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五个非人类收养后》作者：明扶 　　文案： 　　谷芋从虐待他的孤儿院逃出后，被追赶躲进一座荒村。 　　荒村内的原住民们见到他非但没有生气，还对他心生同情，答应收养他。 　　他以为自己终于能够像其他小朋友一样，过上有爸爸妈妈疼爱的生活。 　　结果—— 　　胖爸爸教他写作文，写出一篇短小精悍的鬼故事，吓得语文老师一夜没睡。 　　瘦妈妈教他画手抄报，在手抄报上摁出七八个血手印，惊得美术老师差点休克。 　　…… 　　所有欺负过谷芋的人，当晚必定噩梦连连，被各种鬼怪追杀八条街。 　　即便发现村里的家人们都不对劲，谷芋还是深爱着他们。 　　后来有一天，谷芋带着自己的对象回了家。 　　对象是个道士，第一次上门，差点没掏出抓鬼道具把家长全收了。 　　#自己做不出小学数学题的家长们都是说出名字就能让人类屁滚尿流的顶级鬼怪# 　　#后来小道士给家长们送礼：金银纸元宝一万只，香烛每个长辈365对/年#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谷芋，姜习 ┃ 配角：可可爱爱的鬼怪爸妈们 ┃ 其它：不长眼的炮灰们 　　一句话简介：非人类们把小可怜宠上了天 　　立意：让小幼崽感受美好的家庭氛围，茁壮成长。 　　作品简评： 　　本文讲述了一个四岁幼崽在从孤儿院逃离，被五只非人类收养后发生的诙谐趣事，从幼崽还未上学时，一直描写到幼崽上幼儿园、小学直到高中，以及收获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份恋爱。 　　文风轻松，整体读来温馨动人，幼崽和家长们都可爱，推荐一读。 第1章 逃离孤儿院 　　漆黑的夜色里。 　　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小男孩在横生的树丛间穿行着，时不时警惕地回望一眼身后。 　　男孩名叫谷芋，他疲惫地顿住脚步，趴在粗糙的树干上，瘦小的胸膛不断起伏，嫩白的耳朵警惕地竖起。 　　他已经跑了一个多小时，按小孩子的体能来说，早该跑不动了，但他不能停。 　　停下来……会被卖掉的。 　　小谷芋是从附近的孤儿院里逃出来的，他趁老师们不注意，从院墙的狗洞里钻了出来。 　　小谷芋在被带到孤儿院之前，曾经生活在山里，“爸爸妈妈”对他也是十分宠爱，有什么稀罕的东西都第一个想到他。 　　但自从“妈妈”生下一个弟弟后，小谷芋的生活完全转变了。 　　他们不再视他如珠宝，反而对他动辄打骂，将他所有的衣服玩具都给了弟弟，还让年仅四岁的小谷芋照顾弟弟，只要弟弟有一点磕碰，等待小谷芋的都是一顿毒打。 　　小谷芋那时还不懂，只以为是自己不够乖，照顾弟弟不够仔细，“爸爸妈妈”才会这样对待自己，从那之后，他越发细致地照顾弟弟，抢着做力所能及的家务事，但即便他再怎么乖巧懂事，也没能换回“爸爸妈妈”的爱。 　　还得到了他们变本加厉的嫌弃。 　　小谷芋多吃一口饭，都会得到“爸爸妈妈”的怒斥。 　　小谷芋不明白，自己原本温柔的父母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直到有一天，他从村口大樟树下闲聊的大妈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他根本就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小孩，他是他们花了五千块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 　　“翠花有了自己的小孩，哪里还会对他好……毕竟是买的，隔着一层血缘，肯定比不上亲生的孩子。”大妈压低了声音，目光看似带着怜悯，瞥了不远处的小谷芋一眼。 　　“哎，别说了，他要过来了。” 　　“过来怕什么，小孩嘛，听不懂的。”大妈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乖孙抱起，把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往乖孙嘴里塞。 　　小谷芋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妈手里的巧克力，那是村口小卖部最时兴的零食，一小块要卖两块钱，从前没有弟弟的时候，“妈妈”倒是给他买过一两次，现在已经很久没有了。 　　小谷芋睁大眼眸，看着天边即将下坠的太阳，到了家长们来喊在村中疯玩的小孩回家的时候了。 　　身边的小伙伴们一个又一个被叫走，他们像是见了唐三藏的泼猴，听到家长的叫喊后就收了神通，老老实实地跟在自家爸妈身后往家走。 　　到最后，只剩下小谷芋一个人。 　　没有人喊他回家，或许是因为……那里不是他的家。 　　小谷芋等了又等，等到圆月高悬，小小的身躯因为寒冷而蜷缩成一团，也没等到。 　　小谷芋彻底失望了，他沿着蜿蜒难行的山路，在月光的照耀下，走了三四公里，一直走到政府新建的公路上。 　　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最终体力不支，昏了过去，又被路过的村民们带回到了养父母家。 　　小谷芋迷迷糊糊地醒来，就听见“妈妈”在和什么人打电话，念叨着：“这小孩想跑……你把他带回去吧，钱？钱当然要退，反正你也没什么损失不是，换户人家照样卖。” 　　女人注意到小谷芋已经醒了，慌忙地错开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含糊地对电话那头说：“行，那你早点过来。” 　　此后的几天，女人一家对小谷芋倒是没再打骂，甚至还让小谷芋多吃点，别饿瘦了。 　　小谷芋以为是自己离家出走的举动终于吓到了“爸爸妈妈”，他们开始心疼自己了。 　　直到几天后……一辆破旧的面包车路过村口，一路开到他家门前。 　　女人抱起小谷芋往外迎，对开面包车的男人道：“侄儿，你看看，这孩子我养的可好了，我那钱……” 　　“婶子，只能退您三千，不然谁都像你这样，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就这三千，还是看在咱们是亲戚的份上。”贼眉鼠眼的男人从腰包里掏出一摞红钞票递给女人。 　　女人放下小谷芋，点点钱，道：“数对了，人你就带走吧。” 　　她说着把小谷芋往老鼠男人跟前一推，小谷芋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疯狂往后推，扭身死死抱住女人的腿。 　　“我不是你妈，你是我花了钱买来的，你别缠着我了，跟着这个叔走吧，让叔给你找个好人家，乖。”女人粗糙宽大的手掌在小谷芋的脑袋上虚虚拍了拍。 　　这还是“妈妈”有了弟弟后，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对小谷芋说话。 　　小谷芋愣住了，很快被老鼠男人抓住机会塞进车里。 　　老鼠男人把小谷芋带进了一家孤儿院，这是家名副其实的黑心孤儿院，没有什么正规手续，顶了个孤儿院的名头，实则做着贩卖儿童的黑心勾当。 　　拐来的小孩被人贩子们养在这里，供顾客们上门挑选。 　　…… 　　小谷芋往山坡的下面看，那里有一片破败的村庄，也是漆黑漆黑的，只有稀落的一二盏灯火亮着。 　　就在小谷芋犹豫自己要不要下去，找个人家借住的时候，不远处的树丛中传来窸窸窣窣，树叶被踩踏的声音。 　　随即是一个男人粗壮的嗓音：“大哥，你确定那小兔崽子是往这边跑了吗？” 　　“应该是这边，刚不还有人说看到他了。一个小崽子能跑多远，我找这边你找那边，今天必须把他带回去，那小孩品相不错，能卖不少钱呢。” 　　两个男人有商有量地交流着，手电筒的灯光在树丛中四下逡巡，搜索小谷芋的下落。 　　他们距离小谷芋已经不远了，小谷芋没有时间犹豫了，他必须找到新的藏身之所。 　　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往距离自己最近，亮着灯的那户人家跑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划破空气，小谷芋不敢回头，胸腔里的小小心脏超负荷地跳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嗓子眼。 　　几分钟后，他推开没有上锁的篱笆门，一路小跑到这栋用泥土和木头搭建而成的小屋前。 　　“您好？请问有人吗？”小谷芋颤抖着问，声音仿佛随时会被风熄灭的细小烛光。 　　无人回答。 　　他壮着胆子又敲了一次门。 　　仍是无人应答。 　　油漆斑驳的门被他敲开了一条小缝，门没关。 　　直接进去……会不会不太礼貌？ 　　就在小谷芋思索要不要换一家求助的时候，方才的男人们的交谈声穿过空旷的道路，毫无阻碍地传入他耳中。 　　“这边没有，去下面的村子里找找。”粗嗓音的男人说。 　　小谷芋闻言，不敢再耽误，咬咬牙推开门，往空荡荡的屋内看了一圈，躲进进门处一口棕褐色大缸里。 　　一会儿……再和这里的主人道歉吧，小谷芋愧疚地想。 　　大缸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他一个四岁的小孩，再加上这么漫无边际地跑了许久，又没有吃过晚饭，疲惫和饥饿同时涌上他瘦小的身体。 　　小谷芋的眼皮止不住地一闭一闭，很快便睡熟了。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久，小谷芋感到有人正提着自己的衣领，将自己往外拉，他下意识挣扎起来，仿佛一只被人类提溜起来后乱动四肢的猫。 　　挣扎间，小谷芋就着木桌上白惨惨的蜡烛的光，看清了提溜自己的人。 　　那是一个有些肥胖，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的五官其实生得很憨厚，但却莫名有种让人生寒的冷，仿佛那寒意是从他身体内部飘出来的一般。 　　胖男人穿着一件粗布麻衣，领子拉得很高，完全遮住了脖颈，像是古装剧里的人穿的那样。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老子家？”胖男人的语气很不客气，看向小谷芋的目光中凶气四射。 　　小谷芋被他凶巴巴的语气吓到了，垂下脑袋结结巴巴地解释：“对，对不起！刚才有人想要抓我，我才进入您家里的……对不起！” 　　胖男人凶恶地瞪了谷雨一眼，用力地“啧”了一声，十分不乐意一般将小谷芋放在了地面上。 　　“从老子的屋里滚出去。”胖男人的声音十分严厉，吓得小谷芋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他哪里敢再说其他，当即快步跑出了屋子。 　　然而刚跑出屋子，就不敢动弹了。 　　那些人……走了吗？ 　　他站在篱笆墙前，小手按在篱笆门上，却不敢拉开。 　　身后再次传来胖男人的催促声：“还不走，等老子送你？” 　　小谷芋不敢再停留，一溜烟小跑着离开了胖男人的庭院。 　　随着小谷芋的离开，胖男人熄灭了屋子里唯一一盏灯火，蜡烛熄灭的瞬间，血液顺着他的脚跟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很快就染红了地面。 　　胖男人露出吃痛的神色，四肢和头颅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离开了他的躯干。 　　但即便如此，男人也没有死。 　　他的头颅不住地变换疼痛的表情，四肢在地面上疯狂扭动抽搐。 　　即便碎成了这么多块……胖男人仍在疼痛。 　　村庄完全地暗了下来，弯月高高地挂在漆黑的天穹中，星垂四野，无比寂静，连蝉鸣都完全停了。 　　小谷芋毕竟只是个孩子，就算比同龄人成熟些，这会儿也开始怕了，挪不动脚，不敢往其他地方走了。 　　忽的，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大树上。 　　那是一颗巨大的樟树，树叶青翠，枝干众多，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小谷芋就这样在树下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小谷芋是被冻醒的，虽然是夏季，但室外的温度还是有点凉。 　　脸颊上是冰凉的水汽，小谷芋就着水汽抹了一把脸，脸上的污泥被抹去，露出他原本白皙的皮肤。 　　洗干净脸，他其实是个很漂亮白净的小孩，眼眸圆溜黑亮，眼睫如蝶般纤长，只是比其他的同龄人瘦弱一些，像他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若是在自己的原生家庭里，必然是会被宠上天的。 　　但……他是个弃婴。 　　这是老鼠男人对小谷芋透露的。 　　身上的短袖泛了潮，小谷芋抖了抖衣服，就着山坡那边刚漏了脸的太阳公公笑了笑，继而起身往山坡爬去，昨天他路过山坡时，看见过一片野树莓，今天可以去摘些树莓来填饱肚皮。 　　肚子叽里咕噜地叫了一通，小谷芋终于循着记忆找到了那片树莓丛。 　　树莓长在地面肆意攀爬的藤蔓上，模样是一颗颗小小的红色果粒攒在一起组成的半圆形。 　　红彤彤的很是喜人。 　　小谷芋在山里时，常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去采摘。 　　他一手提着短袖的下摆，做成兜子，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采摘树莓，但生长树莓的藤蔓是有刺的，即便他再小心，小手也不免被刺得血刺呼啦。 　　小谷芋强忍着疼痛，把摘下的果实放进自己的兜子里。树莓的附近一般会长出蛇莓，蛇莓的果实颜色比树莓要鲜艳得多，看起来更加诱人，但它们是有毒的，不能吃。 　　小谷芋听村里其他小孩子的父母不止一次提及此事，他们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的孩子，蛇莓是被路过的毒蛇吐过口水的树莓，千万不能吃。 　　小谷芋没有不厌其烦地提醒他的爸妈，但沾了光从其他人的爸妈那里得到了这个信息。 　　许久之后，小谷芋摘了满满一兜子树莓，他一手提着衣摆，怕树莓洒出来，也就不敢走太快，放慢了脚步。走回到榕树下时，太阳已经完全爬过了山坡，温暖的太阳烤干了小谷芋有些潮湿的衣服，逐渐变得灼热。 　　小谷芋用遍布细小血痕的小圆手捏起一颗红扑扑的小树莓，正准备往嘴里送，目光忽的落在了胖男人的小屋上。 　　虽然昨天胖男人把他赶了出来，但他昨天在没有得到屋主人同意的前提下进入了对方的屋子，确实也做的不对。 　　应该道歉的。 　　小谷芋黑亮水润的眼眸落在自己衣服兜着的树莓上。 　　几分钟后，小谷芋蹑手蹑脚地走进胖男人的庭院，在他的房门前垫了一张大树叶，往树叶上放了大半的树莓。 　　小谷芋慢吞吞地回到樟树下，吃剩下的树莓。 　　他一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早已经饿得不行了，迅速地将剩下的树莓吃了个干净，只留下几颗已经腐烂的，扔在脚边。 　　吃完树莓，小谷芋干枯泛白的嘴唇也终于有了一点颜色。 第2章 小谷芋建房 　　吃完饭后，日头变得越发毒辣，树荫也变得稀缺起来，小谷芋眯着眼，被晒得有些头晕眼花。 　　他需要找个能乘凉的地方，不然大概就要中暑了。 　　小谷芋站在大樟树下扫视一圈周围的环境，附近看得见的屋子大多紧闭着房门，不像有人烟的样子，他挨个敲了门，也没能找到人。 　　这真是一座实打实的荒村啊。 　　小谷芋虽然有些气馁，但也没有放弃。他敲门时，在路边看见一捆干稻草，倒可以用来做个简易版的稻草屋遮蔽一下烈日。 　　他从前在山村时见“爸爸”在院子里搭过，步骤并不算难。 　　小谷芋爬上山坡，捡了几根比自己还要高上十几厘米的木棍，呼哧呼哧地抗在小小的肩头上，搬回到大樟树下。 　　他决定就将稻草屋做在大樟树下，这里地势较高，下雨的时候也有树叶可以缓冲一二（小芋头不知道待在树下容易被雷劈）。 　　他先是将稻草分摊在地面上，抽出其中坚韧一些的当做细绳，将稻草们连结成薄薄的长方形，充做稻草屋的屋顶和四壁。 　　等做完五扇稻草墙，已经将近正午，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小谷芋用手背擦擦额头和脸颊上的汗珠，开始打稻草屋的桩子，也就是将捡来的木棍插进泥土里，插得越深越好，这样稻草屋才能稳固。 　　但小谷芋毕竟只是个孩子，力气再大也就那样，只能插进浅浅的一层，刚开始挂稻草墙，四根桩子就争先恐后地倒塌。 　　看着自己刚才用尽全力插进泥土里的树桩再次倒塌，小谷芋瘪瘪嘴，模样有几分委屈，但他并没有生出放弃的念头，只是皱着白嫩嫩的小脸，弯腰捡起木棍继续努力。 　　就在小谷芋专心建房的时候，胖男人的屋子开了一条缝，胖男人大步流星地从屋子里走出来，刚走到门外，便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黏唧唧的东西，他抬脚低头，瞧见地上一片通红的野果汁液，以及一片嫩绿的树叶。 　　还有几颗树莓幸运地躲过了他的踩踏，鲜红娇艳地躺在泥地里。 　　“家门口……哪来的树莓？”胖男人嘀咕了一声，在庭院的石头上蹭了蹭鞋底。 　　抬起头，就见不远处的大樟树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拿着一根比自己人还高的树枝在地上戳戳点点，但因为小屁孩力气不够大，努力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而在他的脚边，还散落着几枚和自己庭院里如出一辙的通红树莓。 　　这些树莓是……这小屁孩送给自己的？ 　　胖男人愣了愣，弯腰捡起一颗，放在打上来的井水里冲洗一下，塞进嘴里。 　　按理说他是尝不到食物的滋味的，但他口中的这颗树莓不一样，是甜的。 　　他已经记不起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尝到过人间的五味了，等到他回过神，自己已经将地上的树莓都捡起吃了个干净。 　　而大樟树下的小谷芋，还在重复搭着自己的树枝，他显然也意识到光凭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将树叶插得很深的，他找了一块石头，试图把树枝砸进泥土里，但这样一来他的个子就有些不够了，他又找来碎石子放在脚下，然后垫高了脚尖，用力地敲击树枝顶部。 　　像是一只抬高脖颈的笨天鹅。 　　“没用的小鬼，力气真小……”胖男人嘀咕了一声，大步走出庭院，走到小谷芋的面前，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树枝。 　　极其轻巧地往地上一插，树枝立时被他插进泥土中足足有十几厘米。 　　“剩下的，插哪？”胖男人冷声问。 　　小谷芋被他突如其来的善举弄得愣了愣，忙又指了指犹有他努力痕迹的其他几个小坑。 　　男人依次将树枝插入小谷芋指定的位置。 　　“谢谢，谢谢您帮我！”小谷芋连忙感谢。 　　“咳，”胖男人咳嗽一声，“我可不是帮你，我这是看你太没用，特地来嘲笑你的，看老子插得又快又好，不像你这小崽子，一点力气都没有。” 　　还是要谢谢……”小谷芋眨巴着如同新鲜葡萄般水润的眼睛，抬头看向胖男人，小小声问：“那个……我放在您家门口的树莓您吃到了吗？好吃吗？要，要不我再摘点给您？” 　　胖男人的目光落在小孩背在身后，满是血痕的小肉手上，目光暗了暗：“一般，不要了。” 　　说完后，胖男人快步离开，小谷芋都没来得及反应。 　　小谷芋讪讪地止住了自己的话头，怔愣一会后才重新开始自己的建造稻草屋大业。 　　解决了桩子的问题，不多时，小谷芋就成功将稻草墙固定在了树枝上。 　　一个狭小但可以遮蔽阳光的稻草屋就这么完成了。 　　小谷芋在屋子里待到下午三四点，日头终于弱一些了，才出门去摘树莓。 　　摘完树莓回家，路过胖男人的屋子，小谷芋停下脚步，轻车熟路地往胖男人的家门口放了一些个大颜色漂亮的树莓。 　　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小屋里。 　　另一边，胖男人如同往常一般走到了荒村唯一一户活人的家中。 　　胖男人称呼这家的户主为老王，老王是个七十多岁的小老头，个子矮小，精神矍铄，一双眼睛很亮，像是黑夜里的猫。 　　“董胖，你来了啊，快进来吧。”老王给董胖开了门。 　　董胖熟门熟路地往早已摆好了棋罐和棋盘的窗边一坐。 　　董胖是鬼的事情，老王也是知道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生出知己之情，毕竟村中的日子无聊且长，有个伴才好打发时间。 　　“老规矩？”董胖自觉拿过白子。 　　老王也不客气，拿起黑子先落天元。 　　几分钟后，老王大笑：“我赢啦！五个子连上了！” 　　是的，他们玩的是五子棋。 　　董胖生前就是伙夫，哪里懂什么围棋。 　　至于老王，他大字不识一个，这副棋还是他捡破烂的时候几个小孩不要了给他的。 　　老王本来也不准备要，还是几个小孩说有个下法简单，他指定能学会，老王才把棋带回家的。 　　二人厮杀了一下午，等到日头落了，老王拿起蛇皮袋准备出门捡破烂，董胖才和他道别。 　　二人分别前，老王随口交代了一句：“对了，明儿下雨，就别找我来了，我也在家悠闲一天。” 　　董胖：“哦。” 　　他愣了愣，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的开口：“我记得你那有两件雨衣，给我一件吧。” 　　“你要雨衣干嘛，你一个鬼，淋湿甩甩不就干了，上次我说给你，你还不要呢。”老王神色困惑。 　　“你个小老头，管那么多干嘛，给我就是了。” 　　几分钟后，董胖提着雨衣路过稻草屋，没看到小孩，估计他是待在屋子里头。 　　但……给个小破孩送雨衣，未免显得他董胖也太好人了吧？ 　　他一个厉鬼可做不来这种事。 　　于是董胖提溜着自己特地要来的雨衣，笔直路过了小谷芋的稻草屋，径直进了自家的庭院。 　　屋门口又摆着新鲜的树莓，比他后人给他上供都勤快得多。 　　董胖的脚步顿了顿。 　　他折返回大樟树下，清了清嗓子：“在不在？” 　　稻草帘被掀开了一角，小谷芋歪着脑袋，语气很是礼貌：“您有什么事吗？” 　　“我……我有件旧雨衣，没用了，打算扔了。”董胖别别扭扭道。 　　“雨衣吗？您如果不要的话，能不能送给我呀？”小孩的眼眸瞬间亮了，激动地抬头看向董胖。 　　“你要就拿去，反正是我不要的东西。”董胖将手中的雨衣丢给他，透黄色的雨衣将小小的谷芋完全笼罩在其中。 　　小谷芋透过雨衣，不住对董胖道谢：“太谢谢您了，我正需要一件雨衣！” 　　“不是特地送你的，别谢我。”董胖语气冷淡，迅速缩回自己即将被小谷芋拉到的手。 　　他扭身往回走。 　　小谷芋捧着颜色艳丽的雨衣，心里清楚这件雨衣就是董胖特地找借口给自己的，毕竟村里人大多节俭，怎么可能会丢掉一件完全没有破洞，看起来还有九成新的雨衣。 　　小谷芋心里很是感激，为了让这件雨衣发挥最大的作用，小谷芋特地很用心地将雨衣盖在自己的稻草屋上，确保它可以全方位覆盖自己的稻草屋，防止下雨的时候溅湿稻草。 　　将一切布置好，小谷芋回到了稻草屋里。 　　夜晚来临，气温降低，但因为有稻草屋的存在，这个夜晚倒是没有昨天那么难熬了。 　　小谷芋躺在晒得松松软软的稻草上，嗅着稻草和阳光混合在一起的气味慢慢地睡熟了。 　　半夜，天空中窸窸窣窣地下起了雨。 　　雨不大，小谷芋安营扎寨的地方的地势比其他地方高出一截，没有被水淹的烦恼。 　　雨点落在雨衣上发出沙沙沙的响声，格外的助眠，小谷芋被雨声吵醒后，翻了个身，很快怀揣着对董胖的感激重新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董胖：我可是厉鬼，我不做好事！ 　　小芋头：？ 第3章 发掘新食材 　　小谷芋是就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起床的，他刚掀开稻草帘，就看见细小的雨珠随着自己的动作从雨衣上滚落。 　　这场小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夜，到了早晨也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瘪瘪的小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小谷芋揉揉自己的小肚皮，吃了些昨天的剩饭——也就是树莓。 　　连着吃了两几天树莓，小谷芋的肠胃也有些受不了了，咕咕咕地抗议着。 　　小谷芋抱着自己的小肚子，耷拉着眉毛和眼皮，可怜巴巴地望着稻草屋外的雨势，等待雨停。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慢慢停了，太阳悄无声息地驱散乌云，将金灿灿的阳光洒向大地。 　　小谷芋见状双眼放光，忙走出稻草屋外。 　　他先是查看了一下雨衣的情况，然后将雨衣小心翼翼，以尽量不往稻草屋上滴水的方式提了起来，挂在自己能够到的樟树枝桠上晾晒。 　　而后便转身往山上走。 　　他今天的任务是找一些除了树莓之外的其他食物，剩下的树莓应该支撑不了几顿了。 　　尤其昨晚还下了一整晚的雨，雨水极有可能会打烂一部分树莓。 　　小谷芋路过树莓地时下意识往里头看了一眼，果然，前几日还果实茂盛的树莓地现在绿油油的一片，只偶有几点浅红色。 　　虽然明知结果，但小谷芋还是叹了口气。 　　失去了树莓，他今天必须要找到其他的食物，不然就得挨饿。小谷芋握紧小肉手，圆溜溜的眼眸中满是坚定之色。 　　山路被雨水打湿后变得泥泞，小谷芋在鞋子陷进污泥里好几次后，终于放弃了穿鞋。 　　他脱掉鞋袜，提在手里，白生生的小脚丫踩进泥水里。小谷芋的脚底板很快就被泡皱了，他有些不适地动了动脚趾。 　　沿着树莓地，大约往外走了四五分钟，小谷芋穿过一片一看就许久没有打理过的葡萄林，葡萄生得稀稀落落，大小很不均匀，外头也没套网防止鸟兽来吃。 　　小谷芋摘了一颗看起来紫得发黑的小葡萄，刚剥了皮塞进嘴里，下一秒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好酸！”他白嫩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小谷芋连咽了好几下口水才将酸意驱散。 　　看来他暂时是没有能力把这葡萄当作自己的主食了。 　　不过葡萄林的尽头就有一条小溪，此刻正在阳光照耀下闪着粼粼波光。 　　要是能在小溪里摸到鱼……就太好了。 　　小谷芋在先前的村里被其他大孩子带着去小溪里摸过几次鱼，不过他因为身高不够只被允许在岸边泡泡脚什么的。 　　而那些个子高更灵活的孩子，就会钻进小溪里摸鱼，一下午能摸一篓子鱼。 　　小谷芋人乖巧听话，很得大孩子们的喜欢，他们往往会送几条自己的战利品给小谷芋，让他带回家。 　　他每次带着小鱼回家，都会被“妈妈”嘘寒问暖好一阵，夸他个子小小却这么能干，将来长大了一定很有出息。 　　然后就提着小鱼进厨房，给他做一碗冒着热气的鱼汤，在桌边看着他喝得干干净净。 　　不过后来……他就只能得到“妈妈”的一句怒斥了，问他为什么到处乱跑，不知道弟弟需要人照顾吗？ 　　然后再把他带回来的鱼熬成鱼汤，用小勺一勺一勺喂给弟弟吃。 　　鱼肉则给“爸爸”。 　　但凡小谷芋的勺子有一点往鱼碗里偏移的趋势，他就会得到“爸爸妈妈”严厉的表情。 　　小谷芋后来学乖了，基本上不吃什么菜，只吃碗里的饭。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是不满意的，甚至还觉得他吃的饭太多了，是个没什么用的小饭桶。 　　小谷芋站在小溪前甩甩头，试图将那些不好的记忆都甩出去。 　　这条小溪很浅，边沿的水大概只有一个拳头深，小谷芋为了防止打湿裤子，脱了外穿的中裤。脱裤子时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摸出半盒火柴。 　　这是他先前为了方便帮“妈妈”烧火，放在这条裤子里的，一会儿倒是真可以派上用场了。 　　他在地上捡了一根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树枝，撑着树枝往小溪里走。 　　每走一步，他都用树枝试探一下前面那一步的深度，确认自己可以站稳才走下一步。 　　他走得又慢又谨慎，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将小溪的水深摸清楚了。 　　这段溪流最深处也只有半个小谷芋那么高，小谷芋摸清楚情况，放心地在小溪流里探索起来。 　　小溪流里游着不少巴掌大的小银鱼，还有许多一个指节长短的肉虾米，用沥水篮直接捞，一次就能捞上小半盆，用来炒菘菜格外鲜美。 　　小谷芋的口腔内不自觉地分泌出口水，只可惜他并没有沥水篮，不然就能快速解决午饭了。 　　他犹豫一会，忽的想起村中一些皮实不怕挨打的小孩儿的抓鱼办法。 　　他脱下自己的短袖，把上端扎紧，双手撑开衣摆，站稳后对准肉虾米最密集的区域迅速一套，然后抓紧衣摆，溪水淅淅沥沥地漏回到小溪里，等到溪水漏得差不多了，他提着衣服回到岸上，将里面的肉虾米抖到地面上。 　　他下手的速度快，一下就抓到了足足有一拳的肉虾米，他看着虾米的数量，又提着衣服折返回溪里，如法炮制。 　　几分钟后，小谷芋把自己的衣服在小溪里摆了几道，然后将虾米一只一只搓洗干净了，用衣服裹着往稻草屋走。 　　回到稻草屋，小谷芋将自己在山坡上捡的一些被太阳晒干，容易点燃的树叶和枯枝堆在一处，用火柴点燃了，然后将小虾米丢进了火堆里。 　　数分钟后，火焰熄灭。 　　小谷芋小心翼翼地剥开燃烧后的黑灰，将已经变红的虾米挑出来放在树叶上，分成两份。 　　他端起其中一份，犹豫了许久，最终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般起身，走到董胖的院子门口。 　　手上端着东西，小谷芋没有手敲门。 　　他张张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董胖。 　　“有……有人在家吗？”小谷芋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董胖听到他的呼叫声，嘴上嘟嘟囔囔叫骂着，身体却十分诚实地拉开房门，快步走到了院门外。 　　他冷着一张胖脸，语气不太好：“什么事在这大吵大闹的？快说，老子还要回去睡午觉呢。” 　　“我，我做了虾，您……要吗？”小谷芋听到董胖凶巴巴的语气下意识地瑟缩，不敢看他。 　　小谷芋压低了脑袋，却将红扑扑的虾米举得更高了些。 　　从董胖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头顶的小发旋。 　　这小孩……头发还怪蓬松的，看起来有点好摸？ 　　董胖在心里评价，嘴角扬了一瞬，很快就又压了下去，强忍住摸他头的欲望，语气依旧冰冷，带着嫌弃：“就这么点肉，我吃它都嫌累，拿走拿走。” 　　小谷芋虽然早有会被拒绝的预感，但真的亲耳听到，仍是有些委屈。 　　他从小眼窝浅，容易掉眼泪，听到拒绝时当即鼻尖一酸，浑圆的泪珠从眼眶中滚出，落在地面，泅开水痕。 　　小谷芋吸了吸鼻涕，强装无事，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带上了哭腔：“……吼（好）的，那，那我走袅（了）。” 　　董胖：“……” 　　“我要了，给我吧。”董胖语气依旧冰冷，接过那叶虾米的速度却是一点也不慢。 第4章 送一块肥皂 　　董胖回到屋子里，将虾米放在桌上。 　　红彤彤的虾米躺在嫩绿的树叶上，看起来格外的诱人，董胖随手捏起一只小虾米，剥开虾皮剔除虾线后丢进嘴里。 　　虾肉被烤得硬邦邦的，显然是过了火候，不像是新鲜的虾，咀嚼起来有点像虾干。 　　董胖生前是个手艺不错的伙夫，骤然吃到这样大失败的菜，下意识皱起眉。 　　这孩子看起来漂漂亮亮的，做出来的菜居然这么难吃，真是人不可貌相。 　　董胖如此想着，目光不由自主地穿过小木窗，落在窗外大樟树下的小谷芋身上。 　　小谷芋正在剥虾，剥好了一只就立刻塞进嘴里，随即露出像是吃到什么山珍海味的神色，小脸蛋上绽放出满足的笑容。 　　这么难吃的虾，都能让小破孩生出这样的神色？ 　　董胖不可思议地想，很快，他的思绪就飘到了其他的地方。 　　他忍不住想，这小孩吃难吃的虾都能这么高兴，要是吃了自己做的食物，岂不是能上天？ 　　不对，谁要给那个小孩做饭了！ 　　董胖迅速意识到了自己的思想在滑坡。 　　他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窗外，怕自己再生出其他离谱的念头。 　　大樟树下，小谷芋一口气吃了满肚子的虾肉，脸颊红扑扑的，很是满足。 　　就是他今年吃到的第一顿肉菜，肉真的好香啊。 　　小谷芋吃饱喝足，往樟树树干上一靠，闭眼小憩。浓密的睫毛在阳光的照耀下在白嫩的脸颊上垂下秀气的扇形剪影。 　　他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很快就被燥热的天气闹醒了，他抬眼看见自己挂在树枝上的雨衣，已经干了。 　　小谷芋准备将雨衣收下，刚伸手，忽的意识到自己吃完虾米之后还没有洗手。 　　他忙将白嫩的小手缩了回来，放到鼻尖前嗅嗅。 　　虾米的腥味很是难闻，方才吃的时候并未注意，这会儿却是格外的清晰起来。 　　“还好想起来了，没有把雨衣弄脏。”小谷芋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就重新皱起了小脸蛋。 　　他意识到自己闻到的腥味，并不止来自于指尖……还有刚才被用来包裹虾米，这会儿已经被太阳晾干的短袖。 　　小谷芋嘟嘟囔囔地用指尖提起短袖，往山坡上走，打算去小溪边洗一洗衣服和手指。 　　不远处，董胖见小谷芋起身，忙缩回自己探出窗户的脑袋。 　　明明刚才就已经在心里警告过自己不要再看这小孩了，但董胖也只忍了几分钟，就故态复萌。 　　而后就这么趴在窗边看小谷芋睡觉看了大半个小时。 　　活像个变态痴汉。 　　意识到小谷芋是去洗衣服和手指上的腥味了，董胖也下意识嗅嗅自己的手指，嗅到腥味后，忙用了点小法术将残留的腥味去除。 　　然后看向已经爬到了山坡顶上的小谷芋。 　　腥味只是用清水……应该洗不掉吧。 　　董胖抬眼看了看头顶的太阳，昨天老王说下雨了不要去找他是吧？ 　　现在雨早就停了，去找一找也没什么不是。 　　董胖说服了自己，当即起身往老王家去。 　　老王家房门紧闭，董胖毫不客气地用力拍打老王的房门。 　　几分钟后，老王从床上爬起来，一边问候董胖的祖宗十八代一边往脚上套拖鞋。 　　打开门，老王没好气道：“不是说了今天不下棋嘛，我刚睡就被你吵醒了，脑瓜子都疼了。” 　　董胖的五官其实是很贴近老实人的，他面无表情，看起来老实且憨厚：“找你借点东西，明天想吃什么随你点，你只要带材料就行。” 　　老王闻言瞬间高兴了。 　　董胖这货生前是个伙夫，手艺极好，老王便央着他做给自己尝尝，董胖架不住老王的央求，便做了，这一吃，老王就彻底沦陷在了董胖的手艺之下。 　　但董胖非说什么鬼做的菜吃多了不好，一个月只给老王做一次，可是馋坏了老王。 　　这会儿听到自己明天还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老王大喜，连连摆手：“要借什么你自己拿，不用还了。” 　　董胖得到老王的许可，径直往老王屋外的洗衣台走，老王跟着他的脚步走到屋外，就见董胖指了指自己那块被晒得干裂，干巴巴的肥皂：“有没有新的？你这块太丑了。” 　　老王：“……” 　　老王奇道：“你要肥皂干什么，你不是用那什么……法术就能变干净吗？” 　　董胖不想把自己偷看一个小孩的事说出去，觉得丢人：“你就说有没有吧。” 　　“有是有，你等着。”老王说着进了屋，片刻后，他手里拿着两块颜色不同的纸盒肥皂出来了，“黄的和白的，你要哪个？都是我上次到店里买东西送的。” 　　董胖犹豫了一下，才说：“哪个香给我哪个。” 　　老王就将白色的那块递给他，指着肥皂包装盒上的牛奶图案说：“这个牛奶味的香。” 　　“哦。”董胖看不懂这些，随口答应一声，将肥皂塞进口袋里，扭头就要走。 　　老王见多了他神神叨叨的样子，也不多想，只琢磨着自己明天买点什么菜，让董胖给自己做比较好。 　　忽的，董胖想到什么一般停下了转身的动作，看向老王：“对了，菜多买点……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这几天能尝到味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吃。” 　　以前他给老王做菜，自己从来不吃。 　　毕竟尝不到味道，吃下去也是味同嚼蜡。 　　老王闻言先是震惊，然后很快地露出了笑容，他真心为董胖感到高兴：“那真是太好了！我捡破烂挣了不少，我明天去镇上买点猪肉和酒，咱俩可得好好喝几杯。” 　　“嗯。”董胖有些僵硬地笑了笑。 　　此刻，小谷芋正在溪边搓洗自己的衣服，但洗了许久，衣服上仍旧残留着一股难闻的腥味。 　　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因为没有肥皂。 　　以前“妈妈”叫他洗弟弟的小衣服，都会让他用另外一块白白滑滑的肥皂洗。 　　用这块肥皂洗过的衣服香香软软的，小谷芋很是羡慕。 　　但“妈妈”从来不让他碰装着白肥皂的罐子，也不知是怕谷芋偷偷用白肥皂洗自己的衣服还是什么。 　　小谷芋呼出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洗不干净衣服了。 　　他有些沮丧地低垂着小脑袋，小手提着自己的短袖往回走，太阳将他沮丧的身影拉得老长。 　　小谷芋上半身光溜溜的，被阳光烤的滚烫，白嫩的皮肤很快就泛起了红。 　　他加快了脚步，小跑起来。 　　就在他快要跑到稻草屋前的时候，瞧见了稻草屋旁一个熟悉的人影。 　　好像是…… 　　董胖听见脚步声，敏锐地转过身，入眼是上半身光溜溜，只穿了一条短裤的小谷芋，小孩大概是洗衣服的时候顺便洗了头，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正往下滴水。 　　不知是因为炎热还是刚才的奔跑，小谷芋的脸蛋红扑扑的，见到是董胖，眼眸都亮了：“您是来找我的吗？” 　　董胖下意识躲避他炽热的眼神，伸出手来将手里被捏得有些变形的肥皂盒递给他。 　　小谷芋愣住了，没有伸手去接。 　　“你衣服太臭，熏到我了，拿着肥皂再去洗洗。”董胖露出嫌弃的神色，继续把肥皂往小谷芋面前递。 　　小谷芋看着董胖手里的肥皂，这个肥皂他以前在家里见过的，正是弟弟洗衣服要用的那种。 　　但“妈妈”只给弟弟用，给小谷芋用的向来都是一块钱就能买一大块的散装肥皂。 　　他有些不敢相信董胖会把价格不菲的肥皂送给自己，怯生生地问：“您真的……要送给我吗？” 　　“不是，”董胖毫不犹豫道。 　　小谷芋眼中的光芒瞬间暗了，他低落地垂下脑袋，像是一根缺了水的豆芽菜。 　　董胖看着小谷芋焉了吧唧的模样，半是自责半是后悔地将剩下半句话说出口：“我的意思是，不是送给你的，但是给你用。” 　　他董胖虽然不是什么有钱鬼，但也是史书留名的，送人就送块肥皂，多穷酸啊。 　　他全然忘了自己这块肥皂还是从老王手里要来的。 　　见小谷芋仍旧低着脑袋不说话，也不接肥皂，董胖直接将肥皂往他手里一放，转身就要走。 　　小谷芋下意识伸出手，拉住董胖的衣袖。 　　“您……等等，认识了这么多天，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小谷芋的眼眸圆溜溜的，像是世界上最璀璨剔透的宝石，被这样的一双眼眸盯着，董胖张了张嘴，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我姓董。” 　　“那我以后就叫您董叔？” 　　“随你。”董胖迅速从小谷芋的手心里抽回了自己的衣袖。 　　目光沉沉地落在小谷芋的手上。 　　还好……接触的时间不算久，他手上没有染上自己的阴气。 　　董胖松了口气，对小谷芋的语气也缓和几分：“以后不要随便接触我，我不喜欢被人碰。” 　　“好哦。”小谷芋乖乖地点点头，将董叔不喜欢被人碰这点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董胖离开后，小谷芋小心翼翼地拆开了肥皂的包装，没有撕破包装。 　　纸盒里面是一块雪白的肥皂，闻起来带着牛奶的香味，比先前家里的还要香上许久。 　　小谷芋忍不住将肥皂闻了又闻。 　　活像是一只闻着了鱼味的小奶猫。 　　作者有话要说： 　　董胖：我偷你王叔的肥皂养你啊 　　辛辛苦苦捡破烂赚钱的老王：你良心不会痛吗！ 第5章 他送的味道 　　闻够了肥皂的牛奶味，小谷芋将肥皂小心地装回纸盒里，继而拿着肥皂盒往小溪边去。 　　虽然他很舍不得用肥皂，但继续臭烘烘下去，会被董叔讨厌的吧。 　　小谷芋很喜欢董叔，他不想被董叔讨厌。 　　走到小溪边，小谷芋决定彻彻底底地洗个澡，考虑到还要吃晚饭，小谷芋先捉了几条小鱼，处理干净后放到岸边，这才脱光了衣服下水。 　　被太阳照耀了许久，溪水里暖烘烘的，小谷芋泡在溪水里，四肢完全放松下来，像是躺在云朵中一般。 　　他弯腰将头发也打湿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捏起放在岸边的肥皂，十分珍惜地在脑袋和身上涂抹了几下，就将肥皂放到了一张刚采摘来的树叶上。 　　他用力地揉搓着刚才打过肥皂的部位，直到揉出浓密的泡沫，浓郁的牛奶味萦绕在鼻尖，小谷芋用力地吸了一口，露出幸福陶醉的神色。 　　小谷芋有些不舍得把身上香喷喷的泡沫洗去，在溪水里泡了好一会，泡到皮肤都开始变皱泛白了才蹲下身子将泡沫冲洗干净。 　　洗干净了身体，衣服自然也要洗一洗，小谷芋将自己的衣裤浸湿，涂抹了一些肥皂后，用力揉搓许久，直到衣服上满是好闻的牛奶味道这才将衣服摆干净。 　　他将湿漉漉的衣服套回到身上，脚步沉重地往稻草屋走。 　　走到稻草屋前时，小谷芋警惕地环视一圈，确定没有人影后，赤红着脸蛋将湿漉漉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挂在树枝上，然后嗖的一下溜回了稻草屋里。 　　没办法……这是他唯一的一套衣服，他也只能这么光溜溜地在稻草屋里躲一会了。 　　好在夏季的太阳格外给力，小谷芋的衣服没过多久就干得七七八八了，他迅速地套上自己的衣服裤子，将雨衣也收了下来。 　　明明晚上还要再使用，小谷芋却没有随意堆放的意思，愣是将雨衣叠得整整齐齐，完美地能塞回包装袋里再卖一次。 　　将雨衣叠好后，太阳开始西沉。 　　小谷芋将处理好放在树叶上的小鱼用树枝穿起来，架在火堆上烤。 　　他刚处理完这些，不远处的小屋里就探出了一个胖脑袋。 　　是董胖没忍住内心的呼唤，又趴在窗口看小谷芋了。 　　小谷芋对此毫无察觉，注意力全部凝聚在自己的几条小鱼上。 　　他今天也抓了多抓了几条，想要给董叔送一些过去。 　　小谷芋烤鱼的动作不太熟练，也没有把握好烤鱼的时长，几条小鱼很快在他的操作下不约而同地焦了，变成了小焦鱼。 　　他第一次翻车，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恰好看见不远处董胖探出窗外的脑袋。 　　小谷芋心里更难受了。 　　他本来想送几条小鱼给董叔的，但现在……小鱼被他烤得焦黑，怎么送得出手。 　　一定会被嫌弃吧。 　　小谷芋沮丧地垂下了看向董胖的脑袋，自己拿起焦鱼，食不知味地小口小口咬。 　　窗边的董胖看小孩烤了好几条鱼，再加上这小孩一直很客气，收到东西后很快就会还礼，早默认这几条小鱼有自己的份了。 　　但董胖在窗边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小谷芋叫自己过去，不禁有点不悦。 　　为什么……不叫自己？ 　　明明他吃不完这么多小鱼啊。 　　董胖想了几秒，很快意识到自己不对劲。 　　呸呸呸，他董胖才不馋小破孩烤得没滋没味的小鱼仔呢！ 　　董胖颇有点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心理。 　　而那边，小谷芋强忍着味蕾的反馈吃了两条小鱼，剩下的是真的咽不下去了。 　　虽然小焦鱼真的很难吃，但小谷芋也不想浪费粮食，他将剩下的三条小鱼取下放在树叶上，打算作为第二天的早饭。 　　随着他做完这些，太阳公公也垂下了地平线。 　　今天又要结束了啊。 　　小谷芋趁着最后一缕红橙色的美丽霞光消失前，去小溪边洗了手和脸，还漱了口。 　　他香喷喷地回到了稻草屋里，小心翼翼地将甩干后的肥皂塞回纸盒里，放在一边。 　　他知道若是把湿漉漉的肥皂塞回纸盒里，肥皂是会变软，变得不经用的。 　　做完了这些，小谷芋向后一倒，倒在柔软的稻草床上。 　　沙沙沙，是小雨再次下起来，打在雨衣上的声音。潮湿的泥土气味穿过稻草屋，传入小谷芋的鼻腔中。 　　他翻了个身，探手将牛奶味的肥皂抓在手里，这才安稳地睡了。 　　这一夜，他做了一个甜梦，梦里满是牛奶的馥郁香气。 　　第二天的清晨，小谷芋在稻草床上磨蹭了一会才起来，昨夜的小焦鱼在门口晾了一夜，口感越发差，小谷芋咬着牙吃了几口，就不行了。 　　感觉再吃下去会死掉的样子。 　　小谷芋叹息一声，认命地起身往山坡上走。 　　太阳还未出来，再加上昨晚下过雨，山间水汽重，小谷芋穿着短裤短袖，被冷得打了个哆嗦。 　　他交叉着小手搓搓臂弯，耸肩贴着空荡荡的脖颈，抵御冷气。 　　想着溪边只会更冷，小谷芋就没走到溪边，只在树莓地里摘了几颗树莓，就把早餐糊弄过去了。 　　他走回到大樟树下时，见董胖正准备出门，鼓足了勇气和对方问好：“董叔，早，早上好。” 　　“嗯。”董胖冷淡地答应了一声，没有和小谷芋继续攀谈的意思。 　　他还记得这小孩昨天烤了好多鱼却不给自己吃的事。 　　忽的，董胖的目光落在小孩身后，泥地上的树叶上摆着几条小焦鱼：“那是……鱼吗？” 　　董胖一时都有点不敢认。 　　小谷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立刻羞赧地垂下了脑袋，小小声回答：“是，是的，昨晚烤的，本来想给您送几条，但是烤得实在是太糟糕了……我不好意思。” 　　董胖闻言愣了愣，没说话，弯腰捡起一条小焦鱼，果断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不糟糕，味道还可以……呕！！！” 　　董胖整个鬼都傻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鱼！！！ 　　小谷芋连忙上前，眸中满是焦急：“……都说了很糟糕嘛，您没事吧？要不要漱个口？” 　　董胖没好意思说自己有事，痛苦地摆摆手，咬着牙道：“我，没事。” 　　“可是您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小谷芋弱弱地说。 　　董胖左手背在身上，偷摸摸地给自己施了个法术，将舌尖上的苦意驱散了，面色如常：“真没事。” 　　小谷芋见他看起来真的没问题了，这才松了口气。 　　要是他做的鱼把董叔吃出了问题，那他真是罪大恶极！ 　　董胖许久没有被人用这样关切的目光看着了，他脸热了热，忙扭过头去，故作冷漠道：“我还有事，走了。” 　　小谷芋其实有些想和董胖聊天，但听到他有事，便不说了，只朝董胖挥挥手：“董叔再见。” 　　“好。”董胖答应了一声，大步流星地离开。 　　小谷芋听到董胖回答的“好”字，望着董胖的背影，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小谷芋在那样的家庭中长大，性格十分敏感，一个人说的话是不是真心的，他其实都能察觉到。 　　虽然不知道董叔为什么总是装出不可接近的冷漠，但小谷芋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并不讨厌自己。 　　董胖刚到老王家，就撞上了提着大包小包的老王。老王为了吃今天这一顿，四点多就起床往镇上赶，买了好几种自己平日里根本不舍得买的荤菜。 　　还在便利店里选购了一瓶二锅头。 　　老王见董胖来了，笑眯眯道：“我今天买了不少好菜，就等着你大展厨艺了。” 　　他将荤菜展示给董胖看，他买了一斤五花肉，一副鸡架，还有两枚鸡蛋，确实是下了血本的。 　　要知道老王平时都不怎么开荤的。 　　老王自己在家旁边开辟了一个小菜地，种着时蔬。蔬菜是不需要浪费钱去买的。 　　董胖看了他买来的荤菜，心里很快有了盘算：“给我弄两个土豆，一把青菜来。” 　　老王闻言立刻照办，董胖则自觉地拿出沥水篮，到井边打水清洗食材。 　　食材清洗好，董胖将五花肉切成了四四方方的大块，下锅煎成金黄色后，配好自己的秘制酱料上锅开炖。 　　这一炖就是好几个小时，锅上的热气冒了一轮又一轮，老王闻着味道在边上馋得哈喇子都快滴下来了。 　　终于得到了董胖的首肯。 　　在董胖的示意下，老王掀开锅盖，腾腾的热气和扑鼻的肉香瞬间涌入他的鼻腔，老王用力吸了一大口，这才看清那五花肉的模样。 　　那五花肉呈现出令人食欲大动的红褐色，肉皮有种剔透的果冻质感，董胖见差不多了，往里撒了一把葱花。 　　“东坡肉，尝尝吧。”董胖将筷子递给老王。 　　老王迅速夹起一块，顾不上滚烫就往嘴里塞。 　　香！实在是太香了！ 　　老王吃完一块，还想再吃，又想起董胖现在已经能尝到味道了，人家辛辛苦苦做了这么久，应该让他先吃一口的。 　　老王拔了双新筷子递给董胖：“太好吃了，你也尝一块！” 　　董胖接过筷子，夹起一块往嘴里塞，东坡肉在董胖唇舌间化开，董胖却没有露出分毫享受的表情，他面无表情地咀嚼完口中的东坡肉。 　　惹得老王神色疑惑：“怎么了？不好吃吗？” 　　董胖摇摇头，语气低落：“尝不到味道。” 　　“怎么会这样？！你之前不是说你能尝到味道了吗！”老王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不知道……” 　　“那你……上一次尝到味道是吃了什么？” 　　“鱼，”仿佛再次尝到了那人生无法承受之苦，董胖脱口而出，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飞快地回忆起自己能够尝到味道的所有画面，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共通点。 　　他先前尝到的味道，都是小谷芋送给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焦鱼：你礼貌吗？ 第6章 养了只猫吗 　　想到这里，董胖坐不住了，连忙出了厨房，想验证自己的猜测。 　　老王见董胖一声不吭就往外走，忙问：“你干嘛去啊？” 　　董胖丢下一句“我去找个小孩”就消失在了篱笆墙外。 　　留下老王一脸蒙圈。 　　董胖赶到大樟树下时小谷芋也在做饭，小谷芋今天在溪里摸了一些泥螺和沙蛤，正架着小火慢悠悠地烤。 　　沙蛤被烤得开了口，熟透了，露出里面鲜美的嫩肉，，小谷芋拿起洗干净的树枝将一些还在扭动，没怎么烤到火的沙蛤往火焰中心拨。 　　小谷芋全心关注着自己的午餐，丝毫没有意识到已经有人走到了自己跟前。 　　董胖也不开腔，静静地看着小谷芋忙活。 　　数分钟后，小谷芋将熟透了的泥螺和沙蛤从焦炭堆里挑拣出来，放在干净的树叶上。 　　做完了这些，小谷芋才抬起头来，刚抬起头，就见董胖正站在不远处看向自己，小谷芋的眼眸瞬间就亮了，小孩朝董胖招招手：“董叔，我做了午饭，您要不要过来吃一点？” 　　董胖接到小谷芋的热情邀请，微微点头，往小谷芋这边走。 　　小谷芋见他过来，连忙起身将自己的座位——也就是一片硕大的芭蕉叶让给了董胖。 　　“您坐，我再去摘一片叶子。”小谷芋说着，不等董胖拒绝，便将董胖往芭蕉叶前推。 　　不多时，小谷芋提着一片足有自己半个身体那么大的芭蕉叶回来了。 　　小谷芋将芭蕉叶平铺在地面，坐好后，却又觉得自己离董叔好像坐得有点远，小孩懒得再起身，小手拖着芭蕉叶的柄端，屁股挪动一下。 　　他挪好位置，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董叔，这份给你！”小谷芋好几天没有与人面对面的吃过饭了，况且对方还是他很喜欢的董叔，小谷芋格外兴奋，脑袋上要是有根天线的话肯定早竖起来了。 　　小谷芋递给董胖的那份沙蛤是更鲜嫩肥美一些的，董胖刚伸出手就意识到了这点。 　　董胖整个人顿了顿。 　　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孩……将最好的东西给了自己。董胖有点无措。 　　小谷芋见董胖呆愣着不动弹，以为他是不喜欢吃自己做的食物，小心翼翼地开口：“您……要是不喜欢的话，不要为难自己，我下次再做别的。” 　　小孩的眼尾红红的，眼眶中蕴着将落未落的泪珠。 　　董胖那颗本就算不得坚硬的心脏瞬间就受不了了。 　　他摇摇头：“我喜欢吃的，谢谢你的款待。” 　　“嗯嗯！那您多吃一点，我现在还不太饿的！”小谷芋闻言，立刻又将自己叶子上的沙蛤扒了一些到董胖的叶子上。 　　而后目光灼灼地看向董胖，似乎在等他的尝后感。 　　董胖看着小谷芋，拾起一枚沙蛤掰开，将肥美的沙蛤肉送到嘴边。 　　沙蛤没有添加过任何的调料，淡得几乎没有什么味道，但董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份沙蛤同刚才的东坡肉的区别。 　　小谷芋做的食物虽然没有添加过调味料，但却是董胖千年来唯一能尝咸淡的东西。 　　董胖看向满脸写着味道怎么样的小谷芋，露出对小谷芋的第一个笑容。 　　“很好吃。”董胖说着，抓起剩下的沙蛤继续吃起来。 　　不多时，董胖的脚边散落着一堆沙蛤泥螺的空壳。 　　他确定了，小谷芋就是自己之所以能品尝到味道的变量。 　　董胖若有所思，忽的，一道清晰的咕咕声从对面直直传入董胖的耳中，打破了他继续思索的举动。 　　声音的来源——小谷芋的肚子。 　　小谷芋涨红了脸，耳朵尖红红的，羞于自己的肚子不争气。 　　怎么可以在客人面前叫起来呢！ 　　董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吃了不少小谷芋的午餐……小谷芋因为自己吃得太多，这会儿肚子都开始叫了。 　　董胖内心懊恼，而后迅速起身，对小谷芋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一会就回来。” 　　“好哦，”小谷芋乖乖地点点头，在芭蕉叶上坐直了小小的身体。 　　董胖见他乖巧的模样，良心更痛了，忙快步往老王家走。 　　走到门口，老王见他回来忙凑上去：“你刚才说什么小孩啊，咱们村还有小孩呢？你不会是太寂寞了想弄个鬼婴回来养吧？” 　　董胖：“……”这脑洞多少有点离谱了。 　　“没有。”董胖言简意赅。 　　他可不想让老王知道自己刚才吃光了小孩午饭，让小孩饿肚皮的事。 　　“那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老王有点云里雾里，觉得自己这位老友这几天奇奇怪怪的。 　　“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小猫。”董胖随口应付道。 　　“猫？什么花色的啊？”老王好奇道。 　　董胖想了想：“白色的，巴掌大，很爱哭。” 　　老王：“哦。”说的还挺具体，看来这几天没少偷偷撸猫。 　　董胖见老王信了，便抄起橱柜里的碗，打开锅盖往碗里舀了满满当当三大块东坡肉。 　　又想到小孩好久没沾过重油的荤菜，骤然吃这么油不太好，便对老王道：“给我递个盆，我把东坡肉先装出来。” 　　老王把盆递给董胖，知道他这是要给自己炒菜了，麻利地用松茅草点起灶台火。 　　董胖往锅里倒了些水，水热后将洗干净的小青菜丢进锅里，等小青菜软了就用筷子夹上来，又将锅中的水舀干，倒入热油，然后将剁好的蒜泥加入热油中激出香味，炒到金黄松脆。 　　这才再加入方才断生过的小青菜翻炒，而后加入酱油盐以及味精调味。 　　一道炒青菜就这么做完了。 　　董胖忙夹了一部分到放着东坡肉的碗里：“我去喂猫了，你先吃着，鸡架我晚上再炒给你吃啊。” 　　“哎，好。”老王答应一声，而后才意识到不对劲。猫……能吃东坡肉吗？ 　　而后又笑自己多想，乡下的小土猫什么不吃，东坡肉又怎么了？ 　　董胖端着碗大步走，走到大樟树下，就见小谷芋还乖乖地坐在原地，董胖嘴角翘了翘，快步走过去。 　　见到董胖回来，小谷芋也坐不住了，忙起身朝他小跑过去。 　　他小跑到董胖面前：“董叔！” 　　小孩的眼睛几乎是看到自己的同时亮的，董胖看得真真的。 　　他忙将手中的瓷碗递过去：“给你，吃完了把碗筷放在我家门口就行。” 　　“谢谢董叔。”小谷芋点点头，接过瓷碗。 　　瓷碗里是炒得油亮嫩绿的青菜，小谷芋还从未见过有炒完的青菜还能保持这样鲜艳的颜色，小青菜上还有一些金黄色的蒜泥，小谷芋心里的馋虫一下子就被勾上来了。 　　他用筷子夹起一颗小青菜，塞进嘴里，这颗小青菜也不知是怎么炒的，味道好得有些不可思议，小谷芋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董胖：“董叔，这菜是您自己做的吗？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小青菜！” 　　“嗯，喜欢你就多吃点。” 　　小谷芋眼眸亮亮的，咀嚼个不停，连吃了好几根青菜，就在他准备再下筷时，他忽然看见青菜叶下被盖住的一抹红棕色。 　　将青菜往边上拨了拨，瓷碗底下竟然是足足三大块厚实的红肉，小谷芋的口水当即就泛滥了。 　　他用筷子插起一块东坡肉，正准备往嘴里塞，余光忽的看见正看着自己吃肉的董胖。 　　小谷芋的目光落在了董胖毫无油迹的嘴唇上，一个念头从心里生了出来。 　　董叔他……该不会自己没有吃，把肉都拿给自己了吧？ 　　“董叔，这太多了，我吃不完，您也吃一点吧。”小谷芋说着，并不给董胖拒绝的机会，直接将插起的肉举高了，喂给董胖。 　　董胖看着小孩费力举高的短手，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划过心头，也不知到底是被什么驱使着，董胖弯下腰，将东坡肉咬进嘴里。 　　一瞬间，鲜香肥嫩的美妙滋味在口腔中爆开，董胖震惊地咀嚼着熟悉的味道，看向小谷芋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起来。 　　在小谷芋那双纯净的眼眸中，董胖想起了一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往事。 　　记不清到底是哪一年，董胖浑浑噩噩地在世上熬着日子，有一日，他在树林里遇到了一个和尚。 　　那和尚笨拙的很，想生火热热干粮，结果直接把干粮掉进了火里，变成了一把灰烬。 　　董胖嘲笑他笨手笨脚，就被那和尚赖上了。 　　和尚央他给自己做顿饭吃，说他长得一看就像个大厨。 　　董胖答应下来。 　　当晚，吃了炒野菜的和尚对董胖的手艺大加夸赞，还和董胖说了一件事。 　　他说：鬼其实也是有办法尝到味道，只要食物是至净至纯的灵魂心甘情愿交到鬼怪手里的，鬼怪是能品尝到五味的。 　　和尚说的玄乎，董胖便没有当真，再然后……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但今日，董胖看着小谷芋的眼眸，脑海里又浮现出了这段记忆。 　　原来当初那看着极不靠谱的和尚……竟然真的没有坑人。 　　小谷芋见董胖呆愣地盯着自己，不禁疑惑：“董叔，董叔，你怎么了？” 　　董胖摇头：“只是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 　　“好哦，”小谷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用筷子插起一块东坡肉递到董胖面前，“董叔，您再吃块肉，我刚吃了好多小青菜，已经快饱了。” 　　董胖垂眸看向还不到自己腰部的小谷芋，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小孩毛茸茸的脑袋。 第7章 我没讨厌你 　　那只抚摸着小谷芋的手掌分明是冰冷而坚硬的，小谷芋却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温暖正包裹着自己。 　　他忍不住想要更多，情不自禁地在董胖的掌心里蹭了蹭，白皙的小脸蛋上自然地流露出满足的笑容。 　　活像是一只成功偷腥的小猫咪。 　　掌心传来柔软的痒意，小谷芋充满信赖的举动被董胖全然收入眼中。这可爱的行为险些惹得董胖破了防，恨不得直接将小谷芋亲亲抱抱举高高。 　　然后再将人带回家去养大。 　　好在他仍存有一丝理智，知道自己不该过多地接触小谷芋。万一小谷芋沾染了太多自己身上的阴气，是要生病的。 　　尤其小谷芋还是个孩子，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董胖想到这里，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再摸摸小谷芋脑袋的欲望，收回手。 　　小谷芋不知道董胖复杂的内心活动，他许久没有被人这样亲昵地对待过了，忍不住索取更多，他仰着脑袋，犹豫片刻后，双臂围抱住董胖的一边大腿，热乎乎的脸颊和身体贴在董胖冰凉的腿上。 　　董胖：！ 　　他怎么也没想到小谷芋竟然会自己贴上来抱抱，大脑空白了一瞬，而后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挣脱开小谷芋的拥抱。 　　然后用目光上下逡巡小谷芋刚才所有接触过自己的部位，看有没有自己的阴气残留。 　　将小谷芋全身上下扫视一遍，确认没有阴气残留后，董胖心头的大石才落下，很是松了口气。 　　实在不是他大惊小怪，先前他不知道这事的时候，和老王掰手腕掰了好几分钟，差点直接给老王送走。 　　也就是老王这把骨头碴子还算硬朗，换了别的老人来真不一定扛得住。 　　从那之后，董胖就格外注意社交距离这件事了。 　　这件事放在董胖的视角来说，是纯纯的为了小谷芋着想，但小谷芋并不知道其中内情，董胖骤然后退的动作，使得小谷芋往前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眸中霎时间水润一片。 　　但不是因为董胖后退的举动而生气。 　　他认为这是自己的问题，他没有控制好自己，在明知道董叔不喜欢被人触碰的前提下，还因为被董叔摸了一下脑袋就忘乎所以了，冲上去拥抱人家。 　　小谷芋被推开的瞬间就后悔了。 　　而董胖，也在看到小谷芋泪汪汪的眼眸时后悔了。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小谷芋率先开口，语气诚恳：“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明知道您不喜欢被人触碰，我还没忍住抱您了！明明……答应过您的。” 　　小谷芋脑袋垂着，浑身透露出自己把事情搞砸了的沮丧来，像是被雨水浇湿的奶猫，可怜巴巴的。 　　董胖闻言一愣，他没想到小谷芋会先开口道歉，更没想到小谷芋竟然将一切都归咎到了自己身上。 　　这孩子着实有些懂事得让人心疼。 　　“没事，是我的错。”董胖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怕自己再看小谷芋这样的表情，就忍不住对他说出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生活这样的话来。 　　他只是一只鬼……实在是没法养好一个孩子，况且他还没什么文化，听老王念叨说，现在的小孩教育可卷了，家长都必须会十八门武艺的。 　　他一个伙夫，实在是没什么拿的出手的。 　　董胖收敛了脸上多余的神色，重新作出冷漠的表情：“我回去了，你继续吃。” 　　小谷芋低垂着脑袋点点头。 　　董胖大步走远，小谷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瘦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哭得丑兮兮的，泪水流满了整张脸。 　　他在心里想，董叔果然生自己的气了。 　　董叔不会再喜欢他了，因为他是一个不守诺言的小孩。 　　他不是乖小孩。 　　小谷芋站在树叶沙沙作响的樟树下，不敢放声哭，眼泪沉默地掉在被晒得干裂的泥土上。 　　他怕自己哭得大声了会被董叔听到。 　　本来就不是乖孩子了，还吵闹的话一定会更招人讨厌吧。 　　小谷芋哭得眼泪都凝滞了，眼眶红得像只小兔，才重新拿起董叔给自己的瓷碗，没滋没味地吃完了那块已经冷透了的东坡肉。 　　吃完后，小谷芋拿着碗起身，一路走到溪边。 　　将碗洗得干干净净，瓷白如新后，小谷芋才将瓷碗放在董胖家门口。 　　希望能借此挽回一点自己的形象。 　　几个小时后，董胖踩着点出门，给老王做晚饭。 　　刚走到家门口，就瞧见了那只白得近乎能反光的瓷碗。 　　那小孩……还真是被饿惨了，竟然将上面的汤汁都舔得干干净净了。 　　董胖的心忍不住又软了几分，路过稻草屋时还特地放慢脚步往里看了一眼，不过也没能看见那小孩。 　　这个时间不在……大概是去觅食了。 　　董胖加快了脚步，离开了稻草屋。 　　他拿着碗走到老王家，老王瞧见碗，忍不住挑挑眉：“呦，你这是转性子了？还知道给我把碗洗了带回来？” 　　董胖：“……猫舔的。” 　　老王压根不信：“你家猫能舔这么干净？” 　　虽说不信，但老王还是将瓷碗重新清洗一遍，放进木碗架里。 　　董胖则自觉地拿出鸡架，利落地将它剁成数个小块，又到门口的菜地里割了几根葱和蒜苗，切成小段。 　　然后将两枚鸡蛋打进碗里，用筷子搅散，再倒入了一部分刚才切好的蒜苗继续搅拌。 　　老王自然也没闲着，见董胖摆出了架势，自己也麻利地坐到灶台后头烧火去了。 　　董胖倒了点油进锅铲，顺着锅沿划了一圈，等到油温合适，他将搅拌好的蒜苗蛋液倾泻而入，热油瞬间溅起，董胖没有任何闪避的动作，十分专注地看着锅里的动静。 　　见金黄带着嫩绿的蛋饼凝固地差不多了，董胖十分轻巧地掀起蛋饼翻面，圆形的蛋饼便完整地翻了过去。 　　数秒钟后，董胖将蛋饼铲出放在瓷盘中。 　　…… 　　十数分钟后，葱香味的鸡块也被放在了桌面上，老王狠狠咽了口口水，对董胖道：“一起吃点喝点？” 　　“算了，尝不到味道，吃了也是浪费我这好手艺，还不如拿去喂猫。”董胖说着，往碗里夹了几块肉多的几块，又撕了一小块蛋饼。 　　他不敢夹太多，怕小谷芋吃多了染上阴气。 　　老王见他对那只猫这么上心，忍不住问：“你把那只猫带回家了？” 　　董胖摇摇头：“我晚上那鬼样子你也知道，他会吓到的。” 　　老王闻言叹了口气：“也是……唉。” 　　“没什么，这么多年，其实我早就习惯了。” 　　董胖不吃菜，最后却还是陪着老王喝了几杯，老王被二锅头辣得脸通红，董胖却面色如常。 　　再烈的酒，在他喝来也不过是寻常白水。 　　老王喝得醉醺醺的，董胖只好扶着他上了床躺下，这才端着装着菜的瓷碗离开。 　　离开老王家时天边云霞已现，董胖在斑斓云霞下端着碗往大樟树走。 　　走到门口时，果然见小谷芋正在捯饬着生火，一旁的芭蕉叶上还摆放着一些泥螺。 　　小谷芋没有像之前那样见到董胖就立刻跑过来打招呼，他只盘着白嫩的小短腿坐在芭蕉叶上朝董胖笑：“董叔，晚上好。” 　　董胖心中感觉到差异，有些不满，却也知道小谷芋这是在严格执行不要触碰自己的约定。 　　但董胖的心还是剧烈地颤动了一瞬。 　　“嗯，给你带了点吃的，趁热。”董胖隔着烧得正热的火堆，将手中的瓷碗递过去。 　　小谷芋格外拘谨地多说了好几句谢谢。 　　他想，董叔真是个好人啊，竟然愿意给自己这样的坏孩子送吃的来。 　　“您……吃了吗？”小谷芋趁着火光看清了碗里的食物，是炒得喷香的鸡蛋饼和鸡块。 　　本来随便应付一下就能过去的事，但董胖鬼使神差地摇摇头：“吃不吃都差不多。” 　　“不可以不吃饭，会生病的！”小谷芋常听村里人这么教训自己的孩子，听到董胖说的话后立刻脱口而出。 　　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他又不是董胖的小孩……哪里有资格管董胖。 　　董胖抬起头，见到小谷芋在火光下满是焦急在意的小脸蛋，下意识找补：“我吃过了，你快吃吧。” 　　小谷芋满脸写着我不信，你撒谎。 　　董胖：“……” 　　小谷芋不容分说地夹起鸡肉，举到董胖面前，圆溜溜的眼眸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董胖，仿佛只要董胖说出拒绝的话，他下一秒就会哇的一声哭出来。 　　董胖只好老老实实地张嘴吃了，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董胖又品了品，皱眉想，这么多年没做菜，手艺还是生疏了，下手有点重，酱油很明显放多了一点，不然还能更香。 　　小谷芋却不知道董胖心里所想，以为是自己夹菜强迫他吃的举动惹得他不快，所以才皱眉。 　　小谷芋两颗眼泪顺着脸颊滚落进火堆里。 　　董胖：？ 　　他不是都吃了吗？小孩为什么还哭？ 　　董胖一时间手足无措，抱又不敢抱，哄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哄。 　　就，一脸懵逼。 　　他眼巴巴地看着小谷芋从面无表情地掉眼泪到表情越来越委屈，最后更是直接张大了嘴嚎啕大哭。 　　董胖直觉小谷芋肯定是因为自己哭的，却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放缓了声音，试图沟通：“别哭了？” 　　小谷芋抽噎摇头，却没有停下， 　　董胖耐心询问：“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哭了起来啊？” 　　他真的不太能理解小孩这种生物。 　　小谷芋虽然哭得投入，但听到董胖和自己说话，还是无法做到不搭理，他强忍着哭意，哽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是太坏太贪心了，明明是我违反了约定触碰您，却还妄想您不会讨厌我……，我，嗝，我刚才还强迫您吃东西……” 　　小谷芋越说越伤心，眼看着又要哭起来了。 　　董胖终于听出了关键的内容，原来小孩是以为自己生气了，讨厌他了，才哭成这样的。 　　知道了症结所在，董胖当即道：“我没讨厌你，要是讨厌你，就不给你带肉吃了。还有刚才的鸡肉，也是我自己想吃的，别人喂比自己吃香得多，我就喜欢被人喂。” 　　小谷芋闻言，终于止住了哭意，将信将疑地抬眸，眼睫上还带着晶莹的细小泪珠：“您说的是真的吗？” 第8章 去我家住吧 　　“当然。”对上小谷芋可爱又小心翼翼的询问，董胖怕这小孩再想东想西，毫不犹豫地说。 　　小谷芋得到他肯定的回复，忙道：“那我以后天天喂您吃饭！” 　　董胖：“……” 　　听起来有点像他半身不遂了。 　　小谷芋得到他的肯定回复后，整个人一下就雀跃了起来，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着实是过于好哄了。 　　小谷芋擦干脸上的泪痕，忙夹起大块的鸡块往董胖嘴边送：“您吃块鸡。” 　　董胖：“……好。” 　　董胖张嘴叼下鸡块，鲜味在口腔中四散开来。 　　小谷芋见董胖吃了，自己也夹了一块，鲜嫩的鸡肉上裹着丰富的酱汁，能把人的舌头都香掉。 　　小谷芋和董胖并排坐着，安安静静地分食完瓷碗里的食物。 　　这时，晚霞被黑夜吞没，天空中星星点点地亮起星灯。 　　夜风乍起，很是寒凉。冻得穿着短衣短裤的小谷芋蜷缩着身体，抱起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小腿打了个颤，往火堆旁凑了凑。 　　橘红色的火光不断跳动着，映在小谷芋和董胖眼中。 　　董胖忽的开口，“小鬼，要不要去我家住？” 　　再过几日就要入秋了，到时候一降温，小谷芋这小身板子指定是扛不住。他那稻草屋也就夏天能住住人，真到了秋冬天，只怕就要冻僵了。 　　小谷芋闻言，先是露出粲然的笑容，但很快又收敛了，他咬咬唇，嗫喏道：“我住过去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小谷芋是个很怕给人添麻烦的孩子。 　　他还记得自己先前在那个家里的时候，“妈妈”一边洗他的衣服一边骂他，骂他连件衣服都不会洗，换的倒是勤快。 　　让他以后三天换一次就行了，那么爱干净做什么？ 　　当时正是酷夏，衣服三天一换，人得臭成什么样啊。 　　小谷芋小心翼翼地问脸色极臭的“妈妈”，自己是不是给她添麻烦了，很快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小谷芋从那天起，就开始学着洗衣服，后来还把弟弟的衣服也一起洗掉。 　　他告诉自己，要做一个不给父母添麻烦的小孩，才能得到父母的爱。 　　直到后来，他才意识到，弟弟也总是给家里“添麻烦”，但“妈妈”却从没有抱怨过一句。 　　董胖：“不麻烦，我家本来就有个空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小谷芋却仍在犹豫，几秒后，小孩抬起亮晶晶的眼眸，看向董胖：“作为住在您那里的报酬，我帮您打扫卫生吧？” 　　董胖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小谷芋也不会安心，便道：“可以，你收拾一下东西，跟我回去吧。” 　　小谷芋闻言，用力地点点毛茸茸的圆脑袋。 　　他起身钻进了自己的稻草屋里，几分钟后，小谷芋从稻草屋里钻了出来，左手拿着肥皂盒，右手是雨衣。 　　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还都是董胖送给他的。 　　董胖看着小孩要带上的东西，心头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忽然很想抱抱他。 　　但……不行，不可以抱，会把阴气传到小谷芋身上的。 　　董胖理智地压下了冲动的想法。 　　董胖用自己寻常的步伐往家走，小谷芋跟在他身后，只能小跑着追，董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走快了，放慢了脚步等小谷芋。 　　小谷芋也加快脚步追上来，朝董胖粲然一笑，模样像个撒娇的小猫猫。 　　董胖走在前面，打开了大门，然后领着小谷芋走进了右手边的房间里。 　　房间和客厅的风格差距不大，走的都是一贫如洗风，空荡荡的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满是灰尘的木床，和一副的桌椅。 　　董胖推开门，自己也愣住了。 　　这个房间他许久没进来过，都忘了会落灰这回事了，现在再用法术清理好像也来不及了…… 　　董胖憨厚的脸上流露出尴尬的神色：“那个……空很久了，有点脏，你先出去，我收拾下。” 　　小谷芋听话地走回到客厅，董胖见他离开，立刻关上门，遮蔽住小谷芋窥探的目光，使了个法术。 　　房间中的灰尘霎时一扫而空，有些年纪的木制家具都被处理得干净如新。原本灰扑扑的地面也明亮不少。 　　董胖为了防止穿帮，特地在房间里坐了数分钟才开门，“打扫干净了，你早点睡。” 　　小谷芋乖乖地点点头。 　　董胖走出房间的脚步顿了顿，又道：“晚上不要开窗户，白天可以打开通通风。” 　　小谷芋：“嗯嗯。” 　　董胖走出了房门，留下小谷芋一人待在房间里，房间里黑乎乎的，只有一盏油灯照明，小谷芋却一点都不害怕，他从未觉得有一天比今天更安全过。 　　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包裹着小谷芋，他躺在床上，偏偏身体吹灭了油灯。 　　睡意袭来，小谷芋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了多久，小谷芋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听到客厅里有奇怪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像是有什么重物沉沉的掉在了地上，紧接着是一道有些压抑的闷哼声。 　　那声音听起来很是痛苦，不像是从屋外传来，倒像是地狱里露出的只言片语。 　　难道……有小偷？ 　　这是小谷芋的第一个念头，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董叔家家徒四壁，实在是没什么值得偷的，就算小偷来了看到这样的家，可能都忍不住要给董叔塞点钱。 　　小谷芋正犹豫要不要出门看看，客厅里那奇怪的声音就停了，他起身套上鞋子，打开门，门刚拉开一条缝，就有烛光照进房间，小谷芋定睛一看，只见董胖正背身坐在木桌前，一向拉得高高的衣领耷拉着往下垂，小谷芋借着不太明亮的烛光，看到董胖脖颈上一道清晰的血痕。 　　董胖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忙拉上了衣领，转过身来，脸上犹有一些慌张神色：“怎么出来了，是认床吗？” 　　见小谷芋不说话，董胖就知道小孩是看到了：“吓到你了？我刚才想搬一下桌子，结果脖子不小心划到了烛台上的尖刺。” 　　小谷芋摇摇头，目光落在桌面上锈迹斑斑的烛台上。 　　有铁锈……必须要消毒才可以。 　　小谷芋的村里有个老人家，就是因为被生了铁锈的菜刀切破了手，没怎么在意，结果过了两三天后发了病，等送到县医院时人已经不行了。 　　后来有民警为了这事，还特地到村子里组织了一场讲座，讲座那天现场坐得人山人海的，因为每个到会人都可以领两个鸡蛋。 　　小谷芋被“妈妈”带去，也听了一耳朵，知道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消毒。 　　“伤口得消毒，”小谷芋指着董胖的脖颈说。 　　董胖见小孩一脸认真，带了点笑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没事，这点儿小口子，明早就好全乎了。” 　　小谷芋却不吃他这套，白嫩的小脸蛋上表情坚定，执拗地说：“必须要用酒精消毒……不消毒会死人的！” 　　他见过那个老人家躺在棺材里的样子，一张脸铁青，了无生机，模样很吓人。 　　他不想看到董叔也那样铁青着脸躺在棺材里。 　　董胖不知道酒精是什么，但见小孩如此关心自己，也就接着往下说：“只能用酒精吗？酒行不行？” 　　“度数高的话是可以的。”小谷芋回忆了下当天民警姐姐提过一嘴的这事。 　　董胖了然地点点头：“那行，你在这等我，我去要点酒来。” 　　小谷芋很担心董胖，当即上前一步：“我想和您一起去。” 　　“外面风大，我自己去就行，你在这等着我。”董胖说着，大步走出了屋子，带上了大门。 　　小谷芋担忧地看着董胖离开的方向，焦急地等待着董胖回来。每听到类似于推门的声音，他都会觉得是董胖回来了，起身迎接。 　　董胖熟门熟路地到了老王家，老王还在床上醉着，董胖敲了门，没人应，便直接穿透了门，走进里面。 　　他凑到老王身边，“老王，剩下的酒我带走了啊？” 　　老王在床上翻了个身，摆摆手，瓮声瓮气道：“拿去拿去，我就不是那抠门的人。” 　　得到老王的许可，董胖抓起剩下的小半瓶二锅头，又卷了点餐巾纸，翻墙离开。 　　…… 　　一边翻墙一边想，这叫什么事啊。 　　他一个身强体壮的厉鬼，怕什么感染啊？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董胖往回跑的动作却一点没耽误，毕竟家里还有个小孩等着不是。 　　董胖刚走到门口，屋里的小谷芋听到声音，就立刻起身凑到了门前。 　　活像是一只听到主人进门，跑来迎接的小狗勾。 　　董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被人这样担忧地注视过，骤然有种虚荣心被满足的感觉，他将手中的二锅头放在桌子上。 　　他对小谷芋道：“酒拿回来了，你先回房间吧，这点小伤我自己能处理。” 　　他不太愿意将自己的伤口暴露在小谷芋的眼中，毕竟那伤口还挺狰狞的，吓着小孩子就不好了。 　　但一向听话的小谷芋这次却没有听他的话乖乖回房间。 　　小谷芋声音小小的，却很坚决：“您的伤口在后面，自己不好处理，还是我帮您吧。” 　　“不用，会吓到你的。”董胖直截了当道。 　　小谷芋迅速地摇摇头，拍着胸脯表示：“您放心，我胆子很大的，吓不到我。” 　　董胖见他实在坚持，不再劝了，往下扯扯衣领，露出脖颈上的血痕。 　　那是一道极不规则的血痕，绕着他的脖颈整整蜿蜒了一圈。显然不是一个烛台能划出来的。 　　伤口周围的血液已经凝干了，黑漆漆的。 　　小谷芋第一次见到这样古怪的伤口，震惊地睁大了眼眸。 　　心里知道董叔这是不想告诉自己真相。 　　董胖憨厚的脸上露出笑容，看着呆愣在原地的小谷芋道：“怎么？被吓坏了，吓到了你就回去睡觉，小鬼。” 　　小谷芋摇摇头，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董叔……您现在还疼不疼啊？” 　　董胖：“早都不疼了，你不是要给我消毒吗？快点吧。” 　　他说着往地上一坐，方便小谷芋涂药。 　　小谷芋拧开了二锅头，往餐巾纸上倒了一些，小心翼翼地走到董胖身边……他还记得董胖不喜欢被人触碰的事情。 　　“董叔，我要动手了，可能会有点疼，您忍一下。”小谷芋小心翼翼地将蘸着酒精的餐巾纸往董胖的伤口上碰。 　　他神色极其专注，动作轻柔地将餐巾纸点在血痕上，董胖不觉得疼，反倒被他弄得有点痒。 　　数分钟后，小谷芋处理好董胖的伤口，额头上缀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汗珠，小手也举麻了。 　　董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伤口，“看来这消毒是真管用，我觉得好多了，你也快回去睡吧。” 　　“好哦，您也早点睡。晚安。”小谷芋趴在房门边，打了个哈欠，眼角流出了晶莹的泪花。 　　董胖见他都困成这幅狗样子了还逞强替自己处理伤口，不由觉得好笑，忙朝他摆摆手：“晚安晚安，快去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谷芋看着董叔的屋子：贼都不偷！ 　　董叔：……扎心了崽。 　　ps：被有铁锈的锐器划破了记得去打破伤风针！董叔不打是因为他穷（划掉） 第9章 用影子抱抱 　　清晨，小谷芋在大大的床上翻了个身，而后睁开双眼，入眼是宽阔的大房间，以及一扇紧闭着的窗，小谷芋下意识咧嘴笑了笑。 　　自己真的住进董叔家里了……昨天的一切不是自己做的一场美梦啊。 　　大床睡起来比稻草屋舒服许多，想翻身就能翻身，小谷芋肆无忌惮地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又觉得自己的举动好像蠢兮兮的，羞涩地用小手捂住了红扑扑的脸蛋。 　　冷静了一会，小谷芋起床开窗。 　　小谷芋推开木制的窗户，新鲜的冷空气瞬间涌入房间，屋外的天刚擦亮，是一片灰蒙蒙的颜色。小谷芋见状赶忙放轻了自己的动静，怕自己吵醒相邻房间住着的董叔。 　　小谷芋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穿过客厅打开大门。他准备出门抓几条鱼，给董叔做顿早饭。 　　住在别人家的第一天，至少也要为董叔做些什么吧。 　　小谷芋轻车熟路地爬上小山坡，沿着自己常走的路走到小溪边，这时候，天已经大亮。 　　小谷芋用小手试探了一下水温，忍不住“嘶”了一声，清晨的溪水没有经过阳光照射，摸起来格外冷冽，小谷芋卷起裤腿，打着哆嗦走进小溪里，强忍着寒冷抓鱼。 　　因为被冻得直哆嗦，好几次小鱼都是擦着他的指尖游走了。 　　在水中泡了小半个小时，小谷芋终于有所收获，抓到四五条巴掌大的小鱼，他提着小鱼往董胖家回，路过葡萄林，瞧见里面娇艳欲滴的葡萄，忍不住又摘了一颗尝味，这次他运气极好，这串小葡萄竟然不酸不苦，甜丝丝的。 　　小谷芋当即决定将葡萄带回家，让董叔也尝尝。 　　他费了些力气，将葡萄从葡萄藤上扭下，而后笑眯眯地回到董叔家，进了搭建在主屋边上的小厨房。 　　厨房里也是空荡荡的一片。只有一个落了灰的土灶台，以及一把锅铲，一把菜刀。 　　小谷芋只好放下手中的食物，先到院子里井旁打了水，将厨房收拾干净，又去山上捡拾柴火，他将柴火扎成自己能拿动的小捆，扎了五六捆，分了三次才拿完。 　　而后才开始处理小鱼。 　　上回他烤的小鱼之所以那么苦，很大一部分是没有掏出内脏的原因，这回有了菜刀，就能去除内脏了，味道应该会好上许多的。 　　小谷芋如此想着，小手拿起锋利的菜刀，小心翼翼地划开小鱼的白肚皮，而后将里面的内脏取出，刮去鳞片，再打上院子里的井水将小鱼冲洗干净。 　　又把葡萄摘下来，一粒一粒地清洗干净了，放在客厅的桌上。 　　自己则转身进入厨房，先将灶台火烧旺了，才往里面倒入井水，和小鱼熬煮。 　　也不知道熬煮了多久，小谷芋在灶台后加了好几把柴火，锅里终于冒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小谷芋期待地打开锅盖，热气瞬间蜂拥而出，小谷芋吸吸鼻子，闻到了鱼汤散发出的香味。 　　他方才在厨房里翻了一圈，翻到一小罐已经结块的盐，忙用勺子按压散了，往锅里加了一些。 　　鱼汤雪白浓稠，小谷芋用锅铲搅拌一下，让盐均匀分布在汤里，然后用瓷碗盛了一碗鱼汤端到客厅里。 　　小谷芋本想再装一碗鱼汤，但翻找好半天，也没找到其他碗筷。现在这只用来装鱼汤的瓷碗，还是昨日董叔给自己带鸡肉的那只。 　　董胖是在一阵极轻的脚步中回笼意识的，厉鬼在夜里修炼，修为涨得会快上一些，厉鬼修炼的状态基本和入睡差不多，修炼时亦会陷入梦境。 　　他很快意识到客厅里的脚步声应该是小谷芋，遂使了个小法术，穿好衣物出门查看。 　　客厅中，小谷芋将浓稠的鱼汤放在自己对面的座位上，瞧见董叔开门走出来，忙起身，热情招呼道：“董叔，我做了鱼汤，快来吃吧。” 　　董胖闻言，不免惊诧：“你还会做鱼汤？” 　　想他生前那小侄子，四岁的时候不吵着喝鱼汤就不错了。 　　“嗯嗯，我用您的厨房做的，您快尝尝！”小谷芋黑葡萄般的眼眸中满是期待他品尝的意思。 　　董胖最见不得这样的眼神，心道这就是碗黑狗血，自己也得喝下去啊。 　　上次烤鱼的阴影犹在，董胖咽了口唾沫，视死如归地小抿一口浓白鱼汤。 　　鱼汤口感润滑温暖，咸淡也十分合适，顺着食道划入胃中很是舒适。 　　董胖不露声色地夸赞：“味道不错。” 　　“太好啦，那您多喝点，锅里还有很多。”小谷芋松了口气，高高兴兴道。 　　董胖这时才意识到桌上只有自己面前的一个碗，小谷芋面前是空空如也的。 　　“你吃了吗？”董胖皱眉。 　　小谷芋诚实地摇摇头：“还没有，家里只有一个碗，我等您吃完了再吃。” 　　董胖：“……” 　　差点忘了这事了。他一只鬼不需要什么多余的家具和生活用品，但小谷芋确实个实打实的人类小孩，自己既然决定让他住下，确实也该为他置办一些东西。 　　董胖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是我疏忽了，我会置办的。” 　　他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鱼汤，吃了鱼肉，将碗递给小谷芋：“我饱了，你快去吃吧。” 　　小谷芋点点头，从厨房盛了一碗鱼汤，回到桌子前安安静静地喝，边喝边咧着嘴傻笑，肉眼可见的满足。 　　看得董胖都有些奇怪，问他：“笑什么呢，这么好笑？” 　　小谷芋老老实实：“嗯，好久没有坐在桌子上和人面对面吃过饭了。” 　　这是一种有家人了的感觉。小谷芋没将这句话说出口，怕被反驳。 　　喝完鱼汤，小谷芋又吃了几颗葡萄，小肚子撑得圆圆鼓鼓，他揉揉肚子，道：“董叔，我一会儿就扫地，您的房间需要打扫一下吗？” 　　他一直记得董叔不喜欢和人接触，猜测他应该也不想让旁人进自己的屋子，就单独拿出来问了问。 　　董胖忙摇头：“先不要了，你不是刚给我做了早饭吗，打扫卫生的事我自己来吧。” 　　反正就是趁小孩不注意，是个法术的事儿。 　　小孩儿什么都好，就是太懂事了，董胖暗暗想。他又想着自己既然都决定和小孩住在一个屋檐下了，也该了解一下小孩的情况。 　　便道：“刚做了饭又想给我扫地，你不累吗？” 　　小谷芋闻言，支棱起小小的胸膛：“我不累！以前在家里这些事也是我一个人做，我还会洗衣服呢！” 　　小孩的语气骄傲，董胖却听得直皱眉。 　　这小孩那家里是怎么回事？让这么小的孩子做这么多事，这对父母是人渣吗？ 　　董胖强压下心中不满，继续问道：“以前的家，在哪？” 　　小谷芋闻言，垂下了脑袋，语气也低落了许多：“我没有家了……那是弟弟的家，我只是爸爸妈妈买来的孩子……” 　　小谷芋颠三倒四地说着，董胖却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他带了怒意，道：“你爸妈生了自己的孩子，就把你赶出来了？” 　　小谷芋摇摇头：“不是，妈妈把我卖还给了叔叔，还说让叔叔给我再找个好人家，是我自己逃出来的，我不想去其他人家……反，反正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不要我的。” 　　他的语气很平静，显然已经接受了自己不被爱着的事实。 　　董胖死后从未觉得有一刻像今天这么愤怒过，他一掌狠狠地拍在桌面上，骂了一句脏话。 　　“他妈的，这都什么人！” 　　桌子狠狠地颤了颤，险些碎成两半。 　　董胖猛吸了一口气，看向小谷芋：“你还记得你们村叫什么名字吗，还有那对sb父母的名字。” 　　小谷芋乖乖地说出了村名和名字，而后怯生生地问：“董叔……您要做什么？” 　　董胖笑了一下，身上的阴冷气势更盛：“我能做什么，就是在梦里骂骂他们而已，骂人肯定还是指名道姓骂比较清晰。” 　　小谷芋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董叔真是个大好人，还愿意帮自己骂人！ 　　小谷芋越发喜欢董叔了。 　　当天夜里，董胖熬过每夜都要重复一遍的死状，本就有些不悦，再想起白天小谷芋和自己说的事，心里越发不爽，当即心中默念小谷芋告诉自己的村名和人名，进入了那对人渣的梦中。 　　王翠花在梦里背着自己心爱的儿子，快活地哼着歌在灶台上忙碌，她时不时就要反手摸一摸身后的儿子，确认对方还在。 　　忽的，她再次伸手去摸，却摸了个空，原本应该被背带固定在自己身后的儿子忽然不见了，王翠花当即吓出了一身白毛汗，她赶忙扭过头往身后看去，却瞧见一个青白脸孔的恶鬼大张着嘴，正对自己，王翠花人都吓傻了，往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你……你是谁？！你把我儿子弄哪去了，我王翠花一辈子就没做过坏事，我不怕你！快滚！” 　　那恶鬼闻言冷笑，“若是没做亏心事，我怎么会来找你啊。” 　　“至于你儿子……你回头看看？”恶鬼说着消散成烟，王翠花猛地回头，只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此刻竟躺在锅里，皮肤被烫的起泡，哇哇大哭。 　　王翠花忙一把将儿子从锅里捞出来，但儿子刚出锅就没气了，王翠花猛地从梦中惊醒，在黑暗中和自家男人面面相觑。 　　徐有才开口道：“你也做噩梦了？” 　　王翠花惊魂未定：“对，我梦到咱家儿子掉进锅里……没了。” 　　徐有才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梦见我在地里除草，砍到个西瓜……结果那西瓜变成了咱儿子的脑袋瓜，血淋淋的……” 　　“这梦真的太真了……就跟真的一样……”王翠花痛苦地呢喃着。 　　“别想了，睡一觉就没事了啊。”徐有才安慰道。 　　他们不知道的是，今夜的这个梦，只是噩梦的开始。 　　董胖眼见着二人痛苦的表情，心里的气终于顺了一些。 　　正准备入睡，却听见隔壁房间中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厉鬼的听力极好，即便小谷芋已经尽力克制自己哭泣的音量，但董胖还是听得清晰。 　　董胖无声叹气，敲响隔壁的房门：“小鬼？你怎么了？” 　　“没，没事，我吵到您了吗？抱歉！”小谷芋用衣袖胡乱摸了摸脸，擦去痕迹。 　　董胖自然不信，道：“是不是白天说了那些事，做了噩梦啊？” 　　小谷芋的声音闷闷的，“您怎么知道？” 　　董胖一猜就是这么回事，赶忙推开小谷芋的房门，烛光中，小谷芋的眼周红彤彤的一片，很是惹人怜爱。 　　董胖当即就不行了，恨不得把崽抱在怀里安慰，语气也不自觉地柔了好几分：“梦到从前的事了吗？” 　　“嗯……我梦到他们又不要我了，说我不够乖，是个小废物……”小谷芋吸了吸鼻涕，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撒娇意味。 　　董胖忙道：“谁说的，你已经很懂事能干了，咱们不听笨蛋说的话！起来，我带你去洗把脸，你今晚和我一起睡。” 　　小谷芋闻言，露出期待的神色，“真的可以吗？您不是不喜欢别人触碰您吗？” 　　“没事，可以在中间隔点东西。”董胖说着，端起烛台，替小谷芋照亮面前的路。 　　小谷芋跟在端着烛台的董胖身后，觉得这样的画面有种别样的温馨感觉，他按下嘴角的笑意，跟在董胖身后走。 　　在屋外洗干净脸，小谷芋心情忐忑地随着董胖进入他的房间。 　　董胖的房间和小谷芋的房间没有什么区别，除了窗户开的方向不一样，其他的大致相同。 　　董胖让小谷芋先上床，自己搬了个小箱子隔在床中间：“你睡那边，我睡这边，可以吧？” 　　小谷芋乖巧地点点头。 　　二人便并排躺着，在橙黄色摇曳的烛光里，小谷芋看着睡在自己身旁，已经睡下的董胖，忍不住微微支起身体，用自己的影子，抱了董胖一下。 　　一触即分。 　　小孩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鬼鬼祟祟地重新躺平了，心脏砰砰跳得飞快。 　　小谷芋在黑暗中贪婪地想，要是董叔是自己的爸爸该多好啊。 　　他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在他睡着后，董胖睁开眼，看着幼崽可爱的小脸蛋，有些无奈地伸出手，化出影子来，虚虚抱了一下小谷芋。 　　晚安，好梦。 第10章 小孩被带走 　　第二日清晨，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房间，小谷芋睁开眼眸，入眼是董胖宽厚的背影，带着满满的安全感，小谷芋已经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和长辈睡在一张床了。 　　自从“妈妈”有了弟弟后，小谷芋就被赶到了杂物间里居住，说是杂物间，其实就是木质楼梯下的三角形空间，地方狭小，还堆满杂物，有人从木质楼梯上走过，就是一阵地动山摇。 　　小谷芋圆圆的眼眸眯了眯，勾勒出快乐的弧度，他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准备给董叔准备今天的早餐。 　　昨天的鱼汤董叔觉得不错，今天还可以再做一次。 　　小谷芋有些费力地举高短手，拉开房门，钻出房门后又小心翼翼地合上。 　　董胖早在小谷芋睁眼时就醒了，但他暂时还不知该怎么处理自己和小谷芋的早餐问题，一直让个幼崽给他做饭，那他董胖成什么人了。 　　但董胖身为厉鬼，做的食物也会沾染上阴气，小谷芋也不能多吃。 　　就……很难处理。 　　董胖思索了许久，也没想出两全的办法，决定不想了，不如出门先找老王薅点羊毛，看能不能先借点钱，给小谷芋买些生活用品。 　　虽说找捡破烂的老王借钱多少是有点缺德了。 　　但谁让董胖也没别的熟人呢。 　　说做就做，董胖当即就从床上爬起，往老王家里去。 　　此刻，老王刚熬好一锅白粥，配了点小咸菜，端着碗坐在门槛上，刚准备吃，就见董胖来了。 　　“呦，今天怎么早上就来了？”老王奇道。 　　董胖搓搓手，笑得憨厚，将他身上的阴气都缓和了几分：“这不是来看看你嘛，顺便……借点东西。” 　　老王：“……借什么？” 　　不是他不舍得借，只是董胖这几天借东西借得也太频繁了点。 　　董胖胖脸堆笑，老老实实道：“借点钱，买东西。” 　　老王：“你不觉得你一只鬼找我一个人借钱，多少有点离谱了，而且你买什么东西啊？法术不是都能解决吗？” 　　董胖这回来，倒也没想再瞒着老王自己要奶孩子的事儿，老老实实地交代：“前几天我在村口捡了个孩子，怪可爱的，想养……” 　　老王闻言，脑海里下意识想到的就是：“你他妈真捡了个鬼婴回来？！” 　　董胖：“……活的，三四岁了，是个小男孩。” 　　老王大松一口气，他可不想以后自己和董胖下棋，旁边还蹲着个鬼婴咬自己小腿。 　　“要借多少？”老王起身从裤兜里掏出个缠得紧紧的塑料袋，里面是几张不同花色的毛票以及硬币。 　　董胖对如今的物价也不太清楚：“唔……要置办几套新衣服，鞋，还有毛巾，锅碗瓢盆，矮板凳，暖和的棉被，枕头……” 　　董胖气也不喘说了一大堆。 　　听得老王当场竖起了眉头：“你以为我是干嘛的！我就一个捡破烂的，哪来那么多钱借你！” 　　董胖若有所思：“也是，那你有没有什么赚钱的法子可以推荐给我？” 　　老王：“入梦勒索，抢劫？” 　　董胖：“……” 　　他虽然不是人，但老王是真的狗。 　　老王：“开个玩笑啦，你不是厉鬼吗，有实体的，要不你去搬砖呗？我听说县里有个工地找晚上也能干的搬砖工，下午六点干到凌晨零点，给开一天三百，还加晚饭餐补二十块。” 　　“你怎么打听得这么清楚？”董胖疑惑。 　　老王：“我那不是也想去试试吗，但人家嫌我年纪大，不敢用我。” 　　董胖思索片刻，道：“好，那过会你上县里也带上我吧，我问问还收人不。” 　　传奇恶鬼，在线搬砖。 　　老王点点头，又道：“那孩子呢，也不带来给我看看，居然能让你甘愿搬砖养他，得招人疼成啥样啊。” 　　董胖闻言，脸上露出笑容来：“确实挺招人疼的，你舀几碗粥，我带你去见见他。” 　　老王：“……” 　　这才刚养上孩子，就这么能薅羊毛了，再过几天还了得？ 　　老王腹诽归腹诽，还是高高兴兴地带上粥，又拿了几颗大白兔奶糖揣进兜里，这才跟着董胖往他家去。 　　此刻，小谷芋抓了几条鱼，正拎着鱼往回走，蓦地瞧见树莓林里又生出了红果，便打算再摘一些带回去。 　　小谷芋摘得正投入，浑然未觉身后有人影靠近。 　　身后的男人突然发难，用一块带着奇怪味道的抹布捂住了小谷芋的口鼻，另一只手则按住小谷芋挣扎的动作。 　　片刻后，小谷芋软趴趴地倒在了男人怀里。树莓和小鱼散落了一地，红白一片。 　　男人见得逞了，忙对树林边，当初从养父母家带走小谷芋的老鼠男人道：“哥，你说的果然没错，这小孩没跑远，没想到咱哥俩顺便绕过来一趟，还真给他逮着了。” 　　老鼠男人道：“那是，你哥我拐了这么多小孩，能不知道他们那点小心思？” 　　“是是是，哥就是厉害，”二狗附和道，一把将小谷芋扛在肩膀上，用脚尖踢了踢地上散落的树莓，道，“这小孩还挺聪明，知道摘树莓抓鱼吃呢。” 　　“不聪明就不会跑了，”老鼠男人冷笑，露出吸烟过度，变得蜡黄的牙齿，“这回可要看好了，这小孩漂亮，前几天有个老板看照片就相中了，管我要呢。” 　　“他出这个数，”老鼠男人伸出一只手，比了个八。 　　“八千？”二狗猜测。 　　他们这地方，卖不出价格，大家都穷。 　　“是八万。”老鼠男人道。 　　“八，八万？！这找个女人生一个也不要这么多啊，”二狗震惊地瞪大眼，拽着小谷芋的手更加用力，生怕这八万再从自己指间溜走。 　　“有钱人嘛……心思都怪，你还真以为他买这小鬼回去当儿子啊。” 　　…… 　　董胖同老王在门口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小谷芋回来的身影。 　　按理说距离小谷芋出门已经有个把小时，人也该回来了。 　　董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焦急道：“不行，我得找找去。” 　　老王：“我和你一起。” 　　二人一同往山坡上走，走到树莓林边，董胖下意识往里面扫了一眼，他还记得小谷芋之前常摘树莓给自己吃。 　　这一眼，董胖就瞧见了树莓林里凌乱散落着的树莓和小鱼。 　　老王：“这……东西都在这呢，人应该也走不远。” 　　董胖看到被踩得稀烂的树莓，知道小孩吃东西可珍惜了，做不出这种浪费食物的事，猛吸一口气：“他不是自己走的，应该是被人带走了。” 　　董胖拈了个法术，指向长空，不多时，一道水幕出现其上，浮现出小谷芋方才蹲在地上采摘树莓的场景。 　　小孩一边采摘一边还念叨着：“这颗好大，肯定甜，给董叔吃！” 　　看着小孩被迷晕，以及带走小孩的两个男人所说的污言秽语，董胖脸色阴沉如风雨将至，他对老王道：“我去找人，你别跟了。” 　　老王知道自己跟着也是添乱，点点头：“我去你家等你，等再把粥热一热，等那孩子回来了吃。这孩子……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董胖：“好。” 　　他脚尖腾空，整个人完全飘浮在了空中，身体逐渐变成了透明的颜色，他的飞行速度变得极快，不多时就将这片小山丘转了一圈，并未发现小谷芋的踪迹，就知道他们是走远了，忙扩大搜索范围。 　　又找了一段时间，但还是没有看到小谷芋的踪迹，董胖心急如焚，倒真急出了线索，他隐约记得小孩说过自己是从孤儿院里逃出来的。 　　董胖化成实体，与一个路人问过了附近的孤儿院位置，赶忙朝那方位飞奔而去。 　　孤儿院内，小谷芋被老鼠男人反锁在了孤儿院二层的小房间里，窗户上还封过铁栅栏，毫无逃跑的可能性。 　　小谷芋又难过又害怕，他难过于自己再也不能见到董叔了。 　　也不知道董叔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找自己。 　　小谷芋心中隐隐地期待，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窗外。 　　似乎只要看着窗外，他就还有逃离的希望。 　　就在小谷芋失神的瞬间，他忽的听到了熟悉的称呼，以及那道呼唤着自己的声音：“小鬼，快过来！” 　　