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荣誉阴间人后我红了 作者:酸橙 文案 小明星宁稚安常年徘徊在娱乐圈三十八线,生活不易,他准备写点玛丽苏文赚外快。 不成想意外连错了网,新文发表到了一个奇怪的网站。 自从连载小说开始,宁稚安发现自己在娱乐圈运气突然变好了。 剧组主动邀请他试镜;品牌商钦点他代言;就连参加一档小综艺,综艺都莫名其妙火了。 唯一不好就是总能撞见鬼。 剧组的道具娃娃半夜出现在他床边;当红影后背后趴着的小女孩向他微微一笑;导演的镜头里一闪而过的红衣鬼影…… 直到自称是白无常的鬼亲自找来:“您的着作在阴间爆红了!咱们地府的有关领导非常欣慰,特意让我给您送来奖励!” 白无常掏出金光闪闪的锦旗,锦旗上题字 ——荣誉阴间人! 宁稚安:???怎么还骂人呀! 而那些他撞到的鬼,全都是在缠着他催更! 宁稚安含泪搜索:民间驱鬼大全 * 宁稚安发现所有的鬼都会躲着影帝季昭然。 被各种鬼吓得心惊肉跳,宁稚安忍无可忍之下终于在某天敲了影帝的房门。 “季老师,我能去您房间坐一会儿吗?” 马甲·娱乐圈影帝·真身·地府鬼王季昭然看着宁稚安一双水涔涔的眼(被鬼吓得)和耳侧的红晕(躲鬼跑得),心被轻轻抓了一下。 季昭然唇角勾起:“当然可以。” 小剧场: 地府的鬼怪们都知道,鬼王季昭然曾只手将酆都万里化为焦土。 不可以惹鬼王,是每只鬼投胎前都要记住的事情。 直到有天,地府众鬼看到那个人间的小明星,正勾着季昭然的脖颈,矜傲教训道:“季昭然,你不要总对鬼那么凶,要学会跟它们做朋友。” 季昭然的吻轻落在小明星耳畔,随手招来一只鬼。 “今天起我跟它是朋友了。” 鬼:???不敢当不敢当! 没心没肺倒霉小明星受X骚里骚气老流氓影帝攻 食用指南: +++++++标重点,不是很会写文,很可能让你失望。去留随意,不必告知,谢谢。 放飞写的,不恐怖qwq,逻辑也不怎么好=+=。 没原型,本质是灵异文,对娱乐圈不是了解,很可能有常识性错误,介意勿入。 +++++++如果有常识性错误欢迎指正,不影响剧情的前提下,我一定会严肃改正。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娱乐圈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稚安 ┃ 配角:新文求收藏,么么啾 一句话简介: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立意:不管是阳间人阴间人都要好好做人 作品简评 小明星宁稚安面临经纪公司的解约危机,为了生活,宁稚安重拾旧业写起网文,意外之下他的文章却被发表到一个奇怪的网站。自从发表文章后,他的演艺事业意外回春,生活中却频繁遭遇诡异离奇的事件。剧组的道具娃娃半夜出现在他床边;当红影后背后趴着的小女孩向他微微一笑;导演的镜头里一闪而过的红衣鬼影......本文文风轻松幽默,诙谐易懂,故事离奇又爆笑。通过主角与各种神异灵怪接触过程中跌宕离奇的经历,徐徐描绘出一个个古怪又温暖的小故事。 第1章 傍晚的VOCE酒店流光溢彩,三十八层的调高建筑被灯火装点,一派纸醉金迷。 酒店门口更是热闹非凡,大批的娱记,站姐和粉丝早就虎视眈眈蹲守在周围。 原因无他,今晚万橙传媒在这里开年会。 作为当今娱乐圈的头部娱乐公司,万橙传媒可以说的是众星云集,论实力有当红影后,论人气有流量小生,话题度更是一骑绝尘。 年会结束,酒店门廊星光璀璨,闪光灯亮如白昼,粉丝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作为不起眼的小糊豆,宁稚安镜头少的可怜,几乎没人注意到他。只有零星几个过来凑热闹的路人,见他长得好看,对着他多拍了几张照片。 宁稚安像模像样地跟在人流最后面,终于穿出人群,他狠狠舒了口气! 这场合可太折腾人了,是个明星就比他腕儿大,人人都端着,呆着拘谨不说,每份菜还就那么一点点量,味道都没尝出来呢就没了,连吃都吃不饱! 宁稚安从兜里摸出一颗在宴会厅顺手抓走的薄荷糖,撕开包装塞进嘴里,心不在焉地往停车场走去,暗暗盘算着回家以后再吃点什么。 停车场里豪车云集,不要钱似的排成横列,他掏出车钥匙,走到分别被迈巴赫和劳斯莱斯幻影包围的,自己的爱车—— 一辆车漆锃亮的二手夏利跟前。 小糊豆生活很不容易的!就这二手夏利,那都是咬着牙买的。而且这夏利车况好着呢,给油贼灵敏,一起步那推背感……简直能给人直接呼挡风玻璃上。 那感觉……谁开谁知道! 宁稚安昂首,开着夏利扬长而去。 京市常年堵车,车流缓慢地在公路上挪动,看着窗外错落的路灯和繁华的夜景,宁稚安小小的走了一下神。 他跟万橙的合同快要到期了……年会时候经纪人陈海找到了他,委婉地表示公司不打算续约了。 这也怪不得公司,万橙传媒虽然家大业大,但是签约的艺人也多,资源肯定要优先倾斜给红的人,像他这种十八线开外的,已经很久没有通告了。 “宁稚安,其实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但你必须承认,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你的运气,确实不适合留在娱乐圈。”挂断电话前,陈海这样说。 “唉!”宁稚安眼睫垂下,低低愁愁叹了口气 宁稚安的运气的确太差了。 他刚出道就凭借着出色外在条件,接了一部网剧的男一,还没开拍呢就有别的男演员看上这个角色,要带资进组,没有背景的宁稚安只能被迫出局。 广告、综艺,也总会阴差阳错的,因为各种原因出现问题。 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一开始宁稚安还乐观地宽慰自己:可能只是偶然。 可是那么多偶然叠加在一起,又该怎样解释呢? 实力不济可以用努力去填补,但是运气不好,能怎么办呢? 跟贼老天讲道理吗? 半只脚踏进退圈边缘的宁稚安翻出一张《男人不哭,精选老歌30首》的光碟,塞进快被磨秃了皮的车载CD盒里。 狭小的空间里前奏响起,宁稚安跟着高声唱起来:“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 宁稚安现在住的公寓是公司给租的,一个面积不大的一居室,但胜在地段好,小区也清净,每次开门宁稚安都要在心里赞颂一下公司的五险一金和住房政策。 他脱掉一身剪裁精良的西装衣裤,挂上衣架和防尘罩,直棱棱地垂进衣柜最深处。 这是宁稚安唯一的一套正装,是战袍,是小明星最后的倔强,虽然兜里已经磨出毛边了,但也得好好供着,以备应付再有需要的场合。 换上自己淘宝特价买来的,二十八块八一身的大爷晨练同款睡衣以后,宁稚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他趴在床上,支着胳膊给好友秦扬发了条微信。 【我妈生我必有用】:唉!今天经纪人跟我谈解约了。 娱乐圈人心浮躁,利益复杂,他在圈里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但秦扬不一样,他们是一个组合出道的,当初一起经历了很多。虽然秦扬觉得他自己不适合呆在娱乐圈,早就跟万橙娱乐解了约,改行去开酒吧了,但是两个人关系一直都很好。 秦扬很快回他:!!!怎么说的?! 宁稚安手指在屏幕上敲,但他这手机型号太老了,动不动就卡,按了半天也没发出去。 似乎嫌宁稚安打字太慢,秦扬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 宁稚安接通电话,那边乱哄哄的,过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秦扬脾气直,想到什么说什么:“万橙那破地儿,扒高踩低的,你早解约早一身轻,没背景他们就不正眼儿瞧你!” 宁稚安半截儿下巴陷进枕头里,没精打采地说:“也不能这么说吧,谁让我不火呢……” 这话他自己说着都带着一股无可奈何的劲儿。 秦扬冷哼了一声,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顿住了,半晌,和缓了语气道:“解就解,不就一个工作嘛,这个不行咱再换。要不你来我这,我马上还要再开个新店。你当店长,我给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也不用干活,就打扮漂漂亮亮的坐吧台那,你那脸往那一站就是活招牌!” 宁稚安语气微微嫌弃:“可拉倒吧!听你这形容就不像正经酒吧。” “我还没嫌你长得像未成年似的,往酒吧一摆容易被同行举报呢,你还先埋汰我这不正经了。” 酒吧那边有人喊了秦扬一嗓子,他摆了摆手,接着跟宁稚安说:“那你怎么想的啊……是换个经纪公司,还是干点别的?” 宁稚安苦着脸,脚尖踢了踢床,道:“我明天就去劳动市场投简历去,唉……下岗小明星再就业,也不知道能不能感动几个hr。” 这话给秦扬逗乐了,在那边哈哈了半天。 宁稚安翻了个身,咸鱼似的躺的四平八稳,接着说:“好了不开玩笑了,我听见有人叫你了,你赶紧去忙吧。” 秦扬那边确实忙,就说:“行吧,那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啊。说真的,要是真解约了你得想想以后怎么赚钱啊。” 挂断电话宁稚安去浴室冲了个澡,洗掉了年会时候沾上的一身香水味儿,擦头发时候他照了照镜子。掠过一身朴实无华的老头乐睡衣不看的话,镜子里的少年一双杏眼洇着水汽,唇红肤白,鼻梁秀挺,有一种精秀流丽的好看。 “要是真解约了你得想想以后怎么赚钱啊。”秦扬的话在宁稚安耳边回响。 他把头发擦到半干,赤脚走到书桌前。 想了想,宁稚安决定打开笔记本电脑。 ……一分二十三秒以后,电脑终于慢悠悠地打开了。 这也赖不着电脑运行速度慢,宁稚安电脑桌面几乎被各种游戏、软件、文件占满,光杀毒软件就好几个,每次用电脑,几个杀毒软件就不停弹出小窗口,恨不得互相打一架。 宁稚安打开其中一个叫《本尊不想再重生了》的文件夹。 在没进娱乐圈的时候,宁稚安曾是一名狂热的文学爱好者,每天熬夜追文写长评,沉迷得如痴如醉,后来因为不满意作者大大的更新速度,甚至动了自己亲自来的心思! 他还真就写了。 他写文陆陆续续赚过一点小钱钱,但是后来因为一些意外,就进了娱乐圈没再更新过了。 《本尊不想再重生了》是一本大型狗血玛丽苏文,是他当练习生的时候,闲暇之余单机存稿写的,也没发表出去。再后来每天要到处商演,忙的倒头就睡,渐渐也就淡了心思。 这些年他不忙着跑通告的时候还会继续追文,有时候想到自己那半本书,心里会有一点儿说不出的感觉。 看着熟悉的文字,宁稚安发了一会儿呆,就在笔记本电脑已经快坚持不住,率先没电了的时候,宁稚安咬了咬牙,决定发出去试试。 管他结果怎么样,他当初也没想到自己会有糊到解约这一天呢,至少尝试了。 好歹不要浪费当初的付出和喜欢。 宁稚安找到了常看文的网站,注册新笔名,一章一章排好存稿箱。 五,四,三……宁稚安在心里默念数着数,左手无意识地抠着手心,点击了发表。 屏幕正中的网页上显示正在发表中,屏幕右下角的杀毒软件已经互相杀红了眼,散热口嗡嗡运转着,总感觉下一秒就想罢工。 就在宁稚安快要数到一的时候,屏幕忽然一阵爆闪。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屏幕上忽然换成了一个叫做【孟婆汤文学网】的网站。 网页设计特别阴间,还夹杂着一些卖纸钱元宝的小广告,根本不是他想发文的小绿网站。 ??? 呸呸呸! 这什么野鸡文学网呀? 宁稚安一头雾水,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倒霉透顶了,不知道为什么发个文都能出现这种情况。 他想要关掉这破网页,却发现这网页还卡死不动了!? 要不是现在已经快半夜,他市长热线都已经打出去了,这网络安全隐患也太大了吧,网民的安全谁来守护!? 宁稚安捣鼓了十来分钟,悲催地发现笔记本电脑好像被自己弄得彻底报废了,这网页就定格在屏幕上,怎么也弄不掉。 再就业就这么难吗?小明星忧郁地想。 半夜两点,秦扬的酒吧正是热闹的时候,他正跟新认识的小帅哥撩得你侬我侬,忽然收到好友发来的微信。 【我妈生我必有用】:你那酒吧,包吃包住吗?包五险一金吗? * 北方的十二月早就供上了暖气,屋里热气腾腾,烧得人口干舌燥。 但今天夜里好像格外的冷,盖着被子也感觉凉风阵阵。 是没关窗户吗?宁稚安睡梦间吸了吸鼻子,把脑袋往被窝里埋得更深了点儿。 卧室安静,床头柜的小旋灯散发着幽静的光。 宁稚安那台卡住在野鸡文学网页,已经进入黑屏休眠模式的电脑,忽然亮了起来。 屏幕上缓缓现出一行喜庆的红字来:“恭喜您的文章成功发表到【孟婆汤文学网】,感谢您的支持,祝您投胎大吉!” (请审核看清楚别再锁了,这是阴间的网站,不要多想啊!!!QWQ) 第2章 京市的清晨寒风瑟瑟,天刚蒙蒙亮,宁稚安就已经到达朝阳公园,绕着人工湖有节奏地慢跑,一身运动服把身形描绘得清瘦又利落。 他在朝阳公园晨练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了,去年公司组织体检,报告出来说他有点亚健康,秦扬准备拉着他一起去健身房,说好好锻炼一下。 宁稚安对此嗤之以鼻,健身还需要花钱吗? 第二天他就徒步考察了小区周边各大公园。 三圈完毕,宁稚安气息微喘,他擦了擦汗,自觉走到太极拳方阵的末尾,跟着大爷们一板一眼地律动起来。 旁边周大爷跟他算是老拳友了,见他过来熟稔打招呼道:“呦,今儿来的有点儿晚啊小伙子。” 宁稚安转头小声跟周大爷嘀咕说:“昨天睡得晚,早上没起来。” “你做什么工作的啊,怎么还得熬夜呢?” 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宁稚安来说有点扎心,他认真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我目前是个文艺工作者。” “啊?”周大爷茫然,结合宁稚安的长相,暗自推断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哇,明星啊?” 还明星,宁稚安觉得自己都快成流星了!他赶紧解释道:“我哪算啊,都没人认得我,说我是三十八线都抬举我了,唉估计您也不懂,反正就是混口饭吃而已。” 周大爷不信,感觉他比电视上好多明星都好看,听宁稚安说完肃然起敬,觉得小伙子过于谦虚了。 他孙女天天追星,还说他是个老古董,就会打拳,不懂潮流。他想问问,怎么就不懂潮流了,他都跟明星一块打太极拳了! 为了留下证据跟孙女吹牛,周大爷立马掏出手机:“小伙子,合个影啊?” ……宁稚安看着摄像头,心情复杂极了。 他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但万万没想到,出道以来一个要求跟他合影的,是一起晨练打拳的大爷。 行吧,宁稚安配合的扬起唇角,凑近周大爷,俩拳友默契比了个V。 宁稚安骨相好,特别适合上镜。虽然运动服灰扑扑的,周大爷的脸又占了大半边屏幕,但也掩盖不住他那种热烈的漂亮。 在周大爷的要求下,宁稚安还配合着做了左揽雀尾和手挥琵琶,周大爷这才心满意足想往回家跑,赶紧给孙女显摆显摆。 他走出三四米,又突然回头激动道:“小伙子,你能不能帮我搞到影后李安安的签名啊!?” 宁稚安胸口一滞,瞬间觉得更扎心了。 他还真搞不到! … 宁稚安回家以后冲了个澡,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晒太阳,顺便查查新电脑的价格。 现在这电子产品好是好,就是太贵,看了一圈下来,他觉得或许应该再给旧电脑一次抢救的机会。 宁稚安决定再会一会那个野鸡网页。 令他惊讶的是,他那比他出道时间都长的笔记本电脑,非常懂事的自己好了,一切运行如旧,那个破网页也恢复了正常。 但怎么…… 恢复正常以后,宁稚安发现这个【孟婆汤文学网】貌似不是什么病毒木马或者骚扰网页,倒真像是一个有模有样的小说网站。 就是这读者ID都奇奇怪怪的。 一夜过去,他那篇文章下面出现了不少评论。 【阎王娇妻】:啊啊啊好久没有这么好看的小说了,大大竟然一口气更了这么多字,必须支持一下![深水炸弹] 【咖喱味孟婆汤】:白青青好可恶!大大什么时候让她下线?![火箭炮] 【孤傲的吊死鬼】:看着主角身世坎坷,却不向命运低头,我感到深深的触动,我都快忘了,我曾经也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手榴弹x3] 【代购香火,不收纸钱】:点@我#主¥页%有?惊+喜 【会有僵尸替我爱你】:呜呜呜我好像闻到了车尾气的味道! 【范无救在逃女友】:大大,约同人吗?写一篇我跟范无救的,剧情无所谓,够h就行,稿费好商量! 宁稚安迷茫了。 所以,这是什么奇怪的cosplay吗? 除了名字奇怪点,网页设计邪门了点,其他看起来还都挺像那么回事的,难道他在娱乐圈浮沉太久,已经跟不上网文的发展了? 宁稚安试着进入作者后台,他原本没抱什么希望,但意外的是收益竟然还不错,昨天一天就赚了小500! 濒临失业的小明星眉开眼笑! 宁稚安自我反省,或许他眼界太狭隘了,太小人之心了,这里的读者活泼个性、起名独具一格,网页设计更是出类拔萃,总而言之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文学网站。 他怀着激动的心,点击了提现。 【对不起,数据错误,您暂时无法提取收益,请耐心等待,我们会尽快为您解决。】 宁稚安不信邪,再点。 【对不起,数据错误,您暂时无法提取收益,补偿方案已经发放,请您注意查收。】 呵,补偿? 有个鬼的补偿! “啪”地一声,宁稚安面无表情地合上屏幕。 宁稚安冷笑一声,他要收回刚才的话,这就是一个名副其实、不折不扣的辣鸡网站! * 晚十点,宁稚安坐在灯红酒绿的酒吧吧台……喝汽水。 糊就这点好,谁也认不出来,想去哪都自由。这是秦扬的酒吧,好处是安全性高,而且酒水可以免费畅饮。 秦扬跟卡座的帅哥眉来眼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吧台这边,感慨道:“每次你一来我这里,我当天销售额肯定直线上升,你多喝,多喝点。” 宁稚安叼着吸管,小口啜着汽水,咕哝道:“万恶的商人!” 秦扬笑的一脸奸诈。 宁稚安看着瘦,却挺能喝,一瓶汽水没一会儿就咕噜咕噜见了底,秦扬朝调酒师招了招手,调酒师心领神会,又从吧台下面拿出一瓶饮料来。 都是熟人宁稚安也不用别人动手了,自己拿开瓶器打开了饮料。 他捻起瓶盖随意一瞥,随即惊讶道:“哇!再来一瓶,我中奖了!” 秦扬也跟着凑过去,仔仔细细看了三遍,确定自己没眼花以后,也跟着惊呼:“你居然中奖了!?” 这也太稀奇了,就宁稚安这个运气,别说中奖了,喝汽水没被玻璃瓶扎着就不错了。 秦扬啧啧称奇,兴奋地搓了搓手,挥手招来调酒师,又递过来一瓶:“来,你再开一个试试!” 宁稚安如临大敌,神色紧张又严肃。 一打开,瓶盖上赫然印着再来一瓶。 !? 不会吧,宁稚安都有点难以相信了,他狐疑猜测道:“是不是这厂家生意不好,开始提高中奖率刺激销量了。” 作为深知宁稚安这些年悲催事迹的资深好友,秦扬也有点不得不信。 为了确认,他自己也开了一瓶,瓶盖印字:谢谢惠顾。 秦扬又让调酒师开了一瓶,依旧是谢谢惠顾。 吧台里,宁稚安和秦扬齐齐后仰向椅背,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讷讷道:“我的天呐……” 过了好一会儿,宁稚安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手,语气充满遗憾:“或许我刚才应该去买彩票,珍惜这昙花一现的好运。” 秦扬同情地看着他,感觉竟然有些道理,但还是安慰他道:“乐观点,也许是你时来运转了,要不怎么就你中奖,没准儿过一阵儿你还能火了呢。” 不过说归说,事实上秦扬自己都不太信。 宁稚安明显也不信。 他同秦扬一起把打开的四瓶汽水都解决完,喝的都快吐了,才跟秦扬告辞,往酒吧外走去。 外面正在刮风,寒风卷着落叶,能把人吹得透心凉,宁稚安紧了紧衣袖,往停车场跑去。 夜幕漆黑,宁稚安没注意到他车后的树影里,安静地站着两个面无血色、眼神空洞的……鬼影。 夏利车很快只剩一道虚影。 两只鬼目送他远去,过了一会儿,其中一只高个鬼拿出一叠资料,确认道:“他就是笔名【失业小明星】的作者?” 另一只矮个鬼点头:“对对,他注册时候上传过身份证,我特地确认过了。” “行吧,回去再说。”高个鬼调查完,掐了个决,鬼影越来越淡,就在整个鬼都快完全遁形的时候,忽然纳闷地嘀咕了一句: ——“奇怪,人间的明星不是都很有钱吗,他怎么就开一辆夏利?” 第3章 翌日清晨,宁稚安刚睡醒,紧接着微信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他迷迷糊糊地捞起手机,是一条微信好友的验证消息:【我是孟婆汤文学网的客服小倩。】 好哇!他还没来得及投诉,这缺德网站倒自己找上门了! 他一骨碌坐了起来,通过了验证。加完好友他习惯性地点进了对方的朋友圈。 好家伙,看清楚里面的内容,宁稚安感觉当场心梗,差点直接被带走。 【生前多做这六件事,来世投胎富贵一生。】 【钟馗和黑白无常人气大比拼,你pick谁?】 【倩女幽魂:聂小倩是个美丽善良的好姑娘,宁采臣亏大了!】 【奈何桥下的彼岸花开了,赤红花海等你来游。】 这都什么奇怪的爱好,宁稚安顿时对这位叫小倩的客服肃然起敬,同时感觉这个网站更不靠谱了! 小倩很快发来了消息。 【小倩:失业小明星,你昨天晚上怎么没更新呢?】 虽然这是宁稚安自己的笔名,但是看着像在骂人,他在心里暗自琢磨了一下。 自己的感觉果然是对的,这个网站真的不行。 宁稚安高冷地回复:…… 【小倩:断更可不是好习惯哦。】 宁稚安冷静跟她谈判:但你们吞我稿费,我不得不断。 【小倩:昨天跟技术部讨论了一下,币种还是有点小问题,你不要着急,正在帮你解决,很快就能提取收益。】 骗傻子呢吧!宁稚安早就看透了,怎么会有币种问题,这分明就是狡辩。似乎小倩自己都觉得这理由说不过去,又换了个套路。 【小倩:图片,你看,你的读者都在等你呢。】 图片是他评论区的截图,昨天晚上他没有更新,眼熟的几个读者都在焦急的留言问他,语气关切,还多了几个新的ID问作者怎么没有更新。 【孤傲的吊死鬼】:大大,怎么不更新了,这个主角给了我很多勇气,你一定要继续写下去啊。 【开心鬼】:哇!赞!大大快写呀!!! 【给我烧份螺蛳粉】:一口气看完,大大今天不更吗? 这本书也是他的心血,看到有人喜欢,他很难不牵挂不惦记,如果他没面临解约的压力,就算没有稿费,也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宁稚安抿了抿唇,眼睫翕动,显然有点犹豫。 但是解约在即,他必须要想好后路,不能跟这种不靠谱的网站多做纠缠…… 小倩见宁稚安没做回应,直接放出了大招。 【小倩:照片,这是你注册作者的签约合同,看清楚哦,合同上标注了,如果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写够字数,你要赔钱的。】 宁稚安眼前一黑! 垃圾网站不讲武德!本来他就是受害者了,还要这样被剥削吗?他气急道:我注册作者的时候,进的根本不是这个网站,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我的小说才发表到这里的,我都没有见过这个合同! 为了强调自己的愤怒,宁稚安又补充了一句:你们真的很过分! 小倩的回复避重就轻。 【小倩:亲,不要生气,针对你的补偿方案已经发放了,你多写一点,绝对没有坏处的。】 【小倩:而且你放心,我们是正规文学网站,不会坑你稿费的,现在技术部正在努力解决问题,争取尽快让你提取收益】 【小倩:想想你可爱的读者们,不要再断更啦,加油啊失业小明星!可爱.JPG】 宁稚安已经无力吐槽了。他仔细看了看小倩发来的截图,是他的签名没错,上面的条款也确实如小倩说的那样,这可真是活见鬼了! 过了好一会儿,宁稚安回复她:给我改个笔名吧,就叫苦命小明星! … 在读者和网站的双重因素下,宁稚安连续更新了几章,让他宽慰的是,虽然暂时没有稿费,但是他的小说读者反响很好,已经有不少读者按时蹲更新,在评论区里玩成语接龙,讨论剧情,热闹得很。 小倩也每天都给他发来鼓励,类似于“今天剧情很精彩,明天能不能加更呢?”“今天主角很有趣,明天能不能加更呢?” 总之每句都要回到加更,宁稚安心说你想得美! 在家宅了几天,宁稚安忽然接到陈海的电话,通知他去公司开会。 一般如果有什么工作,陈海都是直接交代,像这种要去公司开会的情况,大多是他凑齐手下的艺人,要开集体会议。 虽然宁稚安都面临解约了,但是毕竟还没到那一天呢,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宁稚安接完电话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直奔公司去了,他到的早,很多人还没来,陈海也还在忙,宁稚安决定先去休息室待一会儿。 一开休息室的门就看到一地狼藉的碎片。 当红的流量小生于锐正在对助理大发脾气:“不要脸,肯定是有人搞我!赶紧让陈海打听一下是谁,我饶不了他!” 宁稚安打开门,看清里面的情形以后,有点惊讶地看了看于锐,想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但很快就若无其事地留下一句“我好像走错了”,又扣上了休息室的门。 他跟于锐、秦扬都是一个组合出道的,现如今秦扬主动退圈,他自己糊到快要退圈,于锐倒是发展的挺好,演了不少电视剧,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现在他们见面的时候不多,宁稚安也不了解于锐的近况。 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他这么大动肝火。 但是在娱乐圈,不关自己的事情没必要去好奇打听,这些原则宁稚安都是知道的。 宁稚安没想太多,直接往会议室走去。 休息室里,助理讪讪地问:“于哥,刚才都被宁稚安撞见了,他会不会传出去啊?要不要让陈海哥跟他暗示一下?” 于锐一边划手机,看网上对家被骂的帖子一边说:“不用,他不是爱在背后嚼舌根的人,我等会儿随便跟他糊弄两句就行。跟陈海沟通,看看能不能跟剧组再挽回一下才是最重要的。” “人虽然糊,但也就这点儿好了。”说完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冷冷补了一句:“糊透了最好。” 宁稚安在会议室呆着,没过多久于锐也走了进来,坐在他身边歉意地笑道:“让你看笑话了,刚才情绪上来一时没控制住。我最近在谈一部电视剧的角色,班底和剧本都很好,本来马上就要拿到了,结果上了好几天黑热搜,把角色搞掉了,我都要气死了。” 宁稚安也被抢过角色,深有感触地说:“那你要加油,争取更好的本子。” 说话间陈海带着另外两个新签的艺人和团队的工作人员推门进来,打断他们俩:“行,人齐了,咱们现在开始。” 宁稚安换了换表情,正襟危坐起来。 目前陈海手底下有四个艺人,陈海的重心主要放在于锐和另外一个新人身上,对宁稚安属于已经放弃的散养状态,因此会上也并没有提宁稚安太多。 会议枯燥且无聊,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该交代的平时私下都说过,要不是公司对开会有要求,陈海也不会把人叫过来。 开到后面陈海感觉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干脆暂停道:“好了,先休息会儿,等下继续。” 会议室里热闹起来,陈海嘱咐工作人员陆续送来吃的喝的,桌子摆的满满当当,于锐的几名助理和陈海的人说说笑笑。 工作人员走到宁稚安身边小声招呼他:“不要发呆呀,快来吃点东西!” 宁稚安正靠在窗户边目不转睛地朝下面盯着,闻言回神,笑了笑道:“这就来啦!” 离开前宁稚安又朝窗外看了一眼,眼神灼热炽烈似燃烧的火焰。 他刚才过来透气,看到经常在楼下收废品的阿姨,是开着奔驰过来的!阿姨把车停到了停车场,然后换上了破破烂烂的小三轮,开始收废品的工作。 多么深藏不露的阿姨! 开夏利的小明星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他刚才就在观察!观察阿姨的日常工作,默默记下来,并且在心里权衡自己能不能够胜任。 要是辣鸡网站还是总拖欠他稿费,他也许就要先准备好三轮车了! 桌上气氛热络,于锐吃的少,没过多一会儿就玩起手机来,但两个新签的艺人都挺爱聊天的,加上年纪小,会调节气氛,一时间会议室里还挺欢快。 陈海推门的时候宁稚安正小口喝着奶茶,白炽灯光落在他脸上,衬得皮肤瓷白如釉,眼睫如鸦翅,像是被人用小狼毫一笔一画勾勒出来的。 这种精致的骨相,即使在花团锦簇的娱乐圈里也不常有。 陈海一进来会议室就安静了,都以为他有什么事情要说,却见陈海径直朝宁稚安走过去。 陈海神色复杂地看着宁稚安,半晌,才说道:“刚才周唯鱼导演的团队打电话过来,约你去试镜他新剧的男三。” 此话一出,两个新人有点惊讶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不是听说宁稚安已经被边缘化了吗,怎么还会有去这种剧组试镜的机会? 于锐正在划手机的手指停住,缓缓抬眼朝宁稚安看过去。 而被当作人群焦点的宁稚安则一脸的云里雾里,有点摸不清楚状况。 周唯鱼是新锐导演,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导演出了一部口碑收视齐聚的爆剧,观众买账,业界也看好,现在发展势头非常不错。 虽然只是男三,但对宁稚安这种濒临解约的小糊咖来说,也是天上掉馅饼的资源了! 以他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应该有这个面试资格的啊,他跟周唯鱼也不认识,排除了关系户的选项,而公司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给他推荐角色。 为什么啊??? 陈海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怀疑人生,又像是欲言又止,表情堪称一绝,他狠狠扭曲了好一阵儿,才神色古怪地凑到问宁稚安耳边问: ——“宁稚安,你还会打太极拳呢?” 第4章 宁稚安得到试镜的契机要从几天前说起。 周大爷向孙女炫耀了自己跟宁稚安一起打拳的照片,这也太魔幻了,孙女直接把照片发到了她的追星吃瓜群里。 “姐妹们,我爷爷今天跟我说,他跟一个明星在一起打太极拳,当时我觉得一定是我爷爷遇到了推销保健品的骗子!可是仔细一看,这还真是个明星,这他妈不是宁稚安吗,你们有人记得他吗?” 照片一发,群里迅速活泛起来。 “嗯?这个人是谁呀,怎么感觉这两年都没见过啊。” “我的妈呀还真是他,这是不是糊疯了想炒作啊。” “于锐哥哥快跑,这破团好不容易没人记得了,于锐终于能独美了,可别再让糊咖碰瓷!” “有一说一宁稚安的脸是真能打,就是太糊了,追着没有成就感,要不我都想入坑了。” “哈哈哈哈别说,他姿势还挺标准,我姥爷都没他打得好!” 毕竟宁稚安已经糊到快要解约,存在感是真的很低,群里的吃瓜小姐妹叽叽喳喳聊了一阵,又被人搬运到了一些论坛,稍微讨论一下也就过去了,并没有人放在心上。 但是却引起了选角导演冯莫的注意。 他参与制作的电视剧《云起鹤唳》最近正在筹划选角,剧里面的男三被开武馆的义父收养,从小到大、不分寒夏,一直在清晨和义父打太极拳。 这成了父子二人的默契,也是男三骨子里的执拗。 男三虽然戏份不太多,但是却是对男主影响很深的一个角色。男三后期对太极拳的态度转折,对推动剧情的高潮至关重要,因此导演周唯鱼对男三的人选很是看重。 眼神干净、单纯无害的男演员好找,但是能把太极拳打出风骨的,还要有少年感,这就无异于海底捞针了。 简直是难为人嘛,AI换脸都比这省事儿。 冯莫颇为头痛,为了扩大范围,他还在网上广泛的搜索了太极拳相关词条,没想到竟然真让他有了意外收获。 看到宁稚安和周大爷合影的那张照片,虽然穿着灰扑扑的运动服,神情也严肃,但仍难减精秀白致,冯莫脑中男三的形象: ——不谙世事、在乱世中干净得像一捧新雪的武馆小少爷,顿时就具体化了,他立刻就联系到了宁稚安的经纪人陈海,约宁稚安前来试镜。 当陈海知道宁稚安被选角导演看中,是因为他会打太极拳,并且打得还不错的时候,陈海对自己的经纪人生涯已经产生了一点怀疑。 他的艺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去公园跟大爷们打太极拳了。 竟然还他妈打的挺好。 这都什么事儿? 宁稚安也没想到导演组让他试镜的理由竟然是这样。 知晓了原委,宁稚安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下次去朝阳公园一定要给拉他合影的周大爷捎一袋子水果。 他都准备在闲鱼收一辆二手三轮车了,没想到却还能峰回路转,有剧组约他去试镜。 感谢周大爷,影后的签名他搞不到,但水果还是买得起的! 陈海平复了一会儿,率先开口道:“试镜的剧本我晚点发给你,你好好准备一下,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听说这次的男三的竞争很激烈,周唯鱼的剧现在很抢手,各方都极力想塞人进去。” 说完想起宁稚安这几年阴差阳错失去过不少机遇,又提醒道:“试镜只是给你一个机会,放平心态,好好钻研一下剧本就行了,别的不要想太多。” 宁稚安知道陈海的意思,其实不用他说,宁稚安心里比谁都明白,但还是老老实实点了头。 两个新人忙向他道贺,祝他一切顺利,宁稚安认真地一一道了谢。 于锐坐在椅子上,手指敲着桌面,也笑着说:“恭喜啊,你这次一定可以。” 说完他垂眸看了看腕表,站起来示意助理递来外套,笑着对宁稚安和陈海说道:“我要去录节目,得先走一步了。” 陈海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宁稚安没做他想,也朝他挥了挥手:“拜拜。” …… 于锐的面色在出了会议室之后就冷了下来,助理察觉气氛不对,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 都混到快要解约了,就安安心心等着退圈不好吗,为什么又忽然有了试镜的机会? 他永远忘不了当初算命时候大师说过的话,他们这个组合,最后只能有一个人大红大紫。 为此不知道在多少个夜里于锐都彻夜难眠。 这两年看着宁稚安越来越糊,于锐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好不容易宁稚安快要彻底熄火了……不行,一定不能让宁稚安拿到这个角色。 于锐拿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语气熟稔道:“好久不见,最近在拍什么戏呢呀?” * 宁稚安拿到了一小节试镜需要用的剧本。 这部戏的男一已经定下了,是影帝季昭然,季昭然年少成名,不到三十已经拿下了三个电影节的影帝。 更难得的是他本人并没有被影帝这个身份束缚住,他挑戏并不围宥于电影或者电视剧,只要剧本好,哪怕是网剧他都可以接。 一开始也有粉丝不乐意,觉得季昭然演网剧太掉身价了,可等剧播出爆红了,粉丝又纷纷表示真香。 有人说季昭然就是演员的天花板。 天花板啊…… 宁稚安小小的发了一下愣。 有影帝主演男一,这部剧配角的抢手程度可见一斑。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宁稚安还是很想替自己争取到。 他很珍惜这次的机会,不到十页的稿子被他翻来覆去地研读,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标注,没过几天几张纸就磨出了毛边。 甚至睡着了都忽然嘟囔一两句剧本里的台词对话。 宁稚安知道自己运气不太好,别人唾手可得的对他来说可能都是一场竹篮打水,这几年粉丝放弃了他、公司放弃了他,但只要有一点机会,他就会紧紧抓住。 至少他不能自己放弃自己。 宁稚安准备试镜的同时还更新了他的小说。 对他来说写小说并不会耽误他研读剧本,相反他构思剧情的时候需要代入人物的情绪,又需要跳出沉浸的思绪,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整体考量,这种反复的练习反而能让他对试镜的剧本领悟更深刻。 宁稚安坚持更新了几天,直到试镜的前一天,他想凝神静气放空一下脑子,顺便早点休息,这才决定断更一天。 他在网站上挂了请假条:对不起,明天有很重要的事情,今天要断更一天,明天办完事情我双更补回来QWQ。 请假条一出他的评论区立刻活跃起来。 【婉拒吸血鬼】:呜呜我不管,我现在好伤心,明天要三章才能好起来! 【开心鬼】:不开心!! 【你踩我舌头了!】:大大要早点回来呀! 【我家门口草八丈高了】:希望大大说到做到!火箭炮 大多数都是这样催更的评论,也有读者表示很不高兴。 【孤傲的吊死鬼】:不行,昨天刚死一个那么有风骨的配角,我心里正难受,我不同意你断更! 这个读者从一开始就在追文,宁稚安对他印象很深,他耐心回复道:我明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过两天多补几章可以吗? 【孤傲的吊死鬼】:不可以,我等半天了,你必须更新。 其他读者也在劝他:哎呀老孤,你这个人性格怎么这样,怪不得******,你就等等又能怎么样。 这个人知道说了什么,被屏蔽成了一串乱码。 宁稚安心里有些内疚,但他现在真的需要放空一下自己,只好继续说:总之真的很抱歉啦! 【孤傲的吊死鬼】:哼!!! 【孤傲的吊死鬼】:你等着!!! 宁稚安以为他在闹脾气,可能会跟编辑投诉什么的,就又向他解释了两句,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这网站还欠着他稿费呢! 在读者面前他可能因为更新愧疚,在网站面前他可硬气的很。 宁稚安合上电脑,把剧本也塞进了抽屉里,对他来说剧本里的内容早已深深刻画在脑子里,已经不需要再翻看了。 他窝在沙发里漫无目的地看剧,什么剧都看,什么剧都看一会儿。 时间过得很快,天色渐渐暗下来,夜幕沉沉地坠在窗外,宁稚安揉了揉眼,小小地打了一个呵欠。 “咚,咚,咚。” 不知道哪里忽然想起规律的敲击声。 宁稚安一开始以为是隔壁的动静,但是那个响声却持续不断地环绕在他耳边,执着不停。 这次听清了,声音来自窗外。 宁稚安转头看过去—— 窗外什么都没有,夜色深深,这会儿敲击声也停了下来。 奇怪了,难道是鸟吗? 他不解地想,但也没往心里去,继续握着遥控器,又换了一个台。 但没过一会儿,宁稚安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 他的房间格外的冷,一开始他披着外套坐在沙发上就可以,但是温度降的特别快,现在哪怕是钻进被窝里宁稚安手脚都冰凉。 宁稚安给物业去了个电话,简单沟通了一下情况,物业说可能是管道坏了,但是只能明天白天上门去修,现在维修工都已经下班了。 等这个电话打完,宁稚安感觉房间已经阴冷得像冰窖一样了,鼻间的空气是浓郁的冷,简直让人喘不上气,连手脚都停不住的打颤。 这样睡一宿,明天他绝对会感冒的。 要是平时他可能咬咬牙就扛过去了,可是明天要试镜,如果真的感冒了,不仅会影响他的状态,还会影响他的台词。 不行,今晚不能住在家里了。 宁稚安迅速穿上羽绒服,抓起钱包和车钥匙和剧本,打开家门往外走去。 …… 他人刚一出门外,窗外就传来重重的一声“哼!” 一个黑发倒垂,整个呈倒吊状,面无血色,脖子上有深深淤痕的鬼缓缓落在窗前。 “骗人!说今天有事情,结果就在家里看电视!”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另一鬼匆匆赶来:“哎呀你这是干嘛,你停人家暖气干嘛??” “我来检查一下他在做什么,果然骗我,我给他一点小教训!” “你可拉倒吧,等下回地府等着被拘留吧!” “我又没现形吓他!” “地府新规定,你破坏私人财物也不行啊!” 吊死鬼大怒:“哼!” * 曼丽酒店27层,影帝季昭然在走廊中大步穿行。 他身高腿长,廊顶的光距他极近,灯光落在他高耸的眉骨和鼻梁,将本就俊美英挺的一张脸衬得更生锋芒。 季昭然喝了一些酒,喉咙有些发干,他不耐烦地抬手拽下了领带绕在腕间,又松了松领口,才压住一阵反胃的感觉。 傍晚好友陆屿林来酒店找他喝酒,他中途有事出去了一趟,两个小时的功夫,回来就看到陆屿林抱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小男生在他床上睡在一起。 是万橙传媒要破产了,太子爷开不起房了,还是陆屿林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否则为什么要来霍霍他的房间? 季昭然都他妈服了。 电梯门响,季昭然迈进,在电梯里面戴好帽子口罩和墨镜,准备下楼再去开一间房。 * 宁稚安一头钻进夏利车里,把暖风开到最大,吹了好一会儿才感觉稍微热乎起来。 他本来想去秦扬家里凑合一晚的,却赶上秦扬浪兮兮跑到南方度假,人不在京市。 无奈之下宁稚安只能在网上查一下周边的酒店。京市常年热闹,人口流动性大,又逢周末,低价的快捷酒店早已爆满,就连贵很多的高端酒店都没剩几间。 宁稚安先查了查自己卡上的余额,一阵肉疼以后才决定去离试镜地点稍微近些的那家酒店。 这个点儿了酒店的大厅人不多,只有人工造景的潺潺水声。宁稚安专心翻着包里的身份证,埋头往前台走去。 前台的侧方,电梯门“叮”地开了,有人阔步迈出。 ——“开间房。” ——“您好,开一间房。” 两道声音先后在前台响起,一道低沉隐含不耐,一道清透里带着雀跃。 宁稚安好奇侧头,看到旁边的男人身形颀长,穿着一身精贵的西装,勾勒得宽肩窄腰,线条优越。但脸上又被帽子墨镜口罩盖得结结实实。 宁稚安总觉得像是某个反派电影里的坏人打扮,他印象特别深,那个反派杀人时候就是这么盖着脸的。 他不着痕迹地挪开了一点。 季昭然看到宁稚安一脸警惕的神情,简直都快笑了,他这么打扮是防着有心的狗仔偷拍,怎么搁这小男孩这就跟他会吃人似的? 前台扫了一眼两人,为难道:“不好意思,今天只剩一间房了,您看……” 还好早有准备,宁稚安抢先作答:“我在网上预订了!” 前台闻言又查了一下电脑,确认道:“我们系统没有收到预订啊,您看看软件是不是给您拦截了。” 宁稚安打开手机查了一下。 ……还真是。 辣鸡软件为什么要拦截他的预定,以为他宁稚安定不起吗!? 季昭然等他们说完,再次不耐提醒:“我要开房。” 宁稚安想也不想附声:“我也要开房!” 此时气氛微微有些紧张,前台眼睛围着两人打转,没有开口,显然是想等他们俩自己决定。 季昭然这时面向宁稚安,他身形颀长,比一米八的宁稚安还高半头,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无形的气场,他淡淡陈述事实:“我先说的。” 宁稚安纠正:“咱俩说的时间只差一点点。” 季昭然强调:“是我先说的。” 宁稚安再次反驳:“同时说的。” 前台沉默看着他们俩。 季昭然扫了眼腕表,微微皱了下眉。时间不早了,明天他四点多就要起来,去跟周唯鱼一块挑选试镜的演员。 宁稚安见这墨镜男不像是轻易放弃的主,为了速战速决宁稚安干脆使出杀手锏,他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朋友,猜丁壳吧?” 季昭然仿佛没听清他说什么,停顿了片刻后,才端起双臂,浑身上下透露着我拒绝。 宁稚安有理有据解释:“遇事难择猜丁壳。” 宁稚安从小玩这个一绝,罕逢敌手,为了引对方上钩,他还故意激怒他道:“你该不会玩的很烂吧?” 宁稚安流利的眉稍抬着,一双杏眼嚣张挑起,神色七分轻蔑三分不屑。 季昭然觉得这小男生忒狂,他胜负欲有些被挑起,但还是从容摇了摇头:“你赢不了我。” 宁稚安不乐意听,反驳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看你是在找借口!” 季昭然还真没什么怕的,他挽起一截袖口,鎏金袖扣暗光流溢:“那来吧,今天就给你上一课。” 前台小姑娘无语地看着这俩人,这都什么人啊? …… 四局过后,他们俩打出了平手。 决胜局,宁稚安斗意盎然,如临大敌地盯着季昭然。 宁稚安放狠话:“下局必是我赢!” 季昭然似乎也较起真来,轻描淡写地气人:“我劝你趁早找个酒店。” 决赛局。 一只手秀白清瘦,出了剪刀,一只手骨节分明……划出了布。 宁稚安赢了。 他矜傲对季昭然说:“你……不行。” 季昭然:“……” 他就想开个房,怎么就这么糟心呢? 宁稚安从前台手里接过房卡,步伐走的比他原来在红毯上走秀都隆重。 季昭然目送着宁稚安六亲不认地走进了电梯里。 电梯门缓缓合拢,眼看着就要关上,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里面一双手又忽然挡住了电梯门。 宁稚安拱出一颗脑袋,神情得瑟,朝着季昭然故作惊讶地喊:“就这?!就这!?” 第5章 宁稚安在他亲自赢来房间里一夜好梦。 翌日清晨,他早早起床洗漱,还对着镜子简单地给头发抓了一个造型。 收拾完毕后,宁稚安又在房间里打了一套太极拳,以备今天周唯鱼导演要让他当场即兴表演一个。 拳刚练到一半,陈海忽然打来电话:“你在哪?我去接你。” 宁稚安觉得奇怪,以往也不是没有试镜,但也没见陈海主动来接。 但他不是喜欢多问的人,压下了心中的困惑,宁稚安答:“曼丽酒店。” 电话那头略沉默一秒,然后才说:“好,我半个小时以后到。” 陈海到达酒店雨廊的时候宁稚安已经等在了那里。 一上车宁稚安就对陈海和他的助理小周打招呼:“早上好!” 小周正在开车,腼腆笑道:“宁哥早安。” “早上好。”陈海从包里拿出面包和牛奶。“吃早饭了吗?” “谢谢陈哥。”宁稚安确实还没吃,他接到手中,十分捧场道:“正饿着呢。” 他惊喜的情绪都写在一双清亮的眼瞳里,陈海目光从他脸上扫过,笑道:“那正好。” 窗外的阳光落在宁稚安的侧脸,在挺而微翘的骨鼻处扫下淡淡阴影。 他的骨相即使是在花团锦簇的娱乐圈,也是一等一好。眼瞳黑白分明,这样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是很适合拍戏的。更何况他五官优越,随随便便往那里一坐,就能很轻易的能让人挪不开眼。 宁稚安会糊到今天这个样子,诚然跟运气不好有关,但他要真有心想找个靠山,陈海相信会有大把的机会抢着送到他眼前。 陈海忍不住心生疑虑。 宁稚安解约在即,正是手头紧的时候,他平时也不是多奢侈的人,为什么忽然要住酒店,还是价格昂贵的曼丽酒店? 再加上突然到来的试镜…… 陈海心思重,很多事他很难不去多想。或许……他需要重新思考解约的事情了。 座位的另一面,宁稚安对陈海的思绪毫不知情,他咬了一口面包,细而白的手指专注地剥开牛奶的包装。 “试镜准备的怎么样了?”陈海突然问道。 宁稚安侧头看向陈海,黑漉漉的眼眸眨了眨,实话实说道:“我觉得有七分把握吧。” 七分是因为他演技并不差,并且做足了准备,剩下的三分是因为贼老天一向不太给他面子! 陈海语气宽慰道:“嗯,我相信你,你一直挺让我省心的。” 宁稚安小口啜着牛奶吸管点了点头。 黑色的商务车在公路上疾驶,没过多久三人就到了目的地——新悦影视。 同时也是《云起鹤唳》这部电视剧的开发公司,。 诚然万橙已经是很大的经纪公司了,但在新悦面前还是有点小巫见大巫,新悦旗下不仅有为数众多的艺人,还涵盖了影视开发、制作、发行等项目,总之称上一句日进斗金是一点儿不过分。 听说这部剧的男主季昭然,就是新悦的大老板之一。 陈海刚一下车就对宁稚安交代:“听说今天季昭然、周唯鱼和好几个大制片人都在,我去跟他们聊一聊,你先去签到等一等,让小周跟着你,有什么需要跟他说,他解决不了你直接找我。” 宁稚安就说嘛,陈海怎么忽然热心要来接他,原来是为了自己社交! 他向陈海挥手:“好,那我们去了。” …… 试镜的地点在新悦的五楼,宁稚安到的时候等候区已经有不少演员,全都挤挤挨挨地围坐在试镜室周围,好像离得近一点机会就能多一分一样。 宁稚安签完到,觉得那边实在太挤了,遂和小周坐在队伍的最末尾,让小周帮忙注意点有没有人喊他,自己则闭着眼漫无目的地思索起来。 宁稚安要试镜的角色,总的来说是一个执着单纯,内心风光霁月的武馆小公子。 但他的一生却是悲剧的。 他从小被义父收养,视义父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在义父的影响下不分寒暑打着凶蛮武馆里最无法御敌的太极拳。 然后他遇到了受伤了的男主,不仅救了男主,还把男主当作无话不说的亲密朋友。 可男主却杀死了他的义父,毁掉了他视为幼鸟巢窝的武馆。 因为他的义父,借开武馆之名,偷销最万恶肮脏的鸦·片。 他纯稚干净,像初冬的新雪,但一生都活在龌龊的谎言里。 最后他在义父的坟前,淡漠地执起了剑,头也不回的走了。 宁稚安是一个很容易共情的人,只是看着粗略的人物小传,他都忍不住眼角微红。 他其实可以理解为什么周唯鱼对打拳这个情节这么执着,因为太极拳可以说是映照男主、义父和男三之间关系的枢纽,可以借此表达出很多东西。 但是太极拳毕竟只是男三众多标签中的一个,或许可以帮他加一点分,但起决定因素的还是演技。 这部戏的剧本是真的很不错,宁稚安也很喜欢男三这个人物。 … 楼道那边有个男星走了上来,被助理众星拱月地围着,路过宁稚安身边的时候忽然停下,阴阳怪气道:“呦,我当这是谁,原来是宁稚安啊,那我对拿下男三更有信心了。” 楼道里很乱,他声音有意压着,只为了让宁稚安听到。 宁稚安睁眼,打量了一下说话的人。 这个男星好像最近皮肤不是很好,画着很厚的妆,但也挡不住一脸疲色。 他直接反问:“你是谁啊?” 宁稚安这话不是故意,只是一时间是真的没认出这是哪位。 男星听到他的话脸色猛地难看起来,在娱乐圈,被骂没关系,被黑不要紧,没人认识才是真的噩梦。 他冷笑道:“看来你角色丢的还是不够?” 这话说的太贱了,跟着宁稚安一起过来的小周闻言微顿了一下,有些事情圈里都门清,但仗着有后台直接这么拎出来说,就未免太咄咄逼人了。 他这么一说宁稚安倒想起来了。 这是宁稚安刚出道的时候,要主演一部网剧的男一,带资进组抢走他角色的那一位,名叫蒋扬。 “哦。”宁稚安恍然大悟,在蒋扬微微得意的时候,又缓缓开口:“那你抢走了我的角色,也没混出什么名堂来啊……” 其实宁稚安说的是事实。当初带资抢走了他的男一,这么好的资源傍身,到现在四年过去了,居然还要跟宁稚安试镜同一个角色。这钱就算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呢,给蒋扬投资电视剧,光给鬼畜视频博主贡献流量了。 但蒋扬仿佛被戳中什么痛点,气得跳脚起来。“你!” 宁稚安眨眼:“我?” 蒋扬正准备开骂,却被助理小声提醒了一下。试镜室那里有工作人员拿着表格往这边走,看样子像是在找他们这里的人。 他神色收敛了一些,压低声音对宁稚安说:“我告诉你,我能从你手里抢走一次,就能抢走第二次,你就注定是个陪跑的。” 蒋扬话说完以后饶是老好人如小周都有点气不过了,娱乐圈里这么多人,干嘛就可着宁稚安一个人薅羊毛?他正准备说点什么,手臂却被宁稚安轻轻拍了拍,示意他不要说话。 小周抿了抿嘴唇。 宁稚安清润的黑眸直视着蒋扬,眼里似乎没什么情绪,却让蒋扬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半晌,宁稚安好像觉得这样很无聊,低下头边翻看剧本边说:“知道了,阿斗。” 怕蒋扬听不懂他的画外音,宁稚安还解释一番:“阿斗,就是扶不起来的意思。” “蒋扬?”这时有工作人员在楼道那边叫蒋扬的名字,催他赶快过去。 蒋扬应了一声,又阴鸷地盯了宁稚安一眼,语气很冷地说道:“你等着,有你哭的时候。” ……宁稚安已经懒得理他了,感觉蒋扬可能是资源太好,结果一直没红,给憋出什么内伤了。 那边催的急,蒋扬很快带着一群助理呼啸而去,其中一个人忽然回头……困惑地看了宁稚安一眼。 他跟在蒋扬身边好几年了,蒋扬虽然为人嚣张,但并不愚蠢,相反很会维持人际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宁稚安好像特别有敌意…… 助理又深深看了宁稚安一眼,才小跑着跟上去。 …… 末尾这里终于又安静下来,小周却有点坐立难安。半晌,他憋闷地说:“宁哥,你刚才干嘛拦着我啊?” 刚才一直没能帮宁稚安说一句话,这让小周心里有点难受。 小周憋屈,宁稚安被倒像是一点儿没有被蒋扬影响心情,他用剧本轻拍了拍小周肩膀,有些稚气的杏眼却泛出通透的神情:“你被气糊涂啦?别忘了你是陈海哥的助理。我得罪人就得罪了,最差的结果也不会怎样。但你不行呀,你还得赚钱还得吃饭。” 小周沉默了很久。 直到工作人员喊到了宁稚安的名字,他都没有说话。 和楼道的拥挤相比,试镜室宽敞而明亮,导演周唯鱼是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他正在跟这部剧的男主,影帝季昭然低声交谈着什么。 副导演把宁稚安领了进来,见状对宁稚安说道:“先等一小会儿。” 宁稚安当然没有异议。 “你真天天去朝阳公园跟大爷打太极拳?”副导演是当初意外搜到论坛,正巧选上他的那个人,见宁稚安人就在这里没忍住问了一句。 宁稚安无奈笑道:“也不是天天,我有时候犯懒,就不去了。” 副导演哈哈大笑,正巧周唯鱼跟季昭然结束了谈话,两人一同朝宁稚安看过来。 副导演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老去公园跟大爷打拳的那个小伙子。” ……这个介绍就很绝。 周唯鱼似乎很感兴趣,正想让宁稚安即兴来一段,就听到季昭然低笑了一声,嗓音别有意味地压着:“宁稚……安?” 宁稚安闻言看过去。 季昭然散懒地靠在椅背上,一手托腮,一手翻看搭在腿上的演员资料。 周唯鱼玩笑道:“你认识?” 他这话就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季昭然真的点了点头。 这下别说周唯鱼惊讶,连宁稚安都微微困惑了。 三金影帝竟然知道他这个小透明吗,这要是真的他能去跟周大爷吹一年! 周唯鱼刨根问底:“说来听听?” 季昭然垂眼,漫不经心地翻着资料,从宁稚安的角度虽然只能看到挺直的鼻骨,但轮廓里的锋芒却无法掩饰。他唇角挑出一个很微妙的角度,玩味道:“猜丁壳玩的不错。” 宁稚安:“???” 他一开始没明白过来,余光却忽然觑到桌子上放着的一副墨镜。 宁稚安:“!!!” 第6章 宁稚安心里咯噔一下!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总觉得墨镜男那身造型像是个电影里的坏人了。 因为那就是季昭然本人演过的一个反派角色,那部电影里他就是这个装扮! 试镜前一天狠狠得罪了参与选角的影帝,他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吗??? 宁稚安眼前一黑,顿觉自己前途无亮,他嘴唇动了动,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季昭然,舌头直打结。 “我,我不知道……” 宁稚安小表情七分乖驯三分绝望,还带着一股子心如死灰的劲头,仿佛已经睿智地预见了结果,跟昨天耀武扬威那糟心样儿简直两个极端。 季昭然险些被他逗笑,他手指扣着,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面,语调轻松道:“行,我看这段临场发挥就挺好。” 说罢他转头看向周唯鱼,眉梢轻抬着,眉骨与鼻梁间刻画出一道流丽的曲线,愈发显得眉眼深邃。 季昭然玩笑似的说:“周导觉得呢?” 周唯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是老人精了,怎么着也能从宁稚安的反应里猜出来小伙子被季昭然吓得不轻。 现在季昭然有意调节气氛,周唯鱼也跟着附和道:“哈哈哈,小伙子表情很灵动,眼里很有戏啊!等会儿好好发挥。” 宁稚安感觉眼前仿佛被季昭然推开了一扇窗,有光照进来了! 影帝格局就是大! 宁稚安一场虚惊过后又眸光闪亮,仿佛当场经历了感动中国,季昭然忍笑道:“行了,给你两分钟准备时间。” “好好表现。” 闻言宁稚安正色起来。 他不再多想别的,取走了桌子上摆着的道具剑,轻轻闭上了眼。 他现在是《风起鹤唳》的男三顾听泉,而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在影帝面前得瑟的小明星宁稚安。 季昭然和周唯鱼也收敛了玩笑的神色。 剥离自己的情绪,对演员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一种素养,每个演员都会有心情的好坏,但是在镜头前,他只能是自己演绎的角色。如果宁稚安在刚才情绪有起伏的前提下,能够演好这个角色,那刚才的小插曲就是加分项。 试镜的剧情是顾听泉最后去坟前看义父的那一段,义父的坟墓暂且用椅子代替。 两分钟到,宁稚安缓缓睁开眼,一步一步走到义父的坟前。 他垂着眼,嘴唇倔强地抿着,浓密的眼睫挡住了眼底的情绪,只能看到他轻轻地用衣袖拂掉了义父坟前的尘土。 这个动作不仅让周唯鱼微讶地抬了抬眉,连季昭然的视线都专注起来。 剧本里只说顾听泉去了义父坟前,神情冷漠,隐含着复杂恨意地盯着义父的孤坟,剩下的细节全让演员自己发挥,去填充好这一段剧情。 之前大多数演员都把重点放在了眼神上,用眼神的爆发表达情绪。对着当做坟墓的道具椅子,眼里凝着质问、不甘、与怨憎,好像在控诉这些年被蒙蔽的痛苦。 但是他们却都忘了,是义父把曾经跟野狗抢食的孤儿顾听泉捡回来的,他是罪大恶极,但也曾给过顾听泉一个家,是顾听泉心中的大英雄,最眷恋依赖的父亲。 这座坟里,埋着的是顾听泉最亲近的人。 试镜室里寂然无声,安静看着宁稚安。 细细地扫清尘土,宁稚安唇角微抬,先是轻轻地笑,眼神平和而悠远,像是想起了父子亲密的往事、无忧的少年时代、他纯洁无暇的前半生…… 然后笑意又一点点凝结,宁稚安委屈地歪了歪头,一双眼像染着浓墨,带着说不尽的悲伤。像是在问义父,我的大英雄呢? 所谓的大英雄,只是这乱世中一个肮脏的谎言。 宁稚安所有的表情缓缓收拢,望着埋藏着义父尸骨的孤坟,眸光却冷似寒潭,像是所有的爱与恨,快乐与痛苦,都冻结在一捧枯骨中。 最后,他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长剑,大步转身想要离开。 可却又忽然又背对着孤坟停下了脚步。 他这次来,是向义父做最后的道别,也是在向自己二十年的人生做道别。从今以后天地广阔寂寥,却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他再也不是归人,他将永远是个过客。 一滴泪悄悄滴落在鞋子上,砸出苦涩的水花,宁稚安恶狠狠地擦了擦通红的眼角,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背影挺直,又萧瑟孤单。 这才应该是顾听泉。 他一腔孤勇,黑白分明,他单纯又清醒,执拗又良善,这才是顾听泉最让人心疼的地方。 两秒后,季昭然打破寂静,率先鼓起掌来。 试镜室里讨论热烈,周唯鱼也面露满意的神色,选角导演更是惊喜不已。 只有制片人许有微微皱了下眉。 诚然宁稚安表现的很好,可他越好,蒋扬的机会就越小…… 若是没有宁稚安,蒋扬凭着后台或许可以博弈到这个角色,但是有宁稚安珠玉在前,操作难度就大了太多。 副导演不知道从哪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宁稚安,周唯鱼开玩笑道:“哈哈,小伙子用不用打段拳缓缓情绪啊?” 宁稚安正在擦拭眼角,闻言老老实实道:“不瞒您说,其实我今天早上还打了一遍,以备您让我当场发挥。” 此话一出一群人乐不可支,连季昭然都忍俊不禁,跑曼丽打太极拳,可真有他的。 “行,回去等消息吧,做好决定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到。”副导演笑着拍了拍宁稚安的肩。 宁稚安点头,和众人告别,目光触及到季昭然的时候,宁稚安深深鞠了个躬,语气虔诚:“我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冒犯影帝了! 宁稚安那小表情,就差把纠结委屈写脸上了,季昭然莞尔,在宁稚安的演员资料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圈。 季昭然低笑道:“姑且原谅你一回。” 宁稚安出试镜室门的时候周唯鱼还在哈哈大笑,揪着季昭然袖口让他讲讲俩人到底有什么恩怨。 小周正守在门口,见宁稚安出来忙问到:“发挥的怎么样?!” 这个问题其实不是很好回答,说得太满容易被打脸,预估太低又很打击士气,宁稚安双眼含笑,神情松散对小周说:“你知道考完试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小周不解:“是什么?” “是不纠结考试成绩,先去大吃大喝一顿呀!” 小周恍然大悟:“哦哦!” … 回去的路上陈海问宁稚安回哪,宁稚安简单思考了一下,拜托陈海把他送到酒店。 陈海神色微讶:“还去酒店?” 宁稚安没多想,直白答:“我车还在酒店呢。” 早上陈海破天荒说要接他,他不知道陈海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安排,就没有拒绝。现在没什么事了,他得把他夏利开回来呀。 宁稚安解释完,陈海也没再多问,安静把宁稚安送到了酒店。 跟陈海和小周告别后,宁稚安开上小夏利,一路风驰电掣回到家。 他都做好回归冰窖的准备了,没想到家里竟然热乎乎的,宁稚安摸了摸暖气片,被烫得轻轻缩了下手。 正好不用请物业上门来维修了,宁稚安乐观地想。他简单给自己做了一点吃的,吃饱喝足后去浴室冲了个澡。 宁稚安今天有点累,但还是冲了杯咖啡,坐在电脑桌前,准备把之前欠的更新补上。 刚打开网页,客服小倩就发来了消息。 【小倩:敲敲,失业小明星,你在做什么?】 宁稚安感觉莫名其妙,但还是回她:在码字 【小倩:很勤奋哦,但是不要累着自己,偶尔休息一下也不错呢。】 她说完宁稚安更觉得一头雾水了,以往小倩都是催他多更新,怎么自己昨天请了假没有更新,今天小倩倒反而让他多休息。 搞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宁稚安警惕地回:??? 【小倩:我们会专注每一个作者的身心健康。】 宁稚安:……谢谢,我挺健康的。 【小倩:那就好!】 宁稚安摸不清楚小倩到底什么意思,索性把手机放到一边,专心码起字来。 没过一会儿,小倩又发来消息。 【小倩:小明星,你怕鬼吗?】 宁稚安对此早有微辞,他忍无可忍道:你们网站就不能整点阳间的东西吗??? 【小倩:……】 【小倩:那你怕不怕?】 宁稚安怒回:废话,谁能不怕!!! 小倩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又发来信息。 【小倩:不要物种歧视,其实有很多鬼都是很好的。】 宁稚安反问:哦?你认识啊? 【小倩:我……不认识,但是有很多资料可以考证的。】 小倩转手发来一串公众号。 【善良的鬼让你如沐春风,恶毒的人让你遍体生寒。】 【细数民间传说里那些美艳又善良的鬼:聂小倩……】 【知道吗?原来这世上有这么多好鬼,人们却总是误会它们……】 宁稚安:…… 宁稚安冷酷地说:下次再发这种东西,我就要拉黑你了。 【小倩:……小明星,你好狠的心![大哭].jpg】 把手机放在一边,宁稚安专心码起字来,直到天色泛黑,他才更新完今天的内容。 坐了一下午身体有点僵硬,宁稚安站到窗边,边伸懒腰边远眺窗外。 试镜的时候他发挥的没有任何失常,认真的演绎出了他心中的顾听泉,所以不论结果如何,至少对宁稚安而言,没有什么遗憾了。 更遑论他还见了影帝,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还赢了季昭然! 想到自己昨天得瑟的样子,宁稚安忍不住一阵脸热。 嗷呜,好丢人! …… 新悦传媒15层,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云起鹤唳》制作组将当天全部试镜记录在幕布上投放完毕后,导演周唯鱼和制片人开始了激烈的选角争论。 制片人在选角上有很大的话语权,很多时候导演都要因此让步,但周唯鱼有他的坚持,并且有坚持的底气。 争执到最后,制片人也有些头疼,在男三这个角色上,周唯鱼和季昭然显然都更属意宁稚安。单就周唯鱼一个人还好,但是加上季昭然…… 这件事情真的很难办。 出了会议室的门,制片人给蒋扬的经纪人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情况并不乐观,让他们做好别的打算。 经纪人很快联系到了蒋扬,无奈地说:“有那么多好的角色让你挑,你何必这么执着于一个男三?这样值得吗?” 蒋扬望着窗外,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模棱两可道:“宁稚安都快跟万橙解约了,你说,他的经纪人还会保他吗?” …… 当晚,宁稚安一张漂亮精致的小脸安静地陷在枕褥里,沉浸在睡梦里睡得正香,却忽然被手机铃声吵醒。 宁稚安揉了揉眼睛,是陈海打来的电话。 陈海平时都很少联系他,更遑论这样的深夜。 迟疑了片刻,宁稚安接通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陈海安静了片刻,问他:“睡着呢?” “嗯。”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点烟的声音,陈海深吸一口气后说道:“那别睡了。” “起来吧。” “你上热搜了。” 第7章 宁稚安一开始还觉得自己听错了,直到陈海再次重复。 “你上热搜了。” 宁稚安觉得难以想象,他出道四年,除了第一年上过几次热搜,就没再有什么曝光度,这突如其来的热搜让宁稚安禁不住有点发懵。 “你先看一下热搜的内容吧,等会儿来公司一趟。”陈海说完这句话以后挂断了电话。 宁稚安一骨碌从被子里坐了起来。 他打开微博,想找一下自己的热搜,但是手机加载的很慢,宁稚安像敲老电视似的敲了敲手机,过了两秒宁稚安才在微博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宁稚安酒店# 酒店??? 他最近出现在酒店只有昨天晚上啊…… 停顿了片刻,宁稚安点开词条。 【近日,有网友意外拍到男星@宁稚安,于深夜与高大男子密会开房,从照片上可以看出,两人在酒店大厅就举止亲密,看来感情不错。宁稚安曾是当红流量明星@于锐的前队友,前central组合成员,不知道对此于锐小哥哥怎么看?吃瓜.jpg】 下面带了九张图,确实是昨天在曼丽酒店大堂的照片,拍照的角度取得很刁钻,乍一看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 有宁稚安和看不清脸的男人脸贴脸说话的,其实是宁稚安提议猜丁壳的时候离季昭然近了一些,但从照片上看就好像两人在耳鬓厮磨。 有看上去两个人手要拉在一起的,更无语了,那是他和季昭然猜丁壳的时候两人同时出了布…… 季昭然可能因为经常被媒体偷拍,已经身经百战,所以一张脸装备的滴水不露,任谁也不会把跟宁稚安站在一起的这个人联想到影帝的身上。 很多的营销号相继转发,基本都是这个文案,热度持续发酵起来。似乎是怕只有宁稚安一个人没有什么话题度,还都带上了于锐这个前队友的大名。 宁稚安看了眼评论,效果果然不错,于锐的粉丝很快就到达了现场。 【我寻思着是不带于锐大名就没有关注度了是吗?】 【???跟于锐有什么关系,自己不洁身自好还要拉着于锐出场一块挨骂?我哥出场费很贵,糊咖真的不配。】 【现在的男明星私生活可真是了不得哦……】 【我要向我曾经骂过的女明星道歉,比起男明星,你们不算啥。】 【我记得这位原来可是阳光小可爱人设,怎么翻车打脸来的这么猛烈的吗?】 【说实话一开始我是不信的,但是深更半夜的,这样的图片真是很难不让人想多。狗头.jpg】 宁稚安的粉丝不多,这几年下来早就七零八落,但还是有一些支持他的人,私信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希望他尽早解释清楚。 该怎么解释呢,照片选取的角度这么微妙。 整件事情发生的太巧合了。 家里停暖、酒店爆满、他跟影帝季昭然用猜丁壳的方式决定谁来住这最后一间房。 他有预感,如果真的这么解释了,会迎来一波更猛烈的骂声。 影帝跟他猜丁壳? 有人会信吗? 估计季昭然的粉丝会忍不住敲碎他的脑壳还差不多。 凌晨两点,简单换了一身衣服后,宁稚安开车前往公司。 深夜的马路车很少,他只开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公司楼下。 小周正在楼下仰首张望,见宁稚安走过来赶紧小跑了两步到他身边。 一见面就慌不迭地说:“海哥的脸色不太好。” 猜也能猜到,宁稚安点了点头,跟小周一道往楼上走去。 会议室里陈海正在打电话,一边抽烟一边压低声音说着什么,见宁稚安进来,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才跟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气压很低,气氛僵硬。 从照片上看,宁稚安和那个男人形容暧昧,关系非同一般,男人打扮的又这么隐蔽,显然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陈海直视着宁稚安漆黑清润的双眼,想从中看出一些什么。 “今天早上去曼丽接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很不对,但是为了让你专心试镜我就没有多问什么,没想今天晚上就上了热搜。” “原本那个角色,我好好替你争取一下,是有几分希望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你注定要出局了。” 隔着淡灰色的烟雾,陈海问他:“好端端的,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跑出去开房?” 宁稚安很不喜欢这样的审视,好像这件事情在陈海心里已经有了定论,他说什么其实并不重要。 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这种感觉让宁稚安心里很堵,回答的便也简单直白:“家里停暖。” “这么巧?” “对。” 宁稚安又说:“只有我自己开的房,那些照片都是借位。” 陈海哂笑:“照片里这样的亲密程度,又是在半夜,你说是你自己开的房,你觉得我会信吗?” “就算我信了,重要吗?别人会信吗?” “宁稚安,我不反对你谈恋爱、或者给自己找个高枝,不论男女,只要你做的足够隐蔽,娱乐圈那么多谈恋爱的,我就没见过谁像你这么高调。” 宁稚安不觉得自己要为没做过的事情去惭愧,他黑辘辘的双眼直视陈海,很认真地说:“你可以去调监控,看我有没有说谎。” “你以为监控是想调就能调出来的吗,你想要监控酒店就会老老实实给你?报备审批哪个不要时间?再说了,你觉得就你现在这种情况,还值得我去费心思吗?” 宁稚安点头,眼角酸麻发胀:“所以我说什么都没用了对吗?” “我家里停暖,很冷,我怕感冒影响试镜就去了酒店。但只有一间空房,我和照片里那个人都很想要。你看到我们离得很近那张,是我在提议不如猜丁壳解决。” 宁稚安语速很快,一口气说完:“因为猜丁壳有点幼稚,我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我压低了声音,也因此距离很近,至于那张要牵上手的照片,是我们都出了布,所以看上去才是那个样子。” 刚才在车里,宁稚安一直在想,陈海这些年对自己不算很好,可也说不上差,所以不管怎么样,麻烦的事情已经摆在眼前了,他应该好好向陈海解释一下。 但他似乎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尽管如此,宁稚安还是把昨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陈海。 陈海会做出什么反应是他的事情,但是如果他一句话都不为自己说,就这么被判了有罪,宁稚安觉得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那些私信来问的粉丝。 陈海声调拔高:“宁稚安,这就是你在路上想出来出来的理由吗?!” 他很清楚,这张照片的背后一定有人在推波助澜,不然以宁稚安的知名度,第一不会有人拍他,第二不至于闹上热搜。 但又能怎么样呢,刚才他给剧组的制片人打电话过去,制片人已经委婉暗示,宁稚安没机会了。 男星与男子深夜开房,在现在的政策下,舆论方向很不乐观。 就算有人在操控舆论,但在这个节骨点让人拍到了这样的照片,也只能证明宁稚安命该如此。 他本以为宁稚安可能是解约在即,自己找了什么人做靠山,要不然也不会忽然跑去酒店住,还突然而至试镜邀约…… 但现在看,他还是高看宁稚安了。 这靠山要真这么可靠,也不至于就这么丢掉了这个角色。 陈海道:“你这几年阴差阳错失去了多少你心里不会不知道,现在好不容易忽然有了试镜的机会,我都准备去跟公司协调,把你的解约改成续签了,结果你就给我弄出这么一出?” 办公室的白炽灯光落在宁稚安脸上,在窗外浓深的夜色下,衬出一种倔强的白。 宁稚安抿了抿薄而柔软的嘴唇,赌气似的说:“你不信可以联系照片里另一个人,问问是不是这样。” “哦,那人脸蒙的那么严实,你还知道他是谁啊?” 刚才还说就是萍水相逢抢个房间,转口就要联系那个人,说来说去,这不还是跟男友开房惹祸了吗? 猜丁壳,亏他能想出来这样的理由。 宁稚安目光坦然道:“嗯,他是季昭然。” …… 陈海眼底浮现出一片浓烈的嘲讽之色。 那人要是季昭然,宁稚安还能丢掉了角色? 陈海直接冷笑出声:“宁稚安,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第8章 (捉虫) 从万橙传媒大楼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四点,夜色漆黑浓重,不远处的高楼缀着零星灯光。 小周一直在咬着嘴唇,时不时歪头偷觑宁稚安的脸色,连自己走路顺拐了都不知道。 “宁哥,你……” 小周想问宁稚安是不是真的,很快就要离开万橙了,是不是以后很难再见到宁稚安了。 宁稚安扬唇,朝小周笑了笑,漂亮的杏眼里荡出一泓碎星。 临出办公室门前,陈海说他会让公关部起草一封那是借位照片的声明,但是会起到什么样的效果,网友是否会买账,这些就不在陈海需要操心的范围了。 这封声明过后,陈海就不会再为他操持什么,然后和万橙解约的事情会尽快提上日程,最多不超过一周。 明星解约过程繁琐,其中牵扯的相关利益很复杂,甚至很多明星刚跟原公司解约,就恨不得立刻反目成仇。 不过宁稚安已经糊了很久,应该用不着那么麻烦。 “我该解释的都说出来了。”宁稚安轻呼一口气,在寒夜里荡出柔白的雾气,他搓了搓手心道:“其实现在心里挺痛快的,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没什么大不了的。” 宁稚安眨了眨眼,歪头看向小周:“你说对吗?” 宁稚安见过陈海公关的时候做的声明,比起那样含糊其辞,宁稚安宁愿自己说清楚,自己站出来给为数不多相信他的人一个交代。 刚才在电梯里,宁稚安编辑了一条微博,发送了出去。 【宁稚安v:很遗憾以这样的形式登上热搜和大家见面。在这里解释一下,我和照片里的人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恰好都在酒店开房,因为只有一间,我们在协商到底是谁住而已。那些照片拍照的角度很奇怪,所以呈现出有点亲近的效果,实际上我们没有一丁点的肢体接触,我当晚也是独自睡在曼丽酒店2606号房间。我说的话字字是真,没有一点虚构的成分。】 宁稚安知道,陈海那种不痛不痒的声明发出去后,网友嘲几句就过去了,没人会再记得他是谁。但他自己发微博则可能会引来更多的骂声。 因为对着一封声明骂,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冷冰冰的没什么意思。但对着明星本人发的澄清微博,则有一种拳拳到肉的酣畅感。 但那又怎么样呢,他每句话都是事实,问心无愧,有什么错吗? 宁稚安没在微博提猜丁壳和季昭然,因为也不会有人相信影帝有这样的一面。 而且照片拍成这样,季昭然回不回应都会带来另一个层面的麻烦。 宁稚安之所以告诉陈海那个人是季昭然,也是因为陈海是他这四年的经纪人,宁稚安以为他们是一体的,不欺骗、不向经纪人隐瞒是他的义务。 但他似乎有些天真了。 小周扁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都快哭出来了。 他刚来万橙工作的时候,陈海手下的艺人里,其实是宁稚安才是发展最好的那一个,但宁稚安从不会像别的艺人那样乱发脾气耍大牌。 他那时候工作失误当着很多人被骂,还是宁稚安笑着帮他解围。 小周想不明白,为什么宁稚安这么好,却反而成了被弃的那一个呢? 小周把宁稚安送上了车,直到开出去好远,什么都看不到了,他才往回走去。 …… 另一位当事人季昭然此时还并不知情,他年轻时候脾气直,在微博没少怼人,团队后来都不敢把微博交到他的手里。慢慢的他觉得没什么意思,便也不看微博了,有什么剧组宣传都是由助理代劳。 他跟周唯鱼和制片人明确表示要宁稚安做男三以后,就赶回剧组拍戏了,季昭然手头这部戏已经临近杀青,时间很赶,就连参与选角都是忙里偷闲拼凑出来的时间。 《云起鹤唳》这部戏投资的大头是新悦,季昭然有很大的话语权,因此表态之后就没再怎么操心这件事,压根没想到这些幺蛾子。 宁稚安的解释一发,果然很快酝酿起一波新的嘲骂,他的微博评论数瞬间突破历史新高。 【哦呵,现在的明星是把我们当傻子吗?】 【没什么好说的了,那就祝你们幸福吧。】 【反正只要你不出来辣我眼,你私生活什么样跟我都没关系。】 【我们哥哥错做了什么!不就是跟男朋友开个房吗,不就是公共场合和男朋友腻味了一点吗,不就是不承认吗,你们凭什么骂他!狗头.jpg】 【我觉得你在欺骗我的眼睛!】 但这些反应都在宁稚安的意料之内,他并不后悔。 * 宁稚安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他以为自己会很难过,很难睡着,但是意外的,他回家以后心情很平静,陷在枕头里没一会儿就沉沉的入睡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还是好友秦扬的电话给他吵醒的。 “你在哪!?”秦扬大声问。 宁稚安恹恹地打了个呵欠:“在家啊……” 门外传来急促地敲门声:“开门开门快开门,我到你家门口啦。” 宁稚安醒了醒神,从床上爬下来给他开门,秦扬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进来就喊他要累死了,自己一个人从超市把这些东西弄过来的。 秦扬买了很多蔬菜和肉,娴熟地拐进了厨房,套上围裙,边洗菜边唠叨:“宁稚安,你出息啦,都上热搜了!” 秦扬能真的学会做饭,很大原因要归功于宁稚安。 以前他们那个组合的成员吃住都在一起,秦扬一做饭于锐就捏着鼻子皱眉头;只有宁稚安,本着味觉可以不要的大无畏精神,经常给秦扬捧场,他才练出来今天的手艺。 宁稚安靠在厨房门边,没什么精神地说:“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哈哈哈哈那我还是算了。” 玩笑过后,秦扬又正色说:“这热搜不正常,评论里肯定有人带头搅浑水黑你,要不然就这几张照片,根本不至于。哪个缺德王八蛋干的坏事,妈的让我知道我把他头发扯秃。” 宁稚安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情为什么就发酵成了这样。 顿了顿,宁稚安把这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秦扬在退圈前其实也经历过一波大黑,所以对宁稚安现在面临的事情也就没那么看重,娱乐圈浮浮沉沉太正常了,没什么大不了。 安静听宁稚安说完,秦扬咂舌,语气竟然还有点艳羡:“哇!可以啊宁稚安,原来你绯闻对象是影帝啊!” “能跟影帝上这种暧昧开房的热搜,这波不亏!” “要是我,我现在只会后悔没真的拉着影帝开房,你看过他那个民国的电影吗,我的妈那个身材太绝了,那腹肌能直接把我带走!” 宁稚安低垂着眼睫帮秦扬洗菜,闻言轻踢了他一脚,苦着脸叹气道:“你都不知道我第二天试镜时候多尴尬。” 秦扬笑得快没人样儿了:“哈哈哈哈,不过我觉得你没提季昭然是对的,听说他背景很厉害的,那些借着他炒作的艺人基本都没好果子吃,你提了别人信不信是一回事,真把季昭然惹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宁稚安:…… 他又想起了那天自己六亲不认的得瑟样儿了。 秦扬做饭很快,三道菜很快就摆上了桌,味道比起原来同住的时候好了实在太多,而且宁稚安确实饿了,看着吃的挺斯文,但是筷子动的极快,没一会儿一碗饭就进了肚子里。 吃饱喝足,两个人又呆了一会儿,临走前秦扬再次问他解约后要不要去自己的酒吧帮忙。 宁稚安想了想,暂时还是拒绝了。 他明白秦扬的苦心,但是正因为是朋友,他也不希望自己给秦扬添麻烦,况且这些年他也有些存款,就算跟万橙解约了,也不会立即捉襟见肘。 不过这话倒提醒了宁稚安,他还被拖欠着工资呢! 秦扬走后,宁稚安给小倩发了条信息: 【在吗?我的稿费问题到底什么时候能解决呀?】 【我马上要失业了,所以如果你们还不能让我提出来收益的话,我可能真的会断更哦。】 宁稚安觉得小倩是一个很神奇的人,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小倩都能秒回他的信息,这次也不例外。 【小倩:小明星,你真的要失业了?】 宁稚安:对呀。大哭.jpg 【小倩:有人欺负你了?是谁,你跟我说说。】 宁稚安:???我跟你说了也没有用呀。 小倩今天晚上语气很冷,字里行间都非常的酷,很有态度。 【小倩:小明星,你不相信我?】 宁稚安解释: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我的工作性质,有很多东西都不可以对外说呀。 宁稚安没有说谎,毕竟他跟小倩都只是在网上联络,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这种情况下,是不可以乱说话的,因为很容易生出别的事端。 【小倩:我不听我不听!你就是不信任我!】 【小倩:好,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查!】 宁稚安:??? 宁稚安:人呢? 所以怎么不聊他稿费的事情了喂!!! 稿费才是他找小倩的重点啊! 接下来任宁稚安跟小倩说什么,小倩都不再回复他,最后还高冷地丢下了一句:我很忙,在办事,先别来烦我! 行吧。 这个网站的客服还挺有脾气的。 …… 从宁稚安回家到现在已经一天过去了,陈海没有再联系他,而宁稚安自己也没有再打开微博看。 有什么可看的呢? 毕竟有些话真的很难入目,就算他再乐观开解自己,看到以后也会难以避免的情绪失落。 桌子上还凌乱放着宁稚安准备试镜时候做的笔记,每张纸都写的密密麻麻,字迹清晰又认真,还在很多地方圈圈点点,足见书写人的用心。 宁稚安一张一张收置整齐,打开书柜,把这些资料放到了书柜的最下面,和很多他曾失去过的角色的剧本放在一起。 他没有上网,也就不知道,在某个知名的娱乐论坛,有一篇帖子留言火爆,吵了五百多层都还没完。 然后被各大吃瓜博主纷纷搬运上了微博。 【有网友匿名爆料,称自己好友是男星@宁稚安开房事件的目击者,声称宁稚安的微博澄清属实,并没有虚构成分。对此,你怎么看?吃瓜.jpg】 微博下面是几张聊天记录的截图,从聊天记录里,大致整理出来的内容就是: 朋友是曼丽酒店的前台小姐姐,那天刚好在场,目睹了整件事情,她当时并不知道宁稚安是个明星,只是觉得男生长得很帅。 然后说宁稚安一个字都没有说谎,甚至她觉得宁稚安很可爱,抢房间的方式句然想到了用猜丁壳,没想到在网上却被歪曲成了这个样子。 但是网友们似乎都并不是很买账。 【所以这年头聊天记录都能当证据了是吗?我也会做聊天记录,能不能给我介绍点儿活儿?有钱大家一起赚。】 【……别了吧,太假了。】 【……我吃了个我都不认识的明星的瓜】 【我都有点怀疑这是炒作了,劝糊咖一句,老老实实做人吧。】 【听着是挺单纯可爱无辜,但我不信,我把话撂这,这要是真的我当场直播吃屎半斤,现拉现吃!】 【没意思了,txl也不是什么大雷点,你过好自己私生活就行了,真没必要这么洗白。】 照片明晃晃的摆在那里,几张聊天记录的截图显得很苍白无力,很难说明什么,毕竟这个年头,聊天记录谁都做的出来。 再加上有很多恶意带节奏的帐号抢占了评论前排,乍一点进去密密麻麻全是恶评,很多人的判断先入为主地跟着那些评论走。 网友们吃瓜无数,所以都只当这是宁稚安公司新想出来的公关策略。 除了少数几个知情人,没有人知道其实宁稚安已经被万橙默认成了弃子,也不会再为他花费什么心思。 虽然原来也没怎么为他费心。 本来以为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但是很快,一段视频资料迅速传遍全网。 一个微博名字叫做【宁采臣给老娘爬】的网友,发布了宁稚安入住当天,曼丽酒店的大堂监控视频。 视频很清晰,将当场所有人的相貌、动作、神态都呈现的一清二楚,宁稚安做了什么,没做什么,监控之下一目了然。 除了视频外,她还@了不少人,都是发表了很过激的谩骂言论的网友,热搜刚出来的时候带节奏骂得很脏,她把这些人的话一一截好图发出来,配合着干干净净的监控视频,看起来莫名嘲讽。 但不管怎么@,这些当初骂得肆无忌惮的人,此刻全部像看不见一样,没有一个站出来回应。 真相很简单,一直摆在所有人眼前,只是没有人愿意去相信。 视频下面很多回复。 【心疼QAQ】 【截图上有些人说话太难听了吧!】 【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事实竟然真的是这个样子。】 【emmm,向小哥哥说声抱歉,在没确定真相的时候也跟风嘴了你几句,现在真的内疚。】 【看到视频转粉了!小哥哥有什么代言吗我去买!我靠你这么帅竟然什么代言都没有??经纪人干嘛吃的??】 【要是我爱豆遭遇了这种事儿,我非撕了那些人的皮不可。】 【刚才要直播吃屎的呢,直播间id给我,我去给你打赏。】 还有一部分人坚定地说这就是自导自演的一场炒作。 语气甚至比之前更加恶劣。 【差不多行了啊,骗走几个傻子见好就收吧,别没完没了了好吗?】 【恭喜恭喜啊,这波人设打造的很成功。doge.jpg】 【???你们当真的吗,听说他要跟万橙解约了,估计是人急了,这么明显的炒作都看不出来?】 【我也觉得像是炒作,这一件件的,这配合打的,简直是教科书一般的情节啊。】 【这波牛,先是带着于锐给自己添话题度,然后反手卖惨,厉害啊厉害,请问下次炒作能不带于锐出场了吗?】 【呕,糊咖就是糊咖,到现在还用真善美那套来炒作。】 …… 办公室里,陈海拿着手机,对着那个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 热搜当天陈海有联系过曼丽酒店,想要调出宁稚安的监控视频,但是曼丽酒店经常有明星富商去入住,监控涉及到很多人的隐私,想要调出来并非易事。 当然也并不是不可以,但要看陈海还愿不愿意给宁稚安花钱。 最终陈海没有花这笔钱,没有相信宁稚安的解释,也没有给宁稚安提供什么帮助。 但是现在监控流出,里面的内容和宁稚安所说的全部都对上了号。 甚至两个人一个是从大门走进去的,而另一个是从电梯下来的。 而宁稚安还说了,那个人是影帝季昭然…… 陈海手指用力,紧握着手机。 他当了很多年的经纪人,娱乐炒作的嗅觉已经相当敏锐。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季昭然,操作好了他们这边能吃到多少红利他想象不到。 但是现在…… * 季昭然刚下了一场戏就接到了周唯鱼的电话。 今天拍了快十二个小时的戏,他有点乏,指骨夹了支烟点上,走到清净的地方接通了电话。 “喂?” 周唯鱼语气有点激动:“猜丁壳!” 季昭然垂眼吸了口烟,嗓音有点哑,语气不疾不徐道:“你好好说话。” 周唯鱼捋了捋舌头:“你说猜丁壳玩的不错,是不是那天晚上在酒店大堂,你跟宁稚安玩来着,还输了!” 季昭然以为周唯鱼缠着自己没问出来,又去找小年轻刨根问底。 他言简意赅道:“管好你自己,少问东问西。” “哎呀不是,我是在热搜上看到的……我靠!不会吧不会吧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也太土了吧!” 季昭然直接挂断了电话,打开微博自己看。 片场周围很乱,几个场务来来回回地搬运东西,手机的投出来的光衬得季昭然面色素白,他轻咬着烟,猩红的烟头上溢出灰色的烟雾。 季昭然来来回回看了几分钟,从开始爆料开房的冷漠嘲讽、到宁稚安解释后的恶意辱骂、前台证明后的有意讥讽、还有视频的流出后的现在,都有人在带节奏宁稚安在存心炒作。 季昭然弄清楚了事情的起末,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原来都是别的明星蹭着他的名字上热搜。 说什么季昭然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蹭上别人的热搜了。 而那个挺糟心的小孩儿在舆论恶意最大的时候,却不愿意把他拉下场,自己就给扛下来了。 到现在也没有人把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跟季昭然联想到一起。 宁稚安的那条澄清微博里面骂声一片,季昭然舌尖顶了顶唇角,退出了小号,登陆自己那个有七千万粉丝的微博帐号。 点进转发的页面之后,季昭然修长分明的手指在屏幕的键盘上敲击…… * 宁稚安窝在沙发里,秀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防蓝光眼镜,他正抱着抱枕看电视,放在一旁的手机在一瞬间忽然涌入很多条消息,一直响个不停。 宁稚安拿起来想要打开看,但是手机似乎经不住这样的负荷,直接闹关机了。 …… 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打开。 开机后,屏幕上正好跳进来秦扬的信息:我靠你快上微博!!!季昭然他太绝了呜呜!!! 第9章 宁稚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打开微博,消息标签的红圈上,数字已经攀升上了9999+。 而另一个热搜#季昭然酒店#则极速攀升至热一。 季昭然转发了他的那条澄清微博,并主动认领了视频中神秘男子的身份—— 【怎么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把房赢走了,还笑话了我足足三分钟,这就准备跑了?//@宁稚安v:很遗憾以这样的形式登上热搜和大家见面。在这里解释一下,我和照片里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这条微博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也让所有质疑尘埃落定。 刚一发出,就迅速引起了全网轰动。 【卧槽!!!我正在撞门,这他妈什么情况???】 【等等,足足三分钟是什么鬼???】 【所以,照片和视频里的另一个男人,是季昭然,我这个理解没错吧?】 【我左手死死掐住自己人中,我的妈,那个人竟然是影帝!!!影帝跟人猜丁壳!?】 【绝了!!我以为视频里那个人是季昭然就够让人震惊的了,结果他猜丁壳竟然输了??】 【我在想一个问题,宁稚安后来知道这个人是季昭然吗?如果不知道,说明他全程都是受害者;如果他知道,我更佩服他了,不拉着季昭然洗白炒作,有骨气!总之不管怎么样都让人很有好感啊!!!】 【宁稚安知不知道这个人是季昭然我不清楚,我就知道之前所有对宁稚安恶意的评判都不成立,我这个理解没错吧?】 【这下那些阴谋论宁稚安炒作的人可以歇歇了吧,他蓄意炒作,难道影帝也跟着配合吗?这下真的狠狠打脸了吧!】 …… 除了亲自转发宁稚安的澄清微博,季昭然似乎是脾气上来了,在【宁采臣给老娘爬】发布的视频评论区里,强势对线那些嘲讽宁稚安自导自演恶意炒作的网友。 他跟宁稚安都是照片事件的当事人,这些人说宁稚安蓄意炒作,季昭然干脆把他也一块代入进去,用网友嘲讽宁稚安的话反嘲自己。 【好的,我见好就收。//@豆豆不吃鱼:差不多行了啊,骗走几个傻子……】 【我是什么人设,说来听听?//@智取赵本山:恭喜恭喜啊,这波人设打造……】 【新悦招人//钢筋侠:???你们当真的吗,听说他要跟万橙解约了……】 【带着我话题度还不够吗?//这波牛,先是带着于锐给自己添话题度……】 【我很糊吗???//noahs:呕,糊咖就是糊咖……】 季昭然刚出道的时候一身少年意气,桀骜不羁,在网上发言也不会拐弯抹角,为此没少得罪人。 粉丝都戏称季昭然太叛逆了,偶像行为请不要上升粉丝,我们粉丝都很佛的。 这几年季昭然奖拿的多了,也收敛了一身逼人的锋芒,给粉丝省了不少心。 但今天,很多季昭然的老粉似乎又看见了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 【呜呜呜呜大魔王重现江湖,爷青回!感谢宁稚安,给您鞠躬了!】 【虽然我哥今天挺冲动,但是想想,会在酒店跟人猜丁壳抢房间能成熟到哪去?】 【哈哈哈哈亲自打脸好刚啊,季昭然还需要炒作吗?】 【哈哈哈哈我都替那些人脸疼。】 【不分青红皂白的恶意揣度别人,现在另一个当事人出现了,请问你们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人家解释了你们不听,视频出来你们说他炒作,就会没脑子的跟风骂人,现在有些人是不是该给宁稚安一个道歉?】 【真的好搞笑,现在黑子想好下一步换什么风向继续黑宁稚安了吗?】 【下一步也许他们要说宁稚安故意给季昭然做局也说不定呢。[狗头].jpg】 …… 宁稚安到现在都有点晕晕乎乎的不真实感。 胸口那种像被塞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压着他的感觉也倏然消散。 宁稚案如释重负地轻舒一口气。 他的微博私信和评论区从漫天的谩骂,变成了很多鼓励与支持。 “加油!挺过这波你一定会越来越火的!” “对不起小哥哥,视频刚出来的时候我跟风嘴了你几句,你解释了我也没信,现在真的好内疚。” “哥哥我转粉了,我现在就去考古你过去的物料!” “……我回来了,哥哥你么帅怎么活动和镜头这么少!?” “三年的老粉,现在只感觉心疼我的崽。那些恶意中伤的话铺满评论区的时候,我们却因为粉丝太少,说的话全被压了下去,现在想想当时崽会有多难过?” “啊啊啊啊小哥哥,我很好奇你知道那个人是季昭然吗???现在什么感想啊!!!” 宁稚安看了一下,因为这件事情,自己还涨了10w粉丝,粉丝数终于突破百万大关。 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想了想,宁稚安点开季昭然的私信页面,编辑道:季老师,谢谢您! 他本想着季昭然的私信一定很多,可能一年半载都看不到自己这条,对季昭然会不会回复他也没报希望。 但是没想到,不到两分钟,季昭然竟然发来了语音消息。 周围背景声嘈杂,季昭然声线略低的烟嗓透过手机听筒划入宁稚安耳膜。 “你谢什么?傻不傻,要是机灵点早点联系我,还用被骂这么半天?要不是周唯鱼告诉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 “好歹是咱俩合照上的热搜,你一个人挨骂算怎么回事,是觉得我没能力解决?” 宁稚安发微博澄清的时候监控还没流出来,有那样的照片存在,没有任何人相信他,他也不确定季昭然愿不愿意被搅进去…… 现在被季昭然这样坦然的一通数落,宁稚安不由得微赧。 像是猜到了宁稚安会不好意思,季昭然低笑了一声,问道:“下次还敢不告诉我吗?” 宁稚安忙回复:再也不敢了! 季昭然打趣他:“胆儿还挺大,你还敢有下次啊?” ……这不是季昭然自己问的吗!!! 他只是顺着说而已啊! 宁稚安细白的手指在键盘上来回敲击,删删改改也不知道怎么回复,急得想原地转圈。 等他终于组织好语言的时候,季昭然却快他一步发来了消息: “不聊了,到我的镜头了。” …… 宁稚安反省,自己是不是回复的太慢了。 刚才好像一直是季昭然在等他。 他又删掉了聊天框的文字,重新编辑好内容,这次发得很快—— 季老师再见。 * 在季昭然转发宁稚安微博的第三天,宁稚安又一次接到了陈海的电话,让他去公司一趟。 宁稚安很快就到了万橙,电梯到了五层的时候,忽然进来了几个人。 为首的男人看见他以后险些往后一跳,狠狠拍了拍胸口:“我操!” 宁稚安:…… 这个人宁稚安见过,是万橙的太子爷陆屿林,现在已经接手了一部分公司的权利。 只不过他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为什么看见他要反应这么大! 陆屿林看见宁稚安就不免一阵心虚。 那段监控的视频他也看见了,他很清楚季昭然之所以又下楼开房,责任全在他。所以这个小明星黑热搜的出现,跟他也有那么一丢丢关系。 只不过他当时是在吃瓜,还暗中批判了一下,这小明星的团队可真不咋地,公关能力太差了。 陆屿林万万没想到没想到会在万橙看到宁稚安啊! 等等! 宁稚安为什么在这里?! 陆屿林惊讶地问:“难道你是万橙的人?” 宁稚安:……不然呢? 宁稚安艰难地点了点头。“是的。” 在宁稚安承认了以后,陆屿林看他的神色更微妙了,嘴唇张了又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宁稚安回想了一下,他确实跟陆屿林没有什么交集啊,为什么陆屿林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他觉得陆屿林有点神神叨叨的,于是徉作看不见,只盯着电梯上跳转的数字,终于到了要去的楼层,宁稚安松了口气,对陆屿林说道:“我到了,陆总再见。” 陆屿林热情朝他挥手,鼓励道:“要加油哦~” ……直到电梯门合上,宁稚安都能感觉陆屿林诡异的眼神。 他倒没往歪处想,就是觉得这位太子爷脑子不是很好用的样子。 听说以后陆屿林会全面接管万橙,宁稚安从心底里觉得万橙的未来或者会很坎坷。 …… 到达会议室的时候,陈海已经在里面了。 宁稚安感觉,再次见到陈海,陈海的态度跟那天晚上似乎很不一样了。 会议室还是老样子,桌角的胡桃色比别的地方颜色略深,那是他刚来万橙的时候,不小心把漆磕掉了一块,他怕被骂,偷偷用黑色签字笔涂上的。 陈海让小周给宁稚安泡了杯茶,和颜悦色道:“你自己发的那个澄清很好,语气真诚。” 宁稚安不明白陈海想说什么,便没有回答他,垂眼看着水杯里的热气。 陈海又说:“我看你的车还是那辆夏利,我跟公司申请了,会给你安排一辆商务车,还有会开车的助理。” 绕是宁稚安再迟钝,这下子也听出了陈海的暗示。 他在示好。 可是宁稚安觉得,他似乎已经不需要这些了。 宁稚安抬眸,黑白分明的眼瞳直视着陈海:“不是说要解约了吗?” “那你想解约吗?”陈海问。 “我原来不想。”那天晚上陈海的态度还历历在目,宁稚安顿了顿,实话实说道:“现在我想。” 陈海笑了下,眼里却没什么温度:“你跟公司签了四年全约合同,合同上写着还差两个月到期。在这期间,如果公司愿意,你明天就能解约;如果公司不愿意,你就只能守着冷板凳熬到合同到期。” “但是你现在刚有一点热度,如果不好好把握住现在这两个月的黄金时间,你很可能会继续寂寂无名。” 宁稚安听懂了陈海话里的威胁。就是说,在这两个月,他的发展会怎么样,很大程度上要看陈海的安排。 傍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投进会议室,在宁稚安的下眼睑处拓出淡淡的长睫阴影,他点了点头,问道:“你说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 陈海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崭新的合同。 “这是法务新起草的续约合同,给你的分成变高了很多,还有承诺义务,也比之前更明确,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 宁稚安走的时候,小周依然坚持要送他。 两人步行到停车场的时候,小周忽然咬了咬牙,停下脚步。 “宁哥……我听说你热搜过去以后,你试镜那个剧组已经打来电话,确定想让你演男三了!” “但是现在被压在陈海哥手里,他觉得你现在情况有好转,不想放你走了,如果你不同意续约的话,他就准备替你推掉。你的合同还有两个月,剧组快开机了,根本没有办法等到你解约。” “你……你要尽早想想办法。” 听到这些,宁稚安如果说自己一点都不难过那未免太假,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跟陈海闹成这样。 “没关系。”宁稚安朝小周点了点头:“没关系,如果不能和平解决,我会去找公司高层,如果找公司高层没有用,我会试着联系剧组,取得证据以后去上诉,他这样已经率先违背了合同,我也不会任他欺负的。” 他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的。 “用不着这么麻烦。”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宁稚安循声看过去。 季昭然穿着挺括的黑色风衣,安静靠在一辆迈巴赫车门边,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他修长的指骨夹着一支烟,额发被夜风吹得轻轻晃动。 而他的旁边,万橙传媒太子爷陆屿林脸色黑得像涂了炭。 季昭然优雅地……踩了陆屿林一脚。 “陆总你觉得呢?” 第10章 (捉虫) 宁稚安很快又折返回了万橙传媒。 只不过这次电梯里除了陆屿林、还多了小周和季昭然。 宁稚安仰头看着比他高半头的季昭然,压低声音问:“您怎么在这里呀?” 季昭然扬了扬下巴,冲着陆屿林的方向:“来找他办点事。” 陆屿林小声嘟囔:“准没好事儿。” 说完自己又有点心虚,不着痕迹地挪了两步,离季昭然远了一点。 电梯狭小,宁稚安鼻尖充斥着淡淡的柑橘调的香水味,混杂着一点辛辣的胡椒,还有淡淡的薄荷烟草味,激发出男性荷尔蒙味道,宁稚案略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是季昭然身上的香水味道。 还挺好闻的,宁稚案偷偷地想。 电梯很快到了24层,陆屿林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临近办公室的时候,宁稚安和陆屿林商量:“陆总,可以先让小周走吗?” 宁稚安弄不清楚陆屿林的态度,也不知道他的事情会如何发展,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怕。 可是小周私下向自己透露这些,如果闹大了,一定会被陈海惩罚的。 他希望他能自己承担。 季昭然不禁莞尔,这小孩儿怎么老是这么替别人着想? 陆屿林心里烦的不行,冲着小周挥手:“去去去!没你事儿了!” …… 办公室里,季昭然坐在宽大的皮质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闲散地玩着开心消消乐。 空荡的房间里不时回响着unbilievable的特效音。 陆屿林坐在办公桌前,皱眉翻看着宁稚安这几年的履历,还有陈海手下其他艺人的发展规划。 越看眉头锁得越深,在陈海的名字旁边重重的画了好几个叉。 到最后还找来了万橙的另一名经纪人陶媛。 陶媛是娱乐圈里小有名气的经纪人,眼光毒辣,做事果决,帮艺人挑选的资源回报率都很高,捧出过不少当红明星。 陶婉跟陈海是差不多时候来的万橙,但是陶婉在业界的地位已经比陈海强了太多。宁稚安也知道,陈海在私底下很不服气,对陶婉有一些微辞。 陆屿林跟陶媛在办公桌前低声交谈,很多内容宁稚安不便细听,便也坐到沙发上,和季昭然隔着两拳的距离。 宁稚安是个很乐观的人,所以即使不知道现在陆屿林意欲何为,他也没有因此坐立不安,只是很安静地等待。 过了一会儿,季昭然忽然“啧”了一声,把手机屏幕晃到宁稚安眼前,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问道:“我为什么玩不了了?” 宁稚安鼻尖又充斥着淡淡的柑橘味道。 他凑近一点,看了眼季昭然的手机屏幕。 …… 刚才手机里声音噼里啪啦好不热闹,怎么实际才过到第一百四十六关??? 猜丁壳玩的不好也就罢了,消消乐都玩的这么菜吗? 他消消乐都打到一千多关了! 宁稚安心底里产生了一点儿诡异地优越感,但他不敢显在脸上。 他严肃地跟季昭然解释:“精力用完了就暂时不能玩了,要等一会儿,系统会再送给你。” 他修长瓷白的指尖点在精力瓶的地方:“等数字到了5,就能再打一关。” 季昭然哪有那闲工夫,略一思索,问了一个令宁稚案灵魂都略微震荡的问题。 “能花钱买吗?” 宁稚安:“……可以。” 但没必要啊……宁稚安在心里小声说。 接下来,宁稚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季昭然自己慢慢摸索到充值页面,一口气买了两个648。 ……宁稚安:“您需要代打、或者陪练吗?” 季昭然:“?” 宁稚安:“……没事。” 他只是看着那两个648,一时间迷失了自我了而已。 …… 陆屿林跟陶媛说了半个多小时,嗓子眼直冒火,一抬头就看见季昭然正垂睫玩着手机,宁稚安还在旁边时不时小声指导。 他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扬声问季昭然:“我们自己家员工的事情,你往这一坐是几个意思?” 季昭然修长的手指滑动着屏幕,轻描淡写道:“我为什么不能坐这里,你们公司是有多见不得人?” “而且我觉得这小孩儿挺适合新悦,我未雨绸缪一下不行吗?” 宁稚安心猛地一跳,抬眸看向季昭然。 季昭然说这话的时候还在垂眼玩着消消乐,眉骨和鼻梁之间的线条优越,他神态并不是那么正经,但是却显得对什么都游刃有余。 季昭然的话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都在向陆屿林表明他的态度。 陆屿林差点撸袖子跟他打一架。 怎么就这么欠呢?! 陶媛站起来,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她笑着走到宁稚安跟前:“我能单独跟你聊一会儿吗?” 宁稚安点了点头。 …… 陶媛的办公室里,加湿器喷出丝丝缕缕染着玫瑰香薰味道的薄雾。 她笑着问宁稚安:“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您讲。” “你现在怎么看待万橙?” 宁稚安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我现在对万橙没有什么想法了。” “我觉得你或许有,只不过你现在本能的抗拒万橙而已。” 陶媛又说:“我很早就知道你,那你知道我对你是什么看法吗?” 宁稚安抬眸看她。 她直视着宁稚安,坦然道:“我觉得很遗憾,看着明珠蒙尘。” “你相貌出挑,业务能力也强,我看了你的一些镜头,各方面都拔尖,但是你却一直不被陈海重视。” “你的剧被别人带资进组抢走,是因为陈海没有努力替你争取;你的代言,高层说错了话,为什么你会被连累?是因为他根本没有认真做公关;你那个不过审的综艺,爆雷的艺人之前就有前科,但陈海没有仔细筛查,就替你接了。” “到最后还要把责任归结到你运气不好,我觉得这样并不对。非要说你运气不好的话,我倒觉得你运气不好在遇到了陈海。” “陈海并非没有能力,他只是没有把心思用在你这里,让你白白蹉跎了三年多。” 宁稚安齿尖轻轻咬着口腔里的软肉,乌黑绒密的眼睫微微颤动。 陶婉平静地和宁稚安对视:“季影帝的新悦传媒当然很好,但是新悦盘子太大了,每个人的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并不一定适合你。 “宁稚安,留在万橙,来我这里,难道你不想向陈海证明自己吗,你不想用星光璀璨的未来狠狠打陈海的脸吗?” * 宁稚安再见到季昭然神色就有点古怪了,两个人前后脚走进电梯,宁稚安慢慢吞吞挪步到最角落的旮旯,那英勇就义的表情像是要奔赴刑场。 季昭然侧头看向宁稚安,优越的下颌线牵动着颈部的肌肉。 “我会吃人?” 宁稚安忙摇头:“不是不是。” “那你站过来。” 宁稚安朝季昭然挪动了一小步。 “再过来。” ……宁稚安终于站到季昭然跟前。 宁稚安神色微纠结,讷讷道:“季老师,您说想让我去新悦,是在开玩笑吗?” 季昭然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大衣,将肩线撑得极为流畅,他神色从容自若地看着宁稚安。 对比之下穿着羽绒服,还带了个毛绒耳套的宁稚安活像个考试不及格的心虚小学生。 季昭然抬眉,反问他:“我像是在开玩笑?” ……宁稚安更难受了,手指头无意地扽着羽绒服袖口。 季昭然悠悠问他:“怎么,陶婉想让你转到她那去?” 宁稚安结舌:“您……您怎么知道?” “猜的。” 一想到原来季昭然都知道了,宁稚安一张小脸就更颓唐了,恹恹的垂睫,脚尖轻轻踢着电梯的大理石地面。 看着宁稚安这愁眉不展的样子,季昭然不由得有些好笑。 “陶婉挺适合你的。”季昭然说。 宁稚安抬眸,微讶看过去。 “我原来跟她打过交道,她想法新,办事利落,对自己人也不错。” 季昭然眼眸深邃,不经意的时候会流露出一种介于成熟男人与少年之间的桀骜气质。 他扬唇,笑着看宁稚安:“恭喜你,陶婉不错。” 宁稚安小声问季昭然:“您会不会觉得我很不识相啊?” 季昭然给他出头,还亲自抛出橄榄枝,结果宁稚安却选择了陶婉,这让宁稚安心里多少有点内疚。 “这有什么的。” 两个人说话间电梯到了一层,季昭然率先迈步,宁稚安跟在后面,季昭然边走边说:“你跟你经纪人闹翻不也是因为那张照片吗,你那微博还没把我供出去,我这不是在还你人情呢么。” 宁稚安小声嘟哝:“哪有这么夸张……” 季昭然没欠他什么人情呀。 两人走到停车场,季昭然的迈巴赫里司机等候已久,引擎开着,在夜色里发出厚重的嗡鸣声。 宁稚安暗想,比他夏利打火声好听多了。 走到季昭然车前,两人站定,宁稚安眼瞳清亮,神色认真对季昭然说道:“谢谢您。” 那表情,恨不得下一秒就原地敬个礼。 季昭然忍笑,冲宁稚安摆了摆手:“快回去吧。” …… 迈巴赫里温暖沉静,音响里流出悦耳的钢琴曲,玻璃车窗贴着厚重精致的黑膜,隔绝掉外界窥探的视线。 季昭然懒洋洋地靠着皮质座椅,拿出手机准备玩两局消消乐,等待加载的间隙他扬头,不经意地望向窗外。 忽然看到隔壁车道,停着一辆朴实无华的银灰色夏利。 夏利车透明车窗里,宁稚安正两手握着方向盘,漂亮的眉眼微微张扬,小脑袋也轻轻晃动。 现在的小明星出门这么低调吗? 正逢两车都在等红灯,并排停着。季昭然按下车窗,本想再打个招呼。 竟然还听见了夏利车里传来欢快闹腾的音乐声。 ——《好运来》 季昭然又缓缓合上了车窗。 目送着夏利车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季昭然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太闹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季昭然:《好运来》太闹心了 以后的季昭然:要不我给你唱个《征服》吧? 第11章 宁稚安回家以后洗了个澡,随便煮了一点东西垫饱肚子后,就坐在电脑桌前,准备把今天的更新补上。 前两天他一直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做,干脆潜下心来写手里这本书,噼里啪啦下笔如有神,存出不少稿来。 宁稚安发布了一章存稿箱里的内容,没过一会儿就收到了很多读者留言。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宁稚安已经习惯了读者们奇奇怪怪的留言,但有时候他还是会检讨自己是不是太少见多怪了。 【你踩我舌头了】:大大,你写吻戏的时候,可以多一些描写舌头的剧情吗? ……写是能写,过的了审吗? 【代购香火,不收纸钱】:点@我#主页%有&惊*喜 宁稚安对这个读者好奇很久了,每次他都是这个留言,宁稚安顺着id点进去,网页却显示404? 【阎王娇妻】:啊啊啊我刚睡醒就看到了大大的更新,快乐!!!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夜里十一点了啊,这个读者怎么才睡醒? 宁稚安颇为担忧地回复她:你作息太差啦,总是这样对身体不好呀。 【阎王娇妻】:???我@#%%……&*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网站总是会屏蔽一些读者的留言,怪不友好的。 还有一个读者,已经好几天没在评论区出现了,今天再次冒头。 【孤傲的吊死鬼】:大大我回来了!呜呜呜呜我好内疚!!! 宁稚安以为他是因为好久没过来看他的文才内疚,忙安慰道:没事呀,回来继续看就好了。 【孤傲的吊死鬼】: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全都怪我,我现在心里好难受,脖子疼得快要死掉! 其他读者也纷纷留言,在他的评论下面盖起了楼: 1L:活该! 2L:tui! 3L:来18层找我,咱俩打一架。 4L:卧槽楼上惊现大佬!!! 5L:3L的朋友,你是GG还是MM?提前说一下,我都可以哦~ …… ???宁稚安又一次看不懂这个网站了。 他再一次跟小倩吐槽道:为什么你们这个网站这么奇怪啊…… 【小倩:……】 【小倩:哪里奇怪了?】 宁稚安:哪里都奇怪。 【小倩:小明星,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也许不一定是我们想象的样子,你需要锻炼一下你的接受能力。】 一提小明星宁稚安想起来了,前几天小倩还因为他的遭遇,也替他生气来着。 宁稚安忙跟小倩分享自己经历的一系列转折。 宁稚安:你知道吗?我这两天真的好幸运啊,不仅没有失业,可能还会换一个更好的岗位! 小倩的回复高深莫测,又隐隐透着一种神气十足的姿态。 【小倩:嗯。】 【小倩:呵。】 【小倩:不过如此。】 宁稚安:聊一点人类听得懂的天好吗??? 【小倩:……好的。】 【小倩:既然没有失业,就要加油码字哦,你的好多读者都想给你办一个见面会呢。】 宁稚安想了想,他的艺人身份,好像不适合抛头露面的跟读者见面。 他委婉拒绝道:还是不要了,我长得很丑,怕见面会让大家失望。 小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道。 【小倩:……你果然就是个大猪蹄子。】 【小倩:你根本没有心。】 宁稚安:???我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 【小倩:哼!】 …… 第二天,宁稚安接到陶媛的来电,让他去万橙一趟。 万橙的会议室很大,但是宁稚安进去的时候却并不觉得空旷。 里面除了陶媛,陆屿林和陈海也在其中。 陈海正面色勉强地和陆屿林解释着什么,但是陆屿林似乎并不买账,只冷淡的听着,乍一看和昨天电梯里那个神神叨叨的富二代像是两个人。 陶媛态度自然地向宁稚安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旁边。 宁稚安脚步放轻,走到陶媛身旁,安静拉开椅子坐下。 过了一会儿,陆屿林打断陈海源源不绝的陈述。 “不用说那么多废话,我就问你,从宁稚安那张照片到现在,你都干了什么?” “除了让公关部起草了一封那是借位照片的狗屁声明,还有别的吗?” 一阵沉默过后,陈海回答:“没有了。” 陆屿林接着问:“为什么没有去联系季昭然的团队,季昭然什么身份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个热搜能带来多大的价值吗?操作好了或许能直接带飞一个艺人也说不定。” 陈海没有回答,因为他当时没有相信宁稚安的解释。 陆屿林简直要被气笑了:“好,不提季昭然,酒店监控呢?为什么是网友发出来的,你这个当经纪人的干嘛去了?” 陈海抬了抬唇:“因为当时正在谈解约……”他觉得没必要为宁稚安劳心费财。 陆屿林直接把面前的矿泉水瓶扔到了陈海跟前。 矿泉水瓶砸在桌面发出“砰”地一声,陈海眼皮重重一跳。 “你他妈自己看看这件事儿你办成了什么德行,还好意思找理由?还他妈好意思压着戏,你哪儿来脸敢这么干?” “你他妈够有本事的啊,要不然以后万橙跟着你姓陈得了?” “你他妈脑子里装的是屎吗?” 陆屿林虽然花天酒地胡作非为,大事上的是非观却很分明,所以尽管在立场来说他应该偏袒陈海,但他也并不想和稀泥。 陈海垂头不语,额角青筋乍起。 “宁稚安转到陶媛组。你降级三个月,自己好好想想,再弄不明白就直接滚蛋吧,万橙不需要没用的人。” 陆屿林站起来,抛下这句话以后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会议室里一阵沉默。 陶媛出去拿新的合同,这份合同需要宁稚安、陈海和她三个人签字。签字以后,宁稚安将正式转移到她的手里。 陈海降级三个月,意味着这三个月公司给到他手中的资源,不论质量还是数量,都会很大程度的减少,不仅影响了他,也影响了他手下的艺人,甚至还会被所有同行看笑话。 因为这相当于告诉所有业内,他陈海能力不足。 对一个经纪人来说,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更遑论陈海,刚刚在他曾经看不上的宁稚安面前,被陆屿林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陈海咬着牙,两腮鼓起,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宁稚安:“我可真是小瞧你了,几天不见都攀上陶媛和陆屿林了。” 宁稚安眼眸漆黑清润,坦然地和陈海对视,很多话堵在喉间,却又好像不知道还应该跟陈海说什么。 宁稚安清了清嗓子,黑白分明的眼眸直视陈海,他问道:“你有后悔吗?照片上热搜的那天晚上,你哪怕信我一个字,现在都不会闹成这样。” “不闹成这样哪有你攀高枝的机会?宁稚安,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天气预报今天有雪,窗外一片阴云,低低地垂在天际,连会议室里都好像有些让人喘不过气。 他明白了陈海的态度。 陈海好像从来没觉得那样对待自己有什么不对。 宁稚安轻轻舒了一口气,然后对陈海点了点头。 “哦。” 他唇角抬起,笑容干净,眉眼却又昳丽。“那要是这么说,我确实应该感谢你。” 说话间陶媛拿着厚厚的新合同走了进来,宁稚安清瘦漂亮的下巴尖儿朝陶媛那边抬了抬:“要不是你,我也没法转到陶媛姐这里。” 陈海办公桌下的手紧紧攥着,因为太过用力,指骨泛起淡白色。 陶媛走到宁稚安跟前,笑着说:“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也得谢谢陈海,要不然我再看好你也只能干瞪眼啊。” 她把合同推到陈海眼前,和合同一起被送过去的还有一支拔好了笔帽的碳素笔。 陶媛微笑,指尖轻点着桌面,带着势在必行的姿态:“那就在这谢谢陈经纪人割爱了?” …… 陈海签字的时候很用力,险些把A4纸划破。 签完字以后深深地,怨愤地看了宁稚安一眼,然后才大步走了出去。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无能狂怒吧。” 陶媛耸了耸肩,对宁稚安道:“对了,我把小周要过来给你当助理了。” “咱们简单谈一下接下来的规划……” * 陶媛做事很利落,很快就和《云起鹤唳》剧组签好了合同,宁稚安出演男三顾听泉。 同时也帮宁稚安搬了家,换了一个位置和物业都更好一些的小区。 陶媛还问了宁稚安,需不需要给他配个车。宁稚安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喜新厌旧要不得。 二手夏利陪他度过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他可不能做那种飞黄腾达了就抛弃糟糠妻子的渣男! 他很专情的! 因为宁稚安的专情,小周苦练了一周手动档的汽车,苦着脸跟宁稚安说道:“宁哥,你当初为啥要买手动档的车啊?” 当然是因为手动档便宜! 但宁稚安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要面子的,于是他高深莫测道:“我喜欢手动档那种驾驶感。” 小周顿时肃然起敬。 … 很快,古装大男主剧《云起鹤唳》剧组的前期筹备、选角工作都已经做好。 男一贺起鸣的扮演者:影帝季昭然。 女一陆芊芊的扮演者:当红女星时可佳。 男二,宁稚安义父的扮演者:老戏骨赵听松。 男三顾听泉的扮演者:宁稚安。 男四扮演者:蒋扬。 开往剧组的路上,陶媛对宁稚安说道:“我听说之前你的男一,就是被蒋扬带资抢走的?” “对。”宁稚安回答。 他也不明白蒋扬怎么想的,明明可以接到更好的角色,却非要硬挤进这个剧组来。 这不是得不偿失吗?宁稚安疑惑地想。 “他这次也是带资,还动用了很多关系说通了周唯鱼。但是没关系,他戏份不多,在剧组呆不了几天,唯鱼的剧组不会太惯着这种关系户,所以你就把他当个普通同事。如果他真的逾矩,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来替你交涉。” 宁稚安点了点头。 “对了,十二点记得准时转发剧组的微博。” …… 午十二点,《云起鹤唳》剧组官微准时发送微博——很高兴见到你,顾听泉。@宁稚安v 宁稚安转发: 【骄阳、长夜、风雪,不归人,愿与你一同渡过。//@电视剧云起鹤唳:很高兴见到你……】 与此同时转发官博的,还有所有同组承担重要角色的演员。 前往剧组的路上颠簸不平,摇摇晃晃,车里暖风很足,吹得宁稚安昏昏欲睡。 绒密的眼睫垂在下眼睑,宁稚安终于被颠得睡着了。 车里一片祥和宁静。 而微博却因为这部万众期待的剧终于官宣,再次沸腾起来。 【卧槽???】 【等等,我没看错吧?季昭然跟宁稚安一个剧组了?】 第12章 (捉虫) 前几天两个人刚因为酒店合照一起上了热搜,还狠狠打了一波脸。但转眼就官宣了一部戏的合作,很多网友觉得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等等,我现在脑子有点捋不过来了……】 【宁稚安你这个小心机婊,给我季哥灌了什么迷魂汤?(跟我说说,我也想灌)】 【扬仔冲呀!!!妈妈爱你!!!!】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这回说是炒作总没人再反驳了吧?】 【哇塞,小县令的扮演者竟然是蒋扬,好期待呀!!!】 【我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宁稚安能压蒋扬,他有什么作品吗?】 【蒋扬脑残粉滚开,现在的重点不是宁稚安跟季昭然吗,别在这搅浑水。】 【唉,现在娱乐圈真是难混了,没想到影帝都下神坛了。】 【楼上的你下你妈呢,季哥要真想炒作,多的是人上赶着凑过去,还能轮得到一个没名没姓的宁稚安?】 【说实话,我现在对这部剧有点失望了,还没开机就这么多的幺蛾子,能好到哪去?】 【呵呵,我就等着看这部戏播出来有些人丢人现眼了,德不配位就等着被剧粉骂吧。】 大多数网友现在都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怎么回事,网友们众说纷纭,甚至还有一些人对这部剧产生了怀疑。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部剧的官宣,都让大众对宁稚安跟季昭然的关系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与此同时,神秘的互联网上,还有另一小拨神秘网友,因为上次季昭然的澄清微博而聚在一起。 已经苦于没粮很久的她们,此刻不约而同地发了一条让人摸不清头脑的微博。 【先有监控后有剧,安然无恙或许szd!!!】 【有点甜,安然无恙或许szd!!!】 但是这拨网友人是真的很少,因此淹没在众多质疑的言论里,并没有引人注意。 开往剧组的豪华保姆车里,蒋扬气得直接把手机扔到了地上! 他一早就买好了水军,虎视眈眈地盯着,就等着剧官宣了狠狠压宁稚安一头,顺便带节奏自己美惨强被宁稚安抢角色,好让大家对他同情又关注。 结果所有人的焦点都到了宁稚安和季昭然的身上,关于他的评论反而全部被压到了最下面! …… 宁稚安看了一会儿网上的评论。 山路颠簸,宁稚安的黑色眼罩挂在额头,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陶媛带过太多的艺人了,对这种言论早已见怪不怪,她驾轻就熟地说:“不用理会这些言论,这部剧有很多人在看着,不可能风平浪静的。” “这在侧面上也证明了这部剧的关注度,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演戏,让观众认可你。” 宁稚安点了点头:“我知道的陶媛姐,其实这些评论比起上次已经温柔多了。” 根本伤不到他了好嘛! 他说的是实话,这次因为季昭然也牵扯其中,很多人并不敢把话说的太绝,毕竟真的把季昭然惹怒了,有些带节奏的可能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评论并不是特别难听。 宁稚安忍了一小会儿,实在没憋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陶媛:“陶媛姐,安然无恙是什么?” 宁稚安是真不知道。 毕竟他糊了这么久,自己的粉丝都没几个,又怎么会有cp粉呢? 他见网友说的时候态度高深,以为是什么深不可测的话题。 ……陶媛侧面感受到了这几年宁稚安有多糊。 她很直接地解释道:“是你跟季昭然的cp名字,但你不要太在意这个,跟季昭然正常相处就行。” 陶媛并不想让宁稚安走炒cp的路线,虽然短期内对于宁稚安来说是一条捷径,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占了便宜就得承担相应的后果,何况对方还是季昭然。 宁稚安惊呆了。 天呐,网友们怎么这么有想象力? 怎么这么敢想??? 宁稚安啧啧惊叹:“互联网真是无奇不有。” 陶媛笑着摇头:“好好拍戏,别想那么多。” “嗯!”宁稚安握紧拳头给自己鼓舞士气,正垂下头,准备再看会儿剧本时,肩膀忽然被陶媛拍了拍。 陶媛指向前方:“看那里。” 宁稚安抬睫,视线跟着转过去。 前方八百米左右,是《云起鹤唳》剧组的拍摄现场。 宁稚安到了。 * 开机在即,场景已经基本搭建完毕,呈现在宁稚安眼前的,是肃杀的武馆、古拙质朴的街道,一切故事开始与结束的地方。 主要演员陆续到达剧组,剧务在其间来来回回地穿梭,协调调度各种琐事,忙得焦头烂额。 下了车,陶媛带着宁稚安去找周唯鱼。 陶媛对周唯鱼说道:“小宁我就先交给你了,要是演技不好随便你调教,但是话说前头,你们可不许欺负人啊。” 宁稚安漂亮的小脸严肃地绷着,肩背笔直,像个被家长领着见校长的小学生。 周唯鱼被俩人气笑了,把宁稚安拽到身边来,冲陶媛摆了摆手:“去去去,当我这是什么地方呢。” 陶媛玩笑道:“我们家小宁太老实,我可不得多操点心吗。” 宁稚安感觉心里酸酸的。 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经纪人会这么护着自己的艺人。 会亲自找到导演那里,让他不要被欺负。 以往他都是被陈海告诫,到了剧组老老实实,不要得罪人,不要给他添麻烦。 陶媛又跟周唯鱼说了一会儿话,才准备要离开剧组。 她手里艺人多,行程也紧,并不能在这多呆。 临走前宁稚安轻轻向陶媛说道:“陶媛姐,谢谢你。” “谢什么。”陶媛拉开车门,向宁稚安告别:“好好拍戏。” …… 正式开机要等全员到齐,还要选好日子,今天到位的演员,主要任务就是拍定妆照。 为了贴合角色,宁稚安的戏服更偏向利落修身,符合武馆小少爷闲不下来的人物特质。腰封紧紧一束,愈发显得宁稚安腰细腿长,将流丽的身形勾勒得一览无余。 见到宁稚安换完装的一瞬间,造型师赞叹:“这身段可真漂亮!” 宁稚安杏眼一弯,嘴甜地说:“因为姐姐衣服配得很好看呀!” 造型师心花怒放,带他往化妆间走的路上一口气设计了好几种妆容方案,宁稚安很捧场地说:“我觉得每一种都很好!” 化妆间里已经有人坐在里面。 蒋扬自己带了好几名造型师,把蒋扬围得密不透风,而剧组的造型师则被挤在外面,只能看着蒋扬干瞪眼。 蒋扬是打定主意要在定妆照上狠狠压住宁稚安一头的。 因此早就嘱咐了自己高薪聘请的造型师,一定要好好花心思给他做个惊艳的造型,又怎么会让剧组的造型师去插手。 剧组的几名造型师略无语。 演员自己带造型师在娱乐圈屡见不鲜,因此她们虽然有微辞,但也不能多说什么。 几个人干脆全部围上宁稚安,根据宁稚安的骨相和角色的特质,一起商量妆容。 化妆室里,宁稚安跟蒋扬两个人谁都没跟谁说话。 蒋扬是高高在上地端着。 宁稚安则是被几个造型师姐姐叽叽喳喳围着,根本忙不过来! 蒋扬的造型师训练有素,很快就给他做好了造型。很浓重的一个妆,在聚光灯下应该会很挑眼,凸显上镜效果。 蒋扬对此还算满意,很符合他要狠狠压宁稚安一头的目的。临去拍摄前,他透过镜子,看向宁稚安的表情轻蔑又不屑。 真以为当了男三就万事大吉了? 剧组的合同工能弄出来什么好造型? 寒酸死了。 这剧还长,他会慢慢让宁稚安懂得,他在跟谁作对。 宁稚安给了他一个有病你就快去治,如果实在没希望建议你爸妈趁年轻赶紧再要一个的眼神。 但是宁稚安估计蒋扬没看懂自己的意思,因为他走时候还挺得意的。 因为憋着一口气,所以几名造型师给宁稚安做的造型格外用心。 宁稚安的眉毛长得很好,修长而根根分明,因此眉毛轻轻一扫就很有韵味。他是杏眼,睫毛浓密。双眼皮的弧度很漂亮,外眼角略翘,转眼的神情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鼻梁秀挺,嘴唇柔软,呈现淡淡的红色,连下巴尖儿都是好看的。 造型师细细在他脸上勾勒勾画,将一纸书里的人物画到了眼前。 妆容做完,宁稚安照着镜子,自己都呆了呆。 镜子前的青年漂亮得像精美易碎的瓷器。 让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助理小周呆呆地说:“宁哥,你这身也太好看了!” 宁稚安内心雀跃,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再次谢过造型师姐姐以后,宁稚安就火速奔赴摄影棚。 他都等不及要拍照了! …… 摄影棚里,气氛并不太轻松。 蒋扬对照片要求很高,但是浓重的妆容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的面部表情,因此拍了半天,镜头里的蒋扬都略显僵硬。 镜头会放大人的一切缺点,因此蒋扬的不自然也清清楚楚呈现在屏幕里。 蒋扬不太高兴,觉得摄影师不上心。 摄影师也有点头疼,这么僵硬的脸,这么重的妆,神仙也拍不好啊! 关系户可真是难伺候。 而且他记得备忘事项里,蒋扬的角色应该是个清正严肃的县令来着,造型做成这样,观众看了真的会买账吗? 摄影师不太确定周唯鱼的态度,因此即使心里有想法,也还是憋在心里没说。 来来回回好几次,蒋扬才勉强点头,但语气还是不太满意。“就这样吧。” 摄影师终于松了一口气,正想跟蒋扬说,后期会好好给他p一下,目光掠过蒋扬看到宁稚安的时候,人却忽然惊呆了。 往摄影棚快意走来的青年青丝如墨,衬得冷白的肤色像被漆上一道釉光,精致的眉眼间透着一种固执的纯稚。 这种纯稚太过稀有,太容易被弄脏了,因此也给他凭添了几分脆弱感。 像是精美的艺术品。 太有灵气了! 摄影师面露惊艳之色。 第13章 宁稚安大步往摄影棚走过来,姿态轻盈,其他人的视线也紧紧地随着他转动。 摄影师目不转睛看着他,禁不住赞叹道:“真是太完美了!” 蒋扬脸色很难看,即使浓厚的妆也压不住发青的面色。 蒋扬盯着他看了他好一会儿。 宁稚安越走越近,蒋扬掐在手心里的指甲尖也越陷越深。 直到宁稚安已经被摄影师和工作人员围住,拿好道具准备拍照,蒋扬的视线还落在宁稚安的身上。 助理小声提醒:“蒋哥,咱们得去B组报个到。” “知道了。” 蒋扬冷淡地回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抬脚往摄影棚外走去,走到一半又压低声音跟助理叮嘱:“去跟后期交涉一下,该怎么说不用我交代了吧?” 助理点头:“放心。” “把事儿办漂亮点。”蒋扬提醒道。 摄影棚里,宁稚安在摄影师的要求下做了一个又一个的动作和表情,灵活生动,收放自如,将顾听泉这个人物活灵活现地呈现在了镜头前。 顾听泉的拳与剑,爱与恨,家与国,他的天真和冷漠,浪漫与执着,都在宁稚安的演绎下,仿佛忽然就有了灵魂。 摄像头前的白衣少年衣幔翻飞,像是被人花尽心思,拿着小狼毫,一笔一画,浓墨重彩勾画出来的。 让人忍不住地心生感想:原来造物主是真的会偏心的。 “太棒了!亲爱的,转身,对,就是这么看着我!” “绝了!” 摄影师嗨了,闪光灯接连不断,扛着镜头手舞足蹈地围着宁稚安打转,拍了很多张都嫌不够似的。 一口气拍完,摄影师非常满意地给宁稚安展示了刚才的成果,其他工作人员也围在电脑屏幕前观看原图。 看到原图后,别说是摄影师,就是在一旁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赞叹。 “宁老师的镜头感真不错。” “我能预感这组照片发到微博上绝对要爆。” “我现在都想把照片要过来当手机封面了。” 小周很认同地点了点头,在心里想,宁哥一直挺好的,只是原来没人看到而已。 …… 拍完定妆照已经九点多了,今天的任务基本就算完成。 宁稚安跟小周都饿坏了,离开剧组,两个人先在附近找了一家饭馆填饱肚子。 剧组这边的位置不算繁华,饭菜的味道也不像京市那样精致可口,不过马马虎虎吃饱肯定没问题。 饭馆的老板娘是个五十来岁的阿姨,腿脚好像不是很好,走路有些微微蹒跚。 阿姨非常热情,见宁稚安跟小周点的菜不多,还多送了一盆热乎乎的疙瘩汤,热情说道:“这两天降温啦,吃点热的身上暖乎。” 宁稚安连忙向大姐道谢。 阿姨笑眯眯问他:“我听了两句你们聊天,是要在这边拍戏吗?” “对。”剧组的场地不是秘密,宁稚安坦然点头。“得在这边呆一阵子。” 阿姨好奇地问:“那是不是每天都很忙啊?” “对啊。”小周在旁边一边吸溜汤一边说。“有时候可能要拍一整夜呢。” 不知道为什么,阿姨在听到这句话以后面露隐忧,愁眉不展地看着宁稚安。 宁稚安有点不明白阿姨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干脆笑盈盈玩笑道:“干哪行都不容易呀!” “对,对!”阿姨听到这句话很是赞同,但是却是一副心事更深的样子。 宁稚安确实饿坏了,也就没去多想阿姨奇怪的反应,跟小周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起菜来。 阿姨坐在隔壁桌,双手托腮,一直看着宁稚安吃饭。 这种吃饭时候被人盯着的感觉并不好受,不过宁稚安能感觉阿姨没什么恶意,因此也就没有说出什么阻拦的话来。 临走前结账,阿姨还坚持要给他打个八折。 宁稚安忙推辞:“不用的阿姨,您都送了我一盆疙瘩汤了!” 阿姨看向他的目光和善极了:“别客气,小伙子以后常来就行。” “那也不能让您打折呀。”宁稚安坚持道。 两个人为了八折省下来的十九块钱你俩我往了好几句,表情坚定得像是在谈几百万的大生意。 “那你给我写两个签名吧!”最后阿姨这么说。 宁稚安没想到—— 第一个要他合照的是晨练的周大爷。 第一个要他签名的是饭馆老板娘。 宁稚安认真签好两个名字交给阿姨,临走前还能听到阿姨在饭馆门口喊:“小伙子常来啊!” 小周啧啧感叹:“这里民风可真淳朴啊。” 宁稚安很是赞同,小声说道:“我也这么觉得,以后介绍剧组的同事一块过来!” …… 目送着两人走远,老板娘缓缓走回饭馆。 原本一双漆黑的眼珠在转身的一瞬间变成了浅浅的黄色,在夜色下异常诡异。 老板娘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前缀是444的电话号码。 “喂?你猜谁来我们这儿拍戏了?……对!就是失业小明星!想不想要他亲笔签名?五百万卖你一份。” “不能便宜,你们阴间通货膨胀太厉害了……” “唉他要拍戏,也不知道能不能按时更新了……” * 吃饱喝足,宁稚安跟小周两人回了酒店,从夏利车上把宁稚安的行李一件件搬出来,挪到房间里去。 酒店是剧组给定的,比不上京市档次好,但也是距离剧组五公里以内条件最好的酒店了。 房间还挺干净的,面积也不算小,宁稚安打开行李箱,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收拾好。 他带来的衣服不多,没过一会儿就叠好了,宁稚安把衣服整整齐齐地放进柜子里。 小周正在给宁稚安放生活用品,抽出笔记本电脑,小周对宁稚安喊道:“宁哥,我把你笔记本放书桌,还是放床头柜啊?” “放书桌吧。”宁稚安回答,顺便朝小周那扫了一眼。 这一看宁稚安才发现不对。 “这不是我的笔记本电脑呀?”宁稚安疑惑问道。 “哦!”小周骄傲地摊开崭新的笔记本,向宁稚安展示:“你那台笔记本太旧了,陶姐说给你换个新的,你那台旧的我就没拿来。” 宁稚安像是得到了新铅笔盒的小学生一样,好奇地凑过去,跟小周一起嘀嘀咕咕倒腾了半天。 末了,宁稚安感慨:“这运行速度可真快!” 他以前那台旧笔记本,慢得他恨不得时不时地拍两下! …… 小周在帮他收拾完东西以后就走了,他房间在楼上,跟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住一块。 这风风火火的一天终于宁静下来,宁稚安呈“大”字状摊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又窸窸窣窣地爬了起来,跑到电脑桌前去稀罕他那台新的笔记本电脑。 喜新厌旧真好! 这电脑真快! 宁稚安满意地打开浏览器,输入网址,准备进入他那正在连载文的网站。 折腾了半天,宁稚安发现自己进不去那个网页了??? 不管怎么摆弄,网页始终冷冰冰地显示404 not found。 他疑惑地给小倩发去信息。 宁稚安:在吗?我换了一台新电脑,但是上不去你们网站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小倩又一次秒回。 【小倩:什么!!!】 【小倩:你上不去了?】 宁稚安之前觉得网站很奇怪,还经常退出去重新登录,确定每次域名都是一样的,才勉强相信了这不是什么境外的非法网站。 可是这次是怎么回事呢? 他回复道:对呀,怎么也上不去。 【小倩:你的旧电脑呢?】 宁稚安:在家里啊,但是我现在出差了。 【小倩:把旧电脑取回来,新电脑不行。】 宁稚安很不爱听这句话! 他护犊子地回:可是你们很奇怪,网页上不去,为什么要怪新笔记本电脑?你又怎么知道旧电脑现在就能上去呢? 【小倩:……】 小倩无言以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宁稚安见小倩还没有回他的信息,抛下一句我去洗澡了,就把手机放到桌子上,人去了浴室。 今天一天风尘仆仆的,但是宁稚安觉得很满足、很充实。 剧组这边夜里温度很低,酒店的暖气也没那么足,宁稚安把水温调到了最高,温热的水流从花洒涌出,在宁稚安瓷白的皮肤上轻轻滑过。 宁稚安一边揉搓着头发上的泡沫,一边背台词道:“义父,孩儿今天救了一个受伤的人!” …… “叮”地一声,酒店5层的电梯门响起,季昭然大步从电梯间迈出。 他上午出席了活动,然后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又坐了两小时的车,才赶来剧组这边,此时微微有些疲惫。 接过行李箱,季昭然对助理说:“行了,你明天早上再过来收拾吧,今天都别折腾了。” 助理高高点头,又不放心叮嘱道:“那您早点休息,别玩游戏了。” 这么大人了还老熬夜玩消消乐,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季昭然背对着高高摆了摆手,高高这才折返回电梯的方向。 他还穿着出席活动时的一身西服。季昭然身高腿长,廊顶的光落下来,行走间隐隐可见西装之下包裹的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 季昭然不耐烦地抬手拽下了领带,松松垮垮缠绕在腕间,又扯了扯衬衫领子,露出橄榄核一样流丽的喉结。 他从衣服兜里掏出房卡,房卡上烫着金色颜料:506 季昭然打开房门。 …… 本应该漆黑一片的房间却灯火通明,而比灯光更夺目的……是眼前刚从浴室出来的小男生。 猛不丁的反差让季昭然怔了一瞬。 宁稚安呆呆地和季昭然四目相对。 他上身赤着,只虚虚在腰间搭了条浴巾。宁稚安皮肤薄,又白如细釉,现在被热水浸的微微泛红,整个人蒙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汽,鼻尖眼尾都是红的。 宁稚安懵了。 他刚洗完澡,还抹了香喷喷的润肤乳,出来就看到季昭然在他眼前。 过了两秒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全身上下就挂了一条浴巾,一瞬间连耳尖都变得通红。 宁稚安感觉自己都要缺氧了,他后退两步,语无伦次,卯足嗓门喊了句—— “季老师晚上好!” 第14章 宁稚安这一嗓子中气十足。 要不是臊得连脚趾尖都爬上一层淡淡的粉,光听这架势还以为他这是在澡堂子遇见了季昭然,下一秒就要招呼人一块搓澡。 不过这一声也打破了水汽氤氲的房间里,有点奇妙的气氛。 季昭然回过神来,视线定格在宁稚安慌乱无措的双眼。 “不好意思,我可能走错了。”他抛下这句话便转过身,拉着行李箱合上了房门。 季昭然一出房间就去楼梯间点了支烟,楼梯间里很安静,窗户半开着,烟雾淡淡地从尾端向上漂浮,他脑子里却还是有点乱。 他咬着烟,给助理高高发去信息:我房间号是多少? 高高很快回答:509啊哥,怎么啦? 季昭然:我房卡错了。 高高:???您现在在哪?我很快下来! 没过一会儿,楼道里传来一阵急促地小跑声,季昭然估计是高高来了,他掐灭了烟,打开楼梯间的门。 …… 房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季昭然开门时带来的冷空气还盘绕在门廊周围。 冷静了一会儿,宁稚安狠狠搓了搓发烫的双颊。 然后视线下移,划过平滑白皙的腹部,又轻轻拽开浴巾,低头看了一眼羞答答的小小宁。 宁稚安痛苦地捂上眼睛,原地蹦了几个圈。 虽说都是男的,这种场面也不算很过,但这几天他没怎么锻炼,腹肌都不明显了,看起来一点都不威武!!! 而且在电影里见过,季昭然的腹肌流畅又结实,蕴含着极强的爆发力,胸膛也宽阔挺直。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也太丢人了!!! 宁稚安缓缓蹲下来,靠在门廊边,五味杂陈地伸出拳头锤自己。 一边觉得尴尬,一边嫌弃自己临场反应太笨了。 季老师晚上好? 这是什么傻话??? 宁稚安使劲绷着腹部的肌肉,自己在门边上又重新演习了好几种这种突发情况下,自己该怎么做才能从容又潇洒,还预习了一下明天见到季昭然该如何打招呼,才能自然幽默不僵硬。 季昭然从高高手里重新接过烫金房卡,房卡上的数字是509,宁稚安那间房的对面。 季昭然在自己房门口站定,下意识地停顿下来,看了一眼对面的房间。 他本是想跟宁稚安解释一下,刚才是前台给错房卡了。 这一停下来,就听到了对面房间里隐约传来的声音…… “季老师,好巧啊!” “季老师,您怎么在这里!?” “季老师,其实我原来身材还可以的!” “季老师,您也住这里吗!?” 声情并茂,语气充沛,情绪丰富。 光是听着声音就能让人联想到里面人此刻夸张又做作的表情。 季昭然垂眸看着506的门柄,忽然轻笑着低骂了一句:“这他妈……” 吓着人小孩儿了。 季昭然走到宁稚安房门口,不轻不重扣了下门。 “是我,不用开门。” 里面登时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里面安静下来。宁稚安从猫眼里偷偷往楼道望过去,只能看到季昭然一双冷凛的双眸。 宁稚安讷讷问:“季老师?” 季昭然清了清嗓子,声线微低,继续说道:“没事儿,跟你说一声,刚才前台给我拿错房卡了,已经换了新的了。” “我助理跟前台交涉过了,不会再有类似的问题。” 宁稚安看到,季昭然说完这句话,就转过身往对面走去,从猫眼里只能看到背影宽阔的肩背。 宁稚安生无可恋地拿额头撞门。 这房门隔音好吗? 能隔住他刚才的声音吗? 如果不能,这门窗是封死的吗,他现在跳下去还来得及吗??? * 第二天一早,睡梦中的宁稚安被小周推醒。 “宁哥,醒醒了宁哥。” 宁稚安紧紧抱着被子,脑袋钻在枕头里,困恹恹地问他:“几点了?” “六点五十。” 确实不能再睡了,他今天七点五十就得到剧组。 宁稚安顾不得冷和困,一骨碌坐了起来,使劲揉了揉眼睛。 不怪他起不来,任谁遇到昨晚那种突发状况,都会很难立刻平复下来早早睡觉的! 宁稚安从床上跳下去,一溜烟儿地钻进浴室洗漱,很快便收拾利落和小周一起出了房间。 关门的时候宁稚安还古怪地低头看了眼门锁,只看一眼就像被烫到了一样慌张挪开了眼神。 小周一头雾水地跟在后面,又回头看了眼门锁。 这锁咋了? …… 宁稚安今天要试拍几场戏,人一到剧组就直奔化妆间准备妆发和造型。 他老老实实坐在椅子里,被几名造型师姐姐摆弄着。 妆画到一半,宁稚安微信提示音响了起来。 是小倩给他发来的消息。 【小倩:[图片]我们都很伤心。】 小倩发来的是一张他的文章页面的截图,昨天他上不去那个网站,也就没有更新,读者的反应的似乎有点大。 【我家门口草八丈高了】:一觉醒来没有看到大大的更新好难过!!! 【开心鬼】:今天的我好不开心。 【曼珠沙华,有毒】:大大,看不到你更新我没法好好上路。 【孤傲的吊死鬼】:是不是因为你去做别的了,你就不想写文了!!! 【代购香火,不收纸钱】:点@我#主页%有&惊*喜。 …… 很多读者都是一路追过来的,看着这些评论,宁稚安也很无奈。 宁稚安回复:我也想更新,可是我的的确确上不去那个网页了,没有办法呀。 【小倩:……】 【小倩:小明星,你要知道,很多读者的情绪都不是很稳定的。】 宁稚安:……你说话好奇怪。 宁稚安本还准备再问问网站的事情,但是他的妆面已经做好了。 今天有很多安排,每个人的时间都很紧张,宁稚安也不便再跟小倩聊天。 匆匆结束了聊天以后,宁稚安往拍摄片场走去。 场务一见到宁稚安就迎了过来,满脸歉疚地说:“宁老师,真不好意思,我听酒店那边反馈,他们前台昨天晚上发错了房卡,没影响您休息吧?” 影响很大! 他丢了很大的人! 宁稚安痛苦地握了握拳,不欲再回想那个画面,只避重就轻地说:“没事儿,下回注意就行,没影响到我。” 场务又向宁稚安告歉了一小会儿才走了。 小周好奇问:“昨天有人进错房了吗?” 宁稚安忙摇头:“我不知道,只听到楼道有动静。”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浑身上下就搭一块浴巾,就被季昭然打开了房间呢! 小周连连感慨:“这小地方的酒店还是不太行。” …… 《云起鹤唳》这部剧演员阵容强大,除了有影帝季昭然,还有很多活跃在影视圈一线的演员。 为了协调各方时间,节约时间成本,加快拍摄进度,剧组是以AB两组同时工作的形式去分头拍摄。 宁稚安上午的戏份都在B组,顾听泉从小长到大的武馆里。 扮演宁稚安义父的演员还没进组,这场戏主要是和武馆师兄们的互动。 武馆是他的家,他最熟悉、最安心的地方。 天真烂漫的顾听泉,带着暖融融的兔毛围领,一步一步朝镜头走来。 他利落地翻身上比武台,跟其他师兄坐在一起,看台上两个小师弟切磋。 看到兴奋时顾听泉跟着师兄们纵情高呼。 顾听泉是从小被宠到大的,除了有最敬重的义父,还有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们的陪伴,在所有人的悉心爱护下,顾听泉眉宇间不见一丝忧愁。 被师兄们打趣的时候,顾听泉也不生气,反而张扬地笑道:“师兄!你又拿我寻开心,等义父回来,我定叫他给你好看!” 这场戏是顾听泉遇到男主贺起鸣的前缀,宁稚安要演绎的是一切故事开始之前的顾听泉。现在的顾听泉越是无忧无虑,以后的故事就越充满悲剧。 可以说顾听泉的情绪是串联了整个剧情的一条线。 宁稚安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活脱脱的顾听泉。 他做的很好。 “咔!”副导演满意地喊停。 宁稚安晃了晃脑袋,迅速脱离状态,走到副导演刘满江那里。 “你刚才的戏都非常不错,情绪饱满,很好。” 刘满江继续说:“下午要跟季昭然对戏,别怕接不住。我看你人物吃的挺透,就按照你心里的想法去演。” 宁稚安忙点头。“我会努力的。” 刘满江笑着说:“中午好好休息。” …… 这一个中午,宁稚安都在告诫自己,昨天就是个意外,都是大男人又没露什么,见到季昭然不要太放不开。 他甚至还终于苦思冥想了一句化解尴尬的幽默金句:季老师,有时间一起泡澡去啊! 既显示了他对这件事的不在意,又巧妙化解了这件乌龙。 可是真见到季昭然本人的时候,宁稚安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太乐观了。 下午的戏是顾听泉在武馆外的暗巷里遇到了男主贺起鸣,贺起鸣是一个防备心极强的人,所以即使身受重伤,也不允许宁稚安近身。 季昭然的古装扮相极好,墨发垂在脏污的地面上,本就冷白调的皮肤,因为受了重伤,在暗红色血浆的衬托下,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白。 而他那张俊美锋利的脸,也多了一丝脆弱感。 这是季昭然在剧组的第一场戏,周唯鱼亲自过来盯着。 顾听泉蹲在武馆的墙头,好奇又担忧地看着贺起鸣。 义父常跟他说,这是乱世,他们求的就是一个稳字,所以切记不可多生事端。 可是天生的善良还是让顾听泉忍不住去看看这个受伤的陌生人。 他利落地翻下墙头,好奇又担忧地靠近贺起鸣。 “咔!”周唯鱼喊了停,他看着监视器,微微皱眉道:“宁稚安眼神不太对。” 季昭然朝监视器走过去。 宁稚安的演技在他这个年龄里已经是拔尖了,这个眼神放在别的剧组可能一次就能过了,但是对于周唯鱼和季昭然来说,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美中不足在哪。 宁稚安看着季昭然的眼神,虽然有担心,有纠结,有好奇,但是还多了一分躲闪。 顾听泉可以忐忑不安,但不应该有躲闪。 季昭然在监视器前站了一会儿,心中了然宁稚安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小孩儿脸皮儿薄,季昭然也能从他昨天的神色里看出来,他过往的经历很单纯,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大反应。 季昭然和周唯鱼商量了一下,然后大步朝宁稚安走过去。 宁稚安老老实实地站着,像个做好准备等着挨批的小学生。一双杏眼清凌凌一片,映着季昭然清俊的脸。 用剧本折成的卷轻轻敲了下宁稚安的发顶,季昭然说:“跟我来。” 第15章 宁稚安一张小脸三分凄苦七分无助,沉默地看着季昭然,做好被狠狠骂一顿的准备。 