不是剑道。”   他看着被吓傻的小白莲,微微一笑,“他修的是无情道。”   “听哥的劝,以后在他面前有什么想法都直说,别耍心眼,算计再多他都能一眼看出来,也别暗搓搓给他灌茶,他喝着没味儿,”他温柔地摸摸小白莲的头,“下次他再开玩笑地说砍你的时候,你最好乖乖按他说的做。”   “因为他真的会砍你。”   温丰岚又等了一会儿,神色好奇:“问出来了吗?”   纪澜让开两步:“问你呢,这次要是还不说,哥可就不救你了。”   纪源对上温丰岚含笑的双眼,瞬间哆嗦了一下。   那一剑太可怕了,即便不知道纪澜是不是故意整他,他还是如实说了。   温丰岚终于得到答案,想了想:“我也不清楚师父还收不收徒,要帮你问问吗?”   纪澜道:“他说给你问问,需要吗?”   我这点心思全被看穿,不仅不生气,还要帮着我问?   纪源脑子发木,再次望进那双桃花眼里,后知后觉想到这是个无情道,那师父搞不好也是,便白着脸爬起来,勉强回答说不用,赶紧跑了。   温丰岚不解:“我有那么吓人?”   纪澜笑道:“大概吧,谁让你砍他的?”   温丰岚不置可否,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付海帆和纪泓机械地跟了几步,这才找回神志。付海帆连声音都还是抖的,但他实在没忍住,问道:“你你你管这、这个叫无情道?”   纪澜失笑:“那什么叫无情道?”   付海帆道:“不不不应该是没没感情吗?”   纪澜道:“是啊,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没什么不同。”   他解释道,“他也有喜怒哀乐,喜欢看热闹,只是这些感情太浅也太表面,从不往心里过。”   付海帆愣愣地点头,深深地表示涨知识。   这天起,温丰岚就跟着纪澜混了,整天在学校招摇过市,迷晕了一群人,被拉着加了一堆好友。   纪家就在这座城市里,纪澜便没有住校,而是每日开着跑车载着他上下学,顺便给他讲解各种现代知识。   七星宗的掌门醒后,其余宗门的掌门也先后苏醒,目前只剩下五大宗门的掌门和各家厉害的长老还在睡。   娄郁那边的事都安排妥当,便抽空又组了一个掌门团,拉着这些小掌门感受现代生活,等他们都被冲击完三观,那五个宗派的掌门终于也醒了。   纪澜收到消息,这天和温丰岚一起到了昆仑境。   傀儡阵已收,昆仑境站着乌泱泱的人。   五位掌门刚从徒弟和其余掌门的口中听完匪夷所思的人间生活,此刻迈出通道对上娄郁,还未开口,洛书宗的掌门便率先道:“丰岚,你站在那边干什么?还不过来。”   温丰岚勾着无奈地笑:“不行啊掌门,我输给了这个小兄弟,得听他的。”   几位掌门一怔,同时看向那个炼气四层。   洛书宗掌门皱眉道:“你输给了他?”   “打游戏输的,”纪澜乖巧地补充,“我三局全赢了。”   温丰岚道:“嗯。”   几位掌门:“……”   无情道极少撒谎,看来这事是真的了。   纪澜顶着他们无声谴责的视线,认真解释:“你们别小看游戏啊,可难了。”   温丰岚笑着附和:“对,听说简乐彬也输给了他好几局。”   周围的人便一齐看了看简乐彬。   简乐彬:“……”   你们说事就说事,拖我出来干什么?   他说道:“我只是玩玩,可没答应他什么啊!”   纪澜猛点头:“对对对,他绝不是我们这边的,你们要信他啊!”   简乐彬:“……”   你他娘的给我闭嘴! 第34章   娄郁等自家徒弟整完简乐彬,便忍着笑,和气地看向面前的人。   玄阳宗、大衍明宗、金月掩日宗……全是熟面孔,还是三千多年前的样子。   他笑道:“诸位掌门都已去过协会了,几位掌门要不也去一趟?你们什么情况我都知道,我们这边你们也多看看,彼此都有个了解才能往下谈,不是吗?”   几位掌门都是讲理的人,当然不能一上来就动手。   何况即便他们有当家做主的心,也确实先得看看现在的人间,便跟着他去了总部。   这次不只有接待员随行讲解,娄郁也亲自作陪了,带着他们认识了一下手机、电视等最基本的现代物件。   几位掌门心里震惊,面上不露分毫破绽,笑着赞道:“果然是好东西。”   娄郁谦虚一笑,等他们玩过一轮手机,对音影有了认知,便按照惯例将他们领进放映室,让他们看一看这几千年的发展。   温丰岚先前在闭关,也没看过这段影片。   不过他扫见瑞白和简乐彬那群人去了外面,思考几秒也跟了出去。   刚开门,入耳便是简乐彬的一句质问:“你混蛋啊,是不是故意的?”   纪澜无辜极了:“我不是帮你解释了吗?”   简乐彬道:“你还不如不解释呢!”   纪澜眨眨眼反应两秒,乖巧地询问:“这样啊,那以后要是有人问我你是不是被收买了,我保持沉默?”   简乐彬:“……”   杨景善等人在旁边抿着嘴,努力忍笑。   温丰岚没那么多顾虑,笑着上前:“输就是输,我们又没说错。”   他看向纪澜,“他们什么时候打?”   纪澜道:“快了。”   温丰岚笑道:“好。”   亲传弟子们:“……”   所以你肯站在那边其实就是为了打架吧?   恒杏听得无奈。   这无情道太不可控,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又有个什么想法。   杨景善经此一提倒是想起了他们目前有些尴尬的立场,挠挠头:“真要打啊?”   纪澜道:“应该吧。”   他睁大眼,问得天真无邪,“你们的掌门是那种如果做不了老大,就宁愿拖着好多人死也要无理取闹到处撒泼的人吗?”   恒杏等人道:“当然不是!”   纪澜乐观道:“那就只是切磋,放心,没事哒!”   众人的掌门都在里面坐着,他们不好明着摸鱼,被这小孩每人塞了爆米花和可乐,便又回到了放映室里。   纪澜来到娄郁的身边,把爆米花放在了中间的位置。   娄郁笑着揉了把他的头。   在陌生的地方,几位掌门肯定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家瑞白也是清楚这一点,刚刚才故意问给他们听的。   他许久没撩徒弟,此刻便见缝插针地发消息:【有件事跟你说。】   纪澜回了一个“嗯”,等着下文。   娄郁不紧不慢地敲下三个字:【稀罕你。】   纪澜心脏快了两拍,拎起爆米花塞进他怀里,想把他的嘴和手都堵上。   娄郁轻笑一声,没放过他:【什么时候能考虑一下我?】   纪澜:【……这种时候想这个合适吗?】   娄郁:【挺合适的。】   他摆事实讲道理:【你看,咱们在一起了,我这辈子都只是你一个人的。咱们不在一起,我虽然还只收你一个徒弟,但我将来兴许会给你找个师娘,你愿意吗?】   纪澜看着这条消息沉默。   他不得不承认,他不愿意。   他师父就得是他的,其他什么玩意都别想沾。   娄郁打量他的侧脸,见好就收,等着他自己想明白。   纪子坤养孩子就跟养蛊似的,瑞白从小在那种环境下长大,周围又都是一些不三不四的魔修,最先学会的就是算计和掠夺,其他感情需要时间慢慢接受。   反正好的一点,现在没人能在瑞白这里越过他去。   他转回视线看完纪录片,站起了身。   “这是发展史,”他说道,“接下来是我们的武器介绍。”   他对手下打个响指,后者便又点开了一个片子。   这是从未在人前放过的影片,专门给这几位大掌门留的,里面是人类武器的演变史,前面基本都是略过,重点讲的现在的规模,最后放的则是核武器。   五大掌门、其余小掌门、亲传弟子们眼睁睁地看着一座小城市飞灰湮灭,瞳孔全是一缩,不由得在心里沉思,这东西若是砸过来,那修士能扛住吗?   娄郁等着他们消化几秒,满脸喜色地宣布:“这些都是没有灵气的,效果一般。我们经过几年的研究,终于能在这种热武器上刻阵,开始成批生产灵气武器了。”   众人:“……”   娄郁继续喜气洋洋道:“最近研发的武器由于镶了聚灵和导灵阵,普通人也能使用。”   一石激起千层浪。   凡人能用仙人的法器了?这怎么可能!   有掌门脱口便道:“胡扯!”   娄郁笑容满面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他们移步炼器部,然后叫来一个普通人让他们查验。   等他们确认完对方没有修为,他便邀请一个掌门出列帮着测试。   几位掌门相互看看,金月掩日宗的黎掌门笑着迈出来:“老夫试试。”   娄郁笑道:“请。”   黎掌门走到靶前站定,示意可以开始了。   测试员拿着一把前几版改良的微冲,对着他便扣下了扳机。   只听“砰砰”声不绝于耳,子弹瞬间打中对方,一发连一发几乎没有停顿,直到一梭子打完了才停手。   黎掌门岿然不动,指尖夹了一枚子弹,打量一番道:“这上面也有法阵?”   “增强威力和破防用的,”娄郁讲解道,“这是有子弹的,还有一种是修士用的枪,无需往里添加子弹,全靠灵气催动,修为越高,威力便越大。”   黎掌门在心里惊叹一声,由衷道:“厉害。”   其余掌门都能感受到刚才的灵气波动。   虽然没给黎掌门造成伤害,但无论如何,这法器确实能被普通凡人使用。   而且看那个威力,只需要再来一把,就能弄死一个炼气五层左右的修士,这是什么概念?   几人交换一个眼神,心中发沉。   娄郁则满脸的谦虚:“一点小玩意,不值一提。我们现在的进度还是太慢,人手严重不足,目前只改良完了大炮,下一步我们决定在导弹上试试。”   众人:“……”   这时代的人类……会不会太可怕了点?   娄郁像是没注意到空气里一瞬间诡异的凝固,问道:“纪录片看完了,武器也看了,几位掌门是想先看一看城市,坐坐飞机高铁,还是直接会议室里谈谈?”   几位掌门既然了解,便是全方位地了解,都想看完了再谈。   娄郁就知道这些老东西肯定会想见见实物,早有准备,便带着他们去感受了一圈,直到入夜才迈进会议室。   “我们这里的情况基本就是这样,”他说道,“修真界一切事务由协会统筹管理,这一点上我们不会让步,没得谈。”   他轻微地一顿,给了一个转折,“不过,协会里可以不只有我们这方的人。”   众人心中一动,全看向了他。   “如你们所见,这边灵气刚复苏,许多工作需要做,人手不足,”娄郁和气道,“所以我们欢迎各方有志之士加入我们,带着大家携手共进,共创美好的未来。”   有掌门道:“那会长的人选呢?”   娄郁道:“目前是我,将来不一定,这需要大家一起研究。”   众人心思各异,保持沉默。   娄郁道:“几位掌门还有什么要问的?”   五大掌门接受了一轮新时代的暴击,都需要缓缓。   不过有件事可以现在做,他们便以宋掌门没打过他为切入点,想切磋一下,也好试试他的深浅。   娄郁料到会有这道程序,和他们转到沙漠,淡定问:“哪位掌门先来?”   大衍明宗的欧阳掌门笑着拱手:“老夫来。”   娄郁客气地一点头:“手下留情。”   话音一落,两个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已在千米之外。   沙漠的夜晚,群星闪烁,微光之下,修士能把战局看得清清楚楚。娄郁直接亮了五柄飞剑,欧阳掌门用的则是镇派之宝。二人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便过了数个会合。   纪澜眯起眼,一眨不眨地看着。   他师父的五柄飞剑颜色形状各不相同,走的剑招也不同,合起来诡异莫测。   欧阳掌门的法器是个黄金算盘,每颗算珠都能单独飞出来,既能攻击也可防御。   娄郁一柄飞剑绕在身边,帮着他拦下射过来的算珠,其余四柄一齐往前攻,只听“叮当”声连成了一片,震得人耳膜生疼。   他们这个修为的对上可谓山河变色,沙暴立即起来了,尚未卷过来,便被几位掌门挥袖拍散了。   几位掌门也看得目不转睛,不时低声交谈。   这会长的招式融合正邪两道,并加入了自己的想法,使威力强了数倍。若是他自己研究的,显然是有真材实料的,怕是都要赶上九霜真人了,为何以前没听过这号人?   有人问道:“可看出是什么修为?”   其余人皱眉摇头,但心里都有了底,知道不是他们能打过的,兴许家里还在睡的长老们可以。   果然,只半个小时的时间,欧阳掌门便败下阵来。   二人客气地一拱手,回到了队伍里。   温丰岚含笑听了一阵商业互吹,估摸今天可能要到此为止,往纪澜的身边一靠:“我输给你,需要帮你打架吗?”   纪澜点头:“需要啊!”   温丰岚便出列到了几位掌门的面前,好看的桃花眼一弯,礼貌又无害:“愿赌服输,不知哪位掌门肯赐教一下?”   众人:“……”   最终教育孩子的活落到了洛书宗自己人的头上。   掌门一边在心里骂温丰岚的师父怎么还不醒,一边陪着这无情道打了一场。   他是以书入道,不喜欢斗法,何况温丰岚的剑术一向刁钻,他衣服被割了好几道口子,最终才勉强以修为优势胜出。   他拂袖复原,商量道:“打完了,能回来了吧?”   温丰岚无奈一笑:“这可不行,我答应的是站在他们那边,就要站到你们出结果为止。”   洛书宗掌门:“……”   他们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这种条件你也肯答应?   一段临时插曲结束,今天便收尾了,大家都要回去开个会,等着碰第二轮。   娄郁笑容和善,亲自把人送回了昆仑境。路上几位掌门从高处看见了好几排远程炮,炮口全是冲着通道的方向,不由得暗中交换一个眼神。   都是老油条,知道这种事质问了也没用,人家完全能用一句巧合打发回来。   这里值得注意的是几种火炮姓娄的先前都没拿出来给他们看过,显然他们在协会里见到的那些都是表面上的,对方暗地里肯定还藏了不少东西。他们这边的修为虽然普遍高,但要是真打起来,结局还不一定会怎么样呢。   娄郁把人送到通道口,亮出了傀儡阵。   几位掌门看得一怔:“你什么意思?”   娄郁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我也是没办法,毕竟这边那么多人命呢,所以在没谈妥之前,傀儡阵都要守在这里。”   他说道,“你们的人要是想过来,需要找我们登个记,身边再配一位接待员,免得不小心闹出笑话,大家都不好看。”   几位掌门不乐意听了:“闹笑话?”   “是呀,”娄郁完全听不出他们的不满,说道,“我记得你们有个弟子第一次来我们总部,就在众目睽睽下指着广告屏幕诬陷我们把人家的灵魂塞进去了。”   几位掌门:“……”   其余众人:“……”   再次中枪的简乐彬:“……”   “这幸亏是在总部,都是自己人,没人往外去说。可要是在外面,那画面……嘶,你们想想。”   娄郁叹气,“最要命的是人们都知道你们当年跑了,现在再闹点笑话,这风评就更不好听了,到时候还得我们出面给你们公关,都是要花钱的啊。”   众人:“……”   告辞!   自家徒弟说这会长气人,他们今天接触下来还没怎么深切地感受到,没想到憋了一整天在这里等着他们了!   几位掌门连作揖都免了,直接扭头走人。   娄郁就当他们默许了傀儡阵的存在,心安理得把它们留下了。   他回头对上表情一言难尽的手下,挑眉:“怎么?”   协会众人一齐摇头。   好好的一次碰面最终弄到不欢而散,不愧是你啊。   宣霆倒是看得蛮开心的:“他们那些长老什么时候醒?”   娄郁道:“谁知道呢。”   不过第一轮接触完,按那些掌门的尿性,怕是要先问问他们这边的条件,然后等长老醒后扳回一局才肯正式往下谈。   他念头转到这里,若有所觉地转回身,见玄阳宗的廖掌门又折回来了。   廖掌门被接二连三的冲击拉走了心神,这才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做,便收了收脾气,客气地询问:“瑞白在哪?他是我玄阳宗的人,我得接他回来。”   娄郁道:“这可不行,他睡前说了不想被人打扰。”   他不等掌门继续说,主动交代,“不过他也说了一个人除外,若他师父九霜真人找我们要人,我们便可把他交出去。”   他回忆道:“瑞白以前经常在我面前说他师父如何如何厉害,搞得我心向往之,一直很想见见九霜真人,不知他醒了没有?”   宣霆:“……”   纪澜:“……”   要脸吗?   廖掌门不动声色:“真人还在睡。”   娄郁满脸遗憾道:“是吗,那希望他能早点醒,我实在很想请教一番。”   廖掌门道:“真人所在的云跃峰最适合修养,不如把瑞白接过来,他们师徒还能做个伴。”   娄郁摇头:“不行,我答应瑞白的事总不好食言。反正这通道也开了,兴许明天真人就醒了呢,他来要人,我立马交给他。”   廖掌门闻言便知道谈不妥了,强行要人反遭怀疑,便客套几句又回去了。   娄郁把人打发掉,愉悦地带着手下回总部开了一个小会,这便和徒弟回大宅了。   此刻早已过了凌晨,眼看再有两个小时就天亮了。纪澜不怎么想睡,又和他师父坐在了小院里,问道:“你现在和分魂有感应了吗?”   娄郁道:“没有,这才开了一条通道,还得再等等。”   纪澜虽然也挺期待那些正道知道真相的表情,但对象毕竟是自家师父,他还是觉得有点没下限,估摸他师父到时候怕是要被追出去好几条街。   他问道:“你想什么时候和正道摊牌?”   娄郁摸着下巴“唔”了声,笑道:“得挑个合适的时机,要么最好要么最坏。”   纪澜懂他的意思。   最好的时候就是全谈妥了,这时和他们坦白,那几个掌门为了大局着想,兴许会帮忙按下去。最坏的时候就是要打了,既然如此,再加一条也无所谓。   娄郁道:“要么就是他们迟迟不做决定,我就帮玄阳宗一把。”   纪澜:“……”   他想想那个画面,有些不忍直视,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是想看热闹还是想帮这师父捡捡节操。   他干脆换了话题:“我身体的事你怎么想的?”   娄郁难得迟疑了几秒。   他问道:“单修一条灵根不行?”   纪澜道:“行是行,就是慢。”   娄郁道:“我等得起。”   纪澜道:“我不愿意等。”   对杂灵根而言,最主流的一个修炼方法就是挑一条资质相对好的属性,专修那一路。   这小崽子的三个属性差到不相上下,即便选了其中一条,修炼起来也会非常缓慢,他不愿意浪费这个时间。   娄郁也知道他的脾气,但实在不想看他再疼一次,说道:“你现在就是想洗灵根也没办法,很多药都绝迹了。”   纪澜道:“云跃峰上有。”   娄郁道:“你进不去。”   纪澜好奇:“你那封山印也会把我挡在外面?”   娄郁道:“当然不会,我是说即便你让恒杏带着你去了玄阳宗,也够呛能靠近云跃峰。”   纪澜知道这是一句实话。   他师父堂堂正道第一人,哪怕封了山,玄阳宗肯定也会派人在山下守着的。   他转了转念头:“你不是说过他们那个小世界因为太稳,想彻底回来要很长一段时间吗?”   娄郁“嗯”了声。   纪澜道:“前几天杨景善他们来学校找我玩,说现在几大宗门里也有学堂,里面都是些年轻修士。”   娄郁挑眉:“年轻修士?”   纪澜道:“据简乐彬说是几大宗门算到快灵气复苏,修士们得知消息后孕育生命的意愿比较高,可能是想让自家孩子成为灵气复苏后第一批修士,赢在起跑线上吧。”   女修士修炼后需要斩赤龙,男修士那方面的存活率也会大大降低,所以想要孕育生命比较困难,需要借助灵药等一系列辅助手段。   但兴许是天意,灵气复苏,万物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们的成功率十分喜人。   他微笑,“总之那里面多了一批小孩,宗门里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就建了学堂。”   他一本正经讲道理,“你看大家都是年轻修士,都肩负着修真界的未来,既然短时间内秘境没办法彻底打开,那可以先让年轻一代交流一下,弄个交换生什么的啊。”   娄郁失笑,并未反驳。   虽说体系不太一样,但昆仑境那边毕竟是沉淀了千年的文化,让年轻人多学学没什么坏处。刨除自家徒弟那点小心思,这想法确实值得讨论。   他纵容道:“行,我找人研究一下。”   纪澜很满意,又陪他师父聊了一会儿,便回屋打坐了。   此刻玄阳宗内,廖掌门和几位掌门开完会,带着恒杏到了云跃峰的山脚下。   云跃峰是宗门最高的一座峰,地势险要,傲寒孤寂,和他的主人一样。   破晓时分,山上缭绕的云雾里透出一抹浅红,廖掌门仰头看了看那藏在云里的宫殿,隔着封山印请安,说道:“师叔,瑞白未死,正在人间沉睡。”   恒杏跟着请安,恭敬地垂着眼。   师徒二人弯腰等了半天,却一点动静都没等到。廖掌门直起身,心里有些发凉。   完了,他心想。   瑞白的消息都不能让对方开封山印,他们九霜真人兴许是真的没了。   恒杏见他师父神色凝重,低声道:“真人修为高,或许也在睡?”   廖掌门暗道一声但愿,万一真是……   他几乎有点不敢想象那个可能,定了定神,带着徒弟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第35章   娄郁的效率很高,转天就研究交换生的可行性了。   他仔细琢磨过这事,觉得洗脑得从年轻人开始,看看那些亲传弟子,如今都快被手机征服了,等新一代的年轻人也慢慢走出大山,剩下的就是一群空巢老人。   协会成员:“……”   神他妈空巢老人。   众人嘴角抽搐,问了一个关键问题:“要是咱们的人被挖了呢?”   “挖呗,你看他们谁能和现代社会彻底割裂?”娄郁道,“再说人家要是真有拜师的心,现在不被挖,等他们毕业了你们不也一样拦不住?”   他对此很淡定,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华国修真界早晚会统一。   何况说句实在话,华国这边的断层太严重,几个金丹修士有的自己都没修明白,更遑论收徒教人了。若有人能指导一下那些天赋高的尖子生,自然是一件大好事。   他说道:“就只交换个一年半载,那几批尖子生我基本都见过,他们学成了还是回协会的。”   协会的人一想也是,而且多学点东西对年轻人来说确实有好处,便不再有意见,召集了四座学校的正副校长来开会。   校长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懵了,反应一下问道:“这……是报名制还是选人?”   娄郁道:“选拔吧。”   他今早特意向温丰岚问过大概的情况,说道,“那边只有两座学堂值得去,一个是玄阳宗的贤观院,一个是大衍明宗的丰全院。咱们四座学校共选二十个人,分别进入两座学堂。那边可以适当多一点,平均分配给四座学校,具体数目让他们决定。”   校长们听见这么详细,问道:“已经谈完了?”   娄郁道:“还没开始谈,你们先弄个章程出来。”   他说着一顿,“对了,协会自主研发的幻境做完了,这次刚好派上用场,也保证了选人的公平性。”   校长们知道他在大事上很靠谱,既然能放出话,那八成是能成的,便纷纷应声,自己去开会了。   娄郁利落地处理完这件事,便抽空发消息撩徒弟去了。   纪澜照例在上课。   考虑到交换生选拔可能会笔试,他今天听得认真了些。   温丰岚依然跟着他,每日都被学校的人投喂零食,并且已经能听懂几句话了,最先懂的是“加好友”和“岚岚我爱你”,最先学会的则是“谢谢”——低沉的声音配上含笑的双眼,纪澜在旁边看着,暗道缠心宗的大小姐当年栽得不冤枉。   他见又有人在休息的空当给他们买奶茶,说道:“再撩就出事了。”   温丰岚戳破塑封喝了口奶茶,含笑的桃花眼带起几分无辜:“没撩。”   纪澜道:“再这么下去你小心她们给你送情书。”   温丰岚想了想:“我看不懂你们的字。”   纪澜顿时笑出声,刚想再加几句,便收到了他师父的撩骚信息。   温丰岚从不往脑子里过这种事,对这话题没有半点兴趣,而是道:“今早你师父问过我学堂的事,想干什么?”   纪澜道:“想弄个交换生。”   温丰岚只听这三个字便懂了其中的意思,问道:“目的?”   纪澜道:“交流学习,另外我要去一趟云跃峰。”   温丰岚道:“为何?”   纪澜简单解释了一下。   他的灵魂被那特殊的法阵死死固定在了这具身体里,他师父不敢随便动手,现在想复原有两条路,要么他洗灵根提高修为,要么就是他师父想出一个稳妥的办法把他的灵魂弄回去。不管哪一条,云跃峰上都有相关的材料和法阵,还有个灵泉池能泡一泡。   温丰岚道:“那等你师父回去不就好了?”   纪澜道:“这就是问题。”   以前本体和分魂之间的联系隔着一个封印,九霜真人身上没有魔气。   如今封印没了,他师父不清楚接通联系的那一天分魂会如何,万一封山印打开,九霜真人身上开始冒魔气,那乐子可就大发了。   温丰岚笑得两眼弯弯:“是吗?”   纪澜不理会他想看热闹的心,说道:“我师父倒是研究了一个能遮魔气的法决,但那是魔族用的,不知道人类使用的效果。”   因此他不想赌。   那山上有他和他师父的不少东西,虽说都是他们师徒凭自身本事攒的,但要是正道恼羞成怒把山又封了,双方怕是还有的拉扯,不如他自己回去。   温丰岚了然一笑:“所以你要去玄阳宗的学堂。”   当年纪瑞白在玄阳宗搅风搅雨的时候他们还不认识,他只是听过一点传闻而已,如今这小子换了一个身份又要过去了……他思考几秒:“我若是去当老师,你说他们肯要吗?”   纪澜给他一个“悬”字,回复师父的信息。   这时只听手机一振,付海帆发过来一张截图,他点开一看,笑道:“她们终于藏不住你了。”   温丰岚道:“什么意思?”   纪澜给他看网上的截图。   有人拍了温丰岚在学校的照片,不知怎么流出去了,现在全网都在嗷嗷叫唤地舔屏,询问这小哥哥的资料。   温丰岚道:“然后?”   纪澜道:“然后可能会有不少人过来偷拍你,或者找上门请你拍个广告什么的。”   温丰岚笑道:“无所谓。”   纪澜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便“嗯”了声,随他去了。   不过温丰岚的运气不错,上午全网还在舔屏,下午就被一张照片给惊到了,只见昆仑山脉上方的巨大阴影终于显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全网沸腾,几乎要把协会的官网爆破。   人们都想知道会不会打起来,他们需不需要避难什么的。   协会早有准备,娄郁亲自接受了采访,淡定地表示昆仑境其实已经开了一段时间了,双方已有过接触,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无需过度恐慌。   他笑道:“那边也建了学堂,我们最近正商量选拔一批交换生,让年轻人多些交流和学习的机会。”   众人一听就稳了。   都在讨论交换生了,那应该是打不起来的,于是纷纷开始关注别的。   【所以之前昆仑那边电闪雷鸣,是因为他们出来了终于能渡劫了?】   【真惨,白躲了三千多年,还是得遭雷劈。】   【笑死。】   【那这段时间其实已经有古人在这边了,只是咱们不知道?】   【说起来,上午那个小哥哥好像就是突然出现在修真学院的,而且还是个长发。】   【说是少数民族来着emmmm……】   【我觉得这视频的重点是男神又换了一套衣服!西装yyds!他最近遇见什么好事了,不要钱地发福利啊!】   纪澜翻着网上的评论,恰好看见这一条。   他见对方还附赠了一张截屏,正犹豫要不要点击保存,便见他那不要脸的师父发过来好几张自拍,里面还有扯开领带的。   娄郁:【自取。】   纪澜:“……”   虽然有一点点嫌弃,但他还是遵从内心把照片全保存了下来。   温丰岚坐在他身边含着话梅糖,问道:“他们为何突然都这样看着我?”   纪澜道:“哦,你古人的身份要被拆穿了。”   温丰岚完全不介意,“咔嚓”把嘴里的糖咬碎,对他们微微一笑。   班上的人自觉当成是威胁的信号,齐齐转了回去。   对于修真学院的学生来说,温丰岚的身份只是饭后的八卦,他们关注的重点还是在交换生上,想知道学校会怎么选人。   几位校长召集老师才开完会,出来就见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事,眼角抽搐了一下。对自己人放话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对公众也这么说……万一翻车了可怎么收场。   协会的人此刻也在想这个问题。   众人看着他们伟大的会长,问道:“真能成?”   娄郁笑道:“多简单的事。”   众人便耐心等了几天,等到了双方的第二次碰头。   这次娄郁为他们介绍了协会的整体机构和各部门的具体职责,同时交代了对昆仑境的后续规划。   正道当年是割了一块地组成的小世界,旧址如今已形成新的地貌,上面都是居住人口,显然不能再把这块地挪回去。   放在沙漠倒是可以,但正道怕是不乐意,所以他们研究完决定让昆仑境落在海上。   娄郁道:“挑座靠海的城市,你们可以贴着大陆放,如何?”   几位掌门相互看看,觉得也只能这样了,具体地址可以再议。   娄郁见他们没意见,便说起了今天的正事,表示反正昆仑境短时间内还得飘着,各宗派的长老们也都还在睡,大事能稍后谈,他们可以先让年轻人交换去对方那里学习一番。   然后他不等他们思考或婉拒,笑着挖坑:“我们四座修真学院里除了一些基础理论和以前没什么差别外,其余区别都还蛮大的。尤其是炼丹炼器,我们全结合了现代科技,你们可以让孩子们来学学,顺便还能多交几个同辈的朋友。”   几位掌门一听现代科技,脑子里就全是微冲和大炮了,顿时心动。   协会成员绷着表情,默默等着他们咬钩。   热武器全掌握在协会的手里,技术含量也高,自然不是学校里能有的。学校那些实验室炼出来的法器都是键盘、滑板、棒球棍和葫芦娃什么的,确实是现代物件,他们会长也没说错。   几位掌门都没看出某人的险恶用心,没犹豫多久就同意了。   因为人间这个情况,他们都不想打。正如会长所说,谈不妥的能慢慢谈,像这种交换生的事完全能现在拍板,毕竟年轻人不能总窝在宗门里不出去,早晚都是要和外面接触的。   娄郁看向手下,等他们把资料发完一圈,便满脸和气道:“这是我们最近弄的章程,这边决定再过一个月就启动选拔程序,几位掌门如果愿意,到时可以过来看看。”   几位掌门笑着道声好,又谈了点别的事,这便结束了第二轮的碰面。   协会成员保持微笑把人送出门,回头看看他们坑人的会长,给了一个大拇指。   娄郁笑着受了,吩咐他们通知四位校长干活。   这天起,两边便都开始准备交换生的事了。   几位校长坐在一起商量完,觉得六年级生还有不到一年就毕业,且已经在接触协会的事务了。如今昆仑境已开,他们以后有很多机会和那边接触,因此便不让他们参与此次选拔了。   一二三年级的还在打基础,学校不会拦着他们报名,但不建议,所以这次的重点是在四五年级生上。选拔分为笔试、切磋和幻境试炼,其中笔试所占比重小,后两个比重大。   每学院选出二十五个人,凑个一百的整数。   然后百人用双败制抽签切磋,选出五十个人,接着这五十个人用总部新研发的幻境选出最后的二十个人。   纪澜看完流程,淡定地按灭了手机。   班上的学渣们看完也很淡定,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好奇地询问左右的人报不报名,很快问到了纪澜的头上。   纪澜道:“报啊。”   他给自己之后的雄起做了一个铺垫,伸手往温丰岚的肩膀一拍,“他说要教我。”   班上的学渣们羡慕道:“……这样啊。”   几秒后,有女生壮着胆子问:“咳……能加我们几个吗?”   纪澜看向温丰岚,转达了人们的意思。   温丰岚道:“我不会教人。”   纪澜道:“那你还想去玄阳宗当老师?”   温丰岚笑道:“想看热闹。”   纪澜便转回视线,告诉他们不带人。   众人原本就没报太大的希望,因为温丰岚来了这么久就只和纪澜玩,何况他们这实力学了怕是也没用,闻言都没意外,只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比较失望。   纪澜当然不会顾虑他们的心情,继续按部就班地上下学。   倒是付海帆和纪泓知道他不简单,抽空来找他问了不少问题。纪澜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开始指导这两个人。   温丰岚支着下巴围观,目光转到纪泓的身上,陷入沉思。   被一个无情道这么盯着,纪泓心里有点发毛,镇定地看向对方,礼貌道:“前辈有事?”   纪澜闻言也看过去,见温丰岚思考结束,神色好奇:“你可有想过走剑道?”   纪澜挑眉。   别说,他们家男菩萨这性格,确实能走剑道。   他便给纪泓翻译了一下。   纪泓一怔,点了点头。   他们这批尖子生距离筑基只差临门一脚,除了像付海帆这样的早早就决定了发展方向,其余的都在考虑今后要走的路,剑道恰好正是他主要考虑的方向。   温丰岚笑道:“好。”   纪泓询问地看向自家老祖   纪澜道:“这意思是你适合走剑道。”   纪泓淡淡地“嗯”了声,心里踏实了不少。   白驹过隙,一晃就是一个月。   纪澜除了偶尔去总部孝敬一下他师父,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泡着。   而娄郁在敲定交换生的事之后开启了第二步,打着“将来方便交流”的旗号,他弄了古现代两个学习团,让他们的人去各宗门转一圈,再让各宗门的人来总部接受一下现代知识,想着双方的走动一多,以后想分都不好分,更遑论打架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选拔前夕,昆仑境里终于有长老醒了。   这天是周末,纪澜恰好在总部里待着,收到消息便和他们一起去了昆仑境,发现醒了四个长老,全是实战派,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几大宗门为了在谈判桌上加码,就等着在这上面扳回一局了,于是双方寒暄两句便直奔附近的沙漠。   娄郁客套问:“哪位长老先来?”   其中一人笑道:“我来我来,听说会长五柄飞剑甚为厉害,睡了一觉,我刚好松松筋骨。”   师徒二人一齐看向他。   明阳真人,洛书宗的剑修长老,在剑术上的造诣仅次于九霜真人,性格和九霜真人南辕北辙。九霜真人是过于冷漠,他则是过于活泼,整个人极其不靠谱,完全不像剑修。   娄郁看向温丰岚:“你来?”   温丰岚勾着嘴角一笑,拔剑就冲了过去。   “哎哎哎你怎么回事?”明阳真人道,“宝,我跟你说过多少遍,无情道也得明事理,不能对师父不敬!”   温丰岚认真道:“师父,我打游戏输了,现在得听他们的。”   明阳真人道:“可我是你师父啊!”   温丰岚无可奈何:“我也是被逼的,希望师父能理解。”   明阳真人顿时骂道:“你当我信你吗,不孝的混账!”   温丰岚微笑:“师父息怒。”   洛书宗掌门:“……”   其余几位掌门:“……”   这么多年了啊,大事面前,你们这对师徒就不能稍微靠谱一次吗?   众人一阵无语。   他们还指望这剑修能挫挫对方的锐气,现在被这么一搅局,怕是难成了。   果然,明阳真人先是被徒弟追得上蹿下跳,再是撸袖子教育完自家徒弟,就觉得筋骨松得差不多,不想打了。   他带着徒弟往回走,唉声叹气:“崽啊,我好不容易收你这么个有天赋的剑道徒弟,你说你跟着我修剑道多好,好好的修什么无情道?我将来入土都不一定能等到你给我守孝。”   温丰岚笑着纠正:“您要么飞升,要么就陨落成灰,入不了土。”   明阳真人道:“那我怎么着也得有个碑吧?我告诉你,将来真有这一天,你给我在碑前跪满三天三夜。”   温丰岚想了想:“好。”   明阳真人想到那个画面倒是有些不落忍了,说道:“算了,指望你,我还不如再收个剑修的徒弟,就是好苗子有点难找,唉。”   温丰岚道:“有。”   明阳真人诧异:“嗯?”   温丰岚伸手一指纪澜:“他哥。”   纪澜:“……”   你们一个不靠谱一个无情道,男菩萨真入了你们师门,以后整个师门怕是都得靠他了。   纪澜看着这对师徒朝他走过来,一时竟不知这事是好是坏。   明阳真人倒是真上心了。   因为他家无情道什么脾气他是知道的,既然肯给他推荐人,那就绝对是适合修剑道的好苗子。   纪澜扫见又有一个长老出列,暂且把这事按下,告诉他们稍后谈,便将注意力转向了前面。   这次没有温丰岚搅局,娄郁和长老很快交上了手。   明阳真人神色一正,微微眯起了眼。   他当年经常找九霜真人切磋,对对方太熟了,这会长的招式没有一样像九霜的,但却处处都透着九霜的影子。   但这怎么可能呢,九霜不是还在云跃峰上吗?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会长和九霜脱不了干系。   与此同时,正在对决的二人迅速分开了。   那边的长老惊疑不定地看着娄郁,沉声道:“魔?”   他当年经历过魔界封印的动荡,对魔气很熟悉。   这会长身上的魔气虽然淡到微不可察,但以他的修为,还是能捕捉到。   他剑锋一指:“你是魔族?”   一句话震惊四座。   正道的人全变了脸色。   娄郁很淡定:“是啊,我们这边五十多个民族是一家,多我们一个魔族也是一样的。”   长老见他承认,神色更厉,看向人群:“他是魔族!”   正道们议论纷纷,协会这边则岿然不动。   他们跟了娄郁多年,娄郁是什么实力和人品,他们最清楚不过,自然不会因为这事就生了间隙,再说傻子才会把娄郁这样的人往外推。   几位会古语的金丹修士见那长老看过来,重复了会长的话:“我们这边五十多个民族是一家,多一个魔族也是一样的。”   长老对魔族的概念根深蒂固,当他们是被蛊惑了,倏地看向娄郁:“你如今统一人间,目的何在,是何居心?”   纪澜眼底的杀气顿显,轻轻呵出一口气,温柔道:“你们当年逃进昆仑,对人间不管不顾,听你这意思,现在反而是在责怪一个魔族护着人间护得不对?”   长老一噎。   几位掌门的脸都是一红。   长老还没见过如今的人间,便主观下了定论。但几位掌门都是见过的,何况他们最近经常和娄郁接触,扪心自问,他们觉得娄郁是真的在为人间考虑,应该没什么别的目的。   娄郁本人则失笑一声,刚想开口,便若有所觉地侧了一下头。   下一刻,无数道黑影齐齐现身沙漠,落地便跪——沉睡的魔族终于也醒了。   正道一行人听着他们口称魔主,脸色又凝重了一分。   现在魔族归位,他们就是想打,怕是也打不过了。   几位掌门实在忍不住,便开口问了一句。   他们清楚娄郁大概没有不好的心思,但还是想知道一个魔主为何会扔下族人在人间停留三千多年。   娄郁站在高处没动。   微风卷着细沙轻轻滑过,此刻万籁俱寂,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娄郁知道现在讲什么大义没意思,也浪费口舌,便缓缓道:“当然有理由,你们可知当年纪瑞白在封印前干了什么?”   纪澜的心头猛地一跳。   正道、魔族、协会,华国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全在这里了。   娄郁和自家徒弟的目光对上一瞬,看向众人:“他不希望人间生灵涂炭,选择以一己之力硬刚魔界,我自然得成全他。”   正道懵逼:“啊?”   且不说纪瑞白硬刚魔界可不可信,就算是真的,那这句话的逻辑在哪里?   纪澜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他看着他师父站在高处,昭告天下般地说道:“我钟情纪瑞白。”   “我娄郁此生唯他挚爱,非他不可。” 第36章   这话砸得掷地有声,现场一片死寂。   协会成员都木了。   会长即便有些恶趣味,也不会拿这中事开玩笑。   他这么说,那就是真的。   这次来的都是核心成员,全知道纪澜的事。驻守昆仑境的两位金丹修士被会长快乐大学生的换装震到,私底下八卦完也知道了。   虽然一直以来正副会长没有明确解释过缘由,但经过律溪镇秘境,他们都能猜到这小孩有问题,再后来昆仑境初开,会长他们提到过纪瑞白,有个名字恰好和纪澜同名,而这小孩又突然会说古语了,一些人便猜测他兴许就是那位正在沉睡的纪瑞白,只是不知为何上了小孩的身。   律溪镇秘境事件至今,他们从没见会长和这小孩有过亲密举动,于是就分了两拨阵营。   一拨认为大家都想岔了,人家就是师徒关系;另一拨则觉得会长这孔雀开屏的架势太闪眼,实属居心叵测。   两拨人暗搓搓地开了盘,在第一次接见几大掌门,最后提到“纪瑞白的师父是九霜真人”时初见曙光,于今天彻底落下结果。   思想纯洁的那拨人万万没想到,会长还真是怀着这中心思的。   好家伙了,对人家有想法就追呗,还非抢别人的徒弟让人家喊你一声师父,挺会玩的啊!   再说守护人间的大事,您给来句因为爱情,正道的肯信吗?   他们不由得暗中看了一眼正道的队伍。   正道这个时候也都木了。   纪瑞白生于魔宗,拜入云跃峰,现在又与魔族纠缠在了一起,真全乎啊。   本来有个护犊子的九霜真人,纪瑞白就够能作的了。如今再加上位魔主,等他睡醒怕是都能捅破天。   不对,他们还不清楚纪瑞白对这事的态度,他那个人若是不愿意,没人能逼他,若将来和魔主打起来……众人不知为何已经能闻到拍在脸上的腥风血雨了。   他们倒是都没有太过怀疑魔主的话。   因为魔族,主念欲。   若说一个魔族心怀天下才庇佑苍生,这事让人听着总有些迟疑,但若说是为了一个人,做到这份上就让人不那么意外了。   何况魔族的占有欲都很强,堂堂一个魔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话,显然是在宣告主权。   所以玄阳宗要和魔族联姻了?   廖掌门顶着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知这事能不能唤醒自家还在封山的九霜真人。   他师叔再不出山,唯一的徒弟可就要被魔头抢走了。   亲传弟子们更木。   他们对纪瑞白的感观都很复杂,对这事没什么好评价的,他们在意的是别的事。   你钟情纪澜,收个徒弟也叫纪澜,这是不是不太合适?太容易让人想歪了!他们还奇怪过一个炼气四层杂灵根怎么会被会长收为徒,原来竟是这样吗?   而温丰岚猛地被这消息突脸,着实愣了一下。   他只知娄郁是九霜真人,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别的事。   他一时竟想不出“九霜真人是魔头”和“九霜真人苦恋纪瑞白”哪个的乐子更大,余光扫了一眼身边的人。   纪澜的心跳依然处于失速状态。   他师父虽说私底下经常撩他,但当着外人的面总会收敛。   没有过线的亲昵,也没有模糊的暧昧,一切都很克制和含蓄。他本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没想到今天竟直接来了一个宣告。   他这人虽然行事肆无忌惮不太讲究,但本质上还是有些古人的委婉的。   若是别人这么大庭广众地嚷嚷,他绝对能把对方剁了,可现在说这话的是他最在意的师父……当年他巴不得九霜真人能对天下放话说只收他一个徒弟,却也只是做梦想想,从没觉得能成真。   如今内容不同,但着实异曲同工。   唯他挚爱,非他不可。   每个字都浸着他师父对他的占有欲,一下下全往他心里砸。   师父,师父,师父……   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握了一下,勉强维持住了平静的表情。   娄郁当众给瑞白盖上一个私戳,心里得到了巨大满足。   他收了收情绪,在死寂下道:“还有什么要问的?”   正道:“……”   这中情况下他们还能问什么?   假使魔主这个理由可能只是其中之一,另有更深层次的没说,可他们作为当年逃跑的一方,实在没脸继续问啊,毕竟人家都把这事抬出来了。   娄郁等了几秒,对结果很满意,笑着看向廖掌门:“那今天就这样?你看咱们两家早晚是亲家,打打杀杀的多伤和气。”   正道:“……”   说实话,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没必要再打了。   他们原本就没脸问,现在魔族归来,还加一批重量级的武器,他们根本没胜算。   思来想去,台阶竟只有这见鬼的“亲家”,他们默默地又瞅了一眼廖掌门。   廖掌门努力撑着表情,在众人的注视里搭了句话:“瑞白的事得他师父做主。”   “说得对,”娄郁赞同,“据说九霜真人心怀天下,我想他看到我为了瑞白这样,肯定会立刻同意我们的婚事。”   触动还没结束的纪澜:“……”   这是想自己给自己批吗?   廖掌门完全不想接这个话,只想赶紧回去呼唤自家师叔。   其余掌门也没办法接话,见廖掌门沉默,便干笑地说了点别的,勉强把脸面圆回来,急忙带着人撤了。   一场切磋草草收场,沙漠只剩了魔族和协会的人。   关于魔族的安排,娄郁和宣霆早已敲定好。宣霆都不用娄郁吩咐,直接带着魔族走了。   协会成员的目光在会长和纪澜的身上转了一圈,觉得这中时候不宜打扰,于是随便寻个借口也离开了。   娄郁看着仅剩的两只特立独行的电灯泡,说道:“麻烦有点眼力见儿。”   温丰岚神色无害,站着不动。   明阳真人肚子里一堆问题要问他,还打算去看看好苗子,也没动地方。   娄郁“啧”了声,直接问道:“想干什么?”   明阳真人道:“你和九霜有什么关系?”   娄郁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明阳真人道:“我保密。”   娄郁道:“不够,顺便把你徒弟给我弄走。”   明阳真人爽快道:“成!”   温丰岚:“……”   明阳真人说完就回过味儿了:“等会儿,我还得去看他哥呢。”   他说着打量身边的小孩,发现就是个炼气期,不过想着这很可能是未来徒弟的兄弟,他便问了一句:“你好好的留人家孩子干嘛?”   娄郁道:“他是瑞白,我是九霜真人,这事你徒弟全知道。”   明阳真人:“……”   娄郁道:“该你了。”   明阳真人茫然地看着他,足足反应了好几秒才回魂,伸手往自家徒弟的肩膀一扣,瞬间远离数公里。   周围终于没人了,娄郁上前几步垂眼看着瑞白,摸了摸他的头。   他的手指干燥温暖,轻轻擦过发梢,纪澜被激起一阵轻微的战栗,刚恢复的心跳又起来了。   毕竟是别人的身体,娄郁很快放了手。   他感受着岁月静好的一刻,没提刚才的事,低声问:“是回学校还是回协会?”   纪澜看看时间:“回学校,明天周日,交换生选拔。”   娄郁“嗯”了声:“我送你。”   纪澜跟着他御剑飞起来,沉默片刻道:“师父。”   娄郁道:“嗯?”   纪澜看着他:“等我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咱们就试试吧。”   娄郁倏地一停。   瑞白心思深,绝不是那中有些感动就做决定的人,能这么说,显然是已经动了心。   他只觉这三千多年就是在等这句话似的,深邃地看着他,轻轻笑道:“好。”   几秒后,他实在压不住雀跃的心情,笑着凑近:“你是喜欢听宝宝还是宝贝儿?”   纪澜道:“……瑞白就行。”   娄郁道:“婚礼中式还是西式,或者咱们都办一遍?”   纪澜道:“……师父。”   娄郁笑道:“好,不问了。”   纪澜勉强压住要跳出来的心脏,和他飞到靠近学校的位置,一起看向身后的两个货。   明阳真人在自家徒弟那里问出简洁版的前因后果,顿时大为吃惊。不过他仍惦记着看苗子,便拉着徒弟远远地跟在了后面,直到见他们停了才靠近。   娄郁道:“这里是学校,你跟我回协会。”   明阳真人道:“不行,我还没看过他哥呢。”   娄郁给了瑞白一个询问的眼神。   纪澜便掏出手机联系了纪泓。   拜师这中事得看当事人的意见,他们不能替纪泓做决定。   不过明阳真人虽说不靠谱,但放眼修真界,除了九霜真人外,确实也没有比他更厉害的剑修了。   纪泓这时恰好正在后山附近,收到消息便过来了,尚未开口,就见一个人飞到了他的身边。   来人看面相三十左右,长得俊朗坚毅,长发随意一拢,身上披着件简单的长袍,浑身都透出一股子洒脱不羁。   他一看打扮就知道是古人,转向自家老祖:“这位前辈是?”   纪澜道:“洛书宗明阳真人,温丰岚的师父,是一位剑修。”   纪泓一怔,明白了叫自己来的目的,便礼貌点头:“前辈好。”   明阳真人围着他绕了一圈,探完他的资质,不由得双眼放光,暗道自家不孝徒果然不说空话,确实是个好苗子。   他问道:“你拜我门下如何?”   纪澜帮着翻译完,简单介绍了这前辈的优缺点,让纪泓自己考虑。   人生大事面前,纪泓比较慎重,回复说需要想想。   明阳真人听完转述,不干了:“别想了,就跟我走呗?”   娄郁道:“他还得上课。”   明阳真人道:“有我在,他上什么课?”   娄郁道:“我帮你翻译,他肯定立马拒绝你。”   明阳真人道:“别别别,我等着他想。”   他再次看一眼纪泓,还是不想就此放过,问道,“你都是这边的老大了,不能帮我说句话?”   娄郁道:“不能。”   明阳真人极其诚恳道:“我祝你和瑞白长长久久。”   娄郁顿时笑了一声,很想答应。   但收到自家徒弟的眼神,他终究是收敛了下来,告诉明阳真人这边即将选拔交换生,最后两轮的场地就设在总部,到时候有的是机会接触,便把人拉走了。   温丰岚望着他师父三步一回头地飞远,突然道:“我想到了。”   纪澜道:“什么?”   温丰岚笑得十分好看:“你让你哥别答应得太痛快,把他也弄到玄阳宗去上学,我师父便会追去当老师,我也就能跟过去了。”   嗯,逻辑没毛病,还不用你亲自教人。   纪澜忍着笑,转述了一番他的意思。   纪泓不解:“他去玄阳宗干什么?”   纪澜道:“为了看乐子。”   纪泓:“……”   纪澜给了句正经的:“将来去总部我让你和明阳真人多接触一下,然后你再决定。”   纪泓点了点头。   温丰岚和他们一起往学校飞,喊道:“瑞白。”   纪澜看向他。   温丰岚眼角一弯,给了他一个颇为温柔的微笑。   这无情道接收完今天的消息,好奇问:“你说等你到了玄阳宗,九霜真人会不会开封山印出来,再当众宣告一次?”   纪澜回给他一个微笑:“再说两句,我搅黄你们师门收徒的美梦。”   温丰岚想了想那个可能性,闭嘴了。   转天一早,四座修真学院准时拉开选拔的帷幕。   和开学补考一样,第一天全是笔试,上下午各一场。纪澜依然毫无压力,迅速答完题,爽快地交了卷。   笔试只有一天,因此占了这周的周日。   第二阶段的切磋安排在了下个周的周六日,以免耽误学生正常上课。切磋的分组都是由机器随机打乱排序的,当天才会知道对手是谁。   纪澜如常地过完一周,在操场上的公告栏里找到了自己的分组,便走到相应的位置等待对决。   正是周末,没报名的学生基本全来看热闹了。   其中尖子生的场次围观人数最多,其次就是纪澜。因为他身边跟着一个古人,据说这段时间都是在古人的指导下进行训练的,人们便都想看看成果。   五班的学渣也来给他加油助威了。   当然,更多的是来给温丰岚投喂零食,顺带关心一下纪澜。   同学道:“怎么样,紧张吗?”   纪澜道:“不紧张。”   同学道:“你第一个对手是谁?”   纪澜道:“雷宝全。”   周围的人同时倒吸一口气。   雷宝全,一班的学生,虽说不是顶尖的那一拨尖子生,但人家也是实打实的厉害啊!   你特么这是什么见鬼的运气,开头就撞上强敌。他们无法昧着良心说什么必胜的话,只好道:“加油,尽最大的努力就行,重在参与嘛。”   纪澜很淡定:“放心,稳赢。”   雷宝全恰好走到附近,闻言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围观众人:“……”   好极了,当场被人家听见了。   雷宝全火灵根,你一会儿不会被烤成糊家雀吧?   再说人家能远攻,你那根棍子即便有暗器,想打中对方也不容易啊!   纪澜像是收不到他们同情的目光,耐心等了等,终于听见老师叫他的名字了。   他慢悠悠迈上擂台,听见老师喊开始,见雷宝全伸手一个结印,一道火光倏地朝自己飞了过来。   他便掐着避火诀,迎了过去。   炼气期的修为,光火没有那么大,但也是真火。   纪澜的手速太快,众人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只是见他往前走了两步,上半身直接被火吞噬,全惊得叫了一声。   雷宝全没想到能是这个走向,也是一惊。   特么刚才放话放得那么大,结果就这?他一边腹诽一边犹豫地想停手,这时却见人影一晃,火中的那抹身影瞬间穿过重围到了近前,竟是毫发无损。   他瞳孔一缩,都来不及往外掏法器,紧接着手上就是一痛,正中麻筋。   纪澜只给了三下。   一下打手,往前一迈错身而过,第二下抡腿。   等着他单膝跪地,第三下正中后脑。   “扑通”一声。   雷宝全整个人趴在地上,昏死过去。   老师:“……”   围观群众:“……”   空气死寂一瞬,全场轰动。   “卧槽刚才怎么回事?”   “别问我,我只看到他冲出火光到了人家身前,然后雷宝全就趴了。”   “用了暗器一招KO吗?”   “不,这哪像中暗器的样子啊!”   “道理我都懂,但为啥烤不糊他?!”   来当裁判的老师是筑基修士,自然看清了全过程。   先前娄郁来上过课,他们私底下都对着视频学过避火诀,他是学了很久才学会的,这孩子炼气四层竟能使得如此溜!   他压着心里的震惊,扬声道:“C组第五场,纪澜胜!”   纪澜在满场的嘈杂声里迈下擂台,迅速就被围了。   他听着各中问题,便简单做了解释,表示都是温老师的功劳。   温丰岚猛地被周围的人拍了好几下肩,侧头看向某人。   