小谷芋茫然地眨眨眼，只见窗户边露出了董胖大半个身体，他憨厚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焦急，拍打着窗户：“小鬼！听到了吗！” 　　小谷芋连忙跑过去，打开玻璃窗，将脸蛋贴在栅栏中间，眼眸亮晶晶的：“董叔，您是来救我的吗？” 　　董胖：“嗯，你往后退几步。” 　　“好哦，”小谷芋虽然不知道董叔让自己后退的用意，但还是乖乖听从了对方的话。 　　董胖一手抓住嵌入墙壁里的铁栅栏，微微用力，那坚固的铁栅栏立刻在他的动作下弯曲变形，最终完全报废，被整张提了出来。 　　小谷芋震惊地睁大了眼眸，看着眼前的一幕。 　　董胖还存着理智，知道不能暴露自己厉鬼的身份叫小孩害怕，他跨入房间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掐了个法术让小孩犯困。等小孩睡着，董胖一把抄起小孩夹在咯吱窝下，跳出窗户，全速向荒村飞行。 　　临走前，也没忘了给这些人渣留下点“好东西”。 　　他在孤儿院里留下了一道可助修为低弱的鬼修炼的鬼气，很快，这十里八乡的小鬼都会聚集在这里。 　　到时候……场面一定很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老王：关于我的一个厉鬼朋友决定搬砖奶孩子这件小事 第11章 小孩太乖了 　　董胖方才和其中修为最高的一只打过招呼，让他照看着手下鬼，不要让他们伤到孤儿院里的孩子。 　　那鬼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他本就是这孤儿院害死的一个孩子，这回正恨不得多来些鬼，和自己在这大闹一场。 　　董胖只飞行了数十分钟，就带着熟睡的小谷芋稳稳当当地落在自己的庭院里。 　　刚落地，老王就焦急地冲上来，见董胖怀里的孩子一只白嫩小手不像是有意识般的垂着，他忙道：“孩子这是怎么了？昏过去了？” 　　董胖摇头：“没事，是我让他睡的，我是鬼这事，我不想让他知道，怕吓着他。” 　　董胖说话时仍抱着小谷芋往前走，他用脚踢开房间门，将小谷芋放到床上，脸上满是担忧神色：“刚才和小孩接触的时间有点久……只怕是要生病了。” 　　老王了然，伸出手探探小谷芋的额头，又按了一下自己的：“不烫，他沾染的阴气多吗？” 　　董胖闻言，仔细查看小孩触碰过自己的身体，但小谷芋的身上白白嫩嫩，没有半点儿阴气的痕迹。 　　董胖惊诧，指尖试探着在小谷芋的脸蛋上戳了戳。 　　脸蛋仍是白嫩的颜色，没有半点儿被沾染了阴气的意思。 　　见董胖奇怪的动作，老王问：“怎么了？” 　　“奇怪，抱了这么久，小孩竟然没染上我的阴气……半点都没有。” 　　老王闻言大喜：“那不是正好？说明这孩子就合该你收养。”老王如此说着，目光上下打量着小谷芋漂亮的眉眼，以及他有些瘦弱的身子，又道：“这孩子看着是个命苦的孩子，你当真想好了？可不要到时候再抛弃人家。” 　　董胖停顿一下，和老王说了小谷芋的经历，又道：“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老王：“那就好，那就好。” 　　他说着，想起别的事便问：“孤儿院那边怎么弄的？” 　　“我到的时候小孩被他们锁在屋子里了，我就把铁栅栏拔出来，又给小孩用了个能让人瞌睡的法术，就回来了。” 　　“至于孤儿院里边，我留了点后手，现在一群鬼盯着那头呢，那些人被折磨死也就是时间问题。”董胖憨厚的脸上露出一点狠戾的笑意。 　　老王颇有捡破烂的职业道德：“铁栅栏呢，你带回来没！那玩意重量不轻，能卖不少钱！” 　　董胖：“……” 　　老王收敛了自己的职业道德，正色道：“咱们现在是法治社会了，况且鬼也不能随便作恶吧，这样……你让他们都去警察局自首，到时候警察还能试着给孤儿院的孩子找找父母。” 　　“那就按你说的做。”董胖施过法术，联络了孤儿院那边的鬼头，让他照老王说的做。 　　老王又问：“那……这小孩会不会也有亲生父母？” 　　董胖摇摇头：“卖他的男人和他说过，他是弃婴。” 　　老王露出了然神色，知道这年头不负责任的爸妈不少：“那就自己养着吧，这样的爸妈，真强制他们把孩子带回去，也不会好好管的。” 　　老王见小谷芋的手指动了动，似是要醒，忙问董胖：“这孩子叫什么，几岁了？一会他醒了我该怎么叫啊？” 　　老王是条老光棍，膝下没有儿孙，对小孩的相关知识十分贫瘠。 　　董胖听老王所言，愣住了：“……” 　　老王：“？” 　　“不知道，我没细问。”董胖老实道。 　　老王：“？” 　　老王傻眼了，合着自己这兄弟是啥都不知道就敢养孩子啊，牛！ 　　就在二人大眼瞪小眼之际，小谷芋颤抖着眼睫，睁开眼，看清床前的人，他张张嘴：“董叔……” 　　“哎，”董胖答应了一声，扶着小谷芋从床上坐起来，小谷芋犹记得对方洁癖，忙摆着小短手婉拒，“不麻烦您了，我自己可以坐起来的！” 　　董胖看穿小孩的心思：“没事，我不洁癖了，从此以后你想抱就抱吧。” 　　小谷芋迷迷糊糊地，忽然听到这样美好的话，恍惚有种自己还在睡梦里的错觉，他手脚并用地朝着董胖的方向挪动几步，张开手臂，一把搂住董胖的脖子：“董叔，我好想您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小谷芋的身躯颤抖着，发出轻轻的抽泣声。 　　董胖用宽大的手掌拍拍小谷芋的单薄的脊背：“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以后你就安心和我一起住，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长辈。” 　　小谷芋闻言，从董胖脖颈间探出脑袋，眼眸里还缀着亮晶晶的泪珠，语气中带着期待：“那……您可以当我的爸爸吗？” 　　董胖微愣，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做爸爸的一日，他有些激动地攥紧了拳头，憨厚的面庞微红：“可，可以。” 　　“爸爸！”小谷芋高兴地叫了一声，自己的脸蛋也变得红扑扑的。 　　“哎！”董胖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董胖摸摸小谷芋的脑袋，道：“爸爸问你个事。” 　　“您说。”小谷芋很是乖巧地坐直了身体。 　　董胖：“倒也不是什么严肃的事，就是想问问，你现在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尴尬，在房间内弥散开来。 　　尬的一旁打酱油的老王都忍不住捂住了脸。 　　小谷芋却不觉得尴尬，乖乖地自我介绍：“我现在四岁，从前叫徐谷芋，但我不想和那个爸爸姓了，我可以叫董谷芋吗？” 　　董胖认真思索一下这个可能性，觉得这名字听起来实在不太通顺，委婉道：“听起来不大通顺，要不就直接叫谷芋吧，我给你取个小名，叫小芋头怎么样？” 　　“好听！”小谷芋点点头，认领了自己的新名字。 　　等到二人说完话，老王才颇有眼力见地开口，道：“你好啊，小芋头，我是你董爸爸的朋友，你可以叫我王爷爷。” 　　董胖当即瞪了老王一眼。 　　还王爷爷，这是想当谁爹呢你！ 　　老王被瞪了一眼，才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有歧义，忙改口道：“叫王叔。” 　　“王叔。”小谷芋甜甜地叫了一声。 　　“哎！吃糖吃糖。”老王高兴了，从口袋里掏出大白兔奶糖塞进小谷芋柔软的掌心里。 　　“谢谢王叔！” 　　老王笑眯眯地摸摸小孩的脑袋，道：“真是个乖孩子，王叔这就给你热碗粥去。” 　　老王说完，就乐呵呵地出门往厨房去。 　　房间里只剩下董胖和小谷芋，小谷芋歪着脑袋看董胖，忍不住又笑了。 　　他有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爸爸！ 　　而且董爸爸对他可好了，即便他被坏人抓走，爸爸都会来救他！ 　　小谷芋想到这里，蓦地问：“爸爸，您是怎么爬到二楼的窗户上来救我的啊？好厉害！” 　　飞上去的董胖娴熟地扯谎：“我沿着管子爬上去的。” 　　“哇！爸爸好棒！”小谷芋星星眼。 　　过了一会儿，小谷芋又问：“爸爸爸爸，您的力气好大，我记得您只用一只手臂就掰开了铁栅栏，我以后也能有像您这样的力气吗？” 　　董胖摸摸小谷芋毛茸茸的脑袋：“会的。” 　　不多时，老王端着白粥回来，小谷芋认认真真地喝了一大碗，喝得肚子圆鼓鼓的。 　　他好几天没有吃过米制品，没忍住多吃了些。 　　下午，董胖和老王一起出了门，他们嘱咐小谷芋今天就不要出门找东西吃了，待在院子里玩玩就行，等他们回来给小谷芋带好吃的。 　　小谷芋答应了。 　　午后的太阳毒辣，小谷芋在房间里待了好几个小时，等到三点多才到院子里。 　　董胖的院子很是空旷，没有什么像样的花草植物，只有些凌乱丛生的杂草，院子可以说是荒废了。 　　小谷芋白嫩的脸蛋皱了皱，想起从前邻居家种在院子里的橘子树，当即有了灵感。 　　他要把院子里的杂草拔光，然后移植几棵葡萄树下来，只要悉心照顾一两年，他和爸爸就能吃上甜甜的葡萄了！ 　　他记得自己之前摘的葡萄，爸爸吃了不少，应该是喜欢葡萄的。 　　小谷芋敢想敢做，当即就开始在院子里除起草来。 　　小谷芋干活很有条理，他先将自己能搞定的一些矮小的草拔除了，然后才开始拔那些高大，一看就扎根很深的。 　　这些植物的叶片十分锋利，小谷芋一时不慎，小手被叶片边沿划开，渗出血珠。 　　小谷芋疼得掉了几滴眼泪，但很快就止住了，他用清水冲洗一下小手，就继续进行拔草大业了。 　　下午五六点，天边日头西垂，不再咄咄逼人，小谷芋已经将院子里的杂草清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棵特别顽固，他拔不起来，还害他摔了个屁股蹲的。 　　小谷芋蹲在篱笆门后眺望董胖和老王离开的方向，不多时，他远远地瞧见了老王和董胖的身影。 　　他赶忙打开篱笆门，小跑着出去迎接。 　　跑到董胖面前时，董胖将手中提着的几只大塑料袋往地上一放，弯腰一把将小谷芋抱起。 　　“小芋头，下午玩得开心吗？”董胖见小谷芋身上沾了些灰泥，下意识觉得小孩大概是在院子里玩疯了。 　　小谷芋小脸红扑扑的：“开心！” 　　“开心就好，”董胖提起东西，抱着小谷芋往院子里走，期间小谷芋想下去，不给董胖增加负担，但董胖根本不给小谷芋下去的机会，将他抱得稳稳当当。 　　几分钟后，董胖看着自己被拾掇得干干净净的院子，以及院外整整齐齐堆放好的杂草，不可置信地看向小谷芋：“这不会就是你说的玩得很开心吧？” 　　小谷芋点点头：“嗯嗯，我想把院子收拾出来，种几棵葡萄树，到时候夏天就有甜葡萄吃了。” 　　董胖：“……” 　　急，在线等，家里小孩太乖，把劳动当成玩怎么办！ 　　真没有凡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老王看向小谷芋：叫爷爷！ 　　董胖以及其他四个家长：嗯？ 第12章 揉一揉肚皮 　　小谷芋见董胖沉默着，并不接话，以为他是不喜欢吃葡萄，便小小声改口：“树莓也可以。” 　　董胖看向怀里的小谷芋：“你喜欢吃什么就种什么。” 　　“都喜欢吃。”小谷芋咂巴一下嘴巴，认认真真回答。 　　小谷芋一向觉得能吃饱就已经非常幸福了，怎么可能去挑剔食物。 　　董胖：“好，那就都种上。” 　　小谷芋见董胖如此在意自己的感受，有些低落地低下头，觉得爸爸这么宠爱自己，自己却没能完成拔草大业，不禁有些羞怯：“爸爸，其实我还有棵草没拔下来，实在是太难拔了……” 　　他声音奶奶的，听在董胖耳朵里有点小孩和自己告状的意思。 　　董胖当即霸气道：“在哪，指给我看。” 　　小谷芋指了一个方位。 　　果然，一颗高高的杂草在院子里迎风而立，而杂草边，还有小谷芋摔了个屁股蹲的痕迹。 　　董胖看看那个痕迹，又看看小谷芋屁股上的泥……破案了。 　　他将手上提着的东西放在地上，毫不费力地将那棵杂草连根拔起，扔在地上，还在上头踩了一脚：“怎么样，爸爸给你报仇了。” 　　小谷芋闻言微怔，随即露出大大的笑容来，有些别扭地动了动身体，搂住董胖的脖颈，在董胖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亲完人的小谷芋脸颊红扑扑的，像是一颗小苹果。 　　他从前见村里的其他孩子，亲亲爸妈的脸蛋撒撒娇，就能得到各种好吃的小零食，但小谷芋没有地方撒娇，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有了属于自己的爸爸，也可以……亲亲爸爸的脸颊撒娇。 　　董胖被亲得一愣，只感觉温暖柔软的触感擦过自己的脸颊，随后，这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忍不住露出浅浅的笑容来，对怀里的小孩耍赖：“小芋头，再亲一下，爸爸刚才还没反应过来！” 　　小谷芋害羞地捂住小脸，通红的耳朵尖一目了然地暴露在董胖的视线下。 　　董胖不再逗小孩了，怕他把自己害羞着了。 　　他重新提起东西，抱着小谷芋进了屋，老王也提着东西跟了进屋。 　　走到客厅里，董胖将小谷芋和采购来的大包小包一起放在地上，小谷芋见他们准备收拾东西，忙举起小手：“我也来帮忙！” 　　董胖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小芋头真乖，我们确实是需要你的帮助。” 　　老王：“小芋头过来叔叔这，这边需要你先协助一下。” 　　小谷芋便乖乖地凑过去，刚走到那只购物袋前，就见老王从购物袋里翻出一套小衣服，老王提着蓝白配色的海魂衫短袖和深蓝色的背带短裤，朝小谷芋招呼道：“快来试试新衣服，看看大小合不合适。” 　　小谷芋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新，新衣服？是给我的吗？” 　　老王一脸的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咱们这除了你也没有其他孩子啊，不是给你的还能给谁。” 　　小谷芋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穿过新衣服了，也可能是从来没有穿过，他自有意识起，穿的都是各家好心亲戚送来的自家小孩穿不到的衣服。 　　老王拿着衣服问：“你自己换还是叔叔来帮你啊？” 　　小谷芋小声道：“我，我自己来。” 　　他从老王手里接过衣服，小跑进房间内关上了门。 　　数分钟后，小谷芋穿着新衣服慢吞吞地走到董胖面前，还有些害羞，“爸爸，好看吗？” 　　小孩儿穿着一件蓝白条纹的短袖，短袖下摆扎进深蓝色的背带牛仔短裤里，看起来十分的休闲可爱，衣服裤子都是宽大的款式，还能遮掩一二小孩单薄的身形。 　　小谷芋第一次穿新衣，有些不自在地低着脑袋。 　　“我儿子穿什么都好看，”董胖毫不犹豫道。 　　他这么大年纪了，好不容易有个儿子，宠点怎么了！ 　　董胖忙对老王道：“另外那套呢，衣服上有个小鸭子的那件。” 　　老王：“这呢。” 　　他把另一套衣服拿出来，递给董胖。 　　小谷芋可爱的小脸蛋上露出懵懵的神色：“这……这件也是给我的吗？我有两套新衣服？” 　　他有些不敢相信。 　　董胖揉揉他脑袋：“是四套，还有两套秋装，到时候天气冷了穿。” 　　小谷芋睁大圆溜溜的眼眸，仰望董胖：“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我都是你爸爸了，肯定要对你好啊。”董胖理所当然道，将手中的小衣服也递给小谷芋。 　　小谷芋接过衣服，忍不住又想亲亲爸爸了。 　　但这么黏人，是不是不太好啊。 　　小谷芋抑制住了自己想撒娇的心情，转身走入房间，不多时，一个可可爱爱的奶黄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这套小鸭子套装，底色是奶黄色的，小谷芋穿着它，再加上本就短手短脚，看起来格外像个长了腿的奶黄包，奶乎乎的，让人很想吸一口，捏一捏。 　　老王：！ 　　董胖：！ 　　可爱！！！ 　　两个老年人对视一眼，暗道这衣服是买对了。 　　他家小孩穿着太可爱了！ 　　接下来，董胖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不少其他的东西，分别是牙刷，小内裤，枕头，衣架，小拖鞋等。 　　董胖最后拿出来的是一只做成小猪形状的小夜灯，油灯对于小孩来说起夜什么的都不太友好，他特地从地摊上给小谷芋带了盏用电池的小夜灯。 　　他教了教小谷芋该怎么使用夜灯，小谷芋瞬间学会，高高兴兴地把小夜灯放到房间里。 　　董胖看着高兴了的小谷芋，自己也跟着笑起来，带转而对老王道：“走做饭去吧。” 　　二人拎着一大袋子菜，调料和厨房用具进了厨房，他们买了一只酱鸭，只要蒸熟了就能吃，还有一大块瘦肉，一些芋头。 　　董胖三两下将酱鸭切成合适的小块，放在盘子中摆成完整无损的样子，而后又将芋头刮皮切块，猪肉切成和芋头差不多的大小，然后将猪肉热锅翻炒，炒到颜色逐渐变白，又加入芋头一起翻炒。 　　翻炒几分钟后，他往锅里加入生抽料酒，以及一大勺清水，盖上锅盖。 　　数十分钟后，芋头和猪肉被炖得软烂，鲜味四溢。 　　董胖将菜盛出来，将淘洗干净的大米和适量清水倒入锅里，又将酱鸭隔了层托板，放在米上一起蒸熟。 　　酱鸭被蒸得油亮，汁液流淌，董胖切了些葱花往碗里一撒，衬得酱鸭越发诱人。 　　他将托盘拿出来，对在灶台后烧火的老王道：“行了，别烧了，端上菜出去吃饭吧。” 　　老王闻言立刻起身，十分积极。 　　两人一起把桌子和凳子搬到了院子里，院子里有凉风习习吹过，倒是比室内还要凉快几分。 　　小谷芋听到动静也出来帮忙，他见搬凳子不太现实，就转而进厨房帮忙盛饭，数分钟后，三人在桌子前坐定，桌上摆着两个香喷喷的肉菜，还有三只装满白米饭的瓷碗。 　　老王知道董胖能尝到小谷芋给的食物的味道后，在厨房时提议一会儿让小谷芋给董胖夹些菜，却被董胖制止了。 　　董胖的意思是，他收养小谷芋也不是为了吃东西能有味的，小孩愿意给他夹就夹，不愿意也没必要逼着小孩夹。 　　老王便叹了口气，没再提这事。 　　这会儿到了饭桌上，老王还有些心疼自己这个老兄弟。 　　谁料董胖自己夹了口菜，也从中吃出了味道。 　　董胖不禁开始思索起其他可能性，难道自己只要和小谷芋待在一起，就能尝到食物的味道？ 　　下次再离小孩远点，吃东西试试好了，董胖如此想着。 　　小谷芋在他的左手边乖乖吃饭，董胖见小孩夹不到菜，就特地注意着小孩碗里有没有菜了，见小孩吃完就立刻给他补货。 　　老王有样学样。 　　发展到后头，就变成了小谷芋刚吃下去一块肉，碗里就立刻被放进另一块。 　　小谷芋不忍拒绝董胖和老王的好意，吃得肚皮圆鼓鼓。 　　一顿饭吃了大半个小时，月亮也跟太阳交了班。 　　小谷芋吹着微风，往右靠了靠，脑袋自然贴在董胖冰凉的腿上。 　　董胖有些僵硬地愣了一下，而后很快意识到这是小孩在跟自己撒娇呢。 　　便放低了声音：“吃撑了？” 　　“一点点，”小谷芋有些不好意思了，怕爸爸觉得自己太能吃，是只装不满的小饭桶。 　　就在小谷芋犹豫自己要不要和爸爸解释一下，自己平常不吃这么多的时候。 　　董胖忽然开口：“帮你揉揉肚子？” 　　小谷芋见他没有半点嫌弃自己能吃的意思，甚至还想帮自己揉肚皮，不禁暗道自己想太多。 　　“谢谢爸爸。”小谷芋乖巧地往董胖身边靠，小肚子对着董胖，方便他给自己揉肚子。 　　小孩子的肚子软乎乎的，董胖根本不敢用力，像是握着一朵云那样轻柔地来回打转。 　　小谷芋第一次被这样温柔地揉肚皮，甚至有点想像小狗勾一样躺在地上摊开肚皮，让董胖多揉一会儿。 　　小谷芋望着天穹中的点点繁星，忍不住想：原来被疼爱是这样的感觉啊。 　　真的好幸福，幸福地就算在这一刻死去也没有关系了。 第13章 爸爸的过去 　　在小谷芋的强烈要求下，董胖让小谷芋洗了碗筷，擦了桌子，擦桌子时，小谷芋因为身高不够，是董胖抱着他擦的。 　　做完这些，小谷芋身上出了层薄薄的汗，他今晚还想和董胖睡，便和董胖说自己要去小溪里洗澡。 　　董胖忙阻止了，大晚上的，去溪里洗什么澡，他如此说着，将小谷芋带到了井边，自己提起打水的桶：“脱衣服，就在这洗吧，爸爸给你打水。” 　　小谷芋有些害羞，但在董胖的好心坚持下，还是很快就捱不住了，脱了衣服。 　　董胖这时才意识到小孩到底有多瘦，小谷芋肋骨痕迹清晰，脊骨亦是如此，说是皮包骨头也不为过。难怪先前抱着时，总觉得硌手。 　　见董胖盯着自己的身体发呆，小谷芋小心翼翼叫了声：“爸爸？” 　　董胖眸光晦暗，恨不得再将那对恶心人的夫妻折磨得更狠一些，听到小谷芋的呼唤，忙收了阴冷，目光重新变得柔和：“哎，这就来，水有点冷，你先忍一忍……等爸爸去搬砖赚到钱了，咱们买台热水器，你王叔说了，只要有了那个，冬天也能洗澡。” 　　“好哦，”小谷芋乖巧地答应了一声。 　　微凉的井水泼在小谷芋身上，小谷芋却没喊冷，而是沉默地转了个圈，让全身都被水沾湿，这才拿起牛奶肥皂涂抹全身，等到起泡泡后，董胖再次打水，帮小谷芋冲干净身上的泡沫。 　　数分钟后，小谷芋洗得香喷喷的，换上董胖买来的新衣服，低垂着脑袋跟在董胖身后进屋，走到客厅前，就在二人即将回各自房间之际，小谷芋绞着双手，羞涩开口：“爸爸，我可以和您一起睡吗？” 　　小孩低垂着脑袋，只到董胖膝盖上面一点，露出个乖巧蓬松的发旋。 　　董胖瞬间被崽萌到，忙说：“可以。” 　　至于自己每晚都要重复死亡……那也是十一二点的事了，小谷芋肯定睡熟了，自己到客厅里死完了再回来就是了。 　　一个合格的好爸爸是不会拒绝幼崽的要求的！ 　　他将小谷芋带进了房间，又将前一夜在床上放的，用来阻隔身体接触的木箱子撤下。 　　小谷芋看见董胖的这一举动，忍不住露出浅浅的笑容来。 　　董胖见他笑，自己也不自觉地跟着露出笑容。 　　一大一小两人躺在床上，小谷芋感觉到安全感，很快就睡着了。 　　睡着后，小谷芋下意识往董胖身边靠近，最后手脚并用地缠住董胖的一只胳膊，脑袋贴在董胖上臂，露出舒心的笑容。 　　董胖被缠得紧紧地，便也跟着闭上眼。反正距离十二点还有好一会儿，不如先闭目养养神。 　　董胖没有想到，自己这一闭眼，竟然直接安稳地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他震惊地从床上醒来，发现小谷芋仍抱着自己的那只胳膊，睡得安稳。 　　一千年了，他每夜都要重复经历一次自己的死亡，这是上天对厉鬼的惩罚，惩罚他们不按天道伦常进入轮回，惩罚他们滞留世间。 　　但昨夜，他却没有死，而是一觉睡到了天明。 　　难道……这也是小谷芋带给自己的？ 　　董胖失神片刻，忍不住在熟睡的小孩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小谷芋忽觉额间冰凉落下，睁开眼，便见董胖。 　　“爸爸，”小孩揉着眼睛叫人，而后才意识到自己脑袋还压在对方的胳膊上。 　　不会是……压了一夜吧？ 　　小谷芋有些羞愧地想，忙向边上滚了滚，“对不起，您的手是不是被我压麻了？” 　　董胖笑得和蔼：“没事，爸爸扛得住。” 　　董胖心情极好地从床上爬起来，道：“爸爸去做饭，小芋头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小谷芋歪着脑袋想了一会，道：“粥。” 　　董胖便起身前往厨房，小谷芋忙打了个轱辘从床上爬起来：“爸爸，我去帮您！” 　　董胖将小孩按回了床上：“不用，小孩子可以赖床，等爸爸做好了你再起来。” 　　小谷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他先前也会赖床，但只要一赖床，弟弟的尿布就没人洗，“妈妈”就会骂人，生气了还上手拧小谷芋耳朵。 　　小谷芋就知道了赖床是不对的，但现在，董胖告诉他，小孩子是可以赖床的。 　　小谷芋一时间有些迷惘，董胖看出小孩的犹豫：“怎么，不相信爸爸说的话吗？” 　　小谷芋试探的小脚脚便乖乖地缩回了被窝里。 　　董胖见他可爱的小举动，嘴角不住地往上翘，哼着小曲往厨房去了。 　　一小时后，董胖将热腾腾的早饭搬上了桌，让小谷芋洗漱一下出来吃饭。 　　小谷芋洗漱完回到客厅，见到的就是叠成宝塔形状的白面包子和熬煮的浓稠香甜的白粥。 　　以及一小碟咸菜。 　　董胖见他来了，忙将一只白面包子放进他掌心：“肉包子，新鲜出炉，尝尝味？” 　　小谷芋立刻咬了一小口，只一小口，就咬到了里头塞得满满的肉馅，是瘦肉混杂着葱粒做成的，咀嚼时还有汁液迸溅。 　　小谷芋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包，忙又咬了一大口，不住地朝董胖点头。 　　“好次！”小孩激动道。 　　“喜欢就好，爸爸明天还给你做。”董胖见自己的手艺被肯定，很是高兴。 　　小谷芋闻言，蓦地停住了吃包子的动作，黑曜石般的眼眸看向董胖，道：“不要……猪肉很贵，明天不吃了。” 　　小孩眼眸清澈，没有半点说假话的意思。 　　他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董胖鼻尖一酸，别过脸，将那点酸涩忍下，才回过头，笑着说：“爸爸能赚钱，你不要瞎操心。” 　　他说着，又将包子往小孩面前推了推，但小孩却没再伸手去拿，董胖只好道：“天气热，今天不吃完，包子就坏了，得扔掉。” 　　小谷芋这才又开始吃包子。 　　见小孩大口大口吃包子喝粥，董胖也很开心。 　　对于一个伙夫而言，还有什么比看到其他人喜欢吃自己做的东西更开心的事情吗？ 　　一千年……他终于又有了愿意天天为之做饭的家人。 　　千年前，一座边陲小镇中，董胖是此处守军的伙夫。他手艺不错，人也老实，不会以次充好中饱私囊，很得守军将军的赏识。 　　一日，给守军做完午饭后，董胖终于有了空闲，他早早和将军告了假，准备回家中给侄儿过个生日宴。 　　许久未见家中父母兄嫂，董胖很是想念，脚步便又快了几分。 　　他路过市集，挑了把玉锁，准备送给小侄儿当作礼物。 　　小侄儿今年五岁，正是顽皮的年纪，却很听董胖的话，每次见到董胖就嚷嚷着想要董胖抱。 　　董胖想到小侄儿娇憨的脸，不自觉带了点笑容。 　　又想到母亲前段时间说边陲干冷，手上干裂总不见好，便又进了脂粉铺，买了些手油，到时候也分大嫂一些。 　　这样东想西想的，等董胖走到巷口时，手中已经提满了大包小包。 　　忽的，浓烈的血腥味传入鼻腔，董胖在军营里常杀猪，对血腥味很是敏感，他忙往家里跑。 　　跑到家门前，董胖整个人一下就软了，脑子里轰得一声炸开。 　　只见他那要过五岁生辰的小侄儿被插在敌军的战旗上，如同一只小猪崽，鲜血淋漓地往地上淌。 　　家门大开，董胖强撑着身子，进了院子，只见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他最亲近的父母兄弟嫂子。 　　血淋淋地睁着眼睛，死不瞑目，他一个个地探了鼻息，都没气了。 　　董胖凭借着恨意操起了厨房里的菜刀，往其他人家中走，一户一户推开门，见到的却都是一具具鲜血都冷了的尸体。 　　是敌军……屠杀了整整一条街的无辜百姓。 　　是挑衅，也是施压。 　　敌军知道当今的圣上胆小如鼠昏庸无道，明明手下有本朝最英勇的将军，却不敢与自己开战，害怕战败丢了城池承担后世骂名。 　　敌军军师也正是看出这点，才迟迟没有主动攻城，而是屡屡派人进入城中杀害百姓，将自己的战旗留在城中，以此挑衅将军，想逼迫将军出兵，违背皇命。 　　敌军知道将军生性忠诚，也知皇帝善妒，如果将军私自出兵讨伐，皇帝必然大怒，革去他的职务。 　　没有将军守着，这大好河山，对敌军而言便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浅显得不能再浅显的道理，就连董胖都看的明白，皇帝却看不透。 　　以至于这座边陲小镇，付出了一次又一次，鲜血的代价。 　　往日敌军一般只屠杀一户人家，但这一次，或许是觉得一户一户杀太慢，效果不够明显，便杀了一条街。 　　那一日，董胖亲手将家人的尸体送入棺木，连带着他从市集上买来的礼物。 　　第二日，董胖独身一人，在药店买了砒霜，出了城。 　　他凭借着憨厚的模样混入敌方军营，做了伙夫，骗得了其他人的信任，问出那日屠城的是哪些人，说自己仰慕他们的风采。 　　而后便在那些人的饭菜中混入了砒霜，送完饭，董胖在军营中眼见着这些人一个个断了气。 　　但他不觉得解气，只觉得更恨。 　　他恨敌军为了私欲害死自己的家人，恨狗皇帝不作为，他恨极了。 　　一日后，正午，董胖被五马分尸，尸体喂给野狗分食。 　　而他的鬼魂在一旁，讥诮地看着这一切。 　　此后，忍无可忍的将军出兵，再被皇帝召回，皇帝忌惮将军许久，不顾外敌虎视眈眈，将将军杀死，然后皇帝又被敌军杀死。 　　后世将董胖载为传奇，称董胖为报家仇，蛰伏数月，没有误杀一人。 　　人人都说董胖已经报仇，也该瞑目了。 　　但董胖变成了一只厉鬼，游荡在世间，眼见着沧海桑田变幻。 　　因为造下杀孽，一日又一日，饱受五马分尸的酷刑。 　　小谷芋担忧地看着董胖，慌忙去扯纸巾：“爸爸，你怎么哭了？” 　　他跑到董胖身前，伸长了手臂想给董胖擦拭眼泪。 　　董胖摇摇头：“只是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 　　他接过小谷芋递上来的纸巾，擦擦眼角和脸庞。 第14章 解锁新妈妈 　　傍晚，吃过晚饭，天边云霞橙黄交织。 　　董胖和小谷芋交代道：“晚上爸爸要出门一段时间，很晚才回来，你一个人待在家里害不害怕？害怕的话爸爸让王叔过来陪你。” 　　小谷芋摇摇头：“我在家等爸爸回来。” 　　董胖：“好。”他摸摸小谷芋的脑袋，露出欣慰的笑容。 　　历时千年，终于有了等他回家的人。 　　董胖带着笑意走进绚烂的霞光里，身后是靠在门边望着他背影的小谷芋。 　　他回过头，朝小谷芋摆摆手：“快进去吧，记得要关好门。” 　　“好哦。”小谷芋认真地点点小脑袋，将董胖的话记在心里。 　　他自己到井边，有些艰难地冲了个澡。 　　小谷芋的力气没有董胖那么大，打水时只能拎得动小半桶，故而他一个澡洗完，天就已经全黑了。 　　小谷芋穿着干净的衣服回到客厅，在进哪个房间时犹豫了许久。 　　爸爸不在……自己去他的房间睡觉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说好了要等爸爸回来的，如果睡在自己的房间，就不能让爸爸第一时间看到自己了啊。 　　小谷芋就这样说服了自己，推开董胖的房门，上了床。 　　小孩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眼许久，也没能睡下，总觉得今日有些不对劲，大约是——怀里空荡荡的，没有东西可以抱。 　　小谷芋如此想着，耳根一热，迟疑地伸出手，将董胖的枕头拖了过来，抱在怀里。 　　枕头上似乎还残留着爸爸的气息，小谷芋用力吸了一大口，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小谷芋终于睡着了。 　　夜半，董胖飞到小屋前，因为害怕自己开门的声音会惊醒小孩，便直接穿墙进入了房间。 　　房间里，桌子上的小夜灯正散发出暖橘色的光芒，照出床上小小的身躯。 　　董胖定睛，瞧见小孩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满怀抱着一只枕头，他抱得很紧，抱枕头的动作与先前抱自己胳膊的动作并无两样。 　　董胖瞬间联想到：小孩这是把枕头当做了自己来抱。 　　他不禁失笑，在小孩的身侧躺下了。 　　小孩察觉到异样，他迷迷糊糊地呢喃一句：“爸爸……你回来了。” 　　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小谷芋却还是松开枕头，准确地抱住了董胖的左边胳膊。 　　“睡吧。”董胖轻声对小孩说。 　　“好哦。”小谷芋奶声奶气道，他抱到了真的爸爸，心满意足地重新睡熟。 　　而董胖仍睁着眼。 　　他今日在工地时，吃的食物没有任何味道，还死亡了一次。 　　也就是说，只有待在小谷芋的身边，他才能尝到五味，才能杜绝死亡循环，才是真正的活在人世间。 　　以及……工地这活是做不长了，他今天为了防止其他人看到自己的死状，特地死完了才回到工地，但因为在外头待得时间有点久，工头颇有些微词。 　　也就是董胖力气大手脚利索，干得比其他人多一些，否则工头早就不乐意了。 　　一次两次可以，但日子长了，工头早晚要翻脸的。 　　董胖闭上眼眸，开始思索自己还能做点什么赚钱。 　　他听几个工友说了，现在养孩子可贵了，一般人养不起的。 　　为了养得起小谷芋，他还得更加努力！ 　　此后的接连几天，董胖仍去工地上班，半夜回来。 　　一星期后，工头让董胖白天去结工资，说是工地上的活做的差不多了。 　　一天是三百元加二十餐补，共计七天，就是2240元，工头没有零钱，便多给了董胖十块，算是凑整。 　　董胖揣着自己辛苦赚来的钱，第一件事就是将从老王那借来给小谷芋买生活用品的五百元还了。 　　又从菜场买了几只嫩黄色的小鸡崽，打算将鸡养在院子里，养大了便不用再买鸡蛋了。 　　董胖提着小鸡仔，和老王一起路过便利店，瞧见门口有个四五岁的，胖成气球的小男孩，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坐在地上哭，哭着嚷着要妈妈给买零食。 　　孩子的妈妈脸色窘迫，但还是任由孩子在地上哭闹，并不妥协。 　　董胖看向老王：“零食，好吃吗？” 　　老王：“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小孩好像都喜欢吃。” 　　董胖听得此言，当即拉着老王进了便利店，拿出一张红钞票，对老板道：“老板，我家孩子没吃过零食，你给我拿些卖的好的吧。” 　　老板有钱挣，很是乐意地起身，挑选了一些了零食给董胖结了账，见他买的多，还多送了几颗软糖给他。 　　董胖和老王带着零食回到便利店门口，那胖小孩仍在哭泣，他妈终于忍无可忍道：“你再不乖一点，我就把你这幅模样发到幼儿园群里，让其他小朋友知道你是个坏孩子！” 　　这招效果显著，那小胖子瞬间收敛了眼泪，老老实实地停止撒泼。 　　董胖好奇道：“幼儿园……是什么？” 　　老王：“啊……差点忘了，你还不知道吧，现在所有的小孩都是要上学的，国家给出钱上九年义务制教育，上的是小学初中，在上小学之前，所有的小朋友还要上个幼儿园，学习一些基础知识。不过幼儿园的学费国家是不管的。” 　　董胖：“那这个幼儿园要多少钱？” 　　老王：“这我不太清楚……” 　　董胖将这事记在了心里，打算之后打听一下。 　　别人家小孩有的，他家小芋头必须也有。 　　董胖在心中暗下决心。 　　与此同时，村中，小谷芋眼见着天色暗了，但去领工资的爸爸和王叔却还没回来。 　　他有些担忧，便往他们离开的那条路上迎，希望能遇上。 　　小谷芋往前走了一段路，走到了一片小树林里，但仍未见到董胖的身影，便打算原路返回。 　　就在这时，琴声幽幽，从树林深处传来，还合着一道若有似无的女声低低吟唱。 　　原来村子里还有其他人在住吗？ 　　小谷芋不禁有些好奇，循着琴声的方向向前走。 　　走了两三分钟，他瞧见了一个穿着层层叠叠浅色的纱衣，挽着古典发髻的美丽女人。 　　女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素手抚琴，皮肤如同凝脂，在黑夜中也熠熠发光，那眉眼比电视里的大明星还要出色，在小谷芋看来和仙女也没什么两样。 　　小谷芋呆呆地看着她，虽然听不懂琴音，但也没出口打断人家的演奏，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一曲罢，小谷芋听得有些入迷，摇头晃脑地陶醉。蓦地，琴音停了，他睁眼，就见那仙女正看着自己，漂亮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 　　小谷芋见她生气，忙诚恳道：“抱歉，我不是故意偷看您的！还有……您弹得很好听！” 　　漂亮女人冷哼一声，语气带着些嘲讽：“不愧是男人，这么小就学得如此油嘴滑舌。” 第15章 她脑子有病 　　小谷芋闻言，有些茫然地看向她：“牛嘴滑蛇，是什么意思呀？” 　　他没有上过学，根本不识字，更不要说这种四字成语了。 　　女人：“……” 　　她一口气吊在嗓子眼，一时间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但也不想费时间给小孩解释，更何况这还是个男孩，她可不想和臭男人说太多话。 　　小谷芋见女人不说话，大大的眼睛满是疑惑：“原来您自己也不知道吗？要不要我帮您问问我爸爸？” 　　在小谷芋的心里，董胖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能解决一切困难，自然也包括那什么牛嘴滑蛇的含义。 　　女人敏锐地听出小孩的话语里有觉得自己不如他爸爸的意思，哪里能忍：“油嘴滑舌指的是一个人说话轻浮，油腻。” 　　小谷芋点点头，语气很是诚恳：“原来是这样啊，谢谢您教我。” 　　他认认真真地道谢，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骂了。 　　女人：“……” 　　今天这口气是咽不下去了。 　　“罢了，不和小孩一般见识。”女人起身，衣袖拂过古琴，激起一两个乐音，而后俯身将琴抱在怀中，便要离开。 　　小谷芋见对方要走，礼貌地朝女人挥挥手：“姐姐再见。” 　　女人脚步顿了顿，而后快步离开。 　　离开前，还留下了一句：“我才不和臭小孩再见呢。” 　　小谷芋闻言，白嫩的小脸蛋上带了些委屈，忙垂下小脑袋嗅嗅自己，没有闻到臭味，只有一阵奶香，是他用来洗澡的肥皂上的香味。 　　他明明就是牛奶味的香小孩，刚才的漂亮姐姐为什么要说自己臭呢？ 　　小谷芋有些委屈。 　　就在这时，远远的，董胖和老王就瞧见了小谷芋的身影。 　　董胖见到小谷芋，当即飞跑着过来，将小谷芋抱在怀里，憨厚的脸上带着几分严肃：“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山上……不安全的。” 　　他说着，四周环顾一圈，没有见到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 　　小谷芋窝在董胖怀里，脑袋向后仰，看着董胖的眼睛，语气弱弱的：“因为想爸爸了，说好了太阳下山之前回来的。” 　　董胖瞬间妥协：“好吧，那下次不要再自己上山了，山上有……大老虎，会吃人的。” 　　小谷芋闻言，笑着的表情逐渐收敛，语气也跟着严肃起来：“可是我刚才还看见一个姐姐坐在这里弹琴，她是不是不知道山里有老虎啊……爸爸，我们去找找刚才的姐姐吧，告诉她一声山里很危险，让她以后不要再来弹琴了。” 　　董胖闻言一怔：“姐姐？长什么样子？” 　　小谷芋努力形容：“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穿的衣服和爸爸以前穿的差不多。” 　　董胖瞬间就意识到小谷芋这是遇见其他鬼了。 　　他当即道：“现在天快黑了，那个姐姐也应该已经回家了，爸爸明天再上山来找她说好不好啊？” 　　小谷芋乖乖点头，小手搂住董胖的脖子，热乎乎的小脸蛋贴在董胖的脸上。 　　董胖露出一个质朴的笑容，高高兴兴地抱着小谷芋往家里去了。 　　一边走一边和小谷芋说自己今天买了哪些东西，听得小谷芋很是期待。 　　老王就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笑。 　　他许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觉得养小谷芋实在是董胖做得最对的一件事。 　　此刻，树林后。方才的漂亮女人探出半个脑袋，看着董胖和小谷芋离去的方向。 　　她刚才其实并没有走远，而是换了个形态，在树上看着小谷芋，她虽然不喜小孩，但也不想看到小孩在自己的林子里出什么事，万一这小孩死后也成了鬼，天天大喊大叫，那她还弹不弹琴了？ 　　过了一会，她看见小孩被一个胖男人抱了起来，便准备抽身离开，却忽然意识到……这个胖男人是自己的同类。 　　他也是一只厉鬼！ 　　一只厉鬼让小孩认自己做爹，要说他能存什么好心眼，女人是万万不信的。 　　她记得有个秘术，是可以让厉鬼夺舍到小孩的身体，占用小孩的身体和命格生活的。 　　而她现在看见的，就是厉鬼正在谋取小孩的信任。 　　这种事她见得也不少，本是不打算管的。 　　但那小孩在听到胖男人和山里有老虎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的安危。 　　她若是不管这事，岂不是连个孩子都不如了。女人咬咬牙，跟上了这对父子。 　　而那边，董胖抱着小谷芋走进屋子，老王跟在他们身后，自觉点亮油灯。 　　油灯照亮了房间，董胖将小谷芋放在凳子上，让他坐好，小谷芋便乖乖地扶住桌子。 　　“爸爸给你带了吃的，有很多哦。”董胖说着，拿出店老板帮忙挑选的零食哗啦啦地倒在桌面上。 　　小谷芋睁大眼眸看着堆成小山的零食，脸上最先浮现出的却不是高兴，而是担忧，小谷芋皱着眉，小小声道：“爸爸……我不喜欢吃零食，你拿回去退掉吧。” 　　“我吃爸爸做的饭就能吃得饱饱的，”小谷芋抿抿唇，继续道，“最喜欢吃爸爸做的饭了。” 　　董胖看穿小孩的心思，在心中叹息一声小孩的过于懂事，笑着说：“这些零食都很便宜，是快过期的，这么一大袋只要五块钱。” 　　“啊？”小谷芋慢吞吞地挑起眼皮，看向桌上的零食：“可是它们看起来都很新呀。” 　　董胖：“老板帮忙擦干净了，本来上面有一层厚灰的！” 　　小谷芋见董胖说的有鼻子有眼，相信了：“那我们快点把它吃完吧，过期就浪费了！” 　　小孩说着，犹豫几秒，又道：“爸爸下次就不要买零食回来了，就算是便宜的也不要，我吃爸爸做的饭就够了。” 　　“好，爸爸知道了。”董胖揉揉小孩毛茸茸的脑袋，随手拿了包零食替他打开。 　　包装袋中的零食立刻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小谷芋伸出小手从里面拿出一颗，只见那零食被做成空心小鱼的模样，烤得很脆，上面撒着一层浅色的料粉和海苔碎。 　　小谷芋从没见过这样精致的小零食，下意识看向董胖，将包装袋递给他：“爸爸，这个零食叫什么名字啊？” 　　董胖忙低头去看，三秒后，董胖愣在原地：“……” 　　忘记自己不识字这件事了。 　　董胖看向老王。 　　老王目光困惑：“？” 　　我也不识字啊。 　　一家三口，都是文盲，允悲。 　　屋子里诡异地沉默了一瞬，小谷芋被尴尬地，将目光移到了室外的院子里。 　　忽的，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小谷芋眼中，是方才在山上教自己说成语的好心姐姐。 　　他如获至宝般：“姐姐！您能帮我看看这几个字怎么念吗？” 　　蹲在葡萄树后的女人：“……来了。” 　　她暗骂一句蠢小孩，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十分缓慢地走进屋子里。 　　要不是怕直接跑掉打草惊蛇，让胖男人加快夺舍小孩的进度，她才不进来呢！ 　　女人如此想着，没好气道：“什么事？” 　　小谷芋将零食包装举高了：“您能帮我看看这几个字怎么念吗？” 　　女人闻言，低头去看，边看边念：“好多鱼，膨化食品，原味，材料列表……” 　　小谷芋：“可以了，谢谢您，这个应该是叫做好多鱼。” 　　女人挤出笑容：“……不客气。” 　　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女人回答完问题，转身就要走，怕胖男人觉得自己要和他抢身体，到时候直接将小孩的身体占了。 　　却听小谷芋道：“爸爸，我能给姐姐吃一点零食吗？” 　　董胖已然看出女人的身份和自己一样，却不知道她来这里的意图。但也不敢当着小谷芋的面表现出异常，“当然可以。” 　　小谷芋得了董胖的应允，笑眯眯对女人道：“姐姐，伸手。” 　　女人伸出手，小谷芋抖着零食袋，往她莹白如玉的掌心里倒了些好多鱼。 　　她虚虚攥着零食，脸上一片冷然：“我走了。” 　　“姐姐再见。”小谷芋忙伸出另一只手摇了摇。 　　女人没有回应，捏着一手的好多鱼走出了庭院。 　　见女人走远，董胖忙蹲下身，神情凝重，对小谷芋道：“小芋头，答应爸爸，以后离她远一点好吗？” 　　“为什么呀？”小谷芋不明白董胖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觉得这位漂亮姐姐虽然话少了些，但看起来就是个好人。 　　董胖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原因：“……因为，她不礼貌。你和她再见她都不回答你。” 　　小谷芋：“……” 　　今天的爸爸好奇怪啊。 　　老王也看出了那女人不是人，知道董胖心中的顾虑，忙助攻：“小芋头啊，爷爷告诉你啊，那个姐姐她这儿有点问题，发了病的时候最喜欢打小孩子了。” 　　老王指指小谷芋的小脑袋。 　　小谷芋：“这样啊。” 　　他从前在村子里也见过一个这样的姐姐，很快就理解了老王的意思，并对董胖保证了自己以后会和对方保持距离。 　　门外，女人蹲在墙角偷听里面的谈话。 　　听到老王说的话时，女人清丽的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一把捏碎了掌中无辜的好多鱼。 　　她就说小孩这个“爸爸”不是什么好东西吧，还有这个老头，作为一个人，居然帮着厉鬼夺舍人类幼崽，还在背后说鬼坏话，果然是蛇鼠一窝！ 　　作者有话要说： 　　美妈妈一把捏碎好多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小芋头：？ 　　美妈妈摸摸儿子狗头：你除外 第16章 帮爸爸干活 　　客厅内，小谷芋将剩余的好多鱼分别倒入老王和董胖的掌心中。 　　而后自己才开始吃，小孩儿对于没见过的食物保持着警惕态度，嗅了嗅才慢吞吞地放进嘴里。 　　小鱼香香脆脆地在口腔里炸开，碎成小块，咀嚼起来咔嚓咔嚓的，味道带着海苔特有的咸鲜，一下子就抓住了小谷芋的味蕾。 　　小孩从前住在村里，没吃过这样有意思的小零食，眼眸显而易见地亮了，又抓起一只小鱼放进嘴里。 　　……很快，完整的小鱼就被吃完，只剩下一些碎碎，小谷芋很是珍惜地将碎碎也吃完了。 　　董胖和老王二人则是吃了几条就没再吃，觉得有点干巴，这会儿见小谷芋爱吃，纷纷朝小谷芋伸出掌心：“小芋头，爸爸/王叔这儿还有呢，你要不要啊？” 　　小谷芋没有直接伸手去拿，而是道：“爸爸，王叔叔，你们自己不吃吗？” 　　董胖：“我和你王叔都是大人了，不喜欢吃小孩子的零食，尝尝味就够了。” 　　小谷芋这才将金灿灿的好多鱼接了回来，继续咔嚓咔嚓。 　　一口一个鱼脑袋。 　　蹲墙角的漂亮女人听着这咔嚓咔嚓的魔性声音，不禁有些意动，暗道真有这么好吃？ 　　犹豫片刻，明知自己吃不出滋味，却还是从掌心中的好多鱼碎里挑选了一块相对比较完整的，塞进嘴里。 　　咔嚓一声，浓郁的鲜香在口腔中迸溅开来，女人惊愕地睁大杏眼。 　　她怎么……忽然可以尝到味道了？ 　　厉鬼，不是尝不到人间五味的吗？ 　　女人惊诧之余，又听到董胖说要去院子里收拾一下，忙起身给自己施了一个隐身术，走出了庭院。 　　反正是隐身，女人便随手摘了颗庭院里的葡萄树结出的葡萄，塞进嘴里。 　　却是如同吃到了一张白纸一般的没滋没味。 　　“奇怪，难道是我太想尝到味，产生的错觉吗？”女人暗自呢喃一声。 　　庭院里，董胖神秘兮兮提起一只圆形竹笼，对小谷芋道：“小芋头，快过来看，爸爸买了两只小鸡。” 　　“小鸡？”小谷芋好奇地凑到董胖身边，往竹笼子里张望。 　　董胖指挥他：“看到竹笼顶上的圆孔了吗，从这往里面看就能看到。” 　　小谷芋点点头，脸朝下贴在竹笼上。竹笼里，是两只嫩黄色的小鸡仔，看起来是一掌可握的大小，羽毛生得并不算丰满，仿佛只要稍微用力些就能捏死。 　　此刻感受到有人靠近，小鸡仔们叽叽叽叽地叫着，橘红色的小嘴不停开合，小眼睛像黑豆一样，圆溜溜的。 　　小谷芋瞬间被可爱到，语气都放低了几分，怕小鸡仔受到惊吓：“爸爸，它们好可爱啊。” 　　“不止可爱，长大还可以生鸡蛋呢，”董胖道，“等小鸡长大了，你就每天都有鸡蛋吃了。” 　　小谷芋：！ 　　鸡蛋对于小谷芋而言是种奢侈品，他以前很久才能吃上一枚，这会儿听到董胖说可以天天吃，当即星星眼：“爸爸，我想让小鸡早点长大生鸡蛋，应该喂它们吃什么呀？” 　　董胖摸摸小谷芋的脑袋：“小鸡一般是吃饲料，碎米还有青菜，小虫子。” 　　小谷芋握拳，白嫩的小脸上满是坚定：“那我以后每天都去抓小虫子喂鸡！” 　　董胖：“好。” 　　他拿出一只塑料袋，打开了，让小谷芋抓一把里面的饲料，喂小鸡。 　　小谷芋照做，将饲料从竹笼上方的洞口里撒进去。 　　小鸡们便叽叽叽地啄起饲料，模样憨憨的，很是可爱。 　　喂完了鸡，董胖将鸡笼提到了屋檐下，确保下雨的时候两只鸡不会被淋湿。 　　老王有些养鸡的经验，便道：“你们再弄点水放进去，鸡也是得喝水的。” 　　小谷芋闻言，当即请缨：“我去！” 　　小孩飞快地冲进厨房拿了一只小碗，然后到井边往碗里添上水。 　　小谷芋端着水碗回到鸡笼前，却犯了难，从上面放水，只怕会打湿鸡笼，小鸡会感冒的，小谷芋求助地看向董胖：“爸爸……” 　　小谷芋一向独立，极少会求助别人点什么事，董胖这会儿被自家崽儿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当即一股血冲上脑袋：“哎，爸爸这就帮你！” 　　董胖蹲下身体，“小芋头，凑过来些。” 　　小谷芋便乖巧地蹲在他旁边。 　　董胖转动一下鸡笼，找到鸡笼的门，将别在笼子上的竹竿抽出，鸡笼的侧面便出现了一个长方形的门。 　　小谷芋从前的家里没有养过鸡，故而小谷芋对鸡笼并不了解，这会儿看到鸡笼还有门，小谷芋格外的惊讶。 　　他还以为吃的只能从上面投喂呢。 　　“快，把水放进去，不然小鸡就要跑出来了。”董胖提醒道。 　　“好！”小谷芋拿着碗，将它放进鸡笼里，刚放下，就感觉到小鸡围了过来，柔软的绒毛划过自己的指尖。 　　小谷芋刷地缩回手，兴奋地感叹，“爸爸，小鸡的羽毛好柔软。” 　　董胖见小孩对小鸡如此感兴趣，心中暗喜，觉得自己这两只鸡果然是买对了。 　　他一直都担心小孩孤单，找不到同龄人一起玩，但现在……有了小鸡应该可以分散一部分小孩的注意力。 　　不多时，董胖进了厨房忙活，老王也自个儿回家做饭，他体质普通，这几天不能再沾染董胖的阴气，故而董胖就没留他吃饭了。 　　庭院里只剩下小谷芋一个人，他方才提议自己帮爸爸洗菜，被毫不犹豫地拒绝，这会儿便决定做些其他的事来减轻爸爸的工作量。 　　他的视线在庭院里转了一圈，很快就想到了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给移植在庭院里不久的树莓藤蔓和葡萄树浇水！ 　　小谷芋说做就做，当即拿了只小红桶，走到井边，拉开上面的木头盖子，往上吊了小半桶水，小心翼翼地倒入小红桶里，然后提着小红桶往院子另一边的葡萄树走去，因为小红桶有些重，走得摇摇晃晃，像是一只学步不久的小鸭子。 　　不多时，小谷芋走到葡萄树前，将小红桶里的水悉数倒出，浇了一棵葡萄树，然后又立刻马不停蹄地回到井边，继续打水浇灌下一棵。 　　数分钟后，烟火气味从厨房里弥散开来，小谷芋浇完水，放好小红桶，小跑进厨房里，坐在小板凳上陪董胖做饭。 　　董胖炒着菜，时不时回望一眼小谷芋，牵挂从二人互相在意的眼神中油然而生。 　　若是漂亮女人再待一会儿，看到这一幕，肯定就不会觉得董胖想夺舍小谷芋了。 　　可惜她早早就走了。 　　这会儿甚至已经开始思索，自己带走小谷芋后怎么安顿他，养孩子是不可能养孩子的，把他从厉鬼手里救出来，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女人冷漠地想着，低头吃了一口好多鱼碎。 　　作者有话要说： 　　美妈妈：养崽是不可能养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养崽的 第17章 让你说话了？ 　　她已经想好了，今晚就下手，趁着那董胖半夜出门的功夫下手，将小孩带出来。 　　女人每夜都在山林里孤身抚琴，知道董胖每夜都从外面回来，自己只要挑个董胖不在的时候，去他屋子里带走小孩就行。 　　与此同时，董胖心中所想和女人倒也没什么差，他想着那女人既然都敢跟到家里来，想必是真盯上小谷芋了，无论女人是不是打着夺舍小谷芋的主意，他也决计不能让这么大的隐患继续存在。 　　他决定今日入夜，就去找那女人谈谈，最好能将她赶出荒村。 　　入夜。月上柳梢头，风声呜呜地吹着。 　　董胖鬼鬼崇崇又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胳膊从正酣睡的小谷芋的怀中抽出。 　　小谷芋骤然失去董胖这个人形抱枕，忍不住皱眉，好看的小脸蛋上涌现出一丝阴霾。 　　董胖有些心疼小孩，便将自己的枕头往小孩怀里塞了塞，充作是自己。 　　他出了门，路过厨房时，还从里面拿了一把刀，董胖不常同人起争执，生前死后皆是如此，但这次，争执避无可避，董胖没什么经验，便想着拿把刀壮壮胆。 　　事实上……厉鬼打架是不需要什么工具的。 　　而那边，女人也正朝董胖家而来，她身后背着自己那架一看就十分珍贵厚重的古琴，葱茏如玉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隐隐泛白。 　　严格的说起来，这是她鬼生中第一次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而且这次要偷的还是个小孩，执行难度很高。 　　就在二人埋头前进之际。 　　趴地一声，董胖和女人正面相撞，各自往后退了三四步。 　　女人：“谁啊，不看路的吗？” 　　董胖性格温吞，下意识道歉：“哎呦，对不起对不起。” 　　二鬼同时抬头，看着对方。 　　然后就是一阵刀光剑影，二鬼几乎在同时决定先下手为强，瞬间刷刷刷地在半空中打出残影。 　　他们二人都是厉鬼，死的年份也差不多，实力差距不大，一时间也打不出胜负来。 　　数分钟后，二人喘着粗气，大汗淋漓，谁也没能占得上风。 　　董胖率先开口：“这位姑娘，想必你也意识到了，你我的实力差距不大，你想要夺舍大可去找其他人，我家小芋头不行。” 　　女人只当他这是想把小孩留着自己夺舍，当即冷笑：“闭嘴，老娘不和臭男鬼废话！” 　　董胖：“……” 　　女人说罢，再次发难，掌心凝聚出纯黑色的阴气团。 　　数分钟后，二鬼喘气如牛，董胖屈辱道：“要不你把我当女鬼，咱们再商量商量？” 　　女人：“……” 　　她也有些泄劲了，但不想在臭男鬼面前展示出脆弱，便强撑着站直了，薄唇微启：“可以，我倒数三下，我们把各自的底线说出来，若是相同，就谈谈。” 　　“成。” 　　“三，二，一。” 　　伴随着倒数结束，女人和董胖异口同声道：“你不能夺舍那个小孩/小芋头。” 　　嗯？ 　　她/他说啥？ 　　二人大眼瞪小眼，现场的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 　　女人率先开口道：“老娘什么时候说要夺舍那个臭小孩了，我就算要夺舍，也夺舍个小女孩的身体啊。男人的身体臭烘烘的，多恶心鬼。” 　　臭烘烘的董胖：“……我也没说过啊。” 　　是死一般的寂静。 　　尴尬。 　　女人犹不相信，又问：“那你一只厉鬼，收养个人类干嘛？” 　　董胖顿了顿，眼眸中流淌出温柔神色来：“他叫我爸爸，我要对他负责。” 　　女人见他眼中神色温柔，不似作假，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也松了口气。 　　这臭男鬼看着还挺在意那小孩的，和自己打架是用尽了全力的。 　　女人咳嗽一声道：“行，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走了。” 　　“还是要谢谢你关心我家小谷芋，大家都是邻居，以后可以来往的。”董胖由衷地说道。 　　女人和小谷芋只有两面之缘，就愿意为了小谷芋和自己打架，董胖心里其实是感激的。 　　“……倒也不必。”女人冷漠地拒绝了，到底没说出老娘最讨厌臭男人了，莫挨老娘之类的狠话来。 　　女人穿着素纱的身影隐没进山林，董胖也整理一下衣物，往自己家回。 　　家里还有小孩在等着他呢。 　　董胖刚回到房间内，就见小谷芋正靠坐在床上，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爸爸。” 　　“哎，”董胖看似面色自若地应对，实则汗毛当场表演一个就地起立。 　　幸好，刚才不是直接穿墙进来的！ 　　差点就要吓到小孩了，董胖心有余悸，暗自决定以后老老实实走门。 　　“您去哪儿了，不是说今晚不用工作了吗？”小谷芋语气里有些紧张的意味，显然是刚从睡梦中醒来，就没有见到董胖，令他有些心慌。 　　但他又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怕爸爸觉得自己黏人。 　　“厕所，”董胖揉揉自己没什么安全感的宝贝崽的脑袋，“快睡吧，现在连十二点都没到呢。” 　　“好哦，”小谷芋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乖乖地往董胖的怀里一窝，手脚并用地抱着董胖。 　　董胖觉得有些好笑，便故意逗小谷芋：“小芋头抱得太紧了，爸爸都要喘不过气来啦。” 　　小谷芋闻言，忙稍稍松了些，然后抬头去看董胖，用目光询问他感受。 　　好乖，董胖感叹。 　　“逗你的，小芋头想怎么抱就怎么抱吧，爸爸怎么样都能睡着的。” 　　小谷芋闻言，犹疑了一下，但抵不过可以抱着爸爸的诱惑，很快就整个人和爸爸贴贴了。 　　按理说，两个人在大夏天的贴在一块是很热的。 　　但对于小谷芋而言，董胖是厉鬼，自带空调冷风能，抱起来舒适又凉快。 　　而对于常年处于低温状态的董胖而言，小谷芋就是只热水袋，暖烘烘毛绒绒的，实在是无法拒绝。 　　几分钟后，小谷芋便睡熟了。 　　董胖也准备进入修炼状态，却忽然收到了孤儿院的小鬼传来的讯息。 　　那边的小鬼说老鼠男人，也就是孤儿院的黑心院长扛不住折磨，主动跑进警局交代了犯罪事实，现在那些相关人员都被抓住了，正交代自己拐卖过哪些小孩，都卖到了哪里。 　　届时警察再去寻找，就会方便许多。找到了就送回小孩的亲生爸妈家中，若是找不到亲生爸妈的，就送到官方福利院收养。 　　董胖在黑夜中凝视小谷芋恬淡的睡颜，忽然觉出几分庆幸，若不是小孩从孤儿院中跑出来，自己大概也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 　　也不会在千年后，再次这样深刻地体会人间。 　　第二日，清晨。 　　董胖进了厨房，打算给小谷芋做碗小馄饨吃，小谷芋则一个人带着从王叔家里借来的小铁锹上了山，准备拔些草，抓点小虫子回来喂小鸡。 　　荒村活人痕迹少，山坡上杂草丛生，品类众多。小谷芋也不知道小鸡仔喜欢吃哪种，就每一样都拔了一些，小孩将杂草放进塑料袋里，转而跑到潮湿的小溪边，开始用铁锹挖土。 　　很快就抓到了好几条蚯蚓，小孩把蚯蚓丢进塑料袋里，又在溪边洗了手，提着袋子往回走。 　　刚走到树莓林，就瞧见了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昨天的漂亮姐姐。 　　小谷芋想起爸爸和王叔的话，本是不打算打招呼的，但很快，他反应过来对方应该还不知道山上有老虎的事，便壮着胆子开了口：“姐，姐姐。” 　　小孩的声音清脆而响亮，漂亮女人回过头来，衣衫随她的动作翩跹翻飞，“干嘛，臭小孩？” 　　语气一如既往的差。 　　不过小谷芋已然习惯了对方说话的方式，道：“我爸爸说那边的山里头有老虎，您以后小心一点。” 　　女人“哦”了一声，柳叶眉微挑：“你爸还说让你别和我说话呢，你怎么不听？” 　　小谷芋低下脑袋，似乎在想该怎么回答，片刻后，小孩抬起脑袋，眼眸里仿佛蕴着光：“姐姐不像是坏人，应该不会打我。” 　　他顿了顿，又说：“还有……姐姐穿的是长裙，在山坡上跑不快，打不到我的。” 　　女人：“……” 　　小屁孩，还挺自信。 　　她拂袖就要走，却在视线掠过小孩小腿的时候停顿住。 　　只见小孩莹白的小腿上也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了一道，正汩汩地往下流血。 　　女人皱皱眉，语气越发差了，示意小谷芋看自己的腿：“你的腿流血了，自己没感觉吗？” 　　“啊？”小谷芋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小腿竟然真的在流血，发现的一瞬间，疼痛才后知后觉袭来。 　　小孩白嫩的小脸蛋皱成一团，像是一只被捏出褶的奶黄包。 　　女人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捏捏他肉乎乎的腮帮子，软软的，很好捏。 　　小谷芋被捏得表情扭曲：？ 　　女人接收到小孩困惑的目光，忙缩回自己的手，而后从衣袖中拿出一块绣花很是精致的手帕，对折几下，弯下身。 　　小谷芋看明白女人的意图，垂下眼皮，语气弱弱的：“姐姐……这个手帕这么好看，给我用会弄脏的。” 　　女人白他一眼，语气中是不容拒绝的强势：“让你说话了？腿，伸过来。” 第18章 我自己洗的 　　小谷芋知道，虽然女人的语气凶巴巴的，心里却是为了自己好，便乖巧地将受伤的小腿往前挪了挪。 　　女人皱着柳叶眉，看正在渗血的伤口，下手的动作轻了好几分，极其轻柔地将手帕系在小孩的小腿上。 　　不过这样处理只是止血的权宜之计，但是她没有药，还是快些打发小孩回家处理好了。 　　女人如此想着，沉下语气对小谷芋道：“小孩就是小孩，连拔草都会受伤，还是快回家找你爹去吧。” 　　小谷芋和女人相处过几次，知道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一遇到事心软得比谁都快，故而并不在意她话语里的嘲讽，礼貌地道了谢才离开。 　　小孩提着一塑料袋的野草，往山下走，因为小腿上有伤口，走得并不算快，女人站在山坡上看着小孩离自己越来越远，到最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圆。 　　不知为何，心头竟涌上一股莫名的失落。 　　而那边，小谷芋回到院子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喂小鸡，小孩已经将喂鸡当成了自己的责任，进了院子就直奔鸡笼而去。 　　小鸡们叽叽喳喳地叫着，小谷芋抓了一小把饲料，又将袋子里的野草和蚯蚓从鸡笼顶部扔下去。 　　为了防止砸到小鸡，小谷芋还特地倾斜了鸡笼，将小鸡赶到一旁才往下面放食。 　　喂完小鸡，小谷芋在厨房门口和董胖打了声招呼，意思是自己回来了。 　　董胖这会儿刚剁好肉馅，擀好薄皮，准备包小馄饨，蓦地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不必回头也知道是小谷芋：“回来啦。” 　　“嗯嗯，”小谷芋倚靠着门答应一声，大半个身体都隐没在外头，他不太想把伤口暴露在爸爸眼前，不想让爸爸觉得自己连喂小鸡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去屋子里玩吧，一会儿小馄饨做好了我叫你。”董胖随口道。 　　“好哦。”小谷芋便快速地走了。 　　弄得董胖还有些奇怪，今天小孩怎么不说要帮忙了。以往，小孩每次看到他在厨房忙活，都想来帮他的。 　　小谷芋不知道董胖心里的疑惑，他进了客厅，拿起桌上剩余的二锅头，沾湿了餐巾纸，又将漂亮姐姐给他扎伤口的手帕解开。 　　小孩小心地将手帕放在板凳上，这才仔细地看自己的伤口。 　　伤口只有一个指节那么长，上面的血已经凝干，小谷芋用沾了酒的餐巾纸轻轻擦拭伤口，伤口已经凝结的血块沾了酒，融化开来，辣得小谷芋当即泪眼汪汪。 　　小孩疼得泪汪汪，却也没叫出声，唯恐被爸爸听到了。 　　一边掉眼泪一边处理完伤口，小孩将手帕扎回伤口上，然后进房间，换了一条能够遮住伤口的长裤。 　　不多时，董胖那边煮好了小馄饨，往里面撒了些榨菜碎，小虾米，紫菜，又滴了两滴香油，将小馄饨端上了桌。 　　小馄饨香气四溢，小谷芋不用董胖喊，就乖乖从屋子里探出了脑袋，眼尾还带着一点红：“爸爸。” 　　“哎，”董胖摆好碗筷，回过头，就见小孩眼角红红的，像是刚哭过，而且还不合时宜地穿了条长裤。 　　虽然就要入秋，但这几天天气忽然反复起来，燥热得紧，穿着长裤只怕是要热得捂出痱子。 　　“今天怎么穿了这条裤子？”董胖奇怪道。 　　小谷芋垂下脑袋，不敢正眼看董胖，支支吾吾地说：“山上……有点冷。” 　　“哦，原来是冷啊，那你这眼睛跟小兔似的，也是山上冻得？”董胖没好气道。 　　小谷芋：“……” 　　董胖看穿了小孩这是有事瞒着自己，便故意拉下脸，严肃起来：“说实话，不许骗爸爸。” 　　小谷芋见爸爸真的生气了，哪里还敢再隐瞒，当即掀起裤腿，“被小草划破了一点点，刚才用酒处理过伤口……已经不疼了。” 　　董胖没想到小孩竟然连受伤了都不告诉自己，当即又气又心疼，忙上前，就见小孩自己拆开了腿上绑着的手帕。 　　这手帕一看就是昨天的女鬼的，但董胖已经没什么心思去想，全神贯注在小孩的伤口上。 　　说起来真的只是一道小伤口，董胖平时自己划拉这么一道，估计都不稀得和别人说，但这伤口在小谷芋腿上，董胖当即就心疼得不行了，起身就要去老王家要点药粉什么的。 　　小谷芋忙劝住了，让董胖吃完再去，毕竟小馄饨是会坨的。 　　董胖拗不过小谷芋，当即端起汤碗，鲨鱼干饭一般地，两三分钟将小馄饨吃了个精光，跑着出了小院。 　　小谷芋喊都喊不住，只好坐在原地吃小馄饨等待爸爸回来。 　　啊呜，小馄饨，好香！ 　　董胖做的小馄饨皮薄肉多，小谷芋一口一只，很快就吃完了。 　　而那边，董胖也进了老王的院子，老王如今一见他来，就知道这是薅羊毛来了，没好气道：“要啥，快说。” 　　董胖老老实实：“小芋头腿破了，你有药吗？” 　　老王当即脸色一变：“你这么厉害一个鬼，怎么连个小孩都管不好，还让他受了伤？” 　　老王抱怨归抱怨，很快就从抽屉里头抽出三四个创口贴，一股脑全部塞给董胖：“一天换一个，洗完澡了换，撕开了贴就行，不过别把粘的地方贴到伤口上。” 　　董胖听得认真，还让老王给自己演示了一遍，确认没问题了才返程回家。 　　回到家中，只见小谷芋已经吃完了小馄饨，乖乖地掀好了裤腿，正坐在门槛上等自己回来。 　　一时间，什么气都烟消云散了。 　　他家崽这么乖，心疼还来不及，骂崽是不可能骂崽的。 　　董胖如此想着，拿出创口贴，轻手轻脚地往小孩的伤口上贴了一个，天地良心，董胖这辈子做事就没这么细致过。 　　“还疼不疼？”董胖抬头去看小谷芋。 　　小谷芋摇摇头。 　　从前膝盖破了个大口子，血淋淋地流了一路，“妈妈”也就是给他扯了几张卷纸让他自己擦擦。 　　现在都有创口贴了，还是爸爸亲自给他贴上的，他不疼。 　　用上了创口贴，手帕便没了用处，小谷芋将手帕拿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端详，手帕上绣着的是牡丹花，绣工精巧，帕子的材料捏起来也很柔软，是小谷芋从未见过的，应该价格不菲。 　　只是如今，这浅绿色的帕子上沾了自己的血，变得脏污。 　　董胖见他瞧着手帕，便道：“小芋头在山上遇到昨天的姐姐了吗？” 　　小谷芋点点头：“姐姐帮我包扎了伤口，还劝我快些回家，我觉得姐姐不像是有病的样子……爸爸，我以后再见到姐姐，能和姐姐说说话吗？” 　　董胖之前不想让小谷芋搭理女人，就是怕女人对小谷芋不利，如今见她这么关心小谷芋，敌意自然不复存在。 　　“当然可以，爸爸昨天想了想，发现自己认错人了，昨天的姐姐脑子没有问题，你可以和她说话。” 　　“好哦，谢谢爸爸！”小谷芋白嫩嫩的脸蛋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语气也跟着欢快了几分。 　　他拿起手帕，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拿出自己十分珍惜的牛奶味肥皂，走到井边。 　　打了一小盆水，将手帕浸湿了，然后才用肥皂在有血污的地方涂抹几下，小心翼翼地揉搓，唯恐不小心弄破了柔软的手帕，数分钟后，手帕焕然一新，血渍被洗得干干净净。 　　小谷芋将手帕挂在衣架上，打了个结，防止手帕掉落到地上。 　　而后便坐在门槛上等待着手帕变干。 　　董胖知晓他是想把手帕送回给那个女人，也就没有阻止，而是陪着他一起等。 　　半小时后，小谷芋第三次摸摸手帕，确定它已经干了，忙将手帕拆下来，叠得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爸爸，我们去找那个姐姐吧？” 　　“好，爸爸陪你去。”董胖忙起身，又看看小孩的腿，“要不要爸爸抱你？” 　　小谷芋心里是有些想的，但今天太阳也不小，爸爸抱着自己爬上坡会很累，就摇摇头拒绝了。 　　董胖便牵着小谷芋的手往前走，小谷芋一手牵着爸爸，一手拿着手帕。 　　不多时，二人就爬到了小谷芋刚才遇见漂亮姐姐的位置。 　　“姐姐？姐姐？”小谷芋张口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那边，身着素纱的女人就黑着一张清丽的脸过来了，没好气道：“不是让你快点下山吗？找我做什么？” 　　“姐姐，你的手帕，我洗干净了。”小谷芋松开了董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将叠得整齐的帕子递给女人。 　　女人那双杏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诧来，脸上表情很明显地一顿，继而冷冷道：“臭男人碰过的东西，我用不惯。” 　　她说这话时，目光是直接看向董胖的，显然是以为这帕子是董胖洗的。 　　小谷芋见女人的目光看向董胖，明白她的意思，小声地辩解：“姐姐，这帕子是我自己洗的，爸爸没有帮过忙。洗的时候用了香皂，闻起来是牛奶味的，一点都不臭的。” 　　小孩说着，努力踮起脚尖，小短手举得更高了些，将那块散发着牛奶香味的手帕递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老王：这章也薅我羊毛了：） 第19章 去上幼儿园 　　女人本是不想接的，但小孩的眼眸中满是期待和雀跃，亮晶晶的，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眸，她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遂接过手帕，看似漫不经心地塞进袖口中：“东西我收了，你们走吧。” 　　小谷芋便说了一句告别的话，和董胖一同离开。 　　见二人走远，女人才将手帕取出，放在挺翘的鼻尖前嗅嗅，手帕上面是一股很馥郁的牛奶味道，闻起来……似乎和那小孩身上的味道差不多，香喷喷的，女人并不讨厌。 　　她将帕子嗅了许久，意识到自己很不对劲，忙停下奇怪的举动，泄愤似地将帕子塞回袖口里。 　　小谷芋和董胖一到下了小山坡，走到大樟树下时，小谷芋提议去王叔家里坐坐，董胖自然没什么意见。 　　二人便走到了老王家，老王正坐在自家堂屋里乘凉，骤然看见董胖，只以为他又来要东西，破罐破摔道：“这回又想要什么？” 　　董胖忙将被院子门挡住的小谷芋往前拉了拉：“这回不是来借东西，是带着小孩来串门。” 　　老王见到小谷芋，立刻露出了笑容，声音都轻快好几分：“小芋头啊，快过来坐，叔叔给你拿糖去！” 　　小谷芋乖乖地走过去，在老王的座位旁坐下，刚坐下，老王就从抽屉里拿出了几颗廉价包装的奶糖，递给小谷芋。 　　“谢谢王叔。”小谷芋接过糖果，撕开了糖衣，递给老王：“王叔，你也吃。” 　　老王笑眯眯地接过来，留下一嘴的甜。 　　第二个被投喂的是坐在小孩另一边的董胖，董胖高高兴兴地吃了糖，心里跟抹了蜜似的。 　　他家的崽，就是乖巧，就是懂事！ 　　董胖和老王都有了，小谷芋这才自己吃，剩下的那颗糖包装纸是姜黄色的，口味是生姜味。 　　有些诡异，但小谷芋还是老老实实吃完了。 　　吃完糖果，董胖视线落在一旁的棋盘上，道：“老王，咱哥俩可是好久没下过棋了，来几局？” 　　老王也正有此意，二人一拍即合，在棋盘两边面对面坐定，又把小谷芋的位置安排到了中间，让小谷芋在一旁看。 　　开始对局。 　　第一局，老王率先连成了五子，将董胖打败。 　　第二局，董胖堪堪险胜，发现了一个老王没注意的角落。 　　第三局还未开始，小谷芋便道：“爸爸，我好像会玩了。” 　　董胖惊诧，顺势起身，将小谷芋抱起来放在自己的座位上，道：“那这局就让你来下，要替爸爸把王叔杀得片甲不留！” 　　小谷芋乖乖地点头，小短手抓起一枚白色棋子，放在棋盘上。 　　老王自然不信一个四岁小孩能赢过自己，当即迎战。 　　几分钟后，老王被小谷芋率先连成五子，惜败。 　　老王只当是小谷芋运气好，要求再来一局。 　　小谷芋迎战。结果这次，双方仅仅只是各下六子，胜负便已决。 　　小孩将一颗老王以为是放错了的棋子，转为关键，六子定下了战局。 　　董胖虽然没怎么看明白，但是见到小谷芋赢了老王，当即嚣张道：“我家崽就是聪明，这点随我。” 　　老王：“……” 　　可以了，一些靠小孩赢棋的屑家长。 　　小谷芋又赢了几局棋，老王脸都绿了，起身将小谷芋抱到自己的座位上，道：“忽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你俩自己先玩着。” 　　说着，老王就黑着脸出了堂屋。 　　几分钟后，董胖的脸也绿了。 　　董胖放下手中的棋子，有些被虐爆的委屈：“我和你王叔商量点事，你先自己玩吧。” 　　董胖说着也出了堂屋，走到院子里。 　　老王正坐在井盖上发呆，见董胖来了，就知道这老小子多半也输惨了，便往边上挪了挪，给他腾出个位置。 　　二人坐在一起，开始闲聊，又说起小谷芋上学的事情。 　　老王这几天去镇上捡破烂的时候，听人家说了，镇上的小花花幼儿园，一学期的学费就要四千多，这还没有算上学杂费和伙食费。 　　董胖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有些担忧：“唉，是有点贵。” 　　虽然搬一天砖能挣三百多，但这镇上也不是天天有工地能让他搬砖的啊。 　　老王便道：“其实幼儿园也不是非要上的，到时候等小芋头七八岁了，直接上小学也是一样的，小学学费国家负责，剩下的学杂费便宜，一学期几百就够。” 　　董胖打断了他：“咱们刚才是为什么出来的？” 　　老王不解其意，但还是回答：“因为小芋头下棋赢了我们，觉得没面子，忽然问这个干啥，我在和你讨论小芋头的学业问题呢。” 　　董胖：“你看，小芋头看我们下了两局棋就能举一反三打败我们，这么聪明的孩子，我做爸爸的能让他输在起跑线上吗？” 　　老王：“……好像也有点道理。” 　　老王又想起一件事：“小孩上学前得上个户口，你一个鬼没有户口，到时候就上我的吧。” 　　董胖：“行，到时候还得麻烦你。” 　　老王白他一眼：“麻烦什么，小谷芋这么乖，我乐意给他帮帮忙。不过学费的事，你想好怎么赚钱了没？” 　　老王给董胖解释了一下：幼儿园开始招生是在九月份之前，现在已经是十月，这个学年已然赶不上了，就要等到下一年的九月之前报名。 　　说起来还有小一年的时间准备学费，董胖便安心了一些，打算以后多接点搬砖搬家具的活儿。 　　老王听了他的打算，提议道：“要不你和我一起捡破烂吧？” 　　“那不成抢你活了？”董胖奇怪道。 　　他可不是那种会抢兄弟经济来源的人。 　　老王一听就知道他是误会了：“我白天捡你晚上捡，抢不了我的，你要是找对了地方捡，捡破烂一个月也能挣个七八百的。” 　　董胖震惊于捡破烂竟然这么赚钱，忙决定干了，还让老王传授一些经验给自己。 　　以后他不搬砖的日子，晚上就去捡破烂！ 　　攒钱，送崽上学！ 　　董胖做好决定，当即就让老王带着自己去踩点。 　　老王则说等下午凉快些了再去。 　　二人便等到了下午，临行前，小谷芋表示自己也想跟着去，二人想着小谷芋还没去过镇上，就把人一起带上了。 　　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一行三人终于到了镇上。 　　老王便提议带小谷芋在幼儿园门口瞧一眼，董胖欣然同意。 　　数分钟后，三人隔着彩色的栏杆，看到幼儿园里五颜六色的好玩设施，还有里面穿着统一校服的小孩。 　　里面的小孩儿们的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欢声笑语不断地隔着栏杆，传到外面三人的耳朵里，很是感染人， 　　小谷芋呆呆地看着里面的其他孩子，一时间愣在了原地，目光盯着里面的玩具，大大的眼眸里满是羡慕的神色。 　　不远处的生活老师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快步走过来，语气礼貌，询问董胖小谷芋的具体情况，大约是想招生：“您好，您家的小朋友几岁了？” 　　董胖：“刚四岁。” 　　生活老师低下身子，摸摸小谷芋的脑袋，看出他心里的渴望，笑着说：“四岁啊，正好，明年可以来老师这里报名上学哦。” 　　小谷芋没有回话，而是向后退了一步，躲到董胖的身后。 　　董胖便代替他回答：“嗯，正有这个打算，明年我就送他过来。” 　　“那小朋友，明年见啦。”生活老师笑眯眯道。 　　说完话，三人便继续沿着街道往前走，小谷芋却忽的顿住了脚步，轻轻扯了扯董胖的裤腿。 　　“爸爸。” 　　董胖顿住脚步，低下头看他：“哎，怎么了？” 　　“我……我不想去上学，您不要把我送去幼儿园，我想一直和您待在一起。”小谷芋眼角红了，眼睫间夹着晶莹的泪珠。 　　他说着，垂下毛绒绒的小脑袋，低声说：“幼儿园的学费很贵的，我不要上。” 　　小谷芋在那个“家”时，就见过同村一些家里条件不错的小孩被送去上幼儿园，至于小谷芋……自然是没份的。 　　“妈妈”说了，那幼儿园一学期学费就要四千多，一年就是九千，不是他们这种人读得起的。 　　而且……就算真要上，那也是让“弟弟”上，没有让小谷芋一个不是亲生的上的道理。 　　小谷芋并不知道九千块钱到底是多少钱，只知道那很多很多，爸爸会很辛苦的。 　　他不想让爸爸那么辛苦，爸爸愿意收养他就已经很好了，他不可以再给爸爸添麻烦了。 　　添了麻烦……会被讨厌的。 　　董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刚才小孩是很喜欢幼儿园的，那这会又说不想去幼儿园，唯一的原因就是学费问题了。 　　董胖蹲下身体，视线与小谷芋齐平，语气严肃而认真：“小芋头，钱不是小孩子该操心的事情，爸爸可以赚到，爸爸有钱，所以，你还想去幼儿园吗？” 　　在董胖的注视下，小谷芋说不出违心的话来，终于点点头，声音细细的，像是蚊子叫：“想，想的。” 　　“想就行，咱们明年就去上！”董胖给小孩擦擦眼泪，一锤定音。 第20章 听妈妈弹琴 　　镇上的房子都是通了水电的，大多是砖块加水泥建造，足足有两三层，最上面的一层一半用来居住，一半是阳台，看起来很是漂亮。 　　小谷芋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房子，一边跟着爸爸和王叔往前，一边四处张望。 　　老王便乐呵呵地开玩笑说，让小谷芋好好学习，以后也给他董爸爸建一套这样的房子。 　　本是开玩笑说的，小谷芋却十分严肃地应承下来，听得董胖心里暖融融的。 　　半小时后，老王将垃圾桶的分布情况和董胖交代清楚，董胖一一记下。 　　小谷芋知道爸爸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赚钱供自己上学，他不好意思看爸爸这么辛苦，又见到路边有人摆摊，正在卖鸡蛋，便道：“爸爸……咱们再买几只小鸡吧？我来养，养大了卖鸡蛋换钱！” 　　董胖听了小谷芋的建议，觉得是个好主意，要是以后手头宽裕了，还可以再养些牛羊猪，卖起来利润更大。 　　三人便一起去了市场，卖小鸡的小贩还是之前那人，他手脚麻利地给董胖挑了八只奶黄色的小鸡仔，又问：“鸡笼要不要再来一个？你这么多只鸡一个笼子养不下的。” 　　董胖摇头：“不用了。” 　　他打算到时候将院子的篱笆墙插得密一些，把小鸡散养在院子里。 　　贩子便麻利地将小鸡仔装起来递给董胖。 　　小谷芋奶声奶气地主动请缨：“叔叔，给我吧，我来拿。” 　　贩子见小谷芋生得可爱，有心逗逗他，便真将鸡笼递了过去。 　　小谷芋站直了，学着大人的模样往掌心哈了口气，搓搓小手，提起鸡笼顶上的红绳，白嫩脸蛋一皱，竟是真的将鸡笼带离了地面。 　　只是他手臂短短，无法将鸡笼放到身侧提着，于是只能把大大的鸡笼提在身前，像是螃蟹一样横着走。 　　滑稽的小模样惹得围观的路人纷纷笑出声来。 　　小谷芋的脸蛋刷得一下就红了，耳根子滚烫，羞赧地放下鸡笼，一头扎进董胖怀里。 　　董胖揉揉他脑袋，有些想笑，但没敢笑出声，努力忍下了：“ 没事的，大家都是觉得小芋头可爱，没有恶意的。你现在还小，再长大一些就能帮爸爸拿鸡笼啦。” 　　小谷芋在董胖怀里点点头，小小声道：“好哦。” 　　围观的路人们散开，小谷芋的耳根也降了温。 　　三个人买好了东西，便往回走，路过一家便利店，董胖有些意动，觉得小孩大概还没自由地买过东西，于是把鸡笼放在了门口，抱着小孩进了便利店：“小芋头，想吃什么？爸爸给你买。” 　　便利店里的零食五花八门，比小谷芋村里的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小谷芋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董胖看到他的模样，便将小孩放了下来，让他自己去挑选。 　　几分钟后，董胖眼看着小谷芋在便利店里转了一圈，手上却还是空空如也，正想说话，就见小孩突然回过神，指着进店门处的冰箱，“爸爸，我想吃雪糕，可以吗？” 　　“当然可以！”董胖见自家极少要东西的崽开口，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忙蹲下身将小谷芋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拉开了冰箱，“想吃什么，你自己挑！” 　　小谷芋挑了一包五朵金花，只要一块钱，里面有五块颜色口味不一样的小冰棍。 　　他从前见村里的小孩吃过，很是羡慕。 　　而且买这个的话，爸爸和王叔也能吃到，可以说是非常划算了。 　　小谷芋将五朵金花双手揣着，扭头看向董胖：“爸爸，我选好了，我们去结账吧。” 　　董胖：“只要这个？” 　　“嗯嗯。” 　　董胖便抱着小谷芋去结账，结了账，他将小谷芋放在地面，提起鸡笼，另一只手刚准备去牵小谷芋，忽的感到一股寒意贴近自己的指尖。 　　他忙低下头，只见小孩已经撕开了雪糕的包装，将一朵冰金花递过来：“爸爸，吃雪糕。” 　　董胖看着那块小小的雪糕，忙推拒：“你自己吃吧，爸爸不喜欢吃这个。” 　　小谷芋提起另一只手上的雪糕袋，晃了晃，带着小小的狡黠：“我还有很多哦。” 　　等到董胖接过雪糕，小谷芋又拿出一块，递给站在一旁的老王。 　　老王有些吃惊：“我也有份？谢谢小芋头了。” 　　他没想到自己一个“王叔”居然能和董胖这个爸爸有一样的待遇，一时间有些动容，笑皱了一张老脸。 　　三人便在夕阳下，一人吃着一块冰棍往荒村走。 　　从前他们谁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快乐的时候。 　　老王没想过会有小孩叫自己这个捡破烂的王叔，董胖没想到自己会在千年后拥有朋友和家人，小谷芋没想到自己会有一个宠爱自己的爸爸。 　　原本残缺的他们，凑在一起后，没有变得更残缺，反倒开始完整。 　　回家的路，因为说说笑笑有东西吃，也显得没有那么漫长了。 　　在万顷云霞中，三人回到了荒村，老王自己回家，小谷芋和董胖则继续往前，路过大樟树时，小谷芋遥遥地瞧见山坡上，漂亮姐姐背着琴，正往山上走。 　　他忙抬高了手臂，“姐姐！姐姐！” 　　女人被小谷芋如此热情地打了招呼，冷淡地蹲下脚步，转身点点头回应。 　　小谷芋早已经习惯了女人的冷淡，又喊：“姐姐要不要看小鸡，我们刚才去镇上买了很多小鸡哦。” 　　女人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是不是在思索，小谷芋等了一会，没等到回应，以为对方是没听到自己在说什么，正准备再喊一声，就见穿着素纱，走路时如同仙子的女人终于动了，她缓缓从山坡那边走过来。 　　小谷芋见她真的过来了，有些兴奋道：“姐姐你看，小鸡现在还是黄色的哦，毛绒绒的，可可爱了。” 　　小谷芋脸朝下，趴在鸡笼顶部的洞口往下看了看，将额前的碎发弄得翘了起来，有些傻气的可爱。 　　偏小孩自己浑然不觉，还热情地招呼女人：“姐姐，你也快过来看啊。” 　　小孩翘着的头毛在阳光下被染成金灿灿的颜色，熠熠发光，看起来很是好摸。 　　女人凑过去，远远地瞥了一眼鸡笼里那些叽叽喳喳吵闹的小鸡，只觉得臭烘烘，丝毫不觉可爱。 　　心中暗想，若真的要说可爱，那些小鸡仔还不如这小孩呢。 　　不对……小孩长大了就是臭男人了，臭男人最是可恶，怎会可爱！ 　　女人如此想着，便又摆出那副冷冽的模样来：“这鸡也不是很可爱，我回去练琴了。” 　　小谷芋没想到对方竟然不觉得小鸡可爱，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那根翘着的头毛也随他的动作垂了些，但还是保持着礼貌：“好哦，姐姐再见。” 　　看着小孩失落的模样，女人忽的开口：“你如果没事，可以来看我弹琴。” 　　小谷芋闻言，原本还垂着的小脑袋立刻就支棱起来了，他记得姐姐弹琴特别好听，他上次都听呆了！ 　　遂满是期待地看向董胖：“爸爸？” 　　董胖看小孩这幅模样就知道他是想去的，便道：“去吧去吧，再过一小时回来吃饭。” 　　董胖说着，又看向女人：“那就麻烦你了。” 　　“嗯，一会我送他到院门口。”女人说。 　　董胖知道女人也是喜欢小谷芋的，不会让他出事，便放心地提着鸡笼往家走去。 　　这边，女人自己背着琴走在前面，她走得不快，小谷芋便和她并排走着，有些好奇地看着她身后的琴：“姐姐，你的琴重不重啊？你累不累，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下？” 　　女人：“……不累。” 　　“好哦。”小谷芋乖乖点头，没再说话了，女人也一路沉默。 　　二人便沉默着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女人解下琴，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上端坐，将琴放置于双膝上，闭上眼眸，微微调息，尚未落下的余晖照耀在女人的素纱和如玉的脸庞上，令她看起来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小谷芋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时间连大气都不敢出。 　　片刻后，女人睁眼，如同玉葱般的指尖在琴弦上掠过，或许是因为听众是个小孩，所以她并没有弹什么苦大仇深，而是弹了一首旋律欢快的曲子，琴音绵长，余韵久久不停。 　　听得小谷芋不自觉地跟着点头，打起拍子来。 　　女人见他喜欢，便又弹了几首欢快的。 　　很快，夜幕降临，四下的蝉鸣和鸟叫也消散了。 　　女人停下翩跹的手指，抬眸：“你该回去了。” 　　小谷芋这时才反应过来天已经黑了，慌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和女人道别后就要离开。 　　女人开口：“我说了，送你回去。” 　　小谷芋摇摇头：“我认识路的，不用麻烦姐姐了。” 　　他今天已经听姐姐弹了这么久的琴，怎么还能麻烦人家送他回去？ 　　女人懒得和他废话，冗自将琴背在身后，然后一把抄起小谷芋，将人抱起来，“说了送你回去就送你回去。” 　　小谷芋没想到漂亮姐姐看着柔弱，竟然如此有力，抱着自己的手稳稳当当，一点儿都没抖。 　　女人冷着脸抱着小谷芋，心里想的是，这小孩怎么这么轻，是从前就没吃过几顿饱饭吗？以后可得好好养养。 　　然后很快意识到不对：她又不想养这小孩，瘦不瘦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老王：今天反薅羊毛了！赚到一根冰棍！ 第21章 咱们是老乡 　　晚风拂过二人的脸颊，温柔中带着些许燥热，小谷芋在女人冰凉冰凉的怀抱里，感觉到一丝温暖。 　　姐姐虽然说着不喜欢自己，但抱着自己的姿势，却好温柔啊。 　　小谷芋偷偷地在女人的怀抱里红了脸颊。 　　不知不觉间，二人就到了院子外。女人放下小谷芋，面无表情：“走了。” 　　小谷芋低着脑袋，在黑暗里红着脸，朝女人摆摆手，小声道：“姐姐再见！” 　　“嗯。”女人低低应了一声，走进层层叠叠的黑暗山坡中。 　　小谷芋见她离开，便也拉开了篱笆门，刚拉开门，董胖便从青石门槛上跳起来：“回来啦！快洗洗手来吃饭。” 　　董胖憨厚的脸上是油然的笑容，小谷芋忍不住跟着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 　　洗完手，小谷芋在董胖的帮助下坐上了高高的板凳。 　　在橙黄跳跃的烛光下，照着两碗喷香雪白的大米饭，以及一道色泽清淡的清炒圆藕片，还有一道肉末蒸蛋，上面淋了酱油和香油，香气扑鼻。 　　小谷芋的眼眸一下子就亮了：“爸爸，今天的菜看着很好吃！” 　　董胖一个伙夫，听了这话自然是高兴，忙拿过小孩的碗，给他舀了一大勺肉末蛋羹，又夹了稍小些，方便小孩吃的圆藕片，让小谷芋快吃。 　　饭碗上堆的菜冒出个小尖，小谷芋忙道：“够了够了！爸爸，我吃不了那么多！” 　　董胖念念有词：“小孩子就是要多吃一些，以后才能长得强壮。” 　　藕片带着一点它本身独有的甜味，咬起来脆生生的，再加上鲜味更足的鲜肉和蛋羹，小谷芋爱得不得了，一口气将自己饭碗里的食物消灭得干干净净。 　　小肚皮也变得圆圆鼓鼓。 　　他晃了晃才跳下板凳，对董胖道：“爸爸，我去喂小鸡。” 　　吃饱喝足了，应该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给爸爸减轻负担。 　　董胖忙道：“不用喂了，刚才回来的时候就喂过了，再吃就要撑了。” 　　小谷芋犹不死心，转而说：“那我去给葡萄树浇水。” 　　董胖：“刚才爸爸坐在院子里等你的时候，顺便浇水了。” 　　小谷芋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试图寻找自己能做的活，最终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碗筷上：“……那我洗碗吧。” 　　董胖知道小孩不做点家务就不会安心，便道：“好，爸爸陪你去。” 　　他说着，将桌上的空碗筷叠在一起，随小谷芋进了厨房。 　　厨房内，切菜用的案板和刀董胖做好饭后就顺便擦干净了，这会儿只有灶台上的大锅和几个碗筷需要洗。 　　小谷芋端来小板凳，放在灶台前踩上去，而后又往锅里舀了几勺水，挤了一点洗洁精。 　　他用小手在水里划拉几下，划拉出一连串的泡泡，然后才拿着洗碗布开始洗碗。 　　小谷芋的动作不快，每个碗都洗得仔仔细细，直到用指尖划过能擦出声音了才放到一边。 　　十几分钟后，沾着泡沫的碗筷被放到了一旁，小谷芋舀出锅里的脏水，一勺一勺倒在脏水桶里。然后拿着干净的勺子一勺一勺地舀水，冲洗带着泡沫的碗筷。 　　碗筷冲洗干净，小谷芋把它们放进碗架里，继而开始往锅里舀水，洗锅。 　　洗锅的程序就比较复杂了，因为锅和灶台是连在一起的，没法挪动，想洗干净只能一遍一遍换水。 　　小谷芋换到第三遍，锅里的水才变得清澈，他将水舀了大半出来，无法舀出来的用洗碗巾擦干。 　　干完活，小谷芋双手叉腰，活动一下刚才一直紧绷着的肩背腰，就要跳下小板凳，去提脏水桶。 　　董胖方才一直忍着没帮忙，这会儿当即忍不住了，“这个我来，你还小，提不动的。” 　　小谷芋看着那只装得满满当当的水桶，知道自己提起来的可能性确实不大，便乖乖点头：“谢谢爸爸。” 　　“嗯，你洗洗手回房间拿干净衣服，咱们去洗澡。”董胖交代小谷芋。 　　本来是不用这么急着洗澡的，可小孩刚才洗碗的时候，溅了不少水在身上，要是这么湿漉漉地待一会，容易感冒。 　　……父子俩洗了澡，回到房间。小谷芋已经习惯和董胖住在一起，自己的房间形同虚设。 　　小孩的睡眠质量好，小谷芋躺了几分钟，便睡着了。董胖看了小谷芋好一会，见小孩真的睡熟了，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被搂着的胳膊，拿起墙角的麻袋，出发去镇子里。 　　深夜，小镇子上没有什么人，惨白的路灯孤零零地亮着，董胖便正大光明地飘，也不必担心吓到旁人。 　　他最先去的是老王强调过的一个好地方，这个老小区里住的都是些体面人，像是学校的老师和工厂管理层，他们一般不攒破烂卖，几斤几斤的纸壳毫不眨眼地往垃圾桶里丢，全便宜了老王。 　　到了垃圾桶，董胖见左右无人，也干脆不上手了，直接用法术翻垃圾桶，见到有价值的便直接让它自己进麻袋。 　　手都不用过脏。 　　不多时，董胖就翻遍了整个小镇的垃圾桶，颇有收获，拎着满满当当半袋的塑料瓶和纸箱回家。 　　路过山丘时，遇见了正在弹琴的女人。 　　想着女人喜欢自家的崽儿，便打了个招呼：“姑娘，这大晚上的，还没休息啊？” 　　女人手下动作不停，觑他一眼：“要你多管？” 　　董胖：“……”还是这么冲。 　　他也不自讨没趣了，背着自己的麻袋就要飘走。 　　谁晓得女人忽的停下了抚琴的手，目光上下扫视他一圈：“你也是礼朝那时候的鬼？” 　　董胖回过头，神色有些激动：“你也是礼朝的？那咱俩算是半个老乡啊！你是哪个皇帝在世的时候死的？我是那个昏君，就死活不让范将军出兵的那个。” 　　女人闻言，顿了顿，玉盘般的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而后才恨恨道：“一样。” 　　董胖：“那可真是巧，我叫董胖，是范将军手下的一个伙夫。” 　　“董胖？”女人杏眼中有了些不同的神色，她游历时听过这个名字，“你是当初边城外，毒杀敌军被五马分尸的那个董胖？” 　　“你听过我，一定是死得比我晚了？” 　　“容潇。”女人淡淡道。 　　“啊？这是你的名字？我看你弹的是琴，怎么就叫了个箫名。”董胖挠挠头，怪道。 　　容潇：“……”瞬间就不想搭理了。 　　见女人沉默，董胖也就不再多说，：“容姑娘，回见啊，我回家去了。” 　　董胖也没想容潇会回答自己，自顾自地飘远了。 　　容潇默然地闭上眼眸，复弹起自己的琴来。 　　方才她说出自己的名字，其实就算是回答过董胖的问题了。 　　只可惜董胖是个粗人，不知道她天下第一琴的名声。 　　自然也就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容潇弹着琴，白皙如玉的手腕上缓缓地渗出鲜血，沿着琴一直流淌到身下的大石上，染红了一片。 　　容潇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继续弹着自己的琴，只是手指正因为失血过多而颤抖，连带着弹出来的琴音也是断断续续的，不成体统。 第22章 请姐姐吃饭 　　清晨，冷意席卷了荒村，燥热的天气终于变得凉爽。 　　董胖刚睁眼，就感受到了天气的变化，他提醒小谷芋可以穿秋装了，自己也为了不露馅换上长袍。 　　小谷芋换上崭新的秋装，因为袖口有些长，向上卷了两三道，他洗脸刷牙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拔草喂小鸡。 　　有了前几日的经验，小谷芋知道什么样的小草最受小鸡欢迎，很快就拔了小鸡喜欢的回来，剪碎了和饲料混在一起，放进鸡笼里。 　　而厨房内，董胖想着天气冷了，也该做些暖和的东西，便准备磨些豆浆。 　　家里没有磨豆浆的磨盘，董胖便趁着小谷芋出门，使了个小法术作弊，黄豆在空中被挤压成白浆，滴落进锅里，董胖往里头加了些水，而后又在锅里放了一层蒸盘，蒸盘上放了两个鸡蛋。 　　他昨天半夜回到家后，临时起意揉了面团，用干净的塑料袋盖着醒面，这会儿揉搓几分钟，挤压出气泡后，将面团擀成片状，涂抹上盐和葱花，然后卷起来，再用菜刀切成一个个，就是葱卷了。 　　董胖把葱卷也放上蒸盘，然后盖上木质锅盖，开始烧火。 　　半小时后，锅沿哗啦啦地往外冒白气，董胖便知道差不多了，他停止加柴，掀开锅盖。 　　里头的葱卷果然已经膨胀起来，足足有原先的两倍大，白嫩光滑的面皮中包裹着嫩绿的葱花，很是诱人。 　　董胖拿来盘子，将葱卷和鸡蛋分别装好。 　　而后又打了两碗奶白的豆浆，问喂完鸡仔的小谷芋：“小芋头，你要吃甜豆浆还是咸豆浆？” 　　小谷芋：“甜的。” 　　董胖便往小谷芋的那碗里加了两勺糖，自己则加了酱油香油以及葱花，是一碗色泽鲜亮的咸豆浆。 　　小谷芋回答完爸爸的问题，就知道爸爸已经做好了早饭，便进来帮忙端盘子，董胖怕小孩烫到手，便自己端走豆浆，让小谷芋端剩下的葱卷。 　　小谷芋乖乖端起葱卷的盘子，端完了又小跑回厨房继续端水煮蛋，一点儿都不停歇。 　　片刻后，二人一起坐在桌上，小谷芋嘴巴凑到碗边，喝了一大口豆浆，又咬了一口葱卷，当即竖起大拇指，“好吃，爸爸做的饭最好吃了！” 　　小模样惹得董胖当场就想站起来再给他做个十道八道菜。 　　小谷芋一崽就吃了一碗豆浆，一个鸡蛋，还有一个葱卷，以此表示他对董胖厨艺的高度赞扬。 　　董胖看得乐呵呵的，跟着多吃了两个馒头。 　　吃完饭，董胖打算趁着今天是阴天，上山砍些竹子回来加密篱笆，也好把小鸡都放出来养。小谷芋欣然表示自己也要去帮忙，董胖便把人一起带上了。 　　二人先是一起去老王家借柴刀。 　　老王很爽快地拿了刀，董胖拿上就要走，被小谷芋拉住了，“王叔，你有手套吗？竹子……容易划伤手。” 　　老王倒也不是没想到手套，只是想着董胖一只厉鬼，划不破手，也就没给，这会儿听小谷芋提了，便从抽屉里拿出两双手套：“给你，你和你爸爸一人一双。” 　　“谢谢王叔。”小谷芋笑着道了谢。 　　而后转向董胖：“爸爸，伸手。” 　　董胖知道小孩是心疼自己，也就没有拒绝，爽快地伸出手，还蹲了蹲身体，方便小孩给自己戴手套。 　　小谷芋扯着手套口，依次给董胖戴上手套，看着戴好手套的董胖，小谷芋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好啦，这样拿竹子就不会被竹茬子划伤了。” 　　他先前被细细的竹茬子扎进手指里过，可疼了，所以不想让爸爸也疼。 　　沿着出村子的山路蜿蜒走了一段，终于瞧见一片竹林，董胖拿起柴刀，对准了竹子底部，稍微用力，就砍下一杆青翠竹子。 　　小谷芋就负责戴着手套，将砍下来竹子垒在一块，方便董胖一会再加工。 　　连搬了四五根翠竹，小谷芋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脸蛋变得红扑扑的，董胖怕他累着，忙说：“小芋头，你先歇一会儿，不用急着搬完，爸爸自己搬也是一样的。” 　　小谷芋闻言当即挺起了瘦瘦小小的胸膛：“不要爸爸搬，我可以的！” 　　他说着，复又抓起一棵竹子往外拖。 　　一切的举动都被站在高处的容潇尽收眼底，她本是在其他地方弹琴的，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瞧瞧，谁知道刚来就瞧见一个小屁孩在逞强。 　　这么爱逞强，难怪抱起来那么轻。 　　容潇如此想着，语调便带了些阴阳怪气：“就你这点小力气，等你搬完只怕是天都要黑了。” 　　小谷芋听到熟悉的声音，朝容潇看去：“姐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容潇浅浅地笑了一下，潋滟如同湖光：“过来看小废物搬竹子啊。” 　　小谷芋：“……” 　　见小孩被自己怼得不说话了，容潇道：“我搬得比你快，你让开。” 　　小谷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容潇便从一二米高的土丘上跳了下来，稳稳当当落在地上，洁白的素纱衣翻飞。 　　她当即捡起地上其他被砍下的竹子，一根根垒在一起往空地上搬，她动作看起来极其轻松，丝毫不费力，小谷芋都有些看傻了，呆呆地说：“姐姐，你好厉害啊。” 　　“嗯，所以你就到一边去吧，别来添乱了。”容潇很不客气道。 　　小谷芋却没有离开，而是直直走到了容潇的面前。 　　容潇见小孩不听话，拧起秀气的眉，加重了语气：“怎么还不走？” 　　却见小谷芋脱下自己小手上的大大的手套，递到自己面前：“姐姐，手套给你，不戴会划破手的。” 　　姐姐的手还要弹琴，不能受伤。 　　容潇没想到是这么回事，有些不好意思了，强装着镇定接过手套，戴上了。 　　藏在乌发下的耳朵却是红了个彻底。 　　董胖砍了一圈竹子绕回来了，见容潇戴着手套，猜到她是来帮忙的，便道：“麻烦你了，容姑娘，一会儿去我们家吃个午饭？” 　　容潇刚准备开口拒绝。 　　小谷芋的眼眸刷的亮了起来，他原本还在为自己没什么用，帮不上忙而难过，这会儿听到吃午饭，连忙道：“姐姐姐姐，你去我们家吃饭吧，我做给你吃！” 　　“你会做饭？”容潇有些惊诧。 　　这么小的孩子做什么饭？能自己吃饭就不错了。 　　小谷芋却是拍拍胸脯保证：“嗯嗯，姐姐你一定要来啊。” 　　容潇顿了顿：“好吧。” 　　她这可不是怕自己不去会让小孩失望，她就是觉得小孩做不出什么饭菜，特地去看小孩笑话的！ 　　小谷芋得到容潇的首肯，有些激动地在心里盘算自己该做些什么菜。 　　数分钟后，董胖砍完竹子，返身将堆放在一起的竹子砍去竹叶，竖着劈成两半，容潇则动作利落地将劈好的竹段捆好。 　　不多时，竹子被扎成两捆，二人一人背起一捆下山。 　　走到岔路口，小谷芋说自己想去王叔家借点东西，得到董胖同意后才出发。 　　看着小谷芋走远了，董胖笑眯眯地看向容潇：“容姑娘，这次麻烦你了。” 　　“没什么麻烦，就算我不帮你，你也能做完。”容潇淡淡道。 　　董胖：“话不是这么说的，我能看出来，你挺喜欢我家小芋头的，要不也不会几次三番地出现在他面前了。” 　　容潇皱眉，嘴角向下：“胡说，我才不喜欢那个臭小鬼。”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别激动别激动。”董胖见容潇不悦，赶忙弥补。 　　不多时，小谷芋小跑回来，手中拿了个沥水篮，对董胖道：“爸爸，我去小溪里抓些虾米做菜，你和姐姐回家里等我。” 　　“好，注意安全。”董胖知道小谷芋常去小溪，便摸摸他的脑袋，没有阻止。 　　小谷芋拿着沥水篮，一路小跑到溪边，把裤腿往上卷了卷，有了沥水篮这个神器，小谷芋没用多长的时间就捞到了满满一篮肉虾米。 　　想到王叔借了自己家这么多次东西，小谷芋下山后便先去了一趟王叔家，将自己捞到的肉虾米分了一半给对方，以示感谢。 　　回到家，董胖与容潇正在院子外，将竹段一节节插进篱笆墙的泥土里，把篱笆墙的缝隙缩小到小鸡仔们跑不出去。 　　小谷芋和他们二人打了招呼，就往井旁去，拿着篮子冲洗虾米，将虾米冲洗干净，小谷芋又淘了米，分两次将东西拿进了厨房。 　　