听说之前有个演员仗着有后台,跟季昭然对戏时候不敬业,连台词都不背,季昭然当天就让那个演员收拾东西走了,直接让剧组换了个人接替那个角色。 他还没后台呢,第一场对手戏就没发挥好,这可怎么办? 宁稚安苦巴巴地开口。 “季老师……” 季昭然浅浅地喝了一口水润嗓子,见宁稚安还乖乖地站在一旁,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他示意宁稚安也坐下,然后抬了抬眉,语气漫不经心:“因为昨天那事儿,跟我对戏觉得不好意思?” 宁稚安心猛地一沉! 完了,他一定是准备把我换掉了! 宁稚安连忙摇头否认:“没有没有,跟您对戏特别自然流畅,赏心悦目。就是我太崇拜您了,一时间没控制好情绪!” 他这个语气,跟昨天晚上自己在房间里自言自语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季昭然不由有些失笑。 导演室的搭得很简单,窗外的光漏进来,照在季昭然高挺的鼻骨上,在侧脸落下漂亮的阴影。 “是吗?我觉得你似乎不是这么想的。”季昭然拉长了尾音,缓缓说道:“要不我让你也看回来?” 季昭然说话间,修长的手指搭在戏服上衣的盘扣上,轻轻摆弄着。 宁稚安蒙了,呆呆地看看他。 他慢吞吞地眨了眨眼:“您说什么?” 季昭然没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剥着扣子,他应该是很少自己脱戏服,所以动作不是很娴熟,但好在他神态足够从容,所以看起来不是那么生涩。 过了两秒,宁稚安终于反应过来季昭然的意思。 让他看回来!!! 宁稚安急的连忙摇头加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季昭然的手顺势停住,他一点点逼近宁稚安,季昭然眉眼桀骜锋利,不笑的时候仿佛高高在上的审视。 “真不用?” 宁稚安连连后退,表情坚决:“真不用!” 宁稚安本来以为自己说完这句话,季昭然会就着这件事儿转回正题,好好批评一下自己的不敬业。 却见季昭然抬起唇角玩儿似的笑,语气松散道:“不用就好,你要真想报昨天的被看之仇,我一时半会儿还真脱不下来这破戏服。” “那咱俩可就得眼对眼再尴尬一次了。” ??? 敢情刚才是在吓唬他玩吗!? 影帝怎么可以这样! 不过经过刚才这一出,宁稚安在季昭然面前确实放松了很多。 宁稚安胆子也大了起来,小声嘟囔道:“您怎么老逗我玩儿啊。” 季昭然莞尔:“不逗你,难不成真让你看回来?那我成什么人了我。” 宁稚安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季昭然搭着浴巾,像自己一样慌乱后退的表情,不由得吃吃笑了起来。 这会儿宁稚安神情已经完全放松下来,季昭然见他情绪差不多了,才终于有点无奈地笑。“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宁稚安微微抬眼,好奇又懵懂地看着他。 季昭然指了指自己戏服上复杂的扣子:“帮我扣一下,这玩意儿忒难弄了。” ……这扣子确实有点复杂,宁稚安凑近季昭然,羽睫低垂,一边琢磨扣子一边小声控诉:“您下次可别这样了,这衣服可太难弄了。” 宁稚安垂着头,脊椎骨有一小块儿的凸起,一截儿白皙的脖颈清晰地在季昭然眼皮子底下晃动。 季昭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皮轻轻跳了跳。 …… 接下来的戏宁稚安进行的很顺利。 缓解了尴尬的情绪后,宁稚安的情绪与眼神都足够充沛与饱满。 一个演员,动作和表情可以有人反复指导,但是眼神只能自己去反复的揣测和表达。 好在宁稚安长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他一步步地靠近贺起鸣,先是被浓重的血味熏得皱了皱眉,然后和贺起鸣一双冷淡疏离的眼睛对上。 即使义父再三叮嘱过他,不要多管闲事,他骨子里的善良,还是不能容忍自己对这样一个深受重伤的人置之不理。 他嗓音清冽,直白又纯净地问:“我想把你带回我家去,你愿意跟我走吗?” 顾听泉语气里的不谙世事,和此刻阴沉的天气和这人命如草芥的乱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咔。” 周唯鱼满意地喊了停。 “非常好!” 宁稚安的演技可能没有季昭然那么炉火纯青,但是深情里那种干净是谁都替代不了的。 这回饶是挑剔如周唯鱼,都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下了戏,周唯鱼好奇地问季昭然,刚才跟宁稚安说了什么,怎么刚才人还有点不好意思,转眼就把小孩儿状态调教的这么好了? 如果可以,他也想学习学习! 其实刚才那场戏,如果周唯鱼拉下脸来好好教训几句宁稚安,宁稚安未必不能调整好状态。 只不过这是季昭然的第一场戏,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要是让宁稚安反反复复卡很多遍,未必不会有人说闲话。 毕竟宁稚安的状态跟自己也有关系,所以季昭然才越过周唯鱼,直接把宁稚安领走。 季昭然懒洋洋地坐在折叠椅上,目送着宁稚安跟小周你一言我一语地走向停车场,宁稚安不知道说到什么高兴的事情,手舞足蹈地跟小周比划。 季昭然朝着停车场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直到小夏利已经开的没影儿了,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季昭然抬眸看了看周唯鱼,懒散又透着不耐烦:“要你管?” 周唯鱼顿时竖眉。 嘿,怎么这么叛逆呢!? * 宁稚安在剧组拍了三天的戏,小倩每天都狂轰乱炸地给他发消息,有时候发心灵鸡汤,有时候发读者截图。 【小倩:小明星,你再不更新会很危险的!!![图片]】 【小倩:小明星,真的很危险的!!![图片]】 小倩的截图里,读者情绪已经不是很好了,言辞也有点冲动。 【孤傲的吊死鬼】:我生气了!!! 【红衣小女孩】:大大,你真的不更新了吗? 【我恨狗道士】:卡在这里断更,你行!!! 【阎王娇妻】:妈的,我遇到了比阎慎行还缺德的人!(没有内涵阎王大人的意思) 【钟馗牛肉面大王】:请大家保持冷静,不要伤害网站。 【钟馗牛肉面大王】:请大家保持冷静,不要伤害网站。 宁稚安也很无奈,他这几天一直在新电脑存稿,但是发不出去,他真的没有办法啊!!! 而且他看这些读者都能正常上网,只有自己上不去,这真的很不科学。 直到今天,小倩又发来了消息,却忽然不发截图了。 【小倩:小明星,我刚刚知道了一个消息,对不起……】 宁稚安:??? 【小倩:你自求多福。】 宁稚安:你说啥? 【小倩:没事,只是有点为你担心。】 宁稚安还是没听懂小倩在说什么,不过他经常听不懂小倩的话,已经习惯了,也就没有在意。 开车的间隙,小周朝宁稚安那里瞥了一眼,随即好奇问道:“宁哥,这谁啊?头像咋这么吓人?” 宁稚安一开始也觉得很瘆人,不过后来相处下来,小倩除了偶尔会说一些让他听不懂的话,其他时候都挺好的。 宁稚安便模糊道:“一个喜欢灵异文学的朋友。” 宁哥竟然还有这种朋友,小周不由乍然:“胆儿真大啊。” …… 宁稚安今天要拍的是一场夜戏,因此到剧组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刚到剧组宁稚安就觉得剧组气氛似乎有点儿不对。 不过跟他没关系的事情他也不爱多打听,因此便也没多问。 过了一会儿,宁稚安等待上戏的间隙,小周回来了。 小周人看着挺老实,但是交友广泛,这几天在剧组如鱼游水,没几天就跟剧组上下同事打成一片, 小周脸色红通通的,兴奋又神秘道:“哥,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宁稚安:“啥?” 小周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剧组今天为什么气氛压抑吗?因为蒋扬今天想要加戏,自己带着编剧来了,但是周导不允许,制片这边又向着蒋扬,这会儿闹的好像不太开心。” 宁稚安一直只有被加戏的份儿,对加戏这个操作还真不太了解。 小周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听说蒋扬背后那位,这两天可能会过来给他撑腰。” “听说蒋扬背后那位挺厉害的,没想到对他还挺好,要亲自过来,就不知道周导能不能顶住压力了。” 演员加戏是一件很让剧组头疼的事情。 有人加戏有人的镜头就会减少,原本剧本的节奏就会打乱,剧情也要跟着做变动,很多本来很出彩的剧本,都可能会因为这种行为被弄得乱七八糟。 宁稚安小声斥责:“加戏真可耻!” 小周也赞同,情绪激动地说:“蒋扬真讨厌!” 季昭然刚到剧组,就见到宁稚安正跟助理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着什么。 宁稚安站在灯下,侧对着季昭然,莹白的光落在他身上,映得眉眼热烈昳丽,不过表情却好像微微恼怒,说到激动处还握紧了拳头。 季昭然挑了挑眉,朝两人走过去。 “聊什么呢?” 一道略带揶揄声音在宁稚安头顶响起。 偷偷说人坏话被发现,宁稚安心虚的很,一个激灵恨不得原地跳起来。“什么都没聊!!!” 这行为在季昭然眼里无异于不打自招,他勾勾嘴角。“这是拿我当外人呢?” 宁稚安忙摆头,正想说不是,他怎么敢,视线掠过季昭然的时候,瞳孔却猛地一缩。 他看到不远处有个红色长裙到脚踝的长发女人,正直勾勾盯着他看。 可是她长裙下面,并没有脚…… 宁稚安后背登时冒起一层白毛汗,下意识地紧紧抓住眼前的人的衣袖。 季昭然感觉衣角被人猛地拽了一下,温热的触感隔着薄薄的布料传到他手腕上。 宁稚安紧紧攥着季昭然衣角,因为嗓子发黏,声音显得有点糯糯的。 “季老师,你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第16章 而不远处那个红裙子的女人,似乎隔着很远就听到了这句话,还掀起殷红的嘴唇对他笑了笑,在夜色下格外诡异。 宁稚安脑袋发蒙,整个人好像被钉在原地一样动弹不得。 季昭然见宁稚安整个人都有点僵硬,一张小脸白得过分,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及其恐怖的东西,便把宁稚安按到自己身后,一双富有侵略性的眼眸冷然望过去。 不远处是剧组搭的街景,古色古香,一串红灯笼挂在门檐,随着风轻轻摇动,一派平和静谧。 几个工作人员说笑着往来穿梭,神情自然。 季昭然淡淡地看了一圈,没有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微侧着脸低声问宁稚安:“你看到什么了?” 小周也不解道:“咋了宁哥,啥都没有啊。” 季昭然和小周的语气都很正常,让宁稚安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宁稚安一手挡着眼睛,一手寻求安慰似的抓着季昭然的一小截衣料,慢吞吞从季昭然侧肩处露出一点儿脑袋,指尖缓缓下移…… 刚才女人站的地方,正有一个场务在搬东西,这是剧组里很平凡的景象。 宁稚安使劲揉了揉眼睛,但眼前还是这样常见的一幕,只有胸腔里跳动依然激烈的心跳,昭示了刚才他有多害怕。 可是眼前一点不见刚才那个女人的身影。 宁稚安快速整理了一下情绪。 他安慰自己刚才可能确实是眼花了。 宁稚安轻轻松了口气,放开季昭然的衣袖,有点抱歉地抬头看着季昭然。“不好意思季老师,我刚才可能看错了。” 夜风灌进宁稚安双眸,吹散了刚才因为害怕蒙起的薄薄雾气,季昭然手指下意识地勾了下宁稚安刚才攥住的地方。 “没事儿。”季昭然轻摇了摇头,又嘱咐助理:“去弄点姜汤过来。” …… 高高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回来了,为了不落人口实还搞了满满一大桶,剧组的每个人都有份。 副导演刘满江带头喝起来,这里夜里户外气温已经零下几度了,能有一碗热热的姜汤下肚,连干活都能更有力气。 宁稚安小口啜着姜汤,感觉身上暖绒绒的,刚才那种凉凉的很不舒服的感觉也被驱散了下去。 宁稚安双手捧碗,紧紧皱着眉头,严肃跟小周说道:“小周,你知道我刚才看到什么了吗?” 小周很配合地问:“什么?” 宁稚安压低声音,神秘说道:“我可能见到鬼了。” 小周面色变了几变,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宁哥,你是不是被你那个朋友影响了,这世界上哪儿有鬼啊,何况我跟季老师都看过了,啥都没有啊,总不能说那个鬼就是为了特地吓唬你吧?” 宁稚安:“你不信?” 小周:“我不信。” 宁稚安:“你觉得是我眼花了?” 小周:“对!” 小周的话成为宁稚安说服自己的另一个有力理由。 宁稚安当即将欣赏的目光投向小周:“你说的对,兴许我就是看错了!” 他是个很乐观的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习惯性地往好的方向去想,不会过多纠结于让自己不安难过的事情。 宁稚安站起来,原地跺了跺脚,准备演好接下来的一场戏。 不远处季昭然正在漫不经心地翻看剧本,胳膊懒懒地支在太阳穴上,听到这边的动静侧头看了一眼,才复又垂下眸去。 高高站在一边,默默观察着季昭然的反应,神色微纠结。 季昭然背景可怖,真要算起来那些圈内大佬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不过他并不愿意让外人知道,所以圈里大多只知道他是新悦的老板。 饶是如此,也有不少男女明星前赴后继的朝他扑过来,但也没见过季昭然把谁看在眼里。 可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老板对这个小明星的态度似乎有点不一般? * 宁稚安今天要拍跟二师兄赵然的对手戏,难度不是很大。 二师兄平时最宠顾听泉,所以顾听泉对赵然一向是无话不说。 顾听泉把贺起鸣捡了回来,但是因为顾忌着义父的态度,他还不敢把贺起鸣的存在告诉别人。 没有人知道,顾听泉的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贺起鸣的伤很重,大多时候都是昏睡的状态,顾听泉给贺起鸣掖好被角,端着药碗往外间走去。 贺起鸣需要很多的药,很容易引人注意,顾听泉也不知道自己能瞒多久。 他忧心忡忡地合上自己房门。 “顾听泉!”赵然在不远处猛地喊他,然后大步朝他走了过来。 顾听泉心惊之下手一抖,药碗砸碎在底下,发出“砰”的一声响。 房间里,贺起鸣忽然睁开眼,视线清明冷凛。 赵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顾听泉身边,微微愠怒地看着他:“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为什么这两天总是神神秘秘的,还向药房取了那么多伤药? 顾听泉慌忙捂住赵然的嘴,他个子矮,要踮起一点脚尖才能够到赵然:“嘘!嘘!” “咔!”刘满江满意地喊停。 周唯鱼因为蒋扬的事情不知道人在哪,这会儿是刘满江盯着监控器。“很好,收拾一下准备下一场。” …… 宁稚安的戏全部拍完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他身上披着厚厚的大衣,呵欠连天地跟在小周后面,两人一同往停车场走去。 今天小周车停得远,两人要走一大段路。 宁稚安困恹恹的,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对面却忽然有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 那辆车开着大灯,在夜里很是刺眼,宁稚安下意识地挡住眼睛。 跟那辆车交错的一瞬间,宁稚安发现车后座的灯亮着,照出里面男人清晰的脸,而那个男人似乎也正在看着他。 小周斥责:“这人谁啊,还开着大灯,真没素质。” 宁稚安拉开车门,小声嘀咕了一句:“不知道,管他的呢我都要困死了。” …… 两个人回到酒店的时候小周也困得有点扛不住了,宁稚安便直接让小周回楼上睡觉,不用管自己。 宁稚安刷开房间门,把房卡插进卡槽,发现他的房间竟然意外的整洁明亮。 宁稚安到底是个明星,不方便让保洁进来打扫,因此平时都是小周或者他自己收拾房间。 今天他跟小周出门的时候很着急,便还没有来的及打扫房间。 谁知道一回来,房间竟然比什么时候都亮堂,一丝灰尘都不见,连玻璃都像一面平滑的镜子,在夜色下清晰照着自己清瘦的身形。 宁稚安把剧本放在书桌上,转身走向浴室的时候,疑惑地小声嘀咕了一句:“奇怪,难到是小周在我拍戏的时候回来打扫了?” …… 书桌下,一块儿抹布在没有人拿着的情况,自己在空中飘了起来。 红裙女鬼手拿着抹布缓缓现身,画面幽森可怖。 她本来是想来催更,结果进来这个房间,心就一阵阵地泛痛。 大大的房间居然这么乱! 在这么乱的房间里,大大还能专心码出优美的文字吗!? 她一进来就洁癖发作,忙来忙去地收拾房间,结果小明星居然把功劳归到了那个笨笨的助理身上。 红衣女鬼重重地把抹布扔在书桌上,气得长发翻飞。 这个小明星真的没有心! 第17章 红衣女鬼气结,眼角缓缓流出一行血泪来,慢悠悠地飘去浴室前,准备好好制裁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断更作者。 她回忆了一下生前看过的鬼片,唇角勾笑,慢慢地靠近浴室门边,为了营造出阴森的效果,还将房间断了电。 宁稚安正刷着牙,忽然感觉外面一片漆黑。 电动牙刷发生轻轻的嗡鸣声,宁稚安心里咯噔一下,晚上在剧组那种后背一凉的感觉又回来了。 紧张之下宁稚安甚至还咽下了一小口牙膏沫。 “咳咳!”宁稚安呛了一口,不大的浴室里满是他剧烈的咳嗽声。 红衣女鬼心一紧。 原本想要吓唬小明星的心思全都淡了,满脑子都是他怎么咳嗽的这样厉害? 是不是感冒了? 大大咳嗽的这样厉害,如何写出精彩的剧情呢? 这么干燥的天气,那个笨笨的助理也不知道给小明星准备一点梨水喝,真是气死个鬼! 红衣女鬼一挥手,房间里的灯当即又自己打开了,她缓缓向后飘去,从玻璃窗处穿行而过,在夜幕下缓缓遁去身形。 宁稚安咳嗽着,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他狠狠地掐了掐手指尖儿,鼓起勇气打开门…… ??? 房间却忽然又明亮了起来,干净整洁,平静明朗,隐约还能听到楼道里传来的交谈声,让人一阵心安。 宁稚安疑惑地给前台打去电话。“您好,刚才停电了吗?” 前台那边好像有点懵,过了两秒才回他:“不好意思宁先生,我们没有收到类似的问题投诉,可能是卡槽有些老旧了,您看明天让工作人员过来给您检查一下可以吗?” “好吧。”宁稚安挂断电话。 他今天很累,窝在床上没过一会儿就陷入了睡梦,不过因为今天的事情,他有点没有安全感,因此睡觉的时候便没有关灯。 …… 清晨,天刚蒙蒙亮,小周刷卡进入宁稚安的房间。 小周进来的时候宁稚安正窝在被窝里,只露半截脸出来在懒洋洋地玩手机。 他提着买好的早餐,熟稔地放到桌子上,转身对宁稚安说:“宁哥,起来吃点早餐吧。” 宁稚安这几天已经习惯剧组的作息了,因此没怎么赖床便主动去浴室收拾洗漱。 出来的时候小周正在摆早餐,宁稚安喜欢吃甜的,一般早餐都喝甜豆浆,今天除了惯例的豆浆外,还有一杯热乎乎的梨汤。 剧组这边天气干燥,有时候几场戏连着拍下来嗓子都哑了,宁稚安喝了一大口梨汤,沁甜热乎的滋味让他从喉咙到胃里都很舒服。 宁稚安不禁感慨小周心越来越细了,他弯着眼,眼里闪着细碎的星芒,大方夸奖道:“这梨汤真好喝!” 小周疑惑地摸了摸脑袋,这梨汤他刚才来的时候就放在玄关柜上了,他看还热乎着,就顺手拿进来了。 难到是宁哥自己订的,一早就送了过来? 不过看样子宁哥很喜欢喝,小周在心里默默记了下来。 两人都没注意到,钴蓝色的落地窗帘,因为宁稚安这句话,边角处猛的皱了一下,像是被人在激动之下狠狠拽住了。 * 宁稚安今天的戏不多,不过上午就有一场,因此他早早就去了剧组。 剧组的会议室里,制片人许有和另一个行头尊贵的男人说完话以后走了出去,只剩下周唯鱼和副导演刘满江在里面。 带资的演员要求加戏,在剧组早就屡见不鲜,说到底蒋扬也就是个男四,加戏也搅不出什么大风大浪来。 但是周唯鱼不乐意惯着这些。 刘满江劝周唯鱼:“他要加戏你就让他加,用他带资的钱让剧组条件更好一些,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最后剪片的权利还不是在你手里。” 周唯鱼抽了一口烟:“我就是烦,拍个戏这么多事。” 刘满江继续说:“他想干嘛你就让他干嘛,现在的观众心里什么不清楚?现成的讨论度送你眼前了,你干嘛不要?你剧再好,也需要话题度不是?” 周唯鱼抬眼看他:“你什么意思?” 刘满江沉默,眯眼看着蒋扬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才耸了耸肩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 宁稚安正搭着大衣,坐在折叠椅上,跟女二的扮演者当红小花沈叶对着戏,忽然听到导演室那边传来动静。 两人同时侧头看过去,见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和蒋扬一同从导演室走出来,而制片人许有正笑着跟他们说着什么。 从宁稚安身边路过的时候,那个男人似乎还有意无意地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而蒋扬似乎没想到宁稚安这么早就到剧组了,见到宁稚安后脸色忽然变得很差,有些刻意地挡住了那个男人的视线。 宁稚安有些摸不着头脑,总觉得那个男人看着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而且感觉蒋扬的态度也怪怪的。 不过蒋扬一直对他挺有敌意的,宁稚安心中微微疑惑了一下,也就没再去多想了。 两人走远后,沈叶悄悄跟宁稚安说:“听说他就是蒋扬的金主,锐意集团的老板。” 蒋扬背后有人在圈里也不是秘密,沈叶早就有所耳闻,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只不过有些意外。 她一直以为看的上蒋扬的都是一些土暴发户,没想到这个男人却很年轻。 沈叶不禁低声嘀咕:“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看上蒋扬什么了?” 宁稚安忽然又觉得自己看那个人不眼熟了。 就这个什么集团,他都没听说过,又怎么会见过这个人呢? 宁稚安又看了一眼蒋扬他们离开的方向,才疑惑地向沈叶摇了摇头。 * 宁稚安今天下戏很早,五点多就回到了酒店。 闲来无事,宁稚安便打开电脑,继续存起稿来。 虽然暂时还是登不上那个网站,但是他也并不想就此放弃那篇文章和那些读者。 房间安静,只剩下宁稚安有节奏敲击键盘的声音,他带着金丝边的防蓝光眼镜,一张巴掌大的漂亮脸蛋被衬得似乎更小了一些。 窗外,漆黑的夜幕缓缓垂下,不知不觉宁稚安已经敲了两个小时的字,他喝了一小口摆在桌边的梨汤,懒懒地伸了伸腰。 飘窗上,红衣女鬼正盘腿坐着,如痴如醉地看着宁稚安屏幕里的内容,两眼放着精光。 她再也不要催大大更新了。 就这么看着大大一个字一个字的码出来新鲜的剧情,难到不快乐吗? 红衣女鬼一边开心地咧起嘴,一边将手背后,长长的指甲向窗外猛地一按。 宁稚安的房间在五楼,窗边,却有一个梳着牛角辫的小女孩,一直试图挤进房间来。 但总被可恶的红衣女鬼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 小女孩暴怒,却又打不过红衣女鬼,只能在窗外一蹦一蹦的,狠狠龇着牙,露出尖尖的牙齿。 红衣女鬼朝她看过去,露出轻蔑地一笑。 连梨汤都不知道准备好,也好意思进来看大大直播码字吗? 第18章 宁稚安在房间里安静码字,删删减减,屏幕上的字数不断累积。 红衣女鬼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还时不时扯一下窗外小女孩的小辫儿,欺负她又守着窗户不让她进来。 小女孩儿气得原地转圈,抠女鬼的指甲。 两鬼缠斗正酣时,宁稚安房间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宁稚安闻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站起来往过道走去,准备开门。 是谁,是哪个不要脸的影响大大专心创作? 红衣女鬼顿时大怒,顾不得小女孩,直接跟着宁稚安走了过去。 她缓缓地趴到宁稚安后背,狰狞地露出一张脸,准备好好教训一下门外这个讨厌的人! 宁稚安忽然感觉凉凉的,肩颈一阵发沉,他抬手敲了敲纤长的后颈,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坐了太长时间,颈椎有点僵硬。 红衣女鬼委屈地看着眼前的后脑勺。 大大你打到我脸了! 宁稚安穿着灰色的棉质睡衣,在房门口脆生生地问了一句:“谁呀?” 是个棒槌,女鬼默默地说。 “是我,季昭然。”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声线低沉而慵懒。 听到季昭然的声音,宁稚安没做他想,便直接打开了门。 开门的一瞬间,女鬼本想狠狠吓唬一下季昭然,省得他再这么不识趣打断大大的创作,却忽然感觉有一种灼热的烧痛感猛地向她扑面而来。 季昭然一张脸完全出现在宁稚安眼中的时候,女鬼仿佛直接被一股无形的风刃甩到了窗边,直接落到了小女孩脚下! 这个人到底是谁,身上的气场竟对鬼如此不友好! 而季昭然和宁稚安两人却毫无察觉。 宁稚安睡衣松散,从脖颈到锁骨,泛出奶白色的柔光,他耳边还挂着那副金丝眼睛,将他本来就热烈昳丽一张脸勾画得更精致夺目。 “怎么啦,季老师!”宁稚安好奇地问。 季昭然垂目,眼睫低垂地看着宁稚安,过了两秒才放轻了声音问他:“我敲门,你都不问问什么事儿就打开了?” “嗯?”宁稚安疑惑地眨了眨眼,看着走廊里昏暗的光,忽然理解了季昭然的意思。 已经快十一点了,在剧组这种地方,深夜敲门可能有很多种意味。 但是宁稚安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出现在季昭然视线里。 宁稚安结舌,又不由得想到上次两人在这个房间尴尬见面的光景,他有点不知所措地挥了挥手:“我……我没想,不是,我相信您!” 季昭然继续问:“就这么相信我?” 宁稚安心一横,眼一闭,使劲点了点头。 窗外,红衣女鬼和小女孩并排蹲着,透过窗户看里面两人对话,见状齐齐怒其不争地摇了摇头。 小明星好笨哦。 季昭然唇角勾了勾。他唇峰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弯起的弧度很是清冽。 他抬手,拿出新的剧本在宁稚安眼前轻轻晃了晃:“长点记性,别谁敲个门你就没心没肺的开了。” 季昭然继续说:“明天的剧本有一点改动,你跟你助理电话都打不通,刘满江找不着人,都找到我这了。” 季昭然说完后宁稚安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回来的时候手机没电了,刚才一直在码字,忘记充电了。 宁稚安忙接过新剧本:“谢谢季老师。” 季昭然:“好好看,看完早点睡。” 宁稚安忙不昳点头,在季昭然准备转身回对面房间的时候,又忽然叫住他:“等一下!” 季昭然抬眉看他。 宁稚安跑回书桌,把桌子上自己喝不了的另一杯梨汤拿给季昭然:“这边太干了,您喝点梨汤润润嗓子。” 季昭然接到手里,修长的指骨握着杯身。 他仰起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下颌勾出一道流丽而性感的曲线。 清甜的梨汤滑过喉咙,季昭然漆黑的眼安静看了宁稚安一会儿,嗓音低而清冽:“很甜。” “嗯嗯,我也这么觉得!” 窗外,红衣女鬼愤怒地扯下了牛角辫小女孩儿的头花。 酸死她算了,那梨汤明明是她买给大大的! * 宁稚安第二天的戏,因为前一天的临时删改,拍的并不顺利。 不过问题倒没有出在宁稚安身上,而是在扮演县令的蒋扬身上。 扮演县令的蒋扬排查到贺起鸣最后一次现身是在武馆的暗巷里,之后便不见踪影,因此便带人前来搜捕。 这时的顾听泉还不知道义父早和县令勾结在了一起,他只知道朝廷视百姓为蝇营狗苟,这世道民不聊生,县令大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顾听泉固执地挡在房门口,不想让县令抓住贺起鸣。 顾听泉不是没有脾气的,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他可以变成带着利齿的狼犬。 他咬着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蒋扬,语调偏执缓慢:“今日我若偏不让你进去呢?” 县令大怒:“顾听泉,你莫要不知好歹!” “咔!” 周唯鱼有些烦躁地喊停,这场戏已经拍了好几遍了,此时他禁不住有些火大。 “蒋扬你的情绪和状态都不对,你演的是县令,不是打杂的小厮,你拿出点威严来行不行?” 蒋扬被当众批评,尤其是在宁稚安面前,脸色当即就不好看起来。 周唯鱼不耐烦地挥手:“行了,都休息一会儿,调整一下再拍。” 宁稚安去折叠椅那边坐着,一边跟小周说话一边喝水,蒋扬则沉着脸大步往片场外走去。 助理一路小跑跟着。 从昨天早上蒋哥就一直心事重重的,也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 助理小声劝他:“蒋哥,你别生气,调整一下,等会儿好好拍打他们脸!” 蒋扬看着那边正在补妆,被造型师团团围住的宁稚安,却摇了摇头。 之前他只想好好让宁稚安在这个剧组吃点苦头,让他知道就算演了男三,他也什么都不是。 先是现在…… 蒋扬低喃:“我得想个办法让宁稚安拍不下去,不能留他在这个剧组了。” 助理抿唇,没有说话。 蒋扬眼睛闪了闪,往摄像机那边走去。 正走到一半,却忽然在平地摔了一跤,毫无防备之下重心不稳,向前一扑,整个人摔的直接趴在了地上,发出很大动静。 乱哄哄的剧组安静了一瞬,都诧异地朝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助理忙跑过来扶起蒋扬,其他人也状似关心地问他摔得严不严重。 蒋扬当众摔了一个大马趴,丢尽了脸面,但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 为了证明自己没事,他推开助理大步往摄像机走过去。 “啪!”众目睽睽下,蒋扬又一次没走稳,当着所有人的面摔了个狗啃泥。 整个剧组鸦雀无声,全都在向他行注目礼。 两秒后,不知道从哪儿传开偷笑声。 这也太倒霉了吧,得干了什么事儿能点背成这样? …… 蒋扬的面前,红衣女鬼和小女孩面无表情地收回了勾起的脚,又踹了他两下,才相亲相爱地挽着手,一起相伴走远。 坏东西,竟想欺负小明星。 见你一次绊你一次! 第19章 宁稚安目瞪口呆,难以相信真的有人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真……真绝啊。 蒋扬当着剧组所有人的面摔成了这样,不仅会让人背地里笑话,甚至还有可能会传到营销号那里,当作笑料大肆发酵一番。 剧组的人向他投去各种眼神。 有人讶异地张着嘴,想圆场都不知道从何说起;有人佯作关心,眼里却藏不住幸灾乐祸;还有些人干脆直接捂着脸不看他,太草了,简直没眼看。 蒋扬从没丢过这么大的人,摔完以后顾不得别的直接钻进了车里,不想再让人看见自己出丑。 倒霉成了这样,接下来的戏肯定是拍不成了,周唯鱼也没难为蒋扬,痛快地放人去了医院。 车刚刚驶离,剧组里有些好事儿的就坐不住了,皮松骨痒地往蒋扬刚才摔倒的那边看过去。 都在琢磨那块地方究竟有他妈什么魔力,能让一个人栽两次跟头。 就连刘满江,都有意无意地从那里“路过”两次,眼神好奇,步伐却稳重中不失矫捷,生怕自己步入蒋扬后尘。 蒋扬不在,宁稚安便拍了几场跟师兄的对手戏,很顺利的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拍完的时候女二沈叶也在B组,正乐不可支地玩着手机,见宁稚安下戏了忙向他挥手,示意他也过来。 沈叶笑得花枝乱颤,把屏幕冲向宁稚安:“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机灵鬼偷拍了一张蒋扬摔倒的照片,发到了匿名论坛,现在大家都在讨论他是怎么摔成了这样。” 【我们哥哥怎么会摔倒,一定是替身干的![doge].jpg】 【哈哈哈哈肯定是有人想陷害单纯的蒋扬哥哥,提前埋伏好砖头阵!】 【换个思路,就说蒋扬拍戏太辛苦,当场晕倒在地。】 【我警告你们,这个帖子最多再存在三分钟,请抓紧时间嘲讽,等下你们就会感受到被封号支配的恐惧。】 【不是,我就寻思着这楼里人是都没摔过跤吗?】 【无语,你们都没点同理心吗,摔跤了还要这样被嘲笑,蒋扬惹着你们了?】 评论里面大部分是嘲讽,但其中也不乏粉丝们的维护。 宁稚安看到其中一条的时候,一口气没顺上来差点呛住。 【我有一个思路:也许是因为蒋扬经常随地大小便,得罪了当地的土地爷,土地爷这才大发神威让他摔倒的。】 宁稚安不禁感慨:“网友也太有想象力了。” 宁稚安的身后,红衣女鬼托着下巴,满意地点了点头。 也就这条评论还稍微像那么回事吧。 沈叶之前跟蒋扬合作过,过程并不是那么愉快,因此对他颇有微词。抱着手机笑了一会儿后,沈叶神色又忽然紧张起来。 宁稚安不解地看着她。 “咱们都要做好防范工作了。” 宁稚安:“?” 沈叶解释:“你不知道,这事儿早晚会上热搜的,他丢了这么大脸,以蒋扬的行事作风,肯定会搞出别的事情转移视线,同剧组的咱们就是最好的靶子!” 宁稚安在心里咕哝了一下,为什么一定要拖别人下水呢? “什么靶子?”说话间季昭然和刘满江也走了过来,季昭然今天穿着修身的便装,宽肩窄腰一览无余。隔着黑色精纺面料,隐隐可以看见流畅的肌肉线条。 沈叶连忙站起来打招呼:“周导,季老师!” 宁稚安见状也想站起来,只不过刚起来一半就被季昭然不轻不重地按了回去。 “不用这么客气。”季昭然的声音在宁稚安头顶响起,慵懒地透进耳膜。 宁稚安耳朵一热,又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季昭然神色自然地坐到了宁稚安身边,刘满江闲的没事也拉了把椅子坐下:“你们是什么靶子?” 这毕竟只是沈叶私下的猜测,当着刘满江和季昭然的面说肯定不合适,沈叶便避重就轻道:“我们说,明天去外景,不知道天气怎么样,会不会冻成个活靶子。” 刘满江搓了搓手:“这两天确实有点冷。” 宁稚安收到沈叶的眼神,便也假模假式道:“没事,我助理给我准备了暖手宝,到时候我分给你们用。” 季昭然看着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互通有无的,忽然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他转向宁稚安,目如点漆的黑沉眼眸缓缓抬起。“明天我有很多场户外戏。” 宁稚安不明白季昭然的意思,顿了顿才试探道。 “那我给您也分一个?” 季昭然反问:“你有这么多?” 宁稚安在脑子里大概分配了一下,觉得可以。“咱们应该能一人一个。” 季昭然听到这话也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淡淡扫了一眼围坐的众人,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刘满江身上:“刘满江就不用给了。” 宁稚安:??? 刘满江:……怎么就这么不着调呢。 在季昭然视线里幸存的沈叶忽然有了一点模糊的想法,但是这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逝没有抓住。 但她还是凭着直觉转换了话题:“我听我助理说,明天要去的场地闹鬼闹得很凶。” 刘满江闻言赶紧向四周扫了扫,压低声音道:“嘘!周唯鱼不爱听这个!” 娱乐圈的人多少都有点迷信,特别是当导演的,比较忌讳这种事情,但是场地的选取要综合很多因素,所以就算迫于无奈选好了地方,也不爱听这种事儿。 宁稚安怕鬼,闻言惊讶地睁大眼,又听话地捂着嘴,模样乖得不像话。 季昭然勾勾嘴角:“你害怕?” 宁稚安不想承认自己怕鬼,闷闷的声音从指缝里透出来:“我还行,不怎么怕。” 季昭然不禁莞尔。 不怎么怕能是这模样儿吗? 不远处,因为季昭然的到来而退到十米外的红衣女鬼和小女孩闻言欣慰地对视。 真好,原来大大不怕我们! * 第二天一早,宁稚安跟随着浩浩荡荡的剧组车队前往外景场地。 他起的早,上了车便戴着鸦青色的刺绣眼罩补起觉来,一颗小脑袋跟着车子晃动的频率摇摆不定。 季昭然和宁稚安同车,坐在他后一排懒散地玩着手机,余光无意间扫过宁稚安,晃晃悠悠看得他一阵闹心。 ……季昭然抬手将前面那颗脑袋固定到舒适又不晃动的地方,这才收回手,垂眸看向手机屏幕。 开心消消乐精力瓶用完了,季昭然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随手又充了六个648。 睡梦中的宁稚安脖子终于舒服了,轻哼一声,发出满足的喟叹。 车顶上,红衣女鬼和小女孩盘腿坐着,被风吹得发丝四散飞扬,面目沧桑。 两鬼都背着大大的书包。 小女孩的书包里是旺仔牛奶和小熊饼干之类的零食。 女鬼背包里则是各种鬼用防狼棒和催泪喷雾。 听说大大要去的地方闹鬼。 女鬼摩拳擦掌。 今天她就要以武会友! 第20章 剧组要前往的场地,是一个很比较偏僻的村落。 但也是因为偏僻,村子里保留了大部分古色古香的建筑,村庄外就是层峦叠嶂的山林,和剧本中的情景高度匹配。 虽然村子地势崎岖陡峭,和外界联络很少,但是提起红渔村的大名,却有不少人知道。 前几年有几个驴友来红渔村徒步旅行,却意外拍到了村中央的八角楼里,有个穿着清朝服饰的男人正直勾勾地看着镜头。 这张照片曾在网上风靡一时,不过后来很快被官方辟谣,说是当时有剧组在那里拍戏,那个男人只是群演。 后来有无数探险爱好者进来村子猎奇,也确实没有再遇到类似的事情。 要不然就算跟剧本里情景再像,场地租金再便宜,周唯鱼也不会点头选这个地方。 剧组的商务车浩浩荡荡驶进了村子里,宁稚安被小周叫醒,迷迷糊糊地跳下车,肩膀上背着大大的双肩背,看起来不像是来拍戏,倒像是过来春游的。 宁稚安的身后,季昭然迈开长腿,跟着走下了车。 村里人不多,大多数都是留守的老人和小孩子,生活制片和村领导简单交接了一下,很快便分配好了住宿的房间。 宁稚安的房间是个独门的小院,宁稚安住靠南边的房子,小周住靠北边的房子,方便照顾宁稚安起居。 房间摆设老旧,应该是很久没有人住了,一进屋有一股淡淡的潮味,但是已经被人简单打扫过了,并没有太多尘土。 宁稚安不是挑剔的人,就算住宿条件再差,他也能很乐观地找出优点来。 他推开窗户,好奇地往外瞧了瞧,窗外是古朴的街道,不远处群山环抱,山里清新的空气缓缓渗进屋里,让人神清气爽。 宁稚安闭着眼,长睫低垂,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清风,感慨道:“这里空气真好。” 一进屋红衣女鬼就选了一根方便俯瞰全屋的房梁,慢悠悠地飘了上去。 她忧愁地皱起眉,这房间收拾的这么粗心大意,也不知等下自己要打扫到几时。 小女孩则看上房间里一个老旧的木箱子,高兴地翻开书包,把玩具和零食都摆了上去。 大大的文章里,里面有个小仙童就是每天睡寒石磨练自己的,她没有寒石没关系,木箱子也很硬! 小周收拾完东西,神神叨叨地打开手机,房间里缓缓响起听着就让人忍不住四大皆空的《楞严经》。 宁稚安不解问他:“你在干嘛?” 小周:“不是说这里闹鬼吗,我听说放佛经能驱鬼。” 小周说完,红衣女鬼和小女孩都缓缓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个助理,是在挑战她们做鬼的底线吗? 宁稚安听到闹鬼却丝毫不怕,反而气定神闲地勾起唇角:“我昨天晚上查了,其实这个村闹鬼都是谣言。” 他昨天听沈叶说外景的场地闹鬼,紧张得大半夜都没睡着觉。 埋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地搜这个村的事情,把自己吓得够呛,又忍不住想继续看下去。 最后在半夜三点,眼下泛青的得出结论:假的。 小周还是很机灵地摇了摇头:“有备无患,先放这个镇镇宅!” 宁稚安:“……你高兴就好。” 老旧的房间里,宁稚安安静地靠在窗边看摄影通告,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半明半暗地落在他脸上,把浓密的长睫毛描出一圈浅浅的金色。 同时屋里还飘着《楞严经》严肃庄敬的唱经声,每个路过宁稚安小院的剧组同事,听到后都不由得肃然起敬。 小女孩有些受不了,捂着耳朵自己跑去院子里玩起泥巴来。 房梁上,女鬼倒吊着,冲小周伸出长长的指甲,又很克制地停在半空。 她本想欺负一下这个笨笨的小助理,但忽然,她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逐渐靠近。 女鬼警觉,“嗖”地一下飞出了院子。 …… 剧组众人在路上颠簸了一天,都有些乏累,周唯鱼便没有布置拍摄任务,亲自看着布好景以后便早早收工,让所有人都能休养一下精神。 翌日,宁稚安人刚到剧组,便收到了经纪人陶媛的来电。 陶媛平时跟他的交流并不多,但是宁稚安能通过小周的只言片语,了解到陶媛一直在帮他争取其他的资源。 只不过手头这部戏没有杀青,甚至没有一点物料流出,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表现到底如何,大多数有意向跟宁稚安合作的剧组或者综艺,都还处在观望状态。 宁稚安便走到人少的地方,他清了清嗓子,接通电话:“喂,陶媛姐。” 他本以为陶媛打电话过来,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谁知陶媛的语气有些头疼,说得事情也出乎宁稚安的意料。 “小宁,刚才帮你打扫房间的钟点工给我打来电话说,你们家好像失窃了。” 宁稚安出门在外不方便,陶媛便帮他找了保洁阿姨定期维护他家里,保洁有什么事情便也就直接跟陶媛沟通。 宁稚安诧异地睁圆眼睛,偷他家,图啥呀? 他家里虽然称不上家徒四壁,但是也没什么可偷的呀。 宁稚安问道:“怎么回事?” “我现在在去你家的路上,具体怎么回事也不清楚,阿姨说今天过去,发现你们家里里外外都被人翻过了。” 说完陶媛顿了顿,又委婉问道:“你们家,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吧?” “啊?”宁稚安懵了懵,他家就是看起来穷了点,但也算是温馨干净,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呀? 陶媛提醒:“私密照片或者特殊的小玩具什么的……” 东西丢了再买就是,但要是被人拿走什么可以留下把柄的东西,可就没法处理了。 听懂陶媛的画外音,宁稚安耳根顿时一热,他肤色白,脸上当即漫上薄薄一层淡粉,看起来格外惹眼。 宁稚安捂着话筒,严肃地压低声音,用气音一字一顿道:“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陶媛松了一口气。“那就行,我快到开到你家了,等到了再给你打过去。” 宁稚安挂断电话,颇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家里会失窃。 要说起来,他家唯一贵重的东西就是一套出席活动穿的西服,那个缺德的小偷不会把他战袍偷走吧? 穷苦的小明星忽然有些忧心忡忡,愁眉苦脸地往片场里走去。 宁稚安刚才心思全在电话上,没注意到不远处,周唯鱼正跟季昭然在一块儿抽烟。 他们离得不算近,听不到宁稚安都说了什么,但是却把他刚才精彩纷呈的脸色尽收入眼底。 周唯鱼毫无导演的架子,正靠树蹲着,啧啧感慨道:“到底是年轻人,有什么事儿都写脸上,不像咱们上了岁数的,什么事儿都搁心里放着。” 季昭然站着,修长的指骨间夹着一支薄荷烟,慵懒又散漫地看着逐渐走远的清瘦背影,灰白色的雾缓缓漫过俊美锋利的眉眼。 他垂眸看向周唯鱼,淡淡道:“你这么大岁数了,跟人家小孩儿比什么?” 周唯鱼:??? 周唯鱼:“我又哪儿招着您了?” 季昭然缓缓摇头。“没有。” 过了一会儿,周唯鱼都忘了这茬了,忽然又被季昭然踢了一脚。 季昭然问:“我岁数很大吗?” 周唯鱼:……您最近是在犯什么疯? 第21章 宁稚安本以为小偷就算去了他家,也会空手而归,最多顺走他那套兜里已经有毛边的战袍,说不定他还能在闲鱼上找逮到那个小偷。 但是跟陶媛视频通话时,大概清点了一下家里的东西以后,宁稚安才后知后觉到,这次入室被窃,他丢的东西不在少数。 而且很奇怪的是,被盗的大多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反而是一些生活上杂七杂八不值钱的小东西,还有他那台老爷电脑,也不翼而飞。 陶媛问宁稚安:“没有丢什么贵重物品和重要的东西吗?” 宁稚安疑惑地摇了摇头:“没有,我家本来就没太多东西。” 这套房子是陶媛新给他租的,之前搬家的时候宁稚安已经把一些不需要的东西送人了,加上他转眼就进了组,家里还没来得及添置别的物件。 陶媛已经报了警,这会儿警察也在,简单分析了一下,有了另一个推断:“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吧。” 陶媛面色有些沉重:“不管怎么样入室被窃还是很危险,这两天我会再帮你找个新的房子。” 宁稚安问:“需要我回去吗?” “不用。”陶媛低声跟警察交谈完,跟他说道:“安心拍戏,这边有我给你看着。” “好,那辛苦姐了。” 宁稚安挂断电话,精秀的眉毛微微皱起,想不明白为什么被盗的都是一些曾经用过的小玩意儿。 虽然这些东西他现在都已经不用了,可是就这么丢了,宁稚安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会是熟人作案吗? 可是他没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东西呀。 宁稚安有些苦恼,想到那台旧电脑,他给小倩发去信息。 小倩之前一直坚持让他用旧电脑,但自从上次说为宁稚安担心以后,就不知道为什么,没再给他发过信息。 宁稚安:我要跟你说一个事情。 小倩这次没有秒回,等待她信息的间隙,宁稚安顺手翻了翻小倩的朋友圈,发现画风忽然变得大不相同。 小倩原来转载的公众号都是【聊斋里,聂小倩的七个小细节体现出她的美好品质】之类的,现在却变成了—— 【和谐追更,共同打造更好的孟婆汤文学网。】 【作者读者其乐融融,离不开每个*的努力!】 不过几天没说话,小倩的朋友圈就忽然多了一丝沧桑。 过了几分钟小倩才发来消息。 【小倩:小明星,你还好吗,生活还算过得去吗?】 【小倩:你都知道了?】 【小倩:你良心发现,准备恢复更新了?】 宁稚安:???你在说什么,我想说,我的旧电脑被盗了,所以就算出差回去,我也没办法像你说的一样,用旧电脑更新了。 【小倩:为何如此!!!】 宁稚安也很想质问那个小偷,为何如此! 宁稚安有些无奈的回:所以你们要想想办法,不要总拿旧电脑说事,因为旧电脑已经不见了! 【小倩:……好吧,那我跟领导再沟通一下,你做好心理准备,最近可能会派我们的员工去找你,帮你解决问题。】 宁稚安:为什么要做好心理准备? 【小倩:……没事,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宁稚安:家里失窃了有一点点郁闷算吗? 【小倩:……行吧。】 给小倩发完信息,宁稚安想了想还是很气,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水让自己败败火。 小周也在旁边气愤道:“这还真是贼不走空,太缺德了,什么都偷啊?” 喝完水,宁稚安恶狠狠地抹了抹嘴角,一双漆黑漂亮的杏眼紧紧盯着新电脑—— 宁稚安要把这个贼写进小说里,写得他死去活来! 小周走后,宁稚安拿起电脑就是噼里啪啦一通敲,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形态肆意。 他设计了一个新的反派,是个自以为很帅实则非常猥琐的神偷,宁稚安让主角狠狠收拾了他好几次这才算解气!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还是一个人在码字,宁稚安却总有一种今天格外冷清的感觉。 院子里,小周正拿着苕帚打扫,忽然看到墙角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三个泥巴小人,其中一个牛角辫的小女孩被捏得格外细心好看。 小周纳闷嘟囔:“哪儿来的啊?” * 翌日,宁稚安到达片场。 今天的布景主要在村中央附近,红渔村传统建筑保存最完好的地方,大小宗祠都保留着古色古香的意味。 到达剧组,宁稚安先去了附近当作化妆间的农户家里做造型。 妆正画到一半,宁稚安却好像忽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女性尖叫。 造型师也停下动作,疑惑地望着外面。 宁稚安侧了侧头问道:“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小周脑袋伸向窗外:“是不是有人喊了一声?” 正疑惑的时候,尖叫声忽然再次传来。 声音高亢而尖锐。 这次宁稚安和小周都听得真真切切,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是剧组的片场那里? 宁稚安心里一紧,顾不上再化妆,直接套上羽绒服出了门,小周和造型师也紧巴巴地跟在后面。 几个人一路无话地快步走到片场。 宁稚安走到时,剧组的工作人员脸色都有点不对劲,小心翼翼地不敢说话,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周唯鱼像是忍着想发火,正跟生活制片说着什么,村领导站在一旁面色尴尬。 小周拉住一个相熟的摄影。“怎么回事?” 摄影先是偷偷看了周唯鱼一眼,见他们没有注意到这里,才压低声音道:“这地方真他妈邪了,说不闹鬼简直就是在骗傻子。” 宁稚安眼皮一跳,禁不住有些紧张起来。 摄影师继续低声说道:“昨天我们不是已经把器材搭好了吗,结果今天过来一看全是乱的,本来以为是村里的小孩儿捣乱干的,倒也没往心里去。” “结果刚才开机,想试试镜头。”说到这里摄影师似是有些害怕,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镜头扫到八角楼的时候,竟然真他妈在监控器里看见一穿清朝衣服的人,正冲着镜头笑。” 宁稚安听到这里,喉咙轻轻滑动了一下。 他之前在网上查红渔村,也说是拍到了这样一个人! 不是说是谣言吗,难到是真的?! 摄影师继续道:“这都他妈不算什么,周导想查一下监控器,结果屏幕上忽然冒起雪花来。” “雪花你们知道吧?就是过去老电视没信号的时候,冒出来的那种灰白相间的雪花,你会说斯坦尼康的摄像机,怎么会冒雪花!?” 造型师紧紧抱住自己:“卧槽!” 宁稚安心里毛毛的,手指轻轻抠着手心。 但又比较担心刚才的叫声,怕有人出事,他悄悄问道:“刚才是谁在喊?” 摄影师面色变了变,缓缓指向刘满江,感慨道:“我也没想到,刘导居然有这么高亢的嗓音。” ……看不出来,刘导真是深藏不露。 小周乍舌:“那等下还拍不拍戏啊?” 周唯鱼正在调试机器,现场的工作人员来来去去,每个人都神色惶惶,给他烦得不行。 听到小周的话,他不耐烦挥了挥手:“收工收工,都回去!” …… 当晚,《云起鹤唳》剧组闹鬼这件事当晚就被搬运到了网上,这部剧万众瞩目,因此有些风吹草动就发酵得格外快。 【真的假的,听起来好吓人!】 【在线做法祈求众人平安啊!】 【不是说红渔村闹鬼是假的吗?怎么还会出现这种事情?】 【算命、驱邪、加我v信,百年道士世家在线做法,保家保宅保平安。】 【卧槽,闹鬼时候我季哥在哪!?】 【回楼上,听说季哥去县里做三农扶贫活动了。】 【那个,我比较好奇,宁稚安什么反应啊?我考古了他的早期物料,他以前参加一个综艺去鬼屋,进去就百米冲刺地狂奔,速度之快,鬼都追不上。】 【???有这事?我也去看看!】 深夜,季昭然结束扶贫活动,慵懒地坐在商务车后座,从县城折返回红渔村。 正漫不经心地刷着微博,视线忽然定格在这条。 季昭然打开微信,找到和宁稚安的聊天框。 上一条消息是您已成功添加【我妈生我必有用】为微信好友,你们可以聊天啦。 季昭然修长的手指在聊天框轻敲。 …… 红渔村。 宁稚安今天有点害怕,不过好在他没有亲眼看到闹鬼的情景,而且小周就在隔壁房间,让他稍微有了些安全感,不会紧紧绷着神经。 他今天没有关灯,房间里还一直循环播放着《楞严经》。 宁稚安把手脚都藏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到一点多,才终于睡着。 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睡梦中的宁稚安微微皱了皱眉,又缓缓陷入深眠。 宁稚安的床边,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有些忧郁。 红衣服的女鬼出去好几天了,还没有回来,也不知去了哪里。 大大好像有些怕鬼,回来以后码字的情绪都不高了。 小女孩抱着从剧组悄悄拿走的长发小玩偶,轻轻放到了宁稚安的枕头边上。 这是她最喜欢的玩偶。 小女孩羞赧地看向宁稚安。 希望大大一睁眼就能看到这个玩偶,拥有好心情! 第22章 黎明时分,村里传来阵阵高亢激昂的鸡鸣声,宁稚安还想赖一会儿床,闭着眼睛慢吞吞地摸索手机。 滑过柔软的棉质织物,宁稚安继续窸窸窣窣地向前探手,却忽觉指尖触到东西有点不对劲。质感发硬,又有点橡胶的弹性, 可他床上没有多余的东西呀? 宁稚安疑惑地睁开眼…… 松软的枕边,一双黑色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他。 一个面色瘆白,嘴唇殷红的道具娃娃安静地侧躺在宁稚安旁边,漆黑无神的眼珠和他四目相对,嘴边还勾着一抹笑。 宁稚安呼吸一窒,全身的血液都倒冲进脑子里,头皮一阵发麻。 他整个人像突然断了线,完全懵掉,呆呆地看着眼前不请自来的玩偶。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他们剧组的道具,他曾经无意中瞥过一眼,但早就不知道被场务扔到了哪个角落。 过了几秒,宁稚安才缓缓找回思绪。 一声苍凉的呐喊响彻小院上空。 “有鬼呀!!!” …… 小周闻声冲进屋的时候,宁稚安正窝在墙角,抱着一个枕头紧张兮兮地看着床上。 宁稚安见小周进来,赶忙急切喊道:“我撞鬼了!!!” 小周登时夸张地跟他一起缩在角落里,把《楞严经》的声音公放到了最大,哆哆嗦嗦地说:“在……在哪啊?” 虽然小周的反应不怎么靠谱,但是这种时候,多一个人就会让人莫名轻松一点。 宁稚安环抱着枕头,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说出了刚才的惊险遭遇。 不愧是写小说的,即使宁稚安现在背后发凉、毛骨悚然,但比喻生动形象,遣词丰富精彩,将宁宁历险记讲得精妙绝伦。 说完还补充:“你不知道,那双眼睛,就正对着我! 听宁稚安说完,小周感觉自己腿都软了。 但是身为助理,照顾艺人是职责所在,小周还是克服了恐惧的本能,拖着沉重的步伐地朝床边走去。 小周身后,宁稚安亦步亦趋地跟着。 小周紧紧咬着牙,本来都做好人鬼大战的准备了,但真的走到跟前…… 却发现床上似乎什么都没有? “宁哥……好像没有啊?”小周迟疑道。 “怎么可能!” 宁稚安反驳,他微微探头,鼓起勇气往床上看过去。 …… 除了宁稚安的手机,枕边空无一物。被褥堆叠着,显得略微凌乱,那是宁稚安刚才生死时速跳下床时候掀开的。 刚才那个被娃娃压着的枕头,此刻平坦整齐,甚至一丝压痕都不见。 从哪里都看不出道具娃娃的影子。 “我的天……” 这可真是邪了门了。 宁稚安呆呆地抓了抓头发,倒吸一口气。 窗外,羊角辫小女孩抱着娃娃伤心地蹲在墙角。 呜呜,她好笨,吓到了大大怎么办。 …… 宁稚安和小周把房间翻了一个遍,都没再看到什么。 宁稚安坐下来,喝了口水,严肃又缜密地在心里分析。 也许是昨天剧组的事情让他太紧张了,他心理防线太脆弱,精神上多少出了点问题。 要不然为什么剧组遇到的是清朝鬼,自己却撞见一个道具娃娃? 或许自己应该找个心理医生看一看,也不知道百度上免费咨询的心理医生靠不靠谱。 这么想着,宁稚安拿起手机,准备百度一下产生幻觉该怎么办。 解锁屏幕以后宁稚安才发现季昭然昨晚给自己发来了微信,宁稚安看了看是时间,是凌晨三点发来的。 【J:听说剧组闹鬼,你怕不怕?】 宁稚安怕的都产生幻觉了!!! 但他还是有一丢丢不好意思承认,便避重就轻回复季昭然:不好意思季老师,我昨天没看到消息,您怎么这么晚都没睡呀? 现在是早上六点半,宁稚安本以为季昭然肯定在补觉,谁知道季昭然竟然很快就回复了。 宁稚安避过了怕鬼的话题,季昭然便也没有追问。 【J:吃早餐了吗?】 宁稚安老老实实回答:还没。 【J:[图片]昨天在县里买的,你吃吗?】 村里条件简陋,他们吃的东西便也不那么讲究,宁稚安已经吃了好几天鸡蛋馒头当早餐。 图片里是一些小笼包、卤味和点心,虽然作为早餐有些油腻,但是对于嘴里都快淡出鸟的宁稚安来说,这无异于满汉全席了! 看到这些好吃的,宁稚安早上被蒙上的那层阴影都淡了下去。 【我吃!!!】宁稚安激动地回,但似乎又有些不矜持,便又客套中不乏虚伪地补充【分给我了您会不会不够啊?】 可是看起来真的好诱人啊。 宁稚安点开图片,放大之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照片里的食物,狠狠过了一遍眼瘾。 他等了一会儿,没再等到季昭然的回复。 宁稚安心里一凉。 也许季老师真的只是跟自己客气一下,他这么一推脱,季老师便顺水推舟独享美味了。 小周正在桌子上摆热好的鸡蛋馒头,宁稚安慢吞吞地挪步过去,愁眉苦脸地想,撞鬼或许都没这么难过。 正没精打采地拿起一枚鸡蛋时,宁稚安手机忽然传来一声提示音。 宁稚安神情恹恹地点开。 季昭然发来很短的一句语音,低沉散漫的烟嗓投入耳膜:“开门。” * 吃着季昭然带来的丰盛早餐,宁稚安深深自责自己刚才太小人之心了。 为了弥补他刚才对季昭然的狭隘猜测,宁稚安情绪充沛,感情丰富,绞尽脑汁地赞美季昭然,恨不得把季昭然吹得天上有地下无。 “季老师,这个虾饺真好吃,让我不由得联想到您英俊帅气的脸庞!” “季老师,您的魅力就像这块排骨,醇厚绵长,回味无穷!” “季老师,这杯玉米汁好似我们的情谊,甘甜纯美,连绵不绝!” 季昭然刚晨练完,不太饿,靠着椅背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清粥,闻言懒懒地笑了声。 “差不多行了啊。” 宁稚安纠正:“不行,这顿饭治愈了我,我必须好好赞美您。” 金色的朝阳落进屋里,洒在宁稚安一张精秀浓倦的脸上。 宁稚安肤色白如细瓷,因为没睡好,眼下的青痕也就格外明显。 “治愈?”季昭然目光落在宁稚安微微泛青的下眼睑。“你哪儿受伤了?” 宁稚安在心里想:我被一个自己幻想出来的道具娃娃吓到了。 但是这说出来太丢脸了,宁稚安便含含糊糊道:“我就是有些替剧组担心,不知道拍摄进度会不会出现问题。” 季昭然勾勾唇角:“你还替周唯鱼操心起来了。” 宁稚安顺势说道:“嗯那,我操心的事儿可多了。” 因为昨天的事情,剧组的人都有点浮躁,但季昭然却心定神闲,仿佛丝毫没有被昨天的闹鬼传闻影响。 宁稚安想了想,好奇问道:“季老师,您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听到这个问题,季昭然抬了抬眉,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腕间,漫不经心地轻轻摩挲。 宁稚安正想解释,他就是好奇一问,季昭然的手机铃声却忽然响了起来。 他手机就扔在桌上,宁稚安便看到了来电的人。 ——【刘满江】 季昭然没有避开宁稚安,直接接通了电话。“喂?” 他原本神色散漫,态度也不甚在意,但在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后,却缓缓皱起了眉。 季昭然和宁稚安相处的时候大多很随意,宁稚安心大,经常会忘记对方的身份。 但季昭然正经起来的时候,会不经意流露出侵略性很强的锋芒,只有这个时候,宁稚安才会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是娱乐圈的天花板。 宁稚安听不到电话里说了什么,却从季昭然的神色里感觉事情并不是很好。 挂断电话,季昭然起身,语气平静地对宁稚安说:“我去找刘满江说点事儿,今天剧组不开工,你跟小周好好在屋里休息。” 宁稚安不便多问,便很配合地点了点头:“好。” 他本来想站起来送季昭然出去,却被季昭然不轻不重按了回去。“踏实吃你的。” * 虽然季昭然并没有告诉宁稚安电话里都说了什么,但是傍晚时分,一个传言却迅速在网上蔓延起来。 #导演周唯鱼疑似失踪#【昨日,《云起鹤唳》剧组传出闹鬼传闻,剧组并未做出正面回复。今天,有内部人员传言称,总导演周唯鱼自昨晚收工就不见踪影,今天更是直接失联,你们觉得这是真的吗?】 【太扯了吧?】 【???不会吧,怎么感觉有点可怕起来了】 【周导那么可爱,可不能出事啊!!!】 【卧槽,这个红渔村怎么这么邪性啊???】 【富强,民主,和谐,自由,平等,公正……】 如果没有联想到季昭然早上的态度,宁稚安肯定会觉得这是谣言。但现在,宁稚安却有几分不确定。 宁稚安看着微博不断更新的消息,颇有些坐立难安。 周导现在在哪,季老师在做什么,剧组一天都没有新消息传来,到底怎么样了? 宁稚安想给季昭然打个电话问一问,又担心自己太冒失。 正急得在屋里转圈时,他的房间忽然响起了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小周敲门不是这样的,那会是谁? 这两天的事情让他不由得有些草木皆兵。 宁稚安舔了舔唇,慢吞吞挪步到门边,怯生生问了一句:“谁呀?” 门外,一个戴着高高的白帽子,腕间缠着铁锁链的鬼,闻声兴奋地吐出一截儿猩红的长舌头。 他从兜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挤眉弄眼,搔首弄姿。 又特意正了正自己的高帽子,捋平袖口上的每一道褶,确定自己衣冠整齐、容光焕发后,唇角才挂起笑。 【孟婆汤文学网】委托他来跑趟腿,给人送点东西来,他本不欲多跑这一趟,不成想竟是来见自己在追文的大大。 公费追星,他一定是全地府最幸福的白无常了吧! 第23章 谁愿意当这半个阴间人!!! 宁稚安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应,便又问了一次。“谁呀?” 问完后宁稚安侧过脸,悄悄地贴着门,想听听门外的动静。 反正他安全意识是很强的,不知道是谁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冒然给人开门的! 门外,白无常一张灰白色的脸缓缓靠近,空洞漆黑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 为了让小明星开门的瞬间,能有惊喜交加又感动不已的感觉,白无常很是睿智地保持沉默。 如果现在就知道他是谁了,又怎么能在大大的脸上看到喜悦的表情呢? 一人一鬼隔着一扇简陋的木门,谁也没有再出声。 宁稚安一双清透水灵的杏眼眼角微挑,神色紧张又好奇,他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再听到门外的动静。 于是缓缓地挪步,走到墙角抄起了苕帚。 农村的苕帚都是木头棍支起来的,虽然杀伤力没那么大,但是用来防身也将将够用。 宁稚安刚刚挪步,准备回到门边,就听到他对屋响起了开门声,与此同时小周的声音传来:“宁哥……” “嗷呜!” 小周突然哀嚎了一嗓子,然后响起了“砰”的一声,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下,然后就再无声息! 是不是小周遇险了!? 宁稚安心一紧,顾不得别的,攥紧苕帚就打开了门! …… 门外,白无常弯腰苦恼地看着小周,这个人见到他就晕了过去,自己都还没来得及解释。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心里素质太差,他想把小周拖起来,但一时间又无从下手,围着小周急得团团转。 见宁稚安的房间开了,白无常便把小周又扔回了地上。 白无常一张阴沉惨白的脸挂着笑,嘴角殷红,他按照事先演练过很多次的,能够凸显地府公务员身份地位的自我介绍,热情开口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白无常,在地府专职勾魂索命。” 宁稚安脑袋空了一瞬间,心脏快要跳得冲破胸腔,连呼吸都停在了鼻间。 他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跟白无常眼对眼,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 在意识到眼前这个鬼是谁的瞬间,他的身体比脑子更快地做出了回应,宁稚安用毕生的演技,表演了当场昏过去。 这不是他应该面对的场合。 他还年轻,吃嘛嘛香身体健康,今年夏天还取得了他们小区运动会,八百米比赛第四名的好成绩呢。 就算这么多年一直不火,但也罪不至死吧! 尽管他非常专业地表演了晕过去,但依旧觉得如芒在背。 宁稚安紧紧闭着眼,尽量让呼吸变得平缓,在心里默念着富强,民主,和谐…… 一缕阴冷的气息逐渐靠近,从脚边到手腕,再到他面前,缓缓喷洒在他脸上:“别装了……我看到你眼皮动了。” …… 宁稚安后背爬起一层薄汗,手里紧紧攥着苕帚,指尖都泛起了淡淡地白色。 脑子里那根弦紧紧绷着,耳朵嗡嗡作响,终于撑到了极限,忽然就断了。可能是因为已经恐惧到了极点,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装是装不下去了,宁稚安索性破罐子破摔地睁开眼。 尽量忽略眼前惨白的一张脸,他喉咙轻轻滑动,缓缓说道:“对不起。” 白无常:“?” “第一次见白无常没什么经验。” 老辈儿说过,这种地府鬼差八成是来索命的,但是也可能只是路过,说点好话也许就糊弄过去了。 宁稚安目光从白无常脸上移开,尽量镇定地说:“今天太仓促了,要不您先回去,明天再过来,我给您置办点儿吃的喝的好好迎接您。” 这白无常死了这么多年,还头一回听说有人让他先回去的,大大是怕自己要勾他的魂吗? 大大的反应可太有意思了! 白无常捂着嘴“咯咯”地笑了下,很配合地表演道:“干嘛,把我支走你好跑啊?” ……想法被戳破,宁稚安的脸色称得上一句瞬息万变,白无常又阴森笑了几声后才说:“我问你个问题,你回答上来我就不索你的命。” 宁稚安嗓音发紧:“嗯……” 白无常:“白青青最后跟谁在一起了?” 这问题宁稚安实在太熟,他想也不想道:“跟李傲天在……!” 宁稚安:??? 不对,他问这干嘛……他从哪儿看见的呀? 白无常咧嘴一笑,掉出半截舌头,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张纸钱来。 “不瞒您说,我是您的书迷,方便给个签名不?” …… 半小时过后,宁稚安终于弄清原委,万幸这个白无常不是来勾他魂的,不过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他愣愣地说:“所以,我那小说发表到你们阴间的网站了?” 白无常:“嗯嗯!” 宁稚安还没来得及崩溃,白无常就继续补充:“现在在我们地府可红了,甭管是小鬼老鬼、吊死鬼还是淹死鬼,都可爱看了!” 宁稚安艰难地咀嚼着话里的信息,数清楚白无常一口气说了几种可怕的鬼以后,他眼前一黑,这次是真的想昏过去! “所以说,最近我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白无常:“她们都是您的狂热粉丝!” 宁稚安:…… 他年纪轻轻,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宁稚安试图跟白无常商量:“我不要稿费了,你们可以放过我吗?” 白无常:“不能哦。” 白无常解释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串错了网,签约到了我们阴间网站,但是你签了字,就算是和鬼神缔结了契约,你确定要毁约吗?” “后果可能会很严重呦~” 能比见鬼更严重吗!宁稚安不放弃,继续为自己辩解:“可是我那台电脑丢了,没办法继续更新了。” “嗨,所以我这不就来了吗?”白无常挺胸,一激动身上阴冷刺骨的气息更重了,昏过去的小周直接打了个哆嗦。 白无常骄傲道:“我们必须替您解决不能更新的问题啊!” “您的事情一上报,立即引起了咱们地府的有关领导的关注,他们非常欣慰,特意让我给您送来特大奖励!” 白无常从宽大的袖袍里甩出一面鲜红的锦旗,锦旗一见到宁稚安立即抖了抖,欢喜地飘到他身边。 ——上面印着亮闪闪的金字:荣誉阴间人 …… 宁稚安一字一顿念完,在非常确定自己没眼花看错之后,他气急败坏,差点儿没蹦起来:“你们强买强卖就算了,怎么还骂人呀!?” “这怎么是骂人!你们阳间不是有个奖励叫荣誉市民吗,我们阴间照着那个特地给你定制的,有了这个您就是半个阴间人,想用什么发文都可以!” 谁愿意当这半个阴间人!!! 宁稚安跟他商量:“我能不收吗?” 白无常摇头,手指晃了晃,用来勾魂的的铁链发出轻轻摇动的声音:“不能哦。” 铁链幽冷阴森,泛着铅灰色的冷光,晃动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让人不由得联想到,铁链勾魂的情景。 宁稚安心里一哆嗦,想抗议的话又憋回了肚子里。一张精秀浓倦的漂亮脸蛋露出心如死灰的神色,他缓缓坐到了地下,跟晕得人事不知的小周作伴。 宁稚安紧紧抱住了自己,情愿昏过去的是自己。 他觉得自己真是倒霉极了,为什么要面对这种事情,怪不得那个网站那么古怪,连广告都是卖纸钱元宝的,他发文以后还总是怪事缠身,原来那都是鬼干的! 半晌,宁稚安艰难问道:“那我以后好好更新,是不是就不用见鬼了?” “您都是半个阴间人了。”白无常缓缓摇头:“阴间就是您第二个家,您说见不到家人,这事儿合适吗?” 那面鲜红的锦旗也抖了抖,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你们阴间这么对我,合适吗?宁稚安指尖指向自己,面无表情地说:“所以,我不仅要天天更新,还要见鬼?” 白无常:“嗯那!” 现在在宁稚安的面前的,已经不是一个可怕的地府鬼差了,而是把自己生活变得面目全非的讨厌鬼。 这一瞬间,宁稚安的愤怒甚至超过了恐惧,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紧了苕帚,想把白无常打出去。 “叩、叩。”这时,连接小院儿和房间的门忽然被敲响。 ……又是哪个鬼吗? 短短一晚上,宁稚安就好像饱经过沧桑,他目光平静而安详地转过头去。 最可怕的白无常就站在他旁边,宁稚安波澜不惊,觉得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心情再有起伏了。 敲门声过后,一个扎着牛角辫的小女孩缓缓出现在白无常和宁稚安的面前。 小女孩怀里抱着的,真是早上起来差点给他带走的那个道具娃娃。 宁稚安目光落到那个玩具娃娃上,仿佛懂了什么:哦。 小女孩先规规矩矩地向白无常行了个礼,然后红着眼看向宁稚安,她似乎说不出来话,只会焦急地用手比划。 她长得很可爱,一双眼睛圆溜溜的,虽然是只鬼,但是漂亮又干净,半分没有可怕的样子。 即使那个道具娃娃曾经吓到了他,但看着小女孩一脸焦急地样子,宁稚安的心还是不自觉地软了几分。 就算宁稚安怕鬼,可是面对这样的小女孩,他也很难产生什么恶感。 宁稚安目光澄澈,带着几分耐心:“你有什么事情吗?不要着急,慢慢说好吗?” 白无常:“她可能是说不出来话。” 小女孩失落地垂下眼睫。 宁稚安愣了愣,然后放轻了嗓音:“那你可以写字吗?” 小女孩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其实不会写字,但是会画画,将她来到宁稚安身边以后的事情简略又直接地画了出来。 宁稚安安静地坐在她旁边,白无常探着脑袋在旁边看,“啧”了一声:“有这手艺,来给我们地府幼儿园画黑板报多好。” 宁稚安:……说点阳间话不行吗? 小女孩儿画的很快,宁稚安歪着头,断断续续地将事情拼凑起来。 画中,男生模样的人坐在电脑前,手指落在键盘上,窗边,一大一小两个鬼都在看着他。 宁稚安:“……你是说,除了你,之前我身边还有一个鬼?” 小女孩点头,继续涂涂画画。 很好,宁稚安面无表情地想,你们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画中的高个子女鬼,经常会趁宁稚安不注意,在他桌边放一杯水。 ……所以连他喝的水都是女鬼给准备的? 最后,她们辗转到这个村里,女鬼见外面有奇怪的东西靠近,便飞了出去。 小女孩儿指着画中的女鬼,“啊啊”地比划着什么。 宁稚安试探着说:“你的意思是,这个女鬼出去以后,就没有再回来?” 小女孩忙不迭地点头,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宁稚安。 那个大姐姐虽然开始有点凶,可是后来对她都很好,她很担心大姐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宁稚安试着去理解她,嗓音温和地问:“你是想让我去找她吗?” 小女孩紧张地抿着嘴唇。 她一直不敢打扰大大,直到今天,大大知道了她们的存在,她才犹豫着出来。 大大好像很怕鬼,她很怕大大会拒绝,可是她太弱了,即使找遍了这里都没有发现女鬼姐姐的痕迹。 就在这时宁稚安手机的提示音忽然响了起来,看到屏幕上蹦出的消息,宁稚安瞳孔一滞。 女二沈叶给他发来消息,周唯鱼确实失踪了。 宁稚安没有直接和女鬼接触过,所以原本他并不能确定女鬼是自己主动离开了还是失踪不见,但是现在周唯鱼的消息,让宁稚安很难不把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在小女孩复杂又为难的目光下,宁稚安抬眸,眼瞳黑白分明,不见一丝闪躲:“好,我会去找她的。” 一个是在他处于低谷时赏识他的导演,一个是暗中关怀过他的女鬼。 宁稚安确实胆子不大,还怕鬼,但是如果已经知道了一点眉目,却以自己胆小为理由,独善其身不管不问,他的良心不会原谅自己。 何况……宁稚安的目光意味深长,落到了白无常身上。 小女孩一眨不眨地看着宁稚安。 白无常适时插话道:“恕我直言,您要怎么找人呢?对方可能是厉鬼呦。” “哦。” 宁稚安凉凉地反问:“不是还有你吗?” 白无常:“……” 白无常没想到自己也要去当苦力,不过去也行,但白无常想听听大大亲口求求他,于是很拿劲儿地说:“我不想去。” 宁稚安神色平静道:“反正你给我送了锦旗,我今天就能连上那个网站了。你要是不跟我去,我就在网站挂一年请假条,说你对我态度恶劣,让我深受打击,开始怀疑起自己,丧失了写作的能力,所以想要重新拥抱生活,寻找灵感,归期不定,希望大家不要想念我。” 宁稚安一口气说完后,红色锦旗得瑟地抖了抖。 主人好坏,它好喜欢! 而白无常仿佛深受打击,接连着倒退好几步。 “你!你!” 白无常不可思议。 难以想象,大大长着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心思竟如此歹毒!!! * 虽说要去找人,但是红渔村这么大,要是漫无目的地去找,不定要耽误到什么时候。 宁稚安思考了一下,问白无常:“你能不能定位鬼啊?” 现在的突破口只能放在女鬼身上,如果能找到女鬼,说不定能顺藤摸瓜,知道一点周唯鱼的线索。 白无常很消极:“能是能,但是鬼多了去了,挨个找也说不好要到什么时候啊。” 宁稚安坐在桌边,指尖轻轻点着笔记本电脑,而屏幕上,正是【孟婆汤文学网】,他语调凉凉的:“你态度严肃一点。” 白无常:“……” 白无常:“如果有女鬼的名字,或者她用过的东西,我的效率可能会高一些。” 现在宁稚安在他眼里已经不是追更的大大了,而是个歹毒的小明星。 居然敢威胁地府的白无常,好大的胆子! 小女孩儿闻声赶紧跑向外屋,窸窸窣窣一阵翻找,没过一会儿双手捧着一块抹布走了出来。 ??? 宁稚安不解,这抹布是小周平时打扫卫生用的,女鬼用这抹布做什么? 白无常长长的指甲搭在抹布上,向上一拉一提,宁稚安仿佛看到有一缕红色的烟雾缓缓升起。 白无常捏住那缕雾气,放在鼻尖嗅了嗅,在宁稚安和小女孩期待的目光下,低声嘟囔道:“好像是个美女。” 宁稚安:…… 小女孩:…… 白无常一抬头就看见宁稚安鄙夷的表情,他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应该在村后山附近。” …… 宁稚安让小女孩留下照顾昏迷不醒的小周,自己跟白无常出了门。 往日的红渔村夜里一直很安静,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停车场里大灯亮着,进村的小路上,陆陆续续开进来一些媒体的车,制片人正在筹备新闻采访,剧组的领导忙得焦头烂额,一边和媒体周旋,一边联系当地警察。 剧组的员工也三三两两地搭着伴,在村里找人。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希望能帮上一点忙。 宁稚安在路上碰到了相熟的摄影师,摄影师见到他惊讶道:“你怎么就自己一个人,多危险!” 白无常飘在宁稚安后面嘟哝:“他在看不起谁?信不信我今晚就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危险!” 宁稚安心里真的好苦。 他也不想自己一个人,但是他还要去找女鬼,也没法邀请别人陪他一起去呀! 宁稚安恍若未闻,面色如常道:“小周在前面呢,我马上跟他会和。” 摄影师松了一口气,小声说道:“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听说周导失踪的事情不简单,刘满江好像请了大师过来,你懂吧?” 身为荣誉阴间人,他还能有什么不懂的。 告别摄影师后,宁稚安前往村后山的路上,倒是没再碰到剧组的熟人,省了他一番解释。 虽然白无常是个鬼,但到底是地府里有正经编制的鬼,听起来感觉还比较可靠。宁稚安和他相处着,也渐渐放松下来。 路上,宁稚安忽然好奇问道:“对了,你们白无常不都是勾魂的吗?为什么那个小女孩见到你不害怕啊?” 白无常解释:“害,这世间的孤魂野鬼多了去了,你以为无常还真要抓尽天下鬼魂吗?” “地府鬼魂多是阳寿正常散尽等待投胎之辈,也或有十恶不赦被鬼差缉拿的鬼,这个女娃是横死,横死鬼本不易入轮回,去地府还可能被欺负,只要不害人,愿意留在阳间的话,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宁稚安不禁想到那个小女孩可爱的样子,她……竟然是横死的吗? 白无常继续道:“嗨,以后这种事情你会见到很多的!” 宁稚安:……他并不想了解好吧? …… 后山处,幽月森森,月光透过高耸的树木,在地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一阵风刮过,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宁稚安心跳仓促,吓得眼角都有些红,要不是白无常在后面跟着,他心脏都要痉挛了。 几乎是硬着头皮,宁稚安一步一步地向前走,鞋子踩在落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重重树影下显得格外幽森恐怖。 白无常在他身后俏皮地喊着口号:“一二一,一二一,香蕉苹果大鸭梨!” 宁稚安:你是不是以为你很幽默? 宁稚安想让他闭嘴,但是所有的嗓音都堵在了喉间,发不出一点响动来。 又往前走了一段,白无常忽然说道:“我闻到了别的鬼的味道,这个鬼很警觉,我离近了他很可能会跑掉,到时候找不到人就麻烦了。我掐个隐身诀,你别怕,我就在你身后。” 宁稚安忙反驳:“不行,你不许走!!!你就不能直接给他抓走吗!” 白无常解释说:“都新时代了,地府也不许暴力执法啊,万一抓错鬼被投诉了怎么办?你放心,我会一直传音给你的。” 这么说着,白无常就隐匿了身形,宁稚安看不见他,耳边只能听到他在背诵《地府新风貌》的声音。 忽然,安静的树林里,宁稚安听到了一点别的声音。 一道女性的声音正在破口大骂:“妈的你个就会偷袭的老王八羔子,你有本事把老娘放下来,你看老娘不剪了你的小辫!” 这时,另一道微苍老的声音响起,语气痛心疾首:“住嘴!你一个女子,穿着如此暴露,还不守口德,真是岂有此理!如此不守妇道,我定要狠狠罚你……罚你抄五十遍女戒!”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刻板呆愣的语气,宁稚安脑中忽然有了一个联想。 但他还没来及想更多,清朝鬼便有些警觉地喊道:“谁?” 树叶在一瞬间晃动得更厉害了,阴冷的气息逐渐靠近。 下一秒一个穿着清朝马褂样子的鬼出现在宁稚安眼前,他面色灰白,额头秃着,后脑勺挂着一条长长的辫子,他双手板在身后,满脸戒备地看着宁稚安。 宁稚安浑身都僵住了,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 白无常赶紧传音:“不要怕,你下面有人!快问问你们导演的事情!” 宁稚安紧紧掐着自己的指甲,才缓缓地从找回一点自己的声音:“我……我是剧组的人,想找我们导演。” 清朝鬼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似乎是在确定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实性,过了两秒才挥了挥手:“跟我来!” 宁稚安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强迫自己跟着那个清朝鬼走。 白无常隐着身,在一旁夸奖:“大大迈出一小步,无常紧紧来相护!” ……宁稚安置若罔闻,齿尖狠狠咬着唇边的软肉。 清朝鬼带宁稚安走的路都很隐蔽,跟在清朝鬼左拐右拐大概五十米后,忽然有一大片空地,宁稚安在这里见到了另外的一人一鬼。 红衣女鬼正被倒吊在树上,头发倒垂着,整个鬼暴躁地乱晃,见他走近先是愣了愣,然后惊喜地喊:“大……” 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大辫子,你又抓了谁过来?” 说到这猛的给宁稚安传眼色,让他自己小心。 宁稚安猜测这就是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女鬼。 清朝鬼没理她,而是指了指老树根处。“你们导演就在这里。” 宁稚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周唯鱼可能已经被吓得晕过去了,正躺在地下人事不知,但是面色还算红润,能看出来没什么大问题。 宁稚安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汗,风一吹凉得他直想发颤。宁稚安喉咙滑动,缓缓地开口:“您为什么抓走我们导演呀?” 一问到这个问题,清朝鬼有些气急,他沉着脸在原地踱了跺脚,说道:“我知道你们是做什么的,你们装作是另一个人,拍到那个黑东西里,还能在一个大黑盒子里放出来。” 宁稚安猜测他的意思是,他们演员,拍到摄影机里,然后在电视上放出来。 清朝鬼指了指周唯鱼,语气急躁:“这个人好不懂得通融,我就让他给我也拍一拍,上个黑盒子,他愣是不同意!” 白无常在暗处又戳了戳宁稚安,宁稚安干巴巴继续问:“您想拍什么啊?” 清朝鬼甩了甩辫子:“我想拍我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红衣女鬼:“呸!” 听到这话白无常终于现形,猛地跳了出来:“好哇,你这个封建鬼,就为了满足虚荣,居然绑架活人,还不跟我回地府问罪!” 白无常一挥手,铁链就跟自己长了眼睛一样,直直向清朝鬼奔过去。 铁链幽黑,缠绕上清朝鬼,锁链越收越紧,将清朝鬼绞得直龇牙。 清朝鬼被捆着动弹不得,他没想到这个平平无奇的阳间人竟然使诈,便破口大骂:“你这后生,好不讲武德!” 宁稚安在心里解释:你先绑人的。 红衣女鬼还被吊着,闻言立马回嘴:“你敢骂我大大,你居然敢骂我大大?放老娘下来,老娘撕碎你的嘴,老娘亲自送你回地府!” 清朝鬼闻言暴怒,剧烈地反抗起来,整个鬼散发着蚀骨的阴冷气息,他咬住自己的长辫子,脚下落叶疯狂旋转,像针一样朝宁稚安和白无常冲过去。 宁稚安下意识地抬手,那面荣誉阴间人的锦旗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到了宁稚安后面,将叶片全部挡了回去。 清朝鬼面色狰狞,辫子也四散开来。 宁稚安见状赶紧捂住眼睛:嗷,太吓人了! 他忙走到周唯鱼身边,蹲下来费力地将他翻了个身,检查他有没有受什么伤。 清朝鬼见状怒吼:“后生,休要动那个导演,我要留着他给我拍戏!” 白无常一挥手,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风刃朝清朝鬼打了过去。 清朝鬼闷哼一声,脸色更加灰白,皮肉都有些往下掉,眼珠却赤红,缓缓流下血泪。“你们这群鼠辈,有种单挑!” 白无常把清朝鬼捆得结结实实,拽在身后:“还金榜题名,大清早亡了哥哥。” 红衣女鬼骂街:“妈的,老娘要让你抄一百遍男德!” * 周唯鱼确实不见踪影,这是瞒不住的事实。红渔村涌入了各家媒体,为了争抢流量,甚至直接开了直播。 《云起鹤唳》剧组的演员也纷纷出来表态,表示遵从剧组的一切指示,如果有需要他们帮忙的,将义不容辞。 蒋扬甚至还连夜赶来了红渔村,在临时搭建的采访点,接受媒体的采访。 在直播中,蒋扬眼圈通红地说:“周导在剧组一直很照顾我,现在出了这种事情,我又怎么能置之不理呢?” 记者问:“听说你前一阵子摔伤了,现在恢复的怎么样?” 蒋扬似是还有些痛,对着镜头勉强笑道:“不管好没好,我都会第一时间过来的。” 弹幕纷纷夸起蒋扬来。 【扬仔真是人美心善,自己还受着伤,也要来为周导出一份力。】 【蒋扬真仗义,粉了!】 【心疼扬仔,但更多的是感动,扬仔真是善良!】 【这么一对比,某些人好像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哦,连面都不露,真是高贵呢。】 【秒解码,听说他当初能进剧组,还是周导力挺的,现在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闹鬼传闻,就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吗?】 【真是白眼狼。】 【啊……这还算个男人吗?】 【呕,吐了。以后谁还会赏识这种人啊。】 【等等,宁稚安一直没露面吗?有点奇怪啊……】 【有什么奇怪的,出了事儿真就独善其身呗。】 面对着媒体采访的镜头,蒋扬面色带着深深的关心与急切。 弹幕里分成了极端的两派,一边夸蒋扬善良讲究,一边骂宁稚安缩头乌龟。 观众骂得正酣时,蒋扬面色却忽然变得奇怪,紧接着听到镜头那边一阵剧烈的喧哗声,一阵兵荒马乱,连镜头都晃了几晃。 弹幕上一片焦急的询问。 【怎么了怎么了?】 【什么情况!!!】 【啊啊啊啊出什么事情了??】 【别吓唬我啊,怎么了!?】 镜头一阵颠簸晃动,晕人的旋转过后。 周唯鱼有些憔悴地出现在突然所有人面前。 弹幕瞬间沸腾起来,流量暴增,甚至很多观众都被卡了出去。 在他身后,宁稚安精秀浓倦的一张脸也出现在镜头里,强烈的聚光灯给他的脸蒙上一层精致的冷光。似乎没想到这么多媒体会忽然对准他,他面色有些惊愕。 周唯鱼神色疲惫,似乎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应付媒体,向宁稚安摆了摆手。 宁稚安便代劳,对着镜头浅笑道:“周导平安回来啦!” 第24章 季老师,跟您说个小秘密 弹幕里一片哗然。 【周导平安就好!!!】 【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 【周导看着真的有些憔悴啊,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等等,什么情况,为什么周唯鱼和宁稚安一块出来的?】 【哦呵,刚才弹幕不是都是在说宁稚安一直没露面吗?】 【呵呵,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吗,找人时候看不见影子,看到周导平安就赶紧来领功了呗。】 【有些人真恶心,宁稚安没露面你们说他躲起来,露面了你们说他领功,敢情什么都是你说了算呗???】 周唯鱼还沉浸在被清朝鬼支配的恐惧里,这会儿还没有缓过神来,宁稚安便接过了话筒。 宁稚安从出道到现在,从没有被这么多镜头围着过,但他也没有惶恐或者得意,神情落落大方。 “谢谢大家的关心,周导状态还不错,具体的情况明天再细聊,今天先让周导好好休息吧。” 宁稚安嗓音清透好听,语调也不疾不徐,透过镜头缓缓传入观众耳中,弹幕的争吵似乎都停滞了片刻。 他说完,剧组的工作人员就准备拦开记者们,周导已经找到了,现在少说话才少出错。 在一边拥挤错乱中,刘满江也跑了过来,和宁稚安一行人逐渐走远。 媒体的焦点都在这几个人身上,再没人记得刚才正接受采访的蒋扬。 蒋扬僵硬地看着宁稚安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阴沉。 …… 周唯鱼在媒体的镜头中现身的一个小时以后,剧组的官博发表了一篇声明。 【感谢社会各界对《云起鹤唳》总导演周唯鱼的关心,周导身体无恙,现在正在修养,请大家放心。周导说,他在红渔村附近取景时,不慎落入附近农户的陷阱,英明果决的周导这次“栽了”[笑哭]】 周唯鱼本人也转发了那条微博,语气轻松道: 【谢谢大家关心,我没事,就是有点饿[doge],不过真的得感谢@宁稚安,要不是小宁找到我,我还不定得饿到什么时候呢。】 周唯鱼导演能力很强,但平时就不太注意形象,经常做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因此说他落进陷阱,网友竟然真的就信了八成。 【周导啊,你长点心吧。】 【哈哈哈哈给赶紧给周导吃点好的。】 【哈哈哈哈怪不得刚才在镜头里一幅站不利落的样子,原来是饿的!】 【所以周导失踪跟闹鬼没关系啊,我靠之前网上一群大师在忽悠说周唯鱼有此一劫什么的,简直吓死个人。】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宁稚安把周导救出来的啊。】 【是啊,没想到宁稚安这么厉害。】 当注意力分散到宁稚安身上的时候,不少看了直播的网友提出了一些质疑。 当时骂宁稚安的弹幕来得轰轰烈烈,气势汹汹地淹没了所有人的话。 现在周唯鱼微博里直接@了宁稚安,将宁稚安做了什么明明白白的摆在众人眼前,让之前的恶意中伤简直成了笑话。 【一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了,刚才弹幕里不都是夸蒋扬骂宁稚安的吗?现在怎么不出声了?】 【直播时候一边倒的骂人可不要太凶哦。】 【当时我就纳闷,剧组那么多演员,弹幕为什么就盯着宁稚安骂。】 【有的人在镜头前接受采访,有的人默默去找人。】 【现在咱们知道了,宁稚安是因为去找周导才一直没露面,那我想问问,蒋扬到红渔村以后,除了接受采访,还做了什么吗?】 有一些蒋扬的粉丝解释: 【蒋扬身上还有伤呢,你们就要这么要求他吗?】 但是这个说法似乎更站不住脚。 【有伤就好好养伤,别给别人添麻烦,过来不帮忙就光接受采访,蒋扬的腕儿这么大吗?】 【身上带着伤呢就迫不及待的用周唯鱼失踪来炒作?人得有个底线吧……】 剧组官博下的这些评论没有一个人说脏话,而是都在有理有据的提出质疑,却狠狠打了弹幕里那些骂宁稚安的人的脸。 宁稚安的经纪人陶媛原本发现网上的风向不对,正准备联系宁稚安,公关一下对他很不利的言论。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忽然发现宁稚安自己就把事情办漂亮了。 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杆天平,宁稚安什么都没有说,但交给网友的这个答案就是无懈可击的。 现在已经不需要她去做什么了。 陶媛放下手机,微笑地看着正在旁边阴阳怪气看笑话的,宁稚安的前经纪人陈海。 “你的网速好像有点慢,不妨再上网看一看?” “小宁真是让我省心又惊喜。” 蒋扬的微博,此刻私信已经爆了,每秒钟都有无数条蹦入蒋扬眼前。 【哥哥,你这么善良,肯定也帮忙找周导了对了对,现在外面都在怀疑你,你赶快发个微博表一下态呀!】 【哥哥,你如果不说句话,这次我就真的坚持不住要脱粉了!】 全都是类似的意思。表态,表什么态,嫌现在质疑他的人还不够多吗? 蒋扬把手机重重地摔向了地面。 周唯鱼的这条微博,让宁稚安一夜之间涨了十几万的粉。 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什么场面话,却是那个默默去找周唯鱼的人,现在这个社会太多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却不做实事的人,反而像宁稚安这样的,就显得弥足珍贵。 宁稚安这件事还狠狠吸了一波网友的好感度。 不过他此刻并没有心思关注这些。 农家的土炕上,周唯鱼发完那条微博,正盘腿坐着,裹着被子神神叨叨问宁稚安:“你去找我的时候,真没看见一个清朝鬼?” 白无常还蹲在旁边看热闹,他身后的铁链上,清朝鬼正在剧烈地摇晃,但是被勾魂锁牢牢封住,无法现形与发声。 ……宁稚安眼眸抬起,作出一点害怕惶恐的样子:“没有,我找到您的时候,您就在树根下面,周围什么都没有。” 不是他故意隐瞒周唯鱼,宁稚安要是承认自己见到了清朝鬼,那光解释自己怎么从鬼手里把人救出来就得费一番口舌。 他一定不会承认,自己现在是荣誉阴间人的这个身份。 “一个酸书生样子的鬼,非让我给我他拍戏,不拍就囚禁我,不放我走。”周唯鱼惊魂未定,紧紧裹着被子还是觉得浑身发凉,想起就是一阵后怕:“这就是鬼界的潜规则吗,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吧!” 宁稚安:“……” 女鬼在旁边飘来飘去,煽风点火道:“一个酸腐的老鬼,居然想潜规则当代导演,真是不守男德!” 清朝鬼气得脖子都歪了。 宁稚安看着不禁一阵害怕,便缓缓转过身,背对着他。 周唯鱼缓了缓神,继续问:“你是怎么想到去后山找我的?” 宁稚安含糊地解释:“我就是哪里都看看,正好找到了您。” 周唯鱼经过这件事,默默相信了一些原本不屑一顾的东西,他深以为然道:“可能你是我贵人,要不然怎么就你能找到我呢。” 宁稚安:“……您夸张了。”要是这么说,周唯鱼的贵人应该是正在偷吃周唯鱼橘子的白无常。 哦,或许应该叫贵鬼? 说话间刘满江带着一行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男人年纪稍长,手握着一副白色竖幡,八字胡,道士模样的打扮,后面跟着几个小道士。 宁稚安舔了舔唇,下意识地有些紧张,听说道士会捉鬼,不知道小女孩和红衣女鬼会不会有危险。 但是红衣女鬼似乎并没有什么害怕的神情,白无常也面色如常。 见宁稚安神色不对,红衣女鬼悄悄飘过去,在宁稚安耳边说:“大大别怕,他身上没有凌厉的气息,看样子不怎么样。” 女鬼阴冷的气息贴在宁稚安耳畔,他脖颈都一阵发凉,但却悄悄松了口气。 小女孩和红衣女鬼从没有害过人,若是因为跟在自己身边被连累抓走,他一定会于心不安的。 刘满江给他们做介绍:“这是林市的赵大师,驱邪捉鬼非常厉害!” 周唯鱼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赵大师,久仰大名了!” 刘满江刚进门时候听了一耳朵他们说话,于是又问周唯鱼:“你刚才说什么贵人?” 周唯鱼道:“我说小宁是我的贵人,把我从鬼的手里解救出来了。” 听到这话赵大师似乎有些不虞,高深莫测地挥了挥拂尘:“就算这次找到了你,不解决掉那个鬼的话,你还是会被他捉走。” 白无常动了动耳朵:“哦?” 那个绑走周唯鱼的清朝鬼就在眼前,赵大师却说出这种话,好像确实和宁稚安想象中的驱鬼大师有一些不同。 宁稚安眨了眨眼,悄悄问刘满江:“这位大师很厉害吗?” 刘满江手一比划:“做一次法事这个数。” 宁稚安咂舌:“两千!?” 刘满江:“二十万!” ……宁稚安面无表情地转头望向窗外,这个世界不值得。 赵大师继续说:“只有我给你彻底做场法事,镇住恶鬼,你才能后顾无忧。” 周唯鱼向助理使眼色,助理忙又拿起一个厚厚的红包,塞到赵大师手中,赵大师暗中捏了捏,很是满意道:“放心,我定保你剧组太平。” ……宁稚安默默地垂下了双眼,安慰自己钱是身外之物,不能看的那么重。不是就二十万和一个大红包吗,他一点都不眼红!!! 刘满江问:“我听说驱鬼有好几种流派,不知道您是哪种?” 赵大师高深一笑:“你就等着看吧。” 说话间几个徒弟麻利地布置法坛,铺上黄色的镇布,在上面摆上香炉和贡品,看上去确实像那么回事。 红衣女鬼有些讨厌这些东西,便悄悄跟宁稚安说:“大大,我先走了,在你房间等你,咱们不见不散!” 宁稚安:……别了吧。 赵大师缓缓踱步到法坛中央,用铜盆净过手以后,神色深奥地说道:“捉鬼是有许多流派,但大多徒有其表,你遇到的这是厉鬼,一般的道法怎么能够?” 白无常咧着嘴,猩红的长舌垂下,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表演。 “只有请来真正能克制厉鬼的那位,方可手到擒来,事半功倍!” 一屋子的人都好奇地看着赵大师。 在所有人(和鬼)的注视下,赵大师点了三根香,恭敬地插进香炉,嘴里念念有词:“今夜以三根清香,化作百千亿祥云,恭请范八爷速速来临,以克厉鬼,济世救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魂不伏,何鬼敢当?” 宁稚安听着,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范八爷,听着好耳熟呀? 白无常嘴角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赵大师的弟子在旁边小声解释:“我们师父用的这是请神法,请的是那地府里煞气冲天,百鬼退却的黑无常范无救,范爷鬼狠话不多,道行高深,甭管什么厉鬼,在范爷手里都是手到擒来。范爷抓过的鬼,比你们见过的演员都多!” 这几个弟子跟着赵大师招摇撞骗已久,最喜欢做明星的生意,报酬丰厚待遇好不说,就算后来发现自己被骗了,但也大多因为不想声张,而不再追究下去。 刘满江他们也不懂这些,只是附和道:“赵大师有本事。” 白无常愤愤不平:“这道士是不是捧黑踩白呢?” 宁稚安:……怎么,你们地府鬼差也要争C位吗? “我今天非得让他们长点见识。”白无常橘子都吃不下去了,把清朝鬼锁到桌子腿那里,愤怒道:“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地府里业绩最好的鬼差。” 说着白无常就隐去了身形。 紧接着,周唯鱼的房间里阴风阵阵,冰冷刺骨,香炉里的香直直向上,像是有人在无形中牵着一样。 赵大师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阴白无比,他转了转脖子,声音也变得幽森瘆人:“是谁在这吵人清静?” 周唯鱼和刘满江第一次经历这种画面,惊得说都说不出来话,手紧紧握在一起。 荣誉阴间人宁稚安能在赵大师身上看到一点白无常的身影,但若有似无看不真切,他无奈地向白无常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太过分,不要吓到屋里的人。 同时宁稚安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一个好怕鬼的人,居然都要提醒别的鬼不要吓人了。 赵大师的徒弟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脸色都变了,但毕竟当道士的,多多少少会遇到灵异事件,胆子比起周唯鱼还是要大一些。 徒弟咽了下口水,结巴着问:“您就是范八爷吗?” “胡说!”白无常用赵大师的嘴说了心里话:“在下谢必安,人称白无常,正在附近捉拿一个绑架活人的清朝鬼魂,刚捉完鬼就听到你们这里好生聒噪,就这点本事还想请神?” 徒弟不敢反驳。 白无常又把头转向周唯鱼:“你就是那个被清朝老鬼绑走的活人?” 周唯鱼哆哆嗦嗦地点头。 白无常点头:“放心,我已将那恶鬼捉拿,你无需再担忧此事。” 周唯鱼连声道谢。 “但我缉拿那鬼,跟这群招摇撞骗的人并无关系。”白无常话里话外非常公报私仇:“你们只需多做善事,自然会有福报相随,切莫再被那无能之辈骗了!” 白无常话说得很明显了,饶是周唯鱼和刘满江再迟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周唯鱼在心里想:这位无常大人可真讲究,捉走那鬼不说,还提醒他们谨防上当受骗,原来地府的鬼差这么热心的吗? 赵大师的几位弟子则脸色精彩,万万想不通今天这是倒了什么霉,居然真的请上了一位。 白无常满意了,准备走人的时候,目光又转到宁稚安身上,宁稚安给他了一个你适可而止的眼神,揭破骗子就行了,不要吓到别人。 谁知白无常又佯作惊讶地说:“你这个年轻人福运深厚,有你在,剧组必定逢凶化吉,扶摇直上啊!” 周唯鱼和刘满江的目光同时转向了宁稚安,周唯鱼念念有词:“果然是贵人,要不然怎么就小宁找到我了呢。” 宁稚安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被波及,他嘴角强扯出一抹笑来,对周唯鱼说:“您过奖了。” 宁稚安转而面无表情地看着白无常:……你是不是觉得你很机灵? * 赵大师被鬼差上身,还得晕一阵子,几个徒弟给刘满江退完钱就灰溜溜地走了。 “我要回去了。” 在周唯鱼和刘满江三分狂热七分亢奋的眼神中,宁稚安硬着头皮和他们道别:“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我运气一直挺差的,有的话你们听听就行了,别当真。” 宁稚安说得是事实,运气好的话也不至于一直默默无闻啊。 周唯鱼不同意:“年轻人不要过度谦虚。” 刘满江则热情地挥了挥手:“拜拜小宁,有空常来玩儿啊!” 宁稚安:“……拜拜。” 在回去的路上,宁稚安很是不耐烦地回头,看身后的白无常:“你为什么还不走?!” 白无常一张脸白的脸上竟然渐渐挂起红晕:“我想回去,亲眼看看您更新。” “……”宁稚安真的是有点无可奈何,他冲着白无常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气愤抗议道:“你再跟着我我就投诉你骚扰我。” 白无常气定神闲:“那您得亲自把投诉信送到地府,您敢吗?” 宁稚安不敢,于是万念皆空地继续往前走。 路上,白无常跟宁稚安搭话:“以后您直接叫我怀特就行。” 宁稚安:“……你一个阴间的鬼差,起什么英文名字?” “嗨。”白无常在宁稚安身边快乐地飘,铁链阴森地晃荡着:“嗨,新时代新风貌,我们地府也要与时俱进哒。” 宁稚安再也不想理他,一路紧紧闭着嘴地回了自己那间小院儿。 一到家,红衣女鬼正拿着抹布四处打扫,见宁稚安回来,兴奋地咧起猩红的嘴角,一头黑发四散开来。“大大,您回来啦!” 宁稚安手指抬起,狠狠地搓了搓脸,将一张白皙的小脸直搓得两腮微红。 就算知道她们都不会害自己,但是也会本能地害怕啊! 他嗓子哑着,哽咽又不乏委屈地问道:“要怎么样,你们才肯放过我?” 红衣女鬼仿佛看不出宁稚安浑身上下透露着的抗拒,热情道:“大大,我想好了,以后我就不走了,你那个笨笨的小助理,总也照顾不好你,我留在你身边,定将你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 农村的灯泡大多线路老旧,女鬼说着话,忽然一阵爆闪,明暗交错间女鬼一张脸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宁稚安心里好苦,好无助,而且他不敢大声斥责女鬼,怕惹女鬼发怒。就算不伤害他,也能给他吓得半死呀! 宁稚安心如死灰地去小周房间看望小周,小周看着人高马大,心里素质竟然还不如他,晕倒现在都没醒过来。 白无常凑近小周看了看:“他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应该很快能醒来。” “你干的好事!”宁稚安趁机横眉怒目,一张稠丽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怒容,满脸写着有理的指责白无常:“你看你把我助理吓得!” 白无常心虚地飘远了。 …… 宁稚安想到他在那个【孟婆汤文学网】还有那么多阴间的读者,如果不好好更新,可能会引来更多的鬼,宁稚安后背就禁不住一阵发凉。 思及此,宁稚安忙打开了电脑。 说来真的很玄乎,原本说什么也连不上的网站,竟真的一夜之间就能顺利登上了。 宁稚安一口气把这段时间的存稿全发了,发完后他狠狠松了口气。 这下子至少不会招来新的鬼了吧? 小倩在第一时间给他发来了信息。 【小倩:小明星,恭喜你!!!】 宁稚安很冷酷地回:你不觉得应该跟我说点什么吗? 小倩心知肚明,但就是不说,转手又发来曾经就给宁稚安发过一次的公众号文章。 【善良的鬼让你如沐春风,恶毒的人让你遍体生寒。】 【细数民间传说里那些美艳又善良的鬼:聂小倩……】 【知道吗?原来这世上有这么多好鬼,人们却总是误会它们……】 宁稚安当时就觉得小倩发来的这些真的很不对劲,但是他并没有往深处想,现在真的好恨好悔! 为什么没早点看穿这个野鸡文学网的真面目??? 宁稚安给小倩回:小倩,你真的很过分,瞒了我好久! 【小倩:呜呜[大哭]】 说话间白无常也凑了过来,坐在电脑前津津有味地看着宁稚安新更新的章节。 宁稚安问:“你们阴间就没有别的作者了吗?”为什么就逮着他一只羊往死里薅? “嗨。”白无常眼睛盯着屏幕,心不在焉道:“有是有,但你写的好啊,那些鬼就会写什么黄泉路勇战鬼差三天三夜,或者写惨死鬼喜迎第二春的故事,一开始看着新鲜,慢慢大家也就觉得没意思了。” 宁稚安:…… 白无常又说:“现在我们阴间,除了你的小说,就剩我们鬼王的传奇传记最火,对了,最近多了好多你跟我们鬼王的同人文。” 宁稚安:你们还能不能干点人……鬼事儿了? 宁稚安在脑中脑补了一下鬼王青面獠牙的形象,狰狞凶恶的形象,吓得轻轻一颤,这些鬼居然写他跟鬼王的同人文,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万一哪天鬼王看到了,一发怒直接弄死他,他找谁哭去啊! 宁稚安有气无力地问:“你们鬼王,要是知道有鬼写这些,不会生气吗?”不会一伸手就捏死一只鬼吗? 白无常闻言摇了摇头:“他现在不在地府。” 鬼王不在地府,那不是更吓人了吗?宁稚安默默地抱紧了自己。 …… 白无常似乎不欲再跟宁稚安多聊鬼王的事情,便继续盯着屏幕看文。 红衣女鬼在精神抖擞地打扫房间,抹布上下翻飞;小女孩儿则抱着道具娃娃坐在窗边,安静地看着他们。 宁稚安在苦苦思索,该如何礼貌客气,在不惹怒她们的前提下,请走这一屋子的鬼。 正这么想着,宁稚安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他垂眸扫了一眼屏幕,是季昭然打来的电话。 !!! 红渔村这边太偏僻了,甚至跟当地村民语言都不通,周唯鱼失踪,什么样的原因都说不定。 剧组一边联系道士法师之类,一边也没放弃高科技的搜救手段。 听说季昭然今天一直在县里远程调度,和当地警局周旋,联系搜救人员,还调度了好几台直升机,宁稚安回来的时候还在村头看见了一台呢。 他早上的时候答应了季昭然不出门,结果却把周唯鱼找了回来,这事情肯定瞒不住季昭然。 宁稚安有些心虚地接通了电话。“喂,季老师?” 季昭然说了一天话,嗓音有些哑:“在哪儿呢?” 季昭然低哑的声音透过听筒缓缓流出,正在看小说的白无常忽然歪了歪脑袋。总感觉这个声音莫名的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是谁。 宁稚安老老实实地说:“在家呢。” 话筒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过了一会儿小院里响起一阵敲门声。“给我开个门?” 宁稚安以为季昭然有什么要紧事,闻言没想别的,就直接跑到门边。 开门的瞬间宁稚安才后知后觉有些后悔。 他一着急就不管不顾地开了门,但他房间一屋子鬼呢,万一让季昭然发现什么端倪怎么办!? 会不会吓到季老师啊? 宁稚安紧张地看向季昭然。 季昭然刚从周唯鱼那回来,听周唯鱼念叨了半天宁稚安,忽然就想过来看看。 他站在深浓的夜色里,身形清瘦挺拔,修长的指骨夹着薄荷烟,月光落在英俊深邃的脸上,悄悄给他镀上了一层冷光。 季昭然解气似的弹了宁稚安额头一下,嗓音不咸不淡:“你挺有本事啊?” 宁稚安更心虚了,忙捂着额头可怜巴巴地望过去,一张脸杏眼挺鼻薄唇,哪哪儿都写着委屈。 这模样简直给人气笑了,季昭然没好气儿地说:“你还挺委屈?” “不委屈不委屈。”宁稚安忙道。 一阵风寒风刮过,季昭然大衣单薄,随着风轻轻晃动,宁稚安看着都觉得冷得慌。这么站着也不是事儿啊,宁稚安便试探问道:“季老师,您要进来坐坐吗?” 最好拒绝他吧!要不然万一他房间里那群鬼露了马脚怎么办,宁稚安这么想着,就见季昭然抬了抬眉:“方便?” 宁稚安硬着头皮:“方便。” 季昭然扬颌:“那走吧。” …… 宁稚安沉重地拖着步伐,大脑飞速旋转,试想着等下季昭然进来,要是真的发现他房间有奇奇怪怪的东西该怎么解释。 “季老师,跟您说个小秘密,其实我是荣誉阴间人。” “季老师,您知道吗,我表面上是个小明星,背地里偷偷写小说,还被一群鬼催更了。” “季老师,您不要怕!这群鬼都不坏的,我会保护您!” 这么想着,宁稚安紧紧闭上眼,咬着牙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 刚才全是鬼的房间,此刻空空荡荡,那几个鬼都不辞而别一样不见了踪影。 ??? 什么情况,难道他们怕人吗?不应该啊…… 宁稚安一双清透漂亮的眼眸悄悄朝房间的角落看去,贼溜溜的,但也没什么发现。 季昭然侧头,优越的下颌线牵动着颈部的肌肉:“你找什么呢?” 我找鬼呢,宁稚安呆呆地想。 …… 小院窗外,一红一白一小三只鬼惨兮兮地并排蹲着。 白无常惊魂未定,扶正象征地府公务员的高帽子,怀疑鬼生道:“这个人的气息怎会如此可怕?” 第25章 (捉虫)这些鬼,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 女鬼刚刚打扫完,原本有些破败老旧的房间此刻一尘不染,连木桌子都锃亮得像是被打了蜡。 宁稚安垂着眼,看似规矩地拉开椅子:“季老师,您坐。”实际上偷偷瞄了一眼桌子下面。 桌下干干净净,也并没有他想象中一团鬼叠在一起的场面。 宁稚安百思不得其解,那一屋子鬼呢? 难道他们这么懂事,看到自己这里来了客人就自觉回避了?可宁稚安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三只鬼的作风,除了可爱的小女孩比较乖巧可爱,另外两个好像不是那么善解人意的鬼呀? 季昭然慢条斯理地坐下,两条长腿随意地搭着,半笑不笑地看着宁稚安:“你慌慌张张地干嘛呢?” 宁稚安连忙摆正神色:“我一点不慌张!” 季昭然算是看出来了,这小朋友自欺欺人有一手,还把阳奉阴违这一套玩儿的溜溜的,表面看着挺乖觉,背地里自己能捣鼓出一堆主意出来。 也是,要不然他们的酒店照片上热搜的时候,宁稚安也不会只字不提他,自己一个人捱下了所有恶意的揣测。 思及此,季昭然目光漫然,缓缓地投向宁稚安:“宁稚安,没看出来你还挺智勇双全啊,自己一个人就敢跑出去找人了?” 三只鬼排列整齐,都在扒着窗户往小屋里瞅,正在听墙角的白无常在窗根下悄悄地嘀咕了一句:“不是还有我呢么……”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无常感觉自己说完话以后,他腕间的勾魂链忽然晃了晃,像是受到了什么无声的威胁。 白无常不明所以地按住铁链,小声说道:“别怕,里面那个只是一个气息有点强大的凡人而已,不足为惧。” 勾魂锁一时间晃动的更厉害了。 宁稚安见季昭然这个神情,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迟到的兴师问罪终于来了! 诚然宁稚安并不是一个人去的,但是他也不能跟季昭然说我是带着白无常去找人啊。 他并不是那么有底气地反驳:“我只是想为周导献上一份力而已,周导人不见了,换了谁也不能袖手旁观的!” 宁稚安说完这句话,怕季昭然接着追究他“一个人”这件事情,忙对着季昭然反戈一击道:“我还没埋怨您呢,您就这么信不过我吗,周导不见了您都不告诉我!” 宁稚安一鼓作气:“我一直以为在剧组里,数咱们俩最铁了,结果没想到您还是拿我当外人!” 其实宁稚安心里很清楚,季昭然当时于情于理都不能告诉自己周唯鱼人找不到了这件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用来耍赖转移视线啊! 季昭然被他气笑了:“我不告诉你也没碍着你去找人啊。” 宁稚安强调:“但您辜负了我对您的信任!” 窗外,红衣女鬼很欣慰地评价:“大大不愧是写小说的,强词夺理还是蛮有一套的!” 季昭然抬眉,语气凉凉地重复:“你说我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 说罢,季昭然的视线缓慢地在宁稚安的脸上滑过,他随意的时候让宁稚安没有距离感,但这样敛起笑,一双黑眸意味莫名看过来的时候,自有一番久居高处的疏离与矜冷。 宁稚安硬着头皮跟季昭然对视,喉结不自觉地轻轻滑动。片刻后,宁稚安垮起一张小脸:“我以后不这样了……” 浓黑的夜色里,白无常对女鬼撇了撇嘴:“你夸早了吧。” 女鬼叹气:“大大还是有些笨。” 小女孩儿说不出话,有模有样地揉了揉太阳穴。 屋里,宁稚安眼睫纤长,黑漆漆的杏眼布满写着委屈,一张精致昳丽的小脸也恹恹耷拉着。 “……”季昭然沉默片刻,放轻了声音:“我过来不是为了说你什么,以后再遇上什么事儿,先给我打电话,知不知道?” 那戏杀青了,有事也要给季老师打电话吗,宁稚安心里忽然疑惑,但还是乖觉地点头。 想到赵大师驱鬼的时候,白无常那个缺德玩意儿还现身忽悠了周唯鱼一番,宁稚安现在都有点头疼。 也不知道周导有没有告诉季老师,宁稚安一边在心里唾骂白无常得瑟,一边好奇问道:“季老师,您听说了吗,周导说他见鬼了。” 季昭然闻言抬眸,修长的手指搭在手腕,隔着光滑的精纺面料,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腕骨,短促地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嗯。” “那您信不信,怕不怕呀?” 想到这里宁稚安不禁有些苦恼,忽然想到了那面锦旗……也不知道荣誉阴间人算是个什么物种? 季昭然看着他的神情有些失笑。 “怕吧。”季昭然道。 宁稚安一下子了然了。 怪不得吃早餐的时候,宁稚安问季昭然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季昭然的态度这么模棱两可。 原来是怕鬼呀? 宁稚安一想,他现在也算在阴间有点关系了,季老师对他一直很好,他也应该投桃报李,忙道:“我不怕,我可以保护您!” 季昭然勾了勾唇角:“好。” 窗外,白无常不可思议,一时间没有压抑住鬼差幽冷的气息,高声尖叫道:“这个人怎的如此不要脸面?鬼怕他还差不多!” 宁稚安感觉自己似乎听到的白无常的声音,有些疑惑地悄悄向外看去,但是也没有看到白无常的身影。 季昭然恍若未觉,似乎嗓子有些发干,他抬起手,修长的指节搭在凸起的喉结,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勾魂锁颤抖的更厉害了,悄悄缩回了白无常的袖口里。 已经很晚了,季昭然站起来,大衣懒懒地垂在手臂,对宁稚安说:“我回去了,你早点睡。” 宁稚安忙点头:“您也是,回去早点休息。” 季昭然身形颀长,比一米八的宁稚安还要高出半头,宁稚安半抬着眼眸,能看到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季昭然发顶,晕染出柔和的光影,喉结凸起,下颌线条流利好看。 宁稚安好像又闻到若有似无的柑橘调香水味,掺杂着一丝凉凉的薄荷烟草。 季昭然垂眸看着宁稚安,嗓音有些低,听不出什么情绪:“以后听点话。” 宁稚安一脸正色:“嗯!” 女鬼在寒风中苦恼地自言自语。 “这个男人帅是蛮帅的,但总来找大大,影响了大大码字的速度该怎么办?” 季昭然不让宁稚安送,宁稚安便准备去窗户边上跟季昭然说句再见。 但人刚趴到窗边,就看见了整齐蹲在墙角的三只鬼,正齐齐扬头看着他。 宁稚安心一梗。 他压低嗓音问道:“你们跑到这里做什么!?” 白无常不想承认自己被一个凡人的气息震慑住了,便缓缓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装疯卖傻道:“我们怕打扰你约会。” 约会? 反应过来的宁稚安差点跳起来, 季老师的德高望重,他多么尊敬季老师,这种亦师亦友的情谊怎么能被白无常泼脏水。 宁稚安冷冷道:“你不要胡说八道,身为鬼差就要有点鬼差的样子。” …… 小院儿外,季昭然散漫地插着兜,走在农村粗陋的小路上,步伐缓慢从容。 黑色的衣袖里,骨角分明的清瘦手腕上挂着一串檀木佛珠,原本色泽深褐的表面却隐隐流转出一点赤红色的光泽出来。 * 季昭然走后,三只鬼又排着队,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 宁稚安狐疑地看着他们,不太相信白无常说出来的理由,但一时间又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三个会全部跑出去。 进屋后,女鬼嫌弃地瞅着那块她用来打扫的抹布,抱怨道:“大大,这块抹布太旧了,我用着一点都不顺手。” 女鬼的动作实在太轻车熟路了,让宁稚安不由得明白了,为什么他房间在某一天后就忽然变得一尘不染。 但是宁稚安真的不想要女鬼给他打扫房间啊!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宁稚安便壮起胆子,暗示意味很重地正色道:“我恢复更新了,在网上就能追到连载,你准备什么时候走呀?” 女鬼闻言停下动作。 惨白的脖颈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缓缓旋转,冲向宁稚安的方向,女鬼嗓音幽森阴冷,充满怨气地说:“大大,你赶我走?” 宁稚安艰难地动了动嘴唇:“不敢……”我不敢。 女鬼这才满意地转过头去。 宁稚安不放弃,鬼鬼祟祟地挪步到白无常跟前,小声跟他商量:“你不是鬼差吗,那不就跟阳间的警察一样,就不能管管她吗?” 这种强行入室还威胁人的行为,应该遭到所有人与鬼的强烈谴责! 白无常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小说:“要是原来她骚扰你,给你造成困扰了,就跟之前吊死鬼似的,他是得拘留他几天。” 宁稚安一双清凌凌的杏眼顿时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什么吊死鬼!” 白无常解释:“你家之前是不是忽然停暖了?那是因为你断更请假,有只吊死鬼跑到你们家侦查,然后看你在那看电视也不码字,一怒之下给你停了暖气,然后他就被拘留了7天。” 宁稚安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前因后果,怪不得那个叫【孤傲的吊死鬼】的读者,几天以后回来忽然说对不起他。 这些鬼,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 白无常接着说:“以前要是有鬼敢吓着你,那我们鬼差绝对会及时制裁他,但是你现在是荣誉阴间人了,是地府里正经的荣誉市民,有买房资格那种。” “你跟我们还用这么见外?” 那面锦旗在旁边精神地抖了抖,昭显出自己对小明星的特别之处。 宁稚安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面锦旗上辣眼的金字。 过了一会儿宁稚安忽然抬眸,平静地对女鬼说:“你要不要新抹布?” 女鬼高兴地点头,激动得黑发四散,眼珠都都有些微微凸起。 宁稚安心梗地移开视线,指尖冲向那面锦旗,嗓音清透好听,却透着一股年纪轻轻就万念俱灰的意味。 “把这当抹布吧,吸水耐用,随便造。” 作者有话要说: 宁稚安:魔镜魔镜,怎么才能把鬼都赶跑? 魔镜:找个男人 第26章 作者【失业小明星】拒绝参加日万活动。 女鬼歪了歪头,短暂的思考了一下,竟然还真的拿起锦旗试了起来。 锦旗被女鬼按在桌子上,剧烈的反抗,旋转颤抖不停,看得宁稚安直眼晕。 女鬼竟喜笑颜开:“大大,你可是真有才,这要是用来擦地,比扫地机器人还方便!” 锦旗:??? 宁稚安:“……你高兴就好。” 这一天折腾下来,宁稚安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捂着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眼角都泛着星星点点的水光。 女鬼心疼地说:“大大你困了就去睡。”不保证充足的睡眠,如何构思出精彩的剧情呢? 宁稚安却忽然警觉起来,强打起精神质问道:“我以前睡觉洗澡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当然会避开了,哎呀你可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女鬼捂着脸跺了跺脚,捏起嗓子道:“我只是欣赏你的才华,没有那方面意思的。” 宁稚安稍稍松了口气:“……谢谢。” 女鬼催促:“大大你快去睡觉!” 宁稚安揉了揉眼睛,恹恹地咕哝道:“我等小周醒来就去睡。” 小周被吓晕过去还没醒来,他就算现在睡了,也睡不踏实呀。 始作俑者白无常闻言心虚地动了动耳朵,从电脑前站起来,背着手溜溜达达地走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又挺胸抬头,像模像样地回来了。 宁稚安心如止水地看着他表演。 白无常扶了扶帽子,正色道:“你助理的事情我已经解决了。” 宁稚安感觉白无常不是很靠谱,毕竟小周到现在都没动静呢,他抱着枕头,满脸鄙夷道:“请你不要吹牛。” “真的!我刚才给他托梦去了。”白无常骄傲,像背诵百度百科一样说道:“鬼神若对阳间人有托付交代,或预知吉凶,便可入人梦境之中借以嘱托。” 宁稚安原来只是听说过,没想到今天竟然能现场被科普。 他们这些鬼差,骚操作可真是多。 宁稚安有些不放心,怕白无常又干缺德事儿,狐疑问道:“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说我跟他之间有一个小秘密,让他不要告诉别人,否则说出来就不准了。” “什么秘密?”宁稚安有些好奇地问。 “我说,他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白无常咧开嘴,向下耷拉着的眼角中透着浓浓的自信,得瑟道:“大大,我是不是很机智?” ……这台词真的好熟悉。 一阵沉默过后,宁稚安歪头问白无常:“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白无常:??? 白无常还有公务在身,不便多呆,很快就跟宁稚安告辞走了,他身影逐渐变淡,缓慢地穿墙而过,临走前说道:“大大,我先回去了,过几天来找你玩啊!” 宁稚安面无表情地回道:“不了吧。” 女鬼知道小明星怕鬼,为了可持续发展,长长久久地留在大大身边看直播码字,便体贴地给宁稚安铺好床,拽着小女孩的羊角辫道:“大大你快睡,隔壁村好像有个旅游景点,我带这女娃去耍一耍。” 她要温婉持家、进退有度、端庄得体,慢慢让大大知道自己的好! 女鬼说完拽着小女孩儿的小辫便飞了出去……很快房间里便真的只剩宁稚安一个人了。 他警觉地看着房间四周,怕他们再来一个回马枪,但等了一会儿几个鬼确实没有再回来。 害怕还是害怕,但是他今天实在太累了,没过多长时间便撑不住,沉沉地睡过去。 宁稚安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一醒来就看见小周精神抖擞:“哥,你终于醒啦!快洗漱吃饭,周导特地嘱咐场务,给咱们的盒饭里加了好些鸡腿!” 宁稚安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女鬼还没有回来,小周容光焕发,确实不像昨天被吓晕时候面色惨白的样子。 看来白无常这个方法确实挺管用。 也是,这个白无常看起来业务水平就不怎么样,也许早就有吓到活人的前科,所以对补救措置早就驾轻就熟了呢。 小周昨天全程晕了过去,找到周唯鱼的事情都是今天醒来才听说的。吃饭的时候,小周一边咬着鸡腿,一边好奇问:“哥,你是咋找到周导的?” 宁稚安含糊道:“我就是一着急就去找人了,不过是凑巧找到了他,是周导自己福大命大。” 这个理由不算多严谨,但是小周已经被白无常在梦里忽悠瘸了,他不自觉地联想到,宁哥救了周导,这是多么牛逼哄哄的一件事。 以后周导的戏,那不就随便宁哥挑了吗? 助理的未来全看艺人的发展,怪不得白无常大人说他的福气还在后头,原来是沾了宁哥的光啊! 小周在脑中自由畅想起来。 红渔村条件简陋,能有鸡腿吃确实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况这鸡腿被炖得鲜香入味,味道非常不错。 宁稚安昨天睡的很晚,确实饿了,他看似斯文地小口吃着,但是没一会儿也吃了不少进去。 正在犹豫还要不要再吃一个的时候,忽见小周猛地抬起头,坚定不移对宁稚安道:“宁哥,我们都会有美好的未来!” 宁稚安:“……” 有些鬼差,真是不干人事! * 周唯鱼化险为夷,让原本因为闹鬼而人人心惶惶的剧组都松了口气。 之前在镜头里拍到了清朝鬼,是很多人亲眼所见的,愣说是当代科学的未解之谜也不能说服大家,但要说是鬼差白无常亲自出马捉到了那只老鬼,恐怕会更吓人。 周唯鱼干脆换了种说法,只说请了厉害的大师做法,大师道法高深,现在剧组太平的不得了。 剧组的人一开始半信半疑,但接下来剧组的拍摄确实很顺利,没再出任何问题,慢慢也就放松了心情。 毕竟娱乐圈里迷信的人不在少数,否则那些所谓的大师也不会那么吃香。只要不影响自己,大家得过且过,也不会去过多深究。 顶多会在背地里感慨一句,宁稚安可真是运气好。 找到了失踪的周唯鱼,这个人情值多少钱,谁也没法估算出来。 《云起鹤唳》在红渔村的拍摄进程一日千里,很快便完成了在这里的拍摄任务,准备返程回武馆布景的影视基地。 回程的车上,小周伸出脑袋,望着越来越远的红渔村,感慨道:“总算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了。” 女鬼和小女孩儿拎着大包小包坐在小周的后排,看架势活像是要去春游。 女鬼听到这话也有些感触:“我来的时候就听说这里闹鬼,本打算保护好大大,狠狠教训一下那个厉鬼的,没想到却反而被大大保护了!” “从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我定要留在大大身边,好好照顾大大!” 这个消息对宁稚安来说不亚于恐怖鬼故事。 宁稚安有些悔不当初的望向窗外,目光带着浓浓的忧郁。 从红渔村回影视基地有几个小时的车程,女鬼闲不住地在车里飘来飘去。 这些鬼能用飘的就从不动脚,宁稚安看着实在闹心,便从包里拿出金丝边的防蓝光眼镜,架在精致秀挺的鼻梁上,准备用手机码会儿字。 车里颠簸,宁稚安的码字速度不快,一字一字安静地敲着。 女鬼见状飘到宁稚安的椅背上,托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还时不时提点意见:“大大,你就不能早点写白青青和李傲天的车吗?我们很多读者都可迫不及待想看了。” 阴冷的气息黏在后颈,宁稚安指尖一顿,脊柱都攀上一层凉意。 小周在车上,宁稚安不方便和女鬼说话,于是手指翻飞,在屏幕上敲出冷漠的字眼: ——请你尊重创作自由。 女鬼委屈地冲着宁稚安做了个鬼脸。 她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而已! 回影视基地的路不是很好走,剧组一行人在路上颠簸了一个上午,今天便没有拍摄任务,各自回酒店休息调整状态就行。 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身体都有点僵硬,宁稚安下车后边往后备箱走,边活动有些发酸的脖子。 剧务拿着一叠便签纸小跑着过来,对宁稚安说道:“宁老师,明天您的采访是跟季老师和周导一起的,您最好到早点,跟周导他们准备一下。” 周唯鱼在明天安排了一场媒体采访,媒体采访后还有一个剧组内部和投资方的小型宴会,地址在离影视基地最近的市区。 周唯鱼上次失踪,只在微博上发了个简短的解释,后来一直以拍摄进度紧张之名,婉拒了媒体的采访,到现在网上这件事情的讨论都很汹涌。 不止观众和粉丝,各界对《云起鹤唳》的关注度都很高,这次采访是开机以来第一次媒体见面会,再加上周唯鱼失踪这件事情的舆论效应,明天采访会带来的热度可见一斑。 周唯鱼特地让宁稚安跟他和季昭然一起接受采访,对宁稚安的提拔之心不言而喻。 宁稚安点头,对剧务说道:“好,我会早点去的。”视线掠过剧务的时候,正巧看到季昭然跟周唯鱼并排站着。 目光相撞,季昭然勾了勾唇角,朝宁稚安招了招手,用口型示意道:来这里。 宁稚安不明所以,便朝季昭然走过去,到的时候周唯鱼正在跟季昭然说话,见他过来扬眉道:“我正要去找你呢,小宁,要不明天你跟我一个车过去吧?” 周唯鱼的热情让宁稚安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宁稚安想也不想便拒绝道:“别了周导,我助理开我车跟我一块去就行。” “那不行,这两天下雪了,路上滑,那道本来就不好走,你那车还那么……” 周唯鱼想到那辆银色夏利,神色古怪的停顿了片刻,终于琢磨出一个形容词:“不羁。” 宁稚安不乐意听这个。 那夏利陪了他那么多年,从没出过什么毛病,多任劳任怨呢。 宁稚安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很精彩,他严词厉色道:“周导,你可以说我穷,但不能看不起二手夏利。” 周唯鱼张了张嘴……他原来光知道宁稚安开夏利,敢情那还是二手的呢??? 季昭然看着宁稚安一张精秀的小脸严肃板着,像个刻板的小学究,他忍俊不禁道:“哪天开着夏利带我兜兜风?” 宁稚安在心里默默赞叹了一句,不愧是季老师,多识货。那夏利推背感一流,乘车体验再好不过! 今天风和日丽,他整个人被日光笼罩着,纤长的眼睫晕出一点金色的光晕,皮肤白到近乎剔透。 宁稚安煞有介事地点头,对季昭然出口成章道:“没问题,坐上我的车,让您置身秋名山最陡的坡!” 季昭然喉结轻轻震动,被这小朋友逗得直接笑出声。他低眸看向宁稚安,弯唇笑道:“那明天礼尚往来,我送你去?” 他那夏利下雪天开确实有点危险,宁稚安便也不推辞:“那麻烦季老师了。” 说罢还矜傲地扬颌,对周唯鱼道:“谢谢周导好意,我坐季老师车就行。” 季昭然被他这记仇的反应逗笑,对周唯鱼落井下石道:“你听清楚了?” 周唯鱼:…… 周唯鱼:你们现在,一点做导演的尊严都不给我了吗? * 翌日,宁稚安起了个大早。 因为要接受采访,宁稚安还精心收拾了一番。 这些天在剧组没有剪头发,发梢已经有些长了,宁稚安便抓了把发胶随意地背上去一点,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唇红肤白,杏眼漆黑灵动,精秀流丽,乍一看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宁稚安满意地看着镜子前的自己,谁能想到这是个贫穷的小明星呢? 出发前,宁稚安很是心机的,特意把房间弄得一团乱,东西都乱七八糟的摆放着。 果不其然女鬼没有说出要跟他一起来的话,而是沉默地疯狂打扫房间。 有那么一瞬间宁稚安甚至有些乐观地想,如果不再有别的鬼找他,光是女鬼和小女孩的话,他或许能够适应呢。 和小周一块儿下楼的时候,季昭然的迈巴赫已经等在了酒店门口,副驾驶的窗户半开着,一眼就能看到驾驶室里一张俊美张扬的脸。 宁稚安微讶,他本来以为季昭然说送他过去,是季昭然的助理开车,顺便捎上他。 没想到竟然是季昭然亲自开车。 宁稚安有些犹豫,他跟小周一块儿来的,这座位怎么安排合适啊? 小周见状也有些不安,对季昭然说:“季老师,要不您休息会儿,我来给您开车吧?” 季昭然散淡对小周道:“不用。” 说罢向又宁稚安偏了偏头,冲向副驾驶的方向,发出短促的音节,半命令似的:“坐。” 车窗半开,季昭然的脸一半落在金色的日光里,一半落在黑沉的车窗膜里,明暗相交,趁得眉骨与鼻梁的交界线更加优越。 宁稚安二话不说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双手搭在膝盖上,直直目视前方,模样乖觉可怜。 季昭然嗤笑:“你放松点儿,我又不是开黑车的。” 可是他何德何能,让影帝给他当司机啊! 宁稚安嘴硬道:“我很放松,我在给您做助手,帮您观察路况,以便能够更加顺利地抵达目的地!” 虽然这么说着,但宁稚安还是紧张地舔了舔唇角,粉嫩的舌尖不经意间露出,但很快就被卷回了唇齿中。 季昭然的视线从宁稚安脸上转了一圈,眸光被窗外漫天的雪晃得不甚清晰,在车厢逼仄的空间里,嗓音显得低沉又散漫:“那你好好观察一下。” 宁稚安耳朵不禁有一些热。 …… 迈巴赫安静地在路上行驶,车里沉静安逸,减震性能也很好,几乎感受不到颠簸。车里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薰味道,让宁稚安有些犯困。 但季昭然开车,他在旁边睡大觉也太不礼貌了,宁稚安便拿出手机来,打开微信看看有什么未读消息。 一看还真有,小倩一大早就给他发来了信息。 宁稚安懒洋洋地点开。 【小倩:那些成功的作者,他们身上都有这样的特质,勤奋……】 【小倩:小明星,最近生活怎么样?灵感还充沛吗?网站最新举办了作者勤奋大比拼,精彩日万活动等你来参加!】 宁稚安每天拍戏之余坚持更新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想让他日万? 不可能。 他现在好不容易事业有了起色,活粉数量快要超过五千,糊了这么多年,终于或许能够火起来了,才不想英年猝死呢。 于是宁稚安很冷酷地回:我拒绝。 小倩很是哀怨。 【小倩:好吧,那你登陆一下网页,在日万邀请涵那条信息上点一下拒绝,这个活动是发给全站作者的。】 宁稚安荣誉阴间人这个身份很好使,现在在哪儿都能登陆上这个阴间的小说网站。 他二话不说便用手机连上了网页,指尖不假思索地点击了拒绝。 于是【孟婆汤文学网】网站最上方,实时更新的滚动条上忽然多了一句—— 很遗憾,作者【失业小明星】拒绝参加日万活动。 这个消息很快便在读者群里传播了起来。 不过宁稚安并不知道这些,点了拒绝以后他就退出了网站,闲闲懒懒地看起微博来。 还不时把有趣的内容分享给季昭然。 “季老师,你知道吗,有一只猫竟然在有两户主人同时养着,而这两户人家在4年以后才知道原来她们共享猫咪了!” “季老师,下个月有三十年来最大规模的一场流星雨!” “季老师,你说火星上能种菜吗!?” 宁稚安为了打起精神不睡觉,一张小嘴就没闲着。 季昭然修长骨感的指节握住中控台里放着的饮料,拧开瓶盖以后递给宁稚安:“你歇歇嘴,困了就睡。” 于是宁稚安很听话地小口喝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宁稚安手机忽然连续响起几条微信提示音。 提示音来得很密集,连季昭然都侧目看过来。 宁稚安疑惑地打开,发现自己多了好几条好友请求。 【爱的吊吊请求加您为好友。】 【我怕人工湖的水请求加您为好友】 【我恨酒驾司机请求加您为好友。】 ??? 这都是什么人呀? 宁稚安一瞬间以为自己微信号被人贴在电线杆上打广告了,否则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 他才不会加这些奇怪的人,于是宁稚安很高冷的全部点击了拒绝。 正逢等红灯的间隙,季昭然随意地瞥了一眼,看到满屏的好友请求。季昭然抬了抬眉,玩笑道:“霍,够热闹的。” 宁稚安认真解释:“好像都是打广告的,我一个都不认识。” …… 宁稚安跟季昭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后座上,小周一直沉默听着。 心里却一直野马奔腾,思绪万千。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蹭上季昭然的车坐,还是季昭然亲自开车! 那位白无常大人可真是料事如神。 小周暗道:自己的福气果然到来了。 第27章 这或许就是一个吉祥的预兆 临到会场的时候,宁稚安微微有些坐不住了。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指尖在屏幕滑动,一遍一遍地看着跟周唯鱼对好的台词。 采访的时候除了一些常规问题,肯定还要问到宁稚安是如何找到周唯鱼的,以及后面衍生出来的一系列问题。 剧组在红渔村的经历不太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要是一五一十的说了,肯定过不了审,因此便都心照不宣地另外准备了一套说法。 尤其是宁稚安……周唯鱼给他准备的台词简直就是现实版卧冰求鲤,那叫一个恩深似海—— 周导平日对他多有照顾,听到周导遇险的消息,他来不及思考太多便冲了出去,只想为周导尽一分绵薄之力。或许是人间自有真情在,他的诚心打动上天;又或许是他找了太多的地方,付出的努力得到了回馈,竟真让他发现了被困在农户陷阱里虚弱憔悴的周唯鱼。 宁稚安看到这段台词的时候很是服气,他小说都不敢把人写的这么真善美。 但这也确实是面向大众最好的交代了。 宁稚安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原本弧度漂亮的唇角轻轻绷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像是患了考前焦虑症的学生,正抓紧最后的每分每刻背课文一样,到后来不自觉地小声念念有词起来。 安静地车里响起宁稚安念经一样苦巴巴背词的声音。 季昭然侧眸,漫不经心看过去。 阳光透过黑色的车膜落在宁稚安侧脸,在挺翘的鼻尖与精致的下颌之间折射出一种瑰丽迷离的色彩,但一脸严肃的表情又让他多了几分生动。 似乎察觉到季昭然的目光,宁稚安侧眸,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是不是吵到您啦?” “没有。”季昭然开着车,因此落在宁稚安身上的目光很短暂,便又看回了前方。顿了顿,季昭然道:“就是感觉这段台词设计的不是很合理。” 季昭然确实接受过无数采访,应付媒体早已轻车熟路。宁稚安暗想,难道季老师有什么高见吗? “啊!”宁稚安好奇问季昭然:“哪儿不对呀?” 宁稚安眼底清凌凌一片,求知若渴地看着季昭然。心想着要是现在发现问题,还来得及跟周唯鱼串词。 车窗外街景错落,高楼林立,隔着黑色车膜,流水一样缓缓滑过。 季昭然手肘靠在车窗,单手散漫地托着侧脸,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望着视线中逐渐逼近的酒店会场,季昭然轻哂: “周唯鱼存在在这段台词里,就不是很合理。” 宁稚安:??? 宁稚安:“哈?” 季昭然:“周唯鱼挺不要脸的。” 宁稚安:??? * 今天的媒体采访也会用现场直播的方式回馈给观众。 剧组的演员们在鸟不拉屎的地方连着拍了半个月的戏,几乎都没怎么营业,各家的粉丝早就嗷嗷地守在屏幕前,心急难耐地想见到自己家偶像。 弹幕热火朝天的刷着,提名率比较高的大多是剧组里现在正火的演员。 【季昭然,你赶快出来,你不管我跟孩子了吗?】 【季昭然,希望你识相一些,早点出现在屏幕前,要不然我将当场公开我俩的情和我俩的爱。】 【我早上五点就画好了妆,就为了在屏幕里见上季昭然一面。】 【沈叶你快出来啊!!!】 【扬扬我们都想你啦,快点让我们见一面吧!!!】 【蒋扬!蒋扬!】 宁稚安因为酒店的照片事件人气初见起色,加上前一阵子找到了周唯鱼,引发了不少人的关注,因此在浩浩荡荡的弹幕大军里竟然也有了姓名。 【想看宁稚安,之前他跟季昭然在酒店猜丁壳很有趣,有点想看他们俩互动qwq】 【楼上的姐妹,安然无恙了解一下吗???】 【今天林市好冷,不知道宁稚安穿秋裤了没有。】 【宁稚安会和周唯鱼一起接受采访吗,好奇周唯鱼掉进陷阱的事情!!!】 季昭然早就安排好助理高高开着他常坐的那辆车,招摇过市地驶进了停车场,媒体们都以为他在那辆车里,注意力早被转移走。 因此当季昭然开着车姗姗来迟地驶进酒店侧门的停车场时,这里竟没有媒体蹲守。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季昭然竟然自己开车来了。 下车的时候宁稚安偷偷跺了跺脚,借以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 他之前比较糊,接受的采访的经验有限,在媒体面前虽然不至于露怯,但也算不上多游刃有余。 何况他这次是要背台词的,对演技的挑战或许比在片场还要大,一想到即将要面对的长枪短炮,宁稚安就禁不住有一些焦灼。 但他也不想表现出来,让别人跟着他一块着急。因此当季昭然和小周相继下车的时候,宁稚安的脚便在空中换了个轨迹,改跺脚为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 小周投来疑惑的目光,对这个动作表示了不解与困惑。 宁稚安边往酒店侧门走,边若无其事对小周说:“这个石头,挡住了我功成名就的路。” 说完又有些心虚地瞄了眼季昭然,总感觉在影帝面前说这话有些狂妄了,好在季昭然的正在跟闻讯赶来的助理高高说话,没有注意他的这番狂言浪语。 但小周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是的哥,这或许就是一个吉祥的预兆,预示你一脚踢开了绊脚石。” 宁稚安:…… 自从白无常给小周托完梦,小周就经常这样莫名自信。 …… 媒体采访的场地在酒店五楼,场地被简单划分出三部分,台上是接受采访的演员和主创团队。台下一分为二,坐着的半是媒体记者,半是《云起鹤唳》的投资方和出品方。 以季昭然为首的主演们依次进场时,别说弹幕轰动,连台下的记者都有些按耐不住的躁动。 毕竟这部剧阵容是真的强大,话题度也一骑绝尘,几乎是明年预定的爆剧。 弹幕瞬间热闹起来。 【啊啊啊啊啊季昭然你放心吧,我们母女平安!】 【季哥,yyds!】 【臣妾此生无憾了!!!】 【谁说沈叶整容了,这脸不比xx自然多了?】 【陆芊芊美!】 【这剧太养眼了,明年我一定要追,全是帅哥美女啊!】 【蒋扬今天好帅呀!!!!】 【hhhh周唯鱼站在一群演员里仿佛格格不入。】 【我的天啊,宁稚安怎么这么好看???】 【我发现,这台上唯一能扛住季昭然颜值的就是宁稚安了,这脸是真的就很绝。】 这部戏截止目前拍摄进度已经过半了,这次媒体采访也是为了合适的宣传。 这些记者也都是人精,知道一点点挑起观众的情绪,压着观众最感兴趣的季昭然,和周唯鱼遇险这两个问题不问,反而先避重就轻地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记者们按照节奏不紧不慢地问着,台上演员幽默地回答,虽然气氛很愉快,但这都不是观众最想知道的问题啊! 弹幕里的观众心急难耐,一直在刷着弹幕。 【问问周唯鱼掉进农户陷阱的事情啊!!!】 【宁稚安是怎么找到周唯鱼的啊?】 【我想知道季昭然和宁稚安在酒店大厅猜丁壳的详细经过啊!】 【剧组在红渔村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经历闹鬼啊,好像剧组一直都没有给肯定的答复!】 采访近半时,终于有记者问起周唯鱼的事情来。 “周导,方便说一下你在红渔村拍摄时候,落入陷阱的详细经过吗?” 听到这个问题,周唯鱼闻言笑眯眯地朝宁稚安招手,宁稚安紧张地耳朵有些发热,但演员的素质在那摆着,面上却不显,微笑接过话筒,走到周唯鱼身边。 周唯鱼语气轻松道:“嗨,其实说来听好笑的。我就是觉得红渔村山清水秀的,想去周边考察一下,取取景。结果被农户防着山上动物的陷阱给困住了,你们不知道,给我饿的那叫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看到小宁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是紫霞仙子。” “愣是给我饿的,在小宁身上看出一片七彩祥云了。” 台下响起一阵笑声,宁稚安见大部分台词都被周唯鱼说完了,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 记者继而把目光转向宁稚安:“周导失踪,那时候气氛挺紧张的,你去找周导的时候,害怕吗?” 宁稚安一张脸在聚光灯下瓷白如釉,五官精致昳丽,因为刚才的紧张,现在耳根有一点红,更衬得整个人眉目如画。他举起话筒,实话实说道:“挺害怕的。” 白无常在后面跟着,还遇见了清朝的鬼,谁能不怕? 记者接着问:“那你现在可是周导的救命恩人了,在剧组待遇有没有显著提升?” 宁稚安笑得有点无奈:“你这么一问,我想跟周导商量一下,能不能别再给我盒饭里加鸡腿了?我吃得戏服都快穿不下了。” 全场哄堂大笑。 弹幕里也欢乐起来。 【hhhh宁稚安这个答案未免也太实在了吧!】 【这是明晃晃的潜规则,我好喜欢!!!】 【宁稚安怎么这么可爱啊,转粉了!】 【季昭然也跟着笑了,妈的他还笑得好苏,你这个老流氓,视线给我从宁稚安身上挪开啊!】 【别说,我感觉宁稚安好像脸还真有点胖乎了,不过这样更可爱!】 【谁不想喂胖这样一个小天使啊喂!】 见台下气氛很好,宁稚安暗暗松了口气,专心回答记者接下来的问题。 却没注意到台下投资方的座位席里,一道锐利的视线一直投在他身上,目光带着些许探究。 少顷,又淡淡地把视线落到在场上挂着笑脸蒋扬的身上。 第28章 竟然从那鬼的口型中看出了“日万”两个字?? 在接下来的采访里,记者又问了宁稚安和周唯鱼一些失踪时候的问题。 周唯鱼说话幽默风趣大大咧咧,宁稚安过分实诚又透着一种率真讨喜,弹幕里其乐融融,一时间竟然充斥着一股父慈子孝的爹味儿。 【哈哈哈宁宁看周导的眼神,仿佛是我在看串亲戚的时候一个劲儿给我夹菜的我二姑。】 【周导:孩子还长身体呢!】 【宁稚安表情太生动了,那潜台词,是不是你离我远点儿啊哈哈哈哈?】 【季昭然看周唯鱼的眼神也很有意思,我从影帝的眼里读懂了(脸呢?)这两个字。】 【哈哈哈我本来以为这个剧组应该会气氛很微妙,没想到这么有趣啊。】 至此周唯鱼失踪这件事情也算是给了大众一个最合适的交代,毕竟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那么耸人听闻,并不适合真的公布出来。 台下的记者见氛围正好,季昭然心情也不错,便顺势把话题转到了季昭然身上,斟字酌句地问了几个观众和粉丝最感兴趣的话题。 记者问季昭然:“之前在热搜看到你跟宁稚安在酒店猜丁壳了,后来又跟宁稚安同组拍戏,感觉怎么样?” 宁稚安听到这个问题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他跟季昭然中间隔着周唯鱼,看不到季昭然听到这个问题以后的反应,却更紧张了一些,感觉像是要当场被老师公布成绩一样。 季昭然穿着一身贵重内敛的定制西装,腰线劲瘦,肩背也被撑得极为流畅。顶灯的光落在季昭然高耸的眉骨和鼻梁,勾出一道凛冽的弧线。 这个问题问的其实有些模棱两可,若是放在以前,季昭然或许会态度冷淡,心情差的时候还会反问记者这个问题跟戏有关系吗? 但是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勾勾唇角,嗓音低沉且清晰地传到会场的每个角度:“很不错,和宁稚安合作很愉快。” 这道声音不轻不重地落入宁稚安耳畔,宁稚安耳根微热,一没留神咬了下舌头尖儿。 弹幕瞬间躁动了,有宁稚安的粉丝和一些路人回复: 【会说你就多说点,有多不错?请写出一篇不低于800字的抒情散文详细描写。】 【季昭然,活该你做影帝!】 【哇哦,季昭然今天好温和啊。】 也有一些季昭然的粉丝大感意外地调侃他。 【季昭然,你不对劲。】 【季哥,你是去语言进修班学习了吗,成果显著啊!】 【季昭然,你为什么笑得那么骚?笑得像我们家楼下黄昏恋终成正果的下象棋大爷。】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形容啊笑死我了!】 台下的记者也有些意外,季昭然这人面度媒体的一向不算温和,他们都做好听到季昭然说“要你管?”的心理准备了,但没想到今天竟非常配合。 台下媒体的问题也更放得开,季昭然站在台上颀长挺拔,游刃有余地回答各种问题,自如得体。 连周唯鱼都侧目欣慰看过去。很好,今天没有说缺德话。 弹幕上关于季昭然的问题越来越多。记者看着弹幕反馈,一字一句地念出了呼声最高的一条。 【想看季昭然跟宁稚安再玩一次猜丁壳,我是一个严格的粉丝,季昭然上次猜丁壳输了这件事儿让我现在都高血压。】 全场喷笑。 宁稚安不由得想起那天自己的一系列人类作死行为,垂眼死死盯着地面,白皙的脖颈都漫上一层薄薄的粉色。 季昭然不禁莞尔。 那天多大胆子呢,这会儿才知道臊? 季昭然修长的手指搭在黑色底鎏金边的袖口,向上折了两道,露出一截精瘦的手腕。向宁稚安挑了挑眉,嗓音促狭:“来?” 周唯鱼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退后一步,给宁稚安和季昭然让出主战场,并且还举着话筒充当起解说。 “好,上次惨败的季昭然向宁稚安发起了挑战,他这次能不能一洗前耻呢,让我拭目以待。” “宁稚安选手露出了迟疑的表情,仿佛在思考要不要让季昭然这个心里没点儿数的人赢一次。” ……宁稚安原本确实在思考,要不要故意让着季老师,因为他玩这个真的玩儿的很好,小时候就是他们小区的猜丁壳之神。 但是周唯鱼这么说了,大庭广众之下宁稚安也不能再放水了,不然反而是对季昭然的不尊重。 宁稚安只能硬着头皮上。 开始前宁稚安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季老师,不完满的才是人生,不要把输赢看的太重。” 季昭然垂眸看他,唇角勾起,轻描淡写地笑:“今天再给你上一课?” 弹幕里的吃瓜粉丝乐不可支。 【哈哈哈季昭然的胜负欲怎么总是这么重。】 【季昭然:你真赢我一试试?】 【宁稚安怯怯地放狠话的样子好可爱啊!】 【季昭然猜丁壳,这是我不花钱能看到的吗?】 【季昭然,我希望你识相一点,再输了的话离婚以后孩子我都不让你见了。】 这次猜丁壳依旧采取五局三胜的模式。 在万众瞩目下,季昭然和宁稚安一高一低两道清瘦的身影相对站着,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周唯鱼在一旁欢快地喊:“石头剪刀布!” ……五局过后,处于焦点中心的两人表情各异。 