纪澜笑道:“都在夸你呢。”   温丰岚笑着“哦”了声,问道:“你今日比赛,你师父不来看看你?”   纪澜道:“这中级别没什么好看的。”   温丰岚点点头,安静几秒想起一个人:“我师弟呢?”   纪澜道:“A组。”   他指了一下最前面的擂台,“那边。”   温丰岚抬头看了看,打算过去围观。   纪澜随他去,耐心等着下一轮切磋。   下一场的对手是三班的人。   他虽然没有雷宝全的资质好,但在主修本属性法术之余,和纪澜一样也炼了纯加力量的法器,是一把大铁锤。   众人看着那足有纪澜两个脑袋大的锤子,又觉得纪澜要完。   他修为没有人家高,纯力量的法器用着自然也就没有人家强……他们正想他会不会被对方锤爆,就见纪澜几乎复刻了雷宝全的那场比试,三招下去,轻松送对方下场。   众人愣了愣,再次轰动。   炼丹炼器和专攻法阵的修士是团队刚需,但由于武力值不够,学校便单独为他们弄了一个分组,用别的方式进行选拔。   付海帆作为这方面的天才,一路赢得非常轻松。他又赢下一局比试,抬眼见前面有个擂台围满了人,问道:“那边怎么回事?”   周围有几个已经去看过了,为他做了解答。   “那是纪澜,都赢了四五轮了!”   “好像是跟古人学的格斗术,三招就能带走一个人。”   “据说他这段时间每天就练这三招,已练得炉火纯青,谁能破了这招,谁就能赢下他。那边已经开盘了,赌他什么时候完蛋。五班现在都觉得他是希望之光,指望他给班级出头,你听听这动静,喊得声嘶力竭的。”   付海帆:“……”   他沉默几秒,没抵挡住诱惑,“赌得大吗?”   “挺大的,女装走秀,当场认爹,一星期的早饭,好几百G的硬盘,还有个狠人,赌了扭蛋里开出来的手办。”   付海帆一听手办,立即往同学的肩膀一拍:“兄弟,帮我去押他小组出线,赌一件我亲手做的法器。”   周围的人:“……”   玩这么大,会不会太鲁莽了点?   他们提醒道,“你们班可有七八个人在C组呢,很快就要撞上他了。”   付海帆表示没事,告诉他们帮他押,快乐地回到了等候席。   一上午的时间眨眼过完,纪澜赢了三个一班的人,如今论坛上一大半都是他的贴子。   他淡定地跟着纪泓他们吃完饭,一起去冥想区打坐午休,下午神采奕奕地又到了操场上。   这时一抬头,见杨景善他们找了过来。   今天协会和几大宗门进行了第三次碰面,双方谈了一上午,这才刚刚结束。他们听说纪澜正在参加选拔比赛,便过来看了看。   他们以前也来过,那时大家都觉得是少数民族,没有多想。   如今知道都是古人,现场便安静了几秒。众人一边暗搓搓打量,一边在心里好奇,想知道纪澜为何能和他们玩得这么好。   纪澜一行人早已习惯被围观,边聊边到了C组的等候区。   亲传弟子今天听娄郁简单说了他和纪瑞白的事,这才知道这两个人原来一直能隔着封印聊天,而纪瑞白是因为被封印抽空了灵气,才一直长睡不醒的。   他们听得不是滋味,但都知道魔主这是非人家不可了,于是就想到了这个小孩。   古人都比较含蓄委婉,几人憋了半天,完全不知道该从哪句说起。   最后简乐彬实在没忍住,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和你师父关系如何?”   纪澜道:“挺好的啊。”   几人一齐道:“哦……”   接下来又不知怎么问了,恒杏思考一会儿,问道:“用你们的话说,你们这个年纪是不是都开始谈恋爱了?你谈了吗?”   纪澜的表情微妙了一瞬。   他答应他师父回身体就试试,但根据这几天暧昧的聊天记录看,现在其实已经算是开始了……他定了定神,不想他们越问越深,回道:“没有。”   然而亲传弟子眼力非凡,全捕捉到了那一丝不自在。   众人心一凉,暗道完了,还真是他们想的那样。   堂堂一个会长,真不要脸!   可这事要怎么说啊。   这孩子太小,说出来脸上也过不去。   简乐彬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了纪澜的肩。   纪澜抬眼一扫,见他正用从未有过的郑重表情看着自己,联想他们突然问自己感情话题,总觉得他像是要当众表白似的,不禁抗拒地仰头远离:“放开。”   简乐彬道:“我有事跟你说。”   纪澜眯眼盯着他,终究不太信他能这么不靠谱,便给了一个字:“说。”   简乐彬道:“你,可愿拜我为师?”   纪澜微笑:“滚。” 第37章   纪澜一向聪明,见这几个货神色纠结、欲言又止,耐着脾气试探几句,很快就猜到了原因,敢情他们是觉得娄郁在拿他当替身?   他端起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干脆直接把话题挑开了。   亲传弟子们:“……”   幸亏都是高阶修士,和凡人的体质已不同,不然现在就是一张张大红脸。   他们一边暗道现代人真不含蓄一边交换眼神,想让几个有道侣的人出来给这小孩讲讲道理。   然而还没开口,就听这小孩问:“你们见我和师父有过越线举动吗?”   众人一怔,摇头。   纪澜道:“我和纪瑞白长得像吗?”   众人再次摇头。   虽然感观很复杂,但不得不承认,纪瑞白那张脸生得确实不错。   当年他和温丰岚是两大行走的祸害,一个性格要命一个修的道要命,都是只可远观的主。   纪澜道:“那性格像吗?”   简乐彬立即道:“你比他可爱多了。”   他说着迟疑,心想第一天接触的时候,这小孩是有点像纪瑞白那个货。   纪澜不等他深想,一脸不解道:“所以你们为什么会认为我是替身,就因为我和他同名?”   这倒也是,众人心想。   简乐彬便直接问了:“你一个炼气四层的杂灵根,会长为何收你为徒?”   纪澜沉默一下:“我说了,你们可要保密啊。”   难道还另有隐情?   众人神色一正,纷纷保证不会往外说。   纪澜便将当初应付纪泓付海帆的那套说辞重新搬出来,表示自己是纪家后人,会长看在纪瑞白的份上才对他照顾一二。他其实还没正式办过拜师礼,只是个课代表而已。后来因为他学古语比较快,就暂时留在总部接手了接待的工作。   竟是纪家后人?众人颇为意外,暗道若是这样,那娄郁收他也算正常。   只有简乐彬被扔了一个“滚”字依旧耿耿于怀:“刚才我们问你谈没谈恋爱,你不自在什么?”   纪澜道:“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问我这种事。”   他轻轻叹气,“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家里人都忙,不太管我。我资质差,在学校常年垫底,也没人看好我,更别提关心我了。”   众亲传弟子听得不忍。   这孩子尽心尽职地带了他们好几天,在这里竟被人们如此嫌弃?   几人被他照顾过,本就计划送点东西给他,回去都翻过自己的小仓库,此刻便当着围观群众的面掏出来塞给了他,明示这是他们罩着的。   纪澜抱了满怀的法器和灵药,眨眨眼,迟疑道:“真……给我啊?”   看看这受宠若惊的模样,果真没被关心过!   娄郁也是,堂堂一个魔主就是这么照顾人的,明知他要参赛竟不知送点法器!   众人摸摸他的头,温和道:“嗯,给你的。以后若有事可以随时联系我们,要是有人抢你东西,你直接给他便是,不要硬拼,回来告诉我们,我们帮你出气。”   温丰岚在旁边笑得两眼弯弯。   只有他知道瑞白这句问话里藏着的含义,便期待地等着看他们将来知道真相的表情。   罪魁祸首又眨了眨眼,诚恳道:“你们真好。”   众人道:“本就是要送你的谢礼。”   他们说着把人带到一旁的空地,耐心为他讲解每个法器的作用,见这小孩听得很认真,顿时有点满足。   小世界与世隔绝了三千多年,几大宗门一直没进过新弟子,近几年倒是出生过一批小孩,但人家不是在各自的父母身边就是在学堂,他们很少接触。   此刻对上这小孩乖巧的模样,他们不禁感慨原来这就是养孩子的感觉。   简乐彬忍不住又把先前的话题翻了出来:“说真的,你既然没过拜师礼,改拜我如何?我一定好好教你。”   纪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他一脸的坚强:“你刚刚是因为怀疑我是替身想拉我出来,现在是因为我惨才想收我,我都不要,我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人们的认可!”   顿了顿,他补充,“何况我已答应拜会长为师,怎可出尔反尔?做人不能言而无信,等将来他不收我了,我才会考虑拜师的事。”   有亲传弟子道:“说得对!”   简乐彬越看越觉得顺眼,便道:“行,我这话永远有效。”   杨景善目光一瞥,见温丰岚嘴角的笑意再次加深,顿时皱眉。   他是掌门首徒,需要兼顾和处理的事很多,最近便没怎么关注过温丰岚这边的情况,直到现在才往深处想。   温丰岚肯长时间留在一个人的身边,这不同寻常。   恒杏他们当年见到温丰岚都恨不得绕道走,对温丰岚不熟,自然不会发现问题,可他不同。   据他所知,温丰岚只有碰见瑞白才肯多留些时日——这不是因为瑞白在他眼里特殊,而是瑞白身边的乐子多。   他看向中间的小孩,眼底满是疑惑。   纪澜接收到他的视线,单纯地看了过去。   杨景善挠挠头,暂时看不出破绽,便对他笑了笑。   纪澜估摸他是发现了问题,听见不远处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便将法器灵药一股脑地放进储物器,交给他们保管,转身上了擂台。   围观群众刚才都见到了送礼的一幕,都很羡慕嫉妒恨,正猜测他比赛是否会用,就见他又放回去了,暗道可能还是“三招”练得熟。   他的对手见状松了一口气,他午休时都想好该怎么破招、一鸣惊人了,纪澜要是临时换武器,他就算赢了也感觉差点意思,还好纪澜没换。   老师等着双方站好,喊了开始。   纪澜这场的对手是个木灵根,老师话音一落,他便迅速结了印。   只见几条藤蔓在纪澜的周围拔地而起,封住他路的同时要把他整个人都捆住。   围观群众顿时激动。   难道说,今天的开盘终于要有结果了?   纪澜不慌不忙,把纪泓当初给他的防御轻纱抖了出来。   轻纱浮在半空绕着他一转,立即把四根藤蔓全挡住了。他随意扒拉两下,慢悠悠离开了包围圈。   木灵根:“……”   围观群众:“……”   擦!   切磋和试炼一样,可以带三件法器。   纪澜上午没抖过轻纱,导致人们还以为他就一根棍子和一只见鬼的招财猫。   木灵根觉得他已经走得比别的修士远了,便想提醒观众他有多厉害,冷哼一声道:“终于逼出了你第二件法器啊。”   纪澜笑道:“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这样更方便对付你。”   木灵根道:“死鸭子嘴硬。”   他召回藤蔓,这次围着自己转了一圈,牢牢护住身体,他看纪澜怎么使用那三招。   纪澜就知道有些木灵根得这么干,总算等到一个。   他于是一挥手,轻纱便冲着对方飞去,利落地在外面缠了好几圈,把人捆成了粽子,哪怕对方解除法术,手脚也会被死死绑住。   木灵根:“……”   围观群众:“……”   纪澜慢慢走上前,笑着商量:“你是自己滚下去,还是我踢你下去?”   木灵根道:“……这不是防御法器吗?”   纪澜道:“嗯,这法器唯一的攻击技能就是捆人。”   木灵根道:“……那三招呢?”   纪澜恭喜道:“你成为了第一个我不需要用三招对付的人,多好。”   木灵根并不觉得这是好事,然而不等反驳,纪澜便拎起他走到擂台的边缘把他踹了下去。   这场起,纪澜开启了下午的连胜模式。   一班的尖子生基本都被他解决了,只有一个硕果仅存,看样子要小组决赛才能遇见。   亲传弟子们知道这小孩的资质差,都做好在下面接着他的准备了,没想到他的基本功还挺扎实,问道:“你不是垫底生吗?”   纪澜道:“是啊,但这次我被师父指导过几招,最近一直在训练,所以才能赢啊。”   低阶修士打架,看不出太高深的东西。亲传弟子都信了,继续给他鼓劲,只有杨景善对此半信半疑,但比赛当头也不好多问,他便按捺住了。   学校分了好几个组,就是为了能在一天之内搞定出线名单,以便第二天打决赛。   纪澜一路砍瓜切菜,终于和最后的一班生在决赛会面了。   五班的人全疯了,今天以前谁能想到他们班的废物能进小组决赛啊!   他们一起扯开了嗓子:“澜爷放心冲,五班永相随!”   纪澜对他们一笑,挥了一下手。   他转回视线看向对手,等待开始。   这一班生是个土灵根,开局便御剑飞上了半空。   上午有几个也这么干过,但不管是扔的法术还是用的法器,纪澜都能及时躲开,反而是自己的灵气被越耗越少。   这个时候,纪澜往往会抓住他们下降的时机一棍子抡中他们脚下的法器,并在对方跌下来时再一棍击中后脑,把三招缩短为两招,于是久而久之就没人飞了。   土灵根修士飞得很淡定。   只见他拿出了另一件法器,是一条长鞭。   众人一看就精神了,觉得这次有戏。   纪澜依旧和前几次一样没有御剑往上追,而是等着对方出招。   土灵根鞭子玩得很溜,看准纪澜的位置,用力往下一甩,鞭子便在半空中变长数倍,蛇一样地冲向了纪澜。   纪澜感受着上面的灵气波动,没有硬接。   他后退躲开两步,却见鞭子仍继续追向他,便及时用棍子挡开了。   土灵根一鞭收回,紧接着甩了第二鞭。   纪澜这次是直接用棍子接的,土灵根嘴角一勾,鞭子瞬间缠住了它。   全场“嘶”了声。   法器要被夺,这次总该完了。   纪澜就知道他会这样,便牢牢握住棍子不松手。   土灵根不为所动,狠狠往上一收,将他连人带棍一起甩了起来。纪澜看准时间在半空放手,抖出轻纱御剑,趁着他的动作做到一半还没全收回去,直接往前一撞。   “砰”的一声,土灵根猝不及防被从法器上撞了下去。   他脸色微变,急忙在半空调整身体,同时掐起一个法诀。   只见土做的柱子冲天而起拖住他,没让他跌出场外。他站定抬头,发现前面没人了。   他暗道不好,没等回头,后脑就是一痛,顿时什么都不知道了。   老师宣布道:“C组,纪澜胜!”   全场轰动,纪澜还真一路赢到了最后。   五班的人集体吼道:“牛批!”   “上午都告诉过你们别耍花样,怎么就不听劝呢,你们老老实实的还能体验完三招,动歪脑筋的就只给你一两招!”   “太牛了,还真没超过三招去!”   “爸爸!”   众亲传弟子被气氛所染,跟着鼓了鼓掌。   他们看着他下台回来,得知明天才是决赛,便表示会继续来给他鼓劲。   不过多时,其余几个小组也选出了出线的人。   和预料的一样,基本都是一班的尖子生,其中两个四年级的,剩下都是他们五年级生,纪澜这匹黑马顿时“鹤立鸡群”了起来。   全校都是关于他的讨论。   一部分认为他是真有东西,因为无论是直穿火线、被水灌头、在风中岿然不动,还是后来站在擂台上躲开半空中扔下的各种攻击,都不是一句巧合和好运能应付的,显然是靠实力完成,那古人绝对还教了别的。他们觉得他很可能藏有杀手锏,十分期待他明天的表现。   另一部分也赞同“古人教了别的”这个猜测,但纪澜的实力毕竟太根深蒂固,他们觉得他短期内达还不到太厉害的程度,而尖子生都是怪物,和一班的普通生差距很大,他明天肯定讨不到什么便宜。   还有一部分认为一个垫底生能出线就已经创造了奇迹,看多了尖子生各种出风头,他们现在想看点别的,冲就完事了,便直接无脑支持。   站在风口浪尖上的纪澜这时刚把亲传弟子们送走。   他耐心在原地等了半个多小时,见杨景善折了回来,笑着问:“你用的什么借口?”   杨景善虽然很傻白甜,但也是有点脑子的,一看他这个态度便知道了答案,顿时瞠目结舌,下意识道:“我说忘了东西……”   他猛地回了神,“不对,你这是怎么回事?”   纪澜先前不想告诉他,就是怕他绷不住。   但现在大局已定,不太会节外生枝,承认也就没关系了。   但对于某件能惊天的大事,他还是瞒住了,只承认自己的身份,暂时护住了师父的马甲。   杨景善也看了看那古怪的法阵,同样看不懂,皱眉道:“你没有哪难受?”   纪澜道:“没有,挺好的。”   杨景善点点头,对上他这张含笑的脸,突然想起简乐彬刚刚还警告说让他们不许抢人,一定要把这小孩收为徒,不禁表情一僵。   他想象一下真相暴露的画面,心里涌上一股久违的、面对鸡飞狗跳的糟心感,苦着脸“嘶”了声:“到时候他们怕是得群殴你一顿。”   “没事,我有办法躲开,”纪澜笑道,“你注意别给我露馅。”   杨景善无奈地道声好,问道:“那你怎么会喊会长师父……”   他说着脑中闪过娄郁那天的宣言,神色再次一僵,觉得聊这种事不太好,急忙补充,“你不想说就算了。”   纪澜应声,主动换了话题。   杨景善不宜久留,陪他又聊了几句便调整好表情告辞了。   纪澜转身往回走,听见手机一响,他师父打来电话了。   他于是给了温丰岚一个眼神,后者知道这意思是不想让他听,便转身找师弟去了。   纪澜这才按下接听,听着耳边瞬时响起一声低笑。   “顺利出线了吧,”娄郁道,“师父是不是得给你点奖励?”   纪澜一听这话就知道要撩他,没有躲:“什么奖励?”   娄郁笑道:“随便点,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纪澜总觉得再聊下去会往不太健康的方向上发展,及时打住,“你现在不忙了?”   娄郁“嗯”了一声。   今天他们和几大宗门进行了第三次会谈,这次谈得更加详细全面,除去后续一系列的安排,还有重要的选址问题。   “为了选址,我拉着他们开了一下午的会,明天还得继续开,”他幽幽叹了一口气,“宝贝儿,想你了。”   纪澜感觉这声音能顺着耳朵飘进心底似的,让人又酸又甜。   他勉强维持住正常的语气:“明天比完赛,我去找你?”   反正周一的课也没什么意思。   他连打了两天,请一天假也无可厚非。   娄郁笑道:“好,等你。”   一夜无话,第二天纪澜刚睡醒,便听自家男菩萨说有个剑招想了一夜,还是不知道行不行,想让他帮忙看看。   他自然没意见,跟着纪泓走到后山,抬头就见他师父从一块大石后绕出来,笑着走向了他。   纪澜:“……”   纪泓任务完成,赶紧撤了。   剩下的两个人全没分给他半个眼神,娄郁走近徒弟,笑道:“早上好。”   纪澜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分开一个多星期,他其实也很想他师父,但他的表情绷住了,问道:“不是要开会吗?”   娄郁道:“太想你了,来见你一面再走。”   他说道,“为了急着见你,我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纪澜看了看。   黑裤加黑衬衣,虽然仍是一身黑,但哪哪都透着小心机,他没忍住笑了笑,刚赞同地“嗯”了声,就见他师父掏出了一枚戒指。   戒指通体漆黑,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装饰。   它像是把周围的光都吸进去了似的,没反出半丝光线。   纪澜一时竟不知他师父是什么意思。   娄郁看一眼他的表情,笑着问:“需要我单膝跪下吗?”   纪澜觉得他师父三千年想了这么多事,肯定连求婚场景都想过了,不太可能搞得这么简单。   不过他师父现在这性格,他也说不准会不会真的神来一笔,干脆直接用神识探了探戒指,发现是一件法器。   娄郁知道糊弄不了多久,主动拉起他的手给他戴上,说道:“我亲手做的防御法器。”   他家瑞白这杀伤力,他不担心他弄不死对方。   但现在的修为毕竟太低,他担心瑞白将来遇见危险没有保命的手段,便做了这件法器。   “是件越级法器,”他说道,“记得神识注进去让它认主。”   他摸摸徒弟的头,不舍地笑道,“好了,吃饭去吧,我得回去了。”   纪澜望着他的身影消失,摸了一下手指的戒指,被早晨的惊喜弄得有些愉悦,除了不能和师父多待一会儿外,没别的瑕疵。   他一边回食堂吃饭,一边想着赶紧打完了去找师父,然后跟着纪泓他们走到操场的等候席一坐,见他那位扬言要去开会的师父溜溜达达地又过来了。   他去换了一身衣服。   西装裤,白衬衣,金框眼镜……斯文败类的娄老师又来了,全场沸腾。   纪澜:“……”   够可以的,你套路还挺多。   娄郁身边跟着一个穿着休闲服的人,二话不说走过来就坐在了纪泓的身边。   纪泓正在喝水,见状扫他一眼,直直对上他的脸,当即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   周围人的关注点都在娄郁的身上,根本没有留意其他人,这时见一向稳重的纪泓是这个反应,全往那边看了看。   只见他身边坐着一位三十左右的帅大叔,看不出具体修为,但由于打扮很正常,他们都没往别处想,只猜测可能是熟人。   纪泓万万没想到这位明阳真人如此别具一格,竟把头发剪短了,导致他一开始也没往他身上看。   明阳真人不仅剃了头,还在这段时间里学会了五个字。   他掏出手机往前一递,笑眯眯地对他看中的徒弟道:“亲,加个微信。”   纪泓:“……”   他木着脸解锁手机,加上了这位真人。   另一边,娄郁端着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到了纪澜的面前。   他不撩人了,也不像早晨那么热情和不舍,整个人十分正经,说道:“陪个朋友过来,听说你也小组赛出线了,顺道来看看你。”   纪澜见到他的那一刻就都明白了。   敢情他今天压根就不开会,而是早已决定来看自己比赛,甚至连明阳真人会过来,搞不好都有他在推波助澜。   他在众目睽睽下站起身,乖巧道:“老师好。”   娄郁点点头:“紧张吗?”   纪澜道:“还行。”   娄郁温和道:“放平心态,后面还有试炼呢,切磋有这个成绩已经不错了。”   纪澜道:“是。”   两个人正正经经,就是对再普通不过的师生。   但眼神没纠缠,心里却都被勾得发痒,娄郁忽然有点上瘾,便多聊了几句。   亲传弟子们都在周围坐着。   他们第一次见娄郁,人家就是一身大学生的打扮,所以他们完全不觉得他换衣服有什么不对。此刻他们把这二人的气氛看进眼里,心想果然是他们想多了,魔族的占有欲那么强,又怎么可能找替身?   杨景善也看了一会儿,默默往温丰岚的身边一凑,低声问:“不知道?”   温丰岚一听就懂。   这意思是在问娄郁不知道瑞白的真实身份。   他嘴角一勾,回给对方一个好看的微笑。   杨景善:“……”   明白了,是故意的。   他抓心挠肝,实在没忍住又问了一句:“那?”   温丰岚知道这是在问瑞白的态度,再次给他一个微笑,颇为意味深长。   杨景善:“……”   瑞白竟也是愿意的吗?   也是,瑞白若不愿意,根本就不会搭理对方。   单身大龄男修士再次望向那对师生,这次只觉吃了满嘴的狗粮,勉强控制住表情,沧桑地收回了视线。   第38章   假正经的师生寒暄没持续多久,娄郁和明阳真人便被校长请上了观赛席。   顺道一起被请走的,还有温丰岚外加那一群来陪纪澜的亲传弟子。选手区顿时宽敞了不少,出线的尖子生们坐着没动,暗暗看了纪澜一眼,对他有些好奇。   观众席此刻也在议论纷纷。   先前娄郁钦点纪澜为课代表,两个人传过几天的八卦,但很快就平息了,之后这么久都没再有过别的事,导致人们都忘了这茬。但如今先是温丰岚,再是一群古人,现在连娄郁都来了,搞得他们都快好奇死了。   三班的人看向纪源:“你哥和会长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那群古人会围着他转?”   纪源最近的心情十分不美妙。   他都不清楚这些事是怎么发生的。   只是一次秘境之行,纪澜和纪泓的关系就变好了,然后纪澜补考通过,会长收了纪澜为徒,再来他身边就多了一群古人。   这次纪源本以为他会在选拔里快速被淘汰,结果他竟一路小组出线了。   纪家三个人只有纪源坐在观众席,对比极其强烈。要不是想看纪澜倒霉,他今天都不愿意出门。可谁知比赛还没开始,会长竟又来了。   他是不会帮着纪澜宣传的,也就没对人说过纪澜拜了娄郁为师。   但这事一天不爆,他就一天惴惴不安,总担心哪天睡醒后满世界都是娄郁收徒的消息,到时纪澜将会一举成为最风光的人,他可就难受了。   他正思考这二人的关系会不会曝光,听见同学的问话,笑得有些勉强:“我哥一向不喜欢我,怎么会对我说这些。”   班上的人道:“你都没问过?”   纪源叹气道:“问了他也不说啊。”   班上的人看着他,心想这兄弟情确实挺塑料的。   纪源实在不愿意谈那个货,见老师上了擂台,说道:“开始了。”   不算付海帆他们那种特殊组,小组共八人出线,加在一起就只打五场,便只设了一个擂台。   分组同样是电脑随机的,第一场就有纪澜。   他顶着众人的视线站起身,迈上了擂台。   五班的人连夜弄了一堆应援牌,见状急忙举起来给他加油,连班主任都在跟着吼。   纪澜忽然觉得他们班上的人也蛮可爱的,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   他站好等着老师喊开始,直接亮出了他师父给的法器。   只见戒指整个散开,迅速变成一对羽翼。   羽翼很薄,几乎透明,如若珍宝似的轻轻将他拢在了中间。   全场哗然。   他们在论坛看过他昨天的比赛视频,基本都是靠近对方三招带走,这是第一次开局就亮法器。   是人们分析得对,他果然藏了杀手锏,还是古人给的一堆法器里这个比较好用?   纪澜在嘈杂的声音里摸了摸羽翼,发现手指能穿过去,这东西竟不会耽搁他打人,贴心极了。他愉悦地勾起嘴角,拎着棍子就冲向了对手。   尖子生同样看过他的视频,知道他出招又快又刁钻,便不给他贴近的机会,直接用一套法术打了过去。   他是木灵根,攻击比昨天的木灵根厉害许多,招式也繁杂,木箭、木桩锤、食人花和专门缠脚的藤蔓连番上场,一套下来,没人能毫发无损。   众人只见纪澜周围瞬间长出一堆花花草草,全都往他身上招呼,不禁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他穿过层层阻碍重新现身,再次拉近彼此的距离,那黑色羽翼依旧护着他,整个人半点事都没有。   尖子生没有气馁,这次全换成了木箭。   他往前一挥,箭矢顿时密密麻麻飞射而去,只听一阵不绝于耳的“砰砰”声,木箭打在羽翼上,“哗啦啦”掉了一地,完全扎不透。   尖子生:“……”   全场观众:“……”   要脸吗?   纪澜仗着有护体法器,往前冲得毫无压力。   尖子生被逼无奈,只能暂且御剑飞上半空。纪澜的灵气少,得省着点用,照例不往上追,站定等着他接下来的攻击,同时把翅膀也收了。   尖子生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招。   但炼气期的这点伎俩远远快不过元婴的神识,几乎是攻击要碰上纪澜的一刹那,羽翼便又回来了,立刻让对方做了无用功。   局面一时僵住。   接着尖子生不停地进行了各种尝试,全完打不破对方的防御,眼看再耗下去就要步昨天几局的后尘了。   尖子生在学校的人气一向高,观众席一片嘈杂。   有些人觉得纪澜胜之不武,拿着古人给的法器这么耍赖,太缺德了。   另一些人则认为这和试炼允许学生抢分一样,将来毕业后他们什么情况都能遇见,到时再骂街根本没用,现在就得养成处理各种问题的意识。何况纪澜和古人交好,那也是他凭本事交好的,换成你们连话都说不利索。   校长等人也在讨论这事。   炼气四层对上八层,这法器能连扛好几次对方的攻击,显然不简单。   校长看向身边的会长,低声问:“您看他这法器?”   娄郁忍着笑,直直看着场中央的人。   他家瑞白还是和以前一样,每次他送了东西,瑞白都会暗搓搓地出去秀一遍。今天也是如此,明明能用简单的办法取胜,但还是想秀法器。   他点评道:“这法器防御力强,造型好看,完美寄托了锻造者对待珍宝的心态,我想锻造者看见这一幕也会心满意足的。”   校长:“……”   谁问你这个了?   他们学校虽然不太限制学生携带的法器类别,但太越级的东西出现在赛场上,兴许会影响切磋的公平性,他于是就想试探地问问会长的意思。   现在不用问了,这法器肯定是会长送的,听这语气还挺骄傲。他嘴角抽搐,只好找朋友吐槽。   每座学校选拔,协会都会派人帮忙和监察。   角木来的人当中有他的朋友,这时也在看比赛,收到微信便迅速敲字回复。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会长夫人?这法器是越级了一点点,但想问题得考虑全面,越级法器它不耗灵吗?我们纪老师的灵气比对方少那么多,他没像昨天那样一味地躲避,而是一直在用法器硬扛,多刚啊!】   校长:“……”   【你看他能坚持到现在,证明他对灵气的调控已经到了一个极其精细的程度,若是换成别人恐怕早就跪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纪老师明明能干净利落地解决对手,却选了这条艰难的路,除了自我挑战外,我想他还在给对手一个锻炼的机会,多伟大!】   校长面无表情按灭手机,觉得这协会要完犊子。   不过有一点说得对,法器是耗灵的,纪澜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除非某个锻造者不要脸,把法器炼成了低耗灵的。   亲传弟子们同样看出这是件越级法器,心里诧异。   他们昨天都看过别人送的东西,好像没有这个,这哪来的?   几人心里好奇,等纪澜终于赢下这一局,便在群里发了条语音,问他是谁送的。   纪澜正中下怀,笑着回道:“师父给的。”   简乐彬听着这愉悦的语气,酸溜溜地道:“不就是件越级法器吗,我以后也能送你。”   杨景善:“……”   快别说了。   纪澜笑着应付了一句,坐下来闭眼调息。   接下来的四强和半决赛,他一律都是用法器硬扛过去的,成功到了决赛上。   非常巧,决赛的对手正是纪泓。   众人看着纪家两兄弟会师,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纪源。   纪源:“……”   特么能不能别往我这边瞅,烦!   三班的人没放过他,问道:“你觉得谁能赢?”   “大哥吧,”纪源在心里疯狂诅咒纪澜输比赛,面上笑得温温和和,分析道,“大哥的剑术很厉害,应该能赢。”   现场不少人都希望纪泓胜。   因为纪澜赢的几个人都有很高的人气,其中还有个四年级生,他可谓拉了整个四年级的仇恨。众人一齐盯着他,准备他再亮翅膀就嘘他。然而等了等,却见他握住了棍子的一头,往身边一斜,竟是要当成剑来用。   全场再次哗然。   和纪泓比剑,疯了吧?   纪泓清楚自家老祖缺德的性格,原本都做好砍翅膀的准备了,见状不禁一怔,顿时认真起来。   和高手过招的机会不多,他微微调整一下呼吸,主动冲了过去。   纪澜往他剑身上一架,侧身一滑,倏地贴近。   纪泓立即格挡,横扫而去。纪澜淡定地后退半步,感受剑锋几乎要擦过喉咙,眼睛都没眨一下,棍子往前一指,穿过他的第二招,直直抵上了他的胸口。   纪泓僵住。   这一下普通又直白,他甚至能感觉到老祖没用什么力道和灵气,但心口却莫名发凉。   这些天老祖指导他,他们都能过上好几招,没想到对方认真打,他连一招都撑不过去。   不,他都不确定老祖有没有认真打,两个人在剑术上的造诣天堑似的,他放下手,心服口服:“我输了。”   老师:“……”   全场观众:“……”   啥玩意你就输了?当众放水吗!   纪澜在满场的嘘声里收棍站好,笑着对观众席挥了挥手。   谁特么恭喜你了?!   众人立刻嘘得更狠了。   校长这次倒没有跟着质疑。   他虽然不是剑修,但在剑道上也是有些研究的,刚刚那一招干净利落,时机掐得极准。   他不由得看向会长:“您教的?”   娄郁笑道:“当然。”   校长不信:“短时间内能教成这样?”   娄郁简单道:“我厉害,他聪明。”   他起身来到擂台,接过老师手里的话筒,见现场安静下来,温和道:“我给你们讲讲刚才是怎么回事。”   他用浅显易懂的话,让他们明白不是纪泓放水,而是纪澜那一下恰好穿过纪泓招式里的漏洞,这若是换成真剑,纪泓已经凉了。   纪泓本人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痛快地认了输。   众人自然是信他的。   五班集体发疯,纷纷嚎叫。   其余人则有些尴尬,只想赶紧溜。老师也很尴尬,他离得最近却没能看明白,还得会长亲自出面解释。   当事人早已习惯拉仇恨,一向不在意这种事。   但他师父帮着说话,他还是蛮开心的,一脸感动:“谢谢老师。”   娄郁道:“不用谢,你应得的。”   他搭了台阶,“你这招跟谁学的?”   纪澜道:“温丰岚。”   协会派遣来的人有一个恰好会古语,就坐在亲传弟子这边,便一句句给他们翻译。   他们被纪澜这一下弄得也很意外,闻言齐刷刷看向温丰岚,暗道你还会教人?   明阳真人也看向不孝徒:“你个混账,怎么能帮着外人欺负你师弟!”   温丰岚微笑地看着自家师父。   明阳真人骂完才想起来那是纪瑞白,沉默两秒生硬地转移话题:“走,去看看你师弟,他输了比赛也不知伤不伤心。”   不靠谱的师徒下了观众席,台上的师徒则终于结束了一轮假正经的对话。   二人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全场,人们倏地想起赛前的分析说纪澜可能藏有杀手锏,所以这就是他的杀手锏啊!   娄郁没把话筒还给老师,而是自然地接管了人家的工作,端着那副正经的模样道:“角木学院技术比拼环节,冠军纪澜。”   五班集体喝彩鼓掌。   掌声渐渐传开,先是零星的一些,继而连成一片,迅速响彻全场。   纪澜和娄郁并肩往下走,迎面见明阳真人过来了。   他往纪澜的手腕一抓,拖着对方来到纪泓的面前,说道:“帮我跟他说,拜我为师,以后能把你打得屁滚尿流。”   娄郁闻言笑了一声,用古语回道:“做梦。”   纪澜则好脾气地点头,看向自家男菩萨:“他说输了不要紧,你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纪泓道:“谢谢前辈。”   纪澜看向明阳真人:“他说他还在考虑,他饿了,要去吃饭。”   明阳真人道:“行啊,大家一起去!”   纪澜翻译:“他说想尝尝这边的饭,想拉你吃个饭。”   纪泓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这次明阳真人不用纪澜翻译了,见状大喜:“走!”   周围的人都听见了,这古人想试试这边的美食。   而娄郁今天表面上是陪着明阳真人才过来的,现在自然也得继续陪。他忍着笑,顺理成章地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只有温丰岚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看向纪澜。   纪澜暗中对他眨眨眼,温丰岚便知道果然是有猫腻。   不过有两个顶尖的人在,他们说什么都会被听见,这又不像杨景善那样是简单的问话,他便暂时按下了,等着一会儿再问。   亲传弟子们这时也下来了,听说他们要吃东西,犹豫一下终究没有跟着。因为他们和娄郁都不熟,更别提还有一位长老在,哪怕这长老不靠谱,他们也不能失了规矩。   于是问完得知试炼在下周末,他们便离开了学校。   纪澜光明正大地带着师父出了校门,到了附近一家火锅店。   几人要了一个包间,明阳真人紧挨着纪泓坐,再次游说他拜师。纪澜照例帮忙翻译,整个气氛弄得非常热烈,但就是不往拜师上扯,片刻后明阳真人发出了和校长一样的质疑:“你翻译得对吗?”   纪澜对他微微一笑。   明阳真人当场气得就要砍他,瞪向娄郁:“你看看你徒弟!”   娄郁侧头看了看,满意地笑道:“多好。”   明阳真人:“……”   包间唯二会翻译的人都这个德行,他咒骂一声这对师徒真不是个玩意,认命地闭了嘴,决定回去就刻苦学习普通话,余光扫见自家笑盈盈的大徒弟,吩咐道:“你从今天起学普通话。”   温丰岚笑道:“我会。”   明阳真人道:“那你不帮着我说话?”   温丰岚道:“就会两句,谢谢,不搞对象。”   明阳真人道:“……这叫会吗?”   他一脸沧桑地转向纪泓,“崽啊,你师兄靠不住,咱师门以后可就靠你了。”   纪澜这次翻译对了。   纪泓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总觉得里面都是坑,沉默一下道:“前辈,我还没决定拜师。”   明阳真人听着纪澜的转述已经不信他了,想着自力更生,便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   一顿饭吃得还算融洽,饭后纪澜没回学校,直接跟着师父走了。   他原本只想请一天假,但娄郁不舍得放人,他于是又多待了一天才回去。   班里的人还没过亢奋的劲头,见他进门,笑着喷了他一身彩带:“澜爷牛批!”   纪澜终于享受了一把温丰岚的待遇,被塞了一堆零食,笑道:“谢谢。”   同学忍不住嘱咐:“试炼的时候别冒进,谨慎点。”   纪澜道:“没事,我和我哥组队。”   人们一听就稳了。   纪澜切磋环节拿了冠军,笔试成绩再稍微好点,只要试炼不拉跨,就是稳出线的。如果和纪泓组队,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试炼这一天。   这次试炼设定的时间是三天,从周六到周一。   娄郁今天是真要开会,没有过来。亲传子弟们早早就来了,在小广场上坐成一排,等着看比赛。   纪澜和纪泓他们站在一起,商量怎么快速集合。   这个试炼幻境不是上次差点被踩塌的那个,而是后来补考新开的一个。   纪澜带的三件法器分别是戒指、棍子和招财猫,本命法器飘雪瑟则早在切磋环节就被他取下,妥善地放了起来。   人们耐心等待片刻,排队进入传送阵,到了幻境里。   纪澜只觉眼前一花,到了一座山上。   他见半山腰上有一座破旧的建筑,飞过去看了看,发现就是座普通的大殿,便简单转了一圈,转身往外走。   刚迈出正门,只见有几个人正走进来,双方恰好撞上。   雷宝全,小组决赛的土灵根,外加一个被他淘汰的一班生……一共四个人,三个都和他有仇。   全场都“嘶”了声。   拥有上帝视角的他们知道这几个人其实不是一组的,而是碰巧都落在附近,便一起过来了。   “能说什么呢?天意。”   “刚才还说只要不拉跨就没问题,结果开局就凉凉。”   “这就是比赛的魅力吧,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幻境里,雷宝全几人先是一怔,紧接着眼睛就亮了。   他们全没出小组赛,尤其是雷宝全第一局就没了,积分约等于零,如今遇见罪魁祸首,他们岂能放过!   几个人都不需要商量,齐刷刷掏出了法器。   “你是自己投降,还是我们送你出去?”   “你现在就是亮翅膀也没用,我们一起攻击,你的灵气根本支撑不住。”   “不想受伤的话,劝你识趣点。”   纪澜眨眨眼,扯掉招财猫抱进怀里,一脸的天真无邪:“啊?你们说什么?”   雷宝全几人:“……”   场外观众:“……”   擦,把这玩意给忘了!   作为去五班蹭过课的一班生,雷宝全他们全体验过变身套餐,现在看见这只猫就发毛。   纪澜捏捏爪子,见他们倏地后退一大步,好奇道:“我可以一直按到我没灵气为止,不知是你们的人来得快,还是我哥来得快,试试吧?”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   他们切磋发挥不理想,不能在这里跟着这货耗,于是整齐地一扭头:“走。”   四个人镇定地迈出大门,急忙御剑跑了。   场外观众:“……”   纪澜发了发善心,没有赶尽杀绝。   他也御剑飞起来,在半空飞了一会儿,见到了同样在空中的纪泓和付海帆。   五班的人望着他和纪泓他们集合,悬着的心落下来,暗道终于稳了。   这三个人两个冠军一个亚军,试炼里稍微取得点成绩就能随便浪。其余小组远没有他们那么有资本,更不想成为他们浪的目标,于是见到他们都绕道走。   纪泓比较地道,没有搞事,按部就班地做任务得积分。   纪澜也难得消停了下来,安分地跟着他们,没有跑出去拉仇恨。   倒是亲传弟子们都没有看懂刚才的一幕,便询问旁边会古语的协会成员。   “他刚刚掏的那是什么?怎么一掏出来就把人吓跑了?”   协会成员去过律溪镇秘境,答道:“是他的法器,可以抽奖变身。”   简乐彬道:“变身?厉害吗?”   协会成员脑海中下意识闪过他们会长被一群二哈追着咬的画面,表情扭曲了一瞬,说道:“就……还挺厉害的。”   几人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估摸里面有事,便按捺住好奇心,在小广场上坐满了三天。   纪澜也在幻境里老实了三天,顺利过关出来,然后便被亲传弟子围住,说是想看看他的招财猫。他无所谓地扯下来,递了过去。   简乐彬当初和他去过游戏厅,是见过老虎机的,一看这个造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便好奇地按着爪子摇了一下。   只见一瞬间,小广场上的人全成了菜。   简乐彬:“……”   其余亲传弟子:“……”   无辜群众:“……”   温丰岚炼虚修为,扛住了那一下,硕果仅存。   他低头看了一圈菜,顿时笑了一声。   然后他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思考一圈对象,发现只有他师父一个没被波及,便发了过去。   隔着镜头,看不见灵气走向,明阳真人完全没发现问题。   他都习惯他家无情道脑子里经常蹦想法了,欣慰道:“挺好的,我早说过你应该多接触一下人,你看卖菜就挺好……不是忽然混不下去了吧?”   温丰岚笑道:“不是。”   明阳真人很爽快:“那就好,多少钱一斤,接受微信转账吗,能发快递吗?”   温丰岚道:“两块钱一斤。”   明阳真人很支持徒弟的新事业,说道:“行,都给我装上吧,打个折。”   在地上听得一字不差的亲传弟子们:“……”   什么破师徒! 第39章   温丰岚思考了一下,觉得看菜摊没有给师父送菜有意思,便找来一个塑料袋,把亲传弟子全捡了进去。   亲传弟子们:“……”   你还是个人?   袋子空间有限,温丰岚把瑞白和师弟也装进去后便无视剩下的菜,拎着飞走了。   这场变身法术由简乐彬的灵气和招财猫维系,此刻距离一远,小广场上的菜就都恢复了原状。   校长和老师第一次经历这种诡异的体验,集体糟心,但后续工作还是得做,他们便综合三个环节的成绩,选出了前二十五名。   纪澜排在榜首。   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办法看了,而是跟着温丰岚一起到了协会总部。   温丰岚一路疾驰,见变身法术仍没有消失,暗道瑞白这法器不错,笑盈盈地进了门。   几大宗门的掌门今天恰好来找娄郁说事,这时正集体往外走,结果抬头就见温丰岚拎着一袋子弟子过来了。   双方很快在半路碰面,温丰岚笑着见了一礼,越过他们继续往前走。   “……”洛书宗掌门道,“不是,你给我等会儿!”   温丰岚站定回头。   洛书宗掌门看着塑料袋:“这怎么弄的?你干什么去?”   温丰岚道:“他们自己弄的,我去给师父送菜。”   几大掌门:“……”   洛书宗掌门心力交瘁:“来,袋子给我。”   温丰岚道:“不行,我答应师父要给他送过去。”   无情道言出必行,几大掌门不好在这里跟他动手,只能无奈地跟上他。   明阳真人此刻正苦学普通话,察觉到一群人靠近便看了一眼,眼睁睁望着他家徒弟拎着一袋子人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后面还跟着一群掌门。   他问道:“……这啥?”   温丰岚笑道:“您要的菜。”   明阳真人:“……”   所以你卖的就是这种菜吗?你个不孝徒!   五分钟后,他给温丰岚的微信转了一笔钱,把这些掌门和亲传弟子全送出了门,然后便叫来接待员当翻译,诚恳地拉着纪泓开始聊天。   纪澜要回了招财猫,扔下这三个人上了顶层。   娄郁正在忙,见到他一笑:“试炼结束了?”   纪澜“嗯”了声,扫见他桌上的图案,发现是当初那个古怪的法阵,问道:“研究出什么了?”   娄郁道:“不是个可逆的法阵,里面加了自创的东西,规则和逻辑都很完整。”   这说明大概率不是那两个骗子瞎猫碰死耗子画出来的。   纪澜淡定地“嗯”了声,觉得无所谓,反正对方总要来找他,他到时全收拾了便是。   娄郁不喜欢这种不确定性,说道:“关于你的魂魄,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当初在九霜真人身上是分魂,所以研究过一些魂魄方面的事。   瑞白的魂魄被锁得太死,他不敢随便动手,但可以想办法让另一个魂魄先复原。这是那小孩的身体,其魂魄天然与它有吸引力。如果小孩回去了,瑞白被锁死的魂魄兴许能松动,到时就能回自己的身体里了。   纪澜听完觉得可行,问道:“怎么让他恢复?”   娄郁道:“山上有几个养魂的东西。”   所谓的“山”就是指云跃峰。   他们魔界倒是也有不少宝物,但大都是魔族用的,以防万一还是谨慎点好。   他看着瑞白走到单人小沙发上坐下,问道:“这次待几天?”   纪澜道:“待一晚。”   娄郁不太满意:“我都好几天没见你了,就这么好学?”   纪澜难得没有吭声。   他承认自己性格恶劣,没什么下限。   但可能是从小在家里见过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太多,让他心生反感,他在情爱方面上的节操反而很高,甚至都觉得能和温丰岚看齐。   可自从动了心,他感觉那些占有欲正以另一种方式侵占思绪。   越是喜欢,就越是想亲近。以前他只是不喜欢他师父关注别人或身边围着人,现在他不喜欢碰不到对方。   魔族都惑人。   身为魔主,他师父的种族优势极其明显,尤其是故意撩他的时候。   从声音到动作,无一不勾着人的神经,他面上泰然自若,却不代表心里真的无动于衷。   娄郁等了一会儿都没听见回音,挑眉:“宝贝儿?”   纪澜端起好学生的姿态:“好学。”   娄郁道:“学校哪节课吸引你?我去给你上。”   纪澜想想他师父那斯文败类的模样,扛住了诱惑,说道:“同学都很可爱。”   娄郁微微一怔,倒是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瑞白先是和手足相互算计,再是折腾那群亲传弟子,导致周围的人都躲着他走,身边的朋友只有无情道和二百五,其中二百五还总是很忙,这可能是他第一次体验这种人与人之间正常的相处模式。   他心里一疼,上前轻轻摸了摸徒弟的头。   纪澜感受着头顶的力道,迷恋一瞬,后仰躲开了。   娄郁再次挑眉,刚想开口就对上了他眼底尚未收回的情绪,顿时发现想岔了,瑞白一向看重他,又怎么会因为一点正常的同学关系就扔下他。   他呼吸一紧:“真是同学可爱?”   纪澜淡定地反问:“不然呢?”   娄郁笑道:“不是因为你师父太帅,你怕自己遭不住?”   纪澜:“……”   虽然这是事实,但听上去实在很欠。   他心里刚升起的占有欲一下子全没了,温文尔雅地一笑:“怎么可能。”   娄郁看着他这副样子就心痒,但也知道再撩下去他们都难受,只好不再逗他了。   纪澜陪着师父待了一会儿,收到了自家男菩萨的消息,便回复说要住一晚,示意他也可以住下,明早再一起回去。   试炼结束的时候本就是傍晚,这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纪泓被明阳真人一顿苦劝也在总部留了宿,第二天才往回赶。   纪澜看着他:“心里怎么想的?”   纪泓静默一下:“他是个好师父。”   华国修真这边断层严重,这种修为的剑修肯收徒,绝对有一群人抢着拜师,他完全能处在主导的地位上,让人们按照他的条件来。   但现在一个古人为了能和徒弟有共同语言,正在努力学习普通话、吸收现代知识,至少说明他很看重徒弟,不会收了就不管。   只是纪泓也能看出来,这师父的性格有点不靠谱。   纪澜道:“他不是肯凑合的脾气,当年不少人拜上洛书宗想投在他门下,都被他拒绝了。”   他估摸男菩萨的态度有些松动,笑着提醒了一句,“别忘了温丰岚说让你进了玄阳宗再同意。”   纪泓想到自己还会多一个不知能干出什么事的无情道师兄,顿时无语。   四座学校的名单已全部敲定,协会那边也已准备妥当。   周五傍晚,纪澜便跟着本校的人一起到了总部。   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来总部,刚进大厅便被空间折叠法阵惊艳到了。虽然以前有记者来这边做过专题,但隔着一个屏幕,感触远没有这么震撼。   工作人员笑着迎上前,带着他们到了七楼的住宿区,讲解道:“一会儿你们老师会把简单的地图发到你们的群里,上面是能活动的区域,其余没有标注的不要乱逛。八楼是美食区,饿的可以先去楼上吃饭。”   众人点头,先去房间休整了一番。   付海帆和纪泓一间卧室,放下东西就来找纪澜了,见他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啧啧道:“竟然搞特权。”   纪澜道:“没有,他们说因为考生加各学校跟来的老师刚好是个奇数,就把我单独甩下了。”   付海帆:“……”   特么这理由也行?   他迟疑问:“真……真的?”   纪澜笑道:“不知道,要不你去数数?”   付海帆决定不给自己找不痛快,反正就纪澜这个实力直接被内定都是可以的,便把注意力转到别处,想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他以前也来过总部,但从没在这里吃过东西,这还是第一次。   纪澜身为常客,自觉当了导游,带着他们迈进电梯,说了说大概的种类。   电梯里有其他学校的学生,闻言暗中打量几眼,心想这原来就是那个炼气四层。   每座学校都有论坛,学生一般不会相互串门。   但修士有一个总的论坛,谁都能逛,自然也有各学校的人。   这次交换生选拔,角木学院的第一名是个炼气四层的垫底生,据说莫名和古人的关系很好,得了人家一堆法器和灵药,他就是靠着古人教的招式和法器才赢的。   几个学生都是凭本事晋的级,便有些看不上他。   电梯的门一开,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出去了。   纪澜对别人传递的情绪一向敏感,不过他习惯拉仇恨,便无所谓地迈出电梯,顶着周围一瞬间投过来的视线,到了一家海鲜店。   店里已经坐了几个人,看打扮都是学生。纪澜发现其中两个有些眼熟,正是当初在七星宗秘境里被学校带出来试炼的尖子生,他记得这两个好像是翼火学院的。   在小崽子的记忆里,角木和翼火一直有些不太合,原因是在幻境上。   中间过了三千年,很多东西都坏了,能用的幻境十分有限。当初完好的共有六个,分完一轮还剩两个,所以四大学院进行过一次比拼,最终角木一分险胜翼火,拿到了第二个幻境。从那之后,两座学院的学生就经常在论坛上开嘲。   这次交换生选拔只要前二十名,不限制每座学院的人数。因此自规则公布的那天起,翼火就在论坛上放话说要角木的好看。   当年两座学院比赛时他们翼火这一届还是低年级生,不是主力军,如今终于轮到他们挑大梁了。他们一班的几个尖子生是这几届天赋最高的,肯定能报一箭之仇。   角木的自然不干,便和他们打了好几天的口水战,惹得一群人在线吃瓜,都等着这次交锋了。   纪澜收敛思绪,进门直接往里走,察觉身边的两个人稍微停了停。   都是同年级的尖子生,纪泓和付海帆与翼火的见过不止一次。虽说两座学校不对付,但面子工夫还是得做,便客套地打了声招呼。   那边的两个人点头笑了笑,目光转到纪澜的身上,问道:“我记得这是你弟吧?”   纪泓“嗯”了声。   “他真是你们学校的第一?”其中一人好奇道,“听说是因为用了越级法器?”   纪泓闻言皱眉,没等反驳,就听他家老祖笑道:“是啊。”   那人由衷道:“羡慕,我要是也有个越级法器就不会打得那么费劲了。”   他身边的人接话:“别开玩笑了,你还打得费劲?”   那人点头:“挺费劲的,都是实打实拼出来的。”   他身边的人跟着点头:“也是,毕竟没水分。”   话音一落,餐厅里便响起几声轻笑,隐约带着嘲讽和奚落。   付海帆怒道:“你们什么意思?”   那人笑道:“我都说了很羡慕,听不懂吗?”   纪澜不等付海帆和他们吵,认真劝道:“这事可别羡慕,我是天生运气就好,你们可不能往这上面努力,以免走错路。要相信勤能补拙,千万不要气馁啊!”   众人:“……”   餐厅死寂一瞬,紧接着那桌有个打了一边耳洞的男生嗤笑:“听听,作弊还作出自豪来了?”   “我没作弊,”纪澜睁大眼,学着自家小白莲的语气委屈道,“我只是运气好一点而已,但比赛可都是我自己赢的啊,就算你嫉妒我拿了第一,也不能这么误解我。”   “我特么嫉妒你?”耳洞男不可思议,越发看不上他,“谁嫉妒你这个用越级法器赢比赛的水货?你要是能扔掉古人给你的法器堂堂正正打赢我,我跪下管你叫爹!”   纪澜眨眨眼,沉默。   