见小孩真进了厨房，容潇忍不住开口：“你就这么由着他进厨房，是不是有点危险？” 　　董胖摇头：“不会，他有分寸。” 　　“一个小孩哪来的分寸？”容潇强忍着怒意说话，有些想骂人，觉得董胖这个爹当的属实是有些不负责任。 　　“你看到那边的茅草屋了吗？”董胖忽然指了指大樟树下，“我还没收养小芋头的时候，他就自己一个人住在那里面，屋子也是他自己动手搭的，他还自己动手做饭，去小溪边抓小鱼抓虾，一顿三餐顿顿不落。” 　　容潇闻言，有些难以理解董胖的话，停顿了许久，才缓缓地说：“可是……他还是个孩子啊。” 　　一个孩子……怎么能会这么多的生存技能？ 第23章 小芋头做饭 　　容潇无法想象这小孩到底经历过什么，只觉得自己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微微作痛。 　　董胖想起小谷芋的那些经历，叹了口气：“不说那些了，现在也挺好的，等我再赚些钱，就可以送小芋头去上学了。” 　　容潇露出震惊的神色，在她的印象里，考学是很贵的，不是富贵人家根本吃不消，而董胖竟然愿意供小孩上学，可见他对小孩的真心。 　　“你……挺喜欢这小孩的吧。”容潇慢吞吞地说了一句。 　　董胖将竹片插进泥土里，用绳索缠紧：“小芋头又懂事又可爱，真是狠不下心见他受苦，我就没忍住提出要收养他了……你这不也是。” 　　容潇要是忍心见小谷芋受苦，在竹林的时候就不会主动出来帮忙了。 　　偏偏她也是个死鸭子嘴硬的，咬死了不承认。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见话题无法继续，二人默契地没再开口，继续工作了。 　　厨房内，小谷芋将淘洗干净的米倒入锅中，加了清水，又往米上加了个蒸盘，然后将洗干净的虾米放在空盘中，搭在蒸盘上，又从篮子里摸出两枚鸡蛋，动作娴熟地在灶台边角上敲开，蛋液倒进大碗里，然后用筷子将蛋液打成均匀的黄色，加水和盐继续搅拌。 　　最后放在了蒸盘上。 　　以上步骤都是小谷芋踩在小板凳上完成的，身高不够，板凳来凑。 　　做完了这些，小孩松了口气，跑到灶台后，用火柴点着了易燃的茅草，放在灶门里，然后再慢慢地往里头添加柴火，以免一口气加的多了，把刚冒头的火焰盖灭了。 　　小谷芋以前在那个家里的时候常被支使着做这事，现在做起来十分的熟练。 　　只不过那时候做心里还有几分委屈，现在却是心甘情愿的。 　　他想为爸爸和姐姐做饭。 　　点好火，剩下就没什么事了，只要看着火别灭，等饭菜蒸熟就行了。 　　…… 　　数分钟后，董胖和容潇做好了活，将小鸡仔们放出笼。嫩黄色的小鸡仔在院子里尽情翻找食物，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董胖怕小鸡仔走进屋子里乱拉，带上了屋门，把吃饭的桌椅搬到了院子里，然后……他和容潇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 　　两个都不是话多的鬼，故而表现得格外安静。 　　就在二人沉默之时，小谷芋小心翼翼双手端着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盘子里是水煮的肉虾米，颜色看上去很是诱人，小谷芋身高不够，踮起脚尖也没法直接将盘子放到桌上，只好无奈地向董胖求助：“爸爸……” 　　董胖本就打算帮他的，闻言当即道：“好好好，爸爸来放……剩下的也爸爸去拿。” 　　董胖接过盘子，却见小谷芋果断地摇摇头：“不用爸爸拿，我自己可以的！” 　　他说着，不等董胖再开口，就哒哒哒地往厨房里跑，端了一碗撒了酱油和香油的蛋羹出来。 　　紧接着又跑了两趟，端出三碗白米饭，还有一小碟蘸虾米的酱料。 　　董胖见他这菜做得倒真是有鼻子有眼，忍不住夸赞：“我们小芋头还会调蘸料啊，这也太厉害了。” 　　小谷芋小脸红扑扑的，笑了笑：“嘿嘿。” 　　他指指桌子上的菜，道：“爸爸快吃，姐姐快吃。” 　　董胖笑吟吟地答应：“好好好。” 　　容潇的表情就没董胖这么轻松了，她知道自己身为厉鬼，没有五味，吃人类的食物跟直接抱着蜡烛啃也没什么两样。 　　再看看小谷芋给自己装得满满当当，快要溢出来的大碗米饭，容潇：“……” 　　属实是大可不必了。 　　容潇美丽的脸上露出豁出去了的表情，夹起一只虾放到碗里，如玉的手指开始剥虾米，想着本来也尝不到味道，她就没有蘸调料，直接放进嘴里。 　　啧，有些淡。 　　容潇在心里想，然后很快意识到不对。 　　她不仅尝到味道了，甚至还觉得寡淡。 　　容潇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被董胖尽数收入眼中，董胖知道她惊讶，但当着小谷芋的面也不好说得太明白，便道：“吃，快吃吧，味道要是淡了就蘸点酱料。” 　　容潇接收到董胖使的眼色，便没有直接问，继续吃自己的饭。 　　方才还觉得太多的米饭，在一口一口，停不下来的节奏中变得越来越少，最后完全空了。 　　要知道她在四处游历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吃饭向来只吃一小碗，这会儿却……容潇藏在乌发下的耳根红了红，有些羞赧，正准备放下碗，就见小谷芋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容潇：“？” 　　小谷芋奶奶地说：“姐姐，我帮你盛饭！”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容潇根本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下意识就把碗递了过去。 　　小谷芋拿了碗，跳着下了板凳，不多时又装了一碗满满当当的白米饭回来。 　　“姐姐，给。”小谷芋将米饭举得高高的，方便容潇拿取。 　　“好。”容潇接过米饭，在小谷芋的密切注视之下，又吃完了一碗，刚吃完，就听小谷芋又说：“姐姐，我帮你添饭！” 　　容潇：“……不用了。” 　　“好哦，”小谷芋乖乖道，亮晶晶的眼眸又看向董胖：“爸爸呢？要不要添饭啊。” 　　“……再来一碗。”毕竟是乖崽做的饭，还是要捧场的。 　　“好！”小谷芋哒哒哒地端着碗跑进厨房，活像是一枚小火箭。 　　一顿午饭，就这样在和谐中结束了，小谷芋见没有人需要自己帮忙添饭了，就往屋子里去，抓了把饲料出来喂小鸡。 　　小鸡仔们在院子里跑得十分松散，小谷芋便干脆走到每一只边上去喂一点。 　　虽然知道小谷芋离得远，应该是听不到这边的交谈声，容潇还是压低了声音：“这些饭菜……是怎么回事？” 　　董胖：“以前有位和尚告诉我，完全纯净的灵魂可以给予厉鬼五味，也就是说，厉鬼可以尝到纯净灵魂给予的食物的味道。” 　　容潇皱起眉：“那小孩就是纯净灵魂？你收养他不会就是为了让他给你做饭吧。” 　　眼看容潇下一句就要蹦出“果然是臭男鬼”之类的话来，董胖连忙反驳：“不是，平时都是我给他做饭的，今天只是特殊情况。” 　　“我收养他，就是纯粹喜欢这孩子，不然就算待在他附近能让我免除每日死亡的痛苦，我董胖也不会做的。”董胖憨厚的脸上神色严肃，没有半分说谎的意思。 　　容潇已然信了。 　　不过，她很快从中品出了其他的东西：“待在这小孩身边，可以免除每日子时的死亡？” 　　“对，我也是偶然间发现的，发现之前我就已经决定要收养这孩子了。”董胖生怕容潇再怀疑自己收养小谷芋的动机，警惕地解释道。 　　容潇顿了顿，想起什么般：“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五马分尸而死吧？” 　　那……死得应该很迅速吧。 　　她说着，脑海中依稀浮现出自己死亡时的场景。 第24章 妈妈的过去 　　容潇是清河最繁盛的家族，容家的嫡女。 　　因为自幼体弱多病，家中的父兄长辈对她很是宠爱，要星星不给月亮地养着。 　　容潇长到五岁，在父母亲的安排下，跟随一位名师学琴，一学便是十年。 　　名师原本只是看在钱财的份上，随便教教，她知道大户人家的小姐吃不了苦，尤其是这位容家的小嫡女自幼体弱，更是如此。 　　但渐渐地，她发现无论自己教些什么，难不难，容潇总是一天就能吃透，她很快意识到，容潇就是为了弹琴而生的。 　　名师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才，越教越起劲，花了数年时间将自己的技艺倾囊相授，并交代容潇谱一首曲作为最后的课业。 　　在名师长久的熏陶下，容潇爱上了琴，将琴视作自己的第二条命，誓要做出最好的曲子结业。 　　名师便提议让她出去游历，见过大好河山，才知天下壮阔，方能谱出好曲。 　　按理说，在这个年代，像容潇这样未出阁的千金小姐，不要说是出门游历，就是想上街看看花灯也是困难重重。 　　但容家父兄自幼宠爱她，听了容潇诚恳的请求，竟是真的答应下来。只是叮嘱她出门在外，扮作男子更为方便，并派了两个女侍卫陪伴她左右。 　　就这样，容潇在家中度过了礼朝最料峭的一个冬日，等到冰雪消融后便带着两个侍卫出了门。 　　她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游历过名山大川，静听自然乐音，拜访过其他有名的琴师，最终谱出一首《山河曲》，将自己三年所得悉数融入曲中。 　　凡是听过词曲的，都盛赞谱出《山河曲》的容潇是天下第一的琴师。 　　渐渐地，容潇就有了个天下第一琴的诨名。 　　偶然的一日，她与几位琴师讨论乐理，听得其中有人说，他要去皇城向皇帝献乐，劝谏皇帝放过将军。 　　一时间，热闹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知道，这位琴师所说的将军便是驻守边城的名将范将军。 　　范将军私自出兵，被皇帝召回，不日就要问斩，这事已经在百姓中传遍了。 　　礼朝的官员百姓，谁人不知范将军是冤枉的，但知道是一回事，愿不愿意为此做出努力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要知道府衙官差日日上街巡逻，逮着替范将军说话的，都是直接抓起来关进牢里。 　　琴师们纷纷沉默，提出劝谏这话题的人自讨没趣，便低下头，讷讷地抚摸自己的琴，眼眸中满是坚定。 　　容潇忽的开口，打破了寂静：“我随你同去。” 　　她也曾游历过边城，虽没见过那位范将军，却听过对方不少事迹，知道那是一位真正为百姓，为国家鞠躬尽瘁的将军。 　　也见过有为范将军说话的普通人，结果被官差抓了去，打断了腿或是肋骨丢在路边的。 　　她虽然女子，不会武功，却也见不得这样的事。 　　她自有她的风骨。 　　屋内，众琴师们害怕被连累，纷纷散去，最后屋中只剩下容潇和那位提议上皇城的琴师，以及容潇的两个侍卫。 　　侍卫试图阻拦容潇：“小，公子……事关重大，不能牵扯其中啊。” 　　容潇闻言，摘下了腰上的令牌，递到侍卫手中：“我知此去危险，劳烦转告我父兄，便说我早已在数年前夭折，让他们为我立碑。” 　　容潇出门在外，并不用容家的身份，行走江湖也是用了化名，并无人知晓天下第一琴师和清河容家的嫡女是同一人。 　　且父兄为了掩饰她出门游历，一致对外称她生了病，无法议亲。 　　这样的容家嫡女，死了也不会引起过多的怀疑。 　　侍卫听出了其中意味，见小姐去意已决，便不再说，拿着令牌跪拜离去。 　　容潇便同那位琴师一路跋涉，终于抵达皇城。 　　谁知就在献乐的前一日，那位琴师后悔了，他怕了。 　　他见到斩首台，忽然意识到劝谏成了或许能成就一桩美谈千古留名，但若是没成……那可就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他连夜带着自己的琴逃出了皇城。 　　于是献乐的就只剩下了容潇一人。 　　容潇当日穿着一件素白的衣衫，以白纱覆面，孤零零地抱着自己的琴，跟随宫人走在道路曲折的皇宫中。 　　跪坐在演奏台上等待许久，皇帝终于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众宫人，看起来很是威风。 　　皇帝坐下，漫不经心地示意容潇演奏。 　　然而就在容潇弹出第一段乐音后，皇帝肃穆地坐直了，他从未听过这样的琴音，仿佛能让那些遥远的名山大川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是《山河曲》。 　　皇帝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眸，紧紧盯着演奏台上弹琴的容潇，就在这时，风乍起，拂过容潇的面纱，露出她清丽无双的面庞。 　　一曲结束，容潇整理好自己的面纱，便见皇帝目露惊艳，笑着问：“琴师妙音，为孤献上了如此仙乐，不知琴师想要何等赏赐？” 　　容潇闻言跪地：“草民想求陛下一件事。” 　　“但说无妨。”皇帝眯着眼，像是一头垂涎鲜肉的饿狼。 　　“求陛下放过范将军！将军所做，皆是为国为民之事，并无谋逆之意！” 　　皇帝闻言，勃然大怒：“来人呐，把她拉下去，砍头，砍头！” 　　就在容潇即将被侍卫们拖出宫殿之时，皇帝忽然改变了主意，他说：“等等……还是把人洗干净了，送到我的寝宫里吧。” 　　抓着容潇的侍卫闻言一愣：“陛下……他是个男人。” 　　皇帝冷笑：“不，是女人。” 　　“对了，将寝宫里收拾一遍，别留下什么锐器，簪子这些也一并收拾了。” 　　容潇被宫人们“请着”带到了浴池，洗漱干净后送到了皇帝的寝宫中。 　　这一路上，有嬷嬷给她讲一些侍寝的规矩，但容潇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仿佛是个天生的哑巴。 　　直到走到了寝宫前，容潇蓦地笑了一下，开口道：“嬷嬷，能差人将我的琴送过来吗？” 　　嬷嬷见容潇终于笑了，只以为她又愿意了，毕竟皇帝可是九五之尊，能伺候皇上是她的福气，便道：“您稍等，我问过陛下，若是可以就让小菊去取。” 　　或许是出于傲慢，皇帝竟真答应了。 　　当夜，容潇拆下了自己最心爱的琴的琴弦，用它割断了手腕。 　　然后看着鲜血一点一点，沿着桌案流淌满地。 　　她变成了一只鬼，浑浑噩噩地飘着。 　　只是即便变成鬼，上天对于她自负劝谏的惩罚却仍在继续。 　　当日那个原本与她约好一同劝谏的琴师听说了容潇的事，害怕被追责，便找到了府衙，将容潇身份存疑的事情上报。 　　皇帝便派人去查，终于还是查到了清河容家的身上。 　　他派人将容潇的父母兄弟悉数抓进了宫中，在容潇自杀的寝殿里，换着花样地杀尽了容潇的亲族。 　　容潇一次又一次想要扑过去阻止，但都会被皇帝身上的真龙气息弹开。 　　她心中的怨恨越来越深，变成了一只厉鬼。 　　即便是后来礼朝覆灭，她心中恨意也未能消减半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四处都建起了高楼大厦，容潇便往人少的地方跑，偶然地到了这个人烟稀少的荒村，她不知道之前的村民都去了哪里，只知道附近的人对这地方有些忌讳，一般不会前来。 　　容潇便在这里定居了，每日便是上山弹弹琴，日子过得无趣且漫长。 　　直到某一日，忽然有个小孩闯进了她弹琴的地方，她的情绪就开始被这小孩子牵引着，变得奇怪。 　　……不过她并不讨厌这样的奇怪。 　　…… 　　董胖淡然道：“对，是五马分尸。” 　　就在容潇刚想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那边的小谷芋喂完了小鸡，洗洗手过来了。 　　容潇不想让小孩子听到过于沉重的话题，连忙噤声了。 　　小谷芋小跑着过来，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仿佛捏着什么东西，走到了二人面前，小谷芋刷的一下将口袋里的小手抽了出来，掌心朝上摊开。献宝一般地展示给两个大人看。 　　只见他肉乎乎的掌心上躺着三颗大白兔奶糖。 　　董胖见到这奶糖，就知道应该是老王给小谷芋的，只是没想到小谷芋竟然忍得住不吃。 　　他小时候要是能拿到蜜饯果子，都是当场就吃了，根本留不到过夜。 　　一共是三颗奶糖，小谷芋很是自然地往董胖面前放了一颗：“爸爸吃糖。” 　　董胖揉揉小孩脑袋：“诶，好，谢谢小芋头。” 　　小谷芋得了董胖的赞赏，忙又转向容潇，像是一只晃尾巴的小奶猫那样看着容潇：“姐姐，你也吃糖。” 　　小谷芋眼巴巴地看着，容潇到底也没说出拒绝的话来，伸出手指从小孩的掌心里拿了一颗。 　　刚拿完，小孩便立刻露出了笑容，好似很是高兴她的举动。 　　容潇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吃甜食，她家中富裕，自幼口味就清淡，吃了太甜的食物反而会觉得腻。 　　但见到小谷芋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知道他是在期待自己的评价，便撕开了包装，将奶糖塞入口中。 　　入口是甜腻的牛奶味道，对于容潇而言，腻得有些过了头，但容潇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感觉到反胃。 　　甚至觉得……偶然吃一点甜食，也是不错的选择。 　　“姐姐，好吃吗？”小谷芋忍不住问。 　　容潇微微笑了一下，是小谷芋从未见过的明媚模样，小谷芋原本就圆的眼眸睁得更圆了，傻乎乎地说：“姐姐，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这话如果是其他的男性角色说，容潇会觉得油嘴滑舌。 　　但现在是小谷芋说的，就觉得真诚可爱。 　　于是她淡淡道：“我知道。” 　　终于没再忍心对他怪腔怪调。 　　众所周知，厉鬼的底线是可以一退再退的，故而到了夜晚，董胖出门去捡破烂，麻烦容潇替自己照看一下小谷芋的时候，容潇也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说是照看，其实小谷芋已经睡下，只是稍微带一眼就行。 　　董胖只是觉得容潇一只鬼看起来未免有些凄苦，见她也喜欢小谷芋，就有心让她和小谷芋待一待，看能不能将她感染得轻松一些。 　　董胖自认自己养了小谷芋后心里轻快多了。 　　按照董胖的原意，就是容潇弹琴的时候带着看一眼小谷芋就行。 　　不过容潇做事情向来是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她答应董胖后就直接往董胖的屋子去了，知道小孩已经睡着了，干脆就蹲在房间的窗口外，一边看着小谷芋，一边等待董胖回来。 　　容潇活着时没有遇见过心仪的男子，但心里是有生个可爱的孩子的打算的，如今看来，小谷芋其实很符合她对孩子的幻想。 　　这大概也是容潇一直对小谷芋有些特殊的原因。 　　她蹲在窗口，有些失神地看着夜色，忽然听到屋里传来一点儿细碎的动静。 　　容潇赶忙起身，凑近了窗户，就听里面传来一声有些含糊的叫声，大概是小谷芋忽然醒了过来，在找董胖的身影。 　　他的声音带着颤，似乎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正在急切地寻求着董胖的安慰。 　　容潇忙敲敲窗户：“小……小芋头，开门，我是姐姐。” 　　“姐姐？”小谷芋有些惊奇道，然后又是一阵捣鼓声，是小谷芋跳下床来开窗了。 　　小孩的身高直接开窗还有点费劲，他是站在小板凳上踮着脚，才勉强打开了窗户。 　　怕容潇被窗户门砸到，小谷芋还很贴心地说了一句：“姐姐，我要开窗户了，你往后面站一点。” 　　“好。” 　　木窗被推开的瞬间，小谷芋看见了站在月亮下，如同仙女的容潇。 　　“姐姐，你怎么在我家窗外？”小谷芋白嫩的小脸蛋上流露出些许疑惑。 　　容潇解释：“董胖有点事出去了，托我过来照看你……你刚才是做噩梦了吗？” 　　“嗯……” 　　小谷芋想到了梦境里的场景，声音紧了紧。 　　但没有沉浸很久，他很快意识到容潇还站在外面，风还是挺大的。 　　“姐姐，你进来坐吧，我去给你开门。”小谷芋说着就要朝大门那边走。 　　却听容潇道：“不用开，你后退点就行。” 　　小谷芋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照做，只见下一刻，容潇长腿一跨，瞬间翻身进屋，挽着的头发是一点儿都没乱。 　　小谷芋惊讶地张大嘴：“姐姐好厉害！” 　　“你长高点……也能行的。”进了屋，容潇借着猪猪小夜灯散发出的光芒，才看清小孩的脸颊。 　　只见小谷芋的眼圈红彤彤的，显然是哭过。 　　“梦到什么了？哭过了？”容潇柳眉拧着，有点心疼。 　　这孩子平时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到底是梦到了什么，才能哭成这个鬼样。 　　小谷芋听了容潇所说忙垂下了脑袋，只给容潇看一个头顶，声音也是弱弱的：“梦到爸爸了，爸爸说我不是他的亲生小孩，让我去找自己的家……” 　　“可，可是我只有爸爸这一个家……”小谷芋说着，再次因为这个梦而委屈起来，眼眸里当即就湿漉漉的，要流泪了。 　　容潇闻言，不禁有些好奇起来，小谷芋说自己现在只有董胖这一个家，那他从前……是生活在哪里的。 　　容潇如此想着，把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 　　小谷芋知道姐姐没有揭自己伤疤的意思，但还是掉了小珍珠：“从前住在一个村子里，但是爸爸……不对，是前一对爸爸妈妈有自己的孩子了，就不要我了。” 　　“然后你自己一个人从那个村子，流浪到了这个村子？”容潇语气带着明显的怒意，有想杀人的冲动。 　　“不是，前妈妈有让一个叔叔替我重新找个好人家，但是我不想被卖掉，就逃出来了。”小谷芋乖乖地回答着容潇的问题。 　　容潇却愤怒地捏扁一旁的木头桌角。 　　她冷冷道：“给我他们的地址和名字。” 　　小谷芋依稀想起上次爸爸也问自己要过，便直接给了。 　　说完了这些，小谷芋也止住了哭泣，不再掉眼泪了。 　　容潇忙松了口气，她可没有什么哄孩子的经验。 　　见小谷芋也消停了，她在脑海中默念这对夫妻的住址和名字，打算入梦折腾他们一二。 　　谁知道刚进了这对夫妻的梦中，就见这二人正玩命地跑着，而在他们身后，是一个浑身是血的骷髅小孩。 　　容潇从这个小孩身上感受到了董胖的气息，瞬间明白自己这是晚了一步，董胖已经先自己一步开始折磨这对夫妻了。 　　不过按照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来都来了，总得留下点什么。 　　容潇懒得多想，干脆再造了一个骷髅小孩，和董胖的那个一起撵着这对夫妻跑。 　　她看着这对夫妻狼狈的模样，丝毫没有意识到时间已经慢慢地来到了子时……到了她重复死亡的时刻。 　　粘稠的液体顺着掌心滑落到指尖，容潇皱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刚低下头，就见小谷芋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腕。 　　好像……吓到小孩了。 　　容潇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就见小谷芋快速地跑出了房间。 　　她怕小孩跑远了有危险，当即就要追出去，然而刚走到门口，就见小谷芋手中提着白色条条往回走。 　　“姐姐，你怎么还到处乱跑，你的手都划破了，快坐下！”小谷芋焦急地将容潇推到了椅子上坐下。 　　他一手托着容潇的手腕，另一只手拿着餐巾纸，想要擦拭这些血液，看看容潇手腕上伤口有多大。 　　容潇本是想拒绝的，但就在小谷芋暖和的指尖触碰到容潇冰凉手腕的瞬间，容潇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腕停止了流血。 　　董胖说这小孩能够缓解重复死亡，是真的啊。 　　容潇见伤口不再流血，不会吓到小孩了，也就任由小孩抓着自己的手腕了。 　　小谷芋很快就用餐巾纸擦干了容潇手腕上的血，露出狰狞的伤口。 　　容潇第一次自杀，颤抖着手割了好几次才将经脉割开，故而伤口有些难看，并不是平直的一条。 　　“姐姐……这是怎么弄的啊。”小谷芋有些惊呆了。 　　他刚才也没看见容潇有什么举动啊，怎么忽然就流血了呢？ 　　容潇赶忙编借口：“刚才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还以为血已经止住了，没想到又开始流。” 　　“那我给您处理一下伤口。”小谷芋在容潇的伤口上竖着并排贴了好几个创口贴，才将伤口完全盖住。 　　做完了这些，小谷芋将剩下的创口贴也一股脑地塞进容潇掌中，有些担忧地叮嘱她：“姐姐，伤口不要碰水，创口贴每日一换，不要忘记哦。” 　　容潇见小孩的神色中满是担忧，真的很关心自己，一时间仍有些心颤：“……嗯。” 　　“小芋头，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容潇想着自己受了小孩的照顾，多少应该回报他一些。 　　谁知小谷芋听了这话，却沉默了。 　　良久之后，小谷芋说：“我……以后能叫您妈妈吗？” 　　像是怕容潇误会一般，小谷芋很快补充道：“不需要您对我负责，您也不用把我当成您的小孩，我就是……想要一个妈妈。” 　　只是想以后可以有一个人，被自己叫做妈妈。 　　容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要求，愣住了。 　　小谷芋见她不回答，也觉得自己着实是过分了，姐姐还这么年轻，以后也会有孩子，到了那时候，自己再叫姐姐为妈妈的话，姐姐的孩子也会难过的。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种要求……” 　　——“可以啊。”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小谷芋闻言惊愕地看向容潇：“姐姐，真的可以吗？” 　　容潇笑了笑：“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做你真正的妈妈，和你董胖爸爸一样收养你。”容潇坚定地说。 　　她想好了，既然她从前想要一个孩子，而小谷芋又完全是自己喜欢小孩的模板，那她还犹豫什么。 　　当然是直接收养小谷芋，无痛当妈不香吗！ 　　“妈妈！”小谷芋连忙喊了一声。 　　继有了一个爸爸后，他又有了一个妈妈！ 　　小谷芋有些兴奋，干什么都要喊一声妈妈。 　　数分钟后，董胖开门回家，还没进房间，就听见小谷芋脆生生地喊着妈妈。 　　董胖：？ 　　难道是小谷芋以前那个无良的“妈妈”找到这里来了？ 　　董胖神色一凛，用力推开房门，亟待发作。 　　只见屋内，椅子上，容潇抱着小谷芋，一向平静的脸上挂着笑容，笑得露出了牙齿。 　　董胖还没来得及惊讶—— 　　“爸爸，我有妈妈了！刚才姐姐答应做我的妈妈！”小谷芋兴奋地说，脸蛋上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第25章 妈妈织毛衣 　　董胖：“？” 　　董胖脸上的表情实在是过于奇怪，以至于容潇终于忍不住开口解释：“我和你一样，决定收养小芋头。” 　　董胖闻言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他还以为自己一个千年厉鬼被儿子包办婚姻了，包办婚姻要不得啊。 　　容潇：“那我接下来住……？” 　　董胖赶忙道：“隔壁还有一个空房间，是原先给小芋头住的，不过他现在一般都住在我这里，容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以搬进去。” 　　容潇：“好。” 　　她本来就要出去了，忽的想起什么，回身对董胖说：“跟我出来一下，有事要问你。” 　　董胖：“好。” 　　二人走到另一个房间里，容潇故作无意地摸摸自己的发丝，有些尴尬地开口：“你……有没有什么赚钱的办法推荐给我？既然我当了小芋头的妈妈，肯定要为他的学费做些贡献。” 　　她和时代脱节太久了，并不知道怎样才能弄到钱。 　　而且她活着时，从不用为钱发愁。 　　董胖面露难色：“我这每天出去捡破烂的点子还是老王给我出的。” 　　“那我和你一起去捡？” 　　董胖摇摇头：“不行，破烂一共就那么多，一天也只能赚个二三十块，想靠这个攒够小芋头的学费并不现实。” 　　容潇：“那学费是？” 　　“一年上万呢。”董胖有些忧愁地说，完全就是为了崽上学操碎心的中年人模样。 　　容潇闻言也震惊了：“什么！你捡一晚破烂也就二三十，学费怎么这么贵？” 　　董胖抬起憨厚的脸，幽幽道：“你以为我只有捡破烂这一份工作吗？” 　　容潇：“……”挣钱大计，刻不容缓。 　　虽说厉鬼熬夜打工并不会猝死，但……也很惨的。 　　容潇思索一下，转而说：“明天你带我去市集看看吧，我看看大家都在买什么东西，说不定也有我能做的。” 　　董胖点点头：“好。” 　　商量完这些，董胖转身便出了容潇的房间，回自己房间找小谷芋，谁知道刚进门，容潇后脚就跟了回来。 　　董胖：“？” 　　容潇当着他的面，朝小谷芋招招手：“小芋头过来，今天和妈妈一起睡。” 　　董胖：“？” 　　刚当妈就要抢孩子，这不合适吧？ 　　他下意识开口：“小芋头一直和我一起睡，已经习惯了。” 　　容潇：“习惯了也可以改。” 　　她刚认的崽，现在还新鲜呢，恨不得直接把人塞进自己袖口里揣着，哪有放他和董胖睡自己隔壁房的道理。 　　二鬼说着，一同将目光挪到小谷芋身上，小谷芋被爸爸妈妈同时热切地盯着，露出了笑容，乖巧地揣着手手说：“爸爸睡我左边，妈妈睡我右边！” 　　他看村长家电视里的动画片都是这么演的。 　　话刚说出口，董胖和容潇同时沉默，然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谷芋……果然还只是个孩子啊。 　　二人都笑过了，再抢夺崽崽就有些不合适了，于是老好人董胖便退了一步，让容潇抱走了小谷芋，自己重温一下一鬼睡觉的日子。 　　谁知道竟因为床太过空旷，没有个小孩子抱着自己而完全进入不了状态，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 　　三人吃完了早饭，准备出门，董胖换好了方便出门，不容易被围观的装束，也提醒了容潇一二。 　　容潇便拆了绑得繁复的长发，让它们如同瀑布般垂落，想了想，又给自己施了个法术，换了一身白色短t和牛仔裤。 　　三人一起上街，虽然容潇已经换了造型，但因为气质过于出众，还是惹来了不少的惊艳眼神。 　　也就是她身边还跟着董胖和小谷芋，不然指不定有多少人要上来搭讪。 　　三人并排走着，走到一家卖小孩衣服的铺子前，董胖停下了脚步：“这几天一直在降温，是时候给小谷芋买件毛衣了。” 　　三人便一起走进铺子里，铺子的墙上挂着各色花纹的小毛衣，董胖便指着一件小老虎的问：“小芋头，这件喜欢不喜欢啊？” 　　老板娘坐在收银台上，听到有人进来，抬眼说了句：“毛衣一件一百五，两件二百五。” 　　董胖答应了一声，继续问小谷芋喜不喜欢小老虎。 　　小谷芋听到价格，当即摇摇头：“爸爸，我不冷。” 　　容潇心细，看出了小孩的小心思，跑到老板娘面前：“这位姐姐，能再便宜点嘛？” 　　老板娘摆摆手：“就这个价格，我们家不还价的。” 　　容潇眼见着小谷芋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但眼睛却是一直盯着那件橘色的小老虎毛衣的，显然是喜欢。 　　老板娘也注意到了这点，便说：“我们家的价格是有点贵，你要是会织毛衣，可以去那边我儿子开的铺子里买点毛线回家自己做。” 　　“啊？还可以自己织吗？”容潇瞬间来了兴趣，和老板娘道谢后就往她指的方向去了。 　　进了杂货铺，果然看见货架上摆着的各色毛线，以及钩针，玻璃货架的上面还摆放着一本勾花样的图册，容潇翻看几下，就学会了勾样。 　　看店的是个小伙子，见容潇翻书，便道：“可以随便看看，选好了想勾的花样我给你配颜色。” 　　容潇点头，她往后翻了几页，找到了小老虎的图案，递给小谷芋看：“小芋头，这个和刚才的是不是一模一样啊？” 　　小谷芋点点头。 　　“喜不喜欢啊？喜欢的话妈妈给你做啊。” 　　小谷芋没说话。 　　容潇便懂了，当即指着小谷芋，问那小伙子，“如果做这个花纹，给我家孩子穿，需要多少钱毛线啊？” 　　小伙子看了看小谷芋，“这孩子用不了多少毛线的，撑死了五十块钱。要的话我就配颜色了啊？” 　　容潇道：“好，你先配，我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喜欢的。” 　　容潇说着，就见小谷芋正偷偷抬眼看自己，便道：“快，再挑一件，让你爸爸一起付钱，不要觉得贵，刚才的一件在这里都可以买上三件了。” 　　董胖跟着点头，轻推一下小谷芋的肩膀：“你妈妈说得对，快去看看。” 　　今天如果容潇没有来，董胖大概在刚才的店里就直接付钱了。他一只鬼，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只希望小谷芋开心。 　　见现在小谷芋能有毛衣，自己还能省下钱来，董胖咧着嘴，笑得灿烂。 　　小谷芋被爸爸妈妈接连劝说，抿抿唇，有些信了，凑到容潇身边去看勾样图册。 　　最后选中了一只绿色，正在喷火的小恐龙图案。 　　卖毛线的小伙子帮忙配好了颜色，算了钱，最后是八十八块五，小伙子主动给抹了零，算作八十八。 　　拎着两袋毛线出了门，容潇和董胖盘算着：“我先给小谷芋织几件毛衣练练手，等熟练了可以做点别的毛线制品来卖，刚好也到秋天了，比如小孩子的鞋啊，帽子手套之类。” 　　毛衣就不卖了，一是织起来麻烦，二是毕竟刚才毛衣店的老板娘好心给自己出了主意，自己再回过头去卖毛衣，不就是恩将仇报抢人生意了。 　　董胖没什么意见，他见容潇这么快就找到了赚钱的门路，为了表示支持当即给了容潇两张一百的：“这二百你拿着买毛线。” 　　“好，”容潇也不推脱，毕竟这钱她不是自己花，是要用来买毛线的。 　　将钱收好了，三人继续往前走。 　　走到马路边，就见一个摊位处挤着好几个小孩子，手中都拿着钱，脸上满是期待地看着一只大的保温箱。 　　有出来的孩子，手上拿着个蛋筒冰淇凌，高高兴兴地舔着。 　　是卖冰激凌的，小谷芋在村里做戏的时候见过一次，这东西其实严格说起来，算不上冰淇凌，只是把有颜色的糖水冻成了冰沙罢了。 　　因为材料便宜，这冰淇凌的价格十分亲民，一个只要一块钱。 　　就在三人的身边，有个妈妈从口袋里掏出个硬币，递给自己的儿子，很是认真道：“宝宝乖，妈妈在这里等你，你自己去买冰淇凌好不好啊？” 　　那小孩子接了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生怕妈妈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离开。 　　而那妈妈的表现更是夸张，光是看着自己崽去买冰淇凌，眼中就开始淌泪花了。 　　董胖有样学样，从口袋里拿出刚才找回的硬币，递给小谷芋：“小芋头，你可以吗？” 　　小谷芋在那个家里的时候，基本没怎么摸到过钱，这会儿骤然得到两个硬币，不禁紧张地攥紧了肉乎乎的小手，环顾四周，见应该没有会来抢自己硬币的人，小谷芋略微放松了警惕，点点小脑袋：“我可以的！” 　　他说着，迈着小短腿往那群小孩中走去。 　　而在他身后，是董胖和容潇目不转睛的注视，他们刚才看到其他家长偷偷抹眼泪，还觉得就是买点东西，弄这么激动干嘛。 　　但现在真轮到自己，他们的表情比其他的家长要更凝重紧张。 第26章 爸爸做薯条 　　董胖抿了抿嘴唇，神色紧张地搓着手，欲言又止好几次。 　　一旁的容潇也没好到哪里去，手指下意识地拨动着，是弹琴的姿势，她紧张时一般会用弹琴来缓解焦虑。 　　小谷芋刚过去时是排在队伍的最外围的，不过随着有人走了，又有人来，小谷芋小小的身体很快就被其他的大孩子完全遮住，看不见了。 　　看不到自家崽，这无疑让两位鬼怪家长变得越发焦虑了，董胖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开了口：“要不咱们过去吧，凑近点看。” 　　容潇也有这个意思，这种感觉很奇怪，就是明知道小谷芋就在人群中，根本没有去其他地方的可能性，但心里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冒出各种恐怖的猜测。 　　两位新手家长对视一眼，当即决定往前走了，走到距离摊位只有数米的位置，他们凭借着身高，已经可以看到人群里小谷芋的头顶，便不再往前。 　　董胖摸摸下巴，“你觉不觉得咱家小芋头的脑袋比其他小孩的都要圆，可爱。” 　　容潇附和：“确实。” 　　俨然一副单纯厉鬼被人类幼崽迷得失去神智的模样。 　　数分钟后，小谷芋从拥挤的人群中探出个脑袋，双手各举着一只蛋筒冰激凌，刚出人群，他就往爸爸妈妈所在的位置看，却发现他们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往更远的地方瞧。 　　却也没看见。 　　他的脑海里瞬间划过了以前村里人说的事：说是有对父母因为养不起孩子，就给了孩子几毛钱，让她自己去店里买颗糖吃，结果等孩子从商店出来，那对父母已经不知去向。 　　小谷芋的鼻尖酸涩，眼眶也跟着发红，当即就要掉眼泪。 　　就在这时，董胖和容潇见小孩愣在原地，许久不过来，忙道：“小芋头，爸爸/妈妈在这儿呢！” 　　小谷芋赶忙朝声源处看去，只见爸爸妈妈正并排站着，笑着望着自己。 　　“爸爸，妈妈！”小谷芋愣了几秒，连忙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过去，被二人一起抱了满怀。 　　“这眼眶……怎么了？刚才有人欺负你了？”容潇敏锐地注意到小谷芋的变化，漂亮的脸上满是不悦，说着就想把欺负自家崽的人狠狠打一顿。 　　憨厚的董胖闻言，脸也拉了下来，掏出纸巾给小谷芋擦擦眼泪：“和爸爸说到底怎么了，爸爸去给你出气！” 　　小谷芋看到爸爸妈妈争着要给自己出气，又有点想哭了，连忙摇摇头：“没有，是刚才没有看到爸爸妈妈着急了，还以为……” 　　还以为你们也不要我了。 　　容潇知道这是之前那对夫妻给小孩留下阴影了，她接过董胖手里的纸巾，给小孩擦擦眼泪，半弯下身子，杏眼直视着小谷芋，很是认真道：“以后不可以再这么想了，爸爸妈妈最喜欢你了，不会不要你的。” 　　董胖说不来容潇这样的话，笨拙地跟着附和：“对对，你妈妈说得对。” 　　“嗯嗯，”小谷芋点点头，小脸蛋上露出笑容来。 　　缓解好情绪，他将手上的冰激凌往前递了递，认认真真地介绍：“这个是巧克力香草还有草莓的，这个是苹果菠萝加橙子，你们要哪一个？” 　　小谷芋买的时候特地问清了卖冰激凌的阿姨，这些颜色分别是什么口味，好让爸爸妈妈挑选。 　　董胖吃哪个都行，无所谓道：“让你妈妈先选。” 　　容潇拿走了颜色更加鲜艳的苹果菠萝橙子味，剩下的一个小谷芋和董胖一起吃。 　　冰沙是甜丝丝的，入口即化，外面的蛋筒皮香香脆脆，深受小谷芋好评。 　　吃着冰激凌回到家中，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也到了该做饭的时候。 　　董胖如同往常一般进厨房忙活，容潇则拆出了买回来的毛线，开始按着记忆里的编制方法织毛衣。 　　小谷芋想帮忙，但两边都拒绝了他。 　　他便提着塑料袋上了山坡，打算给家里的小鸡仔们加餐。 　　拔了一些小鸡仔最喜欢的小草后，小谷芋的目光落在了黄色花心白色花瓣的小野花上。 　　如果摘些花儿送给爸爸妈妈，他们会喜欢吗？ 　　小谷芋从前也摘过一大束野花回家，但还没进门，就被“妈妈”堵在了门口，“妈妈”嫌弃地挑起眉毛：“别带着你那些花进门，臭。” 　　小谷芋还没说出这是送给您的，就被迫把花扔了。 　　其实小野花并不臭的，仔细闻还能闻到一点特有的香味。 　　小谷芋摇摇脑袋，将不好的回忆甩了出去，现在的爸爸妈妈才不会那么做呢！ 　　他如此想着，便开始采摘野花，要采两把，爸爸一把妈妈一把。 　　小谷芋甚至还用自己的审美配了颜色，妈妈的是黄白色系，爸爸的是紫白色系。 　　他带着花束和野草一起回到家，妈妈正坐在庭院里织毛衣，她很快就掌握了织毛衣的精髓，没多久就动作迅速地织了好几圈。 　　小谷芋下意识将花花都藏在了身后，和妈妈打了招呼，他进了客厅，将野草和饲料混在一起，喂完了小鸡，这才重新拿着黄白色的小花束回到庭院。 　　小谷芋有些害羞地低着脑袋，双手背在身后，走到了容潇面前。 　　容潇见他过来，温和道：“怎么了？找妈妈有什么事吗？” 　　小谷芋脸颊红红的，“送，送给您！” 　　他一把将小花束从身后抽出来，双手举到容潇面前。 　　大概是怕容潇不喜欢的缘故，小谷芋递出花束后就没敢抬头看她的表情。 　　容潇没想到小孩竟然摘了一把鲜花送给自己，清丽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迅速地接过花束，又摸摸小谷芋的脑袋，高高兴兴地说：“谢谢小芋头，妈妈很喜欢这个礼物。” 　　“真的吗？”小谷芋忙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容潇。 　　容潇认真地点头：“当然啦，妈妈这就去找个瓶子把花儿插起来，这样它们也能活得更久。” 　　容潇说着，也不耽误，当即就将毛线和织针放下了，拿着花去找瓶子。 　　花瓶什么的自然是没有的，但董胖不是捡了很多塑料瓶回来吗？ 　　容潇在塑料瓶子挑挑拣拣，找出了最干净好看的一个，撕干净外面的包装，将瓶子又冲洗了一遍，倒入一些清水，将小花修剪了一下，插进瓶子里。 　　她拿着花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决定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小谷芋送自己的礼物，当然是要放在最明显的地方啦。容潇美滋滋地想。 　　而此刻，小谷芋本想着趁热打铁，把给爸爸的花束也一起送出去，但想在爸爸现在还在做饭，还是过一会儿吧，不能耽误爸爸做饭。 　　小谷芋如此想着，去了院子的另一边rua小鸡。 　　因为rua得有些入迷，都没有注意到董胖已经炒好一个菜，端进了客厅里。 　　董胖刚进门，就注意到了桌上摆着的野花，他有些茫然地放下菜，问正在织毛衣的容潇：“桌子上的花是怎么回事？” 　　容潇语气难掩喜悦，带着点炫耀的意味：“小芋头刚才送给我的。” 　　董胖一下子就酸了。 　　虽然他是一个男鬼，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不想被乖崽崽送花啊！ 　　董胖酸酸地回到厨房继续炒菜，大有拌黄瓜都不用放醋的意思。 　　不多时，菜炒完了。 　　董胖朝着庭院喊了句：“都过来吃饭吧。” 　　容潇和小谷芋进了客厅，小谷芋站在板凳前，董胖刚准备把他抱上板凳，就见小谷芋忽然想起什么，赶忙摇摇头：“爸爸，等一下！” 　　董胖心头跳了跳，直觉小谷芋可能也有东西要送给自己。 　　他强装镇定，按下了疯狂上扬的嘴角。 　　不多时，小谷芋捧着一束紫白色的小花哒哒哒地跑了回来，“爸爸，这个送给你！” 　　董胖内心：多么好看的花啊！而且颜色还和容潇的不一样，一看就是宝贝崽特地为了自己摘的！ 　　董胖嘴角都快要咧到脸外边了，他兴奋地接过花束，“爸爸先去找个花瓶插起来，小芋头你快吃饭吧！” 　　不多时，董胖抱着自己的一瓶花回来，像是故意要炫耀似的，将自己的花束放在了容潇的花边上。 　　可以说是非常的幼稚了。 　　但董胖却不觉得自己幼稚，还每天都大摇大摆地去井边换水。 　　如果荒村有其他人的话，他可能就要将小谷芋给自己送花这事传遍整个村子了。 　　几天后，再度降温，容潇恰好做好了小老虎毛衣，就给小谷芋穿上了。 　　毛衣底色是橘色的，再加上做的很厚实，让小谷芋看起来像是一只圆乎乎长了手脚的橘子。 　　小谷芋喜欢这件毛衣喜欢到不得了，不舍得弄脏一点，走路都格外小心起来。 　　甚至于晚上睡觉都想穿着，还是董胖从老王那听说了毛衣穿着睡觉会起球，说给小谷芋听了后，小谷芋才作罢的。 　　又是数日，老王提着菜来到了董胖的院子门口，距离他上次吃董胖做的菜已经过了许久，现在也是时候再吃了。 　　他买了两斤猪肉，青椒，还有茄子，打算让董胖给做点菜。 　　然而刚走到门口，往里面一瞧，老王惊呆了。 　　只见先前的那个看着就很危险的女鬼端坐在庭院里，正十分认真地……织毛线帽。 　　老王：“？” 　　是他太久没有到董胖家，所以现在走错门了吗？ 　　老王忍不住揉揉眼睛，就见里面的女鬼道：“进来吧，董胖带着小芋头去山坡上拔草了，一会就回来。” 　　“哎，好。”老王一时间有点吃不准女鬼现在和董胖的关系，小心翼翼地问：“你和董胖……？” 　　老王话音刚落，忽见小谷芋推开篱笆门跑进来，朝着女鬼喊：“妈妈，我回来啦！” 　　老王震惊地瞪大了眼，他怎么没发现，董胖竟然还有这本事，这才几天啊，他就让一个美丽女鬼答应给自己的孩子当后妈了？！ 　　走在小谷芋身后的董胖看穿老王心中所想，当即解释：“别想了，我可没那福气，是容姑娘喜欢小谷芋，就和我一样，收养小谷芋了。” 　　老王：“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说呢，好好的漂亮鬼怎么会瞎了眼看上你了？” 　　董胖：“……”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老王见自己这老兄弟沉默，忙道：“今天到日子了，我带菜过来吃饭。” 　　董胖看看他带过来的菜，就知道这是特地多买了，把自己和小谷芋的量一起准备了，当即道：“那我做个青椒酿肉，再做个肉末茄子，剩下的猪肉做成红烧肉？” 　　“可以可以，”老王光是听菜名就有想流口水的冲动。 　　他跟着董胖进了厨房，准备打下手。 　　董胖进了厨房，想着自己家还有些土豆，便拿出土豆，打算再加个菜。 　　老王看见了土豆，灵机一动：“等等，我有个好主意，镇上的小孩都喜欢吃那个什么……薯条，据说是汉堡店里才有卖的，我看过了，其实就是油炸的土豆条，你可以试试给小芋头做点。” 　　“镇上的小孩都爱吃？那你给我说说做法吧。”董胖听了这话，当即来了干劲。 　　别的小孩都吃过，那他家小芋头也必须吃到！ 　　董胖说干就干，洗干净了土豆削皮，然后问老王：“咋切啊，是切片还是丝儿？” 　　老王拿手指比划了一下：“就大概这么宽的条，不用切太细。” 　　董胖：“这个简单。” 　　他三两下就将土豆切成了均等粗细的长条，然后放在冷水里过了一道。 　　“接下来呢？” 　　老王：“直接油炸就行，炸好了撒点调料。” 　　董胖点点头，起锅热油。 　　今天他家小芋头一定能吃到那什么薯条！ 第27章 摆摊卖帽子 　　董胖对于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自信的，等锅热后便直接往里下了大半的土豆条。 　　油锅里飞快地滚起热泡，董胖时不时地用筷子拨弄一下土豆条，让它们更加均匀地受热。 　　数分钟后，董胖夹出一根外表金黄但并不怎么酥脆的土豆条放在老王面前，让他试试。 　　老王毫无防备地咬下去，然后迅速地吐了出来：“里面还没熟……” 　　董胖胸有成竹般点头：“那我再炸一会。” 　　几分钟后，董胖：“熟了吗？” 　　老王：“熟是熟了，但……这颜色多少是有点焦了吧？” 　　老王叼着一根焦褐色的土豆条，又琢磨一下味道：“吃起来也不太像，我看那些小孩吃的都是脆脆的，咬下去能掉渣。” 　　董胖脸上露出挫败的表情：“看来是漏掉了什么决定性的步骤。” 　　董胖支着下巴思索了一会，道：“我知道了！” 　　炸起来不够脆，是因为土豆里的水分太多了！ 　　要处理这个也不难，从前他家里腌萝卜，用盐水泡一泡，就能出很多水，萝卜的口感也会更加松脆。 　　而炸出的土豆条会焦，自然是因为土豆很难熟，可以在炸之前先过一遍热水。 　　弄清楚了失败的原因，董胖再次开始，他重新洗了个土豆切条，用盐水浸泡了一会，再在锅里煮到半熟，才重新下油锅炸。 　　这一回，没用多久的时间，薯条就变得酥酥脆脆，吃起来也是熟的了。 　　董胖将薯条捞出，在上面撒了些细盐，老王拿起一根尝了口，当即表示：“不错，应该就是这个味道了。” 　　董胖便也自己尝了一根，酥酥脆脆的，确实是小孩子会喜欢的味道：“这个要趁热，你先帮我端出去给小芋头吧。” 　　“哎，好。”老王答应一声，就端着薯条进了院子。 　　“小芋头，还有……额，容姑娘，董胖炸了薯条，你们快过来吃点，不然一会儿就不脆了。”老王招呼道。 　　小谷芋看着老王手中那盆金灿灿的条条，好奇道：“王叔叔，什么是薯条啊？” 　　老王解释道：“这是用土豆炸成的，现在镇上的小朋友都吃这个。” 　　小谷芋点点头：“好哦。” 　　他捡起一根薯条，咬了一小口，薯条酥酥脆脆的，带着一股油香，很是美味。 　　“妈妈，王叔叔，薯条真的很好吃，你们也吃！”小谷芋激动地向家长们卖安利。 　　容潇本是对于这种油炸食物没什么兴趣的，但听小谷芋叫自己名字，也就走了过来，白皙的指尖夹起一根薯条，犹豫着塞进口中。 　　咔嚓，薯条发出一声脆响。 　　容潇客观地评价道：“不错。” 　　老王也跟着一起咔嚓咔嚓。 　　小谷芋又吃了几根，忽然意识到什么，看向老王：“王叔叔，爸爸自己吃过了没有？” 　　老王摇头：“你董爸爸忙着做其他菜，刚才就尝了一口。” 　　小谷芋立刻说：“那我去给爸爸送一点！” 　　这么好吃的薯条，爸爸也要多吃点！ 　　小谷芋说着，伸出小肉手抓了一把薯条，进入厨房。 　　“爸爸！” 　　“诶，小芋头，你怎么进来啦？没在外头吃薯条吗？” 　　董胖正低着头剁肉。 　　“吃过了，爸爸做的很好吃！”小谷芋雀跃地说，“所以我拿了一些喂爸爸吃！” 　　他说着，走到了董胖的左手边，董胖当即停下剁肉的动作，小谷芋举高了手臂，将薯条送得更高了些。 　　董胖弯下腰嗷呜一口把薯条叼在嘴里，香香脆脆的，他崽喂的薯条就是香！ 　　小谷芋喂完薯条，就悄咪咪地坐到了灶台后面，替董胖烧火。 　　董胖敏锐发现：“小芋头，这里不用你帮忙，去把你王叔叫进来。” 　　小谷芋是个乖孩子，只好乖乖听话，委屈巴巴地出去叫王叔了。 　　时钟又转了一段时间，董胖和老王终于做好了饭菜，端上了桌。 　　二鬼二人在餐桌前坐定，桌上是热气腾腾的四道菜，董胖开口道：“大家都多吃点，最好别留下剩菜。” 　　话说完，三个大人纷纷举起筷子，开始夹菜。 　　然后……十分统一地放进小谷芋碗里。 　　小谷芋很忙地道谢：“谢谢爸爸，谢谢妈妈……唔，谢谢王叔叔。” 　　小孩的碗里被塞得满满当当，毫无空地，几位家长才停手，开始自己吃自己的。 　　小谷芋红着脸，埋头苦吃，腮帮子吃得圆鼓鼓，惹得家长们都露出了笑容。 　　一顿饭和和美美地吃完，老王自觉承包了洗碗业务。 　　老王洗完碗出了厨房，还不太想走，他也喜欢热热闹闹的，只是哪有人肯陪他这捡破烂的老头子。也就董胖一家不嫌弃他了。 　　他想着，端了凳子在其他几人附近坐下。 　　董胖见他回来，忙道：“我刚还想说等你出来了，我们一起织毛线帽试试，你要是学会了，以后还能多一项收入。” 　　老王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和他一起凑到容潇附近看。 　　容潇虽然还是厌恶男人的靠近，但和董胖老王也算是熟人了，便没显露出不悦，“我教你们吧。” 　　一旁的小谷芋也端着板凳凑了过来，举起小手：“妈妈，我也要学！” 　　容潇对着他笑了笑，拿起钩针和一团新毛线，开始演示。 　　演示结束，容潇给三人分发了钩针和毛线。 　　数分钟后，容潇看着董胖和老王手里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彻底没了耐心，让他们走远点弄别碍着自己的眼睛。 　　董胖和老王便面色讪讪地出了门。 　　其实小谷芋做的也没比董胖和老王好多少，但小谷芋才这么小，能做成这样就很不错了。 　　容潇自认自己不是那种双标的鬼，一点都没偏心。 　　小谷芋用的是红色的毛线，这会儿已经织出了一个皱皱巴巴的毛线条，大约有绕手腕一圈那么长，一指粗细。 　　容潇看不出来小孩做的到底是什么，心想不行的话，自己到时候再拆就是了。 　　小孩子嘛，玩玩怎么了。 　　又过了一会儿，小谷芋将自己织出来的红色条条递给了容潇：“妈妈，您能帮我把它接在一起吗？” 　　虽然不知道小谷芋要做什么，但容潇还是很宠他的，当即替他用另一种针法，把红条条连成了一个圈，顺便弄得平整了一些，然后剪断了毛线头，递还给小谷芋。 　　“这个是送给您的，”小谷芋连忙说，“别的女孩子都有皮筋绑头发，妈妈现在也有了！” 　　小谷芋前段时间就发现了，街上其他的女性，只要是留了长头发的，大多用各种各样的皮筋扎着头发，要不就是手腕上缠着，只有妈妈没有。 　　可是他没有钱，就不能给妈妈买皮筋。 　　知道刚才妈妈说要教爸爸和王叔叔织毛衣，小孩瞬间意识到自己可以用毛线织一条。 　　他不知道用毛线织的发圈都没什么弹性，绑头发不太方便。 　　只是觉得其他的女孩子都有，妈妈也该有的。 　　容潇听小谷芋一形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笑着将红色发圈扎在自己的长发上，扎了一个温柔的低马尾。 　　“谢谢小芋头，妈妈很喜欢。” 　　小谷芋看着容潇后背上长长的马尾，忍不住像个小猫一样凑过去，脸蛋贴在容潇的后背上，热乎乎地撒着娇。 　　容潇心都要化了，清丽的脸上露出如同春花初绽般的笑容。 　　…… 　　几日后，容潇满打满算做了八双毛线手套八顶毛线帽，都是小孩子的尺寸，她特地搭配过颜色，还在帽子和手套上都织了可爱的花花和小动物图案，打算今天拿去集市上试试水。 　　这些东西都晾了几天，上面附着的阴气已经完全消散了，容潇才敢出门售卖的。 　　小谷芋表示自己要陪着妈妈一起去。 　　于是二人一起到了集市，容潇将帽子和手套摊开摆在洗干净的麻袋上。 　　旁边卖橘子的老太太见小谷芋白白嫩嫩很是可爱，凑过头来和容潇交谈：“这是你儿子吗？长得可真好。” 　　容潇听到她夸自家小孩，笑了一下：“是我儿子。” 　　小谷芋乖巧地笑着打招呼：“奶奶好。” 　　“好孩子，真乖，奶奶给你吃个橘子。”老太太递给小谷芋一只黄澄澄的橘子。 　　“谢谢奶奶。”小谷芋道谢。 　　“不客气，”老太太笑眯眯的，待她看清了容潇的货物，忙说：“姑娘啊，你第一次出来卖东西吧？” 　　“是啊，您怎么知道？”容潇奇怪道。 　　“但凡有经验的，都知道卖这些小孩玩意儿，要去那边的幼儿园门口，现在过去还来得及抢个摊位，快去吧。”老太太给容潇指了路。 　　容潇连忙道谢，带着小谷芋和自己的货物往幼儿园去。好在现在过去还不算太晚，犹有几个摊位空着，容潇赶忙将东西摆好坐定了。 　　这个点陆续开始有家长送小孩子上学，骑着电瓶车或者开着轿车的。 　　现在的季节说不上特别冷，但每次有车开过路边，就会激起一阵冷风，容潇便挑了个粉嫩嫩的毛线帽给小谷芋戴上。 　　小谷芋唇红齿白，戴着个粉色的帽子也不显得突兀，反倒更可爱了。 　　很快，就有小孩儿被小谷芋吸引了目光。 　　小孩刚从轿车里下来，就指着小谷芋说：“妈妈，这个帽子好好看，我也想要！” 　　孩子妈原本都没注意到这里多出个摊位，等看清了站着的小谷芋，觉得这帽子是挺可爱的，况且最近天气也快冷了，是该给自己孩子买个帽子了，便走到容潇摊位前：“老板，你这帽子手套怎么卖？” 　　容潇：“帽子三十，手套二十，都是我自己织的。” 　　“那你这手挺巧的啊，”孩子妈觉得价格可以接受，便让自己的孩子过来挑一个。 　　小孩选了个和小谷芋颜色一样的，高高兴兴地走了。 　　不断有小孩拉着自家爸妈来容潇的摊位前问价格，容潇一共就这么一点货，很快就卖完了，刚数完钱，要带着小谷芋离开，就见一个中年男人牵着自己的女儿过来。 　　中年男人客客气气道：“老板，还有帽子吗？” 　　容潇：“都卖完了。” 　　男人看到女儿失落的眼神，目光转了转：“我女儿真的很喜欢你做的帽子，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儿子头上不是还有一顶吗，先卖给我行吗？” 　　容潇还没说话，小谷芋就迅速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递给小女孩。 　　男人爽快地付了钱，带着女儿离开。 　　小谷芋看向容潇：“妈妈，我们又赚了三十块！” 　　容潇看着小孩财迷的模样，也跟着笑了笑，道：“今天赚了四百，妈妈给你买点吃的吧？要吃什么？” 　　小谷芋挑了个九宫格的麻辣烫，要了一杯一块钱的米粉，没有让容潇付钱，而是用今早出门时董胖给自己的零花钱付了，然后和容潇一起分吃。 　　而此刻，小花花幼儿园内。 　　有几位小朋友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他们或是头上戴着可爱的毛线帽，或是手上戴了一副毛线手套，在统一着装的小朋友中格外显眼。 　　生活老师注意到了这一现象，便问孩子们：“现在天气还不是很冷，大家怎么都戴上帽子手套了？” 　　“李老师，因为好看呀。”一个小男孩说。 　　其他小朋友纷纷附和。 　　李老师：“……” 　　是她，落伍了。 　　下课后，其他小朋友纷纷围在买到了帽子和手套的小朋友附近，询问他们是在哪里买的。 　　小朋友都说是个很漂亮的姐姐卖给自己的。 　　没买到的小朋友们便鼓足了劲，决定下午放学一定要让自家爸爸/妈妈也找这个漂亮姐姐给自己买一个！ 　　就这样，小谷芋还没入学，他的漂亮妈妈就在小花花幼儿园里掀起了一股新潮流。 第28章 课外辅导班 　　卖完东西的小谷芋和容潇一起走路回荒村，这条路他们常走，现在已经很熟了。 　　二人手牵着手，一边说话一边往家走。 　　这种感觉对于容潇和小谷芋而言都很奇妙，一个是还未婚嫁的千金小姐，很少会有和人这样走在路上的机会，另一个则是不受“爸爸妈妈”重视的小孩，平时和“妈妈”一起出门的时候，“妈妈”都是忙着抱弟弟，只让小谷芋自己跟紧点，别走丢了。 　　一大一小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一同跨过街道和小径。他们像是一对人世间最普通的母子。 　　走了大半小时，二人终于回到了小屋前。 　　进了庭院，小鸡仔们立刻叽叽喳喳地围上来，小谷芋小心翼翼地绕开鸡仔，以免踩到他们。 　　而那边，容潇争分夺秒地拿出毛线来，继续织帽子，一个三十块呢，都是她家小孩的学费！ 　　容潇上一批的手套帽子卖得精光，当然要赶着时间再做一些。 　　小谷芋见妈妈开始工作，就搬来小板凳坐在妈妈边上，安安静静地陪着妈妈。 　　容潇已经织得很熟练，没多时就织出了帽子的雏形，准备弯腰拿其他颜色的毛线，就被小谷芋喊住了：“妈妈，我来帮您。” 　　“诶，妈妈要那个粉色的毛线团，用来勾小花。” 　　小谷芋便准确地从篮子里拿出容潇需要的毛线团，递过去，昂头时眼眸里亮亮的，很是为自己能帮上妈妈的忙而高兴。 　　容潇看到小孩的眼神，暖融融的。 　　又过了一会，到了小谷芋出门采摘野草喂小鸡仔的时间了。 　　小孩带上了自己的装备——一只塑料袋，他提着空塑料袋，和容潇打了声招呼：“妈妈，我出去给小鸡找午饭啦。” 　　“好。”容潇答应了一声，又嘱咐道：“不要走太远，就在山附近拔吧。” 　　小谷芋乖乖地点点脑袋，认真道：“知道啦，妈妈。” 　　小谷芋带着自己的装备走远了，容潇注视着小谷芋离去的背影，忽然意识到：既然小谷芋都出门去给小鸡仔们谋划午饭了，自己是不是也该准备一下小谷芋的午饭？ 　　今天早晨和董胖分别时，董胖就说过自己接到了另一个工地的活，中午饭就不回来了。 　　容潇当时还没反应过来，现在却是真的愣了。 　　她活了一辈子，还没有自己做过饭，即便以前出门游历，身边也还有两个侍卫代劳。 　　不过容潇很快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母亲的厨艺很好，每次洗手作羹汤都会得到父亲的极力赞扬，父亲爱吃母亲做的菜，甚至不愿意将母亲所做的菜分享给自己和哥哥吃。 　　不过父亲见不得母亲劳累，很少让母亲做饭。 　　容潇觉得既然母亲能做出那样好吃的饭菜，自己应当也是有天赋的。 　　她如此想着，当即放下了手中织了一半的帽子，进了厨房。 　　有董胖在的时候，她基本没怎么进过厨房，这会儿看着厨房还觉得哪哪都新鲜，摸索了一下餐具都放在哪里，容潇走到菜篮子旁，只见里头放着几个土豆，还有两颗大白菜。 　　容潇当即就有了灵感，她记得上次那个薯条，小谷芋好像挺喜欢吃的？ 　　那就做一个炸薯条和一个清炒白菜吧。 　　她自信满满地想着，将土豆清洗干净，削皮 ，然后又掰下几张白菜叶清洗干净，再就是切菜环节。 　　切白菜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土豆……容潇实在是有些难以控制住圆形的土豆，险些滑刀切在手指上。 　　好在她早就是鬼了，切到了也不会受伤。 　　容潇挣扎着，终于将土豆切成了条，就是粗细各不相同，有的粗如手指，有的细如钩针，环肥燕瘦，各不相同。 　　没事……粗的多炸一会，细的少炸一会就好。 　　容潇如此想着，当即将案板上的土豆条按体型分成了三份。 　　然后摸到灶台后面生火，她生火的技巧也不太过关，试了好几次才成功点燃。 　　火刚烧起来，容潇就迫不及待地往锅里倒了油，然后将白菜倒入其中，翻炒，第一次做菜的人，一般宁愿把菜炒得熟一点，也不想它是夹生的。 　　容潇就是这个心理。 　　于是清炒白菜就变成了碳炒白菜，黑乎乎的一盆，看着十分抑制食欲。 　　容潇：“……” 　　之后的炸薯条更是人间惨剧，她分不同体型下薯条，结果要不就是焦了要不就是没熟。 　　如果董胖在现场看到自己的锅竟然能做出这样的菜，一定会吐血而亡。 　　而院子外，小谷芋回来了，他看见厨房烟囱里冒出的烟火，知道是妈妈在做饭，连忙将草料和饲料混合在一起，喂了小鸡，准备进厨房帮忙。 　　谁知道刚进厨房，闻到的就是一股刺鼻的焦味。 　　而他美丽的妈妈站在灶台前，旁边是两盆黑乎乎看不出成分的菜。 　　“妈妈？要我帮忙吗？”小谷芋敏锐地觉得妈妈现在的心情可能不太好，于是小心翼翼地询问。 　　容潇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不用。” 　　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小谷芋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妈妈……你怎么了？” 　　容潇语气幽幽：“只是发现了很多年前的一个骗局。” 　　比如父亲骗她说母亲做的菜很好吃，母亲做菜很有天赋，却每次都不让自己和哥哥吃。 　　容潇现在才意识到，这是父亲怕她和哥哥吃出问题来。 　　小谷芋听得云里雾里：“？” 　　“小孩子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容潇说着，将两盘菜倒进了泔水桶里，“走，出去吧，我记得董胖先前给你买的零食还有一点，午饭就拿那个将就一下吧。” 　　小谷芋不敢多说，乖乖地跟着妈妈回到客厅。 　　容潇从缸里拿出小谷芋的零食袋，零食袋拎起来轻飘飘的，只剩下一包呀土豆。 　　容潇将呀土豆撕开了递给小谷芋：“妈妈还不饿，你吃吧。” 　　小谷芋不是那种会吃独食的小孩，很是认真地和容潇商讨其他可能性：“妈妈和我一起吃，不够的话我们可以再一人喝一杯水，撑到爸爸回家。” 　　于是最后，母子二人就这样一人一杯水，一半呀土豆地敷衍了一顿午餐。 　　小谷芋喝水喝得肚子圆鼓鼓，往后仰躺在容潇怀里，“妈妈……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容潇：“你说。” 　　“刚才您倒掉的是什么菜呀，我为什么从来没见过，长得好奇怪啊。”小谷芋自认自己在村子里长大，什么样的蔬菜没见过……但今天妈妈倒掉的那些，他是真没见过。 　　容潇：“……”崽啊，有些问题，可以不用太好奇的。 　　傍晚，董胖顶着秋风回家，刚进屋，就收到了容潇和小谷芋前所未有的热切眼神。 　　董胖：“？” 　　也就一天不见，这么想他吗？ 　　怪不好意思的。 　　董胖正欲开口客套几句，就见小谷芋从容潇怀里跑出来，像个小炮弹一样往自己怀里冲，他连忙弯腰将崽抱在怀里，亲了亲他柔软的脸颊：“今天这么想爸爸呀？” 　　“嗯，想爸爸……还有爸爸做的菜。”小谷芋很是诚实，脸颊和董胖贴贴。 　　董胖当即被崽融化了心，冲进厨房打算炒他个满汉全席。 　　刚进厨房，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明明餐具摆设分毫未变，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是味道！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味！ 　　董胖抱着崽，到处嗅嗅，终于在泔水桶里找到了焦味的来源。 　　桶里是一坨黑乎乎的东西，模样很是恶心。 　　董胖：“这是？” 　　小谷芋回答：“妈妈中午做的菜。” 　　董胖露出惊恐地表情，关切地看向小谷芋：“你吃了吗？没事吧？肚子疼不疼？” 　　堪称惊恐三连。 　　小谷芋摇摇头：“妈妈没有给我吃，直接倒掉了。” 　　“那就好，”董胖大松一口气，弯腰将小谷芋放在地面上，“爸爸要做菜了，你先出去找妈妈玩，还有……告诉你妈，之后爸爸再上白班，会提前给你们准备好中午的菜。” 　　“好哦。”小谷芋点点头，尽职尽责地做好自己的传话工作。 　　数分钟后，厨房中传出香喷喷的饭菜味道，容潇和小谷芋一同露出期待的表情。 　　董胖在一鬼一人期待的目光中端着菜而来，身后是金色的云霞，憨厚的脸在这一刻帅得不行。 　　小谷芋小跑着过去帮董胖拿碗筷，容潇自觉地进屋点蜡烛，照亮已经变得昏暗的客厅。 　　一家三口吃得心满意足，哪怕今天全是素菜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吃完后，容潇表示自己来洗碗。 　　董胖也没和她再客气，大家都是小谷芋的家长，也就是一家人了，没什么好客气的。 　　容潇洗了碗再出来，刚好赶上晚霞最瑰丽的时刻，小谷芋坐在董胖腿上抬着头看晚霞，像是一只好奇的小奶猫。 　　一股温馨的感觉在庭院中弥漫开来，容潇取出自己的琴，就着晚霞开始弹奏。 　　很快就吸引了原本在看晚霞的一人一鬼的目光。 　　董胖和小谷芋虽然不懂音乐，但听着这优美的琴声，也忍不住跟着扬起嘴角，随着节奏摇头晃脑起来。 　　容潇一曲弹罢，瞧见小谷芋摇头晃脑的可爱模样，忍不住道：“小芋头，要不要过来试试看？” 　　小谷芋乖乖走过去，走到容潇面前，小谷芋的视线很快就被古琴完全吸引了，先前只注意听琴声，全然没有关注过发出声音的乐器本身。 　　古琴琴面上，是古朴的花纹，琴弦擦得一尘不染，有种厚重的美感扑面而来。 　　小谷芋呆呆地看着琴，眼睛一眨不眨。 第29章 去浴室洗澡 　　容潇看着小谷芋看琴的眼神，依稀想起自己当年第一次见到琴，好像也是那样的向往和敬畏。 　　容潇仿佛体会到了当年师父看着自己时的感受，她看着小谷芋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小芋头，妈妈教你几种简单的指法，你看着妈妈的动作，一会儿自己再重复一遍，可以吗？” 　　小谷芋点点头。 　　容潇白皙如玉的指尖如同一只轻灵的蝴蝶般，落在琴弦上，而后这只蝶开始跳跃舞动，姿态优雅而绝美。 　　片刻后，容潇停下弹奏，让小谷芋过来试试。 　　小谷芋靠近了古琴，但却没敢伸出手触摸琴弦。 　　容潇伸手揉揉小孩的脸颊，语气温和：“不用害怕，直接开始吧，就算做得不好，妈妈也不会生气的。” 　　小谷芋点点头，短短的小胖手按在琴弦上，脑中回忆妈妈刚才的动作，然后一一重复。 　　小谷芋的记忆力比其他的孩子要好一些，重复的指法几乎没什么差错，想必以后背谱也会事半功倍。 　　容潇露出欣慰的笑容，看来自家崽很适合学琴呢。 　　小谷芋弹完琴，便拘谨地缩回小手，似乎是觉得自己弹的不太好，低垂着小脑袋，以至于都没有看见容潇喜悦的神色。 　　容潇注意到小孩的举动，忙鼓励：“小芋头刚才做得很不错，以后就跟着妈妈一起学琴好吗？” 　　原本以为自己做错了，没想到却意外被表扬，小谷芋抬起脑袋，眼眸亮亮的，紧接着用力点点头“嗯嗯！” 　　他以后也要成为像妈妈一样厉害的琴师，弹出悦耳的琴声！ 　　慢慢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三人便收了椅子，回到客厅里。 　　屋内仅有一盏烛火照明，还摇晃地厉害，容潇便不让小谷芋再练习了，决定等白天再开始教学。 　　屋子里黑乎乎的，也做不了其他事情。三人便决定各自回房睡觉/修炼。 　　只不过在睡觉之前，还有一场小谷芋今晚和谁睡的争夺战要打完。 　　先前光靠嘴炮抢夺小谷芋的夜晚归属权实在是麻烦，董胖和容潇便精进了一下比试的内容。 　　剪刀石头布，一局定胜负。 　　几秒后，董胖甩甩自己的石头，碾压了容潇的剪刀。 　　董胖如愿以偿抱着小谷芋回房间，脑海里忽的冒过一个念头。 　　他想，要是再多来几个家长，每晚到了这时候怕不是要打起来。 　　呸呸呸，晦气，别瞎想。 　　董胖赶忙在心里反驳了自己这个念头，然后抱着小谷芋，脱了鞋袜，放在床上。 　　睡着睡着，小谷芋又抱住了董胖的胳膊，不过今天，董胖没有急着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 　　今天已经搬过砖，晚上就不去捡破烂了吧。 　　正好陪陪小孩。 　　董胖如此想着，身旁的小谷芋似有所感一般露出恬静的笑容来。 　　连带着董胖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闭眼进入修炼中。 　　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了十一月份，转眼进入十二月。小谷芋也从穿一条长裤变成了穿两条长裤，天气冷了，容潇给小谷芋买了几套厚实的保暖内衣裤，让他穿在里头。 　　小谷芋因为穿的厚实，走路都不太灵活了，像是一个笨手笨脚的小机器人。 　　但每天还是会嚷嚷着要帮爸爸妈妈干活，容潇和董胖当然是直接拒绝。 　　若是夏季秋季让崽做一点也就算了，现在可是冬季了，要是生了冻疮，又痛又痒的，他们不得心疼坏了。 　　容潇为此甚至把每天一个时辰的古琴练习时间压缩到了一小时，弹的时候还特地烧个火盆放在小谷芋旁边。 　　至于董胖，现在每天起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烧一锅热水给小孩洗脸刷牙。 　　但洗澡就是麻烦事了，烧一锅热水根本就不够，但等下一锅烧好，前一锅就冷得差不多了，很是麻烦。 　　董胖闲暇时向老王提起这事，老王当场骂他咋不早说。 　　老王说：现在这季节谁还在家里洗澡啊，都是去镇上的浴室，水龙头里出的都是热水，还有灯暖，开了那个，浴室能暖和得像夏天似的。而且洗一次澡只要十五块，时间不限。 　　董胖被老王说得心动，当即和容潇说了一声，就要带着小谷芋去镇上洗澡。 　　容潇自然没什么意见，毕竟每次在家洗完澡，小谷芋都得吸溜几天鼻涕，她看着也于心不忍。 　　董胖按照老王说的，用袋子装好了干净的衣服，又带了洗发水沐浴露，他听老王说到那现卖价格可不便宜。 　　收拾好东西，董胖就带着小谷芋往镇上去，刚走到半路，就遇上了同样拿着衣服的老王。 　　遂三人结伴去浴室。 　　老王一路上都在说浴室有多么多么好，惹得董胖和小谷芋纷纷露出向往的神色。 　　但等到了地方，其实就是老街上一个不大不小的门面，里头摆着各色商品，俨然是个小超市。 　　董胖甚至有点疑心老王是不是带错了地方，就在他想开口说话时，就见老王老练地冲坐在柜台里的光头男人道：“洗澡，两个人，你们这小孩不单独收费吧？” 　　光头男人起身才看见被柜台挡着的小谷芋，娴熟道：“不收，两个人一共三十，洗头膏肥皂要不要？” 　　老王摇头：“不用，自己带了。” 　　老王说着就拿出三十，要付钱，董胖见状赶紧说：“我们各付各的。” 　　毕竟老王捡破烂挣钱也不容易，平时薅点羊毛就算了，这会儿再薅就有点过分了。 　　光头男人便按着董胖的意思各自收了钱，然后指指店面尽头的透明格挡：“往那边下去，有空房间直接进去洗就行。” 　　董胖便牵起小谷芋的手往里走，他这时才意识到这店还是很大的，走过格挡，里面是一条斜坡，灯光比较昏暗，斜坡两旁都是门，应该就是浴室单间的入口。 　　老王眼尖，很快找到了空房，忙进去招呼董胖和小谷芋。 　　董胖和小谷芋进了房间，便感觉到一股融融的热意。 　　浴室里还有上一位客人留下的水汽，朦朦胧胧的，老王怕董胖和小谷芋不知道怎么使用，帮着开好了灯暖和换气按钮，并且说了一下怎么调节水温，这才离开去找其他的空浴室。 　　董胖锁了浴室门，有些局促地转了一圈，将自己和小谷芋的干净衣服放进柜子里。 　　小谷芋已经感受到了灯暖的魅力：“爸爸，这个灯真的好暖和啊，像夏天一样。” 　　灯暖热乎乎的，照耀在董胖和小谷芋身上，在冰冷的冬天真有种从地狱进入天堂的感觉。 　　董胖这段时间虽然已经了解到现代科技进步了很多，不过今天是他觉得科技最牛的一天。 　　“脱衣服洗澡了。”董胖说道。 　　“好！”小谷芋应和道。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一人一鬼脱光了衣服，换上拖鞋。 　　浴室里没有小孩子用的拖鞋，男款的拖鞋对小谷芋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他只好踢踏着慢慢往前走。 　　董胖看不下去，一手抱起小谷芋，一手拎起拖鞋，快步走到有水龙头的隔间前，将拖鞋丢在地上，然后把小谷芋稳稳当当放在拖鞋上。 　　“谢谢爸爸。”小谷芋脸蛋红扑扑地道谢。 　　“让开一点，爸爸来开热水啦！”董胖笑眯眯地说。 　　小谷芋往边上挪了挪，董胖便按照老王所说的那样打开水龙头，用手试探着调好水温，又让小谷芋也伸出手试试温度，等小谷芋觉得合适后才停止调整。 　　暖烘烘的热水从水龙头里流下来，小谷芋站在水龙头下，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董胖见小孩如此满意，自己也走到了水龙头下。 　　热乎乎的水冲刷在身上，将冰冷的身体都带得似乎有了温度，董胖喜欢这样的感觉。 　　父子二人喜欢这个浴室喜欢得不得了，做事也变得慢慢吞吞起来，足足洗了一个多小时，洗到小谷芋手脚都开始发皱了才从隔间出来，站在暖融融的灯暖下穿衣服。 　　穿好衣服，董胖和小谷芋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装好了脏衣服，走出房间。 　　刚走到外头，就见老王正一身清爽地靠在墙边。 　　董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老王的头发是干的，奇怪道：“你花钱来浴室洗澡怎么不洗头？” 　　老王愣了愣：“我洗了，现在是吹干了，吹风机都在那边，现在没什么人，你们过去吹吧。” 　　“什么机？”董胖问。 　　“吹风机，就是插了电就能够吹头发的机器。”老王解释道，带着二人往吹头发的房间去。 　　距离吹风房越近，呜呜的呼啸声就越明显。 　　走到了门口，董胖和小谷芋好奇地探头往里看。 　　只见里面站着好几个人，手中都拿着个形状很奇怪的东西对着自己脑袋。 　　老王道：“愣着干啥，快进去啊。” 　　董胖这才走进房间，房间里是一股各种洗发膏混杂在一起的气味，说不上难闻，但也不好忍受。 　　老王找了个颜色比较新的吹风机，插了电按了热风递给董胖：“快吹吧。” 　　董胖听着那呜呜呜的吹风声，觉得有点像鬼叫。 　　想了想，又觉得这形容不太合适，毕竟自己从来没像吹风机这么叫过。 　　他用手试探一下风力，吹出来的风是暖和的，风力也很舒适，不会太大，便先给小谷芋吹头。 　　小谷芋安安静静地站着任由董胖摆弄自己的头发，看得一旁带了小孩吹头，小孩正哇哇哭的男人一脸羡慕。 　　董胖注意到男人羡慕的目光，骄傲地挺直了脊背。 　　小谷芋的头发不算多，很快就吹完了。 　　董胖改为给自己吹，他吹了一半，觉得有些麻烦，干脆偷偷施法让自己头发瞬干。 　　三人走出吹风房，回到了超市，光头男人还坐在那里推销自己的洗发膏。 　　董胖看了一眼货架上的零食，“小芋头，你想吃什么？” 　　小谷芋忙摇摇头，像个小拨浪鼓：“不吃不吃。” 　　他连上次的“打折零食”都不想让董胖浪费钱买，更何况正价。 　　光头男人觉得稀奇，他之所以把超市开在浴室外面就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是带小孩来洗澡，小孩见了零食根本走不动道，可不得吵着闹着要买，生意不就来了吗？ 　　但今天这小孩，居然他爸主动开口要给买都不要？ 　　稀奇稀奇。 　　董胖又想了想：“那就买一样，买一样吧？” 　　他的话音刚好和隔壁的小孩对上，那小孩正抱着妈妈的大腿，抽泣着说：“妈妈，那就买一样，买一样好不好嘛？” 　　老王：“……” 　　光头男人：“……” 　　小谷芋原本还要拒绝的，但见董胖一副不买不行的架势，只好走到货架上，拿了一包小的上好佳虾片。 　　这个比较便宜，他记得的。 第30章 表演才艺啦 　　董胖见小谷芋如此懂事，也不再多说，掏出硬币付了钱。 　　而那边，耍赖要买零食的小孩终于得逞，他跑到货架边上拿了包最大号的薯片，美滋滋地跑到柜台前让自己妈妈付钱。 　　董胖一股莫名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小谷芋拉了拉董胖的手，声音怯生生的：“爸爸，我们走吧？” 　　“走吧。”董胖说。 　　三人一同走出了超市，董胖想着既然小孩不吃零食，那自己就给他做点好饭好菜，又想了想现在天气冷了，米饭凉得快，不如面食来得热气腾腾。 　　“小芋头，今天吃饺子好不好啊？”董胖便问道。 　　小谷芋从来不挑食的，自然是都说好。 　　老王一听董胖要做饺子，双眼放光，搓搓手讨好地看向董胖：“你这饺子，有没有我的份啊？” 　　董胖在心里算了算，老王上次吃自己做的饭的时间，“有有有，想吃多少吃多少。” 　　老王开心了，忙问做什么馅的。 　　董胖想了想，决定做个芹菜猪肉馅，他先前买过芹菜回家，小谷芋还挺喜欢吃的。 　　不多时，董胖买好了新鲜瘦肉和绿油油的芹菜，还买了一袋五斤的面粉。 　　三人一同回家，路过便利店，老王顿住了脚步：“我去买点东西。” 　　老王说着走进便利店，不多时，手上提着一大瓶黑乎乎的东西出来了。 　　董胖看着老王手里的黑色液体，困惑道：“家里还有酱油，你买这个做什么？” 　　老王：“……这可不是什么酱油，这是一种饮料，名字叫做可乐。饮料是大人小孩都可以喝的东西，也不会喝醉，我买一瓶给你们尝尝鲜。” 　　这次买饺子材料的钱都是董胖自己掏的，老王为人客气，不愿占人便宜，这才想着要买瓶可乐。 　　董胖看着那黑乎乎的东西，心想这玩意能好喝吗？一会儿自己一定要先尝尝，好喝了再给小谷芋。 　　倒也不是不相信老王，就是单纯地对黑色液体持怀疑态度。 　　回到家中，董胖和老王进厨房开始忙活，准备和面洗菜剁肉。 　　小谷芋则被董胖拦在了院子里，陪着容潇说话。 　　容潇见小谷芋回来，忙道：“小芋头，浴室里暖和吗，洗完澡冷不冷啊？” 　　小谷芋摇摇头：“浴室里很暖和，有一盏黄色的大灯，只要照着就不冷，像夏天一样呢。然后从水龙头里出来的水也是热乎乎的，还有一种吹，吹风机，可以吹干头发。” 　　小谷芋眼眸亮晶晶地说着，有点儿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模样了。 　　容潇见小孩喜欢，便道：“那下次还让你董爸爸带着你去浴室洗。” 　　小谷芋却是没有答应，语气低落了几分：“也……也不用啦，其实没有比家里啊暖和很多的，我在家里洗也可以哒。” 　　容潇越来越习惯小孩的脾气，知道他这是觉得去浴室洗澡贵了，便带了点恐吓的意味：“洗一次澡也就十五块，但你如果因为在家里洗澡感冒了，生一次病就要上千元哦。” 　　小谷芋数数都只能数到一百，哪里听过上千这么多，当即吓傻了，表示自己一定乖乖去浴室洗澡，不生病，不感冒。 　　容潇见自己的恐吓得逞，面色柔和下来，摸摸小孩柔软的脸颊肉：“这就对了。” 　　小谷芋站在原地乖乖给摸，还把另一边脸也凑过去给妈妈捏捏。 　　容潇被可爱到血条归零，双手托着小谷芋的脸蛋，在他额头上吧唧了一口。 　　小谷芋瞬间小脸通红，哒哒地跑进了客厅里。 　　就在容潇以为这小孩一时半会不会出来了的时候，小谷芋手里拿着包开了封的上好佳虾片又出来了，慢吞吞地踱步到容潇身边，双手将虾片递过去：“妈妈。” 　　容潇抬头，就见自家小孩正傻乎乎地把零食捧给自己吃。 　　她前段时间去幼儿园门口摆摊，看见有个家长吃了一口孩子的零食，那孩子当场就又哭又闹，场面一度不受控制，护食的很。 　　小谷芋却是每次有什么好吃的，都第一时间拿出来分给她和董胖。 　　“这是你董爸爸新给你买的零食吗？”容潇意思意思拿了几片塞进嘴里。 　　小谷芋点点头，转身往厨房去，继续分享自己的零食。 　　一包上好佳在分享中被解决完毕，董胖那边也分别调制好了饺子皮和肉馅。 　　想着既然是一家人一起吃，一起包饺子的话意头更好，董胖便把小谷芋和容潇也叫进了厨房。 　　反正饺子皮和馅自己都已经做好了，应该也翻不了什么车。董胖如此想着。 　　他拿起一张饺子皮，往里面填充馅料，一边演示一边说：“馅一定要放在饺子皮的中间，然后将饺子皮对半，用力压牢固，这样一会儿才不会在煮的过程中破皮。” 　　容潇和小谷芋听得认真，一同点点头，然后一人拿过一张饺子皮。 　　在董胖鼓励的目光中开始包饺子，小谷芋很快就捏出一个圆圆胖胖的大饺子，而反观容潇，她的那只装了过多的馅料，在压边的过程中就爆炸而亡。 　　她吸取了教训，第二次放了更少的馅料，压边也成功完成，只是她那只饺子混在其他饺子中间，明显有点营养不良的意思。 　　容潇：“……” 　　她有点上头了，愤愤拿起一张新的饺子皮再度尝试，好在第三次，她终于成功把握了分量。 　　饺子安安稳稳地在她指尖成形。 　　“妈妈好棒！”小谷芋当即捧场。 　　“谢谢小芋头，小芋头也很棒！”容潇给小谷芋捧场。 　　老王推推董胖的胳膊：“胖啊，你也很棒。” 　　董胖：“……老王，你也是。” 　　厨房里一片欢声笑语，比饺子煮开时冒出的水雾还要热闹。 　　人多力量大，二鬼二人齐上阵，很快就将饺子包完了，董胖便统一将饺子下了锅，煮到一只只浮起来翻肚皮才用漏勺装出来放在盆子里。 　　然后就是调蘸料，董胖知道容潇和老王都吃辣，便给他们和自己调了一模一样的蘸料：酱油，醋，香油，辣椒，小谷芋的则没有放辣椒，以免辣到小孩。 　　一切准备就绪，四人便上了桌。 　　刚坐下，分好各自的蘸料，老王献宝似的将自己的可乐拿上了桌，又从厨房拿来四个碗。 　　他拧开瓶盖，可乐瓶里顺势发出嗤的一声，紧接着一股棕红色的气泡疯狂上涌，看得其余三人皆是一愣。 　　董胖：“……你这个，真的能吃吗？” 　　看着不像什么正经能入口的东西，倒有点像洗洁精。 　　老王一脸你说啥呢：“当然能吃了，你怕啥，镇上人夏天都喝这个可乐呢。” 　　老王说着吨吨吨倒满四只碗，让大家分了。 　　小谷芋看着分到自己面前黑乎乎的可乐，碗壁上沾满了大大小小的棕色气泡，正一个个漂浮向上游。 　　很是有趣。 　　他便低下头，趴在碗边啜了一小口，紧接着，小谷芋睁大眼眸，向董胖和容潇安利：“虽然有点奇怪，但是很好喝！爸爸妈妈，你们也试试！” 　　容潇和董胖自然不会拒绝自家崽儿的安利，便也端起碗，喝了一口。 　　“别说……确实有点奇怪，但是挺好喝的，嗝~”董胖没忍住打了个嗝。 　　一向优雅的容潇也：“嗝~” 　　小谷芋：“嗝~” 　　老王：“……”显得他不打嗝就有点融入不了啊。 　　他赶忙喝了一大口，跟着打嗝。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可乐有点意思。”一向不怎么主动开口和老王说话的容潇都开了口。 　　气氛很好。 　　董胖也跟着说：“这可乐不错，我的饺子也不孬，大家快趁热吃！” 　　芹菜猪肉馅的饺子，董胖特地把芹菜和猪肉分开了剁，然后再拌在一起的，他没有把芹菜切得特别碎，这样咀嚼起来会有脆脆的口感。 　　皮也擀得很好，又大又薄，包出来的饺子自然是皮薄肉多的。 　　不知道比外头卖的好吃多少倍。 　　老王被香得连吃了三四只，这才抬起头说话：“要知道你饺子包的这么好，我早就让你做了！” 　　容潇：“确实好吃。” 　　比她家中名厨所做还要有滋味。 　　小谷芋干脆不开口了，直接用行动证明饺子的好吃，他将蘸料碗往董胖那边推了推：“爸爸，我还想吃。” 　　董胖被这么多人同时夸赞着，憨厚的脸涨得通红，埋头用公筷给大家添饺子。 　　他这人嘴巴笨，也不会说什么好听话回应恭维，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大家多吃点。 　　最后，四人都吃得饱饱的，没什么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明明知道天色已晚，也该收拾收拾睡觉了，但偏偏谁都没有主动开这个口。 　　他们不约而同地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温馨时刻。 　　天南地北地说了一通，话题最后还是回到了小谷芋身上，老王道：“听说小芋头最近跟着容姑娘练琴，练得怎么样啦？” 　　容潇有心锻炼一下小谷芋在人前演奏的心态，便说：“最近刚学完一首新曲。” 　　她说着，看向小谷芋：“小芋头，你想弹给董爸爸和王叔叔听一听吗？” 　　小谷芋被容潇点了名，当即在椅子上坐直了小小的身体，犹豫片刻后认真地点点小脑袋：“我想。” 　　爸爸和王叔叔都对自己很好，他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最近有很努力地学琴。 　　“那好，妈妈去给你拿琴。”容潇说着起身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将琴幻化在自己掌中，而后拿着琴回到客厅，把琴放在小谷芋面前。 　　小谷芋第一次在除了妈妈之外的人面前演奏，有些紧张地呼了几口气。 　　“小芋头加油！”董胖见自家崽崽紧张，立刻打气。 　　“小芋头，弹完了叔叔给买大白兔奶糖吃！”老王也跟着鼓励道。 第31章 小鸡的新窝 　　在三双望向自己，满是期待的眼眸注视下，小谷芋闭上了眼眸，用妈妈教的方法沉静下波动的内心情绪。 　　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慢慢平缓下来，小谷芋睁开眼，小手落在琴弦上，随着他手指在琴弦上来回跳跃，轻快的琴音从他手中倾泻而出。 　　小谷芋弹的是一首相对简单的曲子，调子轻快悠扬，让人很容易跟着曲调摆动。 　　董胖和老王很快就被琴音感染，跟着摇头晃脑起来，容潇则是侧耳细听小谷芋的每一个音调，用严格的态度对待小谷芋的演奏。 　　好在小谷芋学得十分扎实，平时练习也刻苦，一曲下来，并无什么明显的错误，只是技巧上还是有些欠缺。 　　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小谷芋刚弹奏结束，董胖和老王就啪啪鼓掌，仿佛两只在岸边拍肚皮的海豹。 　　容潇没他们这么浮夸，只是满意地朝着小谷芋轻笑一下，点点头。 　　小谷芋一时间得到了三份赞扬，刚白下去的小脸蛋再次红扑扑的，像是一只熟透了的小苹果。 　　“小芋头弹得真不错，过来给爸爸亲一下。” 　　“来妈妈这儿，妈妈给你说说改进一下哪里还能更好。” 　　…… 　　家长们纷纷招呼着小谷芋过去，小谷芋无比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正被这么多人同时爱着，被人需要和爱着的感觉真好。 　　小谷芋仿佛黑葡萄般的眼眸中流露出灿烂的笑意，朝着自己的家长们小跑过去。 　　那是光照进他黑暗世界的地方。 　　过了几日，气温又降了一些，小谷芋被裹得越发厚实，戴上容潇为他准备的“全副武装”。 　　分别是一件白色的长款面包棉服，黑色的加绒外裤，一条大红色的毛线围巾，一个绣着个小芋头的红色毛线帽，一双毛线手套，以及一双加了绒的毛线保暖鞋。 　　小谷芋原本就被养得胖了一些，再加上穿得多，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矮矮的小雪人，圆乎乎的。 　　导致老王看见小谷芋的时候，忍不住打趣了他一番，也不管他叫小芋头了，就叫小雪人。 　　小谷芋被叫小雪人，非但没有气恼，还十分配合地半蹲下身子，用长款白色棉衣盖住自己的jiojio，然后举起双手，真的扮演一个小雪人。 　　后来老王把这件事当成了玩笑说给董胖和容潇听，这二位不正经的家长也就跟着学。 　　惹得小谷芋一天要变好几次小雪人，业务很是繁忙。 　　今天是个灰蒙蒙的阴天，灰了没多久又开始下今年的第一场雪，容潇坐在屋内点了油灯织帽子，小谷芋就坐在门槛上看雪。 　　雪花纷纷扬扬地吹着，落在小谷芋手套上，小谷芋轻轻往雪花上哈了一口热气，雪花就融化了。 　　院子外的小鸡们早早被猜到今天会下雪的董胖赶回了鸡笼里，放在了客厅里，十只小鸡叽叽喳喳地叫着，吵得人脑子疼。 　　容潇抿抿唇，是一个忍耐的弧度。 　　她对声音十分敏感，这会儿受影响就格外明显。 　　董胖看着容潇忍耐的神色，又看看坐在门槛上看雪的小谷芋，脑海中产生了一个念头。 　　自己可以学小谷芋，给小鸡做个稻草屋子啊。 　　董胖将自己的想法和小谷芋说了说，小谷芋当即表示自己也要帮忙。 　　半小时后，雪下得小了些，董胖和小谷芋出了门，走到大樟树下，打算将原先小谷芋住的稻草屋拆下来，再重新组装到院子里。 　　小谷芋负责拆自己之前绑的稻草结，董胖则负责搬运，父子同心，很快就将稻草屋拆得七七八八。 　　小谷芋提醒董胖：“爸爸，我们家的院子地面没有这里高。屋子地下可能会渗水……” 　　董胖也想到了这事：“爸爸等下去找几块木板子，用石头隔着垫在木板底下就可以了。” 　　“好哦，”小谷芋赞同地点点头。 　　稻草屋拆解完毕，董胖三两下就将东西搬进了院子，而后对小谷芋道：“爸爸去找几块木板，你就在家等着爸爸回家，咱们一起装屋子。” 　　小谷芋点点头，乖乖坐在门槛上等待董胖回来。 　　不多时，董胖在风雪中背着块木板回来了，从老王家的方向。 　　刚才发生过什么已经一目了然。 　　董胖找了几块相对平整的石头，分别垫在木板的四个角下，又让小谷芋上去踩了踩，确定已经达成平衡，这才将四根木棍支柱插在木板的四个角外。 　　紧接着就是将稻草墙绑在木棍上的操作，董胖和小谷芋一起动手，很快就将稻草屋做得七七八八。 　　紧接着就是稻草屋的防水工作，正巧董胖前段时间捡破烂的时候，捡到过一大块塑料膜，他觉得有用，就带回来放着了，今天刚好能派上用场。 　　董胖将塑料膜摊开，单手用力一扬，塑料膜便覆盖住了稻草屋的屋顶，小谷芋乖巧地走到董胖对面，扯扯塑料膜，将没有被盖住的那边稻草墙也盖好了。 　　再用绳子将塑料膜固定好，一个能够遮蔽风雪的稻草屋就完成了。 　　小谷芋自己钻进屋子里体验了一下，确认比室外暖和多了后才让董胖把小鸡们带过来。 　　董胖一手提着一个鸡笼，打开了鸡笼门，倾斜着笼子，小鸡们便老老实实走进了稻草屋里。 　　小鸡们的活动区域大了一些，也没像刚才在笼子里一般叽叽喳喳叫了。 　　小谷芋蹲在地上，看着已经比之前大了一些的小鸡，心里希望它们快快长大，也好让自己捡鸡蛋去卖，为爸爸妈妈减轻一些负担。 　　房间内，小鸡们被带到屋外，容潇便不觉得吵闹了，织帽子的速度重新快起来。 　　她知道这是在董胖和小谷芋的努力下达成的，杏眼中流露出粲然的笑意。 　　明明三个成员都是拼凑而成的，却真有种家人之间守望相助的味道了。 　　董胖和小谷芋带着满身的寒气走进屋子里，容潇起身，将放着热炭的不锈钢盆往二人面前推了推。 　　容潇一边织帽子，一边看着小谷芋和董胖在自己对面烤火，窗外仍在下雪，很快将一切染上银白，显得寂静万分。 　　屋子里，却是热意融融，仿佛已到开春。 　　晚饭董胖做的是一大锅白萝卜炖筒骨，汤热乎乎的，十分暖胃，白萝卜炖得软烂，筒骨里的骨髓十分鲜美，小谷芋一连吃了两大块。 　　入夜后，董胖不惧风雪，依旧提着麻袋出了门。 　　他飘到一个小区垃圾桶旁，正准备施法翻垃圾桶，就见不远处的楼道里拐出一个人影，董胖忙落在地上，装成正常人模样。 　　那人影慢慢地走近了，是个年轻的姑娘，长相很文静，她神色带着点防备，等看清董胖手里拿着的麻袋后才松了口气：“您这个点儿还出来捡瓶子啊？” 　　“嗯，养家糊口嘛，”董胖随口答应着。 　　姑娘借着路灯，看清了董胖的模样，忽的笑了一下：“哎，您是不是那天带着孩子在我们幼儿园门口看小朋友们的那个先生？” 　　董胖听她所说，抬起头来看了这姑娘一眼，“你是……那天的生活老师？” 　　“是我，我叫宋欣，您叫我小宋就行。”姑娘脸上的警惕完全消散了，“没想到在这还能碰上您，您要是不嫌弃，我那还有一些瓶子没来得及处理，我拿给您吧。” 　　“哎，谢谢小宋老师。”董胖捡破烂卖这段时间也遇到过几个人，但那些人每次看到他，都是躲得远远的，这倒是头一回有人主动和自己说话。 　　他还觉得有点稀奇。 　　宋欣的房子在二楼，她用钥匙开了门要请董胖进去坐坐，董胖忙拒绝了，人家一个年轻姑娘，自己进她房间多少有点不像话。 　　宋欣没有坚持，自己进屋拿瓶子去了。 　　董胖就站在楼道里等着，等了没几分钟，宋欣就拿着一塑料袋的瓶子出来了，她将塑料袋递给董胖，又从玄关上拿了一个已经灌好热水的小热水袋出来：“今天天气冷，您拿着暖暖手吧。” 　　董胖忙拒绝：“不行，这我不能要，你已经给我这么多瓶子了，我怎么还能再拿你东西。” 　　宋欣笑了笑：“没事的，我有好几个，空着也没什么用，您就收下吧。” 　　她看董胖也挺不容易的，大半夜的还要出来捡瓶子，可见条件之困难，能顺手帮一点也就帮一点。 　　董胖：“那就谢谢了，小宋老师。” 　　“不客气，我以后攒着瓶子，下回您再来我们小区可以一起带走。” 　　…… 　　一阵寒暄后，宋欣进了屋子，董胖也扭身下楼，回过头，隐约瞧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慌忙地窜下了楼梯。 　　董胖有些疑惑地皱皱眉，这半夜的，什么事能这么着急啊。 　　他背着麻袋下了楼，还特地多张望了几眼，但也没瞧见刚才的可疑身影，便继续往下一个垃圾桶去了。 　　…… 　　第二日，董胖到老王家中下棋，下到一半时，随口和老王提起这件事，老王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表情逐渐严肃起来：“你说的是严华小区吧？那小区以前出过事，之前有个姑娘上完夜班回家，被一个畜生拖进路边的花坛……那姑娘受不了风言风语，后来就搬走了，因为小区比较旧，没装过监控，那畜生就没被抓到。现在距离那事情也过了好几年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以后你再去那小区，就多注意着点，这小宋老师人不错，也没瞧不起咱们捡破烂的，能照顾就照顾一下。” 　　董胖一听还发生过这种事，当即点点头：“那是该照顾照顾，而且我觉得昨天看到小宋老师的时候，她神色就有点不对，像是在防备什么人似的。” 第32章 惩治大坏蛋 　　如此一来，董胖就对这件事情上了心，晚上到严华小区时特地把宋欣家楼道转了一圈，董胖为了不打草惊蛇，是隐匿了身形转的。 　　这一转，还真让他发现了异常。 　　他发现有个高个子，相貌普通的男人在楼道里走来走去，走得歪七扭八地，仿佛在躲藏什么东西似的，有时候还半弯下身体走路。 　　董胖险些要觉得这人是中邪了。 　　不过他看得出来，这人身上并没有鬼气，应该不是中邪。 　　董胖想不明白，干脆直接敲了宋欣家门。 　　宋欣听出是董胖的声音，便客气地请董胖进去坐，董胖这一次倒是没有拒绝。 　　宋欣的屋子不算大，但胜在干净整洁，东西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董胖随口和她寒暄几句，然后说回到了正题上：“小宋老师，我刚上楼的时候，看见有个人影从你家门口窜走，昨天我下楼的时候，好像也看见这个人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啊。” 　　原本还算平静的宋欣听了董胖的话，当即脸色煞白，很激动地站起来：“真的吗！您真的看到了？！” 　　宋欣从半个月前就感觉有人半夜在自家门口往里头看，还时不时会发出细碎的小声音，但她去物业查了监控，监控里什么都没有，那保安还说她是疑心病太重。 　　宋欣也就放松了几天，但……后来就不是蹲在门口那么简单了，她这几天明显感觉有人跟着自己，但每次回头，却又是空空如也。宋欣几乎要怀疑是自己的脑子出问题了。 　　自然也没敢把这事说给同在一个小区的爸妈听，怕老人家听了提心吊胆。 　　董胖见宋欣这么焦急，赶忙道：“对，我看的清清楚楚，就是那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一会儿贴墙走一会蹲着走的。” 　　宋欣脸色更白了，颤抖着声音：“难怪……难怪我每次去查监控，都查不到东西。” 　　她们小区的监控是发生那件事之后装上的，装的数量不算多，若是有心想要避开，也不是没有可能。 　　董胖见宋欣如此害怕，忙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小宋老师，发生了什么事，你要不和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宋欣双手捧杯，不停地搓着，慢慢将自己这十几天的经历和盘托出。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即便是报警……但那人说到底还没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警方也无法对他做出多重的审判。 　　宋欣崩溃地捂住脸，眼泪顺着指缝淌在地上。 　　董胖知道这姑娘心里苦，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只好说些其他的事，试图转移宋欣的注意力。 　　“小宋老师，你看要不要我给你形容一下他的样貌，好让你想想自己认不认识这个人？” 　　宋欣闻言果然停止了哭泣，用纸巾擦擦眼泪，“您说。” 　　“这个男人身高比我矮一点，穿一套灰色的运动服，右边眉弓上有一个不大的疤。” 　　宋欣很快反应了过来：“是安建！” 　　安建，也就是小区的保安，上次她去查监控，安建还说她小题大做，神经过敏。 　　她终于意识到跟踪自己的人，为什么能如此自信可以躲过全部的摄像头。 　　因为他可以一天天对着监控视频调整，直到完全不会出现在镜头里。 　　宋欣害怕极了，她总觉得安建现在正在某处窥伺着自己。 　　董胖看她现在这样应该也没法再好好休息，“小宋老师，您在这边有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家人，我送您过去借住几天吧？” 　　宋欣害怕地点点头，拿上手机充电包以及学生的小作业，跟着董胖往外走。 　　她浑然不知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只想着先暂时躲避。 　　董胖在宋欣的指路下，把她陪到了同小区的父母家门口。 　　宋欣站在门口，刚准备敲门，忽的顿了顿：“董先生，今天多谢您，要不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跟踪我……” 　　“不客气，小宋老师是个好人，会有好报的，不用太担心那个安建的事，说不定这人过几天就自己去警局自首了呢？” 　　宋欣知道这是董胖宽慰自己的话，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有些勉强。 　　…… 　　当夜，安建眼见着宋欣被一个中年男人送到了父母家，也不敢再跟下去，只得讪讪回家。 　　回家后，他躺在床上，左右翻了几次身，慢慢地陷入了梦境之中。 　　与此同时，董胖也按着安建的姓名来到了他的梦境。 　　安建梦到自己如同往日一般跟在“宋欣”身后。 　　他喜欢宋欣很久了，因为宋欣是个好姑娘，每次看到他都会笑着打招呼，人又在幼儿园里工作，职业也很好，父母都是退休老师，家境殷实。 　　安建何尝不知道自己配不上宋欣，但……万一呢。 　　万一宋欣在某一天，忽然出了什么事，没了名节，自己不就配得上了吗？ 　　安建想着，阴恻恻地笑开，双眼死死盯着前面的“宋欣”。 　　或者是梦境的缘故，安建今天的跟踪格外顺利，他跟到“宋欣”家门口，忽然发现今天的“宋欣”竟然忘了关门。 　　天大的好机会！ 　　安建如此想着，心脏狂跳着推门走进屋子。 　　房间内，“宋欣”正坐在沙发上批改作业，长发垂着，遮住脸颊，模样很是温婉。 　　安建忍不住了，当即冲上去，从背后一把抱住“宋欣”。 　　下一刻，他就看到了此生最为恐怖的一幕。 　　只见被他抱得严严实实的“宋欣”一百八十度地扭过头来，白皙的脸上挂着狰狞的笑意。 　　安建被吓得当场就萎了，扭头要逃，却见“宋欣”手一挥，房间门就关得死死的，安建回头看“宋欣”。 　　就见“宋欣”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血淋淋剥去人皮的鬼，她笑嘻嘻地贴上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厨房剪刀…… 　　“啊！！！！”安建尖叫着，感觉身下热烘烘湿漉漉一片。 　　他竟然就这么被吓尿了。 　　他赶忙开灯，查看自己的身下，确认配件还在，安建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他就看见了房门边的剥皮鬼，正笑嘻嘻地盯着自己身下。 　　…… 　　安建就这样被套娃梦境折磨了一整夜，终于醒来后，脸色铁青得没有半点人气。 　　早上上班还因为魂不守舍而被队长大骂一顿。 　　他迷迷糊糊地想趴一会儿，却又瞧见不远处，穿着昨夜梦里的衣裳的宋欣正从楼道里走出来。 　　顿时就给吓得一激灵，头也不敢抬了。 　　安建就这么被折磨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向梦里的剥皮鬼妥协，按照她的意思去警局自首，交代自己几年前的罪行和最近的尾随行为。 　　这一日，宋欣拎着自己的工作包出门，刚走到楼下，就见一群老头老太太聚在一起，说些什么。 　　她走过去，其中一个老太忙叫住她，神秘兮兮地说：“宋老师，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小区的保安，就那个叫安建的，今早去警局自首了，原来前几年那个qj犯就是这小子！” 　　宋欣听到这个消息，错愕地张大嘴。 　　怎么会……安建竟然真的和董先生说的一样去自首了？ 　　可他既然敢把一件事重复做第二次，显然是一点都没意识到错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主动自首呢？ 　　