季昭然神色有那么一些微妙,眉眼间仿佛有些无可奈何。 宁稚安神情三分恭谨,还有七分藏不住的得瑟,眉梢眼尾都写着我是真的很厉害。 弹幕笑疯了。 【哈哈哈哈季昭然怎么还这么菜!】 【草哈哈哈哈那个要求季昭然猜丁壳的网友还好吗,现在血压怎么样了?】 【我正在吸氧哈哈哈哈哈给我笑得大脑缺氧。】 【别说,宁稚安还真厉害,不愧是赢了最后一间房的男人。】 【今天就给你上一课:有的人上次输了,这次也赢不了。[doge]】 会场里的人也忍俊不禁,没想到不可一世的季昭然竟然在这种小游戏上连遇重挫。 数周唯鱼笑得最欢,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说:“季昭然选手以一比四惨败,那么请问季影帝现在有什么获败感言吗?” 季昭然转眸,嗓音平静,毫无感情对周唯鱼道:“管好你自己。” 一阵笑声里,宁稚安眉眼弯弯地接过季昭然递来的话筒,看起来乖巧隽秀,一张小嘴却十分会气人:“其实季老师水平很高的,但错就错在遇到了我。” 季昭然和周唯鱼认识很多年,两人经常互相拆台,很多老粉儿都知道,这段对话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可能会引发一些不合传闻,但放在他们两个之间再平常不过。 因为这些互动的内容都没有预先设想与彩排过,所以才更显逼真与真实。每个人的反应直白明了地呈现在屏幕前,比那些带剧本的真人秀还要精彩得多。 弹幕笑喷了,说什么的都有。 【哈哈哈哈没想到高手竟在屏幕前。】 【季昭然,你是不是玩不起!】 【安然无恙!安然无恙!!!】 【转粉宁稚安了,好喜欢这种坏坏的小可爱!】 【我永远的记住了宁稚安,一个让季昭然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的人。】 【宁稚安,yyds。】 一片其乐融融里,投资方的座位席上,锐意集团的老板谢闻舟忽然侧头问旁边的助理:“这个人猜丁壳一直玩的很好?” 助理之前在网上吃过瓜,对酒店视频所有耳闻,闻言点头道:“对,他好像是玩儿的很好,上次那个视频里也赢了季影帝。” 谢闻舟垂眸交代:“视频找出来给发给我。” 助理有些不解,不明白老板这么要求的意图,但还是点头应下。 …… 记者接下来又采访起了另外几名主演,聊起在剧组的生活,对剧本的感悟,周导在剧组骂不骂人等问题,最后聊到了试镜时的心情。 女二沈叶笑道:“这剧太抢手了,我试镜前经纪人就跟我说,要做好一场空的准备,没想到我运气好,竟真的被选上了。” 另外几名演员也纷纷聊起了这部剧选角时候的紧张程度,试镜的队伍有多长之类的话题。 聊这种内容主要也是在变相的夸剧组班底的强大,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竞争这些角色,主要目的就是给观众吃一颗定心丸。 这时,坐在媒体席里菠萝娱乐地记者忽然开口。 “说到这个,我想采访一下周导,男三这个角色选拔的参考标准都有哪些?”记者笑笑:“毕竟这个角色是所有男艺人里竞争最激烈的一个。” 因为男一一早就定好了季昭然,男二角色是男三顾听泉的义父,因为年龄问题筛选范围一下就少了一大半,考虑的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演员。 所以男演员里,确实是男三这个角色竞争最激烈。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个问题这个问,多少带着一点对宁稚安的质疑。 弹幕里消息飞快地刷。 【这记者说话怎么夹枪带棒的,会不会大方说话啊?】 【菠萝娱乐?我怎么记得宁稚安那个照片的事情最早就是他家发的。怎么,后来事情反转了,他家还记上受害者的仇了?】 【??反应也不要这么大吧,毕竟男三人设好,是真的很抢手,而宁稚安那会儿默默无闻的,确实有些难以服众啊。】 【上面那个你说风凉话的时候能不能换个头像?生怕人不知道你是谁的粉丝?】 【大家不要吵,这个问题当时在微博不是也有人质疑过吗,现在公开答复一下对宁稚安也不是坏事啊。】 【这记者的语气真的很招人讨厌。】 这个记者问题一问,场上气氛也有些玄妙。 镜头的焦点纷纷转向了男三宁稚安。 宁稚安自己凭努力拿到的这个角色,听到这个问题也没什么可心虚的。 但是选角标准这这种问题也不是他该回答的。 宁稚安脊背挺直,眼眸澄澈,很认真地笑着说:“你这样一问我还真的觉得自己运气很不错,看来要更努力拍戏了。” “为什么选宁稚安?”季昭然看向提问记者,视线中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冷峻,声线有些冷:“选宁稚安是因为他在所有方面都是最好的,这个答案够明确吗?” 【哇,季哥好护着宁稚安!】 【真不错真不错,最好的,够明确吗?】 【听到这句话让我感概季昭然还是那个季昭然啊……】 【季哥好吊哦。】 【季哥说的好!!!】 【本来就是,角色都选完那么长时间了,大家闲聊几句也就算了,但是这个记者特意拎出来问,不是很不礼貌吗】 【本来气氛好好的,忽然就很烦。】 记者似乎没想到季昭然会这么回答,面上微微有些挂不住,但是还是没有说话。 季昭然唱完黑脸,周唯鱼笑呵呵开口。“我们选角自然有我们的标准,宁稚安不论是外型、演技还是对角色的理解都是最符合人物的,这些因素等成片上映你们就会看到。” “但是宁稚安还有一样出演男三需要的,很重要的东西,是所有面试演员都没有的。” 台下响起了一阵热烈的讨论声。 这句话挑起了大家的兴趣,所有人都没有?这话说出来未免太狂了,所以格外惹人注意。 ……宁稚安忽然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周唯鱼转头对他说:“小宁,打段太极拳看看?” 宁稚安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声:周导,真有你的。 台下响起一片讨论声。 宁稚安刚多大,一个小年轻不熬夜蹦迪就不错了,怎么还会这么养生,打太极? 弹幕也是一片【?????】 这么说着,会场里就响起了打太极拳的音乐,让宁稚安仿佛梦回朝阳公园。 但是周唯鱼都这么说了,宁稚安也不能推脱,便大方地站到场中央,嗓音清透又认真:“周导说得有些夸张,我只是稍微会个形而已,今天就给大家献丑了。” 说着,宁稚安竟真做起起势,随着音乐一板一眼地律动起来,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弹幕里的观众要疯掉了。 【我没看错吧,怎么这么魔幻!】 【嗤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笑了。】 【现在明星私下的爱好都这么小众吗?】 【我感觉还挺萌的qwq】 【这是什么宝藏男孩啊我现在是爱了!!!!】 伴随着音乐,宁稚安竟然越做越有韵味。 那些讨论声也渐渐小了起来,都在安静投入地看着宁稚安。 台上的男生身段风流,动作舒缓流畅,动静之间带来扑面而来的力与美,让这种传统文化的魅力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放大,也让所有人的视线都情不自禁地落在他身上。 一曲完毕,宁稚安不急不徐做完收势站在台中央时,衣袖竟轻轻晃动,明明没有风,但却有一种微风拂面的感觉。 【卧槽,我没看错吧,无风而自动,这是一种境界吗?宁稚安有点东西啊!】 【天啊,我忽然发现太极真的好有韵味啊。】 【我忽然好喜欢他,这么小的年纪,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沉下心打太极拳,这种反差太杀我了!】 【宁稚安太厉害了!!!!】 台下掌声经久不息,不少人都赞叹不已,宁稚安却差点心梗。 他正打到一半,就看到白无常怀特这个缺德玩意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正搭着腿坐在会场的窗户上在笑嘻嘻地看他,幽冷的勾魂索上困着一个蹦蹦跳跳的鬼。 哪儿有什么无风而自动! 分明是那鬼挣扎间带来阴间的风,全吹到了他这个荣誉阴间人身上!!! 而不知道是不是他魔怔了,竟然从那鬼的口型中看出了“日万”两个字??? 第29章 大大沉迷鬼色无心码字了谁来负责!? 媒体采访会后,宁稚安给白无常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过来,然后找了个理由悄悄溜到酒店的楼梯间。 宁稚安双手托腮坐在楼梯上,虎视眈眈又兼有些提心吊胆。 上次在红渔村一别后宁稚安就没再见到白无常,原本宁稚安乐观地想着或许不用再跟这些地府鬼差打交道了,没想到白无常还杀了个回马枪? 没过一会儿白无常嘴里哼着《向天再借五百年》跟了过来。 白无常手腕的勾魂锁上还捆着那个刚才看到的鬼,见那鬼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宁稚安禁不住有些担心这勾魂锁的质量问题。 也不知道结不结实,可千万别松开呀! 宁稚安咽了咽口水,脆生生问白无常:“你干嘛来了?”不会又要带给他什么类似荣誉阴间人之类的噩耗吧? “来捉拿这个黑户鬼。”白无常面容正肃:“这个鬼身世挺可怜的,但是有些执念,心态不太好,得抓回去拘留十五天,外加一个月的劳动教养。” 那鬼听到他的话又开始蹦高,要不是勾魂锁捆着,宁稚安怀疑他脑袋能直接顶破天花板。 宁稚安壮起胆子问:“他这是怎么了?” 白无常:“你不知道吧,这鬼现在这个样子,其实也有一些你的原因在。” 这话未免太吓人了! “别胡说。”宁稚安忙摆手,正色道:“这种玩笑不能随便开。” “真的。”白无常说得挺像那么回事:“他生前执念太重,唯一的遗愿就是想知道你那小说里,苏玛丽最后的结局。” 真的假的? 宁稚安听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觉得这个鬼有些可怜,但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满足这个鬼的心愿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宁稚安清了清嗓子:“其实……” 目光落在白无常有些闪灼的眼神上,宁稚安心念一动,忽然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宁稚安:“你胡说八道!他生前是活人,怎么会看过我的小说!” 又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倒霉,莫名其妙连上了那个阴间的缺德网站! 想套剧透被揭破,白无常“嘿嘿”笑了两声:“开个小玩笑,我是办事儿来的,顺手抓了个违反地府新法案的小鬼。” 白无常是过来捉拿厉鬼,碰巧遇上宁稚安的,但是这鬼很是狡猾,一直在躲着他,到现在也不见踪影,倒是意外捉到一只从地府里溜出来的催更鬼。 鬼想从地府前往阳间需办理通行证,偷渡出去的一概要严惩。 宁稚安前面拒绝了日万活动,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有别的鬼来寻他。 “对了。”这么想着,白无常从身上掏出一张纸钱来。“大大,这张纸钱你收好,要是遇到危险,你就烧掉它,我便能即刻知晓,赶到你身边。” 宁稚安:“不是……” “哎呀大大,咱俩这关系你还跟我客气什么!”白无常打断他。 宁稚安继续说:“我……” 白无常不由分说便热情地把塞到宁稚安手里,紧接着就拽着跳高鬼隐去了身形,声音越来越远:“你就收着吧!” 白无常塞纸钱这全套动作实在太过轻车熟路,仿佛之前干过很多次。让宁稚安不得不怀疑他能当上鬼差,是否有一些地府司法系统的猫腻在。 楼梯间里很快安静下来,宁稚安望着那张纸钱,喃喃道:“不是……我想说,难道我还要准备一个打火机吗,就不能弄点仪式感不这么重的吗?” * 宁稚安不敢在楼梯间继续呆下去,快步走着回到了宴会厅。 窗外,傍晚的暗青与夜晚的浓黑将将在天际揉为一体,这会儿酒店的宴会厅里灯火辉煌,正在举办答谢宴。 答谢宴主要是周唯鱼为了酬谢剧组的演员,一是帮忙找他,二是在红渔村情况太过特殊,大家都受了不少罪,回来这边于情于理得让人放松放松。 投资商跟剧组领导们都在包厢里,相对来说演员们的气氛就轻松多了。 已经拍了一个多月的戏,彼此都很熟悉了,也不需要拘谨的相处,宁稚安一到宴会厅,沈叶就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过来。 宁稚安拉开椅子坐下,沈叶问他:“你跑哪儿去啦,刚才周导找你来着。” 宁稚安用湿毛巾细致擦了擦手指,含糊道:“我去接了个电话。” 他现在已经是心里有小秘密的人了,很多话都不能跟别人说的。 “那你快吃。”沈叶为了减肥不能多吃,有好吃的只能干看着,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宁稚安吃饭。沈叶给他盛了一盏汤:“快喝,等下该凉了。” 宁稚安道谢,大口喝起来。 沈叶期待问他:“味道怎么样?” “挺好喝的。”宁稚安低声跟沈叶说:“不过我还是喜欢喝甜汤。” “甜汤?”沈叶疑惑:“你是景市人吗?蒋扬好像就是那里人,也总在剧组喝甜汤。” 宁稚安点头:“对呀,我也是景市人。” 不过宁稚安之前倒是没有了解过,蒋扬竟然也是景市人吗? 宁稚安叼着排骨暗暗地想,那蒋扬可一点都没有沾染到他们景市人勤劳勇敢,吃苦耐劳的优良传统! 晚宴上有不少工作人员都喝了酒,宴会厅里觥筹交错,宁稚安不喜欢喝酒,倒也没人强行劝酒。 服务员已经陆陆续续往季昭然跟周唯鱼的包厢里送了好几次酒,宁稚安不禁咂舌:“他们里面的人要喝这么多?” “对啊。”沈叶叹气:“做什么都不容易呀。” 宁稚安是跟季昭然一个车来的,季昭然喝酒了,他跟小周倒是能开车回去,不过宁稚安还是有些为季昭然担心。 也不知道季老师酒量怎么样,会不会喝多了很难受呀? 正这样想着,宁稚安的手机忽然就响了。 宁稚安垂眸看过去,是季昭然发来的微信。 【J:小朋友,你喝酒了吗?】 虽然季昭然什么都没说,但宁稚安还是下意识地看了眼沈叶,见沈叶没有注意到他,宁稚安微微松了一口气。 宁稚安回复道:我没有喝呀。 包厢里烟雾弥漫,几个老油条正在推杯换颜,季昭然酒喝得微醺,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指骨夹着薄荷细烟。 见到宁稚安的回复,季昭然勾了勾唇角。 【J:这么乖?】 周唯鱼喝的有点嗨,见状起哄:“你笑这么骚跟谁聊天呢?” 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父母,季昭然懒懒说道:“你父亲。” 周唯鱼:??? 包厢的另一角,影视协会的副主席冯讯笑着打趣道:“小季还是这么有个性啊。” 冯讯今天是特地给剧组撑场面来的,他是圈里有名望的长辈,季昭然一直尊敬的前辈,季昭然摇头笑道:“有个性也分和谁。” “嘿,合着就欺负我来劲呗。”周唯鱼一瞪眼,冲冯讯敬酒:“您得给我做主。” 冯讯笑着摇头:“年纪大了,有点喝不动了,我去趟洗手间,很快回来。” 季昭然问:“我带您过去?” 冯讯:“不用,我推脚利落着呢。” 冯讯推开包厢的门,抓住一个服务员问道:“您好,请问卫生间在哪?” 服务员朝一个方向指去:“你往这边走到头就是。” 冯讯摇摇晃晃走到男厕所门口,发现被挂了牌子,里面正在维护。 酒店的每层的结构大多相同,冯讯暗道一声倒霉,推开旁边楼梯间的门,准备去楼下的那间男厕。 正往楼下走着,却忽然看到楼梯角有个面色惨白,身上血肉模糊,眼珠挂在眼眶外的女鬼。 上了年纪的人哪儿能受得了这样的惊吓,冯讯当即吓昏了过去。 …… 大厅里,宁稚安看到季昭然发来的“这么乖?”三个字,耳尖儿忽然有些热。 手指在屏幕上来来回回敲了好几遍,都有点不知道回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吞吞地回复季昭然:那您喝得多吗? 【J:喝了点,不碍事。】 看服务员一直往里送酒的架势,宁稚安觉得应该不会只喝了一点。 那喝多了得多难受呀? 季老师平时多照顾他呢,之前去县里参加活动还给他带好吃的,宁稚安觉得自己不应该心安理得的接受。 礼尚往来才是人际交往第一准则! 想了想,宁稚安打开手机,在某个快速送货的软件下了一单解酒药,以备不时之需。 本以为可能要等一会儿,结果没过几分钟,骑手就打来电话说药已经到了,要他下来取一趟。 今天外面的气温将近零下四度,刚出酒店的大门宁稚安便打了个哆嗦。 骑手的电动车被拦在停车场的栏杆外,宁稚安快步地跑了过去。 接过骑手送来的药,宁稚安紧了紧衣领,低下头把脖颈和下颌都藏在领子里,准备一鼓作气跑回大堂。 跑到一半却倏然停住。 宁稚安后背瞬间贴上一阵令人发麻的凉意,心脏狂跳,整个人都僵硬地好像被钉在原地。 夜幕漆黑,不远处就是酒店的大堂,再跑几十步就能进到温暖明亮的酒店里。 但他前面四米的地方,一个血肉外翻,眼珠挂在眼眶外的女鬼,正拿着一根柳枝做的鞭子,时不时抽打着前面的老者。 宁稚安知道这个人,圈里名望颇高的老戏骨冯讯,但是他现在神智却好像不太分明,混混沌沌地被驱赶着向前走去。 他今天还在场内看到了冯讯,怎么现在却忽然被这个女鬼驱役着? 感觉到这边的动静,女鬼忽然狐疑地朝宁稚安看了过来。 宁稚安克制着想要全身颤抖的冲动,轻轻咽了下口水。装作若无其事地小步往前走,藏在衣服兜里的手紧紧攥着白无常给的纸钱。 就说白无常不靠谱,指不定什么高逼格的电影看多了,才想出这么一套。 真的遇到了危险了哪儿有找到打火机点燃的时间啊!!! 女鬼本来在驱役着冯讯往前走,此刻却忽然停住不动。一双猩红挂着血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宁稚安看,女鬼歪了歪头,似乎在确定这个人究竟有没有看到自己。 如果放在以前,宁稚安可能会直接吓哭,但是经过前面几只鬼的洗礼,他胆子还是大了一些。 宁稚安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鞋子踩在地面的脚步声清晰的在这方森冷的空间里响起。 他目光平静地掠过女鬼,直视着大堂前的雨廊,心跳剧烈地跳动,快要冲破耳膜。 八步……七步……五步……三步…… 宁稚安手心里蒙上一层细密的汗,终于和女鬼错身而过。 他不敢松气,但是想到冯讯,宁稚安还是想尽快避开女鬼的视线,点燃那张纸钱。 正要再往前走时……宁稚安的耳根却忽然贴上了阴冷的气息,顺着脖颈传下去,让他脊柱冰凉。 “你能看到我对不对?” …… 不远处,有三只鬼刚刚通过了地府的安检,正在结伴过来。 吊死鬼忧郁:“也不知道大大会不会生我的气。” 淹死鬼微微一笑:“我们不要给大大很多压力,每天日万就很好了,再多的话大大也会累的。” 撞死鬼有些瑟缩地看着马路上车来车往:“我想扶大大过马路。” 三只鬼一边定制着和平条约,一边畅想着要多让大大给他们签几个字,好带回地府和其他鬼分一分。 兴致冲冲地看着导航,寻到酒店门口时,正巧看到宁稚安在那里。 不愧是大大,背影都这么清瘦漂亮,三只鬼在心里暗暗赞叹。 看着大大正在一步一步往酒店门口走去,三只鬼加快了步伐想去认亲,却忽然看到大大旁边那只女鬼有了动作。 她竟忽然趴到了大大身上! 还在他耳边说话!? 三只鬼瞬间鬼气暴涨。 好不要脸的女鬼,竟想色诱小明星,是不是骗剧透!? 大大沉迷鬼色无心码字了谁来负责!? 第30章 好狡猾的阳间人! 阴冷刺骨的气息紧紧缠绕在宁稚安耳边,宁稚安从耳侧到尾椎骨都一片冰凉。 女鬼趴在宁稚安的肩上,嗓子里发出“嗬嗬”声:“你很有意思,明明看的见我,还要装作看不见。既然能看到,不如就跟我走,一直陪着我吧?” 听到这话,饶是宁稚安再恐惧,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她是女鬼不错,那自己还是荣誉阴间人呢。 一瞬间他血气都涌到了脑子里,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宁稚安握紧拳头直接用力朝女鬼挥了过去。 宁稚安看着清瘦,但是因为一直在锻炼,力气并不算小。这一拳打得女鬼猝不及防,鼻子直接凹进了一大块。 本来女鬼的眼睛就挂在了外面,现在鼻子又凹了进去,看上去更可怕了。 宁稚安吓得眼睛都红了,一双杏眼里蒙着清凌凌的水光。 他狠狠搓了搓手背,刚才打上去时候那种冰凉黏腻的触感仿佛还黏在手背的皮肤上。 女鬼被打以后反而有些呆滞,摸着鼻子发愣,这个阳间的人竟然能真的打到自己? 女鬼不可思议道:“你……竟敢打我?” 宁稚安观察着她的反应,在脑中迅速思考了一下,硬着头皮装了下去。 “我警告你。”宁稚安吞了下口水,努力让自己声音变得平稳,学着剧本里那些混道上的人说话:“你别跟我赛脸,惹急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宁稚安这个态度,让女鬼反而有些狐疑,毕竟这个人能看到她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 而且人鬼殊途,他这一拳竟能真的打在自己脸上,就这一点,一般的阳间人就是做不到的。 难道他是地府里有些领导在阳间的亲戚? 女鬼试探问道:“你下面有人?” 宁稚安指尖紧紧地掐在自己手心里,打起精神发挥演技,他给了一个女鬼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你觉得呢?” 但在女鬼耳朵里,这句话就很意味深长,很值得回味。 女鬼神情一凛,看样子这个年轻人确实有点东西。 女鬼一时间有点烦恼,该怎么处理眼前的麻烦。但是表面上还是温柔起来:“小哥哥,你不要生气,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长得太帅了,我一时上头,这才没忍住想让你跟我走的。” 三只鬼赶到近前的时候正巧听见了“跟她走吧”这句话。 太过分了,是不是想把大大拐走,从此只给她一个鬼码字!? 就算做鬼,也不能如此阴险! 吊死鬼气得脖子都歪了,“嗷呜”了一声就冲到了女鬼身后,骑上女鬼肩膀,死死勒着女鬼脖子:“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坏心思的鬼,居然还想囚禁,我看你脑袋长在脖子上太多余了!” 那女鬼突然被袭,猝不及防之下被吊死鬼勒得连连向后踉跄几步,挂在眼眶外的眼珠布满血丝,像是活活要暴涨撑破一样。 宁稚安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怔愣了片刻。 本以为这个女鬼就是对他心理的极限挑战了,但转瞬间他眼前竟然又多了三只鬼,还敌我不分地打了起来。 淹死鬼帮忙助攻,缓缓地飘到女鬼头顶,身上湿淋淋一片,渗出的水渍和水草顺着衣角滑到女鬼脸上,女鬼一时间看不清东西,使劲地晃了晃脑袋。 撞死鬼小声说:“你……你们小心点呀,那边有好多车呢!” 眼前的变故来的非常突然,不管是宁稚安还是女鬼反应都慢了半拍。 女鬼反应过来的时候气息暴涨,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伸起,长长的指甲扎进正勒着她脖子那鬼的喉管,想直接制服他。 谁知指甲刺进血肉里,这鬼竟毫无反应。 吊死鬼得意地说:“想不到吧!爷是吊死鬼,脖子早断掉了!” 听到吊死鬼三个字,宁稚安下意识地眼皮一跳,忽然想到自己的那个读者……不会那么巧吧? 果不其然下一秒吊死鬼忽然向宁稚安大喊:“大大,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她机会,让她用美色迷惑你的!” ……听到大大这两个字,宁稚安还能有什么不懂的。 女鬼都要气死了! 但是这吊死鬼出手及其刁钻,专往她弱点去下手。 淹死鬼又十分猥琐的在旁边助攻,往女鬼身上扔着湖底的淤泥,糊得她看不清东南西北。 女鬼双拳难敌四手,一时间落了下风,被吊死鬼和淹死鬼联合围殴。 那女鬼被攻击,没有精力再去控制冯讯。 冯讯的鬼魂忽然像是失去了方向,迷茫地向四周看去。 或许是宁稚安身上活人的气息比较明显,让冯讯本能地感到亲近,他走到宁稚安身边。 那吊死鬼前一阵子刚被拘留过,在里面没少跟别的鬼过招,战斗力提升了不少,没过多会儿就联合淹死鬼把女鬼死死地按在地下。 吊死鬼淡淡地对女鬼说:“谈恋爱会影响大大码字的速度,你死心吧,我不会允许你勾引大大的。” 女鬼脸贴着地,简直有苦说不出。 谁要勾引他了! * 宁稚安看着眼前的四个……加上冯讯五个鬼魂,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动了动嘴唇:“你们……” 淹死鬼抢先发问:“大大,你怎么没有通过我的微信?” 看着眼前奇奇怪怪的鬼,宁稚安迅速就在脑子里,把那些稀奇古怪的微信名字对号入座了。 原来是你们。 宁稚安:“……我微信被盗了,现在不是我在用。” 淹死鬼露出失望的神情。 冯讯的鬼魂出现的有些离奇,而且刚才明显是女鬼在控制着他。宁稚安问女鬼:“我刚才见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抽着这个鬼往前走?” 女鬼不回答,恨恨地看着宁稚安:“你骗我,你下面根本没人!” 好狡猾的阳间人!这个人刚才就是在故弄玄虚,这些鬼明显不是什么地府的领导,早知道不放过他就好了,自己也不会被擒住! 女鬼这么一说倒是提醒宁稚安了。 宁稚安转头看向吊死鬼……吊死鬼见状伸出长长的舌头,面色青黑又带着一点兴奋的红晕,让宁稚安又是一阵头皮发麻。 宁稚安用力清了清发涩的嗓子,这才鼓起勇气和吊死鬼对话:“请问……我现在要走开一趟,你能帮我看着这个老者的鬼魂,保护好他,然后盯住了这个女鬼吗?” 吊死鬼心想,大大现在有求于他,到时候肯定会加更弥补,他能有什么不愿意! “大大放心,我一定给你看好了。”吊死鬼又好奇宁稚安的目的,便问道:“你要去做什么啊?” 指尖夹着那张纸钱,宁稚安嗓音颇有几分沧桑:“我去找个打火机……” 在场所有的鬼:??? …… 包厢里的人都喝了不少的酒,有点不知所以,一开始大家都没注意到冯讯久久未归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季昭然忽然皱眉说道:“冯老怎么还没回来?” 季昭然这么一说,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到冯讯已经出去快一刻钟了。 包厢里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但是大家谁也没往出意外这方面想。 “也许嫌咱们喝酒太冲,冯老出去躲清净了?” “也不是没可能,冯老最会躲酒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冯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实在有些让人放心不下,季昭然放下手机说道:“我去找找冯老。” 有个老板哈哈大笑:“季影帝是不是也想借机躲酒啊?” 季昭然五官俊美且锋利,不笑的时候让人摸不透他的情绪。季昭然视线淡淡地掠过去,那老板慢慢停止了笑声。 冯讯上了岁数了,这事儿确实不能玩笑,周唯鱼站起来:“我跟你一块去找吧。” 那老板刚才喝得有些忘乎所以,这会儿意识到这话确实有些不合时宜,他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我也去找找吧。” 包厢里其他人见状也不好坐下去了,便准备一块去找冯讯。 冯讯的鬼魂还不知道包厢里的事情。 女鬼被制服,失去了对他的控制力,冯讯逐渐也恢复了一些神智。 上了年纪的人对死亡这种事情的接受度要比年轻人高很多。清醒的瞬间,见到眼前几个鬼的模样,冯讯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脚:“我这是死了吗?” 可是听闻人死后不是要被鬼差带走吗,为什么他还在这里? 这些鬼又是什么情况? 目光触及到被吊死鬼按着的女鬼时,冯讯这才有些触动:“你不是那个楼梯间里的鬼吗!?” “怎么?”吊死鬼一屁股坐在女鬼身上,压得女鬼干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吊死鬼问:“你们有仇吗?” 冯讯:“我就是被这鬼活活吓死的!” “那你要不要来打她几下,我帮你按着她!”吊死鬼狠狠坐了几下女鬼,又“嗨”了一声:“不过我们大大好像去帮你解决这个事儿了,你别着急,兴许等会儿就给你报仇了。” 冯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相对于现在打两下那个吓死自己的女鬼泄愤,他更好奇为什么会有“人”帮他。 帮他的是人是鬼,要怎么解决? 冯讯问道:“你们大大是谁?” 说起这个吊死鬼可就精神了,他不知道冯讯是刚死,不知道阴间的事情,闻言便教训道: “我们大大你都不知道?你这个老头实在有点孤陋寡闻吧!你平时都不上网吗,没点思想与艺术的追求吗?建议你把失业小明星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上,还要主动在纸上抄写三百遍。” “失业小明星?”冯讯是做演艺圈的,下意识觉得这是个明星:“他很红吗?” 吊死鬼:“那是相当红!” 相当红怎么还叫失业小明星?冯讯一时间有些迷茫。 …… 失业小明星宁稚安跑到前台,向前台姐姐借了个打火机。为了避免自己看上去像个玩火的傻子,他出了大堂,往偏僻处拐了七八米,才点燃了那张纸钱。 纸钱被点燃,发出一股难闻的焦糊味道。漆黑的夜幕下,燃起猩红的火光,灰白的烟雾却直直向上。 在宁稚安怀疑这张纸钱到底靠不靠谱的目光里,白无常翩翩而至。“大大,这么快你就想我啦!” 看来纸钱是靠谱的,不靠谱的只有白无常。 宁稚安不想跟他废话,想把他直接拖过去又不敢下手,顿了顿,向白无常摆了摆手:“你跟我来。” 宁稚安边走,边简略地说明了一下冯讯的事情,以及他见到冯讯时的场景。 听宁稚安说完,白无常“咦”了一声:“那你要这么说,这是个生魂啊,赶趟儿的话没准儿还有的救。” “赶什么趟?”宁稚安好奇问。 宁稚安点燃纸钱的地方离女鬼那里其实很近,说话间已经能够清晰看到几个鬼的身影。白无常望着冯讯的魂体,甩了甩勾魂锁,用饱经沧桑的语气说出了很不像样的话。 “赶他身体火化的速度吧。” 宁稚安:“……”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真的很不错? 第31章 “他说阴间那些粉丝,都叫他失业小明星。” 白无常话虽然损了点儿,但说得却是实情。 若是冯讯的身体遭到了破坏,那他的魂魄就失去了容纳他的器具,就算是生魂,原本有重返阳世的希望,也只能就此认栽了。 所以还魂是一方面,保证冯讯身体完好无损是另一方面。 但是冯讯的身体在哪儿……宁稚安迷茫地抓了抓头发,他并不知道呀。 他只是在下午见过冯讯,对这个人有一些印象,之后冯讯的动向宁稚安并没有关注。 就连人还在不在酒店,宁稚安都不能确定。 宁稚安正苦恼着,就见白无常吊着舌头哈哈大笑,指着不远处的冯讯鬼魂道:“开个小玩笑啦,他的魂上还有一缕生气,就代表身体吊着最后一口气,不会真有二五仔着急火化他的。” 宁稚安:“……你们地府的鬼差,都是你这个样子的吗?” 白无常语气欢快地问:“大大,你什么意思鸭?!” 宁稚安:“没事,只是觉得你们领导应该是个宽容大度的人。”怀特能当上地府鬼差这件事,就充分说明了阴间政府的包容性。 快走到近前的时候,宁稚安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对了,他还魂以后还会有刚才那段记忆吗?” 冯讯刚才一直混混沌沌的,像是所有意识都被女鬼掌控着,但是不知道等他清醒以后,还会不会有刚才的记忆。 若是真的有印象,那宁稚安少不了要费脑筋去解释这件事情。 “那女鬼有点道行,会一点浅显的拘魂术,但也只对这种魂魄刚刚离体,什么都不知道的鬼管用。” 白无常解释:“他刚才就跟磕了毒蘑菇差不多,晕晕乎乎的,也意识不到自己经历了什么,但是清醒以后的事情肯定会记得。” 说话间几个鬼的形貌已经能够全部落入宁稚安视野中。 刚才一切发生的紧急又突然,由不得宁稚安害怕。但是现在远远看看几只形态各异,各有各独特吓人之处的鬼,宁稚安手指都禁不住蜷缩起来。 宁稚安当即停住了脚步,目光带着几分不自然道:“那你去吧,我就在这远远看着。” 要不是对白无常办事实在不放心,宁稚安根本不想留在这里。 白无常不解:“你怕那老头还阳后认出你?” “你对他有救命之恩,按照你们阳间的剧本,之后的剧情就是他对你感激涕零,甚至想把自己如花似玉的闺女介绍给你,然后你从此以后走上人生巅峰,这不是好事吗?” ……哪个表面上走上人生巅峰的,背地里是个荣誉阴间人? 宁稚安有些忧郁地想:好不了了,他已经回不去了。 不想让冯讯回魂后认出自己是一方面,对那几只鬼后知后觉的恐惧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他有些自欺欺人地躲在一辆黑色suv后面,露出一颗黑漆漆的小脑袋,闷声闷气对白无常说:“你别管那么多,快去干活!” “对了!”在白无常准备走过去的时候,宁稚安又神神秘秘地交代:“千万别跟他们说你见过我!” …… 白无常为了出场效果夺目,直接一个闪现大摇大摆出现在几个鬼面前,装模作样地问:“你们这是在干嘛?” 三只鬼忙亮出地府通行证,对着白无常解释他们见义勇为的行为。 吊死鬼有些期待地问:“您见到大大了吗,就是失业小明星。” 虽然宁稚安向白无常交代过,但是白无常为了整顿地府风气,还是换了种说法:“他有事先走了,临走前让我转告你们,文明追更,勿当私生。” 最重要的是怕这几个鬼冒冒失失,把大大刺激得断更,毕竟这些鬼面貌丑陋,不像他一样英俊。 吊死鬼和淹死鬼忙不迭点头答应,心里却在想,追更的事情,怎么能叫私生呢。 只有撞死鬼是个老实人,讷讷道:“他走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交通安全啊!” 冯讯在一旁听着,心里大概估计,眼前的鬼差白无常约莫就是这几个鬼口中那个明星,找来的帮他解决问题的鬼。 看来这个失业小明星确实很火,不仅认识鬼差,还有私生粉。 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要帮自己,自己跟他有什么渊源吗? 白无常跟三只鬼交代完,又转头看向冯讯:“你的情况已经有人跟我说过了,现在你再详细说一说,你生前最后的事情。” 冯讯指着那女鬼道:“我喝了些酒,正在楼梯间里走着,忽然就看到这个女鬼!吓得我……” 白无常听到这里,不着痕迹向宁稚安比了个手势,故意扯起嗓门喊:“你说你死在楼梯间?” 冯讯的身体大概就在酒店的楼梯间。 宁稚安会意,在不惊动几只鬼的前提下,悄悄往酒店里跑去。 同时他也有点疑惑,这些鬼都是怎么找到他的? 一脚踏进温暖明亮的酒店大堂,宁稚安狠狠地舒了一口气,又不停歇地朝电梯跑去。 不知道是他的速度太慢,还是白无常终于靠谱了一回,宁稚安微喘着赶到楼梯间的时候,那里正围着不少人,而冯讯已经醒了过来,被周唯鱼扶着。 好在冯讯离魂时间很短,人还没怎么凉,要不然真的就没法解释了。 冯讯到底是个老戏骨,即使心里波涛汹涌,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面对着众人的关怀,冯讯当然不能说自己离魂的经历,只含糊说是自己喝多了腿发软,不慎踩错楼梯摔倒,直接晕了过去。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您可真是福大命大,往后就享福吧!” “还是要找大夫检查一下,我现在叫个私人医生来吧!” “否极泰来,否极泰来啊!” 众人说什么的都有,冯讯一一谢过,被周唯鱼扶着往清净的地方走。 路过宁稚安的时候,冯讯忽然停住脚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个年轻人让他熟悉又舒服。 宁稚安头皮一紧…… 他不确定冯讯是不是认出自己了,面上还是装作毫不知情,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笑着对冯讯说吉祥话:“冯老师真是福大命大!” 宁稚安一开口,听着这个嗓音,冯讯觉得似乎更熟悉了。 但是现在也不是深究的时候,冯讯便强撑着笑了笑,在周唯鱼的搀扶下继续往前走。 直到到了人少清静的地方,冯讯才现出一点遭逢大难后的憔悴模样。 冯讯有些恍惚颓唐地一屁股坐下,叹了一口气,对周唯鱼道:“唯鱼,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黑白无常吗?” 他本来也就是心神不宁,意识涣散下,下意识一说,没想到周唯鱼竟非常肯定道:“我相信!” 这一瞬间冯讯像是找到了知音,紧紧抓住了周唯鱼的手:“你知道吗,我被白无常,还有一个阴间很火的热心明星给救了!” * 宁稚安有些忐忑地坐在大堂里揪着手指,鼻尖忽然闻到一缕熟悉的柑橘调香水味,混杂着一点淡淡的酒气。 下一秒熟悉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说了一天的话,季昭然的声线比平时要哑一些,尾音轻轻地压着。 “想什么呢?” 宁稚安神情一凛,做贼心虚似的回答:“什么都没有想!” 此时宴会已经到了尾声,饭都吃的差不多了,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大多数人都一边寒暄,一边往外走去。 季昭然在宁稚安旁边坐下,指尖搭在眉心,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宴会厅灯光繁复,映得人也光鲜,连疲惫都会借此掩藏去几分。 季昭然修长的指骨捏起一粒桌上的薄荷糖,慢条斯理地撕开。沁凉的味道化开,季昭然嗓音比刚才清晰了一些。 “给你助理打电话吧,咱们准备走了。” …… 回程的路上,小周在驾驶室开车,宁稚安和季昭然并排坐在后面。 车厢里温暖安静,小周沉默而专注地目视前方。 迈巴赫的车厢空间很大,但或许因为季昭然存在感很强,或许因为他本身高挑,宁稚安觉得,后排的空间竟有些逼仄。 季昭然神情松散地靠着椅背,修长的双腿懒懒交叠,窗外路灯落错的光交织交错的落在季昭然侧脸,投出明明暗暗的光影。 宁稚安两只手乖乖地搭在腿上,看着精秀又乖巧,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冯讯看他的眼神。 犹豫了一会儿,宁稚安终于问了出来:“季老师,冯讯老师刚才是怎么了?” 季昭然挑了挑眉。 他本来不想跟宁稚安说这些有的没的,但是想起上次周唯鱼那件事,宁稚安一副信誓旦旦说自己辜负他信任的模样,终究是有点不忍心糊弄人。 “冯老说,他在楼梯间里撞鬼,吓得离了魂。”季昭然不疾不徐地说。 宁稚安闻言一阵紧张,手指头紧紧地揪着。 季昭然继续说:“他说自己遇到了白无常,白无常又帮他还了阳。” 宁稚安不动声色地吞了下口水,还真记得啊…… 小周面上还在严肃地开着车,耳朵却稍稍偏了偏,心里一阵难耐地激动。 难道是他梦中那位白无常大人又做好鬼好事了吗!? 冯讯跟季昭然说的时候,脑子还不是很清醒,逻辑也有些乱。 但是宁稚安好奇,季昭然还是耐心地说:“他还说,那个白无常是一个阴间的明星叫来的。那个明星很火,有不少粉丝,还跟鬼差关系很好,要不是这个阴间的明星帮他,自己说不定就真折了。” “冯老应该是受到惊吓,跟我说的时候思路有点混乱。” …… 宁稚安越听越不对劲,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季昭然哂笑一声。 “他说阴间那些粉丝,都叫他失业小明星。” 宁稚安:“……” 第32章 (捉虫)“阴间的明星,起艺名都这么谦虚吗?” 自从上次被白无常托梦,小周觉得鬼也不是都那么可怕了,背地里甚至看起了民间鬼故事大全。 小周在旁边支起耳朵听着,忽然嘀咕一句:“阴间的明星,起艺名都这么谦虚吗?” 季昭然手肘搭在车窗,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混杂着清凉薄荷糖的味道,不置可否地“呵”了一声。 ……宁稚安慢吞吞侧过脸冲向窗外。 望着车窗外错落繁华的街景,宁稚安长睫落寞地垂下,陷入长久的自闭。 虽然从季昭然的字里行间来看,冯讯应该没有认出宁稚安来,否则也不会说自己被一个阴间的明星救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失业小明星这个名字从季昭然口中说出,莫名的让宁稚安羞耻的无以复加。 季老师如果知道,他就是阴间的那个失业小明星本人,还会和他做好朋友吗? 季老师,失业小明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倒霉蛋罢了,他虽然是荣誉阴间人,但热爱生活,勤劳勇敢,是个值得结交与信任的人。 季老师,你不要对他心怀偏见。 季老师,其实他真的很不错。 宁稚安脑袋忧郁地贴上车窗,窗玻璃被腊月的寒气沁得冰凉,但此时此刻,也不会比他这颗无处诉苦的心更凉了。 小周还在纳闷:“既然很火,怎么还叫失业小明星呢,这不合理啊……” 宁稚安压低声音,异常冷淡地开口:“小周,好好开车,注意车况。” 小周闻言一震,把疑惑放在心里,挺直腰杆开起车来。 宁稚安又侧过脸,神情认真地看向季昭然:“季老师,您说的对。” 季昭然:“嗯?” “冯老也许记错了吧。”就当那是一场梦,他从来都没在季昭然口中听到失业小明星这个笔名可好? 宁稚安内心惆怅凄苦,极其生硬地转移话题:“季老师,我太极拳打得好吗?” 这话题前后跨度太大,脑回路堪称南辕北辙,饶是季昭然也顿了一下,有些不清楚这小孩儿脑子里装着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片刻后,季昭然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挺好的。” …… 宁稚安太极拳确实打得不错,加上白无常出现时,扑面而来阴间的风效,剧组白天的直播采访还在网上引起了一波讨论。 连带着宁稚安跟周大爷的那几张合影,以及论坛上发帖人的原话都被粉丝找了出来。 【姐妹们,我爷爷今天跟我说,他跟一个明星在一起打太极拳,当时我觉得一定是我爷爷遇到了推销保健品的骗子!】 照片里宁稚安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运动服,也遮盖不住一张热烈昳丽的脸,跟着周大爷一块儿打太极的动作标准中又带着一种刻板的可爱。 网友们见惯了明星的刻意的摆拍,早就见惯不惯心如止水,看到这样生活的化的一张照片,反而引起了很多人的触动。 【哈哈哈哈我服了,宁稚安居然还真的这样跟大爷合了照?】 【这套运动服我也有,某宝八十八一身包邮包运费险……妈妈!我终于有明星同款了!】 【宁稚安:超严肃!!!】 【神他妈推销保健品的骗子。】 【这是哪个公园啊,我现在去打太极还来得及吗???】 【妈呀,他也太可爱了吧,真的天天去公园跟大爷打太极拳啊?】 【天啊,这样的宝藏怎么现在才出现在我眼里啊!!!】 【好家伙,真有你的。酒店抢房猜丁壳,公园晨练太极拳,宁稚安,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大爷的孙女一开始居然觉得宁稚安是卖保健品的骗子?孙女说的对,他可真是个小骗子!】 【讲真的,抛去明星这层身份不说,宁稚安一个年轻人打太极拳也是挺难得的一件事。】 【是的,太极拳是传统文化的瑰宝,希望能被更多的年轻人喜欢吧。】 【虽然是无意的,但是宁稚安这个年轻的身份和太极拳这样挂起钩来,我觉得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宁稚安还不知道网上的讨论已经从他打太极拳这件事本身,延伸到了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扬。 车子渐渐行驶到比较偏僻的路段,马路也不如市里那样平坦顺滑,因为很久没人维护,路面凹凸不平,车身也跟着有些颠簸。 车里温暖安静,光线也不甚清晰,弥漫着柑橘薄荷和淡淡酒精杂糅在一起的味道。 宁稚安被颠得有些昏昏欲睡。 头靠在座椅上,上下眼皮忍不住打起架。宁稚安恹恹地打了个呵欠,一阵困意袭来,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季昭然懒洋洋地靠在后座,正在玩着开心消消乐,骨节分明的手指被屏幕的光照出冷调的白。 察觉到旁边人晃晃悠悠,季昭然正准备侧头去看,车子忽然经过一个拐弯处。 季昭然被过弯时的离心力带的微微侧身。 紧接着一颗脑袋忽然毫无防备地搭在他肩上。 季昭然半垂着眼眸看过去。 一张恬静的睡颜落入他视线里,皮肤细腻洁白,浓密纤长的睫毛温顺地垂在眼睑。 似乎嫌车开得有些莽撞,宁稚安骨肉匀停的手指下意识抓住季昭然手臂,又自觉地找个了更舒服的姿势,这才满意地小声哼唧了一下。 柔软的发梢若有似无地扫在季昭然颈侧的皮肤,带来轻微的痒。温暖的呼吸在耳畔蔓延开来,像是不谙世事的撩动。 季昭然锁上手机屏幕,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今天晚上的酒可能确实喝得有些多。 小周的车开得有些莽,宁稚安几次都跟着轻轻晃动,睡梦中有些不乐意,抗议似的握了握季昭然手臂。 车子再次行驶到拐弯处时,季昭然忽然低声开口:“开慢点儿。” * 迈巴赫里沉静安逸,窗外是深浓昏沉的夜色,小周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偶尔扫一眼后视镜。 但是因为夜色太深,也就没发现,不远处有一辆破败的共享单车疾速地跟着他的车行驶着。 自行车上不见骑行的人,两个轮子却飞速旋转,拐弯时甚至还重心放低地压了个弯儿。 吊死鬼紧紧握着车把,用鬼力驱使着共享单车,一言不发牟足劲儿向前冲,被风吹得脑袋不怎么结实的晃晃悠悠。 淹死鬼时不时渗出一点儿水来,水流顺着车身往下滑,落在快要摩擦出火花的车轱辘上,算是给两个车轮物理降温,要不然非得爆胎不可。 这天儿太冷,风太大,没过一会儿淹死鬼自己率先冻成了一个大冰溜子。 撞死鬼站在自行车把上,被风吹的面目沧桑,忧愁地提醒吊死鬼:“哎你开慢点呀,道路千万条,交通安全最重要!” “哎你超速了,自行车不带开这么快的!” “哎呀,你不要闯红灯呀!!!” 刚才在酒店门口,白无常拘着女鬼,又让他们每个鬼背诵了三遍新版的《地府治安管理规定法》《人鬼界限一百则》,才慢慢悠悠扬长而去。 三只鬼在酒店门口伸着脖子等了宁稚安半天都不见他身影。 想去找宁稚安,又怕阴差阳错地错过,只能老老实实蹲在门口。 结果一个没留神,就发现宁稚安坐在一辆车的后座,而那辆车正往停车场外驶去! 三只鬼连忙追出去。 但是因为地府规定不许在公共场合吓人,三只鬼只能自己飞着追车,这哪个鬼遭得住! 三只鬼追得精疲力尽,直到偏僻没人的地方,猥琐地偷了辆没人要的共享单车,这才算是乘上了现代交通工具! 大大,等一等鬼鬼们呀!!! …… 宁稚安睡得正香,却忽然被一个急而猛地刹车惊醒。这刹车来得太突然,猝不及防之下宁稚安脑袋直接向前座撞去。 一只温热的大手在宁稚安撞上去之前捞住了他。 宁稚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慌乱地睁开眼,透过中控台向前看去。 前方是空旷的单行道路面,两道锐利的车灯刺破黑暗,在夜幕里打出两道悠远的光,光圈里似乎能看到尘土轻轻晃动。 ……而离车身两米的远的地方,一个穿着土黄色衣服的老头正躺在地下大声哀嚎。 他的声音很大,即使在车里也能很清晰地听见。 小周远远看到前面有人就踩了急刹,很清楚自己没有撞到人,他惊魂未定地握着方向盘,大骂了一声“我擦!” 宁稚安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抓住季昭然小臂,指腹下流畅而紧绷的肌肉线条让他微微安心。 季昭然见状腾出另一只手覆上宁稚安眼睛。“不用怕。” 一双锐利的黑眸却直直地向前掠去。 小周下意识锁好了门窗。 不是因为人心冷漠,而是以前出过不少这样的新闻。 夜里有司机开车,忽然看到前面有人躺在地下生死不知,甚至躺在地下的人还可能是浑身是血的,司机见状赶紧停车下车来查探情况,却被潜伏在周边的罪犯同伙敲诈勒索。 敲诈勒索都是好的,甚至有可能被绑架以要挟到更多的钱。 原来那个躺在地下的人是假人,做的及其逼真,但是心怀不轨的犯罪份子却是真的。 唯一的区别是他们眼前是活生生的人,但是在这样的夜里,就更容易让人疑神疑鬼。 是真的受伤还是碰瓷,周围有没有伺机而动的坏人? 宁稚安因为有些不安,眼睫轻轻浅浅地颤动,一下一下划在季昭然手心。 小周大惊之下,声音都有些抖:“这什么情况啊?” 这种情况下不能冒然下车,但是唯一的路被堵着,也没法继续往前开。 季昭然两只手都没空,便冷冷地嘱咐道:“先报警。” 小周闻言赶紧拿出手机,嗓音却颤得更厉害了。“季哥,我手机没信号。” ……季昭然和宁稚安拿出手机看了眼,也没有信号。 小周紧张地小声自我洗脑道:“我的福气都在后头呢!” 季昭然眯了眯眼,看着前面的人。 那个人虽然躺在地下,但是哀嚎得实在有些中气十足,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受了伤的样子。 季昭然冷声吩咐小周:“倒车。” 或许是季昭然的气质太过凛冽,让人本能地想要服从,小周闻言不做他想,驾驶车子缓缓后退。 前面那个老者似乎没想到前面那辆车居然会往后倒,情急之下跟着迈巴赫的方向骨碌碌滚动。 一人一车竟在路面上呈平行状挪动。 小周:“……” 小周破口大骂:“我擦,他还真是碰瓷的啊,不要命了吗大晚上的,真撞上怎么办!?” 知道了前面人的目的,宁稚安悄悄松了一口气,毕竟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季昭然冷然吩咐:“继续倒车。” 小周向后倒车的速度快了一些。 人滚在地下的速度怎么也不会比车快,眼看着眼前的迈巴赫就要走远,那个黄衣服的老头竟然自己爬了起来,追着车跑了一段距离,一个起跳直接蹦上迈巴赫的引擎盖,然后趴在车上一动不动。 …… 迈巴赫于是又停了下来。 不管怎么着,也不能在车前脸还挂着一个人的情况下继续开下去,小周扶着方向盘喃喃:“这么大岁数了,也太敬业了吧,他们家年轻人都不管管吗?” 季昭然锋利的目光绕着车身四周扫了一圈,大概估量了一下周围有同伙的可能性。 舌尖在唇角顶了顶,季昭然有些不耐烦地扯下领带,领口的纽扣也松掉两颗。 袖口向上挽了三折,季昭然侧身从储物箱里翻出一根棒球棍,利落地拿在手中掂了掂,举手投足间有种介于成熟男人与青年之间的桀骜气质。 宁稚安意识到他想下车,赶忙阻止道:“季老师……” 季昭然侧头嘱咐宁稚安:“老实呆着。” 宁稚安下意识想拽住季昭然,却晚了一秒,车门一开一关,带来寒冷的空气。 宁稚安紧跟着想下车。 …… 车厢盖上,黄有财兴奋地转着绿色的眼珠子。 现在这社会发展的太快了,妖怪生活也不容易啊。他一个黄鼠狼精,愣是没怎么吃上过鸡肉。 好在他前不久发现了一个讹钱小窍门,每天摔一摔,鸡肉滚滚来。 他认得这车,这车非常贵,里面的人也一定非富即贵,是条大肥鱼。 黄有财想着想着,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 见车门打开,有人下来,黄有财精神一振,“噔”地一下,短小精悍地从引擎盖上跳了下来。 黄有财气定神闲背着手,正准备说出早就背好的台词,却忽然感觉一股可怕的气息轰然而至。 逐步逼近的男人身形颀长,月光下五官俊美而冷凛,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卧槽,这谁??? 黄有财嘴角笑容敛住,克制不住想要浑身颤抖,连人形都有些难以维持。 原本的台词肯定是没法说了,情急之下,黄有财脑子一空,脱口而出道—— “大哥,五环外精装修地铁房考虑一下吗?” 季昭然:“……” 正在开门的宁稚安:“……” 第33章 吊死鬼气愤大喊:“你不要做傻事!” 半只脚从车上踏下来的小周一个趔趄,差点扑在地下。 小周扶着车门,不可思议道:“什么玩意儿???精装修地铁房?你拿我们当傻子呢!” 宁稚安先往四周看了看,见没有潜伏在暗处的同伙以后才松了口气。 宁稚安走到季昭然身边,眉梢眼角都写着愤怒,气鼓鼓对黄有财道:“你在说什么鬼话,大夜里的你躺路上,还趴上引擎盖,你知道会带来多大的危险吗?” 黄有财刚才求生欲作祟才说了那样一番话,现在也知道自己说得根本站不住脚。 黄鼠狼生性狡猾,嘴皮子贼溜,最善于编织谎话迷惑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碰瓷一个月以来讹到了几个倒霉鬼,弄到了一些不义之财。 这钱来的轻松,黄有财尝到了不少甜头。 这次遇到不好惹的,他本想再编出一些话来糊弄过去,或者直接开溜,但是目光一抬看到季昭然,牙齿却都忍不住打颤。 季昭然神色冷然地看着黄有财,这种带着淡淡审视的目光让黄有财有种被看透的错觉。 黄有财双脚却好像被钉在地下,在这种绝对强大的压迫下,他连呼吸困难,连妖骨都有些不安起来,再也不敢生起别的歪心思。 他一个没忍住,一屁股坐在地下,哭丧着脸自暴自弃全都说了出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动歪心思想要不劳而获,不应该碰瓷你们,我再也不敢了!” 宁稚安漂亮的五官都带着一些怒气:“你碰瓷别人也不对啊!” 黄鼠狼最会审时度势,明白自己这回是真碰上硬招子了。 黄有财一双精明的小眼忽然亮了亮,求生欲极强地说:“你们快报警把我抓起来吧!” 他有错,他真的有错,他希望法律立刻来制裁他,审判他,而不是让他去面对这样可怕的男人! 小周嗤笑:“还想糊弄我们,这根本没信号!” 黄有财在这段路上蹲过一段时间的点,这段路只有他刚才躺地下那块没有信号,听到小周的话,黄有财自己盘腿坐了起来, 他原本是装作老头模样的,这会儿一边扯下来贴在人中上的灰白的假胡子,露出一张有些精明的脸,一边拿出电话道:“这里就有信号,你们不信,我自己来!” 黄有财说着就自己打通了报警电话,开着免提道:“喂?警察同志,我要自首!” 小周悄悄对宁稚安说:“这大哥在想什么啊?” 宁稚安疑惑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啊?但是一定要盯好了他!” 宁稚安经历单纯,不懂黄有财前后的变化,季昭然却很清楚。 季昭然嗓音又低又冷:“欺软怕硬罢了。” 宁稚安侧眸,悄悄看了眼拎着棒球棍的季昭然。 季昭然肩宽腿长,身材优越,身上带着淡淡的薄荷和柑橘味道,月光下俊美的眉眼更显冷冽逼人。 季昭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游刃有余或者矜贵斯文的,这种挽起衬衫袖口拎着棒球棍桀骜不羁的样子,是宁稚安从来没有设想过的。 黄有财打完自首电话,面上却反而浮现出一种如获大赦的表情:“我打完电话了,警察一会儿就到!” 车前,季昭然背对着车灯的光,迈着修长的双腿,缓步向黄有财走来。 清晰而有节奏的脚步声逼近,在黄有财耳朵里堪比阎王爷来催命。 黄有财被灯晃着,看不清季昭然的神色,只能听到他极冷的的嗓音:“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因为碰瓷害过人。” 季昭然的气息太过冷煞,黄有财感觉自己的人形快撑不下去了,他忙退后两步:“我真的都交代了!” …… 这边到底不是多偏僻,没过一会儿警察就赶到了,黄有财紧紧抓着警察的手,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的违法行径。 “警察同志,我真的有罪,我需要学习改造来提升自身的觉悟,需要被法律好好洗礼一下我肮脏的的内心,你们快把我抓走吧!” 警察头一次看到这样主动的人,狐疑地问:“你怎么这么古怪?” 宁稚安认同地点头:“就是的!” 黄有财连忙道:“我只是自首心切!” 他是真的知道错了,被这个男人的强悍无匹的气息克制着,他修为都倒退了许多。 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黄有财有些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如此可怕? 又或者他不是人? 那得是多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多么自如的掌控力,才能让他丝毫不露妖鬼之气? 这个人认出自己是妖了吗?黄有财忽然一阵胆战心惊。 不远处,有三只鬼正开车自行车疾速驶来。 或许这就是皇天不负苦心鬼吧。 宁稚安的他们的车因为意外停下了,三只鬼凭着龟兔赛跑的精神,终于不屈不挠追了上来! 三只鬼本来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接冲向宁稚安的怀抱,在宁稚安的怀里狠狠撒个娇打个滚。 但是看到宁稚安周围有很多人,还是很贴心地没有立即冲到跟前,而是找了棵隐蔽的大树排排蹲了起来。 听着黄有财跟警察说的话,撞死鬼气愤极了,结巴道:“他,他不遵守交通规则。他,他太坏了!我想打他!” 吊死鬼安慰:“阳间的牢狱煞气重,克妖邪,这黄鼠狼会受到惩罚的。” 撞死鬼抱着树干,忧郁地说:“希望如此,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能做坏事呀!” 淹死鬼抖了抖身上的冰碴子,有些疑惑地说:“他自己主动报警的?他一个黄鼠狼精,最是诡计多端,怎么会甘心束手就擒呢?” 三只鬼离他们距离远,人听不到他们说的话,妖却能听到。黄有财动了动耳朵,一边低眉顺眼地被警察铐上手铐,一边在心里想,你们怕是没被这个男人的气息毒打过! 黄有财老老实实被塞进警车里,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在寒风里站了很久,宁稚安手脚都凉透了,他轻轻呵了呵手心,在黑暗的夜色下呼出柔而白的雾气。 季昭然看到宁稚安的发丝被车灯晃出一层柔亮的光晕,精巧的鼻尖都被冻得微微发红。 季昭然皱了皱眉,抓了一把宁稚安凉滑的发顶:“快上车。” 宁稚安连忙点头,飞快地钻回了车里。 猥琐地潜伏在暗处的三只鬼见状赶紧从树影里冲了出来。 他们再也不想三只鬼一起开一辆自行车了,严重超载不说,风还特别大,吊死鬼脖子都歪了。 三只鬼一股脑儿地朝宁稚安冲了过去,准备搭上宁稚安的顺风车。 他们飘的速度很快,吊死鬼嫌撞死鬼太温吞墨迹,干脆直接拽着撞死鬼的脖领拖着他飞。 撞死鬼痛苦捂眼:“太,太快了吧!” 三只鬼搭车心切,根本没想过黄鼠狼的异常或许是因为畏惧这车里的某个人。 快到车前的时候却忽然被宁稚安身边一股强悍冷煞的气息慑住,毫无防备之下三只鬼直接被甩飞了出去。 撞死鬼在空中发出哀嚎:“就说,得慢点吧!” …… 宁稚安刚上车,就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刚才酒店里那三只鬼,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看到他上车,三只鬼想似乎想跟上,但是却没有上前。 只是露出有些忌惮又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他。 小周一脚油门踩了出去,宁稚安忽然趴在后车玻璃上,一双杏眼圆溜溜地瞪着,不可置信地看着视野里越来越远的三只鬼。 季昭然手指懒懒地搭在太阳穴上,抬眉问宁稚安:“怎么了?” 宁稚安揉了揉眼睛,一双漂亮的杏眼懵懵地眨了眨:“没事儿,我就是感觉我好像被冻傻了!” 要不然怎么会看到,那三只鬼也露出了和他一样的错愕表情??? 宁稚安百思不得其解。 车子熄火了一段时间,这会儿虽然不算热乎,但也绝对算不上冷。季昭然修长白皙的指骨搭在空调旋钮,把暖风开到了最大。 季昭然其实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虽然这几年待人接物多了几分温和,但骨子里还是矜傲肆意的,从他敢直接拎着棒球棍下车就能看出来。 刚才的事情让季昭然心情并不愉快,眼底也还是冷漠一片。 但看着宁稚安一张精致浓秀的小脸挂满了懵懂的神色,一双黑眸也多了几分温度。 季昭然放轻嗓音问:“还冷吗?” * 车里静谧一片,小周聚精会神地开着车,轻柔的钢琴曲从音响缓慢地流淌出来,季昭然懒洋洋地靠着椅背闭眼小憩。 宁稚安鬼鬼祟祟地打开了手机。 再次看到那三只鬼,忽然让宁稚安又想起了被催更支配的恐惧和自己荣誉阴间人的身份。 他年纪轻轻,实在承受了太多。 失业小明星惆怅地想。做人难、做荣誉阴间人,更难。 那三只鬼长得真的很可怕! 比女鬼和小女孩还要吓人好多好多! 虽然宁稚安每次看到头皮都一阵发麻,但是那三只鬼在酒店门口毫不犹豫地保护了他,见到他们又追过来,宁稚安也没法不管不问。 于是宁稚安打开手机,在好友认证界面,又分别通过了【爱的吊吊】【我怕人工湖的水】和【我恨酒驾司机】这个三个微信的好友请求。 宁稚安直接给他们拉到了一个群里,省得还要挨个去问。 【我妈生我必有用:你们刚才怎么了,现在还好吗?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宁稚安其实还想补充一句,有事没事,都不要来找他好不好。 但是没敢。 由于没搭上顺风车,三只鬼又捡起了那辆快要散架的共享单车开了起来。 吊死鬼要握着车把用鬼力驱车,淹死鬼还得放水给车轱辘物理降温,发言人代表便成了撞死鬼。 这样也省得撞死鬼总在他们耳边念叨注意交通安全。 三只鬼是从地府临时办了通行证出来的,没有在阳间久久逗留过。不像白无常和红衣女鬼一样了解季昭然的身份,还会轻车熟路地躲着季昭然。 三只鬼只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怕,很可疑,大大在他身边,或许会有危险。 【我恨酒驾司机:大大,你身边那个男人很危险,你要离他远点!】 【我恨酒驾司机:大大,你不要怕,我们很快就会过去救你!】 【我恨酒驾司机:大大,如果我们解救了你,你可以日万吗???[害羞].jpg】 【我恨酒驾司机:[实时定位]大大,你看着我们的位置,就不用怕他啦!】 【我恨酒驾司机:大大,你要注意交通安全啊!】 …… 宁稚安垂眸,目光落在屏幕上,艰难地咀嚼着撞死鬼这几句话的信息量。 他身边的男人很危险??? 宁稚安慢吞吞地侧头,看向季昭然小憩中的侧颜。 季昭然背靠座椅,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叠着,看起来有些懒洋洋的。 宁稚安手机微弱的亮光落在季昭然深邃漂亮的眉眼轮廓上,侧脸线条精致又优越,连下巴都是好看的。 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松着,露出凸起的喉结,他下颌微抬,整个侧颈的曲线性感而流丽。 为什么说季老师危险? 怎么看都是那三只鬼更危险一些吧! 可是这三只鬼为什么这么说呢? 宁稚安不由联想到,刚才在车上看到的那一幕。 三只鬼之前在酒店的时候,可以很轻松地靠近他。 但是刚才,他们却有些犹豫地看着他,还露出了瑟缩与惊愕的表情。 难道他们没有立即上前,是因为忌惮着季昭然吗? 宁稚安小时候听老一辈儿说过,有的人天生阳气重,可以镇得住鬼。 他回想了一下,自从收到了那面可以见鬼的倒霉锦旗以后,他好像确实没有见到鬼跟季昭然同时在他身边的情景。 宁稚安又偷偷朝季昭然看过去。 …… 小周之前一直开宁稚安的手动挡夏利,好不容易薅到一辆好车,牟足劲儿在路上开,没过多一会儿就到了酒店停车场。 小周打了个呵欠,回头看季昭然正垂眼小憩,便放低了声音道:“宁哥,要叫醒季老师吗?” 宁稚安朝后车窗看了看,不出意料地看到正在朝他逼近的三只鬼。 宁稚安舔了舔嘴唇,对小周道:“你先上去,车里太热,我等温度低一点再叫醒季老师,省得下去着凉。” 他的说法有些草率,其实并不能站住脚,但是小周已经困得不行了,闻言不做他想便把钥匙交给了宁稚安,自己下了车。 安静的车里只剩下季昭然和宁稚安两人。 车里弥漫着淡淡的朗姆酒和柑橘调香水的味道,辛辣馥郁地闯进宁稚安鼻腔。 三只鬼靠近后见车里就剩下宁稚安跟季昭然,急得忙摆手。 他们已经认定了季昭然是个很危险的人,怎么能让大大和他独处? 大大,你不想日万的话,日八也不是不可以啊! 宁稚安为了印证心里的猜想,悄悄地凑近季昭然,一张小脸虚虚地贴着季昭然胸膛,想看三只鬼的反应。 吊死鬼气愤大喊:“你不要做傻事!离他远点!” 宁稚安在心里悄悄地想:这三只鬼,好像真的很怕季昭然,把季昭然当作很危险的人,所以他靠近季昭然,三只鬼也如临大敌。 宁稚安不禁默默赞叹,高手竟在我身边! 季昭然胸腔传来有力的心跳声,靠的这样近,他身上那种雄性荷尔蒙的气息,混杂着柑橘和胡椒的,辛辣的香水味就更肆无忌惮地钻进宁稚安鼻腔。 这样近的距离,让宁稚安有些微微不适应,又后知后觉自己这个姿势实在有些古怪。 他把手撑在季昭然脖颈边,想趁着季昭然还没醒赶紧起来,消灭掉自己这种,被发现了会难以解释的行为的全部证据! 正窸窸窣窣地准备坐正,耳畔忽然闯进一道嗓音。 季昭然带着困意,声音低懒,有些沙哑。 “怎么了?” 第34章 民间驱鬼大全。 宁稚安刚才求证心切,又仗着人家小憩看不见自己,这才撒着欢地凑近季昭然。 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看起来有多奇怪! 现在被当场抓捕,宁稚安心脏一下被提到了嗓子眼儿。 一瞬间宁稚安耳朵根儿都红透了,根本不敢看季昭然的表情,手忙脚乱就爬了起来。 过程有些仓皇,兵荒马乱之下还直接把手撑在季昭然大腿上,想当作支点给自己支棱起来。 季昭然:“……” 宁稚安:“……” 车厢里,一阵令人窒息的安静。 宁稚安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冒犯了影帝的那只手。 季昭然腿部坚实流畅的肌肉感仿佛还停留在宁稚安指尖,明晃晃提醒着宁稚安,自己刚才是多么莽撞。 刚刚发现宁稚安回来,急忙跑下楼的红衣女鬼和小女孩见状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小明星,你在做什么? 宁稚安心里百转千回,一瞬间甚至都想直接向季昭然全盘交代了。 又担心人鬼殊途,会疏远他跟季老师的深厚情谊。 顿了顿,宁稚安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嗓音有些发涩:“季老师,我刚才好像看到您衬衫上沾了一块脏东西,您这么高贵,衣服上怎么能有脏东西呢,我就没忍住想弄掉。” 嘴上这么说着,宁稚安却在心里忧愁地唾骂自己。 宁稚安,我看你才是那个脏东西! 他不是很擅长撒谎,这一番话说得漏洞百出。现在耳尖儿通红,嘴唇轻轻咬着,一双清透漂亮的杏眼也写着不自然。 季昭然垂眸看着宁稚安这不知所措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道羽毛轻轻滑动了一下。 怕吓着小朋友,季昭然没有点破这个拙劣的谎话,也没有追问宁稚安刚才到底在捣鼓什么。 季昭然勾了勾唇角,嗓音里带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你帮我弄掉了吗?” 宁稚安松了一口气:“弄掉了!” 车外,女鬼唏嘘不已:“这个男人帅是蛮帅的,但是好像也不是很聪明哦。” 她目光一转,看到满脸沧桑与震惊的三只鬼。“你们在干嘛?” 吊死鬼如临大敌:“我们要从那个危险的男人手里救出大大!” 女鬼诧异:“???” 宁稚安老老实实地跟在季昭然身后下了车。 刚一下车就看到了离车子不远处,整齐排列的五只鬼。 就算这五只鬼他全部都见过,但也不代表他的胆子大到可以一下见到整整齐齐的五只! 宁稚安眼前一黑,心跳差点儿冲破喉咙。 正苦着小脸,觉得自己前路暗无天日时,却忽然看到五只鬼面上露出了比自己更恐惧的表情。 五只鬼忌惮地看着季昭然,齐齐往后跑了几步。 宁稚安觉得自己又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季昭然走在宁稚安前面一步的距离,迎着酒店门头的光,更显得肩背挺拔而宽阔。 自从收到那面倒霉锦旗,宁稚安从来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 季老师好帅! 季老师超有安全感! 宁稚安狐假虎威地跟在季昭然身边,步伐猖狂到六亲不认,从那五只鬼身边路过的时候还嚣张地冲他们吐了吐舌头。 想不到吧,现在轮到我吓你们了! 宁稚安身上那股劲儿实在太过嚣张,连季昭然都不由微微侧目。 淹死鬼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不屈不挠在他身后大喊:“大大,【孟婆汤文学网】日万比拼,奖励多多,是你不容拒绝的精彩活动!” 宁稚安差点一个趔趄。 见季昭然朝他看过来,宁稚安煞有介事地大声解释:“坐了太久,腿麻了!” 面对着五只鬼齐齐发出的鄙夷声,宁稚安非常厚脸皮地当作没有听见,还极其得瑟地跺了跺脚。 这是他第一次在鬼面前这么趾高气扬。 季老师真好,和季老师走在一起走每一步,都在通往和谐与自由! …… 宁稚安跟季昭然的房间就在对门。 走到房间门口,乖巧地跟季昭然告别后,宁稚安刷开房卡进了门。 宁稚安心情雀跃地把房卡插进电槽。 房间“刷”地明亮起来。 刚才那五只鬼齐齐蹲在窗沿,幽怨地看着他。 小女孩还学着宁稚安刚才的样子,得瑟地跺了跺脚。 宁稚安:“……” 想哭QWQ。 * 第二天,宁稚安没精打采到了剧组。 沈叶正在吃东西,见宁稚安过来,赶忙朝他招了招手。 递给宁稚安一块提拉米苏,沈叶好奇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啊?” 宁稚安狠狠咬了一口蛋糕,一张精秀漂亮的小脸上竟然呈现出一点凶残的神情:“昨天熬夜太晚了!” 是的,他昨天睡得好晚!!! 一关门就看到五只鬼,宁稚安甚至想冲到对面季昭然的房间去,求季老师收留他一晚上。 还是礼义廉耻制止了他这种过于轻浮的想法。 好在三只鬼是临时办了地府通行证的,并不能在阳间多呆,因此便极力向他安利日万活动。 宁稚安抱着枕头与他们周旋许久,在被迫清空了存稿箱,又给他们签了许多名之后,三只鬼这才算是勉强满意地回了地府。 临走前吊死鬼还再三嘱咐,让他离季昭然远一些,那是个危险的男人。 宁稚安在心里非常叛逆地想:就不! 想到这里,宁稚安又狠狠咬了一大口蛋糕。 女鬼在一旁情不自禁地小声提醒道:“哎呀,你少吃点,你好歹是个明星,虽然不怎么火,但也要有些明星的样子吧?” 这个小明星,昨晚还想把自己也糊弄走,真走了谁来照顾他起居,难道要指望那个笨笨的助理吗? 宁稚安感觉心一滞。 沈叶在旁边,宁稚安不方便直接跟女鬼说话,便咬着蛋糕,在手机屏幕上迅速地敲:“小红,管好你自己。” 不是因为她穿着红色裙子,宁稚安就这样起外号,而是因为她的名字确实叫小红。 有一天宁稚安打开笔记本电脑,忽然看见了自己桌面上多了一个叫做【小红工作日记】的文档,宁稚安不记得自己电脑里有这个东西,便有些纳闷地打开了。 ……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红衣女鬼打扫房间的记录与感想,宁稚安这才知道她的名字。 小红看清宁稚安屏幕上的内容,气得脚边都旋起一阵风。 这风沈叶感受不到,荣誉阴间人宁稚安却能感觉到,不仅能感觉到,他额发都跟着轻轻晃动起来。 正巧从宁稚安身边路过的周唯鱼见状停住脚步:“高手,你现在赶快去热热身,今天就拍一段打太极拳的剧情当片花放出去,趁热打铁搞点话题度!” 昨天的采访到了最后,讨论热度最大的竟然是宁稚安打太极拳,还有宁稚安跟路人大爷那段合影。 周唯鱼心里可太高兴了,顾听泉打太极拳,那是这部的大转折和催泪点啊! 现在宁稚安打拳引起了网友的兴趣,周唯鱼都能想象到成片上映后关于这部剧的讨论了。 周唯鱼算是看出来了,白无常大人说宁稚安福运深厚果然没错。 救了自己一命不说,从剧组开机到现在,每次的话题不是因为宁稚安而起?在这方面,季昭然都得靠边站! 想着想着,周唯鱼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古怪的笑容。 宁稚安不用猜都能知道周唯鱼在想什么,自从白无常说了那番鬼话,这表情就经常能在周唯鱼脸上看见。 宁稚安认命地又咬了几口小蛋糕,擦了擦手去一旁热身。 周唯鱼特意重新布置了一下演武台,把演武台弄得更有风韵了一些,来给宁稚安拍打太极拳这一段戏。 宁稚安上次毕竟是现代的扮相,打起拳来虽然有韵味,但是还是差了点感觉。 而这次,镜头中的宁稚安青丝如墨瀑,衬得肤色纯白如釉,五官精致纯秀,像是被人拿着小狼豪,一笔一画细细勾勒出来的。 下笔的人一定爱惨了他,才把所有的浓墨重彩都赋予了他。 宁稚安穿着宽松的练功服,并没有刻意束腰,动作间流丽的身段却若隐若现,因为看不真切,更让人挪不开眼。 演武台上,肃杀的兵器架前,宁稚安认真地打着太极拳。单纯又孤独,美丽又无知。 拳打完,他忽然像变了个人,漂亮的眼睛弯起,三步两步跳到饰演贺起鸣的季昭然跟前。 季昭然的古装扮相一如既往的俊美,气质淡漠,只一个眼神便能摄人心魂。但不知为何,看向宁稚安的目光却有一丝不忍。 宁稚安一把抓住季昭然的手,讨巧似的轻轻晃了晃,语气轻而软:“贺大哥,我拳打的好不好呀?” “贺大哥,你夸夸我吧!” “咔。”周唯鱼喊了停。“很好,这条就一次过了。” 这段视频没有剪辑,在第一时间就被剧组的官博原原本本的发了上去。 【呜呜呜,你贺大哥不夸你我夸你好不好?】 【我夸你我夸你,你打的可好!】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感觉这个角色好孤独啊。】 【怪不得周唯鱼说太极拳是宁稚安被选的重要原因。】 【我保存了,每天早上看一遍养养眼。】 【喜欢,以后多发点这种片花吧!】 【呜呜呜宁稚安真是个小可爱啊!】 【为什么我从季昭然看宁稚安的眼神里,看出来这会是个be?】 【不会吧,周老狗,你要是敢在这个角色给我发刀,我就诅咒你妈买菜必涨价超级加倍!】 【别呀??楼上姐妹给我说害怕了】 【季哥,商量一下,可以给你戴一天绿帽子吗,我要申请爬墙宁稚安一天!】 【季昭然看宁稚安的眼神好温柔啊,这剧情就是这样吗?】 【姐妹,不必,或许你应该了解一下安然无恙?】 【牵手了牵手了,他们牵手了!】 …… 这段片花在网上引起的反应比宁稚安现象的更加热烈。 下戏后,小周给宁稚安递上大衣,随即兴奋地说:“宁哥,你这次又涨了好几万粉儿,不过又好多粉丝在问你那个角色结局是不是不好。” 宁稚安套上厚重的大衣,搓了搓手心,微讶地挑起眉梢:“现在网友都这么火眼金睛吗?一个片花都能猜出来结局!?” 小周想了想,说出了唯一的可能:“也许是季哥那个眼神演绎的太好了,让人心里咯噔一下。” 这点宁稚安倒是很认同,季昭然的演技是真的很好。 宁稚安自己还没看那段片花,便拿起手机,有点自恋地准备欣赏一下。 小周坐不住,没一会儿又去找场务聊天了。 剧组忙忙乱乱的,宁稚安安静地垂头看着手机,没过一会儿,身边忽然多出来一杯梨汤。 小红幽怨道:“我对你这么好,你还总想赶我走,除了我,谁还会惦记着你说了一天话嗓子不舒服!” 别人虽然看不见女鬼,但是却可能看到一杯梨汤自己飘到宁稚安眼前! 这要让人看见了,那可就吓人了。 宁稚安连忙紧张地向四周望了望,见没人注意到这里才松了口气。 他低着头,压低嗓音道:“你能不能注意一些,让别人看到了我没法办解释的。” 小红嗤笑:“我会犯那种傻?” 剧组人多眼杂的,宁稚安也没法跟她细说,便垂眼看着手机,紧紧闭着嘴巴不再说话。 女鬼却是话唠的性子,在宁稚安身边不停地聊天。 但是聊天的内容实在太阴间,让宁稚安不禁毛骨悚然。 “我有个小姐妹,也是大大你的书迷,她说过两天想找我来玩,大大,你要不要帮我一起招待她呀?” “这边有个狐狸精,一直在惦记着你呢,要不是我在你身边,她可能早就跑过来了。” “我死的时候你还没出道,要不然我可能早就当你粉丝了。” “大大,你现在也是荣誉阴间人了,你是不是很为自己的身份自豪?” 听到这句话,宁稚安忍无可忍地放下手机。 荣誉阴间人是他的痛点,谁也不许再提。 提了他就要翻脸的! 宁稚安下意识地想去找一身阳气的季昭然做主,又怕自己在他面前藏不住马脚,小秘密会被季昭然看穿。 人鬼殊途,当季昭然知道他就是冯讯口中,阴间的那个失业小明星,还能跟他维持住这种深厚的情谊吗? 宁稚安有些不敢确定。 三只鬼已经回了地府,让宁稚安压力小了很多,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很怕小红和小女孩了。 是时候做出一点反抗,让她们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了! 他很凶的。 于是宁稚安面无表情地在小红面前打开浏览器,指尖逐渐打出来一行无情的字。 ——民间驱鬼大全。 第35章 在阴间当明星门坎这么高吗 看清宁稚安屏幕里的内容后,小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飘到宁稚安耳边,语调阴森地说:“小明星,你以为这些乱七八糟的,真的会管用吗?” 小红说话间渗出出阴冷的气息,顺着宁稚安耳畔一路凉到脊梁骨,于是宁稚安又在屏幕上缓缓敲出一行字: ——当然,不论管不管用,我是都不会用的。 小红这才面露满意的神色,主动充当起助理的职责,坐在宁稚安身边,认认真真地念起拍摄通告来。 《云起鹤唳》剧组的拍摄进程已经过半了,剧情节奏逐步加快,人物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扑朔迷离,主角之间的交锋逐渐进入白热化,气氛也剑拔弩张起来。 今天和宁稚安演对手戏的,主要是扮演县令的蒋扬。 宁稚安本来以为,和蒋扬一个剧组拍戏,会有很多的麻烦。一开始蒋扬也确实非常讨厌,还想让周唯鱼给他加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加戏的事情被周唯鱼敲打了,最近蒋扬似乎收敛了许多。在剧组即使碰到面,蒋扬也不再向原来一样趾高气扬。 不过宁稚安不太关心蒋扬的心路历程,蒋扬夹起尾巴做人,宁稚安也乐得清净。 今天的戏主要是主要是宁稚安扮演的顾听泉与蒋扬扮演的县令之间的交锋。 县令早和顾听泉的义父勾结在一起,所以一直知道顾听泉悄悄把贺起鸣捡了回来,奈何贺起鸣伤势早已恢复如初,加上他本就武功高强,想抓住他简直是难于登天。 于是县令干脆直接捉走了顾听泉,想逼贺起鸣就范。 县衙牢房里,顾听泉被刚被上过了刑,整个人疼痛又疲惫,但是一双眼睛却还是明亮的。 县令的声音意味悠长:“顾听泉,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个傻子?” 这个时候的顾听泉还不知道,他现在百般维护的贺起鸣,会在不久之后端了整个武馆。 他知道自己有时候想的不够周全,但他始终相信善恶终有报。 看着缓步朝他逼近的县令,顾听泉抬了抬眼,一双眼眸像被清泉洗涤过,坚定不移道:“你真的觉得,坏人做尽了坏事,会有好的结果吗?” “咔。”周唯鱼很满意。“行,这段过了,收工吧!” 周唯鱼喊了停,蒋扬的助理忙给他递上大衣和热水,小周身为宁稚安的助理,也不甘人后地挤了过去。 小周可以,小红也可以,自认为是宁稚安身边最得力的助理,小红也使命感极强的挤到片场去。 和蒋扬擦身而过的时候,小红忽然有些奇怪地吸了吸鼻子。 又回头盯着蒋扬的背影看了一会儿,露出微微不解的神色。 刚刚她竟然在这个坏蛋身上,感觉到和小明星差不多的气息? 宁稚安早已将在外面自动忽视小红这件事练得炉火纯青,因此没有察觉到小红这会儿竟然非常安静。 正在大步朝片场外走的蒋扬却觉得如芒在背。 蒋扬的脑子里久久回荡着刚才宁稚安的那句台词:“坏人做尽了坏事,会有好的结果吗?” 有没有好结果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蒋扬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那个人好像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 如果不是想要逞一时之快,非要来这个剧组让宁稚安不好过,他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这几年他过得太顺了,有时候会忘了这一切都是怎么来的。 现在眼看着宁稚安人气越来越高,而他却只希望能赶快杀青这个角色就好。 这么想着,蒋扬舔了舔唇,拨通了一个电话。“喂?……” * 不知道是因为三只鬼给阴间的广大读者朋友们带回去许多签名,还是因为前几天被迫清空了存稿箱,总之这两天【孟婆汤小说网】的读者们催更都催得和风细雨,不像之前一样激烈。 宁稚安这几天日子过得美滋滋的,颇有些乐不思蜀。 这天,宁稚安刚下了戏,妆还没来得及卸干净,就被牌瘾上来的周唯鱼叫住。“小宁,打牌不?” 贫穷的小明星极其实诚地问:“玩真钱的吗?” 要是不花钱的开心斗地主,或者开心麻将,他或许可以出战! “当然啊,要不然多没意思。”周唯鱼拍戏之余喜欢打牌解解压,但输赢都保持在友谊赛的界限内,牌码绝不太大。听宁稚安这么问,又连忙补充:“放心吧,输也输不掉一顿饭钱。” 那不行。 宁稚安心里算盘打得可明白了,周唯鱼的一顿饭跟他的一顿饭能一样吗? 自己可绝对不能被迷惑了。 宁稚安连忙拒绝:“我不会打,您去找别人吧!” 周唯鱼心痒难耐,不想就这么放人走了,于是接着忽悠宁稚安。“很简单的,你这么聪明,闭着眼着都能赢!” “我闭着眼都能赢,那输得不就是您了?”在万恶的金钱面前,宁稚安脑瓜子转得贼快,有理有据道:“您对我这么照顾,我也于心不忍呀,所以就算为了您,我也不能玩啊!” “……”周唯鱼没想到,自己一个知名导演,讲歪理竟然会讲不过一个演员。 周唯鱼动了动嘴皮,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余光掠过宁稚安,却忽然看到季昭然正款步朝这里走过来。 周唯鱼一边不放过宁稚安,一边又招呼着:“季昭然,打不打牌啊!” “打什么牌?”季昭然身高腿长,没两步就走到宁稚安跟周唯鱼跟前。季昭然垂眸问宁稚安:“你要跟他打牌?” 宁稚安连忙否认,嗓音干净清洌道:“我不想打,周导非让我打!” 周唯鱼气笑了。 这小孩儿在季昭然面前挺大胆儿啊,都敢当着他这个总导演的面告黑状了。 同时周唯鱼又有些唏嘘,宁稚安还是太单纯了,不懂这些规则。 这儿毕竟是剧组,就算为了顾全大局,季昭然也会为他这个总导演说两句话场面话的。 周唯鱼正琢磨着有时间得好好教教宁稚安,省得小孩儿将来去别的剧组也这样,太容易吃亏。 就见季昭然顶着一张俊美优越的脸,毫无人性转向自己:“你这岁数是全长脸皮上了吗?” 周唯鱼:“……”他笑不出来了。 季昭然又侧过头,嗓音轻缓了一些对宁稚安说:“不想打就不打,不用搭理他。” 宁稚安乖觉地点头,金色的阳光落在他脸上,将他本就漂亮的五官轮廓描绘得更加精致立体。 顿了顿,宁稚安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轻言慢语和季昭然商量:“季老师,那我能留下来围观周导打牌吗?” 虽然他自己因为贫穷,远离一切涉及金钱的娱乐项目,但并不代表他不喜欢,看到别人玩,他也会觉得很刺激的! 周唯鱼顿觉扬眉吐气:“哈!” 季昭然:…… 略停顿一秒后,季昭然语调平静对周唯鱼道:“组人。” …… 周唯鱼好打牌在剧组不是稀奇事儿,但宁稚安没想到季昭然居然也亲身上阵打起了牌。 落座的时候,宁稚安下意识搬了个小椅子坐到季昭然身边。 一方面是因为比起周唯鱼,宁稚安自认为跟季昭然关系更熟一些;一方面是因为季昭然居然会打牌,这也太让人出乎意料了! 见到宁稚安不做他想的坐到自己身旁,季昭然唇角微挑,带着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季昭然肤色冷白,指骨修长而分明,漫不经心拿着牌的样子也格外好看。 宁稚安忍不住人在心里赞叹,不愧是季老师! 小红最近已经完成了从书粉到事业粉的转化,看到宁稚安这样不思进取,下戏以后不码字不说,居然还跑过来看他们打牌,气得直揪那面“荣誉阴间人”锦旗的穗穗。 但是季昭然在场,她又不敢凑近,只能在不远处幽怨地看着他们。 宁稚安扬眉吐气,内心特别叛逆地又离季昭然近了点。 宁稚安安静地坐在季昭然身边,用眼睛狠狠过了过这纸醉金迷的瘾! 小红气得跺了跺脚,为了发泄自己的愤怒,跟宁稚安隔着一段距离,疯狂用锦旗打扫起来。 自从小红来到宁稚安身边以后,不仅他自己酒店的房间一尘不染,只要是他周边五米之内,所有的东西必定焕然一新。 在这一点上宁稚安一直都很服气的。 刘满江正叼着烟从宁稚安这边路过,忽然想起来似的问道:“小宁,你是有洁癖吗,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呆过的地方总会比别的地方干净啊?” 刘满江说着话,烟灰的灰烬正巧落在了地下,宁稚安眼睁睁地看着女鬼幽怨地看了一眼刘满江,默不作声地用锦旗擦掉了地上的灰烬。 “啊?应该是巧合吧,可能这里之前被打扫过?我也是刚刚跟着季老师一块坐在这里的。宁稚安佯作不懂地眨了眨眼,顺便拍了一波彩虹屁:“当然,如果提前知道季老师要坐这里,我可能会连夜给这桌椅板凳都打层蜡,焕然一新地迎接季老师!” 季昭然正打着牌,闻言愉悦地勾了勾嘴角。 刘满江又朝地面掸了下烟灰,嘀咕道:“真的吗,好奇怪哦。” 看着小红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宁稚安忍不住提醒道:“刘导,你抽烟要去吸烟区呀,在这里弹烟灰,工作人员清洁起来很麻烦的。” 刘满江已经是老烟枪了,浑不在意地说:“嗨,没事儿,这这么多人来来回回的,踩几下就没了。” 宁稚安:“……” 看着女鬼越来越崩溃的神色,宁稚安求生欲极强地拉着椅子又朝季昭然那里挤了挤。 季昭然以为宁稚安因为刘满江这番话生气了,便侧眸看了眼刘满江。“一边儿抽去。” * 当晚刘满江就做了个噩梦。 梦里,有个红衣服的女鬼,拿着一块儿鲜红色的抹布缓缓向他飘过来。 女鬼黑发及腰,面色煞白,神情幽怨地看着刘满江道:“你不讲卫生,随地弹烟灰,你太过分!” 梦里刘满江吓得呆了,回过神来连声向女鬼道歉。 女鬼缓慢摇头:“我不相信男人,你现在就写一封不少于八百字的保证书,保证以后都会注意卫生。” 刘满江不敢反抗,连忙掏出纸和笔,颤颤巍巍地写了起来。 女鬼背着手,像监考老师一样在旁边盯着,语气竟然还微微嫌弃。 “你的文笔,比起失业小明星,实在差得太远了。” 刘满江以为自己只是在梦里,还纳闷地嘀咕着,她说的是冯老口中的失业小明星吗? 在阴间当明星门坎这么高吗,还要文笔好??? 第36章 【代购香火,不收纸钱:你做的很好。】 第二天,刘满江在剧组拽住宁稚安,扯着大嗓门说自己与梦中女鬼的两三事。 为了让宁稚安相信自己,刘满江把细节描绘得活灵活现:“真的!你不知道,她好蛮横,还有强迫症,连标点符号都不许写错!” 宁稚安正鼓着嘴小口小口吹着滚烫的梨汤,浓郁澄亮的水面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闻言垂着眼眸含含糊糊道:“也许是昨天您乱弹了烟灰,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这种行为不够文明,这才做了这样的梦吧!” “真的吗?”刘满江抓了抓脑袋:“她还说我文笔不如失业小明星。 “你知道失业小明星吗,就是冯老说救了他一命的那个阴间明星,看来在阴间当明星挺不容易,想火起来还真得有两把刷子。” 宁稚安水杯差点儿拿不稳。 上次去媒体采访小红没跟着,也就不知道失业小明星这个名号对宁稚安来说有多危险! 宁稚安鼓起勇气给了小红一个等会儿我再跟你算账的眼神,但这已经是他胆子的极限了,因此视线停留了一秒就急匆匆地敛了回来。 好在小红因为心虚正在投入地擦着器械,没有看到宁稚安的挑衅。 “所以才说这个是个梦,您梦见的都是这些天听过见过的事情,然后大脑自己把这些事情串在了一起。”宁稚安又朝刘满江扯了扯唇角,一锤定音道:“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刘满江顺着宁稚安说的琢磨了一下,疑惑道:“真的吗?” 反正他觉得那位白无常大人说得对,宁稚安确实有点儿东西!要不然怎么宁稚安白天刚提醒他要注意卫生,晚上他就做了这个梦呢。 这简直了,金口玉言啊! 刘满江接着说:“后来我一反思,弹烟灰确实不太对,不过我梦里那女鬼的样子也忒吓人了!” 宁稚安在心里默默纠正了一下。 不是那个女鬼吓人,是所有的鬼都超恐怖的! 余光扫到有些想要暴走的小红,宁稚安还是大发善心地打断了刘满江:“刘导,就算这只是个梦,您也不要以貌取鬼,也许在鬼的眼里她很漂亮呢?” 再说下去宁稚安怕他今天晚上还要在梦里写检查。 刘满江陷入沉思。“是我狭隘了……” 宁稚安见状不自然地移过眼神。 刚才说了太多违心话,宁稚安欲盖弥彰地大口喝着梨汤,洗涤一下他越来越会骗人肮脏内心。 刘满江心里藏不住事儿,逮着人就聊,没过两天剧组就开始流传,刘满江被一个美貌女鬼托梦写检讨的故事。 小红听得喜上眉梢,这两天仿佛更勤快了,拿着锦旗悄悄地把剧组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个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宁稚安觉得那面锦旗似乎都有一点点褪色了。 宁稚安看着那面蔫头搭脑的锦旗,有些于心不忍地跟小红商量:“要不你换块抹布吧?” 锦旗闻言有气无力地抖了抖,再也不似当初的春风得意。 小红不大乐意:“不要,这个很方便的。” 宁稚安那会儿被“荣誉阴间人”这个身份坑得气昏了头,这才让小红把锦旗当抹布使。 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恶毒、很解气了,便想从小红手里把锦旗解救出来。 但是看小红现在对锦旗这种满意的态度,没有足够的替换品她可能不会妥协。 贫穷的小明星狠狠咬住牙齿,想着银行卡里的余额,嗓音都有些微微酸涩:“我给你买个扫地机器人。” “那好吧。” 小红借机跟谈条件:“你再给我买几本小说看。” 宁稚安求而不得。 他巴不得小红沉迷上别的小说了,不再留在这里盯着他更新。 “你自己挑吧。”宁稚安痛快地打开某宝,把手机交给小红,又忽然有点好奇地问:“你不能直接从阳间的小说网站看吗?” “我们鬼上阳间网络的时候有健康系统,超过一个小时就断网了。”女鬼一边在输入框里敲着类似“穿成影帝的作精小娇夫”“总裁的百万新郎”这样的字式,一边跟宁稚安说话:“除非你再给我买个手机,办个阳间的手机号。” 不可能,太贵了。 你想都不要想。 一阵精打细算后,宁稚安矜傲无情地向小红宣布:“你最多只能买五本书。” * 自从经过了酒店照片事件,宁稚安也算是有了点知名度,后面陆陆续续的一直在直线涨粉。 他那微博之前有跟没有一个样儿,宁稚安之前都纯把微博当qq空间使,分享点儿生活里的小事儿,然后收获零星的诸如【儿子加油】【哥哥你可以更好的】【儿子,你早晚能火】之类的评论。 但现在不一样了,大批涌入的活粉儿考古了他之前的微博。 看到宁稚安很久之前发的类似: 【跟朋友去郊外玩儿,又被几只鹅联手围剿了,现在正蹲在树上下不来,在线求打败大鹅的小秘诀qwq。】 【今天下雪,路面结了一层冰,好滑呀,一没留神当场表演了一个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躺在地下的时候,还有个路人小姐妹在我面前轻轻放了十块钱,让我要坚强地活下去。】 不少新粉丝笑到连夜发出怪叫,感慨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宝藏男孩,还给宁稚安做了一个tag:#宁宁迷惑行为大赏#,里面是各种早期微博的截图。 看到自己好几年前的傻里傻气的语录都被粉丝翻了出来,宁稚安感到颜面非常无光。 谁还没点儿黑历史了! 他以后都不会说这些话了,他要学会高冷的营业。 宁稚安有些悔不当初地锁上屏幕,侧头看向季昭然。 季昭然正垂首看着手机,侧脸轮廓干净又深邃。 宁稚安求知若渴地问:“季老师,你的微博一般都怎么营业啊?” ……季昭然正在打字,闻言指尖一顿,缓缓侧头和宁稚安对视。 一双墨玉色的眼眸竟然流露出一丝迷茫的神色。 “怎么营业……“顿了顿,季昭然语调平静道:“高高,你来说说,我都是怎么营业的?” 高高是季昭然的助理,原本正站在一旁,闻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季昭然上一条微博还是因为宁稚安照片那件事儿怼网友发的呢。 您能不能回顾一下自己以前发的那些微博?那能叫营业吗,那叫赶客! “适当的发一些生活上的内容,发一些自拍呀,好吃好玩的东西,言简意赅一点最好,少说少错。但是尽量少在微博发社会问题,或者争论比较大的事情。” 高高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向季昭然控诉——这里面,您一条都没做到! 无视高高投来碎碎念的眼神,季昭然目光落在宁稚安白皙乖巧的脸上,嗓音低低懒懒的:“你按她说的做就行。” 宁稚安若有所思地点头:“哦!” 今天冬至,剧组组织大家一块儿包饺子,宁稚安十分机灵地活学活用,让小周给他拍张照跟饺子的合影。 宁稚安熟练地包着饺子,两只手灵活地一捏,一个漂亮的小元宝就呈现在手心里。他不放心地嘱咐小周:“你拍的时候,切记要注意镜头里的人物,也就是我,要自然清爽不做作。” 季昭然不会包饺子,但也没走,正在不远处跟周唯鱼说事儿,听清宁稚安说了什么后,忽然低笑出声。 周唯鱼:???我说的东西很可笑吗? 一连捏了十多个圆嘟嘟的小饺子,宁稚安觉得差不多了,便捻起其中一个放在手心,露出唇红齿白的一张笑脸,喜气洋洋地看向镜头。 小周或蹲或站地拍了好几张,架势摆得很足,拍完连忙拿给宁稚安看。 “宁哥,怎么样?” 宁稚安觉得……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 小周拍出来的照片,活像是宁稚安拿着一个饺子,到旅游景点的打卡的游客照,角度光线都很可怕。 这样发出去,宁稚安可能会在冬至夜当场表演掉粉吧。 虽然宁稚安本人也不是那么会照相,但是比起小周还是强不少,把需要记住的技巧一一告诉小周后,宁稚安又重新了几张。 手指在一张张惨不忍睹的照片指尖滑动,宁稚安都有些无奈了。 …… “怎么了?”季昭然刚跟周唯鱼说完事儿,就见宁稚安愁眉不展的,他向前走了两步:“照得不好?” 小周就在不远处,考虑着自己助理的心情,宁稚安压低声音,凑在季昭然耳边小声说:“特别难看。” 轻轻浅浅的气息拂过耳畔,季昭然线条利落的喉结轻轻动了动。 “哦。”季昭然眸子低下来,看着撞进视线里的一张脸,嗓音低沉又清晰:“那我给你拍?” 宁稚安讶然地眨了眨眼:“您还会拍照吗?” 季昭然其实没有给别人拍过照,但是演员做久了,多少懂点分镜构图,怎么着拍出来也比小周强。 视线落在宁稚安白皙洁净的脸颊,季昭然却忽然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宁稚安不解地看着他,轻轻眨了眨眼,一张小脸杏眼挺鼻薄唇,鼻尖洇着一层白织灯的薄光,漂亮干净得让人徒生出一种破坏欲。 顿了顿,季昭然手指蘸了一点面粉,轻轻在宁稚安精致的鼻尖刮了下。 季昭然垂眸看着宁稚安,嗓音低沉,带着若有似无的愉悦。 “这样就好了。” * 见到成片后宁稚安非常满意,为了感谢季昭然雪中送炭,季昭然吃的饺子都是宁稚安亲自包的! 每个饺子里,都包藏着宁稚安对季昭然浓浓的感恩之心! 从剧组回酒店的路上,宁稚安就迫不及待地发了微博营业。 【宁稚安v:冬至啦,你们的饺子什么馅儿的?好吃不?[照片]】 照片里宁稚安唇红齿白,眼眸清亮,黑色发梢柔软地贴在额头,鼻尖沾着一点面粉,看起来灵动又漂亮,在冬至这个日子里,显得莫名喜气。 【冬至平安呀宝贝!!】 【冬至许个愿,希望有朝一日能亲眼见到宁宁的托马斯回旋,当然,摔倒就大可不必了!】 【什么馅也没你甜!!!!】 【谢谢,新屏保图有了!!!ps:感觉这张照片比哥哥原来发的自拍好看?】 【啊啊啊啊我还吃什么饺子啊,我舔颜就完事儿了!】 【吸溜一口!】 夏利车颠簸,宁稚安美滋滋地看着评论,感觉自己这次血洗前耻了。 小红胜负欲极强地说:“要是我来给你拍,还能拍的更好些。” 小周在车上,宁稚安没法搭话,便佯装听不见,继续弯着唇角刷评论。 见宁稚安的指尖停顿在【这是谁拍的呀,感觉拍照的人很用心】这条评论,小红很警惕地问:“小明星,你不会想谈恋爱吧?” 谈恋爱?上哪儿谈?跟谁谈? 宁稚安缓缓打出了??? “最好没有,谈恋爱会影响你码字的速度。”小红事业心极重地说:“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今年已经到年底了就算了,明天我觉得你至少要码一百五十万字吧?” 宁稚安嘴角的笑容缓缓收起。 小红畅想着美好的画卷:“你这本书的题材还是有点冷门,然后更新也不是很给力,明年你再新开一本书,争取每天日万,打响失业小明星这个笔名在阴间的知名度。” “对了,要不然以后我每天给你出一个简单的命题,你来做一下扩写训练吧?” 小红一路上喋喋不休。 宁稚安锁上了屏幕,平静地侧过头看向车窗外,路灯明暗交错的光落在他脸上,看起来莫名落寞。 …… 当晚,宁稚安心情沉重地打开笔记本电脑。 这本连载文已经写了三分之二,剧情逐渐走向高潮,按照大纲的设计,他现在要写死一个人气很高的配角了…… 虽然他也不想让那个配角死掉,但是又不得不为了剧情做出让步。 磕磕绊绊码完今天的更新,宁稚安如临大敌地看着成稿。 他在之前也留了不少的伏笔,现在这个配角的死也不算突然。 鬼不过冬至节,今天让那个配角下线,也不算过分吧…… 宁稚安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轻轻点击了发表。 评论来得很快。 跟以往的反馈不同,今天的评论看起来莫名瘆人。 【开心鬼:你做的很好。】 【孤傲的吊死鬼:你做的很好。】 【阎王娇妻:你做的很好。】 【咖喱味孟婆汤:你做的很好。】 【代购香火,不收纸钱:点@我#主¥页%有?惊+喜】 【代购香火,不收纸钱:呸,撤回上面那条。】 【代购香火,不收纸钱:你做的很好。】 第37章 非常叛逆的发了一条公告。 看着满屏的【你做的很好】,宁稚安心里颇有些七上八下。 但或许是因为最近读者们都很和风细雨,而且他们确实从来没有真的伤害过自己,给了宁稚安那么一点儿勇气,宁稚安壮起胆子跟他们讲道理。 今天冬至,影视基地附近有个民俗活动,小红带着小女孩儿去凑热闹,现在安静的房间里只剩宁稚安自己。 他脊背挺直地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指尖敲击在键盘上,发出清脆的回弹声。 【咳咳,我知道你们都很不想让xx死掉,但是这是对于推动剧情很重要的一个节点,所以我还是决定按照最初的设计原原本本写出来,如果你们不喜欢,可以去看看别的小说,或者养肥一段时间缓缓心情。QAQ】 阴间的读者朋友们回复的很快。 【帮我清一下坟头草:你在教我做事?】 【婉拒吸血鬼:你在教我做事?】 【不要爱上范无救:你在教我做事?】 【麻烦烧份螺蛳粉:你在教我做事?】 【代购香火,不收纸钱:点@我……你在教我做事?】 ……于是宁稚安怂兮兮地又发了一条评论:【大家晚安!】 发完宁稚安就紧紧扣上了笔记本电脑,生怕这些稀奇古怪的鬼会顺着网线从屏幕里钻出来一样。 结结实实地合上笔记本后,宁稚安又非常警觉地觉得不太保险,于是把电脑锁在酒店房间里的保险柜里,密码足足设置了十六位。 起码恐怖电影里,从屏幕钻出鬼的镜头不会在他面前出现了吧? 因为一出来,就会被他关小黑屋。 锁好了万恶之源笔记本,宁稚安这才觉得稍稍安心,转身走进浴室,准备冲个热水澡。 “红口逃生”的锦旗抖擞地跟在宁稚安身后,黏人精似的想要跟着宁稚安一起钻进浴室,被宁稚安一把抓住,冷漠地扔了出去。 “我洗澡的时候不许跟着。” 担心自己说话力度不够,隔着浴室的门,宁稚安又补充:“不听话就接着让你做抹布。” 锦旗“嗖”地一下给自己服服帖帖地挂在墙边。 洗完澡,宁稚安换了一身松散舒适的白色棉质睡衣,懒洋洋地坐在小沙发里,用毛巾擦拭发梢的水珠。 他觉得自己今天很勇敢,很坚强。为了鼓励自己,宁稚安打开某音乐软件,直接把音乐投放到蓝牙音响中。 不大的酒店房间里,缓缓流淌出《命运交响曲》的钢琴声,在错落有致的旋律中,宁稚安满意地晃了晃透明高脚杯里的无糖可乐。 贴在墙上的锦旗狠狠抖了抖。 宁稚安手捧着手机,在阳间的网络世界里自由的,快乐的冲浪。 什么东西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他当初因为照片事件被网友骂得时候,心里还挺难受的,要是放在现在肯定不会了。 那当初网络那头骂他的,起码都是齐齐整整的活人呢。 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他那条微博新涌出来的评论又多了不少。 宁稚安挑了几条有趣的评论回复,正懒懒伸了个腰,想要换个姿势,忽然就听到楼道里传来了一阵动静,然后传来了周唯鱼和刘满江的嗓音。 两个人似乎离他房门口很近,宁稚安在沙发这里都能依稀听到俩人嘀嘀咕咕的声音。 虽然经过了这段时间,宁稚安原本对两位导演的滤镜已经稀碎,但是他们俩的人品还是可以相信的。 宁稚安没有想太多,直接跳下沙发,趿拉着拖鞋往门边走去。 打开门,宁稚安拱出一颗黑漆漆的脑袋,疑惑地看着两位导演:“周导,刘导,你们干嘛呢?” 都十点多了,这俩人不早点休息,折腾什么呢? 周唯鱼本来是冲着季昭然房门方向的,听到宁稚安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回过头,拍着胸口道:“吓我一跳,原来你住季昭然对门啊。” 听到宁稚安房间里流淌着《命运交响曲》的旋律,周唯鱼面色微变,顿时有些肃然起敬:“小宁,没想到你私下里的爱好很高雅呀!” 正巧季昭然也打开了房门,和钻出一颗脑袋的宁稚安四目相对,同时也听到了周唯鱼这句话和宁稚安房间里的声音。 季昭然:“……” 季昭然下意识地想到曾经在路上遇见宁稚安夏利的时候,车里传来欢腾的《好运来》。 周唯鱼以为季昭然有些微妙的表情是冲着自己来的,忙大声道:“干嘛这么看我,我打电话叫你下来吃宵夜,你还挂我电话,还是不是朋友了!” 明天的戏不紧,不用早起,正好今天晚上又是冬至,周唯鱼便想找季昭然吃点喝点儿,结果被季昭然毫无人性地撂下一句“你打错了”,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他们都住一个酒店,周唯鱼一上头就直接找上了门。 季昭然无视周唯鱼,视线落在宁稚安脸上,嗓音不咸不淡地说:“下次再听见楼道里有这俩人的动静,说什么也别开门知道吗?” 宁稚安乖乖点头。 周唯鱼被这俩人一唱一和气笑了。“走走走,正好小宁也在,都跟我下楼吃宵夜去,我点了好多烧烤,鸡肉羊肉小黄鱼,吃不完浪费了。” 听到烧烤,宁稚安肚子不争气的饿了,一双漆黑清透的杏眼亮了下,整个人从房门探出来的面积也越来越大。 “那还是去吃掉吧,浪费太可惜了。周导,下次不要这样了。” 不怪他没立场,是周导给的太多了! 周唯鱼埋怨:“季昭然好不给我面子的,你来劝劝他。” 宁稚安慢吞吞地挪了出来,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对季昭然道:“季老师,虽然当演员吃夜宵不对,但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周导浪费呀。” 季昭然散漫地靠着门边,闻言挑了挑眉,神色戏谑,那意思你接着忽悠。 宁稚安接着说:“而且,今天是冬至,多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呀,如果能和您跟周导一起吃个夜宵,将是我人生中多么美妙的的一段记忆。” 说完以后宁稚安抬眸,眨了眨眼等待季昭然的回应。 同时在心里狠狠夸了夸自己,好一个能屈能伸,能言善辩的小明星! 季昭然重复宁稚安说的:“如果能和您跟周导一起吃个夜宵?” 宁稚安毫无立场地纠正:“和您,和您!” 季昭然唇角弯出漂亮的弧度,嗓音轻而慢,像是漫不经心的玩笑,但又好像沾着点儿真切的愉悦。 “那你要记好今天。” 说罢,季昭然懒洋洋地吩咐周唯鱼:“再叫点海鲜。” …… 贫穷的小明星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饥饿,面部肌肉尽量松弛着,好让自己神情自然。 却没注意自己赤着脚趿拉着拖鞋就跟上了周唯鱼。 宁稚安身后,季昭然视线从那一截儿清瘦白皙的脚腕从移开,忽然有些失笑。 出息呢。 …… 离他们下榻的酒店不远处,另一所设施更为豪华的酒店里,蒋扬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古曼童像。 古曼童像被金箔细细的包裹着,安静地立于神龛中。 与供奉于两侧的零食和玩具格格不入的,是金像脸上诡异残忍的笑容。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蒋扬也不想剑走偏锋到养鬼这一步。 可是他已经连续做了几个晚上的噩梦了,比起被那个人知道真相以后的报复,他宁愿承担被小鬼反噬的风险。 这是他新请来的小鬼,价格极其昂贵,饶是蒋扬也禁不住一阵肉疼。但是据说这只鬼灵智非同一般,因为强大的怨念,能力也非一般鬼可比。只要供奉得当,可保人心想事成。 蒋扬从脖子里掏出一块非常劣质的玉,语气带着诱哄:“这块玉原来的主人……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对不对,去帮帮我好吗?” “这次你帮了我,下次我帮你投胎。” 他们已经是供奉的关系,彼此心意相通,蒋扬不需要把自己的恶毒说明白,小鬼也能知晓他的想法。 说完以后,蒋扬觉得,古曼童像嘴角的弧度似乎更大了。 他看不见鬼,也就不知道,神龛之上,一个男童模样的小鬼嘻嘻笑了笑。 因为灰白的面色和乌黑的瞳孔,笑容看起来格外幽森。 “好呀。” 小鬼站了起来往酒店外走去,语气带着孩童的天真,眼神却残忍:“你要说话算话,否则后果很严重哦。” …… 宁稚安大口吃着烧烤和海鲜,甚至在周唯鱼的鼓动下,还破天荒地开了一罐啤酒。 几口啤酒下肚,宁稚安颇有些飘飘然,一双清凌凌的杏眼水光一片。 季昭然没想到宁稚安的酒量比猫儿还小,就喝了这么两小口,眼底居然就浮现出浅浅的醉意了。 宁稚安毛衣的领口有些宽松,露出精致薄削的锁骨,房顶的灯光落下,一凹漂亮的小窝也格外明显。 季昭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移开视线,从宁稚安手里夺过啤酒罐,又剥了几只虾放在他面前,像是命令,语气又不是生硬。 “把虾吃了。” 宁稚安感觉自己远远没到喝醉的程度,但是他觉得跟人争论自己有没有喝醉实在太愚蠢了。 反正他也没有酒瘾,于是干脆就老老实实坐在季昭然旁边吃虾,支着耳朵听他们聊天。 “我觉得搞艺术创作的人得有自己的坚持和想法,如果被观众裹挟了,那他的发展长久不了。”周唯鱼说。 导演也是一门创作的艺术,听着周唯鱼大吹特吹自己的坚持,宁稚安不由自由就联想到了自己。 是的,他写小说,也是创作呢。 宁稚安觉得自己没醉,非常清醒。 可能是因为避鬼体制的季昭然也在场,一瞬间宁稚安都忘记了被荣誉阴间人支配的恐惧了。 想起被自己锁在保险箱的笔记本电脑,满屏的【你在教我做事】仿佛历历在目。 于是宁稚安壮起胆子,用手机连上了【孟婆汤文学网】,非常叛逆的发了一条公告。 ——不会吧不会吧,还有鬼要教我怎么写文吗? 第38章 为何如此草率 发完公告,宁稚安觉得自己很可以,脑中又开始回响《命运交响曲》的旋律。 宁稚安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或许是唇角的弧度太过高调,连懒洋洋坐在他旁边的季昭然都不由得微微侧目。 一双无辜漂亮的杏眼,配上这样奇怪的表情,总感觉有种莫名的傻气。 ……这小孩儿,怎么吃两口虾也能美成这样? 周唯鱼也注意到了宁稚安的异常:“小宁,你笑啥呢?” “啊?”宁稚安反应了一下,有些迟钝地晃了晃脑袋,然后大声说:“我觉得您说的很对!” “不愧是名导,很有自己的思想内容!”宁稚安现在觉得自己是很理解周唯鱼感触的,他们算是半个同道中人,便不吝夸奖地向周唯鱼竖了个大拇指:“您不愧是我从小就崇拜的导演!” 季昭然不怎么饿,原本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唯鱼碰着杯,闻言不轻不重地把酒杯放回了桌面。 正举着酒杯的周唯鱼:??? 季昭然非常短促的“哦”了一声:“你崇拜他?” 宁稚安觉得自己该一碗水端平:“我也崇拜您!” 季昭然慢条斯理地擦净手每一根手指:“也?” 想到季昭然那该死的胜负欲,可能不甘于跟周导处于持平的位置,宁稚安便又补充:“季老师,您是我从小就崇拜的老艺术家!” 季昭然手指的动作停住,眼皮猛地一跳。 他放慢声音,一字一顿地问:“从小就崇拜的、老艺术家?” “对!”宁稚安为了让自己有理有据,便认真地举起例子来:“您十八岁演第一部 电影的时候,我才八岁,上小学二年级。那时候电影院票价可贵了,我爸发了工资带着我去看电影,说这个演员演的可好了。我当时就在心里想,屏幕里这个叔叔好帅呀!” 季昭然轻声重复着,唇角勾起,笑容里带着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这个、叔叔?” 如果宁稚安没喝那几口啤酒,一定会很有眼力价儿地从季昭然目光里读出来他的意思。 ——不如你再组织一下语言,重新说一下这个事情。 但是现在的宁稚安完全没有领会。 眼前这个人,可是对他多有照顾,还能避鬼的季老师呢。 宁稚安眼眸清亮,像是融化的糖霜,孺慕之情将胸腔溢得微微发涨。 宁稚安轻轻开口。“季叔叔。” 这一声季叔叔,语气乖的得一塌糊涂。 季叔叔的喉咙几不可查地动了动。 ——紧接着,宁稚安浮起一丝崇拜又羞赧的神情,放轻嗓音说:“您真是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我从小就拿您当榜样。” 演员的台词功底好不好,在这里一目了然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昭然觉得这个“老”字咬音格外清晰。 怎么这么扎心呢? ……季昭然平静地仰头饮尽了一杯酒。 他喉结生的优越,上下滚动间划出一道很有压迫感的线条。 喝完酒,季昭然笃定地说:“你喝多了。” 宁稚安否认:“我没有,我很清醒。” “你醉了。” “我没醉。” 跟这个玩意儿讲道理实在太糟心了,季昭然觉得自己现在需要抽根烟冷静一下。 他抓起烟盒和打火机,准备去阳台吹吹风,目光一斜看到周唯鱼跟刘满江,又感觉他们俩会继续忽悠宁稚安喝酒。 季昭然便顺手把宁稚安也拎到窗台,隔着一扇透明玻璃门,季昭然靠着栏杆,垂眸点了支薄荷烟。 宁稚安站的直挺挺的,不解地质问:“季老师,你为什么要让我在这里罚站?” 年关将至,不远处的商业街挂起了红灯笼,窗外的夜景不算很繁华,但是却自有一番热闹淳朴的韵味。 季昭然背靠夜色,整个人显得愈发挺拔。修长的指骨夹着烟,缭绕的烟雾熏得他眯了眯眼。 季昭然言简意赅道:“站着对你有好处。”对脑子有好处。 话是这么说,但是宁稚安还是不理解,为什么季昭然抽烟,要把他也拎到这里。 宁稚安睁圆眼睛,张了张嘴,想跟季昭然争论一下。 季昭然不咸不淡地补充:“听老艺术家的话,没错。” 于是宁稚安又紧紧闭上了嘴巴。 屋里,周唯鱼和刘满江就着花生米喝得酒意正酣,不知怎么的,忽然聊起了白无常。 “今天冬至,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那位白无常大人供上一盘饺子啊。” “没想到阴间的鬼差这么热心肠,救了我一命,又救了冯老一命。” “救冯老的不是那个阴间明星吗?” “对,那个明星功劳更大,冯老说想给他立个像供奉起来,毕竟岁数大了,想图个心安。” ??? 听到这里,宁稚安白皙的耳朵尖儿惊悚地动了动,不顾自己正在被罚站,鬼鬼祟祟向后退了一步,想听得更清楚一点。 过分了吧!? 他真的不是阴间人呀!!! 刘满江问:“那供奉不得有个名字吗?冯老都没见过那个明星,也不知道姓甚名谁,这怎么供?” 周唯鱼答:“冯老请大师问过了,说是这种阴间的知名人物,艺名已经跟他本人产生了联系,直接用艺名供奉着就行。” “所以……冯老准备在家供一个叫做失业小明星的阴间明星?” 刘满江搓了搓脸,失神道:“太草了。” …… 窗外夜色平静安宁,还有一个很帅的季老师在盯着他。 宁稚安心里凄风苦雨。 他年纪轻轻,身体健康活蹦乱跳的,忽然成了半个阴间人不说,现在竟然还要被供奉了? 为何如此草率? 他这个荣誉阴间人的身份很好使,如果冯讯的供奉,他真的能收到呢!? 万一会让他有什么后遗症该怎么办? 会不会出现那种,自己跟人好好聊着天呢,忽然鼻孔里就冒烟了的状况? 会不会他走在大街上,浑身上下自然散发着香火的芬芳? 他会自燃吗?他会被熏黑吗? 宁稚安这会儿心里苦巴巴的,脑瓜子转的飞快,恨不得当场让周唯鱼转告冯讯,不要冲动。 …… 那只小鬼闻过了蒋扬那块劣质玉坠子的味道,想找到原来的主人很轻松。 小鬼好热闹,先去附近的民俗节玩了一圈,才开始慢慢地找人。 那股气息越来越近,小鬼嘴角咧的也越来越大,阴冷青白的一张孩童脸上,逐渐浮现出残忍的笑容。 该怎么处理他呢? 小鬼逐渐兴奋起来。 抽掉那个人的记忆,让他再也记不得以前的事情? 把那个人吓傻,直接让他像电视里的被吓疯的人一样,一惊一乍? 或者让他再也不能出现??? 被做成古曼童的,都是怨念深厚的枉死幼儿,小孩子本就没有明确的是非观,又因为自己死时受过很多的苦,所以比普通的鬼要更加阴毒。 快到那个气息最浓郁的房间了,小鬼张了张嘴,开心地露出一口獠牙。 ……然后又收了回去。 看着眼前的场景,小鬼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鬼??? 那个人的楼下,有各种各样,形态恐怖的鬼。 论吓人,自己好像比他们差的远。 这些鬼有的拿着本和笔在统计什么,有的蹲在花坛旁看蚂蚁打架,有的凑在一起打牌,输得要揪舌头,还有的鬼在支帐篷。 为什么要支帐篷? 看见小鬼,有个面容凶悍的鬼走了过来。“你也是来找小明星的?” 那个人好像确实是个明星,小鬼搞不清状况地点头。 凶悍鬼接着问:“你来干嘛?” 小鬼:“我想杀他。”也不一定,但这是最坏的情况,所以小鬼诚实地说了出来。 “这里有很多鬼都想给他递刀片呢。”凶悍鬼听他说完,竟很理解地点了点头:“但是我们还是不能太冲动,要体现出我们的风采,我们的水平,用我们的魅力征服小明星。我给这次的行动起了个代号叫启明星。” “这样,你得先去做个登记,把你想说的话告诉他。” 小鬼迷迷糊糊地去了做登记的地方。 * 夜宵结束的时候已经挺晚了,宁稚安坚持要帮周唯鱼把垃圾清理完,才跟季昭然一起折返回他们房间那层。 他穿着酒店的拖鞋,赤着一截儿清瘦的脚腕,踩在地面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 宁稚安刚才觉得心里苦,趁着季昭然不注意又偷偷喝了几口啤酒。 这会儿什么情绪都上来了。 宁稚安惆怅地想。 要是以后他说着说着话,鼻子就会冒烟了,季老师会不会嫌弃他啊? 他太难了。 第39章 大大,冬至快乐,你开一下窗帘好吗? 季昭然走得不快,步伐有点懒洋洋的,宁稚安跟他并排走着也不吃力。 酒店的楼道不算宽敞,两个男人并排前行略显逼仄。 宁稚安惆怅地揉了揉现在功能还算正常的鼻子,低低开口道:“季老师。” 季昭然含糊地发出一点儿鼻音:“嗯?” 宁稚安老老实实道:“没事儿,就是感觉您好像不高兴。” 楼道的尽头开着窗户,有夜风徐徐吹来,不算冷,寒冬腊月里难得有这样温柔的清风。 季昭然眉毛都没抬一下,他当然不至于跟一个小醉鬼置气。但是听见宁稚安这有点儿委屈的语气,不由得有些失笑。 这孩子的心眼儿是终于姗姗来迟了吗? “哦。”季昭然点了点头,勾起唇角逗小醉鬼:“我要是不高兴了呢?” 宁稚安舔了舔嘴唇,老实巴交地想了一会儿:“那我给您唱首歌吧?” 他们这会儿在楼道里,说话的声音都浅浅压着,并不适合唱歌。季昭然低笑一声:“行,明天酒醒了给我唱。” “我没有醉。”宁稚安小声咕哝了一句。 说话间两个人走到了房门口,季昭然在宁稚安房间门前停驻,侧眸看向宁稚安:“你房卡呢?” 宁稚安手指在兜里摸索了一阵儿,然后不做他想地把房卡交给了季昭然。 黑底的房卡上熔着金色的颜料:506 季昭然微微一怔。 他忽然想到不久前的一个晚上,自己的手中曾经也有一张同样的房卡。 还打开过这间房门,误打误撞之下见到一只惊慌失措的漂亮小猫。 季昭然半垂着眼刷开房门,把房卡插进电槽。 “早点休息。”季昭然的声音不轻不重地落在宁稚安头顶,挠得人耳朵一酥。 他声线本就偏低,刚刚又被辛辣的朗姆酒浸润过,嗓音就更显磁性。 宁稚安揉了揉发热的耳朵尖儿,脑中忽然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也不知道季老师唱歌是什么样的。 “那好吧,明天再给您唱。”宁稚安有些遗憾地说:“晚安季老师。” “晚安。”季昭然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欠我一首歌,明天别忘了。” 关上门的一霎那,季昭然舌尖猛的顶了下唇角。 他有些失笑。 刚才竟然清楚回想到了见到小猫时的每一帧画面。 …… 刚进房间的时候宁稚安感觉楼下好像有些吵,似乎人很多的样子,但是也没在意。 他换回了一身舒适的棉质睡衣,洗漱过后,翘着脚趴在松软的床上,懒洋洋地玩儿手机。 离楼下不远的地方,小鬼稀里糊涂地被别的鬼领到了去做登记的地方。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女鬼坐在登记处的椅子上,抬眸看了一眼他。 “多大了?” “六岁。” 中年女鬼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有些语重心长地说:“六岁的话,还是要以学习为重。” 小鬼有些迷茫:“……”古曼童还需要学习吗? “算了。”鬼神的年纪不能这么算,万一这个小鬼死了好多年了,早接受过阴间的义务教育也说不定,中年女鬼抬了抬眼镜,递过去一张纸:“来把这张单子填了。” 小鬼接过登记单。 【你第一次入坑的时间:()】 【你最喜欢书中哪个角色(可多选):()】 【对于大大写死了xx,你的心情是:()】 【大大挂出了公告后,你想对大大说:()】 【请提出你认为可以维护与大大关系和谐的建议:()】 ……这些字,小鬼都不怎么认识。 如果是选择题,小鬼也许可以随便填一下。 但是这些,偏偏还是填空。 小鬼把纸推回了中年女鬼面前:“我不会。” “你不会?”中年女子诧异,声音也变高:“那你怎么追的连载?” 小鬼本来以为,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事情,一个人而已,他可以毫不费力的解决掉。 但是为什么,事情会这么复杂? 这是他第一次做任务,也没有别的古曼童可以交流,是不是所有任务都是这样麻烦的? 有别的鬼闻讯赶来:“【孟婆汤小说网】最近不是新上线了听书功能吗,可能是在线听书的小读者吧?” 中年女鬼面色缓和了一些:“你不会填这些的话,想见大大就要晚一些,现在大家都是填完问卷在排队呢。” 小鬼不解:“你们,都想杀那个明星?” 有一个鬼在【你想对大大说什么】这一栏里奋笔疾书,写了整整五千字,闻言激愤道:“哼,xx是我最喜欢的人,他杀了我最喜欢的人,你说呢?”他今天一定要好好跟那个不讲武德的小明星说道说道! 另一个鬼不虞:“你别跟欠蹬儿似的,懂不懂什么叫尊重创作自由啊,你瞅啥瞅?我警告你,你别在这赛脸啊!” 两只鬼很快打了起来。 很快有别的热心鬼过来劝架,劝着劝着火气上来了,自己也撸起袖子也加入了群架,有的鬼鼻子都被打歪了还要薅别人舌头。 场面乱成一团。 小鬼有些呆滞。 这个任务,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复杂一些。 小鬼忽然有些生气,一张青白的脸因为怨气而浮起青色的血管纹络。 他的那个新主人,是不是在故意为难他,所以才提出了这么没有诚意的要求? 小鬼面色沉下来,还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怀里就忽然被塞了三本书: ——《一年级语文课本鬼教版》、《学语文新课标阶梯阅读训练》、《拼音600题》 小鬼:??? 中年女鬼扶了扶眼镜,夜色下厚重的眼睛片闪过睿智的光。 “反正你一时半会儿也见不到小明星,要不然我给你上会儿课吧?” …… 宁稚安嫌楼下好吵,便塞上了耳机,一边听歌一边网上冲浪。 锦旗自己鬼鬼祟祟地挪动到宁稚安旁边,趴在枕头上一动不动想装枕巾,被宁稚安拽了下去。 宁稚安训斥道:“不许上床。” 锦旗慢吞吞地挪动回了墙边,背影忧郁,像是被主人拒绝了的小狗。 宁稚安很少喝酒,也不知道醉酒是个什么状态,他只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直很兴奋,这种感觉还挺新奇刺激的。 想起临别前没给季昭然唱成歌,还怪遗憾的,宁稚安灵机一动,点开和季昭然的对话框。 季昭然的微信头像是毛笔写出来的J,水墨色的J落在白色宣纸上,乍一看内敛低调,可是如果用心看,就会体会到一种铁画银钩的锋芒。 宁稚安指尖落在语音键,准备直接给季昭然录一首歌发过去。 发什么好呢?宁稚安咬着手指,有些纠结。 目光落到季昭然头像那个力透纸背的J,宁稚安忽然有了一点灵感。 他轻了清嗓子,缓缓启唇。 宁稚安的性格其实不太适合唱这种旋律,但是他嗓音清澈,音调也很准,唱起来自有一种干干净净的韵味。 唱完发过去,宁稚安还补上了两条消息。 【我妈生我必有用:季老师,不用等明天,今天就可以给您唱啦。】 【我妈生我必有用:感觉这首歌很适合您,希望您听到以后会有好心情!】 发完消息,季昭然并没有马上回复他。 宁稚安感觉自己唱得还不错,季昭然应该不是因为那首歌特别难听而不想搭理自己。 他不确定季昭然是不是已经睡觉了,还是在忙别的什么,便没有再说别的,退出了对话框。 今天冬至,朋友圈里很热闹,大多好友发的都是美食和出去玩儿的照片。 宁稚安进组以后就一直拍戏,闲余的时间就码字,两点一线的生活极其枯燥乏味,连朋友圈都不怎么发了。 宁稚安便也发了一条简单的问候:【我妈生我必有用:冬至快乐^^】 他的微信里人很多,有同学有朋友,还有一些娱乐圈里认识的人。 发完以后很快便有人给他点赞和留言。 【陶媛:冬至快乐,加油呀小宁!】 【小周:宁哥你咋还没睡?失眠了吗?】 【秦扬:冬至快乐宝贝儿!剧组生活怎么样,什么时候找我玩儿呀!】 【周唯鱼:明天好几场戏呢,别忘了!】 宁稚安晃荡着小腿,嘴角扬起笑,一一回复他们。 但是很快,宁稚安就笑不出来了。 上次加了好友的三只鬼,忽然整整齐齐出现在他的朋友圈。 【孤傲的吊死鬼:大大,冬至快乐,你开一下窗帘好吗?】 【我恨人工湖的水:大大,冬至快乐,你开一下窗帘好吗?】 【讨厌酒驾司机:大大,冬至快乐,你开一下窗帘好吗?^^】 ……宁稚安以为那三只鬼又来找他玩了。 虽然很不愿意,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挪步到窗户边,缓缓拉开了窗帘。 看到窗外的景象以后,宁稚安脑子直接空了。 楼下,密密麻麻的鬼仰着头看他,见他拉开了窗帘,齐齐说道:“大大,冬至快乐哦。”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有几个鬼煞气十足,像是刚刚跟人拼完刺刀,就急忙赶来了这里! 还有一个年纪很小的小鬼,竟然抱着语文书就来了,现在仰头看着他的目光复杂又幽怨。 夭寿啦,怎么那么多鬼!!! 几乎是下意识的,宁稚安拔腿直接朝季昭然的房间跑了过去! …… 季昭然回到房间里以后,先去冲了个澡,洗掉了淡淡的烟酒味。 他走出水汽氤氲的浴室,松松散散披着灰色浴袍,腰带一系,愈发显得宽肩窄腰,隐约可见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 季昭然拿着毛巾随意地擦了擦头发,湿润的发梢时不时滚出水珠,流到棱角分明的下颌。季昭然打开一瓶矿泉水仰头喝着,水珠随着喉头的动作滚落到宽阔的胸膛。 季昭然拿起手机漫不经心地看着微信的未读消息。 他消息多,挑着有用的回复了一会儿之后,才忽然看到宁稚安的消息。 目光落到那两行字上,仿佛能看到那个小醉鬼一脸认真的神情。 算这小东西有心。 季昭然勾了勾唇角,点开那一段长长的语音消息。 然后笑意缓慢地凝结。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季昭然木然开门,视线里撞进一张略微局促的俊脸的时候,手机里还响着宁稚安的清脆的歌声。 “看铁骑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 门外,宁稚安见到季昭然的脸,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不太擅长说谎,因此耳朵尖儿有些不自然的红。 宁稚安怕被季昭然拒绝,于是决定在季昭然开口前先发夺人。 “季老师,我能去您房间坐会儿吗?” 这个时间,这种对话,和他的身份,会让人引发很多的联想。 季昭然目光微沉,视线落在宁稚安通红的耳朵尖儿,喉咙几不可查的动了动。 他还没说话,宁稚安便又开了口。 在自己唱“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的bgm里,宁稚安心一横,红着脸说出自己憋了半天编出来的谎话。 “我有点想家,看到您我就想起我爸爸了!” 第40章 我叫你爸爸还不行吗? 季昭然真是服了。 他刚进圈那几年总有女明星向他示好,从委婉暗示到深夜敲房门之类的事情数不胜数,季昭然那会儿年轻气盛,也不怕得罪人,全都冷着脸拒绝了。 这事儿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出去了,在圈里引起了一阵讨论,有人骂他太狂,有人说他真性情,也有人嫉妒他总有美女投怀送抱,总之不管怎么说,那一段时间确实没有女明星再敲他房门。 好不容易清净了一段时间,他妈的也不知道哪个小机灵鬼忽然总结—— 哦!季昭然说女明星里没有他喜欢的类型,但或许男星可以一试! 然后季昭然被上了一课,敲门的人从女明星变成了男明星。 他听过无数敲房门的理由,也说过无数次拒绝的话,但就愣是没有任何一个像现在这个玩意儿这么闹心的。 廊顶的灯光落在季昭然脸上,轮廓愈发深邃俊美,他慢悠悠重复了一遍宁稚安的话,笑了:“你有点想家,看到我就想起你爸爸了。” 宁稚安因为刚才被吓出了一点眼泪,一双漂亮的眼睛盛着一片清凌凌的水光。他听季昭然重复了一遍他的理由,连忙老老实实地点头。 宁稚安:“嗯嗯!父爱如山!” 季昭然:“……” 季昭然:“你刚才是不是又偷喝酒了。”虽然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宁稚安:“我没有!” 看着宁稚安老实又无辜的样子,季昭然忽然有些心累。 楼道里夜风划过一阵夜风,宁稚安只穿着单薄的睡衣,难免觉得有些冷,他揉了揉发红的鼻尖,柔软的黑色发梢垂在眉骨上,整个人愈显可怜。 宁稚安抬眸,浓密纤长地睫毛眨了眨,眼巴巴地看着季昭然。 季昭然忽然产生了一点儿诡异的预感,自己要是不同意他进来,这小东西下一句还能说出来更气人的话。 季昭然认了:“进来。” 宁稚安松了一口气,乖乖地钻进了房间,还十分主动地关好了门。 感觉自己结结实实挡住了楼下的鬼,宁稚安满足地小声哼哼了一下。 季昭然:…… 他年少成名,在剧组呆的时间比在家还多,见过太多人在深夜钻进别人的房间,里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言而喻。 季昭然真的是拿他有点没有办法。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宁稚安感觉季昭然的房间后,那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就渐渐平复下去了。 房间里很热,季昭然刚洗完澡,氤氲的水汽掺杂着沐浴露的味道强势地侵入宁稚安鼻腔。沐浴露的很好闻,但是宁稚安也说不上来具体的味道,只觉得很有侵略性,像是被浮沉幽邃的深海包裹。 想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宁稚安吸了吸鼻子,狗腿赞美道:“季老师,您好香啊。” 季昭然想让他快闭嘴吧。 他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以后塞给宁稚安:“多喝点水。”用矿泉水,稀释一下脑子里的水。 宁稚安觉得,想要寄人篱下,就得听话。闻言乖觉地仰起头,咕咚咕咚大口往下咽,漂亮的喉结上下滚动。 季昭然视线缓缓从男生纤细白皙的脖颈移开:“……我没让你一口气都喝了。” 宁稚安于是又停了下来,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上的水渍,安安静静看着季昭然。“哦!那您下次提前说。” 这幅神情,像是不管季昭然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无理的、出格的,他都会照做。 季昭然被宁稚安这没心没肺的样子闹得头疼。 他把宁稚安拎到沙发上,电视打开,调到了少儿频道。 屏幕里蹦出来闹腾的喜洋洋与灰太狼,让季昭然的心反而平静了不少。 季昭然捏着宁稚安的脸,转向了屏幕。 指腹传来细腻柔软的触感,季昭然视线落在宁稚安脸上浅浅的指印上,嗓音有些微不可查的哑:“你在这老老实实看电视,我去阳台抽根烟。” 怕宁稚安阳奉阴违,季昭然又补充:“等会儿回来,我要抽查你,刚才这只羊都做了什么。” 于是宁稚安坐的身板笔直,抱着沙发上的抱枕,漆黑的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阳台门一开一关,灌进微弱的冷风。 房间里安静下来,带着淡淡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属于季昭然的沐浴露味道久久不散。 宁稚安觉得今天太刺激了,太惊险了,还好自己够机灵,跑到了季昭然的房间里,果然那些鬼没有跟来。 他刚才被楼下的鬼吓得不轻,现在到了安全的地方,忽然就有点懈怠下来,整个人昏昏欲睡。 但是想到季昭然交给自己的任务,宁稚安又强打起精神,目光紧巴巴地盯着电视。 他一定要好好表现,让季老师满意,才能让自己被收留的更久! …… 季昭然散漫地靠着阳台,一支烟抽了很久,猩红的烟头在缭绕的烟雾中明明灭灭。 冷风和薄荷烟草的味道灌进肺里,看着漆黑的夜幕,季昭然忽然轻哂一声。 他刚才,竟然因为一个小醉鬼的话想歪了。 季昭然掐灭烟,从阳台走进来的时候宁稚安已经歪在沙发里睡着了。 季昭然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很恬静的一张睡颜,长睫毛安静地垂在下眼睑,因为侧头睡着,半边脸陷落在阴影中。 似乎是睡的不太安稳,男生鼻间发出浅浅的梦呓:“季老师,别赶我,我怕……” 宁稚安手里还紧紧抓着手机,季昭然捏住他的手腕,轻轻剥开男生白皙修长的手指,从他手里拿出了手机。 手机一触即亮,屏幕上是备忘录,上面密密麻麻记着: 那只羊上课了,它学习很好、吃草了、被大灰狼放锅里煮了、它又跑了,它好聪明啊…… 季昭然垂着眼按灭了屏幕,眼底忽然滋生出一种柔软的情绪。 小沙发离窗台很近,夜里容易着凉,季昭然挽了挽袖子,正准备把人搬到床上,就听见他嘴里继续哼唧。 “别赶我,我叫你爸爸还不行吗……” * 楼下,几只鬼排号早的鬼组成了谈判代表团,在楼道的拐角里,鬼鬼祟祟的窝成了一团,目睹了宁稚安钻进季昭然房间的全过程。 还看到了宁稚安主动锁上门的那一幕。 几只鬼大惊,其中一个没站稳,向后退了几步,正巧撞上别的鬼,几只鬼叽里咕噜一起滚下了楼道。 几只鬼趾高气扬的上来,又灰头土脸的回到了楼下。 楼下的鬼大惊:“他……他如此不念旧情吗?他竟然还打你们了!? “……也没有。” “那你们怎么鼻青脸肿的?” 几只鬼避重就轻地说:“大大他不在自己房间,他钻进了对面男演员的房间。” ……嘶。 楼下的鬼全部倒吸一口气。 阳间的娱乐圈,真是太刺激了…… 几只鬼见他们这个反应,愣是没好意思说。 小明星他……他还玩那种羞耻的cosplay,管那个男人叫,叫爸爸呢! 吊死鬼大怒:“他怎么如此逆反!我说那个男人很危险,他居然就跟那男人滚到了一个房间!” 其他的鬼也蹲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慢慢的,楼下的鬼分成了两种阵营。 一种认为小明星现在还年轻,正是拼事业的时候,这时候有个男人,不管是对于阴间写文,还是阳间成名都不是好事:“他小小的年纪,被那个坏坯子骗感情了怎么办?” 一种认为小明星是成熟的成年人了,虽然这次他在网站放的公告太逆反了,但是大家也不能干涉他的私生活:“而且小明星的车技蛮差的,要是真的谈恋爱了,也许能提高一下写作水平呢。” 古曼童趴在桌子上,一边抄写古诗,一边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眼镜女鬼拿着树枝敲了敲桌子:“别四处看,写你的,你看你这个字写的,真是我教过最差的学生了!” 古曼童一个生气,笔尖直接戳破了纸。 他恨这个世界。 楼下的鬼有点儿忘记了此行的初衷,开始了洋洋洒洒的辩论,唇枪舌剑,并且搞了个拉票会,要统计最后胜利到底是属于哪一方的。 辩论赛一直持续到了清晨,两拨鬼还吵得不可开交,谁也没有说服谁。 宁稚安这一晚上睡得很安稳,他懒洋洋地闭着眼睛,满足地轻轻蹭了蹭枕头。 …… 然后感觉有一点不对劲。 指尖触到的织物凉滑松软,就轻轻一摸,宁稚安就能非常肯定的说。 这是他买不起的床上用品。 宁稚安猛地睁开眼睛。 和他房间差不多的格局,但是细节处却被打点的极其精贵,足见主人的身份的不同凡响。 宁稚安揉了揉眼睛,缓缓坐了起来。 入目是床头柜上一张身份证,身份照片处落着一张冷淡的俊脸,拍照的时间应该在几年前,照片里那张脸比起现在稍显青涩与不羁,却也愈发的意气风发。 季老师为什么把身份证放床头柜啊,宁稚安迷糊地想,我知道他三十三岁啊…… 他还没来得及再多想别的,沙发处忽然响起一道低低的嗓音。 “醒了?” 宁稚安头顶翘起一缕头发,呆呆的望过去。 比起宁稚安这幅穿着睡衣不修边幅的样子,季昭然的打扮精致而用心。黑色定制衬衣,显得腰线劲瘦,色调内敛而贵重,袖口处鎏金袖口暗光流溢。 季昭然下巴光洁,双眉锋利地向两鬓延伸出去,眉眼轮廓干净又深邃。 正背对着清晨的阳光,姿态散淡地倚在沙发里,长腿交叠而坐,正漫不经心地看着杂志。 宁稚安目光落在杂志上,那是一本很有名的人物杂志,而封面就是季昭然本人。 而封面的介绍则是—— 年轻有为,他的三十三岁。 ??? 没想到季老师还看自己的杂志采访呢??? 见他醒来,季昭然缓缓合上杂志,勾唇浅笑:“酒醒了?” 宁稚安刚醒,迷迷糊糊的,慢半拍的接受了这一切以后,昨晚的记忆缓缓浮现。 他写死了一个高人气配角。 他发了一条非常叛逆的公告。 他招来了好多好多鬼,都在楼下等着他。 他说季老师像他爸爸,还说父爱如山。 他鸠占鹊巢,在季老师房间睡了一宿。 宁稚安悄悄看了看,这床挺大的,他想问问季老师昨天晚上睡在哪里……但又不敢。 现在那些鬼情况如何他不知道,而季昭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像是要跟他算算总账的样子。 宁稚安咕咚一声,咽了下口水。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宁稚安虚弱地垂下脑袋,狠狠捶了捶自己。 他为什么要写死那个配角? 宁稚安悲愤地想—— 他应该写死失业小明星,一了百了算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季哥:我太难了。 宁宁:我太难了。 第41章 “当技师的时候不要说话。” 宁稚安干巴巴张了张嘴。“季老师……” 季昭然漫不经心地再次翻开杂志,封面上一张锋芒毕露的俊脸正对着宁稚安:“不叫我季叔叔了?” 宁稚安忍不住开始揪手指头,暗自懊恼起来。 小明星,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季昭然目光落在杂志上,翻了一页,缓慢催促道:“嗯?” 金色的阳光漫进玻璃窗里,被窗边的绿植切割成了几片。 宁稚安有点拿不准季昭然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 听到季昭然又意味不明地催促了一声,宁稚安认真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 季昭然神情松散,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 好像对这个称呼也不是很抗拒??? 想到自己被一群鬼找上门的悲惨境地,宁稚安舔了舔唇,试探着说:“您要是喜欢,以后我就叫您季叔叔也行……” 只要不赶他走,叫爸爸都可以的。 季昭然:“……” 这人长嘴就是为了气人吧? 季昭然放下杂志,有点儿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宁稚安正求没有机会表现,看季昭然这个动作,连忙见缝插针道:“您头疼吗,我会一点儿按摩,要不然我给您揉揉吧!” 宁稚安机灵的想,这样就又能名正言顺的留在季老师房间里了。 “你会?” 宁稚安利落地跳下床,清透漂亮的杏眼里盛着窗外的阳光,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当然了,我手艺挺好的,您等着,我去洗漱一下,马上回来。” 宁稚安说完就往浴室跑,跑到一半又停下来,回过头自信地对季昭然补充:“等我回来,肯定会让您舒服的。” ……季昭然看着男生跳脱的背影,忽然觉得头更疼了。 宁稚安在这没有洗漱的东西,但是他不太敢回自己的房间去拿,好在酒店的房间里有很多一次性的牙刷。 他叼着牙刷,从浴室的门里探出一个脑袋。“季老师,我能用一下您的洗面奶吗?” 不管是糊里糊涂的在季昭然房间睡了一宿,还是现在要用季昭然的洗面奶,对于宁稚安的身份来说,其实都有些过界。 换做一个轻浮的人,甚至会认为这是一种蓄意的勾引。 季昭然视线落在宁稚安唇角的牙膏沫上,想到男生昨晚梦呓的那句我害怕,到底没有再说别的。 他双腿交叠坐着,垂下眼随意地翻了页杂志:“随便用吧。” 漆黑的小脑袋钻了回去,浴室里传来一阵清澈的嗓音:“谢谢季老师,我就用一点点!” …… 宁稚安洗漱完,认认真真洗干净手,在掌心搓热之后才走到季昭然面前,没心没肺地说: “季老师,您点的技师小宁来啦。” 季昭然手上一用力,杂志内页直接被扯下了一大片。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合上杂志,扔在茶几一角。 房间里漂浮着淡淡的洗面奶味道,似乎和季昭然的沐浴露是一个系列,幽深的木调香,被阳光一晒,有点懒洋洋的韵味。 季昭然配合地仰着头,任由宁稚安的手指放肆地落在自己眉心。 宁稚安一双手骨肉匀亭,力道时轻时重,还时不时认真地讲解一下:“我现在这个手法,叫做手推法,可以舒经活血,促进血液循环。” 季昭然闭着眼,似乎觉得他手艺确实不错,轻轻“嗯”了一声。 “在哪儿学的?” 宁稚安不假思索道:“我爸有偏头痛的毛病,我在家的时候就这么帮我爸揉。” ……感觉季昭然太阳穴好像猛的跳了一下,宁稚安指尖又很有眼力价儿地挪到了那里。 宁稚安热情洋溢地补充:“除了我爸,我就给您按过。” …… 季昭然闭着眼,喉咙缓慢地动了动,然后放慢嗓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小宁。” 宁稚安毫无察觉:“嗯?” “当技师的时候不要说话。” * 其实宁稚安一直想问一下季昭然,他们昨天晚上是怎么睡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给季昭然按完脑袋,季昭然脸色似乎更难看了。 这个问题也就憋在了宁稚安心里。 小周那里有备用的衣服,宁稚安换好后,紧紧跟着季昭然的步伐,往酒店外面走。 小周跟在宁稚安身后,思绪万千。 早上接到宁稚安的电话,让自己给他送衣服,而且是送到季昭然的房间时,小周心里是震惊的。 但是很多事情,又诡异地在小周的心里串联成了一条线。 季昭然有好吃的都分给宁稚安,季昭然亲自接宁稚安去媒体采访会,季昭然在剧组一直对宁稚安很照顾。 想通了这些,小周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心里又滋生出一些诡异的得意。 那可是季昭然,新悦的大老板呢。这么多年,这么多小妖精前赴后继,也没见哪个得手过。 没想到高手竟在他身边。 但是又有点为宁稚安担心,那可是季昭然呢。 想到此处,小周快走两步跟上了宁稚安:“宁哥,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快出酒店大门了,宁稚安一直惦记着楼下那些鬼,闻言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小周认真道:“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楼下的鬼似乎没有昨晚那么多了,但是也不少,宁稚安头皮发麻,紧紧跟在季昭然身后。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了这一晚上,楼下的鬼都憔悴了许多,而且他们似乎都特别的渴,淹死鬼这会儿正浑身咕噜噜地冒着水,整个鬼跟个人工喷泉似的。 其他鬼排着队来他这里打水喝。 也不知道鬼喝水用不用煮沸,不过看样子好像不用…… 见到宁稚安以后,鬼鬼们神色复杂,但是又不敢上前。有一个想说话,但是一张嘴跟破锣嗓子似的:“恋爱万岁!恋爱无罪!恋爱最甜美!” 宁稚安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鬼被其他鬼殴打,然后别的鬼前来支援,再然后他们打成一团。 宁稚安不明所以的想:他们这是……搞起内部分裂了吗? 季昭然和小周都在旁边,宁稚安就算想劝架也只能装作看不到,半路还经过了一只正在背唐诗的小鬼。 小鬼面色青白,一双眼睛幽怨阴冷,嘴里却脆生生地背着:“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下土……” 宁稚安不敢再看他,却忍不住低声提醒:“霜。” 一个戴着眼镜的女鬼高声说道:“看看别人,看看你,人家长大了能当作家,你呢,你呢!?你能干点什么!?” “再抄五遍,我就不信我教不会你了!” 小鬼颤抖着拿起笔。 他恨那个给他下达任务的主人,他从未见过心肠如此歹毒的人。 坏起来竟然连自己的小鬼都坑! …… 宁稚安有惊无险地跟着季昭然到了剧组,好在那些鬼并没有跟到剧组来,这让宁稚安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跟季昭然的化妆间不在一起,毕竟到了剧组,就要进入工作状态,宁稚安便鼓起勇气和小周去做造型。 片场里,周唯鱼正在吃盒饭,见到季昭然以后惊讶地放下筷子。“今天不过年不过节的,你打扮的这么骚干嘛?” 季昭然扯了扯衬衫领口,凸起的喉结将将露出,他不耐烦道:“你管这么多干嘛?” “你是不是那种霸道总裁的小说看多了?”周唯鱼看他的做派,不禁砸了砸嘴:“我看你最近有点不正常,我劝你一句,小说里那种霸道总裁也就吸引一下不懂事儿的小年轻,你是老戏骨,你还是要稳重一些,别学那个。” “别胡说八道。”季昭然皱眉。 他现在听见“老”这个字就烦的慌。 周唯鱼冷笑了一声不再说话,这人绝对有点不正常。 过了一会儿,周唯鱼忙起来都快忘了这茬了,季昭然忽然若有所思地问:“什么样的小说?” 周唯鱼:??? …… 宁稚安跟小周一块儿去了化妆间,化妆间里蒋扬也在,正被自己带的造型师围得密不透风。 剧组里的化妆师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蒋扬不愿意用剧组的化妆师,正好她们也省了事儿。 几个化妆师都跟宁稚安关系很好,见他进来,态度随意又透着亲切地带他去常坐的位置。 化妆师摸了摸宁稚安的脸,信口闲聊道:“咦,你今天皮肤状态好像不是很好呀,是不是最近有什么烦心事?” 化妆师操心地嘱咐道:“你之前皮肤都很好的,怎么一下子这么差了,要注意保养呀。” 宁稚安寄人篱下,今天早上没好意思用季昭然的护肤品,便只用洗面奶草草洗了把脸。 加上昨晚被一群鬼吓得不轻,换了谁皮肤状态也好不了。 失业小明星忧愁地想,他烦心事可太多了。 宁稚安神情恹恹的,纤长的睫毛也垂了下来,他含糊道:“昨天做了个超级可怕的梦,没有睡好。” 蒋扬在旁边听着他们聊天,垂着眼轻笑了一下。 皮肤不好? 可能很快,他整个人就都不好了吧。 他虽然看不见那个小鬼,却能有一种奇怪的感应,他能体会到那个小鬼的情绪。 他的小鬼现在怨气非常深重,想杀人的心情都有。 听说怨气越重的小鬼效果越好。 蒋扬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他的烦恼,可能很快就会被解决了。 他倒没有想到宁稚安的命,不管那个小鬼会用什么方法,但是只要宁稚安不再出现在大众面前,不出现在谢闻舟面前,蒋扬就有自信,可以一直瞒天过海下去。 他就还可以过着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日子。 想到这里,蒋扬有点克制不住的兴奋。 他经纪人现在不在身边,自己也没注意到微博上有一个营销号,忽然发了一段录像的内容。 如果他看到了那条微博的内容,现在肯定不会笑的出来。 蒋扬坐在宁稚安身边,发了一条微博:今天是个好日子。 …… 宁稚安没想到自己一个皮肤不好,就能让人引发出这么多的联想。 他现在只想狠狠地质问小倩,你们那破网站还能不能行了! 能不能保护作者的隐私与安全了! 但是小倩说话太阴间了,这里这么多化妆师看着呢,宁稚安也没法好好跟她沟通。 于是宁稚安又苦苦思索怎么跟那些鬼谈判,如果谈判不成,怎么想办法继续蹭在季昭然的身边。 宁稚安指尖在屏幕上敲击,浏览器上出现一行字: 【如何很有气势的谈判?】 最佳答案:谈判是一种艺术,你从心理上就不能输,要给自己造势,让自己强势起来。 想到楼下的那些鬼,和他们打架时候的样子,宁稚安头皮一阵发麻。 太可怕了! 他在心里给谈判策略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宁稚安又在浏览器上认真搜索。 【如何讨人喜欢?】 第42章 hello?萨瓦迪卡? 宁稚安认真浏览完【如何讨人喜欢】这个词条,把重点记在备忘录以后,妆也化好了。 宁稚安跟小周一起往片场走去。 一路上小周昂首挺胸,步伐稳健中不失嚣张,像是又遇到了什么喜事。 自从白无常给小周托梦后,小周隔三差五便是这个状态,宁稚安已经见怪不怪了,便没有去仔细探究他的异常。 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扑面而来的风很温柔,就连阳光也懒懒的。 往片场走的路上,宁稚安恶狠狠地给小倩发过去消息,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怒,宁稚安一口气发了好几条。 谈判,就要拿出气势来,绝对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软弱。 【宁稚安:小倩!!!你们网站怎么回事,能不能保护作者的隐私与写作自由了!!![猫咪生气].jpg】 【宁稚安:小倩!!!要是每个作者写死了配角,都要被读者找上门来,你们阴间的文坛还怎么百花齐放!?[猫咪叉腰].jpg】 【宁稚安:小倩,你出来,你回答我。[猫咪挠门].jpg】 【宁稚安:你别躲在手机后面不出声![猫咪拳拳].jpg】 连续发完四条,宁稚安觉得自己态度很强势,他很满意地虎视眈眈地等着看小倩的回复。 【小倩:小明星,你好可爱哦。】 宁稚安:??? 宁稚安不禁一脸问号,难道他的态度还不够强硬吗? 【宁稚安:跟你说正事儿呢,别糊弄我!】 似乎还是这句比较唬人,小倩也正经起来。 【小倩:别生气别生气你听我说,因为你是阳间的明星,所以他们想要知道的你的位置就很容易,至于为什么你的马甲会泄漏,这件事情很奇怪,我们也在调查。】 【小倩:我们已经紧急派怀特去帮你处理这件事了,你没有见到他吗?】 自从上次媒体采访会后,宁稚安就没有再见到白无常怀特。 【宁稚安:没有啊??】 【小倩:你不要着急,他应该很快就会到。】 说完这句,小倩苦口婆心地说: 【小倩:小明星,下次不要发那么叛逆的公告了。】 那根本不是叛逆,只是酒后冲动之下,燃起了他对艺术的追求。 宁稚安垂眸发着消息,步伐缓慢,正准备好好跟小倩讨论一下作者权益于自由的问题,胳膊忽然被小周猛地一拽。“宁哥!” 宁稚安猛地停住了脚步。 一抬头,正看到蒋扬的经纪人正行色匆匆地往剧组里走去。 要不是小周拽住了宁稚安,两个人或许就撞到了。 蒋扬经纪人走后,小周松开宁稚安胳膊,嘀咕了一句:“有什么急事儿啊走这么快。” 宁稚安摇了摇头,他们也快到片场了,宁稚安便回了小倩一句【快点催催怀特吧!】就结束了话题。 到了片场,听到工作人员的闲聊,宁稚安才知道蒋扬的经纪人刚才为什么那么急。 换做谁,谁都会急。 微博上,有一个营销号发了一段录像。 录像里蒋扬好像正在跟友人打电话聊天,一边抽着烟一边一脸得意地说:“有些糊咖真是不自量力,有演技和努力又能怎么样,真的以为自己就能翻身吗?太搞笑了,我会让他认清现实的。” 语气里全是赤裸裸优越与傲慢。 这个视频一出,全网哗然。 虽然说娱乐圈是一个残酷的一个地方,但是网友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就这么得意洋洋的践踏别人的努力与实力。 何况蒋扬之前的人设还不错,而且后台硬,网上流传的黑料很少,大家对他印象都还可以。 现在这个视频一出来,跟网友印象里的那个明星差别实在太大了。 【???那你真的很牛哦。】 【我的天啊,我看你需要认清一下现实吧?】 【让我们一起帮你认清现实吧。[微笑].jpg】 【emmm,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我这人特别容易共情,听了好几遍这个视频,真的被气哭了,人家糊可能就是因为不像你这么坏吧!】 【这大白天的,给我恶心吐了。】 【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靠,你他妈在得意什么?拳头硬了。】 【这样的明星简直就是娱乐圈毒瘤。】 【蒋扬,你是认真的吗?别人的努力就真的不值一提吗?】 【妈的我这个暴脾气,怎么的,有演技又努力,怎么就不能翻身了???】 【别让我扒出来蒋扬说的是谁,真让我知道了我立刻转粉那个人,我就喜欢演技好又努力的!】 【人家演技好还努力,凭什么要被你欺负,妈的!!!】 【来姐妹们,咱们一起扒一扒他说的是谁吧???】 【ok,我也加入!!!!】 因为蒋扬的这条热搜,周唯鱼脸色很难看,烟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片场的气压也有点低,工作人员进进出出的,连口大气儿都不敢出。 小周看着被爆出来视频,想到蒋扬当初对着宁稚安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十分解气道:“活该,让他狂啊。” 宁稚安压低嗓音:“你小声一点,小心周导骂人!” 小周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狠狠地刷着微博解气。 * 保姆车里,蒋扬的经纪人被气得焦头烂额,在心里已经骂死这个蠢货了,碍着蒋扬的靠山谢闻舟的面子,又没办法说的太难听。 “这种话,你怎么敢在外面说的?!” 蒋扬垂头盯着微博,没有回答经纪人的话。 怎么会这样? 他前脚还发了今天是个好日子,一转眼网友的声讨就汹涌而至,显得他像个笑话一样! 微信里涌入无数个消息,都在假装关怀的问他怎么回事,话里话外却全是幸灾乐祸的意思。 这些人他之前根本看不上的人,竟然也敢看他的笑话了? 经纪人憋着火,再次问:“你当时在跟谁打电话,前因后果是什么?” “没谁。”蒋扬烦躁地说:“都已经被爆出来了,你还问那么多干嘛?” 蠢货! 经纪人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正想再说点什么,忽然进来了电话。 厌恶地看了蒋扬一眼,经纪人换了语气接通电话。 “喂?陆秘书你好。不好意思,蒋扬刚才可能没有听到你的来电。” “什么,谢总要过来?”经纪人微微惊讶。 听到这里,刚才还敢跟经纪人叫板的蒋扬却猛地抬起头,失声尖叫:“不要,不要让他来!” 经纪人冷冷觑了蒋扬一眼,不知道他又犯什么病。 这时候谢闻舟能过来不是很好吗。 如果谢闻舟干预,或许这次的事情就能平息了呢? 无视蒋扬的反对,经纪人态度温和对电话那头说道:“好的,谢总什么过来,我安排一下。” 蒋扬死死咬着嘴唇,禁不住颤抖起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所有事情都跟他希望的背道而驰。 不是说养了小鬼运气会变好吗,会心想事成吗?为什么宁稚安一点事情没有,而他却事事受阻? 他的小鬼呢?不是很厉害吗? 怎么还不帮他!!! …… 小鬼木然地看着面前的眼镜女鬼。 一晚上了,其他在吵架的鬼都累了,没精打采地挂在树上。而这个戴眼镜的女鬼却越来越有精神,甚至开始想要教他做阅读理解了。 他一个外国的鬼,为什么要学这些东西? “愣什么神儿呢!你知道你愣神儿的时候错过了多少知识点吗!?”眼镜女鬼见他走神,不满地大喝一声。 在场的鬼都不禁抖了抖,小鬼更是吓得直接站了起来。 “你站起来干嘛?我让你站了吗,坐回去!” 小鬼真的好恨。 在怨气愈发深重的同时,他还偷偷在纸上写了骂人的话,怕被眼镜女鬼认出来,他特地用家乡话写的。 有眼尖的鬼看到:“呦,这小孩儿还会外语呢?” 这话一出来,其他的鬼也好奇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围着古曼童。 “这是哪国话啊?小朋友,你有点东西啊。” “我怎么感觉这小孩儿品种不太对,不像咱们本地的鬼啊?” “我去,合着这是一泰国友人啊,咱们小明星可真是出息了,著作远销海外,都有海外粉了?” “你有暂住证吗?在地府登记了吗?可别是黑户啊?” “hello?萨瓦迪卡?” 被一个眼镜女鬼盯着,古曼童就已经心力交瘁了,现在被一群鬼围着,还一直问他要暂住证。 古曼童更恨蒋扬了。 连暂住证都不给自己的小鬼办,还算的上是什么主人!? * 宁稚安还不知道自己的读者这会儿正围着蒋扬的小鬼,非要查人家是不是黑户,还要托小鬼给他们代购东西。 有好斗的鬼还想跟小鬼切磋一下,来一场中泰功夫的友好交流。 他这会儿正托着腮,为自己在【孟婆汤小说网】的公告发愁。 也不知道怀特什么时候能到,季老师今天晚上还会收留他吗? 小明星发着呆,满脑子都是今天晚上用什么理由钻进季昭然房间,连女二沈叶什么时候过来的都没发现。 沈叶之前跟蒋扬有一点过节,被蒋扬买营销号黑过。今天蒋扬的嘴脸被网友知道,要不是经纪人拦着,沈叶高兴地差点在微博转发抽奖。 她坐到宁稚安旁边,语气欢快道:“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 宁稚安回过神来,恹恹地垂着眼睫,随口找了个理由:“想下戏以后去吃点儿好吃的。也不知道这附近还有什么好饭馆。” “哎。”宁稚安这么一说,沈叶也馋的不行。“赶快杀青吧,下部戏我要去拍现代的,当几个月都市丽人,再也不在这偏僻的地方呆了。” 说着,沈叶跟宁稚安吐槽:“这破地方,我真是服了,连诈骗电话都比别的地方土。” 宁稚安闻言抬眉:“还有诈骗电话?” “对呀。”沈叶道:“昨天夜里我酒店电话响了,结果一接通你猜怎么着?” 沈叶一拍大腿:“那人说他是白无常,现在路上出了点儿急事,让我给他搞点钱用用,他解决完马上就来!” “现在的骗子,真是太低级了,编都不会编个像样的人出来!” …… 也许,那不是诈骗电话。 宁稚安昨天晚上不在自己房间,可能没有接到怀特的电话。 白无常那个不靠谱的鬼东西,打错电话这种事情他也不是做不出来。 宁稚安镇定地转过头,目光带着沈叶看不懂的深意。 “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沈叶幽默一笑。 “我说:我,秦始皇,打钱!” 第43章 怀特,你听见了吗,你该有此教训。 如果不是真的认识白无常,宁稚安也可能会因为沈叶的回答而开怀大笑。但问题出在他不仅认识,还知道这话八成是真的。 宁稚安喉咙动了动,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沈叶,你做的很好。” 沈叶也觉得自己很机智,她勾起唇角自信笑道:“这种低劣的骗局,我见一个拆穿一个。” “啪,啪,啪。”宁稚安为她鼓掌。 怀特,你听见了吗,你该有此教训。 鼓完掌,宁稚安又开始犯难。 怀特这是干嘛去了,路上遇到了什么急事? 他没有怀特的联系方式,上次那张纸钱烧完以后,宁稚安觉得这个方法太不实用了,也忘记再要一张。 现在该怎么找到怀特,也是个大问题。 宁稚安忧愁地叹了口气。 失业小明星的烦恼可太多了,一时间他都弄不清究竟哪个问题要更棘手一些。 工作人员在片场来来去去,老旧的演武台上正在陆续搭着新的武器架。 沈叶坐在宁稚安旁边,津津有味地刷着微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网上关于蒋扬那个视频的质疑与讨论还没过去,又忽然涌出很多关于蒋扬或真或假的爆料。 有说他耍大牌对工作人员态度恶劣的,有说他在剧组仗势欺人挤兑小透明,还有人说他强行加戏,把好好的剧本弄得一团乱。 因为他,某部戏剧情大改,节奏一塌糊涂,剧组所有人的心血直接被毁掉了。 很多人因为蒋扬的视频中说的那些无耻的话,现在都在气头上,看到这些爆料,有不少人开始了沸沸扬扬的扒料行动。 【别的事情真的假的我不敢说,但我以前在某个剧组工作过,我能证明,蒋扬曾经在寒冬腊月,直接冲女助理身上泼冰水,当时见到这一幕的人不在少数,后来听说那个女助理哭着辞职了。】 【对个暗号,是不是xx剧组,因为我也是目击者之一。】 【我靠他还是男人吗?真狂得无法无天了啊???】 【别的不知道,蒋扬好像没少拉踩别人吧?我记得周唯鱼失踪的时候,蒋扬瘸着腿本来呆在市区养伤的,却非要去红渔村,假模假式接受采访,当时的弹幕怎么骂宁稚安的大家还记得吗?】 【楼上一说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就纳闷,为什么别的演员采访弹幕都是在为周导着急,一到蒋扬那里,弹幕就开始骂别人,现在看来是早就憋着想黑人了吧?!】 【这么一看,宁稚安真惨,招谁惹谁了。】 【我现在想起他那个视频还火冒三丈的,要不要点脸了,仗势欺人还有理了?】 【他要是把自己坑别人的心思用来提高演技,他这些年接了这么多大制作的戏,或许早就能爆火了。】 【得亏这种人没有爆火,要不然才是对别人努力的一种践踏吧。】 【说实在的,好奇蒋扬背后的人,得多牛啊,听说他在剧组,光化妆师就自己带三四个,这是长了几张脸啊?】 【厉害了!怪不得电话里能这么嚣张,原来后台这么硬啊。】 【话说蒋扬现在在《云起鹤唳》啊,不知道这波对剧组会不会有影响??他的戏份还能在吗?】 沈叶刷着网友的评论,感觉身心舒适,她解气道:“活该,让他平时仗着自己有后台,净干缺德事儿!现在被人扒了吧!我估计因为那个视频,后面他那些料会越扒越深的,这回他怎么着也得掉层皮。” 想到蒋扬过往干过的事情,以及那个视频中蒋扬所说的那些恶心人的话,宁稚安也有些厌恶地蹙起了眉。 “不过他后台太硬了,虽然大家讨厌他,但只要他后台还在,他就不愁没戏拍啊。”沈叶喝了口热水,叹气道:“时间长了他还是能逮到机会洗白吧,可怜的还是咱们这种无依无靠的小演员。” ……小周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站着,心里却不无得意地想,怎么就无依无靠,我们宁哥有1了! 正这么想着,小周就听见了有脚步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季昭然披着深灰色大衣,精心的剪裁衬得他肩宽背挺,腰线劲瘦。 他信步到宁稚安跟前,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并排而坐的两人,笑了。“聊什么呢,带我一个?” 沈叶又想站起来跟季昭然问好,但是想起季昭然上次说过别那么客气,便只点了点头道:“季老师。” 宁稚安也规规矩矩地打招呼:“季老师。” 声音清澈干净,带着一点浅浅的鼻音,尾音微微扬起。 小周的视线古怪地在宁稚安和季昭然身上打转。 两个人都住一间房了呢,在片场表现的还是这么得体。要不是这声“季老师”叫的有点儿意思,他都难以察觉这些小暧昧。 小周在心里“啧”了一声,难道这就是演员的职业素养吗? 季昭然姿态随意地扯了把椅子坐下。 他刚下戏,黑发散漫地捋向脑后,阳光斜斜地落在他高耸的眉骨和鼻梁,将本就深邃俊美的一张脸衬得更显锋芒。 季昭然视线落在宁稚安和沈叶相距很近的两把椅子上,笑着随口闲聊道:“我坐这你们不自在?” 沈叶忙摆手,受宠若惊道:“没有没有,怎么会,能跟您挨这么近,我都觉得我出息了。” 看季昭然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沈叶试探着说:“季老师,我能跟您单独合张照吗……我妈是您的影迷,要是看我跟您合照了,得高兴个好几天。” “当然可以。”季昭然点头。 沈叶便兴奋地打开相机,凑到季昭然身边,隔着合适的距离,跟季昭然合了几张影。照片里季昭然神态从容,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 沈叶激动得当场就把照片给她妈妈发了过去,她妈妈又很激动地打来了电话,沈叶便跑去一旁清净的地方接电话。 宁稚安见状咬了咬嘴唇,也有一点儿心动。 季昭然拍完照,目光又落回宁稚安身上。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得好笑道:“你想说什么你就说。” 宁稚安耳朵尖儿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他眼巴巴看着季昭然,声音里带着微不可查的期待:“季老师……其实我也有个小小的愿望。” 季昭然视线落在他耳侧,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小孩儿还有什么愿望是自己没顺着的? 天色碧蓝,一片晴空如洗,阳光轻柔又浓烈地铺向地面,宁稚安的头顶晕着一圈浅浅的金边。 他喉咙动了下,漆黑轻透的杏眼倒映着季昭然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羞赧开口道: “季老师……您能不能给我弄两张影后李安安的签名啊?” 跟他打太极拳的周大爷,自从知道他是演员,就一直想拜托自己搞两张李安安的签名。 他能进这个剧组,还多亏了周大爷的合影呢。吃水不忘挖井人,现在他出息了,跟季昭然都非常熟了! 有条件的话,他当然要满足自己亲密的好拳友,周大爷的心愿! 不远处,沈叶正激动地跟她妈妈聊着和终于和季昭然合影的事情, ……季昭然微笑,嗓音凉薄地重复:“你想,跟我要李安安的签名?” 季昭然跟李安安合作过一部电影,要几张签名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但他见宁稚安态度这么殷切地跟自己要她的签名,季昭然莫名有些不爽。 “嗯嗯!” 想到周大爷一直以来的心愿,宁稚安目光澄亮,有些期待地看着季昭然:“如果方便,能不能再让李安安写一句话?……” 季昭然额角跳了下,声音却放缓,带着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你还想让她给你写句话?” 宁稚安毫无察觉地点头。 咬着指尖苦苦思考了一下,他终于有了主意。“就写……” 想到自己出息了,或许真的能完成周大爷的愿望了!宁稚安兴奋之下小脸漫上一层薄红,他雀跃道: ——“这张签名,送给我的忠实仰慕者!” 第44章 【J:今天还想家吗?】 季昭然当着宁稚安的面,拨通了影后李安安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李安安有些惊讶,但还是惊喜居多地说:“今天什么日子呀,怎么想起我了?” 温婉动听的女性声音从听筒里流出,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季昭然向宁稚安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近点儿。 宁稚安特别配合,挪起小马扎坐到季昭然跟前,双手叠在膝盖上,仰头看向季昭然的模样儿乖巧又讨喜。 季昭然目光落在眼前的小王八蛋身上,动了动嘴唇,声音平淡又平静,一字一句清晰地李安安说:“给我写几张签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早就见惯了大场面的李安安,却从这几个字里听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小王八蛋却毫无察觉,双手托腮眼巴巴望着,听清季昭然说的话,眼睛一亮,甚至张大嘴巴无声地提醒:手写。 于是季昭然又毫无感情地补充:“还要手写——这张签名,送给我忠实的仰慕者。” 电话那头的李安安放下电话,再次确定打来的人是季昭然没错后,才复又拿起电话:“……季昭然,你要是被绑架了,就咳嗽两声。” 宁稚安:“……” 季昭然:“……” 季昭然惜字如金地对着话筒吐出两个字:“没有。” …… 宁稚安今天还有戏要拍,刚笑着听季昭然打完电话,就被剧务老师叫走了。 这样的从色匆匆在剧组是常态,季昭然干脆跟周唯鱼一块儿坐在监控器前,从一方小小的屏幕里看着宁稚安。 今天和宁稚安拍对手戏的是扮演顾听泉义父的赵听松。 赵听松拍了几十年戏了,演技熟练老辣,情绪拿捏的分毫不差,宁稚安和他对戏的时候,心里常常会有点紧张。 宁稚安原地跳了两下,眼尾扫到坐在监控器前的季昭然,忽然有一种考试时候被监考老师看卷子的紧迫感。 季昭然目光落在监控器上,倏然轻笑了一声。 周唯鱼“咦”了一声:“你不要在我耳边这样轻浮的笑,虽然你最近像只公孔雀一样骚的不行,但是我俩是不合适的,我认为我们之间应该保持一些界限。” 季昭然嘲讽意味十足的笑了一声。 从周唯鱼手里接过一支烟在指间摆弄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季昭然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周唯鱼一句:“你觉得,我跟李安安,谁更好?” 周唯鱼一口气没顺过来,直接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季昭然无视他的痛苦,沉吟片刻,换了种说法:“我跟李安安,让你选一个,你会选谁?” 周唯鱼一边咳嗽一边不可置信地锤自己,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你他妈老房子着火,能不能别往我这儿扔火星子?性别都不一样,这种问题你竟然问的出来?” 季昭然目光微敛,修长的手指缓缓伸到衣服兜里,两秒过后,捏起一张身份证亮到周唯鱼眼前。 他嗓音既凉且薄,冷冷落入周唯鱼耳朵里:“给你三十秒,看清上面的信息,然后告诉我自己看到了什么。” 身份证上,一张锋芒毕露的矜傲俊脸正面无表情地对着周唯鱼,好像下一秒就要说出你看什么看。 周唯鱼都他妈服了,正常人谁没事儿把身份证揣兜里??? 这人真是太不正常了。 他不着痕迹地挪了挪椅子,坐得离季昭然远了一些,拿起喇叭,气沉丹田喊了句:“演员准备一下,马上开始了!” 片场里,宁稚安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的戏有场情绪的爆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顾听泉后知后觉发觉了武馆的异常。 比如常年紧锁的仓库,比如半夜到访的陌生人,比如他义父看着他时,有些奇怪,又意味悠长的目光。 但此刻他还没有把自己敬仰的义父,和偷销鸦片联系到一起。 又一次发现了陌生人造访后,顾听泉在后院堵住了自己义父,怕义父还把他当小孩,顾听泉瞪着眼,让自己看起来气势汹汹的。 “父亲,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义父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笑的滴水不漏:“你想问我什么呢?” 顾听泉理所当然地问:“我想问!刚才那个人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他给你那么多银票!?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哦。”义父点了点头。“泉儿,你还看到了什么,不如一起说说?”还不待顾听泉回答,义父便向他逼近,半垂着眼,缓慢地说:“顾听泉,你好奇心就这么重吗?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我对你忽然捡回来一个人的态度一样。” 事态云谲波诡,背后调查他的人扑所迷离,义父有些失去耐心,他举高临下地看着顾听泉:“今天义父再教你一个道理,有些事情,没必要刨根问底。” 听到自己敬爱的义父这么说,顾听泉既气且伤心,眼泪当即就有些控制不住地涌出眼眶,他狠狠抹了把泪,踹了下旁边的假山。 “孩儿……孩儿只是为您担心,孩儿只是不想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有什么错吗!?” “咔!”周唯鱼喊了停。“这场过了,休息一下准备下一场。” 监控器里,宁稚安一双漂亮的杏眼蓄满泪水,眼尾染着一抹红,神色却依然倔强执着,不掩少年意气。 周唯鱼半斜在椅子里,叼着烟感叹道:“有灵气,他应该再去大荧幕磨练磨练。再给他十年,未必成不了你。” 季昭然视线专注地落在监控器上,他懒懒的咬着烟蒂,并没有点着,也没有答周唯鱼的话。 周唯鱼接着感慨:“可能这就是新老交替,影视行业的传承吧。” 柔煦的阳光缓缓垂下,照在周唯鱼胖乎乎的脸上,显得既愣,且憨。 这话也不知道哪个字儿让季昭然不爱听了,季昭然拍了拍周唯鱼:“起来,你太占地方,挡我路了。” 周唯鱼:??? 周唯鱼眼睁睁目睹着季昭然单手拽着他的椅子,游刃有余地发力,自己将近一百八十斤的体重,连人带椅子就这么被挪开了。 然后季昭然不以为意地甩了甩手腕,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撂下一句“你以后还是少吃点宵夜吧”就朝宁稚安走了过去。 周唯鱼愣怔看着季昭然的背影,心想这还算是个人吗? 他又不是不给季昭然腾地,你想给人小宁递纸巾,你为什么要顺带侮辱我? * 气愤过后,周唯鱼认命地坐在监控器前。 宁稚安自从进了组,一直非常省心,听话懂事不说,跟谁都是一副笑模样,都快成了剧组团宠。 跟蒋扬仿佛两个极端。 想起热搜,周唯鱼头疼地搓了搓手。 想什么来什么,蒋扬的经纪人带着蒋扬走了过来。 经纪人赔着笑脸:“周导,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蒋扬年轻气盛的,嘴上没个把门的,一不小心惹了些麻烦。” 经纪人说着,扯了一把蒋扬。 以往蒋扬在剧组仗着自己有靠山,都心高气傲的,即使出了什么事情他也不怕,因为很快就能摆平。 但这次事情发展的特别邪门,那些爆料,那些扒他的人,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压都压不住。 现在让他当众道歉,蒋扬觉得自己的脸好像被狠狠甩了一个巴掌,他张了张嘴,声音很小:“对不起,周导,我说错话了,我以后我会注意的。” 周唯鱼当即嗤笑一声:“小蒋年纪轻轻,说出的话可真是不得了,我听都吓一跳。现在网友全盯上了咱们剧组,还有人私信问我,小蒋在我这剧组有没有欺负人,有没有耍大牌啊。” “这你让我怎么说?我可真不好回答啊。” 周唯鱼根本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监控器附近的人都听见了,虽然神色各异,但都安静下来,等着听周唯鱼接下来的话。 经纪人忙拽着蒋扬赔不是,周唯鱼却并不领情。 “我看小蒋好像觉得道歉挺难为情,要不算了,别勉强自己了吧?”监控器里放着宁稚安刚才的那段戏,周唯鱼语气淡淡的。“可能我们这种只会努力的普通人,不值得蒋少爷这么委屈自己。” 监控器里宁稚安的声音和周唯鱼的那句蒋少爷掺杂在一起,砸得蒋扬脑袋嗡嗡的,他舔了舔嘴唇,声音有一丝发颤:“对不起,周导,我真的知道错了。” 制片人许有也来打圆场:“嗨呀老周,消消气,谁没个年轻气盛的时候。” 他说着,凑到周唯鱼耳边说:“蒋扬背后的资方马上要过来了,有什么事儿,也等资方来了再一起谈。” …… 他们说话的时候,宁稚安离的远,也没注意那边的动静。直到今天收工,才听到剧组的人说,蒋扬背后的那个金主,马上就要到剧组了。 沈叶原本正高兴地用小号转发抽奖,抽奖理由也非常损,照搬蒋扬的那条微博——今天是个好日子。 听到这话忽然又发了条微博:[垮起个批脸].jpg 沈叶小声跟宁稚安聊天:“你说蒋扬究竟有什么魅力啊,能让人金主这么不离不弃。” 下戏了,宁稚安就要回酒店了,想到等到酒店楼下的那些鬼,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可能是因为那个人眼神不太好吧。” 今天的戏都拍完了,剧组这会儿忙忙乱乱,场务在搬东西,演员三三两两往外走。 “也有这个可能吧。”沈叶叹了口气,跟宁稚安挥别:“我走了啊,明天见。” 宁稚安:“明天见。” 告别了沈叶,宁稚安目光在剧组四处扫视,也没见到季昭然人在哪儿。 季老师不会自己先回去了吧!? 想到楼下的那些鬼,宁稚安忙给季昭然发了条微信。 【我妈生我必有用:季老师,您在哪呀?![流泪猫猫头].jpg】 【我妈生我必有用:您已经回酒店了吗???】 季昭然回复的很快。 【J:在导演室,跟周唯鱼说事儿呢。】 知道季昭然人还在剧组,宁稚安松了一口气,要是只有他自己的话,他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酒店门口的那群鬼。 但是紧接着,宁稚安又有些犯难。 他昨天喝的晕晕乎乎的,随口找了个十分粗陋的理由就蹭进了季昭然的房间里。估计季昭然看他喝多了,懒得跟一个醉鬼计较,也就好心收留了他一晚上, 但是今天他又没喝酒,人清醒的很,还要去季昭然的房间,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可是如果让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光是想到那些密密麻麻的鬼,宁稚安从心脏到脊柱就都是一片冰凉。 他自从写文以后,也见过一些鬼了,可是害怕是生理性的,并不是靠勇气就能战胜和克服的。 宁稚安脑袋忧愁地抵住墙面,墙面冰凉,没两秒钟他白皙的脑门就有些微微发红。 他浑然未觉,还照着墙面懊恼地磕了两下。 让你喝酒!让你叛逆!让你发公告! 宁稚安,傻了吧你! 宁稚安指尖在对话框来来回回地敲击,删删减减,每版都不太满意。 【季老师,我能再去您房间给您做一宿按摩,尽一下我绵薄的孝心吗?】——太轻浮,不好。 【季老师,实不相瞒,我惹上了一群鬼,他们追杀到了酒店门口,只有您能救我。】——季昭然可能会建议他先治治脑子,不好。 【季老师,其实我就是传说中的失业小明星,还是个荣誉阴间人,我能有幸在您房间借宿一下,跟您彻夜长谈,给您介绍一下阴间的风采风貌吗?】——宁稚安,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阴间话! 宁稚安紧紧握着手机,怎么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正黯然神伤之际,对话框里忽然蹦出来一条新消息。 【J:今天还想家吗?】 宁稚安赶紧回:想!!! 季昭然似乎真的很忙,一分钟后才又回复他。 【J:好,等我。】 第45章 您哪里长得都很让人满意 在等待季昭然的间隙,宁稚安握着手机端坐在小马扎上,目光警惕地向四周巡视。 见没有鬼,也没有工作人员注意他以后,宁稚安又一次联系到小倩。 【我妈生我必有用:小倩,你现在能联系到怀特吗?】 小倩回复他:【小明星,你是不是记性不好,他去找你了呀!】 这个事情解释起来有些复杂,宁稚安也没接到怀特的电话,三言两语又很难向小倩说清楚,宁稚安便直接回复她: 【我没见到他,我们剧组有同事接到他的电话,他说自己路上遇上了急事,让我给他弄点钱用用。】 小倩似乎对怀特会半路跑偏这件事一点不诧异,她轻松回复:【那你就给他烧点钱。如果是纸钱的话,烧冥府银行版的,现在汇率比较好;如果是元宝,就黄的白的一块儿烧一些。】 ??? 现在的鬼差讲究这么多吗? 宁稚安又问:【那我烧纸钱,他就能收到吗?不会被其他的鬼拿走吗?】 小倩:【你在纸钱上写上怀特的名字,烧给阴差的钱可直通九泉,不用担心小鬼来抢。】 宁稚安忍不住吐槽说:【你们阴间行贿受贿的风气这么离谱吗,还能直接这样贿赂阴差呢?】 小倩:【……】 小倩:【嘘,嘘,我们领导在旁边看着呢!】 宁稚安对他们网站积怨已久,但是网站页面里都是阴间的小广告,连个投诉入口都没有。 现在得知小倩的领导就在旁边,他怎么能放过机会? 宁稚安在对话框疯狂输出:【孟婆汤小说网,霸王条款,不讲鬼德!不尊重作者隐私与写作自由,严重影响了作者的身心健康,作者被鬼找上门的时候,你们网站的高层,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他发完这条消息以后,小倩那边沉默了许久。 等到季昭然已经跟周唯鱼说完了事情,把宁稚安从剧组领走了,小倩才慢慢吞吞地回来消息。 【小明星,你还挺厉害的,我们领导脖子都被你气歪了。哈哈哈哈哈刚才我们领导在找速效救心丸呢。】 宁稚安坐上副驾驶,自觉地系好安全带,看到小倩的信息,他不无得意地回:【哈!】 他笔直地坐着,嘴角卷起一抹漂亮的弧度,像个狡猾的小狐狸。 想了想,觉得自己笑得太露骨,又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余光悄悄朝季昭然扫去。 季昭然正开着车,黑色袖口挽了两折,露出一截精瘦的手腕。 正逢红灯,他踩下刹车,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两下,腕骨处隐约显出一点儿檀木珠串的痕迹。 那手串被黑色丝线拢着,共八颗檀木珠子,被细细抛光打磨过,不大的珠子暗光流溢,每颗都雕刻的及其精致,花纹繁琐繁复。 棕褐色檀木珠子中间,串着一粒殷红的朱砂,庄重之中又带着一点妖异的感觉。 宁稚安不由侧目,他不懂这些,就感觉季昭然带着还怪好看的。 红灯很短,绿灯亮起,察觉到宁稚安的视线,季昭然目光落在前方,调侃地问宁稚安:“怎么了,我手腕长得让你不满意?” “不可能。” 宁稚安想也不想地否认。 他收敛了视线,想到自己寄人篱下的悲惨境遇,今晚能不能安全度过全要看季昭然的心情,又非常肯定地补充道:“您哪里长得都很让人满意。” 宁稚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笃定,心想着季老师长得多俊呢,这甚至不算是个彩虹屁,而是大实话。 后座上,一直支棱着耳朵偷听地小周脸红了…… 哪里长得都很让人满意? 这是他一个助理,不花钱能听到的东西吗? 没想到宁哥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说起话来还挺奔放。 小周又悄悄观察起季昭然来。 季昭然肩背宽阔笔挺,他平静地开着车,似乎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浮想联翩,甚至都没有继续回答宁稚安的话。 小周暗暗感叹,不愧是影帝呢,见过大世面的就是不一样,听到这种话都能气定神闲的! …… 季昭然稳重地开着车,车轮却不自觉地向左边的绿化带打滑。 好在车速很慢,车身很快就及时回正了,车上的另外两个人都没有察觉。 迈巴赫的后面,速腾车主跟副驾驶的人聊天。 “你看前面这车开的,这司机整个一愣小子吧?这么直的路面他都能开跑偏了,想什么呢这是???” * 车子驶进酒店停车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冬天天黑的快,不知不觉天边已经染上一层烟青色。 宁稚安解开安全带,迈着碎步亦步亦趋地跟在季昭然身后。 酒店楼下,那群鬼还没有散伙,不仅没有散伙,宁稚安甚至还从里面找到了小红和小女孩的身影。 宁稚安跟在季昭然身后,硬着头皮承受着一群鬼怨气森森的视线,他隐秘地抛给小红一个眼神:你跟谁一头的? 小红吐了吐舌头:“我就出去玩了一宿,你就做出这种事情,顾北安,你好狠的心!” ……宁稚安有些后悔让她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文了。 在剧组呆了一天回来,这群鬼的队形又有些不一样。 除了泾渭分明的站成两列之外,早上背课文的那个小鬼也被几个鬼围了起来。 小鬼面色青黑,浑身散发着沉沉的阴气,看着越走越近的宁稚安,却不知为何轻轻发起抖来。 他面前的桌子上,分别摆着语文书、芒果干和几张战书。 ??? 怎么还有战书呢? 宁稚安有些好奇,又不敢多看,步若流星地跟在季昭然身后,走进了酒店大门。 一群鬼目送着宁稚安跟着季昭然走远了。 那个男演员气息实在太强大,有那个男人在,他们根本没法靠近失业小明星!不过也没关系,他们鬼,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加入启明星行动的每个鬼,都绝不会轻易服输。 宁稚安走后,这群鬼又开始活泛起来。 古曼童那里,几只好斗的鬼将他团团围住,煞有介事地忽悠他。“你是外地鬼,不懂我们这儿的规矩很正常。在我们这里,没有暂住证的鬼,就要经历七七四十九只鬼的挑战,赢了之后才能拥有合法的居民身份。好了,快放下语文课本,出招吧!” 说完这句,几只鬼想到要维护阴间的中泰友谊,又双手合十补充了一句:“萨瓦迪卡~” 古曼童疲惫不已。 这一个晚上,这群鬼都没有让自己睡觉,他还是个小鬼,需要很长的睡眠时间的。 反观另一边那个羊角辫小女孩,正在喝着旺仔牛仔,被一群女鬼围着要给她扎头发。 小女孩身上有很重的那个明星的味道,看样子是那个小明星养的小鬼。 凭什么都是小鬼,待遇的差别就那么的大? 古曼童觉得自己很委屈。 剩下两波鬼在还在辩论。 一只鬼背着手,边踱步边说:“对方辩友刚才说,谈恋爱会影响大大码字,那么我想问,如果没有恋爱经历,大大要如何体会感情的波折,如何下笔写出惊心动魄的倾世绝恋呢?” 另一只鬼摇了摇头:“我不同意对方辩友的说法,谈恋爱,不是不可以。但是阴间有那么多大大和鬼王的同人文,你们看着不刺激吗?阴间有那么多英俊的鬼,我们为什么非要让大大的目光局限在阳间的男人?” 这话一说,在场的鬼都安静了片刻,集体露出所有所思的神色。 这只鬼见状歪起嘴角,睿智地一笑:“我们完全可以让大大出口转内销啊!” * 有惊无险地进入酒店以后,宁稚安跟季昭然并排走在五楼走廊。 季昭然刷开509房间门的时候,宁稚安厚着脸皮站在一旁,尽管对面就是自己的房间,但是他却视若无睹。 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挤满了鬼呢,在怀特来之前,谁也不能把他跟季老师分开! 宁稚安嘴里念念有词:“季老师,如果每个想家的游子,都能遇到您这样一个胸怀宽广的人,那么寂寞夜晚里哭泣的孤独浪子,或许会少了很多很多!” 季昭然刷卡的手一顿,他抬了抬眼皮,语气毫无波动地说:“宁稚安,你真的挺会聊天。” 宁稚安收下了这句褒奖,见好就收,老老实实站在季昭然跟前。 廊顶的灯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楼道拐角处,几只前来探查的鬼鬼鬼祟祟地堆在一角,闻言认同道:“我们大大,文采确实很不错的。” 季昭然本来想冷下脸让宁稚安回自己屋去,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又总是想起他梦呓的那句我害怕,还有说自己想家时候眼角泛红的可怜模样。 小兔崽子,岁数不大,气人的本事不小。 季昭然糟心的不行,板着一张俊脸刷开了房门。 小兔崽子“滋溜”一下钻进了房间。 洗过了手,宁稚安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季昭然已经脱掉了大衣,单手将卡在脖颈的衬衣扣子松了两颗。 白炽灯光落下,给季昭然本就俊美深邃的轮廓漆上了一道冷白调的光釉,凸起的喉结性感冷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太闷了,宁稚安目光落在季昭然侧脸和脖颈,忽然觉得脑袋有些微微发热,喉咙一阵发干。 宁稚安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热了,便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往下咽。 季昭然正垂眸摆弄着遥控器,眼尾扫过,见这孩子喝水的架势又这么莽,不由得微微蹙眉,指尖蜻蜓点水般地碰了下宁稚安的喉咙:“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宁稚安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人像被按了暂停键。 “哦!”过了两秒,宁稚安缓缓放下了水瓶,抹了下嘴唇,他又为自己辩解:“但是我真的很渴。” 季昭然又把电视调到了少儿台,屏幕里放着那几只羊。“再渴你也不能这么喝水。” 把宁稚安按到沙发里,季昭然道:“我打几个电话,你接着看,别忘了我给你的作业。” 除开演员的身份不谈,季昭然还是新悦的老板,端坐在书桌前开视频会议的时候,宁稚安感觉季昭然跟他认识的那个剧组里的季老师又不太一样了。 视频那头的人,面色微妙的在喜羊羊与灰太狼的背景音里汇报着工作。 季昭然食指屈起,偶尔轻扣一下桌面,语气散淡地说上一两句。他神色比以往多了几分正经,显得对什么都游刃有余。 宁稚安一开始目光落在电视上,还心不在焉地听一两句季昭然说话,后来干脆阳奉阴违地琢磨起怎么给怀特烧纸。 白天在剧组肯定行不通,剧组里那么多器械和人,安全第一,他再愣也不能在剧组烧纸钱。 可是下楼的话……楼下那么多鬼呢。 自己要是下去给怀特烧纸,那不是自投罗网了吗??? 谁能想到他表面上是个糊糊的小明星,背地里却被一群阴间的读者追杀,连楼都不敢下呢! 这么一想,失业小明星本就千疮百孔的内心更悲凉了。 季昭然打完视频电话的时候,宁稚安还咬着手指头,浓长的眼睫轻轻颤动,显然一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模样。 他卫衣的领口斜斜歪着,皮肤白皙细腻,大咧咧的露出一凹精致薄削的锁骨。 宁稚安却恍然未觉,漂亮的眉梢轻轻蹙起,眉眼恹恹地垂着,显然有点烦恼的模样。 直到感觉眼前的光线暗了下来,宁稚安才后知后觉季昭然到了自己跟前。 季昭然移开目光,没追究宁稚安不听话没看动画片的事情。“饿不饿,带你出去吃饭?” 带你出去这四个字,让宁稚安醍醐灌顶。 他这笨脑子,怎么就忘了,自己还有季老师呢! 宁稚安一下子又有精神了。 他一骨碌坐正了,睫毛翘起,仰起头看向季昭然。眼眸清亮,像只可怜巴巴的狗崽子,语气充满期待。 “季老师,那吃完饭,您能再陪我做一件事情吗?”想到自己的的请求对季昭然来说可能会有些突兀,他又补充:“可能会有点出格,但是您放心,耽误不了您很长时间的。”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会占用季昭然很长时间,宁稚安指尖轻轻一捏,做了一个表示很小的手势。 这几个字眼串起来实在太糟心了,季昭然额角跳了下。 又莫名觉得宁稚安这个语气和神色都似曾相识。 果不其然。 下一秒,宁稚安表情无辜,语气恳切地提出了那个非常出格的请求。 “季老师,您能陪我去烧点纸吗?” 第46章 竟,竟仙人跳? 影视基地这里说不上繁华,但也不是特别偏僻。相比一线城市,这里的一些传统反而保留的更完整,想要买到纸钱元宝并非难事。 夜幕漆黑,吃饱喝足过后,宁稚安心满意足地抱着一口铁脸盆和冥府银行版的纸钱,从小超市门口走了出来。 在车里,宁稚安趁着季昭然开车的间隙,悄悄在纸钱上写上怀特的名字。 找了个人少的十字路口,宁稚安蹲在地下,整整齐齐地把纸钱堆在贴脸盆里,抬头看向季昭然。“季老师,借我用一下打火机。” 季昭然垂眸看了宁稚安一会儿,这傻孩子似乎真的就准备这么点纸钱了。 他叹了口气,从路边折了一支木杈,单膝支着蹲在宁稚安对面。 季昭然拇指轻捻,火花随之打起,点燃一角纸钱后,“腾”地一下,铁盆里倏然亮起猩红的火光。 烟雾很大,季昭然长眸微敛,用树枝扒拉着纸钱,纸钱松散开来,霎时间光火更旺。 季昭然道:“你堆的那么瓷实,里面的纸钱烧不透。” 反正是给怀特烧纸,也不需要什么真情实感,宁稚安索性认真地看着季昭然:“季老师,您懂的真多。” 那语气,仿佛下一句就要感叹说难道这就是时间的打磨,岁月的沉淀吗? 季昭然在熏得人脑仁疼的烟雾里,又垂眸点了一支薄荷烟。 在车上季昭然问宁稚安要给谁烧,小王八蛋竟然一板一眼地说,烧给他一个叫做怀特的好朋友,今天是他的忌日,他希望怀特能在下面过的好一些。 季昭然心里涌着说不出的烦躁。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气这小王八蛋想一出是一出,还是气他自己还真就鬼使神差地陪着过来了。 铁盆里,火光被风一吹,忽明忽暗地照在宁稚安脸上,衬得他睫如鸦羽,唇色绛红。 宁稚安有样学样,蹲在铁盆前面认真地扒拉着纸钱,季昭然咬着烟,漫不经意地在旁边陪着。 火焰腾腾翻涌,火光燃烧最旺之际,白无常怀特拉着一张长脸出现了,不似以往精神焕发的样子,怀特的高帽子都歪了,幽怨地说:“死鬼,你怎么才给我打钱?” 跟怀特一起出现的,还有几个面色黢黑,又矮又结实活像个墩子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其中一个脸还裂开了。 宁稚安本来以为给怀特烧点纸就完事儿了,没想到还来了这么一波来势汹汹的东西,他下意识地想站在季昭然跟前—— 虽然知道季昭然阳气重,鬼不敢近身,这些东西虽然矮不隆咚,但是看着凶神恶煞的,宁稚安不确定季昭然的体质能不能克制这些东西。 季老师是陪他来烧纸的,如果真的有危险,他一定要站在季老师的面前。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那几个墩子却反应更大。 墩子本想拿了钱就走,却感受到空气中令人窒息的威压,其中一个墩子委屈地喊:“你,你们,欺人太甚,竟,竟仙人跳?” 墩子指着怀特:“你,你坏!” 宁稚安:“……”怀特,你又做了什么缺德事? 这几个墩子看上去智商不是很高的样子,宁稚安微微松了口气,凑到季昭然身边,一边假装烧纸一边听他们扯皮。 宁稚安没话找话道:“季老师,等这部戏杀青了,我还可以找您玩吗? 不出意外的话,还有半个月宁稚安就要杀青了。 橘红色的光火将季昭然眉眼轮廓勾勒得更加深邃与俊美,他反问:“你想找我吗?” 宁稚安不经思索地点头:“我想。” 季昭然放下烟:“那就来找我。” 怀特也注意到了季昭然,季昭然的厉害他是知道的,怀特来了精神,借机狐假虎威道:“你们这群石头墩子,现在知道白爷我的厉害了吧,虽然我是地府公务员,没法对你们怎么着,但是我兄弟可以帮我报仇啊!” 他没注意到袖口里颤抖的勾魂锁,指着季昭然:“看见了吗,这人我兄弟!” 宁稚安:“……” 宁稚安从他们的对话里,大概听出了原委。 怀特走半路上,找了个石头墩子坐下,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坐人家墩子就算了,还踩了人家一脚,给人家脸踩裂了,现在欠着人家墩子天价整容费。 要是不赔给人家整容费,就要以身相许给人家当姑爷。 怀特倒不是打不过这几个墩子,但是给人家坐裂了确实亏心,这才打电话让宁稚安给他搞点钱。 他跟墩子讨价还价:“我坐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我?我以为你就是个普通石头,你说我仙人跳,我觉得你才是吧!” 墩子委屈地说:“我,我们,石头,都不喜欢跟别的品种的东西说话。本以为你坐完就能走,谁知道你还打我!” “而且,你屁股也不是很翘……坐我脸上,我也不是很满意!” 怀特气得想当场撩裤子:“那你们这几个墩子,能知道什么,白爷我可是阴间第一翘屁嫩男!” 宁稚安:“……”他想扑灭了这把火,让怀特直接和亲去算了。 怀特接着嚷嚷:“你就是看上我了,想得到我,你还非法拘禁我呢!” 几个石头墩子七嘴八舌跟怀特讲起道理来。 宁稚安给了怀特一个眼神,示意他赶紧赔人家钱。 不远处,一个一身黑衣,漆黑而阴森的身影缓步而来。他所过之处,草木皆寒,瑟缩地向两边摇摆。 看到火光前的季昭然,范无救瞳孔蓦地紧缩起来。腕中勾魂锁不知是兴奋,还是惧怕,剧烈的颤动起来,发出阴冷的碰撞声,范无救一双狭长的眼在这一瞬间甚至只剩白仁。 走到近前,他听到怀特站在季昭然背后,冲着墩子大喊:“记住了,这是我好兄弟,这钱也是我兄弟烧给我的!得罪了我,小心我兄弟替我报仇,给你们都敲稀碎!” 范无救:“……” 范无救转身走了。 纸钱烧完,几个墩子拿完钱也骂骂咧咧走远了,宁稚安此行目的达成,便准备跟季昭然回去。 寒冬腊月的,铁脸盆凉的很快,宁稚安把纸灰倒进垃圾桶,本着就怀特这个德行,以后这种情况也许还会遇上很多,又留下了那口脸盆。 往车上走的时候,季昭然忽然侧头看向深稠的夜色, 宁稚安双手抱着铁脸盆,不解地问:“怎么啦?” “没事,” 季昭然拉开车门,因为手腕扬起这个动作,腕骨间的珠串微微露出。 车门灯应声亮起,冷白的皮肤下隐隐可见淡青色的血管,中间一粒朱砂殷红刺目。他捻起一点宁稚安脑袋顶上的纸灰,随手搓成了粉末:“你脑袋上都是烟味。” 宁稚安闻言忘了继续追问,使劲儿晃了晃脑袋。 * 怀特不敢坐季昭然的车,便直接去了酒店门口。 他刚一到门口,楼下责望风的鬼就大喊了一句:“风扯紧乎,条子来了!” 怀特早有准备,快速飘了过去,举着一面业镜大喊:“都别动!我带着执法记录仪呢啊,谁都能拍到,回去以后要鬼脸识别的,跑了以后罪加一等!” 楼下的鬼停住了准备跑路的步伐,纷纷小声唾骂:“狗无常,你看清楚,我们没有做坏事,甚至没吓到一个人!我们不是来破坏这里的,是来加入大大生活的!” “瞎说,你们这是非法集会。”怀特扶正帽子,挨个检查他们的地府通行证,当着业镜的面,怀特大声说:“就算我们阴间的政法系统很包容,政府百姓一家亲,给你们外出探亲的机会,你们也不能这样公然聚集啊!” “我们一开始可能是有些愤怒,甚至失去了理智,但是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那些鬼解释:“我们现在只想让大大幸福一点!生活幸福,才能写出更精彩的剧情!也许之前大大那么叛逆,就是因为爱情让他昏了头。” “呸!”怀特大骂:“赶紧都回去,就因为你们闹事,范无救都要过来了!” 想起被黑无常支配的恐惧,这些鬼都噤了声。怀特却更不满意了:“你们几个意思?怕他不怕我?” 查到古曼童的时候,怀特皱了皱眉,舌头也耷拉出来:“怎么这么大的怨气,这小孩儿哪来的?” 眼镜女鬼有些护犊子地说:“这是一个泰国来的小读者,漂洋过海远道而来只为了见大大一面。虽然学习不好,脑子很笨,记东西特别慢,写字还难看的很,但是还算老实。” “萨瓦迪卡~”怀特先是友好的双手合十,又不见外地拿起古曼童的芒果干吃:“友人,你暂住证呢,不是偷渡来的吧?” 古曼童怨气更浓重了,阴白的脸上遍布着咒纹。 几公里的外的酒店,正在给古曼童像添置新零食水果的蒋扬后背忽然一寒。 微博上的言论暂且控制住了,虽然这次引起了大家的怒火,但是好在这不是踩红线的事情,只要时间够长,早晚他能重新洗白。 想到马上要来的谢闻舟,蒋扬有些烦躁,他拉开床头柜,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小东西,这才心安一些。 他已经习惯了要什么有什么,他也一定不会轻易放弃这种日子。 蒋扬对着床头柜拍了一张照片,发了一条只有谢闻舟可见的朋友圈:【刚才收拾东西,又看到了小时候的玩具。】 他发完,又看了一眼古曼童像。 * 宁稚安抱着脸盆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酒店楼下的鬼已经被疏散很多了。 他跟在季昭然后面,若无其事走到那些鬼跟前,怀特正无视眼镜女鬼的求情,勾着那个整天背课文的小鬼:“你不行,你得回地府接受调查,还得联系你们泰国的大使馆,开一个你是合法小鬼的证明。” 宁稚安忍不住多看了那个小鬼一眼。 路过一个女鬼身边的时候,她忽然奋力大声喊:“我,风情富婆,丈夫因车祸失去生育能力财产无人继承,现觅风情健壮男士共度良宵,怀孕后我可以送你豪车豪宅助你事业发展。阴阳一线牵,珍惜这段缘。小明星,我在阴间等你!” 所有的鬼都无声朝她看过去,她泼辣道:“干嘛,男鬼可以,女鬼就不可以吗?” 宁稚安抱着脸盆一个趔趄,直接撞上了季昭然肩膀不说,还有想要顺势栽倒的趋势。 宁稚安抱着铁盆这个姿势实在太难拿了,季昭然愣是找不到出手的方向,只能揽住宁稚安的腰,防止他继续往前栽。 一把低沉的嗓音在宁稚安耳边响起:“小心。” 宁稚安顺势站稳,隔着厚重的衣服,宁稚安却能感觉腰被一只大手稳稳扶住。 都是公众人物,在外面肯定要注意,季昭然的那一揽便也似浮光掠影,很快就收了回来。 宁稚安改成了单手拎着铁盆,刚才他猝不及防之下,一张脸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季昭然肩膀,现在脸都点发酸。 清凉的夜风落在宁稚安脸上,一张白皙俊秀的小脸被酒店暖黄色门灯照的清晰又漂亮。他浸没在灯光里的皮肤很白,也就显得鼻尖格外的红。 季昭然手臂垂在身侧,轻轻握了下拳,季昭然侧头问宁稚安:“撞疼了?” 宁稚安这会儿鼻子酸的不行,连着脑袋都发胀,他看着季昭然宽阔的脊背,并没有想太多。 宁稚安一手拎着铁脸盆,一手揉着鼻子,看着季昭然宽阔的肩背,他点了点头,实话实说道:“嗯,您挺硬的。” 季昭然:“…………” 在场众鬼:“哇哦。” 女鬼失神喃喃:“我知道我为什么不可以了……” 第47章 您这个尺码比我的大好多! 从酒店大门进来以后,季昭然就很是惜字如金的没怎么开口。 电梯里,宁稚安和季昭然并排站着,明光锃亮的镜面电梯门映着两道修长悦目的身影。 一个俊美锋利,一个精秀浓丽,相同的是一身烧纸钱后,灰扑扑的烟火味。 上了电梯,宁稚安心不在焉地琢磨着,怀特已经来救场了,他被一群鬼围困的处境也就迎刃而解了。 那他今晚应该也就不用再叨扰季老师了吧? 还好怀特总算是靠谱一回,楼下的鬼们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要不然总是这样给季昭然添麻烦,他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思及此,宁稚安眼尾一扫,悄悄向季昭然看过去。 尽管已经忙碌了一天,季昭然身姿依旧挺拔,乌发黑眼,不说话的时候有种漫不经心的从容。 宁稚安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又悄悄看了季昭然一眼。 “……”顿了顿,季昭然平静地目视着前方,下颌微扬,提醒他:“有话就说,我能看见你。” ……宁稚安目光缓缓移正。 跟电梯门上那个抱着铁盆,浑身灰扑扑的憨憨打了个照面。 镜面里,面容漂亮的小男生呆呆地眨了眨眼,然后眼睫低垂,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季昭然饶有兴趣地等他开口。 在心里唾骂了好几句自己不稳重,净让季老师看笑话以后,宁稚安组织了一下语言,艰涩地张了张嘴。 “季老师,谢谢您在我想家的时候收留我,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我想了想,小鸟总是要离开大鸟独自飞翔的,我不能因为想家,就总是赖着您,我得学会在您的羽翼下自己翱翔。” 小鸟说完,露出一副乖巧羞涩的样子,眼巴巴地透过镜面瞧着季昭然。 季昭然唇角的笑意渐渐压了下来。 这孩子是怎么做到,回回说话都能这么糟心的? 电梯门打开,季昭然跟宁稚安相继迈出电梯,走廊里不适合聊这种事儿,季昭然还是先把人领回了自己房间。 “不想家了?”房卡插进电槽,房间瞬时明亮起来,从宁稚安手里接过那口宝贝脸盆放在玄关柜上,季昭然侧头问他:“嗯?” 小鸟点了点头,一板一眼地胡扯:“刚才烧纸的时候,我思考了很多人生大事,感觉自己成熟了不少,可以独自面对疾风了!” 宁稚安之前眼底那种没有安全感的仓皇失措,季昭然一眼就能看透,因此他也没问太多,就让人进了门。 但是这样不清不楚的,对宁稚安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 换做一个不安好心的,连哄带骗把人办了也不是不可能。 本来季昭然也准备在今天跟他聊一聊,现在宁稚安主动提起,季昭然便点了点头:“去吧。” 宁稚安收拾起衣服来,早上小周糊里糊涂给了他送了好几套衣服,宁稚安怕把人房间弄乱了,便在季昭然的同意下暂时把衣服放在了衣柜里,这会儿还得重新拿回去。 怕把季昭然的衣服弄乱,宁稚安认真又小心的一件件收拾。他弯着腰,衣摆服帖的垂下,若隐若现地勾勒着一截儿细瘦柔韧的腰身。 季昭然目光短暂地停顿了片刻,开口道:“对了——” 宁稚安手里动作没停,闻言仰起头看着季昭然,一边收拾一边没心没肺地问:“怎么啦季老师?” 季昭然本来想提醒他,就算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也不能再这样对人毫不设防,话到了嘴边,季昭然忽然说:“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哎!要是能说就好了! 宁稚安忧郁地想,他有太多小秘密了,要是全部告诉季昭然,恐怕连季昭然都会惊掉下巴! 收拾完东西,乖乖跟季昭然道别以后,宁稚安就抱着铁盆和纸袋子回了自己房间。 一进门锦旗就迫不及待地贴了上去。 刚才烧纸一身烟味还没下去呢,宁稚安把锦旗重新挂回墙上,拎着纸袋转身进了浴室。 纸袋里就有换洗衣服,清清爽爽地冲了个澡后,宁稚安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神情放松地在纸袋里找衣服。 宁稚安一边翻找一边暗暗吐槽,小周也忒实诚了,怎么一下拿了这么多。 细白的指尖勾到一件黑色织物时,宁稚安猝不及防瞪大了眼。 …… 宁稚安走后,季昭然也冲了个澡,洗掉了一身熏脑仁的烧纸钱味儿。 随意地披上一件藏青色浴袍,季昭然将湿发捋在脑后,步伐慵懒地从浴室走了出来。 没走多远就听到门铃再次响起。 打开门的时候,有水珠垂落到棱角分明的下巴,又钻进劲瘦结实的胸膛。 宁稚安目光从那粒水珠上移开,慢吞吞递上一个小袋子,嘴上直结巴:“季,季老师!我刚才收拾衣服时候,好像不小心拿,拿错了!” 看到里面的东西,季昭然额角一抽,但还算从容地把视线移到眼前的男生身上。 宁稚安懊恼的不得了,觉得自己实在太冒失了,做事总是那么不稳重! 他举着袋子,磕巴地打补丁:“您,您放心!您这个尺码比我的大好多,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就,就给您收起来了,没再碰!” 季昭然:“……” 季昭然:“谢谢?” “不用谢!”宁稚安说完就跑。 接过纸袋,季昭然目送着男生迅速敏捷地溜回了自己房间,连再见都忘了说。 看着纸袋里的黑色内裤,季昭然被这番折腾惹得有些头疼,他捏了捏眉心,半晌才轻哂一句——“不像样儿。” * 虽然宁稚安又办了件缺心眼儿的事情,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态已经被锤打的强大了,还是因为楼下那群鬼的事情被解决了,这一觉宁稚安睡的竟然格外的安稳。 清晨,打开保险箱,输入十六位密码以后,宁稚安谨慎地取出了笔记本电脑。 怀特飘在窗户边,啧啧称奇:“你藏电脑干嘛?” 当然是因为鬼片里,时常有恐怖的鬼从屏幕里钻出来,他这是防患于未然。 宁稚安昂着下巴,反问:“你问那么多干嘛?” 怀特“咯咯”地笑了起来:“大大,你最近胆子大了不少啊。” 小红正蹲在地下研究新到的扫地机器人,亦步亦趋地跟着机器人跑,闻言不认同地说:“他是窝里横,你都不知道,你没过来的时候,他黏在那个男演员身边撒娇的样子。” 宁稚安不乐意听,故意把键盘敲得噼啪作响:“你描述有问题,建议重学语文课本!” 虽然那些鬼的造访有些突然,但是毕竟自己醉酒的时候发了那么叛逆的公告,也有一定挑衅的成分在。现在他们回了阴间,宁稚安也得多更新一点儿,弥补自己的过失。 更新完,余光扫到桌边厚厚的一摞读者建议,还被那群鬼精心地装点成册。宁稚安随手翻了几张,随即抽了抽嘴角。 这都是什么东西??? 《如何让你的伴侣欲罢不能》 《当海王的100个小技巧》 《阴间最热辣的一百名美男子图鉴》 《想要牢牢征服他,你需要学会这几件事》 《不要物种歧视:男人,男鬼,都挺好》 宁稚安决然地放下了那一摞乱七八糟的建议,合上笔记本电脑,准备去剧组。 小红还没新鲜够自己的新玩具,便蹲在扫地机器人上,很敷衍地跟挥手宁稚安说:“早点回来,我给选了了几件过年穿的新衣服,你回来挑一下。” 说完,又微微嫌弃道:“你这个明星当的,表面光鲜,实际上兜都漏了。” 宁稚安无动于衷地合上了门。 冬日的阳光懒懒地透过二手夏利的玻璃车窗,宁稚安漂亮的五官被镀上一层浅浅的光晕,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拓出淡淡的阴影。 他正靠在车座里,津津有味地研读一篇小短文。 【做一个从容的成年人,你需要知道这几件事:不要把别人的好当作理所当然,礼尚往来才是……】 认真地看完免费部分以后,宁稚安很有感触,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和季昭然—— 季昭然一直挺惯着他的,但是他也不能总是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要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表达自己的感谢。 季昭然不缺钱、不缺恭维、不缺献殷勤的人。 宁稚安有些苦恼,想继续看下去,手指尖停在[观看全文请付费]的位置,又被上面的数字刺伤了眼。 一阵思想斗争过后,贫穷的小明星咬了咬牙,斥资6元买了全篇。 季老师值这6块钱! 屏幕刷新,后面的内容缓缓加载出来:【有时候,一句质朴的问候,一捧美丽的鲜花,就足够表达你的情意……】 小周正开着车,余光觑到宁稚安,见他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不由好奇问道:“宁哥,你怎么了?” 宁稚安准备拿小周试试手。 他沉吟片刻,质朴地向小周发起问候,语气很认真:“小周,你早上吃饱了吗?” ……小周羞愧地闭上了嘴,总感觉宁稚安可能下一句就要说,吃饱了就别多管闲事。 过了两秒,小周无地自容地点了点头,声音也有些哑:“宁哥,我懂你意思了。” 宁稚安满意收回目光,心道看来这个办法很管用,小周现在就很感动! * 宁稚安人还没到剧组,再次刷新微博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上热搜了。 热搜起源于一个匿名帖子——【我是真的有点服气宁稚安,他怎么总能把季昭然带歪?】 1L:楼主家就住在《云起鹤唳》剧组这边,偶尔能看到剧组的明星在附近出现,昨天晚上,我忽然看到了宁稚安跟季昭然同进同出,我惊得小摊上做了一半的烤冷面都不要了,就为了看他俩大晚上神神秘秘在干嘛。 事先声明,楼主知道自己这种行为不对,如果要骂我,哎,我也认了! 我跟了他俩一段时间,然后看到—— 他们俩一块儿去饭馆吃饭……宁稚安看着瘦,还挺能吃,俩人四个菜竟然还空盘了。[图片] 他们俩一起进了超市……宁稚安抱着一口铁脸盆出来了。[图片] 他们俩当街……烧纸。[图片](在这里补充一句,宁稚安还是很有素质的,把纸灰倒进了垃圾桶,值得表扬,大家要向他学习。) 但是我本来以为会有什么惊天恋情绯闻的,烈烈冷风里不屈不挠地跟了俩小时! 结果就看到俩人面对面蹲脸盆跟前,气得我半道又回去买烤冷面了! 亏我以为宁稚安是个有点本事的小妖精,结果他大晚上拐走季昭然去烧纸!? 就这???就这??? 第48章 谢闻舟朝宁稚安点了点头。 网友的反应大体分成了三个派系,但是竟也没有相互吵架, 第一种是纯吃瓜的路人,觉得这事儿可太好玩了,纷纷喜闻乐见地调侃起来。 【影帝与小流量深夜密会,在街头竟忍不住做了这件事?……】 【哎,从猜丁壳以后,季哥就被宁稚安越带越歪了,季昭然,你引以为傲的酷哥做派呢?】 【我放大了照片,还看到有纸钱落季昭然脑袋上了?宁稚安,你给他吹吹啊!!!影帝不要面子嘛???】 【宁稚安,算你狠,每次热搜都画风清奇。我宣布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对不起,我真的很想笑,俩明星对面对蹲火盆跟前,还拿着树杈子,妈呀哈哈哈哈谁来救救我!!!】 【哇,原来明星也烧纸钱的吗??】 【季昭然:男人,你在玩火。】 还有两个人的唯粉,敏感地察觉到这俩人相处模式是不是太自然了点,尤其是季昭然的粉丝,对季昭然跟人烧纸这件事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两拨粉丝开始暗搓搓battle。 【谢谢季老师照顾单纯的宁宁,季老师真的是很有前辈风范呢!】 【客气了,我们季哥就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从来不桀傲不恭,对谁都是温文尔雅的!】 【季老师德高望重,宁宁尊师重长,真是一团和气,其乐融融啊!】 【是的,我们季哥骨子里就很温柔,所有跟季哥合作过得人,以周唯鱼导演为首,都纷纷表示如沐春风呢!小宁的粉丝不用特别记在心上的哈!】 【感谢宁宁成长的道路上,能短暂地受到季影帝的教导,这是他的荣幸!】 【季哥确实总是诲人不倦!!!对任何一个合作演员都这样的!!!】 【那就祝季老师万年长青,桃李满天下!!!】 【谢谢,也祝小宁少烧纸钱多演戏,早日大红大紫!!!】 因为两个人的唯粉暗流涌动,神秘的互联网上,还有另外一拨粉丝选择另辟蹊径,倔强又隐秘地交流起来。 她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甚至不惜胡说八道。 【#宁稚安##明星面相#天庭饱满,做事有理有节,是成功之相。耳朵生的好,有垂珠,寓意福禄深厚,一生安!然!无!恙!(szd!)】 【#季昭然##明星面相#眉星剑目,胸中自有乾坤,是个有大主意的人。鼻梁高挺,做事目的性强,凡是深思远虑,面相尊贵非凡,寓意安!然!无!恙!(szd!)】 …… 微博上聊得热闹,而宁稚安本人脑袋正贴着车窗,神情忧郁地跟经纪人陶媛打着电话。 本来他提出让季昭然陪他烧纸的时候,就有一些不好意思,因为这个请求听上去实在太不靠谱了。 现在可好,全网都知道了! “现在网上的评论很有趣,这也代表着大众对你的认可和喜欢。网友没刨根问底,可以暂时不用回应。”电话那头传来陶媛的高跟鞋声音:“我这边忙的差不多了,过几天会去你那,给你挑了几部戏和综艺,质量都挺不错的,你看看自己喜欢哪个。” 宁稚安:“嗯,谢谢陶媛姐。” 陶媛那边传来一声短促地笑:“客气什么,想要什么就跟我说。” 宁稚安没精打采地“嗯”了一声,显然还在琢磨热搜的事情。 两秒后,听筒里传来憋笑的声音。 “所以你跟季昭然到底为什么大晚上去烧纸?” 宁稚安::“……” * 这个问题不止陶媛好奇,到了剧组,工作人员也纷纷调侃宁稚安。 “宁老师,你上热搜啦,” “宁老师,你铁盆买的挺实用的,能不能给我安利一下?” 宁稚安人缘好,剧组的人都喜欢跟他说话,就连场务都凑过来笑呵呵地问:“宁老师,您是不是对平时的伙食不满意啊?” 宁稚安不明所以:“没有啊……” “看您在饭馆胃口挺好的,我以为平时的安排不周到呢。” 宁稚安顿时语塞,片刻后,他大声说:“我现在有那么一点不满意了!” 在剧组一片笑声里,宁稚安大步流星地走了,姿态很拉风,还没到导演室,周唯鱼的大嗓门就传进宁稚安耳朵里。 “季老师温柔又耐心,就连周唯鱼导演都对季昭然的脾气赞不绝口呢!照顾小宁也是应该的啦!”周唯鱼冷笑:“季昭然,你粉丝够可以的啊!” 季昭然倚着沙发,双腿交叠而坐。看着微博上两拨粉丝暗流涌动,他指骨收紧,猛地一看像是要把屏幕捏碎。 这会儿又听见周唯鱼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抬眸瞥过去,笑了:“你有意见?” “我意见大的很!”周唯鱼扬起眉毛,形容道:“小宁那个脸盆都装不下!” 路过导演室的宁稚安脚步一顿。 这个剧组的人怎么都这样! 宁稚安冷着脸敲响导演室的门,高声喊道:“周导,在吗?小宁给您送盆装脸来了!” 一阵沉默过后,导演室里传来季昭然的低笑声。 …… 烧纸又没有违背社会道德,毕竟是私事,所以也没人太刨根问底俩人是给谁烧纸。 这个热搜内容好玩又有趣,主要是跟季昭然平时高冷的人设反差太大了,所以大家都乐着玩儿梗,还给两个人做出类似[男人,你在玩火],[买脸盆吗,明星同款]这种表情包。 同一个剧组的三个演员,前后几天都登上了热搜,却是以截然不同的方式,也让大家对宁稚安和蒋扬做起了对比。 【我不骂《云起鹤唳》剧组了,我看出来了,什么东西都分人,以后我就专注骂蒋扬吧!】 【楼上睿智,年龄都差不多,还是同组演员,这热搜上的,蒋扬出来挨骂。】 【你们再骂我蒋扬,小心我让宁稚安不好过![狗头].JPG】 【你们这些蠢人,难道不知道我蒋扬很会拉踩宁稚安这种小透明吗,竟还敢说我???[狗头].JPG】 【哈哈哈楼上到底听了几遍录音,学得惟妙惟肖,比蒋扬本人演技都好了!】 【我有个剧组内部料,昨天季昭然和周唯鱼在谈蒋扬的问题了,好像说要不然删掉他的戏份,要不然直接换人,具体怎么着,应该这两天都就能出结果了。】 剧组里,蒋扬的经纪人看着微博,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时候不能不相信运气,蒋扬的那番令大众反感的言论刚有要压下去的趋势,今天就因为同剧组的宁稚安被提了起来。 想到试镜的时候,蒋扬对男三的执着,经纪人也不由得感慨,这真是自作孽,当初挤破脑袋要来想压人风头,现在被网友拉出来做对比,压都压不住。 经纪人正暗暗琢磨着,或许要早做打算,带几个新人了,就见蒋扬接通一个电话,忽然站了起来,但语气又不似原来一样欣喜,总透着一股古怪的感觉:“谢哥来了?那我现在去停车场。” …… 今天阳光和煦,并不太冷,宁稚安小口啜饮着梨汤,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屏幕。 他正认真复习斥6元巨资买的那篇小短文,金色的日光落在他侧脸,轮廓精致又恬静。 确定自己熟读,心领神会并且可以举一反三之后,宁稚安自信地在某个app上下了单,并且备注(请快一点送到,我很着急表达我的心意!!!)。 下完单,宁稚安对自己这番行动挺满意,自我感觉良好地觉得,季老师收到礼物也会很欣慰的。 宁稚安端着梨汤,神气十足地在片场瞎溜达。 像个急于捧上礼物的小孩儿,想给人偷摸惊喜,又迫不及待想让人知晓,反正就是坐不住。 刘满江打趣他:“你端着个茶缸子,跟这巡逻呢?” 宁稚安得意哼哼:“我检查一下您有没有乱弹烟灰,省得梦里又得写检讨。” “……”刘满江发现,这小孩儿看着乖,一张嘴可会气人了:“我看这剧组没人能治的了你是不是?” 宁稚安下巴一扬,神态骄矜:灆椱“也不能这么说。” 跟刘满江说了几句话,宁稚安接着溜达,都快徒步走出剧组了,忽然见到几个人迎面走来。 一个穿西装,戴着眼镜的男人朝他笑了笑:“你好,请问总导演室在哪?” 宁稚安感觉这波人好像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他很擅长给人活生生指迷路了。 宁稚安细白的指尖对着前面的小道,语气认真,一鼓作气道:“前面走到头右拐,在一个遮阳伞的地方左拐,是红色遮阳伞不是绿色遮阳伞,继续走到一排黑椅子的地方,然后右拐,走走走走到一个大红灯笼下面,那就是总导演室。周导有点迷信,敲门千万不要敲三下。”据说这是上次被清朝鬼搞出的心理阴影。 一阵沉默过后,眼镜儿目露几丝迷茫。 几个人中,为首的高个男人一直在安静地听着,宁稚安指完路以后,高个男人的目光忽然落在他身上。 宁稚安以为自己没说清楚,轻了清嗓子正准备再说一遍,目光掠过这几个人,忽然看见蒋扬往这边急匆匆地赶来。 蒋扬快跑了两步,站在宁稚安跟前,对着身材高大的男人熟稔道:“你怎么自己来了,我一直在停车场等你呢。” 宁稚安后知后觉,这好像就是蒋扬的那个靠山,听沈叶说叫谢闻舟,于是他端着水杯往边上走了几步,给蒋扬留出发挥的空间。 蒋扬正要说话,谢闻舟就朝宁稚安点了点头:“谢谢你帮忙指路。” 蒋扬的嘴角挂着的笑似乎更勉强了。 宁稚安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没事,记住,不要敲三下。” 谢闻舟笑了笑,一行人逐渐走远。 宁稚安蹙眉看了他们一眼,总感觉蒋扬跟那个人相处有点别扭,不像是传说中那么暧昧。 但他没太往心里去,这会儿也没了巡逻的兴致,复又抬脚往片场里走去。 刚走一半,沈叶就冲了过来,迫不及待地说:“蒋扬那个金主来了,现在跟许有正一块儿往导演室去呢。” 宁稚安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他气定神闲点头:“我刚才看见他们了。” “哼!”沈叶喘了口气,想到自己曾经被蒋扬下手黑过的经历,牙咬切齿地说:“我好恨!” 想到蒋扬以往的做派,还有热搜上那番话,宁稚安点了点头,刚准备说点什么,就忽然闭上了嘴巴。 表情也微妙了起来。 ——前方,怀特拎着那个总是背课文的小鬼飘了过来。 宁稚安抛给怀特一个不要乱来的眼神。 飘到近处,怀特盯着沈叶后脑勺幽幽一笑:“这个姑娘,就是电话里那位秦始皇吧?” 宁稚安手稳重地一抖,梨汤晃荡了半杯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宁宁:巡逻中的猹.jpg 好像有小可爱不记得秦始皇这段剧情了,这是怀特打电话给让宁宁烧钱,打错电话那段,我贴一下原文: 说着,沈叶跟宁稚安吐槽:“这破地方,我真是服了,连诈骗电话都比别的地方土。” 宁稚安闻言抬眉:“还有诈骗电话?” “对呀。”沈叶道:“昨天夜里我酒店电话响了,结果一接通你猜怎么着?” 沈叶一拍大腿:“那人说他是白无常,现在路上出了点儿急事,让我给他搞点钱用用,他解决完马上就来!” “现在的骗子,真是太低级了,编都不会编个像样的人出来!” …… 也许,那不是诈骗电话。 宁稚安昨天晚上不在自己房间,可能没有接到怀特的电话。 白无常那个不靠谱的鬼东西,打错电话这种事情他也不是做不出来。 宁稚安镇定地转过头,目光带着沈叶看不懂的深意。 “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沈叶幽默一笑。 “我说:我,秦始皇,打钱!” 第49章 难道这是勾魂索的新用途吗?! 宁稚安若无其事地和沈叶说了一会儿话,直到沈叶走了,宁稚安才埋着脑袋,一口气走到一个犄角旮旯。 看了眼那个总是背课文的小鬼,宁稚安歪头问怀特:“你来干嘛?” 怀特提溜着小鬼的脖领子晃了晃,勾魂锁发出阴森的碰撞声:“刚才我同事把这小鬼送回来了,他没户口,没暂住证,整个一小黑户。还是个外国鬼,脑子不是很好使,我得解决一下他的问题。” 听着一连串的辱骂,小鬼气得歪着脑袋想咬怀特。 宁稚安高声质问:“你解决问题就解决问题!为什么要把人……把鬼带剧组里来?!” 他自己被鬼找上门,忍一忍就算了,要是有鬼过来,影响了剧组的工作,他肯定不允许的! 白无常捏着小鬼脖子道:“这不是普通的小鬼,是泰国来的古曼童。” 古曼童??? 宁稚安下意识捏住了旁边的树杈,戒备又好奇地看着古曼童。 怀特向四周看了看:“古曼童和主人之间,有因缘果报之间的联系,我能感应到,他的主人就在你们剧组里,但是可能俩人结成供养关系的时间不长,这种联系并不强烈。” 宁稚安震惊:“你说我们剧组有人养了小鬼?” “对。”白无常拎着小鬼:“这小鬼笨的很,找不到自己的神龛了,我只能把鬼带过来现场找妈妈了。” 怀特叹了口气:“养小鬼有很多种目的,有的为了旺自己,有的为了害别人。但人的气运早有定数,现在透支了,将来是要用别的东西还回去的。不管怎么说,做古曼童的法子极其残忍,做古曼童的人天理难容,养他的人也有缺阴德,最后都会被反噬。” 宁稚安蹙眉,严厉批判:“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怀特鼓掌:“精彩!” 虽然怀特是来干正事儿的,但宁稚安还是忍不住提醒:“那你靠谱一点,不要惹事,不要耽误剧组的工作。” “放心吧。”怀特对自己业务能力十分自信,他把小鬼拎到宁稚安跟前,十分欠地说:“来,小黑户,给大大表演一个报菜名。” 怀特得瑟道:“我刚教他的!” 宁稚安:“……” * 导演室里,谢闻舟和剧组总制片人许有相继落座。 房间里没有给蒋扬留位置,蒋扬便站在谢闻舟旁边。 周唯鱼见状笑了笑:“小蒋,不是有你的戏吗,你不去提前准备一下?” 蒋扬有些担心周唯鱼会跟谢闻舟说什么,因此很不想走,他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周导,我的戏还得等一会儿呢,不着急的。” 周唯鱼便不再理会蒋扬,而是又看向谢闻舟:“谢总,你觉得呢?” 长方形会议桌的末端,摞着密密麻麻的分镜脚本,角落处放着一副扑克牌,旁边的烟灰缸里残留着一些灰色烟末。 蒋扬不懂,谢闻舟精于事故,却不会不明白。 周唯鱼这番话是在提醒蒋扬,以他的身份,没资格站在这里听他们说事,只是碍着谢闻舟面子才没有说的太难听。 谢闻舟偏了偏头:“你先出去。” 似乎没想到谢闻舟会当着这么多人面直接赶他出去,蒋扬脖子都红了,张了张嘴—— 被谢闻舟的助理陆元打断了,陆元笑着朝门边挥了挥手臂:“您先去片场吧,有事情我会第一时间找您。” 陆助理客气地领着蒋扬往外走,直到蒋扬涨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出了门,眼底才闪过一丝不屑。 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吗? 谢总这些年照顾蒋扬,是念在童年短暂又珍贵的恩情,是那段干净美好的记忆。 现在亲眼看见他仗着自己的势去欺负别人,又怎么可能还像原来一样看待他? 帮他不过是念旧情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金尊玉贵的大少爷了? 陆助理垂眸,紧紧关上了门。 …… 为了找到古曼童那个缺德主人,省得怀特带着小鬼四处乱转,宁稚安又背着手,一板一眼地在剧组巡逻起来。 怀特在宁稚安身后飘着,嘴欠道:“大大,或许你学过《少年闰土》吗?” 宁稚安脚步一顿,听到怀特在他身后继续说:“来,小鬼,发挥一下你的特长,给大大背诵一下原文。” 怀特这鬼差当的忒缺德,刚才还以学习为名让小鬼念了一篇《白无常与黑无常优势对比,白无常全胜》的阴间公众号文章。 剧组人多,宁稚安不方便直接跟怀特说话,他脚尖搓着一颗小石子,矫捷地向后一蹬。 宁稚安本来是想让怀特适可而止的,闭上嘴好好办事,却听到了刘满江的哀嚎。“嗷!” 不是吧??? 宁稚安僵硬转过头,正巧看到刘满江手搭在膝盖上,直嘬牙花子,而宁稚安那枚暗器正安静躺在刘满江脚下。 刘满江快步走到宁稚安跟前,质问:“小宁,你长后眼了?怎么还暗算我?” “……”在怀特幸灾乐祸的目光里,宁稚安硬着头皮道:“刘导,或许,您见过第八套广播体操吗?” 刘满江:“我多大岁数了,我上哪儿见去。” 宁稚安一双清透乌黑的杏眼眨了眨,语气真诚:“哦,那您刚才见到了。” 刘满江:??? 刘满江气笑了:“小宁,你这是欺负我岁数大是不是?肇事逃逸还想跑?今天没你的戏是不是?来跟我走,给我打打下手。” 宁稚安用暗器伤人,自己理亏在先,只能愁眉苦脸地跟在刘满江身后。 周唯鱼在说事,今天B组全权由副导演刘满江负责,到了B组,刘满江环视一圈后眉头皱起:“蒋扬呢?” 场记答:“好像去导演室了。” 刘满江嗤笑一声:“去导演室了?让这么多人等着,够有排面的。” 要是换在之前,大家等等也就算了,但是在蒋扬那个姿态狂妄看不起人的热搜过后,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本身就对他憋着点儿意见, 现在都有些面露不虞。 拍戏不是演员一个人的事情,一场戏下来,灯光、摄影、场记,所有人都在后面默默地付出着,一部影视作品,是所有人没日没夜努力的结果。 蒋扬去导演室干嘛大家都能猜的到,但是就让一堆人这么干等着他,这是多大的腕儿啊? 真当自己靠山来了,就目中无人了? 蒋扬姗姗来迟时,刘满江已经不掩饰他的不耐烦了,看着蒋扬的神色也不怎么好看,蒋扬快走了几步,像是很抱歉,但语气又平平淡淡:“对不起,刘导,我没想到您来的这么早。” 刘满江见过的演员多了去了,真情假意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自嘲一笑:“可不是,下回我注意,晚点过来。” 刘满江这话看着像自嘲,却又明明白白地在说蒋扬不敬业,蒋扬当即有点挂不住脸。 场务推着小推车往这边走来,宁稚安正将功赎罪地蹲在小推车上,认真平衡着几个水桶,以免搬运过程中晃荡出水来。 这场面太搞笑了,工作人员没忍住,拿起手机拍了下来。 推到片场,宁稚安跳下小推车,想要帮场务一块儿把水桶搬下来,场务哪儿能真让他搬,连忙拦住:“你别搬了,这不光费力气,还是技术活呢,弄不好水溅你一身。” “那好吧。”宁稚安闻言便不再勉强,往边儿上站了点。“你们加油。” 怀特慢悠悠地飘了过来。 他捏着古曼童脖子大声喊道:“小鬼,你还没找到你妈妈吗?你们古曼童都这么笨吗?我的天呐!你们不是都挺贵的吗,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小鬼这几天先是学语文,然后跟那些鬼轮流打架,现在又被怀特拎着当不要钱的点读机,怨气深重的不得了,要不是有鬼差的阴煞之气镇着,恐怕早就化为阴邪的厉鬼。 靠近片场,古曼童忽然露出怨愤的神色,脸上隐隐现出几条猩红的怨痕。 怀特夸张道:“哇塞!你看到你妈妈了?!” …… 一场不太顺利的戏过后,片场又喧闹起来,道具组忙着布置,蒋扬的化妆师也围了过来,趁着空余的时间给他补妆。 场务也赶忙把下场戏要用的木筒搬了上来,谁知脚下忽然一滑,场务身体失去平衡,瞬时间就抱着木桶栽倒。 一桶水不歪不斜,“哗啦”一下全部泼到了蒋扬的身上! 这变故来的太突然了,整个剧组鸦雀无声,全都没有反应过来。 宁稚安也露出诧异的神色。 蒋扬衣服湿透了,整个人跟落汤鸡似的,妆也花掉了,他愣了愣,随即又气又怒地看着那个场务。 场务脸当即白了起来! 发生了这样的失误,别说丢掉这份工作,蒋扬暗地里使劲儿,让他以后在这行业混不下去都有可能! 场务站起来,嘴皮颤了颤,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蒋扬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他脸色一白,退后两步,捂着胸口高声说道:“我没事!你别过来!” 场务:“啊?” 在场众人:…… 原本大家还有点同情蒋扬,想上前给他搭件衣服什么的,又忽然感觉这反应也太奇怪了吧??? 宁稚安也觉得蒋扬有点怪,最近的行为举止都不太正常。 简直是太不正常。 …… 等等! 不正常!? 宁稚安灵光一现,脑中有了点儿不可思议的想法。 他猛然朝怀特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了令人及其心梗的一幕 ——小鬼被勾魂索拴着脖子,龇着长长的獠牙在前面向蒋扬冲刺,怀特拽着勾魂索的另一头跟着急匆匆地跑。 场面一度非常销魂。 混乱间,怀特一边跑一边高声呐喊。 “难道这是勾魂索的新用途吗?!” …… 宁稚安痛苦地捂住眼睛。 第50章 你这个吊坠,好像宁哥的啊…… 怀特拽着勾魂索,一时间都顾不上用飘的,抡起两条腿快步跑着,同时冲古曼童的背影高声训斥:“狗勾!把牙收起来,不许咬人!” 宁稚安目瞪口呆。 古曼童疾速向蒋扬冲刺,越靠近蒋扬怨气越重,甚至凝成了灰黑色的烟雾,丝丝缕缕旋绕在古曼童周围。 他被做成了古曼童,被告知要听主人的话,才能早日摆脱苦楚投胎轮回。 可是这个主人,实在太坏!肯定是因为他自己打不过那个小明星,这才让自己去解决那个人! 想到自己到了那个小明星楼下以后的种种遭遇,小鬼忍不住“嗷呜”了一声,什么样的主人会这么坑自己的小鬼!? 小鬼心里没有人鬼之分,没有善恶观,也正是因为如此,养小鬼比较容易达成目的,但是也更容易遭到反噬。 古曼童冲到了蒋扬跟前,不管不顾地冲他伸手,本来想直接撕了这个男的,但脖子被勾魂索缠着,行动到底有些受限。 “吁!~”怀特拽着勾魂索,猛地向后一拉,小鬼猝然向后仰了一下。 这小鬼笨了这么多天,这会儿竟然十分机灵,向后仰的时候胳膊忽然拉长,奋力向前伸去—— 数九寒天的,剧组的人就算再不待见蒋扬,也不能让人就这么浑身湿透干晾着啊,赶紧有人朝蒋扬走了过去,想招呼他去换身衣服,或者好歹擦擦身上的水啊。 蒋扬只感觉周遭一冷,一股阴寒刺骨的感觉袭上全身,好像有一双充满怨气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他攥着衣领颤抖了一下,想喊助理赶紧过来,紧接着就感觉有一双冰凉干瘦的小手抓住了自己。 蒋扬狠狠一哆嗦。 他下意识想反抗,挣扎之间那双手紧紧抓着自己双手向下拽了一下! ——“刺拉”一声,蒋扬戏服的衣领破开一个大大的口子! 这一幕在剧组的别人眼里,就是蒋扬刚才神神叨叨地捂着自己衣领子,哆嗦了一下之后,又忽然一阵狂怒,暴躁地撕开了自己戏服。 众人:“……” 服装师呆呆地说:“你……你生气也不能,破坏戏服啊!” 怀特收紧勾魂索,小鬼被扯回了怀特身边,他捏着小鬼的脖子,提留着小鬼以防他乱咬乱踹,回头跟宁稚安抱怨道:“回头我得跟领导反应一下,勾魂索的设计还是有些不够鬼性,得把勾魂索改造成带松紧带儿的,省得我跟着跑了。” 宁稚安呆若木鸡,没怎么听怀特说话,他揉了揉眼睛,像是想要看清什么。 过了两秒,又粗暴地揉了揉,直把一双杏眼搓出一片红印来才罢休。 蒋扬胸前的那个吊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这么想的不止宁稚安一个人。 小周听说蒋扬在剧组又倒了霉,忙不迭地跑了过来。 他刚到就看见蒋扬扯自己衣领子那一幕,紧接着就眼尖地看到了蒋扬胸口处挂着的东西。 小周惊讶地问:“你这个吊坠,好像宁哥的啊……” 他嗓门一贯很大,这句话问出来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瞬间投向了蒋扬。 …… 没过一会儿,某个著名的娱乐圈吃瓜论坛忽然冒出来一个帖子,标题吸睛,一下子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某明星他也许穿了品如的衣服!!!】 【Lz:楼主说某个知名剧组的工作人员,今天亲眼了目睹了一场大戏,我就用A和B来简称吧。 B是一个资源咖,最近负面新闻还挺多的,他平时也有点耍大牌,剧组的人也不是很待见他。 今天他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忽然被一桶水泼了个结结实实。一般人被泼到都会有点生气,或者赶紧换衣服吧?他的第一反应却是紧紧护着衣领,是不是很奇怪?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可能是身上有暧昧的痕迹,怕人看到发网上去,明星嘛,这反应也算能理解。 可是他身上还湿着呢啊,大冬天的多冷啊,然后我就看到他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卧槽,我以为他冻得想原地撒尿呢,吓得我赶紧跑远了点。 谁知道接下来他忽然扯开了自己的衣领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以为他想打那个不小心泼到他的场务呢。】 【2L:???然后呢。】 【5L:楼主,快继续,这跟品如和A有啥关系???】 【Lz:这时候,同组演员A的助理忽然出现了,说B脖子上挂的吊坠像是A几年前丢的,B就说A是不是穷疯了没见过吊坠,给A气得眼睛都红了。 A平时在剧组脾气特别好,根本不是主动找事的性格,被B气得也有点较起真来。 关键是,那个吊坠要是很名贵也就是算了,可奇怪的是那个吊坠特别的廉价!!! 就像是小时侯算命摊的骗子卖的,十块钱一个说戴着保你死了以后能当王母娘娘一样,就那种特劣质的坠子。 所以真的很奇怪,如果不是A的,A根本没必要为了那样一个东西跟B扯皮。 结合B被泼水以后,第一时间紧张地捂着胸口的反应,我目前比较倾向于坠子是A的,就是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门道。】 【8L:???啥玩意儿,A跟B,俩明星,为了一块劣质的玉坠吵起来了?】 【19L:失望,一看就是假的,散了吧散了吧。】 【33L:楼主你还不如编俩人抢限量的百达翡丽呢,把B编的做事前后矛盾,太古怪了。】 【68L:我懂了,也许楼主是卖玉坠的,过来打广告的吧???】 【98L:楼主,你别编了料了,我买还不行吗,你告诉我,我死了以后真的能变成王母娘娘吗?】 【Lz:我回来了,我真的没骗你们啊!!!好了B的金主马上要过来了,感觉事情要闹大了,估计过两天就会传开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是不是编料了!】 * 这世界上相同的吊坠千千万万,如果只是很相似的话,宁稚安不会那么笃定,那个就是自己丢的。 但是蒋扬手中的那个吊坠,边角处浅浅带着牙印的磕痕,却让宁稚安十分确定,这是他几年前在参加一个活动时候,不小心遗失的那个。 那时正逢他四五岁,在换牙的年纪,有一天听信了别人的忽悠,说咬一口吊坠,想见的神仙就能出现在自己面前。结果宁稚安结结实实地一口咬下去以后,孙悟空没见到,牙没了…… 他打小就长得精致漂亮,从来没有经历过长得丑的时候,豁牙是他从小到大最大的黑历史。 宁稚安对那个牙印一直耿耿于怀,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虽然这个坠子不值钱,可也是贴身带了十几年的,现在看着坠子就在蒋扬身上,蒋扬还咬死了那就是他从小带到大的,又怎么会不生气。 怀特之前就觉得蒋扬身上有一点宁稚安的气息,现在看到这个吊坠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在看蒋扬还倒打一耙说宁稚安穷疯了,怀特气得牙痒痒,甩着勾魂索恨恨道:“我还是放鬼咬死这孙子吧。”小鬼闻言獠牙伸出,虎视眈眈看着蒋扬。 不是宁稚安的他不惦记,可这明明就是他的。宁稚安一跟人吵架,眼睛就不争气的酸胀发红,他气汹汹问:“那个吊坠的磕痕里,是不是有一小块红色的印?!” 当时宁稚安咬完那个玉坠,牙掉了以后就看到里面有一块浅浅的红印,他当时还以为自己流血了,伤心地哭了好久。 后来才知道那是玉里面的杂质,掉不下去的。 蒋扬闻言攥紧了玉坠,想也不想地说:“没有!” 剧组的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但是看蒋扬之前奇怪的动作,不由得联想到了他当时是不是怕被宁稚安看见,这才宁愿像落汤鸡一样,也不愿意立马去旁边换一身干松的衣服。 刘满江老人精了,一眼就看出来蒋扬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肯定有猫腻。 “小蒋,你那坠子上有吗?你们俩说的都挺有道理,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还不如你大大方方让大家伙看一眼,我们也好当个裁判啊。”刘满江笑了下:“你是不是在气头上,看不清楚,要不然我帮你看看?” * 导演室里,谢闻舟和姗姗来迟的季昭然相对而坐。 谢闻舟的助理陆元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说着针对剧组的补偿方案,提出的条件很诱人,总的想法还是想保住蒋扬的戏份。 季昭然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也不知道听进去几分。 这部戏新悦有投资,季昭然有很大的话语权。就算没有投资,季昭然的身份摆在那,他的话本身就举足轻重。 陆秘书说完,导演室安静了片刻。 周唯鱼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季昭然,明白季昭然的意思以后,周唯鱼朝谢闻舟笑了笑:“谢总,咱们也认识好几年了,你给我的戏投过资,我的戏也给你赚过钱,合作一直挺愉快。” “小蒋我确实挺想留下,但是现在观众已经因为小蒋视频里的话,扬言这戏有蒋扬他们就不看。小蒋嘛,众星捧月惯了,说了几句自己的心里话,但是观众不认同啊,大家都是打工人,都是小蒋笑话的那种普通人,肯定会抵触啊。” “这一部戏,是大家的心血,是各方的投资,我不能为了保住小蒋,让所有人的投资打水漂啊。” 这种场合,不说话的才是真的有话语权的人,谢闻舟听周唯鱼说完以后,平静地点了点头。 他抬眸,又看向季昭然:“蒋扬确实是做错了事情,他的观念也不对。所以我才想让他留在这个剧组,在周导和季总的教导下,好好受一点磨砺。至于剧组的损失,我愿意给大家去承担。” “怎么教他做人是你的事,别人没那个时间和义务。你教不好,总有人会让他栽跟头。” 季昭然深邃而俊美的五官被窗边透来的薄光描上一圈浅浅的金边,他语气平静而从容,眼神却丝毫不让步:“那个蒋——” 周唯鱼头疼地提醒:“蒋扬。”季昭然跟蒋扬的对手戏不多,他精力很大程度的分给了另一个人,到现在连蒋扬的全名都没记住。 “蒋扬,他不可能继续留下来。”季昭然道:“剧组的损失你也承担不了,一部戏会让多少演员心怀希望,这不是用钱衡量的东西。” 谢闻舟笑了笑:“季总家大业大,还要照顾同组演员的前程,真是辛苦。” 季昭然勾唇:“应该的。” “其实锐意跟新悦不少演员也有合作,”谢闻舟说:“如果季总愿意,新悦的演员待遇在锐意集团会更好。” 季昭然屈指轻扣在桌面,他骨节修长,因为这个动作,薄薄的肌理略微紧绷,更显得分明而好看。 他散漫地和谢闻舟对视,又似乎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 蓦地,季昭然笑了:“你能给他们的,你觉得我就给不了?” 导演室隐隐陷入了一种僵持的局面,其实也不算僵持,结果会如何已经很分明。 陆秘书在谢闻舟旁边站着,默默垂下了眼眸。 手机忽然传来了一声震动,陆秘书安静地看了一眼收到的消息,然后弯腰,在谢闻舟身边轻声说:“蒋先生似乎和别人发生了一些矛盾,您要不要去看看?” 谢闻舟眉心微皱,两秒后,他朝季昭然和周唯鱼点了点头:“季总,周导,不好意思失陪一下,有点事情我要去处理一下。” …… 谢闻舟走后,周唯鱼叹了口气:“这蒋扬又跟谁起矛盾了,怎么这么能惹事。” 季昭然嗤笑一声。 刚才陆秘书虽然压着声音,但是导演室的人也都能听见。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别让他欺负人。” 周唯鱼问季昭然:“你去不去?” 季昭然反问:“我为什么要去?” “行吧。”周唯鱼心想这都是身为导演的他惹不起的爷,周唯鱼认命地准备往外走,拿起手机才看到刚才刘满江给他发来的信息。 周唯鱼诧异道:“啊?小宁跟蒋扬吵架了?” 季昭然指骨收紧,站了起来,他颀长而挺拔,一下就挡住了周唯鱼的路。 不过周唯鱼也没注意到,他拿着手机继续惊讶地说:“还把小宁气得要哭了???” 周唯鱼连忙给刘满江发消息,让他护着点小宁,自己马上就到。 等周唯鱼发完消息再抬头时,发现房间里已经没人了。 偌大的导演室,此刻空荡荡的只剩他自己。 周唯鱼迷茫地摸了摸脑袋。 “人呢……刚才还在啊。” 第51章 不是我,难道是蒋扬吗? 谢闻舟抵达片场的时候,刘满江已经把这里疏散的差不多了,毕竟剧组里起争执,他这个副导演不能无动于衷的让一群人围观着。但他留了个心眼儿,并没有把人全轰走,现场还留了几个人。 见到矛盾中心的两人后,谢闻舟怔了一下。 “怎么回事?”谢闻舟低声问。 他走到蒋扬身边,看到地下被摔碎的玉坠,眉心紧紧拧了一下。 “没事,跟同事发生了一点儿小误会。我同事把我这个坠子,错认成了他以前丢的,然后在气头上说了两句。” 事到如此,蒋扬没有退路,只能一口咬死那是自己的东西。看着地下被摔得粉碎的玉坠,蒋扬稍微安心了一些。 “这坠子一看就是量产的,全国有这个坠子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认错了也能理解。就是可惜,刚才不小心摔碎了。” 谢闻舟眉头紧蹙,视线从碎掉的坠子和蒋扬身上移开,缓慢落在了宁稚安身上,带着一种隐约的审视。 宁稚安太恼火了,简直是火冒三丈,气得脑袋直发懵。 玉坠被蒋扬摔碎了是原因是一,还有就是被蒋扬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气的! 现在看蒋扬的靠山过来了,像是要给蒋扬撑腰,宁稚安脸色苍白,又透着一种倔强。 他下巴一扬,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毫不闪躲,问:“既然是我认错了,那你为什么要把坠子摔碎了!?” 蒋扬露出一点害怕的表情:“我以为你要抢,一着急才失手掉到了地上。这个坠子虽然不值钱,但是对我很珍贵的。” 刘满江看不下去,站在宁稚安旁边,直言不讳道:“小宁离你那么远,你都能预测到他要抢,还先发夺人直接把东西摔碎了,你可真是睿智。” 谢闻舟闻言皱了皱眉。 也不知道是因为刘满江的嘲讽,还是对蒋扬的行为不满。 蒋扬装作听不见,红着眼眶看向谢闻舟,嗓音微微有些发哑:“这个坠子跟我小时候那么多的玩具都放在一起的,你都亲眼见过的呀,我宝贝的不得了,怎么可能故意摔碎。” 双方气氛僵持,似乎谁也不能说服谁。 因为非常多的原因,谢闻舟没有对这个坠子到底是不是蒋扬的产生怀疑。 看到宁稚安气汹汹的样子,谢闻舟放缓了声音,说:“蒋扬脾气不好,你多见谅,过两天我会让人送几个成色更好的玉件,权当蒋扬给你赔罪。” 这番话虽然说的客气周到,还点明了是蒋扬的错,但是话里话外,还是认定了那个玉坠就是蒋扬的。 宁稚安根本不想再跟他们说话,他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但是坠子该碎还是碎了。 他瞪着地下的碎片,薄而柔软的嘴唇倔强绷成一条直线。快走了两步,宁稚安站到了两人跟前,语气不怎么好地说:“起开!” 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颐指气使地跟谢闻舟这么说话了。 放在以往,他可能会用自己方式,让对方明白他的唐突。 但是看着宁稚安苍白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谢闻舟还是鬼使神差地退后了一步。 宁稚安不顾别人的目光蹲了下去,细白清瘦的手指落在地面,认真地把吊坠一片一片拼凑了起来。 淡金色的薄光落在宁稚安脸上,阳光下他有种坚韧的漂亮。 这玉坠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现在碎的不像样子,连拼都拼不上。 宁稚安指尖沾了一点灰黑色的尘土,愈发显得手指白皙洁净。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有人单膝支地,蹲到了宁稚安身边。 一只骨节修长而分明的手帮他捡起了最后一枚碎片。 然后那只手伸向了宁稚安,熟悉的嗓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起来。” 青灰的水泥路面忽然坠下一滴水渍。 宁稚安眼底酸胀,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抓住季昭然的手,跟他一起站了起来。 季昭然站在宁稚安跟前,冷漠地环视一圈,淡淡地问:“怎么回事?” 蒋扬又想开口重复—— “我不听你说。”季昭然冷然打断,目光落在刘满江身上:“你说。” 蒋扬眼底闪过一丝错乱,但很快又平复下来。 刘满江早就按耐不住,把事情经过又一五一十重复了一遍。 “这坠子到底是谁的还没出结论,就已经被你摔了。”季昭然长眸微敛,看向蒋扬:“这要是宁稚安的,你拿什么赔?” 谢闻舟刚才并不知道事情原委,现在听刘满江说完,他眼皮猛地一跳。 谢闻舟狭长的眼眸定定看着宁稚安,一字一顿地问:“你说,你丢的那个玉坠上,正好有一个被咬过的缺口?” 蒋扬并不清楚坠子上牙印的由来和时间,现在听谢闻舟咬重声音又问了一遍,他脑中想到了某种可能性,面色忽然煞白! 怕谢闻舟继续问下去,蒋扬忽然喊道:“他是看到我的坠子,才这么胡编的!” 但是谢闻舟并没有再看他,而是在安静的,沉默的等宁稚安答复。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面对蒋扬和谢闻舟,宁稚安情绪紧紧绷着,像一只胀满的气球。 但是现在季昭然来了,有人站到他这边了,宁稚安的情绪反而像是破了一个口子。 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了,又觉得自己好像更委屈了。 宁稚安揉眼,粗暴地揉散了蒙在双眼上的一层水汽,却又把眼尾揉出一片红晕。 他很少跟人吵架,刚才被气得脑袋发懵,现在冷静了许多。 深吸一口气后,宁稚安打开手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翻着相册。 他不假思索地向上翻页,速度很快,没过一会儿定格在一张照片。 宁稚安张了张嘴,带着一点儿沮丧的鼻音,不知道是因为坠子到底已经碎了,还是因为要把豁牙的黑历史照片呈到所有人面前。 “刘导,你刚才见过那个坠子吧?”他指着照片中四五岁的自己:“跟我戴着的这个,是不是一样的?” 看到宁稚安翻出了照片,蒋扬面色遽变,站都有些站不住。 而谢闻舟的视线牢牢粘在宁稚安身上,他放轻了声音,沉稳如他,喉咙忽然有一丝几不可查的颤抖:“你说,这照片里,带着吊坠的是你?” 季昭然的目光在蒋扬和谢闻舟之间转了一个圈,眉心微蹙。 宁稚安不知道自己这个普通的小坠子后面藏着的隐情,现在听着谢闻舟这样问,他理所当然地反问:“不是我,难道是蒋扬吗?” 时间好像只过去几秒钟,又好像沉默了许久。 谢闻舟双眼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染上一片赤红,他视线落在蒋扬身上。冷漠、凶狞、不带一丝温度,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蒋扬,你不解释一下吗?”谢闻舟嗓音冰冷至极。 蒋扬如坠冰窟,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 四年前,宁稚安刚出道没多久,在公司的安排下去参加某个活动,那时的他莽撞又青涩,对未来充满了向往与憧憬。 宁稚安准备怒斥巨资给自己置办一身西服,又觉得自己年纪还小,没准儿个子还能再窜一窜,再三思索下,宁稚安本着精打细算的原则,给自己买了大一号的正装。 宁稚安长得精致漂亮,那时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小脸嫩得能出水,即使穿着大一号的西服也不显滑稽,反而有种拽乖拽乖的范儿。 但是尺码大一号,怎么都是不那么合身的,多少在某些细节处能被人看出来。 前经纪人陈海端详再三,才发现违和:“你脖子这露着跟红绳呢,先摘掉,要不拍照不好看。” 小周那时还是宁稚安前经纪人陈海的助理,因为之前宁稚安帮他解过围,一直对他心存感激,对宁稚安也格外关注。 宁稚安摘掉了吊坠,小周好奇地问:“宁哥,你这吊坠是个什么图案啊?” 宁稚安:“孙悟空。” 小周第一次听说有人戴孙悟空的,闻言深深看了一眼那个吊坠。 这个吊坠是他小时侯,跟外婆上街的时候,被算命的忽悠买的,说他是齐天大圣孙悟空转世,必须得戴着这个吊坠,才能保他不被天庭的天兵天将们抓走。 外婆目瞪口呆,赶紧交了钱。 即使后来宁稚安知道外婆上当了,可是这个小玉坠他也一直贴身戴着,将外婆的心意妥帖保存,早已成了习惯。 那天活动很盛大,但是宁稚安这种刚出道的小透明,基本就只有坐冷板凳的份。 那天他坐了太久,瞌睡都打了好几起,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吊坠是什么时候从裤兜里滑出来的。 …… 宁稚安:“所以,那天我的吊坠丢了,被你捡到了?” 谢闻舟神色冰冷,似乎看蒋扬一眼都嫌脏,他嗓音凉薄之极,催促道:“问你话呢,说话。” 在以刘满江为首的工作人员厌恶的眼神中,蒋扬脸上血色尽失,绝望地点了点头。 他当初意外捡到了这个吊坠,本来是想借机嘲笑一下宁稚安的寒酸的。 蒋扬拿着吊坠,正要和别人说这个笑话,却见锐意集团的太子爷谢闻舟大步流星朝他走来,因为激动,嗓音甚至有一些颤抖:“你好,这个吊坠,是你的吗?” 谢闻舟,蒋扬做梦也攀附不到的人物,现在竟然站在自己面前,充满期待地看着自己。 蒋扬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谢闻舟一把抱住了蒋扬:“我找了你好多年。” 谢闻舟眼睛很亮,透着星星点点的光。 “我的眼睛好了,可以看清你了,以后都不会再认错你了。” 第52章 您喜欢吗?! 刚在宁稚安和蒋扬对峙的时候,刘满江很有心眼的留了几个见证人。在现场几个有分量的人的默许下,这件事情,很快就像一枚重磅炸弹,在整个剧组席卷开来。 蒋扬刚被泼水的时候,有不少人都目睹了他心虚又闪躲的反应。 在小周说那个玉坠跟宁稚安丢的那个有点像的时候,蒋扬立即反咬一口说宁稚安穷疯了,这件事情很多人都还历历在目。 现在大家知道,蒋扬这些年趾高气扬得到的一切,他仗势欺人的资本,其实都是源自于宁稚安无意间丢掉的一个玉坠。 娱乐圈里一直不乏龌龊事,但是卑鄙下作成蒋扬这样的,真的生平罕见。 剧组的人震惊又愤怒,忍不住心疼宁稚安。 “他每天看着宁稚安,能睡得着觉吗?”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啊,他还好意思每天光鲜亮丽,众星捧月的在宁稚安跟前晃悠,蒋扬就不怕遭报应吗?!” “他还特地带资进组,非要来咱们剧组,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只能说是恶有恶报吧,蒋扬要是没有进咱们剧组,可能现在还瞒天过海呢。” …… 小周想起之前陪宁稚安试镜时候,蒋扬在宁稚安面前耀武扬威的模样,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 “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顶着宁哥的身份,心安理得的去享受一切。然后你还跑到宁哥跟前,告诉宁哥你能从他手里抢走一次,就能抢走第二次,你还说宁哥注定是个陪跑的!?” “呸!”小周唾骂:“不要脸的小偷!” 试镜被蒋扬刁难这件事情,宁稚安没有跟任何人提起或者抱怨过,现在却被小周掷地有声地质问出来。 谢闻舟一双眼睛布满血丝,额角青筋毕现,他缓缓看向蒋扬,声音冷得刺骨:“你很好,蒋扬。” 蒋扬开始发抖,这些年被众星捧月惯了,他经常会忘了自己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甚至把一切当作了理所当然。 他私底下做过太多的小动作了,如果全部被揭露出来…… 蒋扬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毒:“宁稚安!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知道了玉坠的事情,想报复回来,所以故意安排这一切的!?” “怎么那么巧,水就泼到了我的身上?你是不是也养小鬼了,要不然我怎么会感觉有东西——” 他还没说完,直接被季昭然一脚掀翻,整个人狼狈地倒在地下,捂着胸口剧烈咳嗽。 季昭然一双漆黑锐利的眼眸不带丝毫温度,他居高临下看着蒋扬,视线平静又危险——像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汹涌残忍的暗流。 季昭然笑了:“你再说一个字,你试试今天还能不能从这里走出去?” 蒋扬剧烈的颤抖起来。 季昭然看向谢闻舟:“你要是处理不好,我不介意插手。” 他说罢,目光落到宁稚安身上。 从知道谢闻舟的身份开始,宁稚安就一直处于半游离状态,乍一看有点呆呆的,又像是在回想小时候的事情。 一般人刚得知有人一直顶替自己,享受了好几年纸醉金迷的生活,或许会非常愤怒,或许会为自己即将拥有的安富尊荣而兴奋不已。但是宁稚安却好像像个局外人一样,对这件事情反应稀疏。 季昭然问宁稚安:“屋里太热了,跟我出去透透气吗?” 宁稚安像是才回神,他猛地站起来,点头:“哦!”“走!” 谢闻舟目光追随着宁稚安,看着宁稚安站了起来,跟季昭然并排向外走,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僵硬堵在喉间。 宁稚安临出门前忽然顿步。 他手扶着门框,回过头来跟谢闻舟对视。眼眸漆黑清透,干干净净地看着谢闻舟:“其实……你的眼睛好了,我很为你高兴。” 谢闻舟嗓音粗哑,喉咙像是被细刀片一寸一寸割烂,他一眨不眨看着宁稚安:“终于找到你……我也很高兴。” 宁稚安点了点头,下颌线条清瘦漂亮。“嗯。” 看着宁稚安的身影逐渐走远,不知道过了多久,谢闻舟缓缓转过头。 双眼猩红,语调冷戾地看向蒋扬:“该咱们算算帐了。” 他要把这笔账算完,算清楚,算干净,才配再靠近宁稚安。 …… 出去以后,宁稚安狠狠舒了口气,整个人也终于有些鲜活起来。 揉了揉眼睛,宁稚安垂眼,盯着地面说:“季老师,你知道吗,我跟蒋扬起争执的时候,心里特别生气,但是我又不会吵架,气得我直想捡起石头砸他!” “可是现在知道了这些,我又不知道刚才非要跟他争论这个,到底是对是错。如果我没有跟他吵起来,谢闻舟也就不会知道这些,如果他不知道,可能也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吧。” 宁稚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不是我吹牛,我感觉谢闻舟因为认错了我,现在心里还挺难受的。” “嗯。”季昭然深深看了他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是因为还在为蒋扬那番话生气,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季昭然说:“谢闻舟一直没有找到你,还认错了别人。”如果换做他,他就不会。 “其实也不能怪他。”宁稚安隐去自己曾经意外救过谢闻舟一命不提,只恹恹叹了口气,说:“他小时候眼睛不好,那时候他看不见我的。” “那怎么能认出那个玉坠?” 说到这个,宁稚安面色微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因为玉坠上那个牙印,就是他骗我咬的。他说咬了以后,孙悟空就能在晚上来找我。结果害得我掉了一颗牙,我那时侯特别生气,想让他反省自己的错误,也不能让他摸我牙啊,就天天让他摸那个玉坠的豁口,给我道歉。” 冬日的阳光落在枯树杈上,在地面投下斑驳杂影。不远处,有人正低声聊着这件事,唾骂蒋扬的无耻。 宁稚安神色复杂,叹了口气:“所以,可能他就记住了吧。” 季昭然胸腔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情绪,很烦。 谢闻舟能够早早认识宁稚安,能够见到小时候的宁稚安。 宁稚安现在都这么讨喜,不大点儿的时候,一定更可爱。 季昭然指骨在烟盒上轻轻刮了下,烟瘾有些犯了,但没抽。 宁稚安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来看,忽然露出惊喜的神色。 “季老师,我去拿个东西!”宁稚安一边向外跑一边嘱咐:“你就站在这里,不要走动!” 季昭然:…… 在等待宁稚安的这段时间,季昭然打了几个电话,轻描淡写地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以后不希望看到,娱乐圈里还有蒋扬这号人存在。 那话那头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战战兢兢的应了。 谢闻舟怎么处理蒋扬那是他的事情,那是他跟蒋扬的恩怨。季昭然打这个电话,是为了给小孩儿之前受过的委屈报一点仇。 这只是个开始,新仇旧帐,他会慢慢跟蒋扬算。 宁稚安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季昭然跟前,而是神神秘秘给季昭然发了个微信。 【我妈生我必有用:季老师,我快要到了,您现在就闭上眼睛!】 刚才房间里气氛压抑,宁稚安也一直不在状态,让人挺不放心的。 现在看到宁稚安又精神起来了,季昭然勾唇笑了下,回:【好,那你快点。】 发完,季昭然阖眸,一双俊美深邃的眼眸被修长的睫毛覆盖。 人在失去视觉的时候,其他感官要比平时更加灵敏一些,季昭然能感觉到匆忙的脚步声,和空气中湿冷的潮味儿。 随着脚步声逼近,季昭然鼻腔钻进一股淡淡的花香。 花—— 季昭然不是没被人送过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脏像是忽然热了起来。 又过了几秒,季昭然听见一阵窸窣声,宁稚安的声音在自己面前响起:“季老师,我的心意,摆在您面前啦!” 季昭然闭着眼,阳光和微风交融,花香和人都在他面前。 他喉咙动了动,优越的喉结画出一道漂亮的曲线。 季昭然缓慢打开眼帘—— 面前,好大一束黄色康乃馨。 斑斓雅洁、端庄大方。 季昭然微笑,嗓音微微凉薄:“康乃馨?” “嗯!” 宁稚安毫无察觉,他眼眸清亮,目光羞赧又期待:“您喜欢吗?!” 隔着一大束康乃馨,季昭然心服口服地点了点头:“喜欢。” * 季昭然几个电话打出去,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不紧不慢地投进一颗炸弹,很快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的意思很快传遍了整个娱乐圈,所有的明星和经纪人都在暗暗讨论着,蒋扬究竟怎么惹到了季昭然。 蒋扬之前仗势欺人,得罪了不少圈里人,现在季昭然亲自出手,也代表着蒋扬的后台已经放弃了他。 所有跟蒋扬结果仇的对家,都急不可待地出手,出了一口恶气。 一夜之间,蒋扬的过往的黑料,全部被送上了微博热搜。 #蒋扬约炮# #蒋扬醉酒打人# #蒋扬侮辱女明星# 黑料一个接着一个,网友吃瓜都有点吃不过来的感觉。 【我靠,蒋扬,我真是小看你了!】 【这么恶心的人,怎么能成为明星的???】 【卧槽,我以为是黑料,没想到证据这么齐全,我人傻了……】 【将扬是怎么舔着脸出现在镜头里的,我真的服气了。】 【仗着自己有靠山就这么为所欲为吗???】 【蒋扬,你还有什么黑料吗?一并呈上来吧,我做好准备了。】 【应该不会了,能集齐这么多脏事儿,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愿意称蒋扬为娱乐圈最脏男孩。】 【靠,我真的气死了,他这些事儿为什么到现在才爆出来,钱都已经赚够了!】 【真的,他拿着那些钱花着不烫手吗???】 今天的微博热闹极了,吃瓜网友都在尽情的在互联网巡逻。 在网友讨伐的同时,一个知名的娱乐圈吃瓜号,忽然说了一段语焉不详的话。 【J男星的黑料不止这些,他这些年之所以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全都是因为某大佬念着小时候的旧情。但是实际上,J一直在冒名顶替,假借白月光的身份,跟大佬索要资源和钱款。大佬的白月光根本不是他,而且J还仗势欺负过白月光。今天大佬知道了真相,愤怒不已,J男星即将要遭受的,可不止几个黑热搜。】 网友惊呆了。 【不会吧???】 【卧槽,娱乐圈这么精彩吗???】 【真的假的,别是借机带节奏。】 【难道这是现实版的,真假白月光?????】 【我靠,有姐妹扒一扒,这事儿的真实性吗?】 【绝了,白月光太惨了吧???】 【同觉得白月光惨……被人顶替身份,还被人欺负,卧槽,我拳头硬了。】 【有一说一,姐妹们,这个事情,我们吃吃瓜,说说也就算了,太玄幻了,不要随便听信。】 网友原本对这个消息只是半信半疑。 但是紧接着,锐意科技的官方微博,却在微博上发了一封刑事起诉书。以经济诈骗的罪名,起诉了蒋扬。 与此同时,锐意集团的掌权人谢闻舟,发了注册帐号以来的第一条微博。 谢闻舟重复了白天的那句话。 【终于找到你,我很高兴。】 网上瞬间炸了。 …… 夜里,宁稚安还不知道网上发生了什么。他正坐在电脑桌前敲字,手机忽然一响。 宁稚安低头看,是季昭然发来一条公众号链接。 【儿时的伙伴忽然找你,一定要警惕,他可能只是想给你推销保险。】 宁稚安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第53章 别玷污了孩子的一片孝心 宁稚安还没来得及回复季昭然,就看到上面那条公众号的链接被若无其事地撤回了。 宁稚安不明所以,指尖在对话框上轻敲。 【我妈生我必有用:季老师,我看到上条消息了![现场逮捕].jpg】 季昭然轻描淡写地说:【哦,本来想发给朋友的,没留神发错了。】 宁稚安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没心没肺地说: 【我妈生我必要用:原来如此!】 【J:嗯。】 宁稚安继续打字,漂亮的手指在屏幕上跃动。 几秒后,季昭然的消息和宁稚安的消息几乎同时出现在聊天框里—— 【J:[链接:儿时的伙伴忽然忽然找你,一定要警惕……]但是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看一看。】 【我妈生我必有用:哦,您不知道,我刚才差点眼花!以为是我爸爸给我发的公众号毒鸡汤呢!】 一阵沉默过后,季昭然再一次撤回了上条消息。 宁稚安面露迷茫,这次是真的不懂了。 【我妈生我必有用:???】 难道季老师不喜欢他爸爸吗??? * 一石激起千层浪,谢闻舟的那条微博,结合着锐意官方微博的起诉书,再加上营销号的爆料,明了直白地摊开,迅速被人串联了起来,引发了激烈的讨论。 【卧槽,本来我是不信的,但是这个起诉书来的太是时候了。】 【我扒了一眼蒋扬这些年的影视资源,基本都有锐意集团的投资,个人觉得是实锤没毛病了。】 【草(一种植物),所以蒋扬这些年顶替者白月光的身份,跟大佬吃拿卡要还仗势欺人???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我后背一凉,蒋扬这些年,夜里能睡得着觉吗???】 【我看他不仅睡得着,还睡的很安稳,你看他这些年风光得意还耍大牌的样子,像有一点心虚吗??】 【所以那个被顶替的白月光到底是谁???】 【怎么会有这么下作的人啊,想想他之前打电话的时候,一副要踩死某个人的样子,那个人是不是就是白月光?】 【我看了下,蒋扬这些年在微博炫富的总额,要是真的骗来的,那我只能给他点一首铁窗泪了。】 【活该呗,自作孽不可活。】 【话说姐妹们,你们有没有看过这个帖子?[链接: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某明星他也许穿了品如的衣服],我本来觉得这是个卖玉坠的广告帖,但是现在看着,感觉很微妙啊……】 【???有点意思啊……难道帖子里这个B就是蒋扬???】 【感觉时间对上了,所以A……】 酒店套间,厚重的窗帘将阳光紧紧遮住。似乎整个房间都蒙着一层烟草的灰雾,幽暗的空间里弥漫着呛人的味道。 蒋扬眼下一片青黑,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整一个晚上,一直焦灼地在房间里来回徘徊。 为什么!? 就算是养一条狗,四年了都应该有感情了!!! 而谢闻舟,却因为找到了宁稚安,就要这么绝情的整治自己吗!? 宁稚安有什么好!? 明明在试镜的时候,自己还有资本高高在上地向宁稚安宣布,将来有他哭的时候。 就短短几个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蒋扬手指发抖,脑中嗡嗡作响,正要再点一支烟,一通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定了定神,他接通了电话。 蒋母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蒋扬,网上为什么都在说你诈骗,今天邻居和亲戚们都幸灾乐祸来问我了。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谢总不是很欣赏你吗,你多跟谢总说两句好话,去求求他!” “妈……我……” 蒋母打断。 “听话,你不要招谢总生气,这些年要不是因为谢总,咱家哪能在亲戚里直起腰板?你现在是明星,挺过这一阵,等大家忘了就好了呀!” “你对谢总来说这么特殊,你说几句软话,他肯定会原谅你的!到时候加倍补偿你,你风光了,爸爸妈妈也高兴呀!” 蒋母的电话打完后,蒋扬沉默地又点了一支烟。 然后忽然失去理智,像疯了似的,将房间里所有东西都砸的粉碎。 昂贵繁多的护肤品、限量版的奢侈品、阴冷诡异的神龛、烟灰缸里厚厚的烟灰,一阵乒乓作响后,地面凌乱,黏黏糊糊的脏污粘成一团。 古曼童像没有碎开,安静地躺在地下,一张怪异扭曲的脸正对着蒋扬的方向,安静地笑着,看上去说不出的恐怖。 蒋扬剧烈的颤抖起来。 不行!他不能再这么束手待毙了,他要赶快离开这里! 否则谢闻舟一定绕不了他! 蒋扬狼狈朝门边跑过去,急不可待地拉开门—— 一开门,两个保镖微笑看着他。 “蒋先生,谢总吩咐,一定要寸步不离,贴身地保护你。” “你要去哪?我们陪你去。” 酒店房门被重重关上。 蒋扬双腿一软,颓唐地坐在地下。 “嘻嘻,坏人。” 幽暗的房间里,不知道哪里传来了男童的笑声,幽寂空灵。 蒋扬脸白如纸,浑身抖如筛糠。 他缓缓回过头,看到一个面色惨白的男童,怀里抱着那个被打翻在地的古曼童像,正幽怨地盯着他看。 男童直勾勾盯着他,再次说:“坏人。” 蒋扬下意识想往外跑。 下一秒,男童却又出现在门边,离着蒋扬很近,阴冷的气息粘在蒋扬身上,男童幽幽道:“你不认识我吗?” “你把我买来的,难道不要我了吗?” 童声清脆,落在蒋扬耳中却恐怖无比。 “啊!”蒋扬发出惊声尖叫。 * 宁稚安倒是没怎么被蒋扬和谢闻舟的事情影响,翌日清晨,小明星困得迷迷瞪瞪,打着呵欠,敬业地赶赴片场。 路上,宁稚安靠着车窗昏昏欲睡,一颗黑漆漆的脑袋跟着夏利车的颠簸晃动着。 小周开着车,再一次百感交集。 一方面是觉得白无常大人实在是太灵了!跟着宁哥,他的福气大大的有! 同时又有些忧愁,宁哥现在都这么出息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把这夏利换了??? 夏利车慢悠悠抵达剧组。 宁稚安睡眼惺忪地从车上下来,因为没太清醒,还被石头绊了一下,晃晃悠悠险些摔倒。 艰难站稳以后,宁稚安绷着脸,警惕巡视四周。见没人目睹他的窘境,才挺直脊背,若无其事地跟小周往片场里走。 离夏利不远处的地方,安静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后座的人一直凝眸看着宁稚安,直到他走进片场,才有些疲惫地和合上眼。 谢闻舟的秘书陆元坐在驾驶室,默不作声地推了下眼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唯鱼跟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剧组的同事都态度很自然地和宁稚安说话,没有因为蒋扬的事情,而改变以往跟宁稚安相处的方式。 宁稚安松了一口气,要是大家都奇奇怪怪地看着他,那才让他难受呢! 剧组恢复了嘈杂与忙碌。 蒋扬的角色被撤掉了,周唯鱼临时找了个私底下关系不错的演员来救场。 微博上,吃瓜网友心痒难耐,还在热烈探讨着被蒋扬冒名顶替的那位,大佬的白月光究竟是谁。 之前的那个被误认为卖玉坠打广告的匿名帖和这两天网上的爆料重合率很高,有很大的参考作用。 【我们现在已知:1.白月光A和蒋扬同剧组;2.A脾气特别好,跟谁都笑模样儿,根本是不是主动找事儿的性格。】 【我现在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我也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嗨,你们装神弄鬼的干啥呀?我一个不追星的,都能秒猜出来——不就是季昭然吗!?只不过没想到影帝也有被当作白月光的一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 【?????】 【瞳孔地震!兄弟你说啥????】 【嗯???不就是季昭然吗?!前几天宁稚安跟季昭然一起烧纸一块儿上热搜的时候,季昭然和宁稚安的粉丝,不是都夸他待人温柔,和风细雨,跟谁都相处的很好。全剧组的人,包括周唯鱼,都非常欣赏季昭然吗!?】 【……兄弟,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兄弟,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这条评论很快被顶上了热一,风头无两,风光无限。 剧组里,周唯鱼抱着手机一字一字,声情并茂地朗诵:“季昭然待人温柔,和风细雨,说的不就是谢大佬在剧组的那个白月光吗?没想到,季昭然表面是个影帝,背地里竟然是大佬的白月光!” 周唯鱼捧着肚子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季昭然,你也有今天!” 季昭然坐在沙发里,看似散漫地扶额坐着,手背的青筋却隐隐绷起。 他似笑非笑看周唯鱼一眼:“好笑吗?” 周唯鱼收敛笑容,求生欲极强地摇头:“不好笑。” 季昭然这才把目光从周唯鱼身上移开。 过了一会儿,季昭然斟酌着开口:“我朋友被一个小孩儿送了一束花,你说他应该回什么礼?” 周唯鱼很善于敏锐地发掘真相:“什么花?” 季昭然嗓音有些凉,言简意赅地说:“康乃馨。” “噗,”周唯鱼笑了:“人家孩子送束康乃馨,尽尽孝心,你朋友瞎回什么礼。” 周唯鱼睿智道:“跟你朋友说,别玷污了孩子的一片孝心!” * 宁稚安回酒店的时候,小红正蹲在扫地机器人上,抱着手机捧腹大笑。 见宁稚安回来,小红高声道:“大大,你的白月光身份又被人冒名顶替啦!” “不是什么白月光。”宁稚安摘掉一进门就粘在他身上的锦旗,冷冷纠正道:“外面瞎传也就算了,咱们自己人,要从内部做起,做到不信谣,不传谣!” 小红“切”了一声,空洞的眼珠子转了转:“我不信,除非你把你们认识的经过全部告诉我!” “想的美!” 宁稚安不理小红,从浴室洗过手以后,径直走向电脑桌。 小红不依不饶,把羊角辫的小女孩儿也拉出来说事:“你就说说嘛,说说嘛,我跟孩子都想听!”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宁稚安摆了摆手:“不可能,不可以。” 羊角辫小女孩抱着已经泛旧的道具娃娃,眼巴巴地看着宁稚安。 小姑娘虽然不会说话,但特别乖,平时都是自己玩,安安静静不打扰人。宁稚安晚上睡觉,她就老老实实去窗外面,除了上次求宁稚安找小红,她就没再提过别的请求。 “……”刚才还冷言拒绝小红的宁稚安忽然有点心软:“你想知道?” 小姑娘点头。 宁稚安叹气,拿这种可爱又听话的小孩儿没办法:“好吧。” 小红:??? 小红: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 清了清嗓子,宁稚安说:“其实我们小时候相处的时间不长,就不到三个月。” 小红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认不出你啊!” “……那倒也不是。” 谢闻舟找不到宁稚安,也许另有其因。 小红追问:“为啥呀?” 宁稚安认识谢闻舟的时候,谢闻舟还在孤儿院,也不叫谢闻舟这个名字。 ……宁稚安当时也没告诉谢闻舟自己的真名。 那时他四五岁,小小的年纪,虚荣心比天还高,又深受日本动画片荼毒,整个一小中二。 回忆起黑历史,宁稚安痛苦地捂脸,声音闷闷地从指缝间流出:“当时我告诉他,我名字叫迪迦……” ……小红僵硬地从扫地机器人上掉了下来。 羊角辫小女孩的面色从震惊渐渐过渡到狂喜。 过了两秒,她跑到宁稚安跟前,敬佩不已地鞠了个躬。 宁稚安:“……” 第54章 他竟然给我推销保险! 听说谢闻舟今天要去剧组,小红从凌晨四点就蹲在窗外。 宁稚安睡觉的时候,小红不可以留在房间里,这是宁稚安严肃跟小红约法三章过的内容。 听见动静,知道宁稚安起床后,小红迫不及待飘了进来。 她进来的时候宁稚安正在洗漱,听着小红搞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宁稚安从浴室钻出一个脑袋,蹙眉嘟哝道:“你今天为什么来这么早?” 小红没回答,而是很不满意地看着宁稚安:“你今天就穿这个去剧组?” “对啊。”宁稚安脑袋缩回了浴室,随意地挤了点擦脸油,在手心里摊开,然后潦草地在脸上搓了搓,每日护肤就算是完成了。 小红追到浴室门前,略微嫌弃地问:“小明星,你不打扮漂亮一点?” 宁稚安今天很简单地穿了一件烟灰色兜帽衫,帽子松松垮垮的,两根粗绳儿从帽尾延伸出来,衬得一张精致浓丽的脸不大点儿。 好看是好看,小红严格地审视宁稚安:但不够妖娆。 宁稚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感觉她说的话很不妥当:“好好的我为什么要打扮?” 小红被这个毫不走心的反问问住了,她不知道从何解释,干脆拿出手机,捣鼓了一阵之后,听筒里响起一首熟悉的战歌:“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 她把屏幕冲向宁稚安。 是某站的一个影视素材剪辑视频,现在已经荣登某站热一。 标题让宁稚安浑身一凛—— 【性转版】回家的诱惑(宁稚安x季昭然x谢闻舟,当宁稚安拿了品如的剧本……) “你好歹要穿成你在视频里这个样子吧?你看你在视频里这个打扮,让人一看就想跪下唱征服。” 小红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宁稚安:“你现在穿的,实在是太不妖艳了。” ??? “我没听清。”宁稚安似是想要确定:“你再说一遍???” 小红:“你根本没有办法勾动男人躁热的心!” 宁稚安面无表情地向小红宣布一个残忍的消息。 “小红,你网没了。” 前往剧组的车上,宁稚安认真反思,是不是不应该让小红总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网上冲浪。 他有些后悔,小红平时都看了些什么糟心玩意儿??? 宁稚安今天和季昭然有好多场对手戏,到了剧组,做完造型后,宁稚安下意识地在片场寻找季昭然的身影。 季昭然没见到,却见怀特带着一群鬼气势汹汹地从他面前跑了过去。 那场面太过惊悚,宁稚安一口气没有顺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 怀特闻声停住,不满地大声喊:“大大,你怎么这么娇弱?” 怀特后面的一群鬼瞬间露出了怜惜的神情。 宁稚安觉得,怀特的语文水平还不如他勾魂索里那小鬼呢。 这会儿宁稚安身边有人,他不方便和怀特直接说话,宁稚安便用口型问:“你,要,干,嘛?” 怀特看懂以后神秘一笑:“我们鬼的事情你少管。” 说罢又忍不住兴奋地耷拉出一截儿舌头,透露了一点点:“我们等会儿要做的事情,很混乱,而且多少有点少儿不宜!” 目光掠过怀特,看到后面一群凶神恶煞的鬼,宁稚安头皮一紧。 他喉咙动了动,隐秘地抛给怀特一个你们快走的眼神。 怀特叹气,语气无奈:“大大,你好奇心好重哦……真的就这么想知道吗?!” ??? 宁稚安瞪大眼睛,这鬼简直睁眼说瞎话! 要不是宁稚安边儿上有人,他真想高声质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很好奇了!? 怀特露出一副我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竟然停下来解释了起来:“最近有一伙儿外国吸血鬼,在附近流窜作案,把人骗回去吸血!” “时间不等鬼差,等会儿我回来跟你细聊,我晚到一小会儿,就可能有无辜的花季少女,或者少男惨遭迫害!” “大大,回见!” 说罢,怀特就带着他那一面包车的鬼兄弟浩浩荡荡地跑了。那古曼童被怀特用勾魂索栓着,风筝似的飘在后面。 宁稚安目送着一群鬼跑远了。 他呆呆地揉了揉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那群鬼路过武器架的时候,似乎有几把道具大刀凭空消失了…… 跟吸血鬼打架,要拼大刀吗? …… 今天的戏,算是整部剧的一个高潮点。 顾听泉义父不知何故被抓捕,武馆被封,所有的师兄弟都被困在武馆里进出不得,惶恐与不安很快就在人群里蔓延了起来。 一夜之间,风雨飘摇,顾听泉心里坚不可摧的家忽然就变得危如累卵。 而造成这一切的,却是顾听泉曾经千辛万苦也要搭救的,他最信任的贺起鸣。 顾听泉不顾一群官兵的阻拦与威胁,跑到武馆正厅里,找到了正在饮茶看书的贺起鸣。 “贺起鸣!”这是顾听泉第一次叫他全名,而非以往亲热的贺大哥:“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把我义父放回来!” 贺起鸣缓缓放下茶盏:“这世上很多事情都不会全如你所愿,有时候不知道对你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这样的话义父也对顾听泉说过,为什么都把他当傻子!? 他再也忍不住,心底像是有一把火,烧得顾听泉直发颤。 顾听泉冲到贺起鸣跟前,猛地挥出一拳砸向贺起鸣肩膀,声嘶力竭地质问:“为什么!我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贺起鸣握住顾听泉纤瘦的手腕,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咔!过了!” 周唯鱼一喊停,宁稚安就赶紧上前一步,凑近季昭然肩膀。 他比季昭然矮半头,这会儿要微微抬着下颌,下巴线条显得更漂亮。 刚才为了表现出激烈的情绪冲突,宁稚安那一拳可是实打实砸在季昭然身上的,他虽然看着瘦,可是常年锻炼,力气并不小。 砸上去的时候他骨节都泛麻,更遑论季昭然的肩膀了。 宁稚安面露心疼,又怕当众问季昭然,季昭然会没面子,便压低声音,用气音在季昭然耳畔问:“季老师……我弄疼您了吗?” 轻轻柔柔的气息再季昭然耳畔浅浅划过,颈侧的皮肤被宁稚安的呼吸搔着,微微有些痒。 过了两秒,季昭然听清宁稚安了的问题。 …… 一瞬间牙也有些痒痒了,恨不得好好教一下这小王八蛋说话。 杀青在即,回头这小王八蛋去下个剧组,也会跟人这么聊天吗? 季昭然忍无可忍,正准备把宁稚安抓过来好好收拾一顿,眼尾一扫,却忽然看到逐渐走近的一群人。 为首的人西装革履,目光相撞,那人意味不明地看过来。 “嗯。”沉默片刻后,季昭然视线缓缓落到宁稚安脸上,他骨节分明的手搭上肩膀,语调却似没所谓:“有点疼,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宁稚安两眼一黑,简直太内疚了! 完了。 那可是季老师呢,他把季老师弄疼了。 以后再被鬼找上门,季老师没准都不愿意收留他了! 宁稚安清透的杏眼望着季昭然,灯光下皮肤白的晃眼,他露出柔软的、有些讨好的表情:“那我让小周要点云南白药,给您揉一揉肩膀吧?” 宁稚安极力保证:“我的手艺您是知道的,保管给您揉好了。” 季昭然肩膀没什么感觉,头倒是有些疼了。 一行人越走越近。 季昭然视若无睹,嗓音微顿,对宁稚安说:“不用,不是说要给你讲戏,提前过一遍吗?咱们继续。” 今天的戏情绪冲突都很大,跟宁稚安拍对手戏的又是季昭然,他有些担心接不住,便跟季昭然商量好,有时间就提前对对戏。 季昭然都这么说了,宁稚安便也收敛了其他的心思,拿起剧本跟季昭安面对面站着。 季昭然的声音不疾不徐,低沉且从容地落入宁稚安耳中:“你现在的情绪,迷茫、无力、所有人都把你蒙在鼓里,因为这个人是贺起鸣,在愤怒之余,你开始陷入自我怀疑。你要注意……” 宁稚安垂眼盯着剧本,神情认真。 一阵脚步声传来,在宁稚安身后停住。 季昭然像是才看到这一行人,淡淡斜睨一眼后,像是随口提醒宁稚安,嗓音意味莫名:“好像有人找你。” 宁稚安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头。 谢闻舟目光在季昭然和宁稚安之间轻轻扫了一下,眼底情绪很复杂,宁稚安印象里他的眼睛并不是这样,乍一看还有点不适应。 谢闻舟率先开口,向来杀伐果断的一个人,面对宁稚安的时候,喉咙竟然有些发紧:“我……能跟你说一会儿话吗?” 有些事情确实需要好好聊一聊,宁稚安点了点头,认真跟谢闻舟商量:“可以等我跟季老师对完戏吗,对完戏时间会比较宽裕。” 听到时间宽裕四个字,季昭然眼皮一跳,合上剧本:“你们聊,我去抽支烟。” 谢闻舟推辞:“还是先等季总讲完戏,我跟宁稚安再慢慢说。” 宁稚安丝毫不懂这里的弯弯绕绕,他只觉得季老师人可真好! 肩膀还疼着呢,戏讲到一半被打断也不生气,还要给他留出跟谢闻舟说话的时间! 季昭然直接站了起来,垂眸看了一眼腕表,不给宁稚安犹豫的机会:“十分钟以后我回来。” …… 目送着季昭然走远,谢闻舟转眸看向宁稚安,是肯定的语气,嗓音有些哑:“你跟季昭然关系很好。” 宁稚安毫无知觉地点头,杏眼漆黑清透:“对啊,我跟季老师可好了。” 谢闻舟曾经想过很多次,自己一直在找的人长什么样子,有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可是真的跟宁稚安对视的时候,谢闻舟却觉得,这双眼睛比他无数次在脑中臆测、比他无数次画在纸上的都要更漂亮。 宁稚安见谢闻舟有些晃神,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以后,认真地安慰他:“你不用内疚啊,怎么小时候心就重,长大了还更严重了。找错人又不是你的错,一个人费尽心思的去编造谎言的话,在不设防的情况下,就是很难分辨出来呀。” “上回在剧组,我看到你跟蒋扬走在一起,我也没有认出你来啊!” “而且我过得很好啊,你不用因为蒋扬的事情,对我就内疚。”宁稚安认真地举例:“我,身体健康,事业蒸蒸日上,正处于稳定上升期。不仅跟名导周唯鱼关系很好,还和影帝季昭然都亲密无间。” “季昭然,那可是影帝呢,其实我挺有出息的。” 谢闻舟眼底划过说不明的情绪。 陆秘书站在旁边,默默为谢总掬了一把泪,心说您这是安慰吗? 您这是往谢总心口上插刀,往伤口上撒盐啊! 陆秘书抱着小盒子走到宁稚安跟前,打开:“宁先生,这些东西都是您的吧?” 盒子里有很多玩具,有上次家里失窃时候丢掉的,还有一些在三四年前好像就不见了,但是宁稚安一直没有注意。 直到看到这些,宁稚安才面露震惊,这几年他竟然丢了这么多小时候的玩具,还有迪迦!!! 谢闻舟垂眸看着盒子里的东西:“这些都是这几年蒋扬陆续在我面前拿出来过的,他能说出来一部分以前的事情。” 小时候谢闻舟又孤僻,又看不见,还总跟孤儿院的小朋友打架。 宁稚安挺欣赏谢闻舟,觉得他酷,又担心他总这样性格不行。就时常带着自己的玩具,溜到孤儿院里,一板一眼地跟谢闻舟分享。 虽然谢闻舟看不见,但是触觉灵敏,有的玩具玩儿的比宁稚安还厉害。 宁稚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我刚出道的时候,有一个助理,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跟我聊起小时候的趣事……” 谢闻舟点头:“好,我会再去调查。”所有跟这件事情有关的,他都不会放过。 门厅外漫没着橙红色的夕阳,一阵穿堂风吹过,空气中传来极淡的薄荷烟味道。 “对了。”宁稚安看着盒子里的迪迦玩具,忽然想到什么,精致昳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憋闷的神情:“名字的事情,你不要再提。” 从玉坠那件事情到现在,谢闻舟好像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好。” “那我可以——” “不好意思,十分钟到了。” 季昭然靠在门边,修长的手指弯起,敲了敲木质的门沿。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宁稚安便朝谢闻舟点了点头:“就先说到这儿吧,我要跟季老师对戏了。” 谢闻舟敛起唇边的笑,喉咙酸涩,深深看了宁稚安一眼。 他很懂得进退之道,不想惹得宁稚安反感,因此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走到门边跟季昭然擦肩而过的时候,谢闻舟停顿了一下:“季总做事很有手腕。” 季昭然笑了笑:“谢总过奖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 只有宁稚安看到手机时候愣了一下。 季昭然刚才出去的时候,宁稚安看了一眼时间,距离现在只过去了八分钟啊…… 季老师为什么说十分钟到了? 宁稚安看着季昭然,心里涌起一股酸涩的情绪…… 季老师被他打疼了不说,现在连腕表都坏了。 目光移到季昭然手腕,那腕表细节处做工极为精致,手工珐琅表盘贵重内敛,铂金表壳暗光流溢。 贫穷的小明星这会儿头都有点发晕。 几百万的表,怎么说坏就坏了呢??? 季昭然身姿笔挺地走近,宁稚安忧心忡忡看着他,几度欲言又止。 季老师…… 是不是买到假表了啊??? * 怀特这群架一打就是一天,直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怀特才带着一群鬼骂骂咧咧地回来了。“那群外国鬼实在是太狡猾了!我怀疑他们把男孩女孩拐走以后,不仅吸血,他们还向人讨教了孙子兵法!” “凭什么他们外国的吸血鬼就长得人五人六的,好不公平!” 这会儿宁稚安身边没人,他说话也方便了起来。 怀特身后的鬼太多了,宁稚安有些害怕,便跟他们隔了一段距离隔空对话:“怎么了?没抓到?” “跑的贼快!妈的,今天我抓的是他们的头子,格外难缠!下回我在勾魂索上盘一串蒜,看见他们就砸!” 宁稚安有些担心地问:“如果被他们吸了血会怎么样?听说有些年纪小的男生女生,甚至会很崇拜血族,认为被咬之后能获得永生。” 怀特冷笑:“品种都不一样,还想永生呢。就急性贫血呗,轻点的头晕眼花,严重的当场休克。” 怀特这么一说,宁稚安倒是想起来了。最近确实有这方面的新闻,说忽然医院里忽然多了大量的贫血病人,神情恍惚,甚至有些小地方的血库都告急了。 宁稚安咬唇,眉头皱了起来。 怀特后面的鬼扬起脑袋高声说道:“大大,你害怕吗?我可以保护你,我很健壮!对了,上次意见书里,那个阴间排名前一百的热辣美男你有仔细看吗?我排九十九!” 其他鬼不乐意。 “我还排七十三呢,大大,考虑一下我?” “大大,虽然我没有被排进去,但是那个排名有黑幕的,要不然我至少能进前五十!” “大大,我从你的书里就看出来,你绝对不是一个肤浅的人,绝对不会见色起意爱上一个鬼的。大大,我死前985博士后!” 宁稚安又后退几步,不敢直接拒绝,给了怀特一个你快管管他们的眼神。 怀特再一次机灵地领会了宁稚安的意思:“你们,一个个来,让大大慢慢挑。” 宁稚安真是服气了。 眼看着这帮鬼要因为谁先来自我介绍打起来了,怀特再一次靠不住,宁稚安下意识就想去找季昭然。 正一步一步悄悄往后退,准备趁乱溜走,就见到那群鬼忽然安静了下来,鹌鹑似的看着宁稚安身后。 ——宁稚安僵硬转过头,就看见季昭然跟刘满江并行,往他这走着。 刘满江笑道:“呦,您这是什么功夫,又在这练第八台套广播体操呢?” 季昭然含笑不语,准备听听宁稚安怎么解释。 宁稚安硬着头皮,像模像样地说:“这是一种锻炼方式,可以改变身体的负重力线,有利于缓解颈部肌肉、腰背部肌肉的压力。这是公园里,上了岁数的老人们最流行的锻炼方式,您跟季老师有时间都可以试试。” 季昭然和刘满江缓缓收敛了笑容。 怀特再一次鼓掌:“精彩!” 过了两秒,刘满江才有些受伤地给宁稚安呈上一枚请帖:“上次媒体会,那位影视协会副主席冯讯,他古稀寿诞要到了,说跟咱们剧组有缘,邀请演员们去他家参宴。” 刘满江把请帖塞到了宁稚安手里,临走前强调:“那才是真正上了岁数的老人,你可以跟他交流一下!” 宁稚安拿着请帖,人有点懵。 他记得挺刘满江跟周唯鱼提起过,冯讯准备在家里给失业小明星弄个像,供奉起来。 冯讯要是真的弄了,那自己要是去了,不是跟失业小明星大眼瞪小眼吗??? 他忧愁地看着季昭然,又不知道说什么。 宁稚安脑子发空的时候很擅长把天聊死。 他轻轻地问:“季老师……您还疼吗?” 季昭然头疼,直接气笑了:“你还挺惦记。” 宁稚安身后,一群鬼惊呆了。 季昭然的气息在这压着,他们身体很不舒服!现在又听到了这样的对话,心里也很不舒服! 一群鬼嚷嚷着要走。 “别走啊!”怀特不知道吸血鬼什么时候再来,连忙挽留他们,指着季昭然说:“这人我兄弟,别怕,他人特别,上回还给我烧纸呢!” “而且我兄弟跟大大,俩人啥都没有,清白的很呢!” 不远处,一个漆黑阴森的身影缓缓踱步而来,听到怀特的这番话,忽然停住了脚步。 范无救听说怀特在抓吸血鬼,本想过来帮忙。 轻轻安抚一番腕中的勾魂索,范无救深深看了一眼季昭然,再一次转身走了。 …… 那群鬼不顾怀特的阻拦,最后还是有些受不了的跑路了。 季昭然走后,怀特臊目搭眼地坐在宁稚安身边,和宁稚安一起发起愁来。 宁稚安愁冯讯的寿宴,怀特愁那个吸血鬼头子太难抓。 过了一会儿,怀特阴间的手机响起。 他拿出一看。 范无救:【[平安鬼寿意外险.2021经典版][太平洋鬼身安全险.伴你同行]】 范无救:【保险,买】 怀特看着手机,大喊道:“太过分了吧!” 宁稚安好奇侧眸,正巧看到怀特屏幕里那段关于保险的聊天记录。 怀特忿忿:“好歹是儿时的伙伴呢,他竟然给我推销保险!” ……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宁稚安目光忽然警惕了起来。 第55章 【我拍了拍“J”】 剧组拍摄进程一日千里,不知不觉间已经快要杀青。 与此同时,冯讯的寿宴将近。 因为之前的意外失魂,老人家仍然有些心有余悸,这次寿宴办得挺郑重。正巧他家离《云起鹤唳》剧组不算远,他又觉得跟剧组有缘,便邀请了不少剧组的演员。 也不要礼物,就是喜欢年轻人的鲜活劲儿。 宁稚安这些天明里暗里地向周唯鱼打听,冯讯到底有没有给失业小明星做像供奉起来,好让自己有点儿心理准备。 结果周唯鱼也不知道怎么理解的,竟然以为宁稚安也想供那个阴间很火的明星,还拉着宁稚安语重心长地谈了半天的话。 “那个失业小明星,能在阴间这么火,肯定是有他的过人之处。但是小宁,你不要着急,好好拍戏。早晚有一天,你在阳间,也能像那个小明星一样红透半边天的。” 宁稚安当时没理解,指了指自己:“我像阴间那个失业小明星一样火?” 有这个必要吗!? 周唯鱼点头:“对啊,你打听了这么久,不是也想供奉那个失业小明星吗?” “那明星对冯老有救命之恩,冯老供也就供了,图个心安。但是阴间的娱乐圈啥样,你也不知道,那个明星的品性如何你也不清楚。与其跟着冯老供奉那个小明星,你还不如去拜拜白无常大人呢。” 周唯鱼目光中带着年长者的睿智:“那位白无常大人的人品,我们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宁稚安都服气了,失业小明星的人品,怎么着也比白无常好多了吧!? 他气急败坏为自己辩驳:“您也不了解那个失业小明星,怎么就能这么武断批判人家人品呢?” 周唯鱼反问:“你见过?” 宁稚安哑口无言。 太无语! 他就想让自己有点儿心理准备,怎么还要被拉踩一下!? * 下午三点,剧组收工。 卸完妆发后,宁稚安跟小周坐上前往冯讯寿宴的商务车。 宁稚安一上车就爱犯困,他脑袋靠着窗户边,本来就昏昏欲睡的,加上车里的广播声催眠,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 广播里忽然传来严肃的男性声音:“近日,我市医院接收大量血液病患者,多家医院血库告急。目前A型、B型、O型、AB型血液库存已低于警戒线,市中心血站呼吁全市适龄、健康的爱心人士积极行动,挽袖献血。献血就是挽救生命,向献血者致敬!” “同时,我市最近频发针对独行市民的抢劫案件,在这里提醒市民,夜间出行注意安全。” 两条新闻加在一起,无端地让人心情压抑。 沈叶坐在前排,小声嘀咕道:“最近怎么这么多不好的事情啊,又是抢劫又是血库告急的。哎,都快过年了,赶紧好起来吧!” 听到这里,宁稚安困意顿失,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瞬间联系上了这两条新闻的关键。 如果他没猜错,第二条新闻的重点,应该是想要让市民注意出行安全。抢劫只是个幌子,因为并不能直说有吸血鬼频繁作案。 宁稚安忽然想到了最近一直在奔波忙碌的怀特。 吸血鬼不似中国传统文化的之中的鬼神,他们有血肉之躯,面目端正,看起来就是一普通的外国友人。 一般人都不会对他们设防,所以非常容易迷惑别人。 他们不是鬼魂,不受阴间鬼差压制,行走在阳间流动性又很大,不好管控,而且数量还不在少数。怀特最近抓了一波又一波,没少为这事儿伤脑筋。 沈叶坐在前排,回头问宁稚安:“杀青以后我想去献血,你要不要一起呀?” 宁稚安正想着献血这事儿呢,闻言不假思索地点头:“好啊,那我们一起去。” 小周也举手:“我也想去。” 宁稚安眼睛漆黑清透,神色极为认真:“献血是好事,咱们问问剧组里的同事,有没有想要一起的吧!” 沈叶也赞同:“可以!你人缘好,你来问!” 想到宁稚安聊天时既憨且直的画风,沈叶忍不住提醒:“你多说一些献血的好处。” 宁稚安解锁屏幕,自信地点头:“放心吧!” 剧组的人……宁稚安第一个想到了季昭然。 季昭然跟周唯鱼在剧组有事耽误了,出发的时间比他们要晚一些,不过估计这会儿也已经在路上了。 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阴间网文作者,宁稚安的文字充满灵气,他一板一眼地跟季昭然说: 【我妈生我必有用:季老师,你想不想做一件很棒的事情,虽然会觉得有些疲累,但是会让你从心底里快乐和满足。】 季昭然缓缓回复给宁稚安一串问号:【???】 宁稚安严肃地补充:【而且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目前参与的有我和沈叶,还有小周。】 季昭然:【你从头到尾说好吗?】 宁稚安很听季昭然的话:【最近医院血库缺血的新闻您看到了吗,我跟沈叶准备杀青后去献血,我们都觉得这是一件很棒的事情,所以想问问剧组的同事们要不要一起!】 季昭然抓到了关键:【你也这样邀请别人了?】 宁稚安实话实说:【没有,我第一个就想到了您。】 季昭然言简意赅道:【我去。】 紧接着季昭然又说:【你别问别人了,我给你问。】 宁稚安或许需要挨个私下问,季昭然的身份摆在这儿,却不需要顾虑这些。 没过一会儿,《云起鹤唳》包括导演、演员与工作人员的几百人大群里,从未发言过的季昭然忽然发话。 【J:剧组杀青团建,组织集体献血,去的回复1。】 群里安静了许久,被这团建方式惊呆了。别的剧组杀青团建都是大鱼大肉的招呼,怎么季昭然反其道而行之,还要让人放血??? 直到周唯鱼率先开口,大家才纷纷跟上。 【总导演周唯鱼:哈?我见识少季总不要骗我,这是团建?】 【副导演刘满江:哈?我见识少季总不要骗我,这是团建?】 【灯光师大李:哈?我见识少季总不要骗我,这是团建?】 季昭然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补充。 【J:有大红包。】 【周唯鱼:111111,@J谢谢季总!】 【道具组雯雯:111111,@J谢谢季总!】 宁稚安看着群里飞快刷过去的消息,看着他们调侃季昭然,觉得很有意思,有些坏心思的也跟着凑热闹。 【演员宁稚安:11111,@J谢谢季总!】 季昭然散漫地靠着车座,目光落在宁稚安那条消息上,他玩儿似的笑,在屏幕上轻敲。 【J:@演员宁稚安,不客气。】 整个群里,季昭然只单独回复了宁稚安。 不知道为什么,宁稚安鬼使神差地按住了屏幕,不让下面的回复把这条消息冲下去。 看着简单的三个字,宁稚安耳朵忽然有些热,连带着脑袋都有点晕晕乎乎的,像是踩软绵绵的云朵上。 小周一边看着群消息,一边观察着宁稚安的反应,看到宁稚安垂眸盯着屏幕,耳朵根儿都红起来的时候,小周心里竟然毫不意外。 小周神情了然,心想着小两口子还挺会玩儿情趣哈。 周唯鱼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又闲得慌了,竟然十分严谨,他看着宁稚安的那条消息,连数字都不放过,理直气壮地质问。 【总导演周唯鱼:小宁,你为什么比我们少了个1,这就是季总只回复你的理由吗?】 周唯鱼这话一说完,原本还热闹报名的群里忽然鸦雀无声。 宁稚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认真对比了一下,自己确实比周唯鱼他们少打了一个1,还实诚地跟周唯鱼解释。 【演员宁稚安:不是的周导,我刚才跟着你们起哄玩儿,自己也没注意我的1.】 【总导演周唯鱼:真的吗?难道就是因为你少了个1,所以季昭然才注意到你吗?】 【演员宁稚安:我也不知道,也许因为我少了个1,看起来比较显眼吧!】 直到忽然蹦出一条灰色消息—— 【群主J已将总导演周唯鱼移出群聊】 宁稚安看着忽然安静如鸡的剧组聊天群,才后知后觉一点不对劲。 再一次重新品味完自己跟周唯鱼的对话。 …… 宁稚安闭了闭眼,手指紧紧攥着屏幕,忽然有些心如死灰。 直到手机微微一震,宁稚安睫毛轻轻颤了颤。 他拾起勇气,缓缓打开有些受伤的眼帘,想要看看是谁发了消息。 屏幕上显示出新的一行小灰字—— 【我拍了拍“J”】 第56章 失业小明星一定会保佑你的! 宁稚安两手把着手机,目光空洞,彻底陷入自闭。 他慢吞吞耷拉下脑袋,埋住一张颓丧的脸,只露出漆黑柔软的头发。 过了两秒,宁稚安颤抖着手指尖,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从解释到否认,最后破罐破摔地屏幕上打了一行字—— 【演员宁稚安:天啊!刚才我微信被盗了,刚把密码找回来!太危险了,没有人找你们骗钱吧!?】 就这样吧。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如果他们都不信…… 那他就只能去死了。 失业小明星在阴间也算小有人气,保不齐自己能混的比在阳间还要好一些。 好在除了被踢出群聊的周唯鱼,群里剩下的都是通情达理的人。 见宁稚安都这么解释,非常配合地顺着说了下去。 【道具组雯雯:还好还好,那个骗子还没来的及露出狐狸尾巴,就被宁老师你找回账号了!】 【摄影王哥:是的,宁老师你账号找回的非常及时!】 【场记小李:放心吧宁老师,骗子啥也没干!你要赶紧检查一下自己的账户!】 看着大家尴尬地帮他找补,宁稚安神色复杂。 半晌,他虚弱又沉重地在群里说:【谢谢。】 谢谢你们,好人一生平安,宁稚安在心里轻轻的说。 发完以后,宁稚安疲惫地锁上屏幕,把手机调到了静音模式,安静闭上眼睛,把纷纷扰扰全都抛开。 他不需要手机这种现代通讯工具了。 失业小明星,已经不需要世俗的欲望了。 …… 宁稚安乘坐的商务车到达冯讯府邸的时候,比他们晚出发的周唯鱼和季昭然竟然已经到了。 宁稚安狰狞地对周唯鱼笑了笑。 如果失业小明星真的是个鬼,今天晚上梦里写检讨的或许就是周唯鱼了! 周唯鱼狠狠一抖,挪步到宁稚安跟前:“小宁,我可以解释的……” “我不听!”宁稚安咬牙切齿,看着罪魁祸首周唯鱼,他简直无语:“没脸见人了我!” “不是,我就是看你少个1,觉得跟我们不一样……” “啊!”宁稚安捂着耳朵,胆大包天威胁总导演:“再提缺1我急眼了啊!” 周唯鱼情急之下脑子一抽,竟然想着拉救星,他扯着嗓子大喊—— “季昭然,你来说句话啊!” ??? 宁稚安真想大声问,您还算是个人吗!!! 季昭然原本正在跟冯讯说话,闻声朝他们看过来,他站在别墅门前的探灯下,颀长挺拔,侧头的时候下颌线条清瘦冷凛。 因为那个乌龙,宁稚安面对季昭然的时候,忽然产生了点儿难为情的情绪。 他本来以为季昭然在跟人说话,肯定不方便来的,谁知两人低语几句后,竟然一同朝他们走过来。 宁稚安屏住呼吸,看着两人越走越近,一张俊秀的小脸直憋的发红。 到跟前,季昭然“啧”了一声,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轻轻拍了拍宁稚安额头:“喘气。” 季昭然这个自然的动作,放在宁稚安脑子里,直接转化了文字——【“J”拍了拍你。】 【你拍了拍“J”】 【“J”拍了拍你】 宁稚安老老实实地呼吸,氧气缓缓灌进肺里,脸上的漫起的红晕非但没有下去,反而还愈演愈烈了起来。 季昭然看着他这傻样儿,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他对冯讯说道:“给您介绍个小朋友,宁稚安。” 宁稚安乖模乖样地跟老人家问好:“您……您好,祝您福寿延年,幸福永远。” 冯讯乐了:“小朋友真有意思!” 他又说:“我记得你,上次在采访会上我就觉得看你眼熟,觉得特别亲切。” 宁稚安脸不红了,冷汗都差点儿下来了! 冯讯失魂的时候虽然精神状态很不好,但是却是清清楚楚见过宁稚安的,没准哪天就忽然认出他了也说不定。 宁稚安并不想以冯讯救命恩人自居,而且失业小明星这个马甲太难以启齿了,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而且……万一别人知道了,想要看他的小说怎么办!? 太羞耻了,光是想象一下,宁稚安就恨不得眼前一黑! 季昭然笑了,尾音微微扬起,听起来有些意味莫名:“小朋友是挺招人喜欢的。” 宁稚安又不冷了,忽然感觉耳朵尖儿发烫,他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 冯讯赞同:“真的,我看这小朋友,就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再这么一冷一热下去,保不齐他要感冒了!