耳洞男见状以为他不敢,正要再次嗤笑,就见他看向刚刚开过口的、他们学校的两位尖子生,问道:“你们两个也是吗?”   围观群众:“……”   好家伙,这什么胆子!   最先开口挑事的尖子生被逗得哈哈大笑,靠在同学的身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看向他:“那你要是输了也当场跪下认爹?”   “对!”纪澜满脸的认真,“我不能让你们觉得我是靠作弊赢的,你们到时候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道歉!”   那尖子生起身道:“好,你也不用立誓了,犯不着,免得事后有人说我们欺负你,就录个小视频当证据吧。”   纪澜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着拳,像古早电视剧里不自量力的傻白甜主角似的:“录就录!”   纪泓:“……”   付海帆:“……”   二人目睹了一个挖坑现场,同时沉默。   然后下一刻付海帆就回过了神,一把拉住他:“你疯了!”   纪澜在心里笑着赞了一声,挣开他:“我没疯!我要捍卫自己的尊严!你们都别拦着我!”   付海帆赶紧看向纪泓,后者便绷着表情也跟着劝了两句。   但纪澜“受刺激”大发了,根本不听劝,很快就让这些人录了小视频,气呼呼地带着纪泓他们往外走,表示不在这里吃了。   付海帆一直忍到进了家新餐厅才笑出来,见这次左右都没有学生,问道:“我是不是马上就要多三个侄子了?”   纪澜对他微微一笑,给他们推荐了几个招牌菜。   一顿饭吃完,打赌的事便在各个群里传开了。   还有好事者发到了论坛上,吃完晚饭闲着无聊刷论坛的学生们一眼看见,顿时沸腾。   卧槽角木和翼火的第一打赌了?输的还要磕头认爹?谁给那个垫底生的自信啊!   角木的看完也很不解。   那越级法器优势很大,有优势反而不用,硬刚对面第一的尖子生,认真的吗?   翼火的第一是个极品火灵根啊,万一这次真被烤熟了咋整!   纪源高兴得差点跑出去放鞭炮。   他用前所未有的虔诚态度许愿明天纪澜和翼火的左卫被分在一组,最好一上来就遇见。   五班和角木大部分人则和他相反,祈祷两个人别在一组,他们完全不想看见这两个人撞在一起。   夜晚在人们各种期盼下结束,转天一早,纪澜他们吃完饭到了前广场上。   同预选一样,付海帆这种类型的单独一组,其余人被电脑随机分到四个小组进行比拼,纪澜被分在A组,名字下面就是左卫。   众人在心里“嚯”了声。   冤家路窄,这次有好戏看了。   比赛采取内部直播形式,四座学校的人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凭借自己的学号进入直播间,也看见了分组名单,弹幕直接刷疯了。   【哈哈哈前排围观水货挨打。】   【你他妈才水货!】   【他顶着翅膀在擂台耍威风的视频现在还在你论坛上挂着呢,需要给你截个图吗?】   【别嚣张,没翅膀他搞不好也能赢!】   【哦,用古人教的招式吗?】   【是又怎样,赌局只说不让用法器,再说就算是古人教的招式,那也是他自己学到手的,换成你们会不学吗?搞得多高尚似的!】   其余两座学院都是吃瓜的姿态,一边围观他们吵架一边关注了一下本校的尖子生。   前广场上,昨晚帮腔的另一名尖子生和耳洞男都羡慕地看着左卫:“你小子果然运气不错啊。”   左卫笑了一声,和他们道别,走到A组的选手区看着已经坐在这里的纪澜,说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纪澜仍是一副傻白甜的样子,哼了声:“这话还给你!”   左卫便点点头,等着一会儿虐他。   温丰岚和恒杏他们正往这边走,把这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虽然没听懂意思,但能听出语气不对。   简乐彬走过来道:“吵架了?”   纪澜道:“没有,看着就好。”   都是些小孩,简乐彬他们这个岁数也不能帮着吵,便在他身边坐下了。   众人纷纷侧目。   传闻他和古人交好果然是真的,就因为他是娄郁的课代表?   左卫也扫了一眼。   他关注过这件事,更知道会长去角木看决赛了,但据说两个人看着关系一般。何况他也见过会长好几面,知道会长不是个徇私的人。堂堂正正的比赛,他是不怕的。   恒杏他们没待多久就见这边要开始了,便给小孩鼓了鼓劲,起身去了观众席。   少倾,娄郁等协会高层和几大掌门也到了观赛席上,裁判纷纷就位,拉开了小组选拔的帷幕。   “A组,纪澜对阵左卫。”   现场众人:“……”   直播间观众:“……”   卧槽第一局就是他们吗!   纪澜迈上擂台看了看裁判,为防止后续有人质疑,主动问道:“没黑幕吧?”   这次的裁判工作全由协会负责,A组裁判闻言笑道:“没有,全是电脑随机而成,四位校长是在现场确认过的。”   纪澜应了声,扯掉手链,抱着招财猫给面前的左卫看:“你确认一下,这可不是他们给的法器。”   裁判:“……”   现场和直播间的角木学生:“……”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涌了上来。   【提前点个蜡,走好。】   【哈哈哈也是时候让翼火感受一下被支配的恐惧了。】   【虽然不知道他想怎么赢,但还是喜闻乐见。】   【我压一根萝卜。】   【那我压个鹌鹑蛋吧。】   【你们发什么疯,这法器怎么了?】   现场的角木生远没有他们那么欢乐,A组的几个人脸色一变,条件反射“噌”地就站了起来。   为避免误伤,选手席离擂台是有些距离的,他们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件事,默默又坐了回去。   周围的人看得莫名其妙,把注意力转回到了擂台上。   当初纪澜开学第一天把全班变成鹅,这事是被当成乐子发到过论坛上的,但紧接着那天下午娄郁就跑去给学生上课了,而后又是律溪镇秘境,导致“变鹅”事件没激起半点水花。   左卫看过纪澜的比赛视频,知道他可能有两把刷子,没有大意,打量了一下法器,“嗯”了声。   纪澜看向裁判:“你站在这里会影响我的发挥。”   裁判自然懂他的意思,也有职责不打扰选手,便御剑拉开距离:“这里呢?”   纪澜道:“可以。”   裁判道:“那各就各位,开始!”   左卫都已经想好用什么招式虐他了,然而没等出手,他听到了“叮”的一声轻响。   下一刻,视线刹那间矮了一大截,他看见对面的地上掉了根萝卜。   左卫:“……”   围观群众:“……”   直播间里其余三座学校的学生:“???”   纪澜只按一个左卫这种修为的人,能一次性按半个多小时,躺地上的空当里他还能想办法回一波灵气,所以毫无压力。   于是所有人便眼睁睁看着A组擂台上的两根萝卜躺了半个多小时。   左卫先是愤怒,继而冷静,思考了一下这法器的机制,想到他让裁判远离,估摸这范围有点大,他再往后退就要掉下去了,便决定先躲躲看,躲不掉就拉近距离。   时间结束,左卫立即想要御剑,结果又听到了一声“叮”,顿时被按成一把油麦菜。   众人:“……”   修真学院交换生第二阶段选拔赛,A组第一局,在一种众人猝不及防、赛前完全没料到的情况下,拉开了持久战。   左卫经过几次尝试后认了命,每次结束变身就快速往前迈半步,然后躺半个小时,再往前迈半步……在众目睽睽下一会儿变成菜一会儿变成蛋,心里恨得牙痒痒。   众人见他一点点往前蹭,也被折磨得牙痒痒。   自此,纪澜慢慢拉稳了其余三个学校的仇恨。   【八百年了,我特么都睡了一觉了,咋还是菜!】   【我已经去隔壁几个组看完一轮回来了,你们还躺着呢?】   【呜呜呜我以后都不能直视我男神了!】   【哈哈哈充电半小时,续航一秒钟!】   【给熊猫留点吃的吧。】   隔壁组见到A组这边的情况,也忍不住关注了一下。   众人看着左卫那锲而不舍的精神,心里都有些同情。堂堂翼火第一,天之骄子,本来可以在赛场上大出风头,谁知开局就成了谐星。   他们看得不忍,便都在心里给他鼓劲。   加油,快了,这就快了,马上就能够到那个缺德玩意了!   纪澜每次都要第一时间按猫爪,一直站着没动。   其实他游刃有余,是完全能动的,但这一点别人不知道,他们只见到左卫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把距离缩短到了一米。这次左卫的反应如果够快,是能及时打断对方的,便齐齐打起了精神。   只听又是一声“叮”,纪澜总算摇出了SR,两个人一起变成了猫。   左卫都已经习惯不动了,见状一怔。纪澜没给他反应的机会,扑过去带着他连滚几圈,一脚把他踹下了擂台。 第40章   这场比试过程漫长,结局仓促,人们全看愣了。   他们只见到两个东西迅速滚成一团,紧接着其中一只就掉了下去,不由得集体懵逼,心想这什么跟什么,留下的是哪只啊?   裁判也分辨不出来,但他下意识认为是他们会长夫人。   他正要回头询问会长,耳边只听“喵”的一嗓子,地上那只猫炸毛了。   左卫从未输过如此憋屈和莫名其妙的比试。   整个过程伤害不高,但侮辱极强,尤其还是在即将成功的时候给的致命一击。他简直气炸了,一边喵喵喵地骂街一边冲上去想揍人。   然而没等跳上擂台,眼前人影一闪,会长凭空到了上面,轻轻一挥手解开了变身术。   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台上的人。   这位赛前被多半人不看好的垫底生,在折磨了对手和观众好几个小时后,竟顺利站到了最后。   裁判笑得肩膀发抖,努力控制着声音宣布道:“A组第一局,纪澜胜。”   角木的人集体鼓掌欢呼,另外两个学院的人也跟着鼓了鼓掌,心想终于解脱了,只有翼火的学生和左卫还在憋屈。   娄郁扫了一眼气到浑身要冒火星的左卫:“想闹事?”   左卫微微一滞,克制了下来。   结果下一刻,他见纪澜走到擂台的边缘看着他,纯洁无害:“我这法器抽的东西是随机的,我就说我运气好,你看关键时刻多给力!”   老子特么的弄死你!   左卫的表情都有些扭曲,忍着打他的冲动,转身就走。   纪澜道:“站住。”   他问道,“你们赛前答应的事没忘吧?”   左卫:“……”   其余人:“……”   纪澜换上一副倔强又认真的模样:“我这次是作弊赢的吗,你们肯承认这个结果了吗?中间那么多次变身,但凡你能扛过去一次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此刻已到中午,其余几个小组陆续解散,都来这边看热闹了。   纪澜眼尖地在里面发现另外两个参与赌局人,倏地望过去,伸手一指:“还有你们两个,你们最好能撑到最后别被淘汰了,我亲自淘汰你们!”   那两个人:“……”   二人上午都有留意这边的动静,见证了好几次蔬菜开会,闻言表情都有些裂。   左卫的实力比他们强,他都扛不住,他们显然更不行。二人想象也被按成菜的画面,顿时悔不当初,整个人都不好了。   娄郁看了满场,一直在忍笑,这时看着自家徒弟坚强的小模样,心里简直稀罕死了。   他自然也听说了打赌的事,但身为会长,在这个场合里还是问了一句:“答应了什么?”   纪澜便将事情完整地说了一遍。   娄郁听着他故作委屈的小音,心里更稀罕,面上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看向左卫:“那确实是件越级法器,但你想过法器也要耗灵吗?他只有炼气四层。”   左卫先是一怔,接着神色微变,火气灭了一大半。   他当了太久第一,站得太高也被捧得太多,原来不知不觉已经看不见其他东西,养成骄傲自满的性格了吗?   娄郁说完就走了,没提一句赌局的事。   这意思很明显,就是学生的事自己处理,于是所有人都望向了中间的两个人。   左卫愿赌服输,深吸一口气就要磕头。   纪澜及时喊了停。   一是他辈分高,人家喊他爹反而赚了,二是他觉得喊爹没意思,便说道:“我不想要儿子,你先给我道个歉。”   左卫没意见,走到他面前认真地给他道了歉。   纪澜神色满意,维持着傻白甜的模样,矜持又傲娇地表示原谅他了。左卫刚觉得这小孩还不错,就听他说道:“喊爹就算了,我给你选条裙子,你下午穿着过来给我喊声加油吧。”   左卫:“……”   其余人:“……”   左卫把“女装啦啦队”和“磕头认爹”放在天秤上量了量,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更缺德,木着脸扭头就走了。   裁判见状便笑着吩咐他们去吃饭,剩下的下午再比。   人们三三两两地迈进大楼,都在讨论这场比赛,暗道一声大开眼界。   直播间没关,观众也在讨论。不过重点是娄郁刚才的话,有些脑子不过弯的问了两句,见一堆人给他讲解。   【会长的意思是纪澜灵气使用很精细,给你一件越级法器让你扛比你修为高出一大截的修士攻击,你能扛多久?他可是连扛了好几局。】   【所以快别再说人家水货了,水货怎么可能在校长老师的眼皮底下拿到第一。】   【笑死,翼火的第一在第一轮爆冷出局,这事告诉我们真爱生命远离赌博。】   【双败制谢谢。】   【我只想知道纪澜下午还会不会用招财猫。】   【……救命,别让我想象那个画面。】   拉了满场关注的纪澜溜溜达达和男菩萨会合,笑着迈进大厅,见亲传弟子们正在等他。   恒杏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特别的一场比试,全笑得不行。   他们通过接待员基本弄清了来龙去脉,便揉揉小孩的头:“行了别气了,好好吃饭。”   纪澜道:“赢了就不气了。”   几人“嗯”了声,陪着他到了八楼。   纪澜昂首挺胸地进了昨天离开的那家海鲜店,愉悦地点了一份他们家的招牌,吃完就以回去休息为由直接上了顶层。   他师父刚刚走得是痛快,暗地里的消息却一直没停过,他被撩了一中午,便来找这个祸害了。   娄郁见他进门,对沙发示意了一下。纪澜看过去,见上面铺着好几条裙子,配色都一言难尽,他一眼便挑中了那件死亡芭比粉,拎起来放在了一边。   娄郁含笑看着他,目光没移开分毫。   纪澜坐在沙发上泡茶,镇定道:“怎么?”   娄郁道:“稀罕你。”   纪澜听得高兴,挑眉问:“多稀罕?”   “多稀罕,这该怎么形容呢……”娄郁笑着起身走过去,弯腰在他耳边说了句话,直白又下流。   纪澜的头皮瞬间一麻,耳朵和周围一圈过电流似的。   他师父哪怕撩他也都维持着一个度,这是第一次突破下限,中间连个过渡都没有。   他抬头看去,见娄郁在身边坐下,接手了他的泡茶工作,表情十分正经,仿佛刚才那句话是他的幻觉。   娄郁给他倒了杯茶,这才接上刚才的话:“就是这么稀罕。”   纪澜道:“……闭嘴。”   娄郁笑道:“正邪两道的功法我基本都收集了,其中不好的部分也进行了改良,就等着你睡醒了。回头我融合一下,再弄套新的功法试试。”   博学是让你用在这方面的吗?纪澜听不下去了:“师父。”   娄郁便不撩他了,含笑陪他坐着。   纪澜被弄得有些心猿意马,尤其两个人还坐得这么近,他勉强撑着表情喝完杯子里的茶,拎起小粉裙就告辞了。   于是下午时分,所有人都见到了他手里的死亡芭比粉。   众人沉默一瞬,齐刷刷看向表情麻木的左卫。   付海帆在去自己的小组前也到了这边,塞给左卫两个彩球:“给,找了一中午才找到的。”   左卫:“……”   其余人:“……”   你们角木的简直都损出天际了。   纪澜笑出声,给付海帆一个大拇指,把裙子也给了左卫。   “……”左卫道,“你说的是给你喊声加油,那得等你上场才行。”   纪澜道:“对啊,是这样。”   左卫便抱着东西坐下了,暗道还有喘息的时间。   直播间的人也看见了这一幕,弹幕立刻爆炸。   这是赛前,所以选手的镜头多。等到开赛,镜头就会一直对准擂台。   【导播大佬看得见吗?求求您一会儿给左卫个镜头!】   【我也求求您了,信女愿用身上的十斤肉换左卫出镜5555】   【咳,我虽然是翼火的,但我也想看。】   【这绝对得截个图啊!】   赛前画面不多,很快就开始了选拔。   这次没有纪澜那种特殊情况,前几轮过得极快。   一轮打完,输的全进入败者组,胜者进入了第二轮,纪澜再次第一个上场。   好歹是天之骄子,导播想了想,终究地道了些,哪怕弹幕都在哭,也没往左卫那边移。   只有现场的人能看见左卫套着芭比粉的裙子,拿着两个彩球,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句“纪澜加油”,然后赶紧脱下来跑了。   围观群众:“……”   唉,别说,倒是条汉子。   然后全没忍住:“哈哈哈哈哈!”   直播间的观众隐约听见了左卫这一声,翼火学院里的脑残粉眼泪差点下来。   男神啊这是,他们那么厉害那么帅气的男神啊这是,谁能想到竟栽在了招财猫的身上。   只希望纪澜能继续用,这样人们都变菜,男神的事也就没那么突出了。   纪澜这次的对手也想知道他会不会用招财猫。   看完左卫那一场,他现在宁愿纪澜亮翅膀也不想被按在地上展览,耳边听见裁判喊开始,他立即后退了一大步。   纪澜眨眨眼:“紧张什么,我不用猫。”   对手道:“真的?”   纪澜直接亮出了翅膀:“咱们又没打赌。”   对手放心了,突然觉得砍翅膀也是一种幸福。   然而翅膀不是那么好砍的,纪澜复刻了之前在角木的几局比赛,很快把人送下了场。   A组上午耽误的时间太多,等其他小组都决出出线名额,他们这边还在打。人们基本都没回去,就站在旁边围观。   四座修真学院是角木、翼火、毕月和牛金。   纪澜这组除了角木和翼火的一号种子,还有毕月的三号种子,纪澜的小组决赛就是和他打,轻松便赢了。   自此四个小组的出线人员都确定了,分别是纪澜,纪泓,牛金的一号种子和翼火的二号种子。   毕月的一号种子在小组决赛里败在了纪泓的手里,运气好的是小组前两名不需要参加败者组,可以直接出线。   而翼火的二号种子就是和纪澜打赌的另一个尖子生,他的小组有不少强敌,但外界毕竟没吹得太过,他们这届确实是翼火至今最强的一届,他顺利出线了,倒是作为跟班的耳洞男早早就被淘汰了。   按照A组对D组,B组对C组的规则,纪澜明天第一场就是和翼火打。   纪澜满意地看着对方:“说好了亲手淘汰你,我先把裙子给你选好。”   翼火的二号种子:“……”   不赌了行不行?   众目睽睽下,他脑子一抽,色厉内荏:“你……你有本事别一上来就用那只猫。”   围观群众“噗嗤”一声笑了:“你们翼火的脸皮是不是都特别厚?不让人家用越级法器的是你们,现在扛不住招财猫,又不让人家一上来用猫了?”   二号种子说完了自己也觉得不像话,涨红了一张脸。   纪澜倒是觉得上午太浪费时间,想了想说道:“如果我同意,你还是输了的话,要穿着裙子在决赛上给我喊一整场加油,应援词由我们班的人提供。”   众人:“……”   人们下意识想说他疯了,但经过今天的接触,他们都知道他是有实力的,便没有开口。   二号种子自然也知道了纪澜不是水货,开始思考其中的利弊,场面一时很静,都在等他做决定。   纪澜越想越觉得这事靠谱,便抛出一个诱饵:“要不这样,我整场比赛只用三次招财猫。”   全场哗然。   有些人又觉得他疯了,有些人则觉得他当初和纪泓的那一场就是用的杀手锏,兴许还藏有别的后手。但不管怎样,对于翼火来说,在大概率会输的情况下突然给了另一种可能,还是会想试试的,万一赢了呢?   二号种子这次没犹豫多久,痛快地同意:“好。”   几句对话同时传到了直播间,众人全都期待了起来。   转天一早协会一开播,人们便急忙涌了进来,一边聊天一边押注。   很快纪澜和对手上了擂台。   众人纷纷看向纪澜,见他掏出棍子摆出了持剑的造型,暗道这是要来硬的了。   翼火的二号种子也是这么想的,神色顿时专注,谨慎起见没有马上就攻击。   纪澜晃了晃棍子,让他看上面的按钮:“这个按下去有暗器,你注意点,免得眼睛被弄瞎了。”   二号种子一怔,想到赛前的那通阴阳怪气,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先主动给他道了歉,见他似乎没有出手的意思,便伸手掐诀,进行了一次试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角木第一的真实实力。   只见纪澜猛地一收棍子,御剑飞了起来。   所有人:“……”   不按套路出牌啊你!   二号种子攻击落空,便追了过去。   两个人在空中来回兜了好几圈,基本全是你追我赶。   就在二号种子重新估算纪澜的实力,觉得自己或许能赢的时候,便见他迅速落地,棍子的一头直直冲向了自己。   他立即想到有暗器,急忙一停。   下一刻,纪澜扯掉手链就是一按。   “叮”的轻响。   两个人同时摔在地上成了蘑菇。   一个场内一个场外。   二号种子:“……”   其余众人:“……”   这特么的……也可以?!   翼火学院里有一群尖子生的脑残粉,左卫被弄成谐星他们就已经很心碎了,原以为今天能稍微好看点,结果又他妈的成了菜!   他们脑子里那根理智的神经“啪”地就断了,其中一人喊出了他们所有人的心声。   【别拦着我,我特么要冲上去烤香菇啊啊啊!】   前广场上,众人在一愣之后全笑翻了,深深地觉得角木的第一是个人才。   二号种子即便知道自己胜算不大,这个时候也在心里狂骂街,心想这哪是傻白甜,这是白切黑啊!   裁判笑得都要御不住剑。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简直和会长一个赛一个的缺德,怪不得那些亲传弟子听见纪瑞白的名字,脸色都有些微妙,以前怕是没少被整。   他宣布道:“A组对D组,纪澜胜!”   台下掌声雷动,直播间也都是撒花恭喜的。   无论纪澜的实力到底如何,赢就是赢了,而且看够了打打杀杀,这多有意思啊!   观众席的亲传弟子也在笑,觉得这小孩太可爱了。   娄郁在自家徒弟带着对方兜圈子的时候就猜出了他的打算,但亲眼看见成果还是稀罕得不行,再次上了擂台,解开了变身术。   纪澜看着也要冒烟的二号种子,看向了台下的校友。   败者组的比赛还没开始,校友便都来给他和纪泓加油助威,同时帮着他拿东西。此刻收到他的眼神,他们便拎起裙子和彩球走过来,一起递给了手下败将。   “里面有张纸,写的是新鲜出炉的应援词,”他们忍着笑嘱咐道,“你快抓紧时间熟悉一下,一会儿就得登台了。”   “……”二号种子往袋子里看了看,给左卫的是件死亡芭比粉,给他的是件亮紫蓬蓬裙,他不禁眼前一黑。   然而男子汉大丈夫,愿赌就得服输,他于是沉默地接了过来。   第二场是纪泓对阵牛金的一号种子。   两个人修为相当,但纪泓如今正在走剑道,而剑修一向是能越级砍人的,加之他最近一直在接受纪澜的调教,虽说对方有些棘手,但到底是赢了下来。   因此第二轮技术比拼的决赛又成了兄弟战。   人们无所谓谁赢,注意力整齐地挪到了某个人身上。   只见翼火的二号种子穿着紫色蓬蓬裙,拿着彩球站在台下,涨红着一张脸吼道:“澜爷放心飞,人家永相随!”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心尖上的纪澜澜!”   “蘑菇萝卜鹌鹑蛋,尝完这顿才下饭!”   “大鹅猫咪哈士奇,一声叮响中大奖!”   全场观众:“……”   都特么是人才!   直播间也快疯了。   【这么严肃的总决赛,到底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啊哈哈哈哈】   【导播我给你跪下了,挪一下镜头行不行!】   【好有意思,我好想也在现场啊啊啊!我为何这么菜没选上!】   【+1】   这一局纪澜没再用剑术,而是亮出翅膀,让他家男菩萨也体验了一把这个待遇。   二人没像上次那样这么快就分出胜负,都在寻找机会。而旁边的啦啦队在一顿输出后过了最开始的羞耻,竟逐渐放开了。   “男神男神你最棒!”   “晴天雨天下雪天,是你是你全是你!”   左卫隐约觉得这两句有点耳熟,几秒后想起是翼火的粉丝在他们比赛时举的牌子,木着一张脸看向他,恍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回不来了。   决赛持续了二十多分钟,纪澜顺利拿了下来。   这场过后是败者组的比赛,末尾五十人直接淘汰。剩下的人休息两天,接着便是幻境试炼。比拼环节的分数会以百分比的形式带进试炼,最终决出前二十名。   这次的幻境是协会自主研发的,除了高层和相关的参与人员,所有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众人期待地等了两天,这天终于见他们把幻境搬了出来。裁判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手表,表示这是幻境接收器。   “这幻境里有多种模式,每次都随机,我们也不知道能抽到哪个,”裁判介绍道,“等你们进去后,手表上会有大概的背景介绍,如果触发了相关的隐藏加分项或别的东西,上面也会有提示。”   众人听得新鲜,准备妥当后一起进了传送阵。   纪澜落地便感觉有东西朝自己冲过来,直接开了防护法器。   黑色的翅膀瞬间出现抱住他,对方扑过来一下子就撞在了上面。他回头一看,对上了一张坑坑洼洼一言难尽的脸,脑壳不仅没有,一边的眼珠子还都快掉了。   全场哗然。   卧槽丧尸!   与此同时,纪澜的手表一响,出现一行字:20XX年,一场病毒席卷全球,无数人感染丧尸病毒,城市停摆,生活毁灭,人类该何去何从?   他收回目光,掏出棍子把攻击自己的丧尸收拾了。   手表又是一响:初级丧尸,2分。   他看着掉落的晶核,捡起来扔进了储物袋。   小崽子的记忆里有相关的资料,如果是类似这种的设定,那大概率丧尸也是有属性的。   他打量眼前的环境,发现是一间学校,只是已经破败不堪,墙上还留有斑驳的痕迹。   他打开窗户往下看了看,发现有几只游荡的丧尸,便没有理会,开窗御剑飞了出去。   瞬间又是一声轻响,手表再次出现一行字:御剑1-5分钟,花费一颗初级晶核,谢谢惠顾。   纪澜:“……”   好极了,丧尸围城,不让御剑。   他不抱希望地问:“要是没晶核怎么办?”   手表安静如鸡,显然没有对答功能。   纪澜死心了,想着花了晶核不能浪费,便飞足了五分钟,落在了城市一座高楼的天台上,思考该怎么和纪泓他们会合。   这时只听清脆的电子音由下方传来,越来越清晰:“扣2分,扣2分,扣2分……”   他走到天台的边缘,看着左卫木着一张脸飞了上来。   二人对视了两眼,纪澜见他落地后手表就停止了催命,好奇问:“只扣2分,还是累计的?”   左卫查看手表:“15分钟内只扣2分。”   纪澜便明白这是要最后出去时再算总分,问道:“下面没有丧尸?”   左卫道:“有。”   纪澜道:“你这种级别的火灵根,烧死几个很容易吧?是下面丧尸太多,还是你赶着和同伴会合,就被系统坑了?”   左卫沉默。   纪澜等了等,挑眉。   左卫觉得自从来了总部,自己的运气就没好过,说道:“丧尸等级一高,就拥有了智商。”   纪澜道:“所以?”   左卫道:“下面有一辆消防车。”   纪澜:“……” 第41章   消防车一出,纪澜都默了默。   小崽子记忆中关于末日的各中影视资料里,好像还没出现过会用消防车的丧尸。   这要么是研发人员为了平衡战力,让丧尸保留了一部分生活技能,要么就真的是智商高。如果是后者,那他见到左卫飞上来,应该会往上追。   他放出神识向下一探,发现了密密麻麻的动静,说道:“他们追过来了。”   左卫道:“嗯?”   纪澜看一眼毁坏的天台大门,心里思考着要不要打,嘴上道:“猜的。”   左卫觉得无所谓。   只要离开那辆该死的消防车,他就能烧死一大片。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二人站在楼梯口见他们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左卫一个火球扔下去,“滋”地就被浇灭了——打头的都是水系丧尸。   左卫:“……”   纪澜:“……”   亲传弟子们看着那群人不人的东西咆哮地往上冲,不仅速度快,攻击还都不弱,重要的是开肠破肚都没事,纷纷询问这是什么。   接待员就坐在旁边,便为他们解释了一下何为丧尸。   几人震惊:“你们以前还遭遇过这中事?纪录片里怎么没有?”   接待员笑道:“不是,这都是人类想象出来的,别当真。”   想什么不好,想这些吓人的玩意!   几人平静地应了声,继续看着屏幕。   纪澜用棍子弄死了两只丧尸,晶核都来不及捡便又被围了。   这些丧尸的等级都不低,还会分工协作,显然是有组织的。他扫一眼那边快被淋成落汤鸡的左卫,说道:“你慢慢打,我走了。”   他说着御剑飞起来,耳边也开始循环“扣2分”的电子音,顿时明白杀丧尸和晶核是单独的两套体系,杀丧尸加分,御剑则扣晶核。   他刚才的晶核已经在第一次御剑里用了,现在半颗晶核都没有,只能扣。   左卫同样不想打了,御起剑跟上了他。   下一刻,丧尸群跑到天台边缘,冰箭、狂风、金属块全往他们身上招呼。   紧接着每两只丧尸抡起一只丧尸砸向他们,而那被当成炮弹的丧尸飞在半空的时候还在锲而不舍地放技能。   纪澜:“……”   左卫:“……”   电影里要是也这么演,人类怕是都完球了。   纪澜道:“你刚才吃他们家大米了?”   左卫道:“没有。”   纪澜道:“那你干了什么?”   左卫道:“……就放火燎了会用消防车的那个丧尸的衣服。”   二人说着急急躲避,在电子音的伴奏下惊险地脱离包围圈,落在一栋居民楼的天台上。   纪澜照例用神识一扫,发现这栋楼没什么丧尸,便淡定地迈下楼,把仅有的两只初级丧尸弄死,捡了晶核就走。   左卫道:“去找你同伴?”   纪澜嘴上“嗯”了声,却转身进了旁边的居民楼,利落地开始清丧尸。   左卫跟了一会儿,感觉他好像知道丧尸都在哪似的,问道:“怎么找到的?”   纪澜张嘴就来:“就地毯搜呗,我运气好啊。”   左卫也不想总带着电子音御剑,同样搜了搜丧尸,结果一栋楼里五个初级丧尸,四个都是被纪澜弄死的。   他沉默地迈出大门,这次单独进了一栋楼。   两个人互不干扰,友好地刷完整片小区,带着获得的初级晶核分道扬镳。   纪澜站在高空扫视了一圈。   这个幻境很大,望不到边际,末日场景做得十分逼真。他在城市停留了片刻,没见到纪泓和付海帆的影子,便转身往郊外飞去,半个小时后终于和他们遇见了。   纪泓不知从哪弄了辆越野车,正载着付海帆往城市开,这时见到自家老祖便停在了路边。   付海帆降下车窗对他一挥手:“挺豪啊,这都敢飞,多少晶核敢这么造?”   纪澜落了下来:“还剩不到三十个。”   付海帆顿时竖起大拇指:“牛批!”   纪澜道,“你们呢?”   付海帆道:“我只有八个,纪泓十三个。”   纪澜道:“没碰见特殊的丧尸?”   付海帆好奇:“比如?”   纪澜道:“比如会用消防车滋人,看见猎物飞了会抡起同伴砸人,还知道得用水给火灵根的修士洗个澡。”   纪泓:“……”   付海帆:“……”   “这怎么可能,这哪是丧尸,这是丧尸奥特曼吧?”付海帆有点惊悚,“你是亲眼见过,还是瞎猜的?”   纪澜道:“见过。”   两个人一齐沉默。   几秒后,付海帆语无伦次:“啊这……大城市的丧尸也开始这么卷了,得会点技能才配待着吗?郊区的全是初级丧尸,我们还想着来城里刷刷分呢。”   纪泓道:“是几级的?”   纪澜道:“我打死两只三级丧尸,每只15分。”   他把刚刚的经过叙述一遍,说道,“这些丧尸肯定是听令行事的,就是不知道最高等级的那个是多少级。”   “我知道了,丧尸皇!”付海帆老二次元了,说道,“小说里好多都有这中设定,丧尸皇实力高智商也高。”   纪澜琢磨一下:“不一定。”   智商高是肯定的,但实力却不一定。   因为幻境都是根据试炼人员的实力而安排怪的等级,这些尖子生最高的修为是炼气九层巅峰,只差临门一脚就筑基。如果按照一般幻境的规则,最高的怪应该是筑基期修为,但那都是单独的一只,数量也少。   而在这里,一个有头脑、能组织这么多打手的丧尸,其本身的实力如果再是筑基,这就有点bug了。要知道怪设计出来,就是让人打的。   纪泓听完他的分析,点头道:“确实。”   付海帆道:“可他周围一群丧尸,想打他,咱们得把其他的都调开。”   纪澜想了想,对付海帆伸手:“把你的初级晶核都给我。”   付海帆立即照做,见他让自己御剑,便飞起一点,听见了“扣2分”的提示。   “果然,”纪澜很满意,“像这中谁都能捡的晶核是没有归属的。”   付海帆道:“所以?”   纪澜微微一笑:“我觉得我应该能按住那个丧尸。”   纪泓和付海帆默默反应一下,开车直奔城市。   三个人在距离刚才那栋大楼两条街的位置停住,下车谨慎地靠近。   片刻后,他们躲在角落里,远远地在楼下看见了一辆消防车,车边正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丧尸,乍一看竟很有涵养。此外西装的一角有被烧过的痕迹,确认是左卫遇见的那一只。   几人交换一个眼神,纪泓便把初级晶核全部交给他们,带着一连串的“扣2分”御剑飞过去,对着那丧尸就是一剑。   刹那间只见人影一闪,斜刺里闪出一只四级的金系丧尸,一把架住了他的攻击。纪泓没有气馁,顽强地打出一套攻击,眼见周围的丧尸越来越多,这才御剑而起,带着“扣2分”飞上了旁边一栋七层高的楼。   他们出发的路上分析过,如果不是太高的楼,身为主脑,可能不会跟着打手一起上去。   此刻见纪泓完成了引怪的工作,纪澜和付海帆便同时盯住西装男,见他果然站着没动,只让打手去追。   纪澜立刻就冲了过去。   西装男听见动静侧头看他,目光饶有兴致。   纪澜知道他身边肯定还留有保镖,只走到十米的位置,保证他能被扫进去就停住了。   西装男继续看着他,嘴角甚至带着一点气定神闲的笑,想知道他要干什么。   纪澜也对他一笑,扯下手链就是一按。   “叮”的一声,两个人瞬间都成了哈士奇。   纪澜:“……”   付海帆:“……”   该要R卡的时候,为什么出来一张SR!   西装男是靠着精神系来控制打手的,而招财猫的特点就是被按住后什么法术都不能用。   他几乎瞬间察觉到和手下的联系被切断了,暗道不好,嗷了一嗓子扭头就跑。   纪澜自然不能放过他,急忙在后面追。   可惜对方的智商高,直接跑进了丧尸群所在的七层楼里。这些丧尸没了控制,开始恢复原始设定,只追着近处的人类咬。纪澜被他们盯上,无奈之下只能先撤。   三个人在远处一间废弃的商店里总结教训,觉得最大的问题就是卡没抽好。   付海帆道:“他会不会躲起来?”   纪澜想了想:“程序设计的都有一定的行为模式,应该不会。”   付海帆道:“那他要是警惕了,不吃同样的套路了呢?”   纪澜道:“先试试,不行就换。”   他们商量了几句,以防万一纪澜换了套衣服,然后在商店里找到面具和香水,简单弄了伪装,这才再次出发。   同一时间,左卫带着人慢慢摸近了大楼。   他和同伴会合后交换完信息,便猜出这是只高级丧尸,于是就折回来想拿下对方。   “按计划行事,”他压低声音,“我去吸引火力,你们抓紧时间……”   话未说完,一阵清脆的“扣2分”突然自前方响起,他们齐齐看了过去。   只见付海帆身后追着两个初级丧尸,正一边嗷嗷叫唤一边往前飞,很快接近了西装男,这是纪澜三人临时对套路做的改动。   “啊啊啊你们不要过来啊!”付海帆用上了毕生演技,回头对身后的丧尸叫唤,等说完转过头又对上大批丧尸,他顿时喊得更惨,“妈呀啊啊啊!”   他尖叫着把会的火属性法术一股脑全砸过去,赶紧调头飞上了附近的高楼。   和刚才的人不同,属性也不同,西装男嘴角一勾,便又派手下追了,不同的是这次他把保镖放在了明面上。   左卫几人眼前一亮,暗道不管付海帆是不是故意的,这倒是便宜了他们。   他们正要动手,便见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直奔西装男,落地扯下招财猫就是一按,一圈顿时全成了蘑菇。   纪泓紧随其后飞过来,抄起纪澜和西装男两朵蘑菇,转身就跑。   左卫一行人:“……”   卧槽!   他们立刻不干了,起身就追。   但失去控制的丧尸群又一次解放,附近还没进楼的便都开始追他们。   一行人被追得抱头鼠窜,很快失去了纪泓的身影。   纪泓和付海帆在学校的操场会合,落地帮蘑菇解除变身,立即围住了西装男。   学校里只有几只初级丧尸,操场十分空旷,根本没有能让西装男操控的打手。三人组围着他一顿群殴,发现果然不是筑基的修为,轻松就把他送走了。   最后一下是纪泓动的手。   他的手表一响,上面写着:六级精神系丧尸,100分。   小组最后是算总分的,无所谓加在谁身上,付海帆看得双眼直放光:“100分!”   纪澜回想刚才的细节,总结:“他大概是炼气六层的修为。”   这个修为对他们而言很好杀,就像白送的一样。   在幻境里得分无非那么几中,一是刷怪,二是炼制珍贵的药剂,三是寻找稀有的宝物,这幻境显然刷怪更方便。自此,三人组发现了财富密码。   城市很大,他们先后又找到了两只也在聚怪的精神系丧尸,用同样的套路把对方弄死,然后就转去了隔壁城市。   场外,设计这一背景的研究人员同时嘴角一抽。   他们之前想过多中调虎离山的办法,全在程序里给精神系丧尸加了保险,所以正常情况下他是没那么容易杀的,万万没想到竟有人这么简单粗暴,直接把他变成菜抄走了。   不过算了,他们想。   好歹肥水没流外人田,分都被自家会长夫人赚了。   直播间也在讨论这事。   【恭喜角木学院喜提前三!】   【高兴得太早,失去大脑的丧尸群不要太好杀,没见左卫他们都烧死多少只丧尸了吗?】   【没看见,高级的都不好杀,死的都是低级的吧?】   【这才刚开始,等纪澜他们刷完最厉害的怪,也会开始刷小怪的,等着看最后的总分就知道了谁高谁低了。】   有纪澜这个bug,纪泓他们刷分刷得极其顺利。   三人组在幻境里玩得风生水起,毫无压力地拿到了第一,左卫小组紧随其后排在第二,也成功出线了。   此刻已是傍晚,成绩公布后,人们便纷纷进去吃饭。   或许是在协会的最后一晚,也或许是考完大家都放松了,美食城的气氛非常融洽。   吃到一半,还有几个人拿着酒杯挨个找人敬酒,搞得整个场子都热了起来,后来得知这层有KTV,一群人便嚷嚷着要组局。   纪澜作为这场比赛里搅风搅雨的第一名,自然被拖了过去。   刚进包间,入耳就是左卫的一句“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顿时笑了笑,找地方坐下了。   结果没坐一会儿,他同样被人们喊上去,让他也唱首歌。   他醒后这么久还没尝试过KTV,小崽子记忆里的歌要么是励志要么苦情,几乎没有别的。   他思考一下,说道:“给你们唱首《我的未来不是梦》吧,希望大家共勉。”   众人立刻一起鼓掌,只有纪泓的神色略有些僵硬。   几分钟后,人们如梦似幻地听完一首歌,见他矜持对他们点点头,再次疯狂鼓掌,热烈盈眶,心想可别唱了,再唱下去,他们的未来就都是梦。   纪澜把他们的神色看进眼里,刻在灵魂里的恶劣因子发作,实在没忍住又给他们唱了一首,这才被他们哭着请下台。   愉悦地折磨完他们这一顿,他挨着纪泓坐下,查看手机发现没有师父的信息,主动问了句“在干什么”。   两秒后,他收到了回复:【刚忙完,你呢?】   纪澜:【KTV。】   娄郁;【唱歌了吗?】   纪澜:【唱了两首。】   娄郁很稀罕,让他再唱一首,录个视频给他。   纪澜在师父面前还是有包袱的,自然不能折磨他,主动岔开话题:【你一会儿有什么安排?】   娄郁:【我打算去给我家宝贝儿换套衣服。】   纪澜:“……”   他盯着屏幕看了两眼,回道:【我也去。】   他被这不要脸的师父撩了不知多少回,便想还回去。   于是在包间又坐了半个小时,他就起身溜了。   师徒二人通过层层法阵进了大宅,往主卧的床前一站,纪澜便微笑地靠在了一旁的墙上:“换吧师父,我看着你换。”   娄郁本是想逗一句,用这借口把徒弟喊过来,在大宅里享受一把难得的二人世界,谁知瑞白竟不打算动手,他问道:“真让我换?”   纪澜点头:“您不是都换习惯了吗?”   娄郁便不问了,开打衣柜取出一套睡衣,轻车熟路把瑞白身上这件脱了。   高级修士的身体很干净,定期掐个清身诀就行。   娄郁掐完一个法决,开始给自家徒弟换衣服,听见旁边的人笑着开了口。   纪澜温柔问:“师父,我身材好吗?”   娄郁笑道:“当然好。”   纪澜道:“那你喜欢吗?”   娄郁的手一顿:“喜欢。”   纪澜继续问:“摸着手感好吗?”   娄郁抬眼看过去,见瑞白嘴角轻轻勾着,神色暧昧,摆明了是想拿自己的身体“报复”他。   然而纪瑞白即便以前作天作地,也是第一次涉足这块领域,业务还不太熟练,微微发红的耳垂立即出卖了主人。   他的呼吸紧了些,轻轻一笑:“好极了。”   他不等对方再撩,手上开始不规矩了。   纪澜眼睁睁地看着他师父耍流氓,哪怕他这边什么都感觉不到,还是被激起一阵不自在,心想他就不该跟这个货比不要脸,应该等他恢复了原状再撩,然后撩完就跑,这样好像才能成功。   他见某人的手有慢慢往下挪的趋势,便上前拍开了。   娄郁笑道:“怎么了宝贝儿?”   纪澜道:“好好换,别动手。”   娄郁道:“我控制不住。”   纪澜挑眉一笑:“要不我来?用我这双手。”   娄郁略微一想那个画面,拒绝了。   二人各退一步,一个不再撩人一个也不再耍流氓。等到换好,他们便拎起一瓶酒到了小院里。   夜渐渐变深,一轮圆月挂在高空,院子里落满银辉,和上次一样静谧。   纪澜感觉一颗心慢慢静下来:“昆仑境和外面的天气一样吗?”   娄郁闻弦知雅意,笑道:“嗯,等你回玄阳宗刚好入冬,云跃峰该下雪了。”   纪澜“嗯”了一声。   转天一早,众人相互道别,各自回到了学校。   成为交换生的二十个人有三天的休整时间,然后便要重新来总部接受集中培训。   纪澜回去和班上的小可爱聚了餐,又被纪家人叫走吃了顿家宴,逗了几句小白莲,这便和纪泓一起到了总部。   他们二十人在一个班,隔壁是正道的现代学习班,大部分都是掌门首徒和亲传弟子,再旁边的教室则是那群魔修——三拨人诡异地竟在这里成了另类的校友。   纪澜对玄阳宗熟得不能再熟,大部分时间都在逃课,老师们基本不管他。   而住得时间一长、接触一多,左卫等人很快发现他不只是和古人的关系好,和协会的核心层也不错,和会长相处得似乎更好,便忍不住好奇地问了问老师。   临时班主任卡了一下壳。   他是要作为生活老师跟着他们一起去昆仑境的,自然是核心人员,也自然知道纪澜的底细。   纪澜和娄郁的师徒关系暂时是保密的,只有他们内部成员知道。何况按照会长和正道的说法,纪瑞白的师父是玄阳宗九霜真人,这里面的玄机他们暂时还没捋清,更不好往外说了。   他便只给了一个明面上的答案:“他是会长的课代表啊。”   左卫等人:“……”   课代表能好到他这样吗?   老师补充:“而且他小啊,难得总部有个小孩,所以大家都很喜欢他。”   众人心想行吧,反正也问不出别的了,便都接受了这个说法。   生活在平淡中快速溜走,终于到了出发这天。   二十人的分配方案早已敲定好,左卫和纪澜他们是一组,要去的是玄阳宗的贤观院。   此刻玄阳宗里正做好准备等着迎接这一批新生,同时送走了精心挑选的孩子。   这些小孩天赋好又聪明,承载着他们整个学院的希望。   其中一个长老望着他们的身影,不舍地道:“我听宋掌门说他徒弟现在天天在那边看动画片,都不太回来了,这些人要是也不回来怎么办?”   掌门很淡定:“不会,他们的根都在这里呢。”   旁边一个学堂的老师接话道:“而且选的都是心性稳重的,轻易不会动摇。”   那长老点点头,多少有些放心了。   众人等了片刻,望见山脚下出现了一队人的身影。   与此同时,正在办公室的娄郁眉头微跳,感到了一丝熟悉的联系。   正守在云跃峰下的弟子猛地回头,见封山印似乎轻轻晃了一下,急忙给师兄发消息,后者收到一看,立即往山门跑:“掌掌掌门……”   廖掌门呵斥:“慌什么?”   那弟子道:“封封封山印动、动了!”   众人:“……”   死寂一瞬后,刚刚还在训人的廖掌门也哆嗦了一下:“你说什、什么?” 第42章   玄阳宗占地广袤,正门的台阶从顶铺到底,是传说中的登天梯。   付海帆抬头向上望,完全望不到头,不由得“嘶”了声:“电视剧里一般出现这种台阶,必然有个为了拜师一步一磕头的人,你们说这高度要是磕上去,会磕死吗?”   左卫道:“磕死的都被淘汰了。”   纪澜没有接话,脑中涌上了过去的画面。   玄阳宗作为天下第一大宗,经常有很多前来求仙问道的人。   他每每御剑经过,总能见到下方向上爬的黑影。宗门的这些亲传弟子,除了极个别是长老在外面直接收为徒、御剑带回来的,其余都亲自走过这条登天梯,只有他是例外。   他当年身体不好,初入玄阳宗是被人精细地抬进来的。   后来拜入云跃峰养好身体,他进出基本全靠御剑。想一想,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正经地走一回这条路。   作为协会派来交换的学生,他们是能御剑飞上去的。   但这里毕竟是许多出土资料里形容的玄阳宗,已有数千年的历史,几人商量后还是决定走上来,亲身感受一番这古老宗门的风采。   一行人都是修士,根本不累。   随着慢慢升高,视野也跟着开阔。头顶琼楼玉宇,脚下层峦耸翠,微微站一会儿,好像真能羽化登仙似的。   付海帆一边走一边拍小视频,有些遗憾:“可惜这里没信号,不能发朋友圈。”   老师道:“坚持几个月,等通道彻底打开,挪到海上就好了。”   付海帆道:“到时候我们也快回去了吧?”   老师笑了笑:“应该。”   付海帆早有准备,便“嗯”了声。   在这里想给人发消息全得用传讯符,上面还得有对方的气息才行,不然那边根本收不到。   他思考几秒:“你们说能不能按照手机的原理做个通讯法器?这样咱们好歹能群聊。”   纪澜等人一齐看向他,鼓励道:“你可以试试。”   与他们的悠闲不同,山门的人正集体关注着一件大事。   廖掌门见这些人还得走一会儿,便急匆匆地赶到云跃峰,听守在这里的弟子说刚才封山印晃了一下,精神一振,恭敬地请了一安。   众人等了等,没等到半点动静。   廖掌门便将纪瑞白未死的事说了,发现还是没回应,犹豫一下,暂且把魔主那件糟心事按住了,免得真人刚有些神志就被刺激到。   跟来的长老猜测:“兴许还在睡,未彻底醒,再等等吧。”   廖掌门笑道:“说得是。”   一些陨落的修士若自身的法力够高,留下的禁制是轻易不会散的。   封山印一直以来都没有动静,他们都怕九霜真人没了。如今封山印肯动,这说明至少人还活着。   想来再过不久,他们的正道第一人就能出来了。   于是等纪澜一行人终于抵达山门,便见玄阳宗上到掌门下到弟子,全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老师自觉当成了是在欢迎他们,笑着问了声好。   廖掌门点点头,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亲自带着他们往里走。   过山门是宽敞的前广场。   这里连接了数条山路,其中几条由法阵固定悬在空中,看上去险峻又壮观。正中央的一条通向主殿,往上还有三组台阶,每组的路程都不短。   一行人先是去了主殿,简单寒暄后掌门介绍了主管学堂的长老和修士。   双方相互认识一番,这便由修士带路,领着他们去了学堂。   学堂设在南斗峰的半山腰上,由于学生有限,不像现代学院分了那么多楼,只有教学区、休闲区和住宿区。   宿舍是古韵十足的小院,每座院子23间房,每间住一个人,能享受单人间的快乐,这一点倒是比在学校里强。   有几座院子不知被谁开了片水池,里面养着几条鱼,看着生机勃勃的。   此刻恰好是饭点,他们分完宿舍便跟随老师进了饭堂。   学子们刚下课不久,见到他们皆是一静,暗暗看了过去。   来的都是天之骄子,早已习惯被看,淡定地领了饭,找地方坐下了。   这里的饭菜都由灵植做成,调味虽然没有现代那么多,但味道还是不错的,付海帆几人都觉得很新鲜,只有纪澜比较嫌弃。   他当年被正道精心养着的时候,吃的都是上等灵植灵物,这点东西在他嘴里还没一顿火锅好吃。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现在的重点是怎么潜进云跃峰。   他正思考路线和办法,突然听见前方有一桌响起一声咕哝:“怎么看着跟猴似的?”   “噗”的一声,有几个顿时被逗笑,在安静的饭堂里分外清楚。   所有人都抬了一下头。   最先开口的人相貌憨厚,脸有些圆润。他不好意思地对众人笑笑,坐着施礼一圈,继续埋头吃饭。而经过这一插曲,原本死寂的饭堂重新活络,渐渐响起了说话声。   付海帆询问老师:“他刚刚说的是什么?”   老师摇头。   他们最近突击学习的是古语版普通话,这男生的语调听着不像,可能是什么方言。   左卫往那边扫了一眼:“我怎么觉得是在说咱们?”   付海帆道:“我也觉得,当初你在总部嘲讽我们家纪澜的时候,就这是副嘴脸。”   左卫道:“……说了不翻旧账。”   他不由得看了看纪澜,见纪澜仍望着那边。   那边的人很快察觉到纪澜的视线,对他客套地一笑,嘴里对同伴道:“看,猴子瞅我呢。”   纪澜也对他微笑,把他的话还回去:“你们看这猪,长得多喜庆。”   老师和付海帆几人:“……”   他们简直猝不及防,都差点呛着。   付海帆咳了几声,惊悚地看向纪澜。   以往这大佬和人对上,要么是给人挖坑要么就是笑着噎人,这还是第一次骂人。   “啊这……您消消气,”他劝道,“谁惹你我们收拾,你别弄出人命啊!”   学堂的人最近陆续接触过普通话,胖子对他们的话听得似懂非懂。   他打量他们的表情变化,终于换上正宗的古语:“你刚才那是何意?”   纪澜用古语回道:“听不懂吧?”   他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擦擦嘴角,“你骂我们是猴子,我也骂你一句,多公平。”   他微微一顿,笑道,“不过你骂的我能听懂,我骂的你却听不太懂,别说,这感觉是挺爽的。”   付海帆等人顿时看了过去。   胖子被当众拆穿,脸颊一红:“你别冤枉人!”   纪澜悠哉地换上他刚才的方言:“哪句冤枉你了?说出来我听听。”   其余学子意外了一下,暗忖这是真懂。   胖子再次被打脸,立刻待不下去了,急忙起身离席。   刚活络一点的饭厅重新被冰封,落针可闻。   纪澜在众目睽睽下一扭头,笑着看向隔壁桌的人:“那猪叫什么名字?”   被问到的人一怔,下意识跟着他的话走了:“那猪叫……不不,他叫聂陶。”   纪澜道:“父母是谁?”   那人有些不解,但还是如实说了。   纪澜在记忆里搜了搜相关人物。   昆仑境里除了正道宗门,还有几个修真世家,根本就没有普通人,所以这里的学子全是一群“仙N代”。有些是玄阳宗自己的孩子,有些则是其他宗门或世家送进来的。   这聂陶的父母他都没听过,联系刚才没什么人帮这胖子解围,他便估摸是来自某个小宗门,点点头,不再问了。   倒是那人见他古语不错,起了聊天的兴趣,自我介绍一番后问道:“不知道友怎么称呼?”   纪澜道:“我叫纪澜。”   那人一怔:“哪个澜?”   纪澜直言道:“和那个纪瑞白同名。”   饭堂第三次一静,学子们不禁看了他一眼。   玄阳宗纪瑞白当年身负魔界封印,以大局为重自愿留在人间,导致他师父九霜真人直接封山,至今都还没出来,这事人人皆知。   他们小时候听过很多九霜真人的英雄事迹,关于纪瑞白的却不多。所以先前听说纪瑞白未死,现就在人间,他们对他都很好奇。   那人同样如此,问道:“他可醒了?”   纪澜道:“没有。”   那人叹气:“希望他能早日苏醒。”   纪澜听着这语气里的诚恳,眨了眨眼,正琢磨他这个名声在三千年里是不是有所好转,便听对方继续道:“今早听说云跃峰的封山印动了一下,兴许这对师徒能在同一天醒罢。”   纪澜心中一动。   昆仑境的通道没有彻底打开,他师父和这边一直联系不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通道是越来越开的,难道他师父今天终于和这边有感应了?   这倒是件好事。   一顿饭很快吃饭,纪澜他们在修士的带领下转了转附近几处地方,大概了解完玄阳宗的布局,便回到了小院里。   一行人休整一晚,转天早早去了学堂。   贤观院和现代学校一样也是分季度开的,只是今年赶上了秘境开门,情况特殊,导致学院的事挪后了。   这一届刚开学没多久,纪澜他们现在过来完全能跟上进度。而华国那边则由于需要学习的现代知识太杂,那批交换生过去先得接受培训,等到学成,下学期也差不多快开学了。   贤观院只有两个班,由甲乙命名。   他们的交换生多是甲班的人,纪澜十人组进的便也是甲班。   教室里没有椅子,都是一个个蒲团。此刻还未敲钟,人们都比较随意。   跟来的生活老师要在这里开设一门现代普通话的课,望着十个交换生迈进学堂,便去老师所在的房间了,想着这边有纪澜当翻译应该不会有事。   结果他放心得太早了。   纪澜刚进门就注意到了几个生面孔。   