宋欣莫名想起自己这几日经过小区的岗亭，安建都是一副惊恐的模样，跟活见鬼似的。 　　莫非……还真是亏心事做多，被鬼找上门了？ 　　宋欣在幼儿园里，把这事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同事说了说，那同事虽然年轻，却有几分迷信，当即道：“那你可得好好谢谢这位董先生，或许他就是天生的嘴特别灵，说什么就来什么，也算是帮上你了。” 　　宋欣也是这个意思，当即就拉着同事去超市买些谢礼。 　　想着董胖是个有孩子的，特地多买了些小孩子的食物。 　　当晚，宋欣站在楼道口等着董胖来捡垃圾，好不容易等到了人，忙要让他上楼坐坐。 　　感谢了一番后，宋欣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董胖。 　　是一些小孩子的读物画本，还有儿童故事大全，以及一箱儿童奶，一些小孩子会喜欢的零食，还有一瓶价格不错的酒。 　　董胖没想到宋欣这姑娘这么客气，连忙推拒：“这不行，我不能要的。” 　　“不，请您一定要收下，我的感觉一向很准的，您这次一定帮了我的忙。”宋欣语气诚恳，又说：“这些东西大多是小孩子用的，就算您不要，我也没地方处理啊。” 　　话说到这份上，董胖也就接受了这份礼物。 　　宋欣却犹觉不够，还特地和董胖说：“您的孩子要是明年来我们幼儿园，到时候记得找我办入学，我们学校是私立的，推荐一个孩子入学我可以提成五百，我到时候把这钱还给您。” 　　董胖点头：“哎，那到时候就麻烦了。” 　　宋欣：“这有什么麻烦的，举手之劳。” 　　一人一鬼客客气气地寒暄完，董胖带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 　　第二天清晨，小谷芋起床吃早饭，在饭桌上看见了一瓶模样很金贵的牛奶，有些奇怪：“爸爸，您给我买零食了吗？” 　　董胖忙摇摇头反驳：“不是，这是爸爸前几天做了件好事，帮了一个姐姐忙，那个姐姐知道爸爸有小芋头了，所以特地给爸爸挑了些小孩子的东西。” 　　小谷芋听完董胖的话，一本正经地竖起大拇指夸夸：“爸爸帮了姐姐的忙，爸爸好棒！” 　　董胖被小谷芋的童言童语夸得老脸一红，眼神控制不住地往天花板上飘。 第33章 一起买年货 　　为了缓解自己的窘态，董胖试图转移话题：“小芋头，快试试牛奶好不好喝，爸爸来给你打开啊。” 　　董胖说着拿起牛奶，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方形包装，小声嘀咕：“这包装真怪，怎么没有开口的地方？” 　　见过牛奶盒的小谷芋小声提醒：“爸爸……侧面贴着的那个东西是吸管，把它插进牛奶盒上面颜色不一样的洞洞里面就可以了。” 　　董胖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没有小谷芋懂得多，老脸再次一红，这次是臊的。 　　他按照小谷芋说的办法打开了牛奶，递过去。 　　小谷芋却没有直接开始喝，他白皙的小脸蛋上一副为难的模样，皱着眉：“爸爸，我很喜欢今天的油条，如果要喝完这瓶牛奶的话，我就吃不下油条了。” 　　他说着还看了眼自己的小肚子。 　　吃不下是真的，想让容潇和董胖也吃一些也是真的。 　　董胖：“那爸爸妈妈帮你喝一点？” 　　董胖秒懂崽崽的意思。 　　小谷芋得到董胖的回复，哒哒哒跑到厨房里，拿回来两只碗，摆在董胖和容潇面前。 　　董胖见小孩如此殷勤，便拿过牛奶盒拔下吸管，分别往两个碗里挤了一些，然后将牛奶盒递给小谷芋，小谷芋摇摇牛奶盒，感觉剩下的还是有点多，“爸爸再倒一点。” 　　一分钟后，二鬼一崽面前都摆着牛奶。 　　小谷芋吸了一口奶，甜滋滋的，是他最喜欢的奶香味，再配上董胖炸得酥脆的油条，很是相得益彰。 　　董胖和容潇见崽吃得开心，自己也跟着尝试了一下。 　　容潇活着时是喝过鲜奶的，但那时候她总觉得腥，并不喜欢。 　　现在这一份却不同，完全品尝不到一点腥味不说，还保留着牛奶的香醇。 　　容潇和小谷芋一起吨吨吨喝奶，看得董胖也跟着端起碗。 　　于是很快就变成了二鬼一人吨吨吨喝奶。 　　即便是厉鬼，对好喝的牛奶也毫无抵抗力。 　　吃完早饭，董胖想起昨天小宋老师还给了自己一些书本，忙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在容潇面前：“你看看这些书，是昨天小宋老师让我给小芋头看的。” 　　容潇便拿起一个带图的小故事本翻看几下，似乎是觉得有点意思，看到结尾还笑了笑。 　　董胖不识字，只能干好奇：“怎么样，这书好看不？” 　　容潇：“不错。” 　　小谷芋好奇地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容潇，“妈妈，这书上说的是什么啊？” 　　容潇看着一大一小两双好奇的眼睛，无奈地笑了笑：“我说给你们听吧。” 　　容潇话音刚落，小谷芋和董胖便同时向容潇身边靠了靠。 　　容潇将绘本翻回到第一页，指着第一幅图说：“这是一条很孤独的大蛇，因为长得太大，太恐怖了，所以没有小动物愿意和它交朋友。大蛇也很想去游乐园玩耍，但是它每次一到游乐园，其他的小动物就都被它吓跑啦，终于有一天，大蛇见到了一只小兔子，小兔子正因为玩不到滑滑梯而难过，连大蛇靠近自己都没有发觉。” 　　“大蛇知道了小兔子为什么这么难过，就邀请小兔子在自己的身上玩滑滑梯，它摆出各种形状的滑梯，小兔子玩得很开心，其他的小动物也靠了过来，想和大蛇一起玩，就这样，大蛇有了很多的好朋友，再也不孤单寂寞了。故事结束。” 　　小谷芋从没有听过这么有意思的故事，听完后眼眸亮晶晶地感叹：“妈妈，这个故事真是太好了，大蛇也有自己的朋友啦。” 　　董胖笑了笑：“这条大蛇运气不错，能遇到不害怕自己的小兔子。” 　　就像他和容潇遇到小芋头一样。 　　容潇听出董胖话语里的意思，也跟着笑起来。 　　屋外是严寒的风雪，屋内是童话般的美好氛围。 　　此后，容潇每天都给小谷芋和董胖讲一个小故事。时间一天天地过去，眼看已经是一月中旬，年关将至，董胖工作的工地给工人们发了工资。 　　董胖这些天一共辗转了两个工地，共计上工24天，但因为这回上的都是白班，一天工资就只有二百五，外加十块餐补，也就是共计6240元，还有晚上捡的破烂，董胖前段时间挑了个价钱高的日子卖出去了，得了一千多一点。 　　扣除掉这段日子的日常开销，还剩下五千零一点。 　　说起来若是平常的养孩子，花销肯定不止这么点，但小谷芋一不吃零食，二不怎么买衣服，古琴兴趣班还是在家跟着容潇学，自然没有什么大的开销。 　　容潇这两三个月来也靠卖帽子手套赚了三千多点，她和董胖一合计，决定先放五千压箱底，这钱就不再动了，留着来年九月给小谷芋交学费。 　　至于剩下的三千多，董胖上市场打听了一下，知道这钱想买个小牛崽还是勉强，但买猪羊却是绰绰有余。 　　就这样，董胖花了一千块，从贩子手里买了一头小猪仔，一只小白羊，还有一些饲料。 　　猪和羊没有像小鸡一样养在院子里，毕竟这些东西味道大，董胖在家附近找了个空屋，将猪羊安置在了里头。 　　小谷芋想承担猪羊的喂养工作，被董胖毫不留情地拒绝。 　　小屁孩还没他做的猪羊圈的围墙高呢。 　　就这么忙碌了几天，终于到了屯年货的日子。 　　吃过早饭，董胖一家三口一起出动上镇里采买，还按老王的要求也叫上了他。 　　老王往年都是敷衍着过的，买点肉就算凑活过去了，但今年不一样，今年有了小谷芋，有人要到他家拜年的！ 　　他怎么也得准备些果脯瓜子，还有过年红包不是。 　　二人二鬼兴冲冲地赶到集市上，集市比往常要热闹得多，摩肩接踵，董胖看这架势，都不敢放小谷芋自己走，忙将小孩抱在怀里，锢得紧紧的。 　　街道上的人们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偶有遇到认识的，互相打着招呼，问对方还有哪些东西没买齐，又问什么什么买了没有，哪买的，多少钱，觉得对方买的便宜，还要问问地址。 　　董胖和容潇一千多年都没过过年了，在这样的氛围中也被感染上过年的喜悦。 　　老王一个孤寡老人，往日上街倒还好，但在这过年前的日子出来逛，见别人都是孩子老婆陪着，他一个人出来，心里能好受吗？ 　　但今年不一样，他可不是一个人！ 　　老王想到这里，脸上的褶皱都笑开了几分，他格外大声地和自己认识的老板们打着招呼，等待着对方问他一句：“老王，你今天不是一个人来啊？” 　　道路两边，最打眼的还要属卖福字和对联的摊子，二人二鬼凑过去，看那些模样各不相同的对联，董胖和老王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然后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识字，一同将目光看向容潇：“容姑娘，你给挑一挑，挑个意头好的。” 　　其实春联哪里有意头差的呢？不过容潇也懒得反驳，她给老王挑了副保佑身体健康的，给自家挑了个万事如意的。 　　选好春联，付了钱，一行人去往下一个摊位买干货。 　　董胖买了些混装糖果，葡萄干，核桃，瓜子花生。老王按着董胖三分之一的量买的，毕竟他就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 　　买完了这些，便是过年要吃的菜了，这个董胖倒是早就想好了，他买了几条笋干，让老板帮忙用机器切成小片，又买了十斤五花肉，准备腌成腊肉，还买了些其他的肉，打算一起腌制处理。 　　没有冰箱，东西还是要腌制过才能放得久。 　　买了肉类，再然后是酒水饮料，董胖家里还有瓶小宋老师送的酒，便让老王别买酒了，只买了雪碧可乐和橙汁。 　　感觉买的差不多了，一行人就要回家，董胖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还有点东西没买。我去去就回。” 　　他说着跑进了人群里，不多时，董胖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叠红包袋，红彤彤的，很是喜庆。 　　老王看到了，忙说：“分我一个，我到时候也要用的。” 　　老王本想用红纸包红包的，但董胖这红包袋这么好看，自己要是用红纸，不就被他比下去了吗！ 　　董胖抽出一个递给老王，剩下的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唯恐折坏了。 　　小谷芋看见红包袋，就隐约猜到爸爸和王叔叔是要给自己包红包，心里雀跃地不行。 　　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红包袋呢！到时候一定要把红包袋都好好珍藏着。 　　一行人带着东西满载而归，回到了荒村。 　　董胖马不停蹄地开始腌肉，他在干净的水桶里倒入了大量的酱油以及盐，而后将自己买的各种肉都塞进了桶里。 　　小谷芋蹲在旁边看，好奇道：“爸爸，这样做完肉就不会坏了吗？” 　　董胖：“对，而且还会变得很鲜美，过几天能吃了，爸爸给你切一块蒸在饭上，你就知道爸爸做的腊肉有多好吃了。” 　　小谷芋很是期待地点点头。 　　董胖将肉处理完，又要去烧灶台，小谷芋赶忙自告奋勇：“我来帮忙！” 　　他不给董胖拒绝的机会，当即就在灶台后坐下了，熟练地开始点火。 　　董胖默认接受了小孩的好意，往锅里加了一些清水。 　　小谷芋：“爸爸，现在烧水干什么？” 　　董胖解释道：“烫笋干，笋干要用热水烫过口感才会好。” 　　小谷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蹲在旁边看董胖操作。 　　水烧热了，咕嘟咕嘟开始冒泡，董胖忙将买来的笋干倒进红水桶里，又将滚水一勺一勺舀进桶里，原本偏黄的笋干立刻被烫得有些发白。 　　但这样还不够。 　　董胖拿出新买的圆形木棒槌，开始用棒槌按压泡发了的笋干。 　　发出闷闷的咚咚声。 　　小谷芋在灶台后看了，觉得有趣，“爸爸，可以让我试试吗？” 　　董胖：“可以，不过你要小心一点，这个木槌有点重，还有别把热水溅到身上。” 　　小谷芋乖乖点头，走到红桶前，双手用力，有些艰难地将木槌提了起来，然后对着笋干按压—— 　　结果根本按不下去。 　　小谷芋用尽全身力气，也没能将木槌按压下去更多，只好求助地看向董胖。 　　他吃瘪的模样像是一只被抓住后颈皮的小奶猫，董胖不禁觉得好笑。 　　董胖从小谷芋手里接过木槌，拍拍小孩因为沮丧而耷拉着的肩膀：“好啦，我们小芋头有帮爸爸干活的心就很好啦，虽然现在还做不好，但以后长大了，肯定能做得很好的。” 　　“好哦。”小谷芋乖乖地点点头。 　　想着自己以后一定要长得很高很大，长到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做好。 第34章 买生日蛋糕 　　除夕当天是一个久违的大晴天，天朗气清，阳光和煦而温暖，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很是惬意。 　　董胖和老王结伴前往集市，采购除夕晚上要吃的新鲜菜。 　　董胖对于食物向来讲究，本来前几天也有机会采买好的，但董胖非说新鲜买的更好吃，这才等到了除夕当天。 　　逛了一圈菜场，董胖买了只活鸡，一大块新鲜猪肉，两条猪肋骨，还有一条适合小谷芋吃的，没什么刺的鲈鱼。 　　再就是一些新鲜的时蔬，董胖七七八八地买了不少，决心要在除夕夜晚上大展身手，让大家好好地过个年。 　　老王光是看着董胖买菜这个劲，就知道今天晚上的伙食肯定很精彩，忙殷勤地帮着砍价提菜，一点儿都不嫌累。 　　买完了菜，二人来到一家售卖烟花和鞭炮的店里，老王挑了几个炸起来很响亮的大号地雷，还有一串红彤彤的长鞭炮，董胖本来是不打算买的，心里觉得买鞭炮还不如多买箱牛奶给他家小芋头喝。 　　但董胖眼见着好几个小孩子在父母的陪同下进来买烟花和小鞭炮。 　　小孩子们都是一副行家的模样，要什么“大红鹰”“摔摔炮”或者是“仙女棒”的。 　　名字倒是很能唬人。 　　董胖便忍不住问了：“老板，刚才几个小孩买的那些好玩吗？四岁的小孩可不可以玩？” 　　老板犹豫一下：“四岁啊，可以买几盒摔摔炮或者仙女棒，其他的就不太推荐了。” 　　董胖想着其他小孩都有的玩，小芋头肯定不能没有，便按着老板的推荐各买了四盒。 　　老板笑眯眯地把东西装进塑料袋里，找了钱。 　　提着袋子出了门，刚转身就见隔壁的蛋糕店里走出来一对母子，妈妈的手里提着一个四方透明的盒子，里头装着一个看起来就很好吃的蛋糕。 　　老王看到蛋糕，想起什么一般：“老董，咱们要不要也给小芋头买一个蛋糕？” 　　董胖：“蛋糕？是什么？” 　　他只听说过糕点。 　　老王便和董胖解释了一下，蛋糕就是每个人生日都会吃的东西，又说：“可惜咱们不知道小芋头的生日，不然就可以给他过生日了。” 　　董胖想了想：“既然不知道，不如就放在除夕过吧，走，咱们买蛋糕去！” 　　一想到小芋头看见蛋糕会笑得很开心，董胖心里就美滋滋的。 　　他和老王一同走进了蛋糕店，里头的老板娘戴着厨师帽和口罩，有模有样的，见了人来，问：“你们要点什么？” 　　董胖：“蛋糕。” 　　老板娘了然，拿出蛋糕图册，“自己选选要什么样的，六寸八寸十寸都有。现在买好下午就可以过来取了。” 　　董胖点点头，认真翻看图册，老王也跟着一起看，最终选定了一款粉色奶油花，绿色叶子的经典款，买的是八寸的。 　　临付定金前，董胖忽的问了一句：“老板，你这蛋糕上能帮忙写字吗？” 　　得到了老板娘的肯定答复，董胖说了自己要写的字。 　　老板娘收了定金，写了张条子给董胖，让他下午取蛋糕的时候带过来。 　　董胖便很小心地将纸条塞在了口袋深处。 　　现在距离下午还有段时间，等着显然不太现实，董胖和老王便先回了一趟家，约定好下午一起去浴室里洗澡。 　　新年新气象，是该洗得干净一点迎接新年。 　　董胖这么想着，便问容潇要不要去，容潇觉得施法术就能解决的事，没必要花钱去浴室洗澡，但董胖坚持说热水冲刷在身上的感觉真的不一样，让容潇也试试。 　　他说的话惹得容潇也生出几分好奇来，便答应了和他们一同前往。 　　毕竟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小谷芋的学费也已经攒齐，就当花十五块买点惬意了。 　　董胖和容潇约好后，便回房间告诉小谷芋下午要去浴室洗澡这事，小谷芋一听很是高兴，忙开始收拾衣服，还催着董胖也收拾。 　　小谷芋很喜欢去浴室洗澡，因为有很舒服的热水。 　　他很快就将自己的衣服收拾好了，塞进袋子里，还奶声奶气地提醒董胖不要忘记带肥皂和洗发水。 　　他还记得如果去店里单买的话不划算。 　　董胖连连说：“好好好。” 　　他家小芋头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操心了。 　　下午一点，阳光灿烂照耀在一行四人身上，他们手中各自提着换洗衣物，浩浩荡荡地向浴室进发。 　　洗完了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大家都是神清气爽的，本来不想来浴室的容潇显然也爱上了这种无限供应热水供应的感觉，心情很好地哼唱着轻快的小调。 　　小谷芋的心情也不错，因为今天洗完澡后，爸爸没有闹着要买零食。 　　很好，爸爸终于学会了不买零食的良好美德。 　　小谷芋心里这么想着，走路都轻快了好几分。毕竟每次要拒绝想给自己买零食的爸爸也是很艰难的！ 　　然而跟着几位家长走着走着，小谷芋忽然意识到了这不是回家的路。 　　“爸爸，我们还要去哪里啊？还有东西没买齐吗？”小谷芋疑惑道。 　　他记得爸爸明明说只要洗个澡就可以回家了啊。 　　董胖有心给小谷芋一个惊喜，便没有直接说破：“保密。” 　　老王忙道：“我也保密！” 　　小谷芋看向容潇，容潇看着崽可怜巴巴的眼神，连忙道：“妈妈不知道啊，如果知道一定告诉你。” 　　三大一小同时往前走，走到一面透明玻璃墙壁前，从街道往里看，可以看见许多好看的蛋糕模型。 　　董胖在蛋糕店前停下了脚步。 　　小谷芋看着橱窗里好看的蛋糕，有些失神。 　　他曾经有幸吃过一次蛋糕，那是邻居家哥哥的十岁生日，邻居阿姨给哥哥买了一个大蛋糕，给村里的所有小孩都切了一小块送过去。 　　小谷芋也被送了一小块。 　　“妈妈”本来是想给弟弟吃的，但是邻居阿姨说婴儿不可以吃蛋糕，“妈妈”才作罢。 　　邻居阿姨可怜小谷芋老是被苛责，知道自己如果离开，小谷芋肯定吃不到蛋糕，便笑眯眯地让小谷芋赶紧试试味道。 　　“妈妈”在外人面前很好面子，便也没有阻止小谷芋吃蛋糕。 　　蛋糕上的白色奶油是仿佛云朵一样的口感，绵软细腻，小谷芋很快就将小小的蛋糕吃得干干净净，一点儿残渣都没剩下。 　　蛋糕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甜食，但因为价格高昂，小谷芋没有再吃到过蛋糕。 　　“小芋头，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董胖一只脚已经踏进了蛋糕店里，见小谷芋还站在橱窗前，忙向他招手。 　　小谷芋忙哒哒哒跟上董胖。 　　站在蛋糕店内，一股蛋奶的甜蜜香味冲入鼻腔。 　　小谷芋闻到了熟悉的蛋糕香味，他有些拘谨地朝着几位家长靠近了一些：“爸爸，我们来这里干嘛啊？” 　　小谷芋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测，但还未确认。 　　董胖揉揉小谷芋的脑袋，高高兴兴地说：“当然是给你买蛋糕。” 　　他说着，对着隔间喊道：“老板娘在吗，我来取蛋糕。” 　　隔间里的老板娘听到动静，探出个脑袋，看清董胖的脸：“粉花绿叶，八寸的那个对吧，稍等一下，我马上就打包好了。” 　　“对对。”董胖答应一声。 　　二人二鬼便在外面等待了一会，数分钟后，老板娘提着蛋糕从隔间走出来，她动作娴熟地拿起一个纸制生日帽卡在蛋糕的缎带上，然后又用个小塑料袋装了一盒彩色蜡烛，又问董胖：“这蛋糕几个人吃啊？” 　　董胖：“四个。” 　　老板娘便往里面放了四套塑料叉盘，还有一把蛋糕刀。 　　“莲花蜡烛要不要，可以自动唱生日歌的，其他小孩都很喜欢的。”老板娘随口推销。 　　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话术完全戳中了董胖的神经。 　　董胖内心：别的孩子喜欢？那他家小芋头必须拥有啊！ 　　董胖当即掏出钱来：“来一个。” 　　…… 　　走出了蛋糕店，小谷芋心里仍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走在董胖身后，看着透明盒子里那个模样精致的蛋糕。 　　小谷芋觉得这个蛋糕比邻居哥哥的那个还要好看，好看得不得了。 　　董胖见小孩目不转睛地看着蛋糕，以为他是馋了：“晚上就可以吃啦，小芋头期不期待啊？” 　　小谷芋用力地点点头，鼻尖有点发酸。 　　他现在才有种真实感，真切地意识到这个蛋糕是爸爸买给他的，是属于他的蛋糕。 　　小谷芋凑到董胖的身边，像是一只黏人的小猫咪：“爸爸，你为什么给我买蛋糕。” 　　董胖：“你王叔叔提醒我的，他说每个小孩子生日那天都要吃蛋糕，我就想着得给你买一个。小芋头，以后你就在除夕这天过生日好不好？” 　　小谷芋呆呆地点点头，接受了这个提议。 　　他有生日啦！就在除夕这天，爸爸还会给他买好吃的奶油蛋糕！ 　　小谷芋心里甜丝丝的，像是住进了一块奶油。 　　回到了荒村的家中，已经是下午三点，董胖和老王进入厨房开始忙活，厨房中时不时迸发出诱人的香味。 　　而远远的，其他村庄放鞭炮的声音传过来。 　　小谷芋听到第一声的时候被狠狠吓了个激灵，但等到第二声，第三声，小谷芋就完全适应了。 　　在不知道第多少户人家的鞭炮响起后，董胖带着笑容从厨房里出来，对着院子里的小谷芋和容潇说：“菜都做好了，咱们放完鞭炮就吃饭吧。” 　　容潇笑了笑，从毛线篮子里拿出一条大红色的围巾，递给董胖：“这是新年礼，辛苦了。” 　　董胖没想到原本一口一个“狗男人”的容潇竟然给自己织了围巾，忙高高兴兴围在脖子上：“谢谢容姑娘！” 　　老王拿着一串长鞭炮和几个地雷走出来，就见董胖脖子上围着条新围巾，刚准备酸一下，容潇就递来一条藏蓝色的围巾给他。 　　老王惊呆了：“这围巾……送给我的？” 　　他还从来没有收到过别人这样用心的礼物！ 　　一时间都不敢伸手去接，快步跑到井边：“容姑娘你等等，我手脏，先去洗一洗！” 　　…… 　　小谷芋自然也得到了妈妈织的新围巾，高兴地围在脖子上。 　　最后被派到门口放炮的是董胖，其他三人则站在院子里，带着不同色的围巾，捂住耳朵。 　　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开，火星四溅。 　　在吵闹的鞭炮声中，也不知是谁先开口的：“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大家捂着耳朵，用自己最大的音量朝身旁的人喊叫着。 　　祝福的声音跟着鞭炮声一起传入耳中，不太清晰，却又那么真切。 第35章 一起放烟花 　　三个人站在院子里，终于等到鞭炮声停下。 　　董胖才从外头进来，四人一起回客厅。 　　今天是除夕，董胖还特地多点了蜡烛，围绕着客厅边沿一圈，将客厅照得如同白昼。 　　桌上，是满满当当挤在一起的菜碟。 　　甚至有几个因为放不下，而叠在一块的。小谷芋从没见过这么多五花八门的菜，一时间有点看呆了。 　　而后才反应过来，爸爸和王叔叔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下午，这才做出了这么多菜。 　　小谷芋走到了董胖和老王腿边：“爸爸，王叔叔，辛苦了。” 　　董胖笑眯眯的，很是慈祥：“只要小芋头喜欢吃，就不辛苦。” 　　“喜欢！”小谷芋忙点点头，拍拍自己的小肚子，表示自己能吃很多。 　　三个大人被他的模样可爱到，纷纷发出善意的笑声。 　　小谷芋倒也不介意，高高兴兴地揉揉自己的小肚皮。 　　董胖把小谷芋抱上了高板凳，然后自己在桌子前坐定，老王拿过桌上的可乐，拧开瓶盖，倒好了分给大家。 　　“今天是过年，我们几个能凑在一块也不容易，大家一起碰个杯吧？”老王开始做气氛组。 　　他说着，自己先举起杯。 　　董胖和容潇也纷纷响应，端起玻璃杯，小谷芋坐在板凳上，努力伸长了小短手，但因为个矮手短，始终都和几个大人的杯子有一段距离。 　　老王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差点忘记咱们小芋头身高不够了。” 　　容潇和董胖也带着笑意。 　　而后，二鬼一人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杯子朝着小谷芋举起的玻璃杯那边挪。 　　“砰！”玻璃杯清脆地碰撞在一起，是有人相伴过年，不再孤单的喜悦炸开的声音。 　　一顿丰盛的饭菜吃完，董胖将定做好的生日蛋糕端上了桌子。 　　他方才特地让大家留着点肚子吃蛋糕，故而大家都没有吃得很撑，这会儿很是期待蛋糕的到来。 　　董胖将蛋糕放在桌子上，拆开了外包装，紧接着就要抱起小谷芋切蛋糕，被老王拦住了：“等等！流程不对，应该点完蜡烛再吹蜡烛许愿才可以开始分蛋糕。” 　　老王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在其他几人的注视中接过了cue流程的任务，他拿起彩色的细蜡烛，插了五根在蛋糕上：“小芋头过完生日就是五岁了，插五根蜡烛！” 　　董胖见他点火，连忙说：“我那还有一个莲花蜡烛，也一块点上！” 　　他还记得老板说过小朋友都喜欢这个蜡烛的，当时虽然不知道要怎么弄，但他还是立刻就给小谷芋买了。 　　董胖将莲花蜡烛递给老王，老王便将这朵粉色莲花插在了其他小蜡烛的中间。 　　然后拿着火柴点火。 　　莲花蜡烛被点燃，花瓣徐徐绽放开来，与此同时，莲花曲调欢快地放起一首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董胖喜欢热闹，觉得这玩意果然不愧是深受小朋友喜爱的好物：“不错不错，这东西热闹。” 　　老王也跟着赞叹点头：“确实不错。” 　　容潇跟着轻轻哼唱起来，手掌打着拍子。 　　火光摇曳间，奶油蛋糕被照得金灿灿的，董胖在莲花蜡烛“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中抱起小谷芋，将他举到蛋糕面前。 　　小谷芋看着烛光下的蛋糕，见到上面用红色的果酱写着的笔画飘逸的字，好奇地看向容潇：“妈妈，蛋糕上写的是什么字呀？” 　　容潇早就注意到上面的字了，但先前小谷芋没问，她也就没说，这会儿忙回答道：“小芋头生日快乐，爸爸妈妈王叔爱你。” 　　因为要写的字有点多，就写得格外紧凑。 　　容潇一本正经地念出蛋糕上的字，惹得小谷芋当场红了脸颊，他小小声地说：“我也爱爸爸妈妈和王叔叔。” 　　三个大人被小谷芋如此真挚地说爱，纷纷没出息地红了脸。 　　老王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害羞：“该许愿吹蜡烛了，小芋头。” 　　小谷芋乖乖地闭上眼睛，浓密的眼睫垂在白皙的皮肤上，像是一只可爱的大娃娃，他在心里想：今年的愿望是，可以永远和爸爸妈妈还有王叔叔在一起。 　　他睁开眼，凑过去吹灭了蜡烛。 　　莲花蜡烛依旧兢兢业业地唱着生日歌，但很快就被董胖从蛋糕里拔出来放在一边。 　　董胖将塑料刀递到小谷芋手里：“小芋头，切蛋糕啦。” 　　蛋糕上留下了各色的蜡油和蜡烛插过的痕迹，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好看了，但小谷芋拿着塑料刀时还是很激动。 　　他第一次拥有了一个蛋糕的处置权，因为这个蛋糕是爸爸特地买给他的。 　　这是他的生日蛋糕。 　　小谷芋拿着塑料刀想了想，慢慢落刀，蛋糕上一共只有四朵粉色的奶油花，他将四朵花分开切下来，装进纸盘子里，递给几位家长。 　　小孩将蛋糕递了过来，家长们连忙说：“谢谢小芋头。” 　　然后捧起蛋糕开始吃。 　　蛋糕胚蓬松微甜，奶油绵软可口，中间还有脆脆的水果夹层，奶油花的基底是圆锥形的糯米托，软糯弹牙。 　　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交织出蛋糕复杂而美妙的口感。 　　…… 　　几个大人先小谷芋一步吃完了蛋糕，董胖率先从口袋里拿出红包，递给小谷芋：“小芋头，新的一年开开心心。” 　　“谢谢爸爸。”小谷芋双手接过红包。 　　容潇和老王不甘弱后，也拿出红包：“小芋头，妈妈/王叔叔也准备了哦。” 　　小谷芋认认真真地道谢，小心翼翼将红包放进口袋里，拉上拉链。 　　董胖见红包也给了，便想让容潇和老王带着小谷芋出去放鞭炮和烟花，自己则准备洗碗收拾厨房，然而话刚说出口，就遭到了一致反对。 　　哪有他们三个玩，让董胖一个人干活的道理。 　　容潇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任务，也包括自己，大家分工明确地开始忙活，很快就把活做完了，一起到院子里准备放炮。 　　董胖本来就是摔摔炮和仙女棒各买了四盒，这会儿分起来刚好，一人每样一盒。 　　“先一起放摔摔炮吧，”老王提议。 　　“好！”小谷芋积极响应。 　　董胖：“快闪开，爸爸要来喽！” 　　他说着拿起一颗摔摔炮丢在地面，摔摔炮砰的一声炸成了碎片。 　　容潇见状，觉得有趣，纤细指尖拈起一颗，丢在地上。 　　院子里很快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人人鬼鬼地混做一团，一边跑一边丢摔摔炮。 　　就连一向比较正常的容潇也没忍住跟着一起瞎胡闹，噼里啪啦地丢摔摔炮。 　　老王老胳膊老腿了，没敢跟着一起跑，就在原地定点抛掷。 　　爆炸声吓得鸡屋里的鸡们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很是热闹。 　　不多时，大家手里的摔摔炮都放完了，开始转战仙女棒。 　　董胖特地问过店老板玩法，胸有成竹道：“你们等着，我去屋子里拿只蜡烛点火。” 　　不多时，董胖拿着蜡烛出来，问：“谁先来？” 　　小谷芋自告奋勇地举起小手：“爸爸，我来。” 　　他说着，拆开了仙女棒的包装，拿出一根裹着灰不溜秋的粉状物的铁丝，然后将铁丝尖尖放在蜡烛上。 　　几秒后，仙女棒从顶端开始炸开，绽放出金灿灿的绚烂火星。 　　“好漂亮啊！”小谷芋惊叹。 　　容潇的杏眼中也带了一丝惊艳，董胖知道这仙女棒应该是姑娘更喜欢玩一些，便先走过去给容潇点上。 　　容潇点燃了仙女棒，用它在空中比划出各种形状，只要滑动的速度够快，肉眼就能捕捉到连贯的图案。 　　小谷芋有样学样，跟着一起比划。 　　仙女棒沙沙沙地燃烧着，绽放出绚烂的金点。 　　在这片绚烂之中，旧的一年慢慢地燃烧干净了，新年即将到来。 　　大家一同磕着瓜子和果脯，守岁到了凌晨。 　　看着也到睡觉的时间了，老王却有些不舍得离开，总觉得屋外是风冷心也冷，哪里有屋子里热乎。 　　董胖看出老王所想，便道：“要不你今天就别走了，让小芋头和容姑娘睡，你和我睡。” 　　老王自然是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可以热热闹闹的，他才不想一个人回自己那个冰冷的窝。 　　老王高高兴兴地跟着董胖进了屋。 　　容潇今天没有通过比赛就得到了和小谷芋一起睡的机会，也很满意。 　　四个人各自回房睡觉，然而等到屋子里头没有了人声，完全安静下来，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莲花蜡烛祝福的声音从客厅毫无阻碍地传进众人的耳中。 　　房间内。 　　小谷芋抱着容潇的胳膊，带着困意地蹭了蹭，迷迷糊糊地说：“妈妈，外面有声音，我睡不着。” 　　容潇见小谷芋困得直撒娇，一副全身心都依赖自己的可爱模样，当即起身：“妈妈这就把它拿出去，你等一下！” 　　容潇走路带风，推开房门一把抓住打扰自家崽睡觉的罪魁祸首，往院子里一放，毫不留情地关上门。 　　徒留下莲花蜡烛在寒风中凌乱，并且继续歌唱。 　　然而事情显然没有这么简单，距离结束还有好几个转折。 　　小谷芋的年纪小，睡眠质量自然也好，再加上他本就困得两眼发蒙，莲花蜡烛拿出屋子后，小孩很快就睡熟了。 　　老王就没小谷芋这么幸运了，他的年纪大了，本来就不好入睡，还若有若无地听到《生日歌》的声音，更是没法睡了。 　　董胖和老王一个床，中间隔着东西，但老王翻身他也是能察觉到的：“怎么，吵得睡不着？” 　　董胖显然也能听到这声音，只是觉得自己还能忍。 　　老王烦躁地“啧”了一声，穿衣起身：“嗯，有点，算了，我出去关了吧。” 　　他循着声音走到了院子里，接着蜡烛光芒拿起莲花开始寻找开关，然而摆弄了半天，也没找到开关在哪里。 　　“不可能啊，不会这么不科学吧？没有开关？”老王在黑暗中一边嘀咕，一边摸索开关的位置。 　　然而摸了老半天，也没有找到——甚至还得出了一个莲花没有开关的结论。 　　老王并不想弄坏小芋头的生日莲花，毕竟花了十块钱买的，他只好将莲花蜡烛拿得更远了一些，放在院子的外面。 　　回到房间，老王重新脱衣服躺下，以为这次可以安然入睡。 　　但他显然想多了，那生日歌仿佛萦绕在他耳边似的，仍旧传来。 　　老王：“……” 　　外面好冷，他真的不想再起来一次了。 　　就在老王犹豫要不要再出去挪一次的时候，他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了开门声。 　　老王和董胖打开窗户，探头看去。 　　只见容潇十分暴力地捏碎了唱着歌的莲花蜡烛，掸掸手上的灰尘。 　　莲花蜡烛，猝，享年八小时。 第36章 解锁新哥哥 　　再次醒来已经是新的一年，大年初一按着规矩应该吃饺子。 　　大家便一同包了饺子，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 　　年初二，董胖带着容潇和小谷芋去老王家拜年，老王高高兴兴地拿出了之前买好的瓜子果脯招待，很是热切。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到他家拜年，老王高兴地很，前几天特地和董胖学了几道简单的菜，炒给大家吃。 　　虽然远没有董胖做的菜好吃，但也算是老王超常发挥了，二鬼一崽很给面子地吃完了。 　　再往后，也没有什么特殊活动了，小谷芋一家便开始了吃过年存货的日子，几十斤的腌肉，董胖每天割一些蒸在饭上，再另外炒个新鲜的时蔬就能解决一餐。 　　小谷芋过上了一段天天有肉吃的日子，一直这么吃到了初七，到了复工的日子，这个年也就算是结束了。 　　容潇又开始赶工织帽子围巾之类的小东西，她想着到了春天，自己这些东西就不好卖了，到时候还得另外找个活计。 　　董胖找到了一个新的工地上班，新工地有点远，每天得走到镇子里，再和工友们一起坐面包车过去。 　　董胖没坐过车，第一次坐得时候格外新奇，不过等他上了车，发现挤得连个单独的位置都没有的时候，就没这么新奇了，只好一大只蜷缩在角落里，唯恐碰到其他工友，让他们染上阴气。 　　这一日，董胖出门搬砖，容潇则要卖货。 　　她想着去镇里一趟也麻烦，这次就没带上小谷芋，让他去老王家待一上午。 　　容潇和小谷芋走在荒村的小道上，走到距离老王家只有数十米的地方，小谷芋朝容潇摆摆手：“妈妈，我自己过去吧，您早去早回。” 　　容潇知道荒村向来没有人烟，这么点距离也不可能出什么事：“好，妈妈先走了。” 　　小谷芋目送妈妈走上曲折向上的山路，看到妈妈完全被横斜的树枝遮盖住身影后，才往王叔叔家里走去。 　　平日里老王上午都是在家的，今天却掩着门，门上还落着锁。 　　小谷芋猜到老王有可能是出去了，试探着喊了几声：“王叔叔，您在家吗？妈妈让我过来找您玩……” 　　喊了好几声，也没有听到屋子里有动静。 　　老王确实是不在家，小谷芋便自己回了家，坐在门槛上等着容潇回来。 　　小短手支着已经变得肉乎乎的脸颊，小谷芋看着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鸡发了一会呆。 　　就这么呆坐了一会，难免觉得有些无聊，便跑进屋子里拿了一本图画本放在腿上翻看。 　　小谷芋在容潇的教导下，认识了几个笔画比较简单的文字，比如一二三四五和大小这样的。 　　但看这带文字的图画书还是有些费劲，只能连蒙带猜。 　　看到其中一个地方的时候，小谷芋实在是猜不出是什么意思了，白嫩的小脸皱成一团，很努力地思索着。 　　因为过于投入，他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不远处有个少年正盯着自己。 　　那是一个穿着大红罗袍，头发全部束起的清俊少年，少年约莫十六七岁，一双眼眸漆黑如点墨，皮肤白皙，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书生气。 　　少年极少出来游荡，今天偶然来到这里，瞧见有个小童坐在门槛上看书，便待在原地瞧了一会。 　　少年也是爱书之人，见那小孩认认真真地捧着书，极小心缓慢地翻着页，便知道这孩子与自己一样爱书，就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正是因为这多看的几眼，他发现那玉雪可爱的小孩好像是看到难处了，皱着小脸蛋久久地看着同一处地方。 　　少年自己在小孩这个年纪的时候，便已经背熟了四五百首古诗，读书时也没遇到过什么艰难处，便有些难以理解小孩的费劲。 　　他站在原地又看了一会，发现那小孩是真的卡在这一页了，终于忍不住穿过小孩家的院子，走到小孩面前。 　　“你……可是有哪里不懂？”少年声音清朗，如同环佩相撞。 　　小谷芋呆愣愣地抬起头来，就瞧见有个穿着红袍的好看哥哥站在自己面前。 　　小谷芋眨眨眼，乖巧地站起来，与少年并排站着，用食指指了一下自己看不懂的那张图，奶声奶气地说：“这里，看了好几遍还是没明白。” 　　少年微微颔首，低头去看小孩手里的图画本。 　　小谷芋意识到少年比自己高太多了，连忙将图画本举高了一些，方便少年看。 　　但即便如此，少年还是得微微弯腰才能看清，他弯着腰，看着图画书，忽的皱眉。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直白浅显的书本？就连文字都是用的大白话，这还能叫做书吗？ 　　少年有些疑惑。 　　小谷芋见少年皱着眉，以为他也看不懂，忙安慰道：“哥哥，看不懂也没有关系，我也看不懂啦。” 　　少年：“……”这世上就没有他看不懂的书，更何况小孩的这本书如此浅显。 　　他解释道：“这里很简单，说的是小鸭子因为被其他鸭嫌弃，没有好友，一个人很孤单。” 　　小谷芋小鸡嘬米般点点头：“谢谢哥哥，你好厉害啊。” 　　少年并不觉得能看懂一本大白话的书有多厉害，但也没有反驳小孩，只道：“不必客气。” 　　他本想着回答完问题就走的，但小孩却忽地抬高了图画本：“哥哥，你要是不忙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看书啊？” 　　少年才不想看这种没什么内容的书呢，但看这小孩好像是一个人在家，荒郊野岭的，多少是有点危险。 　　他便掀了衣摆，与小谷芋一同坐在了青石门槛上。 　　他想自己就等着小孩不负责任的父母回来，再离开好了。 　　小谷芋将图画书放在了自己和少年的中间，过了一会，抬起头说：“哥哥你要是看完了一页就和我说，我努力快一点。” 　　少年：“……”他能说他已经看完了吗？ 　　少年信奉看书时就该各看各的，不该影响他人思绪，但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没等到小孩翻页，抬起头，就见小孩又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了。 　　他瞬间懂了，有些好笑地问：“怎么？又有哪里不懂了吗？” 　　小芋头指了指另一张插画。 　　少年便再次开口讲解，讲完了，又觉得有些奇怪，问道：“这么简单，为什么不懂？” 　　他不理解。 　　小谷芋被少年这么问，却也没有生气：“我认识的字还很少，所以很多地方都看不懂。” 　　自幼被誉为神童的少年并不理解：“所以都是哪几个字不懂，我教你。” 　　小谷芋指了指几个字形简单的字。 　　少年挑眉，觉得自己可能被这小孩耍了，这么简单的不懂？难的倒是懂了？ 　　刚准备说话，就听小谷芋怯生生地开口，还有点羞涩：“除了这几个，其他的都不认识。” 　　少年：“……” 　　他以为小孩是在读书，结果小孩是在看图猜内容。 　　他敢说这是他死后一千多年里最无语的一天。 　　少年无奈：“罢了，我说给你听吧。” 　　少年说话极有条理，很快就将这个故事完整地表达给了小谷芋，还特地教小谷芋认了几个新的字，都是一些在这本书里出现频率比较高的字。 　　小谷芋也十分认真地倾听他的教学，懂了或者记住了之后就点点头，说声明白了，很积极地反馈自己的学习进度。 　　少年喜欢这样的学生，他从前收过好几个家族里的幼童当学生，但那几个学生完全就是一副顽劣的模样，非但不肯好好听讲，还很不尊重书本。 　　被他骂狠了就哭着闹着撕书。 　　他们不知道一本原书何其珍贵，有多少贫困人家的秀才书生，倾尽全家之能也买不起一本这样的书。 　　在族人刚把幼童送来时，少年本是欢喜自己能教书育人的，这是他孩童时候给自己规划的未来。 　　但此事过后，他就将那些学生都各自打发回家，不再教了。 　　族中亲人背后说他是中了状元，当了官后长了脾气，连破落亲戚都不肯帮一把。 　　前尘的片羽飞快掠过，少年不免有些失神。 　　小谷芋歪头看着发愣的少年，又叫了一声：“哥哥？这个字我记住了。” 　　眼前的小孩模样乖巧，又爱惜书本，倒真是个很好的学生，少年被小孩的呼唤叫回到现世，轻轻答应了一声：“嗯，我们来看下一个字。” 　　小谷芋点点头：“嗯嗯。” 　　…… 　　很快，少年教完了书本里的常用字，合上书本考小孩默写。 　　他起身，从院子里的葡萄树上折下一小截树枝，递给小谷芋，自己说一个字，就让小谷芋在地上写一个字。 　　几分钟后，少年查验小谷芋的默写作业。 　　泥地上的字体虽然歪歪扭扭的，不成体统，但却毫无错误。 　　看来小孩真的有很用心地听自己讲课。 　　“不错，都对了。”少年唇角带了一丝笑意，对小谷芋满意地点头。 　　他没想到自己能在千年后，再体验一把做教书先生的感受，而且学生还是一个如此勤奋肯学的孩子。 　　“是哥哥教的好，谢谢哥哥。”小谷芋得了表扬，白嫩的脸蛋上挂着笑容，模样很是可爱乖巧。 　　这倒是头一次有人说他教得好，少年心底忽然生出几分怅然来，他想，自己要是不是鬼，肯定要收这小孩当学生的。 　　只可惜，他是一只死去千年，却仍旧滞留人间的厉鬼。 　　实在是不宜和小孩走得过近。 　　就在这时，小谷芋看着篱笆外，远处一个模糊的戴着白围巾的身影，道：“哥哥，我妈妈回来了。” 　　少年连忙起身：“那我先走了。” 第37章 哥哥见爸爸 　　少年走得极快，不一会儿就没了身影。 　　几分钟后，容潇走到院门口，就见自家崽正打开院门迎接自己，她揉揉小谷芋的脑袋，“小芋头真乖，刚才走的是你王叔吗，走得这么急？” 　　容潇方才见到有个人影从院子里走出来，自然以为是老王。 　　心里还奇怪自己早上不是送小芋头去了老王家吗，怎么这会两个人都到院子里来了。 　　“不是王叔叔，”小谷芋摇摇头：“王叔叔不在家，我就自己回来了，刚才的人是哥哥，他还教我写字了！” 　　小谷芋兴奋地指着自己写在泥地上的字迹，挺起小小的胸膛。 　　容潇顺着小谷芋手指着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一些歪歪斜斜的字。 　　她心中暗想，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哥哥啊。 　　大概明白小谷芋又是遇到什么不正常的人了，她脸色微变，但很快就压制了下来，语气轻柔地问：“那个哥哥长什么样子啊？” 　　小谷芋举高了小手，比划一下：“哥哥很高很高，穿着一件红色的长衣服，头发……头发和爸爸一样！” 　　容潇瞬间反应过来，小谷芋这是又遇到了一只厉鬼。 　　她有些担忧，但也没有在小孩面前把话捅破，只是说：“小芋头，下次再见到哥哥一定要告诉妈妈哦。他教你写了这么多字，妈妈想当面感谢感谢他。” 　　虽然那厉鬼暂时没有伤害小谷芋，但是容潇的心里还是持着防备态度的。 　　小谷芋点点头：“好~” 　　“小芋头真乖。”容潇朝他笑了笑，杏眼微弯。 　　小谷芋被夸奖了，红着小脸蛋：“妈妈，我去煮饭。” 　　他还记得容潇上次做菜翻车的模样，实在是惨不忍睹，所以今天还是他来吧。 　　爸爸昨晚就帮他切好了腌肉，他只要把腌肉放在米饭上蒸熟就可以了。 　　小谷芋如此想着，往厨房走去。 　　容潇连忙道：“今天妈妈从镇上带了饭回来！” 　　她也没忘记上次的惨状，所以今天特地带了饭回来。 　　容潇买的是两碗汤粉分离的牛肉粉，她买完后，为了防止面条变坨，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就开始飞行，直到快到荒村范围内才停下。 　　容潇将粉条倒进面汤里，搅拌一下，香味瞬间就散发了出来。 　　牛肉粉的浇头自然是牛肉，但这家的牛肉十分不同，还加了一些香菜碎点缀，牛肉切成小粒，每一粒都卤的十分入味。 　　“这碗是你的，”容潇搅拌好，将牛肉粉往小谷芋面前推。 　　“谢谢妈妈。” 　　小谷芋拿着筷子，没有直接吃，而是等容潇搅拌好自己的那一份后，才和容潇一起开始。 　　牛肉绵软，香菜碎爽口，面汤带着恰到好处的酸味，很符合母子俩的口味。 　　容潇又拿出一张烤得酥脆的葱油饼子，掰成两半，递给小谷芋一块：“我看店里的人都拿它蘸着汤吃，你也试试。” 　　小谷芋点头，将饼子的一端泡在汤汁里泡到软，然后凑过去咬了一小口，立刻星星眼：“妈妈，真的很好吃！您也快试试！” 　　母子二人吃得上头，不仅吃完粉和饼子，还将汤汁都喝了个干净。 　　是董胖看到会当场吃醋的程度了。 　　到了晚上，容潇私下里和董胖说了小谷芋“哥哥”的事情，又说自己明天要坐车去城里看看新花样，想学习一下。 　　容潇今天摆摊的时候，看见有个小女孩头上戴着一个颜色鲜艳好看的毛线娃娃发夹，就觉得这玩意不错，夏天也能卖。 　　她打听过了，这个发夹是小女孩的妈妈从市里买回来的，说是光坐车就要坐好几个小时。 　　她决定也去买上几个，拆开看看做法。 　　董胖听了容潇所说，表示那自己请一天假，明天就不去搬砖了，自己在家看着小谷芋。 　　第二日中午，容潇早早出了门，董胖则进了厨房忙活。 　　小谷芋喂完鸡，坐在门槛上看书，每次在书上看到自己认识的那几个字，小谷芋就会短暂地笑笑。 　　就在这时，少年再次“路过”院子，停下脚步。 　　并且没忍住，走了进来。 　　见小孩嘴里念叨着自己昨天教给他的那几个字，少年嘴角不免带笑：“今天能看懂了吗？” 　　小谷芋听到少年熟悉的声音，忙抬起头，眼眸亮晶晶的，如同黑夜里的繁星：“哥哥！” 　　小孩乖乖地叫道，身体很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少年在门槛上空出一个位置。 　　小孩的意图明显，少年一下子就明白了，心中暗暗摇头，身体却很有几分诚实地坐了过去。 　　小谷芋和昨天一样，将新的图画本放在了自己和少年的中间：“哥哥，一起看啊。” 　　少年：“……” 　　他认命地拿起图画本，纤长的手指落在书页上，把书本翻回到了第一页：“我说给你听吧。” 　　小谷芋从善如流：“谢谢哥哥！” 　　少年自己看完一页，连贯地将这一页的剧情说给小谷芋听，等小谷芋明白了，才翻到下一页继续说。 　　他的语速不快不慢，有点特意照顾小孩的意思。 　　小谷芋聚精会神地听着，时不时感叹一下剧情。 　　今天的故事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转折，讲的是一只小蚂蚁看到一块没人要的火腿，还有一点饮料后，忙呼朋唤友叫来了其他的同伴，一起将食物搬运到了地下，在蚂蚁王国里用这点人类不要的东西展开了盛大的宴会，蚂蚁们都吃得饱饱的，高高兴兴地结束了宴会。 　　少年念完了故事，看到图画书的最后一页，上面写着：故事看完了，问问小朋友们有什么感悟吧。 　　便也问了问小谷芋。 　　小谷芋托着脸蛋想了想，回答道：“小蚂蚁们好厉害啊，那么小却可以搬动这么大的食物，我也想像小蚂蚁们一样，帮爸爸妈妈干活。” 　　少年震惊于小孩的懂事，很快就想起昨天自己来的时候，小孩的父母就不在，怎么今天好像也不在？ 　　这么不负责任的父母，配拥有这么乖的小孩吗？ 　　少年心里生出了想和小孩的父母好好聊一聊的想法，毕竟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待着多危险啊。 　　这事必须引起警惕。 　　少年这么想着，刚准备开口，问小孩的父母在哪里。 　　就见那边的厨房里，董胖忙活完了，听到外面有说话声，还以为是老王想来蹭饭，忙探出个脑袋查看，却发现哪里有什么老王。 　　那分明……是一只穿着红衣的厉鬼。 　　董胖看着还是少年身量，年纪不大，但脚上穿的却是礼朝服制的官靴的厉鬼。 　　心中有些诧异。 　　这官靴是只有当官的人才能穿的。 　　这厉鬼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上官了？ 　　董胖隐约想起自己还活着时，好像是有一个年纪轻轻就连中三元的小相公，只是记不起名字了。 　　少年也注意到了董胖，在看清对方身上浓郁的阴气时，少年也皱起了眉。 　　小谷芋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见董胖，忙喊：“爸爸，这就是我昨天和你们说过的哥哥！” 　　他说着又向少年介绍董胖：“哥哥，这是我爸爸。” 　　少年心中虽然疑惑小孩的爸爸为什么是个厉鬼，但他自幼家教极好，已然条件反射地起身问好。 　　董胖见少年如此客气，也不好在小谷芋面前直接甩脸，“你好你好，你在这里是？” 　　少年指了指小谷芋：“见他在这里读书，遇到了些困难，来答疑解惑。” 　　小谷芋也跟着说：“爸爸，哥哥认识可多字了，他昨天还教我写字了！” 　　小谷芋说起这话时，眼眸中是满满当当的崇拜之意。 　　董胖虽然知道这少年厉害，但看着小谷芋一副崇拜的模样，心里还是酸溜溜的，跟打翻了一瓶老陈醋似的。 　　他“哦”了一声，对少年道：“多谢你教我们家小谷芋读书。” 　　少年有心试探董胖的身份，“举手之劳，只是我看董先生的模样，好似与您的孩子不怎么像啊。” 　　一个面容憨厚，一个玉雪可爱，确实不怎么像。 　　董胖也不忌讳，还觉得少年是在变相夸小谷芋长得好看：“小芋头是我收养的孩子，自然比我这个糙汉要好看。” 　　少年听了这话，眉头皱得更紧。 　　他看董胖的头发，就知道董胖也死了有年头了，都是厉鬼了，养什么孩子？ 　　少年一时间理不清楚。 　　董胖对少年的敌意却是随着说话间消融了不少，他感觉这少年不像是什么坏鬼。 　　至少坏的不太明显。 　　小谷芋一脸疑惑，看看爸爸，又看看哥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俩人好像不太对付。 　　但爸爸和哥哥都是很随和的好人，按理说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啊。 　　小谷芋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就在这时，董胖开口道：“小老师教了我们小芋头读书，要不就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少年困惑：“饭，哪来的？” 　　董胖一只厉鬼，难道还会亲手做饭不成？ 　　董胖听了这话，觉得少年好像有点蠢，瞬间就没那么酸了，笑了笑：“还能是哪来的，当然是我做的。” 　　小谷芋也开了口：“哥哥，爸爸做饭很好吃的，你就留下来吃一点吧。” 　　少年：“……好。” 　　他才不是怕拒绝小孩的邀请，小孩难过呢，他就是好奇这一家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万一这厉鬼在这里做坏事，自己还能正义地阻止一下。 　　少年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坐上了饭桌。 　　他坐姿挺拔，如同松柏般在掉了漆的板凳上坐定，举手投足间自然地流露出一股贵气。 　　这让董胖很快就联想到了容潇，他猜想这少年活着的时候家境应当很不错。 　　董胖：“我去端菜。” 　　小谷芋连忙道：“爸爸，我帮您！” 　　哒哒哒跟在董胖身后做一条小尾巴。 第38章 他是状元郎 　　少年如同松柏般的身形一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坐不住了。 　　甚至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直接坐下了，是不是太不客气了一点，至少也该客套客套上前帮帮忙什么的。 　　就在少年纠结的时候，小孩已经跟着董胖走进了厨房，想着自己这会儿再追上去也很奇怪，少年就只好坐着了。 　　好在不多时，董胖和小谷芋便端着菜回来。 　　董胖动作娴熟地将自己手里的两盘菜一起摆上桌，小谷芋则举高了手中的菜，试图将它往桌子上放。 　　少年见状，忙接过小孩手里的菜放在桌上。 　　实在不是他不信任小谷芋，但他总觉得要是不帮忙，这小孩就要把菜全扣在自己的脑袋上了。 　　小谷芋得了少年的帮助，忙道：“谢谢哥哥。” 　　少年微微颔首，接受了小孩的感谢。 　　董胖注意到这边，笑了笑，对小谷芋说：“剩下的东西爸爸自己拿就可以了，小芋头，你就在这里帮爸爸招待一下客人吧。” 　　小谷芋乖巧地点点头，“好哒。” 　　他在人渣父母家里的时候是见过大人招待客人的模样的，思索了一下，开始学着记忆里的话术劝少年吃饭：“哥哥，你吃菜，多吃一点呀，千万不要和我们客气哦。” 　　少年觉得他这举动可爱到令人发笑，笑着答应：“好。” 　　少年侧着头看站着的小谷芋，问：“你呢，不吃吗？” 　　小谷芋用肉乎乎的手指戳戳几乎和自己齐平的板凳，当作回答。 　　少年：“……”懂了。 　　他向上拽了拽衣袖，双臂舒展，托着小孩将他抱起。小孩衣服穿得很多，抱起来是柔软的一大团，手感并不惹人讨厌。 　　倒是有点上头。 　　少年忍不住多抱了一会。直到小谷芋被提在半空中的时间过久，白嫩的小脸蛋上写满疑惑地开口：“哥哥？” 　　少年才回过神来，将小谷芋放在自己坐着的板凳边上。 　　将小谷芋放在了板凳上，少年却仍是不太敢松手，仿佛小谷芋是个玻璃做的小娃娃，双手继续把在小谷芋的附近，清俊的脸上流露出紧张的神色来：“你……坐稳了吗？” 　　小谷芋两只肉手按在桌沿上，点点小脑袋。 　　少年这才慢慢松开自己护着小孩的手，见小孩没有倒下去的趋势，心里长舒出一口气。 　　董胖拿着米饭和筷子过来，刚好瞧见这一幕，心想这个少年看着还是很关心小芋头的，做起事情来比自己还仔细一些呢。 　　倒……真有可能是个好鬼。 　　董胖如此想着，将三碗米饭分别放在几人的面前，走到墙角放着的各色饮料边问少年：“你要喝哪种饮料？可乐还是橙汁？” 　　少年脸上流露出茫然的神色：“那是？” 　　董胖心中暗自得意，心想少年虽然比自己有文化，但他连饮料都不知道，还是自己懂得多啊。 　　先前觉得小谷芋崇拜少年的酸醋当即又压下去一些。 　　小谷芋则解释道：“哥哥，橙汁里面有果粒，喝起来比较甜，可乐稍微要不甜一点，喝了会打嗝，但是很好喝哒。” 　　少年：“？”还有这种怪东西？ 　　或许是好奇心作祟，少年最后还是说：“那就可乐吧，多谢。” 　　董胖便提着一瓶可乐，拿了三个玻璃杯走到桌边，分别倒好了三杯。 　　董胖只给小谷芋倒了半杯，他前几天和工友说自家小芋头爱喝可乐，每天都要喝一两杯，被工友们告知小孩不能喝太多碳酸饮料，就开始有意识地控制小孩的饮食了。 　　小谷芋乖巧，倒也没有反抗过这事，只是偶尔会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董胖，让董胖产生愧疚心理。 　　董胖往往承受不住这种心灵的折磨，会手一抖多倒一两厘米。 　　今天的小谷芋倒是老实，安分地接过董胖给倒的一小杯可乐，小口啜饮，然后眉目舒展开，露出享受的神情。 　　少年看着玻璃杯里黑乎乎的东西，心想这玩意真的能喝吗？ 　　总觉得喝了就能直接见阎王啊。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厉鬼，根本尝不到味道啊，难喝也没事！ 　　少年瞬间没事了，豁达地端起玻璃杯，满饮一大口。 　　下一刻，口腔里传来轻微的刺激感，少年微微皱眉，而后感受到那黑棕色的液体正在自己的口腔里炸开一个个小泡，微痛，但可以忍受。 　　液体的味道微甜，还有股说不上来的中药味道，有点怪，但说不上难喝。 　　少年将这一口咽下肚子，等口腔里的异样感完全消失，才反应过来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自己……怎么忽然能尝到味道了？ 　　他很快就怀疑到了董胖的身上，一只喜欢做饭的厉鬼，或许是找到了什么秘法，能让厉鬼也能品尝到食物的味道吧？ 　　不然董胖又为什么要邀请自己留下来吃饭呢？ 　　少年想通了这事，神色缓和几分，又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可乐。 　　虽然有点怪，但是让人上头啊。 　　董胖见少年的模样，就知道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个可乐粉。 　　董胖：“小兄弟，别光喝啊，你也吃点菜，都是我自己亲手做的。” 　　他说着将汤勺往少年那边递了递。 　　桌上是三道菜，分别是腊肉碎蒸蛋，炸薯条，还有一个清炒娃娃菜。 　　少年暂时看不出炸薯条是什么，便接过董胖递来的汤勺，舀了一勺腊肉碎蒸蛋放在碗里。 　　小谷芋见少年舀了一勺蒸蛋，忙提醒：“哥哥，这个拌一下更好吃。” 　　少年愣了愣，就见那边的小谷芋已经很热情地开始演示了，小孩拿着勺子，将蛋羹和米饭搅合在一起，成了黄黄的一碗。 　　少年也不好拒绝小谷芋的好心，便跟着学了，同样得到了一碗糊糊。 　　他夹起一筷子看起来有点一言难尽的黄色糊糊，送入口中。 　　软硬适中的饭粒外均匀地包裹着蛋羹，还夹杂着腊肉的鲜香味道，完全让吃饭变成了享受。 　　少年：！ 　　小谷芋推荐的吃法真的很不错啊。 　　他一连吃了大半碗，眼见着就要用一个菜干完全部米饭，小谷芋见哥哥许久没有夹菜，觉得自己应该负担起主人的责任，忙朝少年推荐董胖的另一个拿手好菜：“哥哥，你试试薯条，很好吃的！” 　　最近董胖做的薯条经过了改良——他从超市里买来了一瓶番茄酱。 　　小谷芋贴心地补充道：“用薯条蘸一下红色的酱，会更好吃哦。” 　　少年点头：“好。” 　　他夹起一根薯条，因为不知道那红色的酱料到底是什么成分，他没敢蘸取太多，只是在薯条尖尖上轻微蘸了一点。 　　将沾着酱的那段咬下一小口，少年惊讶地发现，这酱料居然是酸酸甜甜的，再加上薯条本身的酥脆和咸味，各种口味交织在一起，非但不奇怪，还十分好吃。 　　少年将剩下半截没有番茄酱的薯条塞入口中。 　　甚至开始后悔刚才的番茄酱蘸少了。 　　少年又接连吃了几根，如同点墨的眼眸完全亮了，一副沉迷于美食的模样。 　　董胖将他的举止收入眼中，不禁有几分好笑。 　　他现在真的不怀疑这少年鬼什么了，毕竟吃到点美食就直接喜形于色的小鬼，实在是不像会做出坏事。 　　少年见董胖看着自己，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失态了，羞赧地垂下眼眸。 　　董胖见少年拘谨：“我们家没有那些规矩，怎么吃都可以，尽兴就好。”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少年和董胖之间的相互怀疑也淡了一些。 　　少年觉得董胖虽然是个厉鬼，但做的菜还怪好吃的，做菜这么好吃的，应该不能是坏鬼吧。 　　少年虽然读书好，脑子好用，但却不是什么精明鬼，要不然也不会死得那么惨了。 　　他趁着小谷芋没有注意的时候，偷偷和董胖约了晚上见一面，想让董胖为自己解答一些疑惑，自己也好放心。 　　董胖答应了。 　　做好了这件事，少年心中没了负担，和小谷芋一同坐在院子里看下一本图画书，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日头快要下沉的时候。 　　虽然私心里还有点馋小谷芋家的饭菜，但少年也是要脸的，趁着董胖还没开始做饭的时候就同这对父子告辞了。 　　毕竟……他怕自己闻到饭菜味就不想走了。 　　谁不想吃香香的饭菜呢！ 　　红衣的少年飘远了。 　　没过多久，容潇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她今日去市里转了一圈，收获颇丰，不仅找到了卖毛线发夹的摊位，还找到了进货的地点，进了一批基础发夹和头绳，还有相应的编织手法图册。 　　她在回来的路上，觉得坐车无聊，就随手做了几个，分别是小黄鸡和粉色小猪模样的立体毛线球，用胶水粘在黑色发夹的弹簧上，小鸡就会随着佩戴发夹的人的动作而抖动不停，很是可爱。 　　容潇放下手中的东西，正准备拿着自己给小谷芋带的吃食去找人。 　　还没有出客厅，小谷芋就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他听到了这边有动静，猜到应该是妈妈回来了，忙跑过来找。 　　“妈妈！”小谷芋高高兴兴地冲进容潇怀里。 　　容潇一把抱起自家崽，转了个圈：“哎，小芋头，今天妈妈不在，你和爸爸都干什么了呀？” 　　小谷芋想起妈妈昨天说，见到哥哥一定要再告诉她的嘱咐，忙说：“今天哥哥也路过了院子，还教我写了字，陪我看了图画书，爸爸还请哥哥留下来吃了午饭。” 　　容潇听了前半句，正欲皱眉，又听董胖已经见过那红衣厉鬼，就知道董胖大概是有了盘算，打算一会再问问董胖。 　　“好，小芋头真乖，没有忘记妈妈的话。”容潇揉揉小孩蓬松的头发，随手将小黄鸡发夹夹在小谷芋的脑袋上。 　　小谷芋懵懵地伸出手抚摸脑袋上的东西，动作间，小黄鸡在他脑袋上抖动个不停，很是可爱。 　　容潇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起来，帮他把夹子摘下来，让他看看到底是什么在头顶上。 　　小谷芋看清了毛线编织而成的小黄鸡，眼眸亮晶晶的：“妈妈，它好可爱啊！” 　　小谷芋说着，又把小黄鸡递给了容潇，脑袋朝她那边偏了偏，高高兴兴地说：“妈妈，您能帮我戴回去吗？” 　　容潇没想到小孩如此喜欢自己做的发夹，笑着给他夹回到脑门上。 　　小谷芋重新装备上了小黄鸡发夹，忍不住不停地抖着脑袋，让小黄鸡动起来。 　　容潇见小谷芋少有的幼稚，便也没有阻拦，由着他折腾了。 　　小谷芋又自己扭了一会儿，容潇开口道：“小芋头，先别玩了，过来吃点妈妈带的泡芙吧。” 　　容潇买完材料包后，准备坐车回家，走路到车站时路过一家装修得十分精致的甜品店，见门口许多人都在排队买，便想给小谷芋也带一些。 　　只是里面的东西都贵得让她有点下不去手，只有这泡芙，一斤只要二十几元，比较起来倒也算划算，她就买了一斤。 　　毕竟一斤泡芙大约有二十几个，而其他的那些，小小的一块蛋糕就要二三十元，虽然模样精致，但吃到嘴里不都差不多吗？ 　　全然忘了自己活着时，吃菜都只挑着模样好看的吃。 　　容潇从透明塑料盒里拿出一个泡芙递给小谷芋，自己也拿了一个。 　　小谷芋好奇地看看这个黄色的小球，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原本以为是实心的小球，没想到里面却另有乾坤，小球里满满当当地挤着乳白色的奶油，绵软香甜。 　　小谷芋爱吃奶油，立刻将手里的泡芙吃得干干净净。 　　而后抬头看向容潇，奶声地询问：“妈妈，我能再拿一个吗？” 　　容潇点头，将塑料盒子送到小谷芋的面前。 　　小谷芋：“谢谢妈妈！” 　　然后才拿起其中一只。 　　容潇以为他是要自己吃，谁知小谷芋下一刻就说：“妈妈，我去一下厨房，让爸爸也尝尝您带回来的泡芙。” 　　小孩哒哒哒地跑到了门槛边，然后消失在容潇的视线中。 　　容潇忍不住摇摇头，笑着说：“哎，这孩子。” 　　厨房内，董胖正认认真真地坐着往炉灶里头添火烧饭，小谷芋走到他身边他都没有发现。 　　“爸爸，吃泡芙。”小谷芋将小黄球递给董胖，“这是妈妈从市里带回来的，里面还有奶油哦。” 　　小谷芋觉得奶油是很好吃的东西，所以特地和董胖强调了一下。 　　董胖见小孩有好吃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特地给自己送过来，高兴地笑眯了眼睛：“乖，爸爸现在手上有灰，一会儿吃。” 　　小谷芋踮起脚，抬高小手：“我喂您。” 　　小孩如此努力地想让自己吃上泡芙，董胖不再拒绝，忙低下头，一口叼住小孩递过来的泡芙。 　　唔，奶香奶香的。 　　真好吃啊，小芋头喂给自己的泡芙。 　　老父亲的心里一本满足。 　　夜晚，吃过了晚饭，董胖将小谷芋哄睡了，和容潇分别从房间里出来，在客厅打了个照面。 　　然后一起往大樟树下去。 　　董胖和容潇说过今晚约了那红衣厉鬼见面，容潇便也决定一起去。 　　虽然董胖帮那红衣厉鬼说话，说他应该是个好鬼，但容潇还是不太放心，觉得还是自己也跟着去比较好，万一真打起来也有胜算。 　　二鬼走到大樟树下时，红衣的少年已然到了，他素来习惯早一些到场，这样也不失礼。 　　见容潇和董胖一起前来，少年朝二鬼行了礼，看向董胖：“不知这位是？” 　　他目光落在容潇身上。 　　董胖：“她是小芋头的妈妈。” 　　少年悟了，朝容潇行礼：“董夫人。” 　　容潇清丽的脸瞬间就黑了。 　　董胖连忙解释道：“我们并不是夫妻关系，容姑娘和我一样，都是收养小芋头而已。” 　　“抱歉，是我误会了。”少年连忙道歉。 　　容潇从一开始就打量了少年很久，这会儿也没追究他叫错称呼，问：“你约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少年：“只是觉得自己和那孩子投缘，担心二位对他心存恶念，故而找二位一叙。” 　　董胖见少年也没有什么恶意：“如果是这个事，你大可放心，我和容姑娘都是因为喜欢小芋头才养他的。” 　　容潇：“的确如此。” 　　二鬼的态度坦然，无可指摘。 　　少年更信了几分，毕竟如果要夺舍的话，一个小谷芋的躯体也不够他们两只厉鬼分的。 　　他颔首：“那便好，既然此事已经解释清楚，我就先走了。” 　　容潇却开口叫住了他：“稍等，我看阁下身上所着的衣裳是礼朝的官服，且阁下年纪尚小……阁下可是燕寂，燕状元？” 　　少年离去的脚步一顿，身形明显一颤，而后才道：“是或不是，又如何，都是陈年旧事了。” 　　他仍旧是少年的模样，但说出这话时，心境却沧桑得仿佛老者。 　　容潇朗声道：“不为别的，只是你若是燕寂，欢迎以后常来我家中玩，燕寂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 　　“好，我知道了。”燕寂微微偏头，算作回应。 　　见少年在苍凉月色下走远了，董胖开口问容潇：“他就是燕寂？那个十六岁就连中三元，成了礼朝最年轻的状元郎的学子？” 　　“是他。”容潇笃定地说。 　　“他……怎么这么年轻就死了？”董胖奇道。 　　按着这燕寂的才学，就算后来敌军入主皇城，也该惜才才对。 　　苍白的月光照在容潇清丽的脸上，显得她好似流露出了些许悲伤：“你死得早，有很多事都不知道……但这事毕竟是人家的事，我也不好说，若是他自己以后愿意说了，你再听吧。” 　　董胖是个知情识趣的，便也不再问了。 第39章 再次见哥哥 　　然而，时间就这样一直到了二月底，等到了天气变暖，小谷芋可以少穿一件打底衣，燕寂都没有再出现。 　　容潇和董胖知道，小谷芋虽然嘴上不说，但最近常常做事情做着做着，就要看一眼院外。 　　他想看的是哥哥在不在外面。 　　但每次等待他的都是失望，院子外空空荡荡的，只有一阵萧瑟的风拂过。 　　“妈妈，哥哥是不是不会来了啊？”小谷芋失落了许多天，终于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容潇也没想到在她戳穿燕寂的身份后，他就真的不来了。 　　但还是宽慰小谷芋：“也许他只是最近比较忙，等空下来了就会来看小谷芋了。” 　　“嗯嗯，”小谷芋用力地点点头，对容潇的说法很是相信。 　　容潇有心转移话题，就对小谷芋道：“小芋头，帮妈妈拿一下粉色的毛线。” 　　小谷芋便乖乖地从篮子里拿出粉色的线递给容潇，动作很是迅速，半点不耽误。 　　容潇从市里回来后，就开始做毛线动物发夹和发绳，因为毛线团个头比较小，她一小时就能做上三四个。 　　容潇决定发夹和头绳先一共做三百只，容潇暂时给它们定价五块，但心里还是有点没底。 　　不过想着这玩意就算是在幼儿园门口卖不掉，还可以去小学门口试试，容潇也就没那么担忧了。 　　容潇想着学校已经开学，便决定加快进度做完三百个，去摆摊试试手。如果卖得好，她就再做一些，去其他人流量大的学校门口卖一卖。 　　做完了第三百个毛线发夹，容潇挎着装满Q版毛线小动物的竹篮，准备独自出门。 　　小谷芋却哒哒哒地跟出来，脑袋上还别着容潇送给他的小黄鸡发夹晃啊晃。 　　“妈妈，我想和您一起去。”他说着摇摇脑袋，晃动小黄鸡，“我……我当样品。”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学到了样品这个词，就直接用上了。 　　容潇看着小谷芋的模样，笑得乐不可支，也就同意了。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气温在下过一场大雪后就开始回暖了，已经恢复了到了十来度左右。 　　小谷芋只要把衣服穿好，也不太可能被冻着。 　　母子二人相伴着来到幼儿园门口，容潇今天特地带了个小牌牌，在上面写了：头绳，发夹，5元/个。 　　这也是前段时间卖货积累出来的经验，她发现有些潜在顾客比较内向，想买东西的时候一看没标价格，又不想开口问，就直接忍住不买了。 　　容潇带了两条板凳，与小谷芋一人一条，并排坐在自己的货物后。 　　就在这时，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骑着电瓶车停在了容潇附近的早饭摊前，女生正是不再被跟踪的宋欣，她气色好了很多，皮肤看起来白里透红的，很是健康。 　　“老板，老样子。”她拿出五块钱递给早饭摊的老板娘。 　　“好嘞宋老师，稍等啊。”老板娘麻利地装好了宋欣要的东西，递给她。 　　宋欣把早饭挂在电瓶车把手上，正准备骑进幼儿园，却在扭头时看到了头上戴着很打眼的小黄鸡发夹的小谷芋。 　　宋欣被小黄鸡吸引了注意力，然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戴着小黄鸡的男孩好像有点眼熟。 　　好像是董先生的孩子？ 　　宋欣推着电瓶车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容潇的摊位前，弯下身子和小谷芋搭话：“小朋友，你是小芋头吗？” 　　小谷芋被叫了小名，抬起脑袋，见叫自己的是个漂亮姐姐，忙点点头：“对，我是小芋头，姐姐你是？” 　　他已经忘了自己上次来看幼儿园的时候见过宋欣了。 　　宋欣笑了一下：“姐姐认识你爸爸，你爸爸前段时间还帮了姐姐一个大忙呢。” 　　容潇倒是先反应过来了：“小芋头，你的图画书就是这个姐姐送你的。” 　　小谷芋眨巴眨巴眼睛，然后道：“谢谢姐姐的书，我很喜欢！” 　　宋欣喜欢讲礼貌的小孩子，高兴地说：“喜欢就好。” 　　“小芋头妈妈，小芋头吃过早饭没有？”宋欣问容潇。 　　容潇忙说：“在家吃过了。” 　　宋欣：“那就喝瓶牛奶吧。” 　　她说着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核桃奶递给小谷芋。 　　小谷芋看了容潇一眼，不太确定自己该不该收下。 　　容潇：“收下吧，快谢谢姐姐。” 　　小谷芋双手接过核桃奶，灿烂地笑：“谢谢姐姐！” 　　“不客气。”宋欣摸摸小孩的脑袋。 　　容潇见宋欣要走，忙说：“宋老师，这些发夹和头绳都是我自己织的，你挑一个吧，算是小芋头的回礼。” 　　小谷芋也跟着点点头：“姐姐，挑一个吧。” 　　宋欣盛情难却，便拿了一个粉色小兔子的发夹，顺手夹在了丸子头前面：“那就谢谢小芋头和小芋头妈妈了。” 　　“不客气。”容潇和小谷芋异口同声，颇有母子之间的默契。 　　宋欣骑着电瓶车进入了幼儿园，在她走了数十分钟后，上学的小朋友终于多了起来。 　　容潇和小谷芋的生意也很快开了张，因为东西做得精致，很得小朋友的喜欢，除了有小女孩来买之外，还有小男孩也闹着要买。 　　男孩跑到了摊位前，指着一只橘色的小老虎说：“妈妈，我也要！” 　　孩子妈很是无奈：“……这是女孩子戴的东西。” 　　小谷芋指指自己脑袋上别着的小黄鸡：“阿姨，我是男生。” 　　男孩：“妈！他也是男生，他都戴了，我不管，我就要买！” 　　孩子妈：“……好好好，买买买。” 　　继第一个勇敢说出自己想买可爱发夹的男孩后，很快也有其他的小男孩来买。 　　小男孩们蹲在竹篮前认认真真地挑选，一副很懂发夹的模样。 　　……半小时后，幼儿园关闭了校门。 　　容潇和小谷芋数了钱，发现刚才已经卖出去了一百多个发夹和头绳，赚了六百多块钱。 　　竹篮里还有一半多，下午再卖一卖，应该就能卖完。 　　首战告捷，容潇脸上带了笑意，带着小谷芋去附近的小超市逛了逛，然后到面馆点了大份大排面，美美地吃了一顿。 　　而与此同时，幼儿园内，宋欣别着兔子发夹，刚走进教室，就和教室里的小朋友们来了个连环撞发饰。 　　小朋友眼见，忙说：“啊，宋老师今天别的发夹和我的一样耶，都是小兔子的！” 　　另一个小朋友：“我的还是小老虎的呢，专吃小兔子！” 　　“老虎怎么了，我的可是猫，猫咪还是老虎的师父呢！” 　　小朋友叽叽喳喳地开始炫耀自己的发夹或是头绳。 　　而没买到的小朋友们：“你们的发夹是哪里买的呀，我放学就让我爸爸带我去买……” 　　“我也要买个小兔子的。” 　　“我全都要，我要每种都买一个！”其中一位小朋友很是土豪地宣布。 　　宋欣艰难维持秩序：“……小朋友们上课啦，咱们先安静下来好吗？” 　　…… 　　而那边，对幼儿园内卷浑然不知的容潇和小谷芋吃完饭，就在附近一个可以免费看书的小书店里消磨了一下午，等到幼儿园快要放学，才赶回到幼儿园门口。 　　刚在竹篮前坐下，容潇和小谷芋都还没来得及喘气。 　　就见幼儿园开了门，排在最前面的小朋友看见了自己的爸爸，乳燕投林般冲进爸爸的怀里，然后指着容潇的摊位道：“爸爸我要。” 　　动作十分连贯，没有半分迟疑。 　　越来越多的小朋友带着自己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走到了容潇和小谷芋的摊位前。 　　不多时，还半满的竹篮被抢购一空，仍有小朋友没有抢到，十分失落地垂着脑袋离开。 　　容潇一共做了三百个带出来，送给宋欣一个，还有299个，也就是今天一天，容潇就进账了将近一千五。 　　她更加确认了这生意还可以赚一笔，打算抓紧时间再多做一些，去小学门口也卖一卖。 　　隔天，宋欣照常在打铃前三分钟进入教室。 　　只见班上的小朋友们已经坐得整整齐齐，几乎每个人的脑袋上都别着一个小动物发夹，活脱脱动物园开会。 　　宋欣一时间甚至有种自己不是幼师，而是驯兽员的错觉。 　　而这时，荒村内，两位始作俑者正在继续产出新的动物发夹。 　　容潇勾线，但每种颜色的毛线只用一会儿就要更换，小谷芋就主动承担了帮容潇换其他颜色的毛线的这份工作。 　　做了一段时间，小谷芋已经十分熟练，都不需要容潇提醒下个颜色是什么，他就可以提前预判。 　　小谷芋的工作并不需要一直集中精神，所以小孩还给自己找了点消遣，不用换毛线球的时候就坐在小板凳上看图画书。 　　看到看不懂的地方，小谷芋也不去问妈妈，害怕耽误妈妈干活。 　　他知道爸爸妈妈这么努力地工作都是为了送自己去幼儿园学习，他自然也不能给爸爸妈妈拖后腿。 　　小谷芋又有点想念哥哥了，哥哥怎么还不来啊？ 　　前段时间妈妈买的泡芙，小谷芋一直给哥哥留着一个，想等哥哥来的时候让他吃。 　　但小谷芋等了好多好多天，都没有等到哥哥来。 　　那个泡芙也因为天气热起来被放坏了，散发出臭味。 　　小谷芋丢掉了泡芙，心里对哥哥过来的期望又下降了一些。 　　尤其是昨天去过幼儿园后。 　　幼儿园都开学了，哥哥应该也是要上学的吧？说不定哥哥之所以不来，就是回学校上学了呢？ 　　小谷芋知道，像哥哥这样的大孩子出门去上学，一般要很久很久才能回家一次的。 　　小谷芋看了一眼图画书，心中满是失落地想，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是不是很久都见不到哥哥了啊…… 　　他忍不住又抬起头，往院子外，以前哥哥出现过的地方看了一眼。 　　下一刻，小谷芋惊讶地叫出声来：“哥哥！” 　　红衣的少年郎容貌清俊如玉，气质端方，站在大樟树下，听到小谷芋叫自己，浅浅地笑开。 第40章 一起来喝酒 　　“小芋头，”燕寂开口叫出小谷芋的小名，说话的语气隐隐上扬。 　　他说着，推开了微掩的院门，快步走到小谷芋的面前。 　　他往小谷芋身边走时，小谷芋也朝着他跑去，一鬼一崽同时朝着对方奔赴而去。 　　容潇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微微侧目，与燕寂点头问好。 　　小谷芋这一刻满心都是哥哥回来了，并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小举动，他如同一只焦急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猫咪见到主人回来一般，热切地扑到燕寂面前。 　　他一向不怎么黏人的，就连撒娇也少，但这会儿却朝着燕寂摊开小短手，是一个求抱抱的姿势：“哥哥，这几天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呀。” 　　小孩的眼眸亮亮的，看着你时就仿佛你是他的全世界，实在是让人无法拒绝。 　　即便是燕寂也是如此。 　　他弯下腰抱起小孩，抱着他走到板凳前坐下，让小孩坐在自己的腿上。 　　小谷芋抬着脑袋，看着燕寂清俊的侧脸，语气带着一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任性：“哥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燕寂被小孩如此关切地询问着，笑着说：“哥哥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就去想了几天，现在已经想明白了。” 　　小谷芋没有听懂燕寂话语里的复杂内容，但他明显感觉到今天的哥哥不像之前那么紧绷了，要更放松一些。 　　他为哥哥高兴，小手轻轻攥着燕寂的衣领，将脸蛋贴在燕寂的胸膛上。 　　少年的衣衫下是薄薄的肌肉线条，并不柔软，但小谷芋觉得舒适。 　　燕寂感受着小孩的贴贴，心中感叹果然还是个孩子啊，即便平时看着那么懂事乖巧，但还是会撒娇的。 　　他并不讨厌这种被撒娇的感觉，甚至心里隐隐生出几分享受。 　　而另一边，容潇也没打扰这份久别重逢的亲昵，贴心地保持着安静，一边看一边继续织毛线球。 　　她总觉得……照现在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这个家里很快就要再多出一只厉鬼了。 　　就是现在家里一共只有两个房间，再来一只鬼……住不开啊，她有点担忧地想。 　　这头，小谷芋和哥哥贴贴了好几分钟，脸颊慢吞吞地热了起来，羞涩地坐直了小小的身体。 　　燕寂顺势扶了他一把，让他在自己腿上坐稳，并且从一旁拿过小谷芋刚才看着的图画书：“有不明白的吧，要哥哥给你讲讲吗？” 　　小谷芋这次却没有答应，而是迅速地摇摇头。 　　小孩一向很好学，这会儿竟然拒绝了自己的辅导，燕寂感到奇怪。 　　却听小谷芋继续说：“今天不听课，我请哥哥吃东西。” 　　燕寂没有来的这些天，小谷芋总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哥哥才不来了。 　　他思索了很久，觉得很可能是哥哥每次来，他都让哥哥讲图画书，哥哥应该不喜欢看这么幼稚的东西吧。 　　即便燕寂已经解释过自己为什么没来，但小谷芋仍觉得自己还是要注意这个问题。 　　小谷芋跳下燕寂的怀抱，小跑进客厅。 　　虽然泡芙已经烂掉了，没有了，但妈妈昨天刚给他买了一包其他的小零食，哥哥应该会喜欢吧。 　　小谷芋这么想着，跑得更快了。 　　几分钟后，小孩拿着一盒蘑古力，回到燕寂面前。 　　他用了一点力气，撕开包装，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一只蘑菇形状的巧克力饼干，递到燕寂手边：“哥哥，吃蘑古力。” 　　“谢谢小芋头。”燕寂接过白嫩小手递过来的黑棕色蘑菇，放进口中。 　　苦涩的甜味很是醇厚，在口腔里化开，是丝滑的口感。 　　燕寂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小谷芋有些紧张道：“哥哥，好吃吗？” 　　“好吃。” 　　小谷芋闻言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又掏出一个小蘑菇放在燕寂的手里。 　　然后哒哒哒地跑到容潇身边：“妈妈，吃蘑古力！” 　　容潇：“好，谢谢小芋头，你也快吃吧。” 　　小谷芋点点头，也拿起一只蘑菇塞进嘴里。 　　…… 　　小谷芋在妈妈和哥哥之间跑来跑去，十分操心地用蘑古力投喂着两位家长，像是一只来回叼着飞盘跑的小狗勾。 　　可爱极了。 　　吃完了小零食，燕寂再次提出自己给小谷芋讲图画书，小谷芋没有再拒绝。 　　燕寂讲起图画书来很有条理，还会归纳一些重点词汇给小谷芋解释含义。 　　容潇在边上旁听，直觉得果然是术业有专攻，状元郎讲的课，哪怕就是个幼儿园读物，也比其他人说得更直白清晰一些。 　　燕寂讲完了图画书，日头也逐渐西沉，夕阳的余晖照耀在小小的庭院里，将每个人的发色染成了金色。 　　小谷芋顶着一头金灿灿的头发，显得他越发玉雪可爱，燕寂忍不住又坐了一会，多教了小谷芋几个生字才起身告辞。 　　燕寂正准备走出院子，却感觉到袖口传来一阵阻力。 　　他回头，只见一道矮矮的身影正扯着自己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是小谷芋，小孩看起来仿佛是受了什么大委屈一般，眼眸包着晶莹的泪珠：“哥哥，不要走好不好？” 　　小孩眼窝浅，一想到燕寂离开后，有可能再也不回来了就觉得难受，小鼻子红彤彤地耸动着。 　　燕寂被拽着衣袖，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怕伤到小谷芋，只得将手悬在半空中，维持着这个姿势安慰小孩：“小芋头，哥哥明天还来，真的。” 　　“真的吗？”小孩泪眼汪汪地问。 　　“嗯。”燕寂认真地点点头。 　　小谷芋看着哥哥笃定的模样，终于慢吞吞地松开拽着燕寂衣袖的小手。 　　哥哥说了，他就会相信，他不是那种会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哥哥，我明天还在院子里等你哦，”小谷芋看着燕寂走出篱笆的红色身影，忍不住又朝他招招手。 　　“好。”燕寂远远地答应了一声。 　　他一路走到大樟树下，迎面撞上搬完砖回家的董胖，董胖手里还提着一些菜，见到他，当即露出哥俩好的憨厚笑容：“燕……燕兄弟，你终于来看我家小芋头了，我家小孩可想你了呢，你不来的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往院子外看好多遍等你出现。” 　　“我不是，我刚从里面出来……”燕寂解释道。 　　董胖：“那就更好了，别急着走啊，一起吃个晚饭吧。” 　　燕寂犹豫片刻，摇摇头：“我就不吃了吧，刚才很艰难才走出来的。” 　　他怕小谷芋再挽留自己，自己就不想走了。 　　董胖猜到大概是小谷芋不舍得燕寂离开，便道：“还是一起吃吧，你不知道，前段时间这孩子特地给你留了个容姑娘从市里买回来的泡芙，打算给你吃的，结果等了你好多天，你都没回来，那泡芙都等臭了。我和你说这些也不是想干什么，就是想说小芋头真的很喜欢你，你就再陪他一会儿吧？” 　　燕寂……燕寂听到这里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被董胖揽着肩膀带回到了庭院里。 　　小谷芋见到哥哥回来，白嫩的脸蛋上是显而易见的喜悦表情：“爸爸，哥哥！” 　　董胖将燕寂往小谷芋面前一推，笑眯眯道：“爸爸做饭了，小芋头，你陪陪客人。今晚你哥哥留在家里吃饭。” 　　“好！”小谷芋高高兴兴地点点头，然后抬起脑袋看哥哥。 　　“哥哥，那我带你去看小鸡，我自己养的哦！”小谷芋牵起燕寂的衣袖。 　　燕寂点点头，随他往前走。 　　二人一直走到稻草屋前，母鸡都在里头，叽叽喳喳地叫着，等待小谷芋给他们喂食。 　　小谷芋往空碗里加了饲料，母鸡便迅速地围着碗啄个不停。 　　其实小谷芋用小鸡来称呼它们已经不太准确，毕竟已经喂养了五个月，鸡的体型已经和成年鸡没什么差异，就是还没有一只开始下蛋。 　　董胖已经叨叨了好几天，说是这鸡要是不下蛋，就要炖了它们给小谷芋加餐。 　　小谷芋看着鸡努力吃饭的模样，目光忽的落在稻草屋的一处。 　　那里的稻草隐隐突起，夹杂着一点不一样的颜色。 　　小谷芋：“哥哥，你看那里，像不像有个鸡蛋？” 　　燕寂顺着小谷芋指的方向看过去，也觉得有点像，他自然不能让小谷芋去干活，便说：“让哥哥看看。” 　　光风霁月的状元郎在鸡窝前低下了头，拉起宽袖探手进入鸡窝。 　　摸索了一会，燕寂道：“是鸡蛋，摸到了……不止一枚。” 　　燕寂一枚接一枚地从鸡窝里拿出蛋来，足足拿了有七八个。 　　小谷芋惊讶地睁大了眼眸：“！” 　　原来不是母鸡没有下蛋，而是母鸡下完蛋把蛋藏在了稻草下面啊。 　　小谷芋跑进厨房，拿出装鸡蛋的篮子，将燕寂取出来的鸡蛋整整齐齐地摆放好，也不求助于燕寂，就要自己往厨房里拿。 　　燕寂忙道：“哥哥来吧。” 　　他轻轻松松地拿起篮子，小谷芋就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像是一只人形跟宠。 　　将鸡蛋送到了厨房，和董胖说明了鸡蛋的所在，董胖却忽然指着燕寂的脑袋笑出了声：“燕兄弟，你的脑袋上怎么有根鸡毛哈哈哈哈。” 　　小谷芋闻言，抬头看去，果然看见哥哥的发髻上沾了根鸡毛。 　　燕寂向来注重仪表，慌忙地伸出手去摸，但摸了好久都没找到正确的地方。 　　董胖实在看不过眼，走过去帮他拔了下来。 　　燕寂白皙的脸刷的通红：“……” 　　被尴尬的。 　　过了一会，燕寂的脸才重新白回来，董胖从厨房里探出个头，“饭菜已经做好啦，可以上桌啦。” 　　燕寂忙道：“我来帮你端菜。” 　　他动作迅速地抢走了小谷芋的帮佣机会，他还记得上次小谷芋端菜的样子，觉得这对于小孩子来说怪危险的。 　　几分钟后，饭菜摆好，三鬼一崽分别在桌子的四边坐定，是这张桌子少有的人数整齐。 　　虽然老王偶尔过来蹭饭，加个人头，但董胖做的饭菜他毕竟不能吃多，故而这桌子的四边平常也不是很好凑齐。 　　因为有客人，今天的菜色是标准的四菜一汤，猪肉炖粉条，青椒炒腊肉，醋溜土豆丝，还有一个鸡蛋葱饼，以及一碗紫菜蛋汤。 　　都是十分简单的家常菜，做起来也没什么繁复的手法，但味道闻起来却是香得不行。 　　董胖招呼了燕寂几句，大家就开始吃饭。 　　因为饭菜的味道实在是好，燕寂忍不住多添了一次饭，吃得心满意足。 　　董胖见他这么喜欢自己做的饭菜，也很高兴，觉得这么高兴的时候，就应该喝一杯，于是想到上次宋欣送给自己的好酒，自己还没来得及喝。 　　觉得择日不如撞日，董胖问：“燕兄弟，能喝酒吗？咱们喝点？” 　　燕寂倒也不是不会喝酒，且觉得能在千年后和故国的鬼同桌吃饭，确实也是值得喝上一杯的事情，便老老实实道：“我不胜酒力，恐怕只能喝一杯。” 　　他说了自己活着时的酒量。 　　董胖没什么劝酒的不良习惯，大大方方说：“一杯就一杯，容姑娘你呢，要不要一起喝点？” 　　容潇也觉得此刻气氛不错，喝上一杯也好：“可以。” 　　想来他们同朝代的三只厉鬼居然能在千年后凑在一起，也是有些缘分的。 　　董胖听了容潇的回答，便去拿酒和酒杯，给自己和其他二鬼分别倒了一杯。 　　小谷芋眼看着几位家长面前都有了酒，唯有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白嫩的小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一点艳羡的神色。 　　容潇注意到这点，便揉揉小谷芋的脑袋：“小孩子不可以喝酒，妈妈给你倒一杯可乐吧？” 　　小谷芋一听可以喝可乐，当即就不想要酒了。 　　容潇见小孩星星眼，轻笑一下，起身去拿可乐，给小谷芋倒了一小杯。 　　小谷芋看着自己面前不停炸泡泡的可乐，心满意足，笑得很是灿烂：“谢谢妈妈！” 　　酒是什么，一看就没有可乐好喝哒！ 　　小谷芋双手抱着自己的可乐小口小口啜饮，而那边，三只鬼轻轻地碰了一下杯，他们彼此心知肚明自己为什么喝这杯酒，只是有小谷芋在场，并不方便挑明。 　　“这一杯，敬缘。”容潇将玻璃杯中的酒饮尽。 　　燕寂：“敬缘。” 　　董胖没有他们文雅，只说：“干！” 　　三鬼一起将酒饮尽，尽管并不会醉，但仍旧是有种畅快在的。 　　喝完酒后，又坐了一会，燕寂起身告辞，就着舌尖还未散去的酒味走出庭院。 　　厉鬼明明不会醉，但举头望月时，燕寂仍旧觉得自己好像是醉了。 　　要不然，这对他而言向来残酷冰冷的人世怎么会发生刚才那样美好的一幕？ 第41章 哥哥答应啦 　　此后，燕寂几乎天天来董胖家，差不多都是下午出现，给小谷芋讲讲故事，教小谷芋读书写字。 　　因为他来得比较勤快，董胖和容潇都有事情的时候，就会请他帮忙看着小谷芋。 　　日子久了，燕寂甚至为此学会了做饭，他的手艺没有董胖好，做的饭菜也只是熟了而已，但每次小谷芋都会很捧场地吃完。 　　有时候董胖回来的晚，燕寂还会把他们的饭菜顺便一起做好。 　　从前基本没怎么进入过厨房的状元郎现在已经能十分熟练地使用厨具了。 　　容潇和董胖十分感激燕寂的帮助，这一日，在燕寂离开后，容潇和董胖开了个小会。 　　容潇的脸庞在烛光下显得白皙明媚，她缓缓对董胖说：“你有没有考虑过邀请燕寂在家里住下来？” 　　董胖没想到容潇一开口就是这话，也不含糊，老老实实地说：“有是有，但是他真的会答应吗？” 　　董胖心里有点没底。 　　容潇笑了笑，语气笃定：“他会答应的，只是咱家现在只有两个房间，而且还都住了人，这倒是个麻烦事。” 　　董胖当即说：“这个不是问题，我明天现给他盖一间房出来都行！” 　　他最近从搬砖工变成了稍微有点技术含量的水泥工，对造房子的流程了解得更深了，要想建个单人住的小房间，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况且既然是他们要邀请燕寂住到家里来，肯定要有点诚意的。 　　总不能没建好屋子就开口吧。 　　容潇想得要比董胖深一些：“别等明天，今天就去买材料吧，咱们这地方车开不进来，货送不到家门口。” 　　如果是晚上买东西，还能趁着夜晚没人，偷摸地使用法力搬运一下。 　　董胖：“行！”他当即揣上了最近攒的钱，就往镇上的小砖厂去。他在工地这段时间，听工友们唠嗑，学到了不少东西，知道怎么买材料便宜。 　　…… 　　连夜，董胖搬着水泥红砖等建材回了家，放在了院子里，打算等天一亮就开始动工。 　　虽然只想建个小房间，但材料费也林林总总花了两千多，董胖还有些肉疼。 　　第二天一早，董胖做完早饭，喊小谷芋和容潇出来吃。 　　小谷芋今天睡得有点迷糊，歪歪扭扭地边走路便打瞌睡，端着自己的小脸盆和牙刷牙杯走到院子的水井边。 　　刷了一会儿牙，小孩终于清醒了一点，疑惑地看着院子里突然出现的一大堆砖块：“爸爸，妈妈，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董胖解释道：“爸爸妈妈打算请燕哥哥在家里住下来，这些东西都是给他建房子的材料。” 　　小谷芋闻言，身上的瞌睡虫瞬间都跑了，小脸蛋上流露出惊喜的表情：“哥哥以后要和我们一起住吗？” 　　得到了董胖的肯定回复，小谷芋开心得直冒泡泡。 　　忙拍拍自己的小胸脯，不顾嘴角还残留着没有洗干净的牙膏泡沫：“我也要帮忙给哥哥造屋子！” 　　董胖见小孩这幅模样，没忍住笑出声来，连声说：“好好好，我们家小芋头最能干了，不过在你造房子之前，先把牙刷干净吧，还要吃早饭呢。” 　　小谷芋老老实实低下头继续漱口：“好哦。” 　　不多时，小谷芋收拾完了，和董胖一同到客厅里吃饭。 　　容潇已经吃完了饭，这会儿给自己变换了一身方便干活的衣裳，对董胖道：“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建房子。” 　　董胖惊愕：“啊？” 　　他从来没想过让容潇也参加进建房子的工作里，毕竟这种糙活，一看就和容潇不搭。 　　容潇有理有据道：“既然是我先说的这个事，我肯定不能让你一个人干活。” 　　此时，站起来还没桌子高的小谷芋也默默举起小手，奶声奶气的：“还有我！” 　　董胖：“好，还有你。” 　　他笑着往小谷芋碗里夹了一根油条，道：“那小芋头现在可要多吃点，不然一会儿就没有力气帮爸爸妈妈干活了。” 　　小谷芋听到不多吃点不能帮爸爸妈妈干活，当即板着小脸严肃地点点头，对着油条用力地咬了一大口！ 　　嗷呜！ 　　吃完饭后，三人开始动手，先是规划了一下将燕寂的房间建在哪里，讨论了一会，最后决定建在客厅的右边，这样不侵占庭院的面积。 　　至于为什么不是左边，因为左边已经扩建过厨房了。 　　决定了房间的具体位置，为了方便燕寂出入，董胖决定在客厅的墙上拆出一个洞，作为燕寂房间的房门，而且这样操作，还能省下一面墙的材料。 　　决定好了这些，董胖用鱼线勾勒出燕寂房间的范围，算作一会儿搭建屋子的依据。 　　董胖把和水泥的工作交代给容潇，容潇虽然做饭不太行，但和水泥却是一把好手，董胖讲解了一下，容潇就很迅速地拿捏了和水泥的技巧。 　　她和的水泥薄厚正合适，董胖在砖块上抹面也抹得比较顺手。 　　容潇和好水泥，就帮正在砌墙的董胖打下手，给他递砖块。 　　小谷芋则被安排清除鱼线框住范围内的杂草和大块石头，别的活对于他来说都太重，这个活倒是刚刚好。 　　小谷芋嘿咻嘿咻地努力拔着杂草，想着以后哥哥也要住在家里了就格外有动力。 　　另一边，容潇和董胖也毫不含糊，干起活来十分迅速，不多时就砌出了一大面完整的墙。 　　二鬼一人都在努力工作，快到午饭的时候，董胖抽空去厨房蒸上了米饭和腊肉，然后很快回来继续砌墙。 　　一直到吃饭前，二人砌好了一面墙，下午还有大工程。 　　吃完饭后，小谷芋做了个收尾，他的除草业务也就妥善完成了，他试图加入给董胖打下手递砖块的行列，但被董胖迅速拒绝了。 　　开玩笑，砖块这么重，小芋头万一一个没拿稳砸在脚上怎么办！ 　　多危险啊。 　　小谷芋没有了工作，就站在一边看董胖和容潇忙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耷拉着小脸蛋，忽然想到了什么，小跑到厨房里。 　　片刻后，小孩端着两杯水走出厨房，水倒得有点多，他走得也就比平时更慢一些，但手上一直是稳稳当当的，走到容潇和董胖面前的时候，杯子里的水还是满满的一杯。 　　“爸爸，妈妈，休息一下喝杯水吧？”小谷芋将水杯往前送了送。 　　董胖和容潇听到小孩叫自己，赶忙低下头。 　　入眼是小孩亮晶晶的眼眸和他小手牢牢端着的两杯清水。 　　“谢谢小芋头。”容潇接过小孩手里的水，将另一杯递给了站在板凳上砌高处的墙的董胖手里。 　　容潇和董胖并不会因为大量消耗体力而口渴，但接到小孩亲手送过来的水，他们的心里还是很愉悦的。 　　高高兴兴地喝了水，将杯子递还给小谷芋，心里头比喝了蜜还要甜。 　　小谷芋将杯子拿回厨房，清洗干净后放在碗架上，这才重新走出来，刚出门就瞧见了照常来看自己的哥哥。 　　“哥哥！”小谷芋朗声叫道。 　　燕寂答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董胖和容潇身前已经初具规模的红棕色砖墙上。 　　“你们二位这是？”燕寂清俊的脸上带着疑惑。 　　难道是觉得现在住的屋子不够大，打算扩建一下？ 　　容潇和董胖互换了一个眼神，想着该怎么顺水推舟地开口，让燕寂在这里住下来。 　　然而还没等他们想到怎么说，就听小谷芋脆生生地说：“哥哥，和我还有爸爸妈妈住在一起好不好？这个是爸爸妈妈给你造的房间哦。” 　　小谷芋的眼中满是期待，小手不太安分地拉住了燕寂的衣襟。 　　容潇和董胖也就顺着小谷芋的话往下说：“燕兄弟，住下来做小芋头的哥哥怎么样？你看，屋子我们都快造好了。” 　　燕寂来见小谷芋这么多次，其实心里也有想要留下来的意思在，但他脸皮薄，像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合适，也就慢慢搁置了这个想法。 　　这会儿，骤然被二鬼一崽一起邀请加入，清俊的状元郎忍不住红了脸，读书人的好嘴皮子也使不出来了，只轻声地答应了一句：“好。” 　　声音轻得稍微远一点的容潇和董胖根本听不清，唯有燕寂面前的小谷芋听清了，开心地将燕寂搂了满怀：“哥哥答应了，我可以和哥哥一起住啦！” 　　燕寂被小孩搂住了腰，衣服揉得皱皱巴巴，却也没有生气，只是揉揉小孩的脑袋。 　　他知道，小孩这是在欢迎自己加入这个家。 　　而那边，董胖和容潇虽然没有听到燕寂的回答，却听到了小谷芋高兴的呼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燕寂抱了一会小谷芋，便自觉地提着袖子开始向董胖请教该怎么砌墙，毕竟这屋子是自己住的，燕寂自然不会光在边上看着他们忙活。 　　小谷芋见家长们干活干得认真，自己又帮不上其他忙，遂自觉承担了厨师的工作。 　　他去厨房淘了米，将米饭和腊肉，还有蛋羹先蒸上了。 　　踩着小板凳做完了这些，小谷芋走到灶台后烧火，感觉米饭煮得差不多了，小谷芋想出门叫家长们吃饭，刚走出厨房，就和准备进来烧饭的董胖打了个照面。 　　董胖刚才没在院子里看见小谷芋，只以为他是进屋子里看图画书去了，没想到他却是在厨房里。 　　董胖看到锅盖边沿冒出的白汽，心里已经有了大概，但还是问道：“小芋头，你没有回房间看图画书吗？” 　　小谷芋摇摇头，毕竟图画书什么时候都能看，但现在他可是在帮爸爸做饭诶：“爸爸，晚饭我已经做好啦，我去叫妈妈和哥哥进来吃饭。” 　　小孩绕过董胖哒哒哒跑到庭院里，小手掩在嘴边搭成喇叭的形状喊两位家长吃饭，模样乖得一塌糊涂。 第42章 太不容易了 　　容潇和燕寂看着小谷芋如此可爱的模样，当即放下了手中的活，在小谷芋的注视下走到井边打水洗手，然后往客厅走。 　　三鬼一崽在桌子前坐定，很迅速地解决了一餐，就趁着日头还没下山继续赶工。 　　等到最后太阳完全落下时，房间的三面砖墙已经全部完成，只剩下要做支撑屋顶的木梁和铺设瓦片。 　　三鬼约定好第二天一起建房。燕寂想着现在已经不早了，小谷芋也该睡觉了，就要和小谷芋告别。 　　小谷芋心里仍有几分不舍，眼巴巴地贴着哥哥，和他告别。 　　见小孩黏糊糊贴着自己的模样，燕寂有些不忍就这样离开了，他蹲下身，揉揉小谷芋的脑袋，笑得如同春风般温柔和煦：“那哥哥就再待一会，等到你睡了再走。” 　　小谷芋闻言，笑得灿烂，眼眸弯成了月牙：“谢谢哥哥。” 　　小孩抱着哥哥的小手缩得更紧了一些，脸蛋放在燕寂的颈窝上，像是一只热乎乎趴在主人肩膀上撒娇的小奶猫。 　　燕寂抱起小孩，带他去洗漱。 　　不多时，洗漱完毕，小谷芋穿着睡衣躺进被窝里，他的眼眸在烛光下亮晶晶的，像是星辰。 　　燕寂被小谷芋用这样的眼神凝视着，唇角不免勾起，见小谷芋没什么睡意，他翻开了桌上的童话书：“小芋头，要哥哥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吗？” 　　小谷芋当然拒绝不了睡前故事这样的诱惑，何况还是哥哥讲给自己听的。 　　得到了小孩的肯定回复，燕寂开始讲故事。 　　他给小谷芋讲的是《白雪公主》的故事，他的语调舒缓而富有代入感，小谷芋很快就沉浸在了燕寂描述出来的童话王国里，心情随着白雪公主的经历而波荡起伏。 　　故事说完，小谷芋也开始犯困了，他两只小手抓住燕寂的手掌，将软乎乎的脸蛋贴在燕寂的掌心里，小孩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缓慢，他在燕寂的掌心里慢慢睡熟了。 　　睡得安稳又自得。 　　燕寂只觉得自己的心都仿佛在这一刻随着小谷芋的举动而融化了，被一个小朋友如此全心全意地信赖着，是他前所未有的体验。 　　他一时间都有些不舍得走了，真想就这样就着这个姿势在这里守着小谷芋直到天明。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自己再不走，就到今天重复死亡的时候了。 　　到时候吓到小谷芋就不好了。 　　思及此，燕寂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从小谷芋的怀里抽了出来，见小孩没有被自己吵醒，燕寂松了一口气，转身穿墙走入客厅。 　　董胖和容潇正坐在桌前，见他出来，问：“小芋头睡下了？” 　　燕寂点点头，与他们告辞，离开时的脚步匆忙而迅速。 　　他一路走过大樟树，走过山坡，最终走进了一个黑暗潮湿的山洞里。 　　刚走到山洞里，一股能够让人精神崩溃的炽热瞬间涌了上来，燕寂清俊的脸上露出隐忍的神色，一手支在粗糙的岩壁上，青筋暴起。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原本白皙的皮肉逐渐变得干燥粗糙，皮肤寸寸干裂，生出血痕，又痒又疼，仿佛同时有千万只毒虫在他的身上攀爬着。 　　恍惚间，他又想起了那道高高的城楼，他曾经少年风流肆意，在百姓的拥簇中，骑着枣红马过城楼，耳边是数不清的赞誉和惊艳。 　　再后来，他被剥去官服，除去发冠，只穿一件雪白里衣，挂在城墙前被烈日炙烤，等待他的是过路人的惊呼和嫌恶。 　　这痛苦漫长而折磨，即便是过去了千年，每一个嫌恶的眼神和语气，仍旧历历在目。 　　燕寂在这样的痛苦中，心里想到的却是——不知道容潇和董胖是怎么处理每晚重复的死亡，不让小芋头看见的？ 　　下一回有机会，可要问一问，免得自己没有经验，吓到了小孩。 　　而另一边，烛火下，董胖和容潇面对面坐着：“燕兄弟刚才咋走得那么快？难道是有什么急事？” 　　“他已经是厉鬼了，能有什么急事。”容潇想到了什么，继而说：“待在小谷芋附近能抑制每晚的重复死亡这件事情，你和他说了没？” 　　董胖：“没有，你没和他说过吗？” 　　容潇：“……我也没有。” 　　他们反应过来刚才燕寂为什么走那么快了，并且打算等明天燕寂再过来就告诉他这件事。 　　次日，燕寂八点钟准时来院子里上工打卡。 　　