在冯讯愈发慈祥的目光中,他硬着自谦说:“季老师夸张了,我大众脸,经常有人看我眼熟。” 周唯鱼原本笑着听他们聊天呢,听到这句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您这长相算大众脸的话,那我们还要不要脸了??? 他们一行人现在都在别墅门外寒暄,季昭然站在宁稚安身边。见宁稚安轻轻抓了下围巾,怕冷着人,于是笑着对冯讯说:“喝半天风了,您也不请我们进去。” “哈哈哈哈,快请快请。” 别墅里已经有不少人在里面了,冯讯请人不拘身份,有影视圈的泰斗,也有别的行业的精英,甚至还有一个道士模样的人穿梭其中。 季昭然一进来,就有人走到近前,要跟他寒暄,很多是圈里很有声望的长辈。 季昭然侧头问宁稚安,微热的气息落在他耳畔:“跟我一块儿去聊会儿?” 宁稚安心里还惦记着别的事儿,便低声回道:“不啦不啦,我不自在。” 也没说是因为跟长辈说话不自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而不自在。 冯讯家上下加起来共四层,客厅挑高的设计,即使人多也不显局促。 别墅格局精巧,季昭然走后,宁稚安目光凌厉地左右动了动。 左边,没有失业小明星。 右边,没有失业小明星。 宁稚安垂眸盯着脚尖,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神情也松弛柔软了起来。 看来周导消息一点都不准,害得他白提心吊胆了好几天。连做梦都梦见季昭然冲他冷笑,说荣誉阴间人不配送他康乃馨,毫不留情地拒收了他那一大束康乃馨! 那可都是他的心意呢,宁稚安在梦里差点哭出来! 现在看来都是多虑了嘛! 正对着别墅大门的玄关墙刚才被人流挡住了,这会儿露出了真容。 宁稚安唇角扬起,高高兴兴地抬头—— 和端方华美、翠绕珠围的金像照了个对眼。那金像做工精美,一颦一笑勾勒的十分细致……就是不太像他本人。 金像正前方的红柳木牌上,清晰刻着五个端正小字——失业小明星。 娱乐圈里迷信的明星不在少数,为了自身气运兴旺,能够大红大紫,连养小鬼儿的人都不在少数,更遑论冯讯这样在家里只是为图心安,给鬼神烧柱香的。 只不过好多人觉得失业小明星这个名字不太吉利,而且颇有些来历不明,曾经劝过冯讯谨慎考虑。但冯讯坚持这是他的救命恩鬼,一定要好好报答,其他人便也没再坚持。 看着失业小明星的金像,宁稚安缓缓失去了笑容。 周唯鱼见宁稚安直勾勾盯着失业小明星的像,以为他还惦记着自己也供奉一个,遂凑到宁稚安身边。当着金像的面周唯鱼也不好把话说的那么直白,于是似是而非道:“宁稚安,克制。” “记住,你并不了解他,但你了解那位白大人。” “你永远可以相信白大人!” 宁稚安缓缓转头看向周唯鱼,神色带着说不上来的深沉与沧桑:“真的吗?” 周唯鱼笃定道:“当然!” 宁稚安无语:“周导,你说话未免太武断!” 说话间冯讯走了过来。 冯讯见宁稚安跟周唯鱼似乎对他这神龛挺感兴趣,热情说道:“唯鱼跟你说过吧,在采访会我出意外的事情,我就是被这个热心肠的失业小明星救的。” 失业小明星人品惨遭周唯鱼的屡次质疑,甚至还借机被白无常拉踩,宁稚安可都记着仇呢。 看着自己的金像,宁稚安虽然心情复杂,甚至觉得有些辣眼睛,但还是为自己说了句公道话:“嗯,我听着也觉得他挺热心肠。” 因为冯讯嘱托,这像一定要做工精细,光是工期就花费了好久,所以这金像其实也刚做成没几天。冯讯总想着找个好日子,正式开始供奉,因此到现在都没上过一柱香。 “是吧,要不说我看你有眼缘呢。”冯讯听到宁稚安的话像是找到知音:“那等会儿,咱俩一起给他上柱香吧!” 宁稚安呆呆地眨了眨眼:“哈?” 冯讯目光慈祥:“这是这个金像的头香,你上完香,失业小明星一定会保佑你的!” …… 理论上来说,宁稚安这个荣誉阴间人的身份,确实串联了阴阳两界,他自己也算是半个阴间人。 所以正因如此,他才更不想被供奉……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宁稚安想都不敢想,冯讯邀请他给失业小明星上香? 太刺激了…… 众目睽睽的,他和金像会不会同时冒烟啊??? 第57章 他的香实在太粗了(一更) 失业小明星的金像旁有一小斗柜,透过玻璃面的柜门,可以清楚看到里面高高的一摞香,每根香都有宁稚安手指头粗细。 宁稚安现在的心情,三言两语的形容不出来。 没亲自给自己烧过香的人,都理解不了他的心情。 光是看着那摞香,宁稚安就感觉自己极度缺氧,恨不得把脑袋伸到窗户外面去透口气。 在冯讯慈爱又欣赏的目光中,宁稚安硬着头皮说:“谢谢您!但,正如您所说,这是头香,所以应该由您来独自完成,才够郑重,才算不浪费您的心意。” 怕冯讯不依,宁稚安羞耻地补充:“失业小明星他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感动吧。” 宁稚安万万想不到,有一天他要跟别人说自己泉下有知。 失业小明星不仅感动,甚至想要哭得好大声! 冯讯潜意识里一直觉得宁稚安亲切,听他这么说,一时间只觉得这孩子真会替别人着想。 他连连点头,目光更柔和了:“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我上香的时候会替你说几句话的。” 宁稚安:“……谢谢您。” 顿了顿,在冯讯充满暗示的目光下,宁稚安又说:“……也谢谢失业小明星。” …… 看冯讯似乎打消了那个可怕的念头,宁稚安松了一口气,忽然又想起来他那个梦了。 在梦里季昭然因为他是荣誉阴间人,对他产生了歧视,甚至很不高兴地跟他说:“你别再送我康乃馨了,我烦得很。” 想起梦里季昭然冷淡的态度,宁稚安心脏像是被人轻轻揪了一下,毫无来由地忽然失落了一下。 宁稚安下意识抬头,在人群里寻找季昭然。 季昭然站在灯下,正跟人说着话。他神情随意,单手插在裤兜,另一只手缓缓摇晃着手中的香槟,透着漫不经心的从容,却又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侵略性。 几乎在宁稚安目光落向他的同时,那双充满侵略性的眼睛散漫朝宁稚安看了过来。 宁稚安心脏一跳,就是这个眼神! 在梦里,季昭然就是这么看着他,告诉他自己不喜欢康乃馨的! 和对面的人浅饮一杯后,季昭然朝宁稚安走了过来。一把低沉的嗓子被香槟浸的有些慵懒:“想什么呢?” “您真想知道吗?”宁稚安捂着嘴,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那我可说了啊……” 顿了顿,宁稚安眨了眨眼,实诚地问:“季老师,您是不是不喜欢康乃馨啊???” 季昭然挑了挑眉:“为什么这么问?” 宁稚安抓了下头发:“就是感觉。” “嗯。”焦糖色的香槟在高脚杯中轻轻晃动,季昭然和他对视片刻,没否认:“你送的话,我是不喜欢康乃馨。” 原来那个梦,真的是能说明一定问题的。 宁稚安忽然觉得自己好笨,送个花都能弄巧成拙,送了别人不喜欢的。 宁稚安懊恼地轻轻“啊”了一声,语气认真:“那您喜欢什么花啊?” 季昭然笑了:“这我不能说。” 人流穿梭往来,大理石地面明亮如镜,映着两道颀长的身影,因为离得很近,乍一看似乎有些交叠着。 季昭然勾勾嘴角,好心地给他出主意:“你可以多送我几种,暗中观察一下我的反应,然后再自己总结一下,我喜欢什么花。” 宁稚安一时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这也算是个不错的办法。漆黑漂亮的杏眼微微一转,他又问:“您会给我暗示吗?” 繁复的灯光下,香槟酒闪着细碎的光泽,季昭然啜饮一口,轻声道:“会吧。” 季昭然玩儿似的笑,语气似乎又带着几分认真:“到时候我可以拍拍你。” ……想到自己干的蠢事,宁稚安脑袋一热,忽然没法面对季昭然了。 没想到季昭然居然也拿这事儿调侃自己,宁稚安白皙的耳朵尖儿忽然漫上一点红:“您还笑话我!” 宁稚安高声道:“自闭了我!” 冯讯戴着老花镜从两人身边路过,闻言停住脚步,关切道:“好好的,为什么要自闭?” 宁稚安生怕冯讯下一句会说,要不你还是给失业小明星烧一柱香吧,他赶忙道:“没事儿,我跟季老师开玩笑呢!” 冯讯了然:“肯定是季昭然欺负人了。” 季昭然笑了笑没说话。 “对了。”冯讯顺势看向季昭然,说道:“你见过失业小明星的金像了吗?感觉怎么样,还可以吗?” 宁稚安:…… 这未免也太羞耻了! 那金像翠绕珠围的,虽然做工精细,但用料十分浮夸,宁稚安自己都觉得辣眼睛,现在竟然还要被迫听季昭然点评! 季昭然目光朝失业小明星的金像上掠去。 宁稚安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虽然他感觉那个金像十分不好看,但是好歹是自己的呢。 宁稚安心底竟然诡异的产生了一点丑媳妇儿的感觉。 季昭然客观评价:“有点扎眼。” 冯讯跟宁稚安同时浮现怅然若失的表情。 “……”顿了顿,季昭然面不改色地打补丁:“但是用料扎实,看起来还算气派,总的来说不错。” 看着宁稚安舒展开来的眉眼,季昭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小孩儿是不是特别喜欢黄色? 康乃馨送黄色的也就算了,连评价这个黄了吧唧的金像颜色扎眼他都这么不高兴? 听季昭然说完,冯讯喜笑颜开,晃了晃手里的薄册:“我等会儿要给失业小明星上柱香,你别走,就在旁边看着。” 季昭然不想在这种事儿上惹老人家不快,他晃了晃酒杯:“寿星说了算。” 宁稚安:???有人问过我的意见吗,啊? 他刚进门时候跟冯讯说了半天,本以为冯讯已经打消了现在就要上香的念头,没想到竟然还惦记着! 还要让季昭然在旁边看着! 宁稚安脑袋直发晕。 冯讯是个体面人,为人及其讲究。他戴上老花镜,拿着手写的薄册——《失业小明星供奉指南》认真研读起来。 宁稚安捂着脑袋,他一个阴间的文字工作者,头一回感觉自己有点儿晕字。 他现在也是有一些粉丝的小明星了,要是真的当众冒烟了,传出去事业还能要吗? 宁稚安缓缓地撤退,漆黑的杏眼逡巡四周,甚至还未雨绸缪地找好了灭火器所在的位置。 失业小明星悲愤欲绝地想,如果自己真的当众冒烟了,他就自己拿灭火器滋自己,绝不给别人羞辱他的机会。 冯讯这头认真地研读完毕,从柜子里取出了香。 他的香实在太粗了,让宁稚安呼吸一滞。 不行。 他不能坐以待毙,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冯讯给自己上香。 他要做点什么。 宁稚安稳重地思考了一下,决定出去走一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如果自己真的在大街上冒烟了……还能解释成这是哈气。 宁稚安向失业小明星的金像抛去一个劝你好自为之,最好不要给我惹麻烦的眼神,趁着季昭然和冯讯不注意,人缓缓朝门的方向挪去。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被一个道士打扮的人拦住了去路。 相比之前扬言要抓清朝鬼的赵大师,这人看起来要更多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宁稚安想也不想地婉拒,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谢谢,我暂时不需要这方面的业务。” 道士微微一笑,捏出一张名片:“我看小友面善,希望能认识一下,结个善缘。” 出于礼貌,宁稚安双手接过了那张名片。 名片印着这位名叫管才发,除此之外,上面印着两行赫目大字,内容浮夸,直接占了名片大半的面积。 ——山中修行46年,道法水平或许位列中国500强。 ——中国道教协会副会长,有力的竞选候选人之一。 宁稚安精神一震,不由得抬起眼帘看了这位管大师一眼。 您这语言水平,不考虑在阴间写个文吗? 就冲着那排长长的自我介绍,宁稚安笔名都帮他想好了。 敬业老道士。 见宁稚安目光古怪,管大师主动抢答:“我幼时被扔在道观,潜心修行四十余载,直到前年才下山。” 宁稚安:“……” 他边走边说:“谢谢,名片我收下了,以后有需要我会联系你。” 说着,宁稚安打开了别墅大门走了出去,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一时间竟然没注意到管大师竟然也跟着出来了。 别墅外月明星稀,管大师忽然凑近宁稚安,用道友碰头的语气低声问道:“小友,你是哪个道派的?” 宁稚安:??? 宁稚安想甩掉这个人,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管大师了然一笑:“小友莫谦虚,你身上有那位白大人的气息,你们一定关系甚近。” 宁稚安心脏猛地一跳。 他面上极力保持镇定:“什么白大人,21世纪了人人平等,哪儿有什么大人?” “小友别紧张,你放心,我没有恶意。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 宁稚安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难道这个管大师知道什么吗? 他舔了舔嘴唇,状似不关心管大师接下来会说什么,手指却紧紧攥着那张名片,指尖微微发白。 管大师笃定道:“白大人在阳间的那个好哥们儿!” 宁稚安:“哈?” 管大师笑道:“小友,你就别再装了,咱们行内都传遍了,最近白大人在阳间多了个好兄弟,还给他烧了好多纸钱,听说还是个极其优秀的演员。” 宁稚安心里默默想了下,自己跟怀特也算挺熟的,确实大夜里给他烧过纸钱。 他忽然有点欣慰,原来在怀特心里,自己是个极其优秀的演员。 宁稚安唇角微微勾起,心里盘算着,下次见面,要对怀特好一点。 管大师自信一笑:“让我猜猜,小友你是不是姓季?” ……宁稚安现在相信,这人是真的在山里呆了46年了,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竟然还问他是不是姓季。 …… 等等! 宁稚安顺了顺脑子,忽然发觉了一丝不对劲。 好兄弟、烧纸钱、演员。 所以自己为怀特做了这么多,怀特这个吃里扒外的,却在外面吹自己跟季老师是兄弟??? 宁稚安磨了磨牙,嗓音发凉地对管大师说:“你认错人了,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明星,怎么会认识什么白大人呢?” …… 离宁稚安几百米的地方,正在此处抓捕吸血鬼的怀特忽然打了个哆嗦。 他吸了吸鼻子,察觉到空气中一丝宁稚安的气息。 怀特大喜过望,勾着古曼童朝宁稚安飘了过去。 “大大,我来啦!” 第58章 对不起,我是直男! 怀特兴冲冲飘到冲到宁稚安跟前的时候,正听见管大师笃定对宁稚安说:“小友你莫谦虚了,你肯定就是白大人在阳间的那位至交好友!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表面上是个演员,背地里道法高深,时不时捉个鬼来玩儿?” 怀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这句话,他坐在离树杈上高声道:“大大,这人可以啊,都能看出来你我的深厚情谊,看来这个道士有点有东西!” 宁稚安没想到这个鬼东西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他冷冷对管大师道:“你真的找错人了。” 怀特兴致勃勃:“大大你就不要谦虚了,你这样说很伤我脆弱的心,和咱们的坚不可摧的感情啊!” 宁稚安被这恶鬼先告状气得眼前一黑,一张漂亮的小脸微微狰狞,他皮笑肉不笑问管大师:“那位白大人对外宣称的至交好友,姓什么?” 管大师想也不想:“姓季,影帝,有钱。” ……怀特噤声,“咚”地一下从树上栽了下来。 宁稚安面无表情,指了指自己:“我,姓宁,十八线,没钱。” 管大师摸着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地走了。 月色清疏,树影婆娑,昏黄的路灯拉长人影。 宁稚安走到树根下面,恶向胆边生,准备狠狠给怀特一脚! 眼看着要踹到怀特了,宁稚安心里又有点发怵,那可是鬼差呢。 于是他临时换了方向,为了表达自己愤怒的情绪,重重地跺了下地! 尘土飞扬,怀特坐在地下愣怔地搓了搓脸,黑洞洞的眼睛竟然浮现疑惑的神色。 “大大,你们演员发脾气之前,都要做个高抬腿热身吗?” 古曼童也目瞪口呆地看着宁稚安。 宁稚安:……… 宁稚安刚才太使劲了,现在腿直发麻,他报复心瞬起,直接三连问:“你谁?咱俩认识吗?你来找季老师吗?” 怀特灰溜溜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他晃了下勾魂锁,把古曼童甩到宁稚安跟前,谄媚道:“来,童童,给大大作个揖,让大大消消气!” 阴间的领导居然也允许怀特就这么作践小孩儿? 宁稚安再次对阴间的司法系统感到失望。 正好宁稚安在担心被烧香这个事情,现在怀特就在跟前,宁稚安不问白不问:“对了,问你一个问题。” 人跟鬼的想法不同,宁稚安是活人,一点儿也不想承认自己被人立了个金像供奉起来了,便含糊问道:“如果一个鬼,被人供奉烧香,会怎么样?” 怀特忍不住吧唧嘴:“会飘飘欲仙。” “……那如果一个活人,被人供奉烧香,会怎么样?” 怀特忽然严肃起来,郑重其事地看着宁稚安。 怀特:“大大,这是两个问题。” 说完,怀特捧腹大笑:“大大,我是不是很幽默,去年我在阴间的说笑话大赛里荣获三等奖呢!” 古曼童最近深受怀特的熏陶,也跟着乐呵呵咧起嘴。 在宁稚安面无表情的注视下,怀特渐渐收敛了笑容,露出思考的神色。 “要是真有活人被供奉的话。”怀特想了想,直嘬牙花子,他诧然道:“那得多上火啊……” 宁稚安转身走了。 有这时间他还不如自己观察自己呢!反正冯讯等会儿就要给他上香了,高低是要来这么一回的。 小明星,不要怕。 勇敢面对就是了! 怀特甩着勾魂索跟在宁稚安身后,笑嘻嘻道:“哈哈哈哈,大大我跟你开玩笑呢,活人怎么会收到供奉呢,你这个问题真是笨笨的,没有你往日的风采。” 失业小明星停住脚步:“真的吗?你确定?” 怀特当了这么多年无常,自认是个经验丰富、做事稳重的鬼差,闻言想也不想道:“当然了,要是真的有倒霉催的活人能收到香火供奉……” “我把勾魂锁栓我脖子上,改让这古曼童天天遛我!” 沉默片刻后,宁稚安与古曼童几乎同时开口—— “你发誓?” “你能立个字据吗?” * 怀特人品惨遭质疑,当场无能狂怒,路边的草都被他揪掉了好几棵。 正叉着腰,准备好好跟宁稚安唇枪舌剑一番,胸中玄镜忽然一亮。 怀特神色一变,“嗖”地一下敏捷地猫到了宁稚安身后。下一秒他掐了个诀,像上次抓清朝鬼一样,忽然带着古曼童凭空消失了。 宁稚安还没反应过来呢,鬼就不见了,紧接着耳边一凉:“大大,有个吸血鬼朝你走来了,你不要动。” “朝我走过来了,你不应该抓鬼吗?你跑什么?”宁稚安有些害怕,漆黑漂亮的杏眼向四周扫了扫,压低嗓音说。 “哈啾!”宁稚安忽然感觉鼻间有种奇怪的味道,有点香,又有点刺鼻,他没怎么在意,揉了揉发红的鼻尖,目光警惕戒备地看着前方。 别墅里,冯讯精挑细选出一支最粗的香,走到失业小明星的金像前。 终于要给失业小明星上香了,冯讯有些紧张,他下意识地想找宁稚安,却发现人不见了。 冯讯又想找季昭然,却发现季昭然人也不见了。 “行吧。”冯讯摘下老花镜,又从书柜里翻出打火机,准备点上最粗的那支香。“都不在,我就自己上香。” 宁稚安跟怀特抓过一次清朝鬼,多少有点抓鬼经验,又因之前被好多鬼找上门,心态有了显著提高;最主要的是吸血鬼长得不那么可怕,鼻子眼睛起码都在正确的位置上,现在宁稚安虽然害怕的很,但也能大概配合着怀特。 怀特鬼鬼祟祟地说:“吸血鬼看见我就不做案了。” 宁稚安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听岔了,这是一个鬼差应该说的话吗??? 怀特解释:“他是冲着你来的,肯定是没安好心。但是我们地府也不能鬼种歧视,不能因为是吸血鬼,就直接抓走。这不合理,我得当场抓他一现行。” 说话间宁稚安已经能看到有一个高大英俊的外国男人缓缓朝自己走来了。想到广播里的新闻,宁稚安有些僵硬,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 怀特低声道:“大大,别怕,现在你就是我的眼线!” 月光下吸血鬼白色苍白,面容英俊,他走到宁稚安跟前,倏而绅士一笑,用还算流利的普通话说:“你好,我很想和你认识一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怀特。” 宁稚安:…… 怀特:………… 怀特:你妈的。 要不然还是直接抓走吧? 宁稚安严格保密自己的名字,信口胡诌道:“你好,我叫布莱克。” 吸血鬼怀特笑了,朝宁稚安又走近一步:“你可真可爱。” 不知道为什么,宁稚安又有点想打喷嚏,他挺直后退,躲吸血鬼怀特远了点:“你有什么事吗?” “我迷路了,你能帮我指一下路吗?” 宁稚安“啊”了一声,虽然他对这里不熟,但还是很机灵地没有表现出来,宁稚安神情随意地问:“你要去哪?” 路灯橙黄的光落在宁稚安漂亮的侧脸,在挺翘的鼻骨处扫下淡淡阴影。宁稚安出门着急没戴围巾,露出一截儿纤细白皙的脖颈,看起来格外诱人。 吸血鬼怀特贪婪地看着宁稚安,一笑:“去你心上。” 呕!!! 宁稚安快吐了! 怀特跟古曼童不用憋着,更是夸张地大声发出了呕吐的声音。 宁稚安忍着恶心大声说:“对不起,我是直男!” 呕吐声戛然而止。 沉默了一下,怀特跟古曼童同时开口—— “你发誓?” “你能立个字据吗?” 第59章 你是个跨界演员吧?! 吸血鬼怀特听到这句话也笑了:“我觉得不是这样,我的gay达很准的,你只是对自己还没有清晰的认知。” 宁稚安被怀特跟古曼童同时质疑又不能出声辩解,心里逆反的很,于是他借机反驳:“不,我很了解我自己!” “难道你就没有那种,见到一个男人的时候,感觉心火如焚、躁动难耐吗?”吸血鬼怀特还想继续聊土味儿的天:“我对你就……” 贫穷的小明星斩钉截铁打断他:“我就对人民币这样。” 吸血鬼怀特:“……” 他很少见到能把天聊得这么死的人,但是面前的男生实在太诱人了,精秀的眉眼里总不经意流露出不谙世事的乖,勾得他心痒难耐。 这样漂亮的男生,实在很适合豢养起来…… 吸血鬼怀特目光落在宁稚安细白的脖颈上,嗓音沙哑:“你住在这里吗?你长得这么好,要是我原来见过你,肯定会有印象的。” 宁稚安这会儿浑身不舒服,忽然感觉有些热,像是踩在云端,有种轻飘飘迷幻感。 吸血鬼还在他跟前呢,这会儿也容不得他多想别的,宁稚安揉了揉发红的鼻尖,带着糯糯的鼻音说:“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啊?”想咬人就快点动手吧! 白无常怀特已经无聊得蹲在旁边,想用勾魂索给古曼童织一铁背心了。宁稚安看不见他,但是能听见他兴冲冲问古曼童喜欢什么款式。 吸血鬼怀特看着眼前的男生,眸色深了些许,不着痕迹地舔了下獠牙—— “我想带你……” “小友!我轻率了!” 管大师的声音和吸血鬼怀特同时响起。 宁稚安回头一看,管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杀了个回马枪,正拿着拂尘往他这里走,边走边喊:“我想了想,虽然你不是白大人的至交好友,但是你肯定也是一个道法高深的人,否则你不会有无常大人的气息。白大人不把你当好哥们儿,但我可以,我愿意!” 宁稚安:“……” 白无常怀特:“………” 吸血鬼怀特:“…………” 吸血鬼怀特眯了眯眼睛,流露出一点儿危险的气息:“你是道士?还跟白无常有关系?” 宁稚安退后一步,想也不想地否认:“我是演员!” 管大师说着话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你确实是个演员不假,但是你——呀!” 前面是虎视眈眈的吸血鬼,后面是气势汹汹的管大师,怀特刚才不小心给勾魂索打了个死结,这会儿正忙着拆线。 这场面太糟心了,宁稚安捂着额头,感觉自己更晕乎了,四肢百骸似乎有股热流涌动。 管大师能一眼看出来宁稚安跟白无常有些联系,必然是有些道行在的。他能看出宁稚安的不同寻常,便也能看出吸血鬼怀特的猫腻。 管大师快步上前,往吸血鬼怀特跟宁稚安中间结结实实一站,高声道:“小友果然有觉悟、有能力!年纪轻轻竟在这里独斗吸血鬼!” “我看小友对我似乎有些不信任,罢了,今天我就献个丑,斗一斗这外国僵尸,让小友知道在下并非那招摇撞骗之辈!小友,你且后退歇一歇!” 说着,管大师拂尘上柔软的鬃毛陡然立起,似钢针般挟着疾风刺向吸血鬼。 “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独家自创的伏魔步!” 吸血鬼伸出獠牙,贪婪地看着宁稚安,嗓音暗哑:“宝贝,我先解决了这个道士,再初拥你好不好?我会让你快乐的再也不想当直男。” 宁稚安直犯恶心,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我呸! 他退后几步,冲着空气嘀嘀咕咕地说:“他都露出犯罪动机了,你怎么还不出来给他抓走?” 下一秒宁稚安耳边忽然一凉。 “我考察一下这个道士的能力。最近吸血鬼太多了,光靠地府阴差抓不过来,我准备在阳间收起几个小弟。”怀特怅然:“就是不知道这个道士有没有这个福分啊!” 宁稚安一滞,怀疑自己听错了:“给你当小弟,是福分?” 怀特:“嗯嗯!” 宁稚安:…… 宁稚安没话说了,怀特既然这么说了,他这个荣誉阴间人也不便发表什么意见。 管大师的伏魔步十分跳脱,发挥起来动作比较大,不到几分钟的时候,他跟吸血鬼已经从草坪边的小径打到了别墅中心区的人工湖。 得亏这别墅区刚收房没多久,入住率不高,要不然肯定得有业主投诉扰民,这会儿保安都得来轰人。 夜幕低垂四合,人工湖边种满了香樟树,宁稚安站在重重树影下,看管大师跟吸血鬼缠斗。 管大师手挥着拂尘,头颅高昂,步伐昂扬而激越。 时而向前进攻,时而退后防守,时而旋腿踹人,踏步之间极有节奏感,又灵活矫健,看起来魔性极了。 这个步子,宁稚安总感觉自己在哪里看过??? 宁稚安越看越不对劲,歪着一颗小脑袋,露出微微疑惑的神色。 怀特在旁边已经唱了出来。 “探戈就是趟啊趟着走,三步一回头,五步一招手,然后你再趟啊趟着走。” …… 别墅里,冯讯里端端正正地站在失业小明星金像前,手里拿着三根手指粗细的香,神情严肃地点上了。 鬼神靠信仰和香火获取力量,以壮大自身。所以冯讯上香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回避旁人,权当给失业小明星打广告了。 点然三炷香后,三缕青烟袅袅上升,冯讯双手持香,恭敬一拜。 冯讯闭眼,在心里默念着:失业小明星,你好,你还记得我吗?上次被你和你阴间的粉丝救了,听你的粉丝说,你为了救我,特地奔波。你在阴间那么火,还热心助人,真是让我佩服不已…… …… 管大师具体有没有在山里修炼四十六年宁稚安不知道,但是他确实是有一些道行的,缠斗了一会儿之后,吸血鬼怀特逐渐落了下风。 怀特兴致勃勃地观战,甚至还充当起了解说:“老道士用探戈步,暂时压制住了吸血鬼的獠牙攻击。现在吸血鬼准备反击了,他会使出什么样的招数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宁稚安原本就有些微微眩晕,但是他刚才心思都在抓捕吸血鬼上,就暂时忽略了身体的不适。 但是现在似乎更严重了。 宁稚安感觉头有些热,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极为不适,整个人头重脚轻的。而且像是有很多力气没处发似的,骨缝里都一阵酥痒。 忽然,宁稚安感觉自己鼻间充斥着一股香料的味道,四肢百骸在一瞬间充满了力量,耳畔似乎还听到了冯讯絮絮叨叨的声音,却不真切。 !!! 宁稚安猛地瞪大了眼睛! 吸血鬼没想到这个道士竟然真的有些本事,他节节败退,逐渐有些不支。英俊的脸浮现出狼狈的神情,面上黑气越来越重。 道士的修为来自于平日修行,厚积薄发。而血族的力量却源自于鲜血,吸食血液的多少了决定了血族的力量强弱,只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才能让血族的力量永远充盈澎拜。 鲜血,鲜血。 吸血鬼怀特凶相毕现,像是要跟管大师拼最后一招一样,獠牙在月色下泛着冷光,猛地朝管大师冲了过去。 管大师的伏魔步讲究以柔克刚,他迈步后退做防守状,拂尘一抖,做足了反戈一击的准备。 说时迟那时快! 吸血鬼怀特在管大师后退的瞬间,忽然一变方向,疾速奔向了宁稚安的方向! 他的速度太快,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意识到他的真正目的在于宁稚安,怀特跟管大师同时向宁稚安冲了过去—— “大大小心!” “小友小心!” 看宁稚安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动弹不得,吃惊地瞪圆了眼。怀特心急如焚,五内俱焦,连勾魂索都急促地颤动起来! 要是大大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再死一次都难辞其咎。大大他只是一个凡人,怎么能够抵抗得了吸血鬼——啊???? 怀特呆呆地说了一句:“我草。” 只见吸血鬼狞笑着靠近宁稚安的时候,宁稚安身上忽然烟雾缭绕,怀特当了那么多年鬼差,怎么会不知道,这是被人供奉的香火! 只不过这香火量太大了,宁稚安一时间不会掌控,所以整个人看上去都冒着烟! 吸血鬼显然也没想到这个变故,正准备停下脚步,却因为惯性冲到了宁稚安跟前。 宁稚安正愁自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没处发泄,憋得他都快爆炸了,就见吸血鬼窜到了他面前。 想到这吸血鬼之前说过的那些猥琐油腻的话,宁稚安下意识地打出去一拳—— 这一拳直接把吸血鬼两颗獠牙打掉了…… 宁稚安一张漂亮的小脸面露怒容:“跟你说了我直男,你怎么还冲着我过来!” 吸血鬼怀特:“……” 白无常怀特:“………” 管大师激动道:“表面上是个明星,背地里法力高强,你是个跨界演员吧?!” 宁稚安:“……” 在管大师惊喜交加的目光里,怀特缓缓现出了形。 宁稚安一拳挥出去,那种躁动的感觉已经好了很多。他手背有些疼,骨节处皮肤都红了。 他蹙着眉抬手,自己轻轻呼了呼,喃喃低语道:“吹吹就不疼了。” 怀特心虚地两眼珠子乱转,见状谄媚道:“大大,我帮你呼呼吧?” 宁稚安斜睨怀特一眼,然后侧头看向古曼童:“不用谢。” 宁稚安说的是怀特之前说过的话,要是真的有活人能收到香火供奉,怀特就把勾魂锁栓自己脖子上,改让这古曼童天天遛他。 古曼童恭敬地朝宁稚安掬了一躬。 怀特:“呜呜。” …… 怀特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个容器,把吸血鬼装了进去。 这是地府为了抓捕吸血鬼特别定制的容器,要不然吸血鬼有人身,运送阴间的途中极其麻烦。 过了几分钟,宁稚安才终于学会控制住自己不冒烟。 但是冯讯的香实在太粗了,香的质量也很好,烧得宁稚安心火如焚、躁动难耐。宁稚安本来就长得精致,现在被香火一供奉,气色像被滋润得更好了。 冯讯的香还没烧完,宁稚安耳边还能听到他碎碎念的声音:“希望我孙子学业有成,争取能上个985……” 管大师刚才跟吸血鬼缠斗半天,现在衣衫不整到简直有些辣眼睛,他刚才见识到了宁稚安的厉害,认定宁稚安是一名出色的跨界演员,坚持要跟宁稚安加个微信。 宁稚安打开微信二维码的时候,冯讯终于念叨完他孙子上大学的事情了。 他微微松了口气,紧接着就听到冯讯接着说:“对了,失业小明星,我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你。我有一个忘年交,名叫宁稚安,请你保佑他身体健康,事业顺利。” 宁稚安神情一滞,心里一阵暖流涌动,连被烧香那种燥热感都下去了不少。 冯讯的声音继续回想在他耳边:“对了,听他们剧组的人说他缺1什么的,我也不是老古董,什么意思我都懂。孩子血气方刚的,想谈个男朋友也正常。对了,我看季昭然就不错,俩人在一块儿老粘粘糊糊的,没准儿有点那种意思。” “失业小明星,你要是也觉得季昭然不错,就给宁稚安跟季昭然牵牵线,他俩要是真能成,到时候我再给你弄一个更大的金像。” 宁稚安正在翻二维码的手一抖,漂亮的小脸漫上一层可疑的红,人直犯晕,直接亮出了微信收款码给管大师。 正在扫码的管大师:??? 终于找到人,正巧将两人情形尽收眼底的季昭然:…… 第60章 你还骗我说你不是同性恋! 管大师的衣服在缠斗过程中被吸血鬼薅破好几条,现在活脱脱一副性感道士的打扮,正欲说还休地等着宁稚安亮出二维码。 冯讯的碎碎念还在宁稚安耳边继续回响,甚至已经跟失业小明星商量着,宁稚安跟季昭然蜜月在哪儿过了。 宁稚安头一次被烧香,被迫体会到怀特所说的飘飘欲仙,在阴间俗称醉香。 又听着冯讯在他耳边絮叨自己缺1,这会儿血气上涌,浑身不自在,俊秀的小脸绯红一片。 听到脚步声,宁稚安举着微信二维码,不经意侧头一瞥—— 和半笑不笑的季昭然四目相对。 宁稚安:“……” 宁稚安:“…………” 宁稚安被香烧得晕乎乎,还热得慌,漂亮的杏眼流露出一点呆滞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自己现在的处境。 月黑风高,他正在人工湖边,鬼鬼祟祟跟一道士在交换微信,被季老师看了个正着…… 宁稚安身形晃了晃,在地面投下一片伶仃虚弱的影子。 小明星,要坚强! 你一定可以渡过这次难关! 记住那个梦,如果季老师知道你是荣誉阴间人,他会对你产生人种歧视的! 怀特跟古曼童原本都准备走了,这会儿又停住脚步,飘到树上看热闹。 宁稚安气若游丝地咽了下口水,看着越走越近的季昭然,他呆呆地说:“季老师,好巧啊!” 离得近了,季昭然更糟心了。 这道士的黄色道袍褴褛地挂在身上,浑身上下就他妈没有一块正经布料。 这道袍,太黄。敏感地刺了下季昭然的神经。 季昭然目光落在管大师身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直把管大师看得无地自容,羞赧地拢紧自己领口。 管大师好委屈,他也不想走光呢,那不得怪吸血鬼扒拉他吗? 直到管大师脸色涨红,羞愧交加的整好自己道袍,季昭然才把目光移向宁稚安。 “不巧,”季昭然直接笑了。“我来找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冯讯在自己耳边念叨多了,看到季昭然这个神情,宁稚安徒然而生一股自己不守夫道,被季昭然抓了个正着的错觉。 呸呸呸! 小明星,你瞎想什么呢! 小明星,要自重! 季老师待你如叔如父,恩重如山! 你怎么能因为冯讯几句话,对季老师产生这样不恭敬的联想! 季老师知道了,得多失望呢! “哦。”宁稚安端正态度,声音轻轻:“那咱们走吧?” 管大师:??? 管大师:“小友,你还没通过我好友请求呢!” 宁稚安猛然回头,狰狞给了管大师一个劝你不要多话的眼神。 管大师愈发委屈了。 季昭然气得牙痒痒,嗓音却愈发的轻柔:“哦,还没通过呢。” 那语气,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听得宁稚安耳朵根子烧得慌。 怕管大师说漏了嘴,顿了顿,宁稚安壮士扼腕般凑到季昭然跟前,靦着殷红的脸小声胡扯:“季老师,是这样的,刚才这位大师给我算了一卦,我还没给他钱呢,您来的时候我正要给他转账。” 宁稚安自己认为,他这番解释,是怕季昭然识破他荣誉阴间人的身份。 在怀特眼里,宁稚安现在活像是怕敏感多疑的丈夫会瞎想,红着脸撒娇解释的小媳妇儿。 怀特坐在树上,跟古曼童讨价还价:“你看,大大看上去也不是很直,那我们那个赌约,是不是可以先放一放?” …… 别墅里,冯讯烧完一柱香,跟失业小明星说了很多心里话以后,颇有些心满意足。 他挟着香槟,慢悠悠踱步到顶层露台,呼吸清凉的夜风,外加远眺窗外夜景。 目光一晃,却忽然看见宁稚安跟季昭然正在人工湖边上,两人身形交叠,像是亲密的咬着耳朵,不知道说着什么悄悄话。 冯讯惊喜交加。 失业小明星,未免也太灵了! 冯讯一激动,香槟直洒出去半杯。 他“咚咚咚”又跑下了楼,从储物间里抱出一摞更粗的香,径直冲到了失业小明星的金像前。 …… 宁稚安口干舌燥,为了向季昭然解释管大师为何衣衫不整,甚至不惜昧着良心说管大师会跳探戈,当场请管大师表演了一段伏魔步。 总算是把季昭然哄的神色稍霁,管大师如愿以偿加完好友,也兴冲冲地走了。 目送着管大师的背影,宁稚安都快虚脱了! 做人难,做荣誉阴间人,超级加倍。 宁稚安忍不住夸奖自己:小明星,你辛苦了。 月光拉长两人身影,乍一看像是依偎交叠在一起,宁稚安晕香的后遗症还没完全褪去,他垂眼看着两个人的影子,感觉有点儿难为情,欲盖弥彰退后一步。 季昭然这会儿还闹着心,看着他这番动作,直接笑了:“刚才算命了?” 宁稚安连忙点头。 被香火滋润过的杏眼清润温柔,面色瓷白似上好的锦缎,薄而柔软的嘴唇带着健康的、少年感的粉红色,漂亮又惹眼。 “哦。”季昭然移开目光,不冷不热地问:“都给你算出什么了?” 宁稚安:“……” 宁稚安硬着头皮,有理有据地现编:“算出我早年事业有些不顺利,可能有小人作祟,但是后来会遇到贵人,事业会有起色。” 说完,宁稚安露出柔软的、温驯的、像是讨好的神情:“这个贵人,应该就是您吧!” 不但让宁稚安跟着蹭上了几次热搜,还会在他被鬼追杀的时候,给他提供一个温暖的港湾。 季老师,失业小明星官方认定的贵人! 季昭然不置可否,接着问:“身体呢?” 宁稚安趁机许愿:“说我能身体健康,无病无灾活到九十九。” “嗯,挺好。”季昭然似乎对玄学挺感兴趣,继续追问:“朋友呢?” 宁稚安人缘一向不错,自信道:“说我朋友成群,有很多交心的好友,身边会一直热热闹闹的。” 见季昭然似乎不打算再追问了,宁稚安终于悄悄松了一口气,甚至对自己刚才的答案挺满意。 宁稚安揉了揉鼻尖,想要跟季昭然商量,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在这里吹风挺奇怪的。紧接着,熟悉的、像是踩在云端的飘忽感再次袭来。 不会吧!? 又来??? 宁稚安万念俱灰,勉力维持着让自己不冒烟,甚至还未雨绸缪地看了一眼人工湖。 要是自己真的冒烟了,他就一猛子扎进去! 忽然,冯讯的声音又出现线了—— “失业小明星,你可真厉害啊!我刚让你帮宁稚安跟季昭然牵牵线,他俩就去湖边说悄悄话了,是不是你对季昭然也挺满意的?” 宁稚安痛苦地闭了闭眼睛,脸上一片灼热。 他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再次提醒自己,要自重! “宁稚安。”季昭然忽然叫他。 季昭然很少这么正式的叫自己名字,宁稚安下意识心虚,原地站了个军姿,高声道:“到!” 月光落在季昭然侧脸,在眉骨与鼻梁之间投下一道优越的光影。他扯了扯嘴角,玩儿似的笑了,像是不经意的问:“姻缘呢?” 宁稚安发晕,呆呆张了张嘴。 冯讯的声音还在他耳边继续—— “失业小明星,谢谢你!等他俩在一起了,我亲自领着他们俩来给你上香。” “你值得!” 季昭然深邃好看的眼睛挟着散漫笑意,他走近一步,和宁稚安对视,尾音像是带着一把小钩子:“他怎么给你算的姻缘,我想知道。” 宁稚安脑子一滞,机灵的小脑袋瓜忽然不太好使。 …… 怀特坐在树上,手里端着镇鬼匣,吸血鬼怀特愤怒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疯狂地拍着匣子。 “狡猾的东方人,你还骗我说你不是同性恋!” 第61章 这是季昭然唯粉卧底过来了吧? 宁稚安第一次吃香火,醉香反应严重,业务又不怎么熟练,勉强控制着自己不在季昭然面前冒烟就已经很费力了,还要硬着头皮编姻缘。 那冯讯还在他耳边叨唠着呢,说得还是那种话,当着正主的面,多影响他发挥呀。 编的不认真、不美满还不行。 季昭然不满意—— “再说一遍,他怎么给你算的姻缘?” 宁稚安:“……” “季老师,您是不是拿我当许愿池了。”宁稚安欲哭无泪,被季昭然问得都神情恍惚了:“姻缘哪有这么算的,人家大师也就给我算一次呀!” 许愿池这个词,用的就很有灵性。 “许愿池?”季昭然笑了,在唇齿间咀嚼了一下这个词,嗓音放轻,意味不明地重复道:“我把你的姻缘当许愿池?” 季昭然的语气太微妙了,听得宁稚安心里直打鼓。 他自己是个荣誉阴间人,听什么都像阴间话。以为季昭然其实撞破了自己跟管大师见不得人的经历,直等他自投罗网呢。 宁稚安心里没底,脑袋都眩晕了,稀里糊涂想得全都是季昭然知道真相以后,大声唾骂自己轻浮,浪荡! 荣誉阴间人怎么配在他的床上睡了一宿! 微风拂过香樟树,树叶轻摇摆动。 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极了宁稚安的见不得人的心理活动。 季昭然挑了挑眉,目光漫然地欣赏宁稚安精彩的面部表情。 宁稚安思来想去也摸不准季昭然的想法,见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宁稚安咬了咬牙,恶向胆边生,当场表演出一脸怒容:“季老师,我认为您根本不是想问姻缘,而是在难为我!”为了显得自己委屈,他还凑到季昭然跟前,勾着眼尾质问:“我错了什么吗!啊?” 以往宁稚安跟季昭然说话的时候,虽然态度亲昵,但也带着一股谨小慎微的劲儿。 现在宁稚安这么一发脾气,季昭然竟然觉得特别可爱。 甚至想再招惹招惹他,看看这小东西被欺负得狠了会是什么反应。 季昭然忍笑,正准备继续让宁稚安给自己许愿,就见他猛地后退一步—— 宁稚安朝着季昭然深深鞠了一躬:“我哪里做错了,您说,我都改。” 那语气,恭谨到气人。 季昭然:“……” * 两人回到别墅的时候,寿宴已近尾声。 宁稚安看了看失业小明星浮夸辣眼的金像,百感交集。 又看了看满脸喜色的冯讯,神色复杂。 说您什么好! 说您思想前卫,您在家里烧香许愿;说您封建古董,您还向一阴间人许愿,让俩男的在一块!? 包办婚姻也不带这样的吧!? 路过失业小明星金像的时候,宁稚安轻轻擦掉了金像上落着的一点灰白香沫,目光疼爱怜悯。 宁稚安在心里轻轻地说:他为难你了吧? 你的痛,我都懂。 …… 寿宴的尾声,到了跟寿星合影的环节。 杀青在即,为了帮《云起鹤唳》剧组造势,冯讯特地要求跟剧组演员们一起照张相,好发到微博上去。 冯讯在圈里颇有名望,又是备受观众尊重的老戏骨,他喜欢剧组的演员们,在某一方面来说,也是对这部剧的一个肯定。 一般这种情况,拍照都要按着番位来,谁是男一、谁是女一,都要在位置里站得明明白白的,但是今天是寿星过生日,寿星喜欢谁,谁就离寿星近点。 演员们陆续凑到寿星这里,脸上都带着笑。 冯讯朝宁稚安招了招手,示意让他站在自己身边。 宁稚安感念冯讯的好意,从善如流地站了过去。 周唯鱼这个总导演,十分心安理得的站到了宁稚安旁边,为表总导演的亲切与和谐,胳膊还搭上了宁稚安的肩膀。 宁稚安其实不是很喜欢跟人有肢体触碰,他下意识想躲开。 这个神情被季昭然敏锐的捕捉到,他拍了下周唯鱼的手:“你手放下,起开这儿。” 冯讯更是夸张地把季昭然跟周唯鱼掉了个,把季昭然安排到了宁稚安旁边。 宁稚安:……当着这么多人呢,您好歹收敛一些呀! 周唯鱼:??? 周唯鱼委屈,以往都是演员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主动到他这里合影。 现在他舔着脸跑小宁边上,还被嫌弃了。 总导演的地位,已经低成这样了吗? “大家再凑一凑,边上的人有点拍不到。姿态亲密一点,表现出我们剧组的良好人文氛围!” 刘满江一发话,人群自觉地密集起来,宁稚安跟季昭然也不可避免地肩贴着肩。 有些挤,男演员们勾肩搭背。 宁稚安的另一边是男四角色的扮演者,为表亲近,显得关系很好的样子,他笑嘻嘻的也想搭上宁稚安的肩,却被季昭然轻描淡写地挡住了。 灯光交织交错,耳边喧闹噪杂。 倏而,宁稚安肩头一沉。 季昭然姿态自然地轻轻揽住了他,不过分生疏,但也不刻意亲密,动作很绅士。像是优雅的猫科动物,把人圈进了自己的地盘,不再让外人惦记。 宁稚安侧头一看,见到了一只很优越的手。骨节清晰而分明,手指修长,冷白色的皮肤上,青色血管若隐若现。 意识到这是谁的手以后,宁稚安这两天有点敏感的神经又被拨弄了一下,一瞬间又想站军姿了。 季昭然揽住宁稚安,本来是为了不再让乱七八糟的人碰他,隔着薄薄的衣料,却忽然感觉宁稚安似乎有些僵硬。 灯光不均匀的落在季昭然俊美而锋利的眉眼间,他忽然抿了抿唇。 “是不喜欢我这样吗?”季昭然侧头问他,优越的下颌线牵动着侧颈的肌肉,清冽的气息敲打宁稚安耳畔。 季昭然嗓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因为很近的距离,又轻轻刺了下宁稚安的耳朵。 见宁稚安没有回答,季昭然以为他这是默认了自己的话。 季昭然舌尖抵了抵牙齿,修长的指骨有力的收紧,又缓缓展开。 他手臂抬起,准备松开—— 指尖忽然被人轻轻揪了一下。 一触即分,像小猫对主人彬彬有礼的触碰。 “没,没不喜欢。” 宁稚安耳朵有些热,舔了舔嘴唇,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烧了假香,要不然怎么血压都高了,都怪冯讯! 宁稚安带着自己也想不清楚的情绪解释:“我就是有点紧张。” 顿了顿,他继续说:“我,我不习惯。” 但是不讨厌的,宁稚安在心里小声说了句。 季昭然勾了勾嘴角:“知道了。” 也没说到底知道什么。 冯讯心满意足地看着他们俩,笑得活像个送子观音。 宁稚安恍然间想着。 冯讯老师,其实就是个老年cp粉吧? 合照发到微博后,宁稚安的想法与一部分网友不谋而合。 回到酒店,洗完澡后,宁稚安趴在床上看今天的微博。 【哇,剧组的人一起给冯老庆生吗,看上去很有爱! 【哈哈哈哈哈宁稚安被摆在中间,怎么跟个吉祥物似的,好可爱呀!】 【吸一口小宁宁,超可爱!】 【等等,季老还在家烧香吗?我看背景好像有个神像呢。】 【话说这剧是不是快要杀青了啊,什么时候播啊,我都等不及了!】 【季哥今天的眼神为什么格外的A啊?有一张是不是在看宁稚安呢?】 【楼上的,别问。问就是冯老生日,他高兴!】 【楼上的,别问。问就是关心后辈,他热心!】 【哈哈哈哈冯老是多喜欢宁稚安和季昭然啊,拍照都不看镜头,净盯着他俩看了。】 【笑死,我印象里冯老一直挺严肃的,这合照里满面红光跟个老小孩儿似的,还挺可爱的。】 【冯老的笑容,和盯着屏幕的我如出一辙。】 【冯老,收起你的笑,你暴露了。】 【冯老,收敛一些,换我来笑!】 宁稚安身为一个网上冲浪小能手,当然知道有些粉丝的属性。他忽然有些好奇地随机点进去一个粉丝主页,想知道这些cp粉平时都会发些什么。 这一进去,宁稚安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太……太过分了! 宁稚安拧在床上打滚儿。 她们,她们怎么能这样啊??? 这个粉丝的日常,只做两件事情—— 自己写同人文,转载别人的同人文。 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阴间网文作家,宁稚安出于第二职业本能,看见文字就忍不住想要钻研。 宁稚安认真地研读起来自己跟季昭然的同人文。 标题让宁稚安浑身一凛,比上次看到自己被剪辑成品如还震惊—— 【季昭然x宁稚安——穿成影帝的带球跑小娇夫】 他,A国影帝,一个坐拥百亿资产,手握整个娱乐圈命脉的男人。 他,A国十八线,一个穷的叮当响,手握二手夏利方向盘的男人。 ??? 这人真是cp粉吗? 这是季昭然唯粉卧底过来了吧? 宁稚安看得直上火,爬到床头柜边,端起凉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这才接着看下去。 【一夜激情,一夕错乱,本意味只是春风一度,他却意外有了他的种! 季昭然望着宁稚安的小腹,邪魅一笑:“生下来。” 宁稚安一双鹿眼懵懂又绝望,他狠狠摇了摇头,梨花带雨地哭泣道:“不可以,我的事业还在上升期,房贷车贷都没还完,生下来,银行会找我催款的!” 他哭泣的样子,让季昭然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晚的美妙滋味,季昭然抬起他的下巴轻轻摩挲,嗓音暗哑:“哪个银行?我帮你通融通融,晚还几个月也行。” 宁稚安呆了呆:“啊???”】 宁稚安本来是本着文学博采众长的目的去看的,没想到这同人文写的太气人了! 越看越气,越气越看,气得宁稚安五内俱焦,连灌了三杯水。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拧巴,到半夜两点都没睡着! “咚咚咚。” 楼道里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深夜格外的幽森。 宁稚安这几个月频繁见鬼,下意识的以为又有鬼来找自己了,吓得赶紧用枕头蒙住自己脑袋。 “咚咚咚”,敲门的人似乎格外的有耐心,见没人回应,不紧不慢地还在敲着。 宁稚安沉下心细听,这声音,似乎是在敲对面的门…… 对面……不是季老师吗? 难道季老师避鬼体制声名远扬,有不信邪的鬼来找他决斗了吗? 顿了顿,宁稚安忍着害怕,抱着枕头脚步轻轻地挪步到走廊。 做足了心理准备后,宁稚安朝猫眼看过去,旋即惊讶地睁大了眼。 不是鬼,而是……一个人。 敲门的人背对着他,宁稚安只能看到一个青春洋溢的男生背影,头发染得很时尚,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潮牌,看背影有些眼熟。 男生敲完门,有些多疑地看了宁稚安的房间一眼,或许是怕他注意到。 看到男生的侧脸,宁稚安认出了这是谁——当红小鲜肉沈洛泽! 沈洛泽最近也在附近拍戏,宁稚安对此略有耳闻,却没怎么在意。 在娱乐圈这种地方,深夜敲门意味着什么,宁稚安大抵是知道一些的。 宁稚安甚至还看到了沈洛泽的衣服兜,有一角安全套的包装半露出来—— 很大胆的一种邀请。 “咚咚咚”,沈洛泽再一次耐心地敲响了季昭然的房门。 或许是沈洛泽的耐心打动了季昭然,这次对面那扇门终于打开了。 开门的瞬间宁稚安张了张嘴,觉得冯讯的假香实在是太上头了,又或者那篇同人文实在太邪性了。 要不然他怎么忽然想打开门质问季昭然—— 季昭然,你不管我跟孩子了吗?! 那孩子五岁可就是黑客高手了! 第62章 你老婆不爱你了,活该。 门徐徐打开,当五岁神童的父亲季昭然一张俊美而锋利的侧脸完全落入宁稚安视线中的时候,宁稚安漆黑的小脑袋一缩,忽然不太想看到余下的画面。 季昭然把门打开了,他是一个成熟而强大的成年人,见到站在门口的沈洛泽,会是什么反应呢? 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以前就认识吗? 如果不认识,沈洛泽为什么会深夜敲响季昭然的门。 季昭然……会让沈洛泽进去吗?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袭来,宁稚安侧脸着松软的枕头,轻轻咬了咬嘴唇。 这是季昭然的私事,季昭然对自己一直很好,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继续站在这里。 与此同时,宁稚安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有人给他打来了电话。 宁稚安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钻进被子里,轻声接通了电话。“喂?” 陌生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似乎喝醉了,声音沮丧又语无伦次:“老婆,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你打错了。”宁稚安压低嗓音说。 说罢,他挂断了电话。 对方似乎醉得不轻,紧接着又打来了电话。 宁稚安埋在被窝里,继续挂断。 楼道里传来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不太真切,沈洛泽的声音软浓浓的,不知道是不是在撒娇。 猝然听到敲门声,季昭然下意识以为宁稚安找他,打开门以后才发现是个不认识的男生。 廊顶薄光落在季昭然矜漠的眉梢,轮廓深邃俊美到近乎凌厉,凸起的喉结被镀上一层浅金色的边,有种介于成熟与桀骜之间的矛盾气质。 沈洛泽轻笑,眼里水波摇曳:“季哥,您还记得我吗?咱们之前在Urben的晚宴上见过面。” “不认识。”季昭然修长的指骨搭在门把手上,漆黑狭长的眼眸半抬着,看了眼对面紧闭的房门,嗓音低而薄:“找错人了。” 沈洛泽弯唇:“您真会开玩笑,我特地来找您的,我能进去坐会儿吗?” “不能。” …… 房间里,对方契而不舍,再次打过来,宁稚安有些不耐烦地接通,用气音小声说:“我说过了,你打错了。” “老婆,你别跟我离婚好吗,就算为了咱儿子呢,他刚五岁啊,你忍心看着咱们家就这么被拆散了吗!” 宁稚安:“……” 折磨宁稚安半宿的小说情节再次袭进脑海,顿了顿,宁稚安问:“你老婆为什么要跟你离婚?” “我出轨了。” 宁稚安:“你活该,你出轨时候怎么不想想孩子呢!?” 对面传来痛哭流涕的声音,好恶心。 顿了顿,宁稚安问:“那你为什么出轨。” “有个年轻漂亮的小男孩儿勾引我,我没忍住,就跟他上了床。” “你还是一骗婚gay!?”宁稚安一气之下把被子拧出好几道褶子,怒不可遏地小声说:“你好脏。” 楼道里,时断时续的说话声忽然停止,紧接着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关门声。 万籁俱寂。 电话里那个渣男还在为自己辩解:“我就是图个新鲜刺激,我心里还是爱我老婆的,可我老婆知道了以后,就非要跟我离婚!” 宁稚安人在温暖的被窝里,嗓音却冰冷得仿佛卷着冰刃儿:“你老婆不爱你了,活该。” 渣男过了嘟囔了好一会儿,忽然问:“不对,你是谁啊?” “一个平平无奇的正义路人。” 不等对方开口,宁稚安继续说:“渣男,你知道你失去了什么吗?” “你失去了美满的家庭,还失去了爱你的妻子。” “这么说吧,如果你儿子现在学计算机,也许在很短的时间内,他就能成为黑客高手了。” 渣男:“啊?” “啊什么啊?”宁稚安把被子踢得一鼓一鼓的,带进来些许凉风,宁稚安在被子里滚了一圈,很凶地说:“别让我看见你!” 挂断电话以后,屏幕上还显示着宁稚安之前浏览的页面—— 【宁稚安与季昭然度过了一个火热美妙的夜晚,而他们五岁的天才儿子,正坐在计算机前轻蔑一笑,轻而易举地破解了谢闻舟管理的,锐意集团的财务系统。】 宁稚安又坐起来灌了一口凉水。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宁稚安换成微博小号,再次找到了这个写同人文的网友。 宁稚安礼貌地发去私信: 【你好,我看到了你写的同人文。我觉得,这是否对宁稚安跟季昭然两人有些唐突呢?毕竟他们没有这样的关系,如果当事人看到了,应该也会有些不舒服吧?】 发完,宁稚安攥着手机虎视眈眈地等着看这个网友会怎么说,从精神奕奕生生熬到了眼皮子打架。 睡前,宁稚安迷迷糊糊地想着,今晚好冷啊。 季老师,你冷吗? * 宁稚安这一觉睡得不太踏实,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 甚至还梦见怀特派古曼童去新东方学电脑了。 顺眼惺忪醒来的时候,那位网友终于发来了消息。 他扒起眼罩扣在额头,趴在床上看网友的回复。 那位网友气性十分大:【哦?你又懂了?你怎么知道他们看了会不高兴?说不定他们俩看到了会高兴的给我拜个早年呢。】 宁稚安一下子不困了:【怎么可能!】 网友:【哦?你又知道了?你又不是当事人,你跟谁俩呢?】 宁稚安一噎,气得差点跳起来:【就算我不是当事人,你写的内容也很不健康啊!】 就这网友写的那些东西,放他那阴间的小说网站都过不了审! 网友:【不会吧不会吧,还有人要教我怎么写文吗?】 宁稚安跟这个网友狠狠吵了一架,从遣词造句吵到宁稚安的性取向问题。 结果愣是没吵过,到最后那网友还耀武扬威地问他今晚上有时间吗? 有时间再吵会儿啊? 给宁稚安气得直咬枕头,到剧组的时候都没精打采的。 他今天胃口也不是很好,早餐拿了盒牛奶就对付了。 周唯鱼正站在边上跟季昭然抽烟呢,见状向宁稚安打趣:“呦,今儿怎么这么没精神啊?” 季昭然缓缓吐了口烟,在灰白的烟雾中,季昭然的目光也投向了宁稚安。 宁稚安看向周唯鱼,顺便偷偷用眼尾打量了季昭然一眼。 肤色素白,黑眸微熠,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宁稚安的视线轻飘飘,在季昭然目光捕捉到他的前一秒就滑不溜秋的躲开了。 同组的演员,遇到这种事情,装不知道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但是宁稚安怕自己会露出端倪,便干脆不怎么看季昭然。 宁稚安假装打了个呵欠,糊弄过去:“失眠了,昨晚上没怎么睡。”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没睡好?”今天有宁稚安和季昭然的戏份,周唯鱼狐疑地说:“你俩昨晚上对台词了?季昭然有这么敬业?” ……季老师,也没睡好? 宁稚安呛了一口奶,粗鲁地擦了擦唇瓣上的奶渍以后,滋溜一下跑远了。 “跑什么?”周唯鱼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那句话,索性全赖季昭然:“小宁怎么都不敢看你了?你招他了?” 季昭然看着宁稚安慌张到几近顺拐的步伐,笑了:“我哪敢。” 周唯鱼替宁稚安说话:“你肯定哪儿惹着他了,没看人小孩儿都不正眼看你了。” …… 上完妆,宁稚安破天荒地没有凑到季昭然跟前说话。 宁稚安心像是被轻轻揪了一下,有点微微酸胀。 那经过了昨晚上,谁知道季老师还愿不愿意跟他说话呢。 宁稚安坐在小马扎上,心不在焉地听工作人员聊天。 “昨天晚上我失眠,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宁稚安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甚至还补上了一个猫猫流泪的表情包。 咱们的境遇是多么相似啊! “我追了本小说,追妻火葬场的,气死我了!” 宁稚安嘬了口牛奶。 不瞒你说,我也追了本小说,主角还是我自己呢! “昨晚上周导三点多才回房间,真辛苦啊!” “你怎么知道周导三点多才回房间的?” “我失眠啊,夜里很安静的,就听见了。” 是的,失眠的时候,楼道的动静确实能听清的。 宁稚安在心里很认同地说,想到昨晚看到的画面,宁稚安很轻地抿了抿唇。 “是吗?”季昭然跟周唯鱼走近,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季昭然停顿在宁稚安跟前。 季昭然身上还带着淡淡薄荷烟的味道,他身形颀长,一双长腿直接挡住了宁稚安的视线。 宁稚安抬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低下头,猛地嘬了两口奶。 季昭然懒洋洋的跟工作人员聊天,似乎对周唯鱼破天荒的敬业挺感兴趣。“周唯鱼真的三点多才回去?” “真的!”工作人员心疼导演辛苦了,卖力为周唯鱼讲话:“我昨晚失眠,楼道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的,周导打呵欠我都听见了!” 宁稚安停顿了一下。 仔细品味了一下这句话。 ……他刚才怎么跟周唯鱼跟季昭然说的? ——失眠了,昨晚上没怎么睡。 宁稚安“咕咚”一下,咽了一大口牛奶。 他缓缓抬头,几乎仰着脑袋看向季昭然—— 对上季昭然似笑非笑的目光,宁稚安手一紧,差点儿把剩下牛奶滋季昭然腿上。 顿了顿,宁稚安诚恳地说:“季老师,我不一样的,我失眠的时候,都戴着耳机听音乐。”所以什么都没听见。 季昭然垂眸看着他,嗓音放轻,目光却咄咄逼人:“是吗?” 似乎怕宁稚安仰着脑袋太累,季昭然半蹲下来,长眸微敛,视线跟宁稚安平齐。 季昭然追问:“昨晚听的什么歌?” 宁稚安紧张之下打了个奶嗝。 “好……好汉歌。” 第63章 【“J”拍了拍你。】 季昭然唇角挑起,笑了。“好汉歌?那你失眠倒是不冤。” “对!”宁稚安心一横,决定一条道走到黑:“我,水浒迷。” 旁边的工作人员都跟着笑:“那宁老师最喜欢哪位好汉?” 季昭然慢条斯理地扯了把椅子,懒洋洋一靠,明目张胆地坐在宁稚安对面,似乎也在等他的答案。 季昭然特地跑过来,东捱西问地追问他,似是而非地敲打他,意味不明的看着他,背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宁稚安都不敢细琢磨! 宁稚安心酸。 季老师这是……在给自己精神威压呢吗? 宁稚安牙齿尖儿轻轻咬了下吸管,闷声道:“一百零八个,我全喜欢。” “哇塞!”周唯鱼夸张道:“你很花心呀!” 宁稚安手机忽然震动一下,他垂眸掠去,早上吵架的那位网友连载的同人文又更新了,还特地@了他,请他品评一下。 季昭然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宁稚安身上。暗灭了手机,宁稚安心情愈发烦闷:“不,我远远不够花心。” 说完,宁稚安像一尾游鱼,滑不溜手地捏着奶罐又跑了。 周唯鱼看着宁稚安背影惊呆了,大喊:“你怎么这么叛逆?!” “我远远不够叛逆!” “马上开工了你往外跑,”周唯鱼都被宁稚安逗笑了:“你还不叛逆!?” 宁稚安:“……” 职业生涯要紧,十八线小演员闻言紧急掉头,沉稳可靠地朝周唯鱼点了点头。 “我心里有数着呢。”宁稚安正色道:“我热个身,以便等下更好的发挥。” 周唯鱼挺好哄,听到这话还挺满意,往监控器前的高脚椅上一座,跟灯光和摄影嘱咐起来。 季昭然瞥了宁稚安一眼,笑了。 “宁稚安。” 季昭然不轻不重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宁稚安压下心中乱麻,稳重地侧头看向季昭然,不紧不慢回了一声:“季老师。” 淡金色的天光落在宁稚安瓷白如釉的侧脸上,漂亮又恬静。 在周唯鱼举起大喇叭之前,季昭然对宁稚安说:“收工等我。” 宁稚安当即很不稳重地瞪圆了眼。 …… 宁稚安跟季昭然余下的对手戏不少,拍戏的时候,宁稚安十分敬业,神情自然、情绪丰沛,没有被多余的思绪影响。 但是一下戏就抓不着人,不知道蹲到哪个犄角旮旯长蘑菇去了。 今天的最后一场戏,是宁稚安扮演的顾听泉对季昭然的扮演者贺起鸣起了杀心。 每天都有人被抓起来,每天都有人被斩首,武馆外风声鹤唳,家家门窗紧闭,人人自危。 而逍遥武馆,这场斗争的漩涡中心,本应最是腥风血雨的地方,现在反倒成了一隅静好之地。 顾听泉被贺起鸣软禁在了武馆,这天,他趁看守的人不备,从武器库偷了一把匕首。 外界的消息被断绝,顾听泉到现在都不知道义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是他知道,武馆的一切因他而起,因他救了贺起鸣而起。 顾听泉想要亲手了结这一切,了结和贺起鸣的恩怨。 把匕首谨慎地藏好后,顾听泉安静地等待贺起鸣的到来。 …… 下戏后,宁稚安颇有些心事重重与心不在焉。 正卸着妆,宁稚安手机忽然一震。 【J:我在车里。】 宁稚安装死,晚一秒是一秒,不想回复。 没过一会儿,手机再次一震。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 【“J”拍了拍你。】 宁稚安血液微微上头,情急之下连刚才的道具匕首都忘了还,直接攥着就钻进了季昭然迈巴赫的车后座。 “砰”地一声,后门关上。 宁稚安不冷不热跟季昭然打了声招呼:“季老师。” 季昭然手搭着方向盘,从后视镜斜了宁稚安一眼,眉梢轻挑:“你不坐前面,是怕自己一冲动会捅我一下?” 宁稚安:“……” 宁稚安神色凝滞,呆呆地垂下视线,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手里拿着道具匕首呢。 不过这就是个道具,看着挺厉害,实际上伤不了人。 惦记着明天还得还给道具组,宁稚安把匕首往脚底下一放,两手空空的再次跟季昭然打了个招呼:“季老师。” “坐前面来。”季昭然言简意赅道。 宁稚安没矫情,痛快地下车再上车,坐到了副驾驶。 迈巴赫的引擎传来嗡鸣声,像一头优雅的野兽,徐徐划入车流之中。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宁稚安没有说话,侧着脸假装欣赏风景,也不问季昭然的目的。 季昭然率先打破沉默:“是不是有点儿无聊?” “还行。” 季昭然双手懒懒地搭在方向盘上,随口道:“帮我开一下音乐吧。” 宁稚安没想太多,依言照做。 安静舒逸的车厢里,缓缓流淌出季昭然预设的音乐——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旁边车道恰好有车经过。 在这一刻,宁稚安很清晰地看到了车主惊讶朝这里看来,并且做出了某个明确的口型——我草! 宁稚安就算再没心没肺,也能反应过来季昭然是故意的。 季昭然这种幼稚的报复行为,换来宁稚安今天的第一个正眼。 宁稚安愤怒地勾起眼尾质问季昭然:“季老师,您逗我玩呢!” 季昭然轻笑:“你不是挺喜欢听的,夜里睡不着觉都要戴着耳机听,绝不让自己听见一点儿别的动静。” 宁稚安哑口无言,第一次体会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季昭然不给他继续装鸵鸟的机会:“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如果宁稚安的好奇心够重,重到能够说服自己卑劣地站在猫眼前,窥探季昭然的隐私。那他昨晚就会这么做了,今天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宁稚安目视前方,坚持道:“没有。” 透过摇曳的树影和黑色的车膜,阳光不均匀的落了进来,在季昭然劲瘦的手腕上投下斑驳杂影。 季昭然狭长眼尾挑了他一眼:“行,那我来问你。” 不等宁稚安反对,季昭然就开始刑讯逼供。嗓音低沉而散漫,又带着与生俱来的强势:“昨天都看见什么了?” 季昭然都这么问了,宁稚安便也开诚布公。 “看到有人找您。” “看到哪段儿?” “您开门。” 季昭然笑了:“我门打开了,你反而不看了?” 宁稚安实话实说:“我尊重您的隐私。” 季昭然点头,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缓缓收紧,神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车里沉默良久,久到宁稚安脑子不受控制地漫天瞎想起来。 季老师主动挑明,是因为没让沈洛泽进门,他坦坦荡荡不怕提起来,还是因为他经过太多这种事情,早已司空见惯呢…… 宁稚安抿了抿唇,脑子乱哄哄的,鬼使神差地想起沈洛泽衣服兜里都出的一角包装。 ……那可是12个的呢。 想到这里,宁稚安拧了拧衣角,不由自主地觑了季昭然一眼。 宁稚安长了一双很会说话的眼睛,黑漆漆的瞳仁似墨藏星,有时候不需要说话,他的心理活动都能很直白的表现出来。 季昭然侧头,直接被这个眼神气笑了。 “宁稚安。”季昭然叫他。 “啊,在呢。” “我没让他进门。” 宁稚安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但很快就若无其事压了回去:“哦!” “宁稚安。” 季昭然这两天叫他名字的频率,比过去俩月加起来都多。 “在呢。”宁稚安乖驯地回答。 恰逢红灯,季昭然从容踩住刹车,朝宁稚安看过来。 季昭然语气似不经意,目光却直白又强势。 “谈过恋爱吗?” 第64章 季老师,不会想泡我吧??? 宁稚安侧头,对上季昭然略带侵略性的黑眸。 似乎没想到问题怎么忽然转到自己身上了,宁稚安呆滞地“啊?”了一下。 红灯闪烁,绿灯交替。季昭然目光落到前方,咬字清晰的重复:“我问你,谈过恋爱没有?” 宁稚安从小就不乏追求者,但是那时候他太中二了,一心认为强者不需要爱情。 后来进了娱乐圈,这个圈子太过浮华与复杂,他还迷茫呢,哪有心思谈恋爱呀。 季昭然这么一问,宁稚安忽然冒出一股惭愧的情绪,感觉亏待了自己很多年。同时徒生出一种自信的错觉,他要是早点成家立业,中国计算机行业或许会在五年后发生颠覆性改变。 他避重就轻地轻声咕哝:“季老师,我还奔事业呢。” “哦。”季昭然卷起唇角笑了,尾音上翘,带着若有似无的意味:“那宁老师,你事业什么时候能奔完?” 宁老师这个称呼,从季昭然嘴里说出来,好像意味格外的深。 宁稚安揉了揉耳朵尖儿,感觉这个问提他根本没法回答。 憋到下一个红绿灯,季昭然再次侧头看看过来的时候,宁稚安避无可避,才焦躁地抓了抓头发:“男人的事业,永无止境。” “也行。”季昭然骨节弯起,在方向盘上一扣:“喜欢什么样儿的?” 宁稚安实话实说:“我没想过……” “那就现在想。”季昭然神情松散,轻描淡写地发出命令:“你还有7分钟的思考时间,回酒店的时候我要知道答案。” 真有七分钟吗? 宁稚安揣揣不安,捏着安全带颤声提醒:“季老师,其实您的腕表走针不准了。” ??? 季昭然缓缓侧头,和宁稚安对视。 咬了咬牙,宁稚安如实说道:“就上次我跟谢闻舟说话,您看了眼表,说10分钟以后回来,实际上您8分钟就回来了。那表怪贵的,我怕您伤心,当时就没好意思提醒您……” 季昭然:“……” 季昭然:“谢谢?” 宁稚安谦虚地说:“不用谢。” 顿了下,宁稚安讷讷道:“那我的思考时间……” “我的表坏了,我很难过。”季昭然嘴上这么说着,面色却丝毫不变。季昭然平静道:“坏都坏了,不如你就不要思考了。” 宁稚安:“……” 宁稚安扯了下嘴角,感觉季昭然在给他出难题。 他随口说道:“喜欢温柔的。” “嗯?……”季昭然尾音拖着,怪阴森的。 “狂……狂野点也行。” “嗯。” “继续说。” 又来了! 季老师又开始拿他当许愿池了! 宁稚安心一横,一鼓作气道:“我喜欢身体线条流畅的,性格沉稳可靠,眼睛特别明亮,像光一样的人。” 季昭然唇角轻抬—— “最重要的是,脑袋要尖尖的,亮亮的。”宁稚安说这句的时候,目光已经带着向往了。 车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很古怪。 有电话打来,是新悦的高层,语气恭谨的跟季昭然说事情。 驾驶室的车窗留着一道缝,有风钻进来吹躝妋散季昭然额发。 季昭然从后视镜中瞥了自己一眼,前额饱满,骨相匀称,乌发浓密。 季昭然几不可查的皱了下眉。 宁稚安的喜好太特别了,季昭然沉默地思考了一路,直到停车时偶然看到了宁稚安的屏保—— “宁稚安。”季昭然气笑了,顶着一张英俊的脸直接爆了句粗口:“你他妈拿奥特曼糊弄我?” 宁稚安见事情败露,拔脚就想跑。却被季昭然一只大手稳稳扣住,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季昭然的力量。 这手劲,不跟他学推拿有点浪费。 逃跑不成,宁稚安立即服软:“疼疼疼,季老师,您弄疼我——呜。” 预感到宁稚安接下来要说什么,季昭然直接抬手捂上这张闹心的嘴。 宁稚安不老实,两片柔软的唇瓣在他手心里囫囵不清的说话,像小猫笨拙的舔舐:“我尊的滋到戳了!我寨也不敢讷!” 浓金浅红的余晖透进车窗,季昭然落在晚霞里,俊朗的眉目被镀上一层迷离的光釉。骨角分明的手腕上,朱砂珠串折射出殷红流光。 过了好一会儿,宁稚安安静下来。 季昭然眼神低敛,嗓音微微发沉:“老实了吗?” 宁稚安轻轻眨了眨眼,绒密的羽睫因为刚才的挣扎微微湿润,乍一看像是控诉。 季昭然收手,指尖划过掌心。 季昭然的手很热,直到电梯里,宁稚安都感觉自己两片嘴唇在持续发烫。把鸡蛋搁他嘴边上,下一秒没准儿就能变成溏心儿的。 忽然,季昭然漫不经意地问:“知道昨天那人找我想干什么吗?” 想干……干什么? 那足足有12个呢,这还用问吗? 太……太过了。 宁稚安抿了抿唇,差点儿被自己烫着。他小声说:“知……知道。” “你知道?”镜面的电梯门照映着两道修长身影,季昭然的充满掠夺性的目光和宁稚安在镜中相撞。“说来听听。” “上,上床……” “那我表现的怎么样?” 这怎么还要人点评一下啊??? 宁稚安难为情,都不敢看季昭然了:“挺……挺正派,您是正道的光。” 季昭然笑了。 “我不正派,我让别人进去过,一个特别能折腾人的小男孩儿。” 季昭然漆黑的目光追随着镜面里的人,补充:“但是很可爱。” 宁稚安怔了怔。 脑中思潮凝滞,羞赧的、轻松的、亲切的,全部不见。 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僵硬地扯起一个笑:“哦。” 季昭然话只说一半,宁稚安也没有追问,头一次感觉电梯太慢。 宁稚安的思维特别发散,前一秒还愣着,下一瞬间脑子里挤进去好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一边想着这下冯老会知道失业小明星没法保佑人了吧,香都白烧了,快别再难为失业小明星了! 一边想着今晚他要再跟cp粉狠狠吵一架,要是吵不赢,他就亲自执笔写be结尾,看谁气死谁。 还忽然想着,以后得跟怀特搞好关系,不能再这么任性了,要是再有很多鬼来找他,他可能指不上季老师了。 行步至506房门前,宁稚安颌首垂眼,纤长睫毛乖巧地搭在下眼睑,规规矩矩地对季昭然说:“季老师,明天见。” 说罢,他掏出房卡,正准备刷开房门—— 脑袋忽然被季昭然用房卡不轻不重拍了一下。 干嘛?怎么还打人? 就算他不可爱,那也不能打他啊,还能不能给同组演员一点尊重了? 宁稚安捂着脑袋,憋着没说话。 倏地,季昭然走近,在宁稚安耳边低笑一声。 一把低沉的嗓子肆无忌惮钻进宁稚安耳朵,宁稚安感觉自己侧脸要烧起来了—— “别考虑迪迦了行不行?”季昭然说话的时候嗓音带笑,但语气又似乎染着真切的无奈:“你什么时候能开窍啊?” …… “砰”地一声,宁稚安兵荒马乱地关掉房门。 房间里,怀特正跟古曼童和小红玩着斗地主,羊角辫小女孩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着。 宁稚安脑袋直发懵。 他快步走到四个鬼跟前,一双杏眼瞪得溜圆,眼尾泛红,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牙关紧闭不说话。 四个鬼停下动作,担忧地看着他。 半晌,宁稚安惊悚地憋出一句:“季老师,不会想泡我吧???” 一阵沉默过后,四鬼当即该干啥干啥,都不带搭理宁稚安的, 怀特手里就剩六张牌,啪地一声甩到桌面上。 “俩猫儿带四个二,给钱。” 第65章 老子今天开始正式恐同! 在房间里忙忙碌碌转了三圈以后,宁稚安依旧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更上头了,脑子里全是季昭然那句话。 那四个斗地主的鬼在桌子边儿上嘀嘀咕咕,吵得他根本没办法思考。 宁稚安凑到跟前找事:“怀特,你这是合法赌博吗?不要忘记你地府鬼差的身份。” 正巧怀特输了,趁机耍赖,把扑克牌一甩:“地府最近老做防暴演习,跑来跑去烦得很,我就过来躲清静了。” 宁稚安惊呆了:“防暴演习?” 怀特叹气:“最近酆都动荡,忘川河翻涌不息,百鬼惶惑。判官执笔一测,说是那个男人要回来了,所以我们地府的领导正组织着提前做好演习,以免遭受毒打的时候太过被动。” 宁稚安亟需聊点儿别的转移注意力,便顺势问起来:“哪个男人?” “就是你同人文里的好老公。” 宁稚安没过脑,下意识说:“季老师?” 话音未落他就捂住嘴,但是还是被四个鬼听到了:“哦~~~” 宁稚安恼羞成怒:“哦什么!” “不是你这个老公。”怀特学着宁稚安捂嘴,“咯咯”地笑:“是我们阴间的鬼王纪绍冉。” 一提这个宁稚安就烦得慌:“你们能不能收敛一点,不要瞎写,要是让你们鬼王知道,一怒之下来找我麻烦怎么办?” 阳间的同人文最多让宁稚安多一个五岁的神童儿子,阴间的同人文却可能让他小命不保! “他不是还没回来呢吗?再说了,谁敢把同人文摆到他面前啊!” 小红受不了牌乱放,整整齐齐收好后,好奇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范无救应该知道,他以前是纪绍冉的亲信,但是他不肯告诉我。”怀特咬牙切齿,趁机泼脏水:“范无救靠抱大腿上位的,不像我一样清纯!” “话说回来,纪昭冉去哪了?” “你看看我的帽子。” “啊?” “我要是知道,我就是十殿阎王了。” 宁稚安坐在飘窗上,以手支颐,心不在焉听着他们聊天。 羊角辫小女孩儿好心地为他端来一杯水。她跟在宁稚安身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不会说话,只会在宁稚安码字的时候安静看着。 除了经常在宁稚安枕头边上放奇奇怪怪的玩具,让宁稚安早上起来总心梗之外,小女孩儿一直很让人省心。 宁稚安伸手接过,轻轻拍了拍她脑袋:“谢谢你,我可以叫你羊羊吗?因为你的羊角辫很可爱。” 羊角辫小女孩儿羞涩地点头,然后兴高采烈画了一幅画,画里宁稚安拉着她的手,一只小羊在天上快乐的飞。 宁稚安摸着她凉滑的羊角辫,鬼使神差轻声问了一句:“羊羊,想学计算机吗?” “你的潜力,或许会突破无限可能。” 羊羊:??? 在羊羊疑惑的目光里,宁稚安又若有所思看向怀特。“怀特,上次抓住的那个吸血鬼怀特现在在哪?” “在小地狱关着呢。”怀特掏出一面玄镜,欠欠地晃了晃,没憋好意的提出交易:“大大,你想见他吗?只要今晚日万,性感小怀就可以给你安排哦。” 宁稚安有些意动,假装思考了一下,不经意地说:“其实我今晚也不是很忙……” 怀特苍白僵硬的手指在玄镜上轻轻一扫,幽黑的玄镜上忽然闪过水波似的光幕。 半晌,吸血鬼怀特憔悴而苍白的脸徐徐出现在玄镜里。 宁稚安站在玄镜前,身后整齐站着四个鬼给他壮胆。 吸血鬼怀特撩起眼皮看了宁稚安一眼,故作倜傥地沙哑着嗓子问:“小可爱,想我了?” 宁稚安一双杏眼清透漂亮,语气跟故意找茬儿似的:“你上次是不是说你gay达很准的?我回去以后想了想,觉得你在吹牛,我不信,除非你让我考考你。” 吸血鬼怀特豁着门牙邪魅一笑,说话有些漏风:“你问什么我都依你。” 小红悄悄问怀特:“这吸血鬼牙呢?” 怀特:“大大打掉的。” 小红:“不可能,他胆子小的很。” 怀特忧郁地望着勾魂索:“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清了清嗓子,宁稚安目光游移,语气却理直气壮:“我问你,上次在湖心别墅跟我说话的那个男人,他是gay吗?他……喜欢男人啊?” 满屋子的鬼:“……” 吸血鬼怀特潇洒自信的笑意一点点的凝结。 面色扭曲了一阵儿之后,他大声唾骂:“你们gay真够烦人的!老子今天开始正式恐同!” 宁稚安怒不可遏:“你骂谁是gay呢!?” 吸血鬼怀特崩溃道:“该死的同性恋!” * 杀青在即,宁稚安接下来的工作也提上了日程。 翌日,宁稚安的经纪人陶媛来探班,以宁稚安的名义让小周给全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送上礼物以后,陶媛 递给宁稚安厚厚一摞资料。 “最近谈了很多综艺和影视,我挑了一些班底和质量都不错的,你抽时间挑一挑,看自己喜欢什么。” 娱乐圈是很现实的地方,一个明星艺人,能拿到什么样的资源,除了公司与经纪人的能力,还取决于艺人本身咖位的大小,粉丝量的多少。 宁稚安随手翻了一下,都是非常好的制作。 有目前很火的综艺,要录第二季,邀请宁稚安当常驻嘉宾、有几部大IP开发改编电视剧的男主角、甚至还有一个电影的男二,这些远远超过了他现在的咖位所能争取到的资源。 宁稚安微讶:“这么好?” “这都是你该得的,你比我想象的更加优秀。”陶媛笑了笑:“你给了我很多惊喜。” 宁稚安的房间里总有鬼出没,他怕小红忽然搞出动静吓到陶媛,更怕陶媛一激动找人做法抓起来小红,便没有邀请陶媛过去。 把陶媛送到下榻的酒店后,宁稚安跟小周折返回自己酒店。 宁稚安和小周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正巧对面房间门传来动静,宁稚安下意识侧头看了眼—— 和打开门的季昭然四目相对。 季昭然今天穿得比往日随意一点儿。纯白的棉质T恤和深灰色运动裤,愈发突显一双优越的长腿。 外套闲闲懒懒地搭在小臂上,柔软的棉质衣料很好的勾勒出季昭然胸膛下紧绷而流畅的肌肉线条——极具男性侵略感的一幅画面。 昨晚季昭然的话对他冲击太大,他现在都没缓冲过来。 宁稚安的目光慢半拍地从季昭然身上移开,漂亮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 大冬天的,怎么露着个胳膊,有那么热吗? 谁让你热了? 季昭然看在眼里,慢悠悠问道:“今天不叫季老师了?” 宁稚安抬眸看了一眼季昭然,神色说不上来的复杂:“季老师。” 那眼神,像是在控诉——您真的想让我叫季老师吗? 季昭然忍笑,“嗯”了一声,似乎并不准备放过他:“昨天睡得好吗?还失眠吗?” 那能好的了吗!? 宁稚安:“特别好!” 小周垂眸在旁边听着,心想你们这是在打什么见不得人的哑谜。 宁稚安今天穿得比往日活泼一点儿。靛青色的粗线毛衣,衬得面色一抹瓷一样的白腻,唇红齿白,格外的出挑。 季昭然问:“手里抱的什么?” 宁稚安公事公办道:“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季昭然漫不经心问:“安排里有我吗?” 宁稚安:“……” 憋了两秒,宁稚安再一次落荒而逃,由于跑的太急,把自己助理一并关到了门外。 隔着一扇门,宁稚安听着季昭然若无其事地跟小周说话,十八线小明星脑子里一阵恍惚。 当影帝的,就是不一样,心理素质真好啊。 …… 当晚,宁稚安冲了杯咖啡,认真地翻阅陶媛送来的那沓资料。 陶媛办事很仔细,在页脚密密麻麻写着自己的意见。 《云起鹤唳》杀青在即,季昭然和周唯鱼的口碑摆在那,这剧的热度肉眼可见的不可能差,宁稚安在这部剧的人设非常好,人气多少能再提升一些。 宁稚安保守估计,这剧播出以后,跻身十七线不成问题。 陶媛帮他筛选的两个综艺节目都不错,题材新颖,立意也好,节目嘉宾全是大腕儿。宁稚安定睛一看,其中一个还有他太极拳友周大爷的女神——影后李安安! 不得了! 他要是真的跟李安安一起拍综艺节目,以后去朝阳公园打拳,走路都能六亲不认了吧! 宁稚安抱着节目资料猖狂地笑了几下,吓得小红直侧目,扔下抹布抱着羊羊安慰道:“别怕,大大不吃小鬼的。” 宁稚安未雨绸缪地跟小红摆谱:“我要是火了,没时间写文怎么办?” 小红一笑,没搭理宁稚安,捧着羊羊的脸轻声说:“鬼也不能因为生气就吃人,记住了吗?” 宁稚安张张嘴,正色道:“我爱写作。” 说完,他怕小红再说点儿什么,连忙一板一眼开始翻起剧本来。 宁稚安自己也写文,对剧本的嗅觉要更敏锐一些。能看得出来这几个剧本都非常不错,剧情流畅,节奏合适,邀请他出演的角色人设也非常丰满。 除了几个电视剧剧本,陶媛还送来一小段电影的剧本节选。 没有哪个演员不想登上大荧幕,宁稚安也不例外。 翻阅电影剧本的时候,宁稚安神色格外的认真,眣丽的眉眼中又透着一点儿欢欣。 目光一行一行下滑,宁稚安眼底的热度逐渐散去,纤长的睫毛轻颤,像微风划过蝶翅。 过了一会儿,宁稚安合上剧本,翻回了扉页,视线在编剧的名字上面停顿了一瞬——任逾山。 “嘭”地一声,剧本落入垃圾桶,宁稚安抽出一张纸巾,专注地擦拭起手指,仿佛摸了什么脏东西。 宁稚安很少出现这么有攻击性的举动,小红不解地问:“咋啦?” “垃圾剧本,写的还不如我。” “你很狂嘛。”小红赞同:“不过大大确实写的很不错!” 宁稚安不置可否地套上外套,出了门。 夜色浓深,临近过年,很多商户门前都挂起红灯笼,喜气洋洋地装点着这个不算很繁华的小城市。 寒风卷起落叶,在宁稚安脚边弄出窸窣声。 宁稚安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 路过大排档的时候,宁稚安买了一份章鱼小丸子和糖葫芦,边走边吃,被小丸子烫得直跺脚。步行至一家不算正规的网吧门口,宁稚安被几个来上网的中学生叽叽喳喳地围住,想要一张签名。 街对面的茶楼上,周唯鱼刚摸出一张二条,美滋滋地把牌一摊:“胡了,七对。” 隐约听到楼下的动静,季昭然随意地往下投去一瞥。 宁稚安劝走了那几个想来上网打游戏的中学生,临走前还在旁边的书店里阔绰地买了好几套五三送给他们,搞得那几个中学生当场想脱粉。 目送着那几个中学生走远了,宁稚安眨了眨眼,觉得散步也没什么意思,咬起一只山楂,宁稚安准备打道回府。 他身形清瘦,肩背线条清瘦笔挺,像一截儿韧竹。 宁稚安电话响起,是季昭然打来的,顿了顿,宁稚安接通。“喂?” “在做什么?”季昭然的声音缓缓从听筒里流淌出来。 “准备睡觉。” “这么早就要睡了?” “嗯。” “吃着糖葫芦睡?”季昭然笑了:“不怕长蛀牙?” 宁稚安顿步,侧头看过去,黑色迈巴赫缓缓在路边滑行,车漆在路灯下泛出流畅的冷光。 季昭然不知道安静地跟了他多长时间。 “上车。”季昭然命令道。 打开车门的一瞬间,暖风扑来,宁稚安手里抓着糖葫芦的棍儿不知道往哪儿放,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儿。 “给我。” 宁稚安依言照做,季昭然抽出几张纸巾,棍上的糖衣粘住纸巾,总算是不泛粘了,季昭然把糖葫芦棍儿扔到了后车座脚下,连带着那把还没来得及还回去的道具匕首。 季昭然修长分明的手指沾了点儿糖渣,他把手抬到唇边,评价道:“挺甜。” 宁稚安下意识地说:“我多花了一块钱,买的糖衣厚的。” “嗯,”季昭然手搭在方向盘:“长本事了,会骗人了。” 季昭然说的是宁稚安刚才说自己准备睡觉的事情。 宁稚安憋了一会儿,很乖地说:“我正准备回酒店。” “我昨天跟你说的事儿,你有什么想法。” “说实话吗?” “嗯。” 宁稚安实诚地问:“我说了您会封杀我吗?” 季昭然笑了:“不至于。” 他还不至于这么没风度,表白失败就把人封杀,那太没样儿了。 宁稚安不依不饶,接着说:“那您会报复我吗?” 季昭然反问:“我报复你干嘛?” “您发誓?” “我不说谎。” 顿了顿,宁稚安侧着身子,冲着车窗说:“我觉得您不正经。” 季昭然嘴角抽了抽。 这缺德玩意儿跑他房间里睡了一宿,他为了让人干干净净的,愣是自己在沙发里凑合了一宿,现在反倒被人埋怨不正经? 季昭然揉了揉眉心,艰涩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我不正经?” 宁稚安脑子里迅速地回想了一遍昨天的经过,他的世界很简单,一直是非黑即白的,因此便实话实说:“是的。” “您都让能折腾的小男孩儿进您房间了,还跟我说那样的话,嫌我不开窍我感觉您在暗示我什么。” 宁稚安强调:“季老师,我不傻,我只是大智若愚而已。” 季昭然头一次跟人表白,没想到竟然他妈能被这小东西曲解成这样,这他妈还好意思说大智若愚呢? 他气的眼前直发黑,咬着牙,放轻声音问:“你再说一遍?” 宁稚安睁大眼睛,表情像是控诉:“我终于明白您为什么不喜欢康乃馨,或许是因为您没安好心!” “我没安好心?” “不然呢!” “刺啦”一声,迈巴赫一个急刹,停到了路边。 这里正巧是上次季昭然陪宁稚安烧纸的路口,季昭然大手扣着宁稚安脑袋转向那天烧纸那地儿。指着路口,气的嗓子直冒火。 “我大晚上陪你给你的好朋友怀特烧纸,这还叫不折腾?!” “哪个小白眼狼在我床上睡了一宿???” “我要是不安好心,早他妈把你办了,还能等你现在气我?!” …… 一阵沉默过后,宁稚安张了张嘴,然后自闭地端详着剩下的章鱼小丸子。 他感觉自己可能多了个海鲜过敏的毛病,差点儿直接晕倒在车里。 第66章 您会对我强取豪夺吗? 季昭然不想搭理宁稚安,又不能就这样把人放走,气得绕着一条街来回开了三圈,路边小商店的老板直搬出小板凳来看。 第四次掉头的时候,宁稚安拽着安全带,终于憋出一句话:“季老师,这不是回酒店的路。” 季昭然声音平静:“我现在这个情况,不太适合送你回酒店,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宁稚安哑口无言。 季昭然不准备就这么放过他,平淡地补充:“这才叫暗示。” 宁稚安:“……” 又掉了一次头,小商店的老板直冲他们鼓掌以后,宁稚安扎起一颗凉掉的章鱼小丸子,笨拙地送到季昭然唇边,嗓音和姿态都很低。 “季老师,您消消气。 季昭然咬下,卷进口中,故意找茬似的挑刺儿:“凉了。” 宁稚安理亏在先,见季昭然收下了求和的章鱼小丸子,连忙解释:“热的烫舌头,我舌头刚才差点儿被烫出泡来。” “这么可怜?”季昭然斜他一眼,不冷不热道:“你伸出来,我帮你吹吹?” 宁稚安连忙捂嘴,羞愤之余又不是特别理直气壮的声音从细白的指缝中流出:“季老师,您怎么这样儿啊!” 季昭然不近人情“嗯”了一声,紧接着没了下文。 夜风轻拂,路旁的红灯笼随风摇曳,有几个中学生正围在章鱼小丸子的摊子前,絮絮叨叨说着什么,车灯晃过,几人手里的五三练习册格外扎眼。 这是网吧门口被宁稚安劝退的那几个中学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馋到了,这会儿结伴来买。 宁稚安神情忧郁地趴在车窗上看了一会儿,还烦恼地叹了一口气—— 那个能折腾的,可爱的小男孩儿,原来就是他自己。 想到这里,宁稚安捶了下自己脑袋,感觉自己还有点儿发懵。 半晌,宁稚安苦涩开口:“季老师,如果我说我不把自己当人,所以才误会了您说有人进过您的房间,您会原谅我吗?” 季昭然:“接着说。” “我本来以为,您想泡我……所以才跟我说了那样的话。” 简单的白色T恤将季昭然肩线撑得极为流畅,他坐姿散漫却挺直,隐隐可见线条漂亮背肌。 “你想的也没错。”季昭然语气似随口闲聊,坦诚又下流:“我确实想泡你。” 宁稚安面如火烧。 季昭然侧头看向宁稚安。 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季昭然,宁稚安一双杏眼急出一层湿漉漉的水汽。他还穿着傍晚那件靛蓝色的粗线毛衣,精秀稠丽的眉眼露出一丝烦恼,脖颈修长又白皙,下颌线条清瘦优越。 漂亮又懵懂,招人惦记。 “但是在泡你前。”季昭然嗓音很轻,说出的话却滚烫灼人—— “我要先追你。” …… 季昭然的话冲击性太大,直到酒店门口,宁稚安都感觉自己缺氧,呼吸跟没过肺似的。 迈巴赫游刃有余滑进车位,季昭然解下安全带,绅士地问:“对于我追你这件事,你有什么意见吗?” 宁稚安一时间有种同人文照进现实的错觉,他扎了一颗章鱼小丸子送进嘴里给自己压惊。 半晌,宁稚安迷蒙眨了眨眼,真情实意地问:“您会对我强取豪夺吗?” 这孩子脑子里都装着什么? 季昭然笑了:“你要是有这个爱好,我也不是不能满足你。” 宁稚安摔门跑了,拙劣地控诉:“我无法直视您了!” 宁稚安怕季昭然追上电梯,愣是自己爬了五层楼,结果气喘吁吁刚一跑出楼梯间,就和优雅迈出电梯的季昭然四目相对—— 季昭然挑眉,逗他:“宁老师,好巧。” 回到房间,宁稚安靠意志强撑着自己洗漱完,然后在床上翻滚了三圈。 荣誉阴间人的锦旗悄悄贴过来,装枕巾一动不动,被宁稚安一把扯到跟前。 “你知道吗?季老师说要追我。”宁稚安惊魂未定:“太突然了,我根本没有准备!” 宁稚安拽着锦旗的穗穗嘀嘀咕咕:“他看上我哪儿了啊,他知道我十八线小明星的背后,有多少秘密呢吗?” “他是否有些鲁莽了?要是知道我就是阴间那个失业小明星,是个荣誉阴间人,还能说出这种要追我这种话吗?” “我待季老师如叔如父,他,他竟然想泡我!” 末了,宁稚安跟锦旗并排仰躺在床上,惆怅地望着天花板:“我好烦恼。” * 以武馆为中心的戏份已经全部拍摄完毕,还剩一小部分剧情,要辗转回京市郊区的小镇拍摄。 拍完在武馆的最后一幕戏,场务忙忙碌碌地收拾场地,宁稚安穿着顾听泉的戏服,有些依恋地看着古拙陈旧的武馆。 他扮演了这么长时间的顾听泉,入戏太深的时候,宁稚安会恍然觉得这里就是他的另一个家,他在这里打太极拳,在这里留下哭与笑。 周围熙熙攘攘,宁稚安穿过练功场,穿过郁郁葱葱的竹榭,漫无目的走着,最终停顿在剧中顾听泉捡到受伤的贺起鸣的后巷。 一切故事开始的地方。 今天这场戏拍完,好几个剧组的演员杀青,几个月下来都辛苦了,周唯鱼给他们办了场答谢宴践行。 怀特跟小红好热闹,分别带着两只小鬼一起赴宴。 小周看不见,宁稚安却觉得夏利车里好挤,目光嫌弃地看着四只鬼,甚至还抛给怀特一个“你不应该很忙吗?”的眼神。 怀特咄咄有词:“那我还帮你们剧组抓过鬼呢,蹭你们剧组一顿饭怎么了?” 小红有样学样:“我天天给你们剧组打扫卫生,蹭你们剧组一顿饭怎么了?” 宁稚安跟他们聊不下去,干脆兀自网上冲浪。 他微博小号这两天私信爆满,全是那个cp粉发来的私信。 宁稚安给他发去信息:【你话好多,能不能不要再给我发消息了?】 【那你夸我写的好。】 这怎么夸?宁稚安敷衍又无奈地回:【你写的很好。】 退出私信,宁稚安漫不经心地扫了眼热搜,目光在一条热门上停住。 【著名作家、编剧任逾山处女作《夜挽长风》即将影视化,据悉,流量演员于锐或将出演男一号。】 宁稚安平静地把这条热搜看完,又顺便看了几眼其他的热搜,才复又返回私聊界面。 cp粉不依不饶地问他:【哦?我写的有多好,说来听听?】 宁稚安垂眸,屏幕冷白调的光衬得人面色素白,不知道因为什么,宁稚安这次的回复比之前多了几分认真:【写的比任逾山好,这算夸奖吗?】 【哇,年轻人,你思想很有深度啊,不如我们加个微信详细聊聊吧?我很欣赏你。】 宁稚安疏懒地回:【免了吧,我的微信很高贵,不是邹墨免谈。】 邹墨是国内顶级编剧,曾经执笔过无数优秀的剧本,编剧圈里的定海神针。当今影视圈浮躁,只要总编剧能吹,就能骗几个傻子拉投资。但经邹墨手的剧本扎实又出彩,是能经过市场考验的,是观众认可并喜欢的。 对方很快回:【……万一我是呢?】 娱乐圈里,有冯讯一个cp粉就够了。宁稚安感觉这人简直在侮辱自己偶像,他张狂地回:【你睁开眼自己看看你写的东西,不说文笔和节奏,就说内容,有几句能过审?这是专业编剧能写出来的东西???再说了,邹老师日理万机,他哪有那么闲,还磕cp,你搞笑!我宁愿相信宁稚安跟季昭然真的好了,也不相信你是邹墨!】 对面网友似乎被他震慑住了,久久没有说话。 宁稚安见好就收,没再继续搞对方心态,很宽容地锁上了屏幕。 夏利车被小周开成一道银灰色的流光,没过一会儿,宁稚安一行人和鬼抵达宴会地点。 一下车,宁稚安心脏差点儿跳出胸腔。 一个一身黑衣,高大而阴冷的身影幽幽地站在路灯下。他头上戴着跟怀特相似款式的黑色高帽,上面写着天下太平。 跟怀特又贱又冷的气息不同,这个黑无常范无救周身散发着浑厚刺骨的冰冷寒气,草木似乎都因他结上一层薄霜,小红甚至受不了地抱着羊羊先躲开了。 怀特惊讶大喊:“范无救,你怎么来了?我说了我不买保险!你休想在老子身上赚到一分提成!” 范无救:“……” 宁稚安:“……” 范无救没理怀特,依旧伫立在那里,似乎在等人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和偏见,宁稚安感觉他的勾魂索都比怀特的要粗一些。 小周打了个颤:“怎么忽然降温了?” 怀特知道宁稚安胆小,便好心宽慰道:“大大你别怕,范无救这个狗东西的心里只有鬼王和工作,他不会找你麻烦的。” 宁稚安第一次见范无救,知道范无救似乎并不是冲他而来,便也不想多看多问。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宁稚安嗓音都发紧,他对小周说:“咱们快进去吧。” 宁稚安硬着头皮跟小周一起从范无救身边路过。 小周在场,宁稚安佯装看不见范无救,眼眸低垂地快步走着,不期然撞上了一人。 骤然失去平衡,宁稚安差点儿没站稳,他朝后趔趄了一下,险些栽倒—— 一只大手忽然托住宁稚安的腰,带着薄荷烟的呼吸扫过眼尾,宁稚安忽然感觉沁在骨子里那种阴冷的凉气倏然不见,害怕的情绪也淡了很多。 甚至耳朵尖儿还隐隐热了起来。 季昭然闲着的另一只手将指骨夹着的薄荷烟送到唇中,他今天打扮的很用心,西装革履,道貌岸然。 额前黑发捋向脑后,露出深邃而优越的五官轮廓,双眉锋利向两鬓延伸,俊美的带着攻击性。 季昭然松开手,玩笑似的问:“宁老师,这是强取豪夺的一部分吗?” 宁稚安:“……” 宁稚安没想到这么寸,走了路都能撞到季昭然,搞得自己像是投怀送抱,还被这么季昭然这么调笑! 哪儿有这样追人的!? 宁稚安压低声音吓唬人:“您总欺负人,小心恶鬼登门。” 范无救:“……” 范无救后退两步,徒生出一种被陷害的震怒表情。 第67章 我让您坐我腿上给我织毛衣! 宁稚安自觉这番恐吓十分到位,多少能够震慑住季昭然。 他见好就收,整理了一下衣服,闲庭信步地走了。 季昭然没把人抓的太紧,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一行人全部走远后,怀特领着古曼童走到范无救跟前,贱嗖嗖道:“童童,来给你范大爷作个揖,他是个大款,能包你一年的芒果干和语文课本。” 范无救嗓音冰凉:“一个月没见,你孩子都这么大了,挺有本事啊?” “我当然是有点儿本事的。”怀特理所当然地说:“你不知道吧,这小孩儿还是外国友人呢,那话怎么说来着?串种的。” 古曼童脸上又冒黑线了,冷声提醒:“混血。” 范无救扯了扯嘴角,隐晦地说:“你离那个失业小明星和那个……影帝远一些。” 怀特当即翻脸,大声嚷嚷:“干嘛?你是不是想暗度陈仓,把我支走了自己跟大大搞好关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大有可能获选今年阴间十大杰出青年,搞不好会送一套忘川河边的河景房,你是不是馋人家房子?” “还有那个影帝,那可是我兄弟,亲自给我烧过纸钱的!兄弟情深,你拆散不了,我劝你自重,少打歪主意!” 范无救脚边的冰霜更厚了:“你没救了。” 怀特大怒:“你才没救!” “我确实叫名叫无救,并且我现在对你很无语。” “妈的!”怀特跟他讲不清道理,派出古曼童:“童童,咬他!” 今天就是为了庆祝几名演员的杀青,以温情为主,不管是演员还是工作人员,神情都是随意又轻松的。 这边儿条件有限,说是宴会厅,其实说酒馆更准确一些。季昭然进去以后扫了一眼,宁稚安正跟女二沈叶和义父的扮演者赵听松凑在一起聊天,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宁稚安唇角弯起,往嘴里送了一大口爆米花。 周唯鱼见到季昭然差点儿趔趄了一下:“季昭然,你穿这么骚干什么?” 其实季昭然并不是刻意打扮成这样的。 年底,季昭然也忙。他下午有个访谈,对方为了配合他的时间,直接带着团队来了这边。拍完窗外已落日熔金,季昭然懒得再换衣服折腾,应接不暇来了这边。 季昭然竟然带着几分认真地问:“我今天还可以吗?” 周唯鱼表情像是吞了半只苍蝇,对着空气中剩下那半截身子大骂了一声:“骚死你得了,惦记着勾引谁呢!” 季昭然宽容颌首,下颌与喉结绷出一道漂亮的曲线:“你也不是一点儿没有眼力价。” 直到季昭然走远,周唯鱼才后知后觉张了张嘴:“还真惦记勾人呢啊???” 灯光昏暗,纤细的射灯缓缓转动出斑驳的错硬,落在人脸上时明时暗。 宁稚安自从上次喝酒误事以后,就一直没敢再碰酒精,充其量来一听奶啤佯装场面人,他正跟沈叶聊着填档的综艺,腿侧的沙发忽然暧昧的一陷—— 季昭然指骨夹着一杯酒,坐到了宁稚安身边。他虽然姿态闲散,但举手投足又带着很强的侵略感。 宁稚安思绪随之一停,原本要和沈叶聊的话题堵在了喉咙中,顺着甜香的奶油爆米花又咽了回去。 对上沈叶探究的目光,宁稚安故作镇定喝了口奶啤,平静地说:“季老师,您来了。” “嗯。”季昭然没想到追个人都要偷偷摸摸的,大庭广众的还要装模作样。不过这样倒也别有一番滋味,他配合着宁稚安演戏:“那边喝酒喝的太凶,来你们这里躲会儿清净。” 沈叶:“……” 呸! 她的座位正冲着季昭然刚才所在的位置,季昭然明明一口都没喝! 沈叶:“那您就在我们这里玩儿吧,我们这儿不劝酒,气氛好。” “过几天杀青了,也不知道再见面是什么时候了,我们正聊着,以后要是想念对方了,就约出来玩儿。”她跟宁稚安关系不错,说起来也坦荡,沈叶接着闲聊:“对了,季老师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宁稚安支起小耳朵,状似不经意的听着。 季昭然英俊的棱角隐没在射灯明明暗暗的光幕里,修长的指骨捏着酒杯,他慵懒看着宁稚安侧脸,似信口闲聊地说:“我能有什么安排,正等着被人安排呢。” 季昭然不加掩饰的目光和话里若有似无的意思让宁稚安脸都烧起来了。当着外人呢,季老师怎么一点儿不收敛啊! 沈叶从上回群里闹乌龙就发现了季昭然的不对劲,现在看着两人情形,不由笑了:“还有人能安排您呢?” “有啊——嘶……” 宁稚安怕季昭然再说什么,借着弯腰抓爆米花的遮挡,趁机拧了季昭然大腿一下。 指腹下的肌肉坚实流畅,宁稚安像被烫到一样收回了手。 季昭然被这个小猫儿挠人似的动作取悦,他对沈叶抱歉笑笑:“目前还不能说。” 沈叶捂着嘴笑:“那等能说了,您跟不跟我说啊?” 宁稚安若无其事地插话道:“沈叶,你最近是不是胖了一点儿?” 长胖是女明星的天敌,即使知道宁稚安可能在转移视线,沈叶依旧紧张起来,拿出小镜子仔仔细细打量自己。 宁稚安小声指责季昭然:“您干嘛啊?我事业还在上升期呢,不能有这些桃色的绯闻,会严重影响我名声。” 宁稚安瞪大眼吓唬他:“我劝您收敛一些,要不然我让公司告您,给您发律师函!” 季昭然沉吟片刻:“要不然我把你们公司买下来,亲自给你当老板吧?” 季昭然补充:“方便我强取豪夺。” 宁稚安一噎,狠嚼了一口爆米花压惊:“您怎么变成了这样了,我都无法直视您了!” 季昭然无所谓地摆弄骰子:“不直视就不直视吧,你斜眼睨人也好看。” 宁稚安隐隐崩溃:“天呐!” 舞池里流淌出舒缓的旋律,射灯迷离地打出交织的光晕,剧组氛围一直不错,这会儿三三两两的踏进舞池,享受所剩不多的温情时刻。 周唯鱼从舞池里钻出来,来到他们这桌前,扯着嗓子喊:“季昭然,来跳舞啊!” “谈恋不如跳舞。”宁稚安坏心眼儿地想把人支使走:“去跳舞吧季老师。” 季昭然不动声色地说:“没舞伴,不去。” 周唯鱼腼腆一笑:“你想让我陪你跳就直说。” 宁稚安:“……” 季昭然:“……” 茫然抬头的沈叶:“……” 半晌,沈叶叹气,很有眼力价儿地对周唯鱼说:“周导,我能有幸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周唯鱼哈哈大笑:“我今天很抢手啊!” 周唯鱼和沈叶相携迈入舞池,这方卡座光线暗淡下来。 季昭然背靠在黑色沙发上,深邃而俊美的轮廓偶被射灯一扫,勾出熠熠锋芒。 沈叶一走,卡座也空荡起来,宁稚安坐在季昭然身边,感觉氧气全被掠夺走了,他悄悄往边上儿挪开一点,想要独立呼吸。 季昭然:“回来,要不就坐我腿上。” 宁稚安侧头,竟然从季昭然的眼神里看出他真敢的意思。 准十七线小明星视死如归地又挪了回去。 “您就仗着腕儿大压我,我告诉您,我记仇着呢。”小明星委屈地吸吸鼻子,胆大包天妄言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我火了,我让您坐我腿上给我织毛衣!” 这都哪儿跟哪儿??? 这小东西撑破胆子也就敢想点这个。 季昭然不禁莞尔,慢悠悠打量他:“行啊,不用等你红,现在我也能满足你的心愿。” 宁稚安面无表情地起身,准备往舞池走去。 季昭然抬眉:“你要跳舞?” 宁稚安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大声说:“我不跳舞,我进去玩两人三足!” 一行人欢歌笑语,直到深夜一曲终了,才不舍散去, 从宴会厅门口出来,宁稚安跟杀青的演员一一告别,从有名气的明星到无人知晓的群众演员。 他们因为这部剧短暂相遇,今夜过去,又将各奔东西,各奔前程。 临别前,宁稚安笑着跟他们挥手:“下次见面,咱们争取都能成为大明星!” 翌日,宁稚安和小周拖着行李箱,睡眼惺忪地从506房间走出。 小红领着羊羊,也有些不舍得这个地方,难得安静地跟在宁稚安身后。 小周纳闷地嘀咕:“宁哥,你房间里怎么还有个扫地机器人呢?” 对面的房间门开着,高高正在忙忙碌碌帮季昭然收拾东西。 季昭然坐在沙发上看杂志,一抬眼,四目相对。 季昭然勾唇,慢条斯理晃了晃杂志封面——年轻有为,他的三十三岁。 * 坐在前往机场的车上,看着窗外迅速错后的路边建筑,不算繁华的小城市很快在视野里消失不见。宁稚发有些留恋地发了一条微博,是他在武馆的一张剧照。 【宁稚安v:顾听泉离开了他的家,而我要回家了。[图片]】 他现在好歹也算是有了点儿粉丝,很快就收获了热烈的评论。 【啊啊啊啊宁宁你多久没发微博了!】 【失踪人口回归!!!】 【恭喜宁宁进入杀青倒计时!】 【是不是马上要杀青了,呜呜呜终于等到了!】 【宝贝儿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欢迎回家!!!】 【吸一口可爱的小宁宁!】 【宁宁接下来是不是要好好休息一下?】 【期待《云起鹤唳》!!!我把身边的人全安利了!】 【老公!!!】 宁稚安被这声老公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感觉自己真的出息了。 他长相偏小,一直妈粉居多,没想到都能有女友粉了吗??? 挑了几条回复后,宁稚安拿起手边填档的综艺资料。 《云起鹤唳》这部剧从筹备到开拍热度一直居高不下,而且有季昭然和周唯鱼的口碑摆着,这剧的质量可见的不会差,宁稚安的人气与资历多少会跟着这部剧提高一截。 陶媛的意思是先接一部填档的综艺,扩展一下网友的认可度与国民度。至于影视方面,宁稚安的下部戏很重要。挑好了,宁稚安就可以稳步上升;挑不好,宁稚安可能又要读档重来,他们俩的意思都是再筛选一下,稳重一些。 接档的综艺是个真人秀节目,将在电视台和某视频网站同步播出,嘉宾年龄段广,受众的范围很大。由于新颖的设定和网上捕风捉影的嘉宾人选,这部真人秀一直备受期待。 陶媛介绍道:“这部综艺已经确定的嘉宾有影后李安安、流量小花萧瑶、实力派演员江远,还有几个艺人尚在洽谈中。” 宁稚安这边已经基本确定了参加意向,电视台那边发来了节目流程和一些细节内容,如果宁稚安这边没有别的意见,就可以准备合同了。 宁稚安之前也参加过一些很小的综艺当飞行嘉宾,为了节目效果,综艺上的嘉宾都会有意无意的塑造一个人设,来磨合出精彩的个性碰撞。 宁稚安大概看了看自己的节目流程,试着猜测道:“陶媛姐,所以我在这个节目的的人设……” 宁稚安那辆二手夏利在网上都传遍了,网友和节目组对此都很感兴趣。陶媛点头,替宁稚安补充:“贫穷的小明星。” 这倒也不算欺骗粉丝什么的,尚在宁稚安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宁稚安认真地问:“那需要我配合着做什么吗?” 陶媛怕伤孩子自尊,斟酌着说:“过犹不及,节目组的意思是……你本色出演就足够了。” 小红恍然大悟,从后备箱里伸出长长的脖子,绕到宁稚安耳边轻声说:“意思是你已经够穷了呗!” 宁稚安:“……” 第68章 他的备注是——坏胚子 回到京市,剧组有几处布景尚待搭建,这段时间大家都挺辛苦与敬业,周唯鱼大手一挥,给演员放了两天的假。 清晨,宁稚安从陶媛给他新租的两居室中起床,伫立在明锃的落地窗前看脚下风景。为了应景给自己倒了一杯热牛奶,学着小说里霸总的姿态轻轻摇晃。 小红正带着羊羊在楼下玩雪,两只鬼捡了根树枝在雪地上划拉字,宁稚安定睛一看,依稀认出几个字眼:羊羊、小红、大大、穷。 宁稚安:“……” 下楼的时侯,小红眼尖地飘了过来:“大大,你这么早就出门吗?你昨晚更新了吗?” 宁稚安记仇,拿着劲儿说:“大明星的事情你少管,不要吓到人,不要教羊羊学坏。”说完,又补充:“更新了。” 小红闻言抱着羊羊一口气就飘上了楼,宁稚安趁机用脚尖抹平了雪地上那个侮辱性极强的“穷”字。 抵达朝阳公园的时候天色大亮,里面已经热闹了起来,大爷大妈们水火不容地练剑与跳舞。 绕湖慢跑三圈后,宁稚安径自找到太极拳的队列,有些微讶地抬了下眉。 跟他上次打拳时候相比,太极拳的阵营似乎多了不少新人。 人群中逡巡片刻,宁稚安找到周大爷。他没张扬,安静地行至周大爷旁边跟着律动起来。 一个左揽雀尾,周大爷转身,发现了宁稚安,兴奋地压低声音:“哇,明星,你好久没来了!” “我前一阵子去外地了。”宁稚安挥拳:“昨天刚回来。” “我知道,你去拍戏了。你现在火了,没看咱们这儿打太极的人都多了,都是因为你之前表演太极拳。”周大爷说:“我孙女手机屏幕都是你。” “哪张照片啊?”宁稚安恍惚:“天啊,我都能当屏保了?” “是你跟季昭然面对面烧纸的图片。”周大爷说:“陪你开房,陪你烧纸,没想到季昭然还挺专情的嘛!” 得,看来周大爷的孙女还是个cp粉。 宁稚安心说这都哪儿跟哪儿,他慢悠悠说道:“没您专情,影后李安安的签名您还要不要了啊!” “要要要!我跟着你也逐梦演艺圈了!”周大爷被李安安的亲笔题字砸晕了,兴奋地原地转了三圈:“十年之内,你能不能领个金像奖回来啊?” 宁稚安:“……” 想到冯讯家那个加大版的金像,宁稚安心说我稀罕吗? 我早已拥有了! * 从朝阳公园回来,宁稚安回家洗澡换衣,与小周会和后,两人一同前往公司。 踏上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台阶,宁稚安跟前台小姐姐打了个招呼,然后径直往会议室走去。一路上宁稚安遇到了几个熟人,寒暄了一小会儿。 还碰见了陈海带的两个新人,宁稚安跟他们只能算是泛泛之交,两个新人却十分自来熟地跟宁稚安说东说西,还隐隐暗示了两人对陈海的不满。“宁哥,你是不是要接《很高兴认识你》了?好羡慕你,这个嘉宾名额咱们公司的经纪人都想争取过来,没想到还是陶媛姐厉害。” 娱乐圈捧高踩低是常态,几个月前这两个新人还围着于锐吹捧,现在就已经未雨绸缪地向宁稚安示好了。 快到会议室的时候,小周低声吐槽:“有这变脸的绝活,好好研究演技不好吗?” 宁稚安没说话,打开会议室的门,陶媛已经等在里面了。又等了一会儿,节目组的负责人也到了。 逐一敲定一遍合同细节后,宁稚安与《很高兴认识你》节目组正式签约,他将在综艺中本色出演——贫穷的小明星。 送走节目组的人,陶媛问宁稚安等会儿的安排,要是没事儿晚上她请吃饭。 看了一下午合同,宁稚安口干舌燥,脑袋都直发木。他如实说:“我今晚约了秦扬见面。” 秦扬以前是万橙的艺人,陶媛也认识他,好不容易放两天假,陶媛也不想管的太多:“那好,注意安全。” 出了会议室,宁稚安打了个呵欠,眼里直泛泪花,眼波流转地跟小周说:“晚上我去酒吧找秦扬玩儿,你不用跟着我,明天也没事什么事儿,好好休息吧。” 小周不放心叮嘱:“哥,你现在已经是待火艺人了,去酒吧这种地方一定要注意影响,小心狗仔偷拍啊!” 说话间两人走到电梯前,宁稚安信心十足道:“放心吧,正规酒吧,正经艺人,不干扰乱社会风气的事情。” 小周还想再说点什么,电梯门开了,他一抬眼,看到面色发沉的陈海,便闭上了嘴巴。 无视陈海的打量,宁稚安面色如常地走进电梯,按下楼层,然后站直等待,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好像是碰巧遇到了不怎么熟的普通同事。 陈海直勾勾盯着宁稚安,心里翻江倒海。 宁稚安的消息他一直有在关注,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从前轻视的手下艺人,现在竟真的势不可挡地在娱乐圈扎根了下去。 马上有待爆剧要上,有大流量综艺要拍,连好多次的黑热搜,宁稚安都能逢凶化吉,不费吹灰之力就改变了舆论的风向,逆风翻盘,反吸了不少粉丝。 就好像冥冥之中,注定了陈海要被看笑话一样。 宁稚安每向上走一步,他的脸就被狠狠扇一巴掌,只要宁稚安这里传来喜讯,他就会被人拉出来讨论与奚落。 过了几秒,陈海主动开口,沙哑地说:“恭喜你。” 宁稚安不带什么情绪地点头:“谢了。” 看着宁稚安如此冷淡的态度,陈海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说了句:“于锐要出演任逾山编剧的《夜挽长风》了,我帮他争取的男一号。这么大的IP,这么好的剧本,这剧出来肯定会爆的,其实你更适合那个男一角色吧,不过你已经不在我手里了。” 宁稚安侧头看向陈海,嗓音莫名嘲讽:“你真的觉得《夜挽长风》影视化以后效果会很好吗?你真的觉得剧本不错吗?” 陈海声音尖锐:“当然了。” 电梯门打开,宁稚安漆黑清透的目光落向陈海,嘴唇轻启:“是吗?那恭喜你。” 宁稚安轻描淡写地这句话,让陈海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 陈海忽然恼羞成怒,拔高音量地说:“你会后悔的!” 电梯门开,公司的一行人诧异地朝他们看过来,陈海霎时涨红了脸。 宁稚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哦。” 说罢,和小周迈出了电梯,留下强扯着笑容的陈海。 …… 出了万橙,宁稚安先把小周送了回去,开的他那辆战车——夏利。 为了接下来的综艺,陶媛早未雨绸缪地安排了汽车托运,宁稚安看到收费单的时候呼吸一滞,没想到自己的老伙计还能给运输业创造贡献这么高的GDP。 送走小周,宁稚安驱车前往秦扬的酒吧。路上,宁稚安再一次找出好运来的CD。 夏利车里响起喜庆的音乐,宁稚安心情稍缓,望着光秃秃的方向盘,他对自己的夏利车轻声说:“节目组邀请你也参加综艺的录制,或许镜头还不少,搞不好你老了老了,还能混个网红车当当。” “放心,开拍之前我肯定好好给你做一次深度保养,不让你在全国观众面前露怯。” 想到季昭然每次见面都开着不同款的迈巴赫,宁稚安狠狠踩了一脚离合器:“等我有钱了,我买个迈巴赫给你当干儿子怎么样?” 说话刚落,夏利车龙精虎猛地一颠—— 一脚离合踩得太重,夏利车激动的熄火了。 * 抵达秦扬酒吧的时候刚九点,对于这种地方来说,场子都还没热起来。 一进门,宁稚安被门梁上的横幅惊得一踉跄—— 【欢迎大明星宁稚安光临本店。】 宁稚安嫌丢人,跳着高的把红布薅了下来,一把塞到秦扬手里:“适合而止,我大明星的身份目前还处于待定状态。” 秦扬弯着腰笑,把人领到了吧台。 接过调酒师递来的汽水,宁稚安咬着吸管说:“我这次来找你,是有点事情想向你咨询。” 毕竟你是一名资深的gay,这是后半句,不过宁稚安没敢说。 秦扬抬眉,示意他说。 宁稚安斟酌着用词,问他:“你为什么当gay?” 秦扬:“当然是因为我喜欢男人。” 宁稚安:“……” “有一个我很尊重的人,忽然说要追我,男的。”宁稚安烦恼地捏着瓶盖:“你知道的,我是直男,所以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办?” 秦扬忽然奇怪地看着宁稚安:“宝贝,你真是直男吗?” “当然了!”宁稚安强调:“我从来没喜欢过男人!” “那你喜欢过女人吗?” 宁稚安一噎,懊恼地说:“我只是没有碰到合适的。” 秦扬斜了他一眼:“那你也没碰到合适的男人啊,你怎么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呢?” “我——” 宁稚安迷茫了。 秦扬怜爱地揉了揉宁稚安蓬松柔软的脑袋:“宝贝,我gay达很准的。” 宁稚安:“……” 宁稚安兀自为秦扬这句似曾相识的话癔症了一会儿,手机一响,打断了宁稚安尚且呆滞的状态。 是微博小号那个cp粉整理好心情,重新向宁稚安宣战。 cp粉:【万一邹墨的业余爱好就是写这样不能过审的文呢?生活压力这么大,每个人都要有个放松的方式不是吗?】 宁稚安:【呵呵。】 cp粉:【……】 宁稚安:【你又不是邹墨,你别吹。】 宁稚安:【还有,你不要再写这种文了,我靠,abo是什么鬼??!你怎么总胡写啊,你这样做很影响当事人的!!!】 cp粉:【你又不是宁稚安,我不听。】 宁稚安:【……】 谈判再次陷入僵局,调酒师见宁稚安正快速地敲着字,笑着问道:“谁啊?追你那人?” “不是。”宁稚安细白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忙碌道:“一个网络骗子,我正在制裁他。” 时间尚早,酒吧还没上人,调酒师摇出一杯彩虹色的鸡尾酒:“新品,尝尝?” 宁稚安酒量很小,他艺人的身份又比较特殊,除非有信任的人在场,否则他不会在外面喝酒。但是在秦扬这里,他倒不用怕会喝醉了出意外。 宁稚安有些意动地啜了一口,不吝夸奖道:“你调酒越来越厉害了!酸酸甜甜的,还有点桃子味,好喝,我感觉我都能喝好几杯。” 调酒师笑着摇头:“尝尝就得了,你能喝一杯都够呛。” 一天的事情处理完,季昭然懒洋洋地坐在车里,司机见状调出一支舒缓的曲子,宽敞的轿车内室里流淌起轻柔的音符。 季昭然翘着腿,垂眸点开宁稚安的微信头像。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J”拍了拍你。】。 自季昭然表露了心迹,宁稚安就开始矜持起来,嘴也不甜了,人也不粘乎了,还学会吓唬人了。要不是被撩拨的时候耳尖冒红,还真像是转了性。 奔忙了一天,季昭然忽然想听宁稚安软软喊一声季老师。 虽然更想听他喊别的。 从通讯录里找出宁稚安的电话,季昭然清了清嗓子,听着空寂的等待音,期待和紧张杂糅,季昭然心跳竟快了一拍。 一接通,陌生的男人声音从听筒里流出:“你好,宁稚安现在有点事情,让我帮他接电话。” 背景声有点乱,似乎是在酒吧。 季昭然声音冷了下来:“他人呢?你是谁?” “我是他的朋友。”对面有些迟疑,试探着问:“您是哪位?” 季昭然皱眉问:“他没备注吗?” 对方纠结了一会儿,又传来一阵低声的交谈声,似乎是在跟宁稚安确认能不能说,话筒里传来宁稚安的小声咕哝。 过了两秒,对方才干巴巴地说:“他的备注是——坏胚子。” 季昭然:“……” 季昭然揉了揉眉心,头一次自我介绍的这么糟心:“我是季昭然。” 话筒里忽然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过了两秒,男人的嗓音再次传来,透着一丝对宁稚安前途担忧的慌张。 “对不起!宁稚安喝了一些酒,现在有点醉,等他醒来,我让他第一时间给您回电!” “对不起,我近视两千多度,视网膜濒临脱落,刚才眼花了,您的备注不是坏胚子,是敬爱的季老师!” “没关系。”季昭然示意司机停在路边,不冷不热地问:“宁稚安现在人在哪?” “有些事情,我需要跟他当面聊一聊。” 第69章 你太爱我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季昭然抵达酒吧的时候,宁稚安已经被秦扬安排进自己的休息室了。一是怕醉酒对宁稚安名声不好,二是怕一杯鸡尾酒就把人醉得五迷三道,传出去对他酒吧的名声也不好! 休息室里,宁稚安晕晕乎乎地看着季昭然,似乎觉得自己眼花了,又用力揉了揉眼:“天呐,季昭然,你织好毛衣给我送来了?你比小红还勤快!” 季昭然舌尖顶了顶腮,小红又是哪个??? 秦扬摇摇欲坠,为好友做最后的挣扎,撒谎道:“其实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好友,也叫季昭然,他说的是那个人。他不敢说这么说您的。” 宁稚安醉着酒还不忘记仇,他拍了拍大腿,一截儿精致的下巴抬起:“来,季昭然,坐我腿上。” 秦扬:“……” 上次喝酒还叫季叔叔呢,这次都敢直接叫季昭然了。季昭然问:“这是喝了多少酒?” 秦扬:“一杯鸡尾酒。” 季昭然:“……” 秦扬未雨绸缪地说:“我们是正经酒吧,不卖假酒的。” 季昭然转眸,看向宁稚安这位近视两千多度的好朋友:“多谢你照顾宁稚安,留他在这耽误你做生意,我送他回家。” 宁稚安闻言慢半拍地站了起来,起得有些猛,他抓住季昭然小臂找平衡,复读机似的对秦扬重复:“多谢你照顾我,留我在这耽误你做生意,季昭然送我回家,给我织毛衣。” 季昭然人都来了,秦扬不可能再不明白,那个正在追宁稚安的是谁。但是就这样让他把宁稚安带走,秦扬有些放心不下。 秦扬欲言又止:“他,很单纯……对有些事情,很认真。” 季昭然黑沉的眼眸坦然和秦扬对视:“我对他也很认真,说实话我不知道怎么追人,现在还在摸索阶段,但是只要我在,就不会再让他受一点儿委屈。如果我跟他同岁,我不会送他回家,因为我知道我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是现在我三十三岁了—— “所以我格外珍惜他。” 季昭然站在柔和的灯光里,眉骨鼻梁的线条深刻好看。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语调不紧不慢,却显得格外动人。 秦扬张了张嘴。 宁稚安抓着季昭然手腕,忽然想起什么,吃惊地说:“秦扬,我听说你们酒吧有个人近视两千多度,视网膜濒临脱落,天呐,怎会如此!” 秦扬闭上了嘴,烦躁地摆手:“你快走吧!” …… 京市的夜热闹、嘈杂,道路两边写字楼璨亮的流幕透过车窗,在昏暗的车厢投下陆离光影。 宁稚安上车以后安静地睡了小会儿。 季昭然侧头看去,撞进一张恬静的睡颜,纤长的睫毛晕出一小片阴影,空气里是甜香的桃子酒气。 错落的流光从宁稚安脸上划过,季昭然弯起食指,在宁稚安鼻尖轻轻刮了一下。 指腹下的皮肤温热腻滑,季昭然勾了勾手心,轻哂道:“这会儿倒挺老实。” 话音刚落,宁稚安就猛地坐了起来。 “天啊。”宁稚安摸了摸屁股下的座椅,神情透着一股呆憨,不可思议中又有点急切:“我的夏利怎么有座椅加热了,那还怎么参加节目啊!” 季昭然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醉鬼聊天:“你事业心还挺强。” “当然了。”宁稚安说:“我的目标就是超过季昭然。” “超过季昭然以后呢?除了织毛衣还有别的想法吗?” 宁稚安忧郁地叹了口气:“别的我也不敢想啊。” 季昭然鼓励他:“大胆一点儿。” 宁稚安陷入深思,眉梢眼尾都沉静下来,这幅样子太招人,季昭然随口打趣他:“不狠狠潜季昭然一顿解气吗?” 宁稚安眉梢蹙起,仿佛要大骂季昭然坏胚子。谁知下一秒犹豫道:“这……他恐怕不会同意吧?” 他靠着车窗,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可能不是季昭然的对手。” 正逢拐弯,季昭然面色未变,却没减速就直接开了过去。电光火石间心里万千念头划过,甚至已经给宁稚安制定好了一个培养计划,目标一年内超过自己。 宁稚安被向心力甩得直眩晕,不满地拧了季昭然小臂一下,小声埋怨道:“哪有你这样开车的呀?” “不如我拔苗助长一下。你现在就表演你已经功成名就,然后任意摆布处在低谷的季昭然吧?” 季昭然反手按住宁稚安细瘦的手腕,防止人捣乱,说:“我可以根据你的表演提意见,助你快速进步,早日让梦想照进现实。” 醉着酒的宁稚安脑子没绕明白,但生存的本能告诉他这句话不能回,于是紧紧闭上了嘴巴。 宁稚安的房子在一个挺幽静的小区,物业规范又严格,隐私性很好,有不少小明星都住在这里。 开门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明亮,小红正在沙发上看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电视剧,见季昭然和宁稚安一起进了门,连忙捂住了羊羊的眼睛,带着她飘了出去。 季昭然以为宁稚安出门时候忘记关电视,没怎么在意。他把人扣到沙发上,准备去厨房找点蜂蜜沏水,余光瞥见沙发下面藏着一角白纸,季昭然随手捡了起来。 纸上字迹工整地写着几行字,跟做填空题似的。 题目是——坏胚子季昭然究竟看上了我哪里? 1.年轻漂亮:他想老牛吃嫩草。 2.活泼可爱:他岁数大了,喜欢热闹点的。 3.鲜嫩可口:他色欲熏心,为了泡我这个小鲜肉不惜晚节不保。 宁稚安还不知道自己的罪行已经被当事人发现,他困恹恹地抱着枕头,迷迷糊糊地摸去浴室洗漱,还小声嘟囔了一句:“奇怪,今天小红怎么这么高?” 季昭然指骨收紧,将一张纸蹂躏得皱皱巴巴,真正的小红在窗外看得直哆嗦。 她不忍直视房间里惨烈的景象,于是带着羊羊下楼玩雪,忽然发现自己早上教羊羊写的“穷”字被人抹掉了。 小红气得跺了跺脚,心说毁她字的人得多穷啊,内心才这么敏感,连一个穷字都见不得! 房间里,冷静了一会儿,季昭然又把这张纸缓缓摊平,从茶几上捡了一支笔,力透纸背地写了起来。 名师家教一对一,亲手给宁稚安答疑解惑,逐一评价,告诉他自己究竟看上了他哪一点。 浴室里忽然传来一阵水声,季昭然都服气了,一杯鸡尾酒怎么就能把人搞成这样。 他走到浴室门前,怕里面人听不见,扣了扣门,音量放高说:“你小心点儿,洗澡别滑倒。” 浴室里传来一阵惊诧的嘀咕声:“我怎么听到了季老师的声音,我是在做梦吗?” 季昭然心说别了吧,他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梦里还要遇见这糟心玩意儿。 过了一会儿,浴室门打开,氤氲的水汽中,一颗湿漉漉的小脑袋钻了出来。水珠从粉嫩的耳垂划过,在精致薄削的锁骨处汇成一凹小水坑。 燥热而潮湿的空气中,季昭然触目所及的皮肤都被热气蒸出一层水淋淋的粉色。 再往下……被门挡住了。 宁稚安似乎想确认,他醉蒙蒙摸了下季昭然的英俊的脸,又从棱角分明的下巴摸到了凸起的喉结,他理直气壮地反问:“为什么我连做梦都是你?能不能给我一点私人空间?” 湿润的水汽将两个人的气息缠绕起来,暧昧地揉到了一起。季昭然脸和脖颈都蒙上了一层水,他头一次照顾醉酒的人,没想到狼狈的人竟成了他自己。 季昭然捉住那只为非作歹的手,没好气儿地说:“你太爱我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宁稚安费劲地想了一会儿,一时没想明白,索性不再琢磨。他矜傲问道:“那你带毛衣来了吗?” 季昭然忍无可忍:“你就这么想要毛衣?我织了你要是不跟我好,我就当场封杀你。” 小明星秒怂:“对不起,提封杀太伤感情了,我就当您已经撤回了。” 过了两秒,宁稚安又觉得不对劲,他从门缝里瞪圆一双被水汽浸得泛红的眼尾,抗议道:“不对,凭什么在梦里我还要被你欺压?” 季昭然都服了,压着燥火轻声哄着:“祖宗,咱能不能把衣服穿好了说话,着凉了你不难受我还要心疼。” 宁稚安眨了眨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耳根倏然红透,懵懂地骂了季昭然一句:“坏胚子。” “你他妈的。”季昭然耐着脾气哄了人一晚上,听到宁稚安亲口骂着“坏胚子”,隐忍顷刻间荡然无存。他咬重了音问:“是不是找草呢?” 第70章 这章太短,不想起标题了。 或许是没想到这样粗粝的话会从季昭然口中说出,宁稚安呆滞了片刻,连锁骨都染上一层惹眼的绯红。宁稚安急道:“您……您不能这么欺负人。” “哦。”季昭然问:“那我能怎么欺负人?” 宁稚安想关上浴室门,门却被季昭然反客为主地扣住。他抵着门,结巴着命令:“反正……反正您不许再说那样的话。” “哪样的话?”季昭然明知故问。 氤氲的水汽中,季昭然倾身靠近宁稚安殷红耳畔,灼热的气息激得宁稚安轻轻一颤。 在宁稚安不安的颤栗中,季昭然低声问:“不能说想草你,是吗?” 宁稚安惊愕地瞪圆了眼,短暂地失语了片刻。 …… 清晨,厚重的遮光窗帘挡住刺目的天光,房间里昏暗而温暖。 宁稚安陷在蓬松柔软的棉质织物中,自成为荣誉阴间人以来,他睡觉一直有些不踏实,很少睡得这么恬静舒服。厨房里隐约传来阵阵的食物香气,过了一会儿,卧室似乎传来一道开门声。 宁稚安半梦半醒的抱着被子,感觉不太真切,又贪恋被窝的温暖,便也没理会。 鼻尖忽然传来熟悉的薄荷烟味道,睡梦中的宁稚安感觉自己出现错觉了。 他闭着眼,试探性地伸手触摸。指尖覆上,触感光滑、结实、温热而富有弹性。宁稚安迷迷糊糊地嘀咕一句:“季老师怎会如此?” “那季老师应该怎样?”一道低沉慵懒的声线徐徐撞进耳膜。 宁稚安猝不及防抬起眼帘,入目是一张恣肆的俊脸,正弯腰配合着他的摸索。 宁稚安断片,记忆还停留在那杯彩虹色的鸡尾酒。一睁眼就见到季昭然,他脑袋空了一瞬,呆憨地收回手,说:“季老师,好巧,您也在我家啊。” “噢。”季昭然平淡地说:“这么巧的事情都能发生,说明你我姻缘注定。” 宁稚安:“……” 他不知道怎么答,索性稳妥地闭上了嘴。目光下移,忽见季昭然脖颈上有两道清晰的抓痕。 宁稚安旋即心神俱震,看着两道暧昧的抓痕,一些片段从脑海划过,昨晚记忆隐约回拢。 昨晚宁稚安从浴室出来,又羞又窘想躲着季昭然,自己反倒脚下一滑,快跌落时被季昭然的大手握住腰,宁稚安情急之下伸出爪子…… 宁稚安眼前一黑。 那好像……是他抓的呢。 季昭然没再难为他,把宁稚安头顶一缕翘起的黑发捋平后,说:“去洗漱,然后出来吃饭。” 季昭然出去后,宁稚安谨慎地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指甲。又掀开被子看了眼自己,睡袍松松散散地挂在身上,若隐若现的…… 那模样,要多浪荡有多浪荡。 宁稚安悲从中来,心想怪不得那杯鸡尾酒是彩虹色的,这没准儿就是他们gay的阴谋! 心事重重地洗漱完,宁稚安艰难挪步到厨房门口。 季昭然袖口挽了几折,姿态熟练地煎着鸡蛋。厨房面积不大,季昭然身形颀长,站在里面存在感很强。 灶眼的另一端熬着白粥,已经熬的很浓稠,在小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白泡。 半晌,宁稚安靠着厨房门,沙哑地开口:“季老师,冒昧问一下,昨晚我有没有做唐突您的事情。” 季昭然将边缘金黄蓬松的鸡蛋翻了个面,瞥他一眼:“想起那段儿了?” 宁稚安:“……” 憋到煎蛋装盘,宁稚安才瓮声瓮气地说:“我再也不喝酒了。” 季昭然慢条斯理地碾碎一点黑胡椒洒在鸡蛋上,笑了:“没想到你喝完酒还挺奔放。” 宁稚安小声嘀咕人:“您没喝酒,奔放起来也不妨多让。” 季昭然闻言侧头看他,像是调侃,目光又直白:“就对你这样,行吗?” 宁稚安耳朵被这句话扎了一下。 陌生的悸动传进胸腔,心脏也跟着蜷缩。 短暂的缺氧了片刻后,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在胸腔蔓延开来。 穿堂风从客厅划过,灌进宁稚安漆黑的双瞳,吹的他眼波流转。 像是故意的,季昭然不知不觉间走到宁稚安面前,附在他耳边轻声说:“行不行的,其实也没太大区别。” 把早餐摆到餐桌,季昭然喊他:“过来吃饭。” 百叶窗切割光影,投在地板上明明暗暗。 宁稚安晃了好一会儿神,才收回思绪坐到餐桌前。 白粥粘稠浓郁,煎蛋泛着油香,火候正好。宁稚安肚子很饿,狠狠喝了几口粥以后,才后知后觉自己是房子的主人。 宁稚安借花献佛给季昭然夹去一个煎蛋,干巴巴地说:“季老师,您吃。” 看着季昭然脖子上的抓痕,宁稚安没来由的一阵自责:“季老师,您的脖子……” 季昭然是公众人物,还是备受瞩目的那一波,现在脖子上冒然出现这么两道,真要让人拍到了,微博立马就能爆了。 “没事,我穿几天高领毛衣吧,”季昭然修长的指骨覆上,没什么所谓地说:“以后别抓这里了。” 宁稚安对这句话的歧义毫无察觉,他乖巧地点头:“嗯,我知道了。” 季昭然不置可否,双腿交叠坐着,神色漫然地看对面的人吃早餐。 直到宁稚安瓷白漂亮的小脸浮上餍足的神色,季昭然才慢悠悠地问:“吃饱了?” 宁稚安点头,柔软又乖驯地舔了舔唇:“您手艺真好。” “你喜欢就好。”季昭然莞尔,对上宁稚安一双似墨含星的杏眼,他眼尾微挑,缓缓展开一张纸。 季昭然认真又礼貌地展开下一个话题。 “那么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详细讨论一下,坏胚子季昭然究竟看上了你哪里这个问题?” 宁稚安:“……” 那张纸是季昭然刚表明心迹的时候,宁稚安脑袋晕乎乎,心烦意乱想不出所以然,于是干脆把想法一五一十写在纸上。 他回京市的时候还找了一下这张纸,怕被人发现做文章,找了半天无果。 没想到自己没找到,却被季昭然发现了! 宁稚安痛苦地闭了闭眼,试探着说:“季老师,吃饭是不是挺无聊的,要不然我给您表演个传统的魔术节目,大变活人吧?” 季昭然睨他一眼:“想跑?” 宁稚安:“………” …… 季昭然多少还保留了几分人性,没有真的当面跟宁稚安讨论这个问题。 季昭然走后,宁稚安轻轻拿起这张纸,目光落在纸上突兀多出的几行字上。 【坏胚子季昭然究竟看上了我哪里】 1.年轻漂亮:他想老牛吃嫩草。 2.活泼可爱:他岁数大了,喜欢热闹点的。 前两排季昭然跟判卷似的,很坦然打了两个对勾,标注道: ——这我不太了解,毕竟以前没喜欢过别人,也不是很明白自己的喜好。你可以暂时理解为,季昭然就喜欢宁稚安那一款,所以你分析的也对。 到了第三排,季昭然留下了两行字。 3.鲜嫩可口:他色欲熏心,为了泡我这个小鲜肉不惜晚节不保。 ——这个问题,连同你对我年纪的困惑,我们可以留在以后深入探讨。 第71章 我不是那种人! 片场,孤坟。 萧瑟的荒林中,有阳光透过树隙,稀疏地落在顾听泉脸上,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映得微明微暗。 顾听泉背对着义父的坟墓,手执长剑,头也不回地走了。 镜头特写在宁稚安脸上,太多的情绪从这双杏眼里倾泻而出,委屈与迷茫、孤决与不安,最后全部融化眼底的水汽里。 顾听泉无声地落泪,下眼睑泛起红,在无人的荒林里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脆弱。 镜头拉远,十丈开外的柏树后,季昭然扮演的贺起鸣一眨不眨地看着顾听泉,目远平静深远。 直到顾听泉的身影在视线中变成虚影,贺起鸣才淡淡地向手下嘱咐:“以后他的情况不必再向我告知。” 手下点头称是,顾听泉顿了顿,脑中浮现出一双眼睛的眼眸,又说:“找人看好了他,闯祸时把人护好了。” “咔!”周唯鱼铿锵有力地喊了一声停。 这是宁稚安在《云起鹤唳》剧组的最后一幕戏,至此,宁稚安正式杀青。 宁稚安被围了起来,四周响起掌声,工作人员们纷纷过来道贺。 繁杂的人声里,宁稚安眼眸微微失焦。他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在这部剧之前,宁稚安已经很久没有戏拍了。 ——现在他杀青了。 宁稚安性格讨喜,剧组不少人都给他准备了小礼物,小周站在旁边咧着嘴帮宁稚安接过来,宁稚安跟刚学会说话的鹦鹉似的,逢人就来一句“谢谢”。 刘满江正拿着手机拍杀青花絮,见宁稚安这反应太有意思,差点儿直接把镜头怼他脸上。 宁稚安猝不及防被拍,实诚地吐露自己感想,:“我今天杀青了,在此我要感谢周唯鱼导演,刘满江导演,以及剧组的全部演员和工作人员,和你们拍戏很开心。” 刘满江被这像是获奖感言的发言逗笑,问:“还有别的吗?” “还有……”宁稚安一滞,目光下意识在人群中逡巡:“我还要谢谢季老师。” 刘满江录的这段视频很快就以《云起鹤唳》剧组的官方微博发了出去。 ——山高水长,愿你永远无畏与单纯。@宁稚安v,恭喜杀青啦! 粉丝们早就蹲守在微博,本来以为就一张照片,没想到还有视频做福利,见状都美疯了。 【哈哈哈哈宝贝你这话应该留在获奖感言。】 【贴贴哥哥绝美的脸。】 【恭喜杀青!!!】 【感谢周唯鱼导演、刘满江导演;感谢全体工作人员……和季昭然季老师对宁宁的关心和帮助。】 【天啊,宁宁最后那个眼神在找人磕的我心神荡漾。】 【我的同人文又有素材了,谢谢宁稚安。@我不想再被敲门了,请你来欣赏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季昭然最近的煞气更浓,鬼祟阴物离得近了,像被烈焰灼烧,又像被刺骨冰锥穿透,水深火热另邪祟忌惮。 怀特面对季昭然虽然要好一些,但他一点儿罪不想受。带着古曼童站在远处,遥远地代表阴间市政府发来杀青贺电。 宁稚安杀青了,代表他或许有时间爆更了。为了鼓励宁稚安,阴间的书粉甚至一致投票宁稚安成为阴间十大杰出青年。 周唯鱼不知道从哪儿弄出一个大蛋糕,缓缓推到人群中,宁稚安手拿着银质的长柄餐刀,给大家分起蛋糕来。谁也不会真的馋一块儿蛋糕,但是大家都喜欢热闹和喜庆的氛围,也是真心实意为宁稚安高兴。 宁稚安想起刚才刘满江拍摄时和季昭然对视的那一眼,下意识地又朝他看了过去。 季昭然正在抽烟,站得离人群偏远,手插在裤兜里,很慵懒随性的样子。隔着灰白色的烟雾,季昭然眯着眼睛看他。 宁稚安有些兴奋,又有些不舍,他拖着步子走到季昭然跟前,双手捧起蛋糕,模样儿很乖地说:“季老师,给您吃蛋糕。” 季昭然还剩一些收尾的戏份,大概十天才会跟剧组同时杀青。他从宁稚安手中接过蛋糕,问:“什么时候走?” “下午陶媛姐来接我。” 季昭然嘱咐:“回去以后少喝彩虹色鸡尾酒。” ……宁稚安被破重温黑历史,伤感荡然无存,他强调:“我这个性格比较传统的男人,本来也不是很喜欢彩虹色!” “哦。”季昭然不为所动,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我亲自领教过,真挺传统。” “……”宁稚安怎么听怎么像反讽,他没好气儿地说:“季老师,我进组前,觉得您是我尊敬的前辈,现在却看到了您恶劣的另一面。网上有句话叫房子塌了,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季昭然毫无波澜地说:“你也可以一边尊敬我,一边欣赏我的另一面。” 宁稚安:“……” 季昭然见好就收,没再逗他,不轻不重拍了拍宁稚安脑袋,说:“把眼睛闭上。” 宁稚安乖觉地闭着眼,睫毛垂落成羽扇形状,又不失警惕地问:“您不会想把蛋糕砸我脸上吧?” “你房子不是塌了吗,我带你盖房去。”季昭然失笑:“你是怎么想的,砸你脸上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不好说。”宁稚安被季昭然推着往前走,视觉被掠夺,宁稚安想象力更丰富了:“我觉得您也不是干不出这种事儿。” 耳边吵闹声渐失,四周安静下来。宁稚安手腕被一只燥热的大手捏住,五指被迫展开,季昭然拉着他的手,微微向下探去。 宁稚安在心里瞪大了眼! 他在同人文里看到过这个情节! 天!季昭然不会真的这么丧心病狂吧!!! 宁稚安都快疯了,语无伦次道:“季……季老师,您别……我不是那种人—— “咦?” 手心一沉,宁稚安掌中忽然多出一个方形物体。 他睁开眼,面前是一支靛青色丝绒盒子,烫着花体金边——Ning 宁稚安:“……”送个礼物搞这么神秘干嘛!? 季昭然是真的不解,问他:“你刚才说,你不是哪种人?” “那种……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宁稚安不想再说这个话题,自顾自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枚玫瑰枝叶形状的祖母绿的胸针。三片花瓣被银箔和碎钻装点,枝杈和脉络用纯金勾勒,花蕊点缀着一枚色泽浓郁的绿色翡翠。 他不怎么懂珠宝,却觉得那一抹绿通透洁净。 “送你的杀青礼物。”季昭然说。 宁稚安有些犹豫:“很贵吧。” 季昭然面不改色地编织谎话,说出宁稚安可以接受的价格范围:“八千八,那都是水钻,就那个金枝是真东西,价格或许还会随着金价波动。” 宁稚安放心了,这个价格他还能礼尚往来地送回去。 “谢谢您。”宁稚安移不开目光:“我很喜欢。” 萧瑟的冬日树林里,这抹馥郁的绿和宁稚安双唇的绛红交织出冬末的鲜活。 他勾着眼尾,满含期待地问:“季老师,这个还挺值的,您在哪儿买的啊,我也想买来送我朋友。” “……”两秒后,季昭然憋出一句:“尾货,就剩这一个了。” 被小周领着过来的谢闻舟:“……” 宁稚安神情略微遗憾,看样子原本计划批发几个。察觉到谢闻舟的到来,他讶然道:“你怎么来了呀?” 季昭然目光掠过宁稚安,锋利地与谢闻舟隔空相撞。气氛有些微妙,小周下意识后退一步。 谢闻舟视线移开,笑着对宁稚安说:“我来祝贺你杀青。” 怎么说都是好意,宁稚安很郑重地道谢:“谢谢。” “不用跟我这样客气。”谢闻舟走近,向宁稚安递上盒子:“杀青礼物。” 宁稚安今天收礼收到手软,没想太多地打开盒子—— 是一支腕表,宁稚安要是没看错,应该是百达翡丽的某一款。 他眼眸微微睁大,带着抗拒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季昭然冷眼看着的同时,又有些庆幸自己的未雨绸缪。 在拍卖会上,季昭然看到那枚胸针的时候就在想——这应该属于宁稚安。 宁稚安杀青,应该拥有像他人一样珍贵稀有、独一无二的礼物。 谢闻舟第一次送礼物被拒绝,恍了片刻才明白,宁稚安并不贪恋别人带来的虚荣与财富。 顿了顿,谢闻舟用和季昭然差不多的套路说:“其实这支表是水货,六千六高仿。” 宁稚安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坦然地说自己送假表,整个人都惊呆了。 季昭然:“……”这人好不要脸。 季昭然眼尾上挑的弧度很微妙,笑着说:“是吗?你这个水货仿的还不错,在哪儿买的啊,我也想买来送朋友。” 第72章 整个【孟婆汤文学网】都传遍了 谢闻舟微笑对季昭然说:“今天长见识了,原来季总也要买水货送人吗?” 季昭然不动声色对宁稚安说:“听见了他说买水货送人的语气了吗?很是敷衍与不屑。” 谢闻舟微顿:“那你送这个不也……” 季昭然:“我这个,叫尾货。” 宁稚安瞪圆了眼,云里雾里地听着他们交锋。 小周在旁边都听傻了,小声跟宁稚安咬耳朵说:“天呀,这俩霸总是靠抠门,攒下来今天的家业的吗?我终于知道我成不了霸总的原因了。” 季昭然:“……” 谢闻舟:“……” 宁稚安好心替他们解围:“没关系,心意到了就行。” “你接下来除了那个综艺,还有什么行程?”季昭然说:“你不是喜欢邹墨吗?前一阵子我给你谈了个他的电影剧本,你演男一,我给你做配。” 这是季昭然送给宁稚安的第二件杀青礼物。 邹……邹墨?! 邹墨的剧本,一般都会配上特别牛的班底,在圈里绝对是顶级的资源。 幸福来的太突然,宁稚安都惊呆了。 小周狠狠握了握拳,心说我宁哥可真是个颠倒众生的小妖精。 谢闻舟看向宁稚安:“我们公司有好几个广告代言,一直想等你闲下来拍呢。” 宁稚安还沉浸在上一个消息里,小周闻言直结巴:“谢谢霸……” * 杀青后,宁稚安在家休息调整了几天,又拍了几个之前接下来的广告。 杀青照片发到朋友圈后,不仅阳间的好友发来祝贺,连阴间的朋友们都反响热烈。 【小倩:下班?回家,一个人ji寞,】 【爱的吊吊:大大,好久不见,想我没有吖?】 【怀特:大大,最近缺钱,能不能再我给烧点???】 看着这一条条糟心的评论,宁稚安后知后觉弄了个朋友圈分组,顺便存了点稿以备不时之需。 宁稚安的书桌靠近客厅窗边,傍晚,天边金霞勾勒云层,宁稚安坐在晚霞中安静的敲字,侧脸被余晖照得有些发热,微微泛红。 他连载的这本书已经快到结尾,爱欲交织,炽烈的感情堆积到一定程度必然会产生肉体的欲望。 宁稚安曾经在一本书中看过,相爱的人,哪怕一个对视,就足以在对方的的眼神中高潮。 宁稚安今天在码一场床戏——俗称开车。 这是他不太擅长的领域,因此这一章他用了很多的心思,加上他前几天看过同人文,宁稚安对此还算比较有信心。 脸红心跳地更新出去以后,宁稚安自信地坐在屏幕前—— 【给我烧份螺蛳粉】:大大,要不我给你烧份av……gv吧?你这个车开的,我都想被超度了,我做鬼还有什么意思? 【我恨酒驾司机】:大大,你开车的技术,比撞死我的酒驾司机还差。 【范无救在逃女友】:我要收回从前想请你给我写同人h文的请求。见识了你开车的水平以后,我戒色了。 【代购香火,不收纸钱】:链接,你点进这个主页去看看吧,会有惊喜的,这次真的不是广告。 【孤傲的吊死鬼】:你,你跟那个影帝都那样了,你车还写成这个样?我的天呐,是他不行还是你不行??? 连载几个月,宁稚安知道这些鬼对他都没有恶意,只要不来阳间找他,隔着网线宁稚安也敢抬扛了。 宁稚安开车失败,无能狂怒地回复吊死鬼:【你离我作品近一点,离我生活远一点。】 吊死鬼举重若轻地说:【你的作品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你的性生活。】 宁稚安:…… 没过多久,整个【孟婆汤文学网】都传遍了,人气作者失业小明星不会开车。 在某个读者论坛上,甚至还有热帖,专门分析他车技烂成这样的原因。 【我觉得那个影帝难辞其咎,他到底行不行啊?】 【话说阴间不是有想要追大大的人吗,怎么不行动了?】 【我都开始怜惜大大了,他年纪这么小,哎!】 【我觉得不能怪小明星,要怪就怪那个影帝!】 那些鬼之前来找宁稚安,看到他和季昭然同进同出一间房,都默认俩人是恋爱关系。 看着这些评论,宁稚安无地自容,徒生出一种自己把季昭然连累了的感觉。 宁稚安正经地回复他们:【你们嘲笑我就算了,不要说别人!我跟季昭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 【你们孤男寡男,睡一间房,不是那种关系?天,你们阳间的娱乐圈太刺激了吧???】 【大大,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吱一声】 【夫夫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什……什么鸟???】 宁稚安被他们一套又一套的说辞搞得眼花缭乱,断更他不太敢断,抬杠的公告他也不是很有勇气再发。 痛定思痛过后,宁稚安为了保持作品的完整性,认真下了一个决定。 他要悄悄学习车技,然后惊艳所有人。 宁稚安找到了写同人文的那个cp粉:【在吗?】 cp粉很警觉:【干嘛?】 宁稚安:【我有一个请求……】 cp粉:【我不会删文的,一个作者如果连保护自己作品的勇气都没有,那他的创作意义何在?】 小红带着羊羊逛街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宁稚安眼睫低垂地看着手机。 他身影浸没在夕阳里,发丝被勾勒出温暖的金色,长长的影子投在地板上,显得有一些孤单。 “大大,你怎么了?”小红关切地说:“车写的不好,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不要把苦都自己扛。” 宁稚安:“……” 过了好一会儿,宁稚安轻轻在屏幕上敲: 【朋友,你刚才那句话让我很受触动。】 【我是想说,你能不能指导我写一些比较激情的剧情,我想要提高一下自己的写作水平,却摸不到门路。】 cp粉震惊了好一会儿,回:【我老天,你这孩子可真是卧薪尝胆,你竟然还想要钓鱼执法???】 宁稚安:【……】 * 十天后《云起鹤唳》剧组正式传来杀青消息。 剧组杀青当天宁稚安在外地拍广告,便连发了两条微博,祝贺剧组和季昭然杀青。 宁稚安没法亲自过去给季昭然送杀青礼物,便先在网上找了一家剧组附近的花店,委托店长帮他配一束鲜花送到剧组交给季昭然。 影棚休息的间隙,宁稚安手机忽然一震—— 季昭然:你给我定的花? 宁稚安:对呀,恭喜季老师杀青! 季昭然:[图片]谢谢,有心了。 宁稚安不可思议,眼眸缓缓睁大。 他订花的时候交代店长,花要送给一个前辈兼朋友,所以一定要大气。 不知道店长是不是听岔了,就记住了一个“大”字——好大一束向日葵呀…… 宁稚安曾经听秦扬说过情侣送向日葵的笑话,现在在看这束向日葵,只觉得颜色好黄。 宁稚安故作镇定地回:哈哈哈哈您喜欢就好。 季昭然:嗯,我准备发微博了。 宁稚安:[微信红包]收回这种不理智的想法。 宁稚安:[微信红包]撤回那张照片,我瓜子过敏。 宁稚安发完以后如临大敌地盯着屏幕,没过多一会儿,等来了季昭然的电话。 宁稚安接通电话,走到安静处:“季老师……” “嗯。”季昭然那边有些吵,带着笑意的语调从听筒传进宁稚安耳膜:“怎么,想用你的臭钱收买我?” 宁稚安无言以对,憋了半天没想出怎么说。 不知道是不是杀青的缘故,季昭然调子懒洋洋的:“在干嘛呢?” 宁稚安老老实实地说:“我拍广告呢。” “什么广告?” “巧克力。” “哦,”季昭然笑问:“巧克力甜吗?” “甜……挺甜的。” 季昭然低笑了一声。 宁稚安被这声笑刺了一下耳朵,他小声地问:“您在干嘛呢,有点吵。” 话筒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耳边安静下来:“周唯鱼组织杀青宴呢,说要不醉不归。” “啊……那您别喝那么多。”宁稚安有些不放心地说:“您先喝一点儿牛奶,就不那么容易醉。” 宁稚安在季昭然面前一共就喝过两回酒,一回半瓶啤酒,把自己安排进季昭然房间;一回一杯鸡尾酒,差点儿把自己安排进去。 这人还一板一眼跟人分享防醉小妙招,季昭然唇角勾起,问他:“我要是喝多了,能给你打电话吗?” “您……您喝多了不找高高,给我打电话干吗?” 季昭然坦然反问:“你觉得呢?” 宁稚安耳根微热,未雨绸缪地说:“您是个正经人,喝醉了打电话给我,肯定是想让我帮您叫滴滴代驾。” “今天高高开车,”季昭然嗓音沉沉,清晰又直白:“我开车,就是想看你坐我旁边。” 宁稚安:“……” 宁稚安这两天有点儿晕开车这两个字眼,相信如果季昭然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太喜欢这两个字。 憋了两秒,他认命道:“打吧打吧。” * 很快,宁稚安参加的综艺《很高兴遇见你》也正式开拍。 清晨,宁稚安给节目组打开了家门。 节目组来了两个摄影师和一个小导演,他们到的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一个小时,真人秀的节目组为了一个真字,总想搞点出其不意。他们敲门的时候宁稚安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吹干头发便跑去开门。 宁稚安提前被陶媛打过预防针,所以看到猝不及防出现在门外的节目组,倒没有太大惊小怪。 他把湿润的黑发捋到了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现在是全素颜的状态,一张脸清丽惹眼。 一开门,小导演就在心里惊呼赚大了。 宁稚安对着镜头打了个招呼,把人领进了客厅,又给他们拿出几瓶热饮来。 宁稚安租的是个两居室,一个人住并不拥挤,但是放在娱乐圈就显得有些简朴了。 不过……摄影师忍不住赞叹:“你家可真干净啊!” 宁稚安:“……” 宁稚安的家,真的是那种纤尘不染的干净,随便一块儿玻璃都能照出人影来。 小红蹲在飘窗上傲慢地哼了一声:“不看看谁打扫的,红姐我在这方面就没失过手。” 合同里有说明,节目组可以拍摄宁稚安家里。为了本色出演,宁稚安并没有刻意改变家里的布置,很大方地呈现在镜头前。 很快,一行人辗转到了楼下。 第一期拍摄地点就在京市的郊区,开过去要好一会儿,摄影师围着夏利特写一圈后,宁稚安跟摄影师开着夏利扬长而去,小导演在后面另开一辆车跟随。 一上车,摄影师就被夏利的起步热情地推了一下背,镜头里画面似波浪般翻涌了一下。 摄影师:“……推背感真强啊。” 宁稚安:“驾驶感好。” 节目组为了保持新鲜感,每期都会设置一到两个临时嘉宾来做客。 在车上,宁稚安跟摄影师闲聊中了解到,这期的临时嘉宾是当红小鲜肉沈洛泽。 宁稚安眨了眨眼,下意识想到酒店走廊中的一角侧脸。 沈洛泽? 不是上次在酒店敲季昭然房间的那个人吗? 他点了点头,继续跟摄影师聊别的安排。 宁稚安一行人到的要偏早一些,节目嘉宾陆续在村口会和,宁稚安一一和他们打过招呼。 影后李安安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但气质妩媚,很有御姐风范;流量小花萧瑶网上黑料很多,本人却有些腼腆;实力派演员江远是个戏痴,上来就聊接档戏。 这是节目组的安排,先让嘉宾自己互相了解一下,一阵寒暄之后,宁稚安很快跟他们熟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主持人楚瑾登场。 大概介绍了这期的节目流程后,楚瑾笑道:“大家都知道咱们节目的传统,每期都会来一个做客嘉宾,我们要让做客嘉宾感到宾至如归。诸位在路上应该已经了解,咱们这期的做客嘉宾是谁了——没错,就是沈洛泽!” 楚瑾说着,一辆商务车徐徐往村口开来。 沈洛泽年轻而富有朝气的脸出现在镜头前:“大家好!” 楚瑾接着说:“除了传统的做客嘉宾,节目组还请来了一位重量级神秘嘉宾!今天将是这位的综艺首秀,史无前例,绝无仅有!” “大家猜猜是谁!?” 为了真实的节目效果,宁稚安四人确实对这位神秘嘉宾毫不知情。 一阵讨论声后,李安安笑道:“这怎么猜,不是大海捞针吗?” 宁稚安站在李安安身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得心不在焉。 “这位神秘嘉宾,其实跟你们还挺有缘。”吊足了胃口后,楚瑾拿着提示卡,伸手一比划。 一辆通体漆黑的车,在阳光下泛起流光,徐徐落进所有人视线中。 车门打开,村口一片沸腾。 李安安前一阵子刚被这人要了一张写着“送给我最忠实的仰慕者”的签名,这会儿笑得乐不可支。 萧瑶捂着嘴:“我的天呐!” “哎呀妈呀!”江远吃惊之下直接说出家乡话:“盖了帽了!” 季昭然俊美张扬的脸缓缓出现在镜头里,眉骨与鼻梁的线条即使在刺眼的阳光下也依旧优越。 为了配合节目,他今天穿得并不多正式,却依旧挺拔颀长,显得随性恣肆。 “大家好。”季昭然对面镜头游刃有余地打了个招呼,又勾起唇角看向节目嘉宾这一角。 季昭然微笑,目光从李安安身上移开,意味深长地看了宁稚安一眼。 宁稚安乖驯地微笑,看了一眼沈洛泽,也意味深长地回了季昭然一眼。 