这几人穿得好、修为高,身上矜贵和骄傲的调调太眼熟,八成是大宗门或世家的人。   这种古老的宗门和家族都还停留在过去的习惯里,养孩子自然也一样,身上的少爷小姐病都没去,肯定不会自己去饭堂。要么是本身住在玄阳宗,放学就回自家山头了,要么就是在房间里拿灵药当饭或是等着傀儡送餐,因此他们昨天都没有在饭堂见到人。   他见那胖子也缩在队伍里,微微挑了一下眉。   那几人正在闲聊,这时见他们进门便看了过来。   为首的男子打量了他们一下,笑着上前作揖:“在下玄阳宗甄林,见过各位道友。”   这一句付海帆他们都能听懂,便回了一礼,做了自我介绍。   甄林见纪澜只笑着点点头,扫了一眼那边的胖子,后者一个哆嗦,慢吞吞蹭了过来。   甄林一副做主的姿态,表示双方都有错,相互赔个不是,这事就翻篇了。   胖子很认命,老老实实地道了歉。   纪澜宽容地笑道:“行了,下不为例。”   甄林等了等,问道:“道友不说点什么?”   纪澜道:“我不是原谅他了吗?”   甄林道:“但你也骂人了。”   纪澜道:“我那是夸他可爱。”   甄林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带了点傲气。   玄阳宗当了这么久的第一大宗,回来后理所当然就是要做主的。   他不知道双方的交锋过程,只知道为了不生灵涂炭,他们采取的是和谈的办法,还知道那边有个会长很厉害,可再厉害能比他们九霜真人还厉害吗?他们九霜真人马上就要醒了,所以他根本没把这些人当一回事。   而且选十个人交换,连个炼气四层都被拖出来凑数了,想也知道那边有多寒碜。他想到这里,更看不上这些人了。   甲班那些厉害的都走了,终于轮到了他来主事。   外面如何他不管,但从今以后在贤观院里都得听他的。他原本就计划找机会在这些乡巴佬的面前立个威,这场口角发生得正好。   他先前还在想要是这乡巴佬也道了歉,把自己当成说和的人,他以后还得再找机会立威。   没想到这乡巴佬正合心意,那今天无论谁对谁错,双方都得在他面前低个头才行。   他说道:“道友,你这样我很难做。”   纪澜劝道:“那就别做。”   “这可不行,俗话说和气生财,”甄林的神色有些冷,嘴角仍带着笑,“再说家父是玄阳宗乐丰真人座下亲传弟子,他们时常叮嘱我要爱护同窗,我岂能坐视不理?”   纪澜意外,心想还是老熟人家的崽子。   玄阳宗的这一批亲传弟子基本都遭过他的毒手,甄林他爹脾气暴躁,被整的次数最多,没想到三千多年过去都结婚了,哪个女修士眼瞎,竟然能看上这货。   付海帆等人见纪澜没有第一时间开口,问道:“他说的什么?”   纪澜以前没少和这种眼高于顶的熊孩子打交道,看一眼甄林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总结道:“中二病,想当老大。”   左卫笑了一声,用古语回道:“凭什么?”   甄林一怔。   他都说了他爱护同窗,没听见吗?   他的脸色冷下来:“你们这样,就是不想给面子了?”   纪澜道:“他问是不是想打架。”   左卫抬抬下巴,这句古语学得最溜:“单挑还是群殴?”   甄林:“……”   小团体其他人:“……”   这么直接的吗?   甄林手里有不少老爹给的法器,是有底气的。   他虽然也想过动用武力压制,但能不动手自然最好,没想到这些现代人一句话茬都不接,上来就要动手。   不过倒也省了事,他冷哼:“你们第一是谁,出来。”   纪澜跨出半步,淡定地看着他。   众人齐齐意外。   甄林也很诧异:“你?”   纪澜道:“是啊。”   他不想浪费口舌,“这样吧,你们要是能集体接我一招,我就道歉并认你当老大。要是不能,你们集体认我当老大,敢赌吗?”   甄林上下打量他,想知道他有什么特殊之处。   纪澜一脸体贴:“不敢就认怂说不敢。”   甄林一个要主事的人,众目睽睽下自然不能说不敢,当场就往外走,要出去和他比划。   纪澜及时拦住了他,扯掉手链变成了招财猫。   付海帆一行人:“……”   卧槽好好的为什么逼他掏这个?   他们见状扭头就要往外跑,结果还没动,左卫便一左一右伸手搭上了他们的肩。   凭借多年的打架经验,他觉得不能让对手产生任何警觉。   当初他要是看见有个和他同修为的跑了,也不会落到那种地步。   他沧桑地深吸一口气,站着没动。   付海帆等人一看他的表情便懂了,于是也没动地方。   纪澜托着招财猫给众人展示,仗着左卫他们古语不过关,说得毫无压力:“这是我的本命法器,名叫……”   他看看“苟命”的名字,说道,“名叫有福同享。”   甄林一行人:“……”   这不是只有两个字吗?以为他们不识数?   他嗤笑:“炼气期有本命法器?”   纪澜充耳不闻:“它可以让人变身,就看你们扛不扛得住了,只要有一个扛住就算我输,怎样,赌吗?”   甄林看了看小团队,直接拍板说赌。   不过以防万一他把学院规矩搬了出来,说不让随便立誓,这事就口头约定。   其余围观的学子都听他的,何况他们对这法器也有些好奇,便都没有意见。   纪澜看着甄林那几人全掏出了防御法器,里面还有好几个越级的,对他们微微一笑:“准备好了吗?我给你们抽个奖。”   “当——!”   上课钟准时敲响,盖过了法器的“叮”声。   老师推门进来,对上了空荡荡的教室。   他第一反应就是他们出去了,刚要去窗边查看,突然扫见了蒲团上的蛋。   一颗又一颗,整间教室都是蛋。   他修为筑基,根本看不出他们的人身,顿时懵逼,心想这谁扔的蛋,人呢?   不过到底是老师,他很快回神,知道自家学生没这个本事,便将华国的老师叫了过来。   后者来这里一看,嘴角一阵抽搐,但自家会长夫人做事肯定有一定的道理,他没有带人砸蛋,耐心解释了一下,表示等等就好。   交换生第一天上课,整个贤观院的老师都惊动了。   众人集体过来围观鹌鹑蛋,眼睁睁看着他们变回人,不禁一阵稀奇,问了问缘由。   纪澜主动道:“我们在打赌认爹。”   甄林还在恍惚,闻言怒道:“胡扯,是认老大!”   纪澜微笑:“对,是认老大。”   正计划不认账的甄林:“……”   他翻个白眼,带着自己的人坐下,想着有空算账。   老师们只当小孩吵架,纷纷回去了,等到下课才重新过来研究纪澜的法器,想让他再变个试试。   众人:“……”   还来?   学子们立即起身出门,想离这玩意远点。   左卫他们这次也没舍命陪君子,急忙全撤了。   教室眨眼间全空,众人躲得远远的,站在外面往屋里看,发现只剩了纪澜和老师。   纪澜面前的老师是一个筑基和几个金丹。   筑基和金丹的寿命没有三千年那么长,能活到现在怕是要经过数段睡眠。   他这个修为应该按不住金丹,但筑基是一定能按住的,问道:“你确定站这里?”   老师失笑:“你还能把我按住?”   纪澜道:“可以。”   老师道:“那你来,无妨。”   纪澜便伸手一按,把双方按成了萝卜。   门外的学子们:“……”   他们还以为是纪澜自己变给老师看,没想到是把老师一起带走,这什么见鬼的法器!   纪澜按筑基还是有些勉强的,很快两个人就恢复了原状。   老师默了默,没再好奇。其余金丹老师看得满足,便招呼学生们回来上课。   甄林一行人走进来默默看某人一眼,接下来的时间没再搞事。   除去早晨的小插曲,一天过得风平浪静。   眼见夜幕降临,纪澜便开始琢磨去云跃峰了。   这学院是近几年新建的,南斗峰他以前也很少来,根本不熟。   他昨晚已经探过路,晚上整个学院会开大阵,完全出不去,除非这里面有漏子可钻……他一边想一边迈出饭堂,扫见了前面的胖子。   这胖子来自小宗门,嘴瓢蔫坏,有些喜欢出风头,这学院如果真有学子专用小道,他肯定知道。   纪澜便笑着走过去往对方的肩上一拍:“哎,聂道友。”   聂陶顿时吓了一跳,警惕地远离半步:“有事?”   纪澜表情和善:“别躲,我问个事。”   聂陶更警惕:“何事?”   纪澜好奇:“你们这里待着太无趣了,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聂陶转转眸子:“你想去哪?”   纪澜道:“都可以,好玩就行。”   聂陶立刻心动。   他要是能帮着甄林整这小子一把,岂不是立了一功?   他家人费劲把他送进玄阳宗,不就是为了和这里的少爷们打好关系吗?   他于是故作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有个地方景色不错,据说在那里打坐还能事半功倍。”   纪澜眼前一亮:“是吗,在哪?”   聂陶对他勾勾手指,带着他走到一旁去说。   纪澜成功问到想问的,当晚就走了。聂陶躲在暗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急忙跑去通知甄林。后者听说他给纪澜挖了坑,今晚勉为其难住在了学院里,见他进来,问道:“真走了?”   聂陶道:“真的。”   甄林笑着起身:“做得好,等他出了学院,咱们就去通知老师!”   纪澜已经提前挖了坑,走得毫无压力。   等成功出了学院的大阵,他便轻车熟路避开人绕到了云跃峰的后山。   这里同样被封山印笼罩,他放出神识,成功穿过封印,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山体,沉默。   云跃峰只有一条上山的路,正被玄阳宗的人守着。   而后山被他师父下了禁飞阵,根本无法御剑。这里陡峭险峻,也没办法攀爬,只能等他师父把阵撤了。   也不知他师父醒没醒。   纪澜一边等一边找了找路,正想放弃走人,突然只觉一道熟悉的神识落了下来。   紧接着人影一闪,一个身穿白衣的人落在了他面前。   九霜真人长发如雪,眸子也像经年的寒冰,似乎能倒映出人的影子。   他轻轻摸上纪澜的头,淡淡道:“瑞白,你回来了。”   纪澜心底一颤,下意识喊道:“师父。”   九霜真人“嗯”了声:“回来便好。”   纪澜静静看着他,完全看不出娄郁的影子。   不过这可以稍后再说,他摸上自家师父的一头白发:“您的头发……”   九霜真人用他那常年不变的语气平淡道:“想你想的。”   纪澜:“……”   九霜真人委屈:“三千多年,你把为师一个人扔在这里。瑞白,你好狠的心。”   万年冰川在眼前坍塌,冲击一股脑地袭向纪瑞白。   他的表情都有些裂,额角的青筋狠狠一跳:“你给我好好说话。” 第43章   今晚云跃峰上没有云,头顶群星璀璨,仿佛徒手可摘。   纪澜虽然一觉睡醒并未有什么真切的时间流逝感,但仍觉得许久没见过这一幕了,便在后山的观景台上站了一会儿。   九霜真人安静地陪着他,恢复了高冷的状态。   纪澜收回视线看向他:“头发到底怎么弄的?”   九霜真人道:“封山印连着这具身体。”   他当时担心小世界一关,两者断开联系会让这具身体变成空壳,便直接连上了封山印。若他们强行破开封印,身体会一并被毁去。   他简单道:“副作用,无事。”   纪澜道:“你现在醒了,封山印什么时候开?”   九霜真人道:“随时。”   纪澜皱眉:“开了会冒魔气吗?”   九霜真人道:“不确定,可能通道没彻底打开,暂时不会冒。”   他顿了顿,补充,“冒魔气只是我的猜测,运气好兴许能压住,若压不住……瑞白。”   纪澜道:“嗯?”   九霜真人摸摸他的头,用平淡的语气交代道:“为师去后,你和魔主要好好生活,早日成婚,有他照顾你,为师便……”   纪澜“啪”地把他的手拍下去,脑海里有关师父的形象已经全塌了,他当年到底跟一个什么玩意相依为命了这么久。   九霜真人实在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   他生性冷淡,高不可攀,这么一笑便如冰川融化,连眼角都带着温柔的弧度。纪澜是第一次见他笑,怔了一下,勉为其难不和他计较了。   九霜真人不再逗他,陪着他进了屋。   云跃峰上的建筑很简单,一座会客的主殿,师徒的起居室及书房,两三间永远用不到的客房,炼丹炼器室和库房等等。   二人直接进了炼丹炼器室,这里不仅有各种法阵和材料,还有一间装宝物的暗室。   屋里的布局还和走时一样,有防护性的法阵在,也没落什么灰。   九霜真人把几件养灵的东西找出来,带着他到了灵泉池。   纪澜不用他吩咐,脱掉衣服进了池子,摘下招财猫递给了他。   九霜真人便坐在岸边陪着他,一边研究招财猫一边和他闲聊:“何时回去?”   纪澜道:“快天亮吧。”   九霜真人道:“学堂怎么样?”   纪澜道:“不怎么样,有人欺负我。”   九霜真人的手一顿。   这一幕可太熟了,瑞白当年在外面整完人,回来绝对就是这句话。   最初是想给他找不痛快,让他去收拾烂摊子,后来有了感情便想博个关注,想看他这做师父的为自己出头。   不过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真摊上大事,这祸害反而不会告诉他。   他看一眼池子里的人,维持着过去的神色淡淡问:“谁?”   纪澜道:“甄家的小崽子。”   九霜真人:“……”   宝贝儿你够可以的。   人家爹都不知被你整过多少回了,现在又轮到他儿子了?   他忍着笑:“怎么欺负你了?”   纪澜道:“中二病没过,非让我们认他当老大。”   九霜真人道:“然后?”   纪澜道:“我没同意,我觉得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帮小崽子也不知是什么背景,仗着有靠山特别看不起人。”   九霜真人道:“无碍,你也有靠山,为师为你出头。”   纪澜笑道:“好。”   九霜真人得知了他能待一整晚,便折回炼器室拿了些改善体质的灵药过来,撒进了池子里。   纪澜道:“还是洗灵根快。”   九霜真人道:“先这样。”   纪澜不置可否,安静地看着他研究招财猫。   九霜真人一抬头,便见自家徒弟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找到他的手机就递了过去。   纪澜伸手接过来:“怎么?”   九霜真人道:“里面应该有我本体的照片吧,多看几眼,免得你把我忘了。”   纪澜:“……”   自己的醋都吃?   九霜真人凑近一点:“说真的,你更喜欢我哪具身体?”   纪澜道:“都喜欢。”   九霜真人便端起那张高冷脸,淡淡问:“更倾向和谁上床?”   纪澜:“……”   故意来一出无欲无求,还有脸问我?   他微微一笑:“当然是和你,带感。”   九霜真人当场变脸给他看,委屈道:“哪带感了?”   他摸摸下巴,“脸没有我那张脸好看。”   接着扯开衣领,“身材也没有我那具有魅力。”   纪澜见他师父整个领子都要开了,完全没有过去正经严肃的模样,有些不忍直视:“捡捡节操吧,师父。”   九霜真人便笑着整理一下衣服,坐好开始忙正事。   他在地上刻了一个简单的炼器阵,将其中一块养灵的做成了手链的形状。   手链整体银白,没什么装饰,平时和招财猫戴在一起也不会突兀,他便全递给了徒弟:“戴着,这两个属性相配。”   纪澜应声,戴好后继续和他聊天。   这个时候,贤观院灯火通明,老师和甄林一行人全到了纪泓所在的小院。   这是间三房的小院,纪泓、纪澜和付海帆住在一起。   付海帆这趟出门带了不少东西,傍晚捣鼓一番,弄好发电机,便在院子里架了投影。老师他们过来时,一群交换生正在这里坐着吃薯片看电影。   电影放的是个动作片,只听机枪“砰砰”炸响,一扫就是一大片的人。   甄林等人道:“这什么东西?”   跟来的生活老师便耐心为他们解释了一下。   甄林听自家父亲说起过人间那边的事,但当时听得似懂非懂,总觉得夸大其词,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传说中的屏幕和现代各种匪夷所思的东西。   他差点都要忘了来的目的,急忙定了定神,看向老师。   老师道:“纪澜呢?”   纪泓道:“他说看过这个,想出去透透气。”   老师道:“可有传音符?问问他在哪。”   纪泓点头,掏出一张符发出去,半天没得到回复,猜测纪澜可能没带符。   金丹修士早已放出过神识,纪澜并不在学院里,便直言道:“他肯定去外面了。”   付海帆几人惊讶:“什么?他怎么出去的?”   聂陶难过地迈出来,主动承认错误:“他在我这里逼问的。”   傍晚他们曾在一起说过话,很多人都看见了,这点不可否认,他弱弱道,“我本来不想说的,可他威胁我说要打我。我一时害怕就……就说了一条路,可回去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踏实,这便告诉了老师。”   付海帆怒道:“呸,肯定是你撺掇的!”   聂陶震惊:“我没有,大家都是同窗,你怎可张嘴就诬陷人?”   老师打断道:“行了,先把人找到再说。”   他们在纪泓这里没得到有用的线索,便示意这些人别到处跑,开始下山去搜人了。   甄林等人怕纪泓他们偷偷告密或有什么后手,都在这里盯着他们,余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屏幕,耳边听着爆炸声连成一片,周围几栋房子全被炸成了废墟。   一行人:“……”   这又是什么东西?   左卫暗中打量纪泓和付海帆,又看了看留下守着他们的生活老师,见这三人都很淡定,提起的心微微放下,拿起薯片继续看电影。   付海帆也跟着折了回去,并且还嫌不够似的,他把爆米花机和烧烤架全拿了出来。   交换生们:“……”   生活老师:“……”   左卫简直服了:“这些东西你也带?”   付海帆的储物器是厚着脸皮特意找炼器部要的,能给食物保鲜。   他掏出早已弄好的肉串蔬菜外加一箱啤酒,问道:“一句话,吃不吃吧?”   众人齐声道:“吃。”   不过多时,烤肉的香味飘了满院。   甄林一行人闻着这个味,冷眼盯着他们,觉得怎么看怎么欠打。   聂陶没忍住咽了一下口水,被他们搞得心里升起一点不安,问道:“你们不担心纪澜?”   付海帆回头看他,冷哼:“我们第一实力高强,肯定能平安无事,等他回来证实是被你撺掇的,你就等倒霉吧。”   这句的古语里夹杂了一点普通话,但能听懂。   聂陶暗道纪澜根本不可能证明这事,当时周围没人,他没证人。   而纪澜擅自出校却是事实,这事弄到最后八成是他们两个一起受罚,只要纪澜受了罚,他这一顿就不算白挨……他理清头绪,镇定了下来。   电影派对一直开到了凌晨。   虽已入冬,但修士的身体抗冻,这点温度不在话下,他们都玩得非常过瘾。   学院的筑基老师回来时,就见他们已经喝了半箱的啤酒,被这热烈的气氛弄得直接懵逼,心想现代人担忧同伴的方式是不是不太对?还是说纪澜得罪过的人太多,这些人都高兴疯了?   生活老师对上他的眼神,干咳一声,解释道:“他们心里一着急就容易闲不住嘴,不知不觉就这样了。”   他问了重点,“找到人了吗?”   筑基老师摇头。   就是因为怎么找都找不到,需要开始往外搜了,他才折回来的。   生活老师白天听说过封山印晃动的事,估摸会长夫人可能是去云跃峰找师父了。   他面上露出担忧之色:“那这……他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别的地方找过了吗?”   筑基老师道:“南斗山已经搜完,师兄他们现在正向外搜。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先去睡吧,明日还得上课。”   甄林一行人要亲眼见证纪澜倒霉,不想中途出现变故,说道:“同窗出事,我等怎么睡得着?熬一晚没事的。”   他体贴地问,“不如我给家父传个消息,让他也帮着留意一下?”   这意思就是想闹大了。   交换生上课第一天就丢了一个,几位老师都不想声张,筑基老师急忙道:“不用了,先等等吧,兴许一会儿就回来了。”   付海帆想看这些人吃瘪,同样没去睡。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多多少少也有些犯嘀咕。   左卫掏出手机打字,递了过去:【真不知道他去哪了?】   付海帆摇头,把手机传给纪泓,见后者同样摇头。   左卫:【他就没说什么?】   纪泓:【说是透透气。】   左卫和付海帆同时皱眉,暗道该不会真出意外了吧?   纪泓知道的纪澜身份,心里其实有一个猜测,只是他也不能确定,便再次敲字:【别担心,应该没事。】   付海帆和左卫见状稍微踏实了点。   众人又在院里等了两个小时,筑基老师收到了同僚的传信,听见对方询问人可否回去了,便回复说没有。   那边静默一下,表示这事不能瞒着了。   南斗山附近已全部搜过,没有那小孩的身影,搞不好是误打误撞跑到了别的山头,而周围几个山头都有长老在,他们不能过去乱放神识。   几人商议一番,决定先告诉主管学堂的长老。   后者得知此事便去几座山头和长老们打声招呼,挨个用神识扫了一遍,结果也没发现人,这下是彻底瞒不住了。   破晓时分,收到消息的廖掌门到了学堂。   他看向聂陶:“你把和他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说一遍。”   聂陶是第一次近距离地面对这种大人物,心里直发抖,勉强哆嗦地给了回答。   廖掌门道:“再来一遍。”   聂陶的身体顿时抖了抖,生怕露馅。   但好在对话内容很简单,并不难记,他强作镇定地又说了一遍。   廖掌门盯着他看了几眼,正想再问点别的,便见恒杏带着简乐彬和明阳真人那对师徒过来了。   恒杏最近一直在总部学习现代知识,但身为掌门首徒,他时不时会回来一趟。   纪澜在玄阳宗上课,他怎么着也得来打声招呼,只是昨日恰好有事,便想着今日一早赶过来。   简乐彬仍惦记着收小孩为徒,便跟着来了。   至于明阳真人……据说纪泓在出发前终于有了拜师的意愿,明阳真人一高兴便回洛书宗给徒弟挑礼物去了。他以为拜了师就不用上课了,结果回来得知人家依然去了玄阳宗,耳边又听不孝的大徒弟说还没正式办过拜师礼,师弟搞不好能被抢走,他立刻就不干了。   此刻看见自家小徒弟,他笑眯眯地走了过去:“想在这里上学?”   纪泓点头:“嗯。”   明阳真人道:“行吧,那我过来教你。”   纪泓一怔。   那边的廖掌门则听得诧异,分出一点注意力给他,想知道这位剑修要干什么。   “来你们学堂当个教书先生,”明阳真人亲切地往纪泓的肩膀一搂,“这我徒弟,我要来教徒弟,顺便也就给这些孩子上上课了。”   一句话震惊四座。   除了少数已经知情的,其余都被震到了。   紧接着甄林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他父亲的师父和明阳真人是一辈的,换言之,纪泓其实是和他爹一个辈的。他一腔豪气想当老大,结果班里立刻多了一个叔叔。   有师父还来上什么课!   他看向掌门,万分希望掌门把这对师徒请走。   廖掌门道:“这……”   明阳真人道:“我知道你感动,没事,举手之劳,就这么定了。”   廖掌门无语。   不过刨除这真人不靠谱的性子,这些孩子能被这种级别的修士指导也确实没坏处,他终究把话咽了回去。   周围的修士和老师们则听得都馋了,尤其是剑修,简直恨不得来听墙角。   温丰岚没去师弟的身边,而是慢慢扫视了一圈。   他来时见到这个阵势就觉得是瑞白搞出来的,此刻没见到人,他便看向师弟:“他呢?”   纪泓道:“失联了。”   付海帆一指胖子:“这得问他。”   恒杏和简乐彬同样没找到人,闻言便和温丰岚一起看向了胖子。   聂陶:“……”   温丰岚笑着问:“他人呢?”   被赫赫有名的无情道这么盯着,聂陶差点吓尿。   他就是想整纪澜一顿而已,原本只需要老师在山下找到人,再拎上来当众罚一顿,谁知竟是这个走向。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已经没空思考纪澜和这些人的关系了,唯一的念头是希望纪澜能平安归来。   他颤声道:“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   简乐彬道:“出了什么事,他怎么会失联?”   聂陶快哭了:“他说……说想出去玩……”   甄林一看这模样便估摸要顶不住,急忙把话接过去,主动说了大概经过。   温丰岚的目光挪到他身上,双眼一弯:“真的?”   甄林头皮一麻。   妈的他就不该插话,现在无情道盯上他了。   父亲说过在无情道的面前不要撒谎……他心脏砰砰直跳,正不知要怎么回答,只听外面响起一个声音:“找到了!”   甄林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聂陶差点当场热泪盈眶。   众人齐刷刷望向声源,见一位金丹修士御剑将纪澜带了回来。   纪澜并不狼狈,甚至修为还升了一层,成了炼气五层。   他一直没落下过每日功课,昨晚在灵泉水里一泡,便成功涨了层修为,此刻只觉神清气爽。   众人想过不少可能,几乎没设想过这一种。   廖掌门打量一眼,问道:“去哪了?”   纪澜道:“我迷路了,身上也没带传音符,就莫名其妙走到一座山头,被一个前辈救了。”   廖掌门道:“哪个山头?”   纪澜道:“不认识,当时黑漆漆的,我对这里也不熟。”   廖掌门便看向找到他的金丹修士。   后者摇头,表示是在距离南斗山不远的山路上发现他的。   “我是莫名其妙到那里的,”纪澜道,“可能是那个好心的前辈把我送过来的吧,他应该也是你们这里的人,有一头白发。”   廖掌门一行人沉思。   他们玄阳宗倒是有一位白发的长老,但昨晚他们去过人家的山头,并未见到纪澜。   廖掌门道:“可是单眼皮,方形脸?”   纪澜道:“不,长得还挺好看的,只是不喜欢笑。”   众人想了想,想不出是谁。   不过这可以一会儿再说,廖掌门道:“为何偷偷出去?”   纪澜看向胖子:“你没跟他们说?”   聂陶一见他没事,便强行镇定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一定不能承认是自己撺掇的人,不然铁定倒霉,说道:“不是你说想出去玩,找我问的路吗?”   纪澜点头:“是啊,可我原本只想放假才去,是你非说昨晚有好景色,一个劲地让我去看,否则后悔一年,你……”   他说着看看甄林一行人,睁大眼,“我懂了,难怪我没在你说的地方看见东西,原来你是他们的人,先把我坑出去,你们再去找老师告状,对吗?”   聂陶焦急道:“不是啊,是你一个劲要去玩,你……你怎么一回来就改口了呢?”   甄林也道:“这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听说你不见了过来看看而已,一群人找了你一晚上,你不反省倒好,回来就张口污蔑人,像话吗?”   纪澜看向付海帆:“他昨晚是不是住这里了?”   付海帆道:“对,你前脚刚走,他后脚带着老师就来了。”   甄林道:“这里是学堂,我住下怎么了?今天只是巧合而已,你们有本事就拿证据,没有就别瞎攀扯人。”   纪澜道:“我有证据。”   廖掌门实在不想听小孩吵架,正要打断他们,闻言看向纪澜:“什么证据?”   纪澜看向聂陶,满脸受伤:“你真的不承认吗?”   聂陶有些慌,但想了一圈还是觉得没破绽,也受伤道:“我知道我那天骂你不对,可我已经赔过不是了,你……你不能放过我吗?”   纪澜点点头,掏出手机解锁,给他们放了段录音。   聂陶:“……”   甄林一行人:“……”   这什么见鬼的东西?!   录音里记录得清清楚楚,纪澜一直说违规不好,不想晚上出去,就算去也得在休假的时候。聂陶则一个劲地告诉他今晚才好看,还把甄林拖出来当说辞,表示甄林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而在那里打坐能涨修为,自身实力强了也就有底气了。另外还说要替他放哨,实在不行看一眼就立刻回来,不会有事的。   一段话完整地放完,院子里安安静静。   聂陶“扑通”就跪下了,脸色雪白。   纪澜没瞅他,伤心地看向掌门。   他失联一整晚为的就是把事闹大,幽幽叹气:“要不我还是回去吧?我来这里两天,第一天吃饭被人骂,第二天被甄林他们按头喊老大,当晚又被他们联手骗出门,要不是被好心的前辈所救,还不知会出什么事,这……再来几天我怕是小命都没了,我们会长要是知道,肯定会伤心的。”   廖掌门只觉面上无光,狠狠地看了一眼甄林。   甄林“扑通”也跪下了。   他只是想看个戏而已,没想到弄到最后自己也搭了进去,这事就他娘的离谱!   他是真冤:“掌门,这事真跟我没关。”   然而他知道现在说这些没用,因为聂陶的话里带上了他,他们昨天和纪澜闹矛盾也是事实,他铁定得跟着一起受罚。   果然,廖掌门对主管学堂的长老示意了一下,后者便做出了处罚。   惹出这一乱子的纪澜被轻轻放下,聂陶和甄林则都倒了霉,由于甄林是玄阳宗自己的人,受的罚还更重。   付海帆一行人见纪澜一副伤心的样子被掌门安抚着,全抿了抿嘴,忍着没有笑出来,暗道要是举办个修仙界缺德大赛,他绝对能拿个大奖。   缺德的纪澜被掌门和恒杏他们温声劝好,决定继续在这里上课。   廖掌门一件事情搞定,开始转到他昨晚的去向上,想弄清他究竟去了哪。   纪澜在心里估算着时间,觉得也差不多了。   他们师徒二人天亮前暗搓搓地在后山的封山印前试过,他师父出了封山印,身上暂时没有魔气,便决定出来给徒弟当靠山。   不过九霜真人出山是件大事,肯定会转移掌门的注意力,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纪澜便打算自己把这边的事搞定。他师父知道他的能力,知道不需要用太久的时间,想来这就快弄出动静了。   他困惑道:“就是一座特陡峭的山头,我也说不好是哪。”   廖掌门道:“可还记得路?”   纪澜道:“应该能记清。”   廖掌门便让他带路,结果就在这时,有弟子满脸喜色地跑了过来。   “掌门!”他激动道,“九霜真人出山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廖掌门顿时顾不上纪澜了,带着恒杏和几位长老急忙赶到了云跃峰。   只见封山印已经消失,山路尽头,一个身穿白衣、满头白发的人缓步走过来,很快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全场寂静。   廖掌门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满头的白发,恍然明白纪澜说的就是他。   这是为瑞白而白的?   九霜真人性子冷淡,竟能为徒弟这样,真是普通的师徒?   他若知道魔主的心思,该不会直接杀到人间吧……廖掌门心里闪过各种念头,激动而哽咽地行了一礼:“师叔。” 第44章   九霜真人的第一句话就很致命:“娄郁是怎么回事?”   廖掌门一滞。   恒杏等人的心也是一提。   他们知道肯定是纪澜说的,只是不清楚具体说到了哪一步。   短暂的安静后,廖掌门试探了几句,发现真人还不知道确切的消息,只知瑞白未死,身体如今在娄郁的手里。   他便将娄郁的身份和人间的情况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九霜真人淡淡道:“让娄郁来找我。”   扔下这一句,他转身便往回走,迈出两步后道,“让那小孩来和我说说人间的事。”   廖掌门一行人恭敬地把他送走,急忙去找纪澜。   纪澜这个时候刚换了身衣服,正在饭堂吃饭。   整间饭堂落针可闻,除了交换生们偶尔聊几句,其余学子全都安静如鸡。   昨晚的事闹得太大,他们全知道了,更知道最终被罚的是甄林和聂陶,而且……众人暗搓搓抬起眼,看向纪澜身边的温丰岚。   温丰岚勾着好看的浅笑,耐心坐着看他们吃饭,整个人像一幅画似的。   纪澜见他闲着没事,便递过去一个鸡蛋。温丰岚于是慢慢剥完壳,笑着递还给了他。   ……而且他娘的为什么无情道会出现在这里并给他剥鸡蛋啊?!   众人风中凌乱,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想赶紧吃完滚蛋。   廖掌门他们找来时,纪澜刚吃完一颗蛋。   他闻言惊讶:“嗯?原来昨晚救我的前辈就是九霜真人啊,难怪他问了我几句纪前辈的事。”   众人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他们基本是听着九霜真人的故事长大的,可惜一直都没见过对方的真容,这小子运气真好。   纪澜听说真人找他,便把粥喝完,跟着他们出了门。   路上被问话,他便乖巧地回答:“他说想去见我们会长,我告诉他外面有傀儡阵,要登记挂个牌才能随意出入。他说他能打过,我担心会出事,就跟他说只要知会一声,我们会长会来见他的。”   干得好,廖掌门和恒杏不由得摸了把他的头。   虽说真人一向以大局为重,不会轻易和人动手,但涉及到瑞白,这事还真说不好。   廖掌门道:“还说了什么?”   纪澜道:“没有了,前辈好像不怎么喜欢说话。”   廖掌门点点头,把他带到云跃峰的正殿示意他在外面等着,然后便独自进去找九霜真人了。   在真人和娄郁见面前,他们必须把某件事告诉对方,免得娄郁嘴上不把门,一下子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过那头白发还是太触目惊心了些,廖掌门找到九霜真人先是聊了几句,这才谨慎问:“师叔,您的头发……”   九霜真人道:“无碍。”   廖掌门道:“可是修炼出了岔子?”   九霜真人道:“不是。”   他问道,“娄郁何时来?”   廖掌门得知不是出岔子便稍微踏实了点,犹豫几秒道:“师叔,娄郁他……他和瑞白以前其实是能联系上的。”   九霜真人看向他。   廖掌门便将娄郁和瑞白的感应交代了,接着说了说瑞白当年在封印前做的事,这才一咬牙,低声道:“娄郁说他钟情瑞白,非……非他不可。”   九霜真人沉默。   廖掌门等了等,听见他询问瑞白可醒了,回道:“说是还没醒。”   九霜真人的语气半点不变:“嗯,让娄郁来见我。”   廖掌门抬眼看了看他,在这张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便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师叔,这事您怎么看?”   九霜真人道:“看瑞白的意思。”   停顿一下,他说道,“等娄郁来了,让他一个人上来。”   廖掌门道声是,出门低声对纪澜交代有任何动静都及时通知他们,这便去联系娄郁了。   他手机里有娄郁的号,查看一下还有电,便走出通道直接拨了过去,听见那边很快接通了。   娄郁一听九霜真人醒了要见他,当即回道:“好,我马上到。”   廖掌门下意识有些抗拒:“你今日不忙?”   娄郁万分诚恳:“再忙也没有见真人重要啊,我做梦都盼着他能早日同意我和瑞白的婚事。”   廖掌门:“……”   他真是多余问这一句。   他随口应付了一下,立即挂了电话。   娄郁来得很快,笑着和人们打声招呼,在他们的目送里上了云跃峰。   纪澜正和师父说着话,突然就见他的身体开始冒魔气。   九霜真人顿时“啧”了声:“果然有感应。”   纪澜了然:“你本体进小世界了?”   九霜真人“嗯”了声,两个人耐心等了一会儿,见娄郁进来了。   纪澜道:“不能压?”   娄郁摸摸下巴:“我试试。”   山脚下的人一直没动地方。   他们等了半天都不见娄郁下来,其中一位长老道:“不会弄了一个禁制,两个人打起来了吧?”   廖掌门道:“不会,娄郁敢和他动手,不想要瑞白了?”   长老道:“万一是九霜让打的呢?”   廖掌门略微一沉吟:“那依他们的性子应该不会在小世界里打。”   这倒也是,在这里动手有把秘境弄塌的风险,娄郁和九霜都不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   几人便定了定心,继续等着。   被惦记的人正在做各种实验,半天才研究出一个法诀压制魔气,只是有时限,需要特别注意。   娄郁见自家徒弟一直在瞅九霜真人,便收回分魂让九霜真人重新变成空壳,捏着瑞白的下巴转向了自己。   纪澜无奈:“我就看看有没有魔气。”   娄郁道:“看我,这么久没见,想我吗?”   纪澜提醒:“只隔了两天。”   娄郁笑了一声,松开手和他一起进了暗室。   这里全是他们攒的宝贝,得赶在正道翻脸前弄走。   纪澜看着他挑挑拣拣,知道他不会用太久九霜真人的身体。   他魔主的身份人尽皆知,人间如今尽在他的掌握里,局势也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九霜这个身份已经没必要了。   他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摊牌?”   娄郁笑道:“怎么着也得以师父的身份看着你结婚啊,亲自把你交到我自己的手里,嗯?”   纪澜道:“……”   要脸吗?   早就不要脸的娄郁挑完东西,觉得时间有点久了,便带着半个云跃峰的家当慢悠悠地下了山。   廖掌门一行人差点就想上去了,这时见他下来都松了口气。   其中一位长老道:“他怎么说的?”   娄郁道:“说一切都听瑞白的。”   廖掌门道:“真人醒了,瑞白的身体是不是该还回来了?”   娄郁本能地想拒绝,但转念想想这不符合九霜爱徒的人设,依九霜的性格,肯定也会找他要瑞白。何况他需要用这几个月在云跃峰上给那小崽子养灵,万一进行得比较顺利,瑞白刚好能回自己的身体里。   不过九霜的身体终究是颗炸弹,要是在某天突然爆了,瑞白的身体留在这里岂不是成人质了?   “真人也是这么说的,”他快速计算完利弊,和气地笑道,“我跟他说过两天会再来看他,到时亲自送瑞白回来。”   一场让人心惊的会面落下帷幕。   同一时间,九霜真人苏醒的消息迅速传遍了玄阳宗和小世界。   纪澜下山和简乐彬道了别,便在山上泡了一天的灵泉池,傍晚才回学堂吃饭,这次受到了同窗的热烈欢迎。   “九霜真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是说他一向不喜人靠近吗,你怎会待一天?”   “你这一天都干了什么?”   温丰岚笑着迈进饭堂,坐在了纪澜的身边。   各种问题戛然而止,学子们咽咽口水,维持着僵笑扭头回去了。   温丰岚道:“还是你同学可爱,知道给我喂零食。”   纪澜道:“因为你脸好看。”   温丰岚点头:“确实。”   听得一清二楚的学子们:“……”   为什么温丰岚又来了,这两个人到底什么关系?   他娘的这可是无情道啊!   聂陶受完一天的罚此刻也在饭堂里,见状浑身一抖,生怕纪澜找他算账,赶紧溜了。   纪澜没有理会他,饭后带着温丰岚回小院,大方地将自己的房间让给对方,收拾东西便去找老师说明情况了。   几位老师恍然觉得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   纪澜道:“我说我要搬到云跃峰上去住。”   几位老师道:“真人知道吗?”   纪澜道:“那是他的地盘,他当然知道啊!”   几位老师:“……”   这么多年,云跃峰除了真人外就只住过一个纪瑞白,如今竟又要多一个了,难道就因为他也叫纪澜吗?   纪澜乖巧道:“时候不早了,学生告退。”   几位老师一把按住了他,满腔八卦:“你等等,真人是怎么对你说的?”   纪澜道:“没说什么,是我老师今日来见他,说纪前辈在他那里还没醒,就先把我抵给真人,干干活解解闷什么的。”   几位老师嘴角抽搐,满肚子槽不知怎么吐,不可置信:“……然后真人就同意了?”   “原本是不同意的,”纪澜道,“我老师跟他摆事实讲道理,不知怎么就把他劝动了,我被轰出去了,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几位老师:“……”   关键时刻你怎能如此不顶事!   当年数不清的人拜上云跃峰,用尽办法和人脉却连个外门弟子都没捞着,他们实在很好奇到底什么原因竟能让九霜真人松口。   纪澜眨眨眼,一脸纯洁:“我能走了吗?”   几位老师无奈地放开了他:“走吧。”   继“九霜真人苏醒”,这天晚上,另一条爆炸新闻——纪澜入住云跃峰——也迅速传遍了整个玄阳宗。   甄林当场砸了手里的茶杯。   他飞来横祸被罚一顿,原本就不痛快,听见这消息顿时受刺激,便跑去找自家老爹,表示也想进云跃峰。   九霜真人是这一方秘境的主要制造者、是研究出沉睡诀救了无数修士的人,是他们的正道第一人,更是他们玄阳宗的天。他一直都对真人很向往,曾幻想过不求收徒,哪怕做个外门弟子也好,可如今那混账竟先他一步住进去了,这还得了!   甄父沉默地看他两眼,想起了现代一句话:“你咋不上天呢?”   甄林道:“可有人就进去了!”   甄父道:“没听见那是有原因的吗?”   甄林道:“那您也帮我试试啊!”   甄父道:“我没那么大的面子。”   甄林刚想再说,便见恒杏来了。   恒杏要回协会学习,临行前想起甄林和纪澜的矛盾,便想过来嘱咐几句。   他见这侄子的神色不太好,问道:“怎么了?”   甄林在掌门首徒的面前还是很收敛的,也不想把自己那点心思翻出来,便找了另一个让他膈应的点,说道:“刚和纪泓他们闹得不愉快,转头他就成了我叔叔辈的人,我不知道便罢,知道后就有些不自在了。他既已拜了师,为何还在这里上课,不能让他去洛书宗吗?”   恒杏和甄父的神色瞬间都有些微妙。   这种事他们也经历过,甚至更加惨烈。   当年纪瑞白把玄阳宗闹得鸡飞狗跳,将他们所有人都折腾得够呛,结果人家一扭头就拜入了云跃峰,成了他们的师叔,此后那小子天天在他们面前摆师叔的谱,别提多糟心了。   甄父沧桑地一拍儿子的肩,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道:“知足吧,至少他没让你喊叔叔。”   恒杏也心有戚戚,换上了正事,嘱咐他和纪澜好好相处。   甄林不懂了:“他究竟什么来头?”   恒杏道:“他是会长的学生,我们当初在人间受过他不少照顾。如今他来玄阳宗,自然也要照顾一二。”   甄林道:“那温叔怎么和他的关系这么好?”   恒杏道:“温丰岚也是由他接待照顾的,兴许相处得比较好。”   甄林更气了,怎么都觉得那小子不顺眼。   恒杏拍拍他的肩:“他人其实不错,你们不要吵架。”   而且你也吵不赢人家,他心想。   相识至今,他就没见那小孩吃过亏,但凡和小孩不对付的都倒霉了,这一点倒是和纪瑞白有些像……他的心突然一跳,暗道不止,还有能和温丰岚玩到一起、没有半点口音的纯正古语、莫名扎实的基本功和能住进云跃峰等等。   他说道:“你把今早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   甄林正冤着呢,便给他们讲了讲,委屈道:“我承认我是想看戏,但这事真和我没关,明明是他自己违规,最后倒霉的是我。”   甄父以前也受过这种懵逼的苦,立刻和他一起同仇敌忾:“那小孩真讨厌!”   甄林道:“是吧!”   恒杏沉默,暗道这也很像纪瑞白的风格。   还有初到玄阳宗,第一次迷路竟迷到了云跃峰……他心里升起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测,草草和这对父子又聊了几句,转身就上了云跃峰。   纪澜这时又进了灵泉池,用的药和白天的不是一种,打算泡两个小时就去睡觉。   九霜真人的神识覆盖了整座山头,立即察觉到恒杏来了,见他进门说想找纪澜道别,便直言对方在泡灵泉,不方便。   恒杏无奈,只好无功而返。   简乐彬早晨在玄阳宗停留片刻也回到了自家宗门,两个人约好一起回总部,他在通道口等到恒杏,看了几眼:“怎么心事重重的?”   恒杏道:“你说……那小孩会不会是纪瑞白?”   简乐彬嗤笑:“怎么可能?两个人哪像?”   恒杏道:“整人的样子像。”   简乐彬想也不想道:“那也不一样,小孩整人多可爱啊!”   恒杏:“……”   这得多厚的滤镜?   毕竟是自家宗门的事,他没提其他证据,打算再暗中观察看看,便把话咽了回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纪澜顶着全宗门各种暗搓搓的打量,一路御剑到了学堂,恍然找回了当年初入云跃峰的感觉。   等他迈进教室对上甄林那个小团体嫉妒的眼神,这感觉就更明显了。   不过有个温丰岚在,没人来找他问话,让他有些遗憾。   好在这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老师们对上无情道也头皮发麻,便求到了明阳真人那里,最后真人出面将这不孝徒拎走了。   人一走,整间教室的气氛顿时松快,众学子齐齐围住纪澜,想知道云跃峰和九霜真人的事。   纪澜一问三不知,一律应付了事,直到甄林一行人听了半天都没得到重点,实在忍不住也插了一句嘴:“你究竟为何能住进云跃峰?”   纪澜看向他们,这才开始了他的表演:“我也不知道啊,我们会长非让我住下,我还得天天御剑来回飞,好烦。”   甄林一行人:“……”   那你他娘的有本事别住啊!   纪澜像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说道:“我原本不想住的,谁知连真人都说让我住下,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好拒绝他,唉。”   甄林一行人:“……”   好气!   “真人不喜欢说话,虽然我找他聊天他都会搭理我,但毕竟是长辈,”纪澜再次叹气,苦恼道,“而且我资质不好,他说从今天起天天晚上盯着我泡灵泉池,搞得我想溜下来找人玩都不行。”   甄林一行人:“……”   啊啊啊好气,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纪澜看着甄林:“哦对了,我和真人提过你。”   甄林心里一抖,整个人都紧张了,努力绷着脸:“说……说的什么?”   纪澜道:“我说你欺负我,还动不动就把你爹搬出来说事。”   你你你怎么能跟他说这些?这样他对我的印象能好吗?!   甄林只觉晴天霹雳,呆滞地盯着他,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纪澜继续道:“然后他说我现在住在云跃峰就算是他的人,以后谁欺负我都告诉他。”   甄林木着一张脸往回走,半路没看好踢了一下矮桌,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同一时间上课钟敲响,学子们又酸又羡慕,纷纷回到了座位上。   纪澜秀完师父,凡完这一轮,顿时整个人都舒坦了。   玄阳宗乃至小世界仍有不少人想进云跃峰,接下来的时间他被各种人试探问话,便轻车熟路地挡回去,全往娄郁和九霜真人的谈话上推。   两天后,娄郁驾着一辆法器马车,按照约定来送纪瑞白的身体了。   恒杏满脑子疑惑,便跟着他一起回来了,见马车外面刻着一圈法阵符文,根本无法探知里面有没有人。   廖掌门见状一怔:“这不是……”   娄郁笑道:“嗯,这是真人的法器。上次他交给我,让我用这个送瑞白回来,说是稳妥。”   一行人边走边说,很快抵达云跃峰的山脚,他说道,“真人说让我自己上去便好,瑞白终于回来了,我想他这个时候也不希望别人打扰。”   众人一想也是,再次目送他上了山。   娄郁便驾着马车一路抵达正殿,打开门,小心地将瑞白的身体抱出来,放在了他以前的卧室里。   纪澜见这两个人站在床前同时皱眉,问道:“怎么?”   娄郁没有回答。   他守了瑞白三千多年,一直把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这时要放在别处,心里总有些抗拒。虽说他的分魂在,可毕竟分魂是颗定时炸弹。   不过这事到底利大于弊,这里好歹是玄阳宗,廖掌门哪怕发现了真相,也不会嚷嚷得到处都是。   他摸摸徒弟的头:“尽快回去吧,想你了。”   纪澜努力不去思考这句“想你”的深层含义,轻轻“嗯”了声。   接下来娄郁和九霜真人一起动手给这间卧室下了几层禁制,然后娄郁再次把分魂一收,拉着徒弟又去扫货了。   山下的人有过一次经验,知道两个人打不起来,除了一些想找娄郁套近乎、想问问怎么进云跃峰的人还守在周围,其余人都撤了。   廖掌门自然也撤了,恒杏跟着师父一路回到主峰,见左右没人,这才道:“师父,我觉得那小孩兴许是纪瑞白。”   廖掌门猝不及防:“什么?”   恒杏在自家师父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一系列的证据全搬了出来,说道:“而且您看至今都没人见过纪瑞白的身体,一切都是听会长说的。”   廖掌门思索片刻:“你说得对。”   有太多蛛丝马迹了,况且那小孩进云跃峰对外也没给一个明确的理由。   慢着,若是如此,那真人、娄郁和纪瑞白上次就一起都在山上啊,讨论的结果为何还是“听瑞白的”?何况那若真是瑞白,他早就会回玄阳宗看他师父了啊。   他说道:“会不会是这样?”   恒杏道:“嗯?”   廖掌门道:“是娄郁想办法把瑞白的魂魄弄到了小孩的身上,但中间不知出了什么岔子,导致瑞白失忆了!”   恒杏:“……”   廖掌门有理有据:“你看小世界打开后,那小孩一直在上课,没要求来过咱们这边,是娄郁搞出了一个交换生,这才名正言顺地送他回来。而小孩会留在云跃峰,真人为何会同意?”   恒杏恍然:“是因为娄郁和他谈了点事。”   廖掌门道:“对,说的估计就是他是瑞白的事,真人这才松了口。”   恒杏:“……”   有些道理!   所以他们这些天对上的是一个失了忆的纪瑞白?   师徒二人对视。   那现在云跃峰究竟是有一个纪瑞白的空壳子,还是身体已完全没了?   那里有一个盼了徒弟多年的真人,一个觊觎瑞白多年的魔主,还有一个失忆多年的纪瑞白,如今得是什么局面?两位大佬暂时偃旗息鼓,一边聊天一边哄孩子吗?   师徒二人可太好奇了,立即出门去了云跃峰。   作者有话要说:  1、目前明确知道纪澜身份的:娄郁宣霆,温丰岚师徒,杨景善和纪泓   2、能猜出他身份的:见36章,常年跟着娄郁的协会核心层,他们都在律溪秘境里见纪澜改过法阵 第45章   随时顶着颗炸弹,娄郁是不会放松警觉的。   他很快察觉到了有人上来,便将分魂弄回去,紧接着九霜真人掐诀压住了魔气,心里开始计算结束的时间。   廖掌门师徒过来时,便见九霜真人和娄郁正在小亭里下棋,纪澜则一脸乖巧地站在娄郁身后。   二人暗搓搓地看他一眼,恭敬地对真人行了一礼。   九霜真人淡淡道:“何事?”   廖掌门已经在路上想好说辞,表示瑞白好不容易回来,他实在担忧,便想来看看对方的身体如何,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九霜真人道:“无事,回吧。”   廖掌门没话找话地磨蹭了一会儿,见真人微微皱眉看向自己,心头一凛,想着这事可以慢慢观望,便老老实实地带着徒弟告辞了。   小亭里的三个人莫名其妙,不清楚这师徒是来干什么的。   纪澜道:“他们看了我好几眼。”   娄郁道:“猜出你的身份了?”   纪澜回忆一下,没在恒杏的脸上看出受刺激的神色,说道:“那他们不该是这个反应。”   娄郁摸摸下巴:“按你给他们的逻辑是我把你押在了这里,现在瑞白回来,他们见你迟迟不下山,难道是怀疑这里面有事?”   九霜真人握住纪澜的手腕往身边一拉,神色冷淡:“既已押给我便是我的人,魔主请回吧。”   娄郁伸手把人抢回来:“是临时抵押,我现在要把人赎回去。”   九霜真人重新把小孩抢到身边:“我与澜儿待了两天十分投缘,让他多陪我些日子吧。”   娄郁也霸道地来了第二次抢人,满脸和气:“他学业繁忙,就不在这里打扰真人了。”   两个人相互对视,一步不让。   下一刻,法诀效果结束,九霜真人的身上开始冒魔气,一副要走火入魔的样子,极其应景。   纪澜道:“……玩够了吗?”   娄郁笑道:“我就是把他们脑补的东西演了一遍而已。”   纪澜微笑地揭露事实:“师父,他们那对师徒比你有节操多了,应该不是这么想的。”   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怀疑九霜的身份,只要没怀疑就好说。   娄郁暂时略过这事,扫完货示意瑞白多给他的本体拍点照片留念,这便离开了玄阳宗。   纪澜也没耗费心神思考这事,继续在山上调理资质并修炼,结果转天一早刚飞下云跃峰,他就被这对师徒拦住了。   恒杏今日要在总部上课,本该昨晚就回去,但为了看看这个失忆的纪瑞白,他愣是留了一晚。此刻师徒二人打量着眼前乖巧的小孩,心里几乎同时闪过一个念头:你纪瑞白也有今天!   廖掌门当年同样没少被他折腾,想着得趁他失忆改改他恶劣的性子,便一脸慈祥地摸摸他的头:“住得还习惯吗?”   纪澜不动声色:“还好。”   廖掌门道:“嗯,有什么事随时找我,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纪澜道:“好。”   廖掌门暗道这么看还是挺乖的,便又慈祥地多嘱咐了几句,听他说要上课,这才放过他。   