容潇先瞧见他，忙说：“先不急着干活，进来吃点早饭吧，董胖也做了你的份。” 　　燕寂脸上是错愕的表情，显然没有想到董胖会给自己做饭。 　　毕竟他一只厉鬼，吃不吃饭并没有什么影响，但董胖却仍旧做了他的份。 　　燕寂忙向董胖道谢，董胖摆摆手：“这有什么，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我肯定得做你的饭啊。” 　　董胖的语气轻飘飘的，落在燕寂的耳中却是不一样的重了。 　　一股温暖的感觉，涌上心间。 　　燕寂在桌子前坐定，小谷芋忙向他推荐道：“哥哥，你试试爸爸做的这个油条，很脆很好吃的！” 　　燕寂连连点头，夹起一根油条往嘴边塞，油条果然如同小谷芋说的一样美味，燕寂喝着热乎乎的粥，又咬了一口香脆的油条，尘世间的幸福忽然就这样近在咫尺了。 　　吃完饭后，三鬼便开始搭房梁，小谷芋帮不上什么忙，就站在一边端茶送水，还做了当天的午饭。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燕寂亲手给自己的房间盖上了最后一片瓦，一栋在荒村里显得格格不入的红砖瓦房就建成了，装上便宜的二手门窗，看着很是有模有样。 　　房间建好了，剩下的便是去镇上买张床和桌椅，小谷芋一听到要花钱，连忙钻进房间里，拿出了自己过年收到的压岁钱，塞进口袋里。 　　客厅里，几位家长不知道小谷芋进房间做什么，催道：“小芋头，好了没有呀？我们要出发了哦。” 　　小谷芋连忙道：“好啦好啦，我现在就出来。” 　　三鬼一崽一起往镇上走去，等走到了买卖家具的小市场，董胖和容潇便让燕寂自己挑一挑。 　　燕寂对于这些外物本来也没什么要求，直接和店家说想要个便宜一点的，店家就给他推荐了一款没有床头的床，一米五宽，价格只要三百元。 　　燕寂也就定了这个，至于桌子椅子，店家给拿了一张折叠桌，说是一百五，还送一张椅子，最终被董胖杀价到四百元，床，桌椅全部带走。 　　原本决定要出钱的小谷芋摸摸兜里仅有的一百五十元，默默地按捺了自己要付钱的念头。 　　过年时他收到了三个红包，每个都是五十元，应该是爸爸妈妈和王叔叔提前商量好的。 　　小谷芋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原本以为今天应该够付了，但没想到自己低估了家具的价格，一百五十对于家具而言根本不够。 　　小孩沮丧地捏着口袋里的红包袋，有些失落。 　　燕寂察觉到小孩的举动：“小芋头，怎么了？” 　　小谷芋摇摇头，仍旧低垂着小脑袋瓜。 　　董胖付了钱，提议先去菜市场买点菜，再回来搬家具，要不然拿着东西也不方便。 　　挑了一会儿家具，确实也快到饭点了。 　　小谷芋闻言，立刻有了新打算，连忙道：“爸爸，今天不要做饭了，我带钱了，我请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吃面！” 　　他还记得自己上次和容潇一起吃的面馆，味道真的很不错。 　　“小芋头，你哪来的钱？”董胖还没有转过弯来，笑眯眯地问。 　　小谷芋从口袋里掏出三只红彤彤的红包袋子，“这里！” 　　董胖瞬间明白过来，他忙说：“小芋头乖，这钱你留着自己花，这是爸爸妈妈给你的零花钱啊。” 　　小谷芋白嫩的小脸蛋上带着困惑：“我就是在花钱啊，我想花钱请大家一起吃面。” 　　董胖一时语塞，有被自家崽的懂事感动到。 　　容潇见状开口：“好，妈妈接受小芋头的请客。” 　　小谷芋闻言，又将目光移向燕寂，他眼巴巴地盯着，燕寂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当即缴械投降：“哥哥提前谢谢小芋头请客了。” 　　董胖见队友纷纷倒戈，当即也不再坚持，对小谷芋：“咳，那爸爸也吃。” 　　小谷芋瞬间高兴了起来，脸蛋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迈着小短腿跑在队伍的最前面：“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要好好跟着我哦，我带你们去吃面~” 　　活像是一个敬业的小导游。 　　三鬼在他身后互换眼神，忍不住笑开。 　　自家的崽崽主动请吃饭，当然是要宠着啊！ 　　不多时，几人走到了香香面馆。面馆的椅子很高，于是本场饭局的组织人……也就是小谷芋，是被燕寂抱上椅子的。 　　老板娘走过来，问：“几位要吃点什么？我们这的牛肉粉，大排面，排骨面都是招牌。” 　　董胖下意识里还是想给小谷芋省钱，当即道：“有素面吗？” 　　老板娘：“青菜面，笋丝面。” 　　小谷芋奇怪道：“爸爸，我记得你不喜欢吃素啊……”他记得爸爸一口气能吃好几块红烧肉呢。 　　董胖：“……” 　　容潇笑着摇摇头，“按自己喜欢的点吧，我们小芋头有钱付。” 　　小谷芋用力地点点头，很是“豪横”地将三只红包袋摆在桌面上，奶声奶气道：“嗯嗯，我有钱。” 　　可爱的模样惹得老板娘忍不住笑出了声，夸赞道：“你们家孩子真懂事，教得真好。” 　　她开面馆这么多年，见多了父母和孩子一起来吃面，父母把碗里的大部分肉菜都挑到了小孩的碗里，小孩还嫌不够的。 　　像这样主动请客的小孩倒是少见。 　　三鬼得了小谷芋的话，也就不再推辞，直接点了自己想吃的。 　　毕竟现在花了小谷芋的钱，到时候再另外给小谷芋发零花钱也是一样的。 　　数分钟后，热气腾腾的面被端上了桌，三鬼一崽各自捧着自己的面，拆开筷子的塑料包装。 　　下一刻，三鬼几乎同时夹起自己的肉菜往小谷芋的碗里堆，小谷芋根本拗不过几个熊家长，碗里很快就被放得满满当当。 　　小谷芋连连摆手，小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不要啦不要啦，我的碗里都放不下了。” 　　那三位看起来就很容易把小孩宠坏的家长：“放得下，这里还有空位。” 　　“爸爸就放最后一块肉，真的。” 　　“哥哥不喜欢吃肉，小芋头帮哥哥多吃一点好不好啊。” 　　看到这一幕的老板娘：“……” 　　这小孩生活在这样容易腐蚀心灵的环境里，居然到现在都没被宠坏，属实是太不容易了。 第43章 哥哥的过去 　　在老板娘神情复杂的注视中，小谷芋努力干饭，试图将三位家长塞进自己碗里的肉全部都消灭，但他毕竟只是一只小崽崽，根本吃不下这么多，吃得脸颊鼓成球也仍旧还有许多剩余。 　　见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已经吃完，小谷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老板娘，举起小短手：“姨姨，你能给我一个碗吗？” 　　老板娘明白小孩这是要打包，心里更喜欢这个还知道不能浪费食物的小孩子了，当即道：“可以啊，你等一下。” 　　不多时，老板娘拿出面盒，替小谷芋打包好剩下的面条，小谷芋接过面条，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请王叔叔吃过东西，王叔叔还给自己包过红包的！ 　　小谷芋想到这里，连忙抬起头：“姨姨，我还要再买一碗大排面，也带走。” 　　董胖有些奇怪：“小芋头？” 　　对上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困惑的神色，小谷芋认认真真地解释：“我想带一碗面给王叔叔。” 　　“原来是这样啊，小芋头真乖。”董胖听了小谷芋的话，憨厚的脸上很是骄傲。 　　他家的崽，就是懂事！ 　　容潇和燕寂也露出赞许的表情，接二连三揉揉小谷芋的脑袋。 　　老板娘被小孩的懂事震撼到，加大排的时候特地给小孩挑了一块大的，将外带的塑料碗塞得鼓鼓囊囊。 　　小谷芋坚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拒绝了家长们的帮助，两只小手各提着一碗面条。 　　绕回到家具市场内，三鬼分别拿起一样家具往荒村扛。 　　就这样，三鬼一崽各自负重回到了荒村，走到回家和去老王家的岔路口，小谷芋停下脚步，朝家长们挥挥手，示意他们先回家，“我去给王叔叔送面条，一会儿再回家。” 　　家长们点头应允。 　　小谷芋便拿着面条往老王家里去，刚走到庭院前，就见老王正有些费劲地弯着腰，站在自己的菜田前拔青菜，大概是准备烧晚饭吃。 　　小谷芋忙喊道：“王叔叔！” 　　老王听见小谷芋的呼叫，苍老的脸上流露出笑意，眼角笑出了深深的褶皱：“是小芋头啊，我这就来给你开门。” 　　他从里面打开了庭院门，将小谷芋放进院子里，而后就要继续去采摘青菜。 　　小谷芋连忙将自己拿着的大排面往前推了推，道：“王叔叔，您别摘青菜了，我今天去镇上了，给您带了面条，现在还是热乎哒！” 　　他拿老王这碗的时候，特地让老板娘多包了一层塑料袋，然后将面条捂在自己的外套里，故而虽然走了一段时间的路，但面条还是有温度的。 　　老王接面的手有几分颤抖，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次：“这碗面条真是给我的？” 　　小谷芋用力点头，似乎觉得王叔叔的问题很是奇怪：“当然啦。” 　　老王蓦地眼眶一热，他别过脸去，语气高高兴兴的：“哎，谢谢小芋头，王叔叔真是太开心了。” 　　这世上还有比有人惦记着他这把老骨头，更让人开心的事情吗？ 　　老王不动声色地擦干了眼角的泪水，笑得慈祥，招呼小谷芋：“小芋头，你先坐一会，王叔叔去给你拿糖果好不好啊？” 　　过年买的阿尔卑斯糖还有一些没吃完，老王一股脑地全部拿了出来，塞进小谷芋的兜里，而后又道：“等王叔叔吃完面，再送你回家好不好？” 　　小谷芋想拒绝，说自己一个人就能回家，但老王坚决不同意，最后还是送小谷芋回了家。 　　老王刚走到小谷芋家门口，就感觉到哪里不对的样子，再定睛一看，发现董胖的屋子旁不知何时竟然又多出了一个红砖房间。 　　老王：“？” 　　他今天又没有喝醉，怎么还产生幻觉了呢？ 　　老王忍不住伸出手揉揉眼睛，用力晃晃头。 　　但那栋红房子仍旧一动不动地贴着董胖原本的屋子。 　　小谷芋看着老王奇怪的举动：“王叔叔，你怎么了？” 　　老王：“小芋头，你能看见那栋红色的屋子吗？” 　　小谷芋理所当然：“当然可以，那时爸爸妈妈新给哥哥建的屋子啊。” 　　“哥哥？”老王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恰好这时，燕寂一身红衣从客厅里走出，见到小谷芋站在院子里，忙快步走过来。 　　老王打量一下燕寂，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又来了一个要养小谷芋的厉鬼。 　　“哥哥！”小谷芋看到燕寂，瞬间从老王身边小跑到燕寂腿边，像是一只看见了主人后狂摇尾巴的小狗勾。 　　看小谷芋这幅举动，老王瞬间意识到——自己在小芋头心里的排位又下降了一位。 　　毕竟其他人都是亲近的爸爸妈妈哥哥，只有他……是隔壁的王叔叔。 　　老王心里苦，但老王没有办法。 　　然而下一刻，老王就听小谷芋继续说：“哥哥，这是王叔叔，就是他把我送回来的。” 　　老王：小芋头主动介绍我，他在意我！ 　　老王立刻就满血复活了，笑眯眯地和燕寂打招呼，又是个快乐的小老头子了。 　　打完了招呼，老王便回家了，小谷芋则被燕寂带回到了客厅，董胖和容潇正坐在客厅里，见小谷芋回来，露出笑容来。 　　容潇抱起小谷芋：“小芋头，妈妈带你去洗漱一下，就可以上床休息了。” 　　小谷芋在容潇怀里乖巧地点点头。 　　客厅里只剩下了董胖和燕寂，董胖趁机将小谷芋是纯净灵魂，只要待在他身边就能免除死亡痛苦和尝到食物的味道的这件事和燕寂说了，燕寂听后很是震惊。 　　并未完全信了，还有些犹疑。 　　董胖便说：“这有什么好不信的，你今晚只要赢了我和容潇，就能和小芋头一起睡觉，到时候不就全明白了。” 　　燕寂一听能和小谷芋一起睡，当即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比哪样？” 　　燕寂作为六边形战士，没在怕的。 　　董胖淡定道：“剪刀石头布。” 　　燕寂无语凝噎：“……” 　　片刻后，小谷芋洗漱完毕，香喷喷地回到客厅里。 　　三鬼互相看了一眼，眼中战意盎然，活脱脱妖怪抢吃唐僧肉的现场版。 　　就在三鬼准备出招之际，却见小谷芋软乎乎地开了口：“爸爸，妈妈，我今天可以和哥哥一起睡吗？” 　　董胖和容潇同时酸成了两只大醋缸：“……” 　　明明是他们先来的，养小谷芋也是，靠剪刀石头布决胜负也是。 　　但现在，燕寂怎么就直接被小谷芋点名了呢？ 　　燕寂这会儿整只鬼都是懵的，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意思，扭头看向董胖和容潇：“二位……可以吗？” 　　董胖和容潇看着小谷芋期待的眼神：“……” 　　也没办法拒绝的样子。 　　于是只好眼睁睁看着燕寂将小谷芋抱进了自己的房间，还十分迅速地关上了门。 　　进入房间后，燕寂将小谷芋放在床边，替他脱掉了外套和厚实的衣裤，小谷芋像是一只小泥鳅，迅速地滑进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手指抵着棉被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空位：“哥哥，快上来呀。” 　　燕寂有被可爱到，当即道：“好。” 　　二人并排躺着，小谷芋的姿势从除了脑袋其他部位都在被窝里慢慢变成了两只小短手搭在胸前的被子边上，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哥哥，我想听故事。” 　　燕寂自然要满足小孩的愿望，他去董胖的房间拿了童话书，给小谷芋讲了一个《青蛙王子》的故事。 　　小谷芋听完故事，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眸，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燕寂看着小孩恬静的睡颜，却还是有些不敢放松，虽然董胖已经说过，只要待在小谷芋的附近，就能够避免重复死亡，但燕寂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他干脆从躺着的姿势换成了坐着，想着一会儿要是时间到了，自己仍旧要死的话，可不能吓到小谷芋。 　　时间滴滴答答地流逝着，很快就到了十二点。 　　燕寂清俊的脸上神色紧绷，随时准备夺门而出，但等了好一会，也没有等到那股熟悉的，缠绕了他千年的炙热感。 　　他真的……停止重复死亡了。 　　燕寂有些茫然地睁着眼睛，这是他千年来经历的唯一一个安静的夜晚，没有缺水的无力感和路人毫不顾忌的指指点点，留给他的只有身边小谷芋绵长安稳的呼吸声。 　　如此安逸的平静，就仿佛一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一样。 　　燕寂……曾经是有过安稳时光的。 　　燕寂的父亲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考不上功名，但胜在有副好皮相，在给燕家小姐当先生时，令金枝玉叶的燕小姐对他一见钟情，铁了心要嫁给他这个穷书生，燕父燕母没有办法，只得答应下来。 　　婚后，燕小姐和穷书生的日子倒也过得不算差，穷书生为了不让燕小姐受苦，努力奋斗，开了个私塾，同时教上数十个学子，因为其中一个学子成了秀才，穷书生还成了镇上有名的教书先生。 　　条件宽裕了，燕小姐也怀上了孩子，转眼间，孩子三四岁了，已经能够流利地念出他父亲在课堂上所讲的诗句。 　　穷书生对此很是高兴，抱着小孩笑着问他长大了想做什么，小孩说想做先生，和父亲一样。 　　穷书生笑笑，倒也不觉得子承父业有什么不好。 　　眼看着一家人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那穷书生却忽然出了意外，为救一个落水孩童没了性命。 　　穷书生死后，燕小姐勉力支撑着家庭，但终究是于事无补，她只好带着孩子回到了娘家，也就是燕家。 　　此时，燕父燕母已经仙去，现在的燕家是弟媳妇当家，她本不想收留这对孤儿寡母，但又怕落人口舌，便将人带回了府里，按照对待下人的标准对待燕小姐，还让穷书生的孩子改了姓，改姓燕，名为燕寂。 　　她将燕寂送到了自己的儿子身边，做个贴身书童。 　　却没想到，那数次赶考功名无果的穷书生，竟然生出了燕寂这么个伶俐的儿子。 第44章 苦尽甘来的 　　先生教的所有内容，燕寂只是在一旁听着就能学会，而他的表兄，也就是他名义上的少爷，却是抓破脑袋也记不住知识的蠢笨。 　　当家的舅母心生嫉妒，便不再让燕寂给表兄做书童了。 　　燕寂的舅舅一直知道妻子磋磨自己的姐姐和姐姐的孩子这件事，但他从未开过口，这次却是发话了，要让燕寂重新读书。 　　他自知儿子蠢笨，燕家要是想延续荣光还是得靠下一代的努力。燕寂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聪明且没有背景，自己只需要给燕寂一些小恩小惠，就能换得燕寂报答燕家。 　　很快，燕寂就有了神童之名，舅母的儿子则在对比之下，成了个实实在在的蠢货，舅母不悦，自此更加由着儿子带着旁支的同龄小子们在学堂里欺负燕寂。 　　那时的燕寂只有四五岁，人瘦小得像棵豆芽菜，风一吹就会倒似的，他的课本上常年是其他学子留下的涂鸦，笔也是半截被折断的，运气不好时，他还会被舅母的儿子堵在角落里拳打脚踢。 　　燕寂瘦弱且寄人篱下，根本不敢反抗，只能默默承受着，也不敢将这些事情告诉给母亲听。 　　他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报喜不报忧了。 　　日子就这么缓慢且煎熬地过了下去，燕寂也学聪明了，每次下了学就第一个往外头跑，以免被拦住欺辱。 　　燕寂十岁那年，第一次初试便中了秀才，还是诸多秀才中的头名案首。 　　至于他那蠢笨的表兄，自然是名落孙山。 　　成了秀才，舅母那些明里暗里的欺辱也少了许多，甚至还主动拿出几两银子来交与燕寂，让他拿着银子去给他母亲瞧病。 　　其他的旁支长辈也跟着贴了上来，他们觉得燕寂是个有读书天分的，以后会有出息，纷纷上门道贺送礼。 　　燕寂十分得体地接待了，而后忙请了大夫给母亲看病。 　　但……已经是为时已晚。 　　燕小姐自穷书生去世后便一直郁郁寡欢，靠着燕寂撑了六年，如今已是药石无医。 　　燕小姐死前的那几日，燕寂似有所感，连学堂都不去上了，只陪着一日虚弱过一日的母亲。 　　在一个雨夜里，燕小姐无声无息地死了，死得很安静，甚至连守在她床边假寐的燕寂都没有察觉。 　　燕寂再次醒来时，见到的是母亲已经凉透的尸体。 　　母亲留了字条给他，让他好好考学，早日搬出燕府。 　　这么多年了，燕寂是她亲生的孩子，她何尝不知道燕寂在府里倍受欺凌，但她没有办法维持燕寂的学业，书价和学堂的费用都高昂。 　　倒也有别的办法，那就是不让燕寂读书了……可燕小姐知道自己的孩子有多聪明伶俐，她想给他最好的未来。 　　现在的便已经是她为燕寂盘算出的，最好的可能性了。 　　深夜，燕寂从睡梦中惊醒，想看一看母亲，却见到了她灰败，完全没有血色的脸。 　　他没有惊叫，也没有流泪，他前所未有的冷静。 　　燕寂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没有母亲了。 　　世上唯一一个愿意为他费心筹谋的人，终究不在了。 　　处理好母亲的后事，燕寂回到了学堂，他比从前更加认真努力，他还记得母亲留下的字条。 　　他要努力考学，离开燕家。 　　隔年，燕寂十二岁，一朝中举，名声大噪。 　　而后，燕寂十六岁，潜心四年，他考上了进士，又在金殿上被皇帝钦点为状元。 　　燕家敲锣打鼓，巴结的族人来了一群又一群，燕寂冷淡地应付了，清俊的脸上无悲无喜。等到喧嚣散尽，燕寂将母亲的牌位摆在堂上，让她看，她的期许，自己已经做到了。 　　此后，燕寂被安排进入翰林院，按部就班地生活，在另一位官员的介绍下，拜了一位颇有盛名的老学究为师。 　　燕寂拜师本是随波逐流，但这老学究却是极喜欢燕寂这个徒弟，知道他家中无人，常在节假时请他到府中团圆，在学习上对燕寂也是毫无保留。 　　渐渐的，燕寂从老学究身上重新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他虽然天生聪颖，却没什么大的志向，在翰林院中得过且过着，直到眼看着几个同僚陆续被皇帝身边的近卫带走。 　　燕寂一开始还不知道所为何事，但这事闹得越来越大，最后竟是攀扯到了他老师的身上。 　　这一切种种，皆是因为一篇老学究写的赋文，赋文中老学究提及，江南水患若是处理不善，恐生忧患。 　　本是随口一句，但却被皇帝认定是老学究在指责自己无用，他勃然大怒，当即将涉及此事的官员纷纷扣押，打入天牢等待问斩。 　　燕寂焦急，为此四处奔走，但他终究只是个七品的小官，平时又不善交集，哪里找得到什么门路。 　　他眼睁睁地看着恩师死在自己面前，一向和善的恩师，在瞬息过后人头落地，血液喷溅而出。 　　数日后，水患非但没有好转，而且真像恩师所说的那般愈演愈烈，百姓们流离失所，成了难民，还有部分则进入邻镇偷窃抢劫，俨然是落草为寇的架势。 　　皇帝越发生气，派人前往江南赈灾，燕寂想，自己虽然没有能力救下恩师，但可以去试试解决恩师生前念念不忘的江南水患。 　　他写了折子，请旨前往江南，给一位专治水患的大人打下手。 　　皇帝应了，还赏了银子称赞燕寂忧国忧民，不惧艰苦。 　　燕寂这时才意识到，皇帝竟连老学究是自己的恩师这件事都不知道。 　　否则皇帝又怎么会轻易放他去江南，必然要觉得燕寂和老学究这师徒俩是联合起来打他那金尊玉贵的脸了。 　　就这样，燕寂和那位总领此事的张大人来到了江南，然而到达江南后，一连几日，张大人都在和下属官员寻花问柳，毫无处理灾情的意思。 　　燕寂困惑，直接找上了张大人。 　　“大人，敢问您下一步有何打算？” 　　张大人躺在一位娇艳的女子怀中，吃着对方喂来的葡萄：“什么下一步？” 　　燕寂眉皱起，侧过脸去：“自然是赈灾的打算。” 　　张大人随口应付几句：“哦哦，赈灾啊，这事可急不得。” 　　燕寂：“那也该发放救济粮才是，百姓们早已经饿得受不了了……” 　　张大人脸上的笑意散了，语气冰冷：“燕大人，你知道这次的赈灾金额一共是多少数目？” 　　“十万两。” 　　“那是圣旨上的数目，实际上，本官拿到手里，一共只得了三万两。”张大人道。 　　燕寂流露出些许错愕，很快又道：“那这三万两，也可先用来采买些米面。” 　　张大人又笑：“三万两，哪来的三万两，我刚领了银子，王爷府那边就来人了……” 　　拜完了各路大神，层层剥削盘扣之下，十万两白银，最后只剩数千两。 　　数千两银子，在这样的水患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张大人知道一切都完了，干脆直接撒手不管事了，能快活几日是几日。 　　他又说：“燕大人也趁着现在再快活几日吧，到时候可就没命了。” 　　他心想这燕寂也真是个傻蛋，赈灾这样的事，别的官员都避之不及，竟然还有人自己凑上来。 　　他喝着酒，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早知道自己被选中做了这差事，便是死定了，已经提前安排好儿女逃离，如今便是空等死了。 　　…… 　　燕寂拿出了所有的积蓄买米买面，但也只是枉然。 　　很快，便有人上折子弹劾他和张大人，说他们贪污赈灾银。 　　燕寂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是墙倒众人推。 　　燕寂和张大人被擒住的当日，张大人在他身旁笑着说还好自己早有准备，燕寂正要问是什么准备，就见一旁的张大人咬破了藏在口中的毒药，当场吐血身亡。 　　燕寂被一路扭送回皇城，审问他的人显然早被买通了，审也不审，直接强迫他签字画押。 　　而后，燕寂被士兵们推着，挂在城墙上，他们说，要让世人都看看，他燕寂有多不是东西，连赈灾银都要昧下。 　　燕寂听了这话，甚至有些想笑。 　　但那些百姓不知道，他们只当这事真是燕寂所为，还自发性地拿来烂菜叶和臭鸡蛋，对着燕寂咒骂不止。 　　燕寂被挂了三天三夜，终于在午夜时分死去。 　　他的尸体无人认领，被丢在了乱葬岗上，被野狗啃食。 　　至于燕家，早在一开始就上折子和燕寂脱清了关系，说他只是家中一个仆人，与燕家并无血缘关系。 　　众多情绪在心中交织着，燕寂一时间无法脱出，仿佛被梦魇住一般。 　　“哥哥？”就在这时，小谷芋也不知怎么醒了，揉着眼睛，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看着神色不太好的燕寂。 　　他的呼唤立刻将燕寂带回到了现实之中。 　　“哥哥在。”燕寂的声音有些沙哑，答应着小谷芋的话。 　　“哥哥，你是不是不开心？” 　　燕寂摇头，但脸色却是坏的显而易见。 　　小谷芋一看就知道哥哥这是在骗自己了，他坐起身体，上半身往前一趴，整个身体翻出被窝外，朝放在床尾的自己的外套爬去。 　　小孩坐在那里，掏了一会儿口袋兜，口袋里是王叔叔给他的糖果。小谷芋很努力地找了好久，才摸出了自己觉得口味最好吃的一颗。 　　他手脚并用地爬回到哥哥面前，将自己最喜欢的糖果递过去：“哥哥吃糖，吃了糖就不会不开心了。” 　　至少小谷芋是这么觉得的。 　　燕寂听了小孩的童言童语，脸上终于流露出一点笑意，他接过糖果，剥开糖衣送入口中。 　　味蕾诚实地传达着甜味，是苦尽甘来的那种甜。 　　他在千年后，一个没有战乱和动荡的最好年代……重新拥有了家人。 第45章 芋头的新车 　　清晨，一缕晨光透过窗帘打在屋子里。 　　小谷芋在床上翻了个身，似乎是觉得怀里空荡荡的，有些不适地皱着眉，小小的身体下意识朝燕寂的方向挪了挪。 　　感觉到燕寂的所在，小谷芋往前靠了靠，将自己的小脑袋放在燕寂结实瘦削的胸膛上，原本皱着的眉毛这才缓缓地放松了。 　　仿佛是迷路的小鸟重新回到了巢里。 　　小谷芋在燕寂的怀里恢复了平缓的呼吸，再次睡熟了。 　　就在这时，处于修炼状态的燕寂忽的感觉到胸口一滞，他下意识睁眼，入眼是一只贴在自己胸膛上的毛绒绒的圆脑袋。 　　小孩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胸膛上，睡得正熟。 　　燕寂从未有过和人类幼崽同睡一床的经历，一时间是动也不敢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他如同一具僵尸般躺在床上，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明明是不太舒适的姿态，燕寂却没有生出一点想把小孩叫醒或者是推开的意思。 　　他喜欢小谷芋亲近自己。 　　他活着时极少有和人亲密接触的机会，小时候学堂里的孩子都讨厌他，长大后亲族送到他家中的孩子又都顽劣。 　　直到他遇见小谷芋，这小孩小小的一只，却懂事得惊人。 　　还热爱学习，俨然是燕寂心中完美小孩的代表。 　　他从前一直想像父亲那样当教书先生的，现在做了厉鬼，还可以教教小谷芋这样乖巧的孩子，已经是他人生中少见的幸事了。 　　就在燕寂维持着这个姿势，有些失神之时，小谷芋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睁开了眼眸。 　　小孩很快意识到自己身下的被褥似乎有点太硬了，他往下瞧去，正对上燕寂那双点墨般的眼睛。 　　“哥，哥哥……”小谷芋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正压着哥哥，手忙脚乱地往边上躲。 　　等到重新在燕寂的周围躺平，小谷芋才开口道：“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压着你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着睡着，就睡到哥哥的身上去了！ 　　小孩的声音中满是歉意，小脑袋也一点点地沉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眸在外头看着燕寂。 　　燕寂：“……” 　　有被可爱到。 　　他忙揉揉小孩露在外面的毛脑袋：“没事，小芋头想躺就躺吧。” 　　反正他一只厉鬼，被压一压也没什么的，他又不会痛！ 　　哪里有小芋头开心更重要呢？ 　　燕寂浑然未觉自己的思想正在快速滑坡，俨然成了社会新闻里过度宠溺孩子的熊家长。 　　甚至还想把胸膛贡献出来，让小芋头躺到开心为止。 　　小谷芋听了哥哥的话，白嫩的小脸蛋在被窝里红成了苹果，虽然害羞，但还是像只小蜗牛一样慢慢地往哥哥那边挪过去。 　　倒也没有再把脑袋放在哥哥的身上，只是贴着哥哥躺着，因为能贴着哥哥他就已经很开心啦。 　　又躺了一会儿，听到屋外的客厅里传来动静，燕寂知道应该是董胖起床做饭了。 　　遂说：“小芋头，到时间了，该起床啦。” 　　燕寂知道小孩起床都挺困难的，还有一些孩子会有比较严重的起床气，他亲族送过来的孩子便是如此。 　　他已经做好了小谷芋撒娇不起床的准备，谁知道他话音刚落，小谷芋就乖巧地点点头，支着自己小小的身体坐立起来。 　　燕寂见小孩已经如此配合，忙说：“哥哥帮你穿衣服。” 　　小谷芋却再次摇摇头：“不用哒，我自己可以。” 　　他说着，顺着床背爬到了床尾放着衣服的地方，而后一件一件开始往身上套，没多时，小谷芋就将自己穿戴整齐，白嫩的小脸上因为运动而泛着一点红晕。 　　小谷芋站在床边，看着还待在原地盯着自己的燕寂，歪着小脑袋：“哥哥，你要赖床吗？” 　　燕寂：“……哥哥不是，哥哥没有。”他只是没想到小谷芋的自理能力竟然这么强。 　　他记得自己五岁的时候，穿衣服都是母亲帮助自己解决的。 　　数分钟后，一鬼一崽都收拾完了，燕寂打开房门，刚想让小谷芋去洗漱，就见小孩自己拿起放在墙角的脸盆和牙刷往水井边去了。 　　燕寂忽然意识到小谷芋好像比自己想像的更加懂事。 　　就在他发愣想这事的时候，容潇从一旁的房间走出来，见燕寂一脸呆滞地看着小谷芋拿着小脸盆远去的背影，当即反应过来：“不用担心，小芋头的自理能力很强的。” 　　燕寂微微颔首，算作回应：“还是你们二位教导有方。” 　　容潇听了他说的话，苦笑一下：“这不是我们教导的，我倒还希望他能再多依靠我们一些呢。” 　　燕寂清俊的脸上满是困惑的神色：“小芋头一开始就这么独立？” 　　“不是独立，是害怕，”容潇压低了声音，“你和小芋头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想必也能看出来，小芋头有时候懂事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模样。” 　　燕寂点头。 　　“小芋头被董胖带回家之前，自己一个人在门口的那个稻草屋里住过好几天，被董胖带回家的第二天早上还早起给董胖做饭……”容潇顿了顿，道：“这孩子一直觉得如果太给人添麻烦，别人就不会喜欢他了。” 　　燕寂很快就联想到了之前自己许久没来院子，再来时，自己提出要给小谷芋念图画书，却被小孩拒绝的事情。 　　原来当时小孩是觉得麻烦到自己了吗？ 　　燕寂耐心地听容潇说完了小谷芋从前的事情，也知道了小谷芋养父母所做的事情。 　　听了这些，即便是一向文雅的状元郎也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他刚想询问容潇那对养父母的详细信息，加以报复，就听容潇已有预料，道：“你就不用来添乱了，现在我和董胖时常入梦中折磨他们，这几日二人都生病了，我和董胖也就约好休息几日，等他们病好了再继续。” 　　燕寂听了，觉得这个处理方式倒也算解恨，就没再提这事了。 　　不多时，小谷芋洗漱完回到客厅里，董胖也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饭过来。 　　今天的早餐是白粥外加煎肉饼，董胖煮的白粥浓稠，米香味很重，肉饼则是皮薄肉多，表面松脆内里绵软，一口咬下去还会滋出些汁液来，很是好吃。 　　肉饼配着白粥，咸淡刚刚好，小谷芋一个崽就吃掉了一整个肉饼和半碗白粥，吃得小肚皮圆圆鼓鼓。 　　他吃完后，也不像其他的小孩那样闹着要离开，而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听爸爸妈妈在饭桌上讲话。 　　容潇道：“我今天上午要去镇上卖发夹。” 　　董胖：“我今天也要上工了。” 　　二人说完后，一同看向燕寂：“燕兄弟，那芋头今天就拜托你了？” 　　燕寂本在埋头吃饼，骤然被呼叫了：“啊……好，那我今天的任务就是陪小芋头，还有另外要补充的吗？” 　　容潇：“提醒小芋头复习一下我前几日教的新谱子，下午我回来考校……还有，琴在我房里，小芋头拿不动，到时候还需你帮忙。” 　　容潇说完后，燕寂点点头：“好，我记下了。” 　　他答应时，嘴角不自觉地带了丝浅笑。 　　燕寂喜欢这样在饭桌上，和容潇还有董胖说话，虽然说的都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但却莫名让鬼有种自己还在过着人间繁琐又平淡的日子的感觉。 　　这种滋味，燕寂从母亲和恩师死后，便再也没有体会过了。 　　如今却是再次拥有。 　　数分钟后，吃完饭，董胖和容潇就要出门，小谷芋在院门前拿出老王给的糖果，往爸爸妈妈口袋里各塞了三颗，当即得到了爸爸妈妈一致的夸赞。 　　小谷芋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脸蛋红彤彤的，比天边的朝霞还要红。 　　…… 　　日夜交替，春夏交接。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一直到了六月份，眼看着还有两三个月，小谷芋就要去上幼儿园了，老王也不再拖延，找人问清了程序，给小谷芋上了户口，把小谷芋登记成了自己的孙子。 　　董胖一开始老大的不乐意了，觉得自己平白被老王占了便宜，但老王解释说，自己要是把小谷芋登记成儿子，以后小谷芋有一个七十几岁的爸爸也很奇怪。 　　董胖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便也接受了。 　　这段时间以来，小谷芋家的资产又丰厚了一些，先是董胖这边，开年后差不多做了三个月的工，一天算二百六，如此便进账了两万三千多。 　　还有就是家里的羊也养到能出栏了，董胖前几天带到集市上卖了，得了一千五。猪和羊虽然是差不多的时间买的，但猪还没长得特别大，现在卖了也吃亏，董胖想着再等两个月，等小谷芋上幼儿园了再卖。 　　卖了羊，董胖重新购置了两头小羊，打算继续用羊生钱。 　　容潇则是经常坐好几个小时的车，去市区逛逛，看有没有什么时兴好卖的玩意，要是有就加工好拿到镇上卖，如此一来也赚了七八千。 　　除去各种生活成本，二鬼存下了两万五，作为家庭应急基金。 　　有了这笔钱，这个三鬼一崽组成的小家庭，也算是有了一点抗风险的能力。 　　以及……小谷芋在六月份的第一天，收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辆车。 　　起因是董胖在回家的路上，瞧见有小孩在空地上骑玩具三轮车玩，三三两两地比赛谁骑得快。 　　董胖当即就想：这别的小孩子都有了，他家小芋头没有可不行！ 　　他当即就跑到了镇上最大的玩具店里，买下了店主特地放在橱窗前的，最好看的那台红金色玩具三轮车。 第46章 幼儿园面试 　　董胖将三轮车带到家里时，老王正好也来串门。 　　一时间，都不用叫唤，在院子里的老王，容潇和燕寂都瞧见了董胖手中提着的三轮车。 　　老王看出了这是玩具，道：“给小芋头买的，这玩意不便宜吧？” 　　董胖笑眯眯地点点头，将玩具三轮车放在平躺的石子地面上，让大家能更直观地看清这辆三轮车的模样。 　　容潇和燕寂看着颜色鲜艳的三轮车，想着小谷芋肯定会喜欢，忙朝屋内喊了喊，将小谷芋叫出来。 　　小谷芋正准备拿饲料喂鸡，听到妈妈和哥哥都在喊自己连忙放下了手中的饲料，哒哒哒往院子里跑。 　　小谷芋走到院子里，就见自己那几位不让崽省心的家长正站成一排，挡着身后的什么东西，见小谷芋过来了，个个脸上带着笑容：“小芋头，猜猜你爸爸从镇上给你带什么了？” 　　小谷芋小手支着下巴思考，他想，爸爸是有前科的，从前他不让爸爸买零食，爸爸还非要买，而且赖在店里，态度十分坚决。 　　他有些犹疑地问：“是零食吗？” 　　“不对。”董胖道。 　　“那……是新书包？”小谷芋记得董胖前段时间说过要在上学前给自己买个书包。 　　“也不是。”容潇摇头。 　　小谷芋站在原地皱着小脸，可怜巴巴：“那我猜不到啦。” 　　小孩的语气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几位家长瞬间就不行了，往两边退让，露出身后红金色的炫酷幼崽三轮车。 　　小谷芋在从前那个村子里的时候，见过有差不多的玩具三轮车，那辆三轮车是一个小男孩在城里的亲戚淘汰下来的，不要的二手车，到小男孩的手里时油漆都剐蹭得差不多了。 　　但村子里穷，即便是一辆老旧玩具三轮车还是在小孩子堆里引起了吹捧，大家纷纷对着小男孩说好话，求他让自己玩一玩三轮车。 　　小谷芋毕竟是个孩子，当时也很想玩，但“妈妈”和小男孩的妈妈有点过节，严词警告让他离小男孩远一点。 　　小谷芋也就没敢过去凑堆，只是远远地看着其他孩子嬉戏玩闹。 　　他没想到几个月后……自己竟然拥有了一辆自己的玩具三轮，而且是全新哒！ 　　小谷芋看着玩具车好看的红金配色，一时间整只崽愣在了原地。 　　看小孩愣着，家长们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 　　董胖忐忑地挠挠头，有些失落：“小芋头，你不喜欢吗？” 　　小谷芋听到董胖的话，从回忆中脱离出来，连连摇头：“不是，我很喜欢这个车车！” 　　见小孩如此认真地反驳，家长们也就松了口气，招呼小谷芋上车试一试。 　　小谷芋便哒哒哒小跑到三轮车前，圆溜溜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看着它。 　　三轮车涂色鲜艳，锃亮反光，不染一丝灰尘，小谷芋都不太舍得坐上去。 　　惹得燕寂以为他是上不去，十分贴心地将小谷芋抱上了车。 　　小谷芋上了车，大家便一同鼓励他：“小芋头，踩一踩踏板啊，试一试好不好玩。” 　　在家长们期待的目光中，小谷芋将脚脚放在了红色的踏板上，开始前进。 　　骑三轮车本来也没什么难度，小谷芋只稍微适应了一下就完全上手了，往前骑出一大截。 　　但家长们看着这一幕，十分上头，什么夸张的言语都敢往外说。 　　董胖：“不愧是我的儿砸，骑得比其他小孩强多了。” 　　老王附和：“我看着也是。” 　　容潇：“那是当然，咱们家的小芋头多聪明啊。” 　　燕寂：“容姑娘说得对。” 　　小谷芋被夸得小脸通红，害羞地骑得更远了。 　　董胖便在后面喊道：“小芋头，你还能转头骑回来吗，不能的话爸爸去接你！” 　　小谷芋：“……”这个他还是会的。 　　小谷芋扭动三轮车的把手，扭头往回骑去。 　　于是家长们称赞的声音更甚了：“小芋头无师自通会拐弯了！” 　　“小芋头真棒！” 　　…… 　　小谷芋可开心啦，他有了这么多疼爱自己的家长，还有了自己想要的小车车。 　　从这天起，小谷芋的一日计划中就多出了一项活动——每天骑一会三轮车。后来，他还想到了可以用车后面的小拖斗搬运自己每天要去小山坡上拔的草料，真正实现了玩具三轮物尽其用。 　　为了防止草料粘在车子上，小谷芋每天骑完车，都会把它擦得干干净净，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过去，小三轮都还和新的一样。 　　转眼间，时间就到了要去幼儿园进行入学考试的当天。 　　小谷芋背上董胖早早为他准备好的小书包，高高兴兴地和自己四位盛装打扮的家长来到了学校门口。 　　路上还有其他来报道的小朋友，但身边大多只有一个或者是两个家长陪着，只有小谷芋，身边跟着四位家长，将他严严实实地挡在中间，架势简直跟黑老大上街没什么两样。 　　再加上容潇和燕寂这对靓女帅哥的组合，更是在人群中十分吸睛。 　　以至于一行人还没走到校门口，就被等在门口的宋欣认了出来。 　　宋欣早前就和董胖提过自己可以给他返还提成，董胖也就在前几日和宋欣提了一下这事，宋欣自然是十分乐意帮忙的，特地早点来了等在校门口。 　　“董先生，这边！”宋欣朝董胖招招手，“刚才我已经帮你们排好队了，马上就轮到小谷芋面试啦！” 　　董胖连忙感谢了宋欣，而后问：“面试是什么啊？” 　　宋欣解释道：“这个您不用担心，我们幼儿园的面试难度很低的，就是看看小朋友对世界的基础认知之类，比如分不分得清左右啊什么。” 　　董胖和其他几位家长闻言也就放松下……并没有，虽然知道小谷芋肯定没有问题，但心里的紧张却还是消退不下去的。 　　宋欣带着一行人走到了面试的小教室外，里面有孩子在进行面试，而走廊外，是满脸写着焦急，恨不得扒在窗户上偷看的孩子爸爸。 　　数分钟后，里面的孩子和妈妈出来了，该紧张的就变到了小谷芋的家长们。 　　宋欣道：“几位谁陪小谷芋进教室？需要有一位家长陪同小谷芋进去回答问题。” 　　家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番权衡之下，决定让容潇陪小谷芋进去。 　　容潇牵着小谷芋的小手走进了教室，宋欣跟在她们身后，带上了门。 　　房门关了，走廊上的董胖燕寂和老王霎时间紧张了起来。 　　董胖小声道：“燕兄弟，老王，咱们小芋头……应该没问题吧？” 　　燕寂掌心上是一层薄汗：“应该。” 　　他现在比从前在金殿上回答昏君的问题时还要紧张。 　　老王则是不停在走廊上转圈，焦急得不行。 　　而教室内，漂亮的女老师笑得和善，半弯下腰对小谷芋说话：“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谷芋。” 　　“今年几岁啦？” 　　“五岁。” 　　……这类问题对于小谷芋而言实在是太过简单。 　　数分钟后，小谷芋将所有面试题回答完，毫无错处。 　　宋欣见状，走过去和面试官说了几句，面试官便又拿出一套新的问题，一题一题让小谷芋选择答案或是直接拿起笔来操作。 　　数分钟后，面试官收起题目，看向容潇笑眯眯道：“谷芋的妈妈，我看您家谷芋今年是五岁，而且刚才的那些小班的问题都回答得很不错，您觉得让他直接上中班可以吗，我们的中班都是和谷芋年纪相仿的小朋友，到时候他要是不适应的话，也可以再调整回小班的。” 　　宋欣也跟着说：“我也觉得小谷芋这么聪明，应该是可以直接跳级上中班的。” 　　容潇看向小谷芋：“小芋头，你自己觉得呢？” 　　小谷芋乖乖地说：“我听老师的。” 　　于是小谷芋直接上中班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容潇出来后，把跳级的事情和董胖等人一说。 　　董胖一扫刚才的焦虑，大喜：“我们家小芋头就是厉害！来面……面试一下就能直接跳级！” 　　他很努力才想起来面试这个词。 　　燕寂夸赞小谷芋：“不错，小芋头比哥哥还厉害，哥哥考学的时候都没有跳过级呢。” 　　老王直接竖起大拇指。 　　宋欣看着这一家人，忍不住笑了笑，道：“证件都带了吧？我带你们去那边办理缴费入学，再领取一张开学的注意事项单，流程就走完了，当然，要是你们想在学校里逛一逛，也是可以的。” 　　不多时，就走完了程序。 　　家长们对着宋欣好一通感谢，然后与她道别，让她快忙自己的事情去，不用陪着了。 　　宋欣点点头，挥手离开。 　　容潇和燕寂作为家里唯二两个认识字的，则研究起了那张开学的注意事项。 　　看到上面还有一些东西小谷芋没有买齐，便把这事说了说。 　　于是几位家长就商量好等逛完幼儿园，再一起陪小谷芋去买东西。 　　小花花幼儿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两栋教学楼，还有小操场和供给孩子们玩耍的游戏设施。 　　走到游戏设施前，已经有许多的孩子在滑滑梯和跷跷板上玩开了，一个个高高兴兴地笑着。 　　小谷芋也被五颜六色的滑滑梯吸引住了目光，在征得家长们的同意后，小谷芋扶着扶手爬上了滑滑梯的等待区，排在其他小朋友们后面等待轮到自己滑。 　　就在即将轮到小谷芋的时候，有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走过来，一句话不说就把自己的小孩放在了小谷芋的前面，朝自己孩子说：“快滑，就滑这一下啊，滑完了还得回家呢。” 　　一直在边上看着小谷芋的几位家长当即就站了起来。 　　容潇第一个上前，冷笑道：“带着孩子插队，不太好吧。” 　　碍着现场有不少孩子，容潇没说太难听的话。 　　随着容潇开口，很快就有其他本来打算忍一忍的小朋友家长也跟着开了腔。 　　“就是。” 　　“这位妈妈说得对。” 　　“插队是不对的。”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插队男人的孩子脸一下子就红了，扯扯爸爸的衣袖，“爸爸，我不玩滑滑梯了，我们走吧，不可以插队。” 　　插队男人同时被这么多人指责着，脸也涨得通红，最后骂骂咧咧地抱着孩子走了。 　　容潇见人走了，对小谷芋道：“快滑吧，妈妈就在边上看着你，不会让其他人欺负你的。” 　　小谷芋点点头，对着容潇竖起大拇指：“妈妈刚才好厉害啊。” 　　“谢谢夸奖。”容潇得了崽崽的夸奖，清丽的脸上带着笑意。 　　小谷芋玩完了滑梯，回到了围坐在草坪上的家长们身边，却见家长的脸色都有些严肃。 　　看完刚才小谷芋和容潇互动后，便产生了某种担忧的燕寂率先开口，对小谷芋道：“小芋头，刚才那种情况，要是妈妈不在你附近的话，你会怎么做？” 　　小谷芋看着哥哥，不太理解这个问题的意思，奶声奶气地回答道：“插队是不对的，我会阻止他。” 　　“不对，”燕寂语气认真，“你只是一个小朋友，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护好自己，如果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不在的时候，遇到了被人插队的情况，你就回来告诉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会收拾他的，你千万不要自己去阻止。” 　　小谷芋懵懵懂懂地说：“为什么呀？” 　　“如果对方是个坏人的话，是不会听小朋友的阻止的，还可能会伤害小朋友。”燕寂语气放缓了几分，“大家都不想看到你被伤害，明白吗？” 　　小谷芋听懂了哥哥的意思，乖巧地点点头：“好，我知道啦。” 　　燕寂和其他几位家长见小孩明白了，忙又说：“下次遇到这种事一定要第一时间找我们！让爸爸/妈妈/哥哥收拾他！” 　　敢欺负一群厉鬼的崽，是这辈子活腻歪了想试试下辈子？ 第47章 加入家长群 　　带着小谷芋又在操场上玩了一会儿，玩到小谷芋觉得差不多了，大家一起离开了幼儿园，往菜市场走去。 　　镇上的菜市场附近开着许多家店，其中就有专门的文具店。 　　小谷芋背着的小书包就是董胖之前在这里采购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到店门前，大概是统一开学日的缘故，带着孩子来买文具的家长很多，将文具店挤得都快要爆炸了。 　　厉鬼们自然不能进去挤，万一身上的阴气伤到了其他人就不好了。 　　走到文具店门口，小谷芋刚准备进去，就见身后的家长们同时停下了脚步。 　　小谷芋：“？” 　　容潇脑子转得快，当即道：“小芋头，现在人太多了，咱们先去吃午饭，吃完午饭再过来买。” 　　董胖和燕寂跟着附和。 　　小谷芋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乖乖地点点头跟着家长们往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 　　吃完午饭回来，文具店里的人果然少了很多，只有稀稀拉拉小猫三两只。 　　进入店内，一行人分工明确，容潇拿着清单，道：“小谷芋还缺水杯，剪纸剪刀，要那种胶质材料的，比较安全，还有文具盒，铅笔，小本子，直尺。” 　　其余二鬼一人则分头去找其他需要的物品所在的位置。 　　董胖率先看到了文具盒的位置，他忙叫来小谷芋，将小孩举高了，举到放在顶层的文具盒货架前：“小芋头，你自己看看，喜欢哪一个啊？” 　　文具盒五花八门，颜色各异，小谷芋拿了一个天蓝色，上面印着奥特曼的。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那边，燕寂就找到了剪刀的所在，过来从董胖手里接走小谷芋，让他挑选。 　　…… 　　数分钟后，小谷芋的上学套装就配齐了，拿到柜台付了钱，董胖自觉地提起购物袋，还没走出几步路，便被小谷芋拽了拽衣角：“爸爸。” 　　“哎，”董胖连忙停住了脚步，低下头看小谷芋。 　　“东西放在我的书包里吧，我可以哒。”小谷芋把小手背在身后，托了托背着的书包。 　　“有点沉。”董胖下意识就想拒绝。 　　但小谷芋还是坚持要自己背着，董胖也就只好拉开小孩的书包链，把文具都放了进去。 　　大家见小谷芋背着一大个书包的东西，一开始还有点害怕小孩被压到，偷偷摸摸地走在小孩后头，用手托住包。 　　但还没走出多少路，就被小谷芋发现了。 　　小谷芋当即背着小书包晃了晃，还小跑了好几步，以此证明自己真的没有问题，几位家长才放弃了帮小谷芋拿书包的念头。 　　小谷芋走在前面，背着小书包，步伐都是一跳一跳的，心里很为自己就要上幼儿园了而高兴。 　　曾经对他而言那么遥不可及的幼儿园，现在却已经就在几天后！ 　　小谷芋想起了爸爸先前也是走在这条路上，很坚定地说他一定会送自己上幼儿园。 　　小谷芋停下了脚步，调转方向往回走，在走到董胖面前的时候，小孩伸出双臂，一把抱住了董胖：“爸爸，谢谢您送我上学。” 　　“都是爸爸应该做的。”董胖揉揉小谷芋的脑袋，笑得很憨厚。 　　小谷芋依次和其他几位家长们贴贴，像是一只黏人的小奶猫。 　　也正是因为小谷芋格外的黏人，家长们几乎不约而同地想到小孩就要离开自己去上幼儿园，以后白天都看不到小谷芋了，一时间心里还有点酸溜溜的。 　　尤其是燕寂，他白天和小谷芋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格外舍不得小谷芋。 　　就这样，小孩还没开始因为即将和家长们分开而产生不安的情绪，几位家长倒是先焦虑了起来。 　　数日后，小谷芋开学。 　　开学当天，依旧是全员一起送崽上学的状态，一家人齐上阵，刚走到幼儿园门口，就听校门口的老师说：“今年的新生家长可以在公告栏上找到自己孩子的名字，然后把孩子送到相应的教室，每个教室门口都有我们的老师们在等待，把小朋友交给老师，家长朋友们就可以离开了。” 　　小班的家长们在写着小班的公告栏前，挤得密密麻麻，好在小谷芋要上的是中班，不费多少力气，燕寂就看清了小谷芋的班级：中一班，在一号教学楼的第一层第一间教室。 　　家长们忙带着小谷芋走过去，刚走到走廊，就见一位戴着眼镜，模样斯文的男老师站在教室门口。 　　男老师见他们朝自己走来，瞬间明白了这就是今年跳级来自己班上的新生，他已经提前拿到了小谷芋的资料，这会忙和小谷芋身边跟着的家长们打招呼：“你们好，我是中一班的负责老师，我姓李。” 　　一番交流过后，李老师亲切地揉揉小谷芋的脑袋，让小谷芋和家长们告个别，而后便带着小谷芋进了教室。 　　进教室前，他还给了董胖等人一张课表，上面印着中一班这个星期的课程和家长群的群号，以及他本人和一个副班主任老师的联系方式。 　　教室内，中一班的小朋友们已经到齐了，讲台上还站着另一位老师，向小谷芋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温老师，也是中一班的负责老师。 　　小谷芋点点头，忙和温老师问好。 　　问完好，李老师牵着小谷芋的小手，把他带到了讲台上，语气温和但音量足以清晰地传到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小朋友们，这是这个学期新来的小朋友谷芋，大家也可以叫他小芋头。” 　　“谷芋，和大家打个招呼吧。”李老师半弯下腰，和小谷芋说话。 　　小谷芋便乖乖点点头，白嫩的小脸很是认真道：“大家好，我是谷芋。” 　　他皮肤白皙，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像是一个可爱的洋娃娃，惹得下面一位有点颜控的小朋友当即道：“小芋头你好，我是小橙子！” 　　李老师笑眯眯道：“谢谢小橙子的自我介绍，还有没有小朋友要向谷芋小朋友介绍一下自己呀。” 　　又有几个性格比较活泼的小朋友起来做自我介绍，小谷芋也认认真真地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和模样。 　　自我介绍完，李老师给主动发言的小朋友们都发了一朵大红色的小花花，贴在额头上。 　　小谷芋也拿到了一朵，李老师还夸他自我介绍做得很棒。 　　小谷芋被奖励小红花的时候可高兴了，但他没有让李老师帮自己把小红花贴在额头上，而是小心翼翼把李老师剪下来的小红花贴纸放进了自己的文具盒里。 　　嘿嘿，这是他在幼儿园得到的第一朵小红花呢。 　　他要带回家送给爸爸妈妈还有哥哥！ 　　小谷芋很快想到了一朵小红花并不够分给三位家长，而且还有隔壁的王叔叔，别的大人都有了，王叔叔却没有，他一定会难过的！ 　　他决定了！要等自己攒够了四朵小红花，再一起送给家长们！ 　　而另一边，几位家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在思索那班群到底怎么加。 　　这会儿，在这个家长团队里一向显得有些隐形人的老王就派上用场了。 　　他道：“可能是要用手机加的那种，我之前听别人嘀咕过，说是他家孩子上学，老师让加家长群，他没办法，只好买了个便宜手机弄着。” 　　“手机……就是别人拿在手里的那个长条的东西吧。”容潇率先道。 　　她进过城，看城里的人大多手上都拿着只长条的东西，而且这东西好像还可以用来付钱结账。 　　老王：“对，就是那个。” 　　“那现在要去买一只吗？”燕寂问。 　　董胖在这种方面很是敏感，当即说：“当然要去，别的家长都在那个什么……群里了，咱们也不能让小芋头丢了面子。” 　　一行人商量好，就往镇上唯一的手机店去。 　　手机店老板显然是接待过像董胖这样的客人了，当即道：“你们也是小孩刚上学，老师让加家长群吧？” 　　三鬼同时点点头。 　　老板已经轻车熟路了，他们镇上用智能机的人并不多，在今天这日子来买手机，多半就是学校需要了。 　　“那你们看看这款吧，九百不到，基础的功能全都有，像什么微信qq，还有短视频，拍照放歌看电影这些功能。”老板拿出一只杂牌机，打开屏幕往董胖手里递。 　　董胖接过来一看，见上面满屏密密麻麻的小字，忙将手机递给了边上的容潇：“容姑娘，还是你看看吧。” 　　他又不认字，能看出个什么花来。 　　容潇看了看，却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操作，便问了老板。 　　老板便给演示了一下基础的一些操作。 　　一时间，三鬼都惊呆了。现代科技可真发达啊。 　　也不多想了，当即付了钱买下手机。 　　老板又推销出去一单，美滋滋地给他们拿配件和包装，又问电话卡有没有，没有的话可以在他这里办一张，拿身份证办就行。 　　三鬼闻言同时扭头看向老王。 　　老王从未受此重视，当即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来，拍在玻璃柜上。 　　数分钟后，老板给办理了个一个月1GB流量的包月套餐，然后将卡塞进手机卡槽，把手机递给容潇。 　　容潇接过手机，当即点开了微信，却发现这微信并不是直接就可以用的，还要注册什么的，她磕磕巴巴地完成了账号注册，在店老板的帮助下加进了那个名叫“中一班大家庭”的群。 　　然后就将手机递给了燕寂，让他也研究一下，毕竟家里只有他们两个认识字的人。 　　燕寂刚拿到手机，就听叮咚一声，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李老师：麻烦刚进群的家长改一下群名称，方便以后联系。 　　燕寂摸索了一下，找到了输入文字的方法，手写了个“好的”，回复李老师。 　　“容姑娘，刚才李老师让我们改一下群名称，方便他联系我们，要怎么改啊？” 　　容潇道：“我们一起找找吧。” 　　说罢，二人凑在一起在屏幕上摸索，老王和董胖虽然看不懂，但也凑热闹跟着一起找。 　　过了一会，二人终于点进了群聊右上角的…页面。 　　看着在页面最上面的“群聊名称”那一栏，燕寂有些不确定道：“是这个吗？” 　　容潇：“李老师不是说改群名称吗，就差一个字，应该就是它了。” 　　燕寂觉得容潇说得有理有据，让人信服，当即点开了修改栏，笔走龙蛇写出几个大字：谷芋家长，并且按下了确定键。 　　下一刻，群里就跳出了一条新通知：你修改群名为谷芋家长。 　　燕寂下意识往原本写着“中一班大家庭”的位置看去，只见那里现在清晰地写着四个大字。 　　谷芋家长。 　　燕寂：“……” 　　容潇：“……” 第48章 再得小红花 　　群里有好心的家长忙出来提醒，还帮忙把群名改了回去。 　　顶着小橙子妈妈昵称的家长道：【你们再往下滑一滑，下面的那个我在群里的昵称才是修改自己的名字。】 　　燕寂和容潇如蒙大赦，赶忙道了谢，按照小橙子妈妈给出的攻略修改群昵称。 　　看来……研究手机还是任重道远啊。 　　改完名字，三鬼一老王同时松了口气，一同往回家的路上走。 　　燕寂和容潇一边走一边研究手机，正准备一个一个app排查过去看它们都是用来做什么的，排查到一半，熟悉的叮咚一声响起。 　　一条群消息跳出来。 　　李老师：【我和食堂的阿姨已经在装小朋友的午饭了，今天的午餐是：清炒茄子，红烧小鸡腿……】 　　李老师还十分贴心地拍摄了一张一份份餐食被整整齐齐摆放在餐厅桌子上的照片。 　　家长们很快道：【李老师辛苦了！】 　　一个接一个排起长龙。 　　容潇也跟着发了一句。 　　不多时，有一位家长率先道：【李老师，我家小孩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您能给我拍个照片吗？】 　　李老师看到这位家长的信息，很快就返图一张，图片上，是一个小女孩坐在其他小朋友边上，正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食物。 　　有了这位家长作为先例，很快，其他家长们也纷纷要求李老师拍摄一张自家孩子，让他们看看。 　　容潇和燕寂看着群里的情形，忍不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动。 　　“我们……发吗？”容潇觉得这么麻烦李老师多少不太好。 　　燕寂：“今天是小谷芋第一天上学，拍一次，李老师应该能理解吧？” 　　虽然才离开小谷芋几个小时，但家长们已经很是想念了。 　　也不知道小谷芋现在在做什么，和其他小朋友相处得和不和谐，有没有被人欺负。 　　虽然知道小谷芋大概率不会出什么事情，但只要没有亲眼瞧见，他们就总会在心里想一些有可能会发生的不好的事情。 　　董胖弄清楚二鬼在纠结什么，当即道：“我选发。” 　　想念小芋头，呜呜。 　　燕寂和容潇见他如此果断，当即也道：“那就发！” 　　就在他们发出消息不久之后，李老师便发了一张图片回来。 　　燕寂正准备点开消息，其余二鬼和老王便密密麻麻凑了上来，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手机屏幕刷的一下黑了。 　　任凭燕寂再怎么按按钮也没法重新亮起来。 　　坏了？？？ 　　就在三鬼接连皱眉之时，老王谨慎推理道：“应该是手机没电了，充个电就行，别急。” 　　三鬼松了口气，问：“怎么才能充电啊？” 　　老王随口说：“找个插座就行了……” 　　他忽然顿住了脚步：“等等，差点忘记咱们村没有通电了！” 　　画面一度非常尴尬。 　　好在老王想起了自己家里还有一个充电宝，这事才算是有了转机。 　　那充电宝是他从垃圾桶里捡来的，他试了试，发现这玩意还有照明的功能，就没当废铁卖了，而是留在了家里。 　　不多时，老王回到家里拿来充电宝，和三鬼一起摸索着，给手机插上了电。 　　充电宝里仅存的两格电用完，手机也仅仅只充上了35%的电量。 　　开机后，家长们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先看看小谷芋的照片！ 　　燕寂点开了李老师发来的图片，图片上，是小谷芋坐在一个摆着各色食物的餐盘之前，手上拿着一只小勺子正往嘴里塞饭，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是一只小青蛙。 　　可爱！ 　　董胖看到小谷芋幼儿园的伙食并不差，知道崽崽不会饿瘦，也就放心了。 　　燕寂则注意到了另外一点，“这个小朋友和小芋头坐得很近，是小芋头新交的朋友吗？” 　　容潇闻言，也仔细看了看：“有可能，等到下午放学我们问问。” 　　几位鬼家长就着小谷芋边上的小朋友到底是不是小谷芋的新朋友展开了激烈讨论。 　　老王语气弱弱：“……还有人记得要解决手机充电这个问题吗？” 　　小芋头是很可爱没错，但你们也好歹做点正经事吧？ 　　在老王的提醒下，三鬼终于清醒过来，燕寂想起刚才排查app的时候发现的百度……那个软件好像可以搜到很多问题的答案？ 　　燕寂迅速打开了百度的主页面，将自己的问题输入其中：家里没通电要怎么给手机充电。 　　很快得出了答案：买一个小型的手摇太阳能发电机。 　　燕寂将这个结论和大家一分享，老王当即说：“这个东西可以去镇上的五金店里看看有没有。” 　　三鬼一人便约定好了等下午接小谷芋放学的时候去五金店里看看。 　　另一边，涂色夸张可爱的幼儿园餐厅内。 　　小谷芋跟在其他小朋友身后，排队入座，就在即将轮到小谷芋入座的时候，他身后传来另外两个小朋友交流的声音。 　　小橙子：“小苹果，你能让我排在你前面吗，我想和小芋头一起坐。” 　　被叫做小苹果的小女孩：“可以啊。” 　　于是，颜控小橙子就这样得偿所愿地和小谷芋坐在了一起。 　　小橙子是个小男孩，留着蘑菇头，个子比小谷芋还要高上一些，他性格很活泼，坐下后就开始和小谷芋搭讪：“小芋头，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上午第一个向你自我介绍的哦。” 　　小谷芋很少被同龄的小朋友这样热情地对待，点点头：“我记得你，你是小橙子。” 　　小橙子听他准确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心里很是高兴：“是我，你记性真好！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小谷芋认真道：“当然可以。” 　　确认关系后，两个新晋的朋友就开始吃饭，小谷芋吃饭向来很自觉，不多时就将餐盘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了。 　　小橙子见状，有些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小芋头，你好厉害啊，这些饭我每次都吃不完的！” 　　小谷芋很是谦虚：“还好啦。” 　　他有时候吃得比这还要多呢。 　　小橙子黑黢黢的眼珠转了一圈，见老师没在看自己这边，小声央求小谷芋：“小芋头，你能帮我把苹果块吃掉吗，我不喜欢吃苹果……只有吃完饭才能拿到小红花，我真的很想要。” 　　小谷芋揉揉自己的小肚皮，觉得自己尚有余力，便答应了。 　　数分钟后，小谷芋吃完了多出来的一份苹果块，小橙子也勉强将自己剩下的食物吃完，他用手肘轻推一下小谷芋：“小芋头，我们走，去找李老师要小红花。” 　　李老师就站在餐厅里，见到两个小孩拿着空盘向自己过来，当即会意，拿出放在口袋里的小红花，一人递了一小朵。 　　小橙子当即就让李老师帮自己贴在了额头上。 　　他额头上本来就有一朵了，现在在原先的基础下面再贴了一朵，看起来越发喜庆了。 　　李老师想帮小谷芋也撕开贴纸，但小谷芋摇摇头：“谢谢李老师，我的不用贴。” 　　他说完后，小心翼翼将小红花贴纸放进了口袋最深处，打算一会儿回到教室，再把小红花放进文具盒里，这样比较保险。 　　小橙子贴上了新的小红花，开心地蹦蹦跳跳，拉着小谷芋的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嘀咕：“小芋头，谢谢你今天仗义香猪，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啦！” 　　小橙子高兴地给小谷芋加了一个title。 　　小谷芋点点头，承认了好朋友的身份后，又问小橙子：“小橙子，仗义香猪是什么呀，是一种猪的名字吗？” 　　小橙子连忙摇头，小脸上露出严肃的神色：“不是不是，这是我和爸爸妈妈看电视的时候学到的，里面的大侠都这么说。” 　　小谷芋：“可是你还是没说这是什么意思。” 　　小橙子开始摆烂了：“我不知道啦，就是觉得这么说话很帅，所以才说的。” 　　小谷芋：“……” 　　他新交的好朋友，好像有点随便过头了。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小谷芋在学校的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老师带着小朋友们一起排队出校门，小橙子按照惯例和小谷芋走在一起。 　　两个小朋友走得近，在外头看着的家长自然也就敏锐发现了。 　　小橙子妈妈和小谷芋的家长们几乎同时过来接自家崽崽，两只小朋友立刻跑进各自家长的怀里蹭蹭，而后才抬起小脑袋向自己的家长介绍对方。 　　小橙子：“妈妈，这是我新交的朋友，小芋头。” 　　小谷芋：“这是小橙子，今天认识的新朋友。” 　　于是大家互换着打了声招呼，小橙子的妈妈在和容潇打招呼时，忽然意识到：“等等……小芋头，你就是群里改错名字的谷芋家长吧？” 　　容潇没想到社死来得如此突然，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是我。” 　　一旁的燕寂因为脸嫩，丝毫没有被怀疑是微信账号的另一个持有者，躲过一劫，暗自庆幸。 　　“哈哈哈，刚接触手机还不熟悉吧，以后有问题可以问我，你可以在群里加我微信的。”小橙子妈妈和小橙子的脾气差不多，两人都是热情活泼的性格。 　　容潇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她怔愣片刻问：“……微信，怎么加。” 　　小橙子妈妈大笑，然后道：“没事没事，那就我加你吧，你同意一下就行。” 　　数分钟后，小谷芋家长这个账号，拥有了第一个微信好友。 　　加完了好友，两个家庭挥手告别。 　　容潇夸夸小谷芋：“小芋头真棒，上学第一天就交到朋友了。” 　　董胖则好奇道：“小芋头是怎么交到小橙子这个朋友的啊？” 　　提起这个，小谷芋脱口而出：“我吃掉了小橙子的午餐水果！” 　　董胖和容潇：“？” 　　听起来……怎么不像是交友，倒像是自家小芋头欺负人？ 　　小谷芋没有注意到爸爸妈妈脸上的困惑，继续道：“小橙子说他不喜欢吃苹果，让我帮他吃，我就吃了，因为吃完饭我们就可以拿到小红花。” 　　董胖和容潇松了口气，就说嘛，他家崽才不是那种会欺负人的崽！ 　　“对了哥哥，仗义香猪是什么意思呀？”小谷芋忽然想起了这个词汇，有些好奇地问燕寂。 　　“仗义香猪？是仗义相助吧，就是说一个人很看重感情，帮助别人的意思。”燕寂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谷芋说的是什么。 　　小谷芋点点头：“明白了，今天小橙子谢谢我仗义相助他，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容潇见小孩如此好学，清丽的脸上带笑，转而问：“小芋头今天拿到小红花了吗？” 　　董胖也好奇这个，期待地搓搓手：“需不需要爸爸帮你贴在额头上啊？” 　　小谷芋白皙的脸蛋上表情一顿，很快摇摇头：“这个要先保密啦。” 　　他今天只拿到了两朵小红花，根本不够给爸爸妈妈哥哥还有王叔叔分的啦！ 　　明天还是要继续努力才行！ 第49章 手机已欠费 　　一家人亲亲热热地说完话，董胖抱起背着小书包的小谷芋，将他放在自己的肩头上。 　　小谷芋骤然被爸爸抱起，下意识抱着爸爸的脖颈，小脑袋往爸爸的脑袋上贴。 　　董胖被小孩贴着，脸上流露出笑意来，跨步走。 　　他刚走出去几步，小谷芋就察觉出不对了，“爸爸？我们不回家嘛？” 　　董胖走的不是回家的路。 　　“嗯，要去买点东西才能回家。”董胖说。 　　“买什么呀？”小谷芋随口问。 　　“发电机。”容潇说，然后将手里的手机扬了扬，“给它充电用的。” 　　小谷芋见过这个黑色的方块，知道它是一种叫做手机的东西，说是还能视频打电话，可厉害了！ 　　不过小谷芋并没有真的玩过这个东西，这会儿圆溜溜的眼眸中流露出好奇，一眨不眨地盯着容潇手里的手机看。 　　容潇便干脆把手机递给小谷芋。 　　小谷芋害怕自己拿不稳摔坏了，连连摇头：“我不要，还是妈妈拿吧。” 　　燕寂见状，淡淡道：“没事，小芋头放心看，真掉下来哥哥帮你接着。” 　　有了燕寂的话，小谷芋的胆子也就大了，将手机接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番，但他不知道这个要怎么用，打量完毕就将手机递还给容潇。 　　容潇知道小孩是怕自己弄坏东西，才这么小心翼翼的，便道：“等回到家，妈妈给你演示一下手机该怎么用。” 　　小谷芋乖乖点头，很是期待。 　　不多时，三鬼一崽穿过一条夕阳照耀下的小巷，来到五金店前。 　　这会儿正是饭点，店老板端着饭蹲在门口吃，见有人来了，忙起身招呼：“要买点什么呀？” 　　容潇拿出手机：“你这有能给手机充电的手摇太阳能发电机吗？” 　　店老板看了一眼，道：“有的，我这刚进了两个新货，不止能通过手摇和太阳能发电，还能当手电筒和收音机呢。” 　　他说着，把碗放在柜台上，扭身走到堆得高高的盒子旁，翻找了一会，找到了自己刚才说的新货。 　　他拿出货，那是一个四四方方，只比手机大一圈的黑色发电机，又从其他地方拿来一根数据线，道：“手机给我，我给你们演示一下怎么充电。” 　　容潇将手机递过去，老板拿过来，将手机接在发电机上，另一只手摇动发电机上凸起的摇柄。 　　他刚开始摇动，手机就显示出了充电页面。 　　“平时放在太阳底下晒也可以充电的，不过不能淋雨。”老板又道，“你们自己要摇一摇不？” 　　董胖：“不用了，这个多少钱？” 　　老板：“毕竟是新款，价格嘛还是有点好的，一台198，我给你们抹个零，190好吧？” 　　就在这时，店面后的屋子里有孩子走过来，边走边叫：“爸爸，你吃完饭没有，妈妈让我来拿碗了！” 　　小谷芋警觉地竖起小耳朵：“？”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像……小橙子？ 　　就在小谷芋犹疑的时刻，里面的小孩也已经走到了几人面前。竟然真是小橙子。 　　小橙子也看到了小谷芋，很是激动地大叫：“小芋头！你来我家买东西嘛！” 　　原来这家五金店是小橙子的爸爸开的呀。 　　小谷芋点点头：“嗯嗯。” 　　小橙子这孩子相当能处，还不等董胖开口还价，他就先对着自己爸爸说：“爸爸，小芋头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再便宜点吧。” 　　小橙子爸爸险些被自己的傻儿子气笑：“……” 　　他家作为镇上唯一一家五金店，生意向来不错，况且亲儿子都开口了，虽然是开口坑爹的，但他这个当爹的也得给儿子面子不是。 　　“那就160吧，这个价可是最低了，不要和其他人说啊。”小橙子爸爸嘱咐道。 　　小谷芋认认真真地点点头：“谢谢叔叔，我不会告诉其他人哒！” 　　他还煞有介事地将手指按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小橙子爸爸也被他逗笑了，笑眯眯地去拿包装袋。 　　董胖忙从口袋里掏出钱来，省了三十块，还是很让鬼高兴的。 　　…… 　　数分钟后，小谷芋不舍地和小橙子告了别，一家人往荒村走。 　　走到转角处，瞧见一个正在卖烤淀粉肠的小摊，淀粉肠被老板烤得起了一层硬壳，金黄焦脆，一看就十分好吃。 　　三鬼闻着这让鬼无法抵御的香味，董胖率先开口道：“小芋头要吃吗？我去买。” 　　小谷芋摇摇头。 　　董胖以为这是拒绝的意思，便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吃了。 　　毕竟连小谷芋都能抗住诱惑，自己怎么能说不行！ 　　他刚准备继续往前走，却见小谷芋站在原地，小手伸进书包里正在掏什么。 　　“小芋头？”容潇叫了一声。 　　就在下一刻，小谷芋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正在找的东西，那是几个在太阳下亮晶晶泛着光的硬币，应该是小谷芋自己的压岁钱。 　　“我有钱哒，我来请爸爸妈妈和哥哥一起吃烤肠！”小谷芋高高兴兴地说。 　　几位家长们纷纷露出欣慰的表情来，也不阻止，笑着说：“那就先谢谢小芋头老板请客啦。” 　　小谷芋奶声奶气道：“不客气。” 　　他攥着几个硬币，走到烤肠摊边上对老板道：“您好，我要四个烤肠。” 　　“小朋友，一块一根，一共四块钱。”老板放低了语气说。 　　小谷芋便认认真真数了数手里的硬币，刚好是四个，他踮起脚尖，将硬币递过去。 　　数分钟后，老板烤好了烤肠，用袋子装着递给小谷芋。 　　小谷芋拿着喷香的烤肠哒哒哒跑到家长们身边，打开袋子口让他们自取。 　　一分钟后，三鬼一崽都吃上了美味的烤肠，嘎吱嘎吱，让人快乐！ 　　回到家后，董胖和燕寂一起做饭，小谷芋喂小鸡，容潇则是去喂猪羊。 　　大家分工明确，谁也不偷懒，很快就都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吃过饭后，容潇拿出手摇发电机来，摇着给手机充电，看她摇了一会儿，小谷芋主动请缨，要帮妈妈摇。 　　摇了十几分钟，小谷芋的小手就酸得抬不起来了，燕寂忙接过发电机：“让哥哥来吧。” 　　…… 　　最后大家都摇了一轮，手机的电量也到了完完整整的100%。 　　第二日，幼儿园内，小朋友们正在操场上自由活动。 　　说是自由活动，但几位老师还是紧紧盯着的，生怕小朋友们发生什么意外。 　　小谷芋和小橙子刚才玩滑滑梯玩累了，这会儿就蹲在树荫下cos两个小蘑菇，两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凑在一起说话。 　　小橙子的话很密，话题跳了好几次，跳到了他昨天和爸爸妈妈一起看的电视剧上面。 　　“小芋头，那个游侠传真的特别好看！虽然我看不太懂，可是里面的人都好厉害的，他们刷的一下就能从屋顶跳下来，还会飞呢。”小橙子兴高采烈地安利着自己正在追的剧。 　　小谷芋听着他的描述，脑海里也浮现出了画面——从屋顶上跳下来，确实很帅的样子：“啊，厉害！” 　　小橙子见他附和，安利得更起劲了：“今晚更新两集哦，你也一起看吧，明天还可以一起说。” 　　小谷芋摇摇头：“我家里没有电视。” 　　他并不觉得家里没有电视机就丢人了，脱口而出。 　　小橙子一听是这个原因，也没有说什么“你家居然没有电视啊”之类的话，当即不再说这个话题了，怕小谷芋不开心。 　　两个孩子又说了几句，发现跷跷板已经没有人玩了，忙目光灼灼地跑过去，在蓝色大鲨鱼跷跷板上一崽坐了一边，一上一下地玩了起来。 　　又到了放学的时间，今天来接小谷芋的是燕寂，小谷芋瞧见哥哥高高兴兴地小跑上前。 　　燕寂也伸出手揉揉小孩的脑袋，牵着他的小手往回家路上走。 　　回家的路被夕阳照耀着，染上金黄色，燕寂一边走一边问：“小芋头，今天学校里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小谷芋想了想，说：“今天小橙子和我说了一个电视剧，很有意思，我说给哥哥听！” 　　他将小橙子说的东西给燕寂复述了一遍，燕寂见小孩背着书包还努力手脚并用地演示着，唇角忍不住流露出笑意来。 　　“来，哥哥帮你拿着包。” 　　“谢谢哥哥。”小谷芋为了更好地演示，脱下书包递给燕寂。 　　数分钟后，小谷芋倒豆子似的把有趣的地方和燕寂分享完了，高高兴兴地问：“哥哥，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啊？” 　　燕寂点点头，揉揉小孩已经累得渗出了汗水的小脑袋：“嗯，那今天小芋头要不要和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一起看这个电视？” 　　小谷芋白嫩的脸蛋上流露出错愕的表情：“啊？” 　　燕寂解释道：“这个电视可以在手机上面看。” 　　昨天查看各个app的功能时他就发现了手机可以用来看电视。 　　小谷芋露出灿烂笑容：“哥哥好棒，手机好厉害！” 　　明天可以和小橙子一起讨论剧情啦！ 　　见小孩喜悦的模样，燕寂也被他感染着，带了笑意。 　　当晚，吃过晚饭后，三鬼一崽热热闹闹凑作一团，还有被小谷芋特地骑着玩具三轮车叫过来的老王。 　　燕寂见大家都很是期待看电视，也不卖关子，忙点开了看视频的app，将手机放在桌子上，用烛台支撑着。 　　伴随着一首略微沉重又带着热血的歌曲响起，三鬼二人纷纷流露出了惊叹的神色。 　　好好听的歌啊！ 　　容潇甚至忍不住开始记起了谱子。 　　不多时，歌曲放完，画面一转，剧集正式开始。 　　《游侠传》的主角是侠肝义胆的一代游侠，他声张正义惩恶扬善，所到之处，所有的坏事都会被他制止…… 　　这电视剧剧情奇快，毫不拖沓，惹得大家都看得入了迷，眼睛眨也不咋地盯着屏幕，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一连看了四集，时间已经不早了。 　　小谷芋本来是看不太懂有些剧情的，但好在燕寂在身边，会实时解答小谷芋的疑惑，小谷芋也因此可以看得津津有味。 　　就在剧情又一次小高潮的时候，主角即将落入反派的陷阱，小谷芋害怕地用手捂住了眼睛，董胖和老王则忐忑不安地搓着手指，就连一向冷静的燕寂和容潇也流露出紧张的神色。 　　就在这时……手机上方弹出了一条短信提示，视频也跟着卡了。 　　燕寂忙将提示划掉。 　　但视频却没有继续播放，反而又弹出一条短信提示。 　　燕寂被好几双焦急的眼睛盯着，点了好几下，也没让视频重新播放起来，只好退出去看短信提示。 　　1xx86：您好，你的国内1GB流量已经使用完毕，超出流量包套餐的流量将按照每MB/0.3元收取。 　　1xx86：尊敬的用户您好，你的手机已欠费，现已限制呼出，请及时缴费充值，以免影响您的正常使用。 第50章 操场上的人 　　三鬼一崽一老王面面相觑，眼中都是满满的震惊。 　　“那，那什么，这流量这么贵的吗？”老王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这电话卡是昨天刚办的，办的时候还直接就冲了五十元话费呢……居然这就用完了？ 　　燕寂和容潇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一茬，这会儿才想起刚才每集电视剧转场的时候，屏幕上是有个显示着播放本集预计需耗费320MB流量的提示。 　　刚才看剧的快乐瞬间都变成了惊慌。 　　小谷芋也是一脸后悔，要不是自己提出想看电视，哥哥就不会给自己放，哥哥不给自己放电视，就不会花掉这么多钱。 　　他如此想着，当即哒哒哒走进卧室里，拿出自己的红包袋，对董胖说：“爸爸，明天让我去交话费吧。” 　　董胖见小孩犯傻，当即反驳道：“小芋头，不用了，爸爸自己有钱。” 　　容潇和燕寂一个抱住小谷芋，另一个把他手里的红包塞回口袋里。 　　“妈妈也有钱，就是五十块话费嘛，很快就能够赚回来的，小芋头不用担心。”容潇宽慰怀里的小孩。 　　小谷芋见爸爸妈妈都在劝自己，这才没再提要自己交话费这事了。 　　最后还是董胖拍板道：“这事你们都不用担心，我明天早上送小芋头上学的时候会顺便处理好的。” 　　他这几日工地有活，送完小谷芋再去上工时间刚好，故而送小谷芋的活就交给他了。 　　燕寂怕董胖不知道电话号，到时候充不进去，还特地拿了个条子给董胖写好号码。 　　……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董胖送小谷芋上学。 　　这段时间家里的早饭都是燕寂做的，他特长除了读书外再没有其他，年纪看起来又小，去搬砖都没有人看得上。 　　暂时还没找到赚钱的法子，燕寂就自觉承担了家里的杂事。 　　董胖牵着小谷芋走到了幼儿园门口，将小孩交给了守在门口的李老师，董胖朝手机店那边去。 　　到了手机店，说明缘由，老板当即道：“现在都有视频流量包了，谁还用普通流量看电视啊。虽然只能在指定那几个看视频的APP上用，但是它便宜啊，5元30GB，一个月够看百来集电视的了。” 　　董胖愣了。随机惊喜道：“你说的那个流量包……我能办吗？” 　　董胖一只千年前的厉鬼，哪里见过电视这么新鲜的东西，昨天一看就迷上了，只可惜这流量价格让他高攀不起……但现在，只要五块钱就能看一百多集电视！ 　　他董胖，五块钱还是掏得起的！ 　　老板：“当然可以，你要办是吧，我这就给你弄。” 　　几分钟后，老板帮董胖办理好视频包，还安排了个差不多的流量加油包，充了一百话费。 　　董胖美滋滋地掏了钱，往工地走去，嘴里还哼着小曲。 　　真好，今天又能继续看电视剧喽。 　　而幼儿园内，这会儿还没有开始上课，小谷芋坐在教室里，小声和小橙子议论着自己昨天用手机看到的游侠传的剧情。 　　因为有燕寂这个翻译器，小谷芋没看懂的燕寂都用尽量简单的语言给小谷芋解释过了，所以小谷芋对剧情的理解还是比较连贯的。 　　甚至还给小橙子解释了一些他没有看懂的内容。 　　小橙子听得眼眸越瞪越圆，忍不住鼓起掌来：“小芋头，你好厉害啊，这些我之前都没有看懂的！” 　　小谷芋很是谦虚：“有很多是我哥哥给我讲的啦。” 　　“小芋头的哥哥也好厉害！”小橙子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 　　小橙子夸完了人，图穷匕见：“小芋头，你明天看了之后的，能再给我讲讲吗？” 　　小谷芋脸蛋上流露出歉意：“对不起，小橙子，我家的手机流量用完了，不能看啦。” 　　小橙子：“……”好啦，想从小芋头那里了解剧情的小算盘是打不响啦。 　　…… 　　很快，两只小朋友吃完了午饭，被老师们安排着进了午睡教室。 　　午睡教室的墙壁是淡淡的蓝色，看起来很是静谧，给小朋友们睡的小床紧密地排列在一起，节省空间。 　　老师们帮助不能自己脱鞋的小朋友脱掉鞋子，给他们盖好被子。 　　小谷芋和小橙子可以自己拖鞋，早已经自觉地脱了鞋钻进被窝里，他俩隔壁床地躺着，时不时对视一眼。 　　没过多久，小谷芋就听到了身边传来均匀绵密的呼吸声，是小橙子睡熟了。 　　小谷芋平时没有午睡的习惯，这会儿还是毫无困意，无聊地都快长出小草了。 　　他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调转一下方向趴在小床上，就能看见外面的操场。 　　前几天，小谷芋都没在操场上看见人影，但今天不同。 　　一个带着凉帽的老奶奶一手拿着火钳，一手拿着一个红色垃圾桶，正在捡操场上的垃圾。 　　她年纪已经很大了，满头银白，动作也缓慢，弯着脊背缓慢地走走停停，看到有垃圾了就用火钳夹。 　　但不是所有的垃圾都可以用火钳夹起来的，老奶奶这会儿好像就碰到了一个紧紧贴着地面的垃圾，用火钳抠了半天都夹不起，她只好将火钳放在一边，很是缓慢地蹲下身体，继续用手指抠垃圾。 　　她干瘦的身体像是一把枯竹，已经没有什么弯折的韧劲了，每多弯一点都是一种断骨般的疼痛了。 　　恰好一分钟前，今天排班到负责小朋友们午休的李老师因为急着去厕所，出了教室。 　　小谷芋便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穿起自己的鞋子，往教室外的操场走去。 　　出了教学楼的走廊，小谷芋便是用跑的了。 　　他快步跑到操场，见方才的老奶奶还在捡刚才的垃圾，忙道：“奶奶，我来帮您！” 　　小孩清脆的声音蓦地传入耳中，老奶奶的动作几不可查的一滞，随即干瘪的嘴角微微翘起，那是一个有些癫狂的弧度，但以小谷芋的身高，他根本看不见老奶奶的表情。 　　老人死死盯着小谷芋的脑袋，笑着说：“那就谢谢你了，小朋友。” 　　“不用客气。”小谷芋朝老奶奶笑了笑，灵巧弯腰将垃圾捡起来，丢进老奶奶的红色垃圾桶里，动作快得一气呵成，“您还有其他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了，小朋友，你是今年的新生吗，我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啊。”老奶奶笑着问，慈祥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阴冷。 　　小谷芋是不会随便和陌生人说自己的具体信息的，但老奶奶现在在幼儿园里，应该是这里的环卫人员，小谷芋就没那么多的顾忌了：“奶奶，我前几天刚上幼儿园。”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能不能告诉奶奶你是哪个班级的？奶奶想和你们班上的老师夸夸你，现在这么乖的小朋友可是不多见了。”老人笑眯眯地问，咧开的嘴里露出森森白牙。 　　她就等着小孩将自己的班级报上来了，谁知道那小孩却摇摇头：“不用啦。” 　　毕竟他是偷偷溜出来帮忙的。 　　老奶奶没想到小孩会拒绝自己：“……” 　　“那……”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小谷芋却是道：“奶奶再见，我看到我们老师上完厕所回来啦！” 　　小谷芋说着，飞快地跑远了。 　　留下那满头银发的老人站在原地，她目光中是久久不散的觊觎神色，却没有继续追上去。 　　毕竟……现在想下手也还操之过急。 　　她安慰自己，就算这小孩现在不说他在哪个班，但幼儿园园区一共就这么大，自己迟早能再找到他。 　　…… 　　小谷芋慌忙回到午睡教室，却还是晚了一步，李老师已经发现小谷芋的被窝空了，心急如焚，正准备找其他老师一起出去找找。 　　就在这时，小谷芋轻轻推开房门，探进来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 　　李老师见状，忙大松了一口气，强压下语气里的焦急：“小芋头，你刚才去哪里了？” 　　小谷芋被李老师逮了个正着，便老老实实把自己看到一个老奶奶在捡垃圾，出去帮忙的事情交代了。 　　李老师听到小孩是出去帮助老人了，也就没有苛责他，只是让他下次不要自己一个人离开教室了，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先和老师说，老师可以陪他一起去帮忙的。 　　小谷芋听完李老师的话，乖乖地点点头。 　　李老师揉揉小孩的脑袋，也就让他回小床上休息了。 　　自己则坐在桌前，给在一旁的教室里的同事发了个消息，说了一下这件事情，并说以后再也不敢去上厕所了。 　　谁知那同事却说：【老奶奶？你怕不是被小朋友骗了吧，咱们幼儿园什么时候招聘过那么大年纪的保洁啊，不都是四十几岁的吗】 　　李老师被同事的话吓了一跳，随后很快意识到，幼儿园的小孩子会发生记忆混乱的现象，把自己看到过或者是听到过的事情安到自己身上，言之凿凿事情发生过。 　　也许小谷芋刚才就是产生了这种混乱？ 　　李老师仍旧觉得不太对劲，刚才小谷芋进屋子的时候，小手还是湿漉漉的，说明是才洗过手，确实有捡过垃圾的可能性。 　　他便又问了问其他几个同事，幼儿园里有没有一个做保洁的老奶奶。 　　同事们纷纷说没有的事，唯有其中四十多岁的老教师说：【是不是拿着火钳，手上提着一个红桶的？】 　　李老师见有人描述得和小谷芋说得相差无几，当即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松到一半，就听老教师继续说：【几年前我班上有个小朋友见过，当时他说就站在操场上，我看过去却是空荡荡的一片，根本没人，就没放在心上】 　　李老师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那后来怎么样了？】 　　老教师：【还能怎么样，小孩顺利毕业了啊】 　　李老师：“……” 　　亏他被吓得不轻，居然什么都没发生啊。 　　李老师心道自己就是爱瞎想，这学校里这么多孩子，人气多旺盛啊，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呢。 　　不可能……吧？ 第51章 奶奶被解决 　　虽然事情已经变得十分清晰，但李老师仍是被一种奇怪的情绪围绕着。 　　他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对劲。 　　就在李老师思索的时候，他忽然收到了另一位同事的私聊。 　　这位同事和宋欣玩的很好，但李老师和她并不怎么熟，只是点头之交，这会儿见到她给自己发消息，还有些奇怪。 　　张沫沫：【李老师，你刚才说的那个事，我可以给你一点参考，不过因为事情有点玄乎，我怕在群里说影响不好】 　　李老师理解张沫沫的顾忌：【嗯，那就麻烦张老师了】 　　张沫沫：【那个老奶奶，很可能是到幼儿园里来找小孩夺舍的】 　　张沫沫此话一出，李老师当即觉得背后一凉，当即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法治友善…… 　　张沫沫继续道：【我家里有人从事相关行业，他说修为低的厉鬼是无法被普通人看见的，只有一些纯净灵魂的人能够察觉到这类厉鬼的存在，而这类厉鬼要是想借助他人的身体重生，就会试图寻找能看见自己的人，也就是纯净灵魂之人，众所周知，小孩子是最有可能拥有纯净灵魂的，所以会有厉鬼盯上咱们幼儿园也不奇怪。】 　　【而这类厉鬼要夺舍也有很多限制，总的来说，她们无法辨别出到底谁是拥有纯净灵魂的人，除非对方先开口……所以会有一些厉鬼利用纯净灵魂天生的善良性格，装出可怜的模样引诱对方主动上钩。】 　　李老师看着张沫沫发过来的一大段话，消化了好几分钟，而后理性分析：【也就是说几年前那个孩子之所以能成功毕业，是因为他当时虽然看到了那个鬼，但没开口和对方说话，对方也就没发现他的存在，那我班上这孩子……】 　　张沫沫：【按理说是这样的，不过也不好说。你也不用太担心，夺舍的限制还是很多的，其中很严苛的一条就是需要被夺舍者自己答应鬼的夺舍请求，夺舍才能成功，只要你这段时间多看着点那小孩，让他没空出去和那鬼见面，应该问题不大的】 　　李老师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新世界，深呼吸好几次，才打出字来：【好，我明白了，谢谢张老师。】 　　李老师虽然还是将信将疑这件事情的真假，但毕竟涉及到一个孩子的安危，他还是秉持着先做再说的态度。 　　想了想，感觉这事情光靠自己在幼儿园里防范也不够，还得小谷芋的家长们也一起努力。 　　他打开微信，找到名为小谷芋家长的联系人，添加对方为好友。 　　此刻，荒村中，容潇和燕寂正在组装新进货的流行玩具，忽的，放在一旁的手机发出叮咚一声。 　　燕寂离手机近，自觉起身，解开屏保查看。 　　发现是一条加好友申请，而且还来自小谷芋的负责老师，他连忙通过了。 　　通过的下一刻，他就收到了李老师发过来的消息：【您好，小芋头家长，我是李老师，小芋头今天在学校里做了一件事……虽然可能有点奇怪，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和你们沟通一下】 　　…… 　　数分钟后，燕寂和容潇同时起身，脸上是一脸要杀鬼的阴霾密布。 　　艹！现在的厉鬼都瞎了吗，居然敢欺负到他家崽的头上来，属于是地狱无门你偏来投了。 　　燕寂和容潇黑着脸，当即往小花花幼儿园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幼儿园内，小朋友们午睡完毕，正在老师的保护下回到下一个房间里，开始下午的课程。 　　就在小朋友们刚走进音乐教室的时候，原本艳阳高照的天色骤然暗了下来。 　　夏天的天气就这么的难以琢磨，一会儿晴空万里，一会儿又是阴云密布的。 　　李老师见天色不好，料想是要下雨，便关上了门窗，又打开了教室里的白炽灯。 　　白炽灯在刹那间照亮了黑漆漆的教室，原本还因为黑暗而胡闹的小朋友们也安静了一些。 　　李老师拿出了很能吸引小朋友们注意力的，涂色比较夸张的乐器，开始引导小朋友们保持安静。 　　大雨滂沱，哗啦啦地下下来，打在原本被太阳烤得炽热的道路上，激起阵阵白烟。 　　小朋友被雨声了吸引了注意力，一个个往窗外看。 　　而此时，刚才的鬼老人正在教室的走廊上逡巡着，她每走到一个教室门口，就会贴在玻璃窗上一个一个将里面的学生都看得清晰。 　　看有没有自己要找的那个小孩。 　　她身上是一件黑红交织的寿衣，穿一双布鞋，沟壑密布的脸上，满是阴霾，每走过一个窗户都会停驻好久。 　　没有……这个也没有……她小声地嘀咕着。 　　终于，这条走廊走到了底，只剩下最后一个小谷芋所在的音乐教室。 　　鬼老人刚走到音乐教室的窗边，便露出了癫狂的欣喜表情。 　　小谷芋在小朋友堆里格外的显眼，他爱干净，这是这个年级的小朋友一般不会意识到的一件事情。 　　小谷芋身上的白色短袖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简直白得能反光，这才让鬼老人一眼就锁定了他。 　　鬼老人当即就要进去，然而她刚准备穿墙而入，就被一道巨大的力反弹了回来——是音乐教室上贴着一张鲜红的门对。 　　有门神庇护，在未得到门里人的允许下，她一只修为低下的厉鬼，根本无法强行闯入。 　　只好采用别的方法了，鬼老人如此想着，打算引诱小孩自己走出来。 　　她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小谷芋，只等着小孩一扭头，看到窗边的自己，就用幻术引诱他出来。 　　鬼老人时刻准备着，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小谷芋上课时专注得吓人，视线从头到尾一直落在讲台上演奏乐曲的男老师身上，连看也没看自己一眼。 　　鬼老人：“……” 　　有点想飙c语言。 　　但又没有别的办法，她只得老老实实地站在窗口，等待小孩赏眼看看自己。 　　然而这一等，就等到了快下课的时候。 　　鬼老人勉强提起一点精神，只等着下课铃一响……她就能带走那个小孩了。 　　“叮——”下课铃短促地响了第一声，鬼老人大喜，正欲挪到门前守株待兔，却忽的感觉身边骤然落下两道阴影，她两只胳膊被那两道阴影一左一右地提溜起来，整个鬼完全腾空。 　　“啊！”鬼老人短暂地惊叫一声，当即被右边的阴影用抹布捂住了嘴。 　　容潇道：“叫什么叫，吓到小朋友怎么办，真是没有公德心。” 　　燕寂煞有介事地点头：“得好好收拾她一顿才行。” 　　二人当即将鬼老人拖着腾空而起，飞出了校园，一直飞到一个无人注意的小角落里。 　　音乐教室内，小谷芋白嫩的脸蛋上是疑惑的神色，看向窗外。 　　奇怪，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听到老奶奶和妈妈哥哥的声音？ 　　正好李老师宣布下课，他忙起身，走到教室外，左右看了好几眼，教室外一片昏暗，但有没有人小谷芋还是能一眼看清的。 　　走廊上空空如也，小谷芋觉得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妈妈和哥哥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学校里呢。 　　一定是自己太想妈妈和哥哥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幻觉吧。 　　李老师见小谷芋望着远处被雨水浇打着的黑黢黢的空地发呆，怕小谷芋是看到了那个东西，连忙道：“小芋头，咱们下节课是美术课，要换教室了，快点跟上哦。” 　　小谷芋最听老师的话了，乖乖点点头，跟上了小朋友们换教室的队伍。 　　小橙子正在队伍的最后等他，见他过来了，好奇地问：“小芋头，你刚才在看什么呀？” 　　小谷芋挠挠脑袋：“感觉听到了妈妈和哥哥的声音，就出来看看。” 　　小橙子：“不可能的啦，我们去上课吧，上完课放学了就能见到你的妈妈和哥哥了。” 　　小谷芋：“嗯嗯。” 　　两个小朋友一前一后地跟在队伍后面往新的教室走去。 　　李老师见状松了口气，也快步跟上了小朋友们。 　　与此同时，某个隐蔽的角落里。 　　方才还阴气森森的鬼老人被燕寂和容潇打得十分狼狈，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上穿着的寿衣都因为在地上多滚了好几圈变成了灰扑扑的。 　　鬼老人能感受到殴打自己的这两只厉鬼的修为远超自己，还以为他们也看中了那小孩要夺舍，是自己觊觎别人的猎物，才被打得这么惨，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两位别打了，那小孩我老婆子不再跟了就是，现在知道他是你们二位看中的身体了，老婆子以后再不敢乱来了！” 　　她话音刚落，落在身上的重拳就停了一瞬。 　　鬼老人还以为是自己的话管用了，正准备爬起来再向两只大鬼道个歉，谁晓得刚准备起来，那两只大鬼落下来的拳脚却是更重了。 　　鬼老人：“……？” 　　足足打了大半个小时，燕寂和容潇才消了气，虽然他们碍于天道，不好直接把老鬼打到消散，但用阴气做点手脚还是可以的。 　　燕寂掌心朝上，一道黑色阴气凝结而成的枷锁便出现在掌中，他将枷锁一挥，那枷锁便套在了鬼老人的短脖子上。 　　燕寂清俊的脸上表情淡淡：“戴着我的阴气锁，你若再靠近生人意图夺舍，我都能感知到，到时候……这枷锁一炸，可就是魂飞魄散了。” 　　鬼老人惊恐不已，连磕了好几个头保证自己再也不敢了。 　　燕寂和容潇这才翩然离去。 　　鬼老人见二人离开，忙松了口气，往幼儿园飘去。 　　不过这回并不是去找小谷芋的，而是去收拾收拾铺盖卷跑路的。 　　从今以后都不能靠近生人了，可不得抓紧找个偏僻的地方待着。 　　她这么想着，当即飘回到了操场，她的火钳和红水桶还在这放着呢，水桶里因为下雨而积了满满一桶水，鬼老人倾倒水桶，将里面的水都倒出来，拎上桶就要离开。 　　然而这时，小谷芋也正好下课换教室，从鬼老人对面的走廊走过，见到她，笑着说：“老奶奶，我来帮您拿！” 　　现在雨已经停了，小谷芋说着就要走过去。 　　吓得鬼老人连连后退：“你你你……你不要过来啊！！！” 　　她提起桶子健步如飞，跑出了冲击奥运名额的架势。 　　一溜烟就没影了。 　　小谷芋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而另一边，李老师见小谷芋对着空操场说话，心头一紧，忙拉住小谷芋的胳膊，“小芋头，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小谷芋毫无防备道：“中午的老奶奶，她在提桶子，我想上去帮她，可是她一看到我，就跑掉了，跑得比李老师你还要快……我觉得老奶奶可能不需要帮助了。” 　　李老师：“？？？” 　　…… 　　不过小孩没有危险了就是好事，李老师松了口气，把这事和张沫沫说了下。 　　张沫沫也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态度很是惊讶，但也说那鬼应该是不敢再回来了，让李老师以后不用那么紧绷着了。 　　数个小时后，小花花幼儿园的放学铃声响起。 　　小谷芋和小橙子便跟在小朋友们的身后往校外走，刚走到门口，他就瞧见了站在树下的燕寂和容潇。 　　“妈妈，哥哥！”小孩很是高兴地叫了一声。 　　今天还真是妈妈和哥哥一起来接自己，没想到自己的幻听还有预言的效果呢。 　　小谷芋有些惊喜地想着，乳燕投林般冲进两位家长的怀抱里蹭蹭贴贴。 　　还和妈妈哥哥说了自己今天下课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的事情。 　　妈妈和哥哥对视一笑，不约而同地说：“那小芋头一定是太想我们了，快让哥哥/妈妈亲亲。” 第52章 送你小红花 　　小谷芋和妈妈哥哥牵着手，走在二人的中间，踩着凹凸不平的小路往家走去。 　　到了家中，小谷芋脱下了书包改为提着，前往客厅。容潇和燕寂知道小谷芋应该是去找饲料喂小鸡了，也就没有跟上去，而是往厨房走。 　　二鬼一起进厨房，将小谷芋今天差点被其他的鬼夺舍的事情说了一下。 　　董胖憨厚的脸上怒不可遏，说如果自己在场一定要把那没有眼色的鬼脱掉层皮，居然敢觊觎小谷芋！ 　　燕寂和董胖说了自己后续的处理，董胖才稍微消了点气。 　　说完了事情，董胖便仍旧不放心小谷芋，往客厅走，想看看小谷芋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尽管燕寂和容潇已经和他说明了小谷芋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但董胖还是想自己亲眼看过后才安心。 　　燕寂和容潇能理解董胖的心思，便也陪着他一起往客厅走。 　　走到大门口，董胖远远地就瞧见了小谷芋正背对着自己，坐在小板凳上，大半个身体趴在另外一根高的板凳上，深埋着小脑袋，一只手还不停地挪动着。 　　董胖：“！” 　　还说没事，小孩都被吓成这样了！ 　　董胖又气又恼，恨不得再把那只厉鬼抓回来殴打一百次。 　　“小芋头，你怎么了？”董胖放缓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燕寂和容潇也奇怪，小孩这一路上都还好好的，怎么忽然会…… 　　小谷芋听见爸爸叫自己，连忙抬起头回过身：“爸爸，我没事，我在写老师布置的数学作业！” 　　小孩的小脸蛋上带着第一次写作业的兴奋，和爸爸说完话，便匆匆把小脑袋转了回去，继续写作业。 　　董胖见小孩没事，松了一口气，和其他二鬼凑过去看小谷芋作业写的怎么样了。 　　因为小谷芋用来当做桌子的凳子有点过于高，所以小谷芋几乎是整个人趴在高凳子上写字的。小孩拿着铅笔，认认真真地写着，他写得极其缓慢，但因为小朋友的控笔能力本来就比较弱，写出来的数字便还是有些歪歪扭扭。 　　今天的作业是把阿拉伯数字1-5每个数字都写练习簿的一行。 　　说起来作业量并不大，但小谷芋对待作业格外认真，力求要写得和老师打的样差不多，速度便十分缓慢了。 　　