第73章 “季老师,我成长了。” 季昭然的随性与不拘小节只表现在影视剧上,可以自降身份演小制作的剧,但却从没有参加过任何的综艺。 其他几位嘉宾兴奋了一会儿,已经预感到这个综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了。 一阵寒暄过后,季昭然漫然朝宁稚安走来。 走近,季昭然不动声色站到宁稚安与李安安的中间,用傲人的身高挡住两人之间的信号。 宁稚安佯装从容,客套中不失礼貌地说:“好久不见,季老师风采依旧。” 季昭然嗓音低低的压着,带着一分促狭,墨色的眼眸又敛着一点儿说不上来的意味:“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宁稚安张了张口,当着镜头的面,有些不知怎么回应这句意味不明的话。 李安安听他们说话跟打哑谜似的,不由笑问宁稚安:“小宁,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季昭然要来?” 宁稚安冤枉,歪起脑袋向李安安解释:“季老师瞒的好着呢,我刚才都惊呆了!” 李安安咂舌:“那季昭然也太不讲究了,亏你们刚杀青呢!” 季昭然没想到自己都站成这样了,这俩人依旧能一见如故地聊起来,他抬手把宁稚安脑袋转了回去,一本正经地说:“节目组要求的。” 主持人楚瑾闻言笑道:“哈哈,那我得代表节目组谢谢季哥!” 他们说话的时候,沈洛泽的视线一直若有似无落在宁稚安身上,像是在思考什么。 宁稚安感觉有人在看他,一抬眼,对上沈洛泽略带敌意的目光。 又过了一会儿,楚瑾介绍完这期的规则,今天的任务除了安顿下来以外,还要做农活自给自足准备晚饭。 一行人移步往任务点走。 路上,沈洛泽存在感很强地跟每个嘉宾找话题聊天。 今天天气很好,流云慢悠悠浮动在碧蓝如洗的天幕中,迎面而来的风带着南方特有的温柔。 宁稚安步伐稍慢地走在后面,莫名有些烦躁。 阳光投在季昭然身上,在地面落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宁稚安亦步亦趋地踩着季昭然的影子,有些心不在焉。 像是猜到宁稚安这会儿肯定一肚子问号,季昭然刻意放慢了脚步,不知不觉间跟宁稚安并排走着。 摄像离他们有几米远,这会儿还没戴上收音设备,宁稚安小声质问:“季老师,您骗我。您不是说您接下来有要紧事儿要办吗,怎么还能有时间参加综艺?” “我哪儿骗你了。”季昭然不由失笑:“你说我来这能有什么要紧事儿?” 队伍前排,萧瑶和江远热烈地讨论着接下来的任务,李安安只得跟沈洛泽聊天,但两人气场其实不是很合拍,聊得有些尬。 李安安回头冲他们大声说:“你们走快点儿啊!” 沈洛泽也若无其事地笑着说:“你们走的好慢呀。” 季昭然步伐依旧不紧不慢,他一直惦记着签名那事儿,恶人先告状地低声问:“你跟李安安聊得挺好啊?” 宁稚安欣然承认:“还不错,跟安安姐聊天很舒服。” 这刚多一会儿,都叫上安安姐了? 怎么这会儿就知道嘴甜了? 季昭然又气又笑:“崽种,你成心气我是不是?” 宁稚安无辜眨眼,眉梢眼尾都写着乖巧:“我怎么敢?” 宁稚安仗着四周都是镜头,季昭然不敢拿他怎么样,嚣张而不失礼貌地轻声喊了一句:“季、叔、叔。” 季昭然皮笑肉不笑地说:“宁稚安,好样的。” 宁稚安拍了拍季昭然肩膀,鼓励道:“季老师,您也不错。” “我发现杀青以后,你胆子变得挺大啊?” 宁稚安今天格外叛逆,煞有介事一点头:“季老师,我成长了。” 节目组给嘉宾准备的是一栋二层的新中式庭院,依山傍水,一进大门是一小片清幽的绿竹林,环境很不错。 一众嘉宾提着行李箱走进小院后,楚瑾笑着说:“这就是这期咱们的家了,一共三间卧室,你们自己商量一下,怎么安排房间。等下进房间安顿一下,咱们就可以去做任务了。” 李安安和萧瑶是六名嘉宾中唯二的两名女性,自然而然会分到一间房。 那么现在,只剩下两间房。 面对着剩下的三名男嘉宾,以及季昭然似笑非笑的视线,宁稚安嘴角的笑容缓缓僵硬。 在宁稚安忽然流露的,我再也不敢了的目光中,季昭然宽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季昭然唇角勾起一个令宁稚安头皮发麻的微笑:“宁老师,咱们两个一间房,没什么问题吧?” 第74章 宁老师被大鹅给撵跑了!(更新已替换) 宁稚安张了张口,目光落在不明所以的江远身上,如果自己跟江远一个房间…… 宁稚安又瞥了一眼整个人都怪里怪气的沈洛泽,最后转眸看向季昭然。 看到宁稚安听到要跟自己住,第一反应是看向江远以后,季昭然唇角的笑意更耐人寻味了。 对上季昭然半笑不笑的目光,宁稚安眸光一颤。 罢了。 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参加综艺,他自己带着帐篷来。 宁稚安忧郁远眺,依稀能看到庭院前的一条清水河,河面水平如镜,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如果他现在跑出去哭,水平线至少能上涨三厘米。 房间安排完毕,节目嘉宾安置行李。 宁稚安目光空洞地看着季昭然五指搭在门把手上,开门的那一刻仿佛被无限延长。 “咔哒”一声,一扇关紧的门隔绝了所有镜头。 一进屋,宁稚安就被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大床夺去了目光与心跳! 天呀。 床单,大红色的。 多喜庆啊…… 宁稚安咽了咽口水,拿起手机不知道捣鼓起什么—— 一秒后,季昭然手机一响,收到一条公众号链接。 我妈生我必有用:[链接]年轻人,记住:冲动是魔鬼,冲动给你带来的就是后悔! 气焰嚣张的时候叫季叔叔,知道怕了就发年轻人,这玩意儿的心眼全用在糟心上了吧? 季昭然锁上屏幕,抬手解开两颗衬衣纽扣,掀起眼皮,嗓音又凉又薄地问:“刚才为了不跟我住一间房,想找江远来着?” 本来是有这么一点想法的,但是…… 宁稚安连忙否认:“我不是,我没有,您不要污蔑我,这样很伤感情的。” “是吗?”季昭然笑了,轻声说:“季叔叔误会你了呗?” 宁稚安无端感到一股杀气,仿佛自己要是再说错话,今晚就会死在这张红床单上。 宁稚安舔了舔嘴唇,斟酌着说:“出门在外,万事以和为贵,您是影帝,不能总欺负十八线小演员。” 他不是很有底气的补充:“要……要不然我发微博曝光您。” 季昭然视线缓慢地从他脸上滑过,一寸寸的打量。额头、杏眼、挺鼻,最后落在那两片会气人的唇瓣上。 他长眸深黑,这样情绪不明看过来的时候,就会带着很强的压迫性。 “哦,你准备曝光我什么?” 季昭然把人捉到眼跟前,慢条斯理地说:“来,你先跟我描述一下我都怎么欺负你了,我好查漏补缺。” 查漏补缺? 这是什么话! 这是正经影帝能说出口的话吗??? 宁稚安喉咙轻滚,坚定地说:“我要曝光您,德高望重,洁身自好!是个让粉丝放心的好偶像,让导演省心的好演员。”他指了指自己:“让同事安心的好前辈!” 季昭然笑:“我让你安心了?那可不行,看来我还是太惯着你了。” 宁稚安:“……” 这还算是人话吗? 宁稚安无言以对地看着红床单。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小导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季哥,宁老师,你们准备好了吗,要开始下午的录制了。” 这道声音在宁稚安耳中简直犹如天籁。 宁稚安大步走到门前,打开门,坚定对小导演说:“宁老师时刻准备着。” 小导演笑着说:“宁老师真可爱。” 季昭然看着宁稚安落荒而逃的背影,笑了笑没说话。 下楼时候,季昭然从宁稚安身边走过,倏然停顿下来,倾身冲向宁稚安。 宁稚安僵硬站直,听到季昭然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调,在他耳边漫不经意的说:“宁老师真可爱啊。” 他尾音浅浅压着,莫名沾上一点儿别的意味。 宁稚安耳根一热,感觉这人简直坏透了。 被季昭然呼吸扫过的地方持续发着烫,宁稚安强做镇定地下楼。 面对镜头,宁稚安十分冷静地说:“是不是很好奇季老师说什么?” 镜头上下晃动,意思你整快点。 宁稚安微笑着黑人:“季老师说,他准备夺笋了。” …… 宁稚安说的夺笋是挖笋。 今天的任务分成两组,钓鱼和挖笋。 挖笋是重体力活,便由四名男嘉宾承担了下来,李安安和萧瑶作为唯二的两名女嘉宾则去河边钓鱼。 竹林里一片郁郁葱葱,微风吹过,竹叶如烟似海地晃动。 沈洛泽感叹:“哇,这里好漂亮啊。” 江远在类似的节目里挖过笋,他笑道:“等会儿你就不觉得漂亮了,挖笋可累人了。” 宁稚安小时候去乡下的外婆家也挖过笋玩儿,知道江远说话并没有夸张。 小导演笑着跟季昭然说:“听宁老师说,您准备大展身手,好好展示一下挖笋绝技?” 江远和沈洛泽闻言看向季昭然。 “嗯?” 击鼓传花似的,季昭然缓缓转头,好整以暇看向宁稚安。 宁稚安:“……”这个笋人,嘴怎么这么碎呢! 宁稚安扯起嘴角:“我觉得季老师无所不能。” “哇,小宁。”江远惊叹:“你真的很崇拜季哥啊!” 季昭然低笑:“受宠若惊了我。” 宁稚安:“……”干活吧还是。 宁稚安垂眸,沉默地抡起锄头劈向了地面,翻起枯叶与泥土。 一下,让你老牛吃嫩草。 两下,说你坏胚子你还不爱听。 三下,你就不是个正经影帝。 小导演笑着说:“宁老师挖的还挺像样子。” “小时候外婆住乡下,那里有一大片竹林,外婆去挖笋的时候,我就跟着一起去玩儿。” 宁稚安原本漫不经心地挖着,却忽然感觉四肢百骸之间有股热流涌动。 这种感觉他有些熟悉,上次在冯讯家他曾经历过一回。 宁稚安:“……” 宁稚安欲哭无泪。 冯讯,你不要这个时候烧香啊! 没过片刻,冯讯的碎碎念再次出现在宁稚安耳边:“你好,失业小明星,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你最近还好吗?有没有更红了一些?” “我最近过得不错,一切顺利,所以又想起我那忘年交宁稚安,也不知道他最近找到1了没有,跟季昭然好上没有……” 香火赋予鬼神力量,但宁稚安只是半个阴间人,没法将这种力运用自如。上次他糊里糊涂给了吸血鬼怀特一拳,才没能给自己憋炸。 好在这次冯讯似乎没点劲儿那么大的香,他倒不至于当众冒烟。 一回生二回熟,宁稚安屏息静气,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锄头上。他被香火燎得侧脸微红,像个朴实的庄稼小男孩儿,勤勤恳恳地翻地。 一挖,宁稚安看到藏在泥土下鲜嫩的笋尖…… 在别人还不知道从哪儿挖起的时候,宁稚安已经一棵笋到手。 宁稚安沉默地捡起来,扔到竹筐中。 换了个地,宁稚安继续抡锄头。 没过片刻,又一棵嫩笋从泥土中露出尖尖角。 摄影师:“……” 季昭然:“……” 宁稚安:“……” 宁稚安嘴角抽了抽,冯讯的香还带幸运buff吗? 思及此处,宁稚安矜傲地瞥向季昭然,设下圈套:“季老师,比赛挖笋吗?” 季昭然这个人,在某些事情上,胜负欲真的很强。 季昭然缓慢地问:“我要是赢了呢?” 宁稚安傲慢地扛着锄头:“您要是输了呢?” 小导演笑着说:“要不你们俩商量一下吧。” 宁稚安挖笋挖的红红火火,收获丰厚,身边聚了一圈人围观。 “小宁好专业啊!” “看这个抡锄头的姿势,这力气,一看就是下过地的。” “挖笋达人呀!” “我服了!” 宁稚安这里太热闹,连江远和沈洛泽都忍不住凑了过来。 江远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后生可畏!” 沈洛泽不信邪,觉得宁稚安就是踩了狗屎运而已,挖个破笋,有什么好惊讶的。 他又看了一眼季昭然。 季昭然神情松散,目光带着一种不清不楚的愉悦与欣赏,竟然还有点儿与有荣焉的意思。 季昭然连正眼都没给过他一个,却这样看着宁稚安,沈洛泽扁了扁嘴,自己也狠狠朝地面一刨—— 半截蚯蚓挂在铁锨上。 “啊!”沈洛泽吓得失声惊叫,狼狈地跳了几步。 宁稚安:“……” 没过多一会儿,整个摄制组都传遍了,宁稚安他真的很会挖笋。 连钓鱼组都听说了,李安安给宁稚安发来微信:小宁,给熊猫留点儿笋吧,来帮姐钓鱼吧! 宁稚安已经挖了一大筐了,他见好就收,回复:好的姐! 锁上屏幕,宁稚安撂下铁锨,转眸看向季昭然。 季昭然的矜贵似乎是流在骨子里的,即使他其实并不会挖笋,但也姿态也游刃从容。 他袖口挽起几折,脊背微微弓着,单薄的衣料下,坚实的肌肉被包裹其中,挥臂的时候可以清晰看到紧绷的线条。 这样的画面有种极具男性荷尔蒙的侵略感。 宁稚安目光缓缓移开,清了清嗓子,说:“我去钓鱼组考察考察。” 季昭然淡淡瞥他一眼。 这场挖笋的比赛,宁稚安完胜。 宁稚安不禁感慨:“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也没想到我这么擅长挖笋。” 季昭然又瞥了他一眼。 临走前,宁稚安鼓励季昭然:“季老师,您加油!” …… 宁稚安悠哉地漫步在田间小径,冯讯的香已经过去,他现在感觉精力充沛,状态非常好。 他从路边拔了两棵毛毛草,拧成小兔耳朵的样子,插在胸前的衣服口袋里,像个别出心裁的小装饰。 阳光明烈,打在宁稚安清透白皙脸上仿佛能透出亮来,微风吹过,口袋里的兔子耳朵颤颤悠悠的晃动。 宁稚安唇角卷起,利落地跳过一个小坑,不经意间抬头,笑容却猛地僵住—— 他的一生之敌!!! …… 季昭然刚才就是陪宁稚安挖着玩儿,这会儿人都没良心的走了,他也懒得再折腾。 走到人烟稀疏处,季昭然点了一支烟,缭绕的烟雾中,他漫不经心地眯起眼睛。 一侧头,忽见刚才跟着宁稚安走了的那名摄影师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 摄影师气喘吁吁地喊—— “不好了!宁老师被大鹅撵跑了!” 季昭然:“……” 小导演:“……” 在场众人:“……” 一阵寂静过后,季昭然头疼地问:“他人呢?现在在哪?” “宁老师跟鹅跑的都太快了,滋溜一下就没影了。”摄影师沧桑地搓了搓脸,似乎还没从那个画面中回过神来:“我,没追上……” 季昭然:“……” 虽然摄影师没追上,但摄像机留下了一人一鹅,一起奔跑在田野的画面,众人围在一起欣赏了一下宁稚安奔跑中的矫捷身姿。 那画面极具冲击感,江远震惊之余,又憋笑说:“跑……跑得是真快啊……” 这下连沈洛泽都忍不住笑了,目光也柔和了几分。 小导演说:“这个画面一定要留好了,热搜预定啊这是!” 季昭然又气又笑,这他妈可真是个活宝。 …… 南方的树,即使在冬末绿叶也依旧繁茂绵密。而宁稚安坐在结实的树杈上,忧郁望着正在树下巡逻的大鹅。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前几年他跟秦扬去农家乐玩儿的时候,就曾经被当地的大鹅撵到了树上。 只不过那时候他还有手机,还能发微博调侃自己,还能叫秦扬来救他。 而这次,他手机在逃命的过程中都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别在腰间的收音器也不见了。 宁稚安抱着粗壮的树干,跟正在巡逻的大鹅商量:“咱们谈一谈吧?” 大鹅昂首:“轧,轧!” 宁稚安试图跟它讲道理:“和气生财,你不要总跟人打架,你这个性格不太好。” 大鹅无动于衷地抖了抖翅膀,甚至目光更凌厉了。 宁稚安拙劣地吓唬鹅:“你知道我刚才挖笋有多厉害吗?如果你看到我刚才英勇的身姿,一定不敢像现在一样耀武扬威。”他挥了挥手臂:“你知道吗?我刚才力气特别大。” 想到冯讯,想到自己荣誉阴间人的身份,宁稚安跟它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下面有人。白无常怀特你知道吗,你投胎成鹅之前或许见过他。” 大鹅歪了歪脖子。 宁稚安再接再厉:“所以劝你不要跟我作对,我背后有一股很强大的暗黑势力,知道吗?” “轧,轧!” 明明不懂动物的语言,宁稚安却感觉自己听出了一丝嘲讽。 “……这样吧,咱们停战,我给你买下来养老,不让你被人吃掉,行不行。” 似乎是被“吃”字戳到了痛处,大白鹅肉眼可见的狂躁了起来,步伐也逐渐疯狂。 宁稚安虚弱地抱紧树干,不再刺激它脆弱敏感的神经。 一人一鹅,以大树为界,僵持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树下忽然出现一道声线略低的嗓音。“宁稚安,你在干嘛?” 宁稚安一直知道季昭然声音很好听,但却从没如此动人过。 宁稚安从树影中探出脑袋,怕惹怒那只横眉怒目的鹅,他低声对季昭然说:“我在躲这个暴躁哥。” 季昭然单手插在裤兜,仰着头看他,阳光晃得他眯了眯眼,下颌与喉结之间画出一道流丽性感的曲线。 那只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大鹅这会儿老实地站在他脚下,也仰着脖子看宁稚安。 季昭然:“……你躲树上?” 宁稚安没听出这句话的不对劲,他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呀。” 想到季昭然忽然出现的原因,他坐在树上,试探着问:“季老师,您是来找我的吗?那您能不能帮我把它赶走啊?” 顿了顿,季昭然缓声问:“你不知道,鹅会飞吗?” 宁稚安:“……” 大鹅:“……” 宁稚安张了张嘴。 大鹅:“轧,轧!” 似乎被这句话提醒到了,大白鹅忽然抖擞起来,挥着翅膀就想上树找宁稚安干架。 宁稚安人在树上,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只能双眼紧闭,抱着树干大声说:“您怎么还给敌人支招啊,跟谁一头的!” “轧———” 耳边忽然出现大鹅拉长的惨叫。 想象中的恐怖袭击并没有来,过了好一会儿,宁稚安眼睛睁开一条缝—— 季昭然正捏着大鹅的脖子,那只欺软怕硬的大鹅在他手里瑟瑟发抖,虚弱地拍着翅膀。 “你下来。”季昭然说。 有句老话叫上树容易下树难,宁稚安刚才被鹅撵着,命在旦夕之间不管不顾就上来了。 但是让他下去……宁稚安感觉头都大了。 树叶窸窣作响,斑驳的光影落在宁稚安脸上。他跟季昭然商量:“季老师,您能帮我打个电话,让节目组送把梯子来吗?” 季昭然目光往树干一扫,了然地说:“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宁稚安有些犹豫,他这个位置,还挺高的。 他摔了倒没事,但是担心自己会把季昭然砸坏:“您……行吗?” 季昭然尾梢微扬,笑容微妙,被捏着脖子的大鹅忽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宁稚安后知后觉自己又说错了话,他舌尖抵住门齿,低下头,对季昭然轻轻地说:“那我下来了哦。” 季昭然闻言放下了大鹅。 “我可能会有点些沉。”宁稚安额发被风吹得轻轻晃动,清透的杏眼里盛着徐徐的风:“但我相信您。” 说着,宁稚安往树下一跃。 骤然失重的感觉并不好,宁稚安蹙眉,整个人摔进了季昭然的怀抱里。 “接住你了。”季昭然说。 宁稚安被季昭然抱着,脸贴在对方宽阔而结实的胸膛,有些不自在地想要下来。 “别动,鹅没走呢,小心它咬你。”低沉的嗓音从季昭然喉间流出,带着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季昭然说话时候,宁稚安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宁稚安侧脸有些发烫,他说:“那您赶走它呀。” 季昭然声线平静无折:“我不敢,我也怕。” 宁稚安:“……” 田埂的小路上,大鹅昂首跟在季昭然身后,乍一看像是季昭然在遛鹅。 宁稚安脑袋扎在季昭然怀里,听到季昭然倏然提起:“对了,挖笋的时候,你说咱们两个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宁稚安懵懂抬眸,一双湿润漂亮的杏眼闪过不解与疑惑。 季昭然垂眸,高挺的鼻梁洇着一层轻柔的光:“关于尺有所短这个问题,建议你再严谨地核实一下。” 宁稚安愣怔地反应了一下,然后涨红着脸说:“我还是跟大鹅决斗吧。” …… 季昭然直接带着宁稚安回到了庭院里。 嘉宾们准备好了晚饭,正要给季昭然打电话呢,就见两个人前后脚进了门。 李安安关切之余又忍不住带笑地问宁稚安:“凯旋归来了?给我们讲讲跟大鹅打架的感想呗?” “啊。”宁稚安耳根还发着热,冷静了片刻,他说:“那只大鹅不讲武德,下手没有分寸,一开始我略逊一筹,但是后来我爆发了,制服了它。” 季昭然由着他胡扯,给宁稚安盛了碗饭,说:“没错,我是见证人。” 沈洛泽笑着说:“季哥真照顾宁稚安。” 季昭然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没有否认。 “我就没这么好的命了。”沈洛泽状似玩笑地对宁稚安说:“宁稚安,真羡慕你啊。” 沈洛泽支着下巴,懒洋洋问宁稚安:“宁稚安,你谈过恋爱吗?” 宁稚安原本正老老实实地扒饭,闻言差点儿呛着,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把他也内卷进来了? 他惊恐交加的抬眸,强调:“我的品味比较特殊,至今没遇到完美契合的。” “多有特殊?”李安安饶有兴趣的问:“是不是眼光特别高啊?” 季昭然:“……”怎么这么烦呢,瞎掺合什么? 顿了顿,宁稚安说:“我喜欢身体线条流畅的,性格沉稳,眼睛特别明亮,像光一样的人。” 宁稚安话音一落,饭桌上热闹起来。 “小宁这个要求,说高不高,要真找起来也不容易啊!” “身体线条流畅?”沈洛泽意有所指地看了季昭然一眼:“哇哦~你很敢说呀,这话能过审吗?” 季昭然修长而分明的手指缓缓收紧,微笑替宁稚安补充:“对,最重要的是,脑袋要尖尖的,亮亮的。” “……” 话音一落,热闹的餐桌陡然安静下来,几人同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一屋子人欲言又止,还有人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际线。 宁稚安观察着他们的反应,后知后觉季昭然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是不是因为当时聊这个受着刺激了? 过了一会儿,季昭然慢悠悠公布答案:“奥特曼。” 众人绝倒! * 今天一天舟车劳顿,又务了一下午农,鹅飞狗跳过了一天,大家都很疲惫。 收拾过碗筷,又在客厅聊了会儿天后,嘉宾们早早回房间休息。 宁稚安慢吞吞地拖着步伐跟季昭然回了房。 季昭然身高腿长,原本宽敞的房间因为他的存在而显得有些逼仄。 抬手挑开一颗纽扣,季昭然站在那张存在感很强的大红色的床单前问宁稚安:“你先洗我先洗?” 宁稚安前一阵子苦习开车,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想远了。 宁稚安漂亮的眼睛圆睁,脱口而出道:“太,太快了,这样不合适。” 季昭然真是服了,宁稚安的脑回路就专门用来对付他了吧? 该开窍的时候直得像根木头,不该多想的时候又挺能脑补。 季昭然笑了笑:“要不一起?” 宁稚安视死如归地说:“还是您先请。” 季昭然没有纠缠于这个问题,闻言拿起换洗衣物往浴室走去。 关门前,季昭然淡淡地叫了一声:“宁稚安。” 宁稚安一凛:“到!” “我出来的时候,要是看到你跑了。”季昭然瞥他一眼:“你就好自为之。” 宁稚安接腔:“也没地方收留我啊呀。” 季昭然不置可否地嗤笑一声。 浴室里传来淋漓水声,那声音,像极了宁稚安心中落下的冷冰冰的雨。 宁稚安打开电脑,在浏览器里搜索—— 男子防身术。 视频是分成好多小节的,会自动跳转。宁稚安看得很投入,连浴室的水声什么时候停的都没注意到。 屏幕的不断变化的画面反射到宁稚安脸上,给他精秀眣丽的小脸镀上一层迷离的幻彩。 恬静又美丽。 季昭然心一软,不自觉地放轻步子,像是不想打破这一幕的安静与美好。 无声地走到跟前,季昭然朝屏幕看去。 视频里正无声地介绍着防身术之——如何击碎睾丸。 季昭然:“……” 季昭然磨了磨牙。 在自己搜索如何织毛衣的时候,这糟心玩儿已经看上这种乱七八糟的了? 第75章 我是不是死定了? 季昭然站在宁稚安身后,轻缓又温柔地问:“学的怎么样了?” 宁稚安全神贯注盯着屏幕,咕哝道:“还行吧……” “哦,你不准备试试吗?”季昭然嗓音温和,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很容易让人迷失进他的声线里:“我看拿季昭然练手就挺合适。” 季老师…… 宁稚安盯着屏幕,露出一点儿苦恼的表情,耳尖儿透出淡淡绯色。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宁稚安莫名有些躁动,他回头:“你管我—— 他本来是有些不耐烦的,但回头的瞬间,目光平齐地触及到一角裤腰。 宁稚安:“……” 季昭然穿着深灰色睡裤,衣料单薄,绵柔贴身,有些轮廓若隐若现。刚洗完澡,季昭然发梢半干,身上还带着潮热的水汽。 隔着一层衣料,宁稚安感觉季昭然腰腹间潮热的水汽直往自己脸上扑来。 他目光有些发直,过了两秒才慌乱移开视线。宁稚安仰头,与半笑不笑的季昭然四目相对。 “如何击碎睾丸?” 季昭然倾身,呼吸扫到宁稚安眼尾,烫得他眼睫轻颤。“宁稚安,你想法挺野啊?” 这视频是跳转播放的,宁稚安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倒霉,卡在这里被季昭然逮住了。 屏幕的画面还在无声跳动,映在两人侧脸,光线迷幻。 宁稚安抽了抽鼻子,心若死灰地问:“我是不是死定了?” 季昭然问:“这话怎么说?” 宁稚安抬眼,实诚地说:“我感觉您这个表情,像是在让我交代后事。” “那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宁稚安半仰着头看人,清瘦的下巴尖儿与喉结勾成一道稠丽的曲线,他虚弱地解释:“季老师,我刚才就是随便看了看,我肯定不敢这么冒犯您。” “是不敢还是不想?”季昭然问。 宁稚安清透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显然还没明白其中的差别。 季昭然点了点头,宽容地说:“去洗澡吧。” 似乎没想到季昭然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宁稚安呆了呆:“啊?” 视频里的秃顶男人还在无声的介绍着招数,季昭然余光瞥过,看着蛋疼,皱眉把屏幕扣了下去。 “听话,快去吧。”季昭然食指弯起,在宁稚安精巧的喉结轻而缓刮了一下,他玩儿似的笑,半真半假地说:“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你再不走,我怕你就没机会自己去浴室了。” 宁稚安丢盔弃甲逃进浴室。 浴室里水汽氤氲,杂揉着季昭然充满男性气息的沐浴露味道,让他徒生出一种不管在哪里,都会被季昭然一手掌控的错觉。 宁稚安扶在洗手台上轻喘了两下,他眉梢微蹙,有点儿被季昭然那句玩笑话吓到。 感情对他而言是一个陌生的领域,宁稚安并不擅长捕捉对方的情绪。 宁稚安开始认真地想,虽然季昭然对自己表白以后总是说那些话,但却从没强迫过自己什么。 他对季昭然……是不是太坏了? 潮热的浴室中,宁稚安咬了下嘴唇,拿起手机,在浏览器上敲出一行字。 如何哄生气的人—— 百度给出答案的第一条是:抱着她!紧紧抱着,就算挣扎,也不要放手!女生在生气的时候,不要任由她自己一个人,要去拥抱她,温暖她! 宁稚安正想往下看下去,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道不咸不淡的嗓音:“你要是不想洗,现在就出来。” “洗!”宁稚安慌乱锁上屏幕,打开花洒,在水声中放大音量说:“我正在洗!” 宁稚安当初准备衣物的时候,只考虑了南方气温高,因此睡衣带的都是及膝的短裤。 洗完澡,宁稚安抿着唇从浴室走出来,他上身穿着宽松的短袖,骨感明晰的锁骨若隐若现,笔直修长的小腿暴露在季昭然视野里,皮肤被热水浸得白里透粉。 季昭然正靠在床头跟人打着电话,橙黄的灯光落在他深刻的鼻梁眉骨,他眉眼生得很好,有种无法掩饰的锋芒,艳红夺目的大红床单也能被他压住。 见到宁稚安,季昭然目光停顿了片刻,然后若无其事地对电话里地人说:“继续,我在听。” 他拍了拍自己身侧,示意宁稚安过来。 宁稚安觉得自己有些理亏,于是很听话地爬上了床。 似乎没想到宁稚安会这么听话,季昭然眉梢微抬。 宁稚安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打出一行话:季老师,您现在还生气吗? 为了方便季昭然打电话,宁稚安贴心地在下面打出“是——否”两个选项。 季昭然有点儿想笑,这小王八蛋气过自己多少次了,真要跟他置气,自己还能有点儿好日子过吗? 他不知道这小东西又在琢磨什么,于是慢悠悠抬手,修长而骨感的手指尖在“是”上轻轻一点。 电话里的人还在滔滔不绝地汇报着收购计划,季昭然漫不经心地应着,忽感腰间一热。 宁稚安抱住了季昭然。 很轻很短的一个拥抱,像小猫矜持而含蓄的示好。 刚搭上季昭然的腰,宁稚安就感觉自己被烫着似的,他有点后悔这种冲动的行为,感觉自己有些乱套z 宁稚安手忙脚乱想松开,却忽然被季昭然的大手固住,牢牢的按在他腰间。 隔着轻薄的衣料,宁稚安能感觉到季昭然紧绷结实的肌肉,每一块腹肌都蓄满了勃发的力量。 宁稚安第一次和同性这样密切的接触,对方还是季昭然,他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被迫按在季昭然腰间的两只手挣扎的厉害。 季昭然另一只手还拿着电话,他嗓音要比平时哑一些,声线还算平静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抱歉,我们家猫在闹人,我得去哄他了。” “啊?”电话那头的人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季昭然这样的人会养猫,她脱口而出道:“您什么时候养猫了?” 对面的声音从话筒里透出来,宁稚安脸上一片绯红,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羞的,一双杏眼融着水光与雾气。 季昭然低头看宁稚安,眼眸深黑,一眼望不见底,他直白道:“最近养的。 他补充:“很漂亮的小猫。” 那人本来就随口一问,没想到季昭然竟然好心情地回应了她,她好奇又操心地问:“公猫母猫啊?多大了,绝育了吗?” 季昭然低笑一声:“公猫,舍不得绝育。” 绝育??? 宁稚安漂亮的眼睛圆瞪,本来想哄季昭然,现在自己倒成了怒火中烧的那一个! 他愤怒地拧了一下季昭然腰腹间的肌肉,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没有认真学习视频里的内容。 要不然谁绝育还说不准呢吧! “嘶。”季昭然被拧得喉咙发干,他游刃有余捉住宁稚安双手,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不说了,又要挠我了。” “您别太惯着,该教训还是要教训,要不然小猫总不听话。” 挂断电话前,宁稚安听到话筒里的女人这样说。 …… 直到挂断电话好一会儿,跟季昭然打电话的人才迷茫地摸了摸脑袋:“不对啊,季总不是去参加综艺了吗?” 第76章 你好奔放。 房间里安静下来,宁稚安的拥抱从朋友间的安慰,被迫变成暧昧的深拥。他折腾了好一会儿,季昭然才终于大发善心放过了他。 宁稚安又羞又恼瞥季昭然一眼,气息不是很稳地质问道:“季老师,您这样对待一个十八线小明星,是否有些唐突?” 一番折腾下来,宁稚安额头冒出薄汗,漂亮的五官冒着水汽,及膝的睡裤不知道什么时候堆到了大腿根儿,一枚隐秘的,殷红的小痣若隐若现。 “哦,”季昭然移开视线,声线略低地问他:“又想发微博曝光我?还是想给我发律师函?” 宁稚安张了张口,忽然有一种季昭然巴不得被曝光的错觉。 他气急败坏跳下床:“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跟您没得聊。再见,我要去别屋睡!” “跟谁?江远?”季昭然在宁稚安身后不紧不慢地问:“那我跟谁一个房间?” “我……”宁稚安憋了两秒,莫名有些烦躁:“我……我跟沈洛泽睡去!” 宁稚安申明:“但不是因为您!因为江远哥太能聊了,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我才退而求其次的。” 季昭然笑了:“你解释什么,我也没说是因为我啊。” 宁稚安:“那是因为我怕您自作多情!” 季昭然:“你抱我了。” 宁稚安:“……” 提起这个宁稚安就后悔:“因为我感觉您不高兴了,百度上说这样可以哄人,我就想试试……”他强调:“但是我现在很后悔,对百度失望,对您超级加倍的失望!” 季昭然哭笑不得,没想到这玩意儿平时能折腾出一百个心眼儿来防备自己,却没心没肺到相信百度出的招??? “过来。”季昭然招手,见宁稚安双眸圆瞪,像只警惕的猫,他略一停顿:“放心,不会给你绝育。” 宁稚安气晕了,捂着额头转了三圈,很叛逆地说:“我不过去,我不上您的当。” 他说着就开始往身上披外套,看那架势还真准备离家出走。 季昭然嗓音放缓,连哄带骗地给人顺毛:“你跟沈洛泽一个房间,回头他拉着你炒cp怎么办?你马上就比他还火了,到时候你不就亏大了?” 宁稚安动了动耳朵,有些意动地问:“我能那么火吗?” 季昭然严肃地说:“自信点,你会比谁都火。” 季昭然是谁啊,娱乐圈天花板。季昭然这么一说,宁稚安感觉自己跟被开了光似的,他忍不住抬了抬唇角:“噢。” “所以,你不许找沈洛泽。”季昭然不动声色地总结:“你这么火的人,只有我配和你睡一间房,一张床。” 宁稚安有些犹豫,小声跟他谈判:“那您……不能像刚才那样儿了。” 季昭然刚才太强势了,让宁稚安有种自己会失控的感觉,他其实有些不安。 “可以。”季昭然鼓励他:“你有什么要求都能提出来。” 宁稚安想了想,很老实地说:“暂时没有。” 潮湿温暖的空气从窗外透进来,幽光粼粼的河面上飘着几盏小河灯,在水面漾出一小片波光。 宁稚安本来以为在季昭然身边会很难入睡,但没想到,相反的,躺在季昭然身边,让他有种从骨子里放松的感觉。 正有些犯困的时候,小号那个cp粉忽然发来消息。 cp粉:【朋友,我现在有时间,要不要来学习?】 宁稚安前一阵子因为开车技术不好,被读者嘲笑后决定找这个挺会开车的cp粉学习。没想到这个cp粉虽然有些恶趣味,但是对写作的见解和理解都让宁稚安受益匪浅,现在两个人时不时就会聊一会儿。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不太适合学习开车。 宁稚安藏在被窝里偷偷地回复:【我在外面呢,[大哭],改天吧!】 cp粉:【好吧,我最近接了个活儿,过一阵子可能要忙起来了。】 宁稚安:【什么活呀,很累吗?】 有些事情不方便聊太细,不然消息漏出去很麻烦,cp粉便语焉不详地说:【有人买了我一个剧本,给他们家小朋友拍,有些细节需要修改一下。】 宁稚安惊讶:【哇,原来娱乐圈还有这样甜美的爱情故事吗?】 cp粉态度奇怪:【哼,呵呵……】 宁稚安继续惊讶:【哇,原来你真是编剧呀!那你同人文怎么写的那么烂?】 cp粉:【我每卖出去一个逻辑在线,节奏精彩的剧本,就奖励自己酣畅淋漓地写一篇狗血爱情故事,你有意见吗!?】 宁稚安心说那你也不能写到我头上啊,还总写我在雨里无助的嚎啕大哭,这谁顶得住呀?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旋灯,宁稚安被子不厚,屏幕的光线从被子里透出来。 演员的情绪需要用一双眼去表达,因此大多数演员拍戏时候都不能戴隐形眼镜,视力对演员很重要。 季昭然戳了戳他:“要玩儿手机就出来,真近视了以后你演戏都不灵光。” 宁稚安被唬住了,匆忙回cp粉:【祝新剧大火,晚安!】 cp粉:【祝你爱情事业双丰收,晚安!】 发完,宁稚安已经困得迷迷糊糊了,他从被窝里冒出脑袋来,侧过身看向季昭然。 季昭然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愈显深邃,幽柔的光轻轻从眉骨扫过,到挺拔的鼻梁与优越的下颌,最后绕上凸起的喉结。 察觉到宁稚安的视线,季昭然侧头看他:“在看什么?” 宁稚安很困、很乖地说:“您真帅,每一处的线条都好看。” 难得听了句顺心的,季昭然唇角微勾,正待说点儿什么,就听到宁稚安呆呆地眨了眨眼:“整过容吗?您是纯天然的吗?” 季昭然快被这玩意儿气笑了,他指骨收紧,要是有个核桃他当场就能给开了。 宁稚安困得已经等不到季昭然的答案了,他迷迷糊糊地拍了拍季昭然:“哈哈,我逗您玩儿呢,谁让您老出言不逊。”宁稚安打了个呵欠,眼帘闭上,很轻地咕哝道:“晚安,季老……” 季昭然:“……” 季昭然舌尖抵住牙齿,一时间有种把宁稚安摇晃醒来重新说一遍晚安的冲动。 这是追人搞对象吗,这是搞了个活祖宗吧? 小夜灯描绘着宁稚安恬静的侧脸轮廓,季昭然看了一会儿,轻轻旋上了夜灯。 睡前,季昭然听到宁稚安断断续续地梦呓:“我……车技……惊艳……” 季昭然在黑暗中蹙了蹙眉,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 窗外,小河灯带着微弱的烛光和游人的梦,摇摇晃晃的,从深夜划过黎明。 宁稚安这一觉睡得很好,睡梦中隐约觉得有个热源,烘得他出奇的暖和。宁稚安陷在蓬松柔软的棉质织物中,舒服地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却忽然感觉鼻尖碰到了什么东西…… 宁稚安半梦半醒的,感觉不太真切,便试探性地伸手触摸。 指尖覆上,触感光滑、结实、温热而富有弹性。 宁稚安下意识以为羊羊又在他床头放了什么古怪的玩具,梦呓似的嘀咕一句:“这是什么啊?” 手腕忽然被一只有力而燥热的大手握住,宁稚安挣脱不开,猝不及防抬起眼帘,入目是一张慵懒而英俊的睡颜。 “摸够了吗?”季昭然声线比往日略哑一些,带着些许被吵醒的愠怒,攻击性十足地撞进宁稚安耳朵里:“这么好奇,要不然让你探索点别的?” 季昭然说话的时候,宁稚安可以感觉他喉结轻轻的颤动,带着很强的男性侵略感。 宁稚安没想到一醒来就面对这样的画面,他气血上涌,一些异样的躁动袭来,脸上禁不住一阵发烫。 他脑子一热,害臊又嘴硬地说:“那你怎么不探索我?” 话音刚落,房间里一阵诡异的沉默。 季昭然睁开眼,一双黑眸意味不明地看向他。 宁稚安后知后觉清醒起来,兵荒马乱跳下了床:“我……我说梦话呢!” …… 沈洛泽昨晚睡的不是很好,江远有些打呼噜,吵得他醒了好几次。 睡眼惺忪地走下楼,沈洛泽笑着问摄影:“早啊,我是不是第一个起来的?” 摄影师笑道:“宁老师半个小时前就去后院喂羊了。” 沈洛泽有些惊讶,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起来的会是宁稚安。 后院面积不小,空间被几个栅栏分隔开,分别养着鸡、鸭、绵羊还有一群小兔子。 沈洛泽走到后院的时候,宁稚安正心事重重地喂着鸭子,嘴里还念念有词:“你真乖,不追着人咬,你知道你们村有一只丧心病狂的大白鹅吗?见到它记得小心点。” 沈洛泽嗤笑一声,走到宁稚安旁边,从筐里拿了点儿菜叶子跟他一起喂鸭子:“昨晚睡的怎么样?” 宁稚安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含糊道:“还可以。” 这里没有摄像头,沈洛泽也没藏着掖着。 “还可以?”沈洛泽惊讶地挑眉:“只是还可以吗,季昭然行不行啊?” 宁稚安漂亮的杏眼圆瞪:“你说什么呢!” 沈洛泽扔了片菜叶子,趴在栏杆上看鸭子抢食:“别骗我了,我早看出来了。” “我天。”宁稚安说:“你看出来什么了?” “看出来你们俩的关系啊。”沈洛泽自嘲地笑了笑:“我之前在酒店敲门的事情,其实你知道吧?当时季昭然一直在看对面的房间门,我后来才想明白,你住他对面吧?” 宁稚安张了张口,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憋出了一句:“你好奔放。” 沈洛泽被宁稚安逗笑了:“小可爱,这就叫奔放了?那是你没见过这圈里脏的模样。” 鸭圈里堆着一些菜叶,味道也不算好闻,可沈洛泽却很久没有觉得这么舒服过了。 沈洛泽点了支烟,有些老成地眯了眯眼:“对不起,我当时不知道你们的关系,要不然我不会去的。” “我最近不顺的事情太多了,资源一直被人抢,狗经纪人一直暗示我找个金主。可是谁想跟那些肥头大耳的糟老头子呢,所以我才想找季昭然碰碰运气。” 沈洛泽很认真地侧头,看向宁稚安:“我真的很羡慕你。” 宁稚安心烦意乱地掰着菜叶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答:“我跟季老师……还没有在一起。” 这个“还”字用的挺有灵性,沈洛泽笑了,半真半假地说:“还没?那我还是争取一下吧,毕竟我真的挺喜欢季昭然那款。” 宁稚安冷冷觑他一眼:“季老师不喜欢你那款。” “噢~”沈洛泽发现宁稚安简直太好玩儿了,他意味深长地问:“那他喜欢哪款?骚的还是纯的?” 宁稚安招架不住,自闭地蹲到旁边喂兔子。 沈洛泽在流量明星里算是顶级的那一拨,在网上的人设是那种有些害羞的呆萌小帅哥,没想到现实里是个烦人精。 喂完鸭子,沈洛泽拿着手机对宁稚安抬了抬下巴:“我关注你了,你回关我一下。” 宁稚安瞥他一眼,记仇地说:“不关。” 沈洛泽高声说:“那我多没面子!” “那你就取关我。” 沈洛泽笑着凑到宁稚安身边:“宁老师,给点面子行不行?” 沈洛泽凑近宁稚安的那一瞬间,宁稚安猛然一滞,耳边仿佛忽然听到了很杂乱的声音,错乱不清地喊着“抢走,都抢走!” 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发音,很像是宁稚安听到过的鬼叫…… 可是比见鬼更诡异的事情是,宁稚安看不到鬼的影子。 宁稚安不着痕迹地端详起沈洛泽来。 如果沈洛泽身边有鬼的话,没道理自己这个荣誉阴间人看不见啊…… 沈洛泽以为宁稚安不喜欢自己离他太近,有些尴尬地退后了一步,却没想到宁稚安忽然拽住了他。 宁稚安不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错觉,他想证实一下,再次靠近沈洛泽还能不能听到那样的鬼叫声。 他长期跟怀特和小红接触,现在多少对鬼神之事有了一些了解。 如果还能再次听见…… 宁稚安靠近沈洛泽,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奇怪,也怕惊动什么东西,他没话找话地说:“我关注你,季老师会吃醋的。” 沈洛泽面无表情:“草。” 第77章 荣誉阴间人就在你眼前! 这一次,宁稚安很清晰地再次听到了鬼叫声,他退后一步,对上沈洛泽幽怨的目光。 沈洛泽哀怨地说:“狗也是有尊严的,哪只狗经得住你这么秀?” 宁稚安羞耻之余又惦记着鬼叫声,他红着耳朵尖儿,故作镇定地说:“对不起,我现在就关注你。” 沈洛泽警惕地问:“季昭然不会封杀我吧?” 宁稚安转身就走:“那我还是不关注了。” “哎你这人!”沈洛泽跟在宁稚安身后不依不饶地说:“那你还是关注吧,我不能又丢了面子,又白被塞了一把狗粮吧!” 宁稚安目前的粉丝体量跟沈洛泽完全不能同日而语,宁稚安刚一打开微博,就被沈洛泽粉丝铺天盖地的评论淹没了。 两人绕过后院,穿过清幽的绿竹林与锦鲤池,沈洛泽最近倒霉的厉害,看见锦鲤都想拜一拜。 沈洛泽撒下一大片鱼食,金红相间的锦鲤争先恐后地跳来跳去,他忿忿道:“你不知道我最近多背,很多代言和影视都谈到了最后一步,愣是莫名其妙就被人截胡了。你也知道,流量明星其实不好当,不趁着红的时候拼一拼,是很容易被其他人取代的。” 宁稚安感觉这跟沈洛泽身上隐秘的鬼声有关,但现在什么情况全是他的猜测,他自己也不能确定。 宁稚安似漫不经心地说:“你不会撞邪了吧?” “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沈洛泽笃定地说。 宁稚安:“……” 娱乐圈的明星多多少少都有点儿迷信,很少有沈洛泽这样的。宁稚安心说这都什么事儿啊,那些迷信的明星经常会碰到徒有盛名的骗子,这身上真的有情况的却不信鬼神。 “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沈洛泽挑眉看宁稚安,神情讶异地说:“不会吧不会吧,你年纪轻轻还信这个?” 宁稚安意味不明地朝沈洛泽笑了下。 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荣誉阴间人就在你眼前! “哦对,你跟季昭然一块烧纸上过热搜。”沈洛泽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碎碎叨叨地说:“天呀,我当时还以为你俩炒作呢,敢情你……真烧啊?你不会真以为你烧了纸,阴间就有人能收到钱吧?” 宁稚安本来正在给怀特发信息呢,听沈洛泽说完没好气儿地说:“那你还喂锦鲤。” 沈洛泽很有道理地说:“我这是精神胜利法,让锦鲤给我心理安慰。” 宁稚安瞥一眼被喂得肚子圆涨的锦鲤,好心提醒道:“年轻人不要恩将仇报,你都快把吉祥物撑死了。” 沈洛泽:“……” …… 一起吃过早饭后,嘉宾们开始今天的任务——找出藏在村里各个角落的食材。 主持人楚瑾刚一介绍完今天的行程,宁稚安就未雨绸缪地忧虑起来。 他严谨地问主持人楚瑾求证:“冒昧问一下,村里目前有多少只散养大鹅?” 昨天的视频在场的嘉宾都看过,听他这么一问都忍不住笑了。 宁稚安强调:“大鹅真的很凶残,还会飞呢。” 沈洛泽抓住了话中的精髓:“你怎么知道大鹅会飞,你爬树了?” 小花萧瑶搭茬:“宁哥肯定不会承认的,这时候,我们就要去向季老师求证了。” 李安安一唱一和:“季昭然你说句话呀!” 宁稚安挪步到季昭然身边,语重心长喊了一声:“季老师。” 季昭然抬唇轻笑,替宁稚安做主:“不能单挑大鹅的人不许起哄。” 李安安啧啧称奇:“好偏心。” 确定了今天村里的鹅都好好的在家休息以后,宁稚安跟一众嘉宾开始在村里寻找食材。 为了提高效率,嘉宾们都分头行动。 宁稚安今天运气不错,竹篮子里收获颇丰。 村里的建筑大多数保存了古色古香的原貌,篱笆低矮,隐隐可见院里的情形。 路过一户农家的时候,宁稚安眼尖地看到了昨天追杀他的那只大鹅。 摄影师见状严阵以待地扛稳了摄像机。 大鹅一见到宁稚安立马激动起来,扑棱着翅膀准备扑向宁稚安,但它脚上拴着一根绳子,行动受限,起步几次都失败了。 隔着篱笆,宁稚安恶向胆边生,大声冲院里喊:鹅,鹅,鹅。” 大鹅闻声歪了歪脖子看他。 宁稚安继续声情并茂地朗诵:“去抓大白鹅,拔毛烧开水,铁锅炖大鹅!” 大鹅在一瞬间陷入癫狂。 宁稚安不恋战,念完就跑,带着摄影师一路疾驰。 他今天任务完成的早,回到庭院里的时候还没人在。 宁稚安走到厨房,不太熟练地处理今天的收获。 他今天找到了一只鱼,按照节目要求,今天他要做的菜是清蒸鱼。 宁稚安一板一眼按照食谱上说的来。 烧开水,把鱼装盘,然后准备把鱼放进蒸锅。 沈洛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靠在厨房门边惊呆了:“你做菜这么讲究原汁原味吗?” 宁稚安:??? 宁稚安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还准备往蒸锅里放盘子。 “清蒸鱼,中国餐桌上的家常菜,口味咸鲜,鱼肉鲜甜弹牙,入口回甘,滋味无穷。”沈洛泽说:“但是首先,你要把鱼鳞刮掉。” 宁稚安:“……” * 蒸鱼的间隙,宁稚安坐在小马扎上,用微信跟怀特聊天。 说完沈洛泽的情况后,怀特发来一段长长的语音。 “大大,你说的这个情形我以前见过,这个人应该是中了很阴毒的术法。先是气运渐失,再是精神渐失,到最后了无生趣,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自杀。” “人有三把火,火旺则百鬼忌惮。按理说他现在三火应该都处于奄奄欲灭的状态,可是按照你给我的八字,他现在三火非常旺盛,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啊……可你又能听到他身上的鬼声,这……这说不通啊!” 温暖的穿堂风轻柔地绕过客厅,宁稚安却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宁稚安忍不住侧眸看了一眼沈洛泽。 沈洛泽正在厨房忙碌,腰上系着围裙,将腰线勾得很细。 察觉到宁稚安的目光,沈洛泽挑眉笑了笑。 刚进门,正好目睹这个相视一笑的季昭然:“……” 窗外的薄光洒在季昭然深刻的鼻梁眉骨,他整个人都被镀着一层浅金。 季昭然心服口服,自己可真他妈是青青草原领头羊。 怎么一个下午没看住,俩人就这么笑了? 第78章 尊夫人这么泼辣啊? 《很高兴遇见你》是周播节目,嘉宾们随播周录,过了今晚, 第一期节目就录制完成了。 常驻嘉宾可以下周再聚,但是沈洛泽作为做客嘉宾,明天以后就要跟众人分别。 吃完晚饭时间还早,嘉宾六人一起坐在转角沙发里看电影。 季昭然曾经跟李安安合作过一部知名度很高的电影,到现在都常被人拿出来说,节目组有心以这对荧屏经典提高话题度,便安排嘉宾重温这部电影。 山清水秀的南方村落,刚飘过一场毛毛雨,空气中夹杂着一点儿泥土味,缓缓从窗外透进来。 庭院里的灯都关了,房间里漆黑一团,只剩下墙壁上投影出的画面。 正嚼着爆米花,宁稚安手机忽然一震。 他拢着光,悄悄一看。 微信上新加的好友沈洛泽贱兮兮发来消息:【这部电影里有你老公的激情照哦~】 宁稚安:…… 他的上一个微信联系人还是怀特,是宁稚安嘱咐怀特务必认真对待沈洛泽的事情。 宁稚安徒生出一腔热情喂了狗的错觉,他一抬眼,对上沈洛泽别有深意的目光。 宁稚安心中一阵冷笑, 他会在意季昭然的激情照吗? 又缓了一秒,宁稚安才后知后觉,沈洛泽胡说什么呢,季昭然不是他老公! 宁稚安在屏幕上敲敲打打,连季昭然都不禁侧目。他怎么都不满意,最后惜字如金地回:【呵。】 锁上屏幕,宁稚安专心看起电影。 这部古装电影里,季昭然扮演的是个位高权重的摄政王,而李安安则是当朝皇太后,两人以小皇帝为棋,明争暗斗了许多年。 大荧幕会将演员的每一个表情与眼神都逐渐放大,演技好不好,一看屏幕便知。 宁稚安嘴里一颗又一颗地续着爆米花,本来气定神闲地看着投影,随着剧情的推进,却渐渐有些心不在焉。 投影中,季昭然胸膛半裸,紧实优越的肌群极具侵略感的呈现在屏幕上,一双沾染着欲望的黑眸颓痞地隔着屏幕望了过来。 宁稚安莫名地口干舌燥,咽下一大口可乐。 李安安打趣道:“那时候季昭然的脾气比现在臭多了,导演本来想给他加一场床戏,你们猜他说什么?” 落错的光影里,宁稚安不着痕迹支起了耳朵尖儿。 季昭然咳了咳,不咸不淡地说:“李安安,你适可而止啊。” 其他嘉宾不敢催促,但眼睛都亮晶晶地看着李安安。 李安安笑着说:“他说不拍,他老婆看了吃醋挠他怎么办?” 宁稚安原本弯着唇角,津津有味地听着,听到这里神情忽然一滞,唇角的弧度也缓缓压了下来。 嚼过一口爆米花后,宁稚安听到江远惊呼:“这播出去可就是娱乐圈大事件了!” 季昭然双腿交叠,散漫又坐在宁稚安旁边,他们不是第一次坐得这样近,但宁稚安却第一次觉得,这样的距离让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李安安:“导演比你还惊讶呢,没想到季昭然来了这么一句,都惊呆了,问他:尊夫人这么泼辣啊?” 沈洛泽想打断这个话题,又有些不知道哪儿下手,僵硬地笑着说:“季哥跟安安姐演技真好。” 李安安捧腹大笑:“哪儿有季昭然演技好。” 顿了顿,李安安继续说:“导演问完,季昭然噎了一下,说他虽然暂时还没老婆,但是早晚会有的!万一他以后的老婆看了他电影,因为这个跟他翻旧帐吵架怎么办?” “季昭然还理直气壮地说,他这是防患于未然!气得导演三天没难呐分让他吃盒饭。” 其他人一开始都以为李安安爆了个圈内秘闻,却没想到季昭然还有这种愣头青的时候,闻言都禁不住笑了。 笑过之后,萧瑶又有点感慨地说:“不过这么一说,季哥未来的老婆确实挺幸福。” 李安安:“可不是,因为季昭然这句话,虽然导演不给他盒饭,但是季昭然那阵子天天能收到爱心餐。” 季昭然也笑了,正逢电影画面一切,整个屏幕都黑了一下。他压迫性很强地倾身,像是想趁着一片漆黑对宁稚安做点儿什么,开口却只是问:“我表现的还可以吧?” 宁稚安忽然有种心绪飘忽不定的感觉,他耳根发烫,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可乐,喉咙被可乐甜得发黏:“哪……哪有您这么问的啊。” 屏幕亮了起来,季昭然很宽容地没再追问。 宁稚安轻轻舒了一口气,又听到季昭然忽然笑着说:“我可能是个预言家。” 宁稚安:??? 季昭然抬手,抚过修长的脖颈,轻轻捏了下凸起的喉结:“你抓过这儿,记得吗?” 宁稚安求饶似的小声说:“您……您别说了。” 一场电影演完,宁稚安脸红心跳,逃似的往门外跑。 李安安喊他:“你跑哪儿去?!” 宁稚安亟需喘口气,让过于灼热的体温散去,他逞强道:“我忽然研究出一套技能,我去以武会鹅!” 大晚上的,就算为了节目组,宁稚安也不会真的跑出去。 一众人在窗户边围观宁稚安喂锦鲤,江远都惊呆了:“小宁跟这锦鲤感情这么好呢?” 季昭然笑了笑没说话。 沈洛泽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说:“还想斗大鹅?挺泼辣啊!” * 翌日,《很高兴遇见你》第一期节目录制完毕,嘉宾们在村口告别。 目送着季昭然的车走远后,宁稚安转眸看向沈洛泽。 沈洛泽的助理一早就开着保姆车等待在村口,沈洛泽准备上车,他回头跟宁稚安告别:“走了啊,拜拜。” 宁稚安惦记着沈洛泽的事情,他的生辰八字跟三火对不上,鬼声的事情就没法解决。顿了顿,宁稚安若无其事地挑眉:“我带你兜风去吧?” 沈洛泽的表情一言难尽:“用你这夏利?太没档次了吧!” 宁稚安:“你别看不起车神!” 沈洛泽意有所指:“什么车?你开到哪一步了?爽吗?” 宁稚安径直走向自己的小夏利:“爱坐不坐!” 沈洛泽一点儿不客气地坐上了副驾驶:“坐你这车,我就当忆苦思甜吧。” 沈洛泽的助理没法,只能坐上后座,他歉意地说:“让您开车,我怪不好意思的。” 宁稚安跟小周早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可能因为之前很糊,宁稚安也不喜欢所有事情都被自己助理包揽,这样会让他没有安全感。 宁稚安笑了笑:“没关系。” 沈洛泽大惊小怪地拿起宁稚安车里的CD:“男人不哭,精选老歌30首!天啊,季昭然都不听这种歌吧!?” 这话一下损了俩人,宁稚安不爱听:“经典永垂不朽。” 抱着猎奇的心态把CD推进光碟机,第一首歌就差点儿把时尚男孩沈洛泽带走——《我的未来不是梦》 夏利车行驶过一个拐角的时候,沈洛泽的助理小雨忽然忍不住提醒:“宁老师,前面的路您开慢一点,听说这段路……闹鬼。” 沈洛泽:“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小雨咂舌:“我也是看微博上的人说的,听说每个经过这里的司机,都会觉得后脖子一阵一阵地冒着凉气,好像有人趴在他身后一样……” 沈洛泽嘟囔:“都没关好窗户吧?” 宁稚安虽然见了不少鬼了,但是听到小雨这样说,还是忍不住后背发毛。 握紧了方向盘,宁稚安听到小雨继续捏着嗓子说:“要是光觉得后脖子凉就算了,可是……有不少司机,无缘无故的,车子忽然就出了问题,只能被迫停在路边……” 宁稚安心里一紧,实话实说道:“我这个车,不闹鬼都可能在路上熄火。” “据说,那些被迫停在路边的人,在好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做噩梦……梦见有个血肉模糊的影子,跟着他们回到了家……” 宁稚安呼吸一滞,下意识小声问:“哪个路口啊?” 小雨细白的手朝左前方一指:“那里……” 宁稚安头皮一阵发麻,顺着小雨的指尖,鼓起勇气朝那里看去—— 宁稚安:“……” 宁稚安:“…………” 宁稚安的忠实读者,一生最恨酒驾司机,总是担忧交通安全的撞死鬼,正穿着交通协管员的衣服,手里拿着阴间的酒精探测器,表情严肃地钻进路过车辆的驾驶室。 过了两秒飘出来,又钻进下一辆车。 合着这鬼在这查酒驾呢! 撞死鬼也看到了宁稚安,好久不见,他都想死宁稚安了! 撞死鬼兴高采烈地钻进夏利车,虽然后排有座位,但是撞死鬼想跟宁稚安距离近一点,便一点儿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沈洛泽的腿上。 “大大,我好想你,要不是我最近忙着搞事业,早就去找你玩啦!”撞死鬼俏皮地晃了晃腿:“我现在在这条路上当交警,抓了好多酒驾的司机,全给他们安排到马路边上,被交警逮起来的我就不管了,弃车溜走的,我就在梦里狠狠教训了他们!” 宁稚安:“……” 撞死鬼说话的时候,宁稚安都觉得阵阵凉气往自己耳边冒,更何况沈洛泽。 沈洛泽忽然感觉浑身一阵透骨的凉,他神色变了变,但强撑着没说话。 沈洛泽的生辰八字对不上,宁稚安就算有心帮他也还是爱莫能助,再加上沈洛泽不信鬼神,想要解决他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不好解决。 宁稚安趁机暗示:“真的好冷呀……我信这条路闹鬼了,或许那些被迫停在路边,还有做噩梦的人,他们是真的遇到鬼了呢?” 撞死鬼委屈,存在感极强地捶了捶沈洛泽的腿:“大大,我是好鬼呢!” 沈洛泽表情古怪,像是极力忍着什么。 他逞强,但声音透着一股虚弱地说:“宁稚安,你这夏利,还带座椅按摩的吗?” 宁稚安:“……” 撞死鬼:“……” 第79章 逼0做1,天打雷劈 这辆夏利的座椅,甚至都不是真皮的。 撞死鬼好奇地端详沈洛泽,一双漆黑空洞的眼睛和沈洛泽四目相对。 沈洛泽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静静地看着自己,他强忍着不适,侧过脸看向窗外。 于是撞死鬼跟着顺着沈洛泽的方向伸长了脖子。 宁稚安:“……” “哇!”撞死鬼研究了沈洛泽一会儿,惊讶地说:“这个人咋回事呀,是被人用邪术压运了吗?” 宁稚安清透的杏眼直视着前方宽阔的马路,总是带笑的唇角轻轻压了下来。 自从他阴差阳错的成了荣誉阴间人,陆陆续续遇见了不少的神怪之事。这世上确实有恶鬼,可是恶鬼害人,远没有坏人作恶来的多。 送走沈洛泽的助理小雨后,宁稚安拿眼尾瞥他一眼,语气神秘地说:“我这辆车,不仅有座椅按摩,还是全自动声控的。” 沈洛泽:“啊?” 宁稚安一本正经:“小撞小撞,把空调设置到26度。” 撞死鬼不知道宁稚安的目的,但还是依言做照。 沈洛泽眼睁睁地看着中控台上空调的按钮亮起,紧接着设置温度的旋钮自己欢快地转了起来。 狭小的显示屏上温度设置一栏从20度开始不断跃升,径直到了28度,然后又旋钮一停,又讪讪地往回转了2度,不高不低正好停在26度。 沈洛泽瞪大了眼,目光在宁稚安与调控旋钮之间徘徊,坚持不信邪地说:“原……原来夏利这么高科技,国……国产之光。” “……”宁稚安继续说:“小撞小撞,把副驾驶的座椅往后调。” 沈洛泽:“你车里这个AI叫小撞?不太吉利吧?” 他话音刚落,还没怎么反应过来,“腾”地一下,整个人就已经随着椅背的后压,折过去呈仰躺状了。 小撞叉腰大骂:“你说谁不吉利呢!?” 沈洛泽脖子一阵发凉,他目瞪口呆地躺在椅背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车里阴风阵阵,接下来的一路,沈洛泽鹌鹑似的贴在门边,时不时朝宁稚安古怪地看上一眼,又研究了好一会儿夏利车的构造。 把沈洛泽送到小区门口,宁稚安气定神闲侧眸:“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沈洛泽搓了搓脑袋,那神情,像极了当初怀疑人生的宁稚安。 宁稚安宽容地一笑,学着怀特抡勾魂索的动作转了转手腕:“回去吧,明晚我来找你。” 沈洛泽闻言浑身一凛。 他顾不上再去想别的,抽了抽嘴角,上下打量着宁稚安,几度欲言又止。 “你……你这一路的安排,就是为了明晚来找我?” 宁稚安歪头想了一下,沉吟道:“你来找我也行,但是我去找你更方便。” “……一定要晚上吗?”沈洛泽问。 “最好是吧,”宁稚安认真地说:“晚上比较方便。” 憋了三秒,沈洛泽涨红着脸说:“宁稚安,逼0做1,天打雷劈。” 这下轮到宁稚安惊了,他呆滞地转头:“……啊?” 沈洛泽忸怩地说:“我恐怕当不了1吧。” “天呐!娱乐圈太刺激了!” 撞死鬼羞涩捂眼,又拿起手机兴奋地在阴间读者群里说:“大大为了提升自己的车技付出太多!” * 面无表情地目送着沈洛泽下车,宁稚安狠踩了一脚油门往家开。 撞死鬼还在群里激情开麦,绘声绘色讲述刚才的事情:“那个男明星是个性情中人,直接就点明了,逼他一个0当小三,他们三个人都不会快乐的。” 宁稚安隐隐崩溃,含蓄地问撞死鬼:“你不是还要查酒驾吗?” “在哪儿查不是查?”撞死鬼矜持地说:“我觉得大大你家门口那条路就不错。” 宁稚安:“……” 撞死鬼脑子里狠狠脑补完一场狗血大戏后,终于正经起来:“大大,那个男明星怎么回事啊?还有,你一开始为什么让我吓唬他呀?” “我也不清楚。”宁稚安摇了摇头:“你刚才离他很近的时候,听到有鬼叫的声音了吗?” “没有啊。”撞死鬼说:“我就是感觉到他身上有我不喜欢的味道,像是……”撞死鬼想了个形容词:“像是符水的味道。” 宁稚安忧愁地说:“我听到了好几个鬼的声音。” 按照怀特的说法,虽然沈洛泽现在只是运气有些差,精神状态看上去没什么大的影响。但是如果长期这样下去,必定会萎靡下来。 精气神,说的就是人的神与气,当精气神差到一定程度,沈洛泽就会见到那些来者不善的鬼。 明知道沈洛泽遇到了什么,宁稚安不可能无动于衷,但是想要解决这件事情的话,必须需要沈洛泽的配合。 这也是刚才在车上,宁稚安有意让沈洛泽感觉车里还有一个撞死鬼的存在的原因。 沈洛泽……马上要打开新世界的鬼门了。 回到家,荣誉阴间人的锦旗热切地照着宁稚安脸上扑了过来。 宁稚安百感交集地扯下了锦旗。 以前他看见这面锦旗就头晕,现在几天没见,竟然还有点儿想念。 下午,怀特带着古曼童翩翩而至。 一进门怀特就冲宁稚安挤眉弄眼的:“大大,听说你出息了,逼0做1又做三?你这么奔放,我兄弟知道吗?” 热心的阴间网友已经把撞死鬼在群里的话repo到了【孟婆汤文学网】的论坛里,这件事情跟宁稚安不会开车一样,早就成了论坛热帖。 宁稚安正在跟cp粉聊天,闻言抬眸,恹恹看了一眼怀特:“你捉鬼的业绩完成了?你们阴间广泛流传着这种不实帖子,你身为一个鬼差都不管管?” 怀特笑嘻嘻地说:“现在那个论坛的活跃度全靠你的八卦支撑,我不能做那种影响人家网站kpi的事情啊!” “大大,我兄弟知道你在外面沾花惹草吗?”怀特拉长脖子,将一张大白脸伸到宁稚安面前:“他要是看到了你在论坛那些帖子,会不会家暴你啊?” 怀特捂着古曼童的耳朵:“我说的那方面的家暴哦~” 宁稚安:“……” 宁稚安拙劣逞强道:“你别胡说,季老师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古曼童闻言扒开怀特形同虚设的手,夸张地捂着肚子笑起来:“哈!哈!” 过了两秒,宁稚安舔了舔唇,有些难为情地问怀特:“你们那个网站管理严格吗,串线的问题解决了吗?季老师……有没有可能看到啊?” “有啊。”怀特机灵地说:“他也成了鬼不就能看到了!” 宁稚安:“不许诅咒季老师!” 怀特吐了吐舌头:“或者你们有了事实关系,他也算阴间家属了,就能看到了吧?” “事实关系?” 怀特撅了撅殷红的嘴:“就是那个那个。” 宁稚安:“……” “好了。”宁稚安耳朵尖儿可疑地红了起来,他故作正经道:“说正事。” 一提正事儿怀特就没精神,他蔫头耷脑地往沙发一杵:“你不是要去那个明星的家吗?你带着我去就得了呗。” 宁稚安强调:“我在他身边听到好几个鬼的声音,我总感觉……他的事情有些不同寻常。” “我怕会出什么意外。” 怀特十分惜命地说:“那我叫上范无救?” 宁稚安有些犹豫,感觉一下子占用了俩阴间的公共资源:“那个黑无常一看就是个狠角色,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 …… 终不见天日的忘川河边,无尽的曼珠沙华连城赤红花海,阴风吹过,花海摇曳荡漾。 范无救伫立在奈何桥上,目光有些忧郁。 吊死鬼从范无救身边路过,自来熟地给他递上一支烟:“黑哥,来根华子?” 范无救不客气地接过烟,任吊死鬼给他点上。 中华烟在地府是稀罕东西,没过一会儿两鬼身边就凑了一群来吸二手烟的鬼。 有鬼壮着胆子问:“黑哥,鬼王大人啥时候回来啊?最近防暴演习做的太狠了,好几次我跑慢了,被踩得骨头都歪了。” 范无救没什么表情地说:“等大人想回来,他自然就回来了。” 几只死的早的鬼面面相觑,想起被鬼王支配的恐惧,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 正抽着烟,范无救胸中的玄镜忽然一亮。 他漫不经心拿出来,玄镜中出现一丑一美两张脸。 美的那个瞪着一双杏眼,好奇看着玄镜里的世界,丑的那个扯着嗓子大声说:“范无救,失业小明星的好朋友当红小鲜肉遇到了状况,需要平庸的鬼差黑无常前来增援!” 宁稚安:“……” 范无救:“……” 吊死鬼激动地一歪脖子,烟头烫了嘴:“大大!” * 翌日傍晚,宁稚安刚一走到楼下就惊呆了—— 在小区贴着《扫黑除恶净化社会》的横幅边,阵仗截然不同的十多只鬼站成两排。 黑白无常照旧穿着制服,两人旁边,还有个小不点古曼童。 在他们对面,以吊死鬼的为首的民间高手组织,则齐齐穿着黑西服,手插着兜,嘴角还斜斜地叼着烟。 这些鬼各有各的死法,形态也不尽相同。 有的脖子半吊着,有的胸口插着一把刀。 一瞬间,宁稚安仿佛感受到了阴间的参差。 吊死鬼兴高采烈地说:“大大,我们来帮你打架了!” “谢谢。”宁稚安说:“看得出来,你们很用心。” 吊死鬼双眼一亮:“那你……” 宁稚安眼前一黑:“我知道,加更。” …… 宁稚安带着以怀特为首的阴间鬼差代表,还有以吊死鬼为代表的阴间黑社会代表,浩浩荡荡到了沈洛泽所在的小区门口。 这是京市数一数二的豪宅,不少大牌明星与富商都住在这里。 一进小区,怀特就开始指指点点:“大大,你看看你朋友,你再看看你!” 宁稚安气得快岔气:“你知道这房子多少钱一套吗!?” 怀特:“你争口气啊!” 贫穷的小明星还不知道自己家里藏着已经可以算艺术品的古董胸针和货真价实的限量百达翡丽,他惆怅地环顾四周:“把我卖了我都买不起!” 怀特诚恳地建议:“要不你还是死吧,你死了以后在阴间肯定能靠写书暴富。” 宁稚安:“……” …… 听到门铃,沈洛泽磨磨蹭蹭地打开了门。 他摸不清宁稚安的意思,一手抱着一本《无神论宣言》,一手抱着一本《爱情,容不下三个人》,心情忐忑地问宁稚安:“你到底……干嘛来了啊?” 宁稚安站在走廊,身后跟着气势汹汹的鬼。 宁稚安狰狞冲沈洛泽一笑:“我来,给你惊喜。” 第80章 你信不信我告诉季昭然去! 沈洛泽的家是个四居的大平层,深灰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 一进门,宁稚安跟悬架上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四目相对。 鹦鹉看到宁稚安,激动地用公鸭嗓说:“小妖精,逼0做1,天打雷劈!” 宁稚安:“……” 众鬼:“哦呦~” 宁稚安幽怨地看了一眼沈洛泽。 这是念叨了多少次,连鹦鹉都学会了! 沈洛泽见状羞赧地抱紧了两本书:“它学东西比较快,我随口说了两句它就记住了。” 怀特拍了拍古曼童的脑袋,酸得直嘬牙花子:“人家鸟都比你学的快啊。” 古曼童无辜被拉踩,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冷冷望着沈洛泽。 沈洛泽看不见,却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他咽了下口水,慢吞吞凑到宁稚安跟前,勉强维持着端庄的姿态:“你,先坐沙发上吧,我给你倒杯水。” 宁稚安瞥一眼沙发上坐得整整齐齐的西服鬼,意味深长地说:“不了吧,沙发太挤。” 沈洛泽家的沙发是大转角的,坐十个人都绰绰有余,沈洛泽闻言瞪大眼:“你又吓唬我!” 宁稚安同情地打量沈洛泽一眼。 实话实说的事情,怎么能算吓唬呢? 怀特喜欢新鲜玩意儿,兴致勃勃地飘到鹦鹉面前逗它说话:“鬼大爷吉祥!” 鸟是五禽之一,五禽六畜比寻常动物更具灵性。人见不到的东西,有部分灵性极高的动物却能见到。 鹦鹉扯起嗓子:“鬼大爷吉祥!” 沈洛泽嘴唇颤了颤。 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家鹦鹉。 怀特歪了歪脑袋:“白无常你好!” 鹦鹉也歪了歪脑袋:“白无常你好!” 沈洛泽灵魂颤了颤! 沈洛泽确定自己没教过它这句话,他惊恐不已地看着自己养的鹦鹉。。 怀特:“白无常远比黑无常牛逼!” 鹦鹉:“……” 鹦鹉看了看怀特,一双绿豆眼骨碌碌转着,又看了看令鸟遍体生寒的范无救。 鹦鹉大声对怀特说:“你傻逼!” 宁稚安:“……” 范无救:“……” 怀特像是气急败坏的村口老娘舅,撸起袖子就跟鹦鹉打了起来。“好你个扁毛畜生,今天爷就炖了你!” 沈洛泽看着鹦鹉忽然扑棱起来,伸出两腿凌空乱踹,毛还凭空掉了两根。 ……就好像,好像空气中有个无形的人在跟他打斗。 沈洛泽简直快昏过去了! 他虚弱地坚持着自己的信仰:“富强,民主,和谐,文明……” 沙发上一群鬼兴致勃勃:“好一个单纯不信邪的小鲜肉,不愧是大大逼0做1也要得到的人!” 宁稚安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好心提醒道:“沈洛泽,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你最近运气变差,总被人抢资源,或许是因为——” 沈洛泽不听:“不可能!那是资本市场的弱肉强食!” “……”宁稚安:“你的鹦鹉刚才说——” 沈洛泽摇头:“它可能是疯了,或者得了鹦鹉热,高烧说胡话!” 鹦鹉已经被怀特薅下来几根毛,闻言扯起嗓子骂:“傻逼,你鸟快没了!” 沈洛泽这二十多年都坚信这世界上没有鬼神,只有科学。即使看到他鹦鹉说了什么鬼大爷吉祥,可让他猛地推翻二十多年来的信仰,沈洛泽一时间难以接受,下意识的用别的理由去解释目前的情况。 他崩溃地说:“宁稚安,你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得到我吗!你信不信我告诉季昭然去!” 宁稚安比他还崩溃,清亮的杏眼敛着绝望:“天呐,你为什么要这样想,我不喜欢你!” 宁稚安补充:“你不许告诉季老师!” 沈洛泽大声说:“你怎么这么霸道,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不喜欢我还要———” 话音未落,沈洛泽忽然感到眼皮一凉—— 下一刻,沈洛泽世界变了模样。 一个一身黑衣,幽森而漆黑的身影正站在他面前,那鬼的手掌离他仅有一寸,见他正在看自己,那鬼收回了手,冷漠又礼貌地说:“你好。” 沈洛泽心神俱颤!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呆滞地侧过头—— 宁稚安说太挤的沙发上,整整齐齐坐着一群穿黑色西服的鬼,有的鬼手里还拿着棍子! “嗨~”沙发上的鬼友好地冲沈洛泽打招呼。 那群鬼有脖子断了的,有脸上是一个大坑的,还有一个面色青白的小孩子。 那小孩张了张口,嗓音清脆又诡异:“管好你的鸟。” 沈洛泽双眼一黑,摇摇欲坠正要晕过去时,身后忽然出现另一道阴冷的嗓音。 一个跟那个黑衣鬼差不多打扮,却是白衣服的鬼,一边扯着鹦鹉毛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鲜肉,振作点,你现在还不能晕过去!” 怀特咧嘴一笑,故作潇洒地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宁稚安的好朋友,专职在人间勾魂的白无常。” 沈洛泽语无伦次地说:“宁稚安,我可能得精神病了……” 没有人比宁稚安更能理解沈洛泽现在的心情! 只不过当时宁稚安还是分批见的鬼,到了沈洛泽这里直接超级加倍! 宁稚安轻言细语地安慰沈洛泽:“不要怕,他们都是好鬼。” “你……你!” 沈洛泽惊恐万分地看了看怀特,又看了看宁稚安,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无神论宣言》。 他眼中先后闪过不解、迷茫,然后揉了揉眼睛,仿佛希望自己看到的都是幻觉,最后绝望地“嗷呜”了一声,慌不择路地跑了。 沈洛泽家的布局隐私性很强,一时间宁稚安没看清他往那间屋子跑了。 两秒后,宁稚安听到有鬼惊呼:“哎呀你怎么忽然就打开厕所门,害我尿鞋上了——哎呀大大不好了,这人晕过去了!” 宁稚安:“……” 这一瞬间,宁稚安竟然有种他终于晕过去了的感觉。 把沈洛泽搬到沙发上以后,范无救撵了撵苍白的手指,对宁稚安说:“那几只鬼察觉到沈洛泽情绪的异常,要过来检查了。阴差煞气重,小鬼会感觉到我跟怀特的气息,我们两个会用个止息术——” 宁稚安表示很理解地抢答:“我知道,我就看不到你们了,但是可以听到你们的声音。” 宁稚安的回答太熟练了,一看就没少演习过,范无救闻言淡淡瞥了怀特一眼。 怀特手忙,嘴也忙,那鹦鹉骂人忒厉害,他顶着一脑袋鸟毛急道:“休战!” 沙发上那一排□□打扮的鬼则各自藏好,有的钻进电视里,有的藏到空调管中,吊死鬼则十分恋旧地藏到房顶的吊顶上。 等所有的鬼都找好了自己的位置,宁稚安才后知后觉地问:“不对,那我去哪里?” 鬼可以变换形态藏起来,若非刻意搜寻,其他鬼很难找到。但宁稚安毕竟是个大活人,就算藏起来也很容易被发现。 怀特沉吟片刻:“要不你就假装是个男仆吧?” 宁稚安微笑:“你再说一遍?” 吊死鬼从房梁上钻出一个脑袋:“哇,那大大是不是要戴蕾丝围裙啊?” 范无救想也不想地说:“不行。” 宁稚安朝范无救投去一个颇为欣赏的眼神,看来地府还是有靠谱的鬼差。 怀特质问道:“凭什么不行?” 范无救高深莫测瞥怀特一眼:“上次让你买保险,你买了吗?” 怀特嚷嚷:“你还好意思说?爷就不买!” 范无救和怀特吵了起来,宁稚安已经能够听到逐渐逼近的窸窸窣窣声,他正要提醒两个鬼差,就见刚才那只鹦鹉忽然叼着一个黑色的围裙冲他扑面飞了过来。 秃毛鹦鹉把围裙往宁稚安头顶一砸:“小妖精!” 宁稚安:“……” 范无救:“……” * 没过片刻,五只鬼不问自来地进了沈洛泽家。 大多数的鬼的形态都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样子,或面目全非,或面如金纸,虽然大多数遗体都被入殓师重新拾敛过,但装点成什么样子全看入殓师的手艺,有的非但没有被美化,反而更吓人了。 但这几只鬼却与寻常的鬼不同。 他们面色极为苍白,无一丝血色,双颊却红润的有些邪性,鲜红而滑润。活动起来也有些僵硬——像是扎纸店的纸人活了过来…… 但一双黑眼珠却点着漆光,亮得离奇。 这是不应该属于鬼的目光。 几只鬼进来后鬼祟地打量了一下,沈洛泽好像在沙发上睡觉,客厅里还多了一个陌生的面孔,腰间扎了个围裙在擦桌子。 鬼并不怕寻常人,也不担心会有人看到。 有鬼贴到了沈洛泽面前,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没什么异常啊,这呼吸就是在睡觉啊,是不是尊家多虑了?” “怎么忽然多了一个人?”有个很瘦的鬼有警惕地看着宁稚安:“我觉得他似乎有些眼熟?” 有个矮个子的鬼直勾勾盯着宁稚安,长舌头贪婪地卷了卷:“这是……男保姆吧?现在的男明星可真会玩儿啊……” 宁稚安感觉有一双冰凉地眼睛贴在自己脊柱上,他强忍着想打冷颤的冲动,若无其事地擦着桌子。 矮个鬼一打岔,瘦高鬼也就没再盯着宁稚安看,他警告道:“尊家只让我们解决掉这个人,你不要横生事端。” “知道了,要不知不觉间要了他的命。”矮个鬼“咯咯”地笑了:“就这么一个明星,尊家居然用这么大阵仗。快点干活吧,回去我还要追失业小明星的更新呢。” 这只鬼的前半句话这样阴毒恶心,听到自己的名字在他口中提起,宁稚安心中涌起说不上的膈应。 其他几只鬼七嘴八舌说了起来:“听说失业小明星看上一个小鲜肉,那小鲜肉本来是个0,他却非想让人家当1,还想要让人家做小三呢。” 矮个鬼冷哼一声:“你从哪看到的?哼,他还不如趁早死了算了,安心在阴间写文。” 有个罗锅鬼愤世嫉俗地说:“一个就会炒作的小作者,亏你们这么关注。” “咣当”一声,宁稚安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撞到桌角时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瘦高鬼提醒道:“不要聊别的,准备做事。他运气如此低靡,今天应该可以开始夺命了。”他僵硬地转了转脖子,脖子发出诡异“吱拗”声,像是老鼠的叫声。 他说着,慢慢走到了还处于昏睡中的沈洛泽面前。 宁稚安细白的指骨缓缓收紧,胆小怕鬼如他,却第一次想要正面和一群鬼对上。 其他几个鬼也凑了上去,越靠近沈洛泽,这几只鬼面色就越是红润。 那颜色,已经接近于猩红。 沈洛泽闭着眼,出于身体的本能,他额角渗出一层冷汗。 几只鬼准备动手,有碎嘴的鬼说:“听说失业小明星本人长得很不错的。” “有多不错?”矮个鬼伸出手指了指宁稚安:“我看他就不错,失业小明星长得比他好吗?” 矮个鬼看着宁稚安,如痴如醉的品评:“你看,他眼睛多漂亮,这么含情脉脉看着我的时候,我心都化——” 矮个鬼倏然噤声,不可思议地看着宁稚安。 不对,这个人为什么在看他? 难道这个人看得见他!? 其他几只鬼也听出来了不对劲,纷纷扭头看向宁稚安。 瘦高鬼迷了眯眼,一时间阴气漫布整个客厅,他阴森地说:“你能看到我们?” 客厅里忽然飘着丝丝缕缕的腐臭味,似乎连空气都带着一点儿血雾。 宁稚安腰间系着围裙,看上去很纯良的样子,嘴上却忍不住骂鬼:“去死吧你们!” 就在这时,瘦高鬼面目狰狞起来,手臂倏然伸长,准备直接拧断宁稚安的喉咙! 吊死鬼蹭地一下从吊顶缝隙中钻了出来,向下一跳,直接砸塌瘦高鬼的手臂! 瘦高鬼目眦欲裂:“你是谁?!” 吊死鬼脖子灵活地一转:“爷的名字叫吊死鬼,小东西,记得把爷的名字写在烟上,吸进肺里。” 其他四只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想要增援,一黑一白两道最令恶鬼忌惮的身影却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 怀特扶正帽子,和善一笑:“感谢你们为我捉鬼业绩添砖加瓦。” 更令五只鬼绝望的是,电视里、空调缝里,纷纷有鬼穿着西服的钻了出来。 黑白无常是鬼差,捉鬼的时候并不能动用私刑,但是这些西服鬼打架却不讲武德,专门干群殴的事情! 宁稚安趁乱站到了沈洛泽跟前,怕有鬼趁机伤害人单力薄的沈洛泽。 或许是满屋乱窜的阴气让沈洛泽很不舒服,他眼皮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睁眼见到的第一幕是站在自己跟前的宁稚安,他目光下移,看到系在了宁稚安腰间的围裙系绳。 沈洛泽羞愧难当。 短短半天时间,他的世界观就被颠覆了。 其实他刚才并不是毫无知觉地晕过去,周围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他都能感觉到一些。 隐隐约约间,他听到了五只鬼在他耳边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一场漫长的噩梦,沈洛泽脑中忽然闪过很多的片段,那五只鬼第一次找上他,第一次从他身上拿走什么。 他像一个无可奈何的旁观者,只能看着自己毫无知觉地被恶鬼缠上。 直到宁稚安破口大骂的那一句,才让他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 客厅里现在混战成一团,怀特这个不靠谱的,不打那五只鬼,竟然又跟鹦鹉打起了架。 范无救从容不迫地飘到沈洛泽跟前:“这五只鬼的主人察觉到了这里的情况,想要强行切断和这五只鬼的联系。” 沈洛泽害怕地躲到宁稚安身后:“那……” 范无救:“如果他真的切断了联系,这五只鬼会即刻灰飞烟灭,他自己也会被反噬,但你却永远也不会知道是谁在背后害你了。” 沈洛泽咬了咬牙:“我想知道是谁在害我!” 范无救:“你现在的生辰八字对不上你的名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没有你真正的八字,我也无能为力。” 沈洛泽一时间没有明白范无救的意思,宁稚安之前听怀特说过这个问题,见状给沈洛泽解释道:“就是你的出生时间,和你的名字,命运都对不上。” 宁稚安说完以后有些担忧地看着沈洛泽。 他听说有些修邪道的道士会夺人八字,如果沈洛泽先被夺走八字,再被夺走气运与生命,那这就是一个没有办法解决的闭环。 在宁稚安单纯的、忧虑的目光中,沈洛泽忽然红了脸。“我……我出道的时候,偷偷改过出生时间,其实我不是23岁,我是92年的……” 宁稚安:“……” 见到宁稚安表情微妙,沈洛泽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地说。“我……我的本名叫,叫……”时尚爱豆沈洛泽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最后咬着牙说:“沈铁蛋!” 范无救侧头看着宁稚安,表情有些意味深长:“铁蛋……不愧是你逼0做1也要得到的男人。” 第81章 你死了以后肯定没他火 客厅一片混战。 一群西服鬼群殴五鬼,统一的服装倒是将战况反应的一目了然。 那个看上去的最凶狠的瘦高鬼牙齿都被吊死鬼打掉了,一双眼珠布满猩红的血丝:“尊家会为我报仇的!” 范无救从宽大的袖袋中捏出一张黄纸,用蘸了朱砂的毛笔写下沈洛泽的生辰与名字,并着沈洛泽的一根头发向空中一抛。 黄纸凭空燃烧了起来,缭绕的烟雾慢悠悠向上攀援。 寻常道士做法大多需要念咒去感通神灵,但范无救本就是索命司灵官,位列地府十大阴帅。不需要说什么,心之所至即可罚恶封魂。 京市某处。 一个身材干瘦的鹰钩鼻男人闭着眼,对着法坛念念有词。 他察觉到沈洛泽已经有所行动,似乎请了什么高人,正在做法反噬他。 他眼中闪过疯狂,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干涉他的事情!? 鹰钩鼻甩了甩拂尘,口中的咒语越念越快。 忽然,鹰钩鼻心口一阵刺痛,刺痛沿着神经一路向上,疼得他天灵盖发麻。 “啊!”一声凄厉的叫喊响彻上空。 …… 沈洛泽家。 感觉那烟有些不一般,宁稚安跟沈洛泽齐齐抬头往天花板上看。 黑灰色的烟雾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丝丝缕缕在空中缓缓挪动,最终高深莫测地盘出一行字—— 季昭然,是个好1 ??? 仿佛觉得自己眼花了,宁稚安吃惊地揉了揉眼睛。 范无救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其实我是季昭然粉丝。” “天呀,别人最多有个海外粉。”沈洛泽没想到传说中的黑无常竟然是这个画风的,他惊叹不已:“季昭然都有阴间粉了?!” “沈铁蛋。”范无救严肃地喊沈洛泽。 沈洛泽第一次被阴差喊名,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哎!” 范无救从沙发上拿起那本《爱情,容不下三个人》,带着冷冰冰的气息塞到沈洛泽手中。 范无救一板一眼地交代:“熟读并背诵下来。” “……”沈洛泽面无表情地说:“哦。” 宁稚安忍不住提醒:“冒昧问一句,那个幕后害人的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范无救不紧不慢地反问:“冒昧问一句,你跟季昭然发展到哪一步了?” 宁稚安:“……” 范无救话说完,原本正在围殴的西服鬼也放缓了动作,十分敷衍地捶着鬼,竖起耳朵想听到一手八卦。 矮个鬼脸都被打歪了:“季昭然……不是失业小明星的情夫吗?”短暂沉默片刻后,矮个鬼震惊地看着宁稚安:“你……你就是失业小明星!?” 宁稚安板着脸训鬼:“好好挨打,别问那么多。” 在场唯一的不知情人沈洛泽迷茫地环视一圈,挪步到古曼童身边,小声问:“失业小明星……到底什么意思啊?是宁稚安吗?” 古曼童曾经也是失业小明星的受害者,想起自己那段苦不堪言的暗杀经历,他有些后怕地点了点头。 古曼童嗓音清澈,语气却有些老成:“对,他就是失业小明星,这些鬼都是他的粉丝,他在阴间很火的,” 说罢,他扬起青白色的小脸,仔细盯着沈洛泽看了一会儿:“你死了以后肯定没他火。” 沈洛泽面无表情地说:“……哦。” 范无救办事还是比较有数的,虽然比较关心季昭然的个人感情问题,但是也没耽误干正事。 见几只鬼已经被打得差不多了,将五只鬼用勾魂索串成一串后,范无救带着宁稚安于沈洛泽去找那个幕后元凶。 沈洛泽开着自己的保姆车,带着宁稚安和一面包车的鬼驶出了云海国际小区。 红绿灯交错的瞬间,一辆黑色宾利缓慢地往云海国际小区行驶。 云海国际的住户非富即贵,即便是停在小区门口的车,也少有百万级别以下的,宁稚安的小夏利在里面格外显眼。 抵达小区门口时,高高惊讶地说:“咦,这不是宁老师的车吗?” 后车座上,闭目养神的季昭然缓缓抬起眼帘。 觑了一眼熟悉的银色夏利,季昭然淡淡地命令道:“停到他后面。” 季昭然不住这里,今天过来是接编剧邹墨,喝喝茶,顺便谈一下准备给宁稚安演的那个剧本的事情。 三分钟后,邹墨带着一摞厚厚的文档出现在小区门口。 上车以后,邹墨笑得十分开怀:“哎呀,又麻烦你亲自来接了。” 季昭然笑了笑:“喜欢吗?” 邹墨推了推眼镜:“很满意。”车满意,对季昭然想捧的主角也满意。 季昭然忽然问:“对了,听说你最近在网上宣传环保呢?” 邹墨:“这你都知道,看来蛮关注我的嘛。” 季昭然颌首:“我不仅关注你,我还要支持你。” “什么意思?” 季昭然目光落在前面那辆来意不明的小夏利上,不咸不淡地说:“不如咱们今天就在这车上谈吧,减少出行,低碳节能又环保。” 高高:“……” 邹墨眼镜滑下半截,这是人话吗??? 季昭然拍了拍邹墨肩膀:“我替大自然谢谢你。” …… 在沈洛泽的保姆车上,古曼童把自己认识宁稚安的来龙去脉跟沈洛泽讲了一遍。 “天呐!太刺激了……” 沈洛泽都听呆了,他喃喃道:“难怪季昭然看不上我……原来我从品种上就输了。” 宁稚安平静地说:“严格来说,我还是个人。” 沈洛泽惊叹:“季昭然知道吗? 宁稚安忧郁望着窗外,顾左右而言他:“你92年的,按道理我得叫你一声哥。” 黑白无常和阴间最火的流量明星都在场,沈洛泽现在根本不是很担心自己的事情。 他眯起眼睛端详宁稚安:“弟,你心虚了,季昭然他不知道。” 宁稚安眉目沉静下来,手指攥着安全带,目光笔直地望向前方:“你不许问,这是我个人隐私。” 沈洛泽冷笑一声吓唬人:“小心他知道真相不要你了。” 宁稚安想起了以前做的那个送给季昭然黄色康乃馨的梦,梦里季昭然知道他是个荣誉阴间人,物种不太对付以后就不理他了。 宁稚安恼怒地拧了下眉,冷冰冰指责他:“你这个想法属于物种歧视。” 范无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宁稚安知道真相以后要不要季昭然。 范无救淡淡地打断他们对话:“沈铁蛋。” 沈洛泽:“……” 沈洛泽:“到。” 沈洛泽的鹦鹉被怀特偷偷带上了车,这会儿正在跟五鬼对骂。 范无救慢条斯理地抚摸勾魂索:“管好你的鸟。” 这话怎么听怎么有歧义,沈洛泽想反驳,但范无救总散发着一种让人遍体生寒的气息。 沈洛泽不是很有底气地说:“是我的鹦鹉,不是我的鸟。” 范无救将勾魂索打了个结扣,平静地“嗯”了一声:“好看吗?” 范无救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在好脾气的跟沈洛泽商量——你死以后我用这个扣勾你可好? 沈洛泽打了个哆嗦,幽怨地闭了上嘴。 …… 一行人浩浩荡荡抵达了京市某小区。 在楼道,宁稚安就闻到了一股令人很不舒服的味道。 他捂着鼻子,看一群鬼动作熟练地穿墙而过,理由当然地把他跟沈洛泽两个大活人忘在了门外。 空旷的楼道里,宁稚安跟沈洛泽面面相觑。 沈洛泽指了指自己:“是我这个当事人不配进去吗?” 宁稚安思忖着:“或许是因为重要的人物总是最后登场吧?” 隔着一堵墙,宁稚安听到了房间里嘈杂的声音,有打架斗殴的声音,还有各种奇怪的叫喊声。 里面……有很多人,或者鬼吗?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墙那边儿才逐渐安静下来,然后出现了一阵嘀咕声。 “不对啊,这个房间里是不是少了什么人?” “嘶……我也感觉,咱们是不是忘了什么啊?” “没有吧?……要不咱们报个数?” 怀特自信的声音从门里传来:“不可能,白爷我做事百密而无一疏。” 宁稚安没忍住,敲了敲门。 “谁啊?!鬼差办案呢,没事儿别打扰。”怀特在门里喊。 宁稚安:“你好,我是一疏。” 怀特:“……” 两秒后,房间门被讪讪地打开了。 一进门宁稚安就惊呆了。 不大的地方密密麻麻躺着很多只纸人。 纸人由白纸糊成,朱砂点红,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穿红戴绿的纸身被撕得破烂不堪,唯独一张脸却保存完好。 脸上的神情有哭有笑,有怒有喜,栩栩如生之余又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而沈洛泽也终于见到了那个幕后做法害他的人。 沈洛泽皱眉问被一众鬼按在地下的鹰钩鼻男人:“我跟你有仇吗?” 做邪法很容易被反噬,越是恶毒的邪法,反噬到自身的时候越是狠戾。 鹰钩鼻的邪法被鬼差亲自拆解,有幸体会到了超级加倍的效果。现在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目眦欲裂,喉间只能断断续续的发出“嗬……嗬”声。 鹰钩鼻男人恨恨地看着沈洛泽,目光狠戾。 沈洛泽原本觉得这个男人眼生,但是接触到这个充满怨恨的目光,他脑中轰然一下浮出一个念头。 他不可思议地说:“你……你是关敬?” 关敬剧烈地抖动起来,原本苍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星星点点的斑块,嘴唇也变成了青紫色。 怀特解释:“这是尸斑。” 宁稚安毛骨悚然:“尸斑……不是只有死人才会有吗?” “是的,严格来说,他其实已经死了,他给自己使了个吊魂术。”怀特语气平常,说出的话却令沈洛泽瞪大了眼:“他精通扎纸手艺,纸人活灵活现。不知道从哪窥到了自己的阳寿,在寿数将尽的时候,把自己的魂魄转移到了纸人身上。” “民间有种东西,叫做封魂钉,钉入垂死之人百会穴中,可将魂魄强行封于躯体之内。” 怀特两指一并,关敬忽然痛苦地打起滚来,头顶缓缓伸出半根玄色的钢钉:“为了躲避鬼差,他把封魂针束于纸人之内,给自己的魂魄重新塑了个容器。” 沈洛泽忍不住抱起双臂,打了个哆嗦。“他是我以前的助理,因为吃里扒外,暗中卖了我好多的消息,被我知道以后辞退了。可……可是他……” 沈洛泽想问,关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却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战。 他正觉得,浑身的血都凉透了的时候,肩膀却忽然一暖—— 宁稚安不知道怎么安慰沈洛泽,只好紧紧握住沈洛泽的肩膀,笨拙又直白地给予他关怀。 沈洛泽红着眼睛看了宁稚安一眼。 怀特继续说:“他阳寿已尽,没有足够的气数去运转这个身体,所以才想要抽取你的气运与命数供养他。” 沈洛泽暂时失语,有些话只能宁稚安来问:“可是沈洛泽是明星,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不是会引起很大的轰动吗?” 范无救解释:“红气养人,明星的命格非常人能比,富贵险中求,瞄准一个明星比害一百个普通人都好使。” 那些西服鬼虽然是鬼,但也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 吊死鬼闻言担忧地看着宁稚安:“大大,你还是不要当明星了,万一有人想害死你怎么办?” 有别的鬼捅了捅吊死鬼,小声提醒道:“那大大不就是名正言顺的阴间人了吗?是喜事啊!” 吊死鬼恍然大悟:“对哦!” 怀特摇了摇头:“也不是每个明星都会被这种邪魔外道惦记身子,铁蛋儿被盯上是因为这个人以前是他的贴身助理,知晓他原来的生辰八字。而且铁蛋儿改过生辰八字,即使他命格已经出现了异常,也难以察觉出不对。” 怀特难得好心地安慰沈洛泽:“他盯上了你,一半原因可能是记恨你把他辞了,一半原因是因为你是块肥肉,太招死人惦记。” 沈洛泽听完感觉自己更不好了。 范无救扯了扯嘴角,难得说句安慰人的话:“死生皆有定数,他的阳寿由生死薄所定,死因与你辞退他无关。” 沈洛泽面色这才好了一些。 事情解决的时候已近深夜,怀特将关敬的鬼魂拘回地府问罪。 同一众鬼告别后,宁稚安跟沈洛泽一起回他的豪宅取车。 他那夏利还停在沈洛泽小区门口呢。 路上,沈洛泽时不时偷瞄宁稚安一眼,那目光太明显了,宁稚安想装看不见都难。 憋了三个拐角,沈洛泽问宁稚安:“你还会写小说呢啊?” 如果可以,宁稚安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荣誉阴间人和他写文这个事儿。但是比起一条性命,被沈洛泽知道马甲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宁稚安侧眸瞥他一眼,轻声细语地威胁人:“不许告诉别人,要不我就叫你铁蛋。” 沈洛泽不解地问:“会写小说挺酷的啊,而且听那些鬼说你写的很好,为什么你一直没声张过,这人设多拉风啊。” 宁稚安扯了扯帽衫的绳子,闭眼小憩:“我怕我太优秀,你自惭形秽。” 路灯的光透过车窗,落错照在宁稚安精秀的眉眼上。 宁稚安说这话的时候眉目沉静,但是沈洛泽察言观色,却感觉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宁稚安语气是带着一丝嘲讽的。 深夜的京市路上没什么车,保姆车在环路上疾行,很快便接近了目的地。 把保姆车停到了宁稚安的夏利前面,沈洛泽跟着宁稚安一起下车。 这车明天助理会来开走,车里还放着那本范无救让沈洛泽熟读并背诵的《爱情,容不下三个人》,沈洛泽便顺手拿了下来。 下车以后,宁稚安恹恹打了个呵欠,直把眼尾逼出一抹红。他懒懒地冲沈洛泽挥了挥手:“你快回去吧,我这就走了。” 宁稚安对沈洛泽,算是有救命之恩的,虽然宁稚安只字不提,但是沈洛泽心里其实很明白。 在娱乐圈里,请一个顶级的道士做法,花费或许都得超过百万,更何况宁稚安带着黑白无常来救了自己一条命。 救命之恩值多少钱,沈洛泽自己都算不清楚。 沈洛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直接说酬谢是对宁稚安这种单纯的一种亵渎,看了眼宁稚安的小夏利,他有些拙劣地挑起话题:“你喜欢跑车吗?我觉得兰博基尼不错……” 贫穷的小明星古怪瞥他一眼:“你这话别当着我夏利说,他岁数大了,听不得这种话。” “我的意思是,你不考虑换辆车吗。”沈洛泽说着,随手指了指宁稚安车后的宾利:“你看你开夏利,人家开宾利——” 他本来就随手一指,目光触及到宾利驾驶室的时候却猛然倒吸一口凉气! 沈洛泽脑中闪过两个字: 完!了! 宁稚安察觉到他的异样,也跟着漫不经心地投去一瞥—— 与半笑不笑的季昭然四目相对。 驾驶的车窗半开着,季昭然手肘散漫搭在车窗外,路灯下的眉目格外俊朗深邃,他指骨夹着一支吸烟,风一吹,烟头忽明忽暗。 季昭然挑起唇角,缓慢朝两人招了招手。 宁稚安徒生出一种被当场捉奸的错觉,挪步间脑子百转千回,又奇奇怪怪地想:季老师为什么在这里,难道是年纪大了觉少,于是出来兜风正巧看到了他的车吗? 沈洛泽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要被封杀了。 季昭然把宁稚安看的跟眼珠子似的,自己大半夜地跟宁稚安一块儿下车,还说了半天话……天呐,他还能在娱乐圈呆下去吗??? 两人思绪万千地挪步到宾利前。 走到跟前,宁稚安压着嗓子轻声说:“季老师。” 沈洛泽牙一咬心一横,决定先发夺人:“季老师,我特别崇拜您!” 正在这时,沈洛泽的鹦鹉从车窗飞了出来。 能跟鬼差对话的鹦鹉,灵智早就非一般只会学舌的家鸟。 鹦鹉扑棱着秃了毛的翅膀,扯着嗓子嚷嚷:“所以别人绿你他不放心,得他亲自来!” 宁稚安:“……” 沈洛泽:“……” 季昭然目光意味深长:“哦?” 第82章 你男朋友真不懂事,不像我哥哥 鹦鹉跟怀特打了一晚上的架,俨然已不剩几根羽毛,品相非常火辣。 季昭然侧目端详着鹦鹉,问宁稚安:“这谁的鸟?” 感受到沈洛泽虚弱的目光,宁稚安斩钉截铁道:“不认识!也许是一只可怜的流浪鸟吧!” 沈洛泽:…… 季昭然不置可否,缓慢地移开目光。 看到沈洛泽怀中那本书时视线稍一停顿。他神色晦暗,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念出书名来:“爱情,容不下三个人?” 这书本是沈洛泽用来提神醒脑的,没想到却被季昭然在这种情况下念了出来,沈洛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恨不得当场背诵全文! 沈洛泽张了张嘴,正想措辞解释,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事业,那边的鹦鹉却又折腾起来,它探头朝这边张望片刻,然后大摇大摆唱起歌—— “你终于做了别人的小三,我也知道那不是因为爱……” “当你依偎在他的胸怀,是否已忘记我曾给过的爱……” 沈洛泽听着直发晕,平地趔趄了一下。 平静地听了一会儿,季昭然抬眸,笑问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宁稚安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缺德的鸟,这哪儿是鹦鹉啊?整个一法外狂徒!他答非所问地骂人:“季老师,这只流浪鸟的上一任主人一定很低俗,我们还是不要跟它一般见识!” 话音刚落,鹦鹉慢悠悠绕车飞翔一圈,然后在车顶站定—— “你们不要吵架啦!” “你男朋友真不懂事,不像我哥哥,我哥哥只会心疼你!” 季昭然端坐在驾驶室,手背上筋脉浮起,路灯的光影投在侧脸,唇角的笑意无端显出几分阴沉。 宁稚安:…… 宁稚安面无表情地跟沈洛泽商量:“要不然你还是先回去吧。”主要是带走这只鸟。 沈洛泽恍惚地点了点头,只觉得生不如死,今晚过得太刺激,他才刚消化了世界有鬼这件事,解决了事业危机,转眼就迎来了新的绝境。 宁稚安认识一群鬼的事情暂时只有沈洛泽知晓,他自然不能把今晚的事情摊开来向季昭然解释。 临走前,沈洛泽试图从是gay都懂的角度向季昭然解释他跟宁稚安的关系。他咬了咬牙,破罐破摔道:“季哥,我就是个纯0,您懂的吧!?” 他一个0,压根儿就没有绿季昭然的能力! 季昭然连笑都懒得笑了,掀起眼皮,不近人情地问:“难道你还想让宁稚安当1吗?” 沈洛泽身形一晃,痛苦地捂着额头,感觉看人都有点重影了。 步履蹒跚地回到家,沈洛泽恍惚踱步到窗边,忽觉窗外飘飘洒洒地落着雨,他惆怅地给宁稚安发去信息:【这雨,比依萍去找他爸要钱那天还要大。】 宁稚安坐在副驾驶,谨慎地觑一眼季昭然脸色,然后悄悄回:【季昭然的脸色,比雪姨拍门的时候还刻薄。】 一说这个沈洛泽就精神了: 【他有没有追究咱俩干什么去了?你不准备让他知道吗?咱们同性恋相处,坦诚很重要!】 宁稚安咬了咬嘴唇,落在屏幕上的手指有些游移不定,犹豫之下忘记了反驳沈洛泽说他是同性恋。 季昭然是个很强势的人,虽然不会分寸尽失到干涉宁稚安的生活,但在很多时候都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和攻击性,他没有追问宁稚安今天晚上跑去做了什么,不代表他不介意这件事。 宁稚安可以从容地向沈洛泽袒露身份,但面对季昭然,却有些顾忌与羞耻。 见宁稚安许久没回,沈洛泽又发来一句:【早坦白,早享福!】 雨幕滂沱,夏利车雨刷器忙碌地滑过雨帘,车窗上结了一层迷蒙的雾气,车内空间无端地逼仄起来。 宁稚安心烦意乱,紧紧捏着安全带,他轻咳一声,打破了车内的寂静:“季老师,我有一个朋友……” “嗯……你有一个朋友。” 季昭然第一次开夏利,怕把握不住,神色罕见地多了几丝谨慎,正襟危坐地盯着前方,只微微颌首:“继续说。” 宁稚安慎重措辞:“他吧,正在被一个人追求。” “……”季昭然尾音轻轻压着,问他:“哦,那他想开了吗?” “重点不是这个。”宁稚安局促地抓了抓头发:“他其实有一些自己的秘密,不知道该不该跟那个人坦白。” 宁稚安强调:“不过这个秘密只是他自己的一些事情,不触及原则,也不会伤害任何人。” 季昭然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问:“那他想说吗?” 宁稚安装模作样起来:“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毕竟他只是我朋友。”见季昭然波澜不惊,似乎没看出什么端倪,便继续说:“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有一些顾虑在的。” “那你……咳,你朋友……”季昭然打了一把方向盘,话说到一半忽然改了主意:“怕什么,要我说这个追求者不要也罢。你朋友都没有答应他,肯定是哪里不满意。” 宁稚安听着不怎么高兴:“话不能这么说,他们身份差距很大,不是您想的那么简单的!” “是我草率了。” 季昭然短促地笑了一声,像是带着几分愉悦。 车厢狭小昏暗,让宁稚安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 宁稚安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小声埋怨道:“不跟您说了,思想根本不合拍!” “要我说这事儿也简单。”沉默了片刻后,季昭然忽然好心出起主意来。 “哦?”宁稚安不动声色地坐直:“那您说说看。” 季昭然平静地抛出狂言:“让你朋友直接答应那人吧。” 宁稚安大惊失色,结舌道:“这……这未免有些轻浮了吧?” 季昭然有理有据地说:“人都搞到手了,难道还用怕他翻旧账追究别的吗?” “………” 宁稚安沉默了,忽然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雨势渐缓,路两侧灯光被窗边雾气揉成薄纱,季昭然俊美而浓烈的轮廓也染上几分温柔的底色。 夏利驶入地库,车门被早已望眼欲穿等在这里的助理打开。季昭然将车钥匙抛给宁稚安,见他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季昭然忍笑,一本正经地嘱咐:“回去好好劝劝你朋友,对朋友的事情要上心。” 宁稚安严肃地点了点头。 回家一开门,小红正在教羊羊写字,见宁稚安进来,羊羊殷切飘到跟前,又绕着宁稚安转了两圈,直到宁稚安回神,忍不住把她拽住,才腼腆捧起一张纸。 白纸上,【爸爸】两个大字赫然于上,字体青涩又饱含诚挚。 “……”宁稚安大为震撼! 这小鬼竟对他有这种心思!? 宁稚安受之有愧,哪敢伸手接过,他温声解释:“羊羊,爸爸是很特殊的称呼,不能随便叫的。” 小鬼藏不住心事,当即露出失落的神情,眼泪要掉不掉地溢满眼眶。 小红飘了过来,贴在宁稚安耳边阴测测地说:“大大,羊羊特地为你学的,小孩子生下来没享受过一天父母恩,临死都带着执念,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这么叫你。” 宁稚安捂住凉飕飕的耳朵,迟疑道:“可是这也不好随便答应下来吧。” 小红直接趴到宁稚安肩膀了:“那古曼童与我们品种都不一样,还不是叫无常爸爸!” 那能一样吗?怀特脸皮多厚呢。 看着羊羊没精打采的模样,宁稚安一瞬间福至心灵,心说怪不得忽然这样叫自己,原来是受了怀特影响! 他本想再跟羊羊商量一下,换个称呼行不行,但想到往日相处的点滴,再看着羊羊低垂的小脑袋,宁稚安到底没忍心再拒绝,算是默认了。 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小鬼身世坎坷,又因为语言障碍没少受野鬼欺负,到了宁稚安这里才过得好了一些,以宁稚安现在的能力,保护小鬼安然度日并不是难事。 初为人父,宁稚安忽然有些手足无措,他努力摆出端庄的表情,沉声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羊羊忙不迭飘到桌边写字,宁稚安背着手跟了过去,看到白纸上爸爸两字旁边新增两个显眼大字—— 妈妈! 妈妈? 宁稚安呆了呆,脑中却忽然闪过季昭然给孩子织毛衣的画面,吓得宁稚安狠狠一抖。 宁稚安清了清嗓子,对妈妈二字避而不答,只慈祥地说:“你的字还需要练练,回头我让怀特给你买点练习册。” 怕小红再煽风点火,宁稚安边说边往卧室走:“再穷不能穷教育,别心疼钱,买全套的!” ??? 小鬼感动得当场将那张写着爸爸的白纸撕成了碎片! 关上门,宁稚安惆怅地洗漱,换上睡衣钻进松软的床褥间。 夜深人静,阴涨阳消,正是鬼怪势盛的时候,街上不时有游魂飘荡,小红早跑出去跟小姐妹逛街,毫无睡意的宁稚安却如诈尸般猛地坐起,划亮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 京郊云禅寺,僧人已经在大殿中做起早课,寺中盈满颂读经文的低喃声。禅室里,季昭然半倚在榻边,垂眼盯着白瓷杯里漂浮的茶叶。 手机一震,季昭然划开屏幕,破天荒地收到一条宁稚安发来的信息。 【我妈生气必有用】:季老师,您喜欢小孩子吗? 季昭然看了一眼时间,凌晨4:30 很多gay在确定性取向之初都会因为孩子的问题而迟疑过,以宁稚安迟钝的性格,能考虑到这个已经让季昭然刮目相看了。 宁稚安又没有那个本事,他季昭然一个同性恋,喜欢小孩做什么。 季昭然立刻表明立场,回复道:【不喜欢】 看到季昭然毫不犹豫的答复,宁稚安愁眉不展地握紧拳头。 听说很多后妈都与孩子关系不睦,季昭然气息凌厉,本就让鬼难以靠近,本人还这么抵触小孩子,看来羊羊的愿望一时间难以达成。 宁稚安慈父之心无处安放,只好从别的地方补偿,翻来覆去地想了一会儿,他连夜又为羊羊下单了一套阴间网课的豪华至尊套餐。 …… 发完信息,季昭然微不可查地抬了下嘴角。 季昭然对面,主持方丈觉明法师手捻佛珠,主动开了口:“最近京中似乎出现一位很有意思的小友。” 云禅寺是京市香火最旺的寺庙,前来烧香求佛的不乏明星富商,寺中僧人众多,光是有名的得道高僧就有好几位,而其中最富盛名的,便是季昭然面前的觉明法师了。 传言觉明法师佛法精深,早已通晓阴阳生死。 季昭然袖口折起,慢悠悠抚着腕上殷红的朱砂珠,语气熟稔,显然与觉明早已相识:“半夜三更的,忽然把我叫过来就为了说这个吗?” 满室香火气中,觉明面目更显慈悲,他低叹一口气,问道:“你有多少年没再见过那些东西了?” 第83章 我,我都恼羞成怒了! 季昭然指腹抚弄着白瓷杯,久远而阴森的记忆在脑中若隐若现,他慢慢后仰,喝一口清茶润嗓,平淡地说:“时间太长,记不清了。” 季昭然的出身不可谓不瞩目。 父亲季则礼是华国知名地产商,母亲是清贵大家族的独女。 季昭然的母亲在生他时因难产而死,季则礼初为人父便痛失爱妻,面对幼子难免手足无措。 季则礼是商人,坚信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光育儿保姆就安排了五个,年龄层从二十横跨到五十。 五个保姆都是家政业顶尖人才,常有育儿分歧,季则礼认为这是思想碰撞的火花,便默认了这种行为,还鼓励她们时不时去花园吵上一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季昭然能坚定地发展成同性恋,五名保姆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 最开始察觉不对劲的是年纪最大的那位保姆。 季少爷长得玉雪可爱,皮肤白得似一捧新雪,甚至还有些超出寻常孩子的聪颖,但目光却经常停留在空气中的某一处…… 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季则礼经商有道,手段精明诡谲,但在生活中却不拘小节,活得非常粗糙。 季则礼心想着牛顿不盯着苹果看能发现万有引力吗,天才总是与众不同的,没准我儿子就是在观察分子运动。 他没有把保姆的话当回事,还毫不矜持地向保姆交代:我老婆生的儿子必然不同凡响,劝她们早日习惯,不要大惊小怪。 直到季昭然四岁时,提前归家的季则礼看到宝贝儿子冷着脸从花园走过来。 季少爷白皙纤瘦的双臂抱着足球,神情冷静而寡淡,身上衣服却一反常态地被撕碎好几处,嘴角也有些发青。 季则礼忍不住问:“跟人打架了吗?” 季少爷放下足球,慢条斯理地洗干净手,他擦手,抬眸,说出的话却让季则礼脊背冰凉。 “我杀掉了一只鬼。” 季则礼脑袋空了一下。 他深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或许儿子最近看了什么恐怖电影,只是在与他开玩笑。 季则礼勉强扯起笑,问:“哦?什么样子的鬼?” 季少爷眉眼漆黑,五官漂亮似精雕玉琢,他翻出一套干净衣服抱在怀里,倨傲地抬起下颌:“只是一只想要吃掉我的蠢货罢了。这只比之前找过来的凶一些,但还是没我厉害。” 季则礼沉默了一瞬,问:“那你怎么……杀的他?” “我本来不想杀他的,但他很不讲道理,吃不掉我就要把别的小孩子拉到湖里。还说要把那个小孩子送给我……” 季少爷眉梢紧蹙,似乎不愿回想:“反正他就死了。” 说罢,他颇有教养地跟季则礼商量:“我不喜欢提起这些事情,很烦人。以后不要再问我了,可以吗?” 当天,季则礼给助理打了个电话,推迟了所有安排,专心地在家陪着儿子。 半个月后,季则礼将云禅寺的上一任方丈慧远法师请到了家里。 季昭然离开云禅寺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前来祈福的游客与他擦身而过,陆续走进寺中。 看着季昭然颀长挺拔的背影,觉明法师目光渐渐变得悠远,仿佛透过山中层峦的云雾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那时的觉明还是个年轻僧人,低眉顺眼跟在慧远师父的身后。季少爷站在二楼楼梯旁,一双漆黑的眼珠像被清水浸透了,他居高临下望过来,嘴唇张开又合上,说:“你们好。”一句招呼打得倒像是漫不经心的审视。 觉明听到师父低声念了一句佛号。 * 《很高兴遇见你》第一期很快剪辑完毕,网台联播,卫视特地为这档综艺挪出黄金时段。 这个综艺还在筹备期便饱受期待,节目组在制作期并未流出关于季昭然的只言片语,直到开播,季昭然空降的消息直接让这档综艺获得了空前绝后的关注度。 播出当天,《很高兴遇见你》的收视率直接破了电视台五年以来的记录,网播量与讨论度也是一骑绝尘。 【我是谁我在哪我看到了什么???】 【只要我活得够久,我就什么都能看到!】 【季昭然,你最好懂事一点,好好表现,不要逼我求你,OK?】 【季昭然为什么独独参加了这个综艺,这是当场结婚了吗!】 微博沸腾了,很多原本对真人秀不感兴趣的观众也端坐在电视机前,不看不知道,一看…… 网友们纷纷惊呼,这可太特么精彩了吧!? 随着节目播出,各种词条轮番登上热搜,不少片段被网友热烈地讨论起来。 节目播出的时候宁稚安刚刚结束第二期的录制,这期的内容比上一期要更折腾人,录制完毕,宁稚安累得直打蔫,瘫在车后座连手指都懒得抬起来。 小周一脸兴奋地回头:“宁哥,你上了好几个热搜!” 宁稚安无精打采地打开微博,视线聚焦到热搜榜的瞬间,宁稚安颤声问了句:“这是陶媛姐买的吗???” “不是,根本没花钱!”小周骄傲道:“全是自来水,都被你精彩的表现折服了!” 宁稚安盯着屏幕,静了好一会儿才微微一笑:“那可真是……太好了。” 微博上,#宁稚安,夏利之光#,#宁稚安,笋#,#宁稚安被大鹅撵跑了!#几个热搜词条后面都跟着醒目的“沸”字。 【宁稚安看到季昭然出现时候的表情,跟我在网吧看到教导主任来逮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i了i了,宝贝挖笋的表情好自信,那种从骨子里散发的我天生就是个笋人的气质真是太迷人了!】 【草,我看宁稚安跟季昭然比赛挖笋都能看出巧克力广告片的即视感,下雨天,挖笋和铁锨更配哦!乡村爱情我爱了!!!】 【哈哈哈对不起,但是好好笑,那只鹅为什么就只撵宁稚安啊?!难道因为他气质太笋吗?】 【我宣布本届奔跑冠军就是宁稚安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宁稚安跟大鹅奔跑的姿势是同步的!】 宁稚安捂着脑袋,一目十行地滑下去,在某一条热评时视线忽然停驻。 【娱乐圈不是纸醉金迷销金窟吗,为什么宁稚安穷的让我心碎!那夏利,甚至都不是自动挡!】 这条评论盖起了很高的楼: “@宁稚安v,全新夏利即将推出,新车售价或5万元!” 粉丝不是很有底气的反驳:宁稚安也不是那么穷的……也许他只是喜欢那种粗旷的驾驶感呢! 真不错。 宁稚安忍不住用小号点了个赞。 网友很快不痛不痒地回复:嗯嗯,季昭然开宾利,宁稚安开夏利,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宁稚安漠然地把头转向了窗外,开宾利的就很酷吗? 阳光透过树隙不均匀地散落在车窗,宁稚安岁月静好地闭着眼,细白修长的指骨绷起,险些把手机钢化膜按碎。 许是今天的热搜太过出圈,当晚,宁稚安收到了来自阴阳两界的热烈问候。 【周唯鱼】:小宁,好好拍戏,你早晚会富起来的! 【冯讯】:小宁,有时间来我这里给失业小明星上柱香,他会让你事业更上一层楼! 【孤傲的吊死鬼】:大大,等你死后,阴间作家富豪榜一定会有你一席之地! 【代购香火,不收纸钱】:大大,不然你来给我做代理吧,三个月让你在4s店喜提劳斯莱斯! 【怀特】:[链接]穷养儿富养女,初为人父,这三件事要记牢! 连谢闻舟都打来电话,委婉地问了问他最近的情况,然后忧心忡忡地挂断了电话。 宁稚安放下手机,有点烦心地问:“我是真的很穷吗?” 宁稚安其实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前几年糊的过分,收入在明星里勉强算是垫底,但是相对于普通人,他赚钱已经算是轻松的了。 他容易知足,也因为知足,在娱乐圈恪守底线,没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宁稚安对钱不是很有概念,所以到今天才意识到,自己跟季昭然的差距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远。 小红从沙发后面钻出头来,幽怨地垮起一张鬼脸:“你给我买的扫地机器人都是乞丐版的。” 宁稚安闷闷不乐道:“那些花里胡哨的功能就是智商税。” 小红脖子伸得更长了,嗓音都开始变得尖细:“你急了你急了!” “我没有,你不要无理取闹。”宁稚安退后两步,翻出季昭然的照片给自己壮胆,才敢吓唬鬼:“小心我带季老师来制裁你。” 小红酸道:“这就让登堂入室了吗?” 正说着,宁稚安手机忽然一震,屏幕上季昭然的照片倏然变成季昭然的来电界面。 这人就这么不禁念叨吗? 宁稚安手一抖,按了挂断。 宁稚安:“……” 小红:“哇哦,出息了,敢挂电话。” 在小红欣慰的目光下,宁稚安冷静地回拨了过去。 小红恨铁不成钢地飘远了。 电话接通,宁稚安率先开口:“我刚才很忙。” 熟悉的声线在耳畔漫开,不依不饶地问:“忙什么?” 宁稚安鲜少说谎,脸不禁有些发烫,人直往窗边走:“忙事业呢!” 其实这倒也不完全是假话,宁稚安录完节目,拍了个广告才回的家,到现在饭还没吃。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言简意赅道:“那能赏脸跟我吃个饭吗?” “看档期吧,最近很忙。”宁稚安拉开窗帘一角,沁凉的夜风滑入,他闭目道:“我这个未来的成功男人,连家都没怎么回呢。” “宁稚安,”季昭然叫他名字。 顿了两秒,说:“你低头,往下看。” 宁稚安:…… 宁稚安缓慢的、僵硬的、视死如归地垂下头。 目光所及之处,季昭然长身玉立站在夜色里,轻轻朝他招了招手。 …… 宁稚安拉开车门的时候有些微微气喘。 “您逗我玩很有意思吗,明明就在楼下,还这么搞我!” 一上车,宁稚安就恶人先告状,拙劣地开了口。但他声线偏软,这么呼吸错乱着,倒像是带了点儿撒娇的意味。“我,我都恼羞成怒了!” 季昭然目光从他鼻尖湿润的汗珠上移开,忍俊道:“我怎么敢。” 宁稚安也觉得自己这脾气发的没有道理,明明是他先说的谎,但好死不死的,季昭然今天开的是宾利。 于是宁稚安冷酷地问:“去哪吃?吃什么?” “粤菜,邹墨是南方人,口味清淡。”季昭然轻哄着:“今天先委屈你了,过两天带你吃火锅。” 宁稚安眨了眨眼,声音陡地雀跃了些:“邹,邹墨?是要见邹墨吗!?” 宁稚安期待又忐忑,连带着看着季昭然的目光都变了。 要不是邹墨的年纪已经没有竞争力了,季昭然真想立刻掉头回去。 季昭然:“对,就是那个年近五十,深度近视,有些秃顶,已经娶妻生子,家庭美满和睦的邹墨。” 季昭然每加一个形容词,宁稚安的眼睛就亮了一分。 没错,就是他的偶像! 邹墨! 季昭然今天的车速一反常态的慢,宁稚安焦灼地看着空旷的马路,想到自己刚才恶劣的态度,又觉得自己好理亏。 他不好意思再催,索性拿起手机来。 宁稚安嘴角扬起,忍不住给cp粉发去信息。 宁稚安:跟你分享一个好消息,我要见到邹墨了! 半分钟后,cp粉冷冷地回:是吗,我也跟你分享一个好消息,我马上就要见到宁稚安了。 宁稚安:???我是说真的,没跟你开玩笑。 cp粉轻描淡写地说:我才是说真的,也没跟你开玩笑。 cp粉继续说:你这个人哪里都不错,就是有些爱吹牛。 宁稚安气笑了:你才是爱吹牛! cp粉:呵呵,^_^ 第84章 宁稚安本人非常谦逊有礼,与你仿佛两个极端。 宁稚安眯起眼凝视着屏幕,质问道:你!是在嘲讽我吗?! cp粉不痛不痒地回:你就不能自信点,把“是在”俩字去掉吗? 这个人真的好难沟通,宁稚安掷地有声地问:你礼貌吗?! cp粉不甘示弱,反问道:你诚实吗? 难以置信,世界上竟然有如此不讲道理的人! 宁稚安简直太愤怒了,他双手迅速在屏幕上来回,脸上神情时怒时冷,删删减减了好一会儿,终于硬气地给对方发去: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互删吧! 自从跟这个cp粉学习开车之后,两人对话缓和了许多,有些时候甚至有些惺惺相惜。他怀着激动的心,跟这个cp粉分享好消息,这人不相信也就算了,竟然还质疑起了他的人品! 宁稚安烦躁地把额发捋到脑后,直把脸贴上空调出风口给自己降温。 网络上的东西果然都是虚拟的,看来过了今晚,他跟那位cp粉的交情就要走到头了。 冷气扑面而来,吹得他额头冰凉,心也凉,连即将见到邹墨的期待都被冲淡不少。 宁稚安兀自生着闷气,额头却忽地传来异样的温度与触感,猝不及防之下他有一瞬间指尖都在发麻。 宁稚安愕然抬眸,入目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腕骨上的殷红朱砂珠子随着车身轻轻晃动。可以看出手的主人应该是长期养尊处优的,因此皮肉骨相都格外的优美。 季昭然把宁稚安按回了座位,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这么大风,不怕吹傻了? 宁稚安揉了揉额头,感觉自己刚才确实不怎么机灵,他闷闷地说:“怎么,宾利的空调就这点本事吗,一点都不凉快。” 季昭然一派从容地商量着说:“那我改?” 他态度太过顺其自然,甚至称得上纵容,宁稚安反倒有些惭愧,立刻自我反省道:“别,是我太心浮气躁了,看到一个网友仗着互联网见不到真人就瞎吹牛,忍不住跟他吵起了架。” 季昭然眉梢微抬,饶有兴趣地问:“你还会跟人吵架?” “那当然。”宁稚安虚荣心作祟,自作主张扭曲了事实:“我把他说得哑口无言。” 这话季昭然也就听听,反正他是不太相信宁稚安吵架能赢。 谁吵赢了还把脸怼空调出风口啊,压抑胜利的喜悦吗? 季昭然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忽然发问:“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朋友,他考虑的怎么样了?” “啊,”宁稚安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摆弄手机的指尖一顿:“我朋友……他心里挺有数的。” “……”季昭然都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去你的吧,真有数这会儿就应该跟他回家见家长了。 季昭然这次没有打算放过他:“忽然又改主意了?” 开玩笑,宁稚安现在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季昭然不喜欢小孩,看样子后妈的事情暂时谈不妥,他要是冒冒失失的,回头万一把人气跑了怎么办! 他没想到季昭然会爱屋及乌到连他朋友的事情都这么感兴趣,只好含糊地说:“您今天也有点笨,我朋友的事情我哪里说得清。” 季昭然静了一会儿,然后短促地“嗯”了一声,没再追问别的。 宁稚安心大,没察觉哪里不对,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到了中控台上。 宁稚安抱臂环在胸前,故作淡定地说:“这卡密码六个1。” 都电子支付了,现代人谁能从衣服兜里随手就掏出一张银行卡? 明显是宁稚安特意带在身上的。 宁稚安没有过暧昧的关系,也不清楚同性之间怎么相处,更不知道怎么划定和季昭然的界限,只好用这样直白的、笨拙的方式示好。 季昭然空白了两秒,才问:“给我的?” 宁稚安还没回答,季昭然就又问了一句:“是不是给我的?” 宁稚安瞅一眼车里内饰:“嗯……里面的钱买宾利肯定是不够,买别的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季昭然嘴角卷起漂亮的弧度:“卡里的钱我想花就花?”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银行卡套不着后娘,想到家里期待家庭美满的小女儿,宁稚安凝重地点了点头:“随便花。” 季昭然笑了:“如果我都花完,你要怎么办?” 宁稚安老实交代:“我……给自己留了点,而且我现在能赚不少。” 话说完,他有点受不了抓了抓头发,问:“您总笑什么?” 季昭然很坦然地承认:“我高兴啊。” 季昭然语气中的愉悦是不作假的。 其实他考虑过很多的事。他试探过宁稚安的性取向,犹豫过宁稚安对他的态度是不是依赖与敬重占了大半,还反思过自己这样冒失的闯进宁稚安的生活,是否有些卑劣。但独独没有想到,宁稚安会用这样有些傻气的方式回应自己。 季昭然又说了句:“特别高兴。” 宁稚安就不再看季昭然了,埋头捣弄着衣服纽扣:“高兴您就好好开车。” 季昭然不是第一次开车,宁稚安却是头回觉得,原来车里的空间这样狭小而隐秘。狭小到可以感觉到两个人呼吸交融的气息,隐秘到隔绝了温柔的晚风与交汇的车流 宁稚安心生惆怅,听怀特说他在地府还有套河景房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领季老师去看看。 手机突兀地传来震动声,宁稚安回神,垂眸瞥向屏幕。 cp粉:怎么还没删除我,网速不够快吗,是不是还要找个肯德基蹭Wifi? 还来??? 宁稚安立刻回复:我看你就是找删。 cp粉:年轻人,格局小了。 宁稚安:是你路走窄了,我一会儿就要见到邹墨老师了,犯得着跟你一个可有可无的网友计较吗? 宁稚安: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白丁是谁呢? 宁稚安自问自答:白丁是你! cp粉:你怎么还吹???我告诉你,我马上就会和宁稚安面对面杯酒言欢。 这个人怎么这样?自己说胡说八道,却恼羞成怒不许别人说真话。 宁稚安:宁稚安如果真的见到你,会嫌弃你写的同人文! cp粉:邹墨就算见到你,也只会摇头。 一路上宁稚安都埋头打字,跟对方你来我往的交锋,偶尔红灯时用眼尾扫过驾驶室,能看到季昭然不嫌乏味地摆弄着那张银行卡。 临到停车场时,宁稚安终于忍不住强调:“我给您的时候这卡可好好的,如果忽然消了磁,您得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季昭然面不改色:“我过两天给它做个保养。” 将车熄了火,季昭然将银行卡妥帖地放进口袋,随意地把车门拍上。 都怪季昭然车开得太慢,他们进包厢的时候邹墨已经在里面等了一会儿。宁稚安紧张得差点顺拐,还踩了季昭然一脚,一进门,结结实实朝邹墨鞠了一躬:“邹老师您好。” 邹墨立刻坐起来,过了两秒才端庄地推了推眼镜,他身上有种文人的气质,态度比宁稚安想象得更和善:“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 季昭然看不下去了,把宁稚安捞起按到座位上。 外界推崇邹墨,是因为他的剧本能把人捧红,但是宁稚安却是真心敬重邹墨的,因为邹墨的作品曾伴他走过一段不能为外人道的消沉时光。 这次的作品依旧给宁稚安很大的惊喜。 宁稚安低头看着剧本,两扇羽睫垂落着,在白皙的皮肤上拓下淡淡的阴影。他看得很认真,甚至称得上入迷,看到精彩处指骨克制地收紧,连指尖都泛起淡淡的白。 季昭然静默盯着他,唇上咬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这样的宁稚安是他从没有见过的,过了一会儿,季昭然问邹墨:“写剧本很难吗?” 邹墨:“看创作状态吧。” 季昭然若有所思地问:“我现在改行做编剧,多久能超越你?” “……”你能赶紧回家继承家业吗? 邹墨无言以对,他指着门:“你知道你现在走到门外去,这叫什么吗?” 季昭然:“独当一面?” 邹墨慢悠悠道:“这叫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宁稚安原本正沉浸在剧本里,听到这句话思绪忽地一停。他敏锐地察觉出一丝熟悉,但亲眼见到邹墨的剧本,甚至能主演这部剧,实在是太让他高兴了,因此也顾不上想太多。 宁稚安有太多想说的了,话到嘴边却只会由衷赞叹:“真是太精彩了!” 邹墨听过太多赞美了,此时却止不住嘴角上扬:“像你这么有眼光的青年演员实在是不多了!” “您的每部作品我都喜欢,我看过很多遍!” “真不错,现在大多数年轻人都很难读懂我的书!” 宁稚安跟邹墨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还交流起了对这个剧本的理解,邹墨兴致来了,更是现场改起了剧本。 季昭然:“……” 邹墨端上眼镜修改剧本的时候,宁稚安忍不住偷偷拿起手机,用桌子做遮挡,给那位cp粉发去了消息:我与邹墨老师一见如故,邹墨老师本人真是太斯文儒雅了! 邹墨原本执笔的手一顿,原本斯文的脸忽然扭曲了一下,他抬起头,说:“我去接个电话。” 过了一会儿,宁稚安收到cp粉发来的信息:宁稚安本人非常谦逊有礼,与你仿佛两个极端。 宁稚安气得差点把手机甩出去,这人还要不要点脸了? 他动作太大,把原本在玩开心消消乐的季昭然都惊动了。 季昭然抬头,枝状吊灯的光就正好垂落在他脸上,一张俊美英挺的脸光影分明。他环视一周,总是从容的眼里难得露出一点茫然:“邹墨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宁稚安:“……” 季昭然瞥一眼宁稚安,继续说:“算了,他年纪大了,也许着急回家泡枸杞澡。” 宁稚安无语道:“人家是喝枸杞水和泡澡,哪有人泡枸杞澡的。” “不是一举两得么?” 宁稚安正想反驳,邹墨就已经推门进来了,他在桌子下轻轻踢一下季昭然,示意他懂事一点,不要再乱讲话了。 季昭然垂眸,慢条斯理滑动着屏幕,凸起的喉结勾出流丽线条,顺着柔软的灯光一同收束进灰色衬衣里。他短暂地停了一下,然后理所当然地在桌下伸出长腿,拦住了宁稚安的去路。 ??? 宁稚安敏锐地察觉到男人的较量已经开始,他暗暗跟季昭然较着劲,但远不是季昭然的对手,没过多久就败下阵来。 单薄的衣料拦不住交错的体温与皮肉肌骨的触碰,宁稚安小腿过了电似的,半边身子都麻透了。 邹墨诧异地问:“小宁,你脸怎么这么红?” 季昭然这才掀起眼帘,将目光落在宁稚安脸上,像刚发现似的,关心地问:“不舒服吗?” 宁稚安悲愤地说:“腿抽筋了!” 邹墨有些担心,想要低头看看,被季昭然不紧不慢地拦住了:“二十三,窜一窜,没准儿是长个呢。” 邹墨一想也是,便没有强求。 剧本的事情今天已经大体谈妥,季昭然叫来服务员买单。临别前,宁稚安纠结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问:“邹老师,我能加您个好友吗?” 邹墨立刻亮出二维码:“当然,欢迎随时跟我交流。” !!! 能加上邹墨微信,要放在从前宁稚安连想都不敢想! 宁稚安被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冲昏了头脑,生怕邹墨反悔似的,什么都没顾上看,迅速扫上了二维码。 在宁稚安期待的目光下,手机发出“叮”地一声,紧接着屏幕上画面一转—— 一个熟悉的个人资料页面出现在宁稚安眼前,宁稚安甚至已经给这位好友备注了名字。 宁稚安不信邪地揉了揉眼。 邹墨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 两人同时抬头,古怪对视片刻后,宁稚安复又低下头,颤着手点进了【发信息】的页面。 一段聊天记录跃然于上—— 【我与邹墨老师一见如故,邹墨老师本人真是太斯文儒雅了!】 【宁稚安本人非常谦逊有礼,与你仿佛两个极端。】 邹墨恍惚后退一步, 宁稚安瞳孔地震两秒。 第85章 为了追男人满嘴谎言! 深夜的京市繁华落幕,偶有错落的高楼飘着几盏孤灯。 宁稚安家里亮如白昼,他脑袋抵在香槟色壁纸上,像是在回想着什么,神情时忧时怒,偶尔还会懊恼地撞一下墙。 宁稚安小声自言自语:“我可真傻。” 沙发上,怀特跟小红并排盘腿坐着,怀特兴冲冲地问:“大大怎么了?” 小红从果盘里拣出一粒瓜子嗑着:“不知道,回来就这样了,好像被人欺骗了感情。” 怀特一双空洞的黑眼珠骤然变亮:“真的吗?!我好难过!” 那表情,竟是惊喜大过于担忧。 他假装玩着手机,摄像头却悄悄对准了宁稚安,录完一段视频,当机立断就发到了【孟婆汤文学网】的灌水论坛里,标语——《好活共赏》 没过一会儿,论坛的首页飘起各种帖子,越传越离谱。 【失业小明星深夜掩面哭泣,疑似遭遇婚变!】 【影帝劈腿了,阴阳恋真的会有好下场吗?】 【媒公媒婆网——诚信高效的阴间婚恋网平台,成就您的美满第二春】 【不好了,大大要跳楼了!】 【太好了!大大要跳楼了!】 【热烈欢迎失业小明星入驻阴间!】 这些消息传得一板一眼,以至于万恶谣言的源头怀特都迷惑了:“大大,你终于想通,准备去死了吗?” 宁稚安郁郁不乐道:“我只是生不如死。”话说完,他蹙眉望来,茫然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附近有人死了,我来收魂,顺便来探望你。又听说你准备跳楼,所以在这里守株待兔。” 他晃了晃铃铛,一只满脸血污的女鬼倏而出现在客厅,宁稚安毫无心理准备,吓得一口气没顺上来,剧烈咳了起来。 怀特:“来,给大大问个好。” 那女鬼惊道:“你不是宁稚安吗!?” 宁稚安喝一口水润嗓,艰难问道:“你,咳……认识我啊?” “那当然,我是你粉丝!” 女鬼刚死,还没学会飘,但死时脚又受了伤,她四肢并用地爬到宁稚安身边,仰起脸轻轻地说:“安然无恙是真的。” 怀特惊叹:“嚯,这还是个cp粉啊。” 宁稚安忧郁扭过了头,默默面墙而坐。 他现在听到cp粉就头疼,看到cp粉就自闭。 “我刚死就被带到了这里,没想到你在阴间人脉这么广呢!”女鬼没想到死了还能有这种好事,一时间有些感慨,又好奇问道:“季昭然支持你在阴间发展吗?” 宁稚安更自闭了,一天之内见到两个cp粉,对他的心态是一种很严酷的挑战。 “难道我就没有点儿唯粉了吗?”宁稚安恍惚了, 他一双精秀纯情的眼睛盛着光,目光却微微涣散,看得女鬼忍不住发出鸡叫。“啊!我死得其所!” 怀特勒住女鬼脖子,往回拽了几尺,对宁稚安说道:“当然有啊。” 宁稚安立刻回头看他。 “咱们地府大多数都是你唯粉,还分出了派系,老公粉和老婆粉经常聚众斗殴,有时候还会请我去当裁判呢。” 怀特道:“阳间的粉丝磕cp,可我们阴间的粉丝只想疼爱你!” “你还当裁判?”宁稚安问:“就不能遏制一下这种不良风气吗?” 怀特不好意思地一笑:“实在是他们给的太多了!” 宁稚安磨了磨牙:“我可以礼貌地请你出去吗?” “那好吧,我先回去交差。”临走前,怀特不无遗憾地问:“大大,你考虑好了?真不跳楼吗?” 怀特曼妙地耷拉出一截长舌,用一种充满诱惑的语气说:“你要是今天死,我送你个地府七天游的vip名额,让范无救亲自给你当导游,深度感受地府热情淳朴的民风。” 小红立刻道:“那我也要回地府,到时候让大大托梦给影帝,把扫地机器人烧给我!” 宁稚安:“……” * 宁稚安之前与那位cp粉的联系还算紧密,但自从那晚过后,两人的聊天界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憋了三天,cp粉主动发来消息。 cp粉:在吗? 宁稚安正在拍杂志封面,造型师给他弄了套撕裂的衬衫,说是纯欲风。 消息发来的时候宁稚安刚拍完一组,正跟摄影师聊这个衬衫就像是戒酒的公益广告:如果你喝多了,走路摔跤后就会变成他这样。 微信弹出消息提示,宁稚安随意地划开屏幕,看到发信人的名字时俊秀的面容狰狞了片刻。 他立刻敲出:在。 但紧接着就删掉了,还锁上了屏幕,如临大敌盯着黑掉的屏幕。 摄影师评价道:“你现在的表情就像宿醉醒来,看到朋友发给你昨晚在酒吧舞台上跳完裸体脱衣舞之后,又在台上做了一套广播体操的视频一样。” 这个形容太过仔细,片场的人不由得探究地盯着摄影师看起来。 宁稚安忍不住问:“那你做广播体操的时候穿上衣服了吗?” 摄影师脱口而出:“没有。” 宁稚安:“……” 摄影师:“………” 一阵很长的沉默过后,摄影师痛苦地说:“我还在我内裤里掏出了几张钞票。” 宁稚安:“……” 宁稚安又拍完一组照片,才拿起手机,冷淡又疏离地回一句:有事? 过两秒,又觉得实在不礼貌,补发了一句:您有事吗? 邹墨回:你不要骂人。 宁稚安:???我哪里骂人了! 邹墨不答,反而问道:你为什么要学写开车?是对我写的同人文不满意,所以想亲自来吗? 跟cp粉认识后的回忆纷至沓来,宁稚安羞愤欲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我怎么可能自己写?谁能想到,这么厉害的编剧,背地里竟然做这种事! 邹墨:……你离我作品近一点,离我生活远一点。 宁稚安:【[链接]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逃!】这就是您的作品吗???让我离作品近一点,这合适吗? 邹墨:你自己说的,我的书你都特别喜欢,还看了好几遍。 宁稚安气急败坏道:这文气得我半夜都睡不着! 邹墨:那看来我写得还可以? 宁稚安:反正您人设崩了。 邹墨:……咳,说正事,咱们要不要互关一下? 宁稚安正想继续回复,工作人员就走来他这边:“宁老师,咱们可以继续了。” 宁稚安便回道:工作忙,再议! 这家杂志社是目前国内最有影响力的时尚杂志之一,宁稚安在摄影棚一拍就是一个上午。结束工作,经纪人陶媛正在车里等他。 “媛姐。” 宁稚安钻进保姆车里,见她容光焕发的,笑着打招呼道:“今天有好事啊?” 陶媛心情不错,玩笑道:“看见你还不算好事啊?” 宁稚安大言不惭地说:“那肯定算,你今天说不定还会捡到钱。” 陶媛莞尔道:“钱可不能随便捡,你还是年纪小,没遇到过邪门的事情。”娱乐圈的人大多迷信,她不放心地嘱咐道:“千万记住,不要捡地下的东西,容易撞脏。” 特意来感受时尚圈的小红非常赞同,她一本正经地说:“确实,大大你要牢牢记住,要不然被脏东西找上门缠上就不好了。” 宁稚安:“……” 这只鬼可能缺少一点对于自己的正确认知。 见宁稚安沉默不答,陶媛以为他不信这些,还特地举了一个远房亲戚的例子,听得小红几次拍手叫好,直呼精彩! 故事讲完,陶媛自己倒有些害怕,她狐疑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车里变得很冷?” 小红激动地都快贴上陶媛了,嘴上直叫着姐姐,能不冷吗? 他假作掸去陶媛衣袖上的头发,把小红扒拉到车后排,若无其事道:“可能冷气开太足了吧?” “也许吧。”陶媛打开一点窗户,暖空气流进车厢,她面色这才恢复正常:“对了,你关注一下邹墨。” 宁稚安有些奇怪,按说新剧选人变动大,一开始都压着消息,怎么邹墨和陶媛都提出要互关这个事情,这倒像是有点儿生怕观众不知道的意思? 他直来直去,想到什么就问了出来。 陶媛无奈问道:“你没看最近的消息啊?网上都在传于锐要演邹墨的新剧。” 虽然于锐是他的前队友,但是两人交情不深,再加上陈海已经不是他的经纪人,因此宁稚安没有特别关注过于锐的动向。 宁稚安问:“于锐不是要出演任逾山的新剧吗?怎么又传要演邹墨的?” “是啊,为什么呢?”陶媛冷笑一声,语气算不上很好:“先让营销号公布消息要演《夜挽长风》,然后又传出去要演邹墨的剧,真真假假的,这不就捆绑上了?不知情的观众还以为任逾山跟邹墨是一个咖位的编剧呢。” “再会玩儿一点的,最后一公布消息,确定演任逾山的剧,找点水军发散一下,就能变成于锐婉拒邹墨邀请,最终选择了《夜挽长风》。” 陶媛继续说:“那不就暗示了观众,《夜挽长风》是更好的剧本,而于锐也特别受业界看好了吗?到时候等你宣剧了,还会有人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是于锐不要的,你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宁稚安是真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陈海之前没处理好你的事情,不仅公司给了处罚,圈里也都看着呢。”陶媛轻轻敲了敲宁稚安脑袋:“他现在对于锐的下部戏倾注了很大的希望,指着这个翻身呢,会做出这事不足为奇。” 小红怒道:“怎么这么不要脸!” 宁稚安侧头望向窗外,抿着唇没有说话。 陶媛以为他是在为陈海的手段而难过,安慰道:“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你好好拍戏就行,不需要为这些事烦心。” 宁稚安也落下一截窗户,阳光燥热地涌上来,给他睫毛发梢都蒙上一层浅金,他闷闷道:“就是觉得《夜挽长风》被他们弄得好low啊。” 陶媛问:“你看过这个小说?” “没有。”宁稚安收回目光,随口说道:“我不爱看这些东西。” * 宁稚安和邹墨微博互关的事情很快便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邹墨微博不怎么营业,从事影视业这么多年,关注的人也不过寥寥。 而且还是他主动关注的宁稚安,这让不少人都谈论起来。 【是不是宁稚安要演邹墨的新剧了?】 【之前看风起鹤唳的片花我就觉得宁稚安演戏好灵,可惜之前没什么机会接触好剧本,要是真的能演邹墨的新剧可就太好了!】 【服了,能不用我们家于锐炒热度吗?就欺负小可怜没后台呗?】 【???不是于锐自己在采访里回答的模棱两可,网上才这样传起来的吗?】 【于锐那是避嫌,才说的比较委婉。】 【笑死,[视频],委婉哦~】 【不是吧……不是说于锐演吗,白期待了。让宁稚安演,我觉得毁原著了!】 【???楼上的粉丝装也装的像点好吗,邹墨是编剧,都是剧本出来直接开机的,哪来的原著啊?您就是邹墨本人吗?】 明眼人都知道邹墨这是在否认之前的谣言,甚至没怎么给于锐留情面,只有小部分于锐的粉丝坚持说他这是被陷害了。 宁稚安跟于锐是一个团出来的,双方的粉丝难免谁也看不上谁,之前宁稚安太糊,粉丝声量实在是小,所以彼此并没有发生太大摩擦。 但宁稚安现在火了,就算他不想提,也难免有营销号为了流量,对两人产生比较。 虽然当初的团已经解散,可于锐粉丝还是本能地感到威胁,而宁稚安的新粉在了解到他过去的资源有多差,甚至被逼得一度面临退圈之后,难免会为宁稚安鸣不平。 因为双方粉丝你来我往的留言,邹墨跟宁稚安互关的消息迅速发酵起来,不少纯吃瓜的网友也加入了讨论。 【诶,照片里那个就是邹墨吗?那我前几天在广悦府看到他了,宁稚安也在,但是两个人谈得好像不是很愉快啊,宁稚安那个表情,就好像想当场把手机摔掉一样!】 【当时季昭然也在场,我要是骗人就罚我英年掉发到秃顶!】 【嘶……秃顶实在是太恶毒了,我忍不住信了!】 【那两个人为什么互关,难道邹墨是被季昭然威胁了?!资本的力量恐怖如斯!】 【我就是广悦府的服务员,那天正好负责他们的包厢,事情根本不是前面说的那样好吧?宁稚安跟邹墨特别聊得来,两个人聊到高兴处,邹墨给宁稚安现场赋诗一首,宁稚安太激动了,当场给邹墨表演了一段rap!】 【???】 【???】 【哈哈哈哈虽然很沙雕很离谱,但是放在宁稚安身上,又总觉得很有可能发生!】 【那我想问问,季昭然什么反应啊?】 【季昭然脸很臭地鼓着掌,说:唱的好。】 要说宁稚安有什么不擅长的,那rap绝对算一项。 后面的网友很快挖出了宁稚安唱rap的视频,纷纷评价道:【季昭然可能理解错了,以为宁稚安在表演诗朗诵,所以才叫了好!】 宁稚安正在家码着字,偶尔分心听一下小红念网友评论。 小红哈哈地笑:“大大,你真的给那个编剧唱rap了吗?你唱rap确实很像诗朗诵!” 宁稚安耻辱道:“可是季老师说我唱的很好。” 小红怒了:“狗男人,为了追男人满嘴谎言!” 手机响起来电铃声时,宁稚安刚把当天的更新发出去,看到来电人——管大师,宁稚安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谁。 冯讯生日宴的时候他遇到过一只吸血鬼,这位管大师也加入进来跟吸血鬼缠斗,过程中还意外得知了他跟怀特相熟的事情,两个人这才互相交换了微信。 接通电话,管大师急促的声音传来:“小友,江湖救急!你现在可以联系到那位白大人吗?” 可以当然是可以,但是宁稚安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跟阴间的关系,便问:“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 管大师很快说:“周唯鱼导演前几天找到了我,说家里不对劲,我便赶来查看,结果发现了他家竟藏匿着一只极煞之鬼!” 管大师:“这鬼来历极不简单,身上还有鬼王信物,这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宁稚安一看到周唯鱼三个字就立刻示意小红联系怀特,他又不放心地问管大师:“那周导现在怎么样?好好的怎么会招上这种鬼?” 管大师道:“周导现在就在我旁边,很安全!他在遛弯路上看到散了一路的百元钞票,就全捡了回去,谁承想回到家就变成了冥币!” 宁稚安:“……” 连陶媛姐乡下的七舅爷都知道地下的东西不可以随便捡,周唯鱼一个大导,捡了一路的钱??? 等等,周唯鱼就在旁边? ……那是不是说,周唯鱼也听到了他们的通话内容? 果然,下一秒,周唯鱼声音传来:“小宁,你真不够意思,竟然瞒着我结交白无常这种阴间的大人物!” 宁稚安眼前一黑。 穿墙而来的怀特正好听到了这句话,他露出一种类似于狂喜的笑容,拍了拍范无救的肩:“老范,听见没?我是阴间的大人物!” 范无救面无表情地掏出勾魂手索,把怀特五花大绑:“住口,我们阴间受不得这种侮辱。” 怀特:??? 第86章 我想写我跟我王的故事! 宁稚安找到周唯鱼的时候,他正和管大师两个人蹲在人来人往的马路牙子边。两人紧张得十指相扣,牢牢交握着,而管大师的脸色更是异常惨淡。 “难道同性恋会传染的吗,怎么半年不见,这导演也这样娇弱了。” 怀特警惕地对宁稚安说:“君子之交淡如水,看来我们还是要少来往。” ??? 怀特退后一步:“以后有事漂流瓶联系。” 宁稚安冷声道:“谢必安,你狭隘了。” 听到宁稚安的声音,周唯鱼飞奔了过去,哀哀地哽咽道:“小宁,你终于来了,我等的你好苦哇……” 宁稚安也哽咽了,他晃了晃被周唯鱼抓住的手:“周导,您快掐死我了。” 怪不得刚才管大师脸色难看成那样呢,原来不是因为鬼,而是被周导折磨的! 周唯鱼心里怕极了,想拉着宁稚安给自己壮胆,他有些不舍得松开,趴在宁稚安耳边神神秘秘地问:“小宁,那位白大人没有跟着一起来吗?” 话音刚落,范无救就立刻出现到周唯鱼跟前,他手掐明目诀在周唯鱼眼前一晃,同时冷声喝道:“你放开他!” 怀特茫然了—— 宁稚安这会儿正楚楚可怜地被周唯鱼拽着,表情欲言又止,而范无救从天而降,正义凛然地喝退了周唯鱼。 “英雄救美?”怀特忽然倒吸一口气,捂着嘴夸张道:“范无救,难道你已经被传染了?” 范无救冷声道:“谢必安,你闭嘴吧。” 怀特这才甩了甩腕上的勾魂索,笑嘻嘻地飘到周唯鱼跟前:“大导演,好久不见呀。” 周唯鱼被清朝老鬼抓走时曾见过怀特一面,不过那时候怀特附身在江湖骗子身上,他并没有见过怀特真容。 那骗子谎称可以请到黑无常范无救,还被怀特当场戳穿了。 此时周唯鱼忽见鬼差真身,还是超级加倍的,不禁惊叹道:“你竟然把两位无常大人都请来了!好孩子,打小我就看你行!” “您言重了。”宁稚安都无奈了,周唯鱼怎么总能碰上这种事:“您这是怎么回事,捡回来那鬼呢?” 管大师见周导终于不掐人了,才揉着通红的手走了过来,他朝黑白无常恭敬一拜,然后对宁稚安说:唉,这事说来话长,还请各位随我去周导家走一趟。” 宁稚安对此毫无异议,即使他还是会本能的对大多数鬼心生恐惧,但也做不到对周唯鱼的事情置之不理。 路上,怀特把勾魂索拴在范无救身上,旁若无人地玩儿滑行,范无救若有所思地问:“所以不是你主动捡的钱,而是被控制着,不得不捡的?” “是的。”回想起那天的经历,周唯鱼脸色惨白,一层冷汗贴上后背:“那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说,你快捡呀,你必须捡,捡起来我就跟你回家好不好?” “我真的理解了什么叫鬼迷心窍,那些钱就好像闪着金光,忽然就变成了我最渴望的东西。”周唯鱼颤了颤:“如果我不捡起来,我会茶饭不思,我觉得了无生趣,我甚至想要自残,或者直接当场疯掉。” “我回家以后,那些钱就变成了冥币。当时我害怕极了,立马就想扔掉。可是不论是扔到外面的垃圾桶,冲进下水道,还是埋进土里,这些纸钱都会再回到我家。” 周唯鱼说完,范无救沉默了片刻,说:“知道了,你继续说。” “就这短短几天,我们家就出现奇怪的声音,有时候笑,有时候骂。家里还莫名其妙多了很多东西,我见都没见过。” 一行人边走边说,到周唯鱼家门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冷汗淋淋了。 宁稚安忍不住走到他身旁,小声安慰道:“没关系周导,范无救还是很厉害的。” 怀特不满地跺脚:“哼!” 范无救斜睨他一眼,然后淡淡向管大师命令道:“开门吧。” 管大师攥紧了手中的符纸,颤着手打开了门—— 门打开,浓郁的阴气像一团团灰蒙蒙的云雾,铺天盖地朝几个人卷席而来,怀特收敛了玩笑的神色,罕见的正经起来。 宁稚安感觉到强烈的不适,难以忍受的阴冷气息缠绕在骨缝之间,丝丝缕缕仿佛在体内游走。 待阴气散去,看清周唯鱼的家时,宁稚安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 从门口向内望去,殷红色的帐幔层层挂起,描金流苏边轻轻摇摆,梨花木的八仙桌上,摆着两尊锈迹斑斑的小铜人像。 宁稚安的目光和小铜人对上的时候,铜人忽然抬起嘴角,笑容里带着几分诡异。 管大师舔了舔唇,细声道:“这……这是冥器!陪葬用的!” 怀特手腕一动,勾魂索似有感应般钻回了腕口,下一秒,一根幽森冷煞的铁棍代替勾魂索出现在他手中。铁棍上盘绕着神秘的花纹,令人忍不住心生惧意。 见宁稚安眼尾朝他扫过来,怀特又笑嘻嘻道:“大大,这是哭丧棒,等你死后去了地府,我也给你申请一个。” 幔帐最深处,有个对镜描妆的女人,影影绰绰拢在一团雾里。 听到动静,女鬼森森开口:“来了就是客,几位为何不上前一叙?可是嫌我招待不周了?” 这女鬼,竟已经把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家! 周唯鱼腿脚发软地跟在宁稚安后面,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他啊,先被清朝老鬼绑到了深山老林,现在又被这女鬼鸠占鹊巢,把家都给占了! 周唯鱼哭丧着脸道:“我真不能给你当压寨姑爷,人鬼殊途啊!” 他一说完,周遭都安静了片刻,被他这离谱的想法震惊了。 女鬼一噎:“谁稀罕你了?” 周唯鱼又挪到范无救身后,壮起胆子跟女鬼对质:“那你干嘛把我家搞成这样?” “啐!我们女子的闺房,不都这个样子?”女鬼嫌弃道:“我只是勉强将你这里当作临时洞府,你不要那么自信。” 她幽幽一笑,一股煞气猛地袭来:“你还敢跟我犟嘴,不怕我吃了你?” 周唯鱼立刻大喊:“我好怕!” 范无救横袖一扫,将煞气尽数收于袖中。 他看着对面的女鬼,对面的女鬼也笑意盈盈望着他,但阴气越愈加浓郁。 许久,范无救喟叹道:“罗刹,好久不见。” 怀特震惊了:“她就是那个疯婆娘?不是锁在五殿呢吗?” 罗刹缓缓站起来,朝他们得意一笑:“想不到吧?姑奶奶我越狱了。待我成就大事,把你们吊起来打!” 罗刹,恶鬼。 宁稚安听过罗刹之名,却从没见人把越狱说得这么嚣张的,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罗刹女感受到他的目光,捂着嘴“咯咯”笑着,殷红的幔帐随之飘摇四起:“弟弟,我逃跑……我在地府散步时听说过你,你是个写话本的书生。要是我被抓回五殿,叫你陪我,专门给我写话本好不好?” 宁稚安曾经听说过,不可以轻易对鬼做出承诺。遇到执着的,会不依不饶缠着人完成承诺,不死不休。 佛说人有三贪、嗔、痴三毒,但实际上,鬼往往更加执拗于某个信念。 就像吊死鬼一直向往于他小说中主角的气节;撞死鬼因醉酒司机而死,因此对稽查酒后驾驶格外执着。 “不太好吧?”宁稚安下意识拒绝,看到罗刹女骤然冷下来的目光后,又小声问:“你想写什么啊?” 罗刹女微微一笑:“我想写我跟我王的故事。” 那不就是同人文吗?宁稚安了然道:“爱情啊?” “啐!肤浅!”罗刹女怒道:“你们这些书生,就知道情情爱爱,好没格局!” “我要写我为他征战四方,无数次濒临生死一线,最终飞灰湮灭!我王感动不已,掩面而泣,亲口说其实他手下最得力、最忠心、最不同凡响的一员猛将!” 宁稚安:“……”你图点什么啊? 宁稚安还没说话,范无救便把自己的勾魂索缠到宁稚安手腕上,他温声嘱咐道:“这女的疯的很,你离远一些。若是有危险,这勾魂索会护着你。” 怀特:“……” 怀特崩溃道:“该死的传染病!” 罗刹女崩溃道:“该死的范无救!你这个叛徒,怎可以对别人这样做小伏低!?” 宁稚安也有点懵,主要是勾魂索太沉了,但他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是拖后腿的,没便好意思拒绝。 宁稚安跟范无救商量道:“我能跟周导和管大师一起拿着这个吗?” 范无救宽容颌首:“可以。” 宁稚安跟周唯鱼三个人小心翼翼地捧着勾魂索,勾魂索亲昵地蹭着宁稚安,还自己盘了个心形。 宁稚安:“……” 宁稚安想把这玩意儿扔出去。 “啊!我要杀了你这个叛徒!”罗刹女更疯了:“我王尚无音讯,你身为他的亲信,却如此低声下气地和一个普通人说话!” 她说完,梨花木桌碎成木屑,大红幔帐飘摇摆动。周遭的空气骤然降低,在这样一个炎夏,房间里竟然隐隐结上冰碴,宁稚安甚至被这种浓郁的寒气逼得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范无救面无表情道:“我做什么事,不需要向你解释。” 罗刹女表情愈发阴寒:“那我今天就先拿你来血祭我王。” 宁稚安小声问怀特:“你们阴间还活在旧社会吗?怎么一口一个王?好中二啊……” 怀特大着嗓门解释:“她说的是我们地府曾经的鬼王,纪绍冉。她因为太疯批被纪绍冉亲手封在五殿,关了两百多年了,相当于一出土文物,还没适应新社会。” “罗刹,又称护者,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最是忠心。就算被纪绍冉亲手封印了,还是一心护主。” 宁稚安眉心一蹙,不高兴地小声嘟囔:“怎么跟季老师名字这么像?” “谁?”罗刹女敏锐地听到“纪”字,怒斥道:“谁敢跟我王同姓!?” 