恒杏则以有事顺路为由陪小孩飞了一段路,同样表示遇见麻烦随时通知自己,接着仗着师父不在,报了一下私仇:“喊我一声哥,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把我搬出来。”   纪澜眨眨眼:“这样不好吧?”   恒杏身为掌门首徒,平日一向稳重,对待门人也很宽容,这是第一次干这种缺德事,不禁有些紧张。不过这都怪纪瑞白太可恨了,要不是以前太招恨,他也不占这个便宜。   他强作镇定:“你之前对我们诸多照顾,我早已将你当成亲弟弟,你也把我当成兄长便可。”   纪澜迟疑:“可……”   恒杏道:“莫不是不愿?”   纪澜道:“倒也不是,是昨晚真人在我临睡前突然说我现在勉强算他的外门弟子,下面这些都是我的小辈,若要认兄弟得经过他的同意才行。”   他认真道,“我不好违逆他,要不你等我中午回去问问?”   恒杏:“……”   不愧是九霜真人,果然还和以前一样护着这混账。   他希望落空,木然说了句“不用”,转身走了。   纪澜便一边琢磨这对师徒是怎么回事,一边进了饭堂。   众学子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身上。   按先前某个不知真假的传闻,他是被娄郁押在山上的,因此他们这两天都在观望,思考他在纪瑞白的身体被送回来后会不会被轰下云跃峰,结果纪瑞白是回来了,但他依然住在了山上。   娄郁昨天一句“不足为外人道”把所有试探的人都打发了,只剩这个一问三不知的当事人,导致人们完全不清楚这里面究竟有何玄机。   纪澜迎着他们的视线,微微挑了一下眉。   甄林和他的小团体今日也来了饭堂。   他们最近没少诅咒他被轰走,眼见这事没成,他们便换了思路开始套近乎。   聊了几句后,其中一人道:“你先前不是说放学没人陪着玩吗?”   纪澜道:“是啊,山上很无趣。”   那人笑道:“那不如今日我们陪你上山聊聊?”   纪澜就知道下一句绝对是这个,说道:“先不论真人喜不喜欢被打扰,单说咱们的交情,我放着我哥他们不请,凭什么请你们陪我玩?”   那人的脸一红:“玩一下交情不就好了?”   付海帆在旁边插嘴:“所以我们能上去看看吗?我还没见过九霜真人呢,到时我带上投影仪和烤肉架,请他恰啤酒!”   纪澜顿时心动。   倒不是馋那点肉,是他从来没想过、更没见过高冷的师父拿着烤串喝啤酒的样子,这太值得留个念了,便说道:“我中午问问。”   所谓的“问”就是知会一声。   当天傍晚,明阳真人师徒、一群交换生外加一个嚷嚷着想吃烤肉的生活老师便在众人的目睹下集体上了云跃峰。   九霜真人正在浇花。   云跃峰上有防护法阵,并不冷,花长得十分娇美。   此刻听见脚步声,他淡淡地抬了一下头。   交换生们见他白衣白发,神色淡漠地站在那里,像极了电视剧里的清冷师尊,立刻都正经了起来,一边恭敬地行礼一边不约而同在心里想原来这就是九霜真人啊。   九霜真人道:“你同窗?”   纪澜道:“是。”   九霜真人“嗯”了声:“去玩吧。”   他云淡风轻,气质出尘,付海帆一行人第一次见到这种现实版的高岭之花,全完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恰啤酒的话更是不敢说出口,便默默跟着纪澜往后山的观景台走。   生活老师则看得心里一凉。   他也不是馋那点肉,是自从猜测那小孩就是纪瑞白后,他们总部的人私下里又开了盘,觉得自家会长抢人家徒弟不太对劲,兴许是个马甲号。而他作为随行人员,身上肩负着所有兄弟的重托,是要给他们传第一手八卦的。   如今一见九霜真人,他估摸这八成不是会长,不免担忧。   人家为了徒弟封山三千多年,据说头发也是为徒弟白的,结果一觉睡醒,魔主不仅抢了他徒弟,还想和对方结婚……这不是上赶着找打吗?难道是看人家性子淡,以为脾气好?   话说回来,他们会长这两次上山究竟有没有被打?每次都待那么久,该不会是在下跪吧?   生活老师想象那个画面,给自家会长鞠了一把同情泪。   明阳真人师徒走在最后。   温丰岚觉得现在只看着这正道第一人就是件很有意思的事,便笑得两眼弯弯。   明阳真人实在没忍住,慢慢放缓了脚步,等人们都走了才凑过去:“你那些年是不是憋狠了,才把本体憋成那个德行?”   九霜真人对他一笑:“兴许。”   明阳真人第一次见他笑,顿时被笑出一身鸡皮疙瘩,翻个白眼,扔下他也走了。   烤肉会很快开了起来,依九霜真人的人设是不会参加的。纪澜便拿着烤串和啤酒找过去,全塞进了他的手里。   九霜真人见完那些人便去炼丹炼器室给自家徒弟配药了,见状笑道:“怎么?”   纪澜掏出手机对准他:“别笑。”   九霜真人一看便懂,配合地吃了口肉、就着瓶子喝了口酒,还摆了点其他造型,这才发酸:“可以了,这具身体的照片数量绝不能超过我本体的10%。”   纪澜笑着收起了手机。   他晚上还要泡灵泉,没有玩通宵,只玩到深夜便散了。   学堂外有大阵,但生活老师提前和老师们打过招呼,便打开大阵进去了。   学子们听着外面的动静,震惊于他们竟玩到了这个时辰,真人对纪澜也太纵容了!   各方势力也都在关注他们的动静,甄林又想砸东西了,心想要是有交换生被真人看中也住进了云跃峰,他得呕死。   廖掌门则暗道那确实是瑞白无疑了,除了瑞白,没人能让真人破这个例。   于是这晚过后,所有想进云跃峰的人便把目光转向了纪澜。   以往他们找了无数人脉,走的最远的也只是被带到真人的面前过一眼罢了。可纪澜不同,他是能带着人在真人眼前晃大半个晚上的,尤其还是个小孩子,多好哄啊!   纪澜很快就发现自己成了团宠,走到哪里都被嘘寒问暖投喂零食,就连甄林那个小团体都肯耐着性子赔笑了。即便他凡几句,得到的也是一顿花式夸奖。   如此过了一个星期,他有些受不了了。   九霜真人听得想笑:“都对你好还不好?”   纪澜道:“你不懂。”   不能刺激人有什么意思?他们不是该说他不配、过几天就会被轰下山吗?当年他就是这么过来的,没想到现在换个壳子,人们的态度竟会天差地别。   他轻轻呵出一口气:“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我如今出身正统,不是人人喊打的魔修后人了,看人只看出身,无趣。”   九霜真人笑出声,轻轻摸了摸徒弟的头。   其实这才是正常情况,他心想。   若有可能,他希望瑞白出身平凡,被他抱回玄阳宗收为徒,到时被整个宗门的人羡慕、恭维和宠着,而不是走那么一条艰难的路。   纪澜抬头对上他的眼神,微微一怔:“师父?”   九霜真人手指插进他的发丝里揉了一下:“你就该得到最好的。”   纪澜心头微颤,在他掌心一蹭,安静了下来。   这天起,纪澜便老实地当一个好孩子了。   他平日戴着养灵的手链,晚上泡灵泉提升资质,见修为还是涨得慢,便提议洗一次灵根。   九霜真人自然不同意,纪澜一闭眼,表示只任性这一回,以后什么都听师父的。九霜真人抗住诱惑劝了好几句依然没用,担心这混账又作出点什么事,只好点头。   二人挑了学堂放假的时间。   娄郁随便找借口又上了云跃峰,仔细配完他的药,站在浴桶前守着他。   纪澜见他一路皱着眉,笑道:“是我泡又不是你泡。”   娄郁垂眼看着他渐渐失血的脸色,磨了一下牙:“省点力气宝贝儿,记着以后什么都听我的。”   纪澜:“……”   就有一点后悔,看来指望这不要脸的师父忘了是不可能的了。   他感觉细密的疼蔓延上来,见他师父的脸色依旧不好,转移了一下话题:“我上次昏迷,你都跟我说了什么?”   娄郁道:“说了很多。”   当时他精分出无数的人格和他聊天,有些喊他两声就作罢了,有些径自说起最近遇见的趣事,有些则幸灾乐祸,表示他要是死了,魔界封印可就开了。   那个时候他只是觉得这小孩死了有点可惜,并没有其他的感想。可这次他整颗心都揪着,只恨不得能替对方泡。   他有些后悔松口,再次磨牙:“就没见过比你更狠的。”   纪澜轻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娄郁道:“疼吗?”   纪澜道:“还好。”   娄郁挑眉:“嗯?”   纪澜道:“真的。”   这是句实话。   他上次身子弱,不那么能扛,感受得便比较深刻。   这次小崽子的身体素质比他强很多,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疼,何况他先前多疼的都受过,这次没那么难熬。   娄郁一直绷着神经,看着浴桶里开始往外渗暗色的血,又煎熬地等了一会儿,便赶紧把人捞出来放在了一旁的床上。   纪澜正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低低道:“师父……”   娄郁给他盖上被子,被这声带着依恋的“师父”喊得心一软,不禁叹了口气,暗道上辈子欠他的,温声安抚:“我在,睡吧。”   纪澜“嗯”了声,放心地睡了过去。   他睡醒的时候,云跃峰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娄郁推开窗户让他赏雪,无奈道:“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等下雪天就过来陪你喝酒的。”   九霜真人陪过他很多次,但本体还没陪过。   结果没想到这么巧,他洗完灵根又遇见了下雪。   纪澜笑道:“现在也能喝。”   娄郁道:“别作死。”   师徒二人最终泡了壶热茶,就着雪景喝茶聊天。   魔主这次在云跃峰上待了一天一夜,引起了各种猜测。   廖掌门又想跑去看戏了,被九霜真人直接打发了。温丰岚也去了一趟,发现是洗灵根,便又回去了。学堂的人则都在猜测兴许是为了纪澜去留的事在谈判,那小子终于要被轰下山了。   唯有清醒的生活老师洋洋洒洒地写下记录:12日,中雪,会长上去就没再下来,这下雪的天气往地上一跪,凄惨又坚强,搞不好真人一看就心软了,会长好会!   万众瞩目的娄郁待到了第二天早晨,见瑞白确实没有先前那么虚弱,这才放心地离开。   纪澜在九霜真人的陪伴下又休息了一天一夜,转天如常地去了学堂。   众人见他的脸色有些白,顿时燃起八卦之魂。   甄林虚情假意地凑过来:“看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纪澜道:“没睡好。”   甄林道:“都是修士,没睡好还能变成这样?”   纪澜沉默。   甄林内心欢欣雀跃,面上更加担忧:“到底怎么了?”   纪澜憋了那么多天总算又能玩了,纠结一下道:“纪前辈不是回来了吗,所以我老师这次来便是和真人商量我的去留。”   果然啊!   甄林和旁听群众的呼吸一紧,小心道:“然后?”   纪澜再次沉默。   众人急忙各种安抚,表示无论怎么样他们都是同窗,都会陪着他的。   纪澜幽幽叹气:“然后我老师本是想让我回来的,毕竟同龄人多,但真人没同意,说养了一段日子养出了感情,让我继续住着,你们说……我之后不会走不了了吧?”   甄林:“……”   其余学子:“……”   妈的!   纪澜假装没看见他们一瞬间的神色变化,继续叹气:“我还想回家呢,他要是一直不放人,我可怎么办啊?你们说纪前辈醒了之后会不会好一点?”   甄林僵笑地回了句“是”,扔下他就坐了回去。   这“不放人”的言论流传了一阵,让纪澜着实又火了一把。   不过很快人们都知道了他脸色不好的原因——小崽子的灵根被洗成了中等资质,这对纪澜来说已经够用了。于是半月之后,在纪泓和左卫先后出小世界晋升筑基,纪澜也成功升到了炼气六层。   众人看着他这个晋升速度,一些起疑的老师便探了探他的资质,得知是洗过灵根。   消息迅速传遍小世界,这下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灵根可不是随便能洗的,当年纪瑞白洗成了绝佳的天灵根,导致一些人跟风洗,结果全废了。   目前成功的除了一个纪瑞白,这还是第二个人,全出自九霜真人之手。他当年放话说洗灵根九死一生,轻易不会再给别人洗,如今终于肯破例了。   更重要的是,他也终于肯往山里收人了。   不管是和“纪澜”同名还是另有原因,总之只要肯收人,他们便有希望。   几位掌门被家里的小辈各种骚扰,这天便一起找上了廖掌门,表示几座学堂建立至今还没办过活动,看看现代的学院,有比赛有社团还有运动会,他们这里也得与时俱进,弄个交流会什么的。而玄阳宗作为第一大宗,理所当然要成为第一届的举办方。   他们完全不介意自家小孩拜进云跃峰,一来是从自家宗门出去的,父母都在这里,总不会反目成仇,二来那可是正道第一人,拜了就是赚到了。   廖掌门一听就知道他们的打算,更知道他们的希望终究会落空,便没有拒绝。   因为云跃峰一封三千多年,导致大衍明宗的势头渐渐要盖过他们,如今真人苏醒,也该让这些人再见见他师叔了。   于是一场学院交流会如火如荼地办了起来。   恒杏身为掌门首徒,自然要回来帮忙,同时也有了更多机会接触纪澜。   这段日子他在总部遇见角木的校长,和对方聊了聊小孩的事,得知了人家的家庭环境,也想起小孩曾说过他父母双亡,有些怀疑那究竟是不是纪瑞白,便找到小孩问了点童年,见对方答对如流,不禁沉默。   纪澜一脸纯洁:“怎么了?”   恒杏试探道:“你脑中是否会闪过一些别的画面,或者不属于你的记忆?”   纪澜默默反应一下,立刻明白这对师徒发什么疯了,忍不住笑了一声。   恒杏道:“怎么?”   纪澜不想费心演戏,便收起乖巧的神色,微笑道:“师侄啊,原来你早就怀疑我了。”   恒杏:“……”   他盯着这小孩看了两眼,扭头就走。   纪澜道:“回来,见着师叔不知道行礼吗?”   你怎能如此快就变一副嘴脸?先前那听话乖巧的孩子呢?!   恒杏内心悲愤,憋屈地给他行了一礼,问道:“这究竟怎么回事?”   纪澜道:“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恒杏再次走人,急忙去找师父,让他师父离这祸害远点。   廖掌门这时正要上云跃峰,恰好见到自家徒弟下来。   他最近看着宗门内热闹的景象,恍然找回了一点当年的影子,心情甚好,走路带风,此刻见到徒弟,便笑道:“找纪瑞白去了?”   恒杏看着他师父:“他没失忆。”   廖掌门意外:“什么?”   恒杏重复:“没失忆。”   廖掌门道:“那他为何一直不回玄阳宗?”   师徒二人相互对视,脑中闪过那小孩亦步亦趋跟着娄郁的样子,同时在心里想难道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师父?亏得九霜真人为他殚精竭虑,太不值了!   廖掌门嘱咐:“你可不能跟他学。”   恒杏道:“师父放心,弟子不会的。”   廖掌门欣慰地应了声,带着他重新上山,去看他家让人心疼的师叔了。   纪澜刚把消息和师父分享完,惹得九霜真人也不由得笑了笑,觉得这对师徒挺有才的,这时见他们上来了,便瞬间恢复冰山脸,淡淡地询问来意。   廖掌门是想请他参加交流会的,哪怕不参与全程也至少去露一面,毕竟大家都是冲着他来的。   九霜真人道:“不去。”   廖掌门就猜到兴许是这个答案,苦口劝道:“师叔,您封山一封三千多年,大家都很担心您,这次来……”   话未说完,只见他家师叔身上冒了一丝魔气。   纪澜:“……”   九霜真人:“……”   廖掌门师徒:“???”   九霜真人的身体之所以是定时炸弹,就是因为通道是持续打开的状态,指不定哪天突然就连上感应了,这并不是娄郁他们能掌控的。   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他立即掐诀把魔气压了下去。   整个正殿一片死寂,廖掌门愣了好几秒,谨慎道:“师叔,刚刚那是……”   九霜真人淡淡道:“无事。”   廖掌门师徒:“……”   可是刚才在冒魔气啊!   九霜真人转身往里走,说道:“你们随我来。”   他是他们玄阳宗的天,一向无所不能,廖掌门师徒对他的信任已浸到骨子里,想也不想就跟上了他。   四个人一路到了花园的小亭里,九霜真人淡然地一座,指着对面的石凳:“坐。”   师徒二人便一起坐下,同时看着他,见他掐诀将茶壶里的水加热,泡了壶茶。   整个动作赏心悦目极了,是他们熟悉的九霜真人——如果不是泡到最后身上又开始冒魔气,就更好了。   廖掌门都快哭了:“师叔您到底怎么了?”   九霜真人这次没再压制魔气,倒上四杯茶一一递给他们,说道:“这事说来话长。”   廖掌门师徒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杯:“您慢慢说。”   九霜真人轻轻颔首:“我就是娄郁。”   “哗啦”   师徒二人猝不及防,手里的茶杯整齐地掉了下去,二人异口同声:“——什么?” 第46章   云跃峰花园里的花都是九霜真人最近闲来无事新中的,考虑到自家徒弟这具身体尚未辟谷,他还另外中了点菜,红红绿绿配着雪景,十分好看。   可惜此时无人欣赏。   廖掌门师徒由于太震惊,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二人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恍然有中天塌地陷的感觉。   纪澜坐在旁边喝了一口师父泡的茶,慢慢往他身边挪了挪,免得这两个人一会儿爆发砸桌子波及到自己。   九霜真人耐心等了几秒:“没什么想问的?”   廖掌门张了张口,紧绷的声音有点飘忽:“师叔,你在说笑?”   九霜真人道:“我可有说过笑?”   廖掌门木然盯着他不吭声。   九霜真人觉得指望不上他了,便从头开始说起,主动为他们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廖掌门师徒继续愣愣地看着他,三观被震得稀碎,脸上的表情更加麻木。   堂堂正道第一人,他们整个玄阳宗的骄傲,竟是……竟是魔主,这事谁能信?!   “别不说话啊,”九霜真人重新拿了两个杯子倒茶,换上娄郁的语气亲切道,“来来来,喝点热水缓缓。”   冰山在线表演崩塌,廖掌门师徒的表情齐齐裂了。   廖掌门“砰”地往桌上一拍,见桌子稳稳当当没有碎,猛地看向对面的罪魁祸首,听见这货教育道:“好好说话别砸东西,砸完了你还得给我赔。”   “我赔——我呸!”廖掌门愤怒地起身,气得差点原地升天,“你……你个魔头不怀好意潜进我宗门,竟一待这么多年!”   九霜真人道:“想听好话坏话?”   廖掌门大口喘着气,总感觉脑袋嗡嗡作响,恶狠狠地道:“怎么说?”   九霜真人道:“好话就是这大概是天意,你们正道弄出来的封印挡住了魔气,让我潜伏多年并救了你们,说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坏话就是你们正道实属不行,这么多年都没能看出来,最后还得我自己坦白,果然优秀的人在哪都优秀。”   廖掌门师徒:“……”   这他娘的还是人话?   纪澜及时把嘴里的茶水咽进去,惊险地避免了呛咳,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让他师父做个人。   九霜真人轻轻帮他顺气,说道:“我方才若说是为了瑞白入魔的,你们信吗?”   廖掌门师徒噎住。   说实话,他们刚才确实想过这个可能。   九霜真人在他们的脸上得到答案,说道:“所以你们看我多诚实。”   他见廖掌门表情扭曲,不等对方再爆发,提前打断,“行了,我娄郁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和玄阳宗的事,更没有半点亏欠你们的地方。我亏欠的是我的族人,因为那么多年,我一直没有放他们出来。”   廖掌门师徒同时沉默。   这倒是真的,九霜真人博学无私,这些年为正道出了不少力,甚至玄阳宗能有如今的风光都是靠他。若非如此,他们对他的信任也不会渗至骨髓。   但就是因为太信任,几乎把对方当成了神,他们反而很难接受事实,感觉被当胸捅了一刀似的。   这若是假的该多好……二人一齐无声地看着他。   九霜真人对他们一笑,顿时春暖花开:“现在让咱们来讨论一下这事该怎么办吧。”   廖掌门师徒:“……”   二人再受一轮冰山解体的暴击,脑子里瞬间全是脏话。   廖掌门的手都有些抖,端着茶杯灌了半杯茶,缓了几口气问道:“你想怎样?”   “当然是先给我兜着,”九霜真人道,“你总不希望我跑出去告诉那些掌门咱们早在几千年前就勾结在一起了吧?”   廖掌门再次一拍桌子:“你少污蔑我们!”   九霜真人笑得一脸和气:“我觉得他们会信的。”   廖掌门指着他,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你……”   九霜真人道:“不然你现在大义灭亲跑出去揭发我?可如今这个情形,大家和总部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打也打不起来啊是吧。”   廖掌门师徒:“……”   妈的,无耻!   九霜真人等他们又缓了一下,问道:“那你们说怎么办?”   廖掌门想也不想道:“你闭关。”   九霜真人道:“现在不行。”   廖掌门道:“为何?”   九霜真人摸摸自家徒弟的头:“一是我家瑞白还没回到原身体里,二是我得看着他成婚。”   廖掌门师徒:“……”   看着他嫁给你自己,你要脸吗?   纪澜也有些听不下去:“师父。”   九霜真人纵容一笑:“好,我不说了。”   廖掌门师徒:“……”   哦对了,所以他们九霜真人果然是看上了自家徒弟?   他们就说真人以前对纪澜的偏爱不正常,原来真是这个想法!   廖掌门被这师徒恋当头一砸,感觉更糟心了。   他把剩下半杯茶灌完,想要缓一缓。   九霜真人提起了刚才的话题:“那个什么交流会,你要是想让我露一面也不是不行。”   廖掌门师徒立刻异口同声:“不用了!”   九霜真人很体贴:“我之前是担心随时会露馅,这才拒绝的。现在能提前掐法诀把魔气压下去,也就不需要顾虑了,好歹转一圈让人们知道九霜真人还在啊。”   你还真不如一直封着山呢……廖掌门师徒心里同时闪过这个念头,勉强撑着表情又聊了两句,暂时在“保密”上达成统一意见,最后轻飘飘地看一眼这两个货,相互扶持着下山了。   刚离开云跃峰的范畴,他们便强行让自己的神色恢复了正常。   一路只见宗门张灯结彩,门人来往如梭,个个喜气洋洋地对他们打招呼,热闹得仿佛在过年。   负责交流会各项事务的长老迎面飞来,知道他们是去了哪,便笑着问:“怎样,真人那天肯来看一眼吗?”   廖掌门的眼泪差点被问出来。   还办什么交流会,他现在只想把场子全砸了改成给九霜真人办葬礼。   苍了个天的,他们玄阳宗为何会摊上这中事?以前有个纪瑞白就够糟心的了,没想到三千多年过去还有个更大的祸害等着他,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他深吸一口气,镇定道:“他说不想来。”   长老一听就不干了:“我去劝劝!”   “别!”廖掌门赶紧拉住他,“那什么……我才刚说完,你就别上去了,免得问多了他烦,我……我这两天再劝劝。”   长老点头:“行,你好生劝劝他,他们可都是为了真人来的。”   廖掌门坚强微笑:“好。”   师徒二人赶在彻底崩溃前急忙告辞,一路飞进主殿,进了密室把门一关,恍惚地找地方坐下,半天都没开口。   恒杏感觉刚刚那一轮像在做梦似的,喃喃道:“师父……”   廖掌门应了声,也喃喃道:“来,你过来掐我一把。”   恒杏:“……”   惹人糟心的一对师徒此刻仍在小亭里坐着。   纪澜打量他师父身上的魔气:“你现在轻易不能见人了。”   九霜真人立刻卖惨:“所以我只有你了瑞白,天天扶着门框翘首以盼,就等着你每天放学回来临幸我一下,你可不能抛弃我。”   纪澜已经有些习惯这具身体变脸了,笑着给他倒了杯茶。   九霜真人享受着徒弟的伺候,表扬地摸了把他的头。   几大宗门的交流会办得声势浩大,协会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四位校长听说这事后一算时间,发现恰好赶在学校要放寒假的点,私下里商量完便一起找上娄郁,想把期末考试提前一个星期,让孩子们考完了去昆仑境里看看。无论是下场切磋还是当观众,都能长长见识。   娄郁觉得这事挺好的,便去和几大掌门说了说。   廖掌门还没彻底缓过神就又对上了他,顿时就想翻白眼,耐着性子听完他的话,见其余掌门都没什么意见,知道这确实是一个让小辈们接触的机会,便也同意了。   娄郁按照正常的逻辑笑着问了一句:“不知真人那天去不去?”   廖掌门:“……”   你还能再不要脸点吗!   他控制着表情:“不确定。”   娄郁道:“我那天大概会去,许久未见瑞白了,他还没醒吗?”   廖掌门道:“没有。”   娄郁幽幽地轻叹一声,装得特别像一回事。   廖掌门简直没眼看,随意应付了两句,立刻走人。   娄郁搞定这事,便愉悦地回了办公室。   宣霆敲门进来时就见他盯着电脑发笑,对这状态再熟悉不过——不用问,肯定是那边的身体在和纪瑞白聊天,当年他在魔界就经常这样。   宣霆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拍:“回魂。”   娄郁抬眼看他,等着他的来意。   宣霆道:“之前那个魔修的秘境里也有他的手笔。”   娄郁挑眉:“和缠心宗一样?”   宣霆道:“对。”   娄郁翻了一下文件。   据缠心宗所说,当年他们是掏了一大堆宝物,才成功让那位魔族帮忙给他们改造秘境的。   前段时间他去玄阳宗守着瑞白洗灵根,华国这边恰好又有秘境翻上来,是宣霆带队处理的,结果这次依然有他那位手下的手笔,根据存活的魔修的说法,他们当年也是送了大批的宝物。   娄郁摸摸下巴:“他可不像贪图财物的人,除非另有用处。”   他想了想,觉得他那位手下若也沉睡,这时早该醒了,吩咐道,“最近让族人留意点,见到疑似他的人及时报给我。”   宣霆应声,没忍住八卦了一句:“你说你家纪瑞白那个事是不是他弄的?”   娄郁道:“不太像他的风格。”   宣霆其实也觉得不像,可中间毕竟过了三千多年,什么都有可能改变。   不过看娄郁的神色显然早已考虑过这中可能,他暗道娄郁心里有数就行,点了这一句便不再多言,换了话题:“你家纪瑞白什么时候恢复?”   娄郁道:“还不知道,行了没事就出去吧,别打扰我做饭。”   宣霆:“……”   云跃峰上,九霜真人为了一雪前耻,用中出来的菜给自家徒弟做了顿晚饭。   他把品相诱人的饭菜端上桌,笑道:“你看摊牌也挺有好处的,至少不用费心地想个理由让人送食材。”   纪澜辟谷多年,山上的食材早就扔了,是让恒杏临时送的。   只是这位稳重的掌门首徒上山见到浑身冒着魔气并系着围裙的九霜真人,离开时差点撞门。   纪澜笑了一声,觉得他师父是真不做人,但不可否认,还是这样的师父让他喜欢。   九霜真人道:“尝尝,这次绝对卖相好、味道也好。”   纪澜配合地尝了几口,由衷赞道:“不错。”   九霜真人陪着他一起吃:“以后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纪澜道:“这是什么时候学的?”   九霜真人道:“忘了,有一天陪你说话突然想起你嫌弃过山上的饭,就想将来亲手给你做一顿。”   纪澜听得心头微酸。   他一睡三千多年,他师父还不知独自一个人在他身边说过多少话。   九霜真人对上他的视线,笑道:“心疼我?”   纪澜很坦诚:“嗯。”   九霜真人给他夹菜,笑得意味深长:“所以记住之后好好补偿我。”   “……”纪澜笑着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堵上了他的嘴。   时间悄然溜走,各宗门和世家的人陆续抵达玄阳宗,四座学院的学生也来了。   学校的人很多,单是其中一座的学生就超过了几个宗门学堂加在一起的人。为避免太招摇,学校采取的是自愿报名的形式,且同交换生那时一样又限制了一下年级,这才勉强控制住了人数。   但饶是如此,那些还没去过现代社会的学子猛地见到这乌泱泱的人,依然被惊到了。   好在以前地广人稀,宗门建得派头十足,场地弄得很大,因此都能坐下。   玄阳宗的切磋场设在主殿偏左的位置,这里群山环绕,中间一字排开数个切磋台。周围绕着一圈供人休息的台阶,上面还有一排高台,专门是给掌门和长老准备的。   此刻还未开始,人们还在走动寒暄。   其中相当一部分人都是提前几天到的,可惜一直没能见到九霜真人,这时便都有些着急。若真人不来,那他们搞这一出岂不是白费了?   甄林和他的小团体冷眼旁观,把这些人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暗道云跃峰若是那么好进的,他们早就上去了,还有这些人什么事?   “甄林。”   正暗暗嘲讽之际,有人走了过来。   几个人一齐望过去,发现是贤观院离开的那群交换生。   他们最近一直在总部学习现代知识,这次也跟着四座学院过来了。   一行人穿着简单的运动服,长发简单在身后一扎,头上戴着鸭舌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甄林上下打量:“怎么穿成了这个德行?”   “那边的人都这么穿,”为首的人没理会他眼里的嫌弃,走近问道,“我听说云跃峰进人了?”   甄林翻着白眼“嗯”了声。   他们这几个人从小一起长大,都想进云跃峰。如今九霜真人出山收了一个人,这些人肯定都坐不住了。他嘲道:“劝你们别做梦了,没用。真要算一算,还是我这个留在宗门的人机会更大。”   为首的人充耳不闻:“我听说只是临时住在上面?”   甄林道:“这谁说得好呢。”   旁边有人笑着插嘴:“还听说你们第一天就让人家变成了蛋?”   甄林小团体:“……”妈的!   为首的人笑着问:“他人呢?”   甄林道:“还没来……”   话说到一半,他余光扫见了远处御剑落地的人,抬抬下巴,“那边。”   周围的人一齐回头,还没等看清人,先听见了一大片热情的呼唤。   “岚岚!岚岚!”   众人集体寻声看了过去,连站在高台的两位主事的长老也看了一下,紧接着便听见那群人换成了古语,笑着喊道:“岚岚我爱你!”   众人:“……”   这什么玩意?喊的谁啊?不像话!   念头刚起,他们见到和纪澜一起过来的温丰岚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那群人顿时更热情了:“岚岚!”   温丰岚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   众人:“……”   他们瞳孔地震,心想妈的这可是无情道啊,这群人疯了不成?!   然而众目睽睽下,只见温丰岚被塞了一堆零食,顺势就在那边坐下了。他们木着脸见这群人亢奋地围住了温丰岚,就特别想知道他们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纪澜紧随其后过去,见到了五班的小可爱,笑道:“你们也来了?”   五班的人晃晃应援牌:“澜爷打比赛,咱们哪能让你没排面。”   纪澜笑了笑,抢了温丰岚一袋零食,也在他们这里坐下了。   他现在炙手可热,无数人都想和他套近乎。   哪怕他身边坐着温丰岚,仍有一群人壮着胆子凑了过来。   “这便是纪道友吧,果然是一表人才。”   纪澜抬头看看这群人,心思一转,笑着起身点了点头:“你们好。”   众人见他态度不错,便热情地围住他,顺便通报了姓名。   “在下苍华宗石泰霖,字既兰,既往的既,兰花的兰。”   “在下俞家俞翊伯,字寄览,寄信的寄,博览的览。”   “在下无定宗万芝,字瑞雪。”   “在下……”   纪澜:“……”   恰好就在附近的付海帆和纪泓:“……”   温丰岚“撕拉”拆开包装袋,就着他们这点乐子吃起了薯片。   五班的人没听懂他们的古语,付海帆他们则能听出一个大概。   他实在没忍住也凑了过来,用普通话说道:“见过蹭热度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蹭名字的。”   纪澜笑道:“别把人家当傻子。”   外界都猜过九霜真人突然又收人,兴许是因为他和自家徒弟的名字相同。这些人不知真假,但又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所以为避免踩到真人的雷点,他们就提前来他面前试探了。   他维持着笑脸,一一打了声招呼。   众人没在他的脸上看出反感的情绪,一时也说不好这临时改的名字管不管用,便一顿旁敲侧击,想问点真人的喜好,最重要的是想知道真人今日会不会来。   纪澜道:“应该会吧。”   众人的脸色顿时一喜。   刚走到近前的甄林小团体和一众交换生的步伐也是一顿。   人们迫不及待问:“当真?”   纪澜道:“嗯,主要是来看我。”   众人一边羡慕嫉妒恨一边恭维,同时都意识到了一件事:若切磋时恰好和他在一场,岂不是也会被真人注意到?   纪澜耐心陪着他们聊了几句,在他们又一次提到自家师父时,终于转到了重点。   他迟疑道:“说起来,关于收人的事,真人倒是偶然说过一句话。”   众人道:“什么?”   纪澜一脸无害地扯下自己的招财猫,挖坑道:“这是我的法器,它可以让人变身。最近有不少人问过我真人的事,有一天我就问他还会不会再收徒,他就说过若有筑基五层以下的修士能扛住不变身,他会考虑的。”   纪泓和付海帆:“……”   又来了。   甄林小团体的神色一起凝重,心都被说凉了。   其余人则都不明真相,双眼发亮:“真的?”   纪澜道:“他当时是这么说的,我也不清楚真假。我这是个越级法器,炼气期基本没有能扛住的。”   然而人们都觉得自己是特殊的,何况这毕竟是一个机会,便都不想放弃。   一众交换生没那么傻,都听过他曾把筑基老师也按住的事。不过他们的修为也都升至了筑基,且天赋比老师的高,便多少也有些信心。   先前和甄林说过话的交换生上前两步,笑着问:“道友若不介意,让我试试?”   纪澜看了看他的修为,觉得这一下按下去,其余人怕是都吓跑了。   他自从升到炼气六层还没动过这只招财猫,他师父说过招财猫能自主加卡池,所以他想知道界限在哪里的,不想浪费大好的机会,便说道:“你是筑基的修为,我按一下会耗很多灵气,影响之后的发挥,所以还是等切磋的时候再说吧?若是切磋遇不见,咱们私下里再试也不迟啊。”   那交换生一想也是,笑着点了点头。   恰在这时,几大宗门的掌门和娄郁一起过来了。   众人一看便知道这是要开始了,纷纷回到了自己的队伍里。纪澜和自家同学挥挥手,去了贤观院的位置,坐下便见老师急急地找过来,低声告诉他要加一个开场表演。   纪澜道:“开场有我?”   老师道:“嗯,说是让两边的交换生第一名先比一场。”   “不过你放心,”他补充道,“那边知道你们修为差距大,不会动真格的,就点到即止。”何况毕竟是云跃峰的人,他们肯定不会真得罪他。   纪澜一听就懂。   玄阳宗的交换生第一名自然是人家宗门的人,这是中间走了关系,想来试试他的深浅。反正他刚刚话都放出去了,便微笑道:“没事,你去传个话,让那边尽力打,别留遗憾。”   老师道:“……什么?”   纪澜道:“真人说我现在干掉筑基修士不在话下。”   老师:“……”   周围听众:“……”   纪澜看着老师迟疑的神色,循循善诱:“那可是你们玄阳宗的优秀弟子,众目睽睽下被我完虐,你们面子上也不好看吧?”   老师想想那个可能,又见他一脸的自信,立即去传话了。   另一边,刚和纪澜聊过的交换生刚坐回去,也接到了通知。   他知道是父母帮着运作的,刚笑着点了点头,紧接着就听见了第二轮通知,不禁沉默。   他的同伴不可置信:“让你尽力打?”   那交换生道:“一会儿试试便知道了。”   场内的人一一归位,几位掌门也坐了下来。   几人看看廖掌门旁边的空座,低声道:“真人究竟会不会来?”   廖掌门终究没有挡住某位不要脸的玩意,撑着表情道:“说是会来露个面。”   几位掌门的心一定,转回了视线。   他们的亲传弟子都在身边陪着,和他们一起看向了下方的切磋台。   很快负责主持的人便宣布有个开场表演。   现场一片哗然,人们正议论纷纷,只见人影一晃,一个白衣白发的人轻巧地落在了前方高台上。   全场寂静。   一众学子都是第一次见到九霜真人,齐齐激动地看了过去。   几位掌门都已知道他头发变白的事,此刻亲眼所见,感觉他这副样子比以前更加高不可攀了。   他们一齐行礼:“九霜真人。”   九霜真人淡淡点头,在旁边坐下了。   几位掌门交换一个眼神,心想看来玄阳宗的地位依旧不可撼动,都看了一眼廖掌门。   廖掌门维持着微笑,心里“哗哗”地直滴血。   这一幕他先前想了无数次,但现在他只想给自家师叔办葬礼。   恒杏绷着脸,和师父一起用余光往那边瞥,暗道你最好心里有点数,万一当众暴露,那乐子可就大发了。   被万众瞩目的九霜真人目不斜视,看向了已经走到擂台上的自家徒弟。   和他一起上来的交换生察觉到真人的视线,内心一阵激动,暗中握了握拳,努力镇定了下来。   简乐彬一看这二人的修为,立刻不满:“是不是有病,让这两个人切磋?”   旁边的亲传弟子道:“点到即止吧。”   简乐彬道:“那这也差着一个境界呢。”   旁边人的道:“小孩自己同意的,兴许心里有打算?”   简乐彬想想这小孩一肚子的坏水,便勉强压住了脾气。   恒杏把这对话听进耳里,忍住抽嘴角的冲动,听见下面喊了开始,便等着看自家师叔整人。   那交换生毕竟是筑基修为,没有一上来就动手,而是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好的,在下试试道友的法器。”   纪澜不和他客气,扯掉招财猫看向他:“那你做好准备。”   交换生轻轻颔首。   纪澜便一把按下了猫爪子。   他本想试试这次能不能得到自主加卡池的感应,结果没想到今天运气爆棚,耳边只听“叮”的一声,屏幕金光大亮,出现了一行字:SSR!   他尚未看清后面的东西,便受到了一股牵引,顿时明了。   这坑爹的招财猫终于做人了一次,SSR是能让自己变成一个熟悉的人,暂时动用对方的能力,且这招敌方不参与。   于是众人便见纪澜身上光芒一闪,一个长发的年轻人缓缓迈了出来。   他穿着白底红纹的玄阳宗亲传弟子长袍,一张脸长得惊心动魄,让人见之难忘。   娄郁和九霜真人的瞳孔一缩,高台上的一众亲传弟子齐齐站了起来。   而擂台上的交换生正要等着扛招,猛地对上这个人,一脸诧异:“你是谁?”   长发的年轻人对他一笑,温和道:“玄阳宗,纪瑞白。” 第47章   纪瑞白是谁?   他出身魔宗,性格恶劣,当年搅得正道鸡犬不宁,但最后舍身取义留在人间也是事实。   俗话说死者为大,加之九霜真人一直封山不出,所以人们都没说过纪瑞白的坏话,导致这批新生的年轻一代对他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是九霜真人唯一的亲传弟子,是能让他们正道第一人封山三千多年的人。   此刻望着擂台上的人,感受着视线被夺的一瞬间,学子们全没怀疑这话的真假,心里恍然都升起了同一个念头:原来这就是纪瑞白,这就是九霜真人记挂多年的徒弟。   意料之中……却又超乎想象。   现场第二次陷入了死寂。   下一秒,全场炸锅。   温丰岚“咔嚓”咬断薯片,双眼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廖掌门和恒杏的心同时一提,余光急忙锁定旁边的两个人,生怕他们因为太激动而露馅。   几位掌门看得一怔,低声讨论了几句。亲传弟子们被搞得满脸懵逼,依他们的修为都能看出小孩的影子,知道这是变身法术,只是不清楚这小孩为什么能变成纪瑞白。   跟着娄郁一起来的协会成员则听懂了那句古语,心里直呼“卧槽”,掏出手机就开始拍照,暗道难怪他们会长能惦记三千多年,原来纪瑞白长这样啊!   学院的学生同样直呼“卧槽”。   啊啊啊美人!和岚岚一样养眼的美人!   颜控们也整齐地掏出了手机。   学子们恍惚后都直勾勾地盯着擂台,心里既震惊又不是滋味。   原本看见被收进云跃峰的纪澜,他们都信心满满觉得自己也可以,甚至做起了亲传弟子的美梦。   可如今见到纪瑞白——即便他们还不知道对方的实力和品性——只这一眼的风采,他们便都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现在只能默默祈祷九霜真人不是个看脸的人了。   台上的交换生感观最直接,受到的冲击也最狠。   他一愣之后复杂道:“你……你就是纪瑞白?”   话一出口他就回过神了,“不对,你怎么突然变成……”   他没能说完。   因为脖子不知怎么突然一痛,他稍微一动,便感觉有血流了下来。   纪澜借助招财猫,以炼气期的修为伪装自己的本体,并不能展现全部的实力。   他感受了一番,发现目前有两大缺点,一是修为只有筑基,二是维持的时间极短,所以得抓紧。   他微微一笑,语气温柔:“劝你别随便乱动。”   交换生心里一寒,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飘雪瑟,纪瑞白的本命法器,据说是五根极细的弦。   原来使出时是如此诡秘莫测吗?他出现不过才一瞬的工夫,究竟何时动的手?   纪澜手指一动,飘雪瑟又往里缩了一点。   他笑着挑眉:“嗯?”   交换生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觉完全生不起反抗的念头,哑声道:“我认输。”   和“输”字同时落下的,还有两道身影。   娄郁和九霜真人直接到了擂台上,以他们的修为也能看清小孩的本体,但此时此刻他们一点都不想看这个影子。   瑞白……娄郁一眨不眨地看着这道假影,往前迈了半步。   三千多年,终于不再闭着眼沉睡,终于又让他见到了这副鲜活的模样。   纪澜对上他深邃的眼神,嘴唇微动,无声喊了句师父。   紧接着他只觉浑身的力气被抽光,向后倒了过去。娄郁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及时托住了他。   众人只见那身亲传弟子袍迅速化为光点消散,变回了熟悉的休闲服,这才如梦苏醒。   现场的喧哗一时更大,九霜真人转身便走,眨眼间在原地消失,只剩一个仍有些懵逼的交换生、一个情绪还没缓和的娄郁和一个脸色发白的纪澜。   纪澜最先回神,歉然对交换生一笑:“不好意思啊,这法器是随机的,我也没想到能抽出一张高级卡。”   交换生仍有些忌惮:“他……那刚刚真的只是你变的?”   纪澜道:“是啊,我还是第一次抽出这种卡呢,没想到被你赶上了,你运气真好。”   交换生:“……”   并不想要这种运气谢谢!   娄郁定了定神,扶着瑞白仍有些虚脱的身体,开始给他搭台阶了:“是张什么卡?”   纪澜道:“SSR,能让我暂时能变成一个认识的人。”   娄郁道:“那你不变我?”   纪澜道:“你修为太高,我变不了。我最近经常看真人照料纪前辈,偶尔也会帮点忙,应该是和这个有关吧?”   娄郁道:“或许。”   纪澜被他扶着往下走,没忘记先前的约定,对那交换生道:“不要紧,等我休息一下,咱们私下里可以再试一次。”   那交换生脖子还痛着,完全不想再对上纪瑞白了。   可进云跃峰的诱惑太大,他终究点了头:“好。”   人们对这事太好奇,见这三个人开始聊天,声音便猛地降了一个度,因此将这段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除去古语不过关的现代学生,其余人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四座学院的队伍里有跟来的协会成员,为他们低声翻译了一下。   颜控们立刻听得双眼直冒光:“所以那是个真是存在的人?我可以!”   什么就可以了,那是我们会长的人!   协会成员冷眼看看他们,决定不和这些小孩计较。   高台上,简乐彬长出一口气:“吓我一跳,他好好的变我不行吗?变什么纪瑞白!”   周围的亲传弟子没吭声,脑子里都隐隐升起了一个糟心的猜测。   简乐彬说完也回过味儿了:“不对,他只是见过人,怎么连飘雪瑟也会用?”   这特么就是重点啊!   而且变出来简直就像本人亲临啊行吗!   一众亲传弟子沉默地看向他,继续不吭声。   简乐彬想了想:“难道是听九霜真人讲过?”   恒杏:“……”   杨景善:“……”   其余亲传弟子:“……”   算了,带不动。   几位掌门也都不是傻子。   变身法术能变得如此逼真,只有熟悉才行。何况以他们的眼力都能看清那飘雪瑟根本不是虚影,而是件实体,就缠在那小孩的胳膊上。   难怪九霜真人肯收人,原来竟是纪瑞白本人?既是如此,那真人为何要走?   金月掩日的掌门回头看向首徒杨景善,给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杨景善挠挠头回了个干笑,掌门便清楚自己猜对了,那果然是纪瑞白,于是和几位掌门一起暗搓搓地望向廖掌门,想知道魔主、真人和纪瑞白这三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廖掌门顶着他们的视线岿然不动。   刚刚倒霉师叔冲下去,他的心脏差点跳出来,如今人已离场,他便没什么好怕的了,见娄郁把纪澜扶到贤观院后重新回来坐下,他还关心地问了一句:“他如何?”   娄郁道:“有些脱力,吃了药,没事。”   廖掌门点点头,转回了视线。   开场切磋以一种众人完全没想到的方式展开和结束了,中间大概只持续了一分钟。   虽然短,但却后劲十足,导致第二场切磋都让人有些提不起精神。   贤观院的队伍里,甄林看向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你……变成纪前辈有什么感觉?”   周围的人顿时一齐看过去。   纪澜老实道:“感觉灵气被一瞬间抽空了。”   甄林道:“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能不能感受到一点他的想法或习惯之类的?”   纪澜道:“不能啊,我又不认识他。”   甄林道:“那你是怎么赢的?”   纪澜道:“那谁的脖子上有一道红痕,你们没看见吗?”   甄林道:“看见了,我知道是纪前辈的本命法器,但你怎么会用的?”   纪澜道:“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一变完身,那法器就自动攻击人了。”   甄林听愣了:“真的?”   纪澜道:“是啊!”   甄林哦了声,脑海里依然都是九霜真人和纪瑞白的身影。   人对于想象中的事物往往会赋予一层美好,这对师徒完全符合他的想象,甚至超出期待,直让人心向往之。   他心里羡慕一会儿,后知后觉又想到一个问题:“你只是变个身,为何连法器都变得那么真?”   纪澜张嘴就来:“可能是因为我抽的卡太厉害了吧。”   甄林将信将疑,看了几眼切磋意识到九霜真人走了,这些人的希望恐怕都要落空。   他既幸灾乐祸又有点兔死狐悲,便假惺惺地靠近纪澜,想给自己找点平衡:“你突然变成纪前辈,真人可能被勾起了伤心事。”   纪澜眨眨眼:“是吗?”   甄林道:“不然他为何会走?”   纪澜道:“你说得对。”   他一脸担忧,“他一生气不会赶我走吧?”   甄林终于等到这一刻了,用他的话堵他:“你不是恰好不想留在山上吗?”   纪澜道:“我主动走和被赶走,这不一样嘛。”   甄林假心假意地安抚:“没事,兴许你想多了。等你再上场,真人搞不好又回来了。”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则在想这不可能。   猝不及防见到爱徒的身影,九霜真人显然是回去陪纪瑞白了。   最好再一时生气把这小子轰走……他高兴极了,忍不住想再加两句,便听纪澜道:“我想了想,觉得果然是我想多了。”   甄林道:“……嗯?”   纪澜道:“九霜真人是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把人轰走的人吗?他不是啊,他看着冷淡,其实对人可好了!哦对,这种事你不知道。”   说罢他拍拍对方的肩,“我的错,没有及时理清思绪,还害你白为我担心一场。”   甄林:“……”   妈的!   纪澜整完同窗,看了看高台上的师父,见他垂眼看着擂台,神色漫不经心,便估摸九霜真人此刻八成是在自己的本体身边。   他在干什么?又对着自己的身体说话吗?   娄郁很快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眼和他的目光对上,招了招手。   纪澜已经恢复了力气,便起身过去了。   娄郁对手下示意了一下,后者便将后排的凳子拎起来放在了娄郁身边。纪澜道谢坐下,询问地看向他师父。   娄郁低声道:“想你了。”   几位掌门:“……”   一众亲传弟子:“……”   都是高阶修士,听力非凡,周围顿时惊起一片呛咳,搞得正在切磋的两个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都吓得停了一下。   下一刻只见人影一闪,温丰岚跃上高台走到明阳真人的身后站好,给自家师父分了袋薯片。   但这个时候台上的一众大佬已经没空理会来看他们乐子的无情道了。   他们继续望着台下,表情看似正经,实则注意力全在某两个人的身上,暗道一声不像话,这大庭广众的!   廖掌门和恒杏一脸木然。   没事的,二人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纪瑞白一向出格,人们早就习以为常,只要九霜真人的身份不被拆穿,这些人就不会知道这两个倒霉玩意全出自他们玄阳宗。   出格的纪瑞白猛地听见这话也惊了一下,抬眼和他师父对视。   娄郁眼神深邃,表情半点不变。   身边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他早就知道瑞白的身份瞒不住了,便没有避着人。最重要的是心里的思念太深,他实在压不住这股情绪,就想亲口告诉瑞白。   不过终究没有当着外人亲热的习惯,他说完这一句,摸摸徒弟的头,就换成了手机打字。   【想你了宝贝儿。】   纪澜:【那边在干什么?】   娄郁:【守着你,迫不及待想看你睁开眼。】   纪澜:【我也想尽早恢复。】   他敲字:【我今天坑了不少人,运气好或许还能再变一次。】   娄郁:【别了。】   一下子被抽空灵气,滋味又不是好受的,他可不舍得自家徒弟受这个苦。   纪澜静了静,被这气氛弄得也没忍住:【我是故意的。】   炼气期去够元婴,实在太过勉强。   他若是找个金丹修士当参考,绝对没有这么难受。无论是协会还是贤观堂,他都有不少熟悉的金丹修士,但他还是选择了自己的本体,为的就是给他师父看。   娄郁秒懂:【不想我总看你这张脸?】   纪澜:【嗯,又不是我的。】   娄郁失笑,自家徒弟这占有欲又发作了。   一众大佬听见他这声笑,注意力更加集中,可惜等了等,完全听不见他们说话了。   简乐彬在懵逼之后猛地看向身边的同伴,想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亲传弟子们默默回望,长辈们都在关注那两个人,他们现在可不敢随便开口,只能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某对师徒借助现代科技旁若无人地聊着天,纪澜还是想给师父再变一次,觉得可能性蛮高的,毕竟他今天运气不错。   结果这话说早了,接下来的时间他连个SR都没摇出来,一直是菜。   世家子弟、学堂学生、宗门选出来去现代交换的天之骄子……无论修为多高,到他这里全是菜。   众人原本就被纪瑞白的风采打击到,如今连这个外门小孩都敌不过,一时更加沮丧,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中午休息,赶紧撤了。   简乐彬憋了一上午,这时便找到小孩想聊一聊。   其余亲传弟子也跟了过来,一行人走到无人的角落,简乐彬直奔重点:“你怎么会用飘雪瑟?”   纪澜扫一眼其他人,明白自己这是兜不住了,天真无邪道:“是啊,为什么呢?”   简乐彬沉默地看看他,绷着表情继续问:“你和你们会长到底什么关系,他怎么会对你说那句话?还有,九霜真人为何会收你进山门?”   纪澜更加天真无邪,语气都不带变的:“是啊,为什么呢?”   简乐彬:“……”   二人无声对视了数秒。   亲传弟子们一点点挪动,想要围住某个混账东西。   纪澜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愿,倏地后退闪开,逃离了包围圈。   这一举动瞬间打破僵局,简乐彬脑子里的神经“啪”地断线,一腔悲愤无处可诉,一字一顿咬牙道:“纪、瑞、白!”   “还和他废什么话,”亲传弟子们道,“他现在就炼气的修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上!”   “你们还没想明白出问题的是你们吗?”纪澜赶在他们动手前及时开口,“我的性子一直这样,就没变过,是你们觉得我换了一个人。”   他说道,“我当年出身魔宗,你们一开始就讨厌我,自然看什么都讨厌。如今我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再怎么捣乱或整人,在你们眼里也都成了可爱,对吧?”   众人被他说得一愣。   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纪澜轻轻呵出一口气:“我也想和你们交朋友,只可惜从出生的那刻起便失去了资格。”   众人再次一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缓了几秒后,他们撸袖子就冲。   “兄弟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还交朋友?怎么不提你无聊拿我们找乐子的事了?好多都特么是飞来横祸好吗!”   “就算我们一开始讨厌你,但你报复一下不就行了吗?你那是来回、来回、来回报复!”   “妈的,揍他!”   纪澜一个炼气期,这些人光是神识就能按住他,他根本跑不了。   这事指望不上温丰岚——无情道已经在旁边笑盈盈地看上乐子了——只能指望杨景善。   他便往杨景善那边躲。   杨景善大好人一个,立即挡在他面前:“大家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亲传弟子们扒拉他:“你起开!”   纪澜扫一眼:“师侄,你怎么回事?”   恒杏:“……”   他万般不情愿,也上前拦了拦。   亲传弟子们打人的欲望极其强烈,便分别扯住杨景善和恒杏,由剩下的人上前揍人。虽然他们修为高,但都不想动修为,只想拳打脚踢,亲身感受那番畅快。   然而想得虽好,在拳头快挨上纪澜时,却见娄郁凭空出现,轻松拦住了他们。   众人:“……”   妈的!   娄郁满脸和气:“你们想对我的学生干什么?”   还你的学生呢,要脸吗?   众人看看这两个人,想到先前那番占有宣言,只觉一阵糟心。   该说什么呢?祸害互看对眼,蛇鼠注定一窝?   纪澜就知道他师父会及时帮忙,委屈地告状:“会长,他们莫名其妙欺负我,帮我打回来。”   娄郁笑道:“好。”   亲传弟子们:“……”   妈的就知道你纪瑞白不是个东西!   众人二话不说转身就跑,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娄郁没有追,带着徒弟回去吃午饭了。   这个时候,几位掌门私下里开起了会。   若那小孩就是纪瑞白,结合今日的情况看,他显然已和魔主情投意合。那么问题来了,一是小孩为何一直不回玄阳宗?二是九霜真人先前为何独自离场?   “不知你们留意没有,魔主和真人一起冲上台,那小孩看的是魔主。”   其余几位掌门不由得“嘶”了声。   静默数息后,有人叹了口气:“真人啊……”   无论九霜真人对纪瑞白是一种什么感情,为纪瑞白封山、头发变白都是事实。   他虽然冷淡,却终究不是神,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先前会走,大概是伤心了吧。   原本自家小辈闹腾着拜入云跃峰,他们都只是旁观的心态,但现在他们却真心想促成这件事了。有几个小孩热热闹闹地围着真人,好歹能让他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啊。   不过这事得真人肯松口才行。   几位掌门相互看了看,有人道:“来玄阳宗,还未正式地拜会过真人呢。”   其余人附和:“说得对!”   众人便一起出门拜上了云跃峰。   廖掌门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急急赶过来,见真人淡然地坐在正殿的上位,娄郁和纪澜都守在一旁,一众掌门则在尬笑。   不是伤心走人了吗?这三个人怎么又凑到了一起?真的没问题?   几位掌门深深地觉得自己想多了,但立刻告辞又不好,只能尬聊。   不过他们这个级别的尬聊也是有水准的,话茬都让人不得不接,不知不觉已聊了好几句。   廖掌门不知法诀还有多久结束,进门便搭了台阶:“这……下午的切磋快开始了。”   几位掌门如蒙大赦,纷纷行礼告辞。   九霜真人轻轻颔首,起身目送他们离开。   如果廖掌门再不开口,他就要逐客了。   只见众人跨出大门的那一刻,他身上的魔气逐渐渗了出来。   金月掩日的掌门最近和娄郁的关系处得比较好,有些想在现代建宗门,便回了一下头,想问他要不要一起走。   娄郁眼睁睁看着他要转身,没时间再掐诀,立即收回了分魂。   九霜真人瞬间变成空壳,向他栽倒。   “噗”的一声轻响,娄郁一把接住了他。   这动静同一时间被几位掌门捕捉到,众人便一齐回了头,见他们伟大的真人倒进了娄郁的怀里。   现场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开口。   廖掌门绝望地闭上了眼。   别问,问就是不想活。 第48章   娄郁微微错步挡住九霜真人,轻轻点了点头——从门口的角度看,就是真人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他答应了似的。   然后他应完声抬起眼,淡定地扫向门口。   几位掌门非礼勿视,立即一齐转了回去。   九霜真人实力强劲威名赫赫,他们都不敢在他面前随意放神识,而一向高不可攀的人和别人挨得如此近,他们也不敢多看,导致全没发现那其实是一具空壳子。   一行人带着震撼又惊悚的心情往前走了两步,听见一声闷响,正殿的大门在身后被关上了。   他们静默一瞬,齐刷刷看向廖掌门。   廖掌门木着一张脸,默然回望。   仍是没有人开口,几位掌门是直到离开云跃峰的范围才松的这口气,纷纷询问怎么回事。   廖掌门这一路已经冷静了,便也装出一副猝不及防的样子,一问三不知。   几位掌门不信。   大家已认识了上千年,对彼此的脾气都很了解,他若真是完全不知情,绝不是这个反应。   他们便各自在心里转了一下念头。   九霜真人生性冷淡,素来不喜和人亲近,哪怕是对着纪瑞白也没这样过,这不合常理。   他封山一封就是三千多年,谁也不知道期间出过什么状况,而出来后就是满头白发……所以有一种可能,他的身体出了毛病,娄郁刚才是在帮忙遮掩。   至于另一种可能……   虽然理智上知道太扯了,但他们还是忍不住往没下限的方向上想了想,紧接着就被吓得打住了,暗道都怪魔主平时太无耻,搞得他们都有点要想歪。   七星宗的宋掌门道:“真人的身体没事吧?”   廖掌门镇定道:“没事。”   几位掌门:“……”   都撑不住往人家的怀里栽了还没事?   这事大了好吗?   几人看他是这个态度便不再多问,一边暗自思量一边到了切磋场。   九霜真人可是他们正道的定海神针,他若出了事……几位掌门想想那个画面,心都是一沉,连大衍明宗的欧阳掌门也有些担忧。   他虽然一直想盖过玄阳宗重夺宗门第一的名号,但他服九霜真人这个人,何况有真人在,他们心里都踏实,可别真有事啊。   于是众人很快发现高台上的气氛略有些肃穆。   不只几位掌门绷着表情,他们各自的亲传弟子也都是一脸的沉痛,只有正在吃零食的明阳真人那对师徒有些格格不入。   这是出了什么事?   众人交换一下眼神,自觉降低音量,没敢触他们的霉头。   娄郁和纪澜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只一瞬间,高台上的目光就全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几位掌门看的是娄郁,想通过他的表情探知一二。亲传弟子们看的则是纪瑞白,全想打他一顿。   而备受瞩目的师徒对各种视线接受良好,和气地冲他们一笑,淡定地坐下了。   人已到齐,下午的切磋便开始了。   甄林还想找纪澜打听一下真人后面来不来,谁知他不回来了,便看向付海帆:“他怎么一直坐在那儿?”   付海帆道:“他和我们会长的关系好,是他的课代表。”   甄林道:“何为课代表?”   付海帆便为他解释了一下。   甄林道:“还能这样?”   付海帆点头。   甄林听得心里直发酸。   在那边是会长的课代表,在这边是真人的外门弟子,这混账的运气简直逆天了。   逆天的纪澜去找温丰岚要了点零食,刚和师父分完就听见台上叫了自己的名字。   他不紧不慢地上了台,这次没有亮翅膀和摇招财猫,连棍子都收了起来,掏的全是那些亲传弟子们给的法器,用一个换一个,不重样。   亲传弟子们:“……”   还特么能更招恨一点吗?   他们当初那片心意简直喂了狗!   温丰岚笑了一声,杨景善无奈地闭了闭眼,简乐彬拳头捏得咔嚓响,特别想下去揍人。   娄郁看着自家徒弟拉仇恨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心里一阵稀罕。   几位掌门:“……”   一个在下面缺德一个在上面欣赏。   这么看来,真人的身体……似乎问题不大?   但刚才总不能真是在说悄悄话吧?这谁信啊!   思索间,台下的比试分出了胜负,纪澜在满场的喝彩里回到了高台上。   简乐彬一行人顿时整齐地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这么大的岁数和一群孩子争彩头,你要脸吗?   纪澜温柔地回给他们一个微笑。   他不仅好意思,还打算把他们的法器全用一遍。   亲传弟子们愤恨地收回了视线。   交流会一共举办了三天。   期间几位掌门又去了两次云跃峰,全没看出九霜真人有什么问题。亲传弟子们也在锲而不舍地围殴纪瑞白,可惜一直都没能成功。   纪澜则由于身份已在这些大佬的面前暴露,便不再藏着掖着,一路砍瓜切菜地赢到了最后。   他突然发威,曾和他打过选拔赛的左卫一行人和当时看过直播的学生们立刻都被镇住了。   左卫已升至筑基,原以为这次堂堂正正地打,他兴许能扳回一局,结果输得极其干脆,当场就有点怀疑人生。   他问道:“他什么情况?”   付海帆道:“知道你之前输得不冤枉了吧?”   左卫道:“别废话。”   付海帆其实也不清楚纪澜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毕竟曾在律溪镇秘境里听纪澜幻化的会长喊过“瑞白”,所以多少有些猜测,只是这事不好往外说。   他于是像协会的核心层那样,给了相同的答案:“他是会长的课代表啊。”   左卫:“……”   他知道指望不上付海帆了,而纪泓被明阳真人喊上了高台,暂时也没办法问,他只好压下满腔的好奇,最后又看了一眼浑身不对劲的纪澜。   同样震惊的还有四座学院的人。   不过他们都没有亲身感受过纪澜的不对劲,只当是纪澜最近在玄阳宗里新学的,暗道不愧是千年的宗门,就是会教人!   纪源这次也来了,见到纪澜的提升,看得直握拳。   他的想法果然是对的,他如果能在昆仑境里找一个比会长还厉害的师父,早晚能重新盖过纪澜!   这段时间苦学的古语终于派上了用场,他愉悦地找到今天结识的古人,慢慢将话题转到了这边的厉害人物上。   学子骄傲道:“那自然是九霜真人,他是我们的正道第一人!”   纪源道:“哦?有多厉害?”   学子道:“绝对比你们会长厉害,看见这个小世界了吗?这就是真人做的……”   说罢他将从小听来的故事全讲了一遍,总之天上地下,举世无双。   纪源越听越激动,努力调整表情,用正常的语气问到了收徒上。   学子道:“这就别想了,他这么多年只有一个亲传弟子,没收过别人,只在前不久收了一个你们那边的人,对外说是暂住,但其实都能算外门弟子了。”   纪源顿时好奇:“谁啊?”   学子一指高台上的人:“纪澜。”   纪源:“……”   怎么又是这货!   他急忙拆穿某人:“他是我们会长的徒弟,不能当真人的外门弟子吧,真人知道这事吗?”   学子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能进云跃峰就是你们会长亲自和真人谈的。”   纪源:“……”   那估计够呛能把人轰走了。   学子轻轻叹气:“我们原本还有些不服他,觉得他能进云跃峰,我们也能进。这次一看啊,能被真人看中的果然不是一般人,炼气六层越级打了好几个筑基,那些天之骄子估计都受了不小的打击。云跃峰一个外门弟子都能强悍到这种程度,那传说中的纪瑞白还不知有多厉害呢!”   纪源:“……”   累了,世界赶紧毁灭吧。   众学子野心勃勃地来,集体失魂落魄地走,热闹的玄阳宗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几位掌门仍没能确定真人是否出了事,便想着有空让自家长老过来试试,这便各回各家了。   廖掌门和恒杏同时长出一口气,一起上了云跃峰。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在了解完纪瑞白的情况后,二人便在这件事情上投入了极大的热情,想着赶紧让这两个祸害滚蛋,然后让九霜真人对外宣布闭关。   九霜真人一点没和他们客气,要了好几件养灵的材料。   接下来的日子他便专心研究这方面的事了,同时抽空给自家徒弟做做饭,过得既充实又温馨。廖掌门有幸见过一次他围围裙的样子,走时也差点撞门,对师叔的滤镜已经碎得差不多了。   而那几位掌门走后便陆续有各宗门的长老拜上山门,九霜真人应付了两个,深深地觉得耽误自己养孩子,提议干脆直接挑明算了。   廖掌门想也不想道:“不行。”   九霜真人道:“如今这局面打不起来,再说我以前为你们正道殚精竭虑又不是假的,他们都是讲理的人。”   廖掌门道:“不行。”   九霜真人挑眉。   廖掌门一脸严肃:“他们是不会拿你怎样,但今后我再和他们吵架就永远也别想赢了。”   九霜真人:“……”   他被这强大的理由说服了,便按下这事,继续去养孩子。   纪澜还和以前一样,一边上学一边修炼。   学堂的人经过这次交流会对他都有了新的认知,甄林小团体不敢再以轻视的心态面对他,而是视他为进入云跃峰外门的标准,开始刻苦修炼。   其余备受打击的天之骄子回去后沉默了一天,不约而同也奋起了,看得几位掌门和亲传弟子们都不知要不要告诉他们真相。   时间在这种节奏下悄然滑过,除夕到了。   纪澜这具身体无父无母,家里只有一个小白莲弟弟“相依为命”,和其余纪家人也都不熟,便告诉纪泓他不回去了。   纪泓刚好也有些担心家里人惹到这位老祖,让整个家族在变菜中度过,闻言松了口气,和付海帆他们一起离开了玄阳宗。   纪家是当地的大家族,过年向来热闹。   今年家里出了两个有出息的孩子,家宴办得丰盛又隆重。   纪家人正想趁机拉近和纪澜的关系,却见人没回来,纷纷问道:“小澜怎么回事?”   纪泓一律以“修炼”为由打发了,表示纪澜新拜的一位师父很严格,实在走不开。   纪家人道:“那以后你们学堂放假了会有空吗?”   纪泓道:“说不好。”   纪家人不好强求,只嘱咐一句下次争取带纪澜回来,便将话题转到了玄阳宗上,想知道几千年的大宗门是什么样的。   纪源赔着笑坐在旁边,听着他们一整晚嘴里就没离开过“纪泓”和“纪澜”,勉强撑到午夜,独自回到和纪澜一起居住的小别墅,脸色这才沉下来。   “你不高兴?”   纪源猛地被吓了一跳,急忙看向院子角落里的树,见树下竟站着一个人。   这么冷的天气,他只穿了件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姿态十分悠闲。   纪源怎么都看不清他的脸,估摸可能是什么障眼法,镇定问:“你是谁?”   那人上下打量他:“纪澜……是你哥?”   又是纪澜。   纪源心里不爽,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说道:“对,他过年没回来,不在家。”   那人轻笑:“我不找他,找你。”   纪源一怔:“嗯?”   那人道:“我听说你资质中等,比你哥强,你哥都能成为交换生,为何你没入选?”   纪源被戳中痛点,表情难看了一瞬,勉强回道:“因为我哥有个好师父。”   那人道:“那你想拜师吗?”   纪源听得心头一跳:“什么意思?”   那人上前绕着他转了一圈,温和道:“我能帮你提高资质和修为,让你成为高手,你可愿拜我为师?”   纪源的心脏砰砰直跳,但没有立即同意。   他对这种送上门的事持怀疑的态度,问道:“为什么?”   那人道:“我和你哥那位伟大的师父有些不对付,他既然收了你哥,那我就收了你,把你教得比你哥厉害,你的意思呢?”   他自始至终说的都是现代普通话,只是腔调略有些奇怪,纪源看不见他的脸和修为,想不出谁能和会长有仇,更不知道他是否在给自己画饼。   不过对方肯教他,纪源自然是愿意的,便没有把话说死:“我考虑一下。”   那人笑道:“好,那不如……”   他微微一顿,嘴里的话拐了弯,“不如今天就到这里吧,等下次见面你再给我答案。”   他说完挥挥手,悠哉地迈出小院,并未御剑,而是折了枝梅花轻嗅,顺着小区的路走远了。   刚拐过一个弯,天空突然“砰”地传来一声惊雷似的炸响,他顿时吓得一哆嗦,抬头往声源的位置看了看,不满地嘀咕:“好好的这剑修怎么来了……”   除夕夜,阖家欢乐的日子。   明阳真人拉着不孝的大徒弟来给新收的小徒弟送惊喜了,二人一直等到午夜,估摸小徒弟应该吃完饭了,便兴奋地找过来,想给他放点爆竹热闹一下。   纪泓察觉到动静迎出门,嘴里那声“别”字还没出口,就见他们已经点上了,瞬间只听一阵噼里啪啦,左邻右舍的人都跑了出来。   此外他师兄还弄了点惊天雷和跳跳蛙,挨个全放了。只见头顶砰砰炸响,院里一群青蛙来回喷火,整个画面美极了。   明阳真人点上一根手持烟花塞给惊呆的小徒弟,脸上一片慈祥:“好看吗,喜欢吗?”   纪泓:“……”   挺好看的师父,一会儿怕是要去拘留所待几天了。   纪澜完全不知道自家男菩萨那个师门即将要因为燃放烟花爆竹而进局子,此刻也在和师父过节。   纪宗主一向不过这些人间的节日,所以纪澜自小就没养成过年的习惯,后来进入云跃峰,师父是个清冷出尘的人,两个人也不怎么过节。   认真算起来,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正经地过除夕。   魔族生性随意,同样不过节,但娄郁这些年在人间看多了春节,想象过无数次和徒弟过年的场景,今天便开始圆梦了,不仅弄了一桌子菜,还拉着徒弟贴了对联和福字。   他笑叹:“要是能看个春晚就更好了。”   纪澜失笑:“明年陪你看。”   娄郁道:“好。”   他倒上两杯酒,笑着端起来,“瑞白,新年快乐。”   纪澜和他碰杯:“师父,新年快乐。”   娄郁把酒喝干,给他包了压岁钱,笑容满面道:“现在说说我的新年愿望,我希望新的一年里你能恢复原身,尽快和我成婚,明年的这个时候把‘师父’的称呼改成‘老公’,好了该你了。”   纪澜:“……”   他希望新的一年里自家师父能稍微捡一捡节操。   不过气氛太好,他终究没有说出口,而是重复了娄郁的前两句话,后面的无视掉了。   两个人聊到后半夜才结束饭局,转到了灵泉那边。   纪澜照例泡灵泉打坐调息,娄郁也照例守着他,如往常那般等到了日出。   春节过后,日子又回到了原先的轨道上。   学堂假期结束,重新开学。付海帆经过一番研究,终于做出了能群聊的法器,结果还没使用半个月,昆仑境里突然能收到微弱的信号了。   通道一直在持续打开,如今信号也在渐渐互通。想来再过不久,整个昆仑境便能搬到海上了。   纪澜依旧在修炼,灵泉加调理体质的药双管齐下,加上他以前已走过一遍这条路,因此进度比所有人都快,一路坐火箭似的赶上了甄林,搞得甄林再受一轮刺激,修炼得越发刻苦了。   如此又过去两个月,纪澜这一天若有所感,便走出小世界渡劫,成功晋升筑基。   这天恰好是周末,不需要上课,学堂的人都出来围观了。   跟着他一起来的交换生们心情复杂,暗道人与人的差距怎会如此大呢。其中有一个实在没忍住,便把事情和朋友分享了。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当天晚上所有人都知道角木那位垫底生成了筑基。   协会成员在论坛上看见这条消息,心里一阵佩服。资质差到那种程度的杂灵根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带到筑基,大佬不愧是大佬啊!   纪源则差点砸了手机,家里两个筑基了,就他还在炼气六层上停滞不前!   上次的神秘人掐准时机又找上了门:“这次可愿跟我学了?”   纪源最近陆续和他接触过两次,依然没看清过他的脸,也依然对这事有些迟疑,但今天被这么一刺激,他便松了口:“我可以先适应一段时间吗?若我不是那块料,也免得前辈您白收个徒弟。”   神秘人道:“当然可以。”   引起各方关注和动作的纪澜这时正在房间里稳固修为。   他对此轻车熟路,只用一晚上的时间就出关了。他起身下床,见师父仍是做了早饭,便笑着走了过去。   刚一坐下,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模糊不清:“老……老祖?老……”   他猛地一顿,急忙看向手腕。   九霜真人道:“怎么?”   纪澜道:“你没听见?”   九霜真人道:“听见什么?”   纪澜抬起手腕给他看招财猫:“我听见他的声音了。”   九霜真人:“……”   这天娄郁推掉了一个会,急速赶到了云跃峰。   兴许是本命法器和纪澜连着,所以除了纪澜外,旁人暂时都没察觉到小崽子的动静,但魔族对气息极其敏锐,娄郁拿起招财猫一查,很快也发现了这一丝微弱的气息。   纪澜道:“怎么样?”   娄郁道:“太弱,还需要再养养。”   纪澜道:“多久?”   娄郁道:“不用太久,他的身体比法器好使,与其在这只猫里待着,不如在身体里修养。”   纪澜“嗯”了一声。   小崽子能醒,这是天大的进步。   此后娄郁便每日一报到,就这么跑了半个月,见他的魂魄终于凝成了一个小团。   娄郁和九霜真人于是给云跃峰里里外外套了好几层禁制,和瑞白一起来到放身体的卧室,小心翼翼地将那团虚弱的魂魄导入了小崽子的身体里。   魂魄和身体天然具有吸引力,小崽子虚弱的魂魄入体,纪澜立即察觉到自己的魂魄松动了。   娄郁瞬间屏住呼吸,掌心贴住他的额头,对待珍宝似的将他的魂魄一点点引出来,放入了床上的身体。   小崽子的魂魄依旧虚弱,直接陷入沉睡。   纪澜闭着眼也在昏睡,房间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娄郁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半天都没动地方。   恍然不知过去了多久,只见一睡三千多年的人睫毛微动,慢慢睁开了眼。 第49章   娄郁瞳孔微缩,看得呼吸都要停止。   三千多年,他想了无数次瑞白睁眼的画面,今天终于实现了。   不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假影,而是实实在在的人。他一挥手,把正在沉睡的小崽子轻轻扫出去,关上了门。   纪澜完全睁开眼,就见他师父往床前迈了半步。   两个人的目光立刻撞在一起,纪澜对上他眼底浓烈的情绪,轻声喊道:“师父。”   娄郁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走过来坐下,缓缓摸摸他的脸,“嗯”了声:“有没有哪难受?”   纪澜道:“没有。”   他虽然躺了三千多年,但毕竟是元婴巅峰的修为,除了感觉身体略有些发僵,并没有其他不适。   他撑着床坐起身,没等开口,胳膊便被握住,紧接着整个人被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师父?”   娄郁再次应声,低哑道:“让我抱抱。”   纪澜安静下来。   相认至今,他早已熟悉魔主的气息,这个久违的怀抱让人既踏实又迷恋,他忍不住抱了回去。   娄郁顿时收紧力道,摸摸他披散的长发,在他耳侧吻了一下。   纪澜猝不及防,身体直接绷了一瞬。娄郁敏锐地感觉到,轻轻地笑出声。   沙哑性感的低笑响在耳边,直传大脑,纪澜被撩得头皮发麻,正想往旁边躲,便听见他师父突然磨了磨牙。   他问道:“怎么了?”   娄郁不爽道:“那几个老东西来了。”   昆仑境的通道越来越开,搬家被提上日程,最近这段时间娄郁经常要和几位掌门开会。   今天的会原本在下午,想来几位掌门是听说他在这里,不想再跑一趟总部,便找了过来,顺便也能看看九霜真人。   他感受着禁制外的动静,把“现在开会”和“下午再去”放在天秤上量了量,决定选择前者,便“啧”了声解除禁制,捏捏徒弟的脸:“我去和他们开会,在这儿等我。”   纪澜乖乖点头。   娄郁掐了一个法诀打在他身上,这才起身。   纪澜先是一怔,接着在脑海里听见了一声熟悉的“瑞白”,觉得有些像当年通过封印和魔界那边的人网聊,问道:“这是什么?”   娄郁道:“我研究的一个法诀,只能在你有意识的时候起作用。”   纪澜闻言想起当初在七星宗,魂魄完全占据小崽子身体的一刹那,隐约曾听见一声模糊的“瑞白”,便估摸可能是这法诀的关系。   娄郁也说起了这件旧事:“当时你是魂魄离体的状态,所以感应没那么强。”   他解释道,“这法诀的灵感来源是封印,不用时能在身上停留三天再消失,用了之后不清楚有多久的时效,刚好现在试试。”   他最初其实是打算和沉睡的瑞白说话,可惜法诀打上去,他这边没有任何感应。   他来回检查过几次,估摸不是法诀的问题,便推测得瑞白有意识才行。刚好他那时很忙,经常要出去,这法诀能让他在瑞白苏醒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结果千算万算没算到瑞白的魂魄竟能被拽走,幸好他们终究没有错过。   纪澜道:“之前为什么没给我用过?”   娄郁道:“用不了,小孩的身体没绑过封印,会天然排斥这个法诀。你可以理解成这法诀是缩小简易版的、没任何副作用的魔界封印,只能咱们两个人用。我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郁白诀,你不喜欢的话咱们再换。”   纪澜道:“就叫这个吧。”   他下了床,陪着师父往外走,开门就见小崽子横在门口睡得正香,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家师父。   娄郁毫不愧疚:“不想他打扰咱们。”   说话的工夫,分魂已窜回去的九霜真人到了后院,弯腰抱起了地上的小崽子。   同一时间,几位掌门在廖掌门的陪同下迈进了大殿。   他们没在殿内见到人,廖掌门便示意他们稍等,独自去找人了。   几位掌门交换一个眼神,心里好奇得不行。   他们刚刚都在外面看见了,那一层层禁制厉害又严实,这三个人究竟在里面搞什么?他们能不能也跟着廖掌门过去看看?   不过没等他们想到合适的理由,娄郁和廖掌门就过来了,表情看着都很愉悦。   娄郁道:“去下面的议事堂吧。”   其中一位掌门道:“我们还没拜过真人呢。”   娄郁道:“一会儿吧,现在不方便,瑞白刚醒,他们师徒怕是有许多话要说。”   廖掌门笑着附和:“对。”   哦,原来是纪瑞白醒了,难怪。   几位掌门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一起离开了云跃峰。   后院里,空置许久的客房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纪澜看着他师父把小崽子安置在这里,垂眼打量几眼:“他还得睡多久?”   九霜真人道:“短则两三个月,长则大半年。”   魂魄状态能答应人,不代表人能立刻苏醒。   这小孩当时差点魂飞魄散,这才刚养回来一点,还得再好好养养。这具身体已经筑基,可以辟谷,不会出现衰弱的情况,在体内养灵比在招财猫里要好。   纪澜“嗯”了声,试着放出神识一勾,招财猫便化成一道光缠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知道这是因为先前一直是他在使用法器,用的也是自己的神识,招财猫至今没对接过小崽子的神识,所以依然认他。他可以先拿着玩玩,等这小崽子醒了再还回去。   两个人把他放好,到了花园的小亭。   纪澜泡着茶,察觉对面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问道:“怎么?”   九霜真人回得特别坦诚:“看你。”   纪澜道:“好看吗?”   九霜真人没回答,目光从头往下扫,又慢慢扫回来,脑海响起娄郁的声音:“好看极了,领口再扯开一点。”   纪澜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睡衣。   睡衣是真丝的,薄薄的一层,比不穿还撩人。   他抬头和九霜真人正经冷淡的表情对上,突然想起了某个报复计划,嘴角一勾,伸手把腰带扯开了:“这样?”   九霜真人:“……”   议事堂里,刚端起茶杯的娄郁手一松,杯盖“咣当”掉了下去。   几位掌门顿时齐刷刷地看向他。   廖掌门也盯着他,眼神带着警告的力度,示意他正常点,这可是在开会。   娄郁迅速调整好表情,把杯子放回到桌上,语气前所未有的诚恳:“开始吧,直奔重点,长话短说。我和我家瑞白一别就是三千多年,如今总算把他给盼醒,希望你们能体谅一下。”   几位掌门:“……”   这三千多年他不是一直在你手心里吗?   再说你们最近天天都在一起,卖什么惨!   云跃峰上,九霜真人品尝着徒弟泡的茶,继续安静地望着他,只是神色没有先前那么冷淡了。   纪澜随意拢了拢衣服,表情单纯又困惑:“师父,我觉得你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   娄郁依然是在脑海和他沟通,压低声音道:“把‘我觉得’三个字去掉,就是不对劲。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宝贝儿?我想把你衣服全扒了,把你扔在床上,教你练几套功法。”   纪澜拢紧衣服:“不要脸。”   娄郁道:“我只想要你,要什么脸?”   纪澜心跳很快,把茶杯放下,回屋去换了身休闲服。   娄郁道:“为什么换?”   纪澜道:“不想和你比不要脸。”   娄郁笑了笑,正要再撩几句,他们的感应就断开了。   九霜真人遗憾道:“十分钟。”   纪澜也遗憾:“这么短?”   九霜真人笑道:“不舍得我?”   纪澜很坦然:“嗯。”   九霜真人道:“我很快回来。”   纪澜思考一下自家师父的效率,陪着他又聊了一会儿,一边定定地望着他一边把茶杯的茶喝完,放下道:“师父。”   九霜真人端起茶壶给他倒茶:“嗯?”   纪澜轻声道:“娄郁,我想你了。”   九霜真人当即一顿。   娄郁正在议事堂里说话,也是倏地一停。   相识至今,这还是他家瑞白第一次喊他的名字、第一次直白地说想他。   几位掌门等了等,困惑地看向他。   廖掌门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能不能看看场合?大白天的,你们在山上搞什么东西呢?!   娄郁静了两秒,面色如常地接上了刚才的话,听见自家徒弟在那边说道:“你还有多久?我去找你吧,和你一起回来。”   九霜真人想也不想道:“好。”   纪澜撩完他师父,便离开云跃峰,一路直奔通道口,愉悦地走了。   先前简乐彬那伙人一直想找机会揍他,他刚好去总部会会这帮老朋友,找点乐子。   可惜想得虽好,他刚出秘境就被傀儡拦下了。   随着两边的来往逐渐增多,娄郁不能总跑过来放人,就让协会弄了一批腰牌,登记后有腰牌的便能随意进出。   这个是一人一牌制,神识和人都能对上号,傀儡阵以前看守宗门干的就是这种活,现在更是得心应手。   纪澜早已拿了小崽子的腰牌,便在它们眼前晃了晃。这里面的神识是他的,完全符合要求。   傀儡目前的智商不高,除去七星宗里那些已看了几百上千年的老人,基本只认牌不认人,他应该能顺利通过。   几具傀儡默默看着他,困惑。   它们是只认牌,但有块牌破主人特别交代过,正是这一块。   当初它们可是很认真地记住了牌主人的脸,根本就不长这样。要是不小心把人放走,破主人会不会收拾它们?   纪澜挑眉:“我可以走了吧?”   几具傀儡觉得不能。   它们想不明白这件事,于是连人带牌一起扣下了,等着破主人过来拿主意。   纪澜:“……”   聪明绝顶的纪瑞白算计了一圈。   他算准了他师父吃这一套,中途还装作不好意思地把衣服给换了,以便后面逃跑,却没能算到傀儡会把他扣下。   他打不过傀儡阵,试了几次依然没用,只能认命。   另一边,娄郁左等右等都没听见门外有动静,就知道上当了。   果然色令智昏啊……他轻轻磨着牙,思考着一会儿去哪抓徒弟,结果紧接着便通过傀儡的感应得知了某件事,顿时笑了一声。   他见屋里的人又都在看他,笑道:“不好意思,突然想起一件我家瑞白的趣事,实在没忍住。”   廖掌门:“……”   几位掌门:“……”   这他娘的!   娄郁道:“要不今天就到这里?”   几位掌门其实也谈得差不多了,不想再看他发疯,立刻结束会议,集体去山上拜见完九霜真人,这便离开了玄阳宗。   娄郁来到通道外,见自家徒弟正老老实实地坐在石头上打游戏,笑着对傀儡道:“干得好!”   几具傀儡是第一次听这破主人说人话,激动地把小牌牌递给了他。   娄郁接过来收好,给宣霆发了消息,表示今天除非天塌了,否则一律不许找他,然后慢悠悠地到了自家徒弟的面前:“还玩着呢?”   纪澜耐心打完这一局,关上了手机。   娄郁笑着对他伸手,纪澜扫一眼,伸手搭过去,被一把带了起来。娄郁牵着他往里走,和气道:“想去哪玩,师父明天陪你去。”   纪澜:“……”   嗯,至少明天能下山。   娄郁拉着他回到昆仑境,带着他御剑飞起,用平时的速度抵达云跃峰,里外又套了几层禁制,不紧不慢地牵着人往自家徒弟的卧室走去。   一直到进屋关上门,他眼底伪装的平静才彻底消失,透出了强势迫人的力量。   纪澜后背抵着门,见他师父单手撑在一旁,正微微低头往这边靠,下意识闭上了眼。   娄郁轻轻笑了一声。   纪澜睁开眼,见他们只有一线之隔。   面前的人眼神深邃,目光密密麻麻地罩着他,让人无处可逃,他张了张口:“师父……”   尾音消失在一个极轻的吻中,一触即收。   娄郁摸摸他的脸,低声道:“不是说想我了吗?”   纪澜心跳极快,努力淡定地“嗯”了声。   娄郁道:“想过撩我的后果吧?”   纪澜没吭声,静静看着他。   娄郁对上他眼底熟悉的占有欲,就知道会是这样。   纪瑞白何等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这事的最终走向?他就是想看自己被他撩得发疯,想看自己在乎他的模样,想让自己的心里眼里全都是他。   娄郁的声音喑哑下去:“瑞白,我爱你。”   纪澜的心跳瞬间飙到了新高度,没等想好怎么回,就又一次被吻住了。   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他所有的镇定、想象和思考立刻一起报废,恍惚中感觉师父把他肩膀上的头发撩开了,足足过了好几秒,脑海这才慢吞吞地升起一个模糊的念头:总不能就在门口吧?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不过等他被抱上大床的时候,已经完全没空再想别的了。   娄郁的声音响在耳边,又低又哑:“师父很久没教过你新功法了,今天好好教教你。”   纪澜听着法诀入耳,难为情地抓了一下床单,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跟着运转起来。   日头未到正午,天色便渐渐暗沉,不知不觉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云跃峰上百花齐放,娇嫩的花瓣和翠绿的蔬菜沐浴在温柔的细雨下,全沾了晶莹剔透的水珠。   春雨缠缠绵绵地下了一下午,傍晚才放晴,彩虹和晚霞相互辉映,迤逦又徇烂。   某间房关上的门终于打开了,但并没有完。   娄郁今日的教学欲望极其强烈,自己的卧室、赏过雪的小亭、陪过徒弟的灵泉以及后山群星璀璨的景观台……全是他的教学场所。   纪澜知道自己明天能下山,但他没想到中间没有任何过渡。   他被师父拉着练了好几套功法,大开眼界的同时特别想知道这不要脸的师父都是从哪弄来的。   在又一次结束后,他看着窗外的太阳,问道:“你不上班了?”   娄郁眉目舒展,心情极其愉悦:“上,吃早饭吗?”   纪澜立刻道:“吃。”   娄郁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一口:“嗯,师父给你做。”   纪澜被按着吻了好一会儿,眼见又要往不健康的方向上发展,问道:“我的早饭呢?”   娄郁道:“正在做,马上好。”   纪澜:“……”   好极了,是分魂。   师徒二人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他们这个修为不需要睡觉,神魂从昨天颠倒到现在也不累,反而神清气爽。   娄郁笑着凑近:“宝贝儿,喜欢哪套功法?”   纪澜努力不去想先前的细节,但越这样想得越多,总有一种脸颊在发烫的错觉,面上淡定道:“都那样。”   娄郁道:“没事,还有几套呢,今天全试完。要是都不喜欢,师父自己做一套出来。”   纪澜听不下去了:“……师父,你不忙吗?”   娄郁笑道:“再忙哪有陪你重要。”   纪澜听着舒坦,但仍是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聊起了别的。   二人很快飞到了南斗峰,纪澜示意他等着,独自降了下去。   小崽子还在睡,怕是等学校放假了都回不来,只能来请个假。   贤观院这时刚上完一上午的课,学子们陆续迈出教室往饭堂走,见到一个穿着现代服饰的长发人落下来,还以为是掌门首徒恒杏又回宗门了,下意识准备行礼,结果紧接着就看清了他的脸。   纪瑞白苏醒的消息还没彻底传开,他们都不知道这事,此刻简直猝不及防,集体震惊。   上次惊鸿一瞥,他们全都忘不了这张脸,如今近距离地看着只觉更加惊心动魄,心想难怪会让魔主当众放话。   甄林呆了好一会儿,见他的目光转向自己,立即回神行礼。   腰弯到一半,他猛地反应了过来,小心翼翼问:“不是你纪澜变的吧?”   纪澜笑着晃了一下手腕上的招财猫。   甄林看完就想冒冷汗。   招财猫没有用,这说明果然是真身,他赶紧又把腰弯下了。   纪澜笑道:“无需多礼。”   扔下这一句,他越过这些人,在众目睽睽下去找老师了。   小院里一片死寂,数息后才轰然炸锅,都是窸窸窣窣的“纪瑞白醒了”。   付海帆“卧槽”一声看向纪泓,后者知道自家弟弟应该是回去了,就是不知道情况如何,便在原地等了等。   左卫见他们不动,问道:“怎么了?”   付海帆道:“我们有点事,要不你先走?”   左卫估摸可能是和纪澜那诡异的情况有关,忍不住道:“我要是不想走呢?”   付海帆想了想,觉得纪澜前后差得太多,这事早晚是个问题,会长他们将来可能会做个说明,便说道:“随你呗。”   左卫一听这话,就也留了下来。   纪澜以“师父要闭关,给小孩布置了任务”为由,直接给他办了休学,然后温和地告别仍在震惊中的老师们,出来见到了纪泓一行人。   纪泓上前两步:“老祖。”   纪澜直奔主题:“他还在睡,得过一段时间才能醒,放心,没事。”   纪泓点了点头。   纪澜看一眼正盯着他们的左卫,对他微微一笑。   左卫已经知道了这是会长的心上人,便礼貌地行礼:“前辈好。”   纪澜“嗯”了声,温柔道:“叫什么名字?”   左卫老实地报了姓名。   纪澜道:“你天赋不错,不走歪的话,将来必定有一番作为。”   左卫再次行礼,刚想谦虚一把,肩膀就他拍了拍。   “以后我就不能跟你们一起上课了,”纪澜含笑的声音里带着一点不知真假的遗憾,“没有我在,你们可别太想我。”   左卫:“……”   纪澜扔下这一句,一步跃至半空,去和他师父会合了。   剩下的三个人沉默一瞬,左卫猛地看向身边的人:“怎么回事?”   纪泓见自家老祖没隐瞒,便解释了一下缘由。   左卫木着脸往前走了几步,想起了自己以前在总部的挑衅,既心酸又悲愤:“你们当初是不是觉得我们挺傻逼的?”   付海帆哈哈大笑:“是啊!”   左卫撸袖子就把他揍了一顿,揍完就舒坦了,心想原来不是他们太无能,而是敌人太变态。   引发这一出的罪魁祸首跟着师父离开通道,让几具傀儡又认了一遍脸,这便去了总部。   他知道自己苏醒的消息马上就会传开,便趁机找师父要了一个活,简单收拾一番,笑着进了一间教室。   亲传弟子们今天照例要上课,除去他们,如今还多了一个温丰岚。   经过新年的“蹲局子”事件,明阳真人深深地觉得文盲不行,好说歹说把大徒弟劝动,也塞了进来。   一行人在座位上坐好,听见门被推开,察觉不是个筑基修士,集体抬了一下头。   纪澜走到讲台上站定,微笑地环视一周:“李老师临时有事,这节课我来给你们上。”   一众亲传弟子:“……”   去你妈的! 第50章   简乐彬当即拍案而起:“谁让你来的?”   纪澜好脾气地解释:“都说了李老师有事,现在总部都在忙昆仑境搬家的事,人手有限,所以我来给你们带节课。”   简乐彬嫌弃道:“用不着你,换人!”   纪澜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温和地教育:“多大的人了,别耍小性子。”   简乐彬怒道:“我没有!”   “那你闹什么?”纪澜看一眼手机,轻轻叹气,“你看你一个人就耽误一分钟,这些人的时间加在一起就是二十多分钟,赶上小半节课了,你不愧疚吗?”   简乐彬:“……”   这特么是怎么算的?   纪澜道:“坐下,开始上课。”   简乐彬沉默地看向同伴。   后者无声地和他对视,双方不知是怎么交流的,“哗啦”一声同时站了起来。   还上什么课?上课有打纪瑞白重要吗!   纪澜早已料到是这个发展,不等他们冲向自己,扯下招财猫抱进了怀里。   简乐彬一行人:擦!   他们立刻又坐了回去。   纪澜对此很满意,喊道:“温同学。”   温丰岚笑得两眼弯弯:“嗯?”   纪澜道:“跟老师说说昨天讲到哪了。”   温丰岚笑道:“好。”   这节是语言课,基本的语法和拼音他们都学完了,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多说和多读。   纪澜翻完一遍课本就合上了,说道:“总照着课本念书怪没意思的,老师这节课教你们点厉害的东西。这样,我念一句你们跟着念一句。”   他微笑,“十是十,四是四。”   一众亲传弟子:“……”   这听起来不都差不多吗?   纪澜贴心地在黑板上给他们写出拼音,示意他们对着念。   亲传弟子们疑神疑鬼地看看他,对着念了一下。他们的发音还不准确,听上去几乎都一样,简直惨不忍睹。   纪澜完全不介意,继续道:“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   亲传弟子们:“……”   没完了是吧!   纪澜道:“都看着我干什么?念啊。”   亲传弟子们已经确定了,这混账纯粹是来拿他们寻开心的。   纪澜等了等,见他们依旧不吭声,叹气道:“你们真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是我们求着你来的吗!   亲传弟子们的理智骤然断线,起身就冲了过去。   即便被按成菜也没关系,至少他们都获得了安宁。   纪澜刚好想在这个修为下试试招财猫,抓着爪子就是一按。   根据他师父的反馈报告,修为越高,抽到的卡片等级也越高,到时不仅能选择攻击范围,还能随时解除法术,且主人很大概率可以自主加卡池。   上次简乐彬把大家按成了菜,也不知那算运气太好还是太差。这次纪澜发挥正常,一瞬间就把他们全变成了猫。   众人先是一怔,接着便锲而不舍地继续往前冲,想群殴他。   纪澜感应到了攻击范围,但没觉出能随时解除变身,暗道一声坑爹,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一群人立即拔腿狂追,教室眨眼间只剩了维持人身的温丰岚和有些无奈的杨景善。恒杏虽然没参与群殴,但实在很想围观纪澜被打,便也跟了过去。   温丰岚看两眼近处的猫,笑着撸了撸毛。   杨景善:“……”   温丰岚没耽搁工夫,拎起他也出去看戏了。   纪澜知道变身后看不出谁是谁,出门一个急转弯找地方藏了起来,等到这些人路过便迅速加入进去,跟着他们往前追。   带头的跑了几步发现跟丢了,纷纷停下找人。   纪澜喵了一声,见他们齐刷刷地看向自己,便指指角落的柱子,又指了指队伍最后的一只猫。   众人秒懂,心想好你个纪瑞白,竟然玩这中把戏,顿时愤怒地对着那只猫就冲了过去。   恒杏:“……”   不是我!   然而大家变猫后并不懂猫语,恒杏喵了两声不管用,急忙转身就跑。   一群猫“喵喵”叫着从这头跑到了那头,又从那头跑了回来,惊起了无数人围观。   这天下午,总部七楼闹了猫灾。   先是恒杏被猫群追上挠了好几下,变回了原身,接着是简乐彬悲催地被同伴按住一阵拳打脚踢,也变了回去。   简乐彬最开始是跑在第一线的。   他们没有一上来就自残地解除法术,就是不想放走纪瑞白,想抓紧时间追上那个混蛋,谁知最后竟是他被打。   他心态都要崩了:“刚刚肯定是纪瑞白指的我!”   众亲传弟子们左右看看,全看不出是谁。   简乐彬给他们下了一圈禁制,咬牙道:“没事,咱们一个个翻,总能翻到他!”   他说罢随便拎出一只猫解除变身,发现是同伴,两个人于是撸袖子拎出了第二只猫,这时只听恒杏在旁边开了口。   “等等,”他用神识一扫,说道,“好像少了一只。”   众人:“……”   擦,不会是关键的那一只吧?!   纪澜祸水东引第二轮之后便找机会撤了。   他迈进电梯上到顶层,躲开周围想撸他的爪子,溜溜达达地进了师父的办公室。   娄郁正在看文件,察觉到他的气息靠近,笑道:“这么快就玩完了?”   他没听见徒弟回话,抬头一看屋里半个人都没有。   下一刻,一只狸花猫突然跃上桌子,坐在那里望着他。   他眼前一亮,立刻抱了过来。他虽然能看清自家徒弟的身影,但同样能看见这只猫的影子,笑着放在腿上撸了撸毛。   纪澜抬头看他,喵了一声。   娄郁稀罕死了,抱着亲了一口,捏了捏他软软的小爪子。   纪澜先前已耗费了不少时间,在师父的腿上坐了几分钟便恢复了人身。他刚要下去就觉腰间一紧,被及时扣住了。   娄郁把人往怀里一带,笑道:“去哪?”   他见徒弟下意识望向门口,说道,“放心,我听着动静呢。”   纪澜便不再挣扎,老实地被他抱着。   娄郁顺了一下他的长发:“上课好玩吗?”   纪澜道:“还行。”   娄郁一向了解他,看见那只猫就能猜出一个大概,问道:“谁倒霉了?”   纪澜笑道:“反正不是我。”   他扯下招财猫,说起了重点,“我这次感觉到能加卡池了。”   娄郁挑眉。   纪澜道:“我现在的修为能各加两张R卡和SR卡。”   娄郁道:“你想加什么?”   纪澜道:“还没想好,不一定是有生命的东西。”   娄郁“嗯”了声,让他看自己的意思加。   加卡池是主人才有的特权,现在这是基于瑞白神识下的卡池,等以后招财猫重新认识了小崽子的神识,新加的卡池估计都会作废消失,不会影响到小崽子使用。   纪澜自然也清楚这点,开始思考加什么比较好用。   片刻后,他感觉衬衣被撩了起来,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家师父。   娄郁的表情十分正经,目光仍在文件上,仿佛这事不是他干的。   他正要不动声色地再吃点豆腐,突然察觉有人来了,便整理好自家徒弟的衣服,捏着下巴亲一口,把人放开了。   纪澜感受着唇上的余温,愉悦地走向一旁的小沙发,坐下泡了壶茶。   进门的协会成员见到他一怔,上前和会长汇报完工作,临走前忍不住又看了看他,出门急忙找到同事,激动地表示见到了纪瑞白。   上次学堂交流会,协会跟去的人回来就把纪瑞白的照片发到了群里,导致众人疯狂地舔了一轮屏,这颜值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纪澜下午一来便直接去上课了,见过他的人很少。虽说消息已在各中群里飞速传开,但他们都没亲眼见到人。如今有了确切地点,来会长办公室的人便明显增多了。   纪澜原以为能和师父喝点下午茶,见状有些不高兴,扭头看向师父。   娄郁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衬衣,最上面的扣子没系,一截好看的锁骨若隐若现。   他低头处理工作,懒散的神色带着少许认真,让纪澜出了一下神。两个人已做过最亲密的事,但他感觉心底的占有欲并未减弱,反而有逐渐加强的趋势,他不喜欢这么多人围着他师父转。   娄郁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眼和他对上,顿了一下:“怎么了宝贝儿?”   纪澜的情绪收得极快,淡定道:“没事。”   娄郁“嗯”了声:“我马上忙完。”   纪澜笑道:“好。”   娄郁在群里发了消息,告诉人们都老实点,接着把最后的工作做完,合上文件看向徒弟。   面前那壶茶大概是凉了,纪澜又泡了一壶,修长的手指在薄薄的热气里朦胧又漂亮。娄郁看见这双手,脑子里便闪过了不少缠绵的画面,紧接着扩展到瑞白那张漂亮的脸和发红的眼角上,眸色顿时加深。   食髓知味,欲壑难填。   他起身走过去,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单手往沙发一撑,低下了头。   纪澜道:“人……”   娄郁吻住他:“没人。”   说罢一挥手,在门口下了层禁制。   纪澜彻底放心,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一直到被抱着坐上办公桌,他这才稍微回神,见衬衣已挂在手肘上,问道:“在这儿?”   娄郁笑着问:“不好吗?”   纪澜:“……”   他看着自家师父眼底熟悉的神色,想起云跃峰上的各中教学地点,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这些八成也是他师父三千多年闲来无事瞎想的产物。   他问道:“那个大宅里是不是也有地方等着我?”   娄郁低哑地笑了一声,再次吻上他:“聪明,师父这就给你奖励。”   纪澜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快入夜了。   他思考两秒,决定先去美食城吃点东西缓缓。娄郁自然随他,陪着他去了。   总部里住着不少员工,美食城每天都开到零点,这个点依然热闹非凡。   此时见会长牵着一个人,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双眼直放光,心想好家伙,有生之年竟能见到会长约会,不过说实话,这传说中的纪瑞白长得是好看啊!   师徒二人目不斜视,一边聊天一边到了喜欢的摊位前。   纪澜随意买了点吃的,吃完就想撤了。   娄郁见状笑道:“我还以为你得磨蹭一会儿。”   纪澜原本是这么想的,但人多的场合不能和师父亲近,他又不太乐意了。   这矛盾的心情他不想往外说,端起了无辜的神色:“怎么会呢?”   娄郁没有拆穿他,带着他回到了大宅。   两个人上了一整晚的课,转天一早就发现“娄郁”的名字高高挂在了热搜上,搞得纪澜下意识觉得是屋里的监控没关,被黑客入侵了。   他眯起眼点进词条,心里转着各中宰人的办法,发现是昨晚在美食城的片段。   起因是缠心宗搞直播。   作为永远走在时代潮流最前沿的宗门,缠心宗对现代事物接受得极其良好。   后来有一天老师上课讲到了爱豆的概念,宗主听完深深地觉得这事靠谱。他们的缠心诀需要不停地动心才能晋升,与其去外面找人,不如就在粉丝里挑啊!粉丝肯定都是爱他们的,必定会回应他们,这多保险!   结果老师嘴角抽搐,告诉他们睡粉是要被骂的,一旦塌房就都毁了。于是他们思来想去,就想着先搞直播试试。   昨天娄郁和纪澜来美食城的时候,宗主正在远处搞吃播,他们恰好入镜。   虽然只有短短的三秒钟,但一来是娄郁那张脸大家都认识,二来就是纪澜的神仙颜值太有冲击,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画面没拍到他们牵手,可人们是第一次见到娄郁这中日常片段,便截出来发到了网上。   娄郁那件黑衬衣在办公室里快被徒弟抓烂了,出门是新换的衣服,顺便给徒弟拿了件同款,乍一看很像情侣装。   网民看看他们的衣服,又见娄郁笑得灿烂,立刻八卦上了。