燕寂和容潇是认识字的，自己也写得一手好毛笔字，这会儿见了小谷芋歪歪扭扭的字体，却也不觉得难看。 　　而是十分崽令智昏地夸赞：“小芋头好棒啊，现在都会写字啦！” 　　董胖原本就不识字，看不出小谷芋到底写的都是些什么，但他十分为崽崽骄傲，道：“那是，咱们小芋头一看就聪明，就冲这几个字写的，比爸爸强多了，爸爸都不认识字呢。小芋头以后肯定能考上个好大学！” 　　小谷芋只是在纸上写了个阿拉伯数字，董胖就已经开始画饼小孩能考上好大学了。 　　容潇和燕寂却也不反驳。 　　燕寂：“清华北大应该不成问题。” 　　容潇：“出国留学也好啊。” 　　他们说着道听途说来的，现代学子最好的出路。 　　小谷芋白嫩脸蛋上是困惑的神色：“哥哥，清华北大是什么呀？” 　　又扭头看向容潇：“妈妈，出国留学是什么？” 　　最后对董胖道：“爸爸，我也是刚开始认字，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鸭？” 　　小谷芋此话一出，燕寂和容潇瞬间连回答小谷芋问题的事都忘了，当即推推站在一旁的董胖：“我看行，你去试试吧，就让小芋头做你启蒙老师。” 　　董胖不认识字，很多时候都不方便，容潇和燕寂想教他，又怕董胖觉得不舒服，便一直没提这事，这会儿小谷芋将这话题引了出来，二人便干脆顺水推舟了。 　　董胖有些羞赧地挠挠头：“我……我一个大老粗，一把年纪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而且小芋头分神教我，会耽误他学习的。” 　　燕寂：“怎么会，小芋头把自己在课堂里学到的知识再对着你说一遍，应该是巩固了知识才对，还有好处呢。” 　　容潇：“确实如此，我教小芋头弹琴，自己也领悟到不少。” 　　在二鬼的合力劝说之下，董胖开始心生动摇，半推半就被按在了小谷芋身旁的凳子上。 　　小谷芋见爸爸坐在了自己身边，小脸稍微严肃了一些，认认真真拿起铅笔，“爸爸小朋友，老师要上课了，集中注意力哦。” 　　董胖：“可是我锅里还炖着汤……” 　　燕寂：“这点小事就交给我吧，董哥你好好配合小芋头老师就行。” 　　容潇：“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汤。” 　　她怕客厅里有其他鬼在，董胖会学得不自在。 　　片刻后，二鬼一起往厨房去，原本的厨房霸主董胖则被留在了客厅里，听小芋头老师讲课。 　　小谷芋拿起铅笔，指了指第一排的数字一，有板有眼地扮演老师的角色：“爸爸，我们现在上的是数学课，我要教你认识几个数字。” 　　“一，二，三，四，五……”小谷芋从上到下将几个数字给董胖念了一遍，然后还自己示范着写了一遍。 　　董胖一开始还觉得让小谷芋给自己上课有点羞耻，但见小孩如此认真地想把学会的东西教给自己，也就不再出戏了，越发严肃认真地对待这件事情。 　　毕竟自己作为小谷芋的爸爸，怎么能让崽崽白出力呢！ 　　董胖自觉地坐直了身体，看着浅黄色作业簿的眼神也越发认真。 　　…… 　　数分钟后，董胖成功地记住了五个阿拉伯数字，通过了小谷芋的抽查。 　　小谷芋满意地点点头，将铅笔递给董胖，让他自己练习一下怎么写。 　　他学着老师的模样，在自己要写的作业下面给董胖写了示范，让他每一个数字写一行。 　　董胖乖乖地做完作业，将本子递还给小谷芋批改。 　　小谷芋认认真真地看了董胖写的每一个数字，一本正经的说：“爸爸小朋友的作业完成得很棒，应该奖励一朵小红花！” 　　董胖当然不相信小孩真能拿出什么小红花来，只当做空口表扬，高兴地领取了小谷芋的称赞：“谢谢小芋头老师。” 　　他正准备起身去厨房看看其他二鬼看着的汤怎么样了，却听小谷芋说：“爸爸，头低下来一点。” 　　虽然不明就里，但董胖还是十分配合地低了头。 　　下一刻，冰凉又有点粘性的触感落在他的额头上，小谷芋指尖略微用力，在董胖的额头上压了压，而后往后退了退，满意地点点头：“好看！” 　　董胖有些好奇小孩到底给自己脑袋上贴了什么，伸出手摸了摸，但也只能感觉到那东西摸起来还挺光滑的，是小小的一颗。 　　“小芋头，你给爸爸贴了什么？” 　　“是奖励给爸爸的小红花呀，”小谷芋说着，打开了自己面前的文具盒，露出里面放着的三颗红得晃眼的小红花贴纸。 　　董胖看见贴纸，脑海里很快回忆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玩意……好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的额头上？ 　　他愣了愣：“小芋头，小红花是从哪里来的呀？” 　　小谷芋眼眸像是璀璨的星星：“我认真吃饭，回答老师的问题，李老师奖励给我哒！” 　　董胖心念一动，其他的小孩得到了小红花奖励，都是直接贴在了额头上，而他家的小孩，想的却是把小红花带回来，奖励给自己。 　　董胖一颗老父亲的心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忍不住抱起小谷芋亲亲他的脸颊，然后贴着小红花，炫耀似的往厨房走去。 　　小红花在董胖憨厚的脸上十分耀眼，刚进门，燕寂和容潇就注意到了。 　　“这不是小芋头幼儿园的小红花吗？哪来的？”燕寂问。 　　容潇一语道破天机：“你看他脸上那傻笑，肯定是小芋头送的。” 　　董胖被戳破小心思，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燕寂和容潇带着点小酸，将已经煮好的汤装出锅，端到客厅里。 　　客厅内，小谷芋已经写完作业，收拾好了作业本和文具盒，整整齐齐地塞回到小书包里。 　　见妈妈和哥哥走进来，小谷芋快步凑上来，“妈妈，哥哥，我有悄悄话要和你们说，你们蹲下来好不好？” 　　容潇和燕寂自然不会拒绝。 　　两位家长忙蹲在小谷芋身边，侧耳方便小孩凑过来说话。 　　小谷芋一手拿着一朵小红花，按在两位家长的额头上，笑着说：“妈妈和哥哥今天有好好工作，所以要奖励一朵小红花。” 　　容潇和燕寂摩挲着额头上的小红花，唇角染上了笑意。 　　…… 　　数分钟后，家长们摆好了饭菜，将小谷芋抱上板凳。 　　三位家长额头上都是鲜艳的小红花，面对面坐成一桌，脸上皆是笑意。 　　小谷芋看着家长们额头上的小红花，心里暖融融的，心想今天王叔叔要是过来就好了，自己也可以奖励他一朵小红花。 　　恰逢这时，董胖给小谷芋盛了一碗汤：“小芋头，一会儿和爸爸去接你王叔叔过来？” 　　“啊？”小谷芋惊讶地瞪大双眼。 　　爸爸怎么知道自己在想王叔叔的！难道爸爸会神奇的读心术吗？ 　　董胖：“今天爸爸在营业厅办理了专门用手机看电视的业务，五块钱可以看一百多集电视。” 　　小谷芋语气中满是惊喜：“就是今天还可以看游侠传吗？” 　　董胖：“对，吃完饭，我们就去把王叔叔叫过来看电视。” 　　“嗯嗯，”小谷芋乖乖地点点头，大口大口吃饭。 　　…… 　　老王来到小谷芋家，还没来得及嘲笑其他几位家长额头上怎么贴着小红花这么幼稚，就被小谷芋送了一朵小红花。 　　老王当即高高兴兴地贴在了脑门上，十分臭屁地摸了好多下，每摸一下嘴角的笑意都会停留好久。 第53章 解锁真奶奶 　　时间飞速而过，很快便到了小谷芋遇到董胖后的第二个秋季。 　　又是一个星期五下午，手工课。 　　手工老师上完课，对着小朋友说：“小朋友，马上就是双休日啦，老师交给大家一个家庭作业，大家利用一下双休日的这段时间，在家附近收集多品种的树叶，周一带到学校来，老师会用这些树叶教你们做一个好玩的小装饰品。不过大家最好不要直接采摘树叶，现在是秋天，大树都落叶了，大家在地上捡拾一些就可以啦。那么这个作业小朋友们可以完成吗？” 　　“可以！”小朋友们响应着手工老师的问题，声音洪亮。 　　手工老师：“哎，小朋友们真乖，作业完成优秀的小朋友，老师会奖励小红花哦。” 　　一听到有小红花，小谷芋瞬间来劲了，眼眸睁得浑圆，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手工老师刚宣布下课，小橙子便凑到了小芋头身边，小脸蛋耷拉着，很是沮丧道：“小芋头，完蛋啦！我家附近只有几个花坛，树叶都长得差不多，我肯定没有小红花了。” 　　小谷芋见好朋友如此失落的模样，眼眸转了转：“我家附近倒是有很多不同的树……可是你能过来吗？” 　　小橙子一听自己还有赢得小红花的机会，当即拍拍胸脯表示：“那当然，我一会放学了就和我妈妈说我要去你家，她肯定会答应哒。” 　　小谷芋闻言点点头，小脸蛋上的表情很是雀跃，同时心里像是有七八只小鸟在飞舞。 　　这还是第一次有小朋友要到他家里拜访呢！开心！ 　　于是两个小孩都很期待下午放学，和家长们商量这件“大事。” 　　在两个孩子眼巴巴的期盼中，放学铃终于被敲响。小谷芋和小橙子听到李老师宣布下课后，立刻站了起来，小跑到走廊上排队放学，掠起一阵风。 　　不多时，排好了队，小朋友们走到校门口，家长们已经等待许久，见到自家的小孩，忙和老师打了招呼，领人离开。 　　燕寂便是如此，他瞧见站在小朋友堆里的小谷芋，忙朝他摆手：“小芋头，哥哥来接你啦。” 　　小谷芋如同往日般跑上来和哥哥抱抱，燕寂揉揉小孩的脑袋，牵起他的手想要离开，但感受到一股阻力。 　　小谷芋站在原地：“哥哥等一下，我有事情要和你说……我想让小橙子明天去家里做作业，可以吗？” 　　燕寂自然不会拒绝，只是问：“那这事小橙子家里答应了没有？” 　　小谷芋摇摇头：“还没有，哥哥，我们在这里等一下小橙子和他妈妈可以吗？” 　　燕寂点头，拉着小孩走到了旁边人行道的花坛边。 　　不多时，小橙子和他妈妈也走出了校门，小橙子一眼就瞧见了小谷芋站在角落等他，忙拽着自己的妈妈小跑上来，“妈妈，我明天想去小芋头家里做作业，可以吗？” 　　小橙子妈妈，也就是李春华女士，当即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会不会太麻烦你们啊？” 　　她说这话时，是看向燕寂的。 　　燕寂：“没事，小朋友嘛，就是喜欢凑在一起。我还担心我家小芋头没有同龄小朋友陪他玩孤单呢。” 　　李春华：“那就麻烦了，你们家是在哪里？我明天下午一点带着小橙子过去可以吗？” 　　燕寂把荒村的地址说了。 　　李春华听着这地址，愣了一下：“你们家胆子真大。” 　　燕寂其实也奇怪荒村为什么会变成荒村，毕竟荒村按照地理位置而言，其实离镇上并不算远，按理说应该是个热门的村子才对。 　　但他问过最早到达荒村定居的董胖，也没问出什么。 　　李春华：“啊，你不知道嘛？那地方以前闹鬼的，闹得可严重，所以村里人才都跑光了。” 　　厉鬼本鬼燕寂：“……” 　　这，还真没法反驳。 　　二人又客套了几句，李春华本身也不十分在意这种事，再加上小橙子实在是眼巴巴盯得紧，便决定还是要去。 　　见家长们说好了时间，小谷芋和小橙子双双露出笑容来，高高兴兴地道了个别，蹦蹦跳跳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回到家中，吃过晚饭，一家人继续一起追剧。 　　他们已经换了个剧追，今夜的剧集依旧精彩，但三鬼却总觉得正对着手机屏幕的窗外似乎有点不对劲，好似有道窥探的目光往里头看。 　　但每次扭头看过去，窗外却都是空空如也。 　　直到剧情演到了一个小高潮，一个小反派被主角收拾了，挂在一根杆子上，脸上还用墨水写了“我是王八蛋”几个大字，模样十分滑稽。 　　大家伙纷纷嘎嘎嘎地笑起来，但嘎嘎嘎着，他们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三鬼敏锐地发现，笑声里多出了一个女性的笑声。 　　容潇都已经停下笑了，那道声音却是仍旧在继续，混入其中混得十分不走心。 　　三鬼互看一眼：“……” 　　董胖刷的一下起身，径直走到窗边，大力关上了窗户门。 　　老王和小谷芋只是人类，并没有三鬼的感官敏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王：“咋了，怎么突然关窗。” 　　董胖：“夜里风冷，怕小芋头笑完后发了汗，再被冷风一吹感冒。” 　　…… 　　九点，看完了三集电视，大家开始散场。 　　三鬼趁着小谷芋进房间拿洗漱用品的时候短暂交流一下。 　　“不会是又来一只厉鬼吧？” 　　“有可能……” 　　“感觉对方修为不低你我之下啊。” 　　“也不知道对方所为何来，不会盯上了小芋头吧？” 　　“也可能是盯上了手机……她好像在窗外偷看我们的电视，还跟我们一起笑了呢。” 　　三鬼一商量，都觉得这还了得，不管是盯上手机还是小芋头，想都不要想！ 　　并且约定好以后不要让小芋头单独待着，不管做什么最好都有一个鬼陪着他。 　　翌日，是一个灼热的大太阳天，即便已经到了秋季，但那太阳还是仿佛能将一切都炙烤得融化一般。 　　小谷芋吃过午饭，就有些心不在焉，视线时不时往院子外看，很是期待小橙子的到来，为了小橙子的到来，他还特地准备了一包零食，想和小橙子一起分享。 　　燕寂和容潇眼见着小孩一动不动地坐在门槛上，招呼道：“小芋头，进来坐一会吧，外面太热了，再晒要中暑了。” 　　小谷芋怕妈妈和哥哥担心，这才挪了挪自己的位置，移到了窗边太阳晒不到的地方。 　　就在小谷芋望眼欲穿之际，终于，有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出现在了大樟树下。 　　小谷芋连忙朝他们摆摆手：“小橙子！我在这里！” 　　小橙子听到好朋友的呼唤，当即跳起来回应，他额头上戴着一个大大的草帽，遮住大半张脸，跳起来时草帽都兴奋得掉在了地上。 　　李春华提着一只小竹篮，上面盖着厚实的毛巾，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母子二人刚走进屋子里，便感觉到一股十分舒适的阴凉，忍不住舒服地感叹一声：“你们家好凉快啊。” 　　容潇和燕寂心道这屋子里待着两只厉鬼呢，当然凉快。 　　不过说自然不能这么说。 　　容潇：“小橙子，大老远地走过来晒坏了吧，我去给你们拿点水果。” 　　容潇知道有客人要来，上午特地去镇上买了点香蕉和苹果，毕竟这还是第一次有除了老王以外的人类上门来做客呢，而且还是小芋头的好朋友，她这个做妈妈的，肯定是要重视起来的。 　　不等李春华拒绝，容潇便走出了客厅，往院子去。 　　不多时，容潇将水果清洗干净，给两位客人递上。 　　李春华接过了苹果，从用毛巾盖着的小竹篮里拿出几根碎冰冰，捏了捏，感觉还没完全化，连忙分给了小谷芋一家：“夏天买得太多了，到现在还没吃完，想着今天天气热，就带来给大家分一分。” 　　就这样，李春华和小橙子吃口感沙沙的苹果，小谷芋和妈妈哥哥则吃着碎冰冰。 　　吃了东西，坐着聊了一会天，小谷芋和小橙子分享了自己准备好的零食，一直到了四点多，太阳不再那么灼热了，一行人才准备上山去捡拾树叶。 　　容潇和燕寂打算留小橙子家吃个晚饭，便十分现实地考虑了一下谁做出来的饭是能吃的。 　　于是把燕寂留在了家里做饭，容潇则陪着小谷芋和小橙子母子上山捡拾树叶。 　　两个小朋友活力十足，走在两位大人的前面，小竹篮挎在臂弯上，看到有树叶便上去捡拾一些，还会有商有量地讨论一下摘多少。 　　不多时，两位小朋友就装了满满一大篮颜色形状大小各不相同的树叶。 　　小橙子看着自己竹篮里的数量，很是高兴地感叹一声：“小芋头，我们捡到了这么多，星期一肯定会有小红花的！” 　　小谷芋也很是高兴今天的收获。 　　捡拾完树叶，两只小朋友便亲亲密密地黏在一起，一起下山，两位家长则跟在他们身后，目光紧紧盯着，不敢松懈分毫。 　　两只小朋友走得很平稳，但不巧的是，前几天一直下雨，山坡上长了些嫩绿的青苔，很是滑人，小橙子被竹篮遮挡住目光，没看清楚路，一脚踩了上去，当即整个人一滑，就往一边滚去。 　　小谷芋见状，下意识伸出手去拉自己的小伙伴，但他的力气不够大，拉不住小橙子，反倒和他一起往下倒。 　　眼看着小谷芋就要摔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容潇动作迅速，忙施了法术护住两个小孩的身体。 　　但，她的法术还未到达，便有一道法术先她一步落在两个小朋友身上，护住了他们。 第54章 奶奶在窗口 　　容潇这会儿根本来不及琢磨那道法术是从哪里而来，动作慌忙地朝小谷芋所在的地方跑过去。 　　同样焦急的还有李春华，二人简直是在这一刻跑出了百米赛跑的速度。 　　现在是秋季，山上枯枝野草众多，划伤了小孩可了不得，要是手脚还好一些，万一是脸上…… 　　就在两个妈妈焦急奔赴之际，两个小朋友却是没事人似的，晃晃悠悠地自己就从地上爬起来了，动作十分同步地拍拍身上的尘土，愣是一点儿要哭的意思都没有。 　　把李春华都看呆了。 　　她家这小橙子，平时摔着了是肯定要哭的，今天竟然这么安静？不会是摔傻了吧？ 　　就在李春华焦急之际，却听到—— 　　小谷芋看看小橙子脸上沾染的黑泥，觉得对方这模样有些好笑：“哈哈哈小橙子，你现在好像花猫啊。” 　　小橙子也示弱：“你头发里有草。” 　　李春华听了小孩的对话，十分理性地想：看来人没傻。 　　瞧着两个小孩有说有笑的模样，应该没什么大事，容潇也稍松了口气，仍是不太放心：“小芋头，小橙子，你们没事吧，疼不疼啊？” 　　眼见着两个孩子整整齐齐地摇了头，两位家长这才放下心来。 　　回答完妈妈的问题，小谷芋打算继续往山下走，然而刚走了几步，就被妈妈一把攥住了胳膊，仿佛是被老鼠夹夹住的小老鼠，一点都动弹不得。 　　小谷芋有些奇怪地歪头看容潇：“妈妈，怎么了？” 　　容潇不容反驳道：“路滑，还是妈妈牵着你走吧。” 　　她可受不了自家孩子在自己面前再摔一次。 　　那边，小橙子的妈妈显然也是这个想法，紧紧地拉着小橙子的小手。 　　小谷芋和小橙子对视一眼，也牵起了手。 　　一行四人就这样，你牵着我，我牵着你地走下了山。 　　一行人刚走下山坡，就看见小谷芋家的烟囱里冒出来的袅袅炊烟，走到院子前，更是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饭菜香味。 　　听见屋外的脚步声，董胖从厨房里探出个头，他今天下班得早，刚回来就瞧见燕寂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再一问，是小谷芋的同学要在家里吃饭，当即便要自己亲自下厨，给她们露一手。 　　总不能让小芋头在同学面前丢脸不是。 　　董胖怀揣着这样的念头，炒起菜来格外的有信念感，甚至还做了个摆盘。 　　“是小橙子和小橙子妈妈吧，饭菜已经好了，快进来吃吧。”董胖招呼着。 　　李春华客套了几句，带着小橙子入座，这才看清了桌子上的菜色。 　　当即露出震惊的神色，夸赞道：“小芋头爸爸是做厨师的吗，这菜弄得也太精致了。” 　　董胖：“算是吧。” 　　一番夸赞后，李春华夹起那模样精巧的菜送入口中，忍不住露出满足的神色来，又给小橙子也夹了一些：“小橙子快尝尝你董胖叔叔的手艺，味道很不错哦。” 　　小橙子点点头，将碗里的菜用勺子扒拉进嘴里。 　　小橙子眼眸一下子就亮了：“小芋头，你爸爸做饭也太好吃了吧！不像我爸爸，做的菜一点味都没有。” 　　小橙子这孩子能处，有爸爸他是真拉踩。 　　小谷芋听小橙子夸赞董胖，心里具有荣焉，连忙让小橙子多吃一点。 　　半小时后，小橙子母子二人吃得满足，肚皮都凸起了一大圈。 　　可见是对董胖做的饭菜十分满意了。 　　小橙子母子二人吃完饭，便和小谷芋一家告辞，天色渐晚，再不回家到家就该天黑了。 　　容潇和小谷芋送了送他们，一直送到出了村，这才返程。 　　做完这些，就到了看电视的时间，趁着小谷芋去房间里放自己的树叶，容潇飞快和董胖以及燕寂说了一下下午时有道陌生法术帮助自己保护小谷芋的事情。 　　三鬼的第一反应都是昨天那个偷看自家电视还笑出声的女鬼。 　　商量了一会，容潇觉得今天对方还会过来，董胖便说：“那今天就不关窗了，反正多一个看电视的而已，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燕寂也觉得是这个道理，还在看电视时特地将手机屏幕扭到了正对着窗口的角度。 　　不一会儿，看到笑点密集的地方，大家嘎嘎嘎地笑着，便又多出了一道略显苍老的女声。 　　容潇怕小谷芋听出异样来害怕，便在每次刚听到那个女声时就张嘴开笑，伪装那声音是自己笑出来的。 　　谁晓得那鬼是个爱笑的，笑了一晚上就没怎么停过，笑得容潇的嘴都快张僵硬了。 　　周一，开学日。 　　小谷芋背上自己的小书包，挎上装满树叶的小竹篮，高高兴兴地踏上了去幼儿园的道路。 　　和爸爸一起走到了校门口，小谷芋刚和爸爸摆摆手告别，就看见了走在自己前面一点的小橙子，忙小跑上去。 　　小橙子的臂弯上也挂着满满当当一大篮叶子，他见到小谷芋，当即笑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小红花在向自己招手。 　　两个小朋友期待地等啊等，终于等到了心心念念，被安排在了下午的手工课。 　　手工老师刚走进教室，就感受到了两个小朋友灼热的目光，被两个小朋友期待地看着，手工老师连原本打算喝口水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当即道：“小朋友们，上个星期老师布置的作业大家有带来吗？” 　　“有——”小朋友们回应着，将自己收集的树叶摆在桌上。 　　手工老师目光扫视一圈，蓦地瞧到了小谷芋和小橙子二人的桌子上。 　　两个小朋友听到手工老师说话后，便迅速地将放在地上的小竹篮提了起来，往桌子上一放。 　　只见竹篮里装的满满当当，都是各不相同的树叶，整整一小筐。 　　其他小朋友们桌上摆着的零落几张树叶就不够看了起来，纷纷侧目看向小谷芋和小橙子，发出惊叹声。 　　手工老师也没想到这两个小朋友会带这么多的树叶过来，有些怔愣，然后迅速地竖起大拇指夸赞道：“看来小朋友们都把老师的作业完成得不错，那接下来，老师就给大家示范一下要怎么用树叶做出一副漂亮的树叶画，好吗？” 　　小朋友们：“好~” 　　手工老师便拿出自己先前准备好的树叶，一张打了淡淡的基本图案的白色硬卡纸出来，然后一步步地教导着小朋友们该怎么使用固体胶将树叶固定在卡纸上，还有怎么放置树叶可以让图案更加好看。 　　几分钟后，手工老师示范完毕，给小朋友们发了白色卡纸。 　　发给小朋友们的卡纸上是没有图案的，她又给小朋友们发了一一些小动物形状的纸片，教导小朋友们挑选自己喜欢的小动物进行描边打底。 　　当然，如果小朋友想要别的图案也可以举手，让老师帮助自己。 　　小谷芋是第一个举手的，小橙子见他举手，跟风举起小手。 　　漂亮温柔的女老师便走了过来：“小芋头，你想画什么图案呀？” 　　小谷芋早有打算，笑着说：“我想要三个大人，还有一个小孩子手牵手的图案。” 　　手工老师：“上面的人是小芋头和爸爸妈妈哥哥吗，这是一张全家福？” 　　“嗯嗯。”小谷芋眼眸中满是希冀，望向手工老师：“老师，可以吗？” 　　被小谷芋用如此期待的模样看着，手工老师当即郑重点头：“当然可以，看老师的吧！” 　　数分钟后，小谷芋的白色卡纸上被描出了四个手牵手的轮廓，小小的那个人影站在最中间，被其他三个大的人影包围保护着。 　　“谢谢老师！”小谷芋很喜欢这个打底。 　　小橙子有样学样，也要了一副全家福，不过他的是三个人的，自己和爸爸妈妈。 　　手工老师帮忙打完底便在教室里转圈，看有没有其他的小朋友需要帮助又不好意思开口的。 　　她转了一圈，走到教室的最后面，发现还有个小朋友面前的白色卡纸还是空的，忙半蹲下身体：“果果，你想要什么图案呀，老师帮你画。” 　　叫做果果的小女孩吸着鼻涕摇摇头，在被老师关切的瞬间，眼眶里便涌出了晶莹的小泪花，打湿了卡纸：“窝……不要图案，没有做作业，没有树叶呜呜呜……” 　　她哭得伤心，说起话来也是颠三倒四的，不过生活老师还是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果果今天没有带树叶是吗，不要着急，老师去想想办法。” 　　生活老师给果果擦干净眼泪，擤了鼻涕，正准备试试能不能去问其他小朋友借一点树叶，就见小谷芋举起了手。 　　她忙走过去：“小芋头，怎么啦？有什么地方不会做吗？” 　　小谷芋摇摇头：“不是，我听到果果说自己没有树叶，我想分给她一些，我自己够了。” 　　生活老师没想到竟然会有小孩主动开口分享自己的树叶，有些感动：“老师先替果果谢谢小芋头，等一下老师让果果自己过来拿树叶好不好？” 　　小谷芋点点头。 　　几分钟后，果果眼眶红彤彤地走过来，语气还有些抽噎：“小芋头，谢谢你愿意分我树叶。” 　　“不客气，果果，你要不要坐在我边上和我们一起做树叶画？”小谷芋邀请道。 　　果果没想到自己会被邀请，小脸上流露出笑容，高高兴兴搬来凳子坐在了小谷芋边上。 　　生活老师见果果交到了朋友，也很是为她高兴。 　　毕竟这孩子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玩，看起来还挺可怜的。 　　生活老师问果果想要什么图案，果果想了想，说想要一个和小谷芋小橙子一样的图案，小孩子都有从众心理，可以理解。 　　生活老师：“他们画的都是全家福，果果你家有几个人呀？” 　　果果：“只有我自己。” 　　生活老师：“……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呢？”她记得这小孩的资料上明明是有亲人的啊。 　　果果摇摇头，很坚持地说：“只画我就好了。” 　　生活老师便按着小孩的意思画了打底。 　　等生活老师走远，小谷芋有些好奇地看了果果面前的打底一眼。 　　果果没有家人吗？可是没有家人的话，每天是谁来接她上下学交学费呢？ 　　但小谷芋没有问出口，怕果果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 　　三个小朋友坐在一起贴树叶画，贴着贴着就开始聊天，小谷芋也就这样拥有了自己在小花花幼儿园里的第二个朋友，而且还是个有点神秘的朋友。 　　三个小朋友互帮互助地完成了树叶贴画，还没有捂热乎，作品便被老师收上去在背面写上名字，准备拿去塑封后再还给小朋友。 　　下课前，生活老师还特地奖励了小谷芋和小橙子两朵小红花，奖励他们很好地完成了作业和热心帮助同学。 　　就这样，小朋友们很是期待地等到了放学前的最后一堂课，生活老师终于来到教室，将塑封好的树叶画按照名字还给小朋友们。 　　…… 　　回到家中，吃过饭，大家都待在客厅里，小谷芋见正好爸爸妈妈哥哥都在，便从书包里拿出了自己今天的作品。 　　他白嫩的小脸蛋上带着笑容，很是雀跃地和家长们介绍自己的作品。 　　用绿色树叶的作为脑袋的是爸爸，黄色树叶做脑袋的是妈妈，红色树叶做脑袋的是哥哥……还有一个只用了半片小树叶做脑袋的是小谷芋自己。 　　家长们听得乐不可支，纷纷称赞小谷芋好棒，又挨个抱起小谷芋亲了好几下。 　　客厅里是温馨的画面，如同一张世界上最幸福的全家福一般映入窗外人的眼中。 　　窗外……一个苍老的身影看着屋子里的这一幕，身体微滞。 　　屋子里，真是幸福的一家人啊，是她努力了一辈子，也无法触及的幸福。 　　她忍不住由衷地感叹，而后默默地隐没了身形，消失在空气中。 第55章 周六家长会 　　如此，又过了数日，三鬼也没再发现有人躲在窗外看电视了。 　　他们料想着那位是离开荒村了，对小谷芋的严密看护也放松了几分。至少不会在小孩去厕所时都跟着了。 　　眼见着已经到了十一月，容潇替小谷芋换上了自己新做的毛衣，还有小老虎配色的毛线帽，以及……一个崭新的书包！ 　　她用毛线给小谷芋织了一个时下很流行的单肩包，是小黄鸭形状的，还特地在鸭肚子上面绣了小谷芋的名字，是小花花幼儿园里独一份私人订制。 　　这小书包也是容潇准备拿到幼儿园门口卖的新货，准确说来，这是新款还没上市，就先让小谷芋背上了。 　　当日，小谷芋穿着焕然一新的装扮，来到自己的班级，很快就引起了自己两只小伙伴的好奇。 　　小橙子和果果将他从地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发问道：“小芋头，你的新书包好好看啊，在哪里买的呀？” 　　小谷芋收到小伙伴的夸赞，当即高兴地扬起小脑袋：“不是买的，这是我妈妈给我做的！” 　　小橙子和果果一时间都惊呆了。 　　这么好看的书包竟然是容潇妈妈亲手做的？ 　　好厉害啊！ 　　三只小朋友站在一处，本就引人注意，更何况今天的小谷芋穿着一件毛茸茸的毛线衣，还背着一只小黄鸭形状的粗毛线包，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小团子。 　　班里小朋友们的目光自然就都落在他身上了。 　　很快就零零散散地朝他走过来，将小谷芋围在了最中间，打听他的新书包。 　　小谷芋见这么多人都喜欢自己的小书包，又想到过几天妈妈就要来幼儿园门口卖货，自己应该趁着这机会好好地帮妈妈宣传一下才是！ 　　“这个是我妈妈给我做的小书包，现在还买不到哦，不过过几天，我妈妈多做一些就会拿到学校门口来卖。”小谷芋觉得自己的话术还是不够有吸引力，便又说：“到时候还有小鸡，小老虎和花花的图案。” 　　小朋友们：“！” 　　试问谁能拒绝一个可可爱爱的小书包呢！ 　　小朋友们当即喊起来：“小芋头，你妈妈要是来了，你一定要告诉我啊！” 　　“还有我还有我！” 　　“我也要！” 　　小谷芋见大家反响如此热烈，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盯着小谷芋的毛线帽看了许久的小朋友忽的开口：“小芋头，你怎么会有我们班的班帽啊？” 　　他记得小芋头是今年刚来的新生，应该没有他们班购买的去年的班帽才对啊。 　　其他小朋友们听了他的话，也纷纷将目光从书包换到了小谷芋的脑袋上。 　　这个帽子……还真是和她们放在家里的班帽一模一样！ 　　去年，李老师看班级里的小朋友们几乎人手一顶这种毛线帽，便干脆把这款帽子定为了秋季亲子运动会的班帽。 　　听到小朋友的提问，知道了妈妈做的毛线帽还是中一班的班帽，一向老成的小谷芋脸蛋上带了一点炫耀的意思：“这个帽子是我妈妈给我做的，还有你们的，也都是。” 　　小朋友们惊呆了，原来她们从去年开始就在买小芋头妈妈做的毛线制品了啊！ 　　小橙子也惊呆了，他虽然见过容潇好几次，但完全没认出来这位漂亮姨姨就是他们班帽的制作者。 　　他忍不住问：“小芋头，那你妈妈还做过些什么啊？” 　　小谷芋：“小花花手套，小动物发夹……” 　　被容潇完美收割的小朋友们瞬间叽叽喳喳起来了。 　　“啊，这些我都买过！” 　　“我也是耶。” 　　还有的小朋友凑到小谷芋耳边，别别扭扭地说：“小芋头，我能和你换个妈妈吗？” 　　小谷芋：“……” 　　他当即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才不要别人的妈妈呢，就要容潇妈妈！ 　　小朋友们凑在一块儿又说了一会话，便打了上课铃，自由活动时间结束，小朋友们被李老师送回到教室。 　　…… 　　放学前的最后一堂课，李老师来到了教室，笑眯眯地站在讲台上，通知小朋友们：“小朋友们，有个好消息要和大家分享一下。学校暂定于这周六举办亲子运动家长会，需要小朋友们携带两位家长参加这次活动，到时候会有很多好玩的小游戏哦。” 　　一听到有小游戏，小朋友们一下子都开心了起来，高高兴兴地和身旁的小伙伴分享自己打算让哪两个家长来参加活动。 　　小橙子肯定是爸爸妈妈，小谷芋则还没有想好，打算到时候问问家长们自己的意见。 　　两个小男孩说完了自己的设想，这才意识到坐在他们边上的果果从头到尾都一言未发，脸上的表情有些低落。 　　但问她怎么了，果果却也不说，只是说自己没事。 　　就这样，到了放学的时间，三个小伙伴们排在一起，走出幼儿园。 　　今天来接果果的还是先前的那个姨姨，果果并未向自己的几个朋友介绍来接送她的姨姨到底是什么人，只是不太高兴地跟着对方一起坐上了外表锃亮的黑色轿车，走了。 　　小橙子忍不住小声道：“小芋头，你说那个姨姨到底是不是果果的妈妈呀？” 　　小谷芋还没说话，小橙子就自说自话道：“应该不是吧，那个姨姨都不摸果果的头，也不抱她。” 　　小谷芋也觉得那个姨姨和果果之间的关系很是疏离，并不像是母女关系。 　　而且今天果果好像是听到李老师说亲子运动家长会后才开始不开心的？ 　　小谷芋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也没有和小橙子说。 　　小橙子热情活泼，根本藏不住话，跟他说了他明天就能直接去问果果…… 　　果果不和他们说，肯定是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刚回到家里，小谷芋就和几位家长说了一下周六要开运动家长会的事情。 　　容潇早已经知道了，她在家时就收到了李老师发在班群里的通知。 　　董胖还一知半解：“运动家长会是什么？” 　　小谷芋解释道：“就是大家一起玩游戏的活动，需要小朋友带着自己的家长参加。” 　　听完了小谷芋的解释，董胖眼眸一亮：“大家都可以去吗！” 　　小谷芋语气中带着遗憾，显然他也不开心接下来要做的这道选择题：“李老师说带两位家长。” 　　董胖这鬼老实憨厚，听了小谷芋所说，当即道：“那就容姑娘和燕兄弟去。” 　　他一个没什么文化的鬼，认识的字还没有小谷芋多，万一到时候在家长会上做错什么，岂不是给小谷芋丢人。 　　燕寂和容潇和他相处久了，知道董胖这鬼的脾性。 　　董胖在燕寂和容潇面前其实时带了点自卑情绪的，他从小没有接受过什么教育，生前的生存背景也导致他没见过太大的世面，他总是觉得自己是比不上另外二鬼的。 　　但实际上却是容潇和燕寂受他包容颇多，可以说除了小谷芋，董胖便是他们愿意留在荒村的第二个原因。 　　董胖脾气好，脏活累活愿意大包大揽，从来没有一句怨言，虽然是家里赚钱最多的鬼，却从没把自己摆在更高的位置上。 　　容潇和燕寂几乎同时反驳董胖的话：“不，你必须去。” 　　燕寂怕董胖再多想，便说：“这亲子比赛，我在网上搜过了，力气大的人比较占优势，董哥你力气大，必须去！” 　　董胖心里知道大家都是厉鬼，哪里有力气小的，还想再辩驳。 　　就听容潇道：“你可得好好加油，帮小芋头赢几个第一来。” 　　俨然是一副已经定下来的模样。 　　董胖见他二鬼都是这个意思，便也接受了他们的好意，不再拒绝了。 　　燕寂和容潇则是采用了抽签的法子，最后抽到的结果是容潇去，燕寂守家。 　　燕寂愿赌服输，只是让容潇多拍些视频相片回来，让他也看看小谷芋在运动会上的表现。 　　容潇自然是一口答应了。 　　商量完了这件事，燕寂和董胖便进厨房忙活去了，容潇则继续赶工做自己的动物书包，小谷芋从客厅里拉出了自己的红金色小三轮，和容潇报备一声：“妈妈，我去拔草啦。” 　　容潇点点头嘱咐道，“不要走太远，要在妈妈一眼能看到的地方。” 　　小谷芋乖乖点点头，骑上自己的小三轮，后面的小托斗里还放着一把塑料剪刀和一捆绳子，是用来应付那些比较难拔的小草的。 　　自从野草重新丰茂起来，小谷芋就自觉承担了拔草喂小鸡和小羊的业务，而小三轮车就是他最好的助手。原本小谷芋一趟只能拿一些小草，想要拿完小草就得来回走好几趟，现在有了小三轮，虽然后面的装饰小拖斗里放不下多少，但可以用绳子捆着草直接放在地上拉，来回一趟也就足够了。 　　小谷芋骑到山坡下，往家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自己站在这个地方妈妈可以看到自己后，便开始了今天的拔草工作。 　　他挑选了一些尚算鲜嫩的草叶，一把把放在摊平的绳子上，他选的都是受母鸡和羊欢迎的草叶，故而拔一会就要换一个地方。 　　小谷芋十分灵活地在草地上穿梭着，而院子里正在做活的容潇则时不时抬起头看他一眼，确认小孩还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草地上的野草十分茂盛，小谷芋见不远处有更高的野草丛，忙凑过去，用小手揪起一把野草就要开拔。 　　然而他刚准备用力，就听见一个叫骂声从自己面前的深野草丛里传出来，那是个中气十足的苍老女声：“是哪个不长眼的拔我老婆子的头发，还不快松开？！” 　　小谷芋在原以为无人的草地里听到人声，被吓了一跳，慌忙松开自己手上拔着的野草。 　　而草丛里，那骂人的也幽幽地半坐起身体，是个满头华发的老太太，相貌生得有些可怖，她脸颊很长，颧骨突起，脸上沟壑密布，嘴唇薄得像是纸张，人看起来已经十分苍老了，但方才骂人的声音听起来却仍是中气十足。 　　实在不是小谷芋胆小，只是她长得实在是有点像村里人常用来吓唬小孩的“会吃小孩的大马猴”。 　　小谷芋看着老太太的这幅模样，再联想到刚才的叫骂声，当即就有点站不稳了，屁股重重地摔在了草地上，白嫩的小脸蛋上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老太太看清了小孩的模样，发现竟然是自己蹭过电视的小谷芋，心里一下子就后悔刚才那么凶巴巴地说话了。 　　她知道自己模样长得不好看，以前严肃起来常常能把小孩子吓得够呛。 　　可这次，她真的不想吓唬小谷芋啊。 　　早知道是小谷芋，她哪里会骂呢！ 　　她前些天蹭电视的时候就很喜欢这个乖巧的小朋友，觉得这小孩比她那几个不成器的孙子们强多了。 　　她心里喜欢还来不及的。 第56章 向奶奶道歉 　　老太太见到对面小孩惊恐的模样，下意识便皱起眉，眉宇皱得深深的，给她那张原本就不好看的脸上又添了几道褶皱。 　　看上去便比先前还要凶上许多，面容越发可怖了。 　　小谷芋还从未遇见过这么恐怖的事情，简直就像是鬼故事里的大马猴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平时的机灵劲完全被冻结了，一时间都有点被吓傻了，愣愣地待在原地，连哭泣和后退都忘记了。 　　老太太见他发愣，伸出手想把人拉起来，但她的手刚送到小谷芋面前，小孩一下子就从发愣的状态里反应过来了，下意识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老太太眼见着这小孩的举动，只觉得心里被插了一大刀，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别的事了：“……” 　　意识到自己真的吓到了小孩，她干脆收回手，背过身去，不再用自己的正脸面对小谷芋：“别害怕，我这就走了。” 　　她的语气温和，全然不似她的恐怖面貌，是两种非常割裂的极端。 　　小谷芋听到老太太现在语气如此温和地说话，惊讶地睁大了眼眸，然而根本来不及反应更多，老太太便迅速地走远了。 　　而院子里，容潇再次抬头时没有看见小谷芋的身影，忙开不走过来查看。 　　刚走到草地边上，就瞧见了一脸异样坐在地上的小谷芋，吓得她慌忙上前：“小芋头，你怎么坐在地上，没事吧？” 　　容潇将小谷芋抱在怀里，另一手慢慢抚弄着他的脊背安抚他。 　　小谷芋被妈妈并不宽厚却安全感十足的怀抱搂着，紧绷着的神色和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他呢喃道：“妈妈……我刚才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刚才他是被吓傻了，现在回过神来想一想，觉得自己刚才做的很不对。明明是自己先拔到了奶奶的头发，自己却没有道歉，还对着奶奶的脸露出了那种表情……奶奶一定很伤心吧？ 　　明明李老师前几天才教过小朋友们不可以以貌取人的。 　　自己却…… 　　小谷芋把脑袋趴在容潇的肩膀上，偷偷地掉眼泪了。 　　容潇感觉到肩背上穿过来的湿润感觉，并不拆穿小孩正在哭泣的事实，而是温声细语道：“小芋头，你做了什么错事，能说给妈妈听一听吗，说不定妈妈能给你一些有用的建议哦。” 　　小谷芋听着妈妈温柔如春风般的安慰，终于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出了口。 　　容潇听了小芋头的话，很快意识到他说的老奶奶有很大的概率并不是人，但又想着小芋头都已经对那只鬼的模样表现出惊恐，对方也没把小芋头怎么样，应该就不是什么坏鬼了。 　　便道：“下次再见到奶奶，你好好地和她道歉，能取得她的原谅就最好了。” 　　小谷芋用力地点点头：“嗯嗯！” 　　他希望自己明天就能再见到奶奶，然后争取获得对方的原谅。 　　但那边的老太太却不是这么想的，她可不想再吓到乖巧的小孩子了。 　　她下定决定，以后再也不来这边的草地休息了，还调整了自己的生活轨迹，以保证不再和小谷芋出现重合。 　　让小孩以后再也碰不到自己。 　　于是接下来的数日，小谷芋都没再见到当日的老奶奶，自然也没能把自己的歉意传达给对方。 　　如此，到了周五这天。 　　容潇做的书包存货差不多了，便用大麻袋装了，拿到小花花幼儿园门口摆摊。 　　因为顺路，今天小谷芋便没有跟着董胖上学，而是跟着容潇一起来了。 　　母子两个刚走到幼儿园门口，把麻袋放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有小朋友看到了小谷芋，忙凑过来：“小芋头，书包是在这里买吗？” 　　小谷芋见生意上门，连忙道：“对对对。” 　　小朋友：“我要一个小鸡仔的，”他说着，扯了扯边上的家长，示意对方付钱。 　　小谷芋很是利落地拿出一个小鸡仔的书包，接过钱，把书包递过去。 　　于是第一单生意就这么顺利地完成了。 　　容潇见小谷芋如此娴熟和对方交谈的模样，奇怪道：“小芋头，刚才来买书包的是你的同学吗？” 　　“是哦。”小谷芋点点头。 　　不过并没有把自己在班里给妈妈做了推荐这件事说出来，怕到时候万一来的同学不多，让妈妈白开心一场。 　　就在小谷芋犹疑的瞬间，小橙子和果果前后脚地到了学校门口，小橙子被他妈李春华牵着，果果却是孤身一人，连每日接送她的那个阿姨都不在身边。 　　李春华见摆摊的是容潇，原本不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来：“我这儿子大早上就闹着要买新书包，还给我调了个七点的闹钟，可真是困死我了……不过原来这书包是小芋头妈妈你在卖啊。” 　　“真是的，这臭小子也不早说。”李春华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钱来，让小橙子赶紧挑一个，她还急着回去睡个回笼觉呢。 　　小橙子见亲妈掏了钱，开开心心拿了一个小老虎书包，被亲妈骂了仍旧是开心。 　　一旁的果果见他买完了，忙打开自己的爱莎公主小钱包，她的钱包虽小，里面却是满满当当折叠成小块的红色钞票。 　　这一幕看得在场的几人都惊呆了，虽然知道果果上下学是有轿车接送的，家里条件应该不错，但一个小孩子的钱包里居然装着这么多的钱，未免有些太不安全了。 　　“果果，你出门怎么带这么多钱啊？家里人不会担心你吗？”容潇忍不住问出了在场的大人小孩共同的心声。 　　果果拿钱的手一顿，而后摇摇头：“都是他们给我的，可以随便花。” 　　容潇和李春华同时：“……” 　　这果果家里人出手还真阔绰啊。 　　片刻后，果果和小橙子都买到了喜欢的书包，便想叫上小谷芋一起进教室，却被小谷芋拒绝了。 　　小谷芋：“我想在这里再陪妈妈一会儿，你们先进去吧。” 　　两位小伙伴瞬间就不乐意了，当即表示要和小谷芋共同进退。 　　于是摆摊的便从小谷芋母子两个变成了容潇一鬼带三崽。 　　小谷芋的同学们陆陆续续过来买书包，当然也还有其他班的小朋友，他们瞧见大家都背着，便也撒娇要家长带着自己来买。 　　不多时，容潇带来的货物就卖掉了大半。 　　这时，一个烫着卷发，带着一对大金耳环的女人和自己的孩子走了过来。 　　小谷芋觉得生意来了，赶忙坐直了身体，脸蛋上露出认真的神色。 　　然而那女人却好似不太乐意过来一般，几乎是被她孩子扯着过来的。站在了摊位前，女人扫视一眼摆在干净塑料袋上的可爱小书包，面露不屑，用指尖戳戳自己儿子的脑袋，声音不小地说：“一直催着我买，我还当是什么好东西呢，就这么个破包啊，哪有我给你买的这个好，妈妈买的这可是个大牌子，一只就要四五百的！” 　　她嚷嚷着，就要扯着儿子离开。闹出来的动静之大，以至于附近的家长们都朝这边看过来。 　　小谷芋看着对方还在自家的摊位前拉拉扯扯，忍不住攥紧了小手，积蓄能量一般脸蛋涨得通红，朝那女人大喊道：“我妈妈做的包才不是破包，道歉！” 　　那女人被小谷芋吼得一愣，有一瞬间被震慑住，但很快就恢复了不屑的表情，根本不用正眼看小谷芋，而是道：“哪来的小孩，真没教养，在这大吼大叫的。” 　　小橙子口无遮拦，犀利道：“没有教养的明明是阿姨你吧。” 　　果果面无表情补刀：“李老师说过，要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 　　那女人没想到这群小孩胆子这么大，竟然还敢管教起自己来：“一群小屁孩，我愿意干什么干什么，管得着吗你们。” 　　她说着，就要离开。 　　容潇见她竟然敢说小谷芋没有教养，哪里还能忍，纤细指尖当即拈了一道法术暗自打到那女人的身上。 　　那女人身体抖动一下，而后面露惊恐，她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嘴了，她嘴巴一张，声音响亮：“我是小三！” 　　周围人瞬间都朝她看了过去，也不知道这女人是在抽什么风，忽然就自爆了。 　　不过有免费的热闹，他们也是愿意看的。 　　那女人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但还是于事无补，下一句大实话又从她嘴里跳了出来：“那原配又老又丑，一点儿都比不上我，凭什么能给东记当老板娘。” 　　东记是镇上最大的超市，而那东记老板，是大家口中出了名的疼老婆，没想到啊……竟然在外头找了这么个女人。 　　原本还不甚在意的路人们瞬间来劲了，更有甚者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拍起了视频。 　　女人见捂不住自己的嘴，当场拉着自己那私生子跑路了。 　　后来，视频闹大了，没过几天，这女人就被东记的老板踹了，东记老板娘则是和东记老板离了婚，因为对方婚内出轨，她拿到了家里绝大部分的财产，过得很是自在。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容潇见女人狼狈离开，伸出手摸摸小谷芋的头：“小朋友们乖，咱们不和这种人一般计较，脏。” 　　三只小朋友便都乖乖地点点头。 　　虽然他们还不知道小三是什么，但看着周围大人一副鄙夷的模样，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女人离开了，看热闹的也渐渐散去。 　　容潇几人继续卖小书包，因着那女人刚才的一闹，好多想买书包的小朋友们都还没买到货，正眼巴巴地看着容潇呢。 　　数分钟后，书包卖得没了货，而来往也几乎没有什么家长了。 　　容潇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再过五分钟就到了闭园时间，忙让三个小朋友进学校里去。 　　不过在此之前，她也没忘了把小橙子和果果买书包的钱还给他们。 　　这两个小孩刚才也维护了她呢，她都记得的。 　　…… 　　目送三个孩子进入幼儿园，容潇转过身收了摊子，带着东西往家走。 　　好巧不巧的，在回荒村的小路上，撞见了一个长相有些惊悚的老太太。 　　她瞬间意识到这正是小谷芋念叨了好几天的那个老奶奶，连忙叫住了对方：“这位鬼友，还请留步！” 　　老太太顿住脚步，语气冷淡：“有事？” 　　“嗯，我有事相求。” 　　“何事？” 　　“我家小孩前几日对您多有冒犯，他心里一直后悔，想向您道歉，不知道能否约个时间。”容潇朝老太太作揖，态度恭敬。 　　老太太闻言，愣住了，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在意自己这个丑陋老婆子的感受，说话声音都结巴起来：“向……向我道歉？” 第57章 做她的哥哥 　　老太太惊呆了，这简直是她从未奢望过的事情。 　　从前因为她容貌而对她百般折辱的人也不是没有，他们从来不觉得自己错了，自然也不会对她道歉。 　　而现在，竟然有人说小谷芋要向自己道歉。 　　老太太下意识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假，但……或者是这件事本身太诱惑人了，即便觉得是假的，老太太还是不舍得离开，想听对方再说一会儿。 　　容潇见老太太似是不信，忙用郑重的语气再说了一次。 　　眼前的女子容貌清丽，脸上没有流露出半分欺骗的意思，倒像是真的似的。 　　老太太不免有了几分松动，又信了些。 　　容潇见状，再次提出定个时间的邀请。 　　老太太想了想：“随时，随时都可以。” 　　容潇听她所言，当即道：“既然如此，不如与我一同回家吧，等小芋头下了学，晚上再在我家中吃顿道歉饭可好？” 　　老太太没想到对方竟是个讲究鬼，光道歉不说，还要留自己吃饭呢。 　　虽是仍未全信，但还是应允下来。 　　若真是要给她吃道歉饭，就算味同嚼蜡又如何。 　　她平时见过小谷芋一家人在饭桌上的温馨场景，也见过其他三鬼吃人间饭菜时的享受和愉悦，她只当是因为一家人在一起格外的幸福，就连饭食吃起来味同嚼蜡也可以忽略了。 　　她……也有机会享受一次那幸福吗？ 　　也就是容潇不知道老太太这会儿心里想的是什么，不然必定要反驳她的，毕竟她家饭菜的滋味那可以说是杠杠的，才不是什么味同嚼蜡呢。 　　二鬼一同回到荒村的小屋，燕寂这会儿正在院子里做清扫工作，主要就是将鸡粪便收拾起来，倒在院子里的树莓和葡萄树上。 　　“我回来了。”容潇朝燕寂打了声招呼。 　　燕寂忙回过头，刚转身，就瞧见了站在容潇身旁的老太太，乍一看到老太太的脸，燕寂也忍不住惊愕了一瞬，但骨子里的好教养让他很快就重新平复下来，面色如常：“这位是小芋头说的要道歉的老奶奶吧？” 　　他迅速地反应了过来。 　　容潇：“不错，我今日回家时在路上撞见，便将她请回来了。” 　　见二人说起话来有来有往，老太太心里思绪万千。 　　单是一个容潇说小谷芋要向她道歉也就罢了，但如今连这个清俊的后生也这么说，看来是确有其事啊。 　　老太太按下脸上的错愕，同燕寂打了招呼。 　　院子里，三鬼并排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言。 　　燕寂这人本就有些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容潇看着他这呆头呆脑的模样，便知道要活跃气氛，这鬼是指望不上的。 　　只好自己主动挑起话题：“鬼友，先前在山上救了我家小芋头还有另一个孩子的，也是你吧？” 　　老太太：“哎，是我，在你家院子里看电视的也是我。” 　　她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做的事交代了。 　　见大伙儿的猜测无误，容潇道：“果然如此，您救了小芋头，我们都得谢谢您呢，以后若是想看电视，直接进屋来看就是了。” 　　燕寂起身作揖躬身：“多谢您相助小芋头。” 　　老太太忙将这客客气气的俊后生拉起来：“不必多礼，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即便我不出手，这位容姑娘也能救下那两个孩子的。” 　　话虽如此，但一个陌生鬼愿意如此挺身而出，已是大大的善举了。 　　容潇和燕寂自然不能将这当成理所应当。 　　老太太闻言，却是停顿良久，才轻声发问：“我……这副模样会吓到孩子的吧？” 　　那孩子见到自己时，被吓呆了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呢。 　　容潇摇摇头：“不会的，您放心吧。” 　　老太太有些拘谨地“哎”了一声。 　　三鬼便又沉默了一会，倒是老太太自己挑起了话头，她搓搓手指，很是不好意思地开口：“先前那个电视剧后来怎么样了……能给我讲讲吗？” 　　许久没有看了，她心里痒痒得紧呢。 　　容潇没想到这鬼也和自己家鬼爱好差不多，喜欢煲剧，当即道：“自然可以，不过我讲的不好……燕寂，不如你来？” 　　燕寂接受了容潇的提议，问过老太太看到哪一集后，状元郎便承担起了说书先生的任务，很是尽职尽责地给老太太讲解起剧情来，因为形容得很是生活化又贴切，听得老太太是一会儿横眉倒竖，一会是喜笑颜开，表情随着燕寂描述的剧情而起起伏伏。 　　看得容潇挑起眉，没想到这燕状元郎还挺有当说书先生的天赋的。 　　小花花幼儿园内，此时，已经是周五放学前的最后一堂课。 　　小朋友们围坐在一起，议论着明天的亲子运动会，互相交流着自己明天会带什么好吃的食物到学校，或是自己的哪位家长长得可漂亮了。 　　唯有果果在这片热闹的议论中一言不发，端端正正地笔直坐着。 　　状态和前几天李老师第一次提出要开家长会的时候差不多。 　　小谷芋坐在果果身边，第一个发现了果果的异常，忙询问道：“果果，你怎么了？” 　　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果果本来就已经是在尽力忍耐自己的情绪，努力不让自己失控哭出声来，这会儿听了小谷芋的贴心询问，当即便绷不住了，眼泪如同小珍珠般啪嗒啪嗒滴落在蓝色的小书桌上。 　　“没有人……没有人愿意来参加我的家长会，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不愿意来……他们都不喜欢我，都喜欢弟弟……”果果抽噎着小小的身体，原本漂亮的小脸蛋哭得皱成一团，很是可怜。 　　她永远记得，爸爸妈妈抱着弟弟回到家里的场景，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从村子里赶了过来，众心捧月般围着弟弟打转，纷纷争着表示要去城里给夫妻俩打下手，再过过城里的好日子。 　　果果爸爸在其他城市里开了个厂子，生意很是不错，钱是不缺的，见岳父岳母和亲爸妈都巴着自己，心里很是得意，当即答应了他们和自己一起去城里的要求。 　　唯有果果妈问了句：“那果果呢？大家都走了，她也跟咱们一起过去吗？” 　　果果爸的脸便瞬间拉了下来：“去什么去，你又不是不知道，算命的说了，这孩子命不好……不旺我，还是咱们耀祖好啊，算命先生说了，这孩子旺我。啧，瞪我干嘛！” 　　果果妈想反驳，但还是忍住了：“那……怎么办？” 　　“这样吧，你趁这几天给她找个保姆，找个会开车的，让她照顾着。”果果爸道。 　　就这样，几天后，果果妈给果果找了个远亲做保姆，又给果果留了钱，一家人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镇子，只把果果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新来的保姆地方口音很重，除了该自己做的事，平时基本不会和果果有更多的交谈……她也听说过果果会克到亲近之人的传言，根本不敢和果果亲近。 　　小谷芋忙撕了卫生纸，递给果果擦拭眼泪，安慰道：“果果，没事的，他们不喜欢你，等你长大了，你也不喜欢他们！” 　　小橙子跟着说：“就是！果果你这么可爱他们还不喜欢你，他们都是大笨蛋！” 　　小橙子的“大笨蛋”听得果果忍不住笑了一下。 　　小橙子连忙道：“果果你笑了！笑了就不可以再哭了！” 　　小谷芋也说：“果果，你明天要是没有家长参加的话，我可以问问哥哥，看他愿不愿意把自己借给你。” 　　果果本来哭得伤心，但见小芋头和小橙子如此认真地安慰自己，忽然又觉得世界上也不是真的没有人在乎自己的，便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果果吸吸鼻涕，抹了抹眼泪：“真的可以吗？你哥哥会答应吗？” 　　小谷芋认真道：“我会努力让哥哥答应的！” 　　果果哽咽着：“谢谢你们呜呜呜……” 　　这次是被感动哭的。 　　先前果果哭得小声，在嘈杂的教室里，李老师还没注意到这边，现在她哭得大声了，李老师当即走过来弯下身子，语气温柔地询问：“果果，你怎么了，怎么忽然哭起来了？” 　　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小女孩被其他人欺负了，但果果现在天天都和小芋头小橙子一起玩，这两个小男孩是班级里最乖巧的了，基本上不会出什么问题。 　　就在李老师绞尽脑汁之际，果果擦擦眼泪，抽抽搭搭地说：“李老师，我没事，就是太高兴……” 　　李老师：“……” 　　现在的小朋友，可真奇怪啊。 　　见果果终于停止了哭泣，他抽出湿巾给果果擦干净脸，见小孩再没有要哭的架势了，这才去照看其他的小朋友。 　　三只小朋友很快又高高兴兴地玩作一团。 　　不过这次，小谷芋和小橙子都有意地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再说出和家长会有关的话题，以免惹得果果伤心难过。 　　…… 　　放学了，小朋友们排队出校门，燕寂刚接到小谷芋，就觉得小孩今天的眼神有点怪怪的，看到自己时眼里好像闪着光。 　　虽然小孩平时看到自己来接他放学也很高兴，但燕寂总觉得今天的高兴和先前的都不一样。 　　而且在回家路上，小孩老是偷偷地瞥自己，还自以为做得很隐秘，实际上早就被他发现了！ 　　燕寂很是奇怪小孩今日的举动，忍不住开口：“小芋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哥哥说？” 　　因为想不到该怎么开口，小谷芋已经磨磨蹭蹭了大半的回家路，这会被哥哥点破了，还有些奇怪：“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燕寂：“……你表现得很明显，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和哥哥说。” 　　小谷芋：“好哦。” 　　他抬起头，眼巴巴地看向燕寂：“哥哥，能帮果果一个忙吗？” 　　“什么忙？” 　　“做果果的哥哥——” 　　燕寂一愣，随机错愕：“？？？” 第58章 奶奶也参加 　　“——帮忙参加果果的家长会，可以吗，哥哥。”小谷芋将自己的下半句话说出口。 　　燕寂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是要让哥哥冒充果果的哥哥吗，果果自己家里的人都不参加？” 　　“果果说她的家人都去照顾她弟弟了，没有时间回来陪她。” 　　燕寂很快从这句话里读出了一些什么，叹了口气：“好，哥哥答应了。” 　　果果这孩子是他家小芋头的朋友，他做哥哥的自然是能帮则帮了。 　　小谷芋听到燕寂答应，高兴地跳起来抱哥哥的腰，燕寂怕小孩摔着，忙伸出手护在小谷芋身后，“小芋头，别乱跳，小心摔着了。” 　　小谷芋用脸蛋蹭蹭哥哥的手掌：“不会哒，哥哥会保护我的！” 　　小孩说这话时眼眸中装着橘色的阳光，语气毫不犹豫，满是信任。燕寂很是受用小孩的信任，宠溺地浅笑着，揉了揉小孩的脑袋。 　　一鬼一崽走到院门口，小谷芋还没走进去，只是站在门外就直接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坐在容潇妈妈身边的那个老太太……是自己这几天一直想要道歉的那个奶奶！ 　　与此同时，老太太也恰巧抬头，目光在空气中十分巧合地与小谷芋相撞。 　　方才还和容潇有说有笑的老太太瞬间顿住，所有的表情都僵硬在了脸上，心里思绪万千。 　　其中最主要的两种情绪便是：这孩子怎么愣住了，难道又被我吓到了？怎么办，要走吗？ 　　还有一种便是紧张，万一这孩子真的要向我道歉呢？我就这么离开不好吧？ 　　小谷芋并不知道老太太在自己停顿的几秒里就想了这么多，下一秒，他就动了，小手推开院门，看向老太太时小脸蛋上表情凝重认真，目光中满是坚定。 　　片刻后，小孩便走到了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不知道小谷芋要做什么，但还是尽量挤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只是这让她的脸更加雪上加霜了。 　　但即便如此，小谷芋也没有一点儿被吓退的意思，他停住小小的身体，站在老太太面前，用童稚的声音说：“奶奶，对不起，之前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您还能原谅我吗？” 　　小孩说着，朝老太太一个九十度的鞠躬，态度很是诚恳。 　　他还记得李老师说过，道歉的时候可以鞠躬表达自己的歉意。 　　老太太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还是没想到小谷芋的道歉竟然如此正式而认真。 　　她本来就没有生气，这会当即道：“没事没事，快起来吧，奶奶原谅你了。” 　　她伸出手，将小孩扶起来。 　　心想这么乖巧的孩子，自己哪里会责备呢？喜欢还来不及的。 　　“是奶奶不好，不该躺在草坪上的，以前那些人都说奶奶长得像会吃人的大马猴，前几天吓坏你了吧？”老太太把锅往自己身上揽。 　　小谷芋闻言，当即摇摇头。 　　他只是被吓了一下，没有被吓坏啦。 　　顿了顿，小谷芋又说：“猴子很可爱，所以奶奶也很可爱。” 　　今天上图画课，老师给他们看了好多猴子的照片，小谷芋觉得猴子是他见过最可爱的动物了。 　　奶奶的某些地方确实有点像猴子……但，一联想到猴子，小谷芋瞬间就觉得可爱了。 　　老太太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被夸可爱的一天，一时间呆滞在了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惹得在一旁的燕寂和容潇还以为老太太这是被小谷芋的话气着了，连忙道：“小芋头，快道歉，奶奶不喜欢被比喻成猴子。” 　　小谷芋一听妈妈和哥哥说自己做错了，忙再次鞠躬：“奶奶对不起，我不该用猴子和您做比较。” 　　老太太恍然从被夸赞可爱的喜悦中惊醒，忙再次扶起小谷芋：“没有没有，奶奶很喜欢小芋头的比喻，奶奶看起来真的像可爱的猴子吗？” 　　“嗯嗯，”小谷芋笃定地点点头，小脑袋毛茸茸的，很是可爱。 　　看得老太太当即色令智昏：“那奶奶这就给你表演一个倒挂金钩好不好，你看着……” 　　老太太说着就要往葡萄树上挂，惊得容潇和燕寂忙一左一右拉住老太太：“不用不用，您不用演示看着也很像猴子的！” 　　好说歹说的，总算是被劝下了，没有真的当场来一个倒挂金钩。 　　二鬼一崽陪着老太太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便到了饭点。 　　董胖回家时便问过老太太的口味，做的都是对方爱吃的家常风味。 　　老太太先前还嘀咕，这家子厉鬼可真够讲究的，明知她尝不到味道还要特地问问她的口味。 　　六点，日头降落，遥遥垂挂在山头，将云霞染成绚烂的颜色。 　　董胖就是在这时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帮忙端个菜，可以吃饭啦。” 　　一家人都不是懒惰的，一骨碌地爬起来便进了厨房，各自拿着盘子或碗筷出来，放到四方木桌上。即便是最小的小谷芋也有活干，他主动包揽了带客人入座的工作。 　　“奶奶，饭桌在这边！”小谷芋高高兴兴地招呼道。 　　摆好饭菜碗筷，五鬼一崽在桌前坐定，小谷芋和燕寂坐同一边。 　　董胖对老太太颇有好感，很是感谢对方救过小谷芋，热情地指着一道菜道：“您快尝尝，这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也不知道和您的家乡菜像不像。” 　　老太太：“哎，我试试。” 　　她觉得这一家子鬼的演技都是杠杠的，明明尝不到味道，还要装出一副这个好吃那个好吃的样子骗小孩，属实是非常努力了。 　　不过她还是十分配合地夹起一筷子菜，准备好开始自己的表演。 　　然而菜刚入口，她便把自己想的夸奖词忘了个干干净净，因为……这菜居然是有味道的！ 　　老太太惊呆了，一时间说话也顾不上了，又夹了一大筷子塞进嘴里。 　　再次确认自己没有产生错觉后，老太太忙里偷闲地赞了句“好吃”。 　　至于为什么是忙里偷闲……谁上千年没吃过自己的家乡菜后，忽然又吃到能停下嘴啊！ 　　老太太大口干饭，大口吃菜，只觉得无比的痛快，吃得差不多了才学着小谷芋的样子扯了一截纸巾擦擦嘴，道：“真是好久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董胖被夸了，忙道：“多吃点多吃点。” 　　很是热情地拿起公筷往老太太的碗里添菜。 　　吃完饭，惯例到了看电视的时间，老王踩着点到了。 　　他见多了鬼，这会儿见董胖家里又多出了一个老太太，连吃惊都不带吃惊的，神色自若地和对方打招呼。 　　老王这人，最能随遇而安了。 　　不多时，燕寂打开了昨天的电视，一行人继续往下看。 　　才看了十几分钟，便到了非会员用户插播广告的时间，广告足足有一分多钟，很是漫长。 　　小谷芋数着一分钟等待广告过去，数着数着，他忽然意识到，这里不是还有奶奶和王叔叔也可以帮忙去果果的家长会吗！ 　　他完全可以再请他们帮帮果果，凑齐家长会需要的两位家长啊。 　　小谷芋已经开过一次口，第二次开口便十分顺畅了：“奶奶，王叔叔，你们能帮我一个忙吗？” 　　骤然被小谷芋呼叫了，老王和老太太都是一副惊喜的模样异口同声道：“可以。” 　　小谷芋见二人同时答应，忙打上补丁：“是我的好朋友果果，她缺一位家长明天陪她一起去参加运动会。” 　　老太太闻言，有些失落：“只需要一位吗？那奶奶不去了。”她一个客人，哪里比得过老王和小谷芋一家的关系亲近，于是很识趣地退了步。 　　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 　　不过燕寂和容潇都看出了老太太眼中的落寞情绪，对视一眼，无需言语，燕寂便拿起手机，操作了几下，而后才将手机放回到原位。 　　广告播完，电视剧继续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大家的注意力便又都落在了电视上。 　　…… 　　九点，放完了今天的三集电视，老王和老太太一同起身告别。 　　老王临走前，还拿出一包旺仔奶糖来递给小谷芋。 　　小谷芋收了礼物，想到自己也有礼物可以送给王叔叔，连忙道：“王叔叔，奶奶，你们等我一下，我有礼物送给你们！” 　　小孩哒哒哒小跑到了自己书包边上，打开书包，拿出里面一本画册，又从文具盒里拿出铅笔，趴在板凳上一笔一划认真地书写起什么来。 　　数分钟后，小谷芋将画册撕下两页，拿着两幅画走到老王和老太太面前。 　　他先拿出了第一幅画，递给老王：“王叔叔，这是昨天的图画作业，我画了您，希望您能喜欢！” 　　老王接过画来，上面画着的是个咧着嘴笑的小老头火柴人，小老头身后还站着四个小人，应该是小谷芋一家，再往后，还有许多许多的塑料瓶子和抽象纸板。 　　小谷芋的祝福之意已经十分清晰，老王看了一会，说：“小芋头是在祝叔叔每天都能捡到很多瓶子对不对？” 　　小谷芋点点头，而后用食指指着图画上，他刚刚补上的铅笔字说：“这个是祝王叔叔身体健康的意思。” 　　他好几个字不会写，都是用了拼音代替的，看着有些不伦不类的，老王看着这几个字却是笑了起来，有些哽咽地说：“谢谢小芋头送叔叔的礼物，叔叔很喜欢，等回去就把它挂到墙壁上！” 　　小谷芋听到他喜欢，便也笑了，然后拿着第二张画纸，看向老太太：“奶奶，这是今天上课的时候，老师教我画的猴子，很可爱，像奶奶一样。” 　　画纸上，是一只憨态可掬的简笔猴，旁边还写着“奶奶hen可ai的字样”。 　　老太太是不认识几个大字的，但基本上也猜出上面写的字是什么了，笑着点点头：“奶奶会好好珍藏的。”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画纸，卷成卷，以防止折损。 　　老王见状，有样学样。 　　二人将画纸卷好，就要离开，就在这时，手机发出叮咚一声响，容潇忙拿起手机查看，看清楚收到的回复后，她忙对老太太道：“我问过小芋头的老师了，他说再多带一位家长参加也是可以的，您明天要和我们一起过去吗？” 　　老太太没想到这事还有回转的余地，“这……可以吗？” 　　她目光落在房间里的几个人身上，似是在寻求建议。 　　众人纷纷道：“当然可以。” 　　老太太便不再推辞了，欣然答应前往，并与几人约定好了明天的碰头时间。 　　第二日，七点整。 　　董胖家的小院子里已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老王一手拿着一件衣服，询问董胖：“你看我穿哪件比较精神？我这还是第一次去参加孩子的家长会呢，没想到我老王这辈子居然还有这机会。” 　　董胖哪有空搭理老王啊，他自己也忙着想穿什么呢。 　　老太太知道自己的相貌容易吓着孩子，今天是特地带着白色纱巾来的，蒙住了下半张脸，服装倒也是入乡随俗了，按着现代人的模样变幻了一身。 　　容潇和燕寂就没他们这么多烦恼了，凡尔赛一点说……人长得好看了，穿什么确实不太重要。 　　…… 　　众人一直磨蹭到七点半，终于在容潇的帮助下选好了衣服穿戴整齐，正式朝幼儿园进发！ 　　一行浩浩荡荡向幼儿园走去，惹得路上行人侧目无数，纷纷琢磨这群人是做什么的。 　　走到幼儿园前，小谷芋总指挥道：“大家停一下，在这里等一等果果。” 　　果果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小女孩，与小谷芋落差了不过两分钟，便到了学校门口。 　　瞧见小谷芋和他身后一大片家长，果果面露震惊：“小芋头，这些都是你家的家长吗？好多啊！” 　　而且还都愿意陪小谷芋参加家长会！果果羡慕极了。 　　小谷芋笑着点点头，对果果一一介绍自己家的人，最后才介绍道：“这是王叔叔，这是我哥哥，他们两个愿意陪你参加家长会。” 　　果果一听，目露感激：“谢谢哥哥！谢谢王叔叔！” 　　王叔叔主动道：“我这个年纪，可以扮你爷爷，进了学校你就叫我爷爷吧？” 　　果果点点头。 　　以老王的年纪，叫他叔叔确实是有点夸张了。 　　小女孩原本以为今天自己只能一个人来或者是不来学校了，但现在，她有了爷爷和哥哥陪她一起！ 　　她还记得去年的运动会，自己因为没有家长陪伴，只能在家里待了一整天，周一再来上学，小朋友们口中讨论的全是运动会的事情，她根本就插不上嘴。 　　那种被排除在集体之外的感觉实在是难受，果果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好在今天，她不是一个人！ 第59章 运动会结束 　　四鬼二崽一老王一同走进幼儿园内，刚入门，便瞧见了一位老师站在一个亭子前招呼道：“家长们可以带着自家的小朋友前往操场，找到小朋友的班级，等待班主任老师安排。” 　　得了老师的指引，一行人很快操场走去。走到操场时，小谷芋忍不住发生一声惊叹。 　　原因无他，操场被分成了一块一块的小区域，每块区域里都放了一些小谷芋从未见过的设施，大概就是今天的亲子运动会的比赛内容了。 　　几位家长们则是举目茫然地看一眼人头攒动的操场，问小谷芋和果果：“小芋头，果果，能找到自己的班级吗？” 　　小谷芋和果果一起点点头，往自己班级日常的排队位置走去，果不其然，今天的集结地点还是在那里。 　　李老师脑袋上扣着个鸭舌帽，手里拿着点名册和笔，见到小谷芋和果果过来，又瞧见他们身后这一群气势逼人的家长，当即在小谷芋和果果的家长那栏打了个勾：“麻烦几位这边先等一等，还有一些家长没有到。” 　　家长们了然地点点头：“好好好，李老师辛苦了。” 　　而后便走到一旁，围站着唠嗑打发时间。 　　没过多久，小橙子也到了，在李老师处签到后，他立即往小谷芋和果果这边靠，走到了他们附近，看清几位家长，小橙子挑起眉毛，惊讶不已：“哇！小芋头，你真的帮果果借到家长了！” 　　“好棒！”小橙子赞不绝口。 　　小谷芋被他夸得高兴，露出笑容来。 　　果果也很是高兴自己今天可以来参加运动会，三只小朋友一起笑成团。 　　而那边，小橙子的爸爸妈妈也自觉加入了小谷芋家长团，和他们一起闲聊。 　　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小橙子爸爸看董胖的眼神有些幽怨，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久了，董胖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你……有什么事吗？” 　　小橙子爸爸意识到自己偷瞄董胖被发现，一脸讪讪：“我……” 　　李春华插话道：“前几天不是在您家里吃了顿饭，我就回家说您做菜好吃，我这男人就很不服气，天天憋着劲的挤兑我……哦，我家都是他做菜的。” 　　小橙子爸爸嘴角垂着，语气委屈：“不止一次，你说了好几次，你就是觉得我做菜不好吃！” 　　董胖：“……” 　　没想到自己做顿饭，居然还做出了家庭纠纷。 　　他连忙劝解小橙子爸爸道：“老弟，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把做法告诉你就是了。” 　　小橙子爸爸闻言眼睛一亮：“当真？那我今天回去就做给她尝尝，让她知道我这手艺可是杠杠的！” 　　…… 　　将做法分享完，中一班的小朋友和家长们也已经集合得差不多了，李老师带领着小朋友和家长们分别排队，小朋友排一队，家长们排成两队，分别站在自家孩子的后头。别的小朋友背后都是站着两位家长，但小谷芋身后却是三个，老太太自己孤零零地站了一排，但脸上倒没什么不悦的神色，相反的，她很享受这种站在人群中，不被驱逐的感觉。 　　只是几只厉鬼和老王基本上没有经历过这种排队的场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很是笨拙地挪动着仿佛是刚装上的四肢，试图换一个自然的姿势。 　　小谷芋注意到身后传来的窸窸窣窣声，转过身，就瞧见自己的家长们都站得奇奇怪怪。 　　小谷芋：“？” 　　他愣了愣，意识到家长们好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自然地站立，他自己一开始其实也站得歪七扭八的，还是在李老师的纠正下改过来的，他奶声奶气开口道：“只要站直身体，手臂自然放在身体两边就可以啦。” 　　家长们赶忙照做，果然觉得自然多了，忙松了口气。 　　他们差点就给小芋头丢人了！家长们心有余悸地想着。 　　就在这时，他们身边传来小橙子爸爸询问的声音，大嗓门道：“啥，小芋头刚才说要怎么站来着？” 　　李春华：“我也没听清。” 　　紧接着，是家长们此起彼伏的恐慌声音：“啥，我们站的不是标准动作？那对的要怎么站？” 　　小芋头家长们：“……”原来大家都不会啊。 　　数十分钟后，家长们一个个站得笔挺，内卷十分严重。 　　而演讲台上，温柔大气的中年女校长向大家宣布，本届秋季亲子运动会正式开始。 　　第一个项目便是所有小朋友都要参加的接龙跑，小谷芋班级一共是三十个小朋友，被均分成六组，每个小朋友在画好线的十米跑道上跑一次来回，然后将自己手中的接力棒递给下一个等在开始点的小朋友，先完成的便是接力赛的团体第一名，再代表班级和其他四个中班选出来的第一名比赛。 　　三只小朋友被分在了同一个组里，小橙子去年已经玩过接力赛的比赛形式，便不十分紧张，但小谷芋和果果都是第一次参加运动会，这会儿小脸蛋绷出凝重的表情，一派严肃的模样。 　　看得家长们忙上来送水递毛巾，一副自己孩子即将参加的不是幼儿园运动会，而是世界大赛的模样。 　　小谷芋摇摇头婉拒了爸爸妈妈的殷切服务，认认真真地按着李老师教过的热身姿势活动小小的身体。 　　小橙子和果果见小谷芋如此认真，也跟着做起认真准备来。 　　三分钟后，小朋友们在起点排好队，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便是小谷芋，小朋友们商量了一下，觉得小谷芋跑得快，便让他第一个上场。 　　李老师将红白相接的接力棒分到每组的第一个小朋友手中，并且提示道：“小朋友们，听老师吹哨子了大家再跑哦。” 　　“三，二，一！”尖锐的哨子声传来，小谷芋当即迅速起跑，其他的小朋友们反应比他稍微慢一些，刚开始便慢了他一个身位。 　　再加上小谷芋跑得本来也比他们快上一些，其他小朋友们刚跑到回程的十米中间时，小谷芋已经将接力棒交给了自己的下一任，小橙子。 　　小橙子也是个身强体壮的崽，跑起步来自然不用说。 　　只是跑第四棒的那个小朋友跑的时候有些着急，摔了一跤，虽然他坚持着马上就站了起来，但还是耽误时间，导致小组变成了第二。 　　好在果果也是个厉害的崽崽，最后硬生生又在占着劣势的情况下抢回了第一名。 　　至此，三只小朋友的小组取得了班级第一，稍后将代表自己的班级去和其他中班竞争。 　　除了接力赛，其他的比赛就是小朋友们自愿参加了，比如小谷芋参加了小马跑跑跑，果果参加了跳绳比赛，小橙子则是参加了一个小小的障碍赛。 　　大家各自取得了一些成绩，也得到了李老师颁发的奖励——精美的本子和好看的自动铅笔。 　　比完了这些小比赛，便到了最后决赛时刻，这一次，小谷芋小组毫无例外地取得了年纪第一名！ 　　小朋友的项目完成了，便到了亲子比赛的时间。 　　先是男性们的比赛项目，男性们需要各自套着一个轮胎圈拔河，努力拉着自己的对手往自己这边跑，胜利则以谁先吃到站在红线外的小朋友手里的水果为准。 　　董胖参加这项目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小谷芋甚至还没来得及喊加油，董胖就已经叼走了他手里的水果。 　　至于果果那边，燕寂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取得胜利。 　　通过了层层选拔，最后到了董胖pk燕寂的时刻。二鬼各不相让，最后……拔断了幼儿园新买的拳头粗的拔河绳。 　　吓得李老师以为是拔河绳的质量不行，道歉连连。 　　容潇则和小谷芋参加了两人三足的比赛，母子二人虽然没有血缘羁绊，但也是默契满分，只是简单地熟悉了一下走路方式后便完全同步了。 　　今天的亲子家长会……总的来说就是小谷芋和他的几位鬼家长们一起赢麻了。 　　老王和老太太则大多时候是大后方，帮忙拿衣服或者是书包食物水，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就这样，一上午过去，亲子运动会结束，吃过幼儿园统一准备的家长盒饭后，家长可以带着小朋友们到处走一走，下午两点钟再回到各个班级去开班级家长会。 　　在幼儿园里转了一圈，看了平时小谷芋最喜欢的几个教室，一家人还在幼儿园的小花园里碰到了宋欣，她正在和什么人打着电话，模样很是甜蜜，瞧着是有了情投意合的对象。 　　也就没有过去打扰，绕路离开了。 　　时间走得飞快，转眼便是下午两点，小谷芋和果果带着家长们走到了教室前，家长们走进教室，剩下的小朋友则由另外的老师带到其他的教室里玩耍。 　　家长们进了教室，小朋友们要跟老师走，被剩下来，两边都挤不进去的老太太站在走廊外，眼中弥散的笑意慢慢散开。 　　果然……刚才的热闹也只是一种虚假，她还是她，孤孤零零，孑然一身的她。 　　就在老太太垂眸叹息时，忽的一只小手抓住她干干巴巴褶皱密布的手腕，她猛地睁开眼，就见小谷芋正抬头看向自己，语气稚嫩：“奶奶刚才走神了吗，没有跟上队伍哦。” 　　小谷芋随着老师走进教室后，才发现奶奶并没有跟上来，赶忙出了教室来找。 　　他说着，牵着奶奶的手，很是老成地走在前面：“教室在这边，奶奶下次不要再走丢啦。” 　　老太太手腕被小孩用力地攥着，忽的产生了一种自己是有被人在意着的感觉，她藏在面纱下的脸露出个有些迟缓的笑容，由着小孩拉着自己往前走。 　　而中一班的教室内，李老师打开多媒体，向家长们展示着自己刚做的教学情况PPT，里面包括一些他拍下的小朋友们做游戏，听课，做作业的照片，还有学校举办的各种活动的相片。 　　翻到后面是上半个学期的教学进度总结，以及小朋友们的掌握情况，还有下半学期的教学计划。 　　李老师热情满满，做的PPT十分长长长，看得一些家长们忍不住在书桌下偷偷摸摸玩起了手机，或是三三两两地走在一块说起了小话。 　　李老师见状，有些沮丧，但等到他目光落在小谷芋和果果的家长脸上时，他瞬间重新恢复了元气。 　　因为这两个小朋友的家长的学习态度就和小朋友本人一样认真，在小桌子前坐得笔挺，还有两位拿着笔在记录些什么。 　　李老师有被感动到，若不是当着学生家长的面流眼泪看起来有点怪，他早就是荷包蛋眼了。 　　一小时后，家长会结束，家长们带着自家的孩子往幼儿园外走。 　　走到校门口，也就到了果果和自己一天份的哥哥爷爷告别的时候，小女孩颇为不舍地抱了哥哥和爷爷一下，这才钻上了自家的小轿车。 　　燕寂朝果果摆摆手后，下意识摸摸口袋里的小纸片，若有所思。 　　燕寂在和果果相处的时候，知道这个小女孩的经历，便要来了果果爸爸妈妈的地址和名字，小女孩对他毫无防备，全都给了。 　　不过这一次，燕寂没有打算用上最严厉的手段，毕竟如果让果果家出什么事情，苦的不还是果果吗？本来就是重男轻女的家庭，若是再贫穷一些，果果的未来岂不是一目了然。 　　所以他只要稍微用点手段，让那对重男轻女的父母知道，如果不对果果好的话，下场可是很严重的就行了。 　　燕寂操作过后，那对黑心的父母真对果果客气了很多，再也没有当着孩子的面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买东西的时候也是弟弟有的果果都有，至少做到了明面上的一碗水端平。 第60章 奶奶的技能 　　和果果小橙子分别道别后，小谷芋一行人便开始往荒村走。 　　秋季的阳光均匀地洒落在每个人身上，晒得人皮肤直发烫，小谷芋觉得热，解开了外套的扣子，而后目光落在走在自己边上的奶奶身上。 　　奶奶怕吓到其他的小朋友，今天戴了一整天的面纱，应该闷坏了吧？ 　　小谷芋奶声奶气地开了口：“奶奶，您把面纱摘下来应该会凉快一些，而且现在没有其他小朋友了。” 　　老太太听到小谷芋的提醒，才意识到自己还戴着面纱，戴了一整天，她甚至都忘了这回事了，没想到小谷芋却还记得。 　　她扯下面纱，笑了笑：“谢谢小芋头提醒，确实凉快多了。” 　　小谷芋见奶奶接受自己的建议，也露出了笑容：“不客气。” 　　一行人走回到荒村中，董胖干脆提议老王和老太太今天就都别走了，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老王高高兴兴地答应了，道：“那感情好，我家里还有一点新买的玉米棒，我去拿过来蒸在饭上？” 　　老太太就没老王这么坦然了，还是董胖又劝了几句她才答应下来的。 　　不多时，一行人一起回到了院子里，大家分工明确，燕寂董胖和老王自觉进入厨房，容潇回院子里做些针线活，小谷芋则准备上山拔草喂鸡，唯有老太太没事可做，她愣了愣，见大家都有事忙，也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吃干饭，忙问：“小芋头，有需要奶奶帮忙的地方吗？” 　　小谷芋认真地思索一会，邀请道：“奶奶要和我一起去山坡上拔草吗？” 　　老太太：“好！” 　　她不是吃干饭的了，她现在有活做了！ 　　她当即就要和小谷芋往院子外走，却见小谷芋径直回到了客厅里，拖出一辆金红色的三轮小车来。 　　小三轮车被小谷芋维护得崭新如初，只是有些零件到底是塑料做的，比如脚踏板，就已经出现了裂痕。 　　小谷芋不敢太大力地踩已经有裂痕的那边的脚踏板，故而便一直往另一边用力。 　　老太太跟在他身后，见小孩骑车的姿势有些别扭，很快反应过来是三轮车有点问题，遂开口道：“小芋头，这边踩脚的地方是坏了吗？” 　　小谷芋听到老太太和自己说话，忙停下车，回过头来：“嗯嗯，有裂缝了，所以小心一点骑。” 　　老太太见小孩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连忙道：“你下来，让奶奶看看你这车。” 　　“好哦。”小谷芋乖乖地扶着车把手爬下车，认认真真地站在一边看老太太上前检查自己心爱的三轮车。 　　老太太弯腰瞧了那开裂的脚踏板一眼，上手摸了摸，确定这是可以拆卸的，开口道：“小芋头，奶奶可以帮你换一个好的脚踏板。” 　　小谷芋闻言一愣：“啊？奶奶家里有这种脚踏板吗？” 　　先前脚踏板刚刚开裂的时候，董胖还特地回到了买三轮车的玩具店里询问老板有没有办法可以修，但老板很遗憾地告诉董胖，这车没有什么多余的配件，修不了的。 　　现在奶奶却说自己有办法维修？小谷芋的小脸蛋上流露出了惊诧的表情来。 　　老太太解释道：“没有，但是奶奶可以自己做一个，奶奶以前是做木工的，很多人都求着奶奶给他们做东西呢。” 　　小谷芋不疑有他，称赞道：“哇，奶奶好厉害！” 　　老太太被小孩真诚地夸赞了，脸上笑出幸福的褶皱，语气里带着些遗憾：“那奶奶现在去找合适的木头和工具，就不能陪你一起去拔草了。” 　　小谷芋摇摇头：“我自己可以哒！” 　　他说着，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弯下腰将三轮车后座里的剪刀和绳子拿在手中，便往山坡走去。 　　看着小谷芋逐渐走远的小小背影，老太太单手拎起小三轮车，往院子里走。 　　容潇见她回来，奇怪道：“鬼友不是陪小芋头去山上了吗？怎么还把他的车带回来了？” 　　老太太淡然一笑：“走到半路，见小孩的车踏板坏了，打算给他修一修，不知道你家中有没有什么大小合适的木头？” 　　容潇想了想：“厨房里可能有。” 　　老太太得了答案，便往厨房走去，刚走到厨房门口，便被在里头忙活着的二鬼一老王同时注视着：“你有什么事吗？” 　　老太太把自己要给小谷芋修车的事情说了说，得到了二鬼一人震惊的眼神。 　　老太太也不多解释什么，在柴火堆里挑了块合适的木头便出了厨房。 　　她搬来板凳，坐在容潇边上，拿着木头闭目沉凝片刻，老茧密布的手掌中便浮现出了一套闪着寒芒的雕刻工具。 　　她看也不看地拿起其中一把刻刀，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但片刻后，那块原本要用来烧火的木头就在她的操作下初具脚踏板的模样。 　　而后她又换了下一把更小一点的刻刀，开始按着原来的脚踏板雕刻细节，连螺纹都复制得分毫不差。 　　数分钟后，老太太拆下了破裂的脚踏板，换上自己刚做的木质脚踏板，还试着转动了一下，确认没有问题。 　　看呆了一边的容潇和从厨房中探头出来的董胖燕寂和老王。 　　三鬼一人纷纷称赞：“……您这技能真厉害！” 　　属实是又实用又炫酷了。 　　老太太听着他们夸自己，微微笑了一下算作回应。 　　不多时，小谷芋拉着一捆草料回来，见到了奶奶帮自己修好的车车，忍不住小跑着上前，试了试自己变得全新的车车。 　　骑起来和新的时候一点差别都没有！ 　　小谷芋灿烂笑开，抱住站在一旁的老太太，语气激动：“奶奶，谢谢您！” 　　老太太被小孩用力地抱着，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她有些手足无措地挪动一下身体，而后缓慢地伸出双手，也将小谷芋抱了满怀。 　　“举手之劳，以后如果有需要，再和奶奶说就好。”老太太平生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帮别人修理一点什么，而且还是免费的，这概率简直和天上下红雨差不多。 　　“谢谢奶奶！”小谷芋再次道谢。 　　见老太太和小谷芋正拥抱着，本想出来说饭菜做好了，可以吃了的老王默默缩回脑袋，打算等几分钟再开饭。 　　…… 　　吃过饭，看完了电视，老王和老太太再次告辞。 　　老太太临走前，小谷芋忍不住朝这个虽然自己一开始被吓到，但是现在很是喜欢的奶奶发出邀请：“奶奶，明天可以再来找我玩哦，我不上学。” 　　老太太笑着答应了，揉揉小孩的脑袋让他快进屋。 　　离开了小谷芋家，老太太慢慢朝自己在山中的住所飘去。 　　午夜时分，老太太从修行中睁开眼，浑浊的眼眸中满是血丝，而此刻，她全身上下的所有皮肉都被烧得焦黑绽开，发出一种人肉被烤糊的味道。 　　黑乎乎绽开的人皮下，是翻滚的红肉，很是可怖。 　　她浑身上下都在被烈火灼烧着。 　　但她嘴角紧抿着，没有发出一声痛呼，仿佛那火焰并不是烧在她身上的一般。 　　疼得迷迷糊糊之际，她思绪胡乱地发散着，她忽然想到了今天下午，小谷芋伸出手拉着自己往教室里走，把自己拉进人群里。 　　“小芋头……”老太太忍不住呢喃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力被转移的缘故，她感觉就在自己念出小芋头的名字时，身上蔓延的火势好像变小了一些。 　　…… 　　翌日，老太太遵守约定，从住所出发，前往小芋头家，途中经过野生的橘子树，见树上的橘子长得黄澄澄的，很是喜人，想着小芋头说不定会喜欢吃，还用法术打落了几枚，揣在怀里。 　　走到小谷芋家院门口，小谷芋见到她，忙喊道：“奶奶！” 　　“哎，”老太太笑眯眯地答应了声，将橘子递过去，“小芋头，奶奶在路上摘的新鲜橘子，快尝尝。” 　　小谷芋道谢后接过橘子，撕开它黄澄澄的表皮，将橘子一份两半，剩下的半份塞回到老太太手中：“奶奶，你也吃。” 　　而后才将橘子塞进自己口中，小谷芋毫无防备地被酸到，小脸皱成一团，努力吞咽了好几次口水，才将口腔里的酸涩味道咽下去。 　　缓过神来，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拿回了刚才递给老太太的橘子瓣：“奶奶，您别吃了，这个橘子太酸了。” 　　老太太也没想到这橘子看着黄澄澄的，居然不甜。 　　更没想到小谷芋被酸到后的第一句话不是说橘子不行，而是让自己别吃。 　　老太太心中蓦地有种自己是被小孩珍重地排在了第一位的感觉，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笑意来。 　　小芋头这孩子，真的是太讨鬼喜欢了。 　　一鬼一崽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小谷芋准备出门去拔草，老太太忙说自己也去，这回倒是没出什么小插曲，老太太和小谷芋顺顺利利地到达了山坡上，一鬼一崽一起低头拔草。 　　老太太还时不时向小谷芋请教一下，该多拔哪种草比较好。 　　她站在秋风拂过，草叶飘摇的草坪上，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在这里和小谷芋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当时小孩还被她吓了一大跳呢，现在她们却可以相约一起来拔草了。 　　人世间的缘分，真是奇妙啊。 　　老太太忍不住想，若不是燕寂容潇他们抢先一步收养了小谷芋，自己恐怕也会收养这孩子的。 　　而此刻的庭院中，燕寂和容潇正一边干杂活一边聊天。 　　燕寂：“感觉那位鬼友好像也挺喜欢咱家小芋头的，说不定以后也会加入咱们家呢。” 　　容潇：“加入咱们家也好，毕竟小芋头确实缺个奶奶，小孩子嘛，多少还是会渴望关系健全的家庭的。” 　　山坡上的老太太对于这边小谷芋正牌家长的认可浑然不觉，甚至觉得三鬼待自己这么好，自己还觊觎他们家的孩子，实在是不厚道。 　　小谷芋刚回过头，就见老太太正盯着自己发笑，不禁奇怪道：“奶奶，怎么啦？” 　　“没事没事，继续拔草吧。”老太太摇头，忙弯下腰去继续拔草，活像个想偷小孩的变态。 　　拔完草，一鬼一崽一起回到家中。 　　此时已是中午十点半，燕寂进了厨房忙活，老太太跟着小谷芋一起喂鸡，还很英勇地在母鸡们的怒目圆睁下从鸡窝里掏出了好几枚鸡蛋。 　　做完了这些，老太太便和小谷芋一起坐到了容潇身边。 　　容潇见小孩坐过来，想着干脆让他利用一下碎片化时间学习，便起身进了屋，将古琴取出，放在小谷芋面前：“小芋头，妈妈前几天教你的曲子，你还记得吗？” 　　小谷芋抬头回忆一会，而后认真点点头：“记得的。” 　　容潇淡淡道：“那就弹给妈妈和奶奶听听吧。” 　　老太太闻言，惊讶不已：“小芋头还会弹古琴呀，和谁学的？” 　　容潇：“我教的，小芋头现在只是会一些，还没学到难的地方。” 　　老太太：“那也很厉害啦，不像我这个老婆子，对于音律是一窍不通……以前还有人说我弹琴就像是锯木头呢。” 　　小谷芋瞪大圆鼓鼓的眼睛，似乎是因为那人说奶奶弹琴不行有些不满：“奶奶会锯木头也很厉害，奶奶还会修车！” 　　老太太没想到小孩会出口维护自己，高高兴兴道：“谢谢小芋头这么夸奶奶，奶奶很高兴。” 　　另一边，容潇有心逗小谷芋，便问：“那妈妈呢？” 　　因为是真心地认为自己的家里人都很厉害，小谷芋夸奖的话张口就来，“妈妈也很厉害，妈妈弹琴最好听了，简直比那些……那些电视剧的歌还要好听！” 　　小谷芋很喜欢听电视剧的开头曲，不过他仍旧觉得，即便是那些开头曲也没有妈妈的琴声好听。 第61章 奶奶做老师 　　容潇被自己崽崽夸得心花怒放，清丽的脸上徐徐绽放出笑容。 　　老太太也被小孩有些夸张的表达逗笑了。 　　院子里二鬼一崽笑作一团。 　　等到笑完了，小谷芋闭眼凝神，按着容潇教给自己的法子静心，感觉到气息调整得差不多了，小孩才伸出自己的小短手，抚上琴弦。 　　小孩弹起这首新曲子时虽然有些磕巴，但基本上没出什么错，毕竟容潇也只教了一次，他就在脑海中完整地记录下来，已经是十分不易。 　　听小谷芋弹奏完，容潇微微颔首，“不错，都记下来了，只是还需练习。” 　　小谷芋低着脑袋虚心接受妈妈的建议，而后便自觉地开始了练习。 　　老太太坐在一旁，听着小孩弹琴，虽然听不出什么门道来，却还是十分盲目地啪啪鼓掌，只要小谷芋一停下弹奏就鼓掌，十足十一副不管自家崽做了什么都敢叫好的模样。 　　容潇看着这场面，只觉得这老太太以后若进了自己家门，应该会和董胖很有共同话题，毕竟这二鬼都有点熊家长的趋势。 　　至于容潇，她才不会承认，自己也是个熊家长呢。 　　老太太听着小谷芋弹了一会儿琴，思绪一转，想起了什么一般，趁着小谷芋休息的空档走进了厨房，又从柴火堆里挑出块木头来，拿起刻刀回到小谷芋边上刻东西。 　　小谷芋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琴上，并未注意到老太太这边也在忙活，故而等到他停止练习，看到老太太送到自己面前的木偶时，小谷芋惊呆了。 　　那是一个所有细节都和自己一模一样的Q版自己，也穿着一件毛线衣，坐在古琴前手指翻飞，栩栩如生。 　　“！奶奶好厉害！”小谷芋圆溜溜的眼眸中满是惊艳神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太太指尖的那个小木偶瞧。 　　“拿着吧，奶奶送给小芋头了。”老太太很是大方地往小谷芋那边伸手，将木偶递给他。 　　小谷芋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木偶，唯恐自己会一个不慎，将木偶摔在地上。 　　小孩的眼眸亮晶晶的，瞧着那只木偶，视线完全挪不开了，盯着看了一会儿，小谷芋神色认真：“奶奶，这是用什么工具做的呀？我能看看吗？” 　　他眼眸中兴趣盎然。 　　这样的眼神，令老太太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当初刚接触木雕时的模样，她记得当时的自己，也有着对于木雕工具充满探究的好奇眼神。 　　她想了想，干脆道：“可以是可以，不过看了奶奶的工具，小芋头就要给奶奶做徒弟，和奶奶学雕刻哦。” 　　她还活着的时候，是颇具盛名的木雕师，只可惜她的子孙后代都是没有天分的，对她亦没有什么尊敬之情，她自然也就不愿意将自己这手艺传给他们。 　　但现在，她看着小谷芋对着木雕的喜爱，着实想把他收为徒弟，甚至不惜为此忽悠起五岁的崽崽。 　　容潇听见她说的话，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但并未开口制止，毕竟技多不压身嘛。 　　小谷芋闻言，目光灼灼地看向老太太，语气带着隐隐的激动：“可，可以吗奶奶？” 　　“当然可以，只是学习奶奶这门技术，会很辛苦。”老太太决定先让小孩有一点心理准备。 　　却见小谷芋连忙道：“我不怕辛苦哒！”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从身侧拿出自己满满当当的一袋木雕刻刀，她将那些五花八门颜色迥异的刻刀一把把拿出来，摆在了小谷芋面前，而后从中挑出几把适合新手入门的基础刀具，递给小谷芋看。 　　小谷芋接过刻刀，看得仔细。 　　而后在每把刻刀的刀柄上都看见了同样的两个字，是镌刻的，字体飘逸好看。小谷芋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第一个字自己是认识的，是文字，但第二个字笔画复杂，小谷芋从未见过，便好奇地开口询问：“奶奶，这是您的名字吗？” 　　老太太听小孩询问，也不藏着掖着，点头：“是，第二个字小芋头现在还不认识吧，它念鸳。” 　　老太太姓文，单名一个鸳字。 　　小谷芋认认真真地记下了这个字的发音和模样。 　　文鸳见小孩念着自己的名字，有些愣神，但很快就重新清醒过来，拿回自己递给小孩的刻刀，从地上的废料里拿起一小块，“小芋头，仔细看着，奶奶先教你一点简单的雕刻技巧。” 　　她放缓了动作，尽量保证小孩能看清自己的手法和每个动作细节，小谷芋自然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十分认真。 　　数分钟后，一只圆形的木头肥鸡跃然出现在文鸳掌中。 　　文鸳将肥鸡和基础工具递给小谷芋：“这几件工具你先拿着用，过几天奶奶再来验收成品。” 　　小谷芋答应下来。 　　文鸳见小孩答应地爽快，便再嘱咐道：“小心用刀，不要伤着手。” 　　小谷芋再次乖巧答应。 　　他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学习雕刻技术，争取以后可以雕刻出全家人的Q版小木偶！ 　　而此刻，文鸳心中也是窃喜，她心想，自己现在做了小谷芋的师父，以后来找小谷芋，便是再光明正大不过了！ 　　而那边，容潇听到不要伤到手，有些担忧地侧目看小谷芋手里的刻刀一眼，发现刻刀的刀身都很短，便也松了口气。 　　而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刀柄上刻着的“文鸳”二字，好似眼熟得紧，总觉得在哪见过似的。 　　但具体是在哪里，一时间却是想不出来了。 　　…… 　　几天后，幼儿园内，三只小朋友凑在一起聊天。 　　果果表示，昨天她爸爸忽然打电话给她，问她想不想去城市里上学，自己可以来接她过去。 　　小谷芋和小橙子听到果果这么说，一时间都坐直了身体，目光警惕：“你答应了吗？” 　　答应了，果果是不是就要离开，不能和他们一起玩了啊？ 　　两只小朋友第一次感受到了分别的气息，有些怅惘。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失落几分钟，就听果果继续说：“不过我不想去，我和他说我在幼儿园里交到了朋友。” 　　小女孩顿了顿，脸颊上流露出一点喜悦的神色：“然后他就没有再说这件事情啦，我们还可以一起上幼儿园哦。” 　　小谷芋和小橙子闻言露出了笑容，三只小朋友重新高兴了起来。 　　小谷芋想了想，觉得现在气氛正好，便干脆从口袋里拿出两只自己亲手雕刻出来的肥鸡木球，这是他做的最好的两只肥鸡，昨天连文鸳检查了他的作品后，都夸他有天分，所以今天他特地将肥鸡木球带到了幼儿园，打算送给自己的小伙伴们。 　　“这是我自己做哒，送给你们，”小谷芋说出这话时还有些害羞，怕两位小伙伴觉得自己做的肥鸡不好看。 　　但小橙子和果果闻言，已经惊呆了，脱口而出就是：“小芋头，你好厉害啊，居然能做得这么好看！” 　　小橙子收了礼物，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以送给小谷芋的，便挠挠脑袋，干脆坑爹：“小芋头，我没有东西可以送给你，这样吧，下次让你爸爸来我家买东西，我让我爸爸给你爸爸打好多折！” 　　远在五金店里的小橙子爸爸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啊秋！” 　　果果则是从书包里拿出了巧克力，这是她那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格外热情的爹托人带回来的进口巧克力，说是要二百多块一盒，弟弟有了，现在也要给她一份。 　　果果虽然是小孩子，但从小就对甜食不怎么感冒，收到巧克力的第一反应就是带来学校和小伙伴们一起分享。 　　她动作飞快拆开巧克力的精美外包装，惹得小橙子和小谷芋同时朝她这边看。 　　下一刻，精致的木盒子被打开，露出里面九颗用金箔纸包裹着的长条巧克力。 　　贫穷崽小谷芋惊呆了：“二百块钱，只有九块巧克力吗……” 　　好，好贵！ 　　小橙子则是咽着口水感慨：“这么贵的巧克力，一定很好吃吧。” 　　果果大方表示：“大家一起尝尝吧。” 　　她说着，就往小谷芋和小橙子手心里各塞了三块。 　　小谷芋和小橙子道了谢，小心地撕开了巧克力的包装纸，想看看昂贵的巧克力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价格的缘故，吃起来倒好像真和其他的巧克力有些差别。 　　小橙子吃得开心，一口气就将三块巧克力吃完了，吃得牙齿黑乎乎的，还特地搞怪地露出来给小谷芋和果果看。 　　小谷芋则是只吃了一块，就将剩下的两块塞进了书包里，打算带回家，让家长们也尝尝这好贵好贵的巧克力。 　　回到家，小谷芋做完作业又吃了饭，一时间都忘了这巧克力的事，直到开始看电视，看到广告里的“纵享丝滑”广告，才想起自己书包里还放了两块巧克力。 　　小孩当即站起了身，走到书包边，从书包里掏出那两块金灿灿的巧克力，放在了几位家长面前。 　　董胖第一个捧场：“小芋头，这是什么呀？” 　　“巧克力。” 　　“小芋头自己怎么不吃呀？”燕寂奇怪道。 　　“我已经吃过一块啦，这两块是给你们哒。这个是果果的爸爸送回来的巧克力，果果说要二百多块钱一盒，一盒里面一共有九颗。”小谷芋解释了一下巧克力的由来，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吃了整整一块，已经很多了，还有些不好意思。 　　听见小谷芋的话，众鬼和老王也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纷纷异口同声道：“什么？这么贵！” 　　是一群正宗的穷鬼外加一个穷人没错了。 　　董胖当即对这巧克力格外重视起来，捏着它时都不敢太用力，生怕不小心把这巧克力捏化了，他道：“既然是小芋头特地带回来给大家吃的，那我去厨房把巧克力切一切，分给大家吧。” 　　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董胖拿着两块还没自己手指大的巧克力往厨房去。 　　为了保证公平，董胖想了想，干脆把两块巧克力各切成了五小粒，一共是十粒。 　　他将这金贵的巧克力放进盘子里，回到客厅。 　　众鬼在小谷芋期待的目光中，各自拈起一小块巧克力，往嘴里放。 　　巧克力入口即化，里面还有质地柔软的夹心层，口感丝滑，甜蜜蜜地涌入每位家长的心间。 　　