宁稚安算是知道了,这女的是真的疯。 范无救若有似无地朝宁稚安那里看了一眼,然后问罗刹女:“还打不打了,你把什么偷出来了?” 范无救慢悠悠地问:“是有人暗中帮你了吧?” 罗刹女得意冷笑:“做梦吧,我可能告诉你?” “看来你只是运气好,碰巧跑了出来。”范无救漫不经心道:“我料你也没这个本事。” 罗刹女急了,从衣袖里掏出一块碎玉,那玉虽然已经碎了,但却泛着莹莹润光。 她高声道:“谁说我没有,待我在这里站稳脚跟,布置好兵马,就立刻去寻他,到时候让你们都不得好死!” 宁稚安:“……” 范无救:“……” 罗刹女眉飞色舞:“哈哈!傻了吧?” 怀特:“……” 怀特:“纪绍冉还是太仁慈了,我要是他,得亲手送这女的去投胎。” 罗刹女惊了,恶狠狠瞪着怀特问:“你这个小白脸怎么如此恶毒?” 怀特高呼:“大大,她叫我小白脸诶!” 他羞涩抚面,不自信地问宁稚安:“真的吗?我真是小白脸吗?” 宁稚安:“……” 这该死的传染病! 第87章 失业小明星不就在你旁边吗? 罗刹女狐疑道:“我叫你小白脸,你怎么还如此兴奋?” 怀特春风得意,连语气都温柔了:“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现在小白脸可不是谁都能当的。”他指了指宁稚安,与有荣焉道:“起码长得要像我们大大一样。” ??? 宁稚安莫名躺枪,立刻说道:“别了吧?”他正筹谋着给羊羊安排后妈呢,可不能在这种时候传出去坏名声! 罗刹女倒是认真打量起宁稚安,虽然她见惯了纪绍冉那张极俊的脸,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写话本的,长得确实有点本事。 她认同地对宁稚安说:“自信一些,你是个合格的小白脸。” 宁稚安:“……” “哈!”宁稚安给她鼓掌,面无表情地夸奖:“你们鬼王是不是经常夸你幽默?” 罗刹女捂唇,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的,难道地府已经传开了?” 宁稚安微微一笑:“我猜的。” 罗刹女赧然道:“那你还挺聪明的,居然能跟我们王上想到一块去。” 周唯鱼目瞪口呆—— 这个女鬼对他又吓又骂,还把自己赶出家门,怎么到了小宁这里就和颜悦色的,还夸奖上了? “噗。”怀特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罗刹女喜怒无常,她对鬼差没有好印象,神情就立即冷了下来:“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幽默啦!”怀特表情真诚地说:“小罗,你听我一句劝,别总这么叛逆,都把你幽默的才华掩盖了。” 罗刹女尖声怒道:“你叫谁小罗?我需要你来教我做事?” 怀特不以为意,还自顾自地说:“过一阵子就中元节了,咱们阴间要办晚会,我还缺个表演相声的搭子,要不你跟我凑个对?或者叫上老范和大大,咱们四个一起来段三句半?” “对了,小道消息说我们大大可能还要唱rap呢!难道你就不想欣赏他的诗朗诵吗?” 宁稚安听得头疼,谁要跟怀特表演三句半了? 谁要表演rap了?还有,他唱rap怎么就像诗朗诵了! 这个罗刹鬼要能听你的才有鬼了! 周唯鱼一头雾水,他就老老实实一导演,不懂二次元这些称呼,于是压低声音疑惑地问:“小宁,这位无常为什么总叫你大大?” “……”宁稚安身体一僵,虽然周唯鱼知道了他认识黑白无常,但他还是艰难地想要捍卫自己岌岌可危的小马甲。 宁稚安沉吟片刻,说:“这是一种阴间的传统礼仪,这位无常是个体面人,所以才这么称呼我。” 对不起,周导,小宁骗你的——宁稚安在心里小声忏悔道。 不是他有意瞒着周唯鱼,只是他一个小明星,背地里悄悄写小说还发表到了阴间的网站,实在是太倒霉与羞耻了! 周唯鱼豁然开朗,不由感慨道:“原来如此……阴间国民素质很高啊!” 他忽然想起来,又问:“小宁,那你认识失业小明星吗?就是冯迅过生日时候,供奉香火的那个阴间明星。” 宁稚安斩钉截铁道:“不认识!” 周唯鱼“啊”了一声,不无遗憾地说:“可惜了,我还想见识一下阴间的流量明星呢!你说他长了几个鼻子几张嘴啊?” 宁稚安:“……” 让您失望了,失业小明星他就长了一套五官。 这边,罗刹女听怀特说完幽幽一笑,阴煞的冷风瞬间席卷整个屋子,直把人骨头都冻透了。 “你们这些捕快,最是诡计多端。当我傻吗,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个阴谋,你就是想把我骗到阴间来个瓮中捉鳖。”罗刹女自信自己戳破了怀特的无耻阴谋,用眼神环视一圈后,睥睨道—— “而我,就是那个鳖!” 众人:“………” 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啊? “哎,你怎么急起来连自己都骂啊,”怀特语重心长道:“我这不是为了帮你焕发事业第二春嘛。” “呸!”罗刹最是死脑筋,固执己见根本不听,她指桑骂槐道:“你当我跟范无救一样水性杨花吗?我王尚无音讯,他就跑去讨好别人了,真是朝三暮四,不知羞耻!” 怀特非但不为同伴生气,还眉开眼笑:“范无救,她骂你水性扬花诶!” 范无救从罗刹女拿出那块碎玉开始就沉默不语,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一直在思考什么,闻声回过神来,语气冷静地说:“罗刹,我劝你不要自作主张。” 范无救说:“你是他亲手封印的,既然已经逃出来,该怎么处理也应由他做主,我本不应该再管。但你若伤害普通人,或者执意于扰乱他的事情,我便不能饶你。” 周唯鱼哭丧着脸连连点头:“也别私闯民宅,还把我家当非法聚集窝点,万一我死后阴间把这笔账记我身上怎么办啊?” 宁稚安暗道周导想到还挺长远,他昧着良心安慰周唯鱼:“没事的,周导,阴间很民主,很讲道理的。” 罗刹缓缓笑了,笑完面色却格外阴沉:“我也劝你死了这条心,你说的事情我一件都不会答应。” 怀特状似无意地看了范无救一眼,对上范无救视线之后,开始笑嘻嘻打圆场:“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你们不要吵架啦!” 他吊儿郎当地朝罗刹女飘去,边飘边说:“小罗啊……许多年没出土,是不是不了解现在的世界了?来,白哥跟你聊聊——” 说时迟那时快,怀特忽然拎起哭丧棒,猛地朝罗刹女冲了过去! “你这二刈子,竟然搞偷袭!”罗刹女反应慢了半拍,但还是立即发动反击,殷红帐幔瞬间暴涨,一眼望不尽的红色蔓延开来。她指甲尖锐锋利,仿佛一下能把人扎穿,朝着怀特就戳了过去。 怀特的哭丧棒也不甘示弱地砸向罗刹女的天灵盖,这一棍如果砸在普通的鬼身上,能直接魂飞魄散!而罗刹女以善战闻名,毫不畏惧地迎上去,跟怀特你来我往地交起手来。 在罗刹女和怀特缠斗的电光火石间,范无救也蓦地朝罗刹掠去,他轻巧地避开罗刹的攻击,然后手一伸——竟是冲着罗刹女手中的碎玉而去! “啊!”罗刹女暴躁了:“你这老阴逼,竟然也偷袭!” 这世道怎么变成了这样! 在二百多年前的地府,鬼跟鬼出手前都要互相递帖子的,打完架还要互相鞠躬致意的,哪像现在一样野蛮无礼! 宁稚安:“……” 这个鬼还挺爱给人起外号的。 周唯鱼也悻悻道:“得亏我话少,她还没来得及给我起外号。” 罗刹女打斗之余,竟然还能分神听着他们这里的动静:“闭嘴,你这老萝卜!等我打完再狠狠教训你的!” 周唯鱼:“……” 宁稚安:“……” 周唯鱼:“嘤。” 宁稚安认真地观望着眼前的战局,然后扯了扯周唯鱼和管大师的袖口,示意他们一起往后撤撤。 虽然黑白无常都在这里,而且勾魂索还在保护着他们,但周导毕竟是肉体凡胎,打斗中但凡有一点儿误伤,可就是不可逆伤害。 罗刹被封印在五殿太久,实力确实被削弱不少,被地府两位无常围攻着,坚持了一会儿以后便隐隐落入了下风。 帐幔裂成细小的碎片,在房间里四散飘摇。 怀特一边毫不留情地打着架,一边好心劝着:“小罗,咱有话好好说,别总动手行不行?” 罗刹女死了这么多年,竟从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明明就是他先出手的! 她忽然向后退去,找了个高处站定,冷冷一笑道:“既然你们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原本还想给你们留几分情面,但如今看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怀特打了半天,累得都开始大喘气了:“你……你还想干嘛啊?” 罗刹女阴测测瞥怀特一眼,手指一动,忽然翻出一张符纸:“我离开地府前,曾见了几个旧友。昔日我于他们有恩,想来我若是遇困,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她说着,符纸便在她手里燃起幽蓝诡异的冷光,不消片刻,那符纸便只剩灰烬,被罗刹女慢悠悠吹散了。 “今天也让你们尝尝以多欺少的滋味。” 范无救担心发生变故,便对怀特说:“你带着他们先走。” 宁稚安跟鬼打交道都有经验了,已经未雨绸缪地带着周导退到了门边。 罗刹女却拍手,“咯咯”笑道:“三,二,一,晚了,好戏开场喽~” 化音刚落,周唯鱼的家里忽然吵闹了起来,响起各种嘀咕说话的声音,这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无一不阴森森的,令人头皮发麻。 同时四面八方涌进密密麻麻的鬼魂,有缺了一只眼睛的,有肚子被掏空的,还有七窍流着猩红血液的…… 周唯鱼哪见过这种场面,当即腿脚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下。就连管大师也嘴唇发白,念念有词道:“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若有凶神恶煞鬼来临,地头凶神恶煞走不停……” 罗刹女犹自为自己的好人缘感到志得意满,却没察觉宁稚安与怀特越来越古怪的脸色。 宁稚安:“……” 直到最后一只鬼落定,罗刹女勾唇一笑,自信道:“这些各个都是在十七层地狱练过的,受尽酷刑,已经没什么可惧怕的了。不要以为你们是鬼差,他们便会忌惮你们。” 怀特:“……” 最后进来的一只鬼挠了挠头,左右张望了好几次,才把视线定格在宁稚安身上,疑惑地问:“大大?” 罗刹女笑容僵在脸上:? 宁稚安动了动唇,痛苦道:“你……挤到我了。” 吊死鬼忙退后一步,又扶正自己的脑袋,仿佛生怕宁稚安受到一点伤害,他急促地说:“咱们好有缘,这就再次相见了!” 罗刹女:? 周唯鱼:? 宁稚安勉强笑了一下:“是啊……”半个月前不刚见过面吗! 罗刹女清了清嗓子:“老吊,你听我说——”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吊死鬼打断:“等一下,我要先跟大大叙旧!几天不见,我有好多话想跟大大说!” 周唯鱼小声问:“小宁,你认识他啊?” 别说周唯鱼了,连罗刹女都惊奇又惊恐地看着宁稚安。 “认识。”察觉到吊死鬼期待又忐忑的目光,宁稚安忧郁地补充:“挺熟的。” “哦哦!”周唯鱼心情大起大落,人都快晕了,迷迷糊糊地想着,小宁还真没说错,这些地府的鬼见面问好还真是都用大大称呼! 其他鬼闻声也骚动起来,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啊!我终于见到大大的面了!” “大大,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啊?我拿回去送我女朋友,倍儿有面子!” “让开!让我跟他合个影!” “大大,你还记得我吗?上次你睡季昭然——”宁稚安羞臊得都顾不上怕了,连忙捂上这只鬼的嘴! 这是能大声说的事情吗??? 罗刹女脸抽了抽,但她毕竟是见过大风浪的,立刻就强行冷静下来,大声说道:“各位请听我一言,今天我们聚在这里!”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后面的鬼推开,“让开一下!上次我没办成通行证,都没见到大大,今天我要一饱眼福!” 罗刹女一时没稳住便摔倒在地。不断有鬼朝宁稚安涌过去,罗刹女被踩得直吐血,恨恨道:“小!白!脸!” 这小白脸不就是个弱书生吗,不就会写点话本吗?还是个阳间人,怎么会如此受欢迎?! 怀特喜欢地张罗着:“来,要签名的排左边,要合影的站右边!” 周唯鱼懵了,原来小宁在阴间这么受欢迎啊…… 他转念一想,自己在短短半年内就撞了两次鬼,以后保不齐还会碰到什么。周唯鱼未雨绸缪,感觉自己最好提前跟屋里的鬼打好交道。 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入乡随俗,周唯鱼严谨地遵循着阴间礼仪:“大大们好!” 宁稚安:“……” 众鬼:“???” 宁稚安痛苦地趔趄了一下。对不起,周导,小宁不诚实。 见其他鬼都奇怪地盯着他看,周唯鱼有点不确定地问:“小宁,他们都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啊?” 宁稚安艰难抬唇,说:“他们开心。” “哦哦!”听宁稚安这么说,周唯鱼便放下心来,继续自我介绍:“我是一名导演,以后你们阴间想拍电视剧可以来找我。” 众鬼一听来了兴趣,他们阴间只能偶尔看看家里亲人烧过来的盗版光碟,有时候中间还会混进来奇怪的黄色视频,到现在阴间还没有以他们鬼当主角的电视剧呢! 想到冯讯家里供奉着的那位乐于助人的阴间明星,周唯鱼大声说:“我很期待和你们的合作,比如说阴间的那位名人,失业小明星!” 完了。 宁稚安身形一晃,虚弱地捂住额头。 吊死鬼奇怪地盯着他:“失业小明星不就在你旁边吗?” “啊?”周唯鱼懵了。 “而且你们前一阵不是一起拍过电视剧吗?我还去探过班呢!” “哈?” 周唯鱼彻底傻眼了,只能找身旁的宁稚安求助:“小宁,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会跟失业小明星合作过电视剧呢?前一阵我不是在跟你拍……” “跟你在拍……” “跟你……” 周唯鱼如遭雷劈地转过头:“小宁!” 宁稚安硬着头皮回应:“嗯。” 周唯鱼脆弱的心已经快禁不住折磨了:“失业小明星?” 宁稚安:“是我。” 周唯鱼结巴了好一会儿,才说:“你骗我,你才说你不认识失业小明星!” 宁稚安立刻承认:“我说谎了。” 他乐观安慰周唯余:“周导,您的剧找我拍就对了,花一份钱,请了个两栖明星呢!” …… 因为邹墨与宁稚安互关的事情,于锐碰瓷邹墨的事情被不少网友嘲讽了,网上还把他误导媒体的视频做成了表情包。 陈海最初的计划被打断,不得以之下便又换了个公关策略。 《夜挽长风》是任蔚然的处女作,连载之初便得到了无数网友的喜欢,可以称得上是一本封神。 即使他后来的作品都有瑕疵,甚至很多人都并不满意,觉得他这是江郎才尽了,但也没有影响到《夜挽长风》在读者圈的地位。 一夜间,任蔚然早期的采访铺天盖地的在各个社交平台传播。 采访中,任蔚然衣着得体,对着镜头侃侃而谈,讲述了他创作这部小说的心路历程。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拿《夜挽长风》卖情怀,但依然不妨碍读者对它的喜欢。 不少书迷纷纷评论: 【《夜挽长风》可以说是我的信念,让我相信了世间的美好。】 【这个采访我太爱了,甚至看过无数遍都不觉得腻。】 【看到《夜挽长风》从一个模糊的雏形,变成这样精彩的作品,自己都跟着有一种成就感!】 【《夜挽长风》快点拍吧!好期待!】 【感慨一句,昨晚吃了一下《夜挽长风》的瓜,任蔚然真不容易啊。】 【什么!有瓜吗?我怎么不知道啊……】 【是四五年前的事儿了,那会儿这书还在连载呢。】 【是的,好多老读者都知道这事儿,《夜挽长风》被抄过的。】 【四五年前……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印象了,不过那个作者好像已经退圈了吧?】 【呵,活该那个人封笔不写!】 翌日,宁稚安早早起床,邹墨的剧已经定了下来,这部剧主要由新悦传媒投资,也就是季昭然的公司,因此他今天要去季昭然那里签合同。 前往新悦传媒的路上,宁稚安一目十行地扫过这些留言。 陶媛见宁稚安眉心微蹙,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宁稚安若无其事地笑,一双眼漆黑清润,亮得像被清水浸透了:“没有啊,今天要签合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陶媛看了他一会儿,还是问:“因为要跟于锐同期竞争,所以烦心吗?” “怎么会。”宁稚安向后靠了靠,说:“以前一个团的时候,我确实想过,为什么我们的发展是这样的不公平,为什么我就不能有好的资源。” 宁稚安是知道一点于锐是怎么上位的事情的,他摇摇头:“可是他走的路,我走不了。虽然好多老粉总是为我鸣不平,但其实对我来说,除去曾经队友的身份,他跟其他的明星都没有任何不同。” “所以您放心,我不会因为他而有情绪的。” 陶媛认同道:“你能这么想很好。娱乐圈有太多人一夜飞升,也有太多人一夜倒台,很多人待久了,不自觉地就开始急功近利。” 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所以才格外欣赏宁稚安。 宁稚安眼一弯,笑得漂亮:“放心吧。” 他关上微博,不再看那些留言,有点没事儿找事儿地打开微信。 想到昨晚,他先贴心地给周唯鱼发去问候,语气轻快地说:早安周导,今天天气真不错! 回复宁稚安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速效救心丸和氧气瓶静静地躺在桌上,旁边还有一本书,封面上“谎言”两个大字夺人眼球。 周唯鱼又回一条:我很好,勿念。[微笑] 宁稚安:…… 宁稚安心虚地点进周唯鱼朋友圈,果然,昨天他刚走,周唯鱼就发了一条新动态。 【臭小子,瞒的我好苦哇!】 冯讯站在吃瓜第一线,还回复了一个:? 周唯鱼高深莫测地回复冯讯:嗯。 两个人对话跟加密密码似的,一连串同时有他们俩好友的都纷纷回复:? 宁稚安想了想,也为这条朋友圈添砖加瓦,跟着回复了一个:? 周唯鱼立刻回:????? 宁稚安锁上屏幕,心里有一点惆怅。 知道他跟阴间联系的人越来越多了,可他最应该坦诚的对象,却还因为自己的私心与不诚实而被瞒在鼓里。 季昭然也是知道失业小明星的,周导在知道他真实身份后都恍惚了,那季老师呢? 宁稚安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天在车里的对话,他的小心试探,还有季昭然理所当然的回答:人都搞到手了,难道还用怕他翻旧账追究别的吗? 他复又解锁屏幕,憋了三秒,终于找到理由给季昭然发去消息。 宁稚安:我给您的卡怎么不花? 新悦传媒的顶层办公室里,季昭然陷在宽大的沙发里,看到消息以后几不可闻地笑了下。 他坏心眼儿地回:你都给我了,还要管我怎么花吗? 宁稚安很快回复:难道不能管吗?怎么这么霸道。 季昭然:留着当传家宝呢。 宁稚安非常务实:那不是便宜了银行!? 季昭然:那你教教我,要怎么办? 宁稚安也不知道怎么办,便囫囵回道:“面议吧。” 季昭然直接回了一段语音过来。 宁稚安用眼尾觑了一眼正在查阅邮件的陶媛,把音量调小,小心翼翼贴在耳边。 “怎么还不到?” 季昭然低沉好听的音色便透着听筒钻进宁稚安耳朵。 “我等你好久了。” 宁稚安耳根一热,忍不住催促道:“小周,开快点吧?” 第88章 我给季老师讲了个笑话。 新悦传媒坐落于京市最繁华的商圈,鳞次错落的高楼中,新悦传媒水色的幕墙玻璃流光幻彩。“叮”地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季昭然的助理引着宁稚安一行人往办公室走去。 宁稚安第一次来这里,心里忽地涌起一股奇异而矛盾的感觉,紧张的同时又因为这是季昭然的办公室而莫名感到安心。 他眨了眨眼,一双乌黑清润的杏眼流转着浓浓好奇,灵巧地四处扫视。 办公室由黑白灰三色构成,简洁素净,深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或许因为季昭然大多时候都在片场,并不常在公司,因此透着一股罕有人气的冷清。 不经意对上季昭然守株待兔的目光,宁稚安慌张无措地移开视线,又暗自烦恼自己好失态,当即端正姿态,规规矩矩地说:“季老师,您好。” 这招呼打得实在太官方,太掩耳盗铃了,季昭然揶揄道:“宁老师,你也好。” 一行人忍不住笑起来,在场不少熟人,气氛并不拘束。 在法务主管跟陶媛寒暄的时候,季昭然微微躬身,附在宁稚安耳边轻声说:“这地方我不常呆,”他指了指暗门:“这边有个小隔间,我偶尔在那休息。” 宁稚安羞恼地用眼尾睇他一眼,逞强道:“我很好奇吗?” 季昭然反问:“我想介绍一下不行吗?” “最好不要。”宁稚安眼睛盯着那扇暗门,言不由衷地说:“我不是好奇心重的人。” 季昭然睁着眼说瞎话:“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嗯……”季昭然语气太过逼真,宁稚安只好假装自己听不出他的调侃。 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有的人就是常看常新的。” 季昭然这次没有忍住,掩着唇低低地笑。 陶媛和法务主管讶然望过来,宁稚安十分羞愤,主动解释:“我给季老师讲了个笑话。” 他还不忘泼脏水:“季老师笑点实在太低了。” 法务主管将厚厚的合同递过来,笑道:“我看过宁老师那个综艺,对很多片段记忆尤深,宁老师确实很有幽默感。” 这话不是恭维,他确实看了很多遍《很高兴遇见你》,对宁稚安在节目里的事情信手拈来,末了说道:“我女儿特别喜欢你,天天在电视机前面守着你,说要等着哥哥出来。” 宁稚安受宠若惊,刚准备说那我给她签个名吧,就被季昭然警惕地打断:“你女儿多大?” 法务主管不明所以:“四岁啊。” “哦。”季昭然镇定点头:“她这么小就这么有眼光,前途不可限量。” 他神情平静,语气却有些得意,甚至带着与有荣焉的意思,宁稚安做为当事人,感觉季昭然实在是有些大惊小怪。 他最近在养女儿方面颇有心得体会,正苦于没有正常人交流,恰好季昭然在场,可以稍微让他感受一下育儿之乐,为他的坦诚相见做铺垫。 宁稚安睿智极了,假装不经意地挑起话题:“小姑娘一定很可爱吧?” 法务主管摆了摆手:“现在的小孩叛逆的很,她妈妈天天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跟我吵架,一着急就闹离婚。” 宁稚安惊呆了。 “还……还离婚啊?” 陶媛也有些感触:“当妈妈的很不容易,你要多包容一些。我姐姐家孩子夜里总哭,她经常一晚上都睡不好觉。” “哎,爸爸也难当。”法务主管指着自己头顶:“你看我头发,都掉成什么样了。一半是发愁掉的,一半是老婆薅的。” 宁稚安神情一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脑袋,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非但没让季昭然感受小女儿的熨贴,还可能让他跟着学坏! 他虚弱地用合同掩面:“我认为,两个人还是要互相理解,互相体谅,才能达成美满的夫妻关系!” 法务主管唏嘘道:“冲你这话我就猜你没谈过女朋友。” 宁稚安从合同后钻出脑袋,不是很有底气地反驳:“话不能说的这么绝对。” 话音刚落,季昭然便挑眉看了过来,他骨相流畅立体,一双优越的眉眼尤其令人过目难忘,将视线流连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很难有人能抗衡本能,去忽略他的存在。 宁稚安也不能免俗,他侧头,撞进季昭然一双浓墨沾星的眼睛,连呼吸都好像慢了一拍。 他喉咙不争气地轻滑一下,暗自恼怒季昭然不合时宜的美人计,离季昭然远了一点,才对法务主管说:“但您看人的眼光很绝对,我确实没谈过女朋友……” 法务主管笑道:“等你谈了朋友就知道了,小两口没有不吵架的。” “啊!”宁稚安灵机一动,总结道:“所以您不能把吵架归咎于女儿身上。” 法务主管张了张嘴,一时间被他绕的竟然无可辩驳。 …… 虽然陶媛对季昭然的人品十分放心,但是出于对宁稚安负责的角度,在审阅合同的时候,她还是逐字逐条认真地检查。 越是看到后面,她的速度就越慢,甚至眉心还微微有些蹙起。 这个合同……是不是有些过分宽松了? 网上有不少宁稚安跟季昭然的cp粉,这件事她是知道的,现在的观众很喜欢在细节里抠糖,很多捕风捉影的事情,传着大家就都信以为真了。 陶媛在娱乐圈呆了很多年,见识过很多比这夸张百倍的传言,实际的真相却与之相差千里。这件事,她曾隐约察觉过什么,但季昭然的背景他是知道的……于是她又暗自否决了这个可能,只以为季昭然对宁稚安是真的带着几分欣赏。 她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保障宁稚安得到最大化的利益。因此没有阻止安然无恙cp的发展,但也没做过推波助澜的事情。 因为季昭然的地位足够高,不需要从这里面谋求什么,而宁稚安又是有分寸感的人,不会做急功近利的事情。 新悦传媒投资过很多的影视剧,陶媛也跟新悦合作过几次,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合同。这么大的投资,在整个影视圈都算得上顶尖,合同却这样宽松,简直……就像是为了哄宁稚安高兴的。 陶媛眼皮一跳,先侧眸看了宁稚安一眼,宁稚安长睫低垂,正在全神贯注地看合同,并没有发现陶媛的注目。 她又抬头,看向季昭然。 似乎早预料到了陶媛的反应,季昭然松懒地倚着椅背,带着势在必得的姿态,坦然地和陶媛对视。 陶媛停顿片刻,盯着他的眼睛,一语双关地问:“这是认真的?” 季昭然抬了太下巴,下颌骨到喉结勾出一道流丽的曲线。他不笑的时候仿佛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陶媛,你这个认知,好像来的有点晚了。” 陶媛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出于为宁稚安考虑,她甚至不太赞成对方是季昭然。 宁稚安的世界太简单了,又那么容易相信别人。听宁稚安刚才的话,他把恋爱关系想的那么简单,那么美好,如果季昭然有一天抽身而退了,他要怎么办? 陶媛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任何音节,最后只深深叹了口气。 宁稚安又翻了一页合同,这已经是合同的最后的一页了,他却并没有露出很放松的神情。 季昭然低声问:“不满意?” 宁稚安微微摇头,对法务主管说:“这合同有些不规范,还是按照正常的来签吧。” “或者补充上一条,如果我这边出现大量的不良黑料,舆论影响到剧口碑的时候,导致无法正常拍摄或者正常播出时,甲方可以无条件毁约,并且向我索要赔偿。” 现在的艺人没有隐私,随时可能出现黑料,为了保障整个剧组的权益,这是影视剧合同最基础的条款,也是艺人对影视剧的承诺。 宁稚安虽然没签过很多合同,但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法务主管为难地看了一眼季昭然。 陶媛也复杂地看了一眼宁稚安,宁稚安并不喜欢占人便宜,别人对他一点好,他就恨不得百倍偿还,因此她并不意外宁稚安会不赞同这份合同。 但宁稚安大多时候都是柔软的、乖巧的,她没想到这次宁稚安的态度有些一反常态的强硬。 季昭然没有立刻表态,修长的手指扣在桌面上,沉默着和宁稚安对视数秒。 最后他盯着宁稚安的眼睛,对法务主管交代:“那就按照他要求的来吧,你和陶媛去会议室等我。” 法务主管收起一叠合同,和陶媛同时起身,站起来的时候两个人无意间撞了一下,法务主管没有站稳,合同一滑,好巧不巧地将季昭然跟前的水杯碰倒。 剪裁精良的白色衬衫登时被洇湿一团,隐约露出肌理匀实的肉色。法务主管心里咯噔一下,手忙脚乱地想要抽出纸巾。 季昭然摆了摆手:“出去吧。” 法务主管冷汗都流下来了,还想赶紧道个歉。季昭然再次重复:“出去。” 法务主管和陶媛心事重重地出了门。 办公室安静下来。 季昭然扯了扯领带,语气冷静地对宁稚安说:“我去换件衣服,你稍等我一下。” 那扇令宁稚安充满好奇的暗门被打开,又很快关上。 宁稚安一个人,背着光坐在椅子上,窗边的绿植切割光影,投在他清瘦的后背上,在明亮的,阔绰的办公室里,好像有些格格不入的伤心。 他垂着眼打开微博,羽睫轻颤,在切换账号界面停顿,视线停留在一个四五年没有上过的微博账号上。 那个账号的私信里,曾经涌进过铺天盖地的谩骂与指责,让他很长时间都无法再拿起键盘,写他想写的故事。 平静地看了一会儿,宁稚安锁上屏幕,起身往暗门走去。 黑色木门再次被打开。 季昭然刚脱完衬衫,露出紧绷而匀称的背肌。闻声侧头望过来,暗色灯光落在他高耸的眉骨与鼻梁,将一张俊美英挺的脸衬得更具侵略性。 他把湿掉的衬衣随手扔进垃圾桶,就这么赤着上身朝宁稚安走过去。 嗓音平静又压抑,像湖面下汹涌的暗流,他边走边问:“你进来做什么?不是没有好奇心吗?” …… 宁稚安的理智告诉他要后退,要走出去,可人却与理智背道而驰地向前一步。 他伸出双臂,虔诚的、温顺的拥抱住季昭然。 季昭然蓦地僵住。 宁稚安将一张脸埋进季昭然颈窝,像是被炙热的皮肤烫到,眼窝微红,说话时带着吴侬的鼻音。 “卡都给你花了,我进来收点利息都不行吗?” 第89章 你肯定会先保佑我的对吧? 季昭然比宁稚安略高半头,他垂下目光,注视着宁稚安头顶小小的发旋。 他告诫自己,宁稚安的温顺很会迷惑人。他看似温和无害,骨头里藏着的却全是软刺。 他很乖,却又没有那么乖。 但季昭然就是拿宁稚安没办法,即使宁稚安在合同上跟他划界得泾渭分明,让他鲜有的无力挫败,但对方只要露出一点柔软的姿态,他就再也生不起什么情绪来。 季昭然感觉自己把出生至今积攒的好脾气都给了宁稚安。 他手掌抚着宁稚安柔软的发丝,轻而慢地说:“没说不让你收利息。” 宁稚安鼻音略重,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蹭着季昭然颈窝说:“可您把我关外面了。” 季昭然揉了揉他脑袋:“那我把你拽进来,当着你面换衣服,你心里又要骂我。” “您怎么这么小人之心啊……”宁稚安指责他:“我是那种人吗?” 季昭然吃吃地笑,胸腔的震动毫无保留地传到宁稚安这里。“我不知道,反正有人表面老实,叫我季老师,背地里偷偷给我改备注。” 宁稚安被翻了旧帐,臊得脸颊发烫。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为自己这样大胆地索要拥抱。 他顾左右而言他地小声说:“您手腕的珠子硌我脑袋了。要我说您带点健康的东西吧,这珠子搁我脑袋上呆了一会儿我就头晕。” 他又说:“而且您都没穿衣服,这么抱着让我有点难为情。” 这话就有点恶人先告状了,明明是宁稚安自己先过来的。 季昭然顺从地将手从他脑袋上挪开,没有向他解释那珠子的来源,只玩笑地跟他商量道:“那我下回戴朵西兰花吧,西兰花健康。” “哪能自己戴那个。”宁稚安顺嘴说道:“那多绿啊……” 季昭然掐死他的心都有了:“那你给我戴?” 宁稚安:“……” 宁稚安:“您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吧?” 他说话的时候睫毛总不安分地晃动,扫在季昭然肩上。 但季昭然还是按着他抱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走到衣柜边,慢条斯理地取出干净衬衣。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寻常穿衣服的动作,在宁稚安眼里却莫名色情。他心脏像是被人轻轻扯了一下,漾出晃晃悠悠抓不住的痒。 季昭然宽肩窄腰的优越身材在灯下展露无遗,他胸膛宽阔,流畅匀实的肌肉蕴含着极强的爆发力。 宁稚安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暗骂自己心脏了。闭着眼在心里徒劳地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季昭然:“……” 季昭然好心提醒他:“你念出声音了。” 宁稚安:“……” “哦。”宁稚安力求镇定地说:“其实我是在念给您听。” 季昭然笑了:“会扎领带吗?” 宁稚安眨眨眼:“会一点,但总是搞得不漂亮。” “过来。”季昭然朝他招了招手:“帮我。” 他语气里带着一点不容抗拒的意味,宁稚安却并不讨厌—— 他感觉自己实在不是个能成大事的人,不然怎么会色令智昏地把自己送到季昭然跟前。 宁稚安将领带绕在指骨上,边捣鼓边说:“您多大的人了,还不会扎领带吗?” 想到总裁剧里那些情节,他酸不溜秋道:“以前是漂亮姐姐帮您吗?” 季昭然扬起下巴配合他:“没有漂亮姐姐。” 宁稚安盯着他的喉结,自作主张道:“那就是漂亮哥哥。” “宁老师,”季昭然笑了:“你这是憋着想自夸呢?” 宁稚安有些害羞,便不说话了。 宁稚安扎领带的时候,季昭然也在垂眸看着他。 他皮肤白皙,在灯下敛起一层釉似的光,鼻骨窄而挺,如山峦挺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把人放在门外面,实在是委屈到他了,鼻尖都有点红了,上面泛着一点细细的汗珠。 季昭然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两片薄而柔软的嘴唇上。 “宁稚安。”季昭然忽然哑声叫他。 “嗯?” 宁稚安不明所以地抬眸,撞进一双漆黑郁烈的眼里。 “拍过吻戏吗?”季昭然问。 宁稚安脑袋忽然空了一下。 他隐约明白季昭然的意思,但又不是很明白。 季昭然还在敛眸注视着他,像是无声的催促,宁稚安结舌道:“没……没有啊。” “嗯。”季昭然并不意外地点点头,他语气平静,甚至算的上温柔,眼神却直白得令人害怕:“要我教你吗?” 宁稚安鼻息忽然乱了套,手指捏紧领带:“教……怎么教啊?” 季昭然躬身,附在他耳边轻声说:“把眼睛闭上。” …… 橘色的侧灯打在墙边,将两条人影暧昧地拉长,交织交错地缠绕在一起。 幽静无人的休息室里,宁稚安来不及闭眼,就乱着心跳,承受了一次躁动迷乱的亲吻。 灼热的呼吸交错,连空气都好像变得粘稠。宁稚安脑子也被浆住了,他忘了闭眼,也不清楚该做什么样的回应,只能空着脑袋任由对方动作。 等季昭然终于想起做人要善良,短暂地放开他时,宁稚安眼底已经涌起湿漉漉的雾气。 “学会了吗?”季昭然吮着他的唇珠,手掌在他背后轻轻厮磨着。 宁稚安精秀的杏眼缓缓聚焦,睫毛轻轻颤了颤。 季昭然又问:“还要再学一次吗?” 宁稚安抬眸,像是还懵着,睁圆一双杏核似的眼睛,有点冒傻气地答非所问:“要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很坏很坏的那种,甚至波及我的人品,您会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季昭然抬起拇指,抹了下他湿润的唇角:“我会让欺负你的人后悔。” 宁稚安贪心地强调:“可以无条件相信我吗?” 季昭然很纵着他:“都听你的。” 季昭然又说:“但你得是我的。” 宁稚安是个容易知足的人,其实只要一点点信任,就能让他很满足了。 季昭然的话,像一缕晚夏的风,吹散缠绕在他眼前的阴霾,让他见到豁然天光。 侧灯倾斜在宁稚安脸上,折出一片柔和的光晕来,一张脸顶顶的标志漂亮。 他背贴着玻璃柜门,或许因为季昭然的态度让他太过安心,他忍不住得寸进尺地问:“那您觉得,要想创造和谐的恋爱关系,双方各自需要尽到哪些义务?” 比如温柔对待对方的养女,即使她是个鬼,也不能有物种歧视。这个物种歧视,还包括他自己。 也不要因为养女儿跟他闹离婚,更不许薅他头发。 他说完,给了季昭然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他可以畅所欲言。 ??? 这人怎么这样。 这么恰到好处的气氛,他不赶紧勤学上进亲回来也就罢了,还摆出一副要跟自己你来我往辩论一番的架势? 季昭然都快气笑了,阴恻恻地叫他:“宁稚安。” 宁稚安一双眼睛清透黑亮,期待地等待季昭然的回答。 季昭然继续说:“我认为你只要偶尔闭上嘴,就非常能促进感情。” 宁稚安:??? …… 在回公司的路上,陶媛几次欲言又止地看向宁稚安。 宁稚安不忍她这么纠结,主动地坦白道:“是的,就是您想的那样。” 陶媛忍不住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陶媛毕竟是她的经纪人,有权力知道他跟季昭然地事情。宁稚安沉吟一番,决定实话实说:“今天。” 陶媛眼前一黑。 合着她今天特地把人带到季昭然那里,是为季昭然的爱情添砖加瓦去了? 她从中控台掏出一小瓶药罐来,自言自语道:“那天周唯鱼忽然给我快递一瓶速效救心丸来,说以后没准儿用得着,我还嫌他送这个不吉利,现在看来,周唯鱼才是深谋远虑。” 宁稚安:“……” 陶媛说着说着忽然停顿,狐疑地问:“等等,周唯鱼为什么忽然给我这个,该不会他早知道了吧?” 宁稚安立刻答:“没有!周导肯定不知道!” 他没说的是,周导知道的是另一件事。 陶媛倒出几粒药丸含在嘴里,车厢里登时泛起苦涩的药味,她笃定地说:“我得提前准备好公关,季昭然不是个省事的人,指不定一高兴就单方面出柜了。” 宁稚安也同意:“他确实蛮不安分的。”而且,宁稚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提前准备好公关也不错。” 他曾经在这方面吃过很大的亏,走过很难的路,他不想再来一次了。 宁稚安想,命运到底没有太过亏待他,让他误打误撞进了娱乐圈,当上小明星,还认识了很多很好的人。 陶媛倒是不反对宁稚安恋爱,大小伙子真想谈恋爱她也拦不住,只不过对方是季昭然啊! 季昭然的经纪人陶媛早就认识。前些年经常向她诉苦,说自己太难了,每天都想辞职,连心理医生都被他说得哭着跑了,但季昭然给得实在太多了,他实在舍不得。 陶媛感觉自己头都大了。 陶媛拿起手机,未雨绸缪地给自己约了个心理医生,还热心地邀请宁稚安一起。 宁稚安收回思绪,有些啼笑皆非地对陶媛说:“不……不用吧?季老师虽然有些脾气,但是好好跟他沟通的话,他很好说话的。” 陶媛根本不知道,如果宁稚安和季昭然之中有一个人需要看心理医生,那个人也应该是季昭然。 她还是不放心:“那我分你点速效救心丸?” 宁稚安抽了抽嘴角:“姐,咱买的起一整瓶。” “你看过季昭然年轻时候发的微博吗?”陶媛揉着太阳穴,罕见地卸下了职场女精英的姿态,愁眉苦脸道:“那时候我们职业培训,还专门拿季昭然当案例来着。” 宁稚安好奇问道:“那讨论结果是?” 陶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只要辞职够快,圈里人就不会察觉你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艺人。” 宁稚安:“……” 陶媛问:“你见过季昭然的经纪人吗?” 宁稚安:“以前在片场见过,不过他不常来,好像把工作重心都放到新悦的管理上了。” 陶媛又问:“你知道他多大年纪吗?” 宁稚安大致一猜:“五十左右?” 陶媛:“他前一阵子刚过完生日,周岁三十九。” 宁稚安:“……” 宁稚安茫然摸了摸自己的脸:“姐,我像多大年纪的?” 陶媛被他的反应逗出一点笑意,终于抚平愁绪:“我看你像十八。” * 宁稚安走的时候,季昭然在窗边站了许久,直到宁稚安所乘的车汇入东三环拥挤的车流,化成一个看不清的小点,才把助理叫了进来。 季昭然垂眸点燃香烟,吐息一口后,问他:“宁稚安还有什么对家吗?” 助理高高摸了摸脑袋:“没有啊……之前于锐倒是想趁机踩他,但是已经跟邹墨沟通过,解决这件事了,于锐也受了不小的损失,之前不少路好都变成路嘲了。” “没别人了吗?” “没有了吧?”高高被季昭然问得有些不确定了:“宁老师性格好,现在势头又好,没什么人愿意跟他结仇。” 见季昭然并没有露出满意的神色,他试探着问:“要不我去警告一下于锐的经纪人?” “先不要,过一阵再说。” 季昭然咬着细长的烟嘴,被烟雾熏得微微眯起眼,他手指摩挲着被宁稚安打得乱七八糟的领带,问:“以前呢,以前跟什么人起过冲突吗?” 在今天之前,季昭然没有特别问寻过宁稚安过往的经历。 每个人都有过去,所有的经历只属于宁稚安自己。他喜欢宁稚安,不可能不想知道。可他要是控制欲强的连宁稚安的过去都要查一查,那就真的变态了。 但是今天,宁稚安的问题看似泛着傻气,眼底的不安与彷徨却是不做假的。 他脑袋迟钝得像木头,心里就能装那么大点儿事,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明显有顾虑的。 宁稚安跟《云起鹤唳》剧组签约的时候,新悦是有过简单的背景调查的。高高努力回想了一下:“宁老师四年前出道的,如果我没记错,这四年真的没有跟别人闹过不愉快。” “别说圈里人了,他跟打太极拳的大爷都关系很好。” “啊!”高高说:“蒋扬除外,不过他都铁窗泪了。” 见季昭然对这个结果还是不满意,高高尝试揣度他的意思,问:“那……我再查查?” 季昭然吩咐道:“尽快。” 高高点头,看到季昭然那不忍直视的领带,忍不住提醒道:“过一会儿您有个采访,要不要重新打一下领带?” 宁稚安说自己只会一点,那是真没谦虚,季昭然咬着烟,双手熟练地在领带上动作,不多时,一个一丝不苟地领结便卡在喉咙下方。 高高一脸郑重地出去了,季昭然安排完事情,才终于拿起手机。 再精明的人尝到恋爱的甜头也会忍不住炫耀,他翻了翻好友列表,几千个联系人,从头扫到末尾,终于锁定了一个倒霉蛋。 * 宁稚安刚到家,便收到了周唯鱼的信息。 周唯鱼:[截图]天大的八卦,我只分享给你! 周唯鱼的截图是一段和季昭然的聊天记录—— J:周导,你好,有时间聊一聊吗? 周唯鱼:??? 周唯鱼:本人? J:跟你分享一个好消息。 周唯鱼:我要获奖了? J:你有弟妹了。 季昭然以一种不是很得意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出了特别得意的话。 J:尽快准备好大红包,你弟妹把工资卡给我了,最近非常需要零花钱。 周唯鱼:不是本人,周导正在片场,等他回来跟您联系~ 宁稚安看完截图,足足无语了三分钟。 怪不得陶媛要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季老师就是不安分! 周唯鱼唏嘘地问:到底是谁这么倒霉,连工资卡都被骗走了,你说季昭然还算是个人吗? 宁稚安被倒霉两个字刺痛了双眼:周导,您不礼貌。 周唯鱼:??? 宁稚安义正词严地回:季老师把这样大喜悦,这样大秘密分享给您,您却叛变了,告诉了我。 周唯鱼:咱俩都过命的交情了! 宁稚安强调:您单方面过命。 周唯鱼萎靡了:难道你就一点不好奇吗??? 宁稚安:我不好奇。 周唯鱼:靠! 周唯鱼:你人品这样高尚,显得我很卑劣! 宁稚安微微一笑,给周唯鱼回复了信息。 周唯鱼收到季昭然信息的时候实在太激动了! 季昭然眼光高,是圈里公认的事实,这么多年就没见他对谁有过意思。 现在直接发来这么一重磅消息,周唯鱼一身兴奋没处使,是在跑步机上给宁稚安发的消息! 收到宁稚安的回复,周唯鱼第一时间点开。 【小宁,备注:失业小明星】:因为我就是那个被骗了工资卡的倒霉蛋啊。[微笑] 当天,周唯鱼所在的小区再次传来闹鬼的传说,还有人笃定地说自己听到了男人的哀嚎,声音特别悲凉! 周唯鱼半天没回复,宁稚安便抓紧时间码字,省得吊死鬼总半夜来电,催促他快点更新。 沉默了好久,周唯鱼才发来消息,思路竟与陶媛不谋而合。 周唯鱼:我吸完氧回来了,还好上次的速效救心丸还没扔。 听到速效救心丸就来气,宁稚安咬着牙回:周导,您真是深谋远虑! 周唯鱼:失业小明星,真有你的! 宁稚安:周导,您过奖了! 宁稚安本以为聊天就到此结束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周唯鱼的电话直接打了进来。 宁稚安接通,嗓音带着笑意说:“周导,您有什么吩咐?” 周唯鱼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问:“小宁,你喜欢吃什么东西?” “您要请我吃饭吗?”宁稚安开了免提,一边打字一边说:“我不挑食。” 周唯鱼语气莫名遗憾:“哦,这样啊。” 周唯鱼这个电话来得实在莫名其妙,明明刚在微信上聊了天,转眼就打来了电话,态度还有些含糊,闪烁其词的。 难道……周导又遇险了,在用这种特别的方式向他求助? 想到周唯鱼密集的撞鬼经历,或许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宁稚安一下子警惕起来! 他尽量语气平常地问:“周导,您在家吗?我想找您聊聊剧本。” 周唯鱼立刻否决:“你都成我弟媳了,咱们还是要避嫌为好!” 宁稚安:??? 宁稚安就继续敲字了:“那您给我打电话干嘛?” 周唯鱼憋了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说:“我记得冯讯给失业小明星,也就是给你做过一个巨大的金像,还给你烧过香吧?” 宁稚安漂亮的小脸狰狞了一下:“您提这个干嘛?” “我记得,他好像许过愿,说希望你能跟季昭然在一起。我当时还以为你俩都是直男,觉得他这想法太扯了。” 宁稚安忽然警觉起来,手指停在键盘上方:“所以?” 周唯鱼说:“所以,我觉得你还怪灵验的,准备在我们家也把你供上,顺便就驱鬼了。” 他期待地说:“小宁,咱俩这么熟,你肯定会先保佑我的对吧?” 宁稚安面无表情盯着屏幕,手指砸在键盘,打出一串凶残的乱码。 见宁稚安不说话,周唯鱼主动内卷起来。 “我给你做的金像,保证比冯讯的更大!更亮!更豪华!” 第90章 你们gay怎么这样儿啊? 自从知道了宁稚安跟季昭然的关系,陶媛就开始忙碌起来,她不仅自己忙,还先忙带动后忙,给宁稚安接了不少工作。 不知道为什么,宁稚安总觉她有一种趁着季昭然还没在互联网上兴风作浪,赶紧给自己找点活干,能赚多少算多少的悲壮心理。 正逢新剧开机前的空档期,宁稚安也乐得多接点工作。 今时不同往日,宁稚安不仅有小女儿要养,孩子她妈看起来也很能花钱,他得多赚钱呢。 机场的休息室里,宁稚安困倦地打了个呵欠,问小周:“还要多久起飞?” 宁稚安要去上海拍个广告,却非常倒霉地赶上暴雨,飞机已经延迟了将近三个小时。 小周递来一杯热水,满脸愁色地说:“不知道呢,再晚点可能就取消航班了。” 宁稚安抿了一小口以后就恹恹地放下了,他蜷在沙发上,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正准备随便看个视频打发时间,或者找季老师说说话。手机一震,季昭然就给他发来信息。 季昭然:我觉得东方明珠很不错。 宁稚安:??? 季昭然一本正经地回:我没见过,准备过去旅游,已经做好攻略,可以当陪玩。 季昭然怎么可能没见过,不过是找不到合理的理由去上海见他,才憋出这么一个拙劣的借口。 宁稚安唇角抬起一些,修长的手指在屏幕飞舞:季老师,您好粘人。 季昭然理直气壮地说:宁老师,你好冷淡。 宁稚安猖狂了:听话,赚了钱给你买包。 季昭然根本不吃他这套,态度急转直下,非常专横地给宁稚安下了最后通牒:周末时间留出来。 宁稚安问:干嘛啊? 季昭然学着宁稚安的语气说:要想创造和谐的恋爱关系,对方应尽到合理陪伴的义务。 宁稚安周末确实有空,陶媛到底心疼他,没让他在进组前连轴跑。 但输人不输阵,宁稚安还是装模作样地说:稍等,我查查档期呢。 季昭然:那我直接跟陶媛沟通。 宁稚安立马怂了:有时间! 他继续问:去哪儿啊? 宁稚安咬了咬唇,信马由缰地思考着约会的地点,但真实经历的匮乏极大程度地限制了他的发挥。 电影院?密室逃脱?京郊一日游? 宁稚安又否决了这个想法:万一有大鹅呢。 季昭然的回答直接突破了他想象力的极限:来我家。 去季老师家? 宁稚安惊疑不定地瞪圆了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根儿忽然可疑地红了起来。 不合适吧? 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宁稚安根本不敢直接回答,只好假作匆忙地说:我起飞了,再议! 短短几句对话,把宁稚安聊得困意全失,他坐立不安地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屈服于本能——打开了百度。 宁稚安郑重其事的,先后在搜索框里输入: 【第一次约会应该注意什么?】 【第一次约会,应该怎么表现,才显得非常淡定?】 【第一次约会,对象直接让我去他家,这意味着什么?】 前两个答案非常泛泛,一看就是糊弄人的,只有第三个问题,宁稚安机灵地通过几个关键字,找到了回答—— 【他不安好心。】 【他一定馋你身子。】 【宝,一定要小心这样的坏男人。】 宁稚安的脸烫了起来,目光黏在屏幕的答案上,看得小周直纳闷:“宁哥,你怎么脸红了?” 宁稚安艰难将目光移开,欲盖弥彰地挡住半截屏幕,佯作气愤地说:“飞机总延迟,我气的!” 小周煞有介事地点头:“或许这就是火了的烦恼,总得到处奔波。” 宁稚安觉得,或许是性别的不同造成了这样离谱的答案。 等待起飞的过程太过漫长,他实在没憋住,从好友列表里翻了好几遭,最后锁定了一名资深的gay。 宁稚安:我有很严肃的事情向你讨教。 沈洛泽:请讲。 宁稚安:第一次约会,需要注意什么? 沈洛泽似乎一点不意外宁稚安提及的约会两个字,直戳要点道:准备点儿安全套。 宁稚安:???是第一次约会! 沈洛泽:哦,第一次约会啊……那确实不太一样。 宁稚安期待地看着屏幕,盼望着能从他的gay朋友身上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沈洛泽:需要准备更多一些的安全套。 宁稚安崩溃了:你们gay怎么这样儿啊? 就非得这么开放吗? 沈洛泽轻描淡写地击溃宁稚安的心理防线:你不也是gay? …… 宁稚安心事重重登上飞机的时候,季昭然正在客厅喝茶。 华国知名地产商季则礼望眼欲穿地看着他:“跟我儿媳妇说好了?” “嗯。”季昭然放下茶盏,用一种非常平静的语气说着得意的话:“他要是愿意,周末就带他来看你。” 季则礼盼了这么多年,才终于等到季昭然铁树开花,眼底止不住带着笑意:“她要是不愿意,你也别吓着人家,慢慢来。” “你妈的镯子和首饰我都留着呢,就等着这一天。”他刚想让保姆去拿,转念一想,又说:“年轻人可能不喜欢这些。” 季则礼吩咐旁边的阿姨:“明天你去商场,买点时尚的玩意儿,务必要上档次。” 季昭然慢条斯理地说:“其实他跟你想象的可能有点偏差。” 季则礼心说你以为你跟我想象的就没有偏差吗? 他不在意道:“我什么偏差接受不了啊,再说了,现在的年轻人不是都挺有性格的,这是好事。” 季昭然意味不明地睇他一眼:“我知道,你不是刻板的人。” 此时季则礼还未察觉出不对劲,继续问道:“所以有什么偏差啊?” 他实在是太好奇他未曾谋面的儿媳妇了。 季昭然铺垫半天,终于舍得开口,他慢悠悠地说:“性别偏差。” * 广告拍的非常顺利,收工时间比原本计划的提前了半天。 收拾好东西,小周问宁稚安:“宁哥,咱们直接去机场吗?” 去机场也是干等着,还容易被拍到,宁稚安沉吟半晌,说:“要去东方明珠转转吧?!” 品牌商闻声本想给他安排一个当地人作陪,被宁稚安客气地谢绝了。 他跟小周直接打车到东方明珠,游客挤挤挨挨,高塔前的长阶上有不少人都在找好的位置照相。 幸好今天太阳很足,不少人都做着防晒措施,宁稚安戴着口罩和帽子,在人群里也不显突兀。 宁稚安把手机递给小周。 小周:? 宁稚安郑重其事地叮嘱:“帮我照张相,务必要注意构图的精巧,还有我身后的东方明珠。” 小周一头雾水地给他拍了张标准的游客照,转眼就看到宁稚安将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配字——快乐的旅行。 ……小周忽然有点搞不懂宁稚安了。 拍完照,两人在附近找了家清净的餐厅吃午饭。 韧长的竹条将区域分割,既修饰了环境,又将每张桌子装点得影影绰绰,隔绝了其他视线。 宁稚安不怎么饿,便让小周点自己爱吃的,他随便凑合两口就行。 前菜刚上,宁稚安就收到一条消息。 邹墨:[图片] 宁稚安都不用点开,也知道是哪里——这不是他刚拍完照的东方明珠吗? 自从他跟邹墨双双都掉了马,除了互关那次,两人的聊天界面便陷入了长久的、诡异的沉默中。 跟cp粉聊天的那段回忆,宁稚安都没法回想—— 他跟邹墨学写床戏! 他大言不惭说cp粉的文笔差了邹墨八百倍! 他还跟邹墨天天在网上吵架! 宁稚安兀自癔症了一会儿,才回了一句废话给他:美丽的东方明珠! 邹墨:……其实我也在上海。 宁稚安:繁华的上海滩! 邹墨都有点同情他了:……孩子,你推一下右边的竹条。 宁稚安:“……” 宁稚安僵硬地侧过头,他慢吞吞地扒拉开竹条,姿态严肃地好像在掀自己的棺材板。 宁稚安木着脸想:都怪东方明珠。 竹条被推开一个小豁口,小周惊喜道:“邹编!您也在啊!” 邹墨也配合着说:“哈哈,真的好巧啊!” 两桌并成一桌,宁稚安鹌鹑似的缩着脑袋,只戳着盘子里的排骨,根本无法直面邹墨! 小周总听宁稚安提起邹墨,对他也有点爱屋及乌的感觉,非常兴奋地说:“宁哥知道能演您的剧,高兴地晚上都睡不着觉,连唱了五首好运来!” 邹墨到底年长,不像宁稚安一样脸皮薄,笑咪咪地说:“小宁演技有灵性,值得演好的剧本。” 宁稚安闻言向他投去复杂哀怨的视线:“我之前没有想过,您的文那么多变。” 谁能想到邹墨一个写过无数经典的大编剧,竟然在网上写狗血文,还快乐的天天更新! 邹墨就事论事地说:“虽然有的作者碍于身份,会刻意改变他的行文,但是写文这个东西,是很本能的,有些东西非常难以改变。” 宁稚安神色一凝,听得认真了一些。 “有的作者,即使他后来的文写的非常熟练,行文节奏都很老辣。但是你也从他第一本,还很青涩的文章里,找到熟悉的感觉,比如习惯的遣词,相似的文风。” 邹墨推了推眼镜,不写同人文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泛着睿智的光:“这跟他自己的惯性思维,说话习惯有很大的关系。” 宁稚安听得入迷,一时间忘记了回应他。 邹墨是过来开会的,没想到会正好碰到宁稚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演员会对写文这么感兴趣,甚至在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就愿意向一个陌生的网友讨教,但是既然他愿意沉下心听,邹墨也乐于多跟他聊一聊。 “说到这里。”邹墨继续说:“我一直觉得,写作这个东西,剧情只是很肤浅的模仿。每个作者都是独特的,每个主角都有他自己的性格,只有找到自己的锚点,才能让一篇文章熠熠生辉。” 他摇摇头:“否则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宁稚安忘记了尴尬,也放下了不自在,安静地听邹墨说完,才轻吁了一口气,说:“您真的是……很好的作者。” 邹墨笑了:“你要是不想演戏了,来给我当副编吧,我看你挺有天份的,说不定以后季昭然还得求着你给他写剧本呢。” 宁稚安摇了摇头,笑道:“怎么会。” “怎么不会,”邹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哂笑出声:“任逾山那样的都能混出来。” 宁稚安眨了眨眼,没有说话,捏着筷子的手微微用力,指骨都泛起青白。 邹墨不喜欢任逾山,宁稚安是知道的。 在邹墨还是cp身份的时候,他就表达过对任逾山的不喜,只是没想到邹墨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小周听他们云里雾里说了半天,终于听到一个自己知道的名字,忙问道:“任逾山怎么了?” 邹墨问小周:“你看过《夜挽长风》吗?” 小周茫然点头:“睡不着觉的时候看过,我本来是为了催眠看的,结果写的还挺好,我一口气看到天亮,愣是没睡着觉。” 邹墨嘲讽道:“不是他的东西,当然写的不错。” 宁稚安猛地掀起眼皮。 连小周都被他这番话震惊了,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您的意思是……这里面有内幕?” “就像我说的,人可以欺骗人,文章却糊弄不了人。”邹墨取出一张湿巾擦眼镜:“他后面的几本书虽然在尽力的模仿之前的痕迹,但是他能力有限,根本没办法很好的复刻出来。” “他又舍不得之前的辉煌,不敢打破这种僵局,只会照猫画虎地写,所以后面写的非常—— 邹墨本想委婉一点,但是文人的气性不允许,他直白道:“垃圾。” 宁稚安像是被他的形容吓了一跳,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邹墨行程匆忙,并没有跟他们多呆就告辞离开了。 他走后,小周唏嘘不已:“天啊……不愧是大编辑,居然抖出这种惊天秘闻!” 小周崇拜道:“宁哥,你欣赏的大编剧,果然不同凡响。” 宁稚安慢慢嚼完口中的排骨,又喝一口冰水压胃,才认同地说:“邹老师确实厉害。” 回程的车上,宁稚安打开朋友圈,东方明珠那张照片下有不少留言—— 周唯鱼叹他土,沈洛泽笑话他拍游客照,季昭然问他:东方明珠怎么样? 宁稚安无情地忽略一众闲人,只偏心眼地回复他:我要感谢东方明珠。 * 周五晚,《很高兴遇见你》完成了最后一期的上星播放,宁稚安在这个综艺里的表现很亮眼,不仅自己涨粉无数,还为这个节目增添了不少人气。 这个节目收视率打破了电视台五年来的记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节目中好玩的梗都被人津津乐道。 拍摄结束,宁稚安按照节目组的要求在微博发了条收官感言。 宁稚安v:谢谢款待,有缘再聚。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条微博,但是依然得到了粉丝的热烈反响。 【哥哥!好舍不得你,我愿意化作蝴蝶翩翩起舞,只求你再拍五百期!】 【善良的博主,你好。我是一名高中生,每天压力都很大,在高考前唯一的愿望就是看到你发一张自拍,不知道你能不能满足我这个可怜的高三女孩。】 【哥,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赶紧发一张自拍给我们姐妹冲一冲,如果你不发,那我就将放下身段,跪下来狠狠地求你!】 【宁宁,呜呜呜你真是我的好运崽崽,自从粉上你,我玩游戏把把抽到ssr!】 【哥,您好,我是松子二手车的销售顾问,您最近考虑换车吗?咱们这有辆10年的帕萨特,特别适合您不凡的身份与品味!】 在千奇百怪的评论里,有一条特别引人注目,甚至盖起了特别高的楼。 【这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的,柔柔弱弱。我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喜欢他???】 似乎有很多人都认识她,不少粉丝立即到达战场: 【草,大姐,你怎么又来了,怎么,你就这么闲吗?】 【姐姐,你有事吗,你家没镜子,你还没有尿吗,不能照照自己?】 【天天都能在宁宁评论里看到你,你是没作业吗?】 这个人回:【你们怎么这么粗俗?】 【我不仅粗俗,我还喜欢中华武术,你小心别让我碰到你!】 【哈,爷就是要替我季哥制裁你!】 这个人又回:【季哥是谁?他怎么敢姓季?】 因为她嘲点实在太多,粉丝们军心都乱了,从各方面开始跟她吵架,见没有人回答这一条,她急忙催促道: 【快回答我,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宁稚安:“……” 看着那个人黑黢黢的头像和奇怪的话风,宁稚安闭着眼都能猜出来这人是谁。 宁稚安问怀特:“你们没把那个罗煞鬼关起来吗?” 自从宁稚安收养了羊羊,怀特就把宁稚安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带着古曼童在这里蹭吃蹭喝,美其名曰给孩子找个伴儿,度过孤独的童年。 怀特正在跟古曼童抢玩具车,把古曼童气得直龇牙,闻言道:“关回五殿了啊。” 宁稚安又确认了一遍,还是感觉她真的很像那只罗刹鬼。 宁稚安把手机冲向屏幕:“你看这个人说话、是不是很像她?” 怀特欣赏了一会儿她被粉丝单方面暴打的盛况,才狠狠地满足了:“没错了,就是她。” 宁稚安觉得奇怪:“那她怎么还能上网?” 怀特不怎么在意地说:“范无救给了她一块小天才智能手表,设置了青少年保护机制,每天能上两个小时的网,让她多适应一下新社会。” ……怪不得说自己时间不多了,原来是要断网。 宁稚安盯着她跟网友吵架的高楼,心说那她学习能力还挺好,看样子不少粉丝都认识她,已经快把她视为自己的第一黑粉了。 小红手里拿着抹布,烦得长发都炸起来了,大声告状道:“大大,你能不能管管这个无常,他总乱扔垃圾!” 小红对这个家的贡献居功至伟,宁稚安义正词严道:“怀特,注意素质。” 怀特假模假式地吓唬小红:“说起来,你一个阴魂,总在阳间呆着也不是个事儿,要不还是回地府吧?我给你托托关系,让你早点投胎。” 小红不可能永远当鬼,总要去投胎重获新生的。 宁稚安闻言露出略微思索的神情,感觉怀特的建议也不错。 小红立刻就哭了,幽幽的鬼哭声响彻房间:“呜呜呜,你这个宁世美,我跟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明星呢,你就是觉得自己火了,请得起阳间保姆了是吧!” 她大声说:“那阳间的保姆能有我便宜吗!?” 宁稚安:“……”你这就不用很骄傲了吧? 怀特肯定道:“你对自己的定位还挺明确的嘛。” 小红哭得更夸张了,直把抹布往自己脸上抹,鬼脸都扭曲了:“大大,你看他!今天必须把话说明白,你是跟谁一头的?” 宁稚安被她鬼哭声闹得脑仁疼,只好端水道:“不要吵架,好好沟通,你们都很重要。” 小红哭得更起劲了:“难道你还想享齐人之福吗?” 羊羊抱着玩具娃娃坐在宁稚安身边,一双大眼睛乌溜溜地朝怀特看去。 宁稚安慈父心切,顺势摸了摸羊羊的小辫,和蔼道:“羊羊别怕,明天给你烧点玩具。” 等你妈过来给咱俩撑腰,他们就都老实了。 小红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连假哭都忘了。 五秒后,她悲壮地大喊: “爸爸!” 宁稚安手一抖,差点把遥控器砸出去。 第91章 我是家养的鬼! 小红这声“爸爸”一叫,怀特立即就陷入了沉思,仿佛重新认识了她,投向她的目光甚至掺杂着一丝欣赏与敬重。 宁稚安:“……” 羊羊:“………” 小红干脆破罐破摔了:“爸!” 宁稚安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这极具冲击性的一幕,不想看高龄女鬼管自己叫“爸”,他干脆拿起手机假装读新闻—— “震惊!青年女子欲当场‘认父’,被小伙严厉拒绝,背后的原因令人暖心!” 小红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我不听,你都想联合阴间恶势力把我赶走了!” 或许是人鬼有别,宁稚安实在无法理解小红一波三折的心理活动,但他还是好脾气地解释:“我不是赶你走,那你不是早晚要投胎吗?” 他思考了一下,说出一个人鬼皆宜的绝佳例子。 “很多野生动物被放生回大自然,都非常快乐。” “我不是野生的,我是家养的鬼!” 小红的敏感点非常奇怪,听宁稚安说完以后似乎更生气了:“你还早晚要死呢,你怎么不让无常现在就把你魂勾走?!” 说起这个怀特就精神了:“能不能说话算话?总骗鬼差感情很有意思吗?” 怀特现在非常希望能亲手勾走宁稚安的魂。感觉如果事成,他在阴间能横着走。 再嚣张点,范无救见到他都得叫哥。 想着想着,怀特嘴角的笑容就逐渐猥琐起来。 他施施然飘到客厅中间,情真意切道:“你们不要再吵架了!” 宁稚安和小红同时看向他,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下,怀特真诚道:“大家一起去阴间,不就还是快乐的一家人了吗?” “……” “你们鬼差的职业病就这么严重吗?”已经严重到连活人都想勾走的程度了吗?宁稚安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我劝你趁早放弃这个念头。” 怀特厚着脸皮道:“大大,话不要说太满,严格来说你也是半个阴间人。” 宁稚安简直不想聊下去了,恰好这时门铃响起,他便直接转身往门边走去。 小周抱着一摞直播需要的设备等在门外,门打开,他熟稔换上拖鞋,纳闷问道:“宁哥,你刚才在跟人打电话吗,我怎么感觉好像听见你跟人聊天了。” 陶媛给宁稚安安排了一场直播,时间就在今晚,本来陶媛还想带着造型师来,给他稍微弄弄妆发,被宁稚安以现在的软件美颜功能非常出色为由拒绝了,只嘱咐小周带上基础打光的设备。 宁稚安现在已经比较能装了,他若无其事道:“应该是电视的动静吧?” 小周倒没多想,“哦”了一声:“那声音跟你还挺像的。” 他布置好打光灯,余光朝电视瞥去,电视里正点播着一部制作很劣质的鬼片,剧情也很老套——善良的女鬼找到恩人,守护恩人足足三生三世,才心满意足地去投胎了。 小周玩笑道:“宁哥,你怎么还花钱看这个烂片啊,微博都在骂这个鬼就是自我感动,实际上都快吓死男主了,男主要是没遇见这个鬼搞不好会过得更好。” “你说这鬼怎么想的啊,不知道自己很吓人吗?” 客厅的气氛陡然凝滞下来。 小红阴森森地飘到电视前,专注地观察屏幕里的女鬼,连怀特都收敛了笑意,不知道从哪掏出一面小镜子照了起来。“这不是挺俊的吗?” 宁稚安:“……”鬼看自己会觉得吓人吗? 小周忽然感觉后颈爬上一片凉意,连客厅的温度似乎都低了下来,他忍不住疑神疑鬼地四处望了望。 在他旁边,羊羊直勾勾盯着他,面无表情地拍了下皮球。 皮球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周吓得打了个激灵,颤声道:“宁……宁哥,你听没听见有拍球的声音?” 人鬼有别,羊羊的玩具都是纸扎好再由宁稚安烧给她的,活人并不能看到。不然宁稚安家里一堆小孩子的玩意儿,恐怕早就让人起了疑心。 宁稚安走到小周跟前帮他固定摄像头,在小周看不见的地方摸了摸羊羊的小辫安抚小鬼,他不动声色道:“楼上好像住了个小孩子,经常有这种玩闹的声音。” 小周还是紧张,在宁稚安耳边用气音小声说:“那声音好邪门,就像在我旁边发出来的。” “小周,”马上要直播了,宁稚安不想节外生枝,他一脸正色道:“我们要相信科学。” 家中众鬼:“……” 小周:“可是……” 宁稚安义正词严:“相信科学,好吗?” 小周张了张嘴:“但白无常……”还给他托过梦呢! 宁稚安当机立断,踩住怀特跃跃欲试想要伸出来的脚,用很冷静地声音重复。 “科学。” * “hello~大家晚上好。” 直播开始,宁稚安还没调整好摄像头的角度,粉丝的弹幕就已经以千军万马之势涌进直播间。 【我等了你很久,为什么晚了一分钟,有人偷你家Wi-Fi吗?】 【好不容易直播一回,怎么穿这么多?】 【今天要唱rap吗?我妈说你的rap非常朴素,像唱山歌,让她找回和我爸初恋的感觉。】 宁稚安眨了眨眼,微微歪着脑袋望向屏幕:“?” 怀特坐在宁稚安脚边的马扎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弹幕问:“大大,人家粉丝都是亲亲抱抱举高高,怎么你的粉丝都这个坏样子?” 宁稚安也有些疑惑,总觉得这语气看起来莫名眼熟。 弹幕密集地刷着,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原因—— 【草,哥哥你别怕,刚才发弹幕的都是季昭然粉丝!】 【可恶!卑鄙的季粉,冲的比我还快,我刚才直接被卡出直播间了!】 【季昭然粉丝来偷塔了!姐妹们上,今天有我们没她们!】 刚才第一个发弹幕的季昭然粉丝立即回复: 【脱发专家:哈,我就来,我不仅来,我还不走了!】 这位季昭然的粉丝前脚放完狠话,后脚宁稚安的直播间就漫出一片璀璨的流星雨,紧接着一排金色弹幕缓缓划过——脱发专家送出五个星舰。 星舰是这个直播平台目前价值最高的礼物,待流星雨终于落幕,直播间画风陡变。 宁稚安的粉丝纷纷表示—— 【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爱心]】 【放眼整个互联网,我最欣赏季昭然粉丝,不为别的,格局大。[赞]】 【有你没我,这句话决不食言。姐,你就在直播间不要动,我马上走!】 怀特感慨道:“这可真是粉随正主啊!” 宁稚安恍若未闻,谢过送出礼物的网友后,又认真提醒道:“不过还是不要再刷礼物了,不然会被公司安排的房管踢出去。” 弹幕划过一片的:?????? 暂短的混乱过后,直播间渐渐平静下来。 宁稚安拿起防蓝光眼镜架在鼻梁上,挑着能回答的弹幕跟粉丝聊起天来。 “《云起鹤唳》什么时候播?过审了播。” “怎么评价沈洛泽?”宁稚安颇有深意地点了点头:“人如其名。” “为什么戴眼镜?预防近视。” 网友服气了: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赞]】 【哥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啊?】 【现在男女平等,性别不要卡太死。】 【不是在节目里说过吗,宁宁喜欢脑袋又尖又光的。】 有个名字是一串嚣张乱码的人立刻回复道: 【jdhd:头发多就低人一等吗?】 宁稚安弯起嘴角笑了下。 他神情很放松,浅金色镜片将清透的双眼勾勒出一些微妙的余味。柔和的光晕落在他脸上,泛起一层细腻的薄光。 有了前车之鉴,宁稚安怀疑这个人也是季昭然的粉丝,他现在对季昭然的粉丝多少有了点爱屋及乌的感觉,连这句话都蒙上了一层真性情的滤镜。 宁稚安认真自我反省:“发量的多少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我之前以发取人的行为确实有些狭隘。” 【呜呜呜我的宝你怎么这么乖!】 【最好不要让我碰到你本人,要不然我抱着宝贝就是一顿猛亲!】 【jdhd:劝你不要白日做梦】 【jdhd:你亲不了他。】 这人话说完,弹幕上又有快要吵起来的架势。宁稚安轻咳一声,正准备转移话题,但几乎是转瞬之间,屏幕上就声势浩大地刷起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卧槽,谢总来了!!!】 【谢闻舟来看宁宁直播!?】 【我的妈所以宁宁真的跟谢闻舟很熟吗?之前网上传的是真的吗???】 宁稚安愣了下,茫然地看着屏幕,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周在旁边小声解释:“平台怕有些人盗用公众人物的名字做不法行为,所以很多公众人物的账号都是唯一而且绑定的,谢总一进来就被人认出来了。” 宁稚安恍然大悟,和谢闻舟打过招呼以后,举一反三地问:“那历史名人呢?会有人冒充秦始皇让人打钱吗?” 【笑死,我永远跟不上宁宁的脑回路。】 【???重点是秦始皇吗,重点不是我谢宁大军支棱起来了吗?!】 【沈宁也很香的!不对,也许是宁沈???】 【谢闻舟:也不能取名历史名人,但可以叫迪迦之类的名字。】 看到迪迦两个字,宁稚安立刻就想起了自己虚荣又中二的黑历史,他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冒充奥特曼也不好。” 【jdhd:不要轻信多年不联系的人,小心他找你推销保险。】 宁稚安:? 看着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宁稚安不禁有些疑惑,难道真的是粉随正主吗? 怎么连说的话,甚至语气都差不多。 【哈哈哈什么啊,谢闻舟怎么会推销保险。】 【朋友你去百度一下谢闻舟再来好吗?】 谢闻舟很有风度地在弹幕回:【我不推销保险。】 【jdhd:防人之心不可无。】 【谢闻舟:请你离他作品近一点,离他生活远一点。】 【jdhd:也请你牢牢记在心里。】 ??? 两个人居然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藏刀地对峙起来。这一幕实在太熟悉,熟悉到不久之前他才在剧组经历过。宁稚安怀疑地看着屏幕,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马上回来。” 将麦克风调至静音,宁稚安走到浴室,拨通一个电话。 通话音响了三声后,季昭然慵懒又惺忪的声音响起:“喂?” 宁稚安做贼心虚地捂着话筒,用小小的气音质问:“您在做什么!?” 灯火通明的会议室里,季昭然抬起原本搭在键盘上的手,修长的手指扣住蓝牙耳机,面不改色地看着电脑屏幕里空荡荡的座位。 而原本坐在那里的人此刻正在跟他通话。 他带着一点懒洋洋的腔调说:“在睡觉,怎么了?” 加班熬夜的会议室众人:??? “这么早就睡了啊?” 宁稚安一愣,然后没心肝地说:“就算您这个岁数的,这么早睡也不多见。” 季昭然:“……” 季昭然咬着牙反问:“你还见过谁睡觉?” 宁稚安:“……” 宁稚安现在不仅不懂鬼的脑回路,连季昭然的情绪都弄不明白了,他强行辩解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他顿了顿,理直气壮地强调:“而且我就见过您睡觉!” ……季昭然觉得自己好像被骂了。 宁稚安不忍叫粉丝久等,匆忙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回到客厅,忽然看到小周面色有些古怪地看着他。 那面部表情的复杂性,不亚于刚才羊羊在他旁边拍球时的反应。 宁稚安抓了抓头发:“怎么啦?” 小周嘴角一抽:“哥你看看弹幕。” 宁稚安不解地在镜头前探出一颗脑袋,看清弹幕后,宁稚安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什么情况,我怎么又被卡出直播间了?】 【世纪合影,季昭然跟谢闻舟都来看宁宁直播啦!】 【我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呜呜呜他们不会吵架吧,我都担心宁宁直播间会被封了。】 “……” 宁稚安故作淡定地坐回书桌前,摄像头照不到的地方,宁稚安双手并用地在微信聊天框打字:您不是睡觉呢吗??? 季昭然很快回复:我这个岁数,一天睡四个小时都嫌多。 第92章 【能不能女装打太极拳啊?】 宁稚安向后靠进椅背里,目光落在随着季昭然到来而愈发激越的弹幕上,木然地灌了一口冰水。 短暂的混乱过后,率先做出反应的是季昭然的粉丝。 【季昭然,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帅吗?】 【不说话的时候最帅。】 【别说话,求你。】 【季昭然:nice to meet you too】 【???】 【你很牛吗?学过新概念lesson5很骄傲吗?】 宁稚安眼皮一跳,但扎实的艺人素养让他依旧保持着良好的表情管理。在镜头前,在万千粉丝的注视中,缓缓卷起一个漂亮而得体的微笑。 “季老师和粉丝相处……”宁稚安四平八稳地放下水杯,停顿片刻,慢吞吞地说:“真是和睦友爱。” 他现在甚至有点想念刚才那位跟谢闻舟你来我往的网友了,跟季昭然比起来,那位网友都称得上沉稳内敛了! 【和睦友爱哈哈,我怀疑宁宁在阴阳怪气!】 【不像我们,我们只会心疼哥哥!】 【宝,跟着好人就学好,跟着坏人就学坏,懂?】 【链接那些退圈的明星,现在都在做什么?】 【好文共赏,我总感觉季昭然会有一天能用到。】 【季昭然:很实用,什么时候给谢闻舟来一份?】 【谢闻舟:多谢,暂时不需要。】 宁稚安的目光还是落在屏幕上,明净的灯光将他匀白的皮肤染得格外透亮,也衬得眉眼乌黑沉静,乍一看似乎波澜不惊,但却轻轻摘掉了眼镜。 宁稚安轻轻揉了揉鼻梁两侧被压出的红印。 这弹幕,根本没必要看得太清楚。 手机轻轻一震,宁稚安垂眼望去。 【沈洛泽:哇哦~图片】 图片是微博的实时截图,宁稚安、季昭然和谢闻舟的名字同时上了热搜。 几乎在收到沈洛泽消息的同时,直播间右上角的观看人数再次剧增,宁稚安定睛一看,涌入直播间的,甚至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沈洛泽本人。 宁稚安:??? 他微微一笑,然后指尖一动,在摄像头看不见的地方,十分果决地删除了沈洛泽的微信好友: “欢迎沈洛泽,”宁稚安一字一顿地说:“我的好朋友。” 【世纪合影!我崽出息了呜呜呜。】 【你们一起是来团建吗???】 【试问谁能不爱宁宁宝贝?】 【崽你好有排面,我好爱。】 【沈洛泽:我来欣赏吉祥物^_^】 【季昭然:。】 【谢闻舟:。】 直播间盛况空前,甚至刷新了平台在线人数的历史记录。除了顺着热搜来的网友,还有各种打广告的,有个卖减肥药的跟一个卖片的甚至因为互相戳穿而大吵了起来。 还有从别的直播间来看热闹的真路人一头雾水地问: 【什么情况啊,怎么这么多人,主播要女装跳舞吗?】 宁稚安瞪圆了一双眼,震惊且悲愤地指着自己:“我是男的!” 【嗯嗯,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穿小裙子啊?】 弹幕里,宁稚安的粉丝不仅没有反驳,甚至还开始认真地讨论起旗袍好还是水手服好看。 【啊……想想就觉得好刺激。】 【宁宁穿高叉旗袍的样子一定好靓仔。】 【为艺术献身,宁老师德艺双馨!】 【买小裙子的钱我们季昭然粉丝出了。】 【沈洛泽:哇,老板大气!】 【谢闻舟:不合适。】 【季昭然:做梦。】 小红站在不远处盯着宁稚安,恍惚地喃喃道:“这倒是一条我从未设想过的道路……”怀特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我们无常服也可以很火辣。” 宁稚安七窍生烟,简直要气笑了,直接就向罪魁祸首发起强烈谴责! 会议室里,加班的高管们已经陆续走出去,诺大的空间冷清下来,只剩下助理断断续续地叙述。 期间不时交杂着宁稚安在屏幕另一头的声音。 “宁老师的母亲在他高三的时候生了一场重病,因为要治病,家庭条件一落千丈。宁老师高中的时候成绩很好,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亲的病……”助理停了停,继续说:“他没有上大学。” 屏幕里的宁稚安青春漂亮,光鲜夺目,似乎跟苦难与坎坷风马不接。他自以为很巧妙的藏住了一些欲盖弥彰的小动作,却丝毫不知偷看手机时会有斑杂的光投在脸上。 季昭然手机一响,与此同时他看到屏幕里的宁稚安自欺欺人地刮了刮鼻尖,然后气势汹汹地跟网友掰扯起来: “请大家文明上网!” 季昭然垂眸看向手机: 【您怎么这么不安于室呐!】 【净添乱,一点不让我省心!】 “房管呢。”宁稚安崩溃地抓了抓头发:“这话题健康吗,不得禁言吗?” 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多的原因,房管没有理立刻回应他。 “算了,要不然直接把我封了吧?”屏幕里,宁稚安恍惚地自言自语道。 季昭然沉静地听着助理调查来的情况,像是在为宁稚安发来的指责认错,在弹幕的聊天框里轻轻地敲出:怪我。 【怪你什么,把话说清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看女装】 【我不装了其实我是迪迦,你先女装,我再变光。】 【能不能女装打太极拳啊?】 宁稚安隐隐崩溃,破罐破摔道:“我给大家唱段rap吧!” 会议室里,助理继续说: “还有就是,因为他母亲的病,宁老师的家里被任承平资助过。” “任承平?” “就是编剧任逾山的父亲。” “但是很奇怪,在他母亲病得最严重的时候,任承平却忽然断了资助,然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又一次性打了30万给宁老师的母亲。” 季昭然沉沉地注视着屏幕里的宁稚安,舌尖顶了顶侧腮,“继续说。” “宁老师有一阵子同时找了很多份工作,但是因为学历有限,并没有太多的报酬。” 助理不由自主地顺着季昭然的视线朝直播间看了一眼,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不忍:“后来他母亲还是没有熬过去……处理了母亲的丧事以后,宁老师陆陆续续地把钱打回了任承平的银行卡。但是因为经济条件有限,都是一千两千地往回转。” “直到被星探挖掘,签约了经纪公司,经济情况有了起色,才全部还清那笔钱。虽然任承平断过一段时间的资助,但是他的钱确实能算得上救命钱。” “比较奇怪的是……”助理觑着季昭然的面色,轻轻地说:“除了还清那笔钱,宁老师没有再跟任家联系过。” 这其实是很反常的,连助理都能察觉出异常来。 宁稚安多傻的一个人,别人对他一点好,他就眼巴巴的,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地记在本上,等着有一天能偿还。 但他却对这段过往只字不提。 没有季昭然的默许,助理并不敢自作主张去查更深的东西,他揣度着季昭然的意思,试探问道:“任承平已经过世了,任逾山……” 白炽灯悬挂在天花板,将季昭然的眉眼与鼻梁映出一道很深的阴影,他坐得笔直,在空荡昼亮的会议室里,有些格格不入的矜重。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平静地交代道: “周一约任逾山见一面。” * 宁稚安怎么也没有料到,这场直播会以他本人被卡出直播间为收尾。 他茫然地看着屏幕,过了好一会儿才怔怔地问:“结束了啊?” 小周看着公司发来的数据,直倒吸了一口气:“哥,你刚才破了直播平台的观看人数纪录!” 宁稚安无动于衷地趴在桌面上,心说他就是破了吉尼斯世界纪录,以后也不能再直播了。 手机连续响起好几声提示音,他恹恹地捞起来看: 【验证消息】:为什么删我?! 【验证消息】:大胆!我要买营销号黑你! 【验证消息】:呜呜呜快加我,我有正经事跟你说呢。 宁稚安不带脑子都能知道这是谁,他慢吞吞地在验证界面里打字:有事你就在这说。 【验证消息】:tui! 沈洛泽能有什么正经事,刚加回好友,他就迫不及待给宁稚安拨来视频电话。 送走小周,宁稚安接通视频,沈洛泽的脸还未完全出现在屏幕前,他就已经听到了熟悉的、优美的鸟语:“小东西,真想现在马上狠狠把你办了!” 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啊? 宁稚安立刻把手机屏幕冲向怀特:“找你的。” 怀特一张鬼脸凑近屏幕,笑嘻嘻地说:“小垃圾。” 屏幕里并没有出现怀特的脸,鹦鹉却大骂一声:“有内鬼!”说完就飞扑棱扑棱地飞走了。 宁稚安晚上没有吃东西,这会儿肚子有点饿,他翻箱倒柜地找出一盒泡面,边撕包装边和沈洛泽说话。 “今天我去试镜,你猜遇到了谁,于锐!他居然跟……”沈洛泽话说到一半,忽然嫌弃道:“咦,这个味儿的泡面好难吃的,季昭然连顿好饭都不管你的吗?” 热水壶腾腾地冒着热气,宁稚安手指被水蒸气一烫,又笨手笨脚地缩了回去。 沈洛泽是非常善良且富有同情心的人,立刻怜爱道:“哈哈!” “……” 宁稚安用一种“去你的吧”的眼神回视他,还没说话,门铃忽地再次响起,他以为是小周忘记拿走什么东西,便抓起手机直接朝门边走去。 镜头一阵晃动,快到门边的时候沈洛泽忍不住开口:“你走慢点嘛。” 宁稚安哼哼两声,冷笑道:“还给你晃晕车了?” 门铃不紧不慢地又响了两声,宁稚安心里惦记着那碗泡面,急急忙忙地打开了门—— 门打开,宁稚安猛地站直,傻乎乎地张了张嘴。屏幕里的沈洛泽毫无知觉,还在喋喋不休地解释:“不是,主要是从我这个角度看你会走光。”沈洛泽语气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回味! 鹦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飞了回去,在一旁嚷嚷:“男人,满意你看到的吗? 门外,季昭然将外卖袋子放到玄关柜上,然后顺势握住宁稚安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缓缓将屏幕翻转到两人都能看到的角度。 屏幕里的沈洛泽此刻还十分快乐。 宁稚安:“……” 宁稚安痛不欲生地说: “哈哈,好幽默的鹦鹉!” 第93章 外面可什么人都没有啊! 季昭然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三只鬼就已经极限逃生到了窗外,正整齐划一地趴在窗边看热闹,乍一看非常吓人。 比三只鬼更吓人的是沈洛泽接下来说的话。 沈洛泽不假思索地笑起来:“宝,你不要这么官方好不好,搞得人好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季昭然突然来查岗把你堵门口了呢!” 宁稚安:“你听我说……” 尽管他非常努力地想要控制局面,但沈洛泽根本没在怕的:“哈哈哈哈怎么会那么巧,根本不存在!” 宁稚安:“……” 厨房还泡着方便面,小鸡炖蘑菇独有的味道一点点蔓延开来。季昭然掀起眉梢,不转眼地望着宁稚安:“宝,巧吗?” “哈哈哈哈——啊?” 扬声器中的笑声戛然而止。 沈洛泽沉默了。 “……”他愕然张了张嘴,瞪着眼想看清什么,但镜头冲着天花板,该看的不该看的他都看不见……最后他绝望中又带着一点点侥幸地问:“季,季哥?” “晚上好。”季昭然将镜头对准了自己,轻描淡写地粉碎了沈洛泽所有的希望。 “啊,”鹦鹉在旁边慢悠悠地说:“难…忘…今…宵。” 沈洛泽快疯了:“闭嘴吧你!啊不是,”他捏住鹦鹉脖子,手忙脚乱道:“季哥我不是说让你闭嘴,我是让那鸟——” “来吃夜宵吗?”季昭然慢悠悠地打断他。 嗯??? 宁稚安古怪瞥他一眼。 季昭然的语气算不上多温和,但也足够反常了,宁稚安顺从地被季昭然捏着一截细腕,心里却在怀疑他有诈。 越想越不对,简直像在钓鱼执法。 “啊?” 沈洛泽还是不太了解季昭然,甚至有些受宠若惊,怔怔地说:“真的吗?我倒确实没吃晚饭,那我现在…” 季昭然忽然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沈洛泽猛地清醒过来,咽了咽口水,面不改色道:“很遗憾,我现在就要睡觉了。” 季昭然不紧不慢“嗯”了一声:“那不打扰你休息了。” 沈洛泽:“……”狗男人还会使花招! 套路越来越多,知道在宁稚安面前装好人了! 挂断视频,宁稚安满脸狐疑地打量着季昭然,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季昭然笑了,坦然对上他的目光:“你那是什么眼神?” 他一笑,那种掺杂着深意的感觉好像又消失了。 宁稚安微微放下心来,评价道:“您刚才的态度非常吓人,让我心有余悸。” 宁稚安总喜欢用您这个称呼,虽然季昭然更想听点别的,但也没有刻意纠正过。 “你不是说我净给你添乱吗。”季昭然慢条斯理地拆开外卖盒,他手指修长,寻常的动作也能做得赏心悦目:“那我安分守己点还不好?” 宁稚安有个不算缺点的缺点——不管别人说什么,第一反应都是给予信任。他略一思索,自己先前确实指控季昭然不安于室来着…… 感觉自己有点骄纵,宁稚安皱了皱眉,小声自我反省声:“我是不是有点狂妄了?” “卡都给我了,狂点是应该的。”季昭然随口说道:“总不能白让你养我吧。” 原来当金主这么快乐? 宁稚安唏嘘不已,但转念一想,自己这荣誉阴间人的身份还不知道该怎么坦白,还有羊羊,季老师不喜欢小孩,那会喜欢小鬼吗? 越想越心虚,宁稚安状似无意地朝窗外投去一眼……三只鬼正没心没肺地露天打牌。 宁稚安:呵。 外卖盒全部拆开,烧卖与虾饺并排列好,旁边还摆着一盒红艳艳的毛血旺,麻辣鲜香的味道冲入鼻腔,宁稚安是真的饿了,埋头苦吃了几筷子。 “季昭然。”吃到一半,宁稚安忽然抬头,郑重又恳切地说:“你要是掉水里了,我肯定先救你。” “……先救我?”季昭然敏锐地从这句没头没脑的示好中捕捉到关键信息:“那你后救谁?” 宁稚安一噎。 他慢吞吞喝了一口水,余光“不经意”扫过窗外,三只鬼似乎都自信认为自己应该是落水的另一个主角,齐齐朝这边看来。 宁稚安:“……”都成鬼了,难道还怕掉进水里吗!? “您怎么这么爱咬文嚼字,除了救您我还能救谁!”他心虚,声音就格外大:“这么没情趣,这恋爱还怎么谈!” 季昭然盯着他绯红的面颊,毫不动容地问:“你老往外边看什么,” !!! “看什么?谁看了?”宁稚安心中警铃大响,瞪大眼睛说:“外面可什么人都没有啊!”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回答有多像不打自招,虽然落地窗一尘不染,从客厅就可以一览全貌,窗外也并没有形迹可疑、衣不蔽体的陌生男人,但季昭然眉梢还是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 连怀特都倒吸了一口气,他低头,确定自己无常袍整齐地挂在身上,也没有可疑地扒在下水管上之后才喃喃道:“好刺激啊……感觉自己被金屋藏娇了……” 小红拢了拢乌黑的长发,嘴角勾起一道阴森又自信的微笑:“他们早晚有一天会为我分手。” 宁稚安自以为聪明地模糊了重点,却感觉季昭然的表情更加难以琢磨了,但他不是很有底气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只好貌若很懂地点了点头。 “不过您倒是提醒我了,您是名人,我是半个……名人,”他差点直接说自己是半个人,还好及时拐了回来,宁稚安望着窗外,郑重道:“我们需要注意隐私。” 怀特&小红:??? 电动窗帘缓缓合上,三只鬼意犹未尽的视线也被隔绝在外,宁稚安被季昭然扣住手腕拉进沙发里,整个人直接陷进他温热的胸膛。 终于再不用担心少儿不宜,宁稚安轻轻拱了拱季昭然肩窝,叹道:“好想您啊。” “没看出来。”季昭然揉他柔软的发丝:“我看你跟谢闻舟聊得挺开心,还跟沈洛泽视频。” “过得挺精彩啊。”季昭然不咸不淡地说。 这话醋味太重,宁稚安偷偷笑了下,然后清了清嗓子,张狂道:“家花哪有野花香啊,家花那么酸。” 季昭然垂头,很不满意地咬了一口他耳朵:“你再想想,”他含混不清地说:“重新回答我?” 潮热的气息钻入耳朵,宁稚安呼吸一乱,随即吭吭唧唧道:“天啊,家花还会咬人了!” 季昭然沉沉地笑,一边温柔抚弄他的发丝,一边意味深长地宣布:“宁稚安,我给过你机会了。” 话音刚落,他就被季昭然强硬地掀倒沙发里,双手也被钳住压在头顶,这是一个很暧昧、进攻性很强的姿势,宁稚安视死如归地闭上眼,嘴上却非常厉害地说:“我太极拳非常专业,可不是吃素的!” 季昭然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做别的什么。宁稚安闭着眼,其他感官就格外清晰, 季昭然居高临下的目光、灼热的呼吸、皮肤的热度,都让宁稚安无所适从。 季昭然目光一寸寸扫过,眉骨、鼻梁,再到清晰的下颌线。 宁稚安有一副非常出色的皮囊,骨相精巧流畅,这样的长相容易显得轻佻,但偏偏他又生了一双澄净而神采斐然的杏眼,让人只觉秾丽热烈。 这样颤着睫毛时,像是笨拙而不自知的勾,引。 宁稚安忍不住害羞,不自在地扭了扭,然后惊悚地感觉自己腿根似乎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 他忍无可忍地睁开眼,却正对上季昭然黑沉的眼底。 宁稚安惊得一缩肩:“您这个眼神多少有点变态了。” 季昭然却笑,还大发慈悲地放开了他。“你也就这点出息,还会装横。” 两人并排挤在狭小的沙发里,季昭然平静了呼吸,捏着宁稚安柔软的耳垂,低声说了一句他似懂非懂的话:“这么傻,得吃过多少亏。” “糟糕!” 宁稚安原本有点昏昏欲睡了,听到季昭然的话,忽然应景的瞪大眼睛,然后猛地拍了下自己脑袋:“我厨房还泡着方便面呢!” 季昭然:“……” 季昭然没有在这里留宿,临走前,他吻了吻宁稚安:“等我明天接你。” 宁稚安下意识想到自己百度来的不良内容,目光躲闪地追问:“明天到底干嘛去啊?”话音刚落,他就欲盖弥彰地给自己澄清:“我可没有多想,就是有个心理准备。” 季昭然:“带你去看望留守老人。” “啊?”宁稚安懵了,又想到自己家里还有一位留守小鬼,他立刻为自己日后的坦白相见做铺垫:“您真善良,实不相瞒,我就欣赏您这种热心公益的成功男士,您说巧不巧,其实我……” “……”季昭然:“我说的是,想带你见见我爸。” 宁稚安:“……” 好巧啊,我也想带您见我闺女。 季昭然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要体验不同的人生就当了演员,他对宁稚安有感觉就不留后路的追求。对这段关系,季昭然没有任何玩笑的心思在。 季则礼想见儿媳妇,恰好季昭然也想让季则礼认识一下他的宝贝。 但他还是退一步说:“见我爸是不是有点无聊?要不我带你去玩,怀来新开发了一个度假村,还没对外开放,不用担心被狗仔拍到。” 宁稚安根本没听进去季昭然说了什么,他忧郁又焦虑地说:“您怎么不早说,我什么都没有准备,不能空手去吧!商场几点开门啊?我总不能去早市买一篮子鸡蛋吧……”他想了想,绝望地问:“叔叔……喜欢吃鸡蛋吗?” 季昭然还没回答,宁稚安自己就否决了:“不行,我现在好歹是个小明星,可不能这样。” “……我给你准备好了。” “原来是早有预谋。”宁稚安放下心来,又忧心忡忡地追问:“上档次吗?可别给我丢人啊,我是小明星呢。” 季昭然倾身,笑着覆上他忙碌的两片唇瓣:“走了。” 临睡前,宁稚安拿起手机,一字一字地删掉百度搜索框里的信息:第一次约会,男朋友要带我去他家,他真的很坏吗? 又打出了一行崭新的、严肃的问句:第一次见男朋友的父母,需要注意些什么? 这个问题的回答就比较乏善可陈了,远不如上一个问题来得刺激与不良,宁稚安看得眼皮直打架,昏昏沉沉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季昭然接受了自己是荣誉阴间人这件事,还告诉自己,他很喜欢羊羊,宁稚安忐忑地把自己的小说给季昭然看,季昭然夸他:这是我看过最精彩的小说了。 宁稚安羞涩地抱住了季昭然。 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迎面而来的风都是温柔的,然后他听到季昭然的声音在头顶冷漠响起:可是这真的是你写的吗?怎么跟《夜挽长风》一样? 宁稚安猛地睁开眼! 空调徐徐地输送着冷风,宁稚安却满身是汗,他颤抖地捏着遥控器,连着按了好几下才把温度调到最低。 房间一片漆黑,只有空调运行亮起的零星光线。 宁稚安抱住双膝,将脑袋深深埋在膝窝里。 他也想毫无保留地对季昭然分享自己的秘密,用夸张地语气说:我之前糊到要退圈,想要写小说赚外快,却很倒霉地把文发表到阴间的小说网站了,结果您猜怎么着?好多鬼来找我催更! 其实我就是阴间那个失业小明星,但您别怕我,我真是人! 可他有一段百口莫辩的过去,所以宁稚安不敢赌季昭然的反应。 “大大?”小红敲了敲门:“你怎么啦?” “我没事。”宁稚安沙哑地说。 “哦!”小红没多想,大半夜依旧在辛勤操持这个家:“我看电表一直在跳字,你房间空调没坏吧!” “没有坏。” 听着小红絮絮叨叨的声音逐渐飘远,宁稚安轻轻吸了一口气,他缓缓放松下来,整个人陷进松软的被褥里。 “梦是假的。”宁稚安对自己说。“假的。” 清晨,天刚蒙蒙亮,宁稚安手机响起。 他闭眼,摸索着在床上滚了一圈才找到手机,看清来电人时,宁稚安的睡意已经去了大半。 宁稚安清了清嗓子:“陶姐,早上好。” “宁宁。”陶媛温柔地笑道:“是不是吵到你睡懒觉了?” 宁稚安弯起眼睛笑了笑:“您干嘛啊,忽然这个语气怪吓人的。” “我们现在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我现在在去你家的路上,”虽然陶媛知道他跟季昭然谈恋爱的时候未雨绸缪的焦虑很久,但现在她却异常地沉着冷静,陶媛问:“宁宁,你出道之前写过小说吗?” 宁稚安眉心一跳,听到陶媛继续问: “你以前跟任逾山认识吗?” “宁宁,不要怕,我和陈海不一样,我是你的经纪人,会站在你身边。” 宁稚安机械地讲完一通电话,挂断电话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办法仔细回想自己都说了什么。 他闭了闭眼,然后打开了微博—— 【宁稚安任逾山】这个词条正以一个醒目的“爆”字出现在热搜上。 宁稚安揉了揉眼睛,一时间感觉自己好像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季昭然打来的电话让他缓缓回神。 宁稚安觉得有点难堪。 原本他应该兴冲冲地起床,然后在家等着季昭然来接他,在路上他可能会紧张地抓紧安全带,然后被季昭然扣住手腕,季昭然会牵着他的手,告诉他不要怕。 宁稚安眨了眨眼,其实是不愿意接通这个电话的,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应该这样,他小声数着秒,在最后几秒接通。 静默片刻后,宁稚安吸了吸鼻子,然后很老成地叹了口气:“哎,季老师,今天我可能要爽约了,替我向叔叔说声抱歉。” “好,没关系。”季昭然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但宁稚安感觉他是装的,因为他接着说:“你以前问我,要是有人说你坏话,我会不会相信你,你还记得我怎么说的吗?” 宁稚安没有回答,季昭然也没有再重复,他温声道:“在家乖乖等我,好吗?” “好。”宁稚安抿了抿唇:“那您快一点。” 挂断电话,宁稚安走到浴室,用凉水洗了把脸。 他盯着镜子前脸色苍白的人,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喃喃道:“好像比梦里幸运一点啊。” 第94章 【真是活见鬼,这都是什么阴间言论。】 《夜挽长风》是任逾山的处女作,连载之初便广受好评,受到不少读者的喜爱,当时的这本书可以用风头无两来形容。但没过不久,另一个平台上忽然也出现了一部连载文,剧情与人设、包括遣词造句,几乎与都与前者毫无二致。 《夜挽长风》的书迷炸了,写书就好好写书,你跟这玩连连看呢? 一时间,铺天盖地的谩骂直奔那个作者而去,作者笔名叫槐序,一时间,他文章评论区,微博留言几乎全都与抄袭两个字沾边。 虽然槐序坚称那部小说是自己原创,但是读者并不买账。 “哈哈,我笑了,你是觉得互联网上盲人很多吗?” “说你是抄袭都算夸你,你这跟盗文狗有什么区别,把人家的作品复制粘贴到其他网站。” “抄袭也要讲点基本法吧?头一次见到你这样直接拿走就用的。” “你快闭嘴吧,替你脸疼。” 这件事以槐序封笔不写为结尾,之所以忽然与宁稚安联系上,是因为《夜挽长风》影视化在即,最近频繁出现在热搜上,主演的粉丝和很多对剧感兴趣的网友都去看了一下原著,顺便了解了一下这本书的陈年旧事。 有人慕名去参观了槐序的微博。 在抄袭事件前,除了写作,他还发了一些自己生活中的小事,然后被有心人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个人竟然与当红明星宁稚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曾经发过一段没露脸的变魔术视频,过程中出现了失误,他很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了一句:“哎呀,穿帮了。” 在这段视频里,不仅他的手与宁稚安极度相似,声音更是与宁稚安刚出道时别无二致。 槐序发过一条微博:我有个朋友很不招大鹅的喜欢,想问下人与大鹅搏斗胜出的概率是多少? 如果说这些还只能说是巧合,但另一条微博,就不太能够用巧这个字来解释了。 【今天妈妈把车卖掉了,虽然她嘴上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还是感觉她很难过,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把车买回来。】 这似乎是一条留念微博,配了一张车内饰结构的照片,虽然没有显露出车标,但是有细心的网友却发现,车内的样式构造、副驾驶前储物箱上的三道划痕、还有安全带上断裂的地方,都与宁稚安在综艺节目中驾驶的夏利车一模一样! 然后,宁稚安与任逾山的名字就火速登上了热搜。 【吃瓜回来了,之前我就很疑惑,宁稚安一个明星,天天开辆破夏利,是卖惨呢还是卖人设呢?现在看到那条微博,或许就解释了这个问题。】 【开玩笑呢吧???这真的好离谱,但是每一条又都对上了,宁稚安是因为抄袭了混不下去才去出道的吗?】 【真没想到宁稚安是这种人,任逾山也够有教养的了,明明被抄袭了却从来没有公开谈过这件事,给他留着脸呢。】 【卧槽,这是真的吗???】 【原来宁稚安就是槐序!天呐,没想到干了这种事还能靠着脸去娱乐圈!!!】 宁稚安的粉丝没怎么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算是对他好。而以往跟宁稚安不太对付的季昭然粉丝,因为前几年的腥风血雨经验充足,则在有条不紊地帮宁稚安反黑。 还有一群起名很奇怪的网友,也表示自己会一直支持宁稚安! 【地狱里开出的花:看着宁稚安受委屈,气得我眼睛都掉了,现在还没找到另一只!】 【不要在坟头蹦迪:我们会跟宁稚安共度难关。】 【美丽的山村老尸:永远爱小明星宁稚安。】 【祝你早日投胎:不要欺负宁稚安,小心走夜路碰到正义之士教你们做人!】 季昭然粉丝在艰苦奋战的同时,看到这些名字和言论均是心里一咯噔,心说真是服了你宁稚安。 都这时候了就别省钱了,买点高质量的水军行吗??? 宁稚安整理好心情走到客厅的时候,小红正坐在电脑桌前进行激烈的互联网对线,还在自己面前架起一部手机,切小号给自己点赞助威。 他视力好,不需刻意便看清屏幕上的内容。 【红衣美女:除了《夜挽长风》,任逾山写的都是什么东西啊,宁稚安那么有才华,需要抄他的?】 网友回复:【真是活见鬼,这都是什么阴间言论。】 小红大惊失色,立刻回:【你看得见我?】 宁稚安自我调节能力很强,短暂的沉郁过后,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太像正经历着水深火热的人了。 宁稚安有一段不愿提及甚至想起的过去,他不是没有想过,会不会有一天,自己的名字会跟那个卑鄙的行窃者一起再次被提起。 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宁稚安曾对这一天做过最坏的想象。 这一天来得猝不及防,但是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宁稚安陷进沙发一角,打开一包薯片,随便调了个电视台看。小红余光一瞥,见电视里正演着苦情戏,心里顿时涌出一股酸涩。 她在【孟婆汤文学网】论坛里说:大大一定是从这剧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了! 插播进一段广告,宁稚安换了个台,这次是个搞笑节目,小红心里更难受了,在论坛里敲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悲伤的: 大大的心里是有多苦,才要看这种东西让自己快乐! 看到一半,邹墨的电话不紧不慢拨了过来。 宁稚安怔了怔,在写作这条路上,邹墨于他而言有非凡的意义,他将电视静音,低声道:“邹老师。” 邹墨直白入骨地问:“小宁,是你吗?” 电视里的男女无声大笑着,宁稚安不自觉地握紧遥控器,声音有点闷:“您都知道了还问我。” 邹墨之前疑惑但没问出来的很多事,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宁稚安对写作莫名的执着与兴趣,宁稚安对任逾山的抗拒与厌恶,说起《夜挽长风》时,宁稚安的反常与沉默。 邹墨没有问宁稚安是不是真的抄袭了任逾山,反而有些欣慰地说:“好,你写的不错。” * 剧组,任逾山快步穿梭于临时搭建的布景中,有不知情的摄影师热情地向他打招呼:“任编今天来得挺早啊。” 任逾山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句,随即加快步伐往房车走去。 目送着任逾山走远,另一名场务小声说:“这时候你还敢跟他打招呼啊?” 摄影师不明所以,场务将手机打开摆在他面前:“看,正上着热搜呢,这事真就他妈离谱了,宁稚安一个明星,写小说?抄袭他?” 时间尚早,剧组里人还不多,但不少三三两两凑在一堆耳语的,任逾山面色阴沉地走到房车前,直接拉开了门。 房车里,于锐正心情不错地看着手机,一抬头见任逾山进来了,他笑着迎上去:“你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 任逾山半抬着眼,看不出喜怒。 “热搜是你买的?” “对啊。”于锐慢悠悠攀上他的肩,莞尔道:“真是想不到,以前抄袭你的人竟然是宁稚安。我跟他当了好几年的队友,也没想—— “啊!” 任逾山毫无预兆地朝他脸上扇去,于锐没有防备,向后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谁让你自作主张了!”任逾山压着声音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于锐捂着半边脸,眼底浮起一抹戾色,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声道:“任哥,你发什么脾气啊,我这样不也是为你好吗?就算我有自己的私心,但是把事情闹大对你也没坏处吧?” 任逾山将目光藏匿于一双镜片之后,让人看不清情绪。 “再说了,这事也不是我找人扒出来的,我也就是顺势帮他上个热搜而已。”脸颊刺痛,于锐用手背轻轻蹭了蹭,继续说:“您担心什么啊,是他抄你,又不是你抄他。” 任逾山年纪不大,凭借着父亲任承平的人脉和资源,将事业经营的有声有色,不仅有代表性的作品,还拥有着非常不错的口碑,是圈里争相奉承的对象。 有人在采访中曾说过,任承平应该因他感到骄傲。但没人知道,任承平曾因为他,而在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前抬不起头来。 任逾山盯着于锐,冷冷道:“别再多管闲事,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 陶媛到的时候,宁稚安薯片已经吃完大半。她托着腮,安静地听宁稚安讲述过往,小周一米八几的个子,在旁边听得偷偷抹眼泪。 眼看着一包纸巾快下去了,宁稚安心情复杂地说:“小周,坚强点?” 小周呜咽一声,当即哭着跑开了。 宁稚安茫然地摸摸后脑勺,感觉自己非但没有安慰到他,还造成了二次伤害。 陶媛指尖轻点着桌面,在小周压抑的啜泣声中缓缓开口:“小宁,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水杯见了底,宁稚安给陶媛续上一杯温水,摇头说:“我听不懂这些复杂的事情,您就直说吧。” “如果想要把损失降到最低,就要完全否决这件事。现在没有能够绝对证明你就是槐序的证据,只要你不承认,没人能拿你怎么样。” “我会找个人站出来声明自己就是槐序,这样一来,你不仅能够彻底摆脱这件往事,也会成为一个完完全全的受害者,现在骂你的网友会因为内疚而为你说话。”陶媛说:“任逾山如果只是想炒作ip,没必要把事情弄这么大,他配合大家可以双赢,他不配合,我也会通过别的方式让你和槐序这个名字彻底一刀两断。” 陶媛说完,不仅小红和羊羊阴沉着脸,连小周都在卫生间里大喊:“那宁哥的苦就白受了吗?!” 宁稚安没有反对也没有大吵大闹,像是个局外人,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安静望着陶媛。 陶媛轻啜一口白水润嗓,继续说:“或者堂堂正正和任逾山宣战,彻底撕开这段往事。” “这会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照你所说很多证据都被他毁掉了,我们赢得概率并不大,如果输了你会身败名裂。” 陶媛故作轻松地说:“刚才我的电话都被打爆了,全是来打听这件事的。” 她话音刚落,手机便再次响起。 是个陌生的号码,陶媛没有避讳宁稚安,直接点了接通。 “您好,哪位?” “您好,我是任编的助理。”年轻男性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 宁稚安缓缓抬起头,陶媛看着宁稚安,对着话筒恍然大悟似的说:“任编呀,久仰大名。” 男助理干笑了两声,说:“找个地方,咱们谈一谈吧?” 客厅里针落可闻,连本就没有声息的小红都忍不住屏住呼吸,陶媛打开了免提,不紧不慢地说:“您想谈什么呢?” 男助理静了片刻,婉转道:“陶经纪人真会开玩笑,这就不用直说了吧?” 陶媛笑着说:“如果是我想的那件事,很抱歉,我没有决定权。”她把手机递到宁稚安面前:“或许你应该问一下宁稚安的意见。” 通话那头的人安静下来,屏幕沉静地亮着,宁稚安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在快要自动熄灭的前一秒才淡淡开口: “任逾山还是没有长进吗?” 助理愣了愣:“你说什么?” “四年前让任承平出面,现在让你来转达,他是傲慢到什么程度,才会面都不露?” 助理解释道:“你误会了,任编最近有点——” “还是说,”宁稚安打断他,冷静到近乎嘲弄地说:“他根本不敢面对我?” 宁稚安语气嘲弄地说:“任逾山应该就在你旁边吧?那我就不麻烦你转达了。” 通话中传来一道不平稳的呼吸声。 阳光斜照进客厅一角,宁稚安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在光下泛出一道脆弱的,近乎透明的光晕。 他和陶媛对视着,平静而坚决地宣布自己的决定: “任逾山,做好准备啊,这次我可不会再妥协了。” * 地府,往日平静的忘川河水今天一反常态的汹涌湍急。一眼望去,漫天遍野皆是凶戾气的鬼煞之气。 河岸边,密密麻麻的鬼聚集在一起,场面一度混乱。 “我给我儿子托梦暴打了他一顿,敢说大大坏话,看我不收拾他!” “阳间人只会伤害大大,我们鬼才会宠爱他!” “我要去看望大大,他现在一定很需要我的安慰!” “任逾山,从今天起你就要深深记住爸爸的名字了!” “狗鬼差不要拦着我,我要去阳间!” 怀特敷衍地做出拦截的动作,嘴上却大声说:“不可能,除非你们从我身上踏过去,否则我这种正义鬼差是不会让你们随便去阳间的!”没鬼碰他,他却自己就摔倒了:“哎呀,怎么还推我!” 周围的鬼不乐意了:“你这个鬼差怎么还碰瓷?” “……”怀特依然坚毅道:“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你们休想在我摔倒的时候去阳间帮大大!” 范无救冷漠地靠在阴柳旁:“……” 怀特:“千万不要去阳间啊……” “不要……” “去……” 周围的鬼更气愤了,梗着脖子道:“你有没有点良心,现在可是大大被欺负了,你跟大大最好,现在却这样忘恩负义,大大知道了会多伤心!” “草!”怀特装不下去了,拍拍屁股自己从地上站起来。 “还不跑,真等我抓你们啊!” …… 拥挤的车流沿着道路缓缓挪动,季昭然咬着烟,眉眼锋利阴郁,有种汹涌的压迫感。 司机咽了咽口水,恨不得自己下车去处理前面的交通事故。 “任逾山刚才打电话过来,想跟您和宁老师谈一谈。”助理说:“陶媛说,宁老师那边拒绝了和解。” 季昭然吐出一口烟,灰白色的雾气缓缓在空中漂浮:“听他的。” 他嗓音沙哑,脸色有些异于平时的苍白,眼珠却似泛着寒光,助理忍不住问:“您还好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季昭然没说话,垂下眼睑拨弄着腕的的朱砂手串,珠子滑动间折射出殷红的流光。 车厢宽阔而沉静,助理和司机的呼吸都是轻的,季昭然却听到了许多别的声音。 声音忽远忽近,有嘈杂的男女叫喊,声音阴沉飘渺,像破碎的磁带,带着断断续续的电流声: “宁……气……” “打死……死……” 到后来逐渐清晰,能够真切地听到内容: “心疼死我了!大大现在是不是咬着枕头哭鼻子呢!” “哎呀,范无救,你刚才什么都没看到对吧?拜拜了我也要找大大去了!” “任逾山,敢欺负宁稚安,阴魂不散我也要跟着你!” “呜呜呜失业小明星,我滴宝!” “我觉得还是由我来做失业小明星的老公比较稳妥,那个姓季的影帝给不了他幸福!” 脑仁胀痛,季昭然将烟掐灭,紧蹙着眉问助理:“有几个姓季的影帝?” 完了,他还是被气疯了。 心里这么想着,助理平静地说:“只有您。” 前方的交通事故终于处理好,车流由慢变快缓缓滑行起来。 司机松了一口气,轻踩油门想要加速,不料前车忽然一个急刹,司机连忙踩死了刹车——“砰!” 一股大力自车后袭来,后车追尾了! 巨大的冲击力令车内的人失控地向前倾去,季昭然下意识抬手,随即眼前一黑—— “砰!” 忘川河怒浪滔天,河水翻腾不止,像是在进场一场虔诚而盛大的迎接。 磅礴而浩大的鬼气旁若无人地漫布于酆都万里疆土,像是散步一样,漫不经心地察看自己的所有物。 所有正在喧闹的鬼同时停了下来。 范无救瞳孔蓦地一缩,指尖克制不住地颤抖,紧接着倏然远去。 怀特失神望着范无救离开的方向,喃喃道:“卧槽,出大事了!” 第95章 这篇文被人更早地发表过了。 宁稚安失神落魄地跑进医院,在大厅里好像撞到了什么,肩膀传来一阵钝痛,但他已无心分辨,匆忙地对大厅中的立柱鞠了个躬,小声说了句抱歉。 到病房前他反而迟疑起来,站在门口踌躇不前。 季昭然躺在病床上,眉眼依旧英挺,脸色却苍白得不似真人,他腕上插着输液管,朝宁稚安招了招手:“傻站着干嘛呢,过来。” 宁稚安慢吞吞挪步到跟前,压着一副哭腔小声问:“您疼不疼啊?” 他眼尾还带着尚未干涸的泪痕,往日神采奕奕的一双眼又红又肿。这是季昭然第一次看见宁稚安这样哭,他闭了闭眼,无奈道:“别哭了祖宗,看你哭我才疼。” 泪意再次奔涌,宁稚安强行压住:“怎么会撞车呢,怎么会……”话到一半他说不下去,单薄的肩膀一颤一颤的。 季昭然笑:“放心,不让你守寡。” 宁稚安现在听不得这种话,就算是季昭然说的也不行,他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闭嘴!” 这厉害的模样太难得,季昭然忍不住摸了摸他头发:“怎么,你想给我守啊?” “怎么还说啊!” 宁稚安又气又急:“都出车祸了,怎么还说这种话啊!” “咳咳。” 门口传来一阵轻咳,宁稚安回头看去,医生正拿着检查单站在门口。 他迟钝地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站在季昭然身边抿唇不语。 “检查结果出来了,轻微脑震荡,可能会头晕恶心,这几天要多注意休息。”医生说:“内脏没有损伤,但还是建议你留院观察几天。” 季昭然助理跟着走进来,忧心忡忡问:“需不需要做更详细的检查?” 医生:“不放心的话可以做。” 助理不敢越俎代庖,便将目光投向季昭然。 季昭然拉起宁稚安的垂下的手,手有些凉,还有些细微的颤抖。 季昭然一点点握紧,说:“我听家属的。” 医生跟助理接连出去,病房再次安静下来,宁稚安稍微放下心来,却因为终于放松紧绷的神经而哭得更加惨烈。 “都……都怪我,您是因为来找……找我,才出的车祸。”他抽噎不止,睫毛上的泪珠蓄满又坠下,满脸热泪地说:“都……都怪我,我怎么这么坏啊。” 原来他这么能哭,季昭然想。 季昭然捧住宁稚安的脸,轻柔地啄吻着咸湿的泪水:“别哭。” 他把宁稚安脑袋扣进怀里,不紧不慢地将视线投向紧闭的房门。 季昭然警告性地眯了眯眼,嘴上柔声哄着:“没事。啊,别哭了。” 宁稚安哭得几乎脱了力,他失态大哭的时候,手机一直在响,季昭然拿起来——是谢闻舟打来的。 季昭然:“谢闻舟给你打电话了。” 宁稚安大脑缺氧,仰着脸泪眼朦胧地说:“我现在不想接。” “哦。”季昭然利落地挂断电话,嘴上说着:“他没准找你有事。” 谢闻舟的电话将宁稚安理智拉回,他还有太多事情要面对。 抽泣了一会儿,宁稚安稍微平静下来。 “宁稚安,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季昭然凝视着宁稚安:“我的男朋友出事了,我却在热搜上知道。”他轻叹一声:“真的挺挫败的。” “对不起,我一直很想告诉您,但我又最怕您知道。”宁稚安轻颤着睫毛,缓缓说道:“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 “宁稚安,不管好坏,你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宁稚安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网上说的那个槐序确实是我。” “我从小就很喜欢看小说,初中的时候开始自己写,一开始是自己写在本子上,高中的时候尝试着在网上连载。” 虽然那时候宁稚安年纪很小,却因为无所顾忌,写得肆意昂扬,受到了不少读者的喜爱,虽然因为要学习,不能用很多时间去写作,但是他觉得很开心。 直到高三那年,宁稚安的母亲生了重病。 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父亲很快就组建了新的家庭,而他一直跟着母亲生活。虽然生活条件没有多么富裕,但是宁稚安一直觉得自己过的很好。 母亲的病来得措不及防,又需要花很多的钱,家里不多的积蓄很快见了底。 他尝试着找父亲借钱,父亲避而不见,那时的宁稚安只是一个还没成年的男生,每天咬着牙在医院与学校间穿梭,晚上回到家才敢偷偷地哭。 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任承平的公益项目决定资助他母亲。 那笔钱对于有钱人来说是九牛一毛,但是对宁稚安的来说无异于久旱逢甘。母亲的病有了好转,宁稚安也终于能松一口气。 宁稚安无比尊重与感激任承平,每天都会给他发送邮件,虽然任承平从未回过邮件,但他还是坚持表达自己的谢意。任承平是知名作家,怀揣着仰望的心情,他还羞涩地将自己存稿了很久的,已经写到一大半的小说发给了任承平,希望能得到一点点肯定。 那本书是在母亲生病前写的,那时候他意气风发,想要在高考结束后,把这部书当作礼物送给母亲。 从未回过邮件的任承平忽然有了回应:【这是你写的?】 宁稚安感觉他语气有些奇怪,但没有想太多,如实地回答了任承平的问题。 后来任承平开始频繁地回复宁稚安的邮件。 “我不知道,跟我发邮件往来的并不是任承平本人。”宁稚安垂下眼睑,语气很轻地说:“高考结束,我妈妈的身体也有好转,我就决定开始连载这本书,赚一些钱缓解一下家里的状况。” 然而等待宁稚安的却是一场猝不及防的噩梦—— 这篇文被人更早地发表过了。 宁稚安的存稿只给人任承平一个人看过,而发表这篇文的人名字叫做任逾山。 他在微博上解释的同时也在努力发邮件联系任承平,但是因为他的反抗,宁稚安的邮箱被异地注销了,证据被毁,他母亲的资助也被断了。 宁稚安温顺地蜷在季昭然怀里,像只找不到家的小狗:“这件事闹的很大,然后任承平找到了我。” 季昭然轻轻拍着宁稚安后背,他已经猜出了结局,但还是想一丝不差地了解宁稚安的过往。“他做了什么?” “他给我道歉了。” 任承平亲自给宁稚安道歉,恢复了对他母亲的资助,却只字不提为他澄清抄袭的事情。 曾经宁稚安想不明白,为什么任逾山那么大胆,好像丝毫不担心做坏事的不良后果。 后来他才知道,在他眼里自己只不过是个随便拿捏的对象。 任逾山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但因为几十万,就能让宁稚安断了脊梁骨,认下了所有骂名。 “谢闻舟一直想找我却找不到,甚至认错了人,也跟这件事有关系。”宁稚安闷声说:“我改过名字,原来叫宁予槐。” 任承平希望他忘掉过去,带着新的名字有新的开始。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连任逾山都不知情,不然以宁稚安现在的知名度,他未必敢如此大张旗鼓地炒作《夜挽长风》。 “后来我被星探挖掘,签了经纪公司。一开始我很害怕,害怕自己会被任逾山认出来,然后被雪藏。”宁稚安眼眶还是红的:“后来我妈去世了,我也把人任承平的钱还清了,无债一身轻,我不怕他了。” “那段时间我很凶,总会希望能在某个场合见到他,然后跟他打架斗殴,能闹多大闹多大,最好全世界都知道我把任逾山给打了,或者直接发微博找他约战。” 季昭然温声说:“宁宁很厉害。” “后来任承平身体也不好了,他已经没多少时间的时候找到了我,说了很多忏悔的话。我能感觉他的内疚,他是真心希望我能过的好,但他也没办法放下任逾山。” “我就想,算了吧,只要任逾山不再主动找上我。” 痛快淋漓地哭了一场,宁稚安有些累,轻轻蹭了蹭季昭然胸膛:“毕竟如果没有任承平,我妈可能熬不过我高三的暑假。” …… 宁稚安太累了,几乎昏睡在季昭然怀里。 季昭然抱着他,哄着他,确定他睡熟之后,才冷冷朝门外瞥去一眼。 “出来。”季昭然说。 第96章 “他说祝您早日康复!” 季昭然车祸的事情捂得很死,即便媒体那边有一点消息,也被强势地压了下来,传不出一点风吹草动。 反倒是宁稚安这边,网上的通稿沸沸扬扬,却没有任何的澄清与解释,任由或真或假的消息肆无忌惮的传播。 微博上充斥着谩骂,指责与嘲讽,一夜之间,宁稚安仿佛再次被公司抛弃,任由舆论将他架在火上烤。 他没有删除槐序的微博,随着网友的关注,无数细节被放大,过往的蛛丝马迹全部被挖掘出来,甚至已经有所谓的“知情者”匿名发出了宁稚安那辆二手车的过户记录, 第一人车主的确就是宁稚安的母亲。 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仿佛已经可以直接将人定罪—— 虚荣贪婪的男生不知廉耻地窃取了别人的成果,被发现后还咬死不认,迫于舆论的压迫停止了写作,又凭借着一张出挑的脸蛋,摇身一变成了小有名气的明星,享受着粉丝的喜爱和优渥的生活。 像是默认了这种说法,也默认了这种罪行,除了沈洛泽,平时跟宁稚安交好的一众圈里人全部选择了沉默,对宁稚安的事情闭口不谈。 而沈洛泽一连发了好几条微博,每条都能成为娱乐圈公关经典反面案例: 【宁稚安人品非常好,绝对没有抄袭,他一定是无辜的,他好可怜。】 【我绝不相信宁稚安是那种无耻小人!】 【聪明的头脑总是相似的,或许这一切只是巧合,宁稚安只是不小心和任编想到一起了呢?】 【@宁稚安,你受苦了】 【@任逾山,你说句话呀!】 沈洛泽是流量明星,本身就有很高的话题度与不在少数的黑粉,他在此刻出声,还公开表示支持宁稚安,非但没能力挽狂澜,还让宁稚安的负面热度居高不下。 连沈洛泽的粉丝都快破防了: 【我一生行善积德怎么就粉了你这么个糟心玩意,不想当明星了趁早进厂吧。】 【互联网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所有人都不说话,你算什么东西啊你替宁稚安出头?】 【你能卸载微博去玩4399吗?】 【不是说长手了就非得发微博的,你要是非闲的就用手打脸听听响吧。】 …… 慢悠悠地看了一会儿热搜,于锐笑着放下了手机,感叹道:“沈洛泽真是一如既往的蠢。” 虽然没想到沈洛泽会站出来,但这样的情况算是意外之喜,他也乐见其成。 陈海皱了皱眉:“宁稚安什么时候跟他关系这么好了。” 他给宁稚安当了四年经纪人,也就是半年前才被换掉,在那宁稚安跟谁有私交他心里一清二楚。 宁稚安怎么会在半年时间就跟沈洛泽有这样的交情了? “谁知道呢。”于锐无所谓地耸肩:“也就只有宁稚安会交这种蠢到家的朋友吧。” 陈海脸上没有太多轻松的表情,他总觉得事情顺利得有些过分,心里多少有点没底。 “季昭然……” 于锐不屑地打断他:“季昭然那种人,花点心思跟宁稚安玩玩也就算了,难道还会跟他患难见真情不成?听说季昭然他爸特别讨厌娱乐圈,要不然你以为季昭然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找圈里人,据说这次事情也有他爸的手笔,就是用宁稚安敲打他呢。” 就算是再没背景的明星,出了丑闻都要挣扎一下,像宁稚安这样完全放弃抵抗的确实很少。但如果是季昭然他父亲因为不满而插手,那事情似乎也就说得过去了。 “话是这么说……”陈海眼睛盯着于锐,提醒道:“你收敛一点,小心引火上身。” 于锐摊手,状似无辜地反问道:“这不是宁稚安和任逾山的恩怨吗,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陈海沉着脸不再说话,于锐觉得有些扫兴,又拿起手机,兴致高昂地欣赏起令宁稚安水深火热的热搜。 深陷水深火热的宁稚安,此刻正趴在病房的沙发上,跟沈洛泽你来我往地玩着欢乐五子棋。 虽然他最近不太上网,但沈洛泽那几条微博实在太出圈,他也略有耳闻,想到沈洛泽因为自己凭白挨了许多骂,宁稚安愧疚地连输了好几把。 沈洛泽高兴的不行,还要嘲笑他菜。 “季昭然呢?”沈洛泽在语音里问。 这家医院是季昭然父亲投资的,隐私性极好,将季昭然车祸消息瞒的滴水不漏,宁稚安的小区被不少娱记盯着,为了图清净,陶媛索性安排宁稚安在医院陪着季昭然。 宁稚安:“做检查去了。” “那你不贴身跟着?” 宁稚安就不说话了。 他总觉得季昭然最近有些神秘,动不动就去做检查然后不见踪影,望着他的眼神也隐隐带着些他看不懂的深意—— 宁稚安愁容满面地想,季昭然可别是真磕坏脑袋了吧。 宁稚安心不在焉,转眼间又输了一局。 沈洛泽在电话里大声嘲笑他:“你是黑白色盲吗!你不会以为那五个棋子可以拐弯吧?” 宁稚安又不好说是我在让着你,便嗯嗯啊啊地聊起别的。 沈洛泽想到什么说什么:“现在全网都以为季昭然为了明哲保身跟你划清界限了,安然无恙的cp粉都快忙死了。” 宁稚安有些好奇:“忙什么?” “一半忙着掐架,一半忙着写下堂夫文学。” “他因一场惊天丑闻被迫与恋人分开,伤心之下黯然退圈,向来不可一世的影帝忽然发了疯,誓要找出他的下落。” “五年后,他带着五岁的孩子悄悄出现在机场……” 宁稚安纠正:“按道理说孩子应该四岁,否则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沈洛泽:“对哦,那我改一下。” ……合着是沈洛泽写的,宁稚安服了:“你是真闲啊。” 两个人又打了一会儿别的游戏,都是以宁稚安惨败为结局,临挂电话前,沈洛泽心满意足地说:“对了,记得提醒季老板,早点给我安排上啊。” 宁稚安一头雾水:“安排什么?” “男一号呀!”沈洛泽说:“季昭然和我说,我发一条脑残微博,他给我安排一个代言。特别脑残的微博额外奖励一部男一号!” “哦。”宁稚安点了点头,内心一片荒凉:“所以你发微博,是为了男一号。” 这话其实有点冤枉沈洛泽,宁稚安被黑上热搜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替宁稚安解释来着,但是被季昭然拦下了,然后才有了这笔奇葩的交易。 沈洛泽想也不想地说:“对啊。“ “先别挂电话,”宁稚安笑了笑,轻柔的声音传过话筒,落入沈洛泽耳中:“我们再玩几盘五子棋吧?” 季昭然回到病房的时候,沈洛泽输的都已经快哭了。 沙发陷进一角,季昭然坐到宁稚安脚边,低声问:“在和谁玩?” 宁稚安挂断语音,冷酷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季昭然整齐地穿着住院服,姿态从容地全然不似个刚出车祸的病人,连那些繁琐的检查都像是纡尊降贵的妥协。 宁稚安有些不懂,季昭然为什么要让沈洛泽故意发那些没过脑子的微博。 季昭然的回答理直气壮:“因为只有他脑子不太好,符合那种人设。” 宁稚安丝毫没有察觉问题的重点已经被季昭然带偏了,他认同地点点头,又想到自己也不是很聪明,不然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处境。 他忽然产生一些同道相惜的怜爱之情,失落道:“但是沈洛泽被骂的很凶。” 季昭然:“我看他挺高兴的,巴不得再发多几条。” 宁稚安被季昭然说通,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他还没来得及再想,唇舌便被强势地侵入,凶悍而不得章法地掠取他肺里的氧气。 季昭然声音含糊地打断他的思绪:“别吃醋,好的都留给你了,他的都是剩下的。” 宁稚安想解释自己没有吃醋,但很快便被吻得头昏腿软,吞声忍泪地想着:自己才是脑震荡的那个吧! 收到谢闻舟消息的时候宁稚安正在陪季昭然睡午觉,脑震荡病人必须多休息,宁稚安小护工也不是白当的,严格要求他的作息,每天必须睡14个小时以上。 宁稚安小心翼翼从病床上爬下来,低头看了季昭然一眼。他鼻息轻稳平缓,一张英俊的脸陷在松软的软枕里,漆黑的眉峰舒展着,看样子睡得很沉,没有被他吵醒。 宁稚安放下心来,蹑手蹑脚地走出病房。 关门声传来的一瞬间,季昭然悄无声息地睁开眼。 他慢条斯理地靠坐在床头,神情淡漠地望着穿墙而来的范无救。 范无救依旧是一身黑衣,到季昭然跟前,微低着头说:“您要的东西都弄到了。” “任逾山怎么样了?” “地府里有很多宁……夫人的死忠书粉,让他吃了不少苦头,现在只要能放过他,他什么都愿意配合。” “放过他?”季昭然很轻地笑了一下:“他倒是想的美。” 季昭然摸出一支烟,但没点燃,只是拿在手里,问:“谢必安呢?” 范无救不好说怀特这两天都在满地府的打听保险理赔问题,只垂首道:“他羞愧难当,说在研究怎么头身分离,方便亲自提头来见您。” 季昭然鼻腔发出短促的哼声,好歹没有当着范无救的面将怀特大骂一顿。 想到任逾山,范无救犹豫了一会儿,踌躇着说:“您……不能杀活人。” 季昭然掀了掀眼皮,懒得答他这句话。 范无救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季昭然忽然朝会客区的方向冷冷睇去一眼。 宁稚安所在的会客区在走廊的尽头,离病房非常远,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听到那里的动静,但季昭然还是攒起眉峰,神情冷漠而懊恼:“倒把他给忘了。” …… 明白谢闻舟的来意后,宁稚安有些哭笑不得。 他笑着安慰道:“放心啦,公司没有不管我,只是时间线太长很多东西不好取证,所以没有冒然去澄清。季老师也没有抛……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怕谢闻舟不信,他凑上前去,神神秘秘地嘀咕道:“这都是战略,很复杂很深奥的,你一时间可能没有办法理解。” 谢闻舟仍旧看着他,目光有些复杂:“你很喜欢他吗?” 宁稚安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坦然地说:“是呀。” 谢闻舟顿了顿,说:“那很好。” 宁稚安长了一张很讨喜的脸,又总是一副见人三分笑的样子,总给人一种柔软的天真感,就好像他是泡在蜜罐子长大,一生顺遂,没经受过什么磨难的人。 但实际上,宁稚安实在算不上一个幸运的人,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未曾得到过生活给予的丝毫好意。 谢闻舟找了宁稚安很多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宁稚安能过的好。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在他被蒙蔽的那段时间里,他也成为了宁稚安不幸的加害者之一。 他甚至不是那么有勇气出现在宁稚安面前,也没有底气插手宁稚安的事情。 直到听说宁稚安处境并不好,季昭然也没有将他保护的很周全,他才抱着满腔的心疼,和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卑劣的窃喜,来到宁稚安面前。 谢闻舟沉默地望着宁稚安许久,才说:“不管任何时候,你有需要我的地方,都要告诉我,好吗?” “如果以后你不喜欢他了,或者他对你不好了,”他扯起嘴角,却不太能笑得出来:“你来找我,我给你做主,好吗?” 宁稚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踏出医院的时候,谢闻舟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网页链接。 【好姻缘婚姻介绍所,专业红娘,牵手幸福!(包括同性)】 ……谢闻舟用尽了毕生修养,才压抑住自己想要重新跟宁稚安谈一谈关于季昭然人品的冲动。 回到病房的时候,季昭然已经醒来了。他脸色依旧苍白,正垂眼望着手机屏幕,睫毛在下眼睑投出一片阴郁冷漠的倒影。 宁稚安惊讶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季昭然若无其事锁上屏幕:“醒来见你不在,睡不着了。” 宁稚安微微瞪大眼睛,解释道:“谢闻舟来找我,跟他见了一面。” “他有什么事吗?”季昭然语气异常温柔。 宁稚安不想让脑震荡患者琢磨太多,于是非常有大局观地说:“他说祝您早日康复。” “……”穿墙而过但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失的范无救忽然一个趔趄。 季昭然微微一笑:“我真是谢谢他了。” * 在宁稚安登上热搜的第三天,连陶媛都开始明显的焦虑,季昭然又一次做完检查回到病房的时候,忽然看着宁稚安,语气稀疏平常地说:“让陶媛过来一趟吧。” 宁稚安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她说没事非必要不要让她露面,媒体找不到我都盯着她呢。” 季昭然从衣服兜里拿出一个方形丝绒盒子:“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宁稚安浑身一震,险些以为季昭然要求婚,还暗自想着这也太狂了,非要邀请陶媛来见证吗? 他战战兢兢地打开,然后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一枚小巧的u盘安静躺在盒子里。 关于《夜挽长风》抄袭事件,当事人双方都没有回应,除了书迷,本来看热闹的网友都快失去兴趣了,又因为沈洛泽时不时发一条理直气壮的脑残微博,气的人牙痒痒,让宁稚安一直保持着极高的、负面的话题度。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宁稚安长时间的沉默是因为心虚与逃避,他本人大概已经被公司冷处理时,他又出人意料地出现了。 宁稚安v: 槐序是我。 四年前,槐序封笔的前的最后一条微博是我没有抄袭,现在我也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没有抄袭。 《夜挽长风》这本书,从头至尾都是我自己写的。每一个剧情、每一个角色,都是我用心构思出来的。 很遗憾这本书以这样的方式收场,希望大家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宁稚安不想用母亲的事情卖惨,他用很客观、很冷静文字的将这本书的背后的事情讲了出来,附上了一段长达127分钟的,他和任逾山邮件往来的录屏视频。 照片或许可以用后期作假,但录屏上的时间线很清晰也很直白,足够说明真相。 在最后,宁稚安写道: 那时我生活苦难重重,就希望我的主角纵使荆棘缠身,也要一往无前,永远自由,永远坚定,凭着一腔信念,完成所有我不能实现的梦想。 我想,现在该轮到我自己。 发完微博的时候,宁稚安的手都是抖的。 四年的恩怨,爆炸性的反转和惊天的丑闻蓦地浮出水面,砸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别说书粉,连路人都看傻了。 宁稚安的微博在前,陶媛联系好的媒体在后,迅速在网联网上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任逾山这种行为已经不能单纯地用抄袭来界定,他直接骗取了宁稚安的全部心血,还给他泼上终身都洗不掉的脏水,让他永远噩梦缠身。又用道德绑架宁稚安,软硬兼施地用家人威胁宁稚安,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宁稚安才刚刚高中毕业。 【看完视频我血压都上来了,任逾山你还有点良知吗!?】 【你们父子俩合伙欺负人家孤儿寡母,还把事儿做那么绝,真不怕遭天谴吗?】 【怪不得任逾山之前天天炒作,在知道槐序是宁稚安以后忽然就哑巴了。】 【我为我嘴过宁稚安深刻道歉,我是真的没想到明星能写书。】 【我就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 【被自己那么信任崇拜的人骗了,我都不敢想当时宁稚安有多绝望。】 【看来今年监狱春晚要有总编剧了。】 【@任逾山,你说句话呀!】 各种评论接踵而来,有心疼宁稚安的,有痛骂任逾山的,还有科普法律的,盛况空前绝后,没过多一会儿,微博就暂短性地瘫痪了。 宁稚安直勾勾地盯着屏幕,觉得这好像一场梦。 这四年里他不是没想过办法,也不是没找过门路,但他本就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何况对方早就将一切处理得滴水不漏。 任逾山助理打来电话的时候,宁稚安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就算找不到证据也要把任逾山的劣迹斑斑全都大声说出来,最坏不过是没有人相信,然后被骂到退圈,他不怕的。 但没有想到,曾经求而不得的清白竟然真的可以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心中重石落地后,宁稚安唯一的感觉就是很空。原本压在五脏六腑里的难过事被剖了出来,徒留胸腔里巨大的空缺。 他叹了一口气,茫然地坐在椅子上,一边机械性地吃着薯片,一边仰着脑袋看陶媛和季昭然吵架。 陶媛仍有顾虑地说:“我还是怀疑你得到邮件的渠道不合法。”邮箱账号的注销是不可逆的,季昭然拿出的记录太完整,就更加反常。 季昭然点头,表面工夫都懒得做,直接承认了:“确实不合法。” “……”陶媛身形一晃。“你可别害人!” “不然呢,不拿证据出来,光靠嘴感动天下人吗?”季昭然皱眉:“你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应该很清楚,不拿出绝对的证据,永远都会有人拿这件事戳宁稚安脊梁。” 陶媛有些复杂地看了季昭然一眼。 季昭然的话她不能否认,但她早已习惯圆滑与世故,用最小的损失,最不得罪人的方式去处理问题。 其实很多人也说过,季昭然这几年没那么有棱角了,她只是没想到,季昭然这次会这么强硬,一定要宁稚安干干净净的站在娱乐圈。 “放心,不会有人追究。”对上陶媛的视线,季昭然目光平静,不带什么情绪地重复。 “没有人会追究。” 行吧,你是爷。 陶媛认命地点了点头。 季昭然整了整衣袖,继续说:“与其担心这个,你不如快点干正事。你是宁稚安的经纪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你手里是不是还有别的艺人?这样不行,跟陆屿宁说一下,以后你只带宁稚安一个人吧,不要总是朝三暮四的。” 陶媛:??? 宁稚安虚弱地插嘴:“你们不要为我吵架了。” 季昭然非但没有见好就收,反而继续说:“拿出你专业的态度来。” “祝你早日康复!” 陶媛这辈子都被这么教训过,夺走宁稚安手里的薯片愤愤吃了几口,踩着高跟鞋快步走了。 第97章 要不你还是把我删了吧。 宁稚安的微博铁证如山,明明白白地扯下任逾山虚伪的面具,将所有恶行暴露于阳光下。 许是抵不住各方压力,任逾山终于发表了一篇道歉声明,还这场迟到四年的恩怨一个真相。 最先崩溃的是书迷。 她们有多喜欢这本书,当初就有多维护任逾山,然后把伴随而来的恶意倾数赋予宁稚安。 原来宁稚安才是受害者,才是《夜挽长风》的创作者,这样的结果让她们怎么接受? 卑鄙、无耻、禽兽不如,当初扣在宁稚安头上的辱骂成倍地还给了任逾山。 不仅宁稚安要向他提起诉讼,出版社、投资商也要一一找任逾山清算,任家在娱乐圈几十年的经营自此全部毁于一旦。 然而,就在网友以为这件事已经到此结束的时候,一个营销号忽然发出一段令人大跌眼镜的视频。 地点是个地下车库,主角除了任逾山,还有《夜挽长风》的男一号于锐。 视频中的两个人先是四下望了望,然后肆无忌惮地接吻,一吻过后,似乎觉得不太过瘾似的,两人相继钻进一辆私家车里。 紧接着,价值不菲的汽车开始了长达十几分钟的晃动。 视频以极快的速度传遍全网,成为广大吃瓜网友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得不说,于锐私生活挺精彩。】 【任逾山这老混蛋艳福不浅,不过不知道现在俩人关系是不是还如胶似漆哦~】 【任逾山的男一号不好当啊。】 【我没记错的话,于锐是不是说过自己没谈过恋爱啊?】 【没谈过恋爱,不代表没上过床,清纯男明星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于锐,该你出来走两步了。】 【@于锐,任逾山不给你开房吗?还是就爱刺激啊?】 同性恋在娱乐圈尚属于不能摆在明面上的忌讳,粉丝私下磕磕cp就算了,真人上阵有实锤的,这是头一遭。 宁稚安当初一张似是而非的照片,都能在有心人的引领下让他差点丢掉角色,更遑论这种情况。 于锐做事不地道,在娱乐圈有不少对家,好不容易出了事,不少人都忙前忙后地帮于锐“出圈。” 水深火热的那个,很快轮到了于锐自己。 不得不说,他能混到今天这个样子,确实是有点本事在的。 于锐迅速地发表了一篇微博,先是解释车里的情况,并非大家想象的那样。他避重就轻地表示自己被任逾山的表象欺骗、蒙蔽,仰慕他的才华,然后才很伤心地知道了任逾山的真面目。 大量的水军控制住舆论,仿佛于锐真的只是个纯情的受害者。 【抛开性别不谈,谈恋爱遇到人渣不值得同情吗?】 【上个车就是车震,有些人脑子能不能干净一点啊?】 【有些人能不能善良一点,于锐也是受害者。】 【真心喜欢一个人,不是一件应该被口诛笔伐的事情吧。】 舆论战争分夺秒,谁处于先机,谁就能更快的占据有利地势,前一秒还是香艳视频男主角的于锐,下一秒就摇身一变,成了可怜的小白花。 但显然,有人并不想让于锐好过,连这明显的水军反扑都好像只是对方的欲擒故纵—— 次日,那条营销号再次发了一条视频,是上一条的续集。 与任逾山分别后,于锐很正常地与朋友聚餐,聚餐后,他独自前往某夜场,在里面和一名衣着暴露的女性发生极其暧昧不堪的肢体接触。 散场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某酒店。 第一条视频或许可以解释,第二条视频或许只是单纯的男欢女爱,但两条视频发生在同一天,就实在匪夷所思。 那篇声情并茂的微博恰好证明了于锐的满嘴谎言。 全网哗然。 品牌解约,剧组除名,背负着这样恶性的丑闻,于锐的演艺生涯似乎已经可以一眼望到尽头。 沈洛泽关掉微博的时候,清晰地听到自己倒吸气的声音,他不禁感到心惊肉跳,过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平复心绪。 他是圈里人,比大众知道的东西要多一些,也更深一些。 这两天厄运缠身的其实不止沈洛泽一个人。 陈海被万橙辞退,与此同时,所有人娱乐公司都很有默契地拒绝了陈海的示好,换而言之,他在圈里再也混不下去了。 有个跟宁稚安发展路线有几分相似的明星,忽然丢掉了所有正在谈的资源。 这些人的处境各不相同,却都有一个共同点—— 宁稚安被污蔑时,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或买水军,或找人发布谣言,或买通营销号挑拨,让宁稚安本就艰难的处境再添荆棘,恨不得让他彻底消失在娱乐圈。 沈洛泽心脏一阵狂跳,忽然无比庆幸在宁稚安遇到难处的时候,自己选择了坚定地站在他那一边。 沈洛泽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季昭然唯独只让他一直发微博,又让所有人都真的相信了宁稚安孤立无援。 季昭然要的不是一场及时而得体的危机处理。 他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宁稚安惹不得。 他要的是永绝后患。 * 接到电话的时候宁稚安正弯腰整理出院的杂物,他接通电话,声音清脆地“喂”了一声:“您好。”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宁稚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说:“您好?” 半晌,话筒中传来一道沙哑的嗓音。 “我是任逾山。” 宁稚安收敛了笑意。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缓慢地站直身体,问:“找我有事吗?” 任逾山的声音似在发笑,却令人很不舒服:“我做的事,全都承认了,我什么都没了,娱乐圈呆不下去,编剧也做不成了。” 宁稚安不明白他特地打这一通电话的目的,“哦”了一声,“所以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虚伪,我没有道德心,我不是人,我不是东西!”任逾山自顾自地说,声音越来越高亢。 宁稚安莫名恼火,克制地踢了沙发腿一脚。 他皱了皱眉,尽量平静地说:“你说的这些没有意义,在我看来现在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而且我并不认为你的道歉有诚意,所以根本没有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你……”任逾山刚开口,通话就响起一阵噪音,斑杂的电流声传进宁稚安耳廓,听得人很烦。 宁稚安将手机拿远了一些:“你还有别的事吗?我很忙,准备挂了。” “别挂!”任逾山忽然激动地说:“我什么都没有了,你放过我吧,我跟你道歉,你就放过我吧!” 宁稚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莫名其妙地挂断了电话,又把号码拖进黑名单。 任逾山看着屏幕上无法呼叫的界面,绝望地跌坐在地上。 已经快半个月了,他被恶鬼缠身,电视里、浴缸里、阳台外,那些鬼无孔不入地在他身边狞笑,连梦都不属于自己。 只要一睡着,他就会被面目灰白的白衣鬼差带到一个满是尸山血海的地方,不管他如何地跑,如何地挣扎,都会被后面的恶鬼抓住。 他不敢闭眼,不敢睡觉,已经快到被这种煎熬折磨到精神崩溃。京市没有一个高人敢接手他的事情,只含含糊糊地说:他得罪了不得了的人。 “笃、笃、笃。”不轻不重地敲门声响起。 又来了,那些鬼又要来了,任逾山瘫在地上,绝望地抱住脑袋。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敲击声由远及近,从门廊到卧室,吊灯忽然一盏一盏自己灭掉,明目张胆地将任逾山从光明拖拽进黑暗里。 脚步声不紧不慢,最后停在离他不远处的单人沙发。 任逾山满眼血丝,双目猩红地抬起头—— 沙发上的人双腿交叠地坐着,坐姿从容优雅,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闯进别人家里的不速之客。 “你是谁?”任逾山嘶哑地问。 那个人慢悠悠地点了支烟,猩红的火光舔舐黑暗,映出一道优美的剪影,又似浓云迷雾看不真切。 “给他打电话了?”他开口了,嗓音低沉,音色有些发凉,任逾山不记得自己听过这样的声音。 “果然……果然是你们……”任逾山低喃着,连日的压抑与崩溃让任逾山情绪极不稳定:“你到底是谁?我都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杀了我吗!?” “杀你?”那个人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否认道:“放心,我不会这么做。” 他语气很轻,毫不避讳地在陌生人面前吐露出一点温柔来:“他胆子那么小,吓到他怎么办?” 任逾山似乎有了点底气,面目狰狞地说:“你不怕我说出来吗?我自己过不好,宁稚安也别想好,大不了一起玩完,拉个垫背的我也不算亏!” “你可以试试啊。”那个人吐了一口烟雾,在黑暗里漫不经心地说。 下一秒,任逾山眼前出现一条猩红的河流,河水黏稠阴冷,河底白骨累累。见到任逾山,岸上的鬼全部停下动作,冷冰冰地盯着他。 河水陡然大震,岸边狂风四起,浪涛拔天而起,誓要将他吞噬。 任逾山吓得脚底发软,连滚带爬地后退,跑了几步,竟真让他重新跌回熟悉的黑暗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他还没来得及庆幸,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到了。 任逾山低头——竟然是他的身体! 他被他的身体绊倒了! 任逾山目眦欲裂地惊叫:“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似乎觉得无趣,随意地挥了挥手,他就被重重的撞进那具身体里。 生魂回到身体有种强烈的共鸣感,任逾山狼狈地倒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已,满脸涕泗。 “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沙发上的人身体微微前倾,懒得再伪装出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人还是要学着聪明一点,你说对吗?” “您……您说的对。” 似乎是满意于他的识相,对方大方慈悲地说:“从今天起,就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再缠着你了。任编剧,你可以安心地活着。” 说完,他站起身掸了惮衣袖,黑暗中那道长身玉立地身影缓缓朝外走去。 任逾山不知道磨难是否真的会如他所说就此结束,但这番话还是在他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行至玄关那位不速之客忽又停下,很轻地笑了一下。 “不过,你最好日夜祈祷,千万不要死的太早啊。” * 季昭然回到病房的时候,宁稚安正心花怒放地盯着屏幕,见他进来,连忙做贼心虚地扣上手机,还先发制人地说:“您怎么不敲门啊?!” 季昭然:“……我进我病房还要敲门的?” “当然了,”宁稚安有一堆歪理对季昭然说:“我们写东西的都很在意这些。” 他一边说着,一边欲盖弥彰地将手机藏到身后,季昭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倒也没有追问他。 过了一会儿,宁稚安觉得理亏,自己凑到季昭然跟前,刚准备开口,忽然狐疑地朝着季昭然领口嗅了嗅。 宁稚安仰头问道:“怎么有烟味?” “……”季昭然:“二手烟,别人抽的。” 宁稚安不信:“真的吗?” 季昭然反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宁稚安立刻就信了,气汹汹道:“抽烟的人未免太没素质,最好别让我遇见,否则要他好看!” 他暗自恼怒了一会儿,又不放心地跑去护士站咨询,脑震荡病人不小心吸了二手烟会不会有不良反应,与护士再三确认后才踏实下来。 回病房的路上,宁稚安顺便打开手机,在刚才突然中断的聊天界面中慢慢地敲字:^^有机会…… 地府,怀特蹲在萧条的树根下,盯着一连串的聊天记录,愁得直嘬牙花子。 【宁稚安】:我心里是很有计划的,虽然不想让季老师再被蒙在鼓里,但是也不能太冒进,最好是徐徐图之。 【怀特】:…… 【宁稚安】:我记得季老师很讨厌鬼,甚至称得上厌恶。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他,跟你们自己风评差也有关系。 【怀特】:是……吗…… 【宁稚安】:但我已经不嫌弃你们了,我准备先和季老师一起看几部善良鬼的电影,再给他讲一些感人的民间传说,改变他对鬼的刻板印象。 【宁稚安】:再“不经意”地聊起我偶然遇到的几个鬼,让他明白阴间也有情阴间也有爱。循序渐进,最后坦白的同时再用自己在阴间的河景别墅诱惑他!对了,能给我拍一下我那栋别墅的照片吗? 怀特都想求宁稚安不要再说下去了,他真的不想知道太多啊!!! 宁稚安继续意气风发地说:季老师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感觉这样一定能行。 