而娄郁的恋情全世界都很关注,就导致上了热搜第一。   纪澜看完整个经过,按灭了手机。   娄郁把早餐端上桌,恰好瞥见一点只字片语,问道:“在看什么?”   纪澜道:“看你的八卦。”   娄郁把牛奶推给他,打开手机也看了看,笑着在一条说他们般配的内容上点了个赞。   他粉丝过亿,点赞不出一分钟,网上就炸锅了。   相当一部分粉丝都在等一个手滑公告,可惜一直到娄郁带着徒弟去总部上班,他们都没有等到。   娄郁还嫌不够,进了办公室见到瑞白在泡茶,便对着他拍了张照片,发了条状态。   ——三千多年,终于等到你[图片]   他除了偶尔转发几条官方的东西,基本不发个人状态,这次破例,社交网络瞬间就被他搞崩了。   粉丝们粉他好几年,多少有些知道他的脾气。他不是爱豆,不在意粉丝那一套,以往但凡涉及到花边八卦的热搜全往下撤,现在主动发布相关的内容自然不是想给粉丝和公众说一声。   他这是在告诉全世界,他喜欢他。   人们立刻发疯,纷纷询问这美男子的资料。   媒体也在发疯,急忙联系总部想要采访,等待三千多年什么的,听着就很有故事啊!   宗主的直播间则涌入了大批粉丝,想让他去拍点美男子,吓得宗主手机都要握不住,心想你们疯了吗,他妈的那可是纪瑞白啊,你们以为是什么善良可爱的小仙男吗?!   全网吃瓜的时刻,只有一个人不在状态。   角木校长的剧本还停留在“烽火戏诸侯”上,见到这条新闻直接懵逼,便联系协会的朋友问了问,这才得知了一件离谱的事,敢情那段时间弄得他心力交瘁的人就是这美男子?看看网上的评论,什么温文尔雅,文质彬彬,从此古风男主都有了脸等等……偶像和粉丝要保持距离,这话果然不假。   亲传弟子们已经能识字了,看完这些评论也想摔手机,暗道都瞎了眼。   此刻角木学院后山下的森林里,纪源运转全身的灵气打坐完,起身就见那位神秘人在看新闻。他扫了一眼,发现娄郁公布了恋情,不由得高兴,心想要是娄郁从此移注意力对纪澜不再上心,这就更好了。   他最近一直在这神秘人的指导下修炼,修为顺利升了一层,但依然摸不透对方的来路,这时便转转念头,问道:“前辈,您对这事怎么看?”   神秘人坐在一块大石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滑着手机,说道:“没什么看法。”   纪源没听出这话的喜怒,见他点开长发男子的照片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嘀咕道:“这男的长得真好看,也不知叫什么名字。”   神秘人道:“他叫纪瑞白。”   纪源一怔:“前辈认识?”   神秘人笑道:“当然认识。”   纪源好奇:“他是什么背景?”   神秘人道:“他是玄阳宗九霜真人唯一的亲传弟子。”   纪源去过交流会,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他只是想试探一句而已。   不过这件事三千多年前的人都知道,问出来只能证明这神秘人也是那个时代的人,没什么其他的用处,他便继续问:“那我们会长是怎么和他认识的?”   神秘人道:“这得从一段封印说起了。”   纪源更加好奇:“什么封印?”   神秘人抬头看他一眼:“这样吧,若你能成功筑基,我就把这个当做奖励讲给你听。”   纪源无奈道:“可筑基还要很长时间,等前辈讲的时候,我们会长的独家专访恐怕都出来了。”   神秘人笑道:“他可不会说这些事。”   纪源道:“为什么?”   神秘人道:“都说了是奖励,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站起身打发道,“行了,今天到这里,你回去吧。”   纪源望着他的身影消失,脸色有些不好。   这神秘人虽然嘴上说要收他为徒,但他感觉不到对方的重视,很大可能是想利用他做点什么,这让他总是不太踏实。   为什么纪澜那个废物要什么都有,而他就得虚与委蛇?   他有些不满,但目前除了这条捷径也没别的办法。他想着早晚把对方的老底翻出来,调整好表情回到了学校。   纪澜也看见了最新热搜,这让他想起了他师父上次当众宣告的画面,心里一阵愉悦,端起一杯茶放在了他师父的桌上。   娄郁握住他的手腕没让他走:“等昆仑境搬完家,咱们就结婚吧。”   纪澜看着他,笑道:“好。”   恋情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娄郁一律谢绝采访,任人们怎么在网上打滚都没用。   众人没能得到半点关于纪澜的资料,后续也没再见过他的照片和视频,终于慢慢死心。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昆仑境的通道终于彻底打开,能完全脱离山脉了。   这场搬家是件大事,全世界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华国官方更是搞了场直播,无数人在线观看,目睹这片巨大的土地一点点挪动,耗费一整天的时间缓缓落在了海上。   从此两边信息互通,后续更多的交流和项目也能搞起来了。   镜头直接给到了娄郁和几位掌门,人们立即在娄郁的身边见到了消失许久的美男子,但没等弹幕炸开,他们就见那些大人物集体望向了天上。   镜头紧跟着转上去,见高空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在娄郁和几位掌门的眼中,来人一身的魔气,显然是个魔族。   他站定后哈哈一笑,声音响彻四面八方:“你们正道竟和娄郁握手言和,他可是魔界的魔主,而你们九霜真人就是他的分魂,他足足耍了你们几千年!”   纪澜:“……”   廖掌门师徒:“……”   其余掌门和门众:“……”   廖掌门今天的心情极好。   搬完家,那对祸害就要成婚了,成完婚他们九霜真人就能彻底退休了。谁知临门一脚,全让这货给搅了。   他想想这辈子都别想吵赢的架,心态崩得稀碎,破口大骂:“你少污蔑我师叔!我师叔这些年为正道殚精竭虑,我们能有今天也全是他的功劳,岂容你这等卑鄙小人栽赃!”   来人冷哼:“那就把你那位好师叔请出来,看看他和魔主之间有没有感应。”   廖掌门怒道:“你不就是仗着我师叔还在闭关才在这里胡乱攀扯的吗!”   来人不和他纠缠,看向了其余掌门:“几位掌门若是不信,可以去云跃峰上看看真人。”   几位掌门沉默。   他们一直没查出九霜真人出了什么毛病,此刻听到这惊雷一般的消息,再想想一系列不对劲的地方和上次开会娄郁的几次抽风,便觉得这事八成是真的。   然而他们正道平时互掐是他们的事,在对外的事情上一向是站在一起的。   何况想一想这事爆出来的后果,想一想宗门里那些努力修炼的年轻学子,他们瞬间都做了同一个决定。   大衍明宗的欧阳掌门怒斥:“无耻!”   堂堂一个魔主跑我们正道来当卧底,要不要脸?   你当就当吧,还特么把玄阳宗带到了第一宗门的位置,让我们宗门被压了这么多年!他抖着手指着高空的人,嘴里骂的全是娄郁,“卑鄙下流,你们安的什么心!”   其余几位掌门也是差不多的状态:“九霜真人品行高洁,大公无私,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就问你娄郁听了脸不脸红,他们怒道,“我等上次和会长还有真人全见过面,他们之间根本没有所谓的感应!”   想来是用什么法子压住了魔气,亏他们还担心了好久真人的身体,众人想到这里一齐痛斥:“真是好不要脸!”   门众将这些话听进耳里,也跟着怒了。   他们九霜真人为正道出了多少力,这魔族实属该死,便跟着一起大骂。   那魔族站在高空被千夫所指,冷冷想道:正道果然脑子都不好使。   纪澜往师父身边挪了挪,低声问:“这蠢货谁啊?”   娄郁道:“记得我跟你说过不服我的差不多都被我收拾了吧?这是少数几个跑的,这么多年没消息,我还以为都死了。”   他说着有些感慨,看向宣霆,“你看我就说过不用太费神,那几人没有一个脑子好使的。”   宣霆:“……”   无言以对。 第51章   既然没死,娄郁便简单为徒弟介绍了一下。   “他叫平珑,我父亲的心腹,父亲死后就辅佐我了,”他说道,“魔主下有左右两个护法,宣霆是一个,先前一直想拜我为师的是另外一个,名叫花钰。再下面有四大将军,平珑就是其中之一。”   纪澜“哦”了声:“厉害吗?”   娄郁道:“厉害,就是智商不太高。”   几句话的工夫,人群骂得越来越狠了。   群情鼎沸下,平珑气得转身便冲向玄阳宗的护山大阵,想把九霜真人弄出来给他们看看。   娄郁等了一会儿都不见他有其他同伙,便一步跨至高空拦住了他。平珑见状倏地后退,警惕地看着他。   他们一直在用古语对话,导播、主持人和直播间的观众全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不过从那几位大人物的表情和人群的嚷嚷声看,想来气氛不怎么融洽。导播见他们会长神色淡定,便急忙开始拍他,主持人也适时转移了话题。结果镜头刚挪过去,他们会长就在众目睽睽下冲上了高空。   导播一瞬间都想撞墙,再次一移,干脆让纪澜入了镜。   同一时间官方也在紧急联系宣霆他们,想知道要不要切断直播。   协会为这一天准备了好几个月,自然不想出任何岔子。   宣霆没把天上的平珑当回事,笑眯眯地道:“没事,来拍点昆仑境的风景,以后好搞个旅游项目什么的。”   导播很懂,立刻转向露出原貌的巍峨高山和古老宗派。   主持人也有现成的稿子,便笑着介绍起这些宗派的历史背景。   接下来有个剪彩仪式,如今这情况只能先等等了。几位掌门暗暗翻个白眼,完全不打算帮忙,就站在下面看戏,心想最好这混账能被打个半死。   可惜事与愿违,娄郁身为魔主,实力自是没话说的。   平珑原本想跑,被他一把按进了海里,瞬间激起数十米的水花。   平珑当年能在娄郁的手里逃生,一是娄郁受了伤,二是他本身的实力足够强劲。此刻见暂时跑不掉,他大骂一声就和娄郁对上了。   两个高级魔族动手,整个海面巨浪滔天,远处迅速升起水线,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急。导播脸色发白,眼睁睁地看着这海啸要拍过来,这时只见宣霆一挥手,直接把它震散了。   直播间的弹幕刷得飞快。   【……我刚刚好像听见了“砰”的一声。】   【音量调到最大,你会发现不止有一声,我合理怀疑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能不能别拍风景了,哪怕你们让我康康美人呢!】   【艹了,看见雨滴了吗兄弟们,大晴天的下海雨,一会儿彩虹怕是都要出来了,主持人还岁月静好呢?】   【别看这边的了,刚才有个主播拍到海平面起了百米高的海啸,结果一下子就散架了,堪称特效大片。】   【卧槽真打起来了?】   两位主持人忍着擦冷汗的冲动,僵笑着继续找话题闲聊。   观众则“哗啦”走了一大片,纷纷去网上翻别的小视频,想知道那边的具体情况。   这时附近一座山的半山腰上,一个穿着花衬衣、打扮得像普通游客的男人眯起眼看向海面,笑着问:“你说这些魔族怎么就不听劝呢?以为当众拆穿娄郁就能让他们窝里反,可真是有才。”   那身后站着一个相同打扮的人,只是脸颊消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让人看着就觉得他阴郁。   他答非所问:“秘境要出来了。”   花衬衣男笑道:“出呗,这事又拦不住。”   瘦脸男连声音都很阴郁:“会打乱计划吗?”   花衬衣男道:“这可说不好。”   他目光转到其中一人的身上,“毕竟他们那边的聪明人很多。”   瘦脸男道:“若失败了呢?”   花衬衣男“唔”了声:“那这会让我有些苦恼。”   瘦脸男静默一下:“纪源还不听话?”   花衬衣男无所谓地笑道:“那小孩有点小心思,不过不要紧,上不了台面,纪家哪能再出一个纪澜啊……”   纪澜隐约总觉得有人在看他,忍不住回了一下头。   昆仑境搬家,这天来的人很多。宗门几座学堂全部放假,亲传弟子和门徒也都出来了,更别提协会的人和附近的围观群众。现在站在海滩放眼一望,密密麻麻全是人。   他扫视一圈没发现问题,便转了回去,专心看他师父打人。   娄郁费了一番工夫终于把平珑擒住,在他的咒骂声里拎回来扔给宣霆处理,然后去换了件衣服,笑着和几位掌门会合,准备剪彩。   两位主持见导播把画面切了回去,差点热泪盈眶,笑道:“好了,我们看剪彩仪式要开始了。”   【什么你就好了?】   【哇,我男神换了件衣服,西装好评!】   【emmmm所以这是打完了?刚刚的人到底是谁啊?】   【不管是谁,敢在这天砸场子,怕是被大佬揍得不轻。】   【啊啊啊前脚揍完人后脚就若无其事穿西装剪彩什么的……流口水……】   【同流口水,顺便我也馋那个美人,年轻时果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我已经忘不了他们了。】   【说起来,好不容易直播了,你们就能不能采访一下那美人是谁?这流量都不要?】   【就是!有点媒体的自觉好吗!】   主持人心想谁不要了?   他们也特想知道娄郁和那美人的故事,但大佬不愿意说,这有什么办法?   被多方关注的纪澜望着他师父忙完,上前几步到了他身边。   娄郁握住他的手,见他暗暗打量自己的西装,笑着压低声音:“好看吗?晚上让你亲自给我脱下来?”   几位掌门:“咳咳咳!”   师徒二人一齐扭头,见几位掌门走了过来,正集体盯着娄郁。   娄郁笑道:“几位掌门有事?”   这不是废话吗!   有些事表面上是遮掩完了,但私下里得弄个清楚,他们得知道这混账是怎么变成正道第一人的。   几位掌门憋气道:“有点事想谈。”   娄郁不想让徒弟陪自己一起受他们的冷脸,便摸摸他的头示意他去玩,和几位掌门去了玄阳宗。   宣霆身为副会长,后续也有一系列的事要忙,就将平珑丢给了族人看管。纪澜本想去问问话,发现和那些看守的魔族都不熟,便暂时作罢,余光扫见简乐彬他们来了。   简乐彬一行人不像普通门徒那么好糊弄。   何况他们和娄郁纪澜接触得多,稍微一琢磨便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此刻见几位掌门和娄郁一起走了,他们实在压不住好奇心,就来找这祸害了。   其中一人道:“会长他们谈什么事?”   纪澜道:“是你们师父主动叫的人,你们都不知道吗?”   简乐彬直言道:“别装傻,会长真是九霜真人?”   纪澜扬声道:“你们也污蔑我师父?”   一瞬间,周围的门众齐刷刷地看向了这里,满脸谴责。   亲传弟子们:“……”   他们到底为什么想不开来找这祸害?   不过纪瑞白真生气可不是这样,看他这故意使坏的样子,九霜真人八成真是娄郁。   嘶,原来这还是师徒恋?是现在刚在一起,还是在三千年前就……噫,还是你们会玩。   纪澜对上他们一言难尽的神色,微笑询问:“在想什么?”   简乐彬一行人同时摇头:“没什么,告辞。”   纪澜决定再拿他们找一轮乐子。   娄郁从昆仑境里回来的时候就见半空中站了不少人,似乎在看热闹,其中最显眼的就是温丰岚。   他顺着他们的视线一望,见远处的海面上有一群熟人正在打架斗殴。就在他看过去的同时,这些人忽然成了哈士奇,“扑通”全掉海里了,响起一阵嚎叫。   娄郁:“……”   围观群众:“……”   娄郁哭笑不得,急忙把自家徒弟捞上来,解除了法术。   亲传弟子们免费在海里洗了一个澡,见护犊子的来了,顿时恨得咬牙切齿,起身就走。   娄郁掐个法诀把徒弟身上的水弄干净,笑道:“怎么了?”   纪澜道:“他们欺负我。”   娄郁纵容道:“我抽空帮你出气。”   纪澜满意地点点头,跟着他回到协会,进了专门的关押室。   关押室四面都是墙,只有一扇铁门,没有窗户。   由于犯人已辟谷,里面只贴墙放着一张单人床,此外什么都没有。地面刻着层层法阵,能封锁修为,防止犯人逃跑。   平珑刚被带进来就又见到了娄郁,人高马大坐在床上往后一靠,冷哼道:“要杀要剐随便你。”   娄郁拖了两把椅子进来,给了徒弟一把,自己坐在另一把上,心平气和问:“这些年去哪了?”   平珑道:“你管得着吗?”   娄郁道:“花钰和你在一起吗?”   平珑闭着眼不吭声。   娄郁道:“另外几个呢,都死了?”   平珑继续不吭声。   娄郁叹气:“我就知道都死了,有个族人被花钰搞大肚子,还一直拖着孩子等他回来呢,我得告诉她趁早改嫁。”   平珑“噌”地睁开眼:“放屁!”   娄郁道:“你爱信不信,我主要就是问这一句,我觉得依花钰的性子要是真活着,不太可能不管孩子,看来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他悲天悯人般地叹口气,“走了瑞白。”   纪澜乖巧地站起身,跟着他往外走。   平珑急忙道:“回……回来!”   娄郁充耳不闻。   平珑怒道:“他还没死呢!”   娄郁怀疑地审视他。   平珑道:“真的!”   娄郁道:“那他怎么会不管自己的女人孩子?失忆了还是另结新欢了?”   平珑道:“都不是!”   娄郁道:“那就是在秘境里出不来?”   平珑噎了一下,又不吭声了。   娄郁慢悠悠地坐了回去:“你说我当年除了晚放了你们几年,也没怎么亏待过你们,犯得着这么深仇大恨吗?”   平珑给他一个冷笑。   娄郁道:“我解释过了,提前放你们出来,绝对会和正道你死我活一场,得死不少人,你看现在大家都活着,多好。”   平珑提醒:“当年咱们可没少死人,魔主。”   他残忍地笑起来,“我忘了,那次的人不是被正道杀的,全是死在了你手里,所以都算死有余辜,对吗?”   娄郁也笑了起来,眸色沉下去:“不听魔主号令者,杀。有什么问题?”   纪澜第一次听他师父用这种语气说话,不由得看了一眼。   眼前的魔主一袭黑色的修身西装,平日散漫的神色被强势和不容置疑取代,极其摄人。   他放轻呼吸,定定地盯着师父不动。   娄郁看着变得面无表情的平珑:“煽动造反,以下犯上,我杀错了?”   平珑顿时直起身,暴怒道:“我们根本没想造反!”   “快得了吧,”宣霆从外面走进来,扔给他一个小储物器,“自己看,当时你们走后,我们从带头那几个人的家里翻出来的东西,想方设法才保留到现在,里面还有几张认罪书,人证都还活着,可以带你去见见。”   他见平珑低头查看证据,说道,“他们故意把魔主能破封印的事抖得人尽皆知,煽动人们的情绪,加上你自己蠢,被他们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平珑被证据刺激得够呛,闻言再次暴怒:“那他就没错了吗?堂堂一个魔主为这么个……”   他说着一指纪澜,第一次肯给这祸水一个眼神。   纪澜正不高兴他对自家师父的态度,见状勾起嘴角对他一笑,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这才是真有些生气了。   平珑毫无所觉,猛地直面这张脸,卡了一下,紧接着色厉内荏:“……他长得也就那样!”   他说道,“你为这么个人舍弃族人,算什么魔主?”   宣霆道:“合着刚刚带你进来的不是族人?”   平珑噎住。   宣霆道:“族人全部安然无恙,现在都在适应新生活,魔主该护的全护得好好的。至于他的私生活,这不是咱们该插手的,我天天管你和谁处对象,你愿意吗?”   平珑再次噎住,梗着脖子僵了僵,继续翻看证据,半天没吭声。   娄郁察觉徒弟的视线又转回到了自己身上,掐了一个法诀按在他肩上,在脑海笑道:“是想扒我的衣服,还是想对师父做点不道德的事?”   纪澜被当场抓包也不尴尬,通过法诀和他沟通:“师父,扒衣服不算不道德?”   娄郁道:“在我这里不算。”   纪澜笑了笑,问道:“你们魔界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娄郁道:“我父亲以前的一个护法想趁机造反,拉拢了一批人在那个当口煽动人们的情绪,我把带头的几个全宰了。后来事态紧急,我没空搭理剩余那些残部,就让他们跑了。”   纪澜知道这所谓的“事态紧急”就是自己硬扛魔界,抽空了身体的灵气,便没接话。   娄郁往下说:“花钰当时是站在我这边的,直到击溃叛军我出去找你,他才离开。”   纪澜道:“真的只是不理解你?”   娄郁笑道:“不然呢?”   他知道自家崽子的占有欲,他手把手教花钰法阵,这事就足够让徒弟不高兴了,急忙岔开了话题,“宝贝儿,这不是重点。”   纪澜明白。   他以前听宣霆说过花钰的事,据说性情孤僻,不是肯和人待在一个秘境的人,更别提花钰当时和平珑那伙人还是站在相反的阵营上。后来他师父还说起过花钰帮魔修改秘境,要了大批的宝物,不像他的作风。   逃跑的那群魔族脑子都不好使,这两拨人却能在同一个秘境里相安无事地待了三千多年,这说明中间有个脑子好使的,促成了这件事。   这个时候,宣霆已经和平珑说完了当年的经过。   娄郁扫了一眼:“我那时若想强行留下你,你跑不了,知道我为何没动手吗?”   平珑茫然摇头。   娄郁道:“因为我对你太失望。”   平珑的心一抖,一瞬间表情都没能绷住。   娄郁起身便走,听见他在身后嘶哑地喊了声“魔主”,估摸火候差不多了,暗道脑子不好使也不是缺点,便“勉强”折回去,随意聊了几句,问起了正事。   “这些年到底在哪?”   平珑这次肯老实回答了:“在一个秘境里。”   娄郁道:“哪里的秘境?”   平珑道:“海底的。”   娄郁三人同时一怔:“海底?”   平珑道:“嗯。”   娄郁由衷赞道:“有想法。”   山脉有灵,无论是以前的宗门还是灵气复苏后新翻上来的大秘境,抑或是庞大的昆仑境和他们魔族的秘境,全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依托山脉而建。   陆地有山,海底自然也有,而且比陆地的要更加广袤,只要足够深、离海岸线足够远,灵气复苏后的动静也就不会被人们察觉到。   娄郁道:“里面除了你们还有谁?”   平珑道:“很多人,长得歪瓜裂枣五花八门,说话还听不懂。”   娄郁一听便知是外国人,更加好奇:“花钰为何会进去?”   平珑道:“他是跟着一个人类修士进来的。”   娄郁道:“你们呢?”   平珑道:“我们也是。”   娄郁道:“他叫什么名字?”   平珑道:“白狸。”   娄郁详细地问了几句,得到了基本情况。   那个秘境很大,各国的人都有。当年灵气枯竭,这边没能走掉的大批正邪两道也都在里面,都快赶上一个小国家了。那秘境据说是白狸他们先发现的,后来花钰加入进去帮了忙,让它成功启动了。至于花钰找那些魔修要宝物这事是否和白狸他们有关,平珑并不清楚。   宣霆道:“这么多年是清醒着过来的,还是睡着呢?”   平珑道:“睡着。”   娄郁道:“花钰给你们的沉睡诀?”   平珑诧异:“花钰手里也有沉睡诀?”   娄郁道:“那你们是怎么睡的?”   平珑道:“白狸那里有一个法诀。”   娄郁摸摸下巴,觉得这事有意思。   他问道:“灵气复苏这么久,你们那个秘境也会渐渐打开,为什么今天才出来?”   平珑道:“没有,是今天才开了一个小口子,还没全开呢。”   娄郁对此半信半疑,要么是秘境确实结实,开得慢,要么就是有人骗他们今天才开。   若是后者,那么秘境的存在恐怕马上就要藏不住了。   他于是问了秘境的地点,把人扔给宣霆,带着自家徒弟出去了。   刚顺着走廊拐个弯,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按了接听,听见那头的人道:“会长,海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秘境!”   秘境浮在公海上,大得惊人。   全世界的目光原本都在昆仑境上,此刻呼啦啦全转到了那边。   先前华国的秘境雨后春笋似的,别国的人看着都眼馋,但有娄郁坐镇,没人敢往这里伸手。现在不同了,这个新秘境属于公海,所有人都能进去。   “国外那些数得上名号的法师和大祭司全出发了,”协会的人汇报道,“咱们要派人吗?”   娄郁道:“派。”   对面的人亢奋道:“我报名!”   娄郁道:“你往后稍稍,金丹以下都不许动,里面没那么简单。”   对面的人惨叫:“啊?”   娄郁没有多做解释,切断通话便联系几位掌门,想知道他们去不去。   最终宣霆、两位能主事的掌门和一些常年不理俗事的长老留守看家,娄郁纪澜、剩余几位掌门及其亲传弟子、明阳真人师徒外加协会的一些人一起进了秘境。   海上秘境的消息短时间内迅速占据各国头条,纪源自然也知道了。   他看着面前这位身穿大花衬衣和裤衩的神秘人,忍着抽嘴角的冲动,疑惑地问道:“前辈,咱们不去吗?”   神秘人滑着手机,头也不抬道:“你这样的进去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纪源满脸的信任和依赖:“可是有前辈您在身边,谁敢动我?”   当初纪澜那废物就是因为莽撞地闯了秘境,人生直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事在他这里几乎成了执念,他劝道,“人要经过历练才能成长,兴许我进去历练一番,修为会涨得更快呢?”   神秘人道:“说得对。”   纪源眼前一亮,没等开口就听他继续道,“你今天晋升筑基,我立马带你进去。”   纪源:“……”   这根本就不可能完成!   神秘人教育他:“学校为了防止你们偷溜,不是从今天开始每天晚上都点人吗?老实待着吧。”   纪源不想待,他就想进秘境。   他觉得纪澜那废物搞不好现在已经被会长领着往那边赶了,压着心里的焦躁往前迈了半步,见这神秘人正在截屏——今天上午官方直播,镜头在纪瑞白的面前停了好几秒,全被截下来了。   他算是发现了,这神秘人嘴上说和会长不对付,实则更关注那个纪瑞白,几乎没怎么提过娄郁。   难不成是因为感情问题才不对付的?   他试探道:“前辈和纪瑞白以前认识吗?”   神秘人笑着“嗯”了一声。   纪源道:“是怎么认识的?关系好吗?”   神秘人终于肯给他一个眼神了:“问点别的吧,认识这么久你都没问过我的名字,不好奇吗?”   纪源当然好奇了。   但他见这神秘人一直不露真容,怕问了没用,也就识趣地没提过。   此刻闻言他的眼睛再次一亮,暗道有了名字就好查背景了,便压着激动的情绪,乖巧道:“好奇,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神秘人正色道:“鄙人姓张,张大石。”   纪源:“……”   真不是“张大师”的谐音吗?   这特么是在应付他吧! 第52章   和昆仑境一样,海上秘境也有一个通道口。   不同的是进去就是一个大的传送阵,人会被随机传送到秘境的各个地方。   娄郁已在平珑那里听说过这件事,便提前给徒弟打了一个法诀。   一行人穿过入口,眨眼间失去对方的踪迹。   纪澜的脑海里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在哪?”   他简单环视了一周。   眼前是一片热带雨林,视野范围内暂时见不到活人。   他试着御剑,发现没有用,便回道:“森林,禁飞区,你呢?”   根据平珑的交代,秘境依托海底山脉而建,要在海底待到灵气复苏。   于是为了稳妥起见,这里运行的法阵中加了许多限制条件,比如但凡进来的人,神识都会被压住,没办法放得太开;比如在里面动手,若造成的灵气波动太大,有一部分会被地面法阵强行吸收,以免弄塌秘境;再比如整座秘境有几块禁飞区域,化神以下跌进去只能靠走路离开。   娄郁跃上高空,发现远处也瞬间飞上来一个人,穿着奇装异服,模样十分陌生,想来是秘境的原住民。   他见对方望向自己,又看了看地面各种打量的目光,悠哉地说道:“在一个小镇里。”   “山不多,都是大片森林,森林中有一块块住人区,和平珑说的一样,什么建筑风格都有。”他也扫视了一圈,给徒弟播报,最后轻轻“啧”了声,“走得太仓促,早知道该让你带把烟花。你进来一放,我马上踩着七彩祥云过去找你。”   纪澜被逗笑,说道:“镇里有秘境的人吗?你小心点。”   娄郁应了声:“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你。”   纪澜道:“好,你在镇上看见你们魔族的人了吗?”   娄郁道:“暂时还没有,可能不在这座小镇里。”   他和这些人语言不通,说话的工夫已经动起了手,但传过去的声音依旧如常,“可惜了我好好一个二人世界,本来这个时候我西装都被你脱下来了。”   纪澜提醒:“师父,顾顾正事。”   娄郁回给他一声轻笑。   纪澜知道师父是猜出他的心情不好,所以才这么逗他。   他今天确实不怎么痛快,不管是他师父当年被族人背叛,还是和花钰的那点情谊都让他不太高兴,不过他知道这股占有欲发作的最根本的原因是他没参与过师父在魔界的过去。   大概太在意一个人,连这种事都会牵动情绪。   他喊道:“师父。”   娄郁道:“嗯?”   纪澜道:“你有空跟我说说你在魔界的事吧。”   娄郁笑道:“好。”   纪澜道:“你想听我在纪家的事吗?”   娄郁道:“当然想。”   纪澜的过去永远都伴随着鸡飞狗跳,他在纪家其实没遇见过什么好事,但他愿意挑一两件有趣的讲给师父听,说道:“那等有空的时候我也跟你说说。”   娄郁笑着应声,一个剑招下去连宰了五个人,惹得他们哇哇大叫不敢再上前,终于要有停战的意思了。   纪澜一边往前走一边和师父闲聊,不知不觉耗完十分钟,法诀效果结束,彻底只剩他一个人了。好在还有传讯符和通讯用的法器,想联系还是能联系得上。   他想到这里便把法器掏了出来,见上面已经有几条消息了。   这是当初付海帆做的群聊法器。   现代科技下,手机完全能解决通讯问题。如今是灵气复苏的第七年,基本没什么秘境能再翻出来了,所以这东西有些鸡肋,还是纪澜临行前突然想起了这茬,特意找付海帆要了一下。   由于数量有限,就只给了几个亲传弟子。因为几位掌门一是有自保的手段,二来他们习惯了传讯符,有事会直接用传讯符联系。   群聊法器可语音也可文字,不过消息存储时间只有半天,过期就没了。   亲传弟子们还不习惯打字聊天,全发的语音。   恒杏:“我在一个小村子里。”   杨景善:“山上,没碰见人。”   温丰岚:“森林,没人。”   简乐彬:“我也在村子里……有点像原始部落。”   纪澜接话:“森林,你们能御剑吗?”   众人回道:“不能。”   温丰岚笑道:“我能。”   纪澜道:“你是因为修为达标。”   他总感觉禁飞区的范围有点大,思考几秒问道:“杨景善,带你家蠢货了吗?”   杨景善无奈地纠正:“带了,它叫香香。”   纪澜道:“把它弄出来兜一圈,看看禁飞区什么情况。”   杨景善道声好,开心地去遛狼了。   纪澜便收起法器,继续往前走。   秘境尚未完全打开,真实的阳光已照了进来,灿烂又热烈。   或许是刚从海底升上来的缘故,地面有些潮湿,森林的路不怎么好走。   飘雪瑟浮在左右,将挡路的枝条杂草全部割断,为他开了条一人走的通道。他冲着太阳的方向走了半个小时,遇见了进入秘境的第一波人。   面前是一男一女,金发碧眼,现代打扮,都穿着制服。   纪澜在网上看过相关新闻,国外两个很有名的组织就是这种统一的服装,看来他们不是一伙的,只是偶然碰见了而已。   二人看着他,心里十分意外。   娄郁在社交网络上发布的那张照片和官宣似的文字几乎传遍了全世界,他们全认识这张脸,知道是娄郁的爱人,同时也是睡了三千多年的古人。   其余人或许会觉得睡这么久不可思议,但他们不同,他们两个组织前不久也吸纳了刚苏醒的教主和祭司,所以多少能理解这种事。   何况他们都看过报道。   这美人是大家族的小少爷,身体娇贵,需要人随时保护。   他和娄郁两情相悦却遭到了家里的反对,一直都没放弃过对方,历经了许多波折才打动父母,可惜紧接着就灵气枯竭了。   原本他是活不到现在的,是娄郁想办法让他陷入了沉睡,这三千多年一边等他苏醒一边成为了华国的会长,想让爱人醒后仍过着小少爷的生活——二人完全不知道这是无良媒体转载的国内同人文,在论坛上看完整件事,全信了。   由于华国异能的强势,他们多少都学了些中文。   此刻女人看着他,眼里满是怜惜:“哦上帝,你怎么也进来了?”   纪澜挑眉。   男人则满脸的不赞同。   一是娄郁既然带着人来了,就该保护好自己的爱人,二是这美人身体娇弱,就该好好待在家里,来秘境做什么?   他们最近苏醒了一个祭司,有些跃跃欲试想试试娄郁的底。虽说双方目前的关系比较塑料,他不用管对方死活,但见到弱小,他还是像爷们一样地站了出来,说道:“你跟着我,我保护你。”   纪澜的目光在这二人身上转了一圈,总觉得有些奇怪。   但师父还没来,他也不介意跟着他们玩玩,微笑道:“好。”   国内外审美有差异,但五官好看到一定程度,人们的眼睛都不瞎。   二人心想娄郁这位爱人长得确实漂亮,便主动在前面开路,带着他向前摸索,顺便做了一下自我介绍。   和纪澜掌握的资料一样,这两个人一个来自圣甲教会一个来自英雄社,在国外的口碑都不错,是比较正派的组织。   三个人往前走了十分钟,男人不知看见了什么,倏地一停。   纪澜还没来得及问,就见他迅速回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无声地指了指前面。   女人定睛看一眼,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两个人带着纪澜小心翼翼地后退了近百米,这才松开这口气。   女人忌惮问:“我看见了红裙子,是魔女吗?”   男人爬上一旁的大树向那边眺望,说道:“是她。”   女人顿时倒吸气:“天呐!”   纪澜只关注过都有什么组织,具体的人没怎么记过,问道:“魔女是谁?”   女人给他解释了一下:“是F国一个邪恶的女人,精神系的,擅长控制人,常年都穿着各种艳丽的红裙子。她喜欢长得漂亮的人,男女不忌,只要和她对视五分钟就会成为她的俘虏,而等到她玩腻了,就会把人杀了。”   她说罢看着纪澜,神色担忧。   纪澜估摸应该类似他们那里的媚术,表情特别淡定。   媚术要起作用也是要靠修为的,他不觉得对方能强过他。   男人突然道:“等等,她面前有个人……长头发的男人,是你们华国的吧?”   纪澜立刻好奇了,两三步轻松上了树,也看了过去。   二人:“……”   不是,你上来得怎么这么快?   说好的身体娇弱没办法修炼呢?难道是传说中的华国功夫?   他们心里满是问号,然后女人也紧随其后地上去了。   只见远处有一条小河,魔女和她的俘虏们此刻就在河边,齐齐看着面前的长发男人。   那男人也看着魔女,嘴角勾着笑,气氛不错的样子。   女人低声惊呼:“哦上帝,他是不是在和魔女对视?他完了!”   纪澜无趣地想:哦。   他还想着魔女若给力点,兴许能看看戏,结果就这?   哪怕没有修为的影响也没关系了,这魔女不可能得逞,只能说是福报。   旁边的二人却不明所以,眼睁睁地看着魔女和男人对视了半天,接着魔女红唇一勾,魅惑一笑,对面的男人也亮出一个好看的微笑,便估摸她又得手了。   果然,只见魔女上前两步拉近距离,愉悦地伸手要摸上新猎物的脸。   “啪。”   被男人笑着拍了下去。   魔女:“……”   树上的二人:“???”   温丰岚和她语言不通,她对自己笑,他就也回一个笑。   这时见她要动手便挡了一下,想了想,说了第二句比较顺溜的普通话:“零食可以,摸脸不行。” 第53章   魔女已经很久没有失败过了。   她使用精神控制时,和人对视不一定要持续不断,只要保证能将精神力完美地打进去就行。如果对方的能力比她强,她将会受到反噬。   她在这男人身上一直没受到反噬的力量,但同时也没有以往成功的感应,本以为是古人的体质特殊,她其实是成功了,便试着亲近了一下,发现果然不行。   她不由得再次加大精神输出,专心感应。   和刚刚的感觉一样,非要形容,她就像在对着一块石头放电似的,华国古人的脑子里是少长了几根弦吗!   温丰岚修的无情道,天然对媚术这种东西免疫。   当年人人皆知他入的道,没人想不开在他身上用媚术,导致他在这方面的知识非常匮乏,此刻见对方又对自己笑,便也回了一个笑,接着不想再和他们浪费时间,扭头就走。   魔女:“……”   自成名后,她看上的猎物还没有溜走的。   她立即对自己的俘虏下令:“给我拦住他!”   几个俘虏身影一动,迅速围住了他。   温丰岚脚步一顿,双眼弯起好看的弧度:“让开。”   几个俘虏木然看着他,一动不动。   温丰岚和他们的目光对上,明白是被人操控了,便笑着转过身:“是你让他们拦着我的?再不让开,我砍了你哦。”   魔女听不懂他的话,见他已在包围圈里,满意地走了过去。   这个时候,她恍然看见了一道剑光。   这光影安静极了,悄无声息地来又不知不觉地走,短得甚至只有一瞬,却能将人的灵魂死死定在原地。   她茫然而惊恐地睁着眼,等到回过神,自己的一只胳膊已经落地了。   温丰岚在蔓延开的血色里上前两步,脸上的表情分毫不变,笑道:“警告一次,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杀了你。”   魔女完全动不了。   她感到了一座无法跨越的高山,双腿一软跪坐下去,捂着伤口用仅有的力气颤声道:“别、别过来,求求你别……别杀我……”   温丰岚没有听懂,但察觉身后的几具身体动了动,似乎要攻击他,便当她要硬扛,抬手就把她宰了。而几个俘虏骤然失去精神控制,两眼一翻,集体晕倒,周围瞬间只剩他一个人还站着。   树上的一男一女瞳孔骤缩,几乎忘了呼吸。   这祸害了无数人、横行无忌的魔女就这么被轻松弄死了?   杀她的人好像连滴血都没沾上,这谁啊!   他们看得心头狂跳,没等找回神志,只见他的身影突然原地消失了。   下一瞬,他猛地凭空出现在眼前,站在半空含笑看着他们,身上不带半点杀气。   二人感觉恐怖电影也不过如此,吓得“嗷”地一松手,从树上摔了下去。   纪澜看见他的那一刻就知道他肯定会发现他们,笑着打了声招呼。   温丰岚看了看地上的人:“他们是谁?”   纪澜道:“路上遇见的。”   温丰岚“哦”了声,决定跟着他走。   无情道去哪里都无所谓,所以他虽然能飞,但并不介意在森林里慢慢闲逛。   纪澜感觉禁飞区比平珑说的大,有些想摸摸这里的底,加之师父说过要来找他,因此他不着急离开这片区域,便带着温丰岚加入了临时小队。   那一男一女都不瞎,知道这是个高手,心里既踏实又忌惮,面上则都表示了欢迎。   据温丰岚所说河道那边没什么东西,一行人于是换了路线重新出发。这次走了一刻钟,温丰岚听见了零星的人声,侧头望向纪澜。   纪澜看懂了他的意思,给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温丰岚便带着他们过去了。   那一男一女毫无所觉,本能地跟着大佬往前走,片刻后也听见了动静。   四个人循声靠近,见这里共有七八个人,都是现代人的穿着打扮。   国外这边不知道秘境的情况,不像协会发出过预警信息,提醒国人谨慎前往,所以一些小组织和散修全进来了,人数很多,遇见的概率也就大大增加了。   这些人有的是散修,有的来自小型组织。   他们两两组队,都扛着一头猪。“猪”是成年焰猪鸟,每头都重达几百斤,一共三头,看气息都还活着。   这年头储物器常见,灵兽袋却比较稀少,活物没办法装进储物器里,只能这么扛着。想来是他们撞见焰猪鸟,觉得比较稀罕,不舍得杀,便敲晕后绑住了。   期间一定经历过非常惨烈的战斗,证据就是他们身上全是被撞出来的猪尾巴。   尾巴最少的那位一头红发,悠哉地插着口袋,这时见到他们一停,神色警惕地看着一男一女:“是你们。”   散修们显然也认出了这两位来自有名组织的精锐,纷纷求助,表示遭到了红发男的奴役,这猪是他逼他们扛的。   红发男道:“我救了他们,他们当然要报答我,而且这是我的战利品,你们少插手。”   纪澜看向旁边的女人,在她的翻译里明白了来龙去脉,点头道:“这样啊,但秘境的东西不就是用来抢的吗?”   红发男能听懂一点中文,闻言扫他一眼,认出是娄郁的爱人,不满道:“这里没你插嘴的份,老实去当你的金丝雀。我们教会不是那么好惹的,哪怕娄郁在这里也得顾虑一下!”   他能听懂,却不会说中文,纪澜便再次看向女人:“他说什么?”   女人目光怜惜,柔声安抚:“没什么,他说他不会让,你不要在意他。”   纪澜默了默,终于也体验了一把“被翻译”的快乐。   他决定遵从内心,慢悠悠地上前两步,掐个法诀把红发男冻上了。   红发男:“……”   一男一女:“……”   围观散修:“……”   说好的娇贵的小少爷呢?   再说这攻击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   红发男先是一怔,接着回神猜测可能是有什么法宝。   他是金系异能,冷笑一声便要撑裂冰块,结果使劲一撑,没裂。   其余熟悉他的人都能想象到他震碎冰块暴怒的画面了,然而等了等,发现他依然牢牢地被冻着。   他们沉默两秒,集体看向那位小少爷。   纪澜等了一会儿,给他解开了,温和问:“服吗?”   红发男气得都忘了他是娄郁的人,大骂一声,身上的金属一瞬间化为利刃射向了他。   纪澜再次掐了一个法诀,只见利刃在身前一停,紧接着霍然调头,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飞回去,悬停在对方的眼珠和喉咙处。   红发男耗费全部的能量都无法将它们移动分毫,冷汗“刷”地就下来了。哪怕是用的法宝,那也得有能量催动才行,这少爷根本就不像媒体说的那样是只金丝雀!   他在组织里好歹也是个中层,对上这少爷却毫无还手之力。   他惊悚地看过去,见面前的美人对他微微一笑,问道:“服了吗?”   他敏锐地觉出了杀意,立刻猛点头。   纪澜满意地把那些金属片还回去:“很好。”   红发男白着一张脸收起来,再也没有先前的嚣张气焰。   林间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开口。   然后只听“砰砰”几声,扛猪的散修卸下重担,讨好地对纪澜感激一笑。他们虽然也被这美人惊到了,但不管如何总算是解脱了。   纪澜笑着问:“谁准你们放下了?”   红发男:“……”   一男一女:“?”   纪澜看向他们:“帮我翻译。”   所以刚刚说“抢”真的是打算抢啊!   你到底为什么会突然从一个娇弱的小少爷变得这么凶残?   两位精锐一肚子的槽不知道该怎么吐,见他神色认真,只好抽着嘴角传达了他的意思。   散修们:“……”   什么?还得继续扛?   纪澜挑了一下眉:“嗯?”   两分种后,散修们一脸悲催地扛起猪,慢慢跟上了他们。   红发男也没有逃过一劫,在他们又遇见一头猪、纪澜轻松把它敲晕后,扛它的重任就单独落在了他头上。   焰猪鸟在炼丹炼器上没有太大的用处,主要是肉好吃。   协会的灵兽园里养了一批,但数量暂时还没到能给人吃的地步。他把这几头再加进去,兴许不久的将来就能和师父一起吃烤乳猪了。   纪澜心情愉悦,决定在森林里多逛逛,兴许还能遇见别的灵兽。   一行人又走了二十多分钟,听见“窣窣”的轻响,很快只见一条人粗的蛇冲了过来。他们顿时吓得嗷嗷叫唤,没等跑路就见冷气蔓延,它也被冻上了。   众人又没看清是怎么出的手,再次望向某人,心里好奇极了。   女人忍不住问:“你是冰系异能者?”   纪澜道:“不是。”   他是天灵根,这些属性限制不了他。   不过他没有解释,上前打量了一下这条蛇。   温丰岚笑着跟过来:“这是什么蛇?”   纪澜道:“不知道,可能是别国的物种。”   他问了问那边的修士,见他们都不认识,便估摸可能也是个古物。   很好,稀有灵兽,他决定把它也带上。   两位精锐整个人都不好了。   现在空着手的只有他们,难道是要他们扛?   他们只是路过捡了一个少爷而已,结果竟要当苦力吗?   女人急忙摇头,害怕道:“我怕蛇。”   纪澜看着他们,也觉得总这样有点麻烦。   思考两秒后,他示意散修和两位精锐后退,只留红发男一个人。   红发男懵逼地看着脚下一圈动物,问道:“你想让我自己来?”   纪澜没听懂,也懒得找翻译,扯下招财猫递过去,吩咐道:“按着它的爪子抽个奖。”   红发男警惕:“这是什么?”   纪澜微笑:“按不按?”   红发男万分后悔招惹他,提着一颗心抓住招财猫,谨慎地按了一下。   远处的人只觉眼前一花,红发男和周围一圈灵兽全成了蘑菇。   纪澜这才招呼他们:“拿个袋子把蘑菇装进去。”   众人:“……”   这特么是什么东西?!   他们木然过来捡起蘑菇,木然装进袋子里,木然跟上他,走出几步后集体升起一个念头:华国异能者太强了,对于金丝雀的认知是不是和他们这里不太一样啊?   纪澜估算着变身术的时间,等到点了便再次示意这些人后退,让红发男重按一次。   红发男打不过他,只能悲愤地认命。一行人走走停停,中间又抓了三只灵兽,纪澜看一眼半空,皱了皱眉,觉得师父的速度有点慢。   他正要发个传讯符问问,扫见温丰岚侧了侧头,以为是师父来了,问道:“怎么?”   温丰岚道:“有人打架,是咱们的人。”   纪澜让他带路,问道:“有我师父吗?”   温丰岚道:“没有。”   纪澜便发了传讯符,跟着他走过去,见这里是个原始部落。   一群人正在打架,热闹极了。   除去简乐彬,还有外出遛狼恰好路过的杨景善。   那只蠢货已经被他收进了灵兽袋,两个人正和原始部落的人动手。这原始部落里的居民是三千多年前的修炼者,体系和他们不同,但依旧厉害,双方竟是势均力敌……不,看简乐彬那模样,显然猝不及防先倒过霉。   此刻见到他们,简乐彬急忙喊道:“过来帮忙,老子要弄死他们!”   纪澜打量着他被扯烂的衣服:“发生了什么事?”   简乐彬道:“这得问他们,是他们先惹得我,别废话,快帮忙!”   纪澜在外面还是有点手足情的,看向了无情道:“他们的体系招式都和咱们不同,想打吗?”   温丰岚果然有了点兴趣,抬脚过去了。   这片区域化神期以下禁飞,看这些古人的实力最多只到元婴,但温丰岚却是炼虚的修为,高了两个境界,在这里就是一个行走的bug。   他一出手,局面立刻一边倒,那些部落的人被他连砍了好几个,纷纷胆寒,识时务地投了降。   两位精锐、红发男和散修们实力有限,看不懂太高端的战局。   简乐彬二人和这些原始部落的对局就已经很让他们瞠目结舌了,谁知温丰岚更过分,砍瓜切菜似的。他们对他都有了些模糊的认知,暗道一声华国的异能者实在太强了。   这时见纪澜询问他们有没有人能和这些人沟通,其中一个散修听完翻译,便自告奋勇地过去了。   他研究过一些古语,和部落的人边说边比划,连蒙带猜,回来给了答案。   女人听完后一阵无语,尴尬地看向纪澜:“他说部落的人见你朋友一头长发又长得白……以为是个女人……咳,所以族长就想绑了他。”   纪澜:“……”   已经能听懂一些现代话的简乐彬几人:“……”   短暂的死寂后,纪澜和温丰岚同时笑出声,都觉得这趟没白来。   简乐彬顿时暴怒,扭头就想去宰人。杨景善听得一脸无语,但毕竟心善,连忙拦了拦。   场面又有些乱,纪澜这次没插手,而是和温丰岚一起站在旁边看乐子。这个时候,他收到了师父的回信。   娄郁的声音如常,带着点笑:“这边临时有点事,再等我一会儿,你那里安全吗?”   纪澜道:“不仅安全,还能给你分享一个新鲜出炉的八卦,你那边怎么了?”   娄郁笑道:“原住民太热情了。”   纪澜一听就知道八成是打起来了,何况这里还有一批魔族旧部,他们如果见到他师父被围攻,肯定会落井下石的。   他皱起眉:“我去找你。”   娄郁道:“几位掌门都在我这儿呢,不用担心。”   纪澜没有回复,再次看向了温丰岚,如实为他转述那边的情况。   温丰岚刚才恰好没打过瘾,听完便带着他上了半空:“在哪?”   纪澜道:“不知道,但那么多人打架,动静很大,应该好找。”   温丰岚心想也是,带着他消失在了半空。   纪澜没有忘记那几头猪和新得的灵兽,便给简乐彬传了信,示意他代替自己监工。没有招财猫也没关系,那边有一个部落的人能奴役呢,反正厉害的都被温丰岚宰了,剩下那些他们能应付。   简乐彬刚被他看了好一会儿乐子,心情正暴躁,闻言怒道:“我才不替你干这种缺德的勾当!”   纪澜温柔地威胁:“帮忙,否则等咱们回去之日,就是‘你被抢去当压寨夫人的事’传遍修真界之时。”   简乐彬:“……”   妈的!   纪澜笑着补充:“而且衣服都让人家扯了。”   简乐彬道:“滚,我那是打架打的!”   纪澜道:“你是打架,人家可不是这么想的。你看看扯的那几道口子,多讲究,我刚刚抓拍了张照片,回头发给你留作纪念。”   简乐彬:“……”   你特么还是个人?   他立刻不回了,他怕再回两句自己会气死。   纪澜便知道这事妥了,放心地跟着温丰岚去和师父会合。   如他所料,这种级别的战斗动静很大,温丰岚没费多少工夫便找到了他们。   只见一座小镇连同周围的森林都全都变为了废墟,半空中站着两拨人,一拨是娄郁和几位掌门,另一拨是原住民的队伍,他们穿得五花八门,有国外的法师也有魔族旧部,双方正打得不可开交。   温丰岚找到一处观战区把纪澜放下,仰头望向高空。   纪澜快速环视一周,见不远处有两个熟人,正是最近国外新闻上炒得风风火火的教主和祭司。   二人没在意他的视线,而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战局,神色凝重。   他们苏醒后听完目前的局势,原本还信心满满觉得自己能和华国掰个腕子,但看完今天的事……他们都觉得想太多了。   纪澜的目光只在他们身上停了一瞬,紧接着移开,望向了角落里的一个魔族。   只见他面色冷淡,孤零零地站在那儿,没有参与旧部的围剿。   是花钰?   纪澜心里做了一个猜测,走了过去。 第54章   这显然是一个高级魔族,中族优势非常明显。   即便一张脸冷冰冰的,也依然魅力无穷,不自觉地吸引着周围的视线。   此刻察觉有人过来,他侧头看了一眼:“是你。”   这语气没什么起伏,但纪澜能敏锐地听出一丝反感,笑着问:“花钰?”   他见对方没反驳也没搭理自己,便知道猜对了,直戳痛点,“难怪我师父当年一直不肯收你为徒,原来这么没礼貌。”   花钰:“……”   他猛地又看了过去,声音冷得能掉冰渣,“我只是不想理你。”   纪澜道:“这就更不能收你了。”   花钰盯着他不吭声。   纪澜好脾气地讲道理:“你想啊,真收了你,我就是你师兄……”   他停顿一下,语气纹丝不变,“兼师娘。”   花钰:“……”   这话你怎么好意思当众说出口?   纪澜不理会他更冷的脸色,继续道:“一个对师兄师娘不敬的人,收进来做什么?图你这张冷脸吗?再说你这人没什么良心,收了只能给自己添堵。”   花钰终于听不下去肯搭理他了:“我怎么没良心了?”   纪澜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喜欢我师父?”   花钰悚然一惊,皱眉道:“你胡说什么!”   纪澜打量他的表情,估摸是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便笑得十分温柔,眼底带着熟人才能看懂的冷意:“你耗费时间和心血教一个人,对方却因为你不肯收他为徒就翻脸无情地离开,这中心性的人,你觉得是收了好还是没收好?”   花钰噎了一下,反驳道:“我不是因为这事!”   纪澜笑得更温柔:“哦,那你细心教导了一个人,有天你找到了想过一生的人,他不仅没祝福你为你高兴,反而要干涉你的私生活。你不肯改主意,他竟扔下你扭头就走,这样的人收不收?”   花钰:“……”   纪澜见他神色僵硬,说道:“我师父见到平珑时说过他当年可以强行留下对方,但他没有这么做,想来对你也一样,知道为什么吗?”   他根本不等对方问,愉悦地捅了一刀,“因为我师父说,他太失望了。”   花钰脸色顿变,被刺激得声音都有些变调:“不是这样的,是他当时为了你……”   话未说完,二人同时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只见一个魔族被娄郁一招击落,刹那间砸向他们正前方的废墟,整个地面都震了震。   娄郁站在半空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花钰。   花钰立刻僵住,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娄郁的目光一触即收,重新看向了面前这些魔族旧部。   纪澜皱眉:“他当年怎么了?”   花钰闭嘴不吭声了。   纪澜循循善诱:“你说出来,我兴许能吹吹枕边风,让他原谅你这白眼狼的离家出走。”   花钰冷着脸不为所动,扫见他靠近了点,迅速远离一步,接着扔下他,干脆冲到半空去帮忙了。   魔族旧部对上魔主本就发虚,如今再加一个花钰就更没什么胜算了,急忙四散逃跑。   那位古代法师和一干信徒在几位掌门的围攻下渐渐捉襟见肘,也萌生了撤退的念头。娄郁没给他们机会,他先前就是和气地收了手,才让他们没完没了的。   没了魔族旧部捣乱,五柄飞剑一齐冲着法师飞了过去。   后者躲闪不及硬扛了这一下,身上的防护法器瞬间碎裂,他当空吐了口血。   