他们吃的这哪里是什么巧克力，明明是小谷芋满满当当，对他们的爱啊。 　　众鬼露出开心的笑容，下一刻，便不约而同地把自己剩下的那一小块份额拿起来，往小谷芋嘴里塞。 　　小谷芋猝不及防，被塞了五小块巧克力，瞪大了原本就圆的眼眸，像是一只吃惊的小英短。 　　被切开的五小块巧克力，就这样巧妙地再次凑在了一起，在小谷芋嘴里融化成完整一大块。 　　甜丝丝的，一直甜到心里去。 第62章 奶奶的过往 　　十二月，落叶飘摇殆尽，眼看又入了冬。 　　董胖工作的工地又给结了一次工资，这次结的工资再加上先前存的两万五，便有了四万之多。 　　前段时间卖了猪羊，又重新买了小崽，也盈余了一些，便算作日常零花了。 　　容潇这六个月来靠卖些小玩意，也得了一万多些，如此刨除去生活费用，家中的余额便达到了一个可观的数字——五万。 　　有了这五万元存款，董胖却没有半点要放松的意思，小谷芋如今五岁，他就想着二十年后小谷芋长大娶媳妇的事了。 　　他可听工友说了，现在年轻人要结婚，房子车子哪样都缺不得。 　　董胖觉得他家小芋头如此聪明，以后肯定是能考上大学的，大学都建在城里，他得努努力，给小芋头买城里的房子，可不能让小芋头在未来媳妇面前丢了人！ 　　…… 　　这一日，文鸳教完小谷芋一种全新的雕刻技巧后，董胖和往常一般留她下来吃晚饭。 　　文鸳蹭饭蹭习惯了，一个月里差不多有半个月都在董胖家中吃饭，简直和这家的鬼没什么两样了，这会儿也是欣然答应下来。 　　况且众鬼对她友善，从不用她的外表说事，还有小芋头，黏她得紧，一天不见她，第二天准会格外黏人。 　　文鸳活着的时候，就没过多久舒坦日子，如今很是享受现状。巴不得真能住在小谷芋家里，给小谷芋当奶奶了。 　　可是小谷芋现在都有三只鬼家长了，多她一只好似也没什么用处，还多了张嘴吃饭。 　　文鸳想到这，哪好意思主动提啊。 　　只得是继续以小谷芋雕刻老师的身份在小谷芋家中行走了。 　　她不知道的是，容潇董胖和燕寂早已经私底下讨论过这事情了，三鬼都暗自奇怪文鸳怎么还不主动开口，难道竟是他们三个一起看走了眼，文鸳是不想加入他们家，给小谷芋当奶奶的？ 　　但看到文鸳对着小谷芋宠溺的模样，也不像啊。 　　还是容潇这只机灵鬼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推测道，这文鸳也是个面皮薄的，怕是心里早有这个打算了，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董胖和燕寂也觉得她分析得有道理，三鬼便想着干脆挑个好日子，他们直接将这事捅破得了。 　　也免得文鸳难受。 　　容潇选择捅破这次窗户纸，是在文鸳又一次看完了电视，和众人道别，走出客厅后。 　　容潇想了想，干脆跟出去，叫住了文鸳：“留步。” 　　文鸳有些错愕地回过头：“还有什么事吗？” 　　容潇直白了当道：“你……要不要留下来，别走了。” 　　文鸳似是明白她的意思，但又不太敢确认，张了张唇，却是没能说出话来，这令她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我的意思是，留下来做小芋头的奶奶，和我，董胖，还有燕寂一样。”容潇见她还有疑虑，补充道。 　　文鸳愣了愣：“可，可以吗？他们也答应么？”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就是董胖和燕寂了。 　　容潇闻言一笑：“他俩啊，早连怎么欢迎你加入这个家的词都想好了，谁知道等了你这么久也没开口，他们只好委派我来问问了。” 　　文鸳心间一股暖流涌动，睁大了眼眸：“我……我自然是愿意。” 　　或者说，求之不得呢。 　　容潇得了她的答复，微笑：“好，只是今日再建屋子已经来不及了，不知你愿不愿意先和我挤一晚上。” 　　“屋子？”文鸳没想到这群鬼居然连自己要住的屋子这件事都考虑到了，显然是真心真意地欢迎着自己的。 　　她忙摆手拒绝：“不用浪费钱，我自己就能建屋子，我搭起木头房子又快又好！” 　　容潇见她都决定自己动手建房子了，忙说：“那我们进屋吧，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小芋头，他肯定会高兴坏的。” 　　文鸳听了容潇这话，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纠结归纠结，但文鸳的身体还是十分诚实地紧随容潇身后，重新走进客厅。 　　燕寂和董胖大约猜到容潇已经邀请过文鸳，这会儿见她进来脸上皆是露出善意的笑容来。 　　文鸳也会意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径直地朝小谷芋走去，小谷芋见她回来，很是惊喜：“奶奶，您怎么回来啦。” 　　文鸳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跳出胸腔，她一只手按在胸口，平复一下情绪，而后正色看向小谷芋：“小芋头，奶奶以后真的给你当奶奶好不好？” 　　小谷芋睁大了眼眸，当即流露出灿烂的笑容来，像是一朵绽放的太阳花：“当然好啊，我很喜欢奶奶哒！” 　　得到小谷芋的肯定答复，文鸳那张有些丑陋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前所未有的舒展笑容，甚至令她看上去有几分慈祥的意味。 　　半点也不觉得可怖了。 　　她弯下身，一把将小谷芋抱起来，在小孩柔软的脸颊上亲了亲。 　　小谷芋抱在怀里，就像是一个温暖的小火炉，灼灼地释放出热量来，煨得她那颗冰凉了千年的心脏冰雪消融。 　　在做厉鬼的千年里，这真是发生在她身上最好的事情，她有了一个乖巧的小孙孙。 　　是真正属于她的家人，并不依靠血缘维系。 　　一切皆由她自己选择。 　　文鸳少年时便因为相貌丑陋，在县里出了名，凡是出门上街，必要吓哭孩子，被泼辣些的妇人和脾气暴躁的男子追着辱骂的。 　　她被多骂了几次，便开始戴面纱出门了，可好巧不巧，那时镇上正流行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大多数的女子都是用面纱覆面的，她便又被骂作了东施效颦，丑得出奇。 　　文鸳气得当即脱了面纱，丢在地上踩了好几脚，往家跑去。 　　刚进院子，便听见爹娘哥哥在屋子里头商议着自己的事情。 　　文鸳爹：“爹知晓你看上那李家姑娘了，只是她家彩礼要得实在是不低，爹真是掏不出啊。” 　　他哥低垂着头，闻言眼眸闪动：“这……这不是还有我妹妹吗？把她嫁出去，换笔彩礼钱，咱家里再凑凑，也就够了。” 　　文鸳爹：“你妹妹长啥样你不知道？咱们镇上哪有人敢娶她的，看到她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文鸳娘见儿子实在是喜欢那李家姑娘，喜欢得紧，咬咬牙，干脆道：“要不这样，听说那镇东做木雕的老头正在招小工，活儿辛苦，但开价不低，我把鸳儿送过去？” 　　文鸳哥当即道：“那这月钱能先支取么？” 　　文鸳娘：“我去商量商量。” 　　…… 　　便是这样，文鸳被送到了镇东做木雕的老头店里，做了小工。还是一干三年，没有月钱的那种，因为她这三年的月钱，都被她娘支出来给她哥娶媳妇去了。 　　木雕老头姓周，脾气古怪，一言不合便要打人骂人，不过这打骂的对象却不是文鸳，而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周老头的儿子名叫周清闲，是个书生，老头给他取名时希望他一生清闲，也因此供着他上了学，只可惜这周清闲没什么考学天赋，考了多年连秀才都不是。 　　周老头便放弃了这条路子，转而让周清闲跟着自己学些木雕手艺，将来也好讨媳妇过日子。 　　只是这周清闲人如其名，就爱讨清闲，人懒得很，平时最喜欢的姿势除了躺着就是坐着。 　　说起来这周清闲倒也并非全然一无是处，他是长了张好脸的，文鸳初次进周家店铺时，见藤木椅上躺着个清风朗月般的男子，心跳都漏了几拍的。 　　只是很快，文鸳的心脏就跳不动了。 　　只因这周清闲着实是个混不吝，平时周老头给他布置了什么做木雕的课业，他是一概不做的，后来和文鸳混熟了，便干脆推给文鸳做。 　　文鸳也不推脱，只因在店里待久了，她逐渐喜欢上了木雕这门手艺，只是碍于她并非周老头的徒弟，偷学主人家手艺是要被打断腿的，她没敢真的学。 　　但如今既是周清闲自己要求的，文鸳便不怕了，到时候真出了事，往他身上推就是。 　　就这样，文鸳偷偷观察着周老头的雕刻手法，又替周清闲做作业，再由周清闲把这木雕拿过去交给周老头评价，周清闲再将这评价传达给文鸳。 　　就这样，三年过去，周老头完全被二人忽悠瘸了，笃信自己这乖儿子已经学会了自己的全部技艺，要自己这儿子当场雕个件来看看。 　　文鸳和周清闲傻眼了，三年的骗局瞬间崩塌。 　　周老头抄起烧火棍就要打周清闲，就在即将挨打之际，周清闲语出惊人道：“爹，别打！文鸳如今也算咱家人了，她学和我学是一个样！” 　　周老头狐疑地看向文鸳，又看看周清闲：“你这臭小子什么意思？” 　　周清闲石破天惊般道：“我想娶文鸳做我媳妇！” 　　周老头闻言，颓然地放下烧火棍，竟是不再言语了，而是紧锁着眉说：“算过日子没，打算啥时候娶她过门？” 　　周老头这几年里，给周清闲介绍了不少漂亮的良家女子，让他娶妻，但他愣是一个都不要，挑剔得很。 　　周老头现在算是明白了，这小子不是不想娶，而是眼光独特，喜欢文鸳这样的！ 　　真不是他说，就算这文鸳待在他家帮工三年，他乍一眼瞥到文鸳，还是会被吓得一激灵。 　　但这儿子铁了心要娶，周老头也没办法，只能一边不满，一边给儿子操持起了婚事。 　　文鸳和周清闲成婚的当日，几乎是全镇人都出来看了热闹。 　　周家那俊俏挑剔的小郎君竟是娶了文鸳这么个跟妖鬼似的女人，实在是眼光独特，慧眼独具……被鬼迷了心窍。 　　旁观的人都在笑，或者嘲讽或是轻蔑，唯有堂上的一双新人没有笑，他们郑重无比地拜过天地高堂，许诺永结同心。 　　婚礼后的那几日，周老头和周清闲但凡是出门都得躲着人走，不然总少不得被有心人缠着问“怎么不把你家那新媳妇带出来看看”。 　　一有人问，其他人便跟着哄笑起来，场面很是热闹。 　　周清闲一开始还隐忍一二，但后来被问烦了，便干脆直接破口大骂，如此一来，倒骂得没几个人敢问这事了。 　　他和文鸳成婚后，人成熟了不少，也没以前懒散了，文鸳坐着雕刻店里的订单，他都会主动凑上前去看看有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若是没有，便自觉进院子洗衣服做饭。 　　文鸳二十岁生辰那日，周清闲特地搜寻来市面上所有的刻刀，用自己那三脚猫的技术在所有的刻刀刀柄上刻上文鸳的姓名。 　　只是刻得实在是丑，他送出礼物后，见文鸳拿着自己送的刻刀干活，都觉得很不顺眼。 　　便撒着娇央求文鸳自己再把那刻字修一修，修得好看些。 　　文鸳本是不在意这事的，只是周清闲神色严肃道：“你以后是要做木雕大师的，大师刻刀上的字这么丑，后人看了怕是会笑话。” 　　文鸳便只好依着周清闲的意思，自己又把那名字重新修了一遍。 　　只是这一遍，便将周清闲留下的字迹完全泯灭了去，这也是文鸳一生中，最为后悔的一件事情。 　　原本小夫妻关着门过日子，只要不去听外头那些难听的传闻，日子过得倒也算安稳。 　　直到那一日，镇长召集了镇上的所有人，当众宣布要从每一户征召一青壮年，远赴淮州打仗。 　　礼朝被外敌入侵，连着沦陷三座城池，正是风雨飘摇之际，已然不能再避战，皇帝终于决定正面迎战，开始大肆征兵。 　　只是这周家，一共便只有两个男丁。 　　周老头和周清闲。 　　周老头年老力衰，能供选择的，便只剩下周清闲了。 　　一个清晨，周清闲跟着征兵的队伍走了，他给文鸳留了话，道：“我这人最是会偷奸耍滑，肯定能活着回来，不必太过担心我，娘子只需照顾好自己和家中便是。” 第63章 她和周清闲 　　文鸳听着他人给自己传达这话，哭着点点头，不住地说好，自己相信他。 　　只是她本就丑陋，再加上哭得格外惨，吓得帮忙传话的那人甚至说不出句安慰的话来，眼睁睁看着她眼泪大颗大颗落在地上。 　　文鸳倒也不在意这个，只是自己哭自己的。 　　她在外面哭了一场，再回到周老头面前时，就没再表现出异样来，怕周老头瞧见了也跟着难过。 　　文鸳做的木雕件在附近已经颇有些名气，阔绰些的人家少不得来她这订货。 　　一来二去的，挣了不少银钱，惹得镇上的人又红了眼睛，酸言酸语地说这周家的媳妇讨得真是值当，虽然丑了些，但是能扛事挣钱啊。 　　气得周老头没操起烧火棍追打这些话多的人，他家的儿媳妇，他自己嫌弃嫌弃就得了，哪轮得到别人家来置喙。 　　就这么过了没多久，文鸳有一日熬夜做工时，忽然晕倒了。 　　吓得周老头连夜跑去请了大夫来，大夫来了，给文鸳一把脉，发现这文鸳已经有了身孕，忙给开了些安胎药，又嘱咐最近不可太劳累。 　　等周老头送走了大夫，文鸳人还是蒙着的，她……怀了周清闲的孩子？ 　　这些天来文鸳只觉得人很容易疲累，但恶心呕吐之类的症状是一点都没有的，故而文鸳也就没有朝怀孕的方面去想。 　　但现在，大夫却说她有孩子了！ 　　文鸳心中生出喜悦来，周老头送走了大夫，严肃的老脸上也流露出几分笑意，嘱咐道：“这店里的活你就先别做了，爹来吧。” 　　文鸳老老实实答应下来。 　　她专心在家中养胎，平日里除了吃睡，便是在周清闲的书房翻翻对方平日里作的那些不甚通顺的诗，还有为她作的画。 　　文鸳一开始是很抵触周清闲给自己作画的，她觉得自己生得丑，实在是没有什么被画下来的必要，周清闲听了她的话，却是一改他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面色严肃：“谁说的？我家娘子好看着呢，只是别人都是睁眼瞎，看不到罢了。” 　　文鸳便也逐渐习惯了，周清闲拿自己入画。 　　如此过了数日，文鸳的肚子开始沉了，这一日，她终于收到了远在淮城的周清闲寄回来的书信，他在信上说，自己一切都好，没有缺胳膊少腿，等回家了还能给她作画。 　　听人给自己念着书信，文鸳脑海里迅速浮现出周清闲说话时不着四六的神态，忍不住笑出声来，托送信人再给自己回一封信过去，说自己有了他的孩子，让他给孩子取名。 　　过了不久，便又收到一封回信，里面是周清闲绞尽脑汁，想了许久的两个名字，还有对于文鸳的思念。 　　他这人平时最是娇气了，干一点活都是叽叽歪歪要人哄着的，现在上了战场，却是没什么抱怨撒娇的话了，大抵也是怕文鸳担心的缘故。 　　文鸳又如何不知道他的用心，只能也尽量在信中表现出轻松的情态。 　　如此胆颤心惊数月，周清闲那边还没有传回噩耗，文鸳却是先收到了另一个噩耗。 　　周老头去木料商人的仓库中挑选合适雕刻的木料时，被没有堆放好的木料砸中，当场血流不止，被砸死了。 　　文鸳没想到，上午还和自己讨论着午饭吃些什么的周老头，竟然就这么没了。 　　她强忍着身体不适，前往仓库中，带人收敛了周老头的尸体，一步步操办完了周老头的丧事。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周清闲提起这件事，自己明明答应过他，会照顾好周家，现在却…… 　　文鸳愧疚地给周清闲寄出书信，向他说起此事。 　　周清闲回了信，言语里虽有忧伤，但对文鸳并无苛责，甚至还反过来宽慰她，让她好好珍重自己，不要忧思过度。 　　而文鸳这边，日子过得确实也艰难，她刚怀上孩子不久，就死了公公，自然少不得被别人一通指责，说是她天生命硬，克死了周老头。 　　还有的人说，岂止是周老头，那周清闲不也被她克得去当兵了？ 　　这就纯粹是无稽之谈了，征兵这事是皇帝亲口定下，如何是她克一克就能成的？ 　　更棘手的事还在后头，文鸳的父母嫂子得知了她这边只剩下一人守家，家中又有不少银钱的事，当即哭闹着前来要钱，说是她嫁到周家这么久了，也不回家看看，拿些东西补贴家里。 　　可文鸳当年出嫁时，他们就已然要了周家一大笔彩礼钱的。 　　若是平时，文鸳就直接拿着笤帚就把人赶出去了，但现在她肚里怀着孩子，走路都不方便，便只能由着文家人天天胡闹。 　　文家闹得久了，见文鸳仍是撬不开嘴，便也不来了。 　　文鸳终于重获几日清净。 　　但清净了没几日，文鸳便觉得不对了，周清闲这个月寄回家的书信迟迟未到，等得她逐渐焦心。 　　她忍不住又朝周清闲所在的军营寄了信。 　　但仍是没有收到回信。 　　直到有一天，隔壁碎嘴子的王大娘敲响了她家的门，王大娘给她看了自家儿子寄回来的信，信上说，周清闲被安排上了前线，当场被敌军的一位将军一枪挑在空中，流尽鲜血而死。 　　那将军，说是什么姓元的，手段很是厉害。 　　文鸳收到这个消息，心绪大动，竟是哭都哭不出来了，全然成了个木偶人，呆呆愣愣地张着嘴，如同一瞬间有部分灵魂被抽离出身体。 　　她浑浑噩噩地过了几日，终于在得知消息的第三天撑不住了，昏死过去。 　　好在她命大，这一天大夫刚好上门来给她把脉，刚进门就瞧见文鸳倒在地上，忙急救了一番，文鸳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大夫见她心如死灰，便宽慰道：“虽然周清闲没有了，但你这肚子里还有你们的孩子啊，振作些吧。” 　　那一日后，文鸳便仿佛重新活了过来一样，言行举止看起来都和从前差不多了。 　　一个月后，文鸳生下一对龙凤胎，按着周清闲生前的意思取了名字，女孩叫做周盈，男孩叫做周护。 　　镇上的流言越发难听，说文鸳克死了公公，如今又克死了相公，实在是个不吉祥的人。 　　但文鸳却没有搬离镇子的想法，她选择了继续在这样的流言蜚语中忍受。如若这世上真有鬼魂，她怕搬了家，周清闲就找不到她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文鸳依旧靠着做木雕拉扯两个孩子长大。一开始，大家还忌惮着文鸳的“不吉祥”，犹豫在不在她这里订货，但文鸳手艺好，价格又公道，因着能省点银子，慢慢的，大家也就继续在她这里订货了。 　　文鸳三十岁那年，礼朝终于被攻破了国都，昏君被当场斩去头颅，天下易主。 　　而那些打仗打到现在还活着的，也被特赦悉数放回了故乡。 　　他们陆陆续续回来的那一日，文鸳站在镇子前的蜿蜒小路上，足足等了一天一夜，但也没能等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归人。 　　眼见着其他亲人再次重逢，拥作一团，文鸳心如死灰，面色灰白。 　　她知道，自己最后的隐秘期待落空了，周清闲是真的死了，他不会回来，再给自己作画，夸自己长得好看了。 　　文鸳从此以后越发卖力地做起了木雕，似乎是要将所有多余的精力都发泄出来。 　　或许就是因为她的这份努力，她的木雕越做越好，后来甚至到了天下闻名的程度，新朝的门阀世家们将她的木雕视为珍宝，文鸳的身价也跟着水涨床高。 　　她有了很多很多的财富，请了顶好的先生教导儿女读书。 　　按理说，她这一生苦了这么久，也该稍微有些慰藉了，但……她的儿女却是不成器的。 　　儿女年幼时不知美丑，对她还是十分亲近的，但慢慢的，儿女们在外头听了些流言蜚语，竟是开始嫌弃起她这个母亲来。 　　跟着外人学语，说是文鸳克死了父亲和爷爷。 　　气得文鸳将人狠狠骂了一通，只是就这一骂，儿女就彻底和她离了心，一边挥霍着她赚下的家业，一边嫌弃她相貌丑陋，让自己在外面落人口舌。 　　再后来，儿女们各自成婚，却也不独立出去，依旧带着全家人靠文鸳吃饭。 　　一边瞧不起文鸳，一边还绞尽脑汁想从她手里抠钱。 　　这许多年来，实在是煎熬，文鸳之所以还愿意容忍，也只是因为儿女那张脸和周清闲有一二分相似。 　　文鸳五十岁那年，已经苍老得不像样子，她刚过了自己的五十大寿，还没清静多久，子孙们便逼着她立下遗嘱，将财产分割。 　　文鸳没答应。 　　又在家中空闲了几日，文鸳收到了国都达官贵族的一个订单，那人有心攀附一位将军，想让文鸳做个将军英勇杀敌的木刻图。 　　还特地细心附带了那位元将军的外貌，和他挑枪杀敌时的英姿。 　　元将军，使枪…… 　　文鸳霎时间便反应过来了。 　　她开始雕刻自己此生最后一幅作品，雕刻到被枪挑着，流着鲜血的周清闲时，她掉了一次又一次的泪，泪水频繁模糊视线，让她的雕刻工作几乎进行不下去，但她还是咬咬牙，将木刻图雕刻完，她把这图雕刻得尽善尽美，栩栩如生，力求让那位元将军一看到，便忍不住伸手触摸。 　　文鸳偷偷买来无色无味的毒药，涂在木雕上，然后将这木雕交了货。 　　数日后，官兵闯进文鸳家中，带走了文鸳。 　　而在她身后，那些无用的子孙们一直摇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定都是文鸳一人所为，和自己没有关系。 　　但前几日争夺家产时，他们可不是这么觉得的。 　　文鸳被官兵们一直带到了镇子中央，他们在行刑台上架了火，逼问文鸳为何毒害将军。 　　文鸳头也不抬，一字不答。 　　便听那负责拷问的人道：“既如此，那就莫怪我们不客气了。” 　　文鸳被推进火中，用铁链捆绑地严严实实。 　　她忽的说了一句：“他死了么？” 　　“元将军吉人自有天相，怎么可能被你这么个小计策毒死。”那人高高在上地说。 　　文鸳听着那人的话语，恨意疯狂在心中滋生着，他怎么不死，为什么不死？ 　　他害死了周清闲，他怎么能不死！ 　　文鸳死死地咬着牙，目光中迸溅出能够杀死人的恨意，遥遥地看着拷问自己的官员恭维将军时，作揖的那个方向。 　　烈火继续灼烧着文鸳的躯体，她被烧得目光逐渐涣散，重重火光中，她依稀看见了当年躺在藤木椅上的白衫少年郎，浅笑着朝自己伸出手，语调轻快：“阿鸳，好久不见。” 　　于是文鸳也就伸出手去，抚上对方的手：“好久不见。” 第64章 来戏班子啦 　　“奶奶，您怎么哭了？”小谷芋神色中带着不解，看向文鸳。 　　他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无法理解文鸳脸上的复杂表情，只是抽出纸巾来，慌乱地递过去，想让奶奶擦一擦眼泪。 　　文鸳接过小孩递来的纸巾，按在眼角上：“谢谢小芋头，奶奶没事。” 　　少顷，文鸳恢复了往日笑眯眯的模样，问小谷芋：“小芋头，奶奶前天留下的作业，你做好了吗？” 　　小谷芋并不怀疑奶奶是在转移话题，闻言乖乖地点头：“做好啦。” 　　“拿过来奶奶看看吧。” 　　“好哦。”小谷芋哒哒哒往房间跑去，不多时，便拿了两只憨态可掬的猪崽木雕回来。 　　其中模样更为精巧的自然是文鸳雕刻的那只，小谷芋雕刻的虽然和文鸳的十分神似，但是用刀远没有文鸳利落连贯，带着不少磕巴的痕迹。 　　容潇站在一旁看着，恍然大悟那刻刀上的文鸳二字为何看着眼熟。 　　多年前，她游历时，曾在街边摊上买过一对和小谷芋手中一无二致的猪崽木雕。 　　一只雕得精巧，一只雕得笨拙，而雕的精巧的猪崽肚子上，就刻着文鸳两个字。 　　容潇当时觉得奇怪，还问那游商为什么着两只木雕雕工差距如此之大。 　　游商笑着答，这木雕是他途径一个小镇的木雕店买下的，那木雕店是一对小夫妻开的，其中女子的技艺比男子的要娴熟很多，他选择买的自然是女子雕刻的猪崽，谁知男子当即就不乐意了，非说他要和娘子常常在一处，他雕的小猪也要和他娘子雕的小猪在一处，便直接将他雕刻的粗糙的那一只送给了游商。 　　白捡的便宜，游商自然不会拒绝。 　　不过他也算是个实诚人，并没有将这对猪崽木雕分开卖，先前有人要单买精致的那一只，都被他拒绝了。 　　直到容潇付了钱，买下两只。 　　容潇当时只当这是游商为了卖货编出来的假话，但如今见到文鸳雕刻的猪崽，却是信了几分。 　　只是见文鸳如今的模样，想来后来应当也过得不甚如意，自己还是不要再旧事重提，免得她徒添伤悲了。 　　文鸳见容潇一直盯着小谷芋手中的猪崽木雕瞧，以为她是喜欢，便问道：“容姑娘喜欢这木雕？若是喜欢，我雕刻的这只就送给你吧。” 　　容潇愣神片刻，接过猪崽：“谢谢。” 　　文鸳回了句不必客气，便继续点评起小谷芋的作业来，说了需要调整的地方以及一些技术上的问题。 　　小谷芋被文鸳指正了错误，并不气馁，反而当即坐在文鸳的面前修改起来。 　　小孩坐在烛火下，拿着刻刀的神色专注而认真。 　　偶然间抬头，见到文鸳正看着自己，小谷芋歪着小脑袋，朝文鸳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 　　文鸳便也跟着笑了。 　　星期一，幼儿园内。 　　小谷芋正和两位小伙伴交流着今晚镇上邀请来的戏班子要做戏的事情，这是他昨天从王叔叔那听说的。 　　小橙子听了小谷芋的话，很是兴奋地说：“是真的，就在公园那里做戏！之前镇上说要做戏热闹热闹，我爸爸还捐了钱的，我爸爸说只要给了钱，戏班子到时候就会在前排给我们留位置，不用和其他人抢位。” 　　小橙子说到这里，当即道：“晚上我们一起去看戏吧，你们可以坐在我家的位置上看！我家有……一二三四五，反正好多个位置呢。” 　　果果从来没有看过戏，她家只有她和照顾她起居的保姆，甚至连镇上要做戏这事情都不知道，有些好奇地询问：“是什么戏呀？好看吗？” 　　其实小橙子也没看过戏，毕竟镇上已经好几年没有做过戏了。 　　但他听自己的爸爸妈妈讲了做戏的好处，即便自己没有亲眼见过，也言之凿凿道：“可好看了，而且还有很多吃的喝的玩的，听说以前做戏的时候，有很多小孩子都玩到不想回家呢！” 　　小谷芋听了小橙子的话，认认真真道：“就算做戏再好玩，我也要回家哒。” 　　骤然被好朋友砸场子的小橙子愣住了：“……” 　　果果：“我也要回家，第二天还要上幼儿园呢。” 　　被好友背刺第二次的小橙子：“QAQ！” 　　就这样，虽然有些波折，但三只小朋友还是兴奋不已地约好了晚上要一起去看戏。 　　放学时，小谷芋刚走到幼儿园门口，就呆呆地瞪大了圆眼睛。 　　只见校门外，他的四位家长还有王叔叔一字排开站在门口，正等着他，架势十足。 　　小谷芋见到这情状，小脸蛋一下子变得通红，他……他感觉其他的小朋友都在看自己和家长们啦！ 　　小谷芋为了不再被其他小朋友用好奇的眼神盯着，连忙三步作两步，加速跑进爸爸妈妈的怀里，小小声叫人：“爸爸妈妈哥哥奶奶王叔叔——” 　　听着他一连串的呼唤，旁边的小橙子忍不住道：“小芋头，你这样看起来好有排面啊，就，就像电视里的黑涩会老大！” 　　“排面”是小橙子从电视剧里新学的词，黑涩会老大自然也是。 　　小橙子还未说完，就被他妈李春华女士赏赐一个爆栗：“不许胡说，怎么能说同学像黑涩会呢！” 　　小橙子挨了打，揉着脑袋委委屈屈，觉得比起小谷芋，还是自己妈妈更像黑涩会。 　　因为李春华女士和黑涩会有一个很大的共同点——打人很疼！ 　　小插曲结束，李春华听说小谷芋一家人也要去看戏，忙说可以坐在自己家的位置上看，并且说了自家的座位号，让他们直接坐就行，不用客气。 　　小橙子则在一旁补充道：“妈妈，还有果果也要去。” 　　“果果？你晚上怎么过来啊，要不直接去阿姨家里吧，一会儿阿姨带着你和小橙子一起过去？”李春华听小橙子说过果果家的情况，知道果果晚上过来不方便，便向果果询问道。 　　果果想了想，点点头，并和保姆说好让她晚上去做戏的地方接自己。 　　李春华一家还没有吃饭，就先带着果果一起回家吃个饭再去看戏。 　　小谷芋一家则是早早听老王说了做戏的地方会有很多好吃的零食，有心让小谷芋都尝尝，遂和小橙子果果道别后，直接就往镇上的那块空地去了。 　　往这个方向去的人不少，大家都是笑呵呵地说着话，偶尔遇到相熟的人，还要再打个招呼，邀请对方同行，唠唠嗑，说说八卦。 　　小谷芋一家跟着稀稀落落的人群来到了做戏的场地上，这里原本只是一块空荡荡的空地，现在却是摆满了各色的摊位，正散发出各不相同的香气来。 　　一行人前前后后走着，围绕着密密麻麻摆在两旁的摊位转了一圈。 　　这里摆着的摊位种类颇多，有套圈，用颜料画白色储蓄罐，还有从一写到二百不出错就能拿到奖励的那种小游戏，董胖有心鼓励小谷芋参加，但小谷芋写字速度慢 ，一笔一画都很认真，真是写上二百个数字，只怕是要不少时间，便放弃了。 　　转到另一边，小谷芋看到矗立在空地上的巨大彩色充气城堡，眼眸一下子就离不开了。 　　这座城堡的占地面积巨大，已经有不少小朋友在里头撒欢了，小朋友们在充气城堡上跳跃着，一个接一个地排着队，等待玩那道很长很长的充气滑滑梯。 　　这可比幼儿园里的滑滑梯大多了，一定更刺激。 　　家长们注意到小谷芋眼巴巴盯着城堡看的模样，心下了然，“小芋头，等小橙子和果果过来了，你就和他们一起进去玩吧。” 　　小谷芋顶着星星眼点点头，小脸蛋上满是期待神色。 　　这一转，天就完全黑了下来，小贩们各自点亮了棚子里的灯泡，散发出雪白或是橙黄色的光。 　　而小谷芋一行也买上了不少的零食，边走边吃。 　　有叫卖个不停的新疆羊肉串，还有放在大油锅里炸开的糯米藕，里脊肉，土豆条炸鸡骨，还有切成三角形，炸得很是酥脆的豆腐片。 　　切成一片片，放在玻璃橱里的菠萝，西瓜，哈密瓜，以及颜色鲜艳的棉花糖。 　　吃着吃着，小谷芋不知不觉就吃撑了，捏着还没吃完的半块棉花糖打了个饱嗝，白嫩的耳朵尖也变得红扑扑的。 　　董胖听到声音，知道小孩是饱了，忙将他手中的棉花糖接过来，自觉替他解决，并以此换到了宝贝崽崽一个感激的眼神。 　　董胖被小谷芋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当即飘飘然起来，美滋滋地哼着小曲儿。 　　众人吃饱了饭，便在约好的地方等待小橙子和果果过来，等了没多久，人就到了，许久未见的小橙子爸爸这次也跟过来凑热闹。 　　小谷芋刚见到自己的小伙伴，便兴奋地安利起充气城堡来，两位小伙伴一听还有这种好东西，当即就表示要去玩。 　　遂四鬼三大人三崽一起朝充气城堡走去。 　　守在城堡门口的老板原本正低着头玩手机，忽的瞧见这黑压压朝着自己走来的一大群人，吓了个激灵，险些以为这群人是来砸场子的。 　　好在他很快就看清了黑压压的队伍里头还有三只小朋友，反应过来这是生意上门了。 　　待到几人走到自己面前，老板便伸出两根手指来，“二十块玩一个小时。” 　　李春华和董胖各自拿钱，就在二人都打算把果果的那份一起付掉的时候，只见果果木着一张漂亮的小脸蛋，从书包里拿出一只艾莎公主小钱包，拉开拉链。 　　包里的钱比董胖和李春华身上带的加起来还要多。 　　董胖和李春华同时：“……” 　　沉默地收回了要帮果果付钱的想法。 第65章 新家庭成员 　　比幼儿园的小朋友还要穷，未免太伤人/鬼自尊！ 　　老板收了钱，又让小朋友们脱了鞋，把身上带着的尖锐物品都拿出来。 　　三只小朋友乖乖地走完流程，鱼贯进入充气城堡。 　　刚踩上充气城堡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地面时，小谷芋显得格外谨慎，根本不敢用力跑跳，唯恐一不小心，这城堡便会破裂。 　　但看着城堡里的其他小朋友们放肆地跳跃奔跑，嬉戏打闹，小谷芋慢慢放松了一些，意识到城堡还是很坚固的，也就不再担忧这些问题，跟着小橙子和果果逐渐大胆起来。 　　三只小朋友在城堡的平地上跳跃了一会，又骑了骑那些充气的小动物，很快就不仅满足于此，他们开始向城堡的最高处——滑梯起始点进发。 　　小橙子排在第一个，最先滑下滑滑梯，而后便是小谷芋和果果。 　　三只小朋友从没玩过这么高的滑滑梯，小脸蛋上流露出兴奋刺激的表情来。 　　站在充气城堡外的家长们见孩子玩得开心，脸上也带了笑意。 　　李春华干脆道：“反正孩子们还要在里头玩一个小时，咱们就先进场找座位看戏吧？” 　　话虽如此没错，但说到底是一群小孩子，让他们三人自己在城堡里玩，董胖还是不太放心：“你们过去吧，我在这看着。反正我个头高，站在这里也能看到戏台。” 　　董胖确实比其他几人要高上一些，即便是站在此处，戏台对他而言也是一览无余的。 　　其他家长也就不再和他客套，“那就麻烦你了，一会小孩子们玩完了，你就带着他们到座位上来喝茶吃瓜子。” 　　董胖：“好。” 　　一群家长们便乌泱泱朝着摆得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的一排排座椅走去。 　　座椅是长长的一条木凳，由一条条的木条组成，后头有靠背，靠背上还固定着窄窄一排用来放置茶水的托盘。木椅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岁了，掉漆掉得严重，看不出它原本的颜色。 　　几人刚坐下，便有大嗓门的阿姨走过来，这阿姨是戏班子临时雇佣的，是这镇上的人，认得小橙子爸爸，知道这是他家分配的座位，忙给端来了茶水，给几人倒满。 　　如果不是给戏班子捐过钱的，想喝茶水和坐下听戏是要另外收费的。 　　不过这费用也不贵，一人只要两块。 　　容潇不好白坐小橙子家的座位，忙朝倒茶水的阿姨道：“您这都有什么糕点？” 　　阿姨便介绍了一下，容潇最后买了袋芝麻糖，是白色的长条，糖外裹满了芝麻，摸起来硬，但真含一口在嘴里，也能拉出丝来。 　　于是家长们一人分了一条糖，一杯茶水地坐着，静待第一幕戏开场。 　　充气城堡这边，小谷芋又玩了一会儿，很快注意到外头独自一个鬼站立着的董胖，其他的家长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只剩下董胖一个，董胖的另一边站着几位中年女人，她们好似彼此认识，正热络地说这话。 　　将孤零零的董胖衬托得越发寂寥。 　　小谷芋回过头，朝身后的小橙子和果果打了个招呼：“小橙子，果果，我要去看看我爸爸！” 　　说完后，小谷芋便哒哒哒小跑到董胖靠着的那块充气城堡边上，小脑袋贴在爸爸的肩膀上：“爸爸，是不是很无聊啊？” 　　董胖骤然被自家崽崽贴贴了，不禁失笑：“看着小芋头玩，爸爸高兴还来不及，不无聊。” 　　小谷芋看爸爸脸上真诚，不似作假，便道：“那我玩给爸爸看！” 　　小孩说着，如同离弦之箭般往充气城堡顶端爬去，像是橱窗里卖力转滚筒的小仓鼠，爬上爬下地跑个不停。 　　董胖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让崽崽如此拼命，忙嘱托道：“小芋头，慢点跑！” 　　跑得那么快，他这个老父亲的心里实在是发慌！ 　　小朋友们又玩了一会儿，一小时便结束了，小朋友们依次走出充气城堡，穿上自己的鞋子。 　　“大家饿了没有啊？”董胖笑眯眯地询问。 　　三只小朋友刚才整整运动了一个小时，董胖不说还好，但这一说，立刻便让他们觉得自己的肚子瘪瘪。 　　小谷芋：“有一点点。” 　　小橙子和果果因为和董胖不太熟，还有些害羞，只是附和着小谷芋说的话，点点头。 　　董胖心中了然：“我带你们去吃点东西吧，我请客！” 　　“谢谢董叔叔。”小橙子和果果先后道谢。 　　“吃炸串可以吗？”董胖问。 　　三只小朋友闻言眼眸发亮，如同三匹恶狼幽幽散发着绿光。 　　董胖：“……”他懂了，那是相当的可以。 　　没有一个小朋友能拒绝炸串的诱惑。 　　小朋友们各自挑选了两三串，而后便站在一旁等待老板开炸。 　　就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一只黑乎乎的大狗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这狗瘦得有些夸张，个头很高，是大型犬，四脚站立时几乎和三只小朋友差不多高，身上的毛发一缕缕地结着块，其中还掺杂着一些干涸的血迹。 　　董胖下意识就往前站了一步，将小朋友们挡在自己身后，怕这狗来狗不善。 　　大狗狗便也停下了脚步，站在距离小朋友们两米远的地方呼哧呼哧地摇起尾巴来，模样很是乖巧。 　　董胖见状，不免减少几分警惕，而他身后的小朋友们对大狗狗很好奇，纷纷探出脑袋来看。 　　毕竟镇上的人家中养的一般都是田园犬，鲜少有这么大的品种。 　　“老板，这只黑狗是你养的吗？”董胖问。 　　烤串老板闻言，忙中偷闲看了眼，很快低下头专心烤串：“不是，估计是流浪狗吧，我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就见过它，那时候正被人赶着，还有点肉，现在是完全瘦没了，估计是流浪了有一阵子了。” 　　小谷芋将老板的话听进耳中，忍不住又看了看朝自己摆着尾巴的大狗狗一眼，就在这时，老板烤好了小谷芋的那份烤串，递给小谷芋。 　　小谷芋刚把烤串接到手里，就觉得对面的大狗狗摇尾巴好像更加卖力了一些。 　　被大狗狗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小谷芋很快就松动了，轻扯董胖衣袖：“爸爸，我能喂狗狗吃一点烤串吗？” 　　董胖知道小谷芋是心软了，没什么异议：“当然。” 　　小谷芋得到董胖的许可，从油纸袋里抽出里脊肉串，从上面扒拉下大半块肉，有些忐忑地走到大狗狗边上，不知道该怎么喂这只大狗比较合适。 　　如果直接伸出手，会不会被咬啊？ 　　大狗狗吐着的舌头下，是森森白牙，很是锋利，被咬一口只怕是能咬断手。 　　可是扔在地上……地上实在是太脏了，浮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灰泥。 　　小谷芋做好心理建设，小心翼翼地将里脊肉递到大狗的面前。 　　饿了许久的大狗，骤然看见这样一块肉，竟也没有表现得特别激动，而是慢悠悠地低下脑袋，大舌头一卷，将里脊肉卷入口中，一点儿都没有碰到小谷芋。 　　是只很懂礼貌的狗狗了。 　　小橙子和果果见状，也分了一些食物出来，让小谷芋帮忙喂给大狗。 　　他们两个对大狗还是有些惧怕，但也觉得大狗很可怜，想要帮帮它。 　　喂完了大狗，董胖便带着三只小朋友往小橙子家的座位走去，刚走到一半，便看到了从里面出来的其他几人。 　　董胖疑惑道：“你们看完了，这么快？” 　　容潇答：“今天的第一折 戏看完了，现在是另一个，我们都不太感兴趣，就出来找你们了。” 　　于是一行人便准备回家，李春华联系了下果果家里的保姆，等到人来将果果接走后，大家才才各自分别。 　　分别前，三只小朋友高高兴兴地约定第二天还要来看戏，看戏实在是太有趣了！ 　　而事实上，他们连戏台都没瞥过一眼，全顾着吃吃玩玩了。 　　家长们很快就看穿了孩子们的小心思，但是并没有戳穿，反倒还点点头：“好，明天再来。” 　　…… 　　第二天，三只小朋友今天倒是没再玩充气城堡，换成了套圈，五毛一个圈，各套了十次，只可惜小朋友们的准头都不怎么样，只套上了几块五颜六色的玻璃石头。 　　好看是好看，不过并不值钱。 　　而后再去买烧烤，昨天的那只大狗依旧在那里，一见到三个小朋友就开始尾巴晃个不停，一副殷切的模样。 　　还十分主动地碰瓷，将毛脑袋往小谷芋的手底下塞，撒娇求抚摸。 　　小谷芋是个脸皮薄的孩子，受了它这一番热情的对待，便又将自己的烤串分了一些给它。 　　这次小谷芋再离开时，大狗便不像之前那样站定看着了，而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几人身后。 　　一直跟到了小谷芋和小橙子果果分别，跟到了小谷芋一行人走上回家的路。 　　大家一开始都觉得这狗应该是跟一会就会走了，谁知道都快到家里了，这狗还是在后头。 　　老王作为专业捡破烂的，对狗这种生物颇有自己的见解，他笃定地笑着说：“这狗估计是看你们愿意喂它，求收养呢。” 　　董胖一听这话，便回过头看向小谷芋：“小芋头，你想养吗？” 　　他觉得这狗看着高高大大的，放在家里看家护院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谷芋闻言，圆溜溜的眼眸睁大：“可以吗？” 　　他说着，目光看向其他的几位家长。 　　家长们见小谷芋喜欢，自然没有什么意见，纷纷表示赞同。 　　就这样，大狗卖惨碰瓷成功，得以加入这个家庭。 　　它是只很通灵性的大狗，一见到小谷芋朝自己招手，立刻便冲上来，开心地绕着小谷芋转圈圈，仿佛是听懂了这群人打算收养自己一般。 　　小谷芋也开心地揉一揉大狗，结果才揉了没几分钟，原本干净白嫩的小手便被染得漆黑。 　　小谷芋惊恐脸：“……爸爸，狗掉色了！” 　　董胖：“……”可能，是脏的。 　　遂要求小谷芋和大狗一起洗澡。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份，用冷水洗澡自然是不行的，董胖烧了一大锅热水，给小谷芋擦了一遍身子，让他换上干净的衣服。 　　文鸳便带着小孩进自己做好的木屋睡觉去了。 　　小谷芋本来还不想睡，想看看狗狗被洗干净是什么样子，但家长们坚持说小谷芋明天还要上学，应该早点睡觉。 　　小谷芋是个乖孩子，便不再坚持，睡觉去了。 　　厨房中，董胖又烧了一锅热水，同燕寂容潇一起戴上了皮手套，拿起刷子，大狗被三鬼围着，丝毫不慌，躲也不躲地乖乖站着，仿佛知道三鬼给自己洗澡是为自己好似的。 　　数分钟后，看着黑漆漆如同墨水的一盆洗澡水，三鬼震惊，纷纷感慨：“难道这狗真掉色了？” 　　唯有容潇看穿了真相，撵着一撮结块的狗毛，语气还有些颤抖：“这狗……好像不是黑狗，之所以看着这么黑，是因为太脏了。” 　　此言一出，燕寂和董胖虽有不信，但还是越发大力地搓洗起来，力求让大狗露出原本颜色。 　　…… 　　良久过后，黑狗被彻底洗白……啊不对，是洗金。 　　原来黑狗是金色的啊。 　　金狗毛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容潇施了个速干法术，吹干金狗身上的毛，又替它梳理好长长的毛发。 　　金狗毛发被理顺后，看着威风凛凛，因为毛发蓬松起来，也显胖许多，没有初见时看起来那么皮包骨头了。 　　仔细一瞧，这金狗不止浑身上下的毛发是金色，连眼睫毛都是浅浅的金色，，乖巧地站着时很是优雅。 　　和先前黑乎乎的模样相比，简直是换了一条狗！ 　　金狗也很享受自己现在的模样，摇头晃脑地在屋子里小跑着，动作欢快。 第66章 金金的身价 　　它除了瘦一点，基本上没有其他的问题，原本粘在它毛发上的血污也并不属于它本狗，洗干净后就掉了。 　　三鬼又给它找来几件小谷芋去年的，穿不上了的旧衣服，搭成一个圆形柔软的狗窝。 　　金狗聪明，还不等众鬼招呼自己，便自觉地跳进了属于自己的窝里，高高兴兴地翻了个身，闭上眼睛躺着不再动弹了。 　　一副怡然自得，完全不认生的状态。 　　让众鬼忍不住感叹，不愧是小芋头想养的狗，还真和小芋头有几分相似，都是一样的不让人操心，自觉懂事。 　　感叹完，众鬼见金狗不再动弹，身躯平缓地起伏着，应该是熟睡了，便也不再说话，各自回到房间内。 　　第二日清晨，小谷芋起床洗漱，揉揉眼眸睡眼惺忪地飘着出了房间门，走到客厅拿起自己的脸盆，牙刷和小毛巾，正准备出房间门。 　　然而脚刚跨出客厅，便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觉得自己大概是还没睡醒，不然自己昨天带回来的，黑得几乎能和黑夜融为一体的大黑狗，怎么会变成一只金狗呢！ 　　他定睛朝墙角的狗窝看过去，只见里面是一只金色的大狗狗，它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耷拉在脑袋两边，看上去温柔又典雅。 　　浑身的毛发柔软又整齐，像是狗里的绅士般，支着前爪，坐在窝里，一双金灿灿的眼眸几乎眨也不眨地跟随着小谷芋，这会儿见他看向自己，连忙拼命地摇起蓬松的大尾巴来，还掉下了几根尾巴毛。 　　小谷芋顿时睡意全无，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以迅猛的速度跑进了厨房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不淡定：“爸爸，我带回来的狗狗变色了！它它它……它变成了金色！” 　　小孩气都还没喘匀，便马不停蹄地开口。 　　却是听得董胖忍不住笑出声来，摇头道：“它本来就是金色的，昨天洗干净后就是金色了。” 　　小谷芋一时间惊呆了，愣愣地睁大眼眸。 　　那，该是有多脏，才会看起来完全像是只黑狗啊。 　　震惊完，小谷芋心中暗暗想，今天就把这个消息分享给其他小伙伴们知道，让他们也震惊一下！ 　　果果和小橙子一定会惊呆的。 　　想了想两只小伙伴被自己惊呆的样子，小谷芋心中平静多了，洗漱完毕再次回到客厅。 　　而金狗这会儿也已经睡醒了，开始再客厅里小跑踱步，跑到一半，骤然瞧见小谷芋从屋外走进来，他连忙飞扑到小谷芋身前，绕着他转着圈圈，尾巴像是直升机桨一样摇着，让人怀疑它要是转得再快一些，说不定能让自己变成一条飞狗。 　　小谷芋有些招架不住金狗十分自来熟的热情，只好缓慢地伸出手去，摸摸大狗的脑袋，希望它能够淡定下来。 　　然而事与愿违，小谷芋一摸它的脑袋，它蹦跶得越发欢快了，活像是不知疲倦的永动机，不住地用自己硕大的身体蹭着小谷芋。 　　小谷芋被蹭了一身的毛毛，有些无奈地摸摸金狗：“狗狗乖，我要去吃饭啦，你先自己玩一会吧。” 　　他本以为自己说这话应该也没什么用，但金狗却是真的听懂了他说的话般，当即不再黏着小谷芋了，只是离开小谷芋的时候，背影莫名看上去有些落寞，毛绒绒的大尾巴也是耷拉着的。 　　不多时，董胖做好了早饭，端上了桌，又看看一旁不住朝自己摇着尾巴的大金狗，从桌上拿了个皮薄馅多的肉包子喂给它。 　　家里的地上还算干净，董胖便直接把包子往大金狗面前的地上扔，谁料着金狗见状，却是条件反射一般地从地上腾空跳起，一口将那馅料充足的大肉包叼在嘴里。 　　董胖看看左右的鬼：“你们刚才看到了吗，它居然会跳起来接包子呢！” 　　容潇燕寂都坐在董胖的两侧，并未看到这一幕，唯有坐在董胖对面的文鸳看见了，点点头：“瞧见了，这大狗好似经过训练般，像从前那些卖艺杂耍人养的狗。” 　　董胖便又拿了一个肉包，当着众鬼和小谷芋的面抛过去。 　　金狗又高高地跳起来接，动作十分利落地将包子叼在口中。 　　它接下包子，意识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颇为自得地抬高了脑袋，朝着大家“汪”了一声。 　　“狗狗好厉害！”小谷芋第一个给金狗捧场。 　　金狗便又高兴地“汪”了一声，小小地跳跃一下，向众人展示自己的本领。 　　董胖想起这狗蓬松的毛发下还是瘦骨嶙峋的身体，有些心疼：“好啦，不要跳了，过来，我再喂你吃点别的。” 　　金狗便乖乖地走到了董胖身边，等待他投喂。 　　董胖又拿了些食物喂给金狗，而后抬起头道：“咱们还没给它取个名字呢，小芋头，你觉得叫它什么好？” 　　听闻此言，小谷芋停下了剥鸡蛋的手，认认真真地看看金狗：“叫它金金好不好？” 　　这名字没什么创意，但很快就得到了全家一致通过。 　　毕竟是小谷芋取的名字，他的爸爸妈妈哥哥奶奶能不捧场吗！ 　　自然是高高兴兴地夸了小谷芋一通，说他名字取得好，很贴切啦。 　　金金好似也很快就认清了这个家的局势，知道这家里到底是谁说了算，高高兴兴地摇起尾巴来，回应小谷芋给自己取的名字。 　　饭桌上是一派温馨祥和的景象，不多时，小谷芋吃完了饭，背上小书包，被董胖牵着小手往院子外走。 　　刚走到院子里，金金就“汪汪汪”地叫着冲了上来，似乎是想跟着小谷芋他们一起出门。 　　但是老师说过了，不可以偷偷带宠物去学校。 　　小谷芋有些失落地摸摸金金的脑袋：“我要去学校啦，金金就在家等我回来好不好，晚上我就能回来啦！” 　　金金是一只精通人性的大狗狗，听完小谷芋说的话后就不再纠缠了，乖乖地站在庭院里目送小谷芋和董胖离开。 　　小谷芋和董胖走在去上学的路上，路过杂货铺时，小谷芋拉拉董胖的衣袖，“爸爸，现在还有时间，我能去店里给金金买一个吃饭的碗吗？” 　　董胖被小孩这一提醒，想起自己本来也是有这打算的，“当然可以，不过买一个不够，要买两个，金金一个喝水用，一个吃饭用。” 　　小谷芋佩服地点点头，觉得爸爸好厉害，想得就是比自己周到多了。 　　父子俩一起进了杂货店，不多时，便从一个系列的，绘着小狗图片的碗中挑出两只来，分别是一个大大的汤盆和一只深盘，方便金金用来喝水和吃饭。 　　董胖付过钱，小谷芋自觉地拉开小书包拉链，“爸爸，盘子放在我这里吧。” 　　他知道董胖一会还要走很久的路才能到工作的地方，拿着碗盘不方便。 　　董胖抓着塑料袋，没有松手：“有点重。” 　　小谷芋拍拍小胸脯打包票：“我是小男子汉，我可以哒！” 　　董胖最舍不得拒绝小谷芋了，很快就败下阵来，老老实实将碗盘放进小谷芋的小书包里，末了还一脸担忧地盯着小谷芋看，生怕他承受不住这重量。 　　一直看到了小谷芋稳稳当当地走进幼儿园里才收回目光。 　　…… 　　晚上，照旧是燕寂来接小谷芋回家，一人一崽走在回家路上，刚走到通往家的那条路上，就瞧见了站在大樟树下，威风凛凛的金金，金金似乎是站在大樟树下等小谷芋回家，刚见到他，便撒欢地跑上来，摇尾巴蹭蹭，热情地不行。 　　小谷芋顺势抱住这一大坨的毛绒绒，快乐揉搓。 　　而金金竟也真的像只毛绒玩具那样乖乖地站着，一动不动，任由小谷芋抚摸自己。 　　小谷芋摸了好一会，有时候撸狗的姿势也不太对，但金金是只好脾气的狗狗，一点儿都不恼，仍旧乖乖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过了一会儿，小谷芋抱够了大狗狗，想起身后小书包里传来的重量，“金金，书包里有东西是买给你的哦。” 　　金金闻言，站直了身体，抖抖毛，让有些蜷曲的毛发重新舒展开来，跟着小谷芋和燕寂一起走进客厅里。 　　刚走进客厅，小谷芋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书包拉链，小心翼翼拿出里面的瓷碗瓷盘，放在了金金的窝边上，然后又往瓷碗里倒了一些清水，向金金介绍道：“金金，以后这个就是你的饭碗和水碗啦。” 　　金金“嗷呜”一声，仿佛回应小谷芋的话一般。 　　之后便将脑袋埋进水碗里，滋滋滋地舔起清水来。 　　舔完了清水，金金开心地绕着小谷芋转了一圈，然后倒在地上露出自己的肚皮来，引诱小谷芋。 　　小谷芋还小，哪里抵御得了毛绒绒的诱惑，当即就沦陷了，蹲在地上吸起狗来。 　　金金肚皮上的毛发柔软而温热，像是个硕大的热水袋，在十二月的降温天气里简直是开挂一般的存在，小谷芋摸了好久，小手变得热乎乎的，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手，转而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写今天的作业。 　　然而小谷芋刚打开今天的作业本，金金便又凑了过来。 　　小谷芋以为它还想和自己玩耍，义正言辞地拒绝道：“要先做完作业才可以玩，我现在还没有做作业，不能陪你一起玩啦。” 　　他一向是个有原则的崽崽。 　　金金闻言，却仍是没有走，反倒安安静静地在小谷芋腿边趴了下来，暖和柔软的身体贴着小谷芋的小腿。 　　不像是在求玩耍，倒像是……帮他暖脚似的。 　　小谷芋不禁有点发愣，伸出手去，想摸摸金金的脑袋，却被金金有些“嫌弃”地错开，一副没有写完作业，不许摸我的坚贞模样。 　　小谷芋便也不再伸手去摸狗了，认认真真地做起了自己的作业，或许是因为今天双腿格外暖和，血液流通快，小谷芋今天做作业的速度都快了起来。 　　做着做着，就忘记了脚边金金的存在，直到做完了作业后，小谷芋才想起金金还在自己腿边上。 　　他顺势低下头，去查看金金现在在做什么，只见这条大狗狗十分尽职尽责地将身体围成一个圈，首尾相接地圈着自己的小腿，一双金色的眼眸紧闭着，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睡熟了。 　　小谷芋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小腿从金金的包围中抽出来，唯恐自己一不小心，弄醒了金金。 　　…… 　　夜晚，吃过饭后，老王如同上班打卡一般地准时，来到小谷芋家里看电视。 　　是的，今天就不去看戏了，连看/吃了两天，大家都有点疲乏了。 　　老王刚走进董胖家的客厅，看到金金，便皱起了眉，奇怪道：“昨天捡回来的不是条黑狗吗？怎么黄了？” 　　众鬼便只好又解释了一遍金金本来就是金的，它就是脏而已。 　　老王这才淡定一些，作为客厅里最有见识的人，他绕着金金走了一圈，而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金金好像不是一般的狗……品种看着不太一样，不过让我说，我也说不上来，要不你们用手机查查看？” 　　众鬼其实也早就觉得金金和其他狗长得不一样了，其他狗都是短毛竖着耳朵，而金金却是长毛耷拉着耳朵，毛的颜色也不是常见的颜色。 　　听老王这一提，燕寂便拿起手机来，输入金金的样貌特征百度。 　　很快的，百度中就跳出了一些和金金模样相似的狗狗图片。 　　根据百度百科显示，金金是一种名叫金毛的狗，性情温顺。 　　燕寂又往下拉了拉屏幕，觉得百科说得还是挺准的，便边看边读给大家听。 　　读到最后一句，燕寂微愣，而后才道：“市面上的金毛犬价格一般在1000-3000左右。” 　　众鬼闻言，纷纷露出惊愕的目光。 　　小谷芋，也惊呆了。 　　金金居然要这么贵吗！ 第67章 哥哥赚钱啦 　　没有见过世面的鬼和人当即朝金金看去，想看看金金到底是贵在哪儿了。 　　金金感受到大家灼热的目光，昂首挺胸地站直了，接受大家的目光检阅，一副为自己的价格骄傲的模样。 　　老王见它这模样，失笑道：“金金可真聪明啊，能听懂我们的话呢。” 　　金金听闻此言，当即“嗷呜呜”地叫了一声，大意是接受了老王的夸赞，并对他说自己聪明这话表达了高度认同。 　　如此有灵性的模样惹得一向对狗没什么好感的老王都不免心生喜爱，抚摸金金的狗头。 　　就这样，金金俘获了一群人和鬼的喜爱，成为了这个小家庭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地位也是水涨床高，毕竟谁不喜欢一只黏人又听话的大狗勾呢！ 　　如此平静地过了一段时间，到了一月份，小谷芋的幼儿园开始放寒假，小谷芋天天在家后，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他发现一向温柔有礼的哥哥最近总是魂不守舍，时常盯着手机屏幕看得出神，有时候还会看着看着突然笑起来，又或者是拉下脸，神色不悦。 　　小谷芋一开始还以为哥哥是在看什么电视剧，但偶然一次，他看清了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屏幕上的是密密麻麻的字，并不是什么电视。 　　小谷芋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凑在哥哥的身边，在哥哥嘴角挂上清浅笑意的时候开口询问：“哥哥，你在看什么呀？” 　　燕寂闻言，快速将手机屏幕按灭了，清俊的脸上是一闪而过的惊慌：“没什么……哥哥只是看到好笑的东西。” 　　这表现显然是更不对劲了，但哥哥不愿意说，小谷芋也不是那种会去窥探大人隐私的崽崽，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现在不只是小谷芋，全家鬼都觉得燕寂不对劲了。 　　大家纷纷私下询问燕寂。 　　董胖：“燕兄弟，你是网恋了吗？” 　　他先前也见过有工友和燕寂差不多症状，后来被告知那工友是和一个“卖茶女”网恋了，每天搬砖挣的钱，一毛不剩地都给了那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卖茶女”。 　　最后实在掏不出钱了，就被删了。 　　董胖倒不是怕燕寂被骗钱，毕竟燕寂也没钱被人骗。只是燕寂生得英俊，骗子馋他身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于此事，容潇有另外的猜测，她觉得董胖说的“卖茶女”段位不够，还骗不到燕寂，说不定是更厉害一些的pua大师，将燕寂pua得时而开心时而郁闷。 　　是的，容潇最近看到了一些关于pua有多恐怖的视频。 　　最后，便是文鸳了，她没有什么获取信息的渠道，说不出“卖茶女”和“pua”这种当下的社会热点话题，于是她合理推断燕寂说不定是受了什么刺激，失心疯了…… 　　三鬼互相核对对方所想，只觉得一个比一个恐怖，和燕寂摊牌，问他到底遇到了什么难题这件事情已经刻不容缓。 　　于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三鬼和小谷芋一起将正对着手机屏幕发笑的燕寂团团围住，目光中满是审视之意。 　　燕寂骤然被围，嘴角的笑意尴尬地僵住：“你……你们这是干什么？” 　　望向燕寂的四道目光中满是哀痛，仿佛他已经药石无医。 　　燕寂：“？” 　　三鬼互相推攘着对方，企图让对方先开口打破这尴尬的寂静。 　　然而愣是没有一个人开口，最近竟然还是最小的小谷芋最争气，他走近燕寂，扯扯他衣袖：“哥哥，你最近有点怪怪的，大家都很担心你……我也很担心你。” 　　小孩语气虽然童稚，但言语中的关切之意却丝毫不假。 　　被小谷芋用湿漉漉的眼眸看着，燕寂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便顺势将小谷芋抱起来，放在腿上，叹了口气，“是我不对，不该让你们担心的。真说起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最近只是——” 　　三鬼和小谷芋神色同时紧绷起来，生怕他说出些什么骇人的话来。 　　“——只是在做短视频，你们看到我表情不对，都是因为我在看观众的最新评论。”燕寂语气中带着些无奈，老实坦白。 　　董胖：“就这？” 　　容潇：“害，我还以为你被pua了。” 　　文鸳：“什么，不是失心疯啊。” 　　三鬼的语气中竟然还有一丝遗憾。 　　燕寂：“？？？” 　　这，倒也不必。 　　三鬼遗憾完毕，又开始问起其他的东西来，燕寂便也一一作答。 　　比如签约身份证是问老王借的，和粉丝们说的是自己是老王的孙子，还未成年，以及最近视频数据还不错，最新的视频破了十万播放量，粉丝数也达到一万人了。 　　至于视频的内容，自然就是燕寂擅长的科举和毛笔字了。 　　燕寂一开始，发的都是些正经向的科普内容，比如科举要经过什么什么样的流程啊之类的，但因为过于正经，即便是视频内容质量很高，也没有什么观众愿意看。 　　如此又发了几个视频，燕寂意识到上了热门的视频大多视频标题就取得十分有噱头，引人好奇，于是燕寂依葫芦画瓢，也取了一个类似的，也就是燕寂迄今为止成绩最好的一个视频。 　　视频标题是：如果穿越到古代，教你一招搞定科举走上人生巅峰！ 　　这个视频一经发出，便惹来了不少观众的目光，许多观众原本都以为只是噱头，点进视频也只是来看热闹的，谁晓得这个up主竟然真的如此硬核，当场就给分析了好几篇状元的范文，给观众们划了重点。 　　还十分到位地自己模仿了一篇，写得那叫一个辞藻优美字体俊秀，惹得观众们惊为天人，纷纷感叹大佬牛逼。 　　当然，得到好评的时候，自然也免不了有些恶意差评，说他装逼，写的文章狗屁不通全是词藻堆砌的，俨然是一副比燕寂这个状元郎本人更懂科举的模样。 　　这也就是燕寂最近面部表情比较丰富的原因了。 　　燕寂还将自己最近的收入也和众鬼说了说，大约有个小一千块钱，虽然钱不多，但燕寂还是很满足的，毕竟他没有什么其他的特长，能靠自己的学识赚点钱已经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燕寂顿了顿，又问容潇和文鸳，想不想也拍点视频赚钱。他其实早就想说这件事了，只是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便拖到了现在。 　　容潇和文鸳对于能赚钱的事情自然不会拒绝的，当即询问起燕寂该怎么拍摄视频，拍些什么内容。 　　燕寂入场比较早，这会儿已经是熟练工，当即道：“容姑娘可以拍一些弹古琴的视频，想来能引来不少爱好音乐的观众，文鸳的雕刻技艺厉害，也不怕没有观众捧场，到时候赚了钱，按照各自的视频播放量分就是了。” 　　他早已经将一切都计划好，这会儿说起来也是井井有条的。 　　小谷芋见状也想帮忙，举起小手来：“哥哥，那我呢，我能做点什么吗？” 　　燕寂摸摸小孩的脑袋：“小芋头就负责好好学习，赚钱的事情对你来说还太早。” 　　小谷芋便乖乖地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而一旁，没有才艺的董胖十分有自知之明，选择了沉默：“……” 　　第二日，燕寂便给容潇和文鸳各自拍了展示她们技艺的视频，传到账号上去。 　　两个视频几乎是同时通过审核发出的，但文鸳的视频播放量很快就比燕寂和容潇的高出了一大截。 　　毕竟燕寂和容潇的视频都属于是比较含蓄的牛逼，一般不了解的人就看不出来到底多牛，文鸳的视频就不一样了，那是雅俗共赏，肉眼可见的牛！ 　　视频中一双苍老的手拿着刻刀，不用思索便能光速将一块烂木头雕刻成十分精致的木雕，看得观众们卧槽连连，惊叹不已。 　　就这样，经过一段时间的经营，这个账号便成了三鬼炫技赚钱的平台。 　　三鬼靠着发视频，一个月倒也能赚个三四千元，又是一门进项。 　　因为账号签约用的是老王的身份证，所以大家偶尔也带着老王一起玩，一起拍摄视频，让老王跟着学技术什么的，赚到了钱也会分一半给老王。 　　如此一来，老王的生活好了不少，甚至都舍得买一些爱吃的糕点存在家里，没事的时候吃上一两块了。 　　…… 　　又是一年除夕夜，今年的大家都是有事业的人/鬼了，掏钱给小芋头包红包是一点都不含糊的，甚至还内卷了起来。 　　你包一百块，那我就包两百块！ 　　十分地豪横。 　　就这样，吃完了年夜饭后，小谷芋的口袋里被红包塞得鼓鼓囊囊，他谢过各位家长，羞涩地跑进房间里，拿出自己准备了许久的礼物。 　　是一个个的小木雕，虽然工艺还粗糙，但各位家长的样貌特征都很明显，一下便能区分出哪个木雕对应着哪个家长。 　　小谷芋为了雕刻出这些木雕，已经赶工了好几天，白嫩的小手上也多了几道被刻刀划破留下的血痕，心疼得众位家长们好一通难受。 　　其中最为难受的就是文鸳了，她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当初提出教小谷芋雕刻了。 　　而事实上，文鸳刚学雕刻的时候，受的伤可比小谷芋多得多，有几次刻刀甚至扎到了骨头，她也没说过我不学了这样的话。 　　但现在，小谷芋只是划破了手，她就看不下去，心疼崽了。 　　看来不止人类的本质是双标，厉鬼的本质也是双标。 　　众家长们和老王开开心心地接过代表着自己的木雕，放在指尖上仔细端详着，脸上都带了笑意。 　　金金在一旁“呜呜呜”地叫着，仿佛在控诉怎么没有自己这只可爱狗勾的份。 　　小谷芋自然没有忘记金金的份，他从身后拿出一根黑色皮绳，皮绳上挂着mini版本的金金木雕，走到金金面前将木雕挂在它毛绒绒的脖颈上。 　　金金得了小主人的礼物，摇头晃尾地炫耀起自己的礼物来。 　　燕寂见状，开口道：“要不我们拍个视频纪念一下吧？” 　　大家没有什么异议，毕竟平时也没有少拍视频，早就习惯了。 　　燕寂调整好手机的角度，并不将众人的脸拍摄进画面里，只是单纯地拍摄桌子上的年夜饭和小谷芋送给大家的礼物，以及正在一旁傻乐呵的金金。 　　燕寂有心拍摄一下金金脖子上的木雕，招呼道：“金金，过来。” 　　金金当即朝着镜头奔跑而来，它现在毛发蓬松柔滑，身姿矫健，看不出一点儿当初被饿到脱形的模样。 　　经过小谷芋家一段时间的精心喂养，它现在是只顶健康的狗狗了！ 　　燕寂灵光一闪，没有伸手去摸金金脖颈上的木雕，转而问：“金金，新的一年旺不旺？” 　　金金十分配合，嘹亮开嗓：“汪汪汪！” 　　叫得简直要比窗外喧嚣的鞭炮声还响，十分喜庆。 　　当晚，燕寂把视频稍加剪辑，放上了账号。 　　他本来只是将这个视频当做是分享生活日常，并不觉得会火，没想到，偏偏就是这个视频，直接登上了三鬼努力很久，也没登上的当日热门第一。 　　而金金更是因为那声“汪汪汪”，成为了观众心里的宝，被无数爱毛绒绒人士在评论区里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68章 手抄报事件 　　新年视频的播放量乘着过年流量的高峰，最终突破了百万播放的大关。 　　金金也因此被一家做狗狗玩具的厂家注意到，找上门来。 　　当天是初六，燕寂正看着视频的新增评论，忽的收到了一条私信。 　　对面是个热情活泼的女孩子，上来就介绍了自己是厂商的推广，想让金金展示自己家的狗狗玩具，并且还说了她那边大概能给到的推广价格。 　　这位推广小姐姐十分有诚意，还主动提出了产品可以先试用，如果不满意的话可以不推。 　　燕寂觉得对方态度不错，便也没有拒绝。 　　他最近上网上多了，知道现在的快递十分便捷，只要几天，管他是天南海北的，快递都能寄到。 　　燕寂给推广发了自家的地址，而后便开始等待快递。 　　终于在第四天时收到了镇上快递代收站点的短信，提示他凭借取货码取件。 　　因为村庄里过于偏僻，路况也不好，快递是不给送到村里的，只放在镇上的代收点。 　　于是当天，燕寂便带着小孩去了快递站点。 　　小谷芋还疑惑：“哥哥，我们去做什么呀？” 　　燕寂：“取快递。” 　　“快递是什么？” 　　燕寂用尽量简单的语言解释：“就是一个很方便的东西，可以把很远很远的地方的东西寄到我们这里来。” 　　小谷芋听完后，眼神中带着惊叹，“哇，快递好厉害啊。” 　　小谷芋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快递站点里负责取件的姐姐，很是敬佩。 　　燕寂不知道小孩脑补了些什么，浅笑着摇头。 　　拿快递的人不少，大家自觉地排起了队伍，过了一段时间，终于排到了燕寂，他将手机上的取件码递过去给对方看。 　　快递站点的工作人员只看了一眼，便飞快地走到了相应的架子旁，拿出燕寂的快递送到燕寂手边。 　　“谢谢。”燕寂接过快递。 　　跟在他身边的小谷芋见状也大声地说：“姐姐好厉害，姐姐送快递辛苦了！” 　　工作人员看小谷芋长得可爱，人又懂事，笑着回答：“不辛苦，小朋友真乖。” 　　小谷芋跟着燕寂走出了快递驿站一段距离，仍是不住地回头向后看，眼眸里闪着blingbling的光芒。 　　燕寂回过头看了好几次，也没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终于忍不住问：“小芋头，你在看什么呀？” 　　小谷芋：“看刚才的姐姐！” 　　燕寂：“？” 　　小谷芋接收到哥哥的疑问，揣着小手手认认真真的说：“我觉得姐姐好厉害，她一天要走很多很多路，才能把很远很远的地方的东西拿到我们这里吧。她……她就像孙悟空！” 　　小谷芋最近在家里看了西游记，最喜欢的就是能够腾云驾雾，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的孙悟空了。 　　今天骤然知道快递这件事，小谷芋霎时间就把小姐姐当成了像孙悟空一样厉害的人物，因为他们都一天能走好多路！ 　　燕寂：“……” 　　果然是小孩子，思维真是天马行空。 　　不过毕竟还是小孩子嘛，有一点奇思妙想也很正常，燕寂没打算戳破这个美好的误会，反正小芋头长大一些就会发现事情的真相，也没有什么影响。 　　带着快递回到家中，众鬼密密麻麻地围了上来，将燕寂小谷芋和快递围在其中。 　　听燕寂讲了这快递是从很远的地方运过来的，众鬼纷纷啧啧称奇，惊叹于现代运输业的便捷。 　　拆开黄色纸壳包装，里头是一个狗狗飞盘，看过说明书，燕寂试着丢了一下，刚丢出去，金金便身手敏捷地将飞盘完美叼在嘴里，十分配合。 　　燕寂又研究了一下飞盘的材质和做工，觉得各方面都不错，便接下了这个推广，研究了一下具体的拍摄方案。最终由推广小姐姐定下一个版本执行。 　　这个版本基本上就是，狗狗精力旺盛爱拆家，让它玩玩飞盘发泄一下无处安放的精力，就不会再拆家了。 　　金金并不是那种爱拆家的狗，拍起前面这段内容来颇有点风评被害的味道，但金金还是十分配合，燕寂让它咬旧衣服就咬旧衣服，让它推倒椅子就推倒椅子，将一只恶霸狗狗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而后叼起飞盘来更是得心应爪，因为金金的敬业精神，推广视频很快得以完成，并且通过了甲方的审核，上传平台。 　　金金就此成为了全家第一个靠视频恰到饭的狗，赚了一笔不小的收入。 　　因为这次带货效果不错，后来陆续还有些其他的厂家求合作，燕寂试验过质量后觉得不太过关就推了。 　　对于推广这件事情，燕寂还是比较谨慎的，始终保持着宁缺毋滥的态度。 　　账号就这样稳扎稳打地发展着，后来也渐渐小有水花，还获得了十万粉丝的小奖牌。 　　时间光速流转，又是一年夏季，小谷芋成功地升入了小花花幼儿园的大班，同学还是那些同学，只是大家都长了一岁，小谷芋如今已经是六岁的小崽崽了。 　　大班和中班小班除了年纪，自然也有其他的不同，比如哭声。 　　开学第一天，小班的哭声简直是此起彼伏，根本停不下来，中班就不多了，只偶尔一两个，至于大班，更是全员没有在哭的。 　　毕竟他们中的大多数小朋友已经上了两年学，适应了上学这件事情。 　　并且也在班级里交到了好朋友，要开学了期待见到自己的小伙伴还来不及，哪里会哭呢。 　　小谷芋和小橙子果果坐在一起，讨论着自己暑假都做了些什么，小橙子暑假似乎是吃得很不错，脸蛋胖了一圈，至于果果，她基本上没怎么出门，都是在家里看动画片，白了不止一个度。 　　小谷芋的暑假生活则过得很充实，他学了两门手艺，还跟着哥哥练习毛笔字，俨然和大城市连轴转上辅导班的孩子也没什么两样。 　　非要说的话，也是有区别的：给小谷芋上辅导班的老师更加大牌，都是专业的大师级别。 　　大一班的班主任李老师站在讲台上，戴着一副全新的玳瑁色眼镜，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招呼小朋友们安静下来，听自己说话。 　　…… 　　大一班上学的第一天，李老师布置了一份亲子作业，让家长带领着小朋友做一份主题为“我们一家人”的手抄报，并且给小朋友们发了专门的手抄报用纸。 　　小谷芋回到家后，便和家长们说了一下这份作业，家长们都十分地激动自己可以参与进小谷芋的作业里，有些紧张地搓着手。 　　其中最紧张的就要数董胖和老王了，他们两个不会画画，认识的字也有限，很怕自己会给小孩丢人，便干脆道：“小芋头，这作业爸爸/叔叔就不做了吧，让你妈妈哥哥还有奶奶和你一起完成吧？” 　　小谷芋连忙拉住了爸爸和王叔叔的手：“李老师说过啦，要大家一起完成的，金金也是家里的人……狗，金金都要做的！” 　　金金听到小主人cue自己，“汪汪汪”地嚎叫几声。 　　董胖和老王见状，便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毕竟金金都这么踊跃参加，他们也没道理拒绝不是。 　　就在众人还在犹豫这手抄报该怎么做的时候，容潇端着一盆红彤彤的颜料走了过来。 　　“大家各自按一个手印在纸上，不就是咱们一家人了吗？”容潇显然也想到了家里还有不会写字的，故而另辟蹊径，想出了这个办法来。 　　办法倒真是个好办法，大家依次将手放进红色颜料里，然后在雪白的纸上印下自己的手印。 　　鉴于金金自己做完这系列的操作大概率有点难，金金是被老王抱起来按上爪印子的。 　　就这样，白纸上横斜地摆着四鬼一人一崽一狗的手印，显然是一副完整的一家人了。 　　燕寂想了想，拿出毛笔递给小谷芋，蘸了些红颜料，让他写上“一家人”的标题。 　　小谷芋写完标题，便跟着其他家长一起去洗手上的颜料，洗完了颜料，便直接将放在桌上的手抄报卷好，放进小书包里。 　　他完全没有想过，过了好几分钟，手抄报上的红色颜料竟然还没干透，而且还在书包里流出了诡异的形状…… 　　第二天早晨，显得略有些疲惫的李老师来到教室，让小朋友们将手抄报交上去。 　　小朋友们纷纷拿出自己的手抄报，小橙子很是勤快，包揽了去上交手抄报的工作，接过小谷芋和果果卷成卷的手抄报，和自己的叠在一起交给李老师。 　　他摊平手抄报的时候瞥到一眼小谷芋的手抄报，走回来后忍不住对小谷芋感叹：“小芋头，你的作业好酷啊，好有特色！” 　　小谷芋觉得自己的作业确实有特色，便笑着点点头，谢谢小橙子的夸赞。 　　浑然不觉自己和小橙子说的完全不是一件事情。 　　当晚，教职工宿舍内。 　　李老师所住的宿舍在幼儿园外的一栋破旧老楼内，楼道里黑得惊人还没有灯。 　　李老师曾想自己出钱装盏灯，但又不知道这事该找谁说，便一直搁置下来。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房间，随手将小朋友们交的手抄报作业放在书桌上，而后进了厕所收拾了一番。 　　洗脸刷牙结束，屋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李老师点亮了屋里的灯，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屋里的灯是十分昏暗的橘黄色，不够明亮，但自己换灯泡也实在麻烦，李老师便一直没下手。 　　他调整了一下方向，将手抄报正对着灯，开始批阅这份亲子作业，他有心从中挑出一些优秀的，挂在教室里当做装饰。 　　才看了一两张，就听见灯咔嚓咔嚓晃了两下，一明一暗地闪烁着。 　　李老师一下子就有点发毛了，他昨天看了个恐怖片，开头就是这样的场景，但他还是竭力劝说自己，恐怖片都是假的，这灯……应该就是接触不良吧？ 　　就在他打算起身近距离看看灯泡的状况的时候，一旁的窗户忽然传来玻璃被敲击的声音。 　　李老师往前走的脚步瞬间就顿住了，他他他……他记得他的宿舍是在二楼啊！！！！ 　　而且……总觉得今天的玻璃不太对劲，好像有一片黑乎乎的影子贴在上面。 　　李老师越想越害怕，脑海里闪过无数恐怖情节，虽然努力地安慰自己世界上没有那种东西，但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就在李老师鼓足勇气走到窗边，打算看看窗外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窗户外再次传来无比剧烈的拍打声。 　　李老师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勇气瞬间就消失殆尽，他嗷地一声往床上跑，跑过书桌时还不小心将桌上的手抄报带到了地上。 　　只见散落在他面前的其中一张手抄报上，印着许多血掌印，还有猩红血珠沿着掌印滴落而下，仿佛是有他看不见的厉鬼刚从这白纸上爬过一般。 　　李老师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惊叫。 第69章 他是周清闲 　　数分钟后，宿舍的大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是连贯的敲门声，紧跟着一道关切的声音：“李老师？你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吧？” 　　李老师听出了外面是同事张老师的声音。张老师是幼儿园里的体育老师，平时热爱运动，弘二头肌相当发达，李老师每次站在这个肌肉猛男身边，都觉得颇有安全感。 　　“你……你是人是鬼？”李老师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上下嘴皮子控制不住地颤抖，惊慌地发问。 　　门外的张老师显然是没想到李老师会问出这么个问题，停顿了许久，才开口道：“你半个月前长了痔疮，是我陪你去药房买的药，还有你大学的时候暗恋隔壁系的校花，人家结婚那天你喝了八——” 　　李老师仿佛被火点着了屁股，慌忙从床上跳起来开门，把屋外毫不留情曝光自己黑历史的恶魔迎进屋：“好了可以了，我知道你不是鬼了，你再说下去我明天就可以收拾收拾辞职了。” 　　比起被鬼抓走，李老师更害怕自己得了痔疮的事，还有失恋后买醉，结果喝到了假酒，喝了八瓶都没醉的糗事被楼上楼下的女同事知道。 　　李老师刚打开门，就见外头的张老师左手菜刀右手折凳，俨然是一副要干架的模样，又被吓了一大跳。 　　张老师见李老师没出什么事，也没有被胁迫的痕迹，没好气地说：“你刚才叫啥呢，我还以为是有贼进你家门了，怕你出事，抄上家伙就来了。” 　　李老师指了指不停闪烁的灯，俊秀的脸上写满神神叨叨：“我……我家不干净，灯闪个不停不说，还有东西拍我窗户，我还在纸上看到了那东西的手印！” 　　张老师有被无语到，毫不留情地拆穿李老师：“……又半夜看鬼片了是吧。” 　　李老师据理力争：“这次真不是我心理作用，是真的闹鬼。” 　　张老师冷笑一声，走进李老师的卧室里，一把打开窗户，指着长到他窗户边上，被风吹得时不时拍打到他房间玻璃的树枝问：“这就是你说的鬼？” 　　李老师见状松了口气，语气讪讪：“……原来是树枝啊。” 　　张老师作势拍他一巴掌：“这灯都这样了，还不快去买个灯泡来，我给你把灯泡换了。” 　　李老师：“这灯泡？” 　　“接触不良。”张老师翻了个大白眼，“你真以为鬼这么闲，没事干来调戏你个要啥没啥的穷鬼啊。” 　　李老师：“……”有被扎心到。 　　或许是因为被“穷鬼”二字伤害到，李老师一时间都不怕走黑漆漆的楼道了，很快就从楼下小卖铺里买了个张老师指定的高瓦数灯泡回来。 　　张老师好人做到底，踩着自己带过来的折凳给李老师换上了灯泡，这灯泡瓦数高，照得屋子里亮如白昼，看不到半点阴影。 　　李老师正要感谢张老师，就见张老师面带嘲讽，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那张“血手印”，嗤笑一声把手抄报拍在李老师怀里：“一张手抄报就把你吓成这样了，你这可太虚了。” 　　张老师做完了好事，开了嘲讽，不带走一片云彩，啊不对，带走了自己带来的折凳和菜刀离开了。 　　李老师低下头，查看对方拍到自己怀里的手抄报。 　　只见上面赫然不是什么流动着的鲜血，只是用红颜料按的手印，没晾干后就竖着放了，导致颜料再次流动，才会看起来像是新鲜的血手印一样。 　　李老师觉得很淦：“……” 　　现在的家长可真是的，非用红色按手印，多换几个颜色不行吗？ 　　姓张那小子明天肯定就把这事宣传得整个幼儿园都知道了！ 　　他的一世英名啊！ 　　李老师悲痛万分地打开了手机，点进“大一班家长群”内，十分高情商地发了一条群公告： 　　请家长们注意一下，以后的亲子作业尽量以营造温馨氛围为主，色彩可以大胆鲜艳一些哈。 　　公告刚发布，这幅手抄报的创造者——小谷芋的家长便回复了一个收到。 　　态度坦然万分，丝毫没有怀疑李老师所说的“不温馨，不鲜艳”的手抄报是自己家的作品。 　　毕竟她家的手抄报主打色可是好看的大红色，哪里不鲜艳啦？ 　　印的更是一家人的手印，哪里不温馨啦？ 　　分明完美契合题目啊这是！ 　　翌日，李老师带着自己挑选好的优秀作品来到了教室内，一一做了表扬，然后将优秀作品粘贴在了教室后面的展示墙上。 　　至于小谷芋的这幅，李老师还是很欣赏这份创意的，他私底下找到小谷芋，给了他一张新的手抄报纸，让他将手印换成更加绚烂的颜色后重新交上来，再张贴到展示墙上。 　　小谷芋对于自家的亲子作业可以被展示很是开心，也不纠结要换手掌印颜色的问题，开开心心地带了白纸回到家中说了这事。 　　却见妈妈脸色一变，喃喃自语道：“难不成……昨天那条群公告说的是我？” 　　小谷芋懵懵地睁圆眼眸：“？” 　　…… 　　几天后，容潇上街采买一些生活用品，她在镇上逛了一大圈，终于将东西买齐了。 　　镇西边她之前从没有来过，还有点新鲜劲，忍不住目光朝左右多看了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她忽的瞧见了河畔，柳树下，站着一个神色迷惘，身着白衫的虚弱魂魄。 　　这魂魄已经呈现出淡淡的虚影，如果不仔细去瞧，甚至完全可以将他忽略在景色之中。 　　容潇看得出来，这魂魄已经虚弱得几乎没什么神志了，他只是机械地站在柳树下，时不时便重复一遍自己先前做过的举动。 　　容潇知道，有过缺损的魂魄，便是他这样的，他们会忘记生前大多数的事情，只记得少数几件，并不停地重复着自己仅存的记忆，仿佛想要借此回想起什么。 　　但实际上，这样的残魂已然不能算是鬼了，他们已经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基本上只能算是一段有形态的记忆。 　　他伸出手，抚摸着柳树粗糙的枝干，感叹着什么。 　　数分钟后，又是一遍。 　　容潇对这种残魂没什么兴趣，抬起脚便要离开。 　　谁知就在离开的一瞬间，那残魂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些什么，竟然做出了重复举动外的其他事情。 　　这令容潇不禁生出几分震惊来。 　　只见那残魂蓦地抬起头，眺望容潇所在的方向，而后竟是一步一步地朝容潇这边走来。 　　这残魂穿着一件白衫，作书生打扮，脸生得有几分风流在，想必生前也是个体面人。 　　容潇上下打量一眼残魂，有些好奇对方能做出什么举动来，便干脆站着等他来。 　　那残魂一步一步，朝她走来，每走一步，魂魄都如同水中月被激起涟漪一般剧烈地晃动着，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似的。 　　终于，那魂魄走到了容潇的面前。 　　他的神色仍旧是茫然，并没有恢复记忆的迹象。 　　“留，留步。”残魂嘶哑地说。 　　他低垂着脑袋，视线落在容潇腰间的猪崽木雕上，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容潇没想到这残魂还是个能说话的，奇道：“有事？” 　　那残魂却又不应答了，呆滞地站在原地。 　　容潇便又问了一遍，那残魂却仍是没有反应。容潇便以为刚才的“留步”也是这残魂重复记忆中的一部分了，抬脚离开。 　　几日后，容潇又到河边的商店里采买东西，再次撞上了这只残魂，他依旧机械地站在河边抚摸着枝干，瞧见容潇，却又再恢复一瞬的光彩，走上前来喊她“留步。” 　　容潇只以为又和上次一样，沉了口气，不欲和一只残魂计较，抬腿便要离开。 　　然而就在容潇转身时，她忽然听见那残魂开了口，说出了第二句话，声音依旧是如同裂帛一般的嘶哑：“阿鸳……” 　　他对着容潇腰间挂着的猪崽木雕喊道。 　　这一声虽然沙哑但容潇却听得真切，她忙回过头，解下腰间的木雕举到那残魂面前：“你认识文鸳？” 　　“阿鸳。”那残魂便又叫了一声，原本无机质的眼眸中仿佛因此而生出了一点若有若无的光泽。 　　容潇看他这模样不似作假，猜想这残魂大约是和文鸳有些联系，说不定还是千年之前的旧情人什么的，干脆便道：“想见阿鸳的话，就跟上来吧。” 　　但他却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容潇别无他法，只好拿出木雕在那残魂眼前晃了一圈：“想要吗？跟上来就给你。” 　　那残魂便真的动了起来，如同木偶那般笨拙地跟在容潇身后。 　　容潇好几次回头去看那残魂，只见他的魂体已然动荡得不成样子，却仍旧努力地跟上来，她有些害怕这残魂还没到家就完全消散了，只得拈手施了一道鬼力加在残魂上。 　　如此一来，残魂才变得稳固一些。 　　容潇一路带着残魂走到了家中的庭院前，忙喊道：“文鸳快出来，有你的快递。” 　　残魂不解快递是什么意思，呆愣愣地站在庭院里等待。 　　然而数分钟后，出来的却不是文鸳，而是燕寂。 　　事业心很强的燕寂一边走出客厅一边说：“她去山上找合适的雕刻木材了，到的是什么快递啊？是不是厂家寄过来的测评样品？” 　　容潇往后让了一步，好让燕寂看清自己身后的残魂：“喏，这个快递。” 　　燕状元清俊的脸上流露出迷茫神色：“……？” 　　容潇摊摊手，解释道：“路上见到的，好像认识文鸳，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她想了想，又说：“既然你现在没什么事，不如和我一起给他稳固一下魂体，不然一会儿文鸳没回来，他就先消散了。” 　　燕寂消化了一下容潇带来的信息量，而后随着容潇一起结印朝残魂中注入自己的鬼力。 　　数分钟后，二鬼额上沁出汗液，结束灌输鬼力的举动。 　　才刚喘了口气，容潇便瞧见了不远处抱着许多木头块，往庭院里走的文鸳。 　　“快来看看，这鬼你认识不，”容潇为了稳固这残魂费了不少力气，这会儿忙招呼道。 　　而那一直呆滞着的残魂，这时也仿佛察觉到什么一般，朝身后望去。 　　刹那间，万籁俱寂，虫鸣和风声都停滞了。 　　一张熟悉万分的面庞猝不及防闯入文鸳的眼帘，她在看到这张木讷呆滞的脸时，脑海里便自动浮现出了对方嘴角带着坏笑，逗弄自己的生动模样。 　　“周……周……”文鸳颤抖着嗓音，脖颈上经络暴起，她想要叫出对方的名字，却因为过于激动，而发不出成形的声音来。 　　一如她得知周清闲死讯的那一天。 第70章 姜习初登场 　　在文鸳的呼唤下，那原本没有什么自主意识的残魂慢腾腾地移动起来，他一步一顿地走到了文鸳的面前，呆滞了许久，终于试探着，从怀里拿出一块绣着并蒂莲的手帕，递到文鸳的面前。 　　即便是周清闲只剩下一段记忆的残魂，却也见不得文鸳哭泣的模样，下意识地想为她做些什么。 　　“别，别哭。”周清闲如同孩童第一次走路般踉跄着开口，想要哄哄眼前这个哭得伤心的人。 　　即便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文鸳看着残魂的那张脸庞，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思念，一把将自己失而复得的相公紧紧抱在怀中。 　　残魂的怀抱冰冷如同冰窟，但文鸳却依旧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温暖，最温暖的地方。 　　周清闲的残魂先是怔愣，而后也伸出手来，回抱着文鸳。 　　二鬼紧紧相拥着，直到周清闲虚弱的魂体开始向外逸散出星星点点的鬼力，那些鬼力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分别属于容潇和燕寂。 　　周清闲的残魂已经无法包裹住这些不属于自己的鬼力了。 　　他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化成一抔星光，消散在天地间。 　　文鸳有些慌张地松开怀抱里的周清闲，看向燕寂容潇。 　　三鬼自有他们的默契，只互相看了一眼，便决定先一起施法困住周清闲向外消散的鬼力，他们共同结印，凝结出一只四四方方的鬼力箱子，将周清闲困在其中，阻止他向外消散。 　　鬼力箱凝结完成，三鬼神色严肃地讨论起周清闲现在的状态，最终得出了他现在并不是一般的残魂，而是拥有自主意识的残魂，虽然这份自主意识一般只对着和文鸳有关的事物。 　　其次便是周清闲这残魂简直碎得有些离谱，活脱脱跟被猪咀嚼过后，再吐出来的差不多。 　　虽然不知道周清闲的魂魄是怎么碎成这样的，但想必这个过程不会太愉快，毕竟一般情况下，能够凝结千年而不消散的魂魄都是很坚韧的，绝不可能自己消散，除非……经过某种巨大的外力撕扯挤压。 　　文鸳不忍仔细去思索这些事情，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该如何不让周清闲消散这件事情上。 　　三鬼思索了许久，也没得出什么靠谱的办法，便打算等晚上董胖回家来，再问问他。 　　董胖毕竟是他们几只鬼里死的最早的，还知道纯净魂体能够让厉鬼体会到五味这样的事情，说不定也知道该怎么凝固魂体呢？ 　　如此说好，大家便打算等到夜晚和董胖一起商议。 　　文鸳皱眉点点头，将装着周清闲的鬼力箱带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她怕一会儿小谷芋回来，看到不断冒出光点的周清闲受到惊吓。 　　毕竟周清闲现在这幅模样，实在不像什么正常人。 　　而周清闲的残魂也十分温顺地接受了文鸳的安排，他安安静静，神色茫然地坐在透明的鬼力箱里，不叫也不闹。 　　甚至都不动弹了，一如既往听老婆的话。 　　是夜，众鬼趁着小谷芋入睡，聚在了一处。 　　董胖听其他鬼说了周清闲的模样，一时间也是咬牙皱眉：“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之前纯净魂体那事情，其实也是个游方和尚告诉我的。” 　　“游方和尚？”燕寂垂下眼皮，想起什么一般，“说到这游方和尚，我还真想起一个人来，那人是个道士，我数年前偶然见过他一面，他开了天眼……说不定知道这事该怎么处理。” 　　“燕兄弟，你还和道士有过交情呢？”容潇语气有些诧异，她从前因为厉鬼的身份，曾被一群道士追着喊打喊杀，若不是她修为比那些道士加起来都要厉害，早就被抓住打散了，她也因此对道士这种生物很不爽。 　　燕寂微颔首，回忆起那时的事情来，神色也不禁带了点迷茫。 　　说来这事也怪，他遇见那道士的时候，本是打算扭头就走的，可那道士却是叫住了他，随即脸色大变，伸出手指掐算许久，脸色也随着掐算结果变了好几次，最终才笑盈盈地拉燕寂一起坐坐。 　　甚至还为此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请燕寂共饮。 　　因为这个过程实在是古怪，燕寂一度觉得那道士是在自己的酒水里下了药了，一口都没敢喝。 　　但后来，燕寂平平安安地走出了那座山，想来是那个姓姜的道士确实是没什么坏心眼的。 　　他想到这里，干脆用手机百度一下对方告诉自己的道观名字，看看那道观的所在地。 　　数秒后，手机屏幕上浮现出：清净观，坐落于S省省会城市江州市，现任观主姜沧海，乃是正一派的火居道士，能娶妻生子的那种。 　　看着屏幕上嬉皮笑脸，但有几分英俊的观主，燕寂很快认出对方就是自己遇到的那个道士。 　　江州市……距离他们所在的城市并不远，燕寂干脆道：“今晚我去清净观试试吧，说不定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文鸳忙朝燕寂道谢，燕寂摆手示意她不必客气，便朝手机中缺德地图指示的大致方向飞去。 　　然而刚飞出没多远，就听一声机械女声传来：您已偏航，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留守家中的三鬼：“……” 　　按着缺德地图的缺德导航，燕寂本来飞几个小时就能抵达江州市，硬生生是飞了一晚上，等到朝霞将出，天空中逐渐浮现出万丈光芒的时候才抵达了清净观的门口。 　　清净观伫立在一座风景秀美的山峰上，虽然是个小道观，但香火鼎盛，素日来往的信众更是络绎不绝。 　　好在这会儿是清晨，来往的人并不多，不然燕寂从天而降的举动，只怕是会吓到不少人。 　　燕寂站在清净观前，仔细打量着这清净观的牌匾，只一眼便知道这清净观是个富裕的道观，毕竟这牌匾是描着金子的，且门口没人守着，全然不怕遭贼，可见清净观的富裕。 　　燕寂叹了口气，犹豫自己该怎么进去，却见那道观里忽的走出一个唇红齿白的小道童来，小道童脑袋上顶着一个圆圆的丸子头，穿着迷你版本的道袍，短手短腿的，跨过道观的门槛石都得扶着门框才行。 　　小道童看着是和小谷芋差不多的年纪，身上却莫名散发出一种淡漠的气质来，小脸严肃地绷着，看到了燕寂，便朝他走过来。 　　“您是燕先生吗？”小道童走到燕寂腿边，抬起脑袋询问，脸上依旧是没什么波澜的模样。 　　“是我。小朋友你是？” 　　“姜习。”小道童言简意赅地说，而后拿出一张用白纸包裹着的，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递给燕寂。 　　“父亲闭关前说过，今天早晨会有一位燕先生来找他。他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燕寂忙朝小道童道谢，而后拆开白纸，只见上面字体龙飞凤舞般飘逸，写着该如何用这符纸熬制一贴固魂汤。 　　看完上面的内容，燕寂心中对姜沧海越发感激，“小朋友，请你代我向你父亲表达谢意。” 　　“嗯。”姜习冷着一张小脸点头。 　　燕寂离开，姜习小朋友也回到了大堂里，做起早课。 　　他每日六点起床，和众师兄师弟们一起做早课，没有一点仗着自己年纪小就搞特殊的意思。 　　只是今天，一向道心澄澈，做早课从不走神的姜习小朋友却在早课上走起了神。 　　他想起了前几日，父亲将这一转交符纸的任务交给自己的时候说过的话。 　　他那不太着调的年轻父亲站在祖师爷的画像前，捋着自己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认认真真地对小姜习道：“儿砸，爸这么做可全是为了你好，你长大后就知道了！” 　　一副十足的大人哄骗小孩的做派。 　　若不是朝父亲翻白眼并不礼貌，也不雅观，小姜习是有点想朝他爹翻个白眼的。 　　…… 　　燕寂在道观附近转了一整天，等到天色完全变黑后才敢重新往家的方向飞。 　　这一次没有缺德地图的误导，燕寂在凌晨时就成功抵达荒村。 　　众鬼察觉到动静，知道是燕寂回来了，忙一窝蜂地出来询问燕寂事情怎么样了。 　　燕寂便将符纸递给文鸳，让她按照白纸上的内容处理符纸，然后熬成一贴符水。 　　文鸳眼含热泪地点点头，对着燕寂再三感谢，然后才拿着符纸走进了厨房。 　　数分钟后，她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黑乎乎的符水出来了，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里，挥手屏退了鬼力凝集而成的箱子，顷刻间，周清闲身上的光点便又开始逸散了。 　　文鸳深吸一口气，赶忙将手中的符水喂给周清闲。 　　周清闲见是文鸳喂来的符水，配合地张开嘴，任由文鸳将那碗黑乎乎，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符水给自己饮下。 　　这符水刚刚入肚，周清闲身上的光点便减少了逸散，原本几近透明的魂体也结实了几分，文鸳有些担心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喊来其他鬼一起看。 　　众鬼也纷纷说是凝结了一些，文鸳这才松了口气。 　　而其他鬼见周清闲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七嘴八舌地跑起题来。 　　其中最不靠谱的就是董胖了，他道：“这清净观的道士看起来是真灵啊，等小芋头中考高考的时候，咱们带他去那儿拜一拜吧？” 　　小谷芋连小学都没上，他就在想小孩初中高中的事情了，属实离谱。 　　此后几日，周清闲的魂体一天比一天清晰，神志也在慢慢地恢复，逐渐从满脸惘然变成文鸳印象中的那个周清闲。 　　直到这一天，文鸳如同往常般进屋查看周清闲的情况，刚进屋，就瞧见周清闲背对着自己而立，听见身后的动静，周清闲转过身来，看清了来人是文鸳，他英俊的脸上，哀伤和欣喜交织在一起，终于组成了一句：“阿鸳，多年未见，你受苦了。” 　　文鸳先是惊愕，而后才流出喜悦和眼泪来：“你……恢复了？” 　　“是，我回来了。”周清闲往前走了两步，将哭得直颤抖的文鸳搂进怀中，仿佛是在践行自己当初许诺下，却未能实现的重逢。 　　他曾和她说过自己会回来。 　　现在他就真的回来了。 　　文鸳听着他语调依旧，鼻腔又是一酸，紧紧地将自己失而复得的相公抱住，喜悦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泅湿他大半片肩膀。 　　仿佛要一次性将自己生前没有流完的眼泪流尽似的。 　　而英俊的书生温柔地笑着，拿出手帕来，轻柔地替她拭去苍老面庞上的泪水。 　　“都是我的错，过了这么久才找到你。” 第71章 有了新爷爷 　　二鬼相拥许久，一开始只是互相拥抱着，并不说话，到后来便成了聊天，只是这千年积累下来的话实在是太多，怎么都说不完似的。 　　说了许久了，也仿佛才开了一个头。 　　…… 　　最后，文鸳询问周清闲这千年来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才变成先前的那幅模样。 　　周清闲向来是有什么都要和文鸳咬咬耳朵的性格，今天却这么久都没有主动向文鸳说起这件事，弄得文鸳很是担忧他。 　　周清闲也知道这问题是绕不过去的，他叹了口气，随后将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 　　千年前，周清闲被姓元的将军一枪杀死，而后却在一片灰蒙蒙的空间中醒来，经过空间中其他漂浮着的亡灵解释，周清闲才知道，原来这将军的肉体经过巫术的锤炼，是一把能够容纳人类魂魄的邪器，所有被他杀死的人，魂魄都无法进入轮回转世，只能被困在这空间里，为将军所用。 　　周清闲一开始天天唉声叹气，觉得愧对于文鸳，但很快，他就没有那个精力了——那将军杀死的人越来越多，这片空间里的亡灵也就越来越多，直到最后，亡灵挤满了空间，除了相互倾轧，再无其他办法。 　　而也就是这时候，一个传闻在亡灵中流传开来，据说只要吞噬掉其他亡灵，亡灵就会越来越强大，从而得到脱离邪器的目的。 　　一些亡灵相信了，开始大肆吞噬自己的同类。 　　还有一些亡灵则是比较弱小，又没有强大的信念，很快就在这种动荡中消散了。 　　周清闲不想吞噬别人，但也不想被吞噬，他只吞噬想要吞噬自己的亡灵，因为过于佛系，周清闲的实力在存活下来的亡灵中并不算突出，时常是东躲西藏，魂魄也被这鬼咬一口，那鬼咬一口的，逐渐变得残缺不堪。 　　直到终于有一日，他忽的感觉到邪器构成的空间正在崩塌，忙不再躲藏，朝界外冲去。 　　他成功地脱离了邪器空间，但因为魂魄缺损过多，便开始了在世间游荡的日子，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在找一个人，但那个人长什么样，是男是女，是高是矮，他已经全忘了。 　　到后来，他来到了文鸳所在的小镇，更是连自己要找一个人这件事都忘了个干净，每日只在河边重复着生前和文鸳一起挑选木材雕刻的记忆。 　　直到他看见了容潇腰间挂着的猪崽木雕，才清明了一瞬间。 　　之后的事，文鸳便也知道了。 　　文鸳听周清闲说完了这些，眼泪又要往下掉，周清闲怕看到她哭，忙转移话题：“阿鸳，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咱家其他鬼的吗？咱们现在就出去见见吧？我这个丑媳妇应该还算见得了公婆吧。” 　　文鸳已经将自己的近况同周清闲说清楚了，周清闲便干脆拿这个当做话头。 　　“也是，我们出去吧，刚好今日董胖也没有活做。”文鸳如此说着，带着周清闲出了房间。 　　恰巧其他三鬼此刻都在庭院中，见周清闲出来，纷纷起身同他打招呼。 　　互相介绍了一番，周清闲十分自觉地说：“那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小芋头的爷爷了？” 　　他还没有正式见过小谷芋，但已经听文鸳说过小谷芋的事，知道小谷芋是个不错的孩子，故而对小谷芋观感并不差。 　　而三鬼听了他这话，当即上下打量着他，语气委婉：“你看着还是太小了些，小谷芋大概接受不了这么年轻的爷爷……” 　　周清闲听完，觉得有道理，摇身一变，将自己幻化做个和文鸳差不多苍老的老头子，他脸上满是密布的皱纹，狡黠地朝众鬼挤了挤眼睛：“现在呢？应该差不多了吧？” 　　还没有得到众鬼的回复，他又原地转了一圈，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换成了和文鸳身上差不多的款式，和媳妇穿起了情侣装。 　　被塞了一嘴过期狗粮的众鬼：“……” 　　翌日，小谷芋刚起床，就瞧见自家的庭院里多出了一位老大爷。 　　小谷芋有些奇怪地走上前，好奇道：“爷爷，你是来找人的吗？” 　　周清闲俯身看着还不到自己腰的小孩，淡定地摇摇头：“不是，我住在这里，我是你爷爷。” 　　小谷芋白嫩的小脸蛋上浮现出困惑的神色：“？” 　　就在这时，躲在暗处的文鸳再也忍不住了，走过来狠狠在周清闲腰上掐了一把，嗔怒道：“好好说话！” 　　周清闲被媳妇骂得瞬间老实了，朝小谷芋自我介绍道：“我是你奶奶的结婚对象，所以现在就是你的爷爷了，明白了吗？” 　　小谷芋现在就是一整个震惊的大表情，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眸。 　　奶奶……居然是有家人的吗？ 　　他先前看奶奶一个人孤零零的，还以为奶奶家没有其他人了。 　　小谷芋是个乖孩子，震惊完毕后，便乖乖朝着周清闲叫：“爷爷。” 　　这一声爷爷，自然就和上一声不是一个意思了。 　　“哎，”周清闲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一句，脸上带着丝坏笑，一把将正准备去井边打水洗漱的小谷芋抱起来，“你要洗脸是不是，走，爷爷带你去！” 　　小谷芋连忙摇头：“不用不用……谢谢爷爷！” 　　他尽力拒绝，但新来的爷爷实在是过于热情，盛情难却。 　　周清闲笑呵呵地说：“不用和爷爷客气，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他抱着小谷芋，如同掐着一只小猪仔，欠揍的语气和从前一模一样。 　　小谷芋一脸生无可恋地被周清闲卡在腋下，带到了井边，周清闲这鬼，很是热情，把小谷芋送到井边不说，还要亲自给小谷芋洗脸，但他显然是没有什么给小孩洗脸的经验，这脸洗得实在是重了点，导致小谷芋整张脸都被搓得红扑扑的。 　　小谷芋被这个热情爷爷洗了脸，白嫩的耳朵尖也染上了酡红，显然他对于这个新爷爷的举动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抗拒。 　　这……还是第一次有大人给他洗脸呢。 　　其他家长听到他的拒绝后，便不会再坚持了，可这新爷爷却不是这样的。 　　不过，小谷芋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他和周清闲道过谢，哒哒哒地小跑回到客厅。 　　周清闲则走到了文鸳身旁，目光仍旧看着小谷芋跑开的方向：“这小孩不错，很有礼貌，也可爱，难怪大家都喜欢。” 　　文鸳笑着回应：“嗯，小芋头很好。” 　　周清闲见她笑了，便也跟着笑起来。 　　昨天他看着自己提到孩子时，文鸳脸上流露出的神色，便知道当年那两个孩子大约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当即便下了决定不再在文鸳面前提起那两个孩子。 　　毕竟孩子和老婆，怎么看都是老婆更重要。 　　数分钟后，董胖做好了饭菜，喊大家吃饭，周清闲也跟着一起上了桌。 　　他只吃了一口董胖做的肉包子，便当场惊为天人，说这包子简直比他老家城东天天排队的那家包子铺味道还要好，夸得董胖这憨厚人不住地往他盘子里加肉包，让他多吃点。 　　周清闲也不客气，吭哧吭哧将董胖的好意吃得干干净净，当即俘获了董胖的好感。 　　而后，小谷芋跟着董胖去上学，周清闲便跟着其他鬼在庭院里做手工活，他做活时废话不少，但速度却是不慢的。 　　从其他鬼口中得知燕寂竟是他们那一朝最年轻的状元后，屡次科举不中的周清闲却是没有半点不适，神色自然，毫不避讳地将对方一通夸。 　　他这种坦然率直的态度，很快就得到了众鬼的一致好评，几乎完全没有时间差地融入了这个新家庭。 　　幼儿园内，大一班的自由活动时间。 　　小谷芋如同往常一般和自己两只小伙伴凑在一起，说起了自己家里新来的爷爷。 　　小橙子这个小懂王闻言当即拍拍胸脯，炫耀道：“这个我懂！这叫夕阳红，就是没有老公老婆的老人，重新找一个老公老婆的意思。” 　　果果闻言则是流露出几分羡慕之意：“啊，那小芋头你就又有一个新的家人了！他对你好不好呀？” 　　小谷芋托着小脸蛋，思索片刻，“好，他今天早上还抱着我去洗脸刷牙了。” 　　