【宁稚安】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现在浑身都充满干劲。 怀特想了半天,最后虚弱地回:要不你还是把我删了吧。 【宁稚安】:^^有机会我们一起给你烧纸。 第98章 “季老师真是个很要强的人了!” 出院的那天阳光热烈,宁稚安一早就收拾好大包小包,忙忙碌碌地办理出院手续。 季昭然助理高高简直坐立难安,对宁稚安说:“您歇着吧,这些事我来做就行。” 宁稚安喝了一口季昭然喂到嘴边的水,摆了摆手道:“没关系,我还给护士姐姐准备了礼物,亲自送才有诚意。” 季昭然顿了顿,语气不明地问:“礼物?” 宁稚安本就长得精致漂亮,嘴巴还甜得很,半个月下来,这一层的护士都成了他的妈妈粉。宁稚安发声明那天,亲眼看到好几个护士盯着手机偷偷抹眼泪。 宁稚安抹了抹唇角的水渍:“对啊,每个人一盒巧克力和一瓶香水,我闻过,味道很清甜,她们应该会很喜欢!” 季昭然十分微妙地说:“这么用心啊。” 话音刚落,病房外几个小护士期期艾艾地站成一排,羞赧地说:“宁宁,能合照吗?” “当然呀。”宁稚安笑得甜滋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可以不要发到网上吗,季老师住院的事情不方便外传。” “好呀好呀,我打印下来贴枕头里,谁都不给看!” 宁稚安被一群小护士前呼后拥的领走了,病房倏的安静下来,剩下高高和季昭然面面相觑。 季昭然顶着一张冷薄俊美的脸发脾气:“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帮忙去,为什么没你的巧克力心里没数吗?” 陶媛光彩照人地踩着高跟鞋,一进来就听见这句话,无语地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她摘下墨镜,向高高投去一个眼神:我总觉得季昭然更变态了。 高高犹豫片刻,慎重地点点头。 * 季昭然入院时一切从简,出院阵仗却不小,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外走,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季昭然还不忘盯一眼小护士手里的巧克力。 宁稚安毫无知觉,满脑子都是医嘱:“回去以后,最好让助理一直跟着您,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要多注意着您的情况。” 季昭然一脸不可思议,仿佛他是个没有感情的渣男:“你让助理睡我家?”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人多嘈杂,其他人就先下了电梯,留他们俩等下一趟。 宁稚安换了种说法:“您住院这么久,伯父一定很担心您,回去多陪陪伯父。” 电梯缓缓下落,又升上来。 空荡的电梯里,季则礼带着两名保镖,喜气洋洋地提着送给儿媳妇的见面礼。 门打开,季则礼笑容还挂在脸上,就听到季昭然毫无感情的声音:“我跟我爸关系不好,我们形容陌路,他很冷漠,根本不关心我的死活,也不会管我夜里会不会头痛。” 季则礼:??? 他在外面还有别的爸了? 季昭然抬眸,看到对面的人也没太大反应,神情自然地领着宁稚安走进电梯。 门合上,季昭然平静道:“爸。” 爸? 爸!!! 宁稚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家庭伦理搞得整个人都有点傻。 倒是季昭然,从容地给他介绍:“我爸,季则礼。”他揽过宁稚安的肩,对季则礼说:“这是宁稚安,以前是大明星,现在还是大作家,你老听的那本书就是他写的。” 季则礼已经冷静下来,看都不想看眼前的糟心玩意儿,只和蔼地朝宁稚安笑笑:“你好,总在电视上见你,见到本人感觉更亲切。” 宁稚安咽了咽口水,结结实实地鞠了一躬:“伯父您好。” 季则礼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实在,愣了一会儿才从保镖手中拿过礼袋递给宁稚安:“送你的一点见面礼,希望你喜欢。” “谢谢伯父。”宁稚安受宠若惊,没想到季则礼过来还特意给自己准备了礼物。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帮季昭然解释几句,电梯已经降落到底层的地下车库。 季则礼率先走出,两名保镖紧随其后,司机看到,早有眼色地将车门拉开,在一旁安静等待。 宁稚安有些为难,季则礼则笑着朝他挥了挥手:“今天有些仓促,就不跟你多聊了,有时间让季昭然陪你来家里做客。” 望着逐渐驶离的黑色汽车和季昭然无动于衷的神情,竟真有点形同陌路的意思,宁稚安头都痛了,又不能跟无家可归的脑震荡病人计较,只能试探着问:“要不然您先去我那凑合一下?” 季昭然颌首,“勉为其难”道:“看来只能这样了。” 宁稚安:…… 一路上,宁稚安都欲言又止地望着季昭然,满脑子都是形容陌路的父子,想安慰季昭然又不知从何开口。 倒是季昭然,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还转过头好心地安慰宁稚安:“不用担心,家业我还是要继承的,以后你不想上班了就安心当少奶奶。” 宁稚安想吐血:“谁担心这个了!” 季昭然好笑地揉了揉宁稚安发顶,余光瞥到屏幕上新弹出的一条信息。 【我后悔了,不同意你和宁稚安在一起。】 【?】 【把他账号给我,我先打1亿过去,让他离开你找个更好的。】 【……】 * 高高提着行李,将两人送到家门口就识趣地走了。 从下电梯开始,季昭然的表情就不太对劲,但宁稚安也有心事,便粗心地忽略了。他微微蹙眉,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又想不起来。 开门的时候,宁稚安本能地迟疑了一下,细细密密的违和感堆叠在心里,仿佛家里藏着什么洪水猛兽。但他来不及再思考太多,就猝不及防地被季昭然捉住手指,结结实实地按在了指纹锁上。 “叮”地一声,房门打开。 “欢迎回家”的女性声音在楼道里机械性地响起。 然后宁稚安缓缓瞪圆眼睛,呆呆地望着直直扑向自己的两只鬼。 “宁稚安,你怎么才回家!”小红拽着羊羊的小手,转瞬之间就飘到了他面前。“真是让我们担心死了!” 宁稚安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好一会儿。 或许是最近的阳间生活太滋润了,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刚才没来由的提心吊胆是因为什么…… 小红眼里根本看不见别人,只激动地呜呜哭:“你这个没良心的,再不回来羊羊要认别人当爸爸了。” 羊羊也委屈极了,抱着宁稚安轻轻地蹭眼泪。 宁稚安莫名生出一种心虚的情绪,甚至产生背后有一双眼睛沉沉盯着他的错觉。 宁稚安想死的心都有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他僵硬地转头,朝着季昭然微笑道:“愣着干嘛呀,快进来。” 季昭然手搭在门边,修长的指骨微微收紧,险些没把门框拽下来。 他踏进房间,意味深长的打量一圈,以往入目整洁的客厅实际大有乾坤,皮球,洋娃娃,写字本,沙发的一角里竟然还他妈有几本书: 《说服伴侣□□需要几步》 《让孩子和后妈相处愉快的小秘诀》 《单亲爸爸求偶宝典》 《继母心理学》 京市某商业街,范无救与怀特无所事事地站在道边,这里即将发生一场事故,再过三分钟,会有两条生命因此终结。 蓦地,范无救眼皮一跳,他沉着脸道:“我总觉得有事发生。” 怀特冷笑道:“用你说,没事我跑这干嘛来,逛街吗?” “不是,不是这个。”范无救思考了一下,问:“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啊?”怀特道:“不知道啊,那位出院算吗?” “他出院……去哪里?”范无救的预感愈发不好。 “那我哪知道?”怀特嘴上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凑到范无救边上:“但我有种直觉,他会想方设法去大大家。” “不过也没什么嘛,”怀特甩着勾魂锁,无所谓地说:“大大家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怀特:“……东……西。” 范无救与怀特对视一眼。 门庭若市的商业街,似乎有阴沉沉的风无能狂怒地拍打在脸上。怀特张了张嘴,头顶花里胡哨的灯牌忽然接触不良,变得明明暗暗。 怀特:“……” “啪”的一下,范无救臂骨忽然断掉,隔着苍白的皮肉无力向下垂着。 他毫无波动地接上断骨,然后镇定地拍了拍怀特肩膀:“你说的很对。” 怀特:“?” 范无救:“看来确实去了他家。” * 凌晨,季昭然在黑夜里缓缓睁开眼,忍无可忍地将目光落到门缝边,那颗今晚已经鬼鬼祟祟出现三次的小脑袋毫无察觉,甚至还小幅度地向内张望。 虽说沈洛泽一直打趣宁稚安是小护工,但实际上,宁稚安不需要照顾季昭然什么,顶多是晚上睡觉时,季昭然霸道地不许别人在病房里呆着,只能由宁稚安陪床。 双人病房面积很大,两张床相隔一米都仍然显得空旷,往往是宁稚安自己睡得昏天黑地,非常的不负责任。 或许是离开医院,没那么有安全感,宁稚安便没那么放心,像巡逻似的,隔一会儿就忍不住来季昭然房间观望一下。 见一切如常,宁稚安蹑手蹑脚地钻回自己房间。 小红简直无语了,抱着羊羊坐在阳台的飘窗上对宁稚安一通数落 “你至不至于啊,太娇气了吧。脑震荡而已,想当初我死的时候都不带眨眼的。” “你这……也不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吧?” 宁稚安抱着枕头靠坐在床头,非常守男德地将睡衣穿得一丝不苟,他轻轻眨了眨眼:“情况不一样呀,季老师是因为我出的车祸。你都不知道那辆车撞成了什么样子。”他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说:现在想想我都忍不住后怕。” 宁稚安认真道:“你应该对季老师友好一点。” 小红无语:“我一个鬼,怎么对他友好啊?” 宁稚安想想也是,便说:“季老师可能要在我家小住一阵,你收敛一点,千万不要吓到他。” “你满脑子都是季老师!”小红把羊羊推出来:“你都不知道我们孤儿寡母怎么过的,羊羊天天在家哭,我想带她去看望你,却总是莫名其妙地被几个鬼缠上,烦死了!” 宁稚安纠正道:“羊羊是我养女,严格来说季老师才算是她的继母,你和她不是孤儿寡母的关系。” 小红气得指甲都长了,又听到宁稚安继续说:“要不你带羊羊去短期旅行吧?” 小红:“你是人吗!” 宁稚安:“我是啊。” 宁稚安无奈地看了小红一眼,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忧虑:“其实今天我才感觉,这次车祸对季老师的影响是很大的。” “他只是出了一次车祸,我可能是要失去这个家了呢!”地位落差太明显,小红酸得快成精了,根本听不进去宁稚安在说什么。 “之前你们鬼都很怕季老师的,根本不敢靠近他。”宁稚安自顾自地分析:“在剧组的时候,我为了躲着来找我的鬼,还跑去了季老师房间。但是今天季老师过来,你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跑掉。” 小红终于不翻白眼了。 她若有所思地说:“以前他一靠近,我就浑身灼痛,骨头都像被烈火烤,当初我死的时候都没那么痛苦。” “我之前百度过,鬼会很怕阳气重的人。”宁稚安并不意外,点点头,继续头头是道地说:“身体状况不好的话,人的阳气就会变弱。” 想到这些,宁稚安眼眸都黯淡了一些。他吸了吸鼻子,柔软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季老师真是个很要强的人了!” 小红:? 他拧着枕头,郁郁不乐地对着小红大吐苦水:“住院这么久,他在我面前眉头都没皱过一下,我就说,就算只是脑震荡,也没他那么平静的,你看他脸白的那个样子,像是没事人吗!” “他一定是怕我担心,把所有伤痛往肚子里咽!” 小红十分善解人意,安慰他:“你不要太伤心,乐观地想,这样我就能跟你们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她抱着羊羊,缺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悍戾而炽烈的气息直接拍出了窗外,脖子都被砸歪了,龇牙咧嘴地半挂在窗外。 宁稚安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朝房门口望去。 始作俑者抱着枕头,对自己做的好事似乎丝毫都不知情,昏暗的壁灯折射出一片薄纱般的光,柔软地笼罩着季昭然俊美的半边侧脸。 季昭然乌黑沉郁的目光落到宁稚安脸上,又缓缓下滑至喉结下方系的规规矩矩的睡衣扣上。 所有伤痛都往肚子里咽的季昭然拎着枕头走过来,查漏补缺似的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头忽然有点痛。” 第99章 我熬夜教你写激情戏,你就写成这样? 宁稚安立刻坐不住了,顾不得外面气得跳脚的小红,态度坚决地拿出手机。 季昭然还保持着拎枕头的姿势,怔了下:“你这是做什么?” “我给圆圆发个微信问一下。”宁稚安垂下眼,修长的手指迅速在屏幕上敲敲打打,解释道:“她今晚值夜班,现在应该没睡。” 季昭然少见的露出一丝迷茫:“圆圆是谁?” “导医台的护士,”宁稚安想了想,形容道:“就是眼睛最大的那个女生,笑起来很可爱。” 季昭然差点儿把枕头捏成真空的—— 记得圆圆眼睛大,加了圆圆微信,还他妈知道圆圆今晚夜班。 《单亲爸爸求偶宝典》是真没少看吧? 他满目郁色,冷淡着一张脸拉上窗帘,将里外两个世界隔绝得严严实实:“别发了,我头又不疼了。” “不要讳疾忌医啊。”宁稚安语带责备地说。 “我头真的不疼,”季昭然面无表情:“就是来找你睡觉。” “糊弄人吧。”宁稚安不信。 季昭然面不改色道:“骗你我不是人。” “真的假的?”宁稚安语气狐疑,但漂亮的眼梢又泄出一丝洋洋得意,状若抱怨道:“怎么这么粘人呢,现在就不乐意独守空房了,那以后——” “以后怎么着?”季昭然将枕头扔到床上,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宁稚安识时务地抱着被子滚了一圈,给季昭然让出位置来,端庄道:“您请。” 万籁俱静的夏夜,空调发出低低蜂鸣声,壁灯安静照亮房间一隅。 宁稚安半蜷在季昭然怀里,时不时偷偷睁眼打量眼前的人。 不同于娱乐圈主流的相对柔和的审美,季昭然眉骨高耸,鼻梁挺得像杆枪,下颌线条近乎华丽,带着让人过目难忘的锋芒。 宁稚安舔了舔唇,蠢蠢欲动地小声说:“睡了吗?” 季昭然手臂收紧,将人揽得更近些,嗓音里透着一股懒和愉悦,心情不错地开了口:“没睡。” “我也没睡。”宁稚安又说了句废话。“既然这样,不如……” 在季昭然意味难明的目光下,宁稚安清了清嗓子,跃跃欲试道:“我给您讲个睡前故事吧。” 季昭然微笑:“……你说。” 宁稚安倍感鼓舞,在昏暗的光线下缓缓开口:“从前有个鬼,他有点烦人,但又是一只很讲义气的鬼,他名字叫白怀特……” 季昭然:“……” 季昭然点评:“听名字不像是什么正经鬼。”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现在天时地利人和,正适合宁稚安未雨绸缪。“实际上白怀特在阴间可是很有身份地位的,说出来或许会吓您一跳!” 季昭然:“……” “那时候地府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他们都很喜欢看话本,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很多鬼忽然收到了阳间烧来的话本。阳间的话本比阴间精彩的多……他们都喜欢极了,但是写话本的小书生还不知道这些,他只以为自己被无良奸商骗了,事实上他根本收不到钱!于是就不喜欢再写了。” 季昭然蹙眉:“他们没给钱?” 宁稚安再次强调:“不要打断我,都说了这是很长的故事了!”他思路一断,说乱了可怎么办。 “他们读不到话本非常着急……想想也是,小书生写的多精彩呐,不比他们自己写的什么冷面鬼王的俏娇娘好看多了,后来他们派白怀特找到了阳间的那个小书生……” 他困得迷迷糊糊,几乎快睡着了,又被季昭然捏着胳膊弄醒。 宁稚安迷茫睁眼,耳畔闯进季昭然有些阴晴不定的语调:“鬼王的俏娇娘是谁写的?” 宁稚安:“就这事?”把他摇醒就问这个??? 季昭然:“……对。” “反正不是宁稚安写的。”他翻了个身,转头就继续睡了。 或许是故事讲得太认真,宁稚安的梦都有点乱。 一会儿梦见自己是个肩不能扛的书生,一会儿又摇身一变成了红极一时的大明星,CBD的大楼上都是自己的名字。 宁稚安梦到自己红极一时倒也不算是心态膨胀—— 视频公布后,宁稚安算是彻底家喻户晓,不少网友吐槽自己微信家庭群里都有长辈发关于他的公众号文章——《生子当生宁稚安,这样的孩子令人骄傲》 他粗略数了一下,光是这段时间自己就涨了好几百万粉。 不过比起别的明星,他的粉群结构比较复杂,由书粉、剧粉和颜粉共同组成,经常发生小规模内战。 书粉一边骂任逾山,一边望眼欲穿地求他开新文。 剧粉对此非常不满意,当初骂他的可有不少书粉,现在知道宁稚安的好了,还想让他们宝贝分出精力写书,凭什么? 只有颜粉最快乐,不管宁稚安想做什么,只要发张照片,她们就能快乐好几天。 宁稚安的知名度与国民好感度扶摇直上,工作量也突飞猛进,代言、剧本、时尚杂志纷纷朝他抛出橄榄枝,媒体邀约接连不断,几乎要排到秋后。 季昭然出院,宁稚安为时半个月的假期也就此结束,开始忙碌的复工,第一天就被这阵仗吓得不轻。 陶媛回复着工作信息,表情都没变一下:“顶流能跟别人一样吗?” 宁稚安倒不觉得他已经算是顶流,但也能感觉自己的处境跟原来确实不一样,甚至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陶媛:“这么跟你说吧,你现在让陆屿宁管你叫爸爸,他会立马把你写进族谱。” 宁稚安:“……” 陶媛:“这是他的原话。” “……”宁稚安扯了扯唇角:“陆总真不见外。” 他在公司坐了一个上午,陆陆续续地不少明星来打招呼,态度热络得仿佛失散多年的兄弟,宁稚安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开完会就匆匆溜了出来。 保姆车平稳行驶在前往杂志社的路上。 宁稚安忧郁地靠着车窗,老气横秋道:“高处不胜寒,我的烦恼又添了一项。” 娱乐圈争名逐利,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日夜祈祷能站在高处,陶媛对宁稚安这种怂唧唧的心态不予置评,一板一眼地说:“乐观点,沈洛泽的日子也不好过,这样想想,你是不是觉得舒坦很多?” 因为当初维护宁稚安,网友对沈洛泽也爱屋及乌地多了几分喜爱。 以前嘲讽他蠢货赶紧进厂,现在夸这孩子真是傻人有傻福。 以前劝他有钱尽快移植个脑子,现在说大智若愚的人都这样。 沈洛泽脑子不太聪明的人设是彻底立住了,听说8个核桃不惜花重金也一定要请他代言,声称他与品牌调性很搭,定能携手共创辉煌。 这么一想,宁稚安确实舒服了很多:“等他代言宣了,我也要买几箱,发个微博支持一下。” “别,”陶媛阻止他:“你知道你现在一条微博多少钱吗?” 开玩笑,他都不知道发微博还能要钱,陶媛恨铁不成钢地比划了一个数字,宁稚安人都有点慌张:“我哪值这个价啊?原本还想在微博连载点小故事呢。” 陶媛恨不得把他脑袋里的水倒出来:“你见哪个明星在微博写小说?” “那顶流能跟别人一样吗?”宁稚安现学现用倒是很快。 “顶流是跟别人不一样,你觉得那些代言和剧本为什么会这样殷切的寻求合作,因为他们喜欢你的形象。你能让他们显得很贵,他们也能让你更有身价。”陶媛说:“人红是非多,在你身上的事情,不管是好是坏都会成倍的发酵。” “你再写,如果能超越夜挽长风,那当然皆大欢喜,但你有把握吗?如果不能,你就是亲手把破绽递给了对家和黑粉。” 陶媛轻叹一声:“少说少做才能少生事端。” 宁稚安静了一会儿,问:“我不写就没有是非了吗?” 这个问题陶媛知道答案,但说不出来。 宁稚安很认真地说:“陶媛姐,我不想做一个处处受制的完美偶像。” “我不是完美的,我贪吃胆小,怂得不行,很怕惹上非议,这辈子只为自己勇敢过一次。”宁稚安轻抿着唇,羽睫轻垂,漂亮得令人心颤:“以前我背负骂名,丧失了写作的勇气,现在我火了,又要为了安稳做一个光鲜的傀儡。那我要把自己放在哪里呢?” “我愿意为了喜欢我的人让自己变得更好,但我不想戴着一副虚假的面具装作无懈可击。” 宁稚安声音很轻:“我只是想堂堂正正地写,是好是坏无所谓的啊。” 其实宁稚安还想说,那他宁愿没那么火,他物质欲望不高,有口饭吃就能满足,对他来说这样的生活像刀口舔蜜。 但这样的话太伤人了,他不想说给陶媛听。 陶媛沉默不语,宁稚安也就没再说下去,略微压抑的气氛笼罩车厢。 直到临近目的地,陶媛才缓缓开口:“你说的对。” “想写就写吧,你应该由自己定义。你本来就跟别人不一样,是我被规则同……”她边说边拿出手机,准备先给自己联系好心理医生,还没解锁屏幕,就被宁稚安结结实实地抱住。 “谢谢陶媛姐!”宁稚安眉开眼笑,恨不得长出尾巴来摇一摇。 陶媛头疼不已,抽出手来拍了拍他后背:“别害我啊你,让季昭然看见不得闹起来。” 宁稚安有些兴奋,亟需找人倾诉,也盼望着能得到一些建议,便迫不及待了约了邹墨三天后见面。 地点是家需要预约制的私厨餐厅,在市中心一所闹中取静的四合院里面。 古拙的假山落在潺潺的溪水上,整座院子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宁稚安到的时候,邹墨正在月光下喂鱼。 邹墨行云流水地煮茶,倒半杯递给他:“尝尝?” 宁稚安小口啜着,只觉满嘴苦涩,他觉得自己像一头嚼不来细糠的野山猪,实在说不出什么门道,只好不懂风情地说:“我还是爱喝可乐。” 邹墨哈哈大笑:“我也觉得可乐好喝。” 他招来服务生,去掉茶水又要了两瓶可乐,在服务生一言难尽的目光下跟宁稚安干了杯可乐。 宁稚安满足地抹了抹嘴巴:“再来一瓶!” 这次宁稚安喝得就没那么急了,他将厚厚一沓存稿递给邹墨。这是他在阴间那本连载文,正好可以听听邹墨的意见。 邹墨戴上眼镜,很认真地一页一页翻动。 宁稚安有些紧张,他捏着冰凉的瓶身在一旁自说自话,声音也像蒙了层清凉的雾气。 “其实我很清楚,《夜挽长风》并没有那么好,它只是在各种原因之下被读者倾注了太多的感情,得到了远超它应得的口碑。”宁稚安没指望邹墨回应,更像是自言自语:“如果没有当初的事情,我作为一个小作者正常连载,可能也只是一部不算很差的小说而已。” “但我还是很喜欢写,”宁稚安轻声说。 要是有阴间的读者在场,一定会痛斥宁稚安这种想法,他们都恨不得在身上纹“我发誓只看是失业小明星的小说”,怎么这个人还这么认不清自己! 邹墨抽空从密集的文字中抬头,眼镜滑下半截,一开口就让宁稚安伤感全无:“我熬夜教你写激情戏,你就写成这样?” 宁稚安:“……” 邹墨不带暧昧色彩,公事公办地问:“感情呢,张力呢,气氛呢,肢体暗示呢,不是说需要多色情,但你前半段铺垫时候太自信,恨不得把你们真是有福,马上我就要大展身手写脸上。” 宁稚安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写这段的时候确实挺自信的,还以为自己已经成为高手。 “结果就这样?那你还不如直接写一夜过后。” 想写好感情戏就很难绕过性这件事情,那时候邹墨还不知道对面的网友就是宁稚安,教他写激情戏的时候还拿自己的cp文举例。 宁稚安大声质问:“我看着自己的同人文,能学好吗?!” 邹墨平淡地拆穿他:“你明明看到夜里四点多。” 宁稚安恼羞成怒,开始挑刺了:“我那是不满,哪有小孩五岁就是黑客高手的。您正剧写得是好,但是cp文剧情真的很夸张。” “目的不同,正剧写累了就想写点不用费神的。”邹墨揉了揉眉心,少见的露出一点疲态来。 “哦。”宁稚安气焰顷刻熄灭,补充道:“其实cp文也挺好看的。” 邹墨但笑不语,再次摊开文稿,黑白的文字像灵动的画面在眼中一幕幕划过,宁稚安有很浓烈的个人风格,但他动笔经验偏薄弱,笔下的文字十足惊艳且脆弱。他若指点太过,只会弄巧成拙。 “快点写完,我等不及要看后面的剧情了。”安静地看了许久,邹墨用最含蓄也最直白的方式鼓励。 宁稚安还没来得及高兴起来,就听邹墨带着明显嫌弃的语气:“但性张力是真的不行,你回去找二十本让自己脸红心跳的书,好好总结一下。” 宁稚安:“……哦。” 邹墨这辈子没操心过别人的激情戏,心累地强调:“观后感就不要发给我了,自己体会就好,算我谢谢你。” 宁稚安:“……” 两人聊了很久,聊天内容从前辈的支持与鼓励,到单方向的痛骂剧组现状,从导演到演员再到投资商,邹墨挨个数落了个遍。 宁稚安鹌鹑似的坐着,大气都不敢喘,等邹墨终于骂够了回家,已经接近九点。 送走邹墨,宁稚安拿出手机,对暗号似的给一个微信好友发了个:1 对方反应很快,立刻回:2 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宁稚安拨通了对方的视频通话,画面一变,羊羊头上的两个小啾啾出现在屏幕里。 背景是宁稚安家的阳台边缘,羊羊正坐在栏杆上,清泠泠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宁稚安跟季昭然同居几天,通过非常缜密地观察,摸清了一些规律。 季昭然的“避鬼”体质是时有时无的。 具体的表现是:面对小红的时候有,面对羊羊的时候就没有。 宁稚安想,或许季昭然骨子里是个很善良的人,所以在自己没有意识的情况下,都不会伤害“弱小”。 听完宁稚安的分析,小红气得直接离家出走了。 羊羊很自觉,不会主动招惹人类,明白两人关系后,羊羊坚持认为季昭然就是她未来后妈,更是不敢得罪他,这几天都跟季昭然相处的非常“和睦”。 宁稚安对着屏幕笑了笑:“羊羊今天乖吗?” 羊羊肯定地点了点头。 宁稚安又问:“叔叔今天乖吗?” 羊羊犹豫了一下,紧接着画面一晃,镜头对准了客厅,季昭然比宁稚安先到家,正松懒地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看样子正在看什么文件。 宁稚安仗着季昭然听不见阴间手机的声音,肯定道:“看来叔叔也乖。” 他拉开车门钻进后座里,语气有些欣喜:“我一会儿就到家啦。” 挂断视频后,羊羊轻手轻脚地返回客厅,安静坐在玩具角里自己玩自己的,时不时睁大眼睛偷偷打量季昭然。 她看得太认真,连自己的玩具球从手中掉下来都没发现,直到玩具球慢悠悠地滚落到季昭然脚边,才难以置信地张大嘴—— 一只修长漂亮的大手抓起了球,随意地转了两下,又分毫不差地将球扔回了她身边的小篮筐里。 “过来。”季昭然手撑着太阳穴,懒洋洋地说。 羊羊心慌意乱,下意识地拔腿就跑,想出门去找宁稚安打小报告。 这个人竟然看得见自己,也看得见自己的玩具!!! 季昭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重复道:“回来,要不我就把你爸爸拐走,再也不让你们见面。” 可怜羊羊被恶毒后妈吓得眼圈都红了,还要丧权辱国地站在季昭然跟前。 季昭然手上翻着《说服伴侣□□需要几步》,问:“宁稚安是你爸爸?后认的那种。” 羊羊点点头。 季昭然冷笑,怪不得深更半夜的问自己喜不喜欢小孩,原来在这未雨绸缪呢。 “你知道我跟你爸爸的关系吧?” 季昭然自问自答:“非常好,以后是要长久在一起的。” 羊羊:“……” “所以,我觉得我和你也有必要培养一下感情,这样你爸爸才不会为难。” 羊羊露出一丝期待,又矜持地板起脸。 “你想说话吗?我可以让你说话。”季昭然抛出诱饵,又毫不客气地索要报酬:“但你也要叫我爸爸。” “……”在羊羊心里爸爸只能有一个,她指了指季昭然,又拿出写字本,歪歪曲曲写了“妈妈”两个字,无声地跟他谈判——这是她最后的妥协了。 “想叫我妈妈?”季昭然问:“宁稚安教的?” 羊羊没办法解释那么多复杂的东西,勉强地点了点头。 季昭然盯着那本《单亲爸爸求偶宝典》,竟然诡异地产生一丝满意的情绪,但没持续多久,就在心里为宁稚安的罪行又加了一条: 背着他在外面装1. 季昭然若有所思地盯着写字本上青涩的字迹:“你不太会写字?”他忽然大发善心:“想要我教你吗?” 羊羊当然求而不得,乖巧地坐在小椅子上,一笔一画学得认真。 字写完,季昭然折起袖口,从从容容地问:“写的很好,要不要拍张照片纪念一下?” 羊羊不疑有他,对着镜头露出八颗牙齿。 拍完,季昭然语气遗憾地说:“可惜,还不能给你爸爸看,这是我和你的秘密,要是他现在就知道我能看到你,可能会跟我吵架。” “或许他会给你找个别的后妈,但不一定像我这样和气。知道白雪公主吗,你要小心了。” 小鬼被吓得眼圈都红了,又听到季昭然好心提议:“不过你可以发给那个红衣服的。她要是看见,想必会很为你开心。” 羊羊勉强打起精神,听了季昭然的话,从好友里找到小红,将照片发了过去。 照片里,羊羊举着写字本笑得快乐而满足,上面四个大字令人瞩目—— 家安,勿归。 第100章 怀特露出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跟邹墨聊天的后劲太足,宁稚安亢奋了好几天,连带着在阴间的更新都勤快起来,《孟婆汤文学网》这两天跟过中元节似的,到处喜气洋洋。 【孤傲的吊死鬼】:大大辛苦了,还没累死就再写一章吧,要是累死就更好了! 【别在老娘坟上动土】:其实大大更想写给阳间的粉丝吧,没关系的,你去喜欢她们好了,谁让我是个笨嘴拙舌的鬼,不像她们会讨你开心呢。 【给我烧碗螺蛳粉】:螺蛳粉挑起失业小明星的下巴,望着他绯红的眼角邪佞一笑,在他耳边如恶魔般低语:“男人,这还远远不够。” 【范无救地府猛A】:阳间尔虞我诈,让失业小明星终于看清自己的心!想到可爱的她们,他敲字的时候忍不住勾起唇角“喜欢吗?这一万字都是为你们写的。”整个地府都炸了! 【地府0溢事件】:老公真好么么哒!下个月我就投胎了,要不你暂时先不要搞基,18年后我来当你梦中情0,搞我! 宁稚安被这条评论吓得一激灵,心道阴间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道德败坏了,他平复了好一会儿,实事求是地回: 别这样,你下辈子未必是个人。 这条评论下面冒出一长串的哈哈哈哈哈,盖了很高的一层楼。 或许是这不同以往的更新量太过惊人,连怀特都得到消息,忍不住找了过来。 怀特这个街溜子好久没来找他蹭吃蹭喝,乍一见到,宁稚安竟然感到亲切:“好久没见,我都有点想你了。” 怀特心里多想给他一个拥抱,身体却背道而驰地向后飘了两米:“我还行,无所谓也有点累,忙起来几乎忘了你是谁。” 宁稚安站在原地不动:“就这?” 怀特:“就这。” “知道了,”宁稚安抬脚,露出一截清瘦的脚腕,雪白的皮肉正被勾魂锁紧紧缠着:“能不能先松开我?” “……”怀特不情不愿地把勾魂锁收回袖中,嘴上还嘀咕着:“大大,鬼差真的好难做,我时常想去死。” 宁稚安好心提醒:“你已经死了。”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 宁稚安好脾气地配合他:“为什么,你快说,我好着急。” 怀特:“那我不能告诉你。” ……现在宁稚安也很想让他去死。 怀特内心戏非常多地顾影自怜了一会儿,又神情古怪地打量宁稚安,他的表情非常好解读—— 别装了,我知道你过的不怎么样。 宁稚安一脸莫名,简直有点不想理他,抬脚便想去找陶媛。 “别走,”怀特喊住他,眼里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只壮烈地问了一句:“最近家里都挺好的?” 宁稚安瞥他一眼:“你有什么话直说好了,只要不勾我的魂,一切都好说。”他猜测怀特遇到了什么难事:“是不是又没钱了?” 怀特悲愤地咆哮:“我现在是有命挣,没命花!得罪了那位阎王爷——” 这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但显然为时已晚,被宁稚安敏锐地抓住重点:“哪位?” 怀特掉头就跑。 宁稚安望着他仓皇逃窜的背景,冷静地在心中默数,五,四,三——还没到一,怀特就重新飘回宁稚安跟前,大声道: “是你逼我说的!” ………… 宁稚安手托着腮,咬了一口冰棍,给怀特呕心沥血的倾诉做了一个简单总结:“ 你好笨啊,身为鬼差连阎王爷都认不出来,还骚扰人家老婆,怪不得他要给你穿小鞋。” 怀特震惊不已:咱俩谁又比谁强了,你还嫌我笨??? 但该铺垫的都说完了,他不能透露更多……主要是不敢。 “我那位朋友,现在还不知道他男朋友是位活阎王,感觉比我更笨。”怀特意有所指,最后一句咬字尤其重。 宁稚安面色一变,非常敏感地联想到了自己……他也没能坦白呢,难道季昭然就很笨吗? 他感到痛处被戳,感同身受地辩解道:“这也不能全怪那位阎王,越在意的人,越会小心翼翼,因为患得患失而不敢轻易摊牌,这是我们男人对伴侣的珍重与爱护。” 怀特露出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宁稚安还尤嫌不够:“铁汉也有柔情,你不懂!” 怀特平地摔了一跤,爬起来后招呼都不打,直愣愣地从窗边跳了下去。 这个世界,他是一秒钟都都不想多呆了! 怀特前脚刚跳,陶媛就推开门奇怪地问:“你跟谁说话呢?全楼都听见你大喊铁汉柔情。” 宁稚安:“……” 宁稚安若无其事道:“练台词。” 进组在即,陶媛倒没有想太多,她招来化妆师给宁稚安上妆,随口道:“邹墨还编这样的台词呢?” 宁稚安不忍栽赃于偶像,假装咳嗽一声:“是我自作主张加上的。” 陶媛脸色微变,担忧地说:“要不你写文的事情还是慎重一点吧。” 宁稚安:? “这么中二又古早的词你怎么想出来的,我听着都肉麻。” 宁稚安这句铁汉可是代入了自己的,他扭着脸还想争辩,却被化妆师笑着按住。 “别激动,要不眉毛上多出一截,真给你画成铁汉了。” 上完妆,宁稚安直奔《云起鹤唳》宣传现场,电视剧开播在即,开始了密集的宣发,来到现场的粉丝人山人海,描绘着他名字的灯牌此起彼伏地亮起,连成不规则的光带。 闪光灯接连不断,化成一片光与影的海洋,主持人正在暖场,宁稚安站在后台阶梯上,被这样热烈的喜爱烫得眼底发红。 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幕属于自己。 熟悉的柑橘调香水闯进鼻腔,宁稚安侧头望去,撞进季昭然浓墨揉成的一双眼。 季昭然来得比他晚很多,却不见风尘仆仆,迈上台阶,季昭然勾了下宁稚安手心。 宁稚安借着衣袖的遮挡攥住季昭然手指,嘴上还要煞有介事地说:“季老师,好久不见。” 季昭然远眺着繁密的灯海,配合道:“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宁稚安:“还不错。” “……”周唯鱼:“啊?” 他停住去凑话的脚步,叼着烟问旁边的工作人员:“这俩人是干嘛呢?” 难道真以为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关系吗???封杀陈海的电话可是季昭然助理亲自打的,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了吧。 “不知道,你说谁呢啊?”副导演环顾四周:“我就看见一对装子。” 周唯鱼:“呸!” 这是宁稚安在抄袭风波后第一次公开露面,这么大的话题与流量,媒体难免想在这上面做文章,但都被季昭然和周唯鱼软硬兼施地挡了回去。 在采访最后,宁稚安对着粉丝的方向落落大方地说:“我知道很多人好奇我还会不会写下去,答案是会。” 他鞠了一躬:“但请大家不要等我,也不要抱有太大期待,把这份喜爱分给更多的,凭着热爱勤耕不辍的人。” 粉丝台响起经久的掌声与欢叫。 活动结束后,宁稚安从停车场出来。他落下小半截车窗,只露出一双清透的眼睛,对等待在酒店门口的粉丝们激动地摆了摆手:“大家快点回去,注意安全!” 目送着保姆车缓缓汇入车流,一群粉丝一脸懵逼地讨论。 “我没看错吧?宁宁旁边是不是有个人?” “大概,似乎……是……” 一群粉丝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不应该啊……季昭然的车不是先走了吗?!”一道声音打破沉默,忽竟还透着几分欣喜。 “……姐妹,你暴露了。” “哦哦,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 宽阔的车厢里,季昭然斜睨按在自己侧脸上的半截手腕,不急不躁地问:“我能起来了?” “再等等,她们可是很警觉的。”宁稚安做贼似的盯着后挡风玻璃。 季昭然脸贴着对方凉滑的西裤布料,也不生气,耐心地向他请教:“我需要等多久?” 季昭然还在宁稚安家里“养伤”,活动结束自然而然要求跟宁稚安同车回家。宁稚安耳根软,非常昏聩地就纵容了季昭然。 季昭然还好心提醒要跟粉丝打招呼,要不然她们会很失落……但季昭然自己也没想到,会被宁稚安扣着脑袋直接按腿上。 “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宁稚安满脸担忧,忍不住疑神疑鬼道:“为什么笑得那么诡异啊。” 车都开出去八百米远了,宁稚安能看清什么,无非是做贼心虚自己脑补出来的。 “或许是笑你偷情,还没把情夫藏好?”季昭然提出猜测,为了更可信,还轻浮地朝宁稚安手心吹了一口热气。 宁稚安手心一痒,仓促而慌乱地松开。季昭然白皙的侧脸上被按出一个清晰的手掌印……他手劲儿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宁稚安感觉自己好坏,像个家暴老婆的渣男,好愧疚地说:“对不起,要……要不下次我坐您的车,换您按着我吧。” “不用,”季昭然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不合适。” “为什么啊?”宁稚安不明白。 季昭然抬了抬眉:“你想知道?” 宁稚安点了点头,还待说些什么,就见季昭然在明暗交错的光线中缓缓靠近,下一秒耳廓忽然传来细微的刺痛。 季昭然不轻不重地咬了他一下,又用温热的吐息与柔软的唇舌覆上。 他用相同的方法扣住宁稚安脸颊,将人转向车窗。“知道吗?” 被掌控的感觉有些陌生,宁稚安忍不住发出很轻的喘气声,明明只是亲密的动作,他却有一种喉咙被扼住的错觉。 窗外是错落划过的夜,季昭然在他耳边轻轻吐息。 “刚才从那看过来,像是我在给你口。” * 宣传活动做的很成功,虽然宁稚安没吐露太多剧组之外的事情,但光季昭然和宁稚安这两个名字就已经足够媒体发挥。 周唯鱼心情非常不错,当晚通过微信给宁稚安转账发来大红包:去去晦气。 宁稚安迅速收下,为了表示诚意,回给周唯鱼五种谢谢老板的表情包。 周唯鱼盯着手机,总觉得宁稚安这五个谢谢老板透着点超然物外的意思。 周唯鱼不信邪,又给宁稚安转了一大笔。 宁稚安:谢谢周导,以后有什么吩咐直接招呼小宁。 那周唯鱼可就不客气了:小宁,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我每年给自己烧一笔纸钱,你帮我收着,有精力还可以做笔理财。等我死了连本带利的还给我。 宁稚安沉吟片刻,稳重道:那我要问问怀特。 周唯鱼:[转账]快问。 宁稚安把聊天记录截屏,转发给了怀特。 怀特很快回复:理论上可行,但是大大你要先来阴间开户,才能收到周导的钱。 宁稚安非常不想去阴间: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怀特直接发来一段语音:“大大,你可以让周导直接烧给我,我是个公正廉明的鬼差,一定会好好帮周导理财,包他死后无忧!” 宁稚安心念一动:那我也能替季老师把钱存在你那吗? 怀特:? 宁稚安:男人就是要为伴侣打点好一切,你说个数,多少算多,不能让季老师小瞧了我。 怀特:我是个不知廉耻的鬼差,我不配。 怀特发完就装死,宁稚安又问了几句都没有等到回复。 他有些奇怪的把手机扔到一旁,但没太在意,很快便沉下心来忙正事。 宁稚安鼻梁上架着眼镜,板正地倚坐在床头,腿上搭的笔电屏幕微亮,内容正是邹墨布置的写作作业。 或许是热爱使然,宁稚安做着演员也不嫌写作枯燥与费神,有时间就写几笔。 宁稚安一板一眼地盯着屏幕,内心毫无波动,时不时还皱起眉,不太满意地在观后感上认认真真写道:太大了,感觉有些反人类。 他又举一反三地联想到季昭然……但想象不出来,他没见过。 耳廓好像还发着烫,宁稚安不自然地捏了捏。 浴室的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氤氲的水汽漫出浴室,听到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宁稚安回神,欲盖弥彰地大声说:“周导给我发了大——” 话到一半,宁稚安咽了咽口水,燥热的空气中响起清晰的吞咽声。 季昭然刚洗完澡,正侧头擦着乌黑的发,胯上松散挂着灰色睡裤,发梢的水珠顺着薄而精韧的脊背,落到紧窄坚实的腰腹。 宁稚安盯着那滴缓缓收束进人鱼线的水珠,目光有些发直。 季昭然将额发甩到脑后,嗓音被水汽熏得低哑:“发什么了?” 太……太刺激了,宁稚安慌忙地移开视线,盯着满屏的违禁词来平心静气。 一目十行地看了一辆车,宁稚安心情平静了些,他直勾勾盯着屏幕,语气有些过于生硬地说:“红包。” 季昭然走近,水汽漫到宁稚安鼻尖:“发了多少?” “忘了。”宁稚安生硬地说。 “忘了?”季昭然走得更近了,皮肤残留的热度缠绕上他。 好不得体!宁稚安忍不住了,往近在眼前的腹肌多看了两眼。 季昭然也不追问,一边仰起下巴喝水,一边漫不经心地扫视手机上发来的消息。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你写东西的时候都戴着眼镜?” “对啊,”宁稚安说:“没有度数,护目的,怕近视了影响拍戏。” 季昭然点点头,放下矿泉水,抬膝上了床:“在写什么,”他靠近:“我看看。” “……”宁稚安想合上电脑,但显然为时已晚,季昭然低眼看着屏幕,轻声道:“宁老师……写文这么火辣?” 血液冲至头顶,宁稚安脸都红透了,还要硬着头皮解释:“不是,这不是我写的。邹墨老师说我激情戏写的不好,让我多看看,多总结。” 季昭然突然笑了下。 宁稚安窒息,在心里设想出好几种这个笑的意味,最终比较倾向于嘲笑。 宁稚安:“也不是非常不好,事实上我写的已经非常刺激了。但是邹墨老师对我期待很高,容不得一点瑕疵,所以比较严格,懂吧?” “懂,”季昭然视线一转,落到分屏的心得总结上: “这不是激情戏,这是淫秽色情,这本不行。” “亲嘴就亲嘴,为什么要拉丝?我倒是没有脸红心跳,我只替你们害臊!”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以为能一夜七次连做三天吧?” “别装了,累了就吃点肾宝,不丢人。” “太大了,感觉有些反人类。” 季昭然逐字逐句的念,宁稚安无地自容,简直想一头撞死在屏幕上! 第101章 宁稚安,这不有福同享!? 翌日清晨,天色微明,宁稚安被信息吵醒,懒倦地睁开眼。 公园的拳友周大爷发来信息:小宁啊,过几天有一场市太极拳团体赛,你来不来参加? 随着宁稚安知名度的增加,他常去的公园也成了粉丝的打卡圣地,连带着跟宁稚安最熟的周大爷都成了小有名气的网红。 不想引起骚动影响公园的老人,宁稚安便很少再去露面,太极拳也不常打,他怕自己拖后腿,便告诉周大爷: 我就不参加了,您把时间地址发给我,我去观赛助威。 能用自己不足道的影响力宣扬传统文化,宁稚安是义不容辞的。 周大爷痛快地发了地址,又说:今天人少,来打一会儿吗? 今天…… 宁稚安揉弄泛红的眼角,蔫巴巴给对方回了哭脸的表情:今天不太方便。 发完,宁稚安倍感屈辱地趴在床上,在不甚明亮的房间里打开笔电。 屏幕光有点刺眼,宁稚安缓了一会儿,才把观后感最后那条“太大了,感觉有些反人类”删掉, 呆愣地盯了一会儿,又慢吞吞地重新打上一行字: “感觉季昭然有些反人类。” 季昭然晨跑完,回小区时高高已经站在宾利旁边等着。 高高拎着早点和一兜子药,欲言又止地望着他,憋了好一会儿才说:“季哥,那什么不是用这种药。” 季昭然额头冒着薄汗,乌发黑眼都笼了一层水汽,他侧眸瞥了高高一眼,不想分享这种私事,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问:“蹭破皮不是用这个吗?” “是……”高高硬着头皮说。 “那不得了。”季昭然伸手接过,又问他要车钥匙:“你打车回去吧,等会儿我送宁稚安上班。” “哦。”高高二话不说就走了。 行至楼下,扎着羊角辫的小鬼正在草丛旁观察蚂蚁搬家。 季昭然单膝蹲下,沉吟片刻,说:“你爸可能生我气了。” 羊羊微微蹙眉,有些嫌弃的盯着他——宁稚安脾气那么好,这人得做了多缺德的事啊? “他要是赶我走,你就抱着他的腿摇头……也别抱太紧,”季昭然未雨绸缪地安排:“要把握好尺度,明白了吗?” 羊羊老成地点点头,又拍了拍季昭然肩膀,希望后妈能懂事一些,不要总惹爸爸不开心。 “他还是挺开心的……但又不是完全开心,”季昭然深奥道:“你不懂。” 大人的世界真难明白,羊羊开始想念小红了,但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忽然散发阴沉冷戾的气息。 她露出尖利的牙齿,狠厉地转过头,朝远处看去。 “小孩不用管这么多,”季昭然眼都没抬,拍了拍她头上的小啾啾,不慌不忙站起来:“走了,回家。” 不远处的私家车里,狗仔难掩兴奋地录像,天知道今天拍到的东西有多劲爆: 季昭然晨跑完回宁稚安小区,还在单元门口自说自话,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不管事实是怎样,这内容不论是发出去还是要笔封口费,都够他下半辈子吃喝了。 目送着季昭然拐进楼门,狗仔激动地翻着相机,想重温一下视频,却面色大变—— 内存里竟然一片空白! 他急着摆弄相机,没过一会儿,竟然连相机都打不开了! * 季昭然回来的时候,宁稚安正坐在客厅狂敲键盘。 《孟婆汤文学网》的八卦论坛里,虽有关于季昭然的黑帖都让他顶了个遍。 他没注意自己的ID就是笔名,报复性地刷了会儿黑帖就下线了。 听到开门声,宁稚安双手抱臂,板着脸将座椅转向门口,摆出一副要秋后算账的姿态。“季—— 门打开,一大一小同时进屋,宁稚安惊得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来。 “一……一大早去哪了啊?”他软着声问,浑身气焰尽消。 一人一鬼同时看向他,动作竟然出奇的同步。 宁稚安惊疑不定地望着玄关,他不知道这是情况,但怕露馅,也不敢轻举妄动。 好在小的那个非常懂事,朝他摇了摇头以稳定军心。 大的那个旁若无人地换鞋,提着两个袋子走进来。 宁稚安松了一口气,忘记自己本来要发脾气这件事,想站起来看季昭然拿了什么。“嘶……” “你别动,”季昭然制止他,本来想把人抱走,又怕玷污了宁稚安威严老父亲的形象。 不想再把人惹怒,季昭然直接拉着转椅把人领回了卧室。 羊羊:? 宁稚安:? 门关上,宁稚安勾着季昭然脖子,一头雾水坐到床边:“干……干嘛呀?” “抹点药,”季昭然拆开药膏包装:“你脱还是我脱?” “不至于吧。”宁稚安抱膝防他:“多大点事,我哪有那么娇气。” 裤子褪下,腿上最娇嫩的那块皮擦破了点,不严重,但白生生的一块地方突兀地红了一片,看着更引人遐想。 季昭然垂着目光,嗓音有些沙哑。“不娇气你破皮。” 宁稚安生气了,轻轻拿脚踢他:“那你不该反思一下你自己吗?” 昨晚他合上电脑,满脑子都是季昭然念他观后感那个意味难明的语气,宁稚安倍感羞愤,扒着季昭然讲道理,但季昭然显然是个不讲道理的人,直接按着他脑袋亲。 宁稚安有了反应,盯着那片紧窄的腰身和腹肌,晕晕乎乎被季昭然弄了出来。 看着季昭然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擦,宁稚安鬼迷心窍地说了昨晚最让他蘭棼后悔的那句话。 刚见到他就后悔了—— 他算是知道季昭然读自己观后感的时候那种微妙的语气从何而来了。 宁稚安握着都费劲,笨拙又生疏,急得眼睛都红了,小声催促他:季昭然,你能不能快点啊? 季昭然低喘着问:你确定? 宁稚安不敢看他,只小声哼哼,随后双腿被拢起,怕隔音不好,他头埋在枕头里不敢出声。 被人故意咬了一口,宁稚安气得红着眼回头骂他:季昭然,你是不是变态啊。 越骂他越失控,越是连名带姓越恶劣。 宁稚安有些惧怕,又本能地想要依附他;被烫得有点疼,可被季昭然带领着又陷进汹涌的情潮。 想到那双无法撼动的手,宁稚安气得又踢他:“我以后都不会跟你客气了。” 宁稚安净白纤细的脚踝也有一点印子,是被季昭然捏的,昨晚那双净白的脚在他眼前乱晃,受不了的时候脚趾蜷起,比他本人更诚实。 季昭然移开目光:“祖宗,本来你就不应该跟我客气。” 他不太喜欢从宁稚安口中听到“您”这个称呼,但宁稚安习惯了,季昭然也就懒得特意让他改。 季昭然对宁稚安有超乎寻常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宁稚安跟别人亲昵他会妒忌,宁稚安对撒娇别人他会觊觎,连宁稚安叫他比别人生疏都会耿介于心—— 是宁稚安知道后会直呼“妒妇!”的程度。 但他也甘愿为了宁稚安吞下戾气,随他高兴就好。 药抹完,酸痛缓解大半,宁稚安得寸进尺:“小季?” “可以,”季昭然笑了,给他穿戴整齐,又缓慢解开他领口第一颗扣:“再叫一声听听。” 宁稚安吓得一激灵,抓紧衣领,果断坐回转椅:“季大哥,快推我出去。” 高高准备的早餐很丰盛,宁稚安也被折腾大半宿也确实饿了,闷不作声吃了半天。 肚子饱了,宁稚安想起正事:“对了,我想请周导、邹老师和沈洛泽一起吃个饭。” 宁稚安被黑的时候,他们都第一时间准备站出来的帮忙的,要不是被季昭然拦下,8个核桃可能要一下签好几个代言人。 前两位季昭然没意见:“沈洛泽也去?” “对呀,”宁稚安:“他替我挨了最多的骂呢。” 季昭然望着那双还泛着红的眼尾,很识时务地没提反对意见。 羊羊正安静地在玩具角跟锦旗玩捉迷藏,宁稚安余光窥见,忽然清了清嗓子,斟酌着开口:“看来你脑震荡好了。” 昨晚的事情给宁稚安提了个醒。 宁稚安虽然想季昭然留下来,方便自己选循渐进的坦白,但他家太小,他怕季昭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羊羊面前做什么不利于青少年心理健康的事情。 季昭然端着咖啡的手一顿,缓慢放下杯子。“有时候头还是疼。” 宁稚安挑眼看他,态度不言而喻。 “我觉得我们暂时分开住比较好,毕竟身份特殊,这样同居真的很危险。”宁稚安想了半天,只有这个理由最稳妥:“万一被拍到—— 话音未落,小腿忽然被冰凉的手臂抱住,宁稚安僵硬垂眼,他的养女正眼泪汪汪地摇着头。 羊羊有备而来,地下还摆了一张简笔画。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画里的小女孩坐在个子更高的男性肩上,笑得一脸幸福。 “被拍到我会处理,就算有人知道,这件事也不会出现在公众平台。你不想公开,就没人会拿这个做文章。” 季昭然若无其事啜一口咖啡:“我还是住在这里比较好,你觉得呢?” 小腿上的手臂越收越紧,宁稚安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半晌,干巴巴地说:“好吧。” 趁季昭然冲澡,宁稚安鬼鬼祟祟凑到羊羊身边:“昨晚……睡得好吗?” 羊羊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昨晚睡得异常香甜,还做了个很好的梦,都有些不舍得起床。 宁稚安放下心来,轻轻弯起嘴角,小声跟羊羊吹牛:“我感觉自己很快就能把叔叔搞定了。” 羊羊一脸敬佩地朝他作了个揖。 * 宁稚安跟沈洛泽他们通了电话,很快便定好聚会时间。 都是宁稚安的亲友,比起娱乐圈光鲜亮丽的酒局,这次聚会要简单随意的多。 周唯鱼穿着拖鞋就来了,邹墨依旧文质彬彬,沈洛泽打扮得花枝招展,衣服的颜色比他那只鹦鹉还缤纷。 难得放松一下,周唯鱼一口气点了三瓶白酒。上次醉酒惹了一群鬼的画面历历在目,这代价太惨重,宁稚安不敢放肆,很怂地单点了一瓶啤酒。 第一杯,宁稚安敬他们,遇到几人之前,宁稚安在圈里没什么好朋友,他就是个边缘人物,很多人连表面上的客气都懒得装,面对这样的真心实意,宁稚安是打心底里感激的。 宁稚安端着啤酒,非常大方地说:“大家吃好喝好,千万不要跟我客气,今晚的消费由季公子买单。” 周唯鱼举着酒,话外有外:“以后的富贵就靠小宁了。” 沈洛泽一饮而尽:“感觉自己占了大便宜,但具体的我不说,懂得都懂。” 邹墨打量一眼比肩而坐的情侣,慢悠悠摩挲着酒杯:“写到真的了。” “咳……” 宁稚安一口气没提上来,酒差点儿呛嗓子里。 季昭然就显得稳重多了,既没有说什么狂言浪语,也没追问这几个人在胡说八道什么,一言不发地喝掉一杯酒。 桌上推杯换盏,沈洛泽忙得像只蝴蝶,一会儿暗示自己演技很可靠,合作过的导演都赞不绝口;一会儿表示自己在剧组超级敬业,绝对不会自带编剧。 宁稚安的酒量是真的惊人,没喝几口目光就有点发怔,连季昭然什么时候离席都不知道,满脑子都是沈洛泽爱岗敬业的模样,让他感到无地自容。 季昭然靠在门廊,垂头点了支烟,细白的烟雾刚刚升起,周唯鱼便走了过来。 叼上烟,周唯鱼拱了拱他肩膀:“你这什么情况啊,外面都猜你准备退圈呢。” 除了陪宁稚安参加《云起鹤唳》的宣传现场,季昭然其他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一惯骄纵,想拍就拍,不想拍的时候谁都拿他没办法。 但这次有点不一样,除了没再接戏,季昭然连以往的商务合作都不再续约,不禁引人猜测。 “没那么严重,”季昭然淡淡道:“拍完下一部再说吧。” 下一部是什么周唯鱼知道,邹墨的剧本,季昭然给宁稚安做配。 但是什么叫拍完下一部再说,周唯鱼惊了:“我草,你是真要为爱退隐啊?!”这可是影视圈的重大损失,也是娱乐圈的重大喜讯啊。 在娱乐圈谈恋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媒体捕风捉影,粉丝互不相让,异性情侣都需要遮遮掩掩,何况本就处于灰色地带的同性。 季昭然弹了弹烟,烟灰簌簌坠落:“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演戏?” 周唯鱼:“我哪知道?” 当初矜贵的大少爷要当演员,圈里人都当是人家一时兴起,估摸着过不了多长时间就受不了苦,回去继承家产了,谁也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就演了这么多年的戏。 季昭然笑:“以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要当演员,要在一部又一部的戏里体验不同的人生,现在我知道了。” 直至前些日子,他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执着于体验人生百态。 周唯鱼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但等了半天才发现季昭然没有想要告诉他原因的意思,半晌,讪讪道:“哦。” “所以,”季昭然仰头,缓缓吐一口柔白的雾:“演戏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周唯鱼唏嘘不已,又感慨他家大业大,不想拍了就能利利落落地回家抱老婆。 但转念一想,宁稚安在阴间也是很有身份的人。 季昭然有钱又怎么样,在阴间也只能算是个赘婿!! “那不拍也没事。” 周唯鱼的表情很奇妙,拧着嫉妒和羡慕,还有几分意味深长:“你嫁进宁家门,福气还在后头呢。” 季昭然在门廊散了一会儿烟味才回到包厢,宁稚安酒量差,酒品却不错,乖巧温驯地坐着,见季昭然回来,蹙着眉问:“你去哪啦?” “抽了根烟。”季昭然落座,宁稚安抱着他胳膊小狗似的嗅嗅:“我闻闻。” 沈洛泽喝多了,大声说:“宁稚安,这不有福同享!?” 宁稚安瞪着眼想骂他,目光一转见邹墨拿着手机沉着地在屏幕上敲,时不时还朝他的方向投来一眼。 宁稚安瞬间读懂他的动作,大着舌头说:“邹墨老师,其实我…我最近有一些心得。” 下一秒他嘴被人捂上,只能愤怒地发出“呜呜”声。 季昭然拎着醉鬼主持大局,“客气”地把几个人都送回了车里。 回家的路上,宁稚安靠着季昭然昏昏欲睡。 车厢昏暗,季昭然的手机投出亮光,映得他面色苍白,神情安静,但也透着股冷意。 宁稚安凑上来,好奇地问:“季昭然,你在看什么呢?” 季昭然:“你想知道?” 要是宁稚安清醒着,就会意识到每次季昭然发出反问,都意味着他处境危险,但他大脑被酒精泡着,已然感觉自己飘飘欲仙了。 “我当然要看!”宁稚安用力点头。 不知道处于什么心理,季昭然竟真的让他把手机夺走。 屏幕里的内容宁稚安非常熟悉,前不久他还亲自添砖加瓦,为论坛的活跃度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论坛的首页热闹非凡,新帖旧帖百花争鸣。 【疑似情变!!!失业小明星怒顶影帝黑帖,阴阳恋或成泡影!】 【失业小明星的车开得那么烂,影帝是不是不行啊?】 【报!!!失业小明星早上起来顶了影帝不行的帖子!】 【影帝,我真是高看你了!】 【我都开始怜惜大大了,他年纪这么小……哎!】 季昭然离他很近,语意不明地问:“看清楚了?” “嗯嗯。”宁稚安点点头,乖巧地把手机还给季昭然。 季昭然瞳珠漆黑,微笑着侧头看他。 “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宁稚安努力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贴上季昭然耳朵。 他用交换秘密的语气小声道:“这些帖子,我顶的。” 第102章 你老婆知道了会不高兴! 宁稚安醉意朦胧的睡去,醒来时头痛欲裂,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愣才缓过神来。 他大脑一片空白,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宿醉断片的滋味,只记得有一道凉淡的嗓音在他耳边轻声说:宁稚安,你很能啊。 “醒了?”那道嗓音再次出现。 季昭然支腿靠在床头,正歪脑袋看他。 宁稚安慢吞吞点头,有些犯懵地问:“我昨晚喝了多少?” “一瓶啤酒。”季昭然答。 “太多了,”宁稚安梦游似的下床,腿一软差点栽下去,又顽强地爬起来,回头对季昭然说:“酒真是个坏东西,你以后也不要喝了。” 他歪歪斜斜地走到浴室洗漱,季昭然不慌不忙地跟上来,抱臂倚着门框。 宁稚安一边动作不太利落刷着牙,一边从镜子里观察季昭然。 季昭然神情如常,看不出喜怒,也不对他的酒品做丝毫表态。 宁稚安吐一口牙膏沫,脑子不太灵光地试探道:“听说有的人醉酒以后非常夸张,在大街上和狗单挑,还会胡言乱语说自己是秦始皇,找人借钱修皇陵。” 季昭然笑了,抬眼和他在镜中对视:“你比他们乖的多,没有找狗的麻烦,也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来自己醉酒后也很稳重,宁稚安暗自夸奖。 “不过……”季昭然拖长语调,缓缓说:“你说自己顶了季昭然的黑帖。” “咳……咳!”宁稚安大吃一惊,瞬间清醒大半,被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睫毛眼眶都湿润起来。 季昭然走近一些,抬手抹掉他眼底被呛出的泪:“怎么吓成这样,难道真做坏事了?” 他好奇地轻声问:“宁稚安,你顶了我什么黑帖啊?” “说我讨厌?说我对你不好?”季昭然语气温温柔柔,漆黑的眸子凝视着他,猜测道:“还是说我在床上不够卖力?” “我……我……” 季昭然惊讶抬眸:“还真这么觉得啊?” “没有!你行!你很行!” 宁稚安大声说,然后羞赧地捂住嘴巴。 他看到季昭然很轻地笑了一下,宁稚安憋着通红的漂亮脸蛋继续说:“什……什么黑帖啊?可能是醉话吧。” 他在心里忏悔,对不起,我是个纯纯的坏男人。 “是吗?”季昭然不置可否,又关心地问:“你腿好了吗?” 宁稚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腿软,手也软,牙刷都拿不住,落到洗手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季昭然笑,垂目捡起他的牙刷,用水冲干净又重新抹上牙膏:“你怕什么,你又没做坏事,我能拿你怎么样。” 季昭然轻吻一下他眼皮。“酒量这么小。” 浴室安静下来,宁稚安呆滞地漱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品出季昭然的言外之意—— 做了坏事我弄死你。 宁稚安目光空洞,麻木地擦干净洗手台。 过了一会儿,视死如归地打开阴间论坛—— 今天的论坛热闹非凡,主要因为这样两件事。 先是关于影帝的黑帖都被失业小明星以传布不实信息为由申请删除,然后一个论坛首页发起一条匿名求助。 【我一时糊涂顶了我男朋友的黑帖,他好单纯,现在还不知道我在骗他,可我好难过,好愧疚。】 楼主: 我跟男朋友生气的时候,顶了他所有,注意!是所有的黑帖,可是一些好事之鬼却只拿我们夫夫生活做文章,甚至散布一些非常离谱的谣言,他们眼里根本看不见别的,好肮脏! 真的好肮脏! 我也好脏,我不干净! 他那么单纯,我说什么他都相信,可越是这样我越愧疚! 呜呜呜,我该怎么办,他会甩了我吗? 1L:大大,我要念你身份证号了。 楼主回复:我不是失业小明星。 17L:简单,你爆更两万,从此这个论坛都是影帝的水军。 楼主回复:我真的不是失业小明星。 23L:大大,太拿姐妹当外人了,夫夫方面不展开说说? 楼主回复:论坛的肮脏有你一份! 37L:能详细说说为什么跟影帝闹脾气吗? 楼主回复:管好你自己! 56L:大大,其实男人很好哄的,你态度诚恳一点,拿出诚意来,说几句好听的,影帝也不像是不讲道理的人,他会原谅你的。 楼主回复:真的吗,我可以加你微信私聊吗? 沉静宽阔的办公室里,季昭然看着屏幕,忽然笑了下。 范无救犹豫片刻,开口道:“您生气了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季昭然问。 “那些帖子已经被删了。”范无救迂回道。 “无所谓,”季昭然淡淡道:“我需要在意他们怎么说吗?” 范无救沉默下来。 或许因为季昭然还不愿回阴间,喜欢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范无救习惯性地忽略了眼前人的身份—— 他的确不用在意这些,他有藐视一切流言蜚语的资本。 “您说的是。”范无救垂目道。 季昭然捏了捏眉心。 宁稚安犹豫不决,那他就愿意做那个先露出破绽的人,可对方总在该聪明的时候犯糊涂,根本不肯接招。 不忍对方继续在论坛继续冒傻气,季昭然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敲—— 不要担心,他没生气,更不会跟你分手。 楼主回复:你又知道了? 季昭然:“……” 范无救:“……” * 宁稚安加了微信,跟那个姐妹狠狠学了说话的艺术,却根本没地方施展——他要参加一场活动,第二天就去了外地。 活动为期两天,宁稚安当晚夜宿在酒店。 长途飞行和漫长的红毯让他有些疲惫,洗完澡,宁稚安系上浴巾,迫不及待地钻进被窝。 他本来想给季昭然打通视频电话,但晚宴温度太低,宁稚安有些着凉,没过一会儿就头重脚轻地睡着了。 手机屏幕亮起两次,但宁稚安眼皮发沉,分不出力气来接。 昏昏沉沉中,宁稚安感觉鼻尖又漫进柑橘调的气息,他觉得很舒服,用力吸了吸鼻子。 一双微凉的手搭上他额头,“这么笨。” 过了一会儿宁稚安感觉唇上一热,唇舌被撬开,苦涩的药味涌进口腔。 宁稚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似乎不满足于对方点到即止的亲吻。 他依赖地抓住那只手,轻轻摩挲着对方修长的骨节,放到唇边,轻轻呓语出自己这两天一直羞于启齿的称呼:“老公……” 他听到对方略微粗重的呼吸。 当晚,宁稚安梦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房间昏暗宽阔,宁稚安只看得清面前猩红色的沙发,沙发上,一道高挑颀长的身影双腿交叠坐着。 宁稚安懵懂走上前去,却总是被影影憧憧的雾气挡住,怎么也看不见眼前的人。 宁稚安有些急躁,问:“你是谁啊?” “纪绍冉。”音色偏冷调,像一汪沉潭的水,却意外的好听。 不认识,宁稚安掉头就走。 “……”纪绍冉凝滞片刻,又缓缓开口:“酆都鬼王,阎王殿之主。” “是你啊,”宁稚安恍然大悟。 或许因为在梦里,一切无迹可寻,他不被理智驱使,行为举止全部依赖本能,胆子也就没有那么小。 宁稚安好奇地打量他。 “你在看什么?”纪绍冉问。 “我看你长什么样子。”宁稚安语气有些失落:“你真的没有三个脑袋吗?鬼王不应该力大无穷吗,胳膊总得多长几条吧?” “……”季昭然在心里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他妈的。 “我没有三个脑袋,活着什么样子,在阴间就是什么样子。”纪绍冉顿了顿,补充:“什么年纪的模样都可以。” “哦。” 宁稚安点了点头,随即便摆出一副兴趣缺缺,不想再讲话的样子。但转念一想来都来了,便清脆地开口道:“你能对怀特好一点吗,他最近压力很大。” 纪绍冉哂笑:“他天天骚扰我老婆,还要我对他温柔?” 虽然宁稚安听怀特倾诉的时候笑他活该,但是面对正主,宁稚安还是忍不住为他讲话:“你不要这样,他喜欢谁才会总去找谁,没有恶意的。” “而且你给他穿小鞋,你老婆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纪绍冉问:“你说什么?” 怎么还耳背啊? 宁稚安抬高音量:“你老婆知道了会不高兴!” “哦,”纪绍冉略显愉悦的声线绕上来:“我老婆。” “好,我知错了。”纪绍冉吐音柔软。 大概是这位鬼王不经意流露的一点温柔,让宁稚安想到他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他叹了口气,说:“不瞒你说,我也是阴阳恋,很懂你的不容易。” “你觉得你很不容易?”对方的重点捕捉的很奇怪。 “不是,我是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跟你情况又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宁稚安说:“不管怎么说,我还算是个人,只要我努力打破我男朋友对鬼的刻板印象,我相信他会接受的。” “对了,你不知道吧?”宁稚安自我介绍道:“我是个同性恋。” “……” “我跟你怎么不一样了?”纪绍冉问。 宁稚安分析他们的差别:“你可是鬼王,吃人都比别的鬼快。要是被你家暴了,那不是想死都不能。” “所以你老婆要是知道了会吓一跳吧,反正肯定没我男朋友接受的快。” 纪绍冉咬牙切齿:“我不吃人,也不会家暴。” 宁稚安心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更何况你超级加倍。 梦里的宁稚安堪称无所顾忌,“这话你得留给你老婆听,看人家知道你身份以后信不信。” “那如果是你呢?”纪绍冉语意不明地问:“如果你男朋友是鬼王,你会怎么看?”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宁稚安不高兴了,在梦里很是大逆不道地说:“不要碰瓷我男朋友,他正直阳刚,连很多鬼都怕他,怎么会跟你一样。” 纪绍冉沉默下来。 大概是心情太差,过了一会儿直接把他逐出了梦境。 宁稚安翻了个身,就继续睡了。 翌日,宁稚安精神焕发地起来,一觉醒来,昨晚的不适感已经尽数消失。 他伸了个懒腰,后知后觉想起昨晚的梦。 梦里的种种清晰浮现在脑海。 不……不会吧…… 他在梦里把那位活阎王给教育了? 宁稚安警惕地环顾房间,然后钻进被窝里给怀特发信息:问你一个问题,鬼王会托梦吗? 怀特顾左右而言他:大大,有你一个阴风快递,等下记得签收。 宁稚安刚打了一个问号,酒店的窗户便被人敲了敲。 拉开窗帘,一个快递模样的鬼正龇牙笑着飘在外面。 宁稚安:“……” 万分磨蹭地拉开窗帘,快递鬼元气满满地说:“大大早上好!怕影响您没敢敲门,我就在这给您交接快递啦!” 快递盒与阳间无异,撕开包装,里面是一本书,看到书名宁稚安奇怪地皱了皱眉。 宁稚安直接给怀特拨去通话。 “为什么大早上给我寄这个啊?”宁稚安翻着书皮,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是我们阴间高层连夜编……编辑的书,阴间分子人手一份。” 宁稚安:“……” 宁稚安重新看了眼书名:《鬼王佳话100则》 怀特的声音还在继续:“大大,你一定要仔细看,前面几章都是我写的!都是真人真事改编的,绝对真实!” 宁稚安翻开第 一 章: 热心鬼王扶老奶奶过奈何桥。 第103章 这本书,都谁参与了? 宁稚安随手翻了几页,感觉像在读小学语文课本。 书里还带着插画,图文并貌地刻画出一位品质高洁、善良正义的年轻鬼王。 宁稚安听过一点纪绍冉的事迹,半神半鬼,在阴间的风评毁誉参半,既以一己之力镇压十八层地狱的恶鬼,又曾经只手将酆都化为焦土。 虽然传言不一定为实,但总不会是书里这个扶老奶奶过奈何桥,出阴间而不染的热心鬼王。 感觉货不对版,宁稚安把书随手扔进行李箱。 宁稚安收拾利落便出了房门,在酒店门口和沈洛泽汇合。 他被一身描金丝绒西装包裹着,身段修长漂亮,在一众光鲜亮丽的明星里也是惹眼的那个。 沈洛泽眼睛都快黏在他身上,仗着季昭然不在胡说八道:“要是你现在逼我当1,我愿意勉为其难。” 宁稚安一脸正经:“我没有逼你当1。” 沈洛泽很好商量地说:“我给你当0也行,但你要辛苦一些。” 宁稚安嫌他话浪,自己率先上了车。 两人同车前往活动现场,路上,宁稚安虚心请教:“恋人生日,送什么礼物比较好?” 沈洛泽正玩着手机,抽空从游戏中抬头:“季昭然快过生日了?” “嗯,”宁稚安有些苦恼:“不知道送什么好。” 沈洛泽没谈过,也不知道,但他会装。 他慈祥揉了揉宁稚安脑袋:“傻儿子,这还需要问啊。” 被8个核桃的代言人说傻,宁稚安心里有点不服气:“一年就一次生日,我不得慎重点吗?” “啊对对对,”沈洛泽敷衍着,随手查了下季昭然的百度资料,随即惊讶道:“牛逼啊,他今年生日当天正好是阴历的七月十五。” 宁稚安微微怔住,他还真没注意到这个。 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大开,无数游魂在阳间聚集,看望惦念的亲友。宁稚安比普通人知道的更多一些—— 当天阴间要举办晚会,庆祝他们合法出境,怀特还邀请他充当吉祥物去开场来着。 “……”宁稚安忽然有点愁。 沈洛泽也想到了这点,凑近他悄声问:“那满大街的鬼是不是都认识你啊?” “不知道。”宁稚安虔诚祈祷:“希望能少遇到一些,或者不认识我就好了。” 沈洛泽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 其实宁稚安现在没那么怕鬼了,诚然他遇到过恶鬼,但也遇到过恶人,善恶并不是区别人和鬼的标准。 他自己已经接受了荣誉阴间人的身份,在他心里,小红怀特那些鬼与其他阳间的朋友无异。 但是很多鬼死的奇形怪状,动不动脑袋就掉下来,是个人都会胆战心惊吧! 临近目的地,宁稚安小声地自我安慰:“今非昔比,我现在不需要害怕了。” 沈洛泽:“我信了。” “你不懂,”宁稚安整理仪容,抚平西服,隽秀的脸上露出深奥又自信的表情:“有季昭然在,就算是鬼节我也不怕,他可是很有安全感的。” 今天的活动内容乏善可陈,宁稚安作为嘉宾只需要热情鼓掌,面对镜头时再得体微笑。 结束后,宁稚安与沈洛泽推辞了主办方热情邀请的聚会,当天下午便直接飞抵京市各回各家。 季昭然不在,宁稚安和羊羊单方面地聊了会儿天,收拾行李箱的时候宁稚安顺手把那本《鬼王佳话100则》放到茶几上。 没想到羊羊对这本书很感兴趣,宝贝地抱在怀里,没过一会儿,又捧着书轻轻戳宁稚安。 “你没有这本书吗?”不是说阴间分子人手一份吗? 羊羊被他问懵了,宁稚安也有些疑惑,但没想太多,问:“是想让我给你读吗?” 羊羊用力点头。 这几天季昭然在私下里又教她认了一些字,书名的意思她大概能懂,没想到后妈还能出书,羊羊为他骄傲。 一人一鬼笔直坐好,一个满心期待,一个神色端庄—— 十分钟后,父女俩双双倒在沙发睡得不醒人事。 听到门锁声羊羊率先醒来,她一骨碌站起来,想把宁稚安摇醒。 季昭然墨眉漆眼,无声朝她摇了摇头,手指虚搭在唇上。 他走近,给酣梦中的宁稚安搭上薄毯。 宁稚安毫无防备仰躺着,细长的手臂垂在沙发边缘,脸上还盖着一本书,季昭然弯腰捡起。 看到书名,季昭然眼皮一跳,一股不详的预感笼罩心头。 翻一页过后,季昭然侧头看向羊羊:“想跟我去玩吗?” 犹豫片刻,羊羊点了点头。 季昭然朝她伸手,接引阴阳的鬼门关在他身后幽然浮出。阴风灼面,他乌黑的额发轻轻晃动:“来。” ——阎王殿上,季昭然慢条斯理地翻着书,羊羊坐在他旁边,高高兴兴吃着古曼童的芒果干,时不时还朝季昭然嘴边送去一口。 黑白无常、判官孟婆等一众地府高层瞪着眼前的小鬼,不可思议中又掺杂着嫉妒艳羡。 早知道他们自己去认失业小明星当爸爸了! 季昭然垂首,依然保持着阅读的姿势,冷静而清晰地问:“这本书,都谁参与了?” 怀特一马当先站了出来,一回头,发现其他人都站在原地…… 怀特朝他们摆了摆手,热情招呼道:“快来呀!” 众鬼:“……” 几只鬼陆续挪动步伐,察觉到季昭然心情不佳,动作艰难得仿佛即将奔赴刑场。 季昭然慢悠悠打量着面前形貌各异的鬼,轻轻笑了:“说说看吧。” 一群地府知名人物毫不犹豫地互相揭发: “开头谢必安写的。” “后面孟婆补充的!” “主意是牛头出的!” “快递是陆判送的!” 季昭然抚弄冰凉的扉页:“行啊,集体作案。” “……” 预感到即将大难临头,出主意的牛头作出最后的挣扎,虚虚弱弱地问:“难道大大对您的印象没有大为改观吗?” 怀特欲语还休,跟着说:“对呀,我都是照着大大的喜好的品质编的。” 季昭然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冷冷淡淡的一张脸,釉白色的皮肤配上精致俊美的五官,在长得各有千秋的鬼差中,有种一眼望不尽的标致。 他睇一眼怀特,缓缓抬起唇角:“你确定吗?” …… 收到怀特视频请求的时候,宁稚安刚醒没一会儿,正打开冰箱翻找吃的。 他点了接通,只露出一小截漂亮的下巴,伸手去够上层的酸奶:“怎么啦?” “大大,上午寄给你那本书,你觉得怎么样……啊。” 怀特的声音有些远,像是和听筒隔着很长的距离跟他说话。 “这还要观后感啊?”宁稚安惊叹不已。他走到客厅,盘腿坐在地毯上,把手机支在茶几,才有些奇怪地盯着屏幕:“我怎么看不见你?” “我很忙!”怀特大声说,但过了几秒,熟悉的死人脸就出现在宁稚安面前。 怀特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快说吧,大大。” 宁稚安对怀特深信不疑,也不问缘由,便开门见山道:“编的太夸张了,他是你们阴间的鬼王,不是跟你一样的街溜子。” 怀特的脸扭曲了一瞬间,他袖中的勾魂锁却疯癫地抖动起来,像是在嘲笑。 怀特讷讷道:“真的很夸张吗?” “对啊。”他边撕酸奶包装边说。 宁稚安小心翼翼地把酸奶盖捧在手里,伸出嫩红的舌尖,低下头专注地小口舔舐着。唇边沾上酸奶渍,他轻轻舔了舔,柔软的嘴唇披上一层水光。 他忽略了听筒传来暴躁的踹东西的声音,也没注意怀特的脸忽然一歪,又消失在屏幕里。 酸甜的奶味浸润口腔,宁稚安满足地眯了眯眼。 “现在小学生都不这么写作文了。” 他信手拈来举了几个例子: “为民分忧,和鬼差一起清扫忘川河畔的落叶共计三吨……可以透露一下你们阴间的种树技巧吗,西北风沙或许很需要。” “一天扶老奶奶过27次奈何桥,纪绍冉在阴间刷微信步数吗?” “坚持疏导地府交通,我服了,红绿灯也服了。” 怀特扶着老腰,龇牙咧嘴地又出现了。“大大……” 宁稚安看他这副样子,都忍不住为他担心,以前他还能放飞自我,现在纪绍冉回来了,他这个样子怎么混啊。 他用气音小声说:“你最好快点召回销毁这本书,不要让纪绍冉见到,也不要让他老婆见到!” 怀特没忍住,眼神极为微妙地偷偷往旁边看了前一眼。 宁稚安愣了下,忽然有种不好的直觉—— 谨小慎微的语气,莫名其妙的问题,提到纪绍冉时明显心虚的眼神…… 种种不寻常缠在一起,指向清晰的串成一道线。 宁稚安霎时瞪圆了眼睛! “你……纪……”宁稚安被吓得结巴,欲哭无泪道:“你旁边是不是——” 话音未落,视频直接被掐断。 …… 宁稚安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前路茫茫。 他在客厅里焦虑地走来走去,一边回想视频里的细节,一边忍不住发散。 纪绍冉真的在旁边吗?他会一怒之下在阴间封杀自己吗?还是给他穿小鞋,让他下辈子投胎去做鸡做鸭被大白鹅欺负? 越想越烦,宁稚安索性停下。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他拿起手机,视死如归地给内鬼怀特发去质问:刚才纪绍冉是不是在旁边?! 宁稚安想的很勇敢,但看到怀特回复的“嗯”字以后手还是忍不住一抖。 他颤颤地发:那他说什么了? 怀特:他说以后你喝酸奶,不许再舔盖。 ??? 什么毛病啊?! 第104章 加了我,你男朋友不会生气吧。 宁稚安感觉莫名其妙,很想发自内心地回一句,怎么,喝酸奶舔盖丢你们阴间人的脸了吗? 但他的勇气经历过一鼓作气,已经快进到三而竭的阶段。 宁稚安:收到。 怀特继续发来消息,却是以和往日截然相反的口吻:生气了? 宁稚安嗅出一丝不寻常,敏锐地在屏幕敲敲打打:提问,我和谁一起给你烧的纸钱? 对方从容自若,但不怎么要脸地说:你不知道我能看谢必安的聊天记录吗? 望着这样理直气壮的一行字,宁稚安一时词穷,居然不知该如何评价。 似乎对宁稚安的反应早有预料,对方又彬彬有礼地回:放心,我不会看的。 宁稚安:谢谢。 纪绍冉完全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继续明目张胆地用怀特账号发:加个联系方式? 宁稚安一头雾水,感觉纪绍冉的举止有种他形容不出的奇怪。为什么要加,阎王爷朋友圈也缺人点赞吗? 宁稚安:不用了吧! 怕惹怒对方,他又理由充分地打出一行字:我家教严,要是被我男朋友知道我加别的男人……和男鬼,他要和我闹的! 纪绍冉:好。 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在宁稚安眼里都眉清目秀,看着顺眼极了。 他如释重负地往嘴边送一口酸奶,还没咽下,就见到对话框顶端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纪绍冉:那梦里见。 ??? 宁稚安嘴里的酸奶都没味了。 托梦这种事情不应该经过双方同意吗,怎么就成了纪绍冉单方面的通知? 梦不被理智左右,他怕自己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连忙给对方发去一连串的消息,态度从泾渭分明到万分友善。 “没有必要吧?!” “???再谈一谈啊!” “我刚才的想法太浅薄,现在非常后悔,能加您的微信我万分荣幸,盼回复!” “我自愿给您的每条朋友圈点赞,需要投票也一定即时捧场!” “祝您和嫂夫人恩爱永远![玫瑰]” 对方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加了我,你男朋友不会生气吧。 宁稚安看着直冒火,很想怼他一句你看看你这是人话吗,但转念一想他确实不是个人。 他咬紧牙关回:我男朋友确实会生气的,所以您…… 纪绍冉:好,那我注意一点。 真离谱啊! 宁稚安加了纪绍冉微信,思索再三后,宁稚安给这位来自阴间的领导人安排了一个合理的定位。 大概等同于学生时期的班主任,工作后的顶头上司,不管对方说了什么,宁稚安都会先回复一个礼貌的微笑表情,再附上一句挑不出毛病的您好。 好在对方似乎只是兴之所至的随手一加,并没有太多想要难为他的意思,宁稚安也就逐渐把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 三日后,他受邀观看周大爷太极拳的比赛,比赛次日正好是《云起鹤唳》首播,剧组的宣传敏锐地嗅到了机会,早早就买了不少媒体的宣传稿。 任何一个明星,有人喜欢就会有人讨厌,更何况宁稚安这种风头正盛的。 一群看不惯他的黑粉借此大做文章。 【作秀呢?】 【好假啊他。】 【宁稚安,别装了,我知道你看的想睡觉。】 【笑死,可别是收钱炒作还给自己立人设吧。】 这些评论还没来得及被点赞上前排,一段现场流出的视频就打了他们的脸。 宁稚安很低调地坐在观众席一角,穿着打扮异常朴素,一顶棒球帽盖住了大半张漂亮脸蛋,只露出一小截引人遐想的下巴。 在宣布比赛结果的时候,宁稚安焦灼地望着颁奖席,因为握拳太过用力,指节处都泛起了白。 对大多数年轻人来说,一场太极拳比赛的结果或许无关紧要,但对于一群用心投入精力与热爱的中老年人,比赛的结果却十足关键。 他们或许不够专业与严谨,但却是为数不多的,真心喜爱并且持之以恒的守护着,这项可以当之无愧为国粹的传统运动的人。 宣布冠军的一刹那,周大爷所在的队伍爆发出激动的欢呼。 宁稚安第一时间冲向台下,顾不上自己的失态,兴奋与周大爷击掌,两个人语无伦次地对话: “我们赢了!” “冠军!” “再给我签几个名吧!” “太牛啦!” 空阔的体育场里,宁稚安和一群大爷大妈逐个拥抱道贺,因为压抑不住喜悦,整张脸都染上一抹绯红。 黑粉或许可以嘴硬,说宁稚安的欣喜是因为演技太好,但大爷大妈们对他无意中流露出的熟悉与亲切却做不了假。 又一次铩羽而归,一群人灰溜溜地删了评,气急败坏之下还拉了个讨论群,凑在一起研究宁稚安怎么就这么难找到破绽。 一番激烈的讨论过后,不少人决定洗心革面做个好人,把剩下的那部分气得半死。 回程路上,宁稚安意犹未尽,趴在季昭然耳边惟妙惟肖地回顾赛事:“你没看比赛真是太遗憾了,好精彩好紧张,吓得我心都要跳出来了。” 季昭然单手支颐,真诚地附和他:“可惜你不让我跟着,没机会见识到这场精彩绝伦的比赛。” “票可是很难得到的!”宁稚安语气得意,又成竹在胸道:“不过下次可以动用我的关系网,让你走个后门。” 陶媛听不下去了,幽幽问道:“敢问你的关系网是公园的周大爷还是王大妈?” 场馆里大部分的观众都是为了热场请来的托,全场真心激动的除了宁稚安寥寥无几,也就他会真的以为这场不甚专业的太极拳比赛会一票难求吧! “都是,”宁稚安姿态大方地说:“姐,你想看也可以找我。” 陶媛:“……” 路侧的树木影影憧憧,在视线中不断倒退。宁稚安还兴奋着,转头又抓着季昭然骨节分明的手指玩。 “太极拳真是我的幸运运动,要不然我都进不了组!” 陶媛随口道:“那你吹吹枕边风,让季总给你办一个太极拳俱乐部。” 宁稚安:“哈哈!” 她只是信口而提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季昭然却当真打电话吩咐助理去办,还要大张旗鼓地办。 陶媛侧耳听着,对有钱人的世界唏嘘不已。“这不是拿钱砸水花听响玩儿吗?” 宁稚安立刻坐正,端庄道:“季昭然,你不要这么昏庸。” 这么色令智昏,搞得他不像荣誉阴间人,倒像个狐狸精。 季昭然抬起手指在他面前比了个1. 宁稚安现在对这个数字非常敏感,会让他联想到自己被摆弄得很凄惨的画面:“什么意思?有必要强调你是1吗?很骄傲吗,当1就有昏庸的特权是吧!” “我他妈的,”季昭然让他气得快笑了:“记住了,你欠我一次枕边风。” 这个1啊,宁稚安瞬间哑火:“那你就直说,干嘛搞这么神秘,而且你要反思一下,这种行为是不是有点强买强卖的嫌疑。” 季昭然现在不想跟他说话,从置物箱里掏出纸笔,亲兄弟明算帐地摆在他面前。 “现在就给我打欠条。” 宁稚安瞪圆一双杏眼:“还讲不讲理了,小心我发微博曝光你!” 陶媛听到微博就紧张,忍不住插话道:“顺便给我写张保证书吧?” 宁稚安:? 陶媛:“明天剧就播了,周唯鱼说不出意外必是爆剧,你这样说我害怕。” 没想到短短一段路,自己会受两次伤,宁稚安以一敌二道:“明天我重新在家门口贴副对联吧!上联:黑心影帝强买强卖;下联:狠心经纪勒令退网;横批:皆大欢喜!” …… 翌日,《云起鹤唳》双台首播,第一集 便打破电视台两年来的收视纪录,第二季收视率继续上涨,光看收视曲线,是当之无愧的爆剧前奏。 宁稚安之前火是纯靠人格,虽然吸引了大量粉丝,无奈前几年太糊,所有的作品加起来也没几个镜头。 基本上所有他出镜的台词,都能被粉丝背得滚瓜烂熟了。 《云起鹤唳》里面,虽然他只是配角,却是至关重要的一个人物,不仅镜头多、扮相还漂亮精致。在季昭然饰演的男主和宁稚安义父肮脏却不见血的斗争之间,显得犹为干净纯粹,惹人怜爱。 粉丝一阵狂喜! 【呜呜呜我的宝怎么这么乖,妈妈抱!】 【我恨这个娱乐圈,让我晚了这么多年见到宁稚安!】 【宝,别打拳,打我!】 【又想看宁宁写文,又想看宁宁拍剧,我左右为难、左拥右抱,真是个贪心坏女人!】 【真没想到宁稚安演技也这么可圈可点。@沈洛泽,够你学一辈子的!】 仅两集,宁稚安在剧中的角色就已经破圈,在各个平台收获了如潮的好评。于此同时,阴间也破天荒地转播了这部剧,一群鬼欣喜若狂,在阴间论坛疯狂刷屏。 【大大,你死后能不能在阴间拍片啊?】 【影帝,你的表现还不错,我代表我全家同意这门亲事了!】 【气死我了,大大这么美,我们阴间的大好男儿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失业小明星,我允许你今晚断更!】 【对不起我叛变了,我忍不住嗑起来了,我提议,婚礼要在阴间办一场!】 【大大,要是你跟影帝掰了,想恋爱随时来找我,本鬼身体强健,尺寸可观,无不良嗜好,联系方式:444xxx】 【卧槽,老子电话号码怎么被封了,谁他妈这么缺德啊???】 宁稚安在阴阳两个论坛来回切换,忙得不可开交。阴间民风开放,刷到一些露骨的发言,他还要分出心面红耳赤地和鬼吵架。 他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没话找话地说:“季昭然,我们来庆祝一下吧!” “想怎么庆祝?”季昭然锁上手机屏,嗓音倦懒地问。 窗外飘着雨,乌云卷在黑沉的夜幕中,时不时有阵风疏狂地拍打窗户。 宁稚安心里蠢蠢欲动,小声提议道:“要不看点刺激的片子吧?” 正在学写字的羊羊闻言浑身一震,铅笔在白纸上划出了惊悚的一道。 …… 季昭然盯着电视屏幕上整齐列好的四部鬼片,俊脸平静得出奇,显然对宁稚安卖家秀似的形容方式有了一定免疫力。 “你这么会说话,写书一定很精彩吧?”季昭然明知故问。 “还行。”宁稚安听不出他的调侃,一本正经盯着电视,嘴上还不忘谦虚一句:“就那样吧。” 他早就做好了前期的调查工作,得心应手地给季昭然介绍几部鬼片的优劣点,又忙忙碌碌的,不知道从哪翻出可乐和爆米花摆在茶几上。 季昭然随机选了部看起来最不恐怖的:“就这个吧。” 客厅陷入稠郁的黑暗中,窗外风雨交加,宁稚安和季昭然并排坐在羊毛绒地毯上,他还贴心地给季昭然准备了一个抱枕,以备不时之需。 “你要是害怕可以抱着。” “……” “不要不好意思。” “……好。” 漫长的前奏过去,剧情逐渐展开,伴随着诡异的配音,形单影只的女鬼历经磨难,从炉城逃脱,只为了去人间寻找心上人。 炉城不见天日,遍地都是罪恶滔天的狰狞恶鬼,女鬼数次在死生间徘徊,恐怖地令人头皮发麻。 季昭然侧头,漆黑的瞳珠比窗外的夜更深稠,他在跃动的光线中凝视旁边的人—— 屏幕幽白的光落在宁稚安脸上,显得他自己也失了几分血色。宁稚安的面部表情极为丰富,掺糅着恐惧、心惊、和几分感同身受的同情。 时而眉头紧蹙、时而闭眼逃避,连自己的爆米花错拿成核桃都没发现,还晕头转向地往嘴里送。 直到核桃硌牙,宁稚安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 他下意识转头,和季昭然意味莫名的目光对视上。 “……”宁稚安顿了顿,力求稳重地说:“这鬼演得,实在是太逼真了。” 羊羊原本兴致盎然地坐在沙发背上,听宁稚安说完,直接摆出爸爸真是没脸看的姿态跑到自己房间玩去了。 宁稚安:“……”他就这么丢孩子脸吗??? 季昭然就友好得多,抚摸他柔软的发丝,轻声问:“很害怕?” 宁稚安老实点头,又立刻摇头反悔:“我是为女鬼捏一把汗,这恶鬼会武术还会法术,真是没法没天了!” 季昭然笑了笑,把爆米花塞他手里,用很遗憾地语气说了句:“好像害怕也晚了。” 宁稚安浑然不知,往嘴里送了把爆米花,囫囵道:“我看过影评,后面就不恐怖了。” 压抑的剧情过去,女鬼终于找到心上人,她风情万种,无奈心上人木讷又胆小,无意间发现家里闹鬼后,还寻来不少法师法器,想要捉住脏物。 宁稚安看剧很沉浸,他不再胆战心惊,转头就为女鬼打抱不平,以至于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他看得着急,紧皱着漂亮的眉梢:“和笨蛋谈恋爱好累!” “不累。”季昭然斜倚着沙发,叹惋又轻柔地撑着额角:“他乐在其中。” “要我说女鬼就应该甩了笨蛋,自己快活去!” “谁让他喜欢呢。” 宁稚安张口,刚要反驳,话到嘴边又后知后觉回忆起自己的初衷,他可是要推销阴阳恋的! “季昭然,你看这女鬼多善良,所有人都以为鬼很坏,其实上她连路过的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宁稚安终于肯改口:“祝福她跟笨蛋有情人终成眷属!” “祝他跟笨蛋终成眷属。”季昭然点了点头。 宁稚安没想到季昭然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接受人鬼恋的剧情,他矜持地开了个头:“季昭然,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我们生活中也有鬼,只是看不到摸不到而已。” 季昭然微笑:“或许。”他轻声反问:“如果你忽然知道,身边的某个人其实是鬼,那你会怎么样呢?” 某个人是鬼? 宁稚安快被绕晕了,只感觉自己全地府唯一荣誉阴间人的尊严被挑衅。怎么会有鬼能在他面前装人,实在可笑。 他笃定道:“不可能。” 真要有鬼能在他面前装人还不被他发现,得是多么有心机啊! 宁稚安为了向季昭然展示自己的安全感,非常勇敢道:“真遇到这样的,我来保护你,狠狠打他一顿!” 季昭然:“……” * 临睡前,宁稚安猝不及防收到纪绍冉的信息。 纪绍冉:你猜测的对,他对我身份有误解和偏见,你觉得该怎么办? 清醒的宁稚安,对待纪绍冉的态度可谓恭敬有加,与梦里天差地别。 他注意到纪绍冉的用字——他。 宁稚安:【微笑】您好,冒昧问一下,您也是gay吗? 纪绍冉:对。 纪绍冉补充:他很信任我,但又胆小怕鬼,我怕他知道以后会始乱终弃。 怕鬼怎么了?怕鬼有错吗? 宁稚安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还是捡好听的说:能被您看上的人一定不会做出这种事。 纪绍冉:你确定? 宁稚安:当然! 纪绍冉:我截图了。 ??? 宁稚安不明白他截图的意义在哪,难道自己老婆跑了还要找他算账吗? 能不能讲点道理啊? 宁稚安:【强】 第105章 你刚多大,孩子都死了? 《云起鹤唳》收视水涨船高,除了早已屹立顶峰的季昭然,剧组其他主演身价都高了不少。 沈洛泽天天盯着热搜蠢蠢欲动,强烈要求和宁稚安合体营业。 他给宁稚安拨去电话,装腔作势地说:“昨天晚上我祖宗特地给我托梦,说这热度我要是不蹭,死后休想再见他们。” 宁稚安正忙着修整他的书,密集紧凑地敲打键盘,他分心听沈洛泽说话,头一次见到明目张胆卖祖宗的,心内深受震撼:“方便透露一下你祖宗名字吗,我可以帮你解释一下。” “宁稚安!”沈洛泽抬高音量:“让我蹭!” “好好好,”宁稚安吵不过任何人,妥协道:“那你直接来我家吧。” 他计划在进组前完结手头这本书,除了出席《云起鹤唳》宣传活动,其余时间都披星戴月地宅在家里码字,宅得浑然不像个正大红大紫的明星。 “哥哥,”沈洛泽语气轻浮,做作得像个卖茶叶的骗子:“我来你家,季昭然不会生气吧?” “你等下。”宁稚安不懂风情地沉默下来,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种可能性。 紧接着,沈洛泽听到宁稚安鹦鹉学舌似的大声问:“季昭然!沈洛泽来家里,你不会生气吧?” 沈洛泽:??? 沈洛泽瞠目结舌:还他妈能这样的??? 听筒中,脚步声逐渐清晰,与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冰冷的嗓音:“让他自己问我。” “哦。”宁稚安又开始学舌了:“沈洛泽,他让你自己去问!” 沈洛泽:“……” 他和自己那只刚长好羽毛的鹦鹉对视一眼,眼睁睁看着它的绿豆眼黯淡下来,惭愧交加地垂下了脑袋。 鹦鹉:“我不如他。” …… 挂了线,宁稚安收敛心神,粗暴揉了揉干涩的双眼,又打起精神准备继续码字。 季昭然还没走,倚在门边意味难明地盯着他看:“为什么这么着急,有人催你吗?” “是我想在进组前写完。”宁稚安穿着灰扑扑的睡衣,秾丽的脸蛋表情严肃,煞有介事道:“而且我现在太火了,有点飘飘然,写书能让我冷静下来,” “……我不理解。” “我这个人常看常新,你不知道的东西很多呢,不理解也是正常。” 季昭然很难不笑:“那不是便宜我了?” “你心里有数就行。” 宁稚安矜傲抬起下巴,目光落在季昭然英俊到无暇的皮囊上又一阵心虚。 他最近做了不少准备工作,已经筹划好和季昭然坦白的日子,于是未雨绸缪道:“反正我要是你,说什么都会对我不离不弃的。” 季昭然挑眉:“哦。” 宁稚安不满意:“就哦?” “那不然呢,光我不离不弃是不是不太公平?”季昭然走近,拉开座椅,双腿交叠坐在他旁边。 两条长腿在面前晃,宁稚安忍不住心猿意马,他推了推眼镜,盯着屏幕一本正经道:“我当然也会对你好的。” 季昭然没说话,像是无聊,支着脑袋看他打字。 骨肉亭匀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没过一会儿,宁稚安便投入进自己构思的世界里。 枝状吊灯在他脸上落下不均匀的光斑,从灵秀的眼到挺翘的鼻尖,从红润的唇到微凸的喉结,都被灯光切割出落错的阴影。 静静看了一会儿,季昭然半垂眼帘,挡住眼底莫测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稚安满意地完成一章,他侧头看向季昭然,感慨道:“感觉我们像是备战高考的父子。” “……”季昭然莞尔:“备战高考的……父子?” “孩子拼搏进取,慈父挑灯夜陪。”宁稚安对呼之欲出的危险毫无察觉,边合电脑边说:“下次你给我端碗汤,就更—— 合到一半的电脑忽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按住,带着不容质疑的力道,季昭然将宁稚安的转椅拉到跟前。 季昭然扶着手柄,恶劣地让宁稚安在椅子上转了一个圈。 宁稚安:??? 像是发现乐趣,季昭然拨动着扶手,又让宁稚安原地转了几圈。 宁稚安晕头转向,正想谴责他幼稚,转动却戛然而止。 后脑被扣住,季昭然凶悍撬开他的唇关,贪婪汲取他的一切。 “我是不是该检查一下作业?”季昭然搓揉着宁稚安漂亮的喉结,低哑而清晰地问。 客厅安静得针落可闻,羊羊困恹恹地在客厅玩着开心消消乐,这个游戏是后妈教她的,还给她冲了不少钱。 其实根本不用花钱!她的好友怀特、牛头、陆判等等,每天都热情地送她精力瓶,她用都用不完! 羊羊打了个呵欠,不知不觉沉沉睡着了。 房间里,宁稚安的转椅摇晃着,他捂着唇,眼底蓄着一汪迷离的水光。 季昭然说话柔声细语,又不温柔地给他留下痕迹。 “季昭然……我……”宁稚安带着哭腔求饶,又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打断,变成破碎的轻吟。 宁稚安在季昭然手里出来的时候,颤抖着咬上他的肩。 季昭然半抬着眼皮,抬起手指,轻轻舔了一下。 他伸出半截舌尖:“你的。” * 为了硬蹭,沈洛泽迫不及待,第二天下午就登门拜访。 进门,沈洛泽抱着死生看淡的态度,朗声道:“大哥大嫂下午好!” 宁稚安吓得连忙关门:“你那么大声音做什么。” “表忠心,”沈洛泽环顾四周,很有研究地小声说:“季昭然肯定喜欢听这个。” 宁稚安好心提醒:“……他还没回来。” “我靠,不早说。”沈洛泽塌下肩来:“快给我拿瓶水,这几个词排练了一路,渴死我了!” 宁稚安去厨房给他拿饮料,沈洛泽左顾右盼,一路啧啧称奇地跟在他后面。 宜家的玄关柜上摆着古董花瓶,朴素的竹编盒子里扔着一串豪车钥匙,最夸张的是,理查德米勒的手表挂在布偶兔子的手腕上。 见沈洛泽神情有点古怪,宁稚安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解释:“家里有点乱,你别介意,季昭然东西太多,实在没地方放了。” “那就去住季昭然的大庄园啊,你不会不知道他有多少豪宅吧。”见宁稚安张了张口,沈洛泽很虚弱地问:“你还真不知道啊?” 宁稚安确实没关注过,也确实没考虑过去季昭然的家:“你知道的,有很多鬼会来找我……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这样很不礼貌。” 沈洛泽恨铁不成钢:“你让那些无常什么的去外面找你不就完事了,谁还能打扰你们。” “……” 宁稚安叹气:“羊羊,跟叔叔打个招呼吧。” 望着面前乍然出现,正在跟他鞠躬的小鬼,沈洛泽眼都瞪直了。 宁稚安:“想不到吧,我们是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 “卧槽……”沈洛泽盯着羊羊头上的小啾啾,不可思议地贴着宁稚安耳朵问:“你刚多大,孩子都死了?!” “想什么呢。”宁稚安面无表情推开他:“是我收养的,羊羊不会说话,但是很乖,在找到我之前受了很多苦。” “哦哦……”沈洛泽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 曾经的无神论拥护者沈洛泽和小鬼对着瞪了一会儿眼,缓缓伸出手:“你好?” 羊羊矜持地卷起唇角,很有风度地和他握手。 没过一会儿,沈洛泽就和羊羊单方面的打成一片,为了讨小鬼开心,还拿出手机,给她看自己的那只鹦鹉。 羊羊眼睛都亮了,惊喜地看着屏幕。 “太可爱了!”沈洛泽羡慕不已:“搞得我也想养小鬼了。” 宁稚安苦恼又骄傲:“我女儿当然可爱。”希望季昭然也有这个觉悟。 “算我求你,快点跟他坦白吧,早点让羊羊住上大豪宅。” 讲故事,看电影,铺垫已经过半,宁稚安想了想,说:“快了吧,他已经被我的招数蛊惑了,看起来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沈洛泽对他的自信一言难尽。 宁稚安犹自感慨:“我实在是诡计多端。” 沈洛泽彻底无语了,干脆去和小鬼玩,省得看宁稚安闹心。 他求生欲很强,赶在季昭然回来之前就拍完合照溜号了,微博一发,美滋滋地上了热搜。 【宝,你努力蹭热度的样子让我心疼。】 【你拍戏什么时候有这种奔头,老娘也就不用去宁稚安微博底下疯狂联谊了。】 【争口气,今年能更火点吗?】 【我笑喷了,宁稚安还举着8个核桃哈哈哈哈】 沈洛泽的话还是给了宁稚安一些启发,他现在积蓄可观,确实应该给孩子和男朋友更好的生活。 宁稚安做了一些准备工作,向沈洛泽打听了一下季昭然的房子都什么标准。 临睡前,他翻着房产中介app,或租或买,想寻个合适的,但是季昭然的豪宅都属于有钱也买不到的,能媲美的寥寥无几。 宁稚安幽怨斜睨季昭然一眼,第一次感受到贫富差距给自己带来的压力。 季昭然关掉主灯,卧室陷入昏暗:“别找了,明天搬家。” “搬哪?” “我家,你随便挑一个。” 宁稚安随口编了理由:“那我不成入赘的凤凰男了。” 季昭然黑着脸:“你把我当女人?你到底是不是gay?” 宁稚安埋在枕头里憋了会儿:“我是不是gay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那还有什么问题?” 宁稚安支支吾吾,隐晦地说:“我朋友可是很多的,经常会来找我,到时候你烦了把我赶出去怎么办。” 季昭然语义不明:“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怕宁稚安秋后算账,说对他朋友不好,他连谢必安瞎编那破书都没罚。 宁稚安继续说:“我家里好多东西,要搬全都要搬走的,一件都不会落下,万一有你不喜欢的怎么办。” 季昭然心知肚明,填完砖又要加瓦:“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那我考虑一下。”宁稚安像谈判似的:“先观察一下你的表现。” “那您仔细观察。”季昭然扯了扯嘴角:“务必给我一个机会。” 季昭然,你最好记住你现在的话。 宁稚安心里想。 今天气氛太好,季昭然太乖,他又忍不住开始铺垫。 “我好几天没给你讲故事了。” 季昭然从善如流:“好早就想听小书生的后续了。” “那你不早说。”宁稚安清了清嗓子,回忆了一下上次的剧情,缓缓开口。 “小红为了帮助小书生,被一只旧朝的恶鬼吊在小树林,白怀特和小书生救了她之后,她就一直呆在了小书生身边。” “她很勤劳,见不得房间有一丝灰尘,否则就要疯狂打扫,连小书生的戏台子都被她清理的干干净净。” 厚重的窗帘挡住夜色,季昭然朝窗外瞥了一眼,在逐渐逼近的气息中若有所思:“她洁癖啊……” “对,确实有一点。”宁稚安继续说:“慢慢的,慧眼如炬的小书生发现了她的鬼性光环,不再惧怕她。” “小书生把小红当成了很好的朋友,甚至是家人。” 话音落,窗外响起愤怒地拍击声。 宁稚安愕然,听到散养许久的小红隔窗而来的声音。 “宁稚安,再不让我回家我要闹了!” 第106章 【完结了,准备退网恋爱】 宁稚安干咳一声:“今天就到此结束吧。” 季昭然逗他,明知故问道:“小书生这么明事理,把小红都当作家人,对亲近的人一定更包容吧?” 宁稚安当面被夸,心虚又赧然地红了耳朵。他乌黑清亮的瞳珠假装不经意朝窗外投去一瞥。对着窗帘惭愧道:“小书生应该做的再好一些。” 小红:“哼!” 宁稚安无法正面应,便装出一副恍若未闻的样子,像模像样地打了个呵欠以后,他睡眼朦胧地对季昭然说:“好困啊,我们快睡吧。” …… 入夜,宁稚安在黑暗中缓缓睁眼,他严谨地横出一根手指,以确定旁边的人呼吸平稳。 季昭然:“……” 自以为天衣无缝地确定对方正在熟睡后,宁稚安鬼鬼祟祟爬下床,又踮起脚尖,像猫一样轻轻走出卧室。 客厅的阳台上,小红趴在窗外幽怨盯着他,手上擦玻璃的动作却毫不迟疑。 “我不在,他连窗户都不给你擦吗?” 小红和宁稚安隔窗对话:“没有一尘不染的窗户,你码字累了怎么远眺城市的夜景?” 宁稚安避而不答:“我给你发了个文章,你抽空阅读一下。” 小红还以为宁稚安又筹划了新文,高高兴兴拿出手机—— 《那些散养的孩子,最后都怎么样了……》 空荡的客厅骤然阴风四起,浓稠的怨气似灰霾的雾气,小红的长发在阴风中骤然绽开,还有越来越长的趋势。 “我要家养!”小红在这恐怖的一幕中高声道。 她动静太大,连沉睡中的羊羊都吓得一骨碌坐起来,看见是小红以后又放心睡去。 宁稚安连忙开窗通风,妄图稀释浓度过高的阴气:“快收起来,别吓到季昭然!” 小红死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开窗通风的,被他弄得一愣,倒真没再故弄玄虚。 客厅重归明净,宁稚安和小红并排坐在阳台。 宁稚安乖巧抱膝坐着,听小红哭哭啼啼地诉苦,说自己风餐露宿,饥寒交迫,每天都想念宁稚安,不知道宁稚安是不是也一样。 “我看你发的朋友圈了,你去海岛度假,文案是快乐的一天。”宁稚安侧头看她:“我还给你点赞了,你都没看到吗?” 小红:“……我那是强颜欢笑!” 宁稚安:“你还在朋友圈倒卖我的手稿,一张换一个铂金包。” 小红:“我帮你变现无效资产!” 宁稚安:“你还在朋友圈……” “好记仇啊小作家,”小红激动得脸都变形了,一边固定五官一边恼羞成怒道:“我现在就屏蔽了你!” 当面把宁稚安屏蔽后,小红又故技重施,越哭越伤心,最后真情实感地抽噎上了:“就算季昭然要辣手摧花,我也不会离开这个家了。” 宁稚安:“他不是故意的,” “我不听。”小红叛逆得仿佛正处于青春期的不孝子。 “我去海边第二天就赶上台风,出海的船都翻了,呜呜呜,我不会游泳……还被当地的骗子鬼骗走了铂金包,呜呜呜……外面的世界好残忍,我要家养。” “怎么能这样啊……”宁稚安吸了吸鼻子,差点没跟小红抱头痛哭一场。 直到回卧室,轻手轻脚躺到季昭然身边,宁稚安都有些感同身受的伤心着。 他蜻蜓点水地琢了一下季昭然的嘴角,借着周公做掩饰,仗着对方熟睡小声说:“季昭然,小红放生失败,要重新家养了。” 小红回来,本就拥挤的两居室更显得不够用。季昭然拒绝独守空房,宁稚安也不好意思再让他委委屈屈跟自己挤在这两居室里。 自从在房产中介那了解到季昭然的房子,宁稚安才深刻感受到贫富带来的巨大差距。 没过几天,宁稚安便跟季昭然商量好了暂时搬过去的事宜。 但那毕竟不是宁稚安的房子,他没法在季昭然不知情的情况下,心安理得地让小红和羊羊同去,她们便还是暂时留在这里。 搬家当天,宁稚安的助理小周过来帮忙打包,他的东西其实不多,但季昭然生活讲究,住他家以后陆陆续续弄来起不少精贵的小玩意儿,包装时候需要格外小心。 看到宁稚安用来烧纸的大铁盆里放着古董胸针和崭新的百达翡丽的时候,小周脸上那一瞬间的扭曲和多日前的沈洛泽如出一辙。 宁稚安余光瞥见,轻声提醒道:“这个铁盆帮我装好,我有用的。” 小周:“……”他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百达翡丽受这种委屈! 另一边,小红也在如火如荼地收拾东西。 羊羊和小红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宁稚安烧给她们的,活人看不见,死人才能用。 小周忙忙碌碌的打包,小红对宁稚安助理这个身份觊觎已久,奇怪的胜负欲又凸显出来,非要单方面跟小周比试,看谁更擅长收纳,还让羊羊在旁边计时。 宁稚安:…… 这有什么可比试的啊,一会儿还要再拆开! 小红遥遥领先,胜负分明后又喜滋滋地拆开包裹,一样样放回原处:“看来还是我适合做你的助理。” 宁稚安:“嗯嗯。” 她折腾累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冷不丁蹦出一句:“忽然感觉我像是你养的外室。” “……”宁稚安趁乱严肃跟小红聊天:“我不在,你不要吓到邻居。” “放心吧,”小红现在都心有余悸,准备狠狠宅一段时间:“短时间之内我都不会再出门了!” 季昭然来接宁稚安的时候,小周已经打包完毕,大大小小的包裹堆在客厅。 季昭然扫了一眼,羊羊的皮球、娃娃和小头绳都原封不动地静置在玩具角,看起来并没有搬走的打算。 “都收拾完了?”季昭然若无其事地问。 “嗯,我能用到的都收好了。” “不再带点别的了吗?” 宁稚安茫然环顾:“好像……没有了呀。” 季昭然不再追问,不动声色地和羊羊对视一眼,随即道:“我去里面看看。” 羊羊机警地观察了一下环境,没过一会儿便溜到季昭然的所在的房间。 门合上,季昭然屈膝蹲下,捏了捏她头上的小啾啾:“你爸不带你们去?” 羊羊点头,怕后妈为离别伤心,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以后他们还是有很多机会见面的。 “等会儿送你个礼物,”季昭然松散地勾着眼尾,朝她一笑:“你不叫我爸爸也送你。” 客厅里,宁稚安假装趴在阳台看风景,实则隐晦地和小红对话。 想着小红最近很受伤,他非常讲义气地说:“别难过,回头我给你烧几个铂金包。” 小红轻蔑斜瞟他一眼:“我用你手稿换的,是真的铂金包烧到阴间的,不是纸做的A货。” 宁稚安一梗,真包烧过去的??? 他心痛得无可复加,不可置信道:“这么贵,你竟然被鬼骗走!?” “是那个骗子手段太高明!” 小红又气又心虚,毕竟那是宁稚安的手稿,她强行挽尊。 “而且是团伙作案,我防不胜防!” 宁稚安:“可恶!” 季昭然派得人很快赶到,有条不紊地将包裹先行搬走,宁稚安也跟季昭然同车离去。 小红肩并肩和羊羊趴在阳台上,看宁稚安悄悄朝她们摆手告别。 今天对小红来说简直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伤心,她捂着嘴,又想哭了:“大大被坏男人拐走了,我的包也被狗东西骗走了……” 羊羊想安慰她,习惯性地张了张口,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别……” 话到一半,两鬼同时愣住。 小红率先反应过来,激动得捏着她的肩:“羊羊!你刚才是不是说出话了。” 这是后妈的礼物吗? 羊羊呆呆地摸着喉咙,犹豫挣扎了片刻,又鼓起勇气,再次尝试开口。 羊羊终于说出了有生以来第一个完整的音节。 “后……妈……” 小红:“啊?” * 路上,宁稚安好奇问:“我们现在要搬去的地方在哪啊?” 正在开车的助理高高深藏功与名的推了推眼镜。 季昭然交代他选住处的时候很有讲究:不能太大,容易有距离感;也不能太小,要至少留出两间空房。 高高当时在心里吐槽一句:您都留出两间空房了,很难不产生距离感吧? 他公事公办地回答:“离您之前的住处不远,这样您方便些。” 宁稚安礼貌地笑了笑:“谢谢,你费心了。” 高高险些热泪盈眶,老板娘真温柔啊。 季昭然的住处是个大平层,在京市数一数二的豪宅,车子刚滑行至停车场入口,宁稚安便惊喜道:“我来过,沈洛泽也住这里!”他还进去帮沈洛泽抓鬼来着! 高高情不自禁透过后视镜偷觑一眼季昭然,随即浑身一凛,老板真可怕啊。 宁稚安毫无察觉,还沉浸在新家和朋友一个小区的喜悦里,他牵起嘴角,双眼流光溢彩:“季昭然,我喜欢这里。” 季昭然无法不屈服于这双纯粹含笑的眼。 他绅士地为宁稚安拉开车门,又扣住他的手指带他回家。 宁稚安很快便适应了新的住处,除了刚开始偶尔醒来会犯迷糊,现在他已经完全习惯了。 或许是因为不用再提心吊胆季昭然会在他坦白前先发现羊羊,宁稚安写书思路也顺畅许多,进度可以称得上一日千里。 终于赶在季昭然生日前几天。宁稚安完结了这本连载在阴间读书网站的小说。 完结当天,宁稚安有种无处诉说的兴奋,于是嚣张又从容地在读者论坛发了一条帖子。 【完结了,准备退网恋爱】 完结的消息伴随着这个帖子,很快便引起整个论坛的轰动。 2L:呜呜呜大大完结了,我的青春结束了。 楼主回复:不出意外你的青春应该早就结束了。 10L:你不许退网,否则我顺着网线去求你! 楼主回复:有话好好说。 34L:呦呦,跟影帝谈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都不怕我们可爱的鬼鬼了! 楼主回复:呵。 87L:你最近车技怎么变强了,不会吧不会吧,难道堂堂失业小明星要靠影帝指点车技吗??? 楼主回复:请注意你的言辞。 187L:上次号码被封了,重发一下,大大,要是你跟影帝掰了,想恋爱随时来找我,本鬼身体强健,尺寸可观,(还是个阴间富豪)联系方式:444xxx】 楼主回复:为什么不写身高呢,不会是没超过180吧??? 宁稚安时而捂嘴偷笑,时而面红耳赤,跟一帮鬼吵吵闹闹聊了一千多楼,后来他实在回复不过来,采才意犹未尽地关了论坛。 当晚,怀特再次登门拜访。 “大大,”怀特抱着包装精美的礼品盒穿墙进来:“恭喜完结!这是我们阴间全体读者送你的礼物!” 宁稚安心里酸酸涩涩,第一次见到怀特的时候他还想装晕蒙混过去,现在看到却倍感亲切。 他接过盒子,真心实意道:“替我谢谢阴间的所有读者,如果不是他们,我可能没有勇气一直坚持下去。” 他在写作这条路上摔了太多跤,经历过太多冷暖,虽然一开始他很抗拒来自地府的读者,但是这些鬼却一直无条件支持着他。 怀特咧起嘴,一开口就让感动荡然无存:“没事,我们也白嫖你许久了。” 宁稚安:“……” 见宁稚安眼框的红痕褪去,怀特才放下心来,他可舍不得大大哭! 难得今天那位默许,怀特高兴道:“大大,最近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有意思的倒是没有,不过宁稚安倒是想起另一件:“对了,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忙。” 他把小红被骗的事情说了一遍,毕竟是阳间的铂金包,到了通货膨胀的阴间不知道价格要涨多少倍!要是有希望,他还是想帮小红找回来,顺便让骗子落网。 怀特眼珠骨碌一转:“可以是可以,不过大大,你得跟那位说一下。” “谁?”宁稚安顿了顿,猜测道:“纪绍冉?” “对,” 宁稚安迟疑道:“为什么啊?” 怀特含含糊糊道:“他是领导嘛……” 宁稚安体谅怀特最近过得也很难,便没再追问他原因。从宁稚安那讨了不少签名照以后,怀特心满意足地告辞了。 季昭然还没回来,宁稚安闲的无事,便喜气洋洋地拿起礼物盒观赏。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纸,为了留作纪念,还把包装纸也宝贝地收好。 包装撕开,里面是个通体泛着乌光的长条盒子,雕刻着古拙神秘的纹饰,看起来贵重异常。 宁稚安满怀期待打开盒子,笑容在脸上忽然停顿—— 是一杆卷起的锦旗。 不详的预感笼上心头,他小心摊开…… 红艳艳的锦旗上,宁稚安面无表情地和四个金色大字对视—— 再来一本! 第107章 保证让影帝享受阴间第一夫人的待遇 宁稚安被怀特薅过不少羊毛,要求他办事心安理得,但他跟纪绍冉非亲非故,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铂金包惊那位杀人不用刀,还能包阴间售后的活阎王。 大不了就自掏腰包买一个,小红为他辛苦操持很多事情,犒劳一下是应该的。 但宁稚安没想到,他不去就山,山却来就他。 猝不及防的,宁稚安收到纪绍冉发来的信息。 纪绍冉:谢必安说你找我有事。 宁稚安刚拍完公益短片,妆还没来得及卸,看见信息的瞬间牙关紧咬,记仇地将怀特划入绝对不可深交的范畴内。 宁稚安:[微笑],您好,可能是怀特记错了,我没有需要麻烦您的事情。 纪绍冉:[图片],已经给你找回来了。 这样坦然的明知故问,仿佛开头的问询只是对方漫不经心的逗弄。 宁稚安默了片刻,步入怀特后尘,也学会在困境中出卖朋友:有机会让小红当面谢谢您。 纪绍冉似乎天生就不懂得适可而止:那你呢? 宁稚安:我替小红感到暖心。 纪绍冉:在我这就这么聪明。 宁稚安茫然片刻,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他不是一直都非常聪明吗? 语义不明地说了这么一句后,纪绍冉又说:回头给你送去。 宁稚安立刻回:不用吧,让怀特给小红就行,您真是太热心了! 纪绍冉:我不热心。 宁稚安:不,您热心。 纪绍冉:还是笨的。 怎么还侮辱人?宁稚安羞怒地退出聊天界面,感觉这位鬼王实在素质堪忧,亏他最开始还对纪绍冉的处境有几分感同身受。 怪不得怀特送来“再来一本”,或许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季昭然回家的时候,宁稚安正侧趴在书桌上睡着,橘黄色灯光均匀地落在他恬静的睡颜上,给眼前的人铺上一层柔软的光晕。 他睡着觉还不忘攥紧锦旗,红色的缎面上,“再来一本”旁边又被人对称地添上“恩将仇报”四个字,字迹龙飞凤舞,可以想象出写字时张愤怒又漂亮的脸。 季昭然嘴角弯起一点笑,把人端抱起来,对方顺从地搂住他的后颈,又混着困倦的鼻音埋怨:“别这么抱,显得我不阳刚。” “怎么才算阳刚?”季昭然边走边问。 宁稚安脑袋迷迷糊糊,答不出来就继续装睡,被人放到床上时又忍不住蜷起腰身给自己减震。 耳边响起一声带着调侃意味的笑,宁稚安自己也觉得装得太拙劣,便又睁开眼:“我好好的在书房睡觉,你非把我颠醒。” 季昭然解开衣领:“我再把你弄回去吧。” “别,”宁稚安瞬间清醒,麻利地滚去洗漱,浴室传来断断续续的水声,半晌,他湿着头发回来,装作闲聊问道:“季昭然,你过几天有什么安排啊?” 季昭然生日马上就到了,他夜以继日的写书,也是为了空出时间,专心给他筹划。 季昭然今天的生日很不巧地赶在了七月十五,阴历的鬼节,宁稚安却觉得,或许这也是另一种命中注定。 偏偏在这一天,他要陪季昭然度过的第一个生日,他不想再做隐瞒了,想把自己最重要的秘密送给他,把自己的另一群朋友介绍给他。 如果季昭然接受,以后很多个生日都可以陪伴他。 季昭然没答,从床头柜取出吹风机:“过来,吹头发。” “你事儿好多啊。”宁稚安嘟哝着,想说他一股爹味,但上次父子高考事件的教训让他记忆犹新,于是乖顺地背对着他坐好。 吹风机打开,宁稚安乌黑的头发凌乱晃着,季昭然垂眸,入目是一截瓷白纤细的脖颈。 风声停止,季昭然抚弄他柔软的发丝,了然地问:“想给我过生日?” “别说出来啊,”宁稚安被看穿,斥责道:“你好不懂情趣!” “我可以懂,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季昭然捏了捏他后颈。 有点痒,宁稚安缩了一下,仰着脑袋看他凸起的喉结,心想着你也别太狂,谁需要做心理准备还不一定呢吧! “对了,”宁稚安来精神了,尽量放松嗓音问他:“你生日是阴历七月十五,你不会害怕吧?” “你害怕吗?”季昭然反问。 “我当然不会,我现在改过自新了,不对非人类带有色眼镜。”宁稚安很有心机地强调了自己的立场,又不满地踢他一下:“我在问你呢。” 害怕吗? 季昭然垂眼,情绪莫辨地笑了:“你不怕,我就不怕。” …… 自那天起,宁稚安就神出鬼没,一天也逮不到人影。 离季昭然住处不远的某所住宅里,宁稚安崩溃地看着怀特和沈洛泽的鹦鹉打架。 这两个似乎天生看不对眼,一见面就掐,搞得宁稚安压力倍增,很想随机隔离一个。 仗着地域优势,沈洛泽家被宁稚安用来充当临时的碰头地点,时不时有一群鬼来到访。 沈洛泽心态已经成熟了,他是无神论者,无神论,关阴间的一群鬼什么事呢? 沈洛泽淡定摘下头顶的羽毛,很务实地向宁稚安提议:“我觉得你还是得砸点真金白银,送房送车,让季昭然明白你顶流也不是吃素的。” “有没有更物美价廉的建议?”宁稚安面露苦恼,说出的话活像个每天都必须交公粮的软弱丈夫:“我工资卡在他那。” “什么???”沈洛泽惊呆了:“原来季昭然是个吃软饭的!” 宁稚安之前为了给孩子找后妈,提前很有觉悟地把银行卡给了季昭然,他自己生活简单,除了外卖几乎不需要花钱,也就没注意季昭然动没动过。 一次偶然,宁稚安看到卡里余额,吓得戴上眼镜,掰着手指头数了好几次后面多了几个0。 他还以为有人转错账了,大惊失色告诉季昭然,却被对方不耐烦地以理财为理由搪塞过去。 宁稚安招呼沈洛泽离近点,给他展示网银的余额,正好倾诉一下自己的怀疑:“你说他是不是背着我放高利贷了?” 沈洛泽眼睛都要红透了,咬牙切齿道:“他可真不是个东西!” 宁稚安决定抽空找季昭然谈谈。 他想了想,自以为很浪漫地说:“要不然给他放烟花吧?” 沈洛泽无语:“五环内禁止燃放烟花炮竹,我可不想去派出所捞你们俩。” “你想多了,”宁稚安笑得格外喜气:“是你去放,我跟季昭然赏花。” 怀特一边和鹦鹉斗殴,打得漫天飘羽,一边给范无救使眼色。 不知道宁稚安跟那位说了什么,反正怀特现在在阴间身份地位颇高,都能支使范无救了。 沈洛泽真是服了,说出的话与范无救的眼神竟然有几分殊途同归:“男人,敢这么支使本少爷的,你是第一个。” 宁稚安奇怪看他:“你少逛点超话吧。” “五环外是底线。”沈洛泽跟他谈判。 “没问题。”宁稚安翻出地图,手指一划,大概选了几个位置,还认真的比较优劣。 选好地点,宁稚安又有想法了:“能不能定制出字啊?” 太俗了,沈洛泽问:“什么字?” 宁稚安凑近,对他耳语,轻轻吐出几个字。 “……”沈洛泽艰难抬唇:“你确定?” “当然了。”宁稚安:“我心里很有数的。” 沈洛泽一脸菜色的去联系助理了。 跟宁稚安交好的几只鬼也在场,听完他的烟花计划很不满意,感觉没有体现出阴间的风采,阴间的水平。 吊死鬼当仁不让:“我可以给影帝表演原地断头,为爱情助兴。” 淹死鬼抹了抹脸上渗出的水渍,不甘示弱道:“我可以人工降雨,当场为你们落下恋爱的酸雨,多浪漫。” 这年头当鬼都要有点特长了吗,撞死鬼羞涩道:“那我送影帝一本道路交通安全法吧,祝你们合法上路。” “谢谢大家。”宁稚安抽了抽嘴角,微笑道:“但实在是太隆重了。” “这才能让影帝领略阴间人民的热情啊!” 宁稚安还有另外的想法,沉吟片刻,他说道:那天阳间不是有很多鬼吗,我准备多联系一些阴间的朋友,等我跟季昭然坦白完,就拉着他散步,那些朋友就拿着花站在两边,路过他们的的时候依次现身,送给季昭然一朵花。” “是不是很浪漫?”宁稚安骄傲问他们。 几只鬼激动得快要晕过去了,连连拍手。“谈恋爱还得是大大!” 这房子里就剩沈洛泽还算清醒,问道:“你不是说季昭然百鬼不侵吗?怎么送花啊?” “……” “对啊。”宁稚安喃喃。 他和一群鬼同时失落地垂下头,遗憾这个计划无法实施。 怀特抓着鹦鹉,见缝插针地说:“大大,七月十五的鬼有buff,不用怕!” “你可不要再骗我。”因为纪绍冉,宁稚安对怀特说话的可信度已经不抱希望。 怀特挠了挠头,搬出稳重的来:“范无救,你说是不是!”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范无救无奈点了点头。 气氛又热络起来,宁稚安高高兴兴地和一群鬼商量细节。 “大大放心,摇鬼的事儿就交给我去办吧,”吊死鬼拍着胸脯道:“保证让影帝享受阴间第一夫人的待遇!” 宁稚安也很义气地说:“我立刻准备新文!” 吊死鬼说出众鬼心声:“最好能带着影帝参加中元节晚会!” “那我尽量,到时候商量一下。”这点宁稚安不是很敢保证,他自己也犯怵呢。 筹划完毕,一群鬼和宁稚安告辞,渐渐隐没身影,热热闹闹地遁回阴间。 “影帝真是有福了!” “到时候在阴间拉个横幅吧。” “影帝要是知道大大在阴间这么有身份地位,一定爱他爱的要死。” 行至奈何桥,范无救忽然停住。 “诸位留步,阎王殿有事相请。” ??? 啥? 谁有请??? 一群鬼一脸懵逼地僵在原地,吊死鬼惊的烟都抽反了。 怀特这时候就很装了,他甩了甩勾魂锁,对一群不知道要面临什么的鬼说道:“好好表现,等七爷我升职了,你们就是下一个白无常。” 说罢,他又很有官威地说:“小黑,你今天表现还行。” 范无救瞥他一眼,冷静点评道:“你现在很像皇后身边的大太监,仗着皇后得宠贷款升职。” 第108章 我晕,原来你才是上面那个? 清晨,泼墨似的夜空被撕开一道鱼肚白,繁盛不息的京市热络起来,在肉眼不可见的世界里,无数游魂混在人群里,贪婪享受为数不多的人间烟火。 宁稚安从浴室出来,鼻尖眼梢都冒着水汽,神情却严肃而端正。 他坐在转椅上,沉思着转了一圈,打开微信,严格@了群里每个成员。 @沈洛泽:烟花质量过关吗,会不会临时哑火? @吊死鬼:花务必要保证新鲜,娇艳欲滴,方能凸显诚意。 @怀特:少说话,谨记。 @小红:给羊羊的小啾啾上带两根红绳吧,看着喜庆。 群成员已经见怪不怪,陆陆续续传来回应。 沈洛泽:你大早上起来在群里巡逻呢? 沈洛泽:放心,我烟花的质量好到能把你俩一起炸上天。 吊死鬼:我保证,送给……影帝的每一朵花都带着露水和泥土的芬芳。 怀特:?(高冷版) 小红:想喜庆?你自己穿个红内裤就能解决的事情,不要麻烦羊羊。 宁稚安自顾自给自己助威壮胆:开弓没有回头箭,今天季昭然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我就霸王硬上弓。 群里陷入诡异的沉默,只有小红态度积极。 小红:我晕,原来你才是上面那个? …… 下午,宁稚安神采斐然地出门,准备去现场实地布置,他又开上了自己那辆夏利,为了图吉利还翻出了那张《好日子》的CD。 夏利隔音很差,热闹欢腾的曲子流淌在路上,在七月十五这个阴沉沉日子里显得愈发猖狂,引来不少过路司机侧目。 这是宁稚安成为荣誉阴阳人之后第一次度过中元节,等红灯的间隙他眼尾一扫,朝窗外看去,熟悉的街道和往日恍若两个世界。 大街上,到处是游荡的鬼魂,与行人错落而行。有蹲在路边对着小吃摊流口水的,有默默望着未亡人流眼泪的,还有提前蹲在十字路口,等着亲人来烧纸钱的。 他恍然片刻,被后面的车按了喇叭才收回思绪。 夏利缓缓驶入郊区公园的停车场,他选这里是很有道理的,一是五环外可以合法放烟花,二是人烟稀少,不容易被路人拍下来,毕竟他要把阴间朋友介绍给季昭然,被人看见了场面会太诡异。 宁稚安戴好墨镜和口罩才下了车,他一边和沈洛泽通话,确认对方的情况,一边朝湖心走去。 沈洛泽的放花地点距离湖心约莫四五百米,毕竟今天是鬼节,怕沈洛泽遇到意外,宁稚安便让怀特跟在他身边,确保对方安全。 电话接通,沈洛泽兴奋道:“摇花小弟已经就位!” “怀特在你旁边吗?”宁稚安对怀特尤其不放心。 “靠,”怀特对自己被单独点名很不满意,但不知想到什么,又在电话里说:“失业小明星,你给我听清楚。” 地府第一深情怀特贴近话筒:“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为你义无反顾。” 宁稚安一阵恶寒:“鬼话连篇的典故是从你那来的吗?” 挂断电话,宁稚安已经隐隐可见吊死鬼他们的身影,一群鬼正凑在一起不知道嘀咕什么。 见到宁稚安,吊死鬼突然摘下自己脑袋抱在怀里。 宁稚安以为他又准备才艺表演,又惊又急:“没必要!” 吊死鬼没脸面对宁稚安,苦思冥想许久才想出这么个办法,才不会轻易妥协。他若无其事地抚摸自己后脑勺:“我保养一下我的脑袋。” 其他鬼如梦初醒,也陆续跳湖,做心肺复苏,背道路法,宁稚安已经能通过他们的行为体貌大致推测出死法,他好奇问一只往树上爬的鬼:“冒昧问一下,你是怎么死的?” “我是寿终正寝。” “为什么爬树?” 那鬼第一次跟偶像见面,羞涩道:“你好帅,我上去冷静一下。” 宁稚安:“……” “好了,”吊死鬼赶人:“大大你快走吧,剩下的事情放心交给我!” 宁稚安望着他脖子以上空荡荡的模样,真的很难放下心来。 吊死鬼这个样子,要是在阳间那个绿色小说网,都不能被描写出来吧? 淹死鬼顶着一脑袋水草浮出水面,话还没说先吐出一口湖水:“大大,如果我是下一个白无常,一定比怀特对你好。” ??? 今天怎么一个比一个怪啊…… 宁稚安抬脚朝湖心走去,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 傍晚余晖洒下湖面,微风吹走夏日的燥热,这会儿天气正好,宁稚安懒洋洋地倚在座椅上。 百米外吊死鬼他们正在一起打牌,时间尚早,宁稚安打开阴间论坛消遣。 【友友们,我想给我爸托梦,但是总托到隔壁王叔家,是哪里出错了?】 【我刚才好像偶遇失业小明星了!银色夏利,还放着好日子,天,他好爱我们!】 【有没有鬼能管管牛头和陆判啊,我过一趟奈何桥被他们来回扶了27次,那个白无常还在旁边计数!】 【别说了,我出门遇见孟婆扫落叶,他妈的白无常竟然蹲在树上摇,这帮鬼差到底怎么了???】 宁稚安微怔,想起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是源自哪里,这不是鬼王佳话里的剧情吗。 湖边荡起一阵冷风,宁稚安衣摆微微晃动,他垂着眼睫,重新刷新了一下论坛首页。 【阎王殿今晚张灯结彩,是有什么好事吗?】 【不好了!!!有恶鬼趁乱从十八层地狱偷跑到阳间了,大家看到一定要及时上报!】 宁稚安点进帖子,有些担心地留言问道:【十八层地狱的鬼很凶恶吗,会害人吗?】 他还没点击发送,鼻尖忽然嗅到淡淡的铁腥味,耳后的皮肤骤然一凉,像是有什么阴寒的东西紧贴在后—— “当然—— “不会啦!”一道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宁稚安喉咙微动,极其缓慢地侧头,和一张扭曲而灰白的脸对上。 那鬼却比他还紧张,蹲在宁稚安身后的长椅边缘,还伸长脑袋四处望了望:“美人,别怕,借你人气挡一挡正在搜寻我的鬼。” 它说话的时候,宁稚安缓缓移开视线,这才发现周身被一团浊黄的雾气笼罩。 而离他不远处的座椅上,另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正嘴角含笑地望着湖面欣赏风景。 “是的,我确实挺厉害,这个幻境是我做的。”那鬼呈将自己摊平,几乎整个藏在长椅下,一边为宁稚安解惑,一边崩溃道:“但是,他妈的,今天这个破公园为什么这么多同类!” 宁稚安:“……” “我打听了好几个月,才布置好越狱路线,准备先到这个公园避避风头,他妈的,”那鬼越想越气:“谁曾想我被骗了,这个公园根本不是鬼迹罕至!” 他说话的时候,幻镜外的吊死鬼他们似乎已经发现了不对劲,正沉着脸朝这边走来,怀特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大大,我马上就来。” 始作俑者宁稚安好心劝道:“要不你还是主动自首吧。” 长椅下的鬼还激动着:“我不,不达成目的,我是不会回去的!” “不对……”那只鬼主动跟宁稚安聊了半天,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从长椅下探出一截脑袋:“你能看见我?” 宁稚安:“我从小阴阳眼。” “哦哦,”那只鬼又钻回去:“那我就放心了。” 这只鬼愣直的让宁稚安都有负罪感了:“你越狱想干嘛啊?” “我们阴间的事,说了你一个普通的阴阳眼也不会懂。” “……你说说看。” “烦死了!”那只鬼咬牙切齿,恶声恶气活像是来阳间寻仇:“我找一个叫失业小明星的。” 宁稚安屏住呼吸,不敢接话了。 “要签名。”那鬼补充。 “你……不知道失业小明星的样子吗?” “十八层常年断网,我上哪知道去,上次我妹来看我,哭着跟我说好想要他签名照,但是价格被一个叫怀特的黄牛炒的太高了!” “……”万恶之源怀特已经捏碎旁边那个假的宁稚安,宁稚安盯着浊雾外的世界,好心提醒:“好像有鬼发现不对劲了。” “他妈的,到底为什么,大过年的,这群鬼到底为什么在这破公园啊!” 那只鬼崩溃地从长椅下滑出,正准备仓皇逃窜,那张灰白的脸却陡然遽变。 宁稚安心重重一跳,也随之变了脸色。 浊雾外,金红色的夕阳被乌云遮住,整个湖心都笼罩在一片阴云中,随着整齐的、肃煞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整片大地都随之颤动。 “卧槽,”那只鬼喃喃。 浩浩荡荡的阴气扑面而来,直接撕裂围绕宁稚安周身的雾气,冷冽的金属晃动声传至耳畔,两列煞气凛然的阴兵正齐步朝他们走来。 那鬼懵了:“就为了抓我,至于惊动这么多阴兵吗?” 宁稚安也目瞪口呆——无尽而冷凛的阴气尽头,季昭然眉目沉静地和他对视。 半晌,他垂下眼,修长的手指在手机上轻移,屏幕的光衬得他肤色冷白,眉骨线条凌厉漂亮。 宁稚安手机一震。 纪绍冉:我到了。 第109章 正文完 宁稚安人傻了,要晕过去了,他隔着无尽阴兵和季昭然相望,目光百转千回,疑惑、茫然、不可置信,最后在极其混乱的环境中开始自我催眠。 一定是凑巧。 季昭然是在给别人发信息,而纪绍冉发错人了。 宁稚安在心里自我麻痹:对,一定是这样。 他旁边那只倒霉鬼大骂一声:“草,怎么会这么邪门!”它举手投降,主动走到阴兵面前,怀特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只鬼被捆着手腕,气愤地跳起来和怀特对骂。 “原来你就是那个丧尽天良、厚颜无耻、没有道德底线的狗黄牛,有本事和老子单挑!” 怀特浑作不知:“什么黄牛,光天化日就敢污蔑正直鬼差,真是让鬼寒心。” “你倒卖失业小明星的签名照,还用自己小号当托哄抬价格!” 听到失业小明星,宁稚安稍稍回神,他站起来,无视缓步朝他走来的季昭然,以及两侧如潮水般给季昭然让出路来的鬼,小声叫住押送那只鬼的阴兵:“可以稍微等一下吗?” 为首的阴兵对宁稚安恭敬地躬下身:“您说了算。” 宁稚安朝怀特伸手:“拿来。” 怀特不情不愿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签名照:“大大,最后一张我准备自己留着的。” 宁稚安把签名照交给那只鬼:“以后不要再越狱了,今天仓促,就不给你别的了,让你妹妹联系怀特,或者去论坛找我,我送她几张手稿。” 那鬼奇怪问押着他的阴兵:“这人到底谁啊?” 怀特:“失业小明星啊。” “啊,你就是失业小明星?!” 原来找了半天人就在他椅子上面…… 那只鬼彻底崩溃了,整个鬼影都涣散了些许,它恨不得仰天长啸,不甘心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大过年的,就为了抓我,至于派出这么多鬼吗???” 为首阴兵讳莫如深地望着季昭然:“我们是为了迎接王后……迎接宁先生,抓你只是顺便。” 宁稚安与那只鬼接受不了这个说法,同时备受打击地晃了晃。 混乱褪去,阴兵安静而有序地隐没身形,怀特和吊死鬼他们也不知所踪。 季昭然站在他离他不远的地方,清晰而缓慢,不留余地地重复:“宁稚安,我到了。” 宁稚安看了看他,又慢吞吞低下头,目光空洞地擦拭屏幕,似乎想把纪绍冉三个字活活擦没。 一定是手机坏了,否则为什么他面前是纪绍冉三个字呢。 纪绍冉……季昭然…… 该死的,为什么他今天才发现这名字这么像!? 宁稚安木然眨了眨眼,准备做出最后的挣扎 他打开和纪绍冉的聊天框,缓缓给对方发去:【微笑】您好,找错人了吧? 季昭然手机传来信息提示音。 宁稚安浑身一凛。 他不信邪,又给对方拨去语音通话。 季昭然在他面前接通,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他:“喂?” 过往被忽略的细节纷至沓来地挤入脑海。 “我那位朋友,现在还不知道他男朋友是位活阎王,感觉比我更笨。” “如果你男朋友是鬼王,你会怎么看?” “还是笨的。” “我截图了。” 宁稚安心态崩了:笨蛋竟是他自己! 他心里乱极了,千头万绪挤在胸腔,找不到出口让他理平思绪。他想问事情是我猜的那样吗,想问你一直都知道吗,想问季昭然怎么会是纪绍冉,但最后绷不住脱口而出地却是: “你居然不许我喝酸奶舔盖?”宁稚安不可置信。 “不许,”季昭然走近,电流与现实中的声音重叠起来:“只能在我面前那样。” “你还给我托梦?”宁稚安需要一件件把事情捋清:“季昭然,你好有心机啊!”他怎么就想不到这样的招数呢! 季昭然都做了什么?梦里态度迷糊的试探,微信套话截图,软硬兼施,一定要让纪绍冉这个名字在宁稚安这里彰显存在感。 宁稚安做了什么,讲故事、看电影……就差直接向季昭然报失业小明星的身份证号了。 他们俩完全不是一个段位的! “你早就能看见羊羊了是不是?”宁稚安羞愤的咬紧牙关:“真不愧是影帝啊。” 季昭然迂回但精准地拿捏他:“刚知道你背着我在外面当未婚爸爸的时候,我也很震惊。” “……”这条暂且略过,宁稚安色厉内荏地端出气势:“我还在梦里夸你阳刚正直,鬼见了都怕,你都不反驳一下。” “你为了拿我当护身符,半夜敲我房门,还说我像你爸。”季昭然挑眼答他。 宁稚安坐不住,感觉需要走一走来冷静一下。 天色渐暗,公园亮起橘色路灯,将一前一后两道影子拉长。 宁稚安没挂电话,他回忆一下,厉声质问:“看电影时候,你是不是暗示我就是那个笨蛋?” 季昭然跟在他身后笑:“终于反应过来了。” 好嚣张啊。 他特地把见面地点选在湖心,就是在心里盘算着,季昭然要是真的不接受他是荣誉阴间人,也没法立刻走人,还得徒步到停车场。 到时候他还能跟在后面跟对方谈一谈心。 没想到现在跟在后面的成了季昭然。 “亏我还为了你在论坛舌战群鬼,”宁稚安冷哼一声:“搞不好你在电脑前看我笑话呢。” “你顶了我不行的黑帖,”季昭然困惑反问:“是对我不满意吗?” 又一个小细节忽然被宁稚安捕捉住。 季昭然喜欢折腾他,用腿、用手,弄得他哑着嗓子求饶,却从来没提过做到最后那步。 停下脚步,宁稚安愕然地,回头望他:“你没有……是不是……” “怕你后悔。”季昭然掐断电话,长腿迈向他:“但我又不想给你反悔的机会。” “嘭!”地一声,七点半到,气氛组准时上线,华丽绚烂的烟花在不远处炸裂。 漆黑的夜幕被烟花染上流光,宁love季,红的绿的混成一片,喜庆中又带着点丑,连中带英六个字母不负所托,全部没有哑火。 真的好俗啊…… 季昭然点了点头:“嗯……很惊喜。” 宁稚安大脑终于上线,想起自己其他富有创造力的安排,现在并不是很想说话。 “叮”,季昭然收到一条定时邮件提示。 看着季昭然俊脸上难得露出的错愕表情,宁稚安有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心态:想不到吧,这点惊喜还远远不够呢。 “……您有一封来自荣誉阴间人的邮件。”季昭然说话时胸腔震动,一边给宁稚安小幅度地顺毛一边读邮件。 “季昭然,你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向你全部坦白了,没错,故事里的小书生就是我本人。” …… “以下是成为荣誉阴间人伴侣可以享有的福利,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跟你说一下。” “第一:我会拜托我的朋友怀特每年代收一笔存款,这样我们死后,就是阴间数一数二的大富豪。” “第二:我在忘川河边有一套豪华别墅,如果你愿意,我会请鬼重新装修,共筑我们的爱巢。” …… “第九:阴间民风淳朴,我已经培养了大批安然无恙cp粉,cp粉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如果你要离开我,后续分割会很麻烦。” “第十:我是阴间十大杰出青年,在阴间享有一定社会地位,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我会毫无保留地和你分享我的一切。” 季昭然逐条读完,笑着在宁稚安耳侧落下一吻:“谢谢宝贝。” 宁稚安装不下去,纯情地红了耳朵,但依旧板着一张漂亮脸蛋:“你别瞎叫我,我要撤回这个邮件,还要重新思考该怎么处理你。” “我有截图,”季昭然说。 宁稚安用一种不可置信地目光盯着他。 他的情绪很好解读,季昭然坦然自认:“我不要脸。” 宁稚安服了。 他精神被冲击,信仰被挑衅,晕乎乎地被季昭然牵着手走,缓了片刻才发现这条路似曾相识。 拐一个弯,两排阴间读者整齐站在小路两侧。 当初口口声声说要让季昭然享受阴间第一夫人待遇的吊死鬼,扭捏地把花塞给了宁稚安。 宁稚安:“……” 后面的鬼陆陆续续把花递给宁稚安,脸上还摆着慈祥的笑意:“大大,祝你幸福。” 一鬼一支,没过多一会儿宁稚安怀里就捧着一大束,他垂眸,盯着自己千叮万嘱的鲜花,面无表情地悟了。 这就是阴间第一夫人的待遇。 小路走到尽头,吊死鬼他们识趣地撤了,沈洛泽的烟花依旧足量地燃着,宁稚安捧着大束的花,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宁稚安抿唇望着他,最想弄清楚这个答案。 他想知道,季昭然什么时候知道他倒霉地把文发在阴间,什么时候知道他因为怕鬼跑到自己房间,什么时候知道他一切的小动作,却任由他犯傻。 “车祸那天。”季昭然说。 宁稚安怔忡地仰起脸。 路灯斜笼在头顶,在季昭然身后拉出一个长长的影,他耐心道:“我小时候总能见鬼,我爸请来云禅寺的主持,把镇寺的佛珠给了我,我才看不见。” 他抬起骨角分明的手腕:“记得吗,那个朱砂的佛珠手串。” “是因为佛珠碎了吗?”宁稚安闷闷地问。 “不是,”季昭然望着他:“是我愿意想起来了。” “你看过那辆车吗?按理说撞成那样,阎王也救不回来,”季昭然笑:“所幸我就是阎王。” “在病床的时候,乱七八糟的记忆太多了,我一边头疼一边想,要是真在车祸里死了,你这么倒霉,又这么笨,以后谁护着你。” “我没告诉的原因,和你迟疑的原因是一样的,担心你怕我,怕你跑了。” 季昭然指腹温热,抬手抹掉宁稚安眼底的泪,他温柔的,郑重的说:“宁稚安,我不吃人,也不会家暴你,但也没你想的那么正直阳刚。” 他说话的时候,煞气滔天的鬼门关缓缓打开,生死之门在宁稚安面前露出真容。 季昭然问:“敢不敢跟我去看看?” 宁稚安背后是人间的烟火璀璨,面前是一眼望不尽的阴兵,整齐而肃穆地跪立:“恭贺吾王归来。” 宁稚安捧着大束鲜花,用力地点头。 这人间繁华,这阴间荒诞。 很荣幸和你去冒险。 作者有话要说: 沈洛泽:兄弟还摇着花呢喂! ——正文完结啦! 跟大家商量一下,因为这本更新很不理想,番外我想免费写给大家,大概有两个比较方便的选择,一个是更新新的章节,用红包的方式补偿大家番外的订阅费用,一个是在这章的作话里陆续更新番外,但是大家可能没办法及时发现更新。 小可爱们在评论里投票吧,或者有什么好建议都可以留言给我呀 第110章 阴间历险记《一》 宁稚安被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脑,脑袋一热跟着季昭然进了鬼门关,一脚踏进才后知后觉胆怯起来。 鬼门关巍峨耸立,泛着冷厉的流光,透出一股拿命来的气势。 他几乎挂在季昭然身上,絮絮叨叨地在他耳边啰嗦。 “季昭然,谁去了旅游景点不犯迷糊,你得给我介绍一下,不然给我张地图也行,实在不行叫怀特来也行啊?” “季昭然,你会让我回去吧,阳间需要我去建设,你知道吧?” “季昭然,你的身体为什么是热的啊?” 季昭然他斜了宁稚安一眼,多少带着点恋爱中的小心思:“你走的这条叫黄泉路,活人有进无回。” 宁稚安面露紧张,思路却异常开阔:“要不你背我走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季昭然伺候祖宗似的,抬起手臂托住他。 宁稚安惊呼:“你往哪摸呢。” “那我松手。” 季昭然手臂一松,宁稚安立刻失重般下坠,他连忙搂紧对方脖颈:“我小人之心渡阎王至腹了。” 胸前的脊背宽阔结实,宁稚安软乎乎地贴着:“你是第一个背我的人,很小的时候我爸就不要我和我妈了,我妈身体不好,我也不舍得让她吃力。” 季昭然喉咙一涩,刚想说点什么,又听到背上的人如梦初醒道:“忘了,你不算是人。” 季昭然对宁稚安一些古怪的逻辑已经习以为常,但他实在不解:“你是怎么做到,说话跟骂人似的。” 宁稚安颤抖着偷偷笑了两下,季昭然了然:“成心的?” 黄泉路由青石铺就,平坦而整齐,倒不像宁稚安想象中的阴森,只不过有些奇怪。 “季昭然,我怎么看不见鬼啊?” “他们太吵了,”季昭然小气道:“见到你肯定大惊小怪。” “来阴间你不让我见鬼,拿你回去当土特产吗?”宁稚安质问。 季昭然让他气得深呼吸,片刻后,宁稚安面前如拨云见日般,重新换了天地,道路两边是熙熙攘攘的鬼,三两成群地走着。 有眼尖地见到宁稚安,不可置信地把眼珠抠出来擦干净,又重新装回去:“天呐,失业小明星来阴间啦!” 今天中元节,本来往返在黄泉路的鬼就多,这一嗓子瞬间引来无数鬼的注意,几乎所有的鬼都如潮水般朝宁稚安这里涌来:“大大,你果然是爱我们的!” “把影帝领来阴间了吗,大大真有本事!” “大大驭夫有术,都不用亲自走路,要让影帝背着走呢。” “失业小明星下本要写阴间文吗,是来采风吗?” 望着密集而热情的鬼群,宁稚安呆滞了,季昭然倒是异常从容地颠了颠背上的人:“你不讲两句?” 宁稚安艰难地清了清嗓子:“季昭然怕鬼,大家不要吓到他。” 季昭然:“……” “哦哦,好的大大,”那群鬼好像真的不知道季昭然的身份,非常体贴地让出路来:“影帝吃好喝好,晚点留着看晚会啊。” 一群鬼满脸慈爱地盯着他们,还有的在照相,宁稚安羞愧地将脸埋在季昭然肩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热着脸颊问:“他们怎么不认识你?” 认识宁稚安的鬼太多,难保哪个不会说漏嘴,季昭然怕把人吓跑,便只有少数亲信知晓他在阳间的身份。 但这话不能说给宁稚安听,否则一定会被说成居心叵测。 “要是你当万橙总裁,不想保持神秘吗?”季昭然随口问道。 “不想,”宁稚安笃定道:“我一定天天穿得招摇,去每一层视察。” 季昭然笑:“那把新悦给你,你去视察吧。” “什么意思?”宁稚安大惊失色:“你不要用交代后事的语气和我说话。” “我……”季昭然脚步一顿,强忍着没把人扔下来:“忙不过来。” 季则礼,他阳间的父亲催他接手家里的公司,阴间他许久没回,也堆了不少事情,新悦是他一手创办的,给宁稚安当嫁妆正好。 宁稚安没往心里去,很快便忘了这茬,惊奇地望着阴间的风景,过了黄泉路,地府在他面前缓缓铺开,不似他想象中的阴暗破败,有楼宇也有宫殿,还有很多保存完善的古建筑,在并不明晰的光线中显得奇特又融洽。 宁稚安惊喜道:“阴间建设的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我领导的好。”季昭然面不改色地说。 “别吹牛,你跑去阳间呆了三十多年。”宁稚安这会儿又聪明了:“这楼盖的肯定不超过三十年。” 他拍了拍季昭然肩膀,想要下地去玩,还好奇地盯着街边的小吃:“这我能吃吗?” 摊主认出宁稚安,热情地把摊上的吃食全送他一遍:“大大把阴间当自己家,千万别客气啊!” 宁稚安怀里抱着大包小包向他道谢,又被季昭然拽走:“阴间的东西你也敢吃。” 宁稚安不好意思承认自己馋:“我不是想入乡随俗嘛。” 他没想到阴间这么大,一路上光是跟路过的鬼打招呼就让他口干舌燥,他问季昭然:“你到底想带我去哪啊?” “累了?” 宁稚安点头,忽然收到怀特的传讯:“大大,姓沈的明星已经安全到家啦!他让我转告你,你今天的大获成功离不开他摇的花,这比重大恩情他会记一辈子的。” 他一边给怀特回信息一边被季昭然牵着走,没注意自己脚下的土地骤然缩短,他发完抬起头时,已经站在奔流不息的忘川河旁。 奈何桥上,陆判和牛头背对着他们,正随机架住路过倒霉鬼过奈何桥,倒霉鬼哀嚎:“阴差以公徇私啦,谁能救救鬼啊!” “别吵别吵,再来三趟你就能走了。”牛头一边拿出手机,伸长胳膊将镜头对准倒霉鬼:“来笑得高兴点,得给领导—— 一张熟悉的脸猝不及防出现在屏幕下角,牛头浑身一震,吓得差点把手机扔进河里。 屏幕里那个人和旁边的漂亮男生站在一起,唇齿轻抬,无声对他说了一句话:去阎王殿等我。 “哞哞!”牛头吓得不会说人话了。 宁稚安不明所以:“为什么非要扶鬼过奈何桥啊?” “他们自作主张编了书给你送去。”季昭然提醒:“就是你说我像街溜子那本。” 宁稚安眼尾斜斜扫他:“不用特意强调。” “我就让他们把书里我干过的事情,每天都做一遍。” 怪不得……宁稚安又问:“那你罚怀特做什么了?”为什么怀特是负责计数和摇树的那个啊? “他监工。”季昭然挑眉看他:“你在梦里教我做事,不是说我给他穿小鞋,我老婆知道了会不高兴吗?” 好羞耻啊,老婆竟是他自己。 宁稚安装听不见,大摇大摆走了。 * 中元节晚会,在枉死城举办,枉死城多是横死之鬼,轮外貌条件,可以在整个阴间横着走。 宁稚安被季昭然拢着,入目的鬼全加起来都不容易凑成一套完整的人,见到宁稚安,他们惊声尖叫:“天呐,大大本人比照片更标致呢。” 宁稚安镇定点头,他从怀特那讨来不少红包,挨个发给途经的鬼:“谢谢大家,过个好年。” “天呐!”有长舌鬼扯着红包的描边左看右看:“这是阎王殿的封呢,难道咱们那位也是大大书粉吗?” 季昭然点点头:“确实是。” 阴间的鬼多多少少沾了点模仿宁稚安的风气,他吐了吐舌头,对同伴小声说:“影帝怎么回事,我们鬼王的事情,他又知道了? 晚会已经开场、宁稚安拉着季昭然前排走去,怀特正在当主持鬼,远远瞧见他们,挥着话筒道:“大大,你们座位在那!” ……这下好了,全场都骚动起来,宁稚安拽着季昭然一路小跑,才有惊无险地冲到座位上。 “大家安静!”怀特拍了拍话筒:“都听我继续主持。” 怀特已经装起来了,失业小明星以后你们能常见到,升职以后七爷可就不给你们当主持人了! “这个冤种,前天跟孟婆扫树叶,把我家门口的果树都摇秃了!” “他带着几个鬼差疏导交通就疏导交通,为什么要偷走红绿灯?!” 宁稚安听不下去,自认公道地对季昭然小声说:“我觉得你还是不能惯着怀特。” “我惯的不是他,”场上太吵,季昭然和他贴面道:“那我等会儿就罚他紧闭。” “大过年的,让他高兴两天吧。”宁稚安还是疼怀特的:“先让他把红绿灯装回去。” 枉死城不见天日,光线异常暗淡,全场挂着红灯笼照明,恐怖程度比鬼片真实多了。 怀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皇后那失宠了,他春风满面地和场内互动,一会儿叫“小黑”,一会儿让牛头表演大变活牛。 牛头气性大,还真上场即兴表演,顶着一头坚硬的牛角追着怀特满场跑。 全场哈哈大笑,孟婆穿着旗袍来救场,晚会才继续下去。 阴间的鬼可以自行报名表演节目,宁稚安看吊死鬼吊在舞台中央唱rap,唱得激动了甩着脑袋和观众互动;淹死鬼穿着女装,混在一群女鬼中跳女团舞,他一紧张就冒水,活活滑倒一片女鬼,舞曲结束的时候C位只剩他一个,其他女鬼全在接骨。 他从一开始的大跌眼镜,到后面入乡随俗,跟着一群鬼热烈鼓掌,脸颊兴奋地染上薄红:“太精彩了!” 晚会的高潮是范无救唱《常回家看看》,范无救不喜言语,在一众阴差里又是较为稳重的那个,地府里迷妹众多,他一场台,整个观众席都激动了。 范无救唱歌毫无技巧,全靠感情,在撕心裂肺的呐喊中面对宁稚安真情实感地唱:“领着孩子,常回家看看……陪同爱人,常回家看看。” 常来地府看看,范无救盯着怀特,平静地想:快让纪绍冉回地府吧,怀特已经在准备效仿岳母,在他身上刺字“铠甲勇士””了。 范无救唱完,怀特像女明星一样翩翩上场:“今天是个普通的中元节,又是个不普通的中元节,因为今天,我们请来了大家都爱的失业小明星!” 场下一片鬼叫。 “下面请失业小明星代表阎王殿讲话!” ??? 宁稚安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但怀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会刻意扫兴,走上台说了几句祝福。 台下议论纷纷,但声音太小,宁稚安听不见。 “阎王殿这么多年没露面……不因为为,只有阎王和阎王夫人能出面吗?” “那影帝年纪轻轻……就这么绿了?” “搞不好影帝是来彰显主权的,影帝真的好爱他。” “送红包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真不愧是我们大大,在影帝眼皮子底下就搞得这么刺激。” “哎,他追他也追,大大插翅难飞。” 宁稚安讲完,怀特忽然急匆匆上台:“插播一条紧急消息,坐在场内14排7号座的鬼,阎王让我转告你,注意,你在他眼皮子底下聊得太刺激了!” 全场鸦雀无声,一群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甚至还有往天上看去的,都没找到那位在哪。 怀特说完,嘴角咧起狗腿又谄媚的笑,问季昭然:“您还有别的指示吗?” 全场陷入呆滞,阴风吹过,整个枉死城死一样的寂静。 季昭然迈大步朝插翅难飞那个走去。 “散会!” * 当晚,宁稚安留宿在阎王殿,他看哪都新奇,上上下下跑了好多趟,季昭然跟捉迷藏似的找人,前脚把人捉住,后脚就让他偷偷溜了。 季昭然烦不胜烦,随手扯了条领带把人捆在椅子上。 宁稚安狐疑盯着他:“我怀疑你早就想这么做了,不然绑我手腕的时候不会这么得心应手。” “现在才发现是不是晚了。”季昭然冷笑。 宁稚安倒也不怕,还前后晃着椅子:“纪绍冉强抢良家少男啦!” 他晃的过劲,差点折过去,季昭然还得再后面托着,刚当这破阎王的时候都没这么心累。 宁稚安掂着双脚,慢腾腾挪动椅子,凑到季昭然身边问:“你是怎么当上阎王的啊?” “谁能打谁当。”季昭然说得轻松,地府虽有不少温良的鬼,但也不乏生前罪行难数的恶鬼,这样的鬼无法往生,又在地狱受苦,怨愤滔天,要是不能震慑住他们,阴阳两界都要大乱。 “那你到底多少岁啊?”宁稚安拱到他跟前:“你原来什么样子啊?” 阴间其他的鬼都是死时的样子,只有季昭然是活人模样,宁稚安不禁有些好奇。 “你想看?”季昭然给他松开领带,揉着他手腕的红痕。 死后岁月无数,季昭然确实记不清了,只记得他死时26岁。 他之前万事求稳,怕宁稚安知道他是纪绍冉以后要拿换脸找事,就没以纪绍冉的面目见过他。 “在梦里你见到的就是我。”季昭然说。 “我根本看不清!”宁稚安坐他怀里,发挥他和那位阴间姐妹学习的说话技巧:“放心,就算你是老头我也不……”宁稚安狠狠一抖:“老头还是算了,要不你就用这张脸吧。” 见季昭然沉着脸,宁稚安大惊:“不会吧,你别吓我。” 季昭然让他气得不想说话,原本英俊湛然的脸忽然如捏骨描皮般起了细微变化。 眼前的人和季昭然有七分像,但面相偏年轻,看起来更阴郁精致些,眉眼倨傲,像一柄冷薄而疏傲的剑。 宁稚安怔了下,问:“你可以随便变样子的啊?” “这两张都是我的脸,当然可以了。” 宁稚安想了想,骨肉柔软地在他怀里拱,喜滋滋道:“好刺激啊,感觉有两个男朋友。” 还想谈俩? 季昭然默了会儿:“想找刺激?我还可以让你见到我不同年纪的……” 他启唇,在宁稚安耳侧吐出两个字,吓得宁稚安当场就想跑,又被季昭然按回来椅子。 “从十八到现在,”季昭然膝盖顶在椅子边,把人困在上面。 “想从多大开始?” 我被打败了,只能这样了,呜呜呜我崽的第一次,我想稍微写好点的,没想到锁意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