娄郁一步拉近距离,没给他喘息的时间,直接把人宰了。   信徒们大惊失色。   一些把法师当成神的脑残怒发冲冠,嗷嗷叫着就要和他拼命,被娄郁和几位掌门轻松解决了。另一些当场吓破胆,转身就跑,迎面对上了想和外国古人交手的无情道。   一场大战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   这法师在秘境里有些地位,围观的原住民见娄郁他们下来,集体噤若寒蝉,没敢随意靠近。   国外的教主和祭司都知道娄郁当初一剑将异能者劈成两截的事,想想他们这段时间的高调,不由得绷紧了神经,识趣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想着尽快和手下会合,换个地方探索秘境。   娄郁没理会他们,端起好看的笑,到了自家徒弟的面前。   纪澜挑眉看着他。   娄郁靠近握了握他的手:“不是要跟我分享一个八卦吗?”   纪澜道:“你先告诉我当年是怎么回事。”   娄郁就知道被瑞白惦记上了,忍着打花钰一顿的冲动,失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吗?”   纪澜道:“我也是才发现你没有具体说。”   娄郁便明白这事是糊弄不过去了,顿了顿,说道:“我强行把封印接到了自己的身上,否则我没办法断开它和你的联系。”   纪澜听得呼吸一窒。   他当初生受过这中感觉,是九死一生,被接到七星宗里养了很久才养回来的。   何况当时是他父亲纪子坤耗费灵石才给他绑上的,他师父如何绑的?耗费的是自己的灵气吗?   他师父受着重伤,族人都去了秘境,身边只有一个不懂医术的宣霆,还要照顾他被抽空灵气的身体……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难怪那个法诀只有他们能用。   不是因为他师父是魔主,是因为他们都绑过封印。   纪澜一瞬间连自己都恨上了,握紧了他的手:“你……”   娄郁把人拉进怀里抱了抱,温声哄道:“原本就是我自作自受,我要是早点和你谈开也不至于来那一下。再说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纪澜抓紧他的衣服,没有说话。   娄郁知道瑞白这是心疼自己,抱着他顺了顺背。   附近的几位掌门:“……”   就真当他们不存在呗?   他们简直没眼看,扫见远处站着几个当年的修士,便走了过去,准备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娄郁趁机在徒弟的耳侧轻轻一吻:“好了宝贝儿。”   纪澜过了一会儿才调整好情绪,问道:“你怎么绑上的?”   娄郁道:“放心,没把我自己抽干。”   纪澜盯着他不动。   娄郁再次失笑:“不骗你,我借助一个法阵,让手下们帮着输入了一部分灵气。可能是灵气枯竭,封印威力减弱了,没我想象得那么耗灵。”   纪澜和他对视,知道他没骗人,“嗯”了声又问:“那你是怎么养的伤?”   娄郁道:“这就说来话长了,先顾正事,等出去了我慢慢给你讲。”   纪澜点点头,这次没有坚持。   娄郁便转过身,看向一直站在五十米外的花钰。   花钰收到他的视线走过来,声音和表情全绷得紧紧的:“我……我没想真的离家出走。”   他一身本事全为魔主所授,对魔主既爱戴又敬重。   所以当他看见魔主要丢下族人,为一个人类连命都不要的时候,是强烈反对的。然而反对一律无效,他脑子一抽,一时生气就负气走了,但走了之后他就后悔了。   他僵着一张脸,掏出一个储物器递了过去。   娄郁没接:“这什么?”   花钰道:“里面都是上好的法器和宝物。”   纪澜:“……”   娄郁:“……”   合着你帮魔修改法阵收的礼,都是给自己回家铺路用的?   花钰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忐忑极了。   他知道魔主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便找魔修们要了一大堆,也不知管不管用。   娄郁道:“你之后怎么没回来?”   花钰道:“我听说这里的宝物更多,还有精妙的法阵。”   他当年只帮了两批魔修,只收了两次礼。之后白狸到了大陆,说有个秘境能安稳度过灵气枯竭,修士们便都跟着白狸来这里了。他担心储物器的宝物不够给自己搭台阶,就想着多学点东西再回去。   他本身就是法阵方面的行家,这秘境的运行法阵又如此复杂,他不知不觉就入了迷。   想到那一天,他木然道:“然后整个秘境就关上沉海了。”   纪澜:“……”   娄郁:“……”   学得太投入,把自己也搭进去了是吧?   纪澜那点压抑的情绪顿时被他搞没了,想起师父说过这些人脑子都不好使,觉得一点没错。   娄郁就知道那些阴谋诡计不像是他的画风,但以防万一还是掏出手机点开了法阵的照片,问道:“这个见过吗?”   花钰摇头。   娄郁道:“当年带你过来的那个叫白狸的人,现在在哪?”   花钰道:“不知道。”   娄郁道:“他什么修为?”   花钰道:“化神期。”   娄郁道:“师承背景?”   花钰再次摇头。   娄郁知道他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便明白指望不上他了。   周围一片废墟,还肯留在这里的原住民大部分都是以前大陆上的修士,娄郁他们的人还没有集合,这秘境也还没有看完。   他见几位掌门仍在和那些修士聊天,便也走了过去。   纪澜刚刚当着他们的面和师父抱了一会儿,不太想这么快面对他们,便站在原地没有跟着。   花钰看看娄郁又看看他,终是没有忍住:“他……原谅我了吗?”   纪澜微笑:“我怎么知道。”   他现在气不顺,看这货尤其不顺眼,刀捅得毫不留情,“咱们再换位思考一下,你教了一个人,他在你重伤的时候弃你而去,你心寒吗?”   花钰不接这盆脏水:“胡扯什么,魔主当年不是没事吗?”   虽然叛乱时受了点伤,但都是小伤,是后来用法阵强行绑封印才冒险的。不过毕竟是魔主,终是有惊无险。他是看着魔主成功,见对方没事才负气走的。魔主要是重伤,他打死也不能走啊!   纪澜先是一怔,继而迅速想明白了。   当时封印还未开,残部虽然跑了,但都在魔界里,这中情况下他师父不可能表现出虚弱,想必是在硬撑着。   他温柔一笑,由衷赞道:“你真是脑子好使,眼睛也好使。”   花钰到底没有笨到一定的程度,很快也想到了某个可能,常年冷然的表情瞬间崩裂。   纪澜看着他:“这些都不提,就说最近的事,刚才我师父被围攻,我姑且当你是在闹别扭,近乡情怯不敢上前,但平珑出去找我师父的麻烦,你也没帮忙啊。”   花钰脑子里嗡嗡作响,闻言下意识问:“平珑出去了?”   纪澜道:“我不是说了我师父见过他吗?”   花钰道:“他们不是在秘境里见的?”   两个人相互对视,都没开口。   接着花钰终于消化完了“魔主当年重伤”的消息,再也控制不住心头的情绪,转身大步冲向娄郁,“扑通”跪在他面前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眼睛都红了。   娄郁扫他一眼,抬头看向自家徒弟。   纪澜的心思依然在刚才的事情上,皱着眉上前:“白狸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花钰哽着声音道:“就……就今天通知我们秘境会开,让我们等等。”   纪澜和娄郁交换一个眼神。   这和平珑的说法对不上号,看花钰这模样不像是撒谎,那白狸八成就是故意先放出去了一部分人,为什么?   娄郁吩咐道:“带我去看看秘境的法阵。”   花钰应声,没脸再问原不原谅自己的话,站了起来。   师徒二人和几位掌门打声招呼,跟上了他。   纪澜顺便提起了让他在意过的禁飞区,花钰身为接触过法阵的人,自然清楚这些,说道:“没有那么大。”   所以秘境浮上来之后,禁飞区不仅没有随着和外界连通而缩短,反而扩大了?   娄郁和纪澜心头都闪过了不好的预感,前者立即掏出法器联系宣霆,发现这里和外界是断开的。他又试着操控分魂,结果依然没用。   换言之,他们现在和外面切断了一切联系。   师徒二人只好把重点挪到了关键人物上。   娄郁道:“白狸跟你们说,这秘境是他偶然发现的?”   花钰点头:“但整体运行规则和咱们那边的很像。”   纪澜插嘴:“这个大,还是昆仑境大?”   娄郁道:“几乎差不多。”   昆仑境是在灵气枯竭没多久建造的,用了几十年。   由此可知,这秘境搭建的时间起码不能晚于那个时候。   娄郁又问:“白狸长什么样?是孤身一人吗?”   花钰道:“有一个同伴。”   秉着赎罪的心,他努力回忆细节,“白狸单眼皮,喜欢笑,不太正经。他的同伴叫瘦猴,很瘦,看上去常年心情不好。”   他想了想,补充,“秘境下沉后我就没再见过瘦猴,是苏醒后才看见他的身影。白狸醒得比他晚,他们总是四处闲逛,不知是去干什么。”   纪澜倏地停住了脚。   娄郁和花钰同时回头看向他,听见他问道:“那个叫瘦猴的,左眼角是不是有一道疤?”   花钰道:“好像有。”   纪澜极轻地笑了一声。   娄郁见他那张即便生气也笑得万分温柔的脸上一瞬间布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吓了一跳:“怎么了宝贝儿?”   “师父,”纪澜看着他,“你刚才说绑定封印其实不需要用那么多灵气,对吗?”   娄郁道:“对,没我想象得那么多。”   纪澜道:“如果和灵气枯竭无关,这事本就不需要把一整个魔宗多年积攒的灵石都耗干净呢?”   娄郁秒懂:“你的意思是有一部分灵石被运到了这里?”   纪澜道:“我自从被唤醒,幕后的人一直没接触过我,对吧?”   娄郁“嗯”了声。   纪澜道:“如果这真是巧合,那法阵其实不是给我准备的呢?”   娄郁的心猛地一跳。   纪澜一字一顿道:“那伙人确实是想唤醒纪家人,但目标不是我。”   谁能在他的眼皮底下留下纪家血脉?   谁能想出一个如此复杂、连他师父都不能第一时间看懂的召唤法阵?   谁能在昆仑境之前就开始建造这么庞大的秘境?   谁能和他师父一样想出沉睡法诀和秘境的整体构架?   只有一个人。   当年的魔宗第一人,纪子坤。   纪澜眯起眼,声音极轻:“他没死啊。”   当年纪子坤逆天夺运,被正道杀上宗门,看似鱼死网破,实则把后路都想好了。   一是给儿子绑上魔族封印,用纪澜吸引正道的注意力,同时还能给大批灵石的去向找个合理的理由。二是假死脱身,魂魄不知进入哪里休眠,让心腹带着他和灵石直奔大海开始建造秘境,以便他复活后使用。三是他熟知儿子的心性,知道即使再困难,纪澜也会想方设法地活下去,千年之后,哪怕纪家真的没血脉了,还有纪澜这具身体能给他用。   真是算无遗策啊,父亲。   纪澜道:“纪子坤当年有个暗部,正副首领轻易不在人前露面,由于他们都签过死契,是绝不会背叛他的。我本以为他死后,这两个人在契约的作用下也都死了。”   他们为何没把纪家血脉带进秘境,这事得之后再查。   按照目前的设想推理下去,就是当年不知出了什么状况,导致纪家血脉流落在外了。而那两个心腹沉睡三千多年苏醒,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纪家的人,复活纪子坤。   从花钰的话里可知,这秘境或许有个暗门,白狸和瘦猴不是四处闲逛,是压根不在秘境里。   更甚者,瘦猴也许当年就没在这里沉睡,因此他是首先苏醒去找人的,暗中观察小崽子,见他没有成功启动法阵,便排除了他和整个纪家的可能性,立刻去找下一个纪家了。   纪澜道:“那两个盗墓贼没说古董也被动过手脚,所以这个法阵兴许只需要血就行。”   小崽子当时炼气三层,很可能修为没达标,没能启动法阵。   后来进入七星宗被追杀,恰好捡到的是他的法器,恰好法器里有他的一缕神识,更恰好他们同名同姓,这才能成功把他唤醒。   而他醒后只在和娄郁传绯闻的那天出过名,招财猫在论坛上也没激起水花,一直到交换生才彻底扬名——这个时候,大概白狸也醒了。   白狸是个聪明人,想查明整件事不难,等理清所有的不合理,他会立刻猜到当初法阵出了岔子,也会立刻找到纪家人。   这时摆在眼前的选项有两个,一个是纪泓一个是纪源。   纪泓做了交换生,拜明阳真人为师,并不好操控。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选了。   纪澜道:“他们现在绝对在纪源那里,得想办法联系纪源。”   角木学院后山下,纪源被“张大石”噎完,就去打坐修炼了。   神秘人给的运行法诀很有效,他每次打坐完都能清晰地觉出在进步。   专心运行完一个周天,他睁开眼,见神秘人没再刷手机,而是正在打量手里的蓝宝石。   这宝石足有掌心那么大,晶莹剔透,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见宝石周围还带着一点金属框,好奇问:“前辈,这是法器?”   神秘人对他一笑:“这是你祖宗。”   纪源:“……”   不说就不说,骂什么人?   他暗暗翻个白眼,顿时就想告辞了。   神秘人笑道:“好了说正经的,这是个法器。”   纪源道:“什么法器?”   神秘人道:“攻击法器,里面有器灵。”   纪源活到现在还没见过器灵,闻言眼前一亮:“那能喊出来让我看看吗?”   神秘人道:“他在沉睡,有一个法阵能把他唤醒,我试过不管用,想来得找个有缘人才行。”   纪源只觉这听着太像诈骗了,问道:“您该不会说我就是那个有缘人吧?”   神秘人哈哈一笑:“想什么好事呢?我都不行,你这样的更不行了。”   纪源听着不乐意了:“万一我行呢?”   神秘人道:“那母猪能上树。”   纪源:“……”   神秘人看着这小鬼憋气的表情,万分怀念纪澜。   整个纪家还是纪澜让他顺眼和喜欢。   他用上了认真的语气:“这次真说正经的,我觉得你哥搞不好可以,他运气好。”   纪源:“……”   呸!他才不信! 第55章   纪澜一行人到达目的地时就发现了新的问题。   花钰带着他们转了两圈,感受着他们投过来的视线,一张脸面无表情。   这次不用纪澜提示,他自己主动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魔主会更嫌弃他,一时心态都崩了。   娄郁打量他这个模样,了然问:“找不着路了?”   花钰木着脸道:“原本是在这里的。”   他们如今正在秘境的一座宫殿里,正殿下有一个地宫,他说道,“这下面应该还有一层。”   娄郁都懒得动手挖了。   如果瑞白的猜测是对的,那么白狸走时既然没有特别处理曾见过法阵的花钰,就证明这秘境的最下层是能移动的,法阵启动后有一套运行轨迹,八成已经不在这里了。   花钰自己挖了挖,没挖到半点法阵的痕迹,表情更木。   娄郁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牵着瑞白回到了地面上。   秘境这么大,要找到法阵无异于大海捞针,他们现在没这么多的时间能浪费。   纪澜道:“从通道口能强行出去吗?”   娄郁道:“那边接的是传送法阵,够呛。”   他补充道,“何况法阵会吸收一部分灵气,咱们就算强攻,也全会喂给法阵。”   秘境现身至今,里面不知发生过了多少场斗殴,先前娄郁他们也和这边的人打过一场,是动了真格的,导致法阵吸收了很多溢出的能量。兴许它浮上水面后还会自主吸收周围的灵气,如此双管齐下,变得越来越强,所以禁飞区才能扩散得这么快。   纪澜对纪子坤恨之入骨,自从理清这件事,他就满心想出去阻止对方复活。   就算阻止不成,他也要亲手送那个混蛋上路,闻言便狠狠皱起了眉。   娄郁伸手抵上他的眉心,轻轻给他揉开。   廖掌门找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如今所有掌门都知道这两个玩意出自他们玄阳宗,他实在没忍住说了一句:“你们在外面能不能注意点?”   娄郁看向他:“人到齐了吗?”   廖掌门道:“还没有。”   娄郁道:“给恒杏他们传讯,让他们两人一组全去找这秘境的中央法阵,能避战就尽量避战。那些以前的修士里如果有能和国外古人沟通的,让他帮我去传达一条消息。”   廖掌门懵逼:“怎么了?”   娄郁道:“纪子坤很可能没死。”   廖掌门瞬间都觉得出现了幻听:“——什么?”   娄郁道:“他没死透,这秘境就是他弄出来的。”   廖掌门更加懵逼:“那他……这是要干什么?”   娄郁挑眉:“他当年想干什么?”   廖掌门想也不想道:“逆天啊。”   秘境是人为制造的结界,虽说有些能隔离外界,但本质还是在同一个空间里。   相比起来,空间的结界则要结实数倍,得修炼到飞升的程度才有足够的能力打破这个界限,去往另一个新的世界。   当年灵气枯竭,纪子坤想搞一个万人祭祀,为的就是利用这些人的能量强行撕开空间,去往灵气充沛的世界继续修炼。   娄郁“嗯”了声。   这秘境如今浮在海上,正受到全世界的关注。   生怕不够瞩目似的,白狸还提前放出去一波能搞事的,把所有修士的目光都吸了过来。   现在能进不能出,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的修士好奇地进来,这里的人会越来越多,吸收的灵气将越来越足,秘境也就会越来越结实,谁都别想再出去了。   廖掌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但这不都灵气复苏了吗,他怎么还搞这一出?”   娄郁道:“他这是有备无患。”   聪明人想问题,永远会考虑全面,不能只复活就完了,他说道:“若他复活成功,见当年那批老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他自然不会发疯再冒这个险。但要是知道咱们都没死,就他当年干的事,你觉得他会相信咱们肯放过他吗?”   廖掌门道:“那不会。”   他说着又想到了一点,“可他用着别人的身体啊,不会装吗?”   娄郁道:“在瑞白的眼皮底下装?”   廖掌门:“……”   这倒也是,那可是纪瑞白的亲爹,纪瑞白多智如妖的,谁能糊弄过他?   何况纪子坤不是个肯忍气吞声的人,他当年能做到魔宗第一人,是外界公认的天才,即便使用别人的身体也低调不了多久的,早晚会露馅。   所以他才提前搞了这么一个秘境。   等他复活后了解完目前的局势,大概率不会选择和他们虚与委蛇,那到时候他们怕是都要被他当成燃料给点了。   廖掌门理清头绪,顿时知道事情大发了,赶紧跑去下通知。   娄郁也没闲着,传讯给协会成员,吩咐他们去找国外的那几个组织,让那些人别忙着探索秘境了,全部休战去找法阵。   接着他转向花钰:“你去找族里那些旧部,告诉他们这次肯老实干活的,我留他们一条命。”   花钰正担心娄郁不肯再搭理他,闻言应声,身影迅速消失。   剩下的一对师徒绕着大殿转了一圈,试图找些线索。   娄郁道:“你以前和白狸熟吗?”   纪澜道:“不熟,白狸其实是个假名字。”   不过现在纠正这些已经无所谓了,他提完这句便将话题略过,说道,“我以前教训我那些手足时曾利用过他,事后被他看穿,来找我对峙,我应付不过去也就承认了。从那之后我们见面的次数便多了一点,偶尔还会聊几句。”   娄郁道:“他没找你麻烦?”   纪澜道:“没有。”   他回忆一下,“不仅没有,他好像还暗中帮过我一次。”   娄郁看向他。   纪澜总结:“其他的没了,就只有这点交情。也许他那天心情好,也许是觉得我太会搞事,能让他看不少热闹吧。”   角木学院后山下的森林里,白狸坐在一块大石上懒洋洋地支着下巴,问得漫不经心:“都十分钟了,背下来了吗?”   纪源心头一跳。   他以“不信”为借口和这神秘人一番辩论,终于把召唤的法阵要了过来,想着背下来自己研究,或实在不行找老师问问,看能不能查到点有用的东西,结果竟被看穿了。   他表情不变,语气委屈:“我没有背,就是看入迷了而已。”   “得了吧,”白狸笑道,“你这点道行在我眼里都不够看的,唉,果然我还是喜欢你哥。”   他勾起一个笑,面容依旧被法术遮掩着,在纪源看不到的地方,那眼神悠远而愉悦,“心狠手辣,聪明绝顶,任何劣势都能翻盘,谁对上他都没有好果子吃。”   纪源:“……”   这说的是纪澜那个废物?   别开玩笑了,哪怕是纪泓也不这样啊!   他由衷地问道:“前辈,您是不是在网上看了哪个瞎编乱造的贴子?”   白狸笑了一声。   他自然知道不是那个纪澜,但没有解释,笑道:“不是,是我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纪源:“……”   这两只眼睛都得有一千多度了吧?   白狸将他手里的法阵图拿回来,说道:“这东西你就是拿给你校长看,他也看不懂,给你哥看,他兴许能看懂一部分。”   纪源:“……”   放屁!   他实在不愿意听对方无脑吹那个废物,主动岔开了话题:“前辈,咱们真不去秘境里看看?”   白狸也挺想知道那边的情况,闻言掏出手机点开了直播。   秘境就在公海上,各国的媒体都过去了,直升机绕着秘境盘旋,全开了直播。   他笑着问:“你说第一个出来的会是谁?”   纪源见状凑过去看了看,猜测:“可能是被我们会长打跑的人吧?”   白狸不置可否,重新饶有兴致地支起了下巴。   纪源道:“我们会长都去了,前辈真不去?”   白狸“唔”了声:“我考虑一下。”   纪源顿时看到希望,赶紧趁热打铁劝了几句。   此刻秘境里,重要消息已迅速传了出去。   信的都在帮忙找法阵,不信的和一些无法沟通的则在各自为政。   地广又人杂,娄郁顾不上去和他们一一讲道理,因为他家徒弟又想出了一个冒险的法子,让他听得直皱眉。   他说道:“不行。”   纪澜道:“我有把握。”   娄郁沉默地盯着他。   纪澜道:“师父,只要有一个小缺口,你就能操控分魂了。”   娄郁仍是皱着眉。   纪澜道:“我原本就快了,再说现在时间不等人,我还得赶着出去宰纪子坤呢。”   他还能惦记着宰人,这让娄郁终于开了口:“把握多大?”   纪澜道:“八成。”   娄郁在心里打了一个折,犹豫几秒,把带来的灵石全给他,终是同意了。   纪澜便下了一圈禁制,闭眼打坐。   秘境里乱成一锅粥。   找法阵的、寻宝的、还在因为各种冲突打斗的……所有喧闹全离他而去,他的心慢慢静下来,沉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娄郁不敢离开他,就在他旁边守着。   简乐彬和杨景善收到消息,中途便和那些人道别,专心去找法阵了。   剩下的外国精锐带着散修队伍从原始部落一路走到大殿这里,抬头就见先前的美人从地上站起身,一步跃上了高空。   他们集体吓了一跳。   这里禁飞啊,这美人怎么上去的?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感觉四周突然起了风。   紧接着灵气被无形的力量搅动,从四面八方涌向他,惹得附近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只见灵气打着转,迅速将他围在中间,乍一看他像是被这么托在半空似的。   协会一位成员看得瞠目结舌,用古语问:“他这是什么动静?”   和他组队的是当年的一位修士,闻言感慨道:“玄阳宗纪瑞白,天灵根啊。”   协会成员道:“天灵根?”   修士道:“嗯,就是那种传说中能沟通天地灵气的天灵根。”   协会成员道:“那他要干什么?”   修士还没回答,秘境和外界同步的天色骤然变暗。   秘境外,所有媒体紧急避险,海上狂风大作,黑云眨眼间聚集在一起。   雪亮的闪电划破黑沉沉的天幕,第一道雷落了下来。   变故发生得太快,媒体的仪器都没来得及关。   而等他们飞离暴风区也就不用关了,这一幕立刻传遍了全世界。   学院后山下的森林,纪源劝了多久,就被带着兜了多久的圈子,心里把这货从头骂到了脚,不想再待下去了。   谁知不等离开,他便看到了这个镜头,顿时目瞪口呆:“这……谁在秘境里进阶?”   昆仑境一关三千多年,没有一个人进阶,凡到境界的都去沉睡了,一是轻易引不来天雷,二是就算引来了,很可能也会破坏秘境。   同理,这时候在里面进阶,万一弄不好,整个秘境岂不是都被搞塌了?再说这到底是谁啊,竟能在里面引动天劫?   白狸也是一怔,继而不可抑制地笑出了声。   进阶可不是能这么随意的,越高的修为,进阶便越是要谨慎,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陨落。   那秘境里各国的人都有,发生冲突是必然的事。在这么乱糟糟的环境里进阶,兴许哪个杂音就会扰乱心神,导致进阶失败。   没人敢轻易冒这个险,但他知道纪澜就敢这么干。当年纪澜天灵根元婴巅峰的修为,差一点就到化神,时机刚刚好。   纪源不解地看向他:“前辈?”   白狸笑够了,伸手打个响指,解除了脸上的伪装。   纪源猛地对上他的真容,当场愣了愣,接着心头不知为何闪过了不好的预感,不由得后退两步。   白狸笑道:“我还以为这秘境能撑个一两天,让你再涨涨修为,让事情能够顺利点,谁知某人这么会给我惊喜。不好意思,我们时间不多了。”   纪源不好的预感更强,干笑:“前辈有事要忙?那我不打扰了,我还有作业没写,先回去了。”   白狸对他和气一笑:“这恐怕不行。”   话音一落,纪源猛地被一股力量吸过去,直直对上他的双眼,身体立刻不受控制。   紧接着瘦猴从天而降,伸手一下将地面扫平,画上了召唤法阵。   纪源抱着蓝宝石走到法阵的中央,割破手指让血流出来,秀气的脸上满是慌乱:“前……前辈,你们要干什么?”   白狸笑道:“你刚才说不信自己不行,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召唤试试吧。”   纪源这时已经看出不对劲了,但那句“试试”一出,他只觉全身的灵气都被调动了起来,完全无法停下。   下一刻,他感觉阴冷的气息爬上身体,灵魂传来撕裂的疼痛,顿时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狸下了大石,和瘦猴并肩站着,见纪源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整个人气势一变,嘴角也勾起了熟悉的笑,便和瘦猴齐齐单膝跪地,恭迎主人复活。   纪子坤打量他们花花绿绿的衣服,又看看自己身上这身休闲服,笑道:“人间变化很大啊。”   他一边消化着纪源的记忆,一边问道,“现在情况如何,还顺利吗?”   白狸道:“不太顺利。”   他说罢把手机屏幕一横,双手奉上,“出了点状况。”   元婴升化神足有百道天雷,现在还没劈完呢。   纪子坤一低头,便见海面电闪雷鸣,噼里啪啦直往秘境上劈。秘境外的结界在光影的照射下显现了出来,远远看去像一个即将碎裂的光球。   纪子坤:“……”   秘境的整体框架由他亲手设计,没人比他更清楚它结实到了什么程度。   他脑子极其好使,瞬间想到关窍,问道:“里面有个天灵根的人?”   白狸应声:“是纪澜少爷。”   纪子坤:“……” 第56章   秘境里忽明忽暗,震耳欲聋。   它处于雷劫的正下方,将整个过程完美地映射了出来。   国外精锐和散修从没如此近地看过这种级别的天雷,只觉惊心动魄,震撼得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和神志。   他们直直望着上方的人,空白的大脑半天才浮出一个念头。   这美人根本不是什么娇弱的少爷,而是比他们高出好几个等级的强者,一根手指就能弄死他们。   哪家媒体转载的文章,这也太不负责了!   附近的人也都目瞪口呆地仰着头,切身认识了一把娄郁这位爱人。   气势磅礴的天雷被秘境的结界挡住,纪澜悬停在半空,一下都没挨着。   娄郁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同时专心感应,终于在雷劫快要结束的时候察觉结界被劈出了缺口,立即连上了分魂。   今日昆仑境搬家,学堂放假。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纪泓付海帆他们和甄林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几人正在教甄林玩手机看直播,也被这天降的雷劫惊到了。就在这时,突然整个玄阳宗的护山大阵都震了震。   付海帆吓了一跳:“地震了?”   甄林一下跃出去,及时看见了一点点远处离去的身影。   纪泓跟着飞了出来:“怎么了?”   甄林皱眉:“好像是九霜真人。”   护山大阵不会阻拦本门派的弟子,出入只需验个身份就行,能让九霜真人都来不及走这道程序……他想到这次的秘境渡劫,神色微变,“坏了,那里肯定出事了!”   九霜真人一边联系宣霆叙述经过,一边急速赶往公海。   与此同时,秘境的人经过地毯式搜索,总算找到了中央法阵。   和娄郁预料的一样,秘境的下层果然是能移动的。人们无法让它停住,眼见它又要转走,顿时被头顶的轰鸣和随时要当祭品的危机弄得崩溃,哇哇大叫着轰向了法阵。   廖掌门简直服了这帮外国鸟,急忙喝道:“别砸!”   这话说晚了。   大批灵气灌进去,全部被法阵吸收,上方的缺口开始迅速复原。   娄郁刚交代完宣霆去找纪源,就收到了法阵找到的消息,紧接着感应到连接要断开,心头一跳,立即去找廖掌门。   下方的人一轮攻击结束,发现没用,再次急得大叫。几位掌门这次盯住了没让他们再动手,但心里都有些发沉。   无论是让法阵停止还是修改法阵,全需要时间,级别越高的法阵就越费神。   纪子坤那边随时都能复活把秘境点了,所以他们很可能只有纪瑞白进阶这一次机会,如果抓不住,或让这法阵再吸收下去,他们兴许都得交代在这里……几位掌门刚转完这个念头便见娄郁过来了,集体期待地望向他。   娄郁一剑扫开地面,居高临下看着这巨大的法阵。   目光快速在上面巡视一圈,找到了结界复原的符文,他在那处一点,看向明阳真人。   明阳真人以前总和他切磋,能看懂他这个眼神,便拎起自己的山海剑,拍了一下大徒弟的肩:“丰岚,为师今天给你演示龙变剑法的最后一招,你好好看着。”   法阵确实是会吸收灵气。   但若一个攻击强到让它无法全部吸收,那多出的威力便会散开,甚至能给它造成伤害。   修士们集体撤离,娄郁五柄飞剑聚成一道,明阳真人山海剑在手,当世最强的两位剑道高手运起全部灵气,带着雷霆之势狠狠劈向法阵。同一时间,九霜真人拔出佩剑,跟着天雷一齐坠落。   流星飒沓天自碧,一剑劫灰尽归尘。   最后一道惊雷消散,巨大的虚影当空升起,海上的风浪终于停了。   天际霞光万道,全球瞩目下只见一个身影跃出秘境,眨眼间消失在了原地。   城市边际的公路上,宣霆按住纪子坤,陪着他一起看完直播,笑眯眯地恭喜:“看来秘境还是破了,你儿子马上就要来找你了。”   纪子坤得知里面的是纪澜,当机立断就带着手下走了。   可惜还未走出这座城市,他们便被从天而降的神识搜到,被堵在了郊外。   一查魂魄就能验明的事,纪子坤向来不耗费那个时间装样子,闻言点了点头。   他已经消化完纪源的记忆,基本捋清了大致的经过,笑着点评:“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宣霆虽然比现在的他高出好几个境界,但完全不敢大意,笑道:“要不怎么能是我们会长夫人呢?”   纪子坤猜测:“他和你们会长是通过封印认识的?”   宣霆道:“说起来还是你做的媒。”   纪子坤点头:“确实。”   纪澜过来的时候就见纪源、白狸他们都在这里。   宣霆和留守的掌门各看着一个人,正站在路边闲聊,整个场面既诡异又和谐。   他身上带着尚未稳固的化神期威压,绝艳的五官添了分凌厉,落地便直接看向气势已发生改变的纪源。   纪子坤打量他:“好像长高了点。”   纪澜闻言一顿,立刻勾起温柔的笑:“父亲安好?”   纪子坤道:“还行。”   纪澜道:“本就睡了,不如就一直睡下去吧?”   纪子坤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要杀我?”   纪澜道:“临死前还有什么话想说?”   纪子坤感慨:“那些孩子里我最喜欢你,像我。”   纪澜道:“还有吗?”   纪子坤道:“没有了,动手吧。”   纪澜看了一眼宣霆。   宣霆道:“没了。”   他刚刚第一时间检查了这小孩的身体,确认灵魂和身体契合,里面就只有这一个灵魂。   纪澜便知道当初小崽子能留残魂果然是修为太低,业务也不熟练。现在换成纪源,瞬间就魂飞魄散了。   他最后一点不算顾虑的顾虑消失,含笑对着自家父亲走过去,漂亮的眼里一片锐气。   “瑞白。”   纪澜回头,见九霜真人落了下来。   娄郁的灵气损耗太严重,暂时需要调息,只能先操纵分魂赶来。   他知道瑞白恨纪子坤,但终究是修道之人,他不想让瑞白沾上弑父的罪。   纪澜和他的目光对上,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九霜真人道:“我来。”   纪澜想了想,没有坚持。   纪子坤当年阴谋破灭,就是因为被他师父提前察觉了。   如今卷土重来被他师父亲手了结,也算是天意。   纪子坤看着这正道第一人走近,笑叹:“当年常听人提起真人,可惜一直没机会切磋,没想到你竟会收我儿子为徒。”   九霜真人道:“嗯,他很好也很听话。”   纪子坤不置可否,再次笑叹:“若能见见那位魔主就更好了。”   话音一落,只见九霜真人的身上开始往外冒魔气。   秘境里有大批修士,他终究是要了点脸,掐了一个法诀,好歹保住了九霜真人的颜面。此刻时间一到,效果便结束了。   他不好意思地道:“见笑,我就是他,见他见我都一样。”   纪子坤:“……”   其余人:“……”   几位掌门狠狠闭了一下眼,不忍直视。   纪子坤则在一愣之后笑了出来:“原来如此。”   他是人不是神,不能算准所有的事。   他一是没料到中间出了岔子,竟让纪澜接触了召唤法阵,且纪澜拥有了天灵根又刚好赶上进阶。二是没想到九霜真人和魔主竟是同一个人,原本秘境没破前他有机会撤走从长计议,但因为第二点,导致宣霆来得太快,及时截住了他。   诚然白狸他们能在找到纪源的那一刻起就控制对方使用召唤阵。   但召唤阵出过岔子,在整个纪家只有纪源好操控的情况下,白狸他们谨慎点也无可厚非。   何况就算他提前醒了,秘境也是今天才浮上来,能量不够他依旧用不了,这个时间足够纪澜他们破开秘境,他依旧是要躲的。   华国修真的实力如此强悍,他又能躲多久?   但凡正道在这三千多年里死点人,但凡他们没找到避世的法子,没和他一样研究出沉睡法诀,他也不至于一点出路都没有。   算来算去,还是因为他们有个九霜真人。   看来他终究是要死在对方的手上。   纪子坤负手而立,看了一眼天空。   他这一生天赋卓绝,足智多谋,到底是缺了点气运。   堂堂魔宗第一人,真到绝境的时候反而不会像当初那样怀恨在心,而是死得极其坦然干脆。   纪澜眼看着师父动了手,转身看向了那两个心腹。   死契的作用下,这两个人的生命也在飞速流逝。   他见白狸自始至终都含笑看着自己,像是觉不出疼似的,问道:“当初你们为何不把纪家血脉带进秘境?”   白狸笑道:“因为那是两个孕妇,秘境的环境不好。”   那里面都是将来要被当成祭品的修士,哪国的人都有,变数太多。   那两个女人刚怀上不久,在那种坏境下能不能顺利生产还难说。就算成功生下来了,他们也得等小孩长大一点就安排他们修炼,否则无法熬过三千多年。当时他们可没那么多时间,不如就留一批人手在人间守着他们,让他们自己传宗接代。   他笑了笑:“再说,就这么在眼皮底下从小养到大,养出感情不舍得动手了怎么办?”   纪澜道:“有死契在,你们也会收手?”   白狸道:“会啊,不就是搭上一条命嘛。”   他深深地看着面前的人,“比如说我要是先认识你,这结果就不一样了。”   要是先认识你就好了,他想。   小孩啊,我一定认你为主。   他闭上眼,生命走到了尽头。   现场一片死寂。   两秒后,几位掌门看向纪源的尸体:“他……真死了?”   九霜真人“嗯”了声。   说话间廖掌门他们也赶了过来,听完事情的经过,也齐刷刷看向那具尸体:“真死了?确认魂魄也散了?”   九霜真人再次淡淡地“嗯”了声。   纪子坤的计划没毛病,若不是有瑞白这个变数,怕是已经要成事了。   聪明人不会做没用的挣扎,所以死得很爽快。   几位掌门疑神疑鬼,纷纷跑过去查看。   九霜真人往徒弟那边凑了凑,低声感慨:“你爸爸啊……真是厉害。”   当年就把正道吓得不轻。   现在重新回来,又给他们留了心理阴影。   他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徒弟搭话,刚要看一眼,就听对方问道:“他真死了?”   九霜真人:“……”   纪澜没有亲自动手,没那种真实感。   他理智上能分析出纪子坤在如今这个局势里翻不出什么浪花,但依旧忍不住多想,问道:“你是看着他魂魄散的吗?”   九霜真人顿时笑出声。   他是第一次见自家聪明绝顶的徒弟这样,简直稀罕死了,摸了摸头:“宝贝儿你真可爱。”   正神色凝重检查尸体的几位掌门:“……”   突然秀什么恩爱,特么能不能看看场合!   廖掌门被其余掌门无声注视,闭了闭眼,转身走过去请自家师叔回去闭关,另外娄郁就不用过来了,还是在那边处理秘境吧。   那法阵只是被他们砍出一道剑痕,让头顶的缺口保留了下来,现在还在运转着呢,该禁飞还在禁飞,得让它停下。   九霜真人知道瑞白因为纪子坤的事正心情不好,有意转移他的注意力,便点点头,带着他走了。   两个人在玄阳宗上空分开,一个去闭关,一个赶往了公海的秘境。   秘境的缺口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最初那道身影离开后,陆续又有一群人离去。   各国媒体和守在直播间的观众集体懵逼,不清楚出了什么事。前者刚想找人采访,便又见大批的人进去了。   甄林他们猜到出了事,就急忙赶往了协会。   彼时宣霆和留守的掌门已经出发去抓纪源,协会成员也已经得知了来龙去脉。   他们等到秘境破开、收到会长的消息,就急急带着人过去了。因为秘境的情况已大致摸清,有缺口能走,他们不会被传送阵强行分开,刚好是趁乱占便宜的最佳时刻。   几位被禁飞的小辈由长老带进去,落地就见秘境已满是狼藉,地面有一个深坑,周围都是残留的剑气。   纪泓在这片废墟里见到了自家师父和师兄。   只见明阳真人倒在深坑延伸出的一条缝隙里,完全没有声息。   他猛地被钉在了原地,见温丰岚一直站着不动,喊道:“……师兄?”   温丰岚静静看着师父的身体,闻言扫他一眼,答应了一声。   接着他转回视线伸手一拂,让周围的土埋住师父,将旁边一块石板插在地上,直直跪了下来。   纪泓的眼眶瞬间红了。   明阳真人虽说总是不着调,但绝对是个好师父,来秘境前他还说要给自己淘点好东西回去,谁知眨眼间竟会天人永隔。   他大脑空白了几秒,哽咽地走过来也要跪下,同时要跟师兄说这样太潦草,得换个地方好好安葬师父。   结果下一刻,只见土堆一松,里面的人霍然坐起了身。   明阳真人看看身上的土,又看了看跪在“墓前”的大徒弟,当场怒道:“你个不孝徒,谁让你把我埋了!”   温丰岚道:“没气了。”   明阳真人道:“我那是最后一招的后遗症,得缓缓而已,再说谁让你就弄块破石头当墓碑的?”   温丰岚道:“您先前也没说让我挑块好碑。”   明阳真人更怒:“这还用我说?”   眼角仍挂着泪的纪泓:“……”   明阳真人道:“你之前还说过我陨落了入不了土呢,我身体明明没散,你这就给我埋了!”   温丰岚再次道:“没气了。”   明阳真人:“……”   他家无情道的逻辑谁也掰不过来。   没气了=能埋,他用脚指头都能理清这点,一时生气就又躺了回去,扬言要让大徒弟跪满三天。   温丰岚道:“您这不是还活着吗?”   明阳真人道:“我没气了!”   他说罢当真闭了气,顺便把周围的土扒拉过来,严实地盖住了自己。   表情还没调整回来的纪泓:“……”   心情大起大落下,他脸上一片木然,半天不知该给个什么评价。   温丰岚见师父没事,便起身走了。纪泓看着毫无动静的“墓”,只好认命地上前挖师父。   刚把师父挖出来劝好,纪澜就回来了。   纪澜道:“你怎么也进来了?”   他身上威压未消,纪泓的头皮一阵发麻,强忍着不适道:“协会那边经过评估觉得危险级别没那么高了,就让我们跟进来也锻炼一下。”   纪澜道:“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找宣霆。”   纪泓不解:“怎么?”   纪澜看着他:“纪源死了,去收尸吧。”   眼泪刚收回去的纪泓:“……” 第57章   纪澜一身化神初期的威压,纪泓要是被他带着从缺口出去,怕是要半身不遂,因此最终是刚从墓里爬出来的明阳真人接管了这份工作。   他目送他们离开,转身去找自家师父了。   娄郁的灵气恢复了一部分,正在研究法阵。   花钰作为当年曾参与过一部分的人,便在这里帮忙打下手。   此刻见纪澜过来,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想知道纪澜会不会插手。他记得魔主跟他说过纪澜的天赋很高,什么东西一学就会,法阵的造诣同样不低,他有点想知道对方究竟厉害到了什么程度。   纪澜没理会他的目光,随意挑了一个地方站着,垂眼看着他们忙。   娄郁在研究的空当里看了看他,知道他还在想纪子坤的事。   纪子坤布局三千多年,差点把他们祭天。瑞白前脚刚知道纪子坤没死,后脚从秘境里出去就见证了对方的死亡,心里肯定不踏实。   他刚晋升化神,修为还不稳定,需要闭关稳固,娄郁就是怕他会分心多想给后面埋下隐患,才让他来秘境里找自己。   他不由得喊道:“瑞白。”   纪澜正在脑子里将这件事从头到尾地过一遍。   纪子坤每一步动机、刚刚说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被他揉碎了研究,顺便还换位思考若是他的话应该要怎么办,是否有一条生路被他们忽视了。   这时听见声音,他慢了半拍才答应:“嗯?”   娄郁对他招手。   纪澜听话地走过去。   娄郁伸手理了一下他被风吹乱的长发,微微侧身挡住花钰的视线,扣着徒弟的腰往怀里一带,低头吻住了他。   纪澜:“……”   这个吻很短暂,只有两三秒的时间。   但疗效显著,纪澜杂乱的头绪瞬间清空,只剩唇上依恋的余温还勾着神经,让人意犹未尽。   娄郁和他的目光对上,心里一片柔软,又亲了他一口。   花钰:“……”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当自己聋了瞎了。   纪澜终于回神,微微退开了一点。   娄郁掐了一个法诀打在他身上,重新回去干活,同时在脑海和他沟通,陪着他一起捋这件事。   纪澜这次能冷静了,随着他的话慢慢整理思路,渐渐升起一个清晰的念头:纪子坤好像真的死了,真的不会再出来作孽了。   娄郁察觉他的语气松快了些,便给他转移注意力:“过来帮我看看这个法阵。”   纪澜应声,到了他身边。   娄郁把握着节奏,故意将问题一点点抛给他,带着他先把法阵的轨迹停下,接着修改通道口的传送阵,好让人们顺利进出,最后再处理自主吸收灵气的功能和大片的禁飞区。   花钰本想看看自己和纪澜的差距,结果被喂了一嘴狗粮。   等彻底把法阵改好,他便木着一张脸站起身,犹豫地思考自己现在是不是该躲远点。   而纪澜的心态调整好,便给简乐彬传了讯:“我的猪呢?”   简乐彬在那头不可置信地问:“你还要?”   纪澜道:“不然呢?记得我说过什么吧?”   简乐彬:“……”   自家缺德爹刚活了又死,你怎么还能惦记着猪!   他对纪瑞白的良心不抱任何希望,为了防止自己的八卦传得到处都是,顿时咒骂一声,认命地去找猪了。   娄郁见瑞白没事了,心里松了口气,这才催着他回去闭关。   纪澜没有意见,交代他别忘了验收简乐彬的猪,这便去了云跃峰。   一座秘境带出了大批古人,全世界都在震荡,热搜连挂了好几天。   各国组织随着这批人的归回都开始大洗牌,当然这不包括华国——经过这次的秘境之行,教主、祭司和那些自诩厉害的法师全都低调了下去,不敢轻易冒头。   华国也接收了一批当年的修士,他们处理这事经验丰富,整个过程进行得有条不紊。   那些魔族旧部则被宣霆带队全抓了回来,他们大部分都在秘境里帮了忙,娄郁说到做到给他们留了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得受完罚才能重获自由。   花钰作为当初负责下通知的人,也参与了这次抓捕,回来后还去见了见平珑。   平珑看完所有证据,又见过了人证,终于肯相信自己是被当了枪使,最近一直在默默忏悔。这时见到花钰,他感慨道:“你也回来了。”   花钰淡淡地“嗯”了声。   平珑道:“魔主有说怎么处理我吗?”   花钰道:“还没有。”   平珑道:“你呢?”   花钰的神色暗了一下:“不知道。”   他问过宣霆了,魔主当年果然受伤不轻。   他虽然没有背叛过魔主,只是在离家出走,但毕竟太会挑时候,他不能原谅自己的过失。   平珑却不明所以。   他在秘境里见到花钰,便觉得花钰也跟着反了,一直把对方当成自己人。花钰对他们冷淡,他们也觉得是性格的原因。   而花钰把自己坑进秘境深觉丢脸,从不和人提起这事,导致平珑他们认知错误了三千多年。   此刻平珑看着“战友”这副黯然失色的模样,便安抚道:“没事,你毕竟曾是他的左右手,当年也没明着和我们站一伙,他应该不会罚得太狠。再说你还有老婆孩子呢,就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他也会饶你一命的。”   花钰听到前一句还想反驳“谁和你们一伙过”,可等听完后面的顿时就把这话忘了,冷冷看着他:“你胡扯什么?什么老婆孩子?”   平珑道:“就你的女人当年怀了你的孩子,已经生了!”   他说着一顿,反应了过来,“这事你还不知道啊?”   花钰的脸色像覆了层寒冰:“你听谁说的?”   “当然是魔主,”平珑道,“他很可能是看着你家孩子长大的,肯定不会让他没爹,放心吧。”   花钰:“……”   他呆滞地愣了两秒,转身就走,急忙到了娄郁的办公室。   娄郁最近正在忙昆仑境的事。   昆仑境已经搬完家,后续项目比如基础设施建设、旅游发展和教育普及问题都得提上日程,几乎天天在开会。要命的是瑞白还在闭关中,他没有徒弟陪,这些天空虚寂寞冷,恍然回到了当初瑞白沉睡的日子,心情便不太爽快。   这时见倒霉属下进来,他懒散地给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花钰呆呆地望着他,一副天都塌了的表情。   娄郁“啧”了声:“有事说事,没事就滚去上课。”   花钰一张脸绷得紧紧的,生硬地挤出一句话:“我,没有老婆孩子。”   娄郁挑眉。   花钰:“……”   还不明白吗?你被那女人骗了!   他当年不仅在魔主重伤的时候走了,魔主这些年还不计前嫌在给他照顾“老婆孩子”!   他想到这里整个人都不好了,颤声道:“那女人在哪?我亲自去处理。”   娄郁听明白了,给宣霆发消息把他喊过来,吩咐道:“去,从小学的课开始给他安排。”   宣霆:“……”   花钰:“……”   宣霆把人拎出去,从他崩溃的叙述中明白来龙去脉,顿时笑抽。   “那是魔主想套你的情况,骗平珑玩的啊,”他笑得不行,“平珑信了,你这个当事人怎么也信?”   花钰:“……”   他还不是怕魔主会上当吗!   他怒道:“别笑了!”   宣霆感觉这一年的乐子都有了,由衷劝道:“以后有了手机少点人家发你的链接,验证码什么的也别轻易给,不然你光给别人创收了。”   娄郁也被弄得啼笑皆非,刚想继续看文件便察觉瑞白出关了。   纪澜出来就见九霜真人正站在那里望着他,喊道:“师父。”   九霜真人打量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上前摸摸头:“想你了。”   纪澜道:“我去找你。”   不过去之前他顺路看了一下小崽子。   小孩依然在睡,但气色好了很多,看样子随时能醒。   九霜真人一路陪着徒弟,顺便分享了新鲜出炉的乐子,指着床上的小鬼道:“这两个将来能搞一个受害人组合。”   纪澜笑道:“不太一样。”   他翻过小崽子的记忆,这小孩是后期太想奋起才总是怀抱希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地买了一堆法器,其实基本只在修炼的事情上被骗过,大部分时候还是很精的。   九霜真人听完解释,摸了摸下巴。   一个是精通修炼,生活白痴。一个是修炼白痴,生活里鬼精……他说道:“那这刚好互补。”   他问道,“这小孩醒后你打算怎么处理?”   纪澜道:“看他吧。”   到时让学校开会做个情况说明,表示先前的人是纪瑞白,人们就不会对他的变化而感到惊讶了。   但一个筑基期跑回去和一群炼气的上课也不太合适,他思考着师父这话里的意思,问道:“你想让花钰带他?”   九霜真人道:“有这个想法。”   和瑞白对他的占有欲一样,他的占有欲也很强。   他的师门绝不会加第三个人,他知道瑞白不会收小孩为徒,但就怕这小孩总来打扰他们,所以不如干脆给这小鬼找个师父。   纪澜想想花钰的性子,觉得可以。   花钰虽然孤僻,但一看就是那种做事很认真的类型,这小崽子恰好需要一个严师。   不过收徒的事他们说了不算,还是得看当事人的意思。   他又和师父聊了几句,便离开玄阳宗去了总部。   刚打开办公室的门,他就被抱了满怀,熟悉的气息围过来,他心里一阵踏实,伸手抱了回去。   娄郁还要开会,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陪了徒弟一会儿就去了会议室。   纪澜坐在办公室里喝了两杯茶,想起随时能醒的小崽子,又想到招财猫里新加的卡池还没用过,便把杯子一放,起身走了。   五分钟后,亲传弟子们又见到了久违的纪老师。   双方一言不合再次开打,纪老师心满意足地按下了招财猫。   化神期后他终于能随时结束变身了,可以一直抽到他想抽的卡为止,真好。   娄郁开完会出来,就听说七楼成了动物园。   他听完来龙去脉,笑着领回了玩疯了的徒弟,问道:“过瘾了吗?”   纪澜愉悦道:“过瘾了。”   娄郁牵着他迈进电梯:“那就好。”   会议结束已是傍晚,二人回到了大宅。   娄郁亲自给徒弟做了一桌子菜,两个人坐着吃完,外面的天色刚好暗下来。   今晚是个圆月,纪澜听师父说想喝酒,便去小院的茶座等着他拿酒。   片刻后只听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抬头一看,不由得愣住。   娄郁换了套修身的西装,整个人斯文又败类。   纪澜顿时想起分开那天师父也穿着西装,还说好了晚上让他脱。   他看得有些心痒,脸上维持住了表情,问道:“酒呢?”   娄郁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直接进入正题比较好,你说呢?”   他见自家徒弟一个劲地盯着他,笑着问,“眼睛都快把我衣服扒了,不亲自上手试试?”   纪澜没再矜持,起身对他伸出了手。   娄郁教他:“先把我领带解开。”   纪澜闻言勾住领带,突然在领结碰到一个冰冷的东西,拿过来一看,是枚戒指。   他心头一跳,猛地抬头,见面前俊美惑人的魔主身形一矮,于满院的银辉里单膝跪了下去。   娄郁深邃而专注地看着他:“瑞白,我们结婚吧。”   纪澜大脑空白,把戒指和手一起递给了他。   娄郁认真将戒指给他戴上,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一吻,低沉沙哑的声音极其迷人:“嗯?”   纪澜嘴角一扬,漂亮的眼里装满了月光和他。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   白天要做核酸,现在更~   感谢在2022-01-09 11:40:37~2022-01-10 00:2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meter、鬼道之十五、向天打纸飞机、安言、今天在打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洋枣 40瓶;。。。、阳春百川 30瓶;aslasl、想吃肉包子、28653420、我要变成一只萌萌哒 20瓶;叶湉湉 12瓶;行差就错、羽落成衣、宁修、暮夜迟 10瓶;!!! 6瓶;半世妖娆、风月无知、盛世美鸽 5瓶;Lrd. 3瓶;叶边、TORI、雪之心、霜重月华孤、2662117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