果果松了口气：“那很棒，看来这个爷爷也很喜欢你哦。” 　　小橙子也跟着说：“那就好，我看电视剧里的夕阳红都很不顺利，刚才还有点担心呢。” 　　小橙子最近跟着李春华，在追一个狗血家庭剧，大概剧情就是老人搞夕阳红恋爱，结果发现双方的子女也在一起了，接着就是一场世纪大战，故而听到小谷芋说起这个话题，才会格外激动。 　　小谷芋：“倒……也没有电视里那么夸张啦。” 　　下午放学，小谷芋按时收拾好小书包跟随大部队走到校门口。 　　他下意识朝以往哥哥来接自己时会站的位置看，却没有看到人。 　　小谷芋只以为哥哥是有事情耽误了，乖乖往边上靠了靠，让其他看到自己家长的小朋友先离开。 　　就在他发愣地想着哥哥要过多久能来接自己的时候，他忽然瞧见了站在人群中，正朝着自己招手的周清闲。 　　“小芋头，这边！” 　　“爷爷，”小谷芋和李老师道了别，走到周清闲的面前。 　　“是不是奇怪今天怎么不是你哥哥来接你啊？”周清闲一眼看出了小孩的困惑，解释说，“是我和你哥哥商量了一下，争取来了接你放学的任务。” 　　小谷芋懵懂地抬起头看向周清闲，好似在说为什么呀。 　　周清闲：“我是你的新爷爷，有义务让你对我熟悉起来啊。” 　　他理所当然地说着，当着小谷芋的面半蹲下来，抱起小谷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笑眯眯地嘱咐一句：“抱紧爷爷的脖子，爷爷带你骑大马！” 　　周清闲说着站起身体，小谷芋则是有些紧张地抱紧了周清闲。 　　小谷芋坐在爷爷的肩膀上，能看到的东西霎时间就比其他人高出了一大截，同时也能清晰地看到爷爷的脸上挂着与他这个年纪不太相符的轻佻神色。 　　小谷芋有些奇怪，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周清闲高高兴兴如同一只脱缰的野狗般朝街边卖一块一份，裹着黄豆粉的小个儿糯米糍的摊位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说：“乖孙，爷爷带你买好吃的去！” 　　他早就想体验一下带娃上街买买买的感觉了，虽然现在他们家家境一般，买不起什么大件，但做到小零食自由还是没有问题的！ 　　小谷芋终于意识到方才的违和感来自于哪里了。 　　他觉得这个新爷爷……好像不太端庄的亚子。 第72章 谷芋上小学 　　就，全然不是长辈该有的模样，但小谷芋并不讨厌他这样。 　　小谷芋坐在爷爷宽厚的肩膀上，小手中拿着一份糯米糍，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吃，不让黄豆粉掉落在周清闲的身上。 　　他自己尝了一块，觉得味道很不错，便也用牙签插起一块：“爷爷，这个很好吃，你也尝尝。” 　　“哎！”周清闲没想到这零食还有自己的份，高高兴兴地张开嘴，将小小块的裹满黄豆粉的糯米糍吃下去。 　　而后脸上笑得越发灿烂。 　　一鬼一崽的相处全然不像今天刚见第一面的爷孙，甚至比一些亲生爷孙之间的举动还要亲密许多。 　　就这么逛吃地走走停停，小谷芋回到家里时已经肚皮鼓鼓，根本再吃不下其他。 　　他从周清闲的身上下来后，便拿着小书包要进房间里做作业，很是自觉，一点都不需要大人操心。 　　然而他刚把作业本拿出来，就见周清闲从庭院走进了客厅，走到自己面前招呼道：“小芋头，爷爷刚才发现一个很好玩的东西，要不要和爷爷一起去玩呀？” 　　周清闲的语气带着引诱的意味，朝着小谷芋期待地搓搓手。 　　小谷芋：“……”爷爷真的好幼稚啊。 　　他正准备拒绝，但还没来得及说，就见奶奶也从庭院里走进来，十分精准地揪住了爷爷的耳朵，黑着脸将他拖走，边拖边教训道：“没事别去影响小谷芋读书，他还要做作业考大学的！” 　　而在这个拖的过程中，爷爷全然没有反抗的意思，只讨好地赔着笑脸点头。 　　模样有点像被电视剧主角暴揍后求饶的反派。 　　小谷芋看着奶奶拽走爷爷的威武模样，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在他的印象中，奶奶对他一直都是很温柔的，但……奶奶在结婚对象爷爷面前，竟然是这样的吗？ 　　处对象……好像有点可怕啊。 　　小谷芋的心里有点慌，不过这份慌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开始写作业了。 　　与此同时，清净观中。 　　姜习正坐在自己房间窗前，一套特制的幼崽桌椅上做幼儿园的亲子手工作业。 　　是的，这是一份亲子作业。 　　他父亲正在闭关中，母亲则是商界女强人，一天要参加七八个会议，实在是没有空帮他敷衍幼儿园亲子作业。 　　当然，如果姜习要求的话，他母亲倒也不是不能派秘书来帮帮姜习。 　　只是他母亲的秘书话有点多，他嫌聒噪，故而还是选择自己独立完成。 　　姜习年纪轻轻，就以一己之力撑起了一家三口的亲子作业，可悲可叹。 　　冷脸小男孩贴完白色卡纸上的最后一只卡通蝴蝶，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正准备将作业放进书包，就听手腕上的人类幼崽电话手表响了一下。 　　姜习冷着脸查看信息。 　　母亲：崽，妈让宋秘书给你买了些玩具#图片# 　　母亲：这些茶叶是给你父亲的，你父亲闭关，你先替他收着#图片##图片##图片# 　　姜习点开那张玩具的大图，原本有些微上扬的嘴角瞬间垂下，抿成一条线。 　　他母亲好不容易给他买点玩具，居然还和家里的买重了！ 　　而后他又点开了母亲买给父亲的那些茶叶，和记忆中家里有的做了对比，竟是毫无重合。 　　姜习气得脸颊鼓鼓，仿佛一只大号的青蛙。 　　…… 　　时间飞速，小谷芋已经上了小学三年级，，不过这时却不是九岁，而是八岁。 　　他在一年级时跳了一级，直接上了二年级，故而是八岁上的三年级，同班的同学大多是九岁，比小谷芋大了一点。 　　不过小谷芋样貌生得好，又很有礼貌，倒也没有人因为他年纪小就欺负他。 　　三年级和一二年级不同，除了语文数学外还多出了两门学科——英语和科学。 　　这两个是新学科是小谷芋之前从未接触过的，故而他学习地格外认真。 　　每天回家后都会把上课的内容重新复习一遍，只是苦了从幼儿园开始就陪着小谷芋一起学习的董胖，他哪儿会念那些ABCD啊，一念就要舌头打结的。 　　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昆虫分类，对董胖来说也难得很，跟着小谷芋学了没几天，董胖就觉得一听到和这两个学科有关的东西就头昏脑涨，坚决不再学习这两个学科的内容了。 　　小谷芋见爸爸已然做好决定，便也不再劝了，还是按着从前的进度来，只教给爸爸语文和数学的知识。 　　反倒是周清闲对这些叽里呱啦的鸟语（董胖原话）很感兴趣，主动请缨要跟着小谷芋一起学习。 　　就这样，一人一崽开始了每天早晨起床后，在庭院里大声朗读英语课文的学习任务。 　　只要他们一开口朗读课文，金金就会在一旁跟着“嗷嗷叫”，一副十分热爱学习英文的模样。 　　对了，还有小橙子和果果，因为小谷芋跳了级，现在已经比昔日的两个小伙伴大了一届，再加上二年级和三年级的教室不在同一层，平日基本没有什么撞见的机会，只有周六周日才会约着一起写写作业。 　　当然，大多数时候是小谷芋教小橙子和果果写。 　　这一日，体育课。 　　体育老师让同学们绕着操场跑了一圈后，就解散了队伍，让大家自由活动。 　　体育老师“自由活动”几个字话音刚落，便有人直接起飞，往小卖部飞奔而去，也有人是快速去抢占一些好玩的体育设备。 　　还有一些人比较佛系，就是找个空地安静坐着发呆，比如小谷芋。 　　他是跳级上来的，上来的时候班级里的其他同学已经各自都有了好朋友，除了他。 　　好在小谷芋被众鬼热热闹闹地养了好几年，早就不怕寂寞了，觉得偶尔一个人待着也不错。 　　他爬上了司令台，坐在司令台上垂着腿，看着不远处打闹的同学发呆。 　　就在这时，一个女生从小谷芋面前走过，她脸颊有点红，走得很快，生怕被后面的几个男生追上似的。 　　又走了几步，她被几个男生围在了中间，为首的男生留着刺猬头，颇有点混混的意思，很是“江湖气”地开口：“林木，我叫你呢，你走什么，听不见吗？” 　　被围在中间的女生，也就是林木低着头，都不敢看人：“叫，叫我干什么？” 　　刺猬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挺好奇你脖子上的是什么。” 　　他说着话，十分手欠地走到了林木的身后，勾起林木系在后脖颈上的粉色蝴蝶结带子。 　　女孩子胸部发育的年龄大多是十岁左右，但林木发育得早一些，就先同龄人一步穿上了小背心。 　　林木被一个异性抓着小背心的带子，当即涨红了脸，羞愤不已，下意识就要往前跑，但那刺猬头却是牢牢地捏着她小背心的带子，她这一跑，原本固定得十分扎实的蝴蝶结当即就松了。 　　她感觉到后脖颈上的束缚一松，当即啊了一声，一把抓住自己的带子，并且将带子从刺猬头手里拔了回来，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刺猬头见她哭了，怕她引来老师批评自己，也有点慌：“你……你干什么，不就是蝴蝶结松了吗，大不了我帮你绑回去！” 　　“我也没怎么你吧？”刺猬头见林木干哭不说话，连珠炮般质问。 　　以上的举动只发生在一分钟内，还没等到小谷芋从司令台上走下来阻止，便已经发生了。 　　等他跑到众人附近，林木已经快要哭成泪人了。 　　他犹豫片刻，拉过一个不太熟，但是叫得上名字的女生：“李安安，你带她去厕所里处理一下可以吗？” 　　李安安本来有点害怕刺猬头，不敢开口帮林木说话，这会被点了名，忙点点头：“好的。” 　　她说着揽起林木，一边小声地安慰她，一边带着她往厕所走。 　　而另一边，家里开网吧，跟着一些社会人士学了些不良习气的刺猬头就很不爽了，语气恨恨：“谷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欺负她了吗？” 　　小谷芋并不害怕他的威胁，认认真真地说：“难道不是吗？” 　　他比刺猬头矮了一些，但这一刻，身上却迸溅出不小的气势来，惹得刺猬头也是一惊。 　　但刺猬头不能表现出来，毕竟他的两个“小弟”还在后头看着，他自然不能就这么认怂。 　　刺猬头咬咬牙，当即就要冲上来打人，但小谷芋并不理会他，只是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刺猬头本来也说不上结实的拳头，而后朝着坐在角落里的体育老师喊：“老师，有人欺负同学！” 　　小谷芋倒也不是打不过，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体育老师敏锐捕捉到“欺负”这个关键词，当即迅速起身，来到人群聚集处：“是谁敢在我的课上欺负同学？看我不把他爸妈叫到学校来！” 　　体育老师是个一米九高的汉子，身材魁梧，在三年级的小朋友眼里，看起来就像是座小山。 　　同学们很快七嘴八舌地说完了来龙去脉，体育老师当即对着刺猬头拉下脸，将他狠狠一通教育，而后又押着他让他和林木道歉。 　　刺猬头被体育老师盯着，只得老老实实地道了歉。 　　但事后，刺猬头对小谷芋告老师的行为很是不爽，开始和两个“小弟”私下商议起放学围堵小谷芋。 　　三人鬼鬼崇崇地跟在小谷芋身后，随他一起走出教室。 　　走到了校园门口，三人正准备继续跟着，给他点好看，就见小谷芋忽然露出灿烂笑容，朝一个方向跑去，三人害怕跟丢，连忙对视一眼，跟着追过去。 　　“爸爸，金金！”小谷芋高高兴兴地跑过去，抱住来接自己的董胖。 　　董胖笑眯眯地点头：“哎，小芋头今天在学校里过得开不开心啊？” 　　他说着，偏转目光，瞥向跟在小谷芋后头的三个小孩。 　　三个小孩被他严厉阴冷的目光一瞪，只觉得自己顷刻间就被这个看似普通的胖男人看透了，当即胆战心惊起来。 　　谷芋的爸爸……看起来好凶啊。 　　就在这时，董胖手中牵着的金金好似也察觉到三个小孩对小谷芋的恶意，当即调转狗头，原本温柔的目光中带着凶狠，朝着三个小孩呲出尖牙，做出一副恶狗的模样。 　　金金虽然是只温柔的大狗狗，但毕竟是大型犬，真的凶起来还是十分能唬人的，至少是把三个小孩吓得不行了。 　　当即“啊啊啊啊啊”地叫了起来，头也不回地朝着另一边跑去，如同见了鬼一般惊恐。 　　连跑了好几分钟，直到再也看不见谷芋爸爸和谷芋家的狗了，三个小孩才停下脚步。 　　刺猬头这时才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好像有点丢人。 　　他开了口，试图先发制人，给自己挽回一点颜面，便骂起了两个小弟：“你们刚才跑什么，怂蛋！” 　　“可是他爸看起来真的好凶……很吓人。” 　　“还有那只狗，那么大一只，被它咬一口肯定很疼！” 　　刺猬头没什么底气地说：“那也不能跑！” 　　其中一个小弟：“可是……刚才跑得最快的就是老大你了。” 　　刺猬头：“…………” 第73章 谷芋的秘密 　　小谷芋对于这边的小插曲浑然未觉，从董胖手中接过金金的牵引绳，自己牵着金金。 　　金金被小谷芋牵着，当即放缓了脚步，不再像被董胖牵着时那么放肆地跑跳，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小小的小谷芋拽倒。 　　虽然小谷芋现在已经八岁了，但真要比起力气来，肯定是比不过身强体壮的金金哒！ 　　金金走在一鬼一崽前面摇头摆尾，看起来很是快乐。 　　不多时，三人便一起来到了家中……原来混搭风，东拼西凑的家早已经在一年前被众家长们一起商议好拆除，重新建造，建成了一幢二层半的小洋楼，外观用外墙漆漆成浅浅的蓝色，很是梦幻，那多出来的半层则用来搭建了一个大阳台，封顶后做成了阳光房，周清闲平时会买一些花苗回来，渐渐地，他买的花苗种类越来越多，阳光房也就变成了一个小型的花园，每个季节都能看到时节里的花鲜艳绽放。 　　对了，老王也搬到了小谷芋的家中一起居住，就是吃饭的时候不在一块儿吃。 　　他那边的房屋在荒村下过一场大暴雨后便出现了裂缝，董胖得知后再次向老王发出了合住的邀请，老王先前已经拒绝过几次，不过这一次，这个硬骨头的老头也知道，房屋裂缝十分危险，弄不好房子就会坍塌，把自己压在里头，遂当即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搬进了董胖提前预留给他的一楼房间。 　　老王原本还担心自己不适应，但过了几天房间里有水有电的生活后，老王迅速地真香了，这么便捷的生活谁不爱啊！ 　　是的，小谷芋家这一次通了水电，还在地上铺设了瓷砖，是完全的现代化住所了。 　　虽然发电机的价格不菲，董胖付钱的时候心疼了好一阵，但后来搬进来，体验到家庭电器的好处，董胖很快就从抗拒变成了直呼这钱花得值。 　　现在他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各种厨房小电器，能做出来的食物种类直接翻了个倍。 　　对了，董胖现在已经不再搬砖了，他开始在B站做起美食视频，因为相貌憨厚，十分有观众缘，如今粉丝也挺多的。 　　小谷芋家的衣食住行都得到了全方位的改善，自然也少不了精神层面。 　　如今客厅里有标配的大屏幕液晶电视机，书房中有电脑，几位鬼家长更是已经达成了人手一只手机的成就。 　　就连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王也在这样的趋势下，买了一只老年机，用来接电话。 　　还有金金，它如今可不是得到一个旧衣服搭成的窝就会很开心的狗了，它现在在小洋楼外有了自己的专属小木屋，木屋门是文鸳按着《猫和老鼠》动画片里做的翻板门，金金可以灵活出入。 　　回到家中，小谷芋解开套在金金脖子上的锁扣，金金跑进自己的窝里，小谷芋面无表情地坐在进门处的软凳上，换好自己的小白兔拖鞋。 　　三年级的小谷芋已经觉得这双拖鞋看起来有点幼稚了，但因为是容潇妈妈给他买的，便一直都穿着。 　　小谷芋将换下的运动鞋摆放好，走进客厅里，此时，客厅里的老王和众鬼等待他许久，见到他回来忙一通问候外加揉搓。 　　小谷芋就乖乖地站着给大家揉捏，等到家长们揉完，他耳根通红地背着小书包走进自己位于二楼的房间，拿出作业本。 　　今天的作业他在最后一节自习课时就做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道数学题，他迅速地用铅笔在口算本上写下一个又一个答案，然后检查一遍自己得出的答案，确认无误后才关上口算本。 　　然后对着家庭作业记录本的数学作业那一栏打了个勾。 　　小孩的视线从上往下查看一遍，确认自己现在只剩下科学作业“制作一个生态瓶”没有完成。 　　他起身，走到楼下客厅里，和家长们说了自己要做生态瓶，打算去溪边抓一点小鱼小虾，问家长们有没有透明的罐子。 　　董胖虽然不知道这个什么生态瓶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向来大力支持小谷芋，无论是什么事，当即道：“小芋头，你等等！” 　　然后便一头扎进了楼梯下的三角储藏室内翻找。 　　数分钟后，董胖举着一只原本用来装药酒，容量足足有十几升的玻璃桶出来，献宝似的送到小谷芋面前，高高兴兴地说：“这个好，够大！” 　　小谷芋看着那个硕大的玻璃桶，觉得要是将这个桶灌满水，自己还真不一定拿得动…… 　　小谷芋：“……爸爸，有没有稍微小一点的呀。” 　　卷王董胖闻言，不禁失落，但自家崽的要求他肯定是要做到的，于是他又进了储藏室，数分钟后，又从里头拿出一个十五厘米高的玻璃罐子，原本是用来装食盐的。 　　这个罐子就比较合适了，小谷芋接过罐子，“谢谢爸爸！” 　　和家长们告别后，小谷芋在走廊上换好了外出的鞋子，抱着罐子出发，金金听到动静，忙从狗窝里探出个狗头，观察片刻后跟上了小主人的脚步。 　　小谷芋见金金跟上来，还特地站在原地等了它一会。 　　这条小溪在小谷芋小时候，就是他的狩猎地点，他对此十分熟悉，很快就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泥沙，鹅卵石，以及金鱼藻，还有几条在夕阳下鳞片泛着彩色光芒的小鱼。 　　他先把泥沙铺在玻璃罐子的底部，而后在泥沙上放下两块光滑的乳白色鹅卵石充作装饰，紧接着将绿油油，一簇簇的金鱼藻种进泥沙里，最后放入小鱼。 　　一个简易好看的生态瓶就这样完成，小谷芋抱着生态瓶，身后跟着金金，一起回到了家中。 　　他将自己做的生态瓶放在桌面上，很快就得到了家长们的一致赞赏。 　　家长们夸赞完，纷纷拿出自己的手机来，对着小谷芋和生态瓶一通拍照。 　　小谷芋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并不闪躲，只是白嫩的脸蛋慢慢地染上酡红，还是觉得有一点害羞。 　　数分钟后，家长们拍摄完，选出自己拍出来最好看的那一张，发在朋友圈里。 　　平时有商务对接都是加在了工作号上，由燕寂统一处理。故而众家长的私人号上好友并不多，除了小橙子爸妈也就是几位老师了。 　　他们争先恐后地把照片发出来，而后十分自觉地刷起对方的朋友圈，并且点赞。 　　于是三分钟后，五位家长都各自拥有得到五个赞的新朋友圈。 　　可以说是十分□□了。 　　发完朋友圈，周清闲，董胖和燕寂便一起进了厨房忙活，非要问原因的话，就是他们三做的饭菜比较好吃。 　　这三只男厉鬼手艺都不错，也喜欢给小谷芋换着花样做新菜色——也有部分原因是看了短视频上的教做菜视频，心里痒痒。 　　不多时，油烟机的声音渐歇。 　　三鬼各自端着自己的菜走出厨房。 　　董胖：“小芋头，快尝尝这道笑口常开！” 　　所谓笑口常开，就是将花甲肉取出，然后在花甲壳里塞上虾滑，再加调料蒸熟。 　　周清闲将餐桌一转，将自己做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转到小谷芋面前：“先试试爷爷的！” 　　其实就是甜红椒塞肉蒸熟，对半切开，倒扣在餐盘上，再切一些胡萝卜细丝当做灯笼的穗子。 　　还是燕寂的简单些，就是一道正常的菠萝咕噜肉。 　　小谷芋还没来得及拿起筷子，三位家长就已经将圆桌转出了残影。 　　“吃我的！” 　　“先吃我的，我是爷爷！” 　　“吃我的，我先来的！” 　　幼稚得小谷芋都要没眼看啦。 　　小谷芋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端水这门高深艺术，当即道：“嗯嗯，都吃都吃！” 　　然后分别从三碗菜中夹起一筷子，放在碗里，一口吞下，将腮帮子撑得圆圆鼓鼓。 　　见小孩努力地咀嚼着自己口中的食物，模样有些费劲，几位家长也就不好意思继续争执了，埋下头开始吃饭。 　　就此，小谷芋又一次端水成功，捍卫了家庭的和谐。 　　吃过饭后，小谷芋分别练习了半小时的古琴和雕刻，时间来到了七点半。 　　小谷芋和家长们一起并排坐在柔软的大沙发上，看电视剧，看完了两集电视剧，小谷芋也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他自觉地回到房间洗漱，换上自己黑白奶牛花纹的睡衣。 　　小谷芋现在已经长大了，拥有自己的房间，不再跟着家长们一起睡。 　　他房间主色调是蓝白色，很小男孩的配色。 　　关上房门，窗户和窗帘，小谷芋又将自己明天要带回学校里的东西收纳好，放在书桌上，这才爬进柔软的被窝里。 　　同时从床头柜里取出自己带着小锁的日记本打开。 　　回顾一眼昨天的日记，他往后翻到了空白全新的一页，在第一行写上今天的日期。 　　笔帽抵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小谷芋用好看的字体在书页上写： 　　今天爸爸脸上的皱纹也变反了，本来应该是左眼眼尾一条，右眼眼尾两条的，爸爸又记错啦！ 　　写完后，小谷芋像是做了什么禁忌的事情一般，匆忙合上了日记本，扣上小锁，将日记本放回到床头柜里。 　　这几年来，他逐渐察觉到了自己的家长们好像都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比如爷爷，一天会老一点，而第二天好像又会年轻一些，看起来年龄每一天都不太一样。 　　小谷芋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家长们都不是普通的人类。 　　不过他并不因此而害怕，毕竟家长们这么多年来，对待自己一直都是掏心掏肺的好，他知道，即便是亲生父母，也不一定做得到这个程度。 　　所以……家长们是人是鬼，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妖怪，对他而言根本无所谓。 　　他写日记也只是为了记录自己和家长之间发生的有趣的事情，他很害怕有一天家长们会因为其他的原因离开自己，就像是神话故事里的海螺姑娘。 　　如果真到了那时候，也就只有日记还能证明他们曾经陪伴过自己了。 　　这便是小谷芋心底里最隐秘的秘密。 第74章 恐怖的作文 　　新的一天，小谷芋起床洗漱，吃完家长们精心准备的早餐后，被董胖送到了学校。 　　刚走到学校门口，小谷芋就撞上了一个同班同学，同学手中也拿着一只生态瓶，不过是用剪掉瓶口的塑料瓶做成的。里面零星游着几条小鱼，水中并无水草，只有小小的几颗浮萍。 　　看起来有些单调。 　　同学本就对自己没有找到水草的事情有些介意，这会儿看到小谷芋，自然也是先看他手中拿着的生态瓶，看了一眼，当即惊叹：“谷芋，你的生态瓶好好看啊！尤其是这个水草！” 　　玻璃瓶中，金鱼藻随着小谷芋的走路动作而摆动着，深绿色的一簇簇间附着着密密麻麻的晶莹气泡，还有银色小鱼在其间灵活地穿梭着，是一种非常梦幻的场景。 　　“谢谢。”小谷芋感谢对方的称赞。 　　同学也顺势询问起他的水草来自于哪里。 　　二人有问有答地一同走进了教室。 　　进了教室，小谷芋将生态瓶放进抽屉里，紧接着拿出今天早读课对应科目的课本，放在桌面上。 　　语文老师很快到来，布置了今天的早读任务，背诵一首古诗，每个人都要到小组长处签到完成。 　　小组长则是到语文老师处背诵。 　　语文老师说完，教室里很快就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小谷芋记忆力极好，跟着大部队朗读两三遍后，就将古诗记牢了，前往小组长座位上背诵，成为全班第一个完成背诵的学生。 　　背诵完，小谷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并没有像有些完成任务后的同学那样开始浑水摸鱼，在早自习课上说小话。 　　而是接着预习课本后面的内容。 　　早自习结束，第一堂便是科学课。 　　科学老师对小谷芋的生态瓶很是满意，将它当作了教具，展示给其他同学们看。 　　不过小谷芋也没有特别在意，毕竟他一天就要得到好几次这样的称赞。 　　之后便是大课间，做完了早操，同学们稀稀拉拉三两成群地回到教室里，正准备喘口气休息一下，便见语文老师从门框后探出个梳着马尾辫的脑袋：“同学们，下节课是体育课对吧？” 　　她这一问，很快就惹得教室里的同学警觉起来，当即纷纷摇头，“不是不是！” 　　语文老师指着写在黑板下的课表，冷笑一声：“老师我还是认识几个字的。” 　　然后便是那句经典开场白：“你们的体育老师生病了，所以这堂课改成语文课，刚好最近学校里要举办一次作文比赛，咱们年级分到的题目是记一件让我xx的事，我就趁着这堂体育课，好好给大家讲讲题目。” 　　已经准备下楼，连外套都脱了的小男生们哭丧着脸，默默把衣服穿了回去。 　　语文老师笑眯眯地说：“还有几位同学没上来，是不是直接去操场等了？班长，你下去看看，把人叫上来！” 　　全员到齐后，语文老师发下了白底红格的作文稿纸，让大家先不要急着动笔，先听自己讲一讲这个题目。 　　她说着，给同学们举了几个常见的例子，而后又要求道：“大家注意加入自己的特色哦，故事不要太俗套，比如妈妈送雨伞，爸爸接放学这种，最好不要再写了，毕竟阅卷老师也很辛苦，一天最少要看几十篇作文，结果有二十篇都是同一个故事。” 　　说完了作文的注意点，语文老师便让大家在作文本子上打打草稿，再往稿纸上写。 　　小谷芋便也思索起来，他想了几个故事，但很快就都推翻了，主要还是不够有特色，很普通。 　　以至于到了下课的时候，他还是没写出多少字来。 　　语文老师见大多数人都没有写完，也不急着要作文，干脆道：“这个作文大家好好写，这两天我就不单独布置作业了，周五的时候课代表把大家的作文都收上来可以吧。” 　　这话说得学生们纷纷振奋起来，大声叫好。 　　语文老师笑了起来，觉得这些学生果然还是太年轻，毕竟老师可是很容易“失忆”的脆弱人类啊。 　　小谷芋一边思考作文到底该写点什么，一边往厕所去，刚走到厕所，就正面对上了刺猬头。 　　就在小谷芋以为刺猬头会做点什么的时候，刺猬头却是满脸惊慌地看着自己，好似大白天活见鬼，连裤腰带都来不及系，就匆忙跑出了厕所。 　　好在校裤的裤子都是松紧带的，否则只怕是要社死当场了。 　　小谷芋：“？” 　　他有这么可怕吗？ 　　…… 　　最后一堂自习课，小谷芋抓紧时间，做完了其他作业，只剩下一份语文作文。 　　他准备回家问问家长们，看有没有有特色一点的故事。 　　刚进家门，小谷芋就感觉到了格外的冷清，只见客厅中空空荡荡，没有一点人影。 　　唯有厨房里不断传来铁勺和铁锅接触的声音。 　　董胖忙中抽空，回过头来说：“他们都出去采景拍视频了，现在就爸爸一个人在家。” 　　“这样啊，”小谷芋点点头，走进了厨房，站在爸爸边上看他炒菜。 　　等到董胖将这个菜炒完，小谷芋才开口：“爸爸，我有一篇作文不知道该怎么写，您能帮我一起想想吗？” 　　董胖第一次在自家崽面前露出为难神色：“可是……爸爸没什么文化，不会写作文，要不还是等你哥哥和妈妈回来了，你问他们吧？” 　　小谷芋摇摇头：“您只要说说小时候有没有一件让您感觉到很xx的事情就可以了。” 　　“这样啊，”董胖眯起眼睛，当真开始回想起来，他活了上千年，幼时的记忆早已经不清晰了，唯有一件事…… 　　说起这件事，董胖当即就不困了，他关掉了煤气，拉着小谷芋一起坐在客厅的柔软沙发上开始讲述这件事。 　　大致就是，董胖小时候都是奶奶照顾着长大的，奶奶也很喜欢给董胖讲故事，有一天，董胖再次让奶奶给自己讲个故事。 　　奶奶就给董胖说了一个盖被子的故事。 　　奶奶小时候，有一个大她三岁的哥哥，哥哥和奶奶的关系很好，哥哥很照顾奶奶这个妹妹，兄妹俩很是亲近。亲近到哥哥有时候半夜起床了，还会来看看奶奶有没有盖好被子，没有的话帮忙盖好。 　　这一天，奶奶睡到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进了自己的房间，抬眼一看，果然是哥哥，哥哥的身上湿漉漉的，奶奶也没在意，只以为哥哥是刚洗了澡，还和哥哥说了几句话。 　　哥哥和她说完话，帮她盖好了被子这才离开。 　　第二天早上，奶奶没有在饭桌上看见哥哥，很是奇怪，询问双亲，却见双亲当即眼眶通红哭出了声。 　　原来，哥哥昨天就淹死在了一条河里，只是双亲怕奶奶伤心，就没有和她说。 　　但奶奶却是一点都不信，坚持说哥哥昨天还给自己盖了被子…… 　　双亲闻言大惊，走到奶奶的房间里，就见房间的地上有一滩水迹，还有一股消散不去的水腥味。 　　董胖说完了自己的故事，询问小谷芋这个算不算有特色，不落俗套。 　　小谷芋都已经听得一愣一愣的，当即点点头，又问：“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哥哥还有回来过吗？” 　　董胖摇头：“没有了。” 　　小谷芋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好吧。” 　　董胖：“小芋头，这个故事可以用上吗，不可以的话爸爸再想想别的。” 　　小谷芋点点头，“这个故事很棒，用得上。谢谢爸爸！” 　　见小孩觉得可以，董胖松了口气，而后便再次回到了厨房里忙活。 　　小谷芋则是回了房间，坐在书桌前开始奋笔疾书，站在自己的视角描述了这个从爸爸口中听说的故事。 　　然后小心翼翼地誊抄到语文老师发下来的作文纸上。 　　周五，小谷芋按时将作文交给了语文课代表，由课代表一起转交给语文老师。 　　当晚，语文老师拿着厚厚一摞作文稿纸回了家，她准备自己先把这些作文过一遍，从中挑出质量好的再送到学校里统一评比，以减少同事们的工作量。 　　她坐在台灯下，一个一个地看作文，同时还给自己不打算交到学校的作文批改了分数，遇到有不错的句子，还会用波浪线划出来，以此鼓励学生。 　　连着看了四五篇差不多的套路，语文老师有些不悦地小声嘀咕：“都说了要创意创新了，怎么还是这些老套路，唉。” 　　她叹息着将又一张作文翻过，紧接着，看到了谷芋的这一份。 　　——“我听过最让我觉得惋惜的事，就是爸爸说给我的这一个，关于奶奶的故事……” 　　“这个开头倒是有点意思。”语文老师自言自语道，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三年级小学生写的作文，辞藻自然不可能有多优美，但这篇作文平铺直叙将奶奶的遗憾事娓娓道来，中间奶奶的哥哥给她盖被子的时候，还有几分感人。 　　只是……怎么又是盖被子，太老套了。 　　语文老师刚这么想着，就瞧见了作文的下一行——“奶奶询问起哥哥去哪了，但她的爸爸妈妈说，哥哥昨天死了，是淹死的。” 　　语文老师猝不及防看见这么一句，只觉得寒意直冲天灵盖。 　　毕竟这效果，就好比你半夜打开了花园宝宝，打算放松一下，结果电视一打开，出来的是张鬼脸，和预期差距太大，自然就格外惊悚。 　　语文老师被吓得僵硬了好几秒，喝了口热茶缓了缓，才继续往下看…… 　　看完了所有的作文，她收拾一下，上床睡觉，然而刚闭上眼，那句“是淹死的”就不停地浮现在她脑海中。 　　而且，她妈妈也喜欢半夜到她房间来看看，被子有没有盖好，虽然语文老师已经二十六岁，但在她妈妈眼中，依旧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宝宝。 　　就在语文老师脑海中一遍遍过恐怖情节的时候，她的房门咔嚓一声，被打开了一条小缝。 　　语文老师下意识紧闭眼眸，假装自己已经入睡。 　　刻意压低的脚步声走到了身前，语文老师感觉到妈妈轻叹一口气，把自己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就在语文老师打算说自己还没睡的时候，蓦地，一滴冰水落在她额头上…… 　　“是淹死的。” 　　这句话再次从她脑海中响起。 　　语文老师悚然一惊，越想越觉得恐怖，硬是没能再睡着。 　　第二天，感觉到天一亮，语文老师赶紧起床，刚出房间，就见妈妈已经做好了早餐，正坐在桌子前等自己起床。 　　她大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心放下了，抱着妈妈的腰说了昨天的事。 　　然后就被她妈操起鸡毛掸子，满屋子打，边打边骂：“打死你个小畜生，老娘头发没吹干，怕你半夜又踢被子，去给你盖被子，结果你把老娘当成鬼？！” 　　说着，追得语文老师嗷嗷叫，凄惨程度比见了鬼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75章 出版作文啦 　　就这样，语文老师躺在自己的床上，过完了自己“愉快”的双休日。 　　周一刚开学，她就迫不及待地揣上自己挑选出来的几篇优秀作文，来到了语文组组长的办公室。 　　其中也包括小谷芋的那一篇，虽然她有被吓到，但这篇作文说起来还是很不错的，完美达成了“有创意，有特色”的要求。 　　不过为了不被同事们殴打，语文老师还是特地多说了一句：“里面有一篇有点特殊，我拿不定主意，麻烦组长您给看看。” 　　组长正在处理其他的事情，不甚在意：“好，就先放那吧，一会就是语文组的日常议会，咱们留到会议上讨论一下。” 　　语文组议会，语文老师们纷纷在会议桌前坐好，轮流传阅着大家选出来的优秀作文阅读，打算从中评选出优秀的。、 　　就在这时，组里有个出了名的倒霉蛋拿到了小谷芋写的那篇作文，也被突如其来的恐怖转折吓了一跳。 　　“怎么了？”坐在他边上的同事随口问。 　　“这个作文有点意思，你看看？”倒霉蛋说着，把手中的作文递给对方，并不提示这个“有点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数分钟后，这篇作文在诸位老师手里传了一遍，语文组组长也没能幸免，她看完后，道：“确实不错，只是咱们这是小学三年级的作文比赛，这种题材还是太过大胆了一些。” 　　她说着，又问：“这是哪个班交上来的？” 　　小谷芋的语文老师，安锦里举起手：“我的。” 　　语文组组长道：“这个内容，还是不太适合在学校里评奖，能理解吧？” 　　安锦里点头，其实她本身也知道题材并不适合，只是觉得这作文却是写得不错，想让其他老师也看看。 　　语文组组长见她接受，又道：“不过我看这个风格和我常看的一本青少年杂志比较接近，你看要不让这个学生投稿过去试试？” 　　安锦里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当即拿出笔：“您说一下是什么杂志，我记录一下！” 　　她忙将相关的信息记录在笔记本上，结束了议会，便让课代表叫来了谷芋。 　　除了课代表外，被叫到办公室，一般是“犯事”学生才会有的待遇。 　　小谷芋上了好几年学，从来就没有被叫到办公室的经历，一时间还有点忐忑，他在办公室虚掩的防盗门上敲了敲，试探问：“安老师，您在吗？” 　　“进来！”安锦里朗声道。 　　“安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谷芋啊，坐坐坐，别那么紧张，老师找你是因为你之前交上来的那篇作文，是这样的……”安锦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小谷芋讲了一遍，而后道：“你愿意试着给这家杂志投稿吗？” 　　小谷芋听着安锦里说的话，眼眸越来越璀璨，毫不犹豫道：“我愿意！” 　　“好，老师到时候直接帮你打出文档投过去，”打这几百个字，对于安锦里来讲只是几分钟的事情。 　　“谢谢安老师，”小谷芋表示了感谢，就在准备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脚步一顿，再次回到安锦里面前：“老师，您投稿的时候，可以把我爸爸的名字也加在作者栏上吗？” 　　“好。” 　　安锦里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听到谷芋的爸爸名字叫董胖的时候，想象力丰富的安老师就已经给谷芋这一行为想出了七八种原因。 　　几天后，小谷芋得到了安老师的再次“传唤”。 　　安锦里面带笑容地告诉小谷芋，杂志社那边给了回复，稿件可以用，大概会在下个月的十五号左右出版，到时候会给小谷芋寄过来两本样刊和二百元的稿费，又问小谷芋要把东西寄到哪里，如果寄到学校，自己可以代为签收。 　　小谷芋有心给董胖一个惊喜，便选择了安老师的提议。 　　他觉得爸爸要是看到自己说的故事出现在书里，一定会很开心的。 　　…… 　　而后又是一段漫长的等待，直到小谷芋的书桌再次被语文课代表敲响。 　　小谷芋很快猜到是杂志的样刊寄到了，忙小跑着进入办公室。 　　果然，刚进办公室就看见安老师拿着快递袋子对自己招手。 　　她当着小谷芋的面拆开了快递袋，检查里面的东西有没有遗漏，见二百元钱和两本样刊都在，安锦里松了口气，而后问小谷芋能不能留一本样刊放在班级读书角，让同学们也看看小谷芋的作品。 　　小谷芋本来也不需要两本样刊，迅速答应了。 　　而后手指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杂志色彩鲜艳的封面，眼眸弯起，满是喜悦。 　　安锦里极少看见小谷芋露出这么明显的喜悦表情，总觉得这孩子好像老成了一些，这会儿看见他笑，不由得想，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她无意打扰小孩子的喜悦，当即道：“这里没什么事了，快回教室去吧。” 　　小谷芋红着小脸蛋，再次道谢后离开了办公室。 　　放了学，小谷芋回到家中，发现今天的家长们到的很是齐全，一个都没少。 　　就连往日这时候在厨房中忙活的几位，今天也早早地忙完了。 　　小谷芋刚进门，就被家长们齐刷刷朝他投去的目光注视着，一时间还有些羞于把自己放在书包里的杂志拿出来。 　　小孩白嫩的脸蛋无声无息地染上酡红，而后是耳朵根，他赤红着一张脸，终于艰难地将杂志拿了出来，放在书桌上。 　　众鬼的注意力本来就都在小谷芋身上，这会儿见他从包里拿出一本书，纷纷开口。 　　“小芋头，这是什么呀？” 　　“给哥哥看看……” 　　众鬼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对桌上的杂志伸出手，除了董胖。 　　他见是一本书，下意识就不好意思伸手了。 　　如果是一道菜的话，他说不定还愿意点评一二。 　　就在这时，小谷芋结结巴巴地说：“是，是上次爸爸教我写的作文，出版在这本杂志上面了。” 　　此话一处，众鬼纷纷夸赞，仿佛演唱会现场的卖力观众。 　　文鸳：“咱们家小芋头就是厉害，这么小的年纪都会写书了！” 　　周清闲：“比爷爷强多了！爷爷读书那么多年，到现在也不会写书啊！” 　　容潇：“小芋头真棒！” 　　董胖神色惊愕：“啊？我……我上次教的？” 　　燕寂没有先开口，故而成了第一个拿到杂志的鬼，他原本便已端坐着的身体又更庄重几分，面露肃然，翻开了目录页，在上面找到了作者栏写着“谷芋”的文章，而后便是讶然。 　　他看着目录不说话，惹得其他几只鬼很是着急，纷纷询问怎么了。 　　其中最着急的便是董胖了，他坐在燕寂的边上，当即探过脑袋来看。 　　燕寂也十分配合地将书页递过去给他看。 　　董胖看清了书上并排写着的两个作者名，惊诧不已：“上面怎么还有我的名字？这文章也不是我写的啊，是小芋头把我加上了吗？” 　　他说着，看向小谷芋。 　　“是从爸爸这里听到的故事，当然要加上您的名字。”小谷芋认认真真地说道，而后从稿费的二百中拿出一张一百，递给董胖，“这是这篇作文的稿费，我和爸爸一人一半。” 　　董胖被小孩说得晕晕乎乎的，接过粉色钞票时整个鬼都有点迷糊，嘀咕道：“也，也就是说我董胖，竟然是有文章被收录进书里的……人了？” 　　他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要知道在从前，那可是只有大儒才有这种资格的！ 　　而他董胖，不要说是什么大儒了，就连字都不认识，现在虽然在小谷芋的“悉心教导”下学了一些字，却也算不上有文化的鬼，可是……他是家里第一个出书的鬼耶！ 　　董胖不自觉地飘飘然了：“我……我出书了？” 　　“嗯嗯，”小谷芋点点头，将杂志拿过来翻到后面的文章处，指着文章标题下董胖的名字说：“爸爸很棒哦。” 　　听着小孩认真夸赞自己的话语，董胖一时间心里暖融融的。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其他几鬼也纷纷祝贺自己，称赞自己很棒。 　　董胖越发开心，鉴于他表达开心的唯一方式就是做菜，于是他当即道：“今天开心，这几个菜可不够吃的，我再去厨房里做几个！” 　　不仅要做，还要做几个大菜！ 　　笃笃笃的菜刀和菜板接触的声音很快从厨房里传出，明明与往常没什么区别，但众鬼和小谷芋却莫名从中听出了喜悦来。 　　数分钟后，小谷芋被家长们拉着拍了不少的照片，发了朋友圈，才得空上楼。 　　今天的作业在学校里便已经做完了，小谷芋进了房间便锁上了门，偷偷摸摸从床头柜里拿出自己的日记本，开了锁，在上面写：和爸爸一起出版了一篇作文，我的名字和爸爸的名字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真好。 　　之前学校里要求填写家长的身份信息，小谷芋下意识填写好了爸爸妈妈的名字，而后再回来问家长们要其他的身份证信息。 　　家长们却都沉默了，沉默许久后才和小谷芋说，他的户口是在老王名下的，以后学校里再次填写这些，要写老王的信息。 　　小谷芋在此之前就已经怀疑自己的家长们并不是人类，这一次的事件，等于是再次往“家长们是非人类”那边增添了一块砝码。 　　后来，小谷芋想找爸爸问问剪刀放在哪里，还没进房间，就听见爸爸和妈妈在压低声音说话。 　　爸爸说：唉，我也想和小芋头在一个户口本上，只是……咱们这身份，唉！ 　　小谷芋记住了这句话，这才在安老师要帮自己投稿的时候，请求对方在文章的作者栏加上董胖的名字。 　　虽然不是户口本，但也算是将爸爸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放在了一起。 第76章 芋头住宿啦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着，安逸而闲适。 　　在家长们从不缺席的陪伴中，谷芋度过了没有什么压力的小学，升入初中。 　　谷芋生活长大的柳乡镇没有设立初中，故而得去附近更大更繁华的北镇求学。 　　好在柳乡镇和北镇的距离并不远，也通了公交，大约是公交车开十几分钟的路程，就能来回。只是每天回来辛苦又麻烦，家长们心疼谷芋，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让谷芋住校。 　　至于谷芋第一次去学校，却不是九月份，而是尚在暑假时的八月。 　　小升初是义务教育，按理说不需要进行考试，但谷芋要升学的初中还是给初一新生们在暑假里安排了一次统一考试，以此检测今年新生的水平，进行分班。 　　谷芋的成绩自然是不必多说，毫无意外地成为了年级第一，惹得得到消息的众家长们很是兴奋，并且当即带着谷芋去了一家手机店，要给他买一台手机。 　　毕竟接下来谷芋就要住校，一周里有五天都见不到他，众位家长们自觉自己不能承受，商议一下，决定给他配一个手机，也方便他们想念小芋头的时候联系。 　　至于小芋头会不会被手机影响学习？那必然是不会的，小芋头的自制力有多强，众鬼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董胖本来想给谷芋买一个最贵的，但被谷芋拦住了。 　　最后只好作罢，退而求其次，买了一只中等价位。 　　谷芋果然如同家长们所想的那样，对手机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偶尔用用微信，给家长们的朋友圈点点赞，要不就是偶尔和小橙子果果聊天。 　　但频率也很低。 　　就这样，到了谷芋入学建华初中的这一天，家长们为了方便，干脆租了一辆面包车，陪小谷芋一起前往学校。 　　司机来接人时，见到这黑压压一家子送小孩上学的，惊呆了，心中暗自嘀咕宠小孩也不是这么宠的吧，就上个学，至于去这么多人吗？ 　　不过他也只是在心中腹诽一下，并未表现出来。 　　谷芋庞大的一家子到了学校里，也是最惹眼的一道风景，尤其是燕寂和容潇，男帅女靓，惹来不少窥探的目光。 　　一家人直达学校宿舍，刚到了宿舍，董胖就要动手收拾床铺，忙被谷芋拦住了，“我自己可以收拾，大家一起在学校里逛逛吧？” 　　他知道爸爸和面包车司机约的来接人的时间是两个小时后，他可不想把自己和家长们的相处时间浪费在收拾床铺上，明明他自己一个人也能收拾好的。 　　见自家崽如此要求了，董胖也就收回手，答应谷芋的提议。 　　于是黑压压的一群就开始了在校园里压马路，谷芋带着家长们走遍了校园的每一处，连小卖部都没有落下。 　　见到学校内的环境还不错，家长们也就放心了。 　　眼看着快到了分别的时候，董胖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粉色纸币，往谷芋手中一放：“这个星期的生活费，想吃什么就买，千万别饿着，放假回来爸爸再给你做好吃的。” 　　谷芋应了声，刚准备把钱放进包里，就见其他几位家长也在掏兜了。 　　“芋头啊，这是妈妈给的生活费，收好！” 　　“哥哥的。” 　　“奶奶的！” 　　“爷爷也给准备了！” 　　“王叔叔也给带了。” 　　谷芋的手中霎时间多了厚厚的一叠生活费，他嘴角微微抽搐：“……够了够了，这都够我花一学期了。” 　　他说着将多余的钱还给家长们，让他们以后分批次给自己。 　　告别了眼含热泪的家长们，谷芋返回宿舍收拾东西。 　　回到寝室时，里头多了两个人，一个是戴着一副老旧掉漆眼镜的清瘦男生，个子比如今是初一标准身高一米六的小谷芋矮了小半头，而站在他边上的，是一个苍老的男人，谷芋有些分辨不出老人到底是男生的爸爸还是爷爷。 　　“你好，我是谷芋。”谷芋主动向男生问好。 　　“你，你好，我是夏新安。”瘦弱男生没想到他会主动向自己问好，怔愣一下才自我介绍。 　　而正在给夏新安擦拭床铺的老人见他们友好交谈，也抬起头来，“同学你好，你的床铺是哪一张，我帮你一起擦了吧。” 　　他笑容憨厚，还带了点讨好，努力地想给孩子的室友留个好印象。 　　谷芋觉得对方笑起来的憨厚模样和董胖有点像，笑着摇摇头：“谢谢，但是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老人也就没再坚持了，继续给夏新安收拾。 　　宿舍是四人寝，上床下桌，谷芋被分配到的是靠近阳台的床，他打湿了抹布，将柜子和积了厚灰的床板擦拭干净，铺上凉席，装好蚊帐，然后将自己带来的衣服收纳进柜子里。 　　老人见他装了蚊帐，问：“同学，你这个蚊帐在哪里买的？” 　　谷芋说了是小卖部，那老人便打算带着夏新安也去买一副，出发前，还问谷芋要不要一起。 　　谷芋接下来也没有什么要做的事，便同意了。 　　老人给夏新安买好蚊帐，便离开了，谷芋便和夏新安一起回宿舍，刚到宿舍，就见宿舍又多出了一个人。 　　这人个头比谷芋高出不少，足有一米七，没有人陪同着来，自己正弯着腰收拾东西，还时不时自己嘟囔几句，见到有人回来，忙热情地上来攀谈，一看就是个闲不住的。 　　此人自我介绍叫高谈，收拾完东西后就从兜里掏出手机玩，还问夏新安和谷芋玩不玩某手游，说自己可以带飞。 　　他本以为他们这年纪的男孩子，应该都是玩这手游的。 　　然而话刚出口就见对面二人一起摇头。 　　夏新安：“我没有手机。” 　　谷芋：“我不玩游戏。” 　　高谈看二人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仿佛在看某种珍稀动物，当然，并非带着鄙夷的那种，只是单纯的震惊。 　　三人又零零散散地聊了一会天，话题大多是高谈挑起的，这孩子话密，说到什么都能掰扯几句，是调节气氛的一把好手。 　　就在这时，宿舍的第四人也到了，他手上拎着个哥特风，印着骷髅头的银色行李箱，脸蛋胖乎乎的，像是个发面馒头，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他眉眼生得不错的。 　　胖男孩的圆手指上还戴着七八个五颜六色的戒指，很是惹眼。 　　“齐江。”他自以为很酷地简短介绍。 　　宿舍里的三人一时间被他的造型震惊，都没来得及接话。 　　静默好几秒后才开始重新热络起来。 　　互相介绍完，闲不住的高谈便提议，大家一起去网吧交流一下感情。 　　他坚信，男孩子的友谊，都是“打”出来的。 　　然而谷芋和夏新安都是不打游戏的，也就只有“叛逆男孩”齐江回应他的召唤。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当即一起找黑网吧开黑去了。 　　宿舍里便又只剩下夏新安和谷芋，谷芋的手机一连响了几下，他忙拿出手机，见是家长们在询问自己东西收拾好没有，室友们友不友善。 　　谷芋拍了床铺的照片发过去，又说室友们都是好相处的人。 　　即便是最后出场，看起来有些奇怪的齐江，谷芋也不觉得对方是什么怪人，他只是穿衣打扮怪了点，性格还是很好的。 　　回复完消息，谷芋将手机放在了一边，走到阳台往下看。 　　宿舍阳台正对着学校的操场，能看见有些精力充沛的男生已经在打篮球了。 　　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天渐渐黑了下来。 　　他回到宿舍里，拿上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叫上夏新安一起下楼买饭。 　　到了食堂，发现食堂关着门，便只好出了校门，去校外买吃的。或许是知道初中生生活费不高，校外的摊子上卖的东西价格都不高，夏新安松了口气，买了一大袋饼。 　　谷芋也买了些，想了想又拍了照，发在了群里，向家长们汇报自己吃了什么，免得他们担心。 　　夏新安见谷芋又在拍照，忍不住问：“谷芋，你很喜欢拍照吗？” 　　谷芋否认：“是拍给家里人看的。” 　　“这样啊。” 　　二人吃过晚饭，又在位子上坐了一会，轮流起身洗漱。 　　等到都躺在了床上，夏新安问：“谷芋，现在几点了，他们俩怎么还不回来，我记得宿舍是九点要关门的，还有生活老师会来查寝。” 　　谷芋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八点半，我发消息问问吧。” 　　他加过两个室友的微信，便发了条微信过去，提示闭寝时间。 　　但这消息却是像泥牛入海一般，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就在谷芋以为他们多半赶不及回来，开学第一天就要挨批的时候，高谈和齐江竟是卡着最后的五分钟回来了。 　　只是这二人刚一进宿舍，就砰得把门带上了，满脸铁青地喘着粗气。 　　还警惕地扫视宿舍内一圈，见谷芋和夏新安坐在床上，神色怪异看向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夏新安见他们的举动，奇怪道：“你们跑这么急做什么，难道后头有鬼追你们不成？” 　　这不是还有五分钟才闭寝吗？ 　　然而他这句随口所说的话，却惹得站在下面的两个人狠狠抖了抖，缓了许久脸色还是惨白的，结结巴巴接了一句话：“你，你怎么知道的？” 　　夏新安作为一个信奉科学的，坚定的无神论者，只以为二人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并不当真，随口道：“那咱们班今年的运动会你俩可得报名啊，能跑得赢鬼，这速度不用来为班级争光多可惜。” 　　高谈：“……你没信对吗？” 　　夏新安：“我信了才奇怪吧，你俩这瞎话太扯了，你说对吧，谷芋。” 　　他说着，看向了谷芋。 　　却见谷芋皱着眉，看向高谈和齐江二人：“你们撞见鬼，是怎么从它手里逃脱的？” 　　夏新安：“？” 第77章 加上微信了 　　夏新安侧目看向自己的新室友，本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谁料回过头，却见谷芋神色认真，还带了点探究的意味，不似玩笑。 　　即便是亲自撞了鬼的齐江和高谈都有点惊诧于他强大的适应能力，错愕不已。 　　缓了几分钟，齐江举起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指，他出寝室时手上戴着的哥特风戒指已经全部不见。 　　他用一种故弄玄虚的语气说：“不瞒你们说，我这戒指其实是能够驱除鬼怪的法器，刚才我撞上那玩意，能逃脱就是全靠了我这戒指。” 　　夏新安听得面无表情，心想，哥特风戒指竟是驱邪法器，听起来还有几分合理……个屁啊！ 　　怎么听都是更奇怪了好吧。 　　这一次，不止夏新安，就连谷芋也露出了困惑神色。 　　齐江见二人不信，忙拉起一旁的高谈：“你看见了我砸戒指赶跑那玩意的，你快和他们说说！” 　　高谈：“……其实我全程都没怎么敢睁眼，没看太清。” 　　虽然他个子高，但这并不代表他的胆子和身高匹配啊，他几乎是在看到鬼之后，就被齐江拉着跑了，他害怕看到些不该看的，做噩梦，被齐江拉着跑后就悄悄闭眼睛了。 　　齐江见高谈不争气，不能给自己作证，无奈道：“我知道，你们就是觉得那个戒指不像是法器，但是它真的是啊！” 　　齐江自幼魂魄就比其他人轻一些，很容易被东西盯上，家里人为此给他买了不少的法器防身，每到一处庙宇就会在当地求一些平安符之类的。 　　齐江从小一直佩戴着那些，弄得常常被其他人嘲笑他是胆小鬼，惧怕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弄得齐江十分气恼但又没什么办法。 　　直到这个暑假，他偶然在一个灵异交流论坛上看到，有个道士在卖哥特风戒指这些号称能够驱邪的“时髦单品”，他当即就心动了！ 　　毕竟比起胆小鬼，他更愿意做一个哥特风的酷哥。 　　虽然……他的相貌并不支持他成为酷哥。 　　谷芋听完齐江情真意切的解释，信了几分，半阖着眼，若有所思：“你的戒指是在哪里买的，我也想买一些试试。” 　　齐江只以为他和自己有同样的困扰，闻言眼眸一亮，迸溅出找到亲人般的光芒：“我有他微信，我推给你！” 　　“谢谢。”谷芋道谢。 　　他在听到这戒指能够驱赶鬼怪的时候，就产生了忧虑，自己的家长们有很大概率就是鬼怪，也就是说……他们会被这些法器伤害。 　　他心中忍不住生起担忧，而后便是想，既然有东西可以伤害到鬼怪，那有没有东西，能够保护鬼怪呢？ 　　就在他思索时，齐江已经把那位大师的账号推送给了谷芋。 　　谷芋点开大师的名片来看，只见这位大师名叫：山间一道士，头像是一朵十分有年代感的粉莲花。 　　谷芋下意识觉得这位大师应该是人到中年的状态，而后点下了添加好友，验证信息写的是：您好，我是朋友介绍来的。 　　验证消息发过去有一会了，依旧没被通过，谷芋也就不再等了，将手机放在一边，双手搭在肚子上，姿势规矩地入睡。 　　一直到催促学生起床的校园喇叭在早晨七点准时响起。 　　听到铃声的谷芋皱皱眉，而后意识才一点点开始回笼，他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早上七点。 　　昨天的好友验证也被通过了。 　　他睡得有点懵，有些艰难地从被窝里坐起来醒神，同时睡眼惺忪地点开微信，联系那位大师。 　　谷芋指尖顿了顿，打了一个“你好，大师”发过去。 　　对方也正好在线，回复了“你好”，然后以一副成熟搞钱的大人姿态，甩过来一张缩略图，谷芋点开大图，上面标着各色法器和符纸的价格，有桃花符，财运符，事业符等等，很是齐全，边上还用小括号标注了可以做成Q版钥匙扣，和齐江购买的哥特风戒指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还是个颇有经商头脑的大师呢。谷芋忍不住想。 　　谷芋觉得开门见山就问对方买保护鬼怪的东西，容易引起怀疑，遂决定采用迂回战术，徐徐图之。 　　一只芋头：大师，我想买的不是这些 　　山间一道士：那就晚上说吧，我现在有事 　　一只芋头：嗯嗯好的 　　谷芋没想到会这么不凑巧，便也只好憋住了接下来的话头，发了几条消息，他这会儿人也清醒了，爬下床进厕所洗漱换衣服。 　　不多时，他收拾完毕，穿上白色短袖和一条黑色中裤，走出厕所。 　　他幼时脸颊上有婴儿肥，很显可爱，现在上了初中，婴儿肥消退，眉眼也长开了，便从可爱变成了俊秀，还有他那双黑亮且大，眼睫纤长的眼眸，也为他添了几分少年的灵动。 　　齐江站在自己的柜子旁，正往自己手指上戴哥特戒指，瞧见谷芋换好衣服出来，忍不住长大嘴巴，惊叹道：“我昨天急着出去打游戏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兄弟你长得是真好看啊。” 　　高谈：“什么？你居然没发现，我昨天一进寝室门就觉得了，就是没好意思说。” 　　夏新安：“我也是。” 　　谷芋骤然被三个室友一通彩虹屁，忙对着他们笑了笑：“哪有那么夸张。” 　　他在家里看惯了妈妈和哥哥的美貌，并不觉得自己长得有什么稀奇。 　　他说完，几个室友的目光也就从他身上转到了还在往手指上戴戒指的齐江身上。 　　高谈：“你出过门了？” 　　齐江：“什么？” 　　高谈：“这戒指不是你出去捡回来的吗？” 　　齐江：“那倒不是，我这人有点丢三落四，之前买的时候就特地多买了几个，这是存货。” 　　谷芋一听这话，就知道齐江家里条件不会差，他刚才在大师发过来的图片上看了，这一个戒指就要卖二百，齐江买这么多，没有几千是下不来的。 　　那边，齐江往自己胡萝卜似的手指上又戴了几个，而后看着剩下的几个戒指，问：“你们要不要，分你们点？” 　　高谈经过昨天的事情，便道了谢，从他盒子里拿出一枚戴在手上。 　　而夏新安是无神论者，齐江也不会强行劝他拿，便将目光看向谷芋：“谷芋，你要吗？” 　　谷芋怕这东西伤害到家长们，自然不会要，当即道：“我在大师那里买了别的。” 　　齐江“哦”了一声，也就不再劝了。 　　四人收拾好东西，一起出门买早餐。路过食堂，见食堂已经开了门，便也不费劲去外面买了，直接在食堂里解决了早餐。 　　而后再一起去教学楼。 　　第一天就开始上课的老师还是少，大多是熟悉一下新学生，选出课代表，然后布置点预习的作业。 　　上午四堂课结束，高谈因为傲人身高，成功当选体育课代表，谷芋则因为年级第一，当场被班主任钦点为学习委员。 　　因为有很大一部分的学生是走读，为了方便管理，学校规定午休时住宿生和走读生统一在教室午睡。 　　故而一直到下午五点，放学了，谷芋才有机会回寝室看手机。 　　到了寝室，他拿到手机查看大师的消息，就见三分钟前，大师给自己发了消息。 　　山间一道士：现在空了，你要买什么？ 　　一只芋头：大师，您那有没有能检测附近有没有鬼的东西……我有点胆小，比较怕鬼QAQ 　　谷芋面无表情地在屏幕上打出软萌的颜文字来。 　　他决定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听风就是雨的胆小鬼，让这个形象在大师心中根深蒂固，从而达到自己问什么，都不会引起对方怀疑的目的。 　　山间一道士仿佛没有看见那个QAQ一般，语气如常：有的，稍等。 　　几分钟后，他拍过来一张图片，图片上是一颗莹润如玉的六面骰。 　　山间一道士：投掷骰子，1-2点便是附近没有灵体，3-4点便是有灵体，但是没有攻击性，不必担忧。 　　一只芋头：5-6点就是有攻击性对吧？ 　　山间一道士：是的，如果是5点，建议配合我售卖的法器使用，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6点的话……我这里有工艺不错的骨灰盒，需要的话提前找我。 　　谷芋：“……”这个大师，说话真够不讲究的。 　　一只芋头：好的，我就要这个吧 　　山间一道士：你是首次购买，有满500-40的优惠价，六面骰价格666，减去40惠诚626，您用微信还是支付宝？ 　　到了收款的时候，“你”当即变成了“您”。 　　可见这大师还是讲究的。 　　谷芋看了眼微信账号的余额，够用，当即给转了账。 　　大师火速收了钱，而后问谷芋要了收件地址和电话号码，说明天给寄件。 　　…… 　　与此同时，清净观中，姜习看了眼微信余额，嘴角微扬。 　　姜习家中并未破产，他母亲依旧是叱咤商界的霸总，父亲道观的收入也十分可观。 　　十二岁的姜习之所以沦落到要靠卖法器维生，全因他在父母亲恩恩爱爱互诉衷肠时，随口吐槽一句，戳了霸总母亲的轮胎。 　　遂被经济封锁，失去了生活费。 　　原本母亲不给生活费，他还有父亲可以依靠，但……父亲这玩意，基本上就是一个大写的靠不住，听到母亲都这么说了，他父亲当即就闭了嘴，绝口不提支援儿子的事。 　　也让姜习再一次体会到了人世险恶。 　　十二岁的姜习本以为自己能靠餐风饮露活，直到他坐上母亲派来接送自己上下学的司机的车，司机却指指车前座的投币箱，示意姜习投币乘坐，姜习终于意识到……餐风饮露是不能活的。 　　钱或许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 　　姜习得出结论后，当即开始谋划自己的赚生活费大计。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既然有一门技术傍身，肯定是要充分发挥优势，朝这方面入手，遂开发出了一系列十分符合年轻人品味的法器和符纸，赚了不少，实现了生活费自由。 　　暗中观察的姜沧海见姜习开发出这么多弯弯绕绕，显然是继承了他母亲的经商天赋，知道他饿不死，便也不管了。 　　姜习将六面骰放进看起来十分精美，实际是某小商城批发五块一个的绒面盒子中，然后用泡泡纸将绒面盒子包裹好，塞进大小合适的快递箱中。 　　而后拿出手机，预约了一个送货最慢的快递明天上门取件。 　　为什么是这个快递？无他，唯便宜而已。 　　虽然慢了点，但是它便宜啊。 　　至于收货的人会不会等到吐血，就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了。 　　毕竟，资本家是没有良心的。 　　这一点姜习已经在他母亲蒋如蓝女士身上深刻体会了。 　　有良心的资本家哪能因为儿子打扰了自己和老公的二人世界，就克扣十二岁儿子的生活费呢！ 第78章 芋头求教学 　　四天后，周五，谷芋放学当天，他和几位室友凑在寝室里收拾着要带回家的东西，谷芋今天轮到做值日，故而几位室友收拾完离开，谷芋也才收拾到一半。 　　就在谷芋收拾完，打开手机看时间的时候，他收到了一条快递已送达，放在附近驿站的提示。 　　谷芋收到提示时还错愕了一瞬，他本以为这个快递早就到了，就等着自己去取，原来是……今天才到吗？ 　　难道这个快递是从很远的地方寄过来的？也对，大师嘛，肯定是住在深山里的，慢一点也可以理解。 　　他这么想着，将心里的好奇压制了下去，前往快递点取件。 　　拿到那个平平无奇的快递盒后，他还特地看了看面单上的寄件地址，想知道是从哪里寄来的快递，居然要寄四天。 　　结果仔细一看，也就是隔壁省寄出来的，而且详细地址也不是什么山区，而是个道观。 　　谷芋有点懵，很难不怀疑，这快递是走路来的。 　　吐槽完，他拆开了快递包装，和那些缠得密密麻麻的泡泡纸，得到了一只看起来很高端的丝绒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莹润如玉的骰子，点数是红色的，和普通的骰子并无二致。仔细确认一遍骰子没有损坏，谷芋将它放回盒子中，小心翼翼装进书包里，打算等回到家中，再用这骰子检验一下家长们属于哪一个阶段的鬼怪。 　　去往公交车站的途中，谷芋看见了一家奶茶店，门口的广告牌上的，色彩鲜艳，放满水果块的1L装水果茶很是诱人，谷芋脚步微顿，走入店中。 　　他居住的柳乡镇上，只有粉末冲泡的简易奶茶，家长们都没有尝过这种水果茶，说不定会喜欢呢。 　　如此想着，谷芋在前台点了单，买了四桶超级杯的水果茶，加上自己一共七张嘴，买四桶应该差不多了。 　　奶茶店员见谷芋一次性买这么多，还奇怪：“弟弟，怎么买这么多啊？” 　　谷芋露出笑容：“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奶茶店员本是见谷芋长得好看，有心和他多说几句话，这会儿听他回答，忍不住感叹：“真是个孝顺的小弟弟啊，姐姐给你多放点水果！” 　　“谢谢姐姐。” 　　提着四杯水果茶挤上了公交车，谷芋运气不错，抢到了公交车上的最后一个空位，收获了不少同校校友的哀怨目光。 　　坐下后，谷芋将水果茶小心摆放在靠近车壁的一边，防止有人路过时不小心踢到。 　　而后才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方才走路的时候，手机就在他兜里震动个不停了。 　　打开手机，果不其然是家长们在群里询问他回来没有，上车了没，上车了说一声，大家一起过来接他。 　　谷芋看到家长们对自己毫不掩饰的爱意，嘴角扬起，回复说自己已经在车上了，不用过来接自己。 　　即便如此，等到谷芋下车时，还是看见了并排站在车站站台里，等待自己的家长们。 　　有人和谷芋同一站下车，见到这一群整整齐齐站着的男女老少，还错愕了一下。 　　见那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董胖赶忙上前接过谷芋手中的水果茶，“怎么提了这么多东西，累不累啊？” 　　谷芋老实道：“不重，都是放在车上的，是我给大家带的水果茶。” 　　董胖：“好好好，本来还想顺便买瓶饮料回家的，既然芋头带了，就不用买了。” 　　容潇：“书包给妈妈吧……唉，这才住校几天啊，怎么感觉瘦了不少。” 　　其他几只鬼连带着老王一起附和，纷纷让谷芋晚上多吃点。 　　众人一边走，一边问谷芋在新学校里待得怎么样，和同学们相处融不融洽，俨然是还将谷芋当做幼儿园的小孩子。 　　不过在家长眼中，自家的儿女也确实不管多大都是孩子。 　　众鬼问起问题来密密匝匝的，你一句他一句，但谷芋并不烦，很是耐心地一一回答。 　　回到家中，桌上是整齐摆放着的六菜一汤，都是谷芋爱吃的，做起来也是费了心思的。 　　谷芋跑进厨房里，拿出一叠水杯，依次给家长们倒上自己带回来的水果茶：“从学校附近的奶茶店里买的，大家试试味道，如果好喝我下次再带。” 　　家长们见自家芋头放学回来还不忘给自己带东西，都是高高兴兴地拿起果茶，满引一大口。 　　果茶里放了百香果，是酸甜口的，比起奶茶来说更加清爽，不粘稠，里头还有大块的西瓜和菠萝果粒，味道很是能打。 　　家长们很快就把杯子里的喝得干干净净，继续去倒。 　　燕寂见大家都喜欢，干脆道：“我看网上好像有教程，到时候我学一学，做给大家喝，免得小芋头还要大老远地拎回来。” 　　遂得到众鬼外加老王的全票通过。 　　一家人吃完饭，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看电视聊天，一直到八点半，才散了场。 　　谷芋也回到了房间，他想起书包里的骰子，便把东西拿出来，又给大师发消息。 　　一只芋头：东西收到了 　　山间一道士：#图片#配图加十五字文字好评，返现3元。 　　谷芋：“……” 　　原来这位大师朋友圈里那么多的顾客好评截图，就是这么来的啊。 　　谷芋没有回复，决定先试试货。 　　端详一会儿那颗莹润的骰子，谷芋特地将它挪到了一点向上的状态，直直向桌子上丢掷。 　　他有些怀疑这颗平平无奇的骰子是否真的有那么神奇。 　　骰子离手，眼看着就要以一点朝上的姿态落在桌面上的时候，却仿佛忽然间感受到什么一般，在半空中颤抖片刻，而后扭动一下，才落在桌面。 　　谷芋得到了一个毫无疑问的六点。 　　那位大师口中直接可以买个骨灰盒等死的点数。 　　谷芋愣了愣，再次捡起骰子，抛出去——又是一个红彤彤的六点。 　　接下来，谷芋连丢十几次，得到的都是六点。 　　由此可见，只要这骰子不是坏了，或是被动了手脚，那他的身边就真的有厉鬼。 　　而最大的可能性……他的家长们就是厉鬼。 　　谷芋不太敢确认，打算等明天，再找一个地方试试这骰子，如果出来的也是六点，就说明这玩意它坏了，反之亦然。 　　翌日，谷芋七点起床，吃过早饭后，便和家长们打了招呼出了门，一直走到了溪边，感觉离家中已经足够远，他从口袋里拿出骰子抛掷。 　　这一次，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二点。 　　代表附近没有灵体出现。 　　谷芋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心底莫名生出几分骄傲来，感叹自己的家长们原来都是很厉害的鬼啊。 　　确认了家长们确实是鬼，还是很厉害的鬼，谷芋原本的计划就要变一变了。 　　他拿出手机，给山间一道士发消息。 　　一只芋头：大师，东西我试啦，很不错，好评好评好评好评！ 　　一只芋头：#骰子二点向上的图片# 　　往常白天很忙的山间一道士今天却好像没什么事，很快就回复了消息。 　　山间一道士：。 　　山间一道士：发起了一笔三元的转账 　　态度十分冷漠，全然没有收款时的积极了。 　　谷芋毫不客气地接收了对方的转账。 　　一只芋头：大师，这个骰子如果投了好多次都是6的话，会怎么样呀？我有点好奇。 　　山间一道士：死。 　　一只芋头：那这种厉害的鬼，大师您有办法解决吗？ 　　谷芋打算套这位大师的话，看对方有没有能伤害到自己家长的办法。 　　数秒钟后，他收到了对方带着点骄傲意味的语气。 　　山间一道士：等我再修炼几年，或许可行。 　　看着山间一道士发过来的消息，谷芋心里有点慌，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不好的画面。 　　谷芋指缝间不觉渗出汗液，他垂下眼眸，指尖微颤，继续打字：大师，其实我对玄学一直都很感兴趣，以后有问题，我可以问您吗？ 　　他太害怕刚才想到的画面了，他害怕今后会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和尚或是道士，说着那些厉鬼不该留在人世的鬼话，将自己的家人带走或者解决。 　　故而他决定，师夷长技以制夷，先学习一些玄学的手段，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不至于只能袖手旁观。 　　与此同时，清净观庭院中的千年老树下，姜习坐在石凳上，坐姿笔直如同松柏，臂弯搭着石桌，一双凤眸盯着输入栏上的“当然，其他人是打不散这种千年厉鬼的，只是我比较厉害”这段话，又觉得这么吹嘘自己好像有点不要脸皮，便按着删除键，将打好的文字都删了。 　　就在这时，一只芋头又发了一条新消息过来。 　　姜习扫视一眼消息内容，不禁觉得好笑。 　　这芋头不是说自己胆子小吗？既胆子小又对玄学感兴趣，这不是在做大死吗？ 　　山间一道士：你不是怕鬼吗？ 　　一只芋头：怕QAQ，但是也感兴趣 　　山间一道士：…… 　　就在姜习准备拒绝芋头时，忽的想起了他付钱很爽快，打字的手瞬间停顿，思索片刻，换了套说辞。 　　山间一道士：可以，但是不免费 　　一只芋头：这个要怎么收费？ 　　姜习想了想自己平时周一到周五都要上学，也不好收费太贵。 　　山间一道士：周一到周五，晚六点到八点可以接受咨询，周六周日随意，包月一千 　　那边犹豫了一会，而后道：可以。 　　便把一千元转了过来。 　　姜习秒收款，而后打字道：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了。 　　一只芋头：想要入门的话应该看些什么书，您能推荐一些吗？ 　　姜习：“……”还说什么感兴趣，结果都没入门！ 　　他瞬间觉得自己这笔生意做亏了，这哪里是咨询，分明是给自己找了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徒弟。 　　早知道就再仔细问问了。 　　而那边，见姜习不回复，有些忐忑地发过来一句：大师？您还在吗QAQ 　　姜习叹了口气，无奈回复。 　　山间一道士：。 　　山间一道士：等着，我去给你找书。 　　姜习起身往道观的藏书室走，藏书室建立在清净观最僻静的角落里，并不对外开放，故而没有游客来往。 　　他推开藏书室高大厚重的朱门，按着记忆中的书籍摆放位置在藏书室中穿梭。 　　然后将自己觉得不错的入门书一本本垒在一起，将书名拍下来，发给一只芋头。 　　一只芋头：哇，大师你好快，谢谢大师！ 　　姜习觉得大师这个称呼听起来实在有点怪，先前一只芋头只是来自己这买东西，有交集也就是一会的事，但现在，一只芋头约等于自己半个徒弟，自己可是天天都要听他叫自己的。 　　山间一道士：别叫大师了，很怪。你几岁？ 　　一只芋头磨磨蹭蹭道：二十。 　　果然比自己大，姜习想。好在他早有准备，微信头像和昵称都是直接照抄的姜沧海，用来伪装中年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姜习面无表情地开始编瞎话。 　　山间一道士：那你以后就叫我习哥吧，我比你大。 　　一只芋头：好哦，习哥 　　见对方老老实实地叫自己哥，姜习一时间觉得还真有了个弟弟似的，责任感不自觉就上来了，便又叮嘱了几句。 　　山间一道士：这些书在读书app上就可以看 　　山间一道士：别看盗版，有错字会影响你理解，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姜习说完后，便没再看手机了。 　　直到过了段时间，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一只芋头：#读书APP书架截图#已经把习哥说的书都加进书架啦，我会努力的！ 　　山间一道士：嗯 　　姜习按灭了手机屏幕，心想，虽然亏了点，但这个便宜徒弟学习态度还是很不错的，挺听话。 第79章 想吃他吃的 　　谷芋得到了一堆密密麻麻的书单，觉得自己是任重道远，分秒时间都耽误不得，当即便打开阅读app，开始学习。 　　才看了几页，他就遇到了好几个很复杂的生僻字，没有办法，只得拿出新华字典来，边看边翻字典，配合理解其中的意味。 　　这些书籍的内容对于刚开始看的人而言，本就无趣晦涩，谷芋努力了一个上午，也就堪堪看了四五页。 　　但他并不气馁，而是越发严肃地对待这件事情，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 　　连续看了几个小时，谷芋眨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就听一楼传来董胖的叫声：“芋头，饭菜做好了，快下来吃吧。” 　　“好的爸爸。”谷芋应声下楼。 　　刚走到一楼，就见圆形木桌上摆着丰盛的饭菜，桌子上几乎都要堆不下。 　　董胖燕寂和周清闲各自下厨，争着给谷芋展示一下自己五天里学会的新菜。 　　故而才做了这满满一大桌。 　　见谷芋下楼，家长们忙把碗筷递过来，满脸笑容：“芋头，快尝尝爸爸/哥哥/爷爷做的菜！” 　　…… 　　周日三点，在家一天吃五顿饭，简直是过上了坐月子生活的谷芋终于要返校了。 　　他收拾完换洗衣物和书包，准备离家。 　　然而刚走到客厅，就瞧见了家长们恋恋不舍，几乎能拉丝的目光，仿佛他不是出门上学，而是生离死别。 　　“大家不用这么难过，我五天后就能回来啦。”谷芋试图安慰家长们。 　　燕寂很是严谨地纠正他：“是五天零三个小时。” 　　“每天晚自习结束，我都会给你们打电话哒，”谷芋对家长们保证，又依次抱抱家长们，这才走出家门。 　　谷芋离开了家，难过的不止是家长，还有谷芋自己。 　　他心情有些低落地坐上公交，回到寝室时，就见齐江和高谈正准备出门，谷芋想了想，问：“你们今天也出去上网吗？” 　　他还记得自己两位室友开学第一天就相约网吧的事。 　　高谈闻言，大力摇头，连连否决：“不不不，我们去超市买东西。” 　　自从上次上网撞见那东西后，他现在连带着对网吧都有了心理阴影，看到网吧都不敢走进去玩了。 　　齐江：“一起去吗，我看你的纸巾也快没了。” 　　谷芋看了眼自己书桌下的袋装纸巾，确实已经见了底：“好，等我放一下东西。” 　　刚进超市，齐江和高谈便往购物车里放了不少的零食，他俩一边往购物车里放零食，一边说自己小时候，家里爸妈不让吃，现在自己一定要多吃点，谷芋听到他们的话，当即想到了自己那爸爸“求着”自己买零食的童年。 　　或许是幼年时吃了不少零食的缘故，谷芋现在对于零食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只是看到自己以前最喜欢吃的薯片和牛肉脯的时候，往购物车里加了点，然后又买了一提六包的餐巾纸。 　　谷芋买的东西少，第一个结完账，他提着东西，想了想，决定发在群里，让家长们看看自己正在买零食。 　　他看也不看，依靠肌肉记忆点开最顶上的聊天页面，咔嚓拍了一张自己拿着零食的图片，发到群里，配上文字：刚才和室友们一起买了零食。 　　报备完，就见两位室友已经付好款，三人便一起提着东西往宿舍走。 　　此时，位于清净观中的姜习正捧着一册古书在研读，忽的，他放在桌侧的手机响了响。姜习放下书，长臂一舒，拿过手机，随意解锁。 　　只见是一只芋头发过来一张薯片和牛肉脯的图片，提着零食的那只手看着白白小小的，但胜在指节纤长，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 　　姜习想，成年男人的手应该不会这么小吧？ 　　难道这个一只芋头是女孩子？ 　　而后又觉得不对，一只芋头给他发个零食的图片做什么，自己和他什么时候好到能够分享生活的程度了？ 　　姜习有些奇怪对方的行为，但他毕竟是收了人家包月费用的，不好不回人家消息。 　　山间一道士：不错。 　　他回完消息，就将手机推到一边，继续捧起书来读。 　　阳光照耀在他尚且稚嫩的脸上，依稀可以看出他长大后该是如何英俊的模样。 　　姜习眉骨生得高，眉形是天生的剑眉，几乎没有凌乱的杂眉，再加上一双眼睫浓密的凤眼，显得他气质高不可攀。 　　捧着书坐在书房研读的模样，很容易惹得偶尔误入道士们居住地的游客们惊叹好帅一个小弟弟。 　　谷芋回到寝室后，觉得身上出了汗，有点黏答答的，便冲了个澡，换上睡衣，坐在床下的书桌上，拿出手机准备接着上午看到的地方继续往下看。 　　刚解锁，就瞧见一条来自山间一道士的消息提示。 　　谷芋还奇怪对方怎么主动给自己发消息，忙点开，然后就被聊天记录尴尬到耳根子一热。 　　他刚才发错消息了，把原本要发到家人群里的消息都发给了山间一道士！ 　　谷芋看着对方回过来的“不错”二字，伸手摸摸自己滚烫的耳垂想，既然对方已经正常回复，自己再说发错了也没有必要。 　　一只芋头：这个薯片和牛肉脯都很好吃的，强推，习哥你是道士，是不是吃不了这些？ 　　山间一道士：薯片可以，牛肉不行。我是正一派道士，平时除了牛，乌鱼，狗，鸿雁，还有五荤四辛外，并无其他禁忌。 　　谷芋第一次看到正一派道士这个说法，便在百度上搜索一下，看到正一派道士可以娶妻生子后，不免觉得稀奇。他一直以为道士是不能娶妻生子的，原来正一派可以啊。 　　一只芋头：习哥，你们正一派居然可以娶妻啊！ 　　山间一道士：嗯 　　一只芋头：那习哥结婚了吗？ 　　谷芋想着对方应该年纪不小，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 　　实际年龄属于儿童阶段的姜习迅速打了个没，但又觉得这么说显得自己有点没用，一把年纪了还没有老婆，便又补充一句。 　　山间一道士：没，不过不着急。 　　一只芋头：好哦 　　山间一道士：嗯，没事就多看点书，谈感情容易分心。 　　一只芋头：嗯嗯，我继续看书啦。 　　谷芋心想，他才十一岁，早恋是不对的他清楚。 　　于是谷芋再次看起了那艰难晦涩的书本，一直看到了六点钟，在其间夏新安回到了寝室都浑然未觉，一直到夏新安和其他两个室友叫他出去买饭，他才反应过来。 　　谷芋抬起头，神色困惑看向多出来的夏新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看到？” 　　夏新安：“……我刚才还路过你去阳台晒了衣服。” 　　难道他的透明属性已经如此深入人心了吗！ 　　谷芋：“哦哦。” 　　他看书看得脑袋昏沉，反应都迟缓了几分。 　　夏新安见他这样，干脆道：“算了算了，你想吃什么直接告诉我，我帮你带吧。” 　　谷芋道了谢，“你们吃什么顺路给我带就行，我不挑食的。” 　　夏新安答应一声，同高谈齐江一起离开了宿舍。 　　谷芋想再看一两页内容，但因为已经出了状态，便有些静不下心继续了，干脆退出阅读APP，将自己刚才在阅读中产生的疑问打出来，发给山间一道士。 　　山间一道士很快就回复了，解释得十分直白简单，一语中的，让谷芋豁然开朗，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敬佩来。 　　一只芋头：习哥好厉害，说得好清楚！ 　　他有心再和山间一道士交流几句，但又怕这个时间，对方还没吃饭。 　　一只芋头：您吃过晚饭了吗？ 　　山间一道士：还没，你呢？ 　　一只芋头：在等室友帮我带回来 　　谷芋说完了客套话，但对方却忽然就不回了，他猜测对方可能是去吃饭了，也就没有继续发消息。 　　不多时，室友们回来，给谷芋带的是馒头夹里脊肉和一碗分量十足的麻辣烫。 　　他给代付的室友转了钱，拿起手机对着食物拍了一张，发在家人群里：今天的晚饭。 　　也不知道家长们是不是除了看群消息其他的事情什么都不做，反正谷芋刚把消息发出去，家长们就齐刷刷地在群里回复了起来。 　　有些离谱地说他分量十足的麻辣烫里加料太少，下次多放一些，不用心疼钱。 　　谷芋：“……” 　　世界上有一种饿，叫你家里人觉得你饿。 　　他在群里解释自己真的够吃了，而后拆开筷子的塑封包装，刚拆开，就见许久不回复他的山间一道士发来了消息。 　　山间一道士：到了吗？ 　　谷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室友给自己带的晚饭。 　　他干脆将自己发在群里的图片转发过去，配上文字：到了。 　　清净观内，姜习点开对方发过来的图片，烤得金黄焦脆的馒头包裹着涂满酱料的里脊肉，还有一碗放满了各种丸子和蔬菜的麻辣烫，汤面上还漂浮着几缕紫菜，很是诱人。 　　看得刚吃了一肚子素斋的姜习当即沉默。 　　许久后才问：好吃吗？ 　　他如今就读的是他母亲蒋如蓝女士为他精挑细选的贵族初中，同学们都是出入豪车，更有家里厨师都是米其林三星主厨水准的。 　　曾有同学邀请姜习去家中品尝自家大厨的手艺，却被姜习拒绝。 　　原因无他，只是姜习对米其林三星或者是那些高档食材并不感兴趣，他有几年被母亲带在身边，早已经吃厌了。 　　真正让他心动的反倒是那些小摊上贩卖的食物，带着浓郁的香味，沸水滚烫，雾气迷蒙的食物。就比如刚开学时，校外小摊上卖的麻辣烫。 　　姜习看到时就想买，但因为时间来不及，便错过了。 　　只是没想到，等他第二天时间充裕地来到校外时，摆摊的小贩已经被学校的保安驱逐离开，再也没来过。 　　就在这时，一只芋头：好吃，尤其是麻辣烫里的粉丝，被麻辣烫的汤泡过后真的很绝！ 　　看着对方那个激动的感叹号，姜习相信对方的这碗麻辣烫味道是真的很不错。 　　一向没有什么强烈渴望的姜习，忽然有点想去买一碗麻辣烫，普通初中门口应该会有卖吧？ 第80章 继续网聊中 　　谷芋浑然不觉自己的图片馋到了人，大口大口吸溜着浸润着汤汁的粉丝，而后露出满足惬意的表情来。 　　吃完饭，谷芋洗完手，就见山间一道士发过来的回复。 　　山间一道士：听起来不错 　　谷芋看到对方发过来的话，神色怪异。 　　听起来？难道山间一道士从来都没有吃过麻辣烫吗？他刚才还说道士可以吃肉，而且麻辣烫也不算是荤菜吧？ 　　一只芋头：习哥没有吃过麻辣烫吗？ 　　山间一道士：附近买不到 　　谷芋依照着对方的回复，再联想起对方寄给自己的快递在路上辗转了整整四天才到自己手里的事情，忍不住想，原来繁华的城市里也有那么偏僻的地方啊，不止没有麻辣烫卖，寄个快递到邻省都要四天！ 　　谷芋真心同情。 　　一只芋头：要是麻辣烫可以真空包装该多好，我就可以寄一些给你了。 　　姜习看到一只芋头的消息，表情微滞，没想到对方如此热情。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了。 　　十二岁的姜习，外貌是高岭之花，内心也十分高冷，他在大多数人眼中都是名副其实，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想要什么都能拥有，但实际上，他母亲常年经商，与他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父亲虽然一般都在道观中，但动不动就要闭关一段时间，故而父母亲二人能陪伴姜习的时候都是少之又少的。 　　道观中又没有什么同邻人能说说话，他是很寂寞的。 　　虽然那些比他大上一轮的师兄们对姜习照顾有加，但说到底有年龄的差距在，他们会照顾他，却不会和他说心里话。 　　但现在，一只芋头这个和自己才认识几天的人，就因为自己的一句卖惨，就心软得要给自己寄食物。 　　这样强烈的关心，让姜习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对方的善意，最后只能别别扭扭道： 　　山间一道士：嗯。你现在还有其他问题吗，我帮你看看。 　　一只芋头：习哥，我这里也不太理解。 　　一只芋头说着，将自己的问题发过来。 　　姜习看了眼问题，当即有了思路，指尖灵活快速地在手机屏幕上跃动。 　　这一谈，就一直谈到了晚上八点多，谷芋有些入迷和姜习谈论时的感觉，那感觉就好像面对一个全知全能的答题器，无论自己提出多么晦涩的问题，对方总能准确地给出简洁明了的答案。 　　还往往会有让人恍然大悟的感受。 　　就在谷芋沉浸于思索对方刚才和自己说的内容时，站在他身后的夏新安拍了一下他肩膀：“聊什么呢这么认真，八点半了，再不洗漱宿舍就要熄灯了。” 　　谷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已经和山间一道士说了这么久的话。 　　他打算和对方交代一声，就去厕所洗漱。 　　一只芋头：今天学到了很多，谢谢习哥，我要去洗澡啦。 　　山间一道士：去吧。 　　姜习看对方说要去洗澡，后知后觉自己也聊得有点入迷，起身洗漱。 　　数分钟后，姜习回到房间中，往常扎成丸子头的中长发半干，垂落在从睡衣中露出的锁骨上。眉骨深刻的少年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边解锁边坐在床上。 　　一只芋头：我收拾好啦，准备睡觉 　　一只芋头：习哥晚安 　　姜习不自觉地翘了翘嘴角，打字：晚安。 　　他回复完，正准备躺下，却见手机屏幕上再次闪出消息提示。 　　这次对方发过来的是一只小肥猫盖被子的动态图。 　　也不知道对方发完晚安，是不是特地等着姜习回复。 　　姜习猝不及防，被这个灵动的表情包可爱到了，忍不住伸出食指，长按表情包，将它存在自己的收藏里。而后将这个表情包重新发给一只芋头。 　　这次对方没有再回复，应该是睡着了。 　　姜习也就熄灭了手机屏，在床上躺平，闭上了眼眸。 　　翌日，姜习从床上醒来，拿起床边的手机看时间，是早上六点。 　　下意识将手机解锁，入眼是昨晚和一只芋头道晚安的页面。 　　他犹豫着要不要发个“早安”给对方，礼尚往来。 　　指尖都已经在屏幕上打出那几个字了，想了想，还是按下了删除键，没有发出去。 　　而后将手机放在床边，换下睡衣进入厕所，他对着浴室镜子抓起原本有些凌乱的头发，娴熟扎好一个蓬松的丸子头，而后开始洗漱。 　　洗漱完，在道观食堂里用过餐，姜习背上书包，投币后坐上了停在道观外的劳斯莱斯幻影，而后如同往常般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就在这时，他放在校裤兜里的手机振动，提示有新消息。 　　一只芋头：早~今天要上一天课，晚上才能看书 　　一只芋头发过来的“早”后面跟着的波浪号，像是一条荡漾活泼的小尾巴，和芋头在聊天中给姜习的感受很接近。 　　姜习正准备回复没关系，司机却忽然一个急转弯，惹得姜习忍不住抬头去看，这一眼，就瞧见了前方正缓缓升起灼眼的红色太阳，如同融金般将周围的云霞染上颜色。 　　画面美得有些煽情，姜习忍不住多看一眼。 　　而自知有错的司机连忙道：“小少爷，抱歉。” 　　姜习：“没事，下次小心就好。” 　　他拿起手机，透过车窗，对着窗外的景色拍了一张，发给一只芋头。 　　山间一道士：早 　　山间一道士：没事，你很聪明。 　　所以少花一点时间看书也可以。 　　姜习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对于芋头的看好，他觉得对方是有些天赋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提出这么多有效的问题已是很难得的事情。 　　一只芋头：图片好美啊！ 　　一只芋头：谢谢习哥（红晕笑脸） 　　谷芋发完消息，便起床收拾，而后跟着室友们一同吃过早饭，抵达教室。 　　进了教室，作为学习委员的谷芋自觉承担起责任，提醒各科目的课代表们收作业。 　　他说完后，各课代表就依次起身，催促大家交作业，就在科学课代表起身的时候，坐在谷芋桌的高谈当场一个趔趄，然后响亮地“我擦”了一声。 　　谷芋正奇怪对方为什么是这个举动，就感觉到高谈在后面用笔帽戳戳自己的后背，便回过头去：“怎么了？” 　　高谈：“这科学作业是什么时候布置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谷芋回忆了一下上周的事情，道：“课间来布置的，当时你好像是不在教室。” 　　高谈哭丧着脸：“啥都别说了，快借我抄一下！” 　　如果是别的学科倒也罢了，但偏偏是科学，他们班的科学老师是一位十分严厉的女性，虽然不打人，但能用锋利的眼神当场把人瞪到自闭，很是恐怖。 　　那凶狠程度，就连好学生谷芋都发怵。 　　谷芋把科学作业本抽出来递过去：“就这一次，下次别忘记啊。” 　　高谈：“好好好，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他低着头，迅速翻开作业本，运笔如飞，还一边对谷芋道：“你帮我看着点老师。” 　　谷芋应了声，注意着门口的动静。 　　数分钟后，高谈道：“我好啦！” 　　谷芋应声往两本作业本上看，很快就看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这题抄错了，应该是选A。” 　　高谈道：“这是我故意的，这一招还是我跟我小学同桌学的，他基本上就不做作业，日常抄我的，还自己总结了一套如何抄作业不被发现的技巧出来。” 　　高谈同桌闻言，好奇道：“那你同桌现在成绩怎么样？” 　　高谈：“……咱们学校年级第二就是我前同桌。” 　　引得问话那人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句“死学霸”，而后不再讲话了。 　　高谈见反正已经抄完作业，万事大吉，当即拉着谷芋展示自己前同桌的“技巧”。 　　“你看，故意抄错一个还只是最简单的，再升级一点的，就是拿笔把题干划一划，显示自己是认真思考才得出的答案，再就是把原本的答案划掉，换上另一个答案。”高谈说着，笔尖在作业本上做着示范，他随手划掉一个选择题，换了个答案写。 　　谷芋：“……厉害。” 　　他面无表情地称赞道。 　　…… 　　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是科学课，高谈轻松地哼着小曲转着笔，等待上课。 　　就在这时，课代表抱着两叠作业本回来了，在讲台上把作业本分成两份，多的那一份直接往下发，少的那一份却是就放在了讲桌上。 　　高谈见自己还没有发到，心中自觉不好。 　　就在他惴惴不安之际，头发依旧梳得一丝不苟的科学老师手中拿着一根教鞭，黑着脸走进了教室。 　　她眉目如刀，锋利俯瞰众人。 　　而后道：“接下来，我叫到名字的人站起来。” 　　一时间，教室内静若寒蝉，原本的打闹声瞬间消失不见，唯有没发到作业本的学生急促的呼吸声。 　　很快，第一个倒霉蛋就被科学老师叫到了名字，然后是第二个……高谈也被叫了起来，等到叫完名字，剩下的作业本也就发完了。 　　科学老师道：“大家把作业本翻到第十五页看第三题，这题我在课堂上强调过好几次，你们这些人还做错是怎么回事？！” 　　她语气严厉，威压压得众人纷纷低下脑袋使劲看课本。 　　高谈自然也是如此。 　　他低下头，就见科学老师说的第三题，正是自己和谷芋炫耀“抄作业技巧”时，随手修改掉的那一题。 　　高谈：“……” 　　下课后，他在宿舍里将这件事情一说，谷芋当即就笑得止不住了。 　　夏新安和齐江更是大笑他活该。 　　齐江拍着高谈后背嘎嘎笑，边笑边说：“兄弟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哈哈哈哈！” 　　高谈：“……” 　　齐江：“这么看我也没用，哎呦不行，实在是太好笑了，我要发给我其他朋友也一起笑！” 　　谷芋听到齐江的话，一时间也生出了分享的欲望。 　　发给家长们不太合适，谷芋正在犹豫和谁分享这件趣事，脑海中便浮现出了山间一道士分享给自己的太阳。 　　干脆点开和对方的聊天页面，将这件事情发过去。 　　于是，驶向清净观的某辆豪车上，司机通过后视镜，瞧见自己一向面无表情的小少爷脸上，忽然露出扭曲的表情，好像在憋笑，又好像是……痔疮犯了？ 　　由于这表情和自己自己痔疮犯了的时候很是接近。 　　他最终还是觉得少爷这是痔疮犯了，而后开始纠结自己该不该靠边掉头，带小少爷去药店里买一管痔疮膏。 　　但又害怕小少爷被自己戳破隐疾，给自己穿小鞋。 　　可是不买的话，他又怕小少爷直接在自己车上疼晕过去。 　　他终于忍不住了，战战兢兢道：“少爷，其实痔疮也不是什么大病，初期买点药膏涂涂就没事了，我就有痔疮的，但现在坐这么久开车不也没什么事吗？” 　　姜习神色困惑，不明白一向安静的司机为什么突然和自己说起痔疮的事情，但想着对方给自己开了好几年的车，不搭理他也不太好，便随口道：“嗯。” 第81章 小芋头生病 　　谷芋见山间一道士许久不回复自己，但聊天页面又在不间断地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 　　他忍不住想，打哈哈哈哈应该用不了这么久，但现在，对方过了这么久还在输入中……难道是觉得自己给室友抄作业的行为不对，想纠正自己？ 　　山间一道士是中年人，会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 　　谷芋忽然生出些慌乱来，也不知为何，但就是不想让对方对自己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 　　顿了顿，打字补充道：我室友是老师过来布置作业的时候不在，所以才没有做作业的，不是天天抄我作业。 　　一只芋头：如果是天天抄，我不会答应的。 　　谷芋试图挽回自己那岌岌可危的形象。 　　然而他的消息刚发出去，山间一道士就回复了。 　　山间一道士：很好笑，我笑了好久 　　山间一道士：嗯嗯，我知道你不会。 　　谷芋：“……”原来是笑了很久，所以才回消息这么慢啊。 　　他尴尬地耳根一热，忙打字道：我要去上晚自习了，晚上见。 　　而后迅速将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 　　他剧烈的动作引得站在他附近的夏新安奇怪道：“你急什么，现在时间还早啊？” 　　谷芋：“我要早点回教室，今天作业多。” 　　夏新安：“哦，那我和你一起吧。” 　　高谈和齐江也就站起来：“走走走。” 　　一行四人一起回到了教室，班里其他住宿的同学也三三两两的回来，等到差不多六点时，当天的值班老师走进了教室，拿着花名册点名。 　　点完名，便安静坐在讲台上开始刷手机。 　　谷芋花了一小时，就将作业写完，而后又拿出课本，预习着第二上课的内容。 　　预习完，他终于松懈了几分，支着手肘托在脸颊上，看黑漆漆的窗外，树叶摇曳不停的巨大梧桐树。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晚自习的下课铃终于响起，他起身收拾好东西，和室友们一起下楼，走到教学楼下，站在学校的主干道上。 　　夜风微凉，吹散了空气中的燥热，吹得人原本头昏脑涨的感觉也跟着消散，又吹得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谷芋抬起头，觉得这看不清晰的梧桐叶在夜风吹拂下沙沙摇曳的感觉美丽极了，这样的景色，就该拍下来，分享给其他人。 　　他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打算快些回寝室，把手机拿下来拍摄。 　　室友们被他落在了身后，朝他喊：“谷芋，吃不吃宵夜？” 　　谷芋摇摇头：“我有点事，不去了。” 　　他回到寝室，而后又三步作两步跑下楼，回到梧桐树前录下梧桐树叶摇曳作响的画面，发到了家长群里。 　　手指顿了顿，但还是给山间一道士也发了一份。 　　家长们回复得很快。 　　容潇：“好听！” 　　董胖：“芋头下晚自习了？” 　　周清闲：“饿不饿啊，快去吃点宵夜吧？” 　　文鸳和燕寂比较直接，在群里发起了转账：“吃点有营养的！” 　　谷芋原本并不怎么饿，这会被就家长们一诱惑，竟然真有了点饥饿的感觉，便一边回复着家长们的信息一边朝小卖部走。 　　夜晚，大伙儿仗着天黑，下班的老师看不见自己的模样，都拿着手机在摆弄着。 　　画面很是壮观。 　　谷芋还没进小卖部的门，就看见自己三个室友正站在小卖部门口的课桌上，一人手里一桶泡面，眼巴巴地看着尚在别人手中的暖水壶。 　　齐江：“你不是说你有事吗？” 　　谷芋：“现在饿了。” 　　他拿了桶红烧面出来，走到室友们附近，一起等热水。 　　不多时，前面的泡面人离开，终于轮到了谷芋等人，将热水倒入泡面中，谷芋刚盖上盖子，就听今天大约有点水逆的高谈惨叫一声：“啊，我这壶怎么是凉的！” 　　其余三人：“别看我们，我们的没问题。” 　　高谈：“……” 　　他没办法，只好进小卖部重买一份。 　　众人吃完了泡面，带着一股“尘世间的幸福”的味道，回到了寝室，轮流洗澡。 　　谷芋收拾好了，躺在床上，才意识到山间一道士还没有回复自己。 　　是在忙吗？ 　　清净观内，姜习洗完澡，拿起在枕边闪烁着信号灯的手机。 　　发现是一只芋头发过来一个视频。 　　视频那边，是一片漆黑，只能依稀看出一点树叶的形状，还有沙沙的树叶推搡声，很清脆。 　　山间一道士：很好听，是梧桐树吗？ 　　一只芋头：我也觉得！ 　　山间一道士：我这的树叶响起来的声音和你的不一样，可惜今天没有风。 　　山间一道士：以后有风了，我拍给你看。 　　一只芋头：好呀 　　说完几句话，二人便都不再说了默契地拿起书来看，而后再偶尔交流一两句。 　　很快，初中的第一个月就这样结束了，二人在这段时间里，一直保持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频率，也并不会因为对方回消息慢而生气，偶尔分享一些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趣事，俨然已经成了彼此远在他乡的朋友。 　　十月初，谷芋迎来了初中阶段的第一次月考，他虽然是学霸，但连轴转考了五门科目也有点疲惫，脚步虚浮地回到寝室里。 　　学校这次的安排十分合理，考完最后一门科目时是周五下午二点，考完就可以直接放学。 　　他爬完楼梯回到宿舍，只觉得疲惫感更甚，忍不住躺在床上，摊成一张饼。 　　其他室友们则因为考完试十分亢奋，叽叽喳喳地核对着最后几个大题的答案。 　　但最终也没核对出什么结果来，便将目光转向了谷芋：“谷芋，你的试题卷呢，写答案了吗，给我们对一下。” 　　谷芋累得手都不愿意抬，指了指放在桌面上的书包：“都在里面，自己拿。” 　　然后便时不时传来哀鸿遍野的悔恨声音。 　　“哎，这题我本来做对了，结果后来又改了一次……” 　　“这题我答案和谷芋一样，稳了稳了！” 　　谷芋听他们所说，有气无力道：“我的也不一定是对的。” 　　高谈：“你是不一定对，我是一定不对。” 　　他说完，觉得谷芋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便又问：“你没事吧？怎么躺下了？” 　　谷芋：“有点累，躺一会儿缓缓。” 　　“好，那我们就先走了。”室友们收拾完东西，便离开了。 　　只留下谷芋。 　　他躺着躺着，感觉脑袋越发昏沉，不知不觉间，就这么睡着了。 　　等到他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他打开手机查看一眼时间，还有上面无数个未接电话和群消息，昏沉的脑袋都清醒一瞬，连忙爬下床，收拾起东西朝公交站台小跑。 　　回柳乡镇的末班车是六点半，再不加紧速度就要赶不上了。 　　等谷芋脚步虚浮地跑到公交车站，刚好赶上公交车迎面开来。他忙投币上车，找了个空位坐下。 　　然后拿出手机，开始向家长们解释自己睡着了的事，并且说现在已经坐上车了。 　　家长们得到他的回复，大松了口气。 　　谷芋回完消息，吊着的那股劲不见，脑袋再次疼起来，好巧不巧的，公交车也开到了颠簸的路段，仿佛蹦迪般摇晃不停，惹得原本就不舒服的谷芋直觉得脑袋里仿佛有根冰镐正在疯狂搅动。 　　他抓着身前扶手的手一紧，指节泛出惨淡的白色。 　　有走到车后门，提前准备下车的阿姨看清了谷芋惨白虚弱的脸色，忙“哎呦”一声，而后道：“同学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还能不能坚持了？” 　　谷芋微摇头：“没事，我也快到站了。” 　　阿姨目光带着担忧地到了站，下了车。 　　数分钟后，谷芋也抵达了目的地，他想着下了车，呼吸过新鲜空气后，应该会好受一些，白着脸背起书包下了车。 　　刚走到站台，被夏天灼热的空气一烤，脸色当即更难看了。 　　而董胖等鬼一眼就瞧见了自家崽的脸色不对，忙围上来：“芋头，不舒服吗？” 　　董胖不等谷芋说话，一把将人背在背上，燕寂则道：“往这边，这边去镇医院比较近。” 　　周清闲文鸳和燕寂紧跟在谷芋身后，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脸上满是焦急之意。 　　来到镇医院，负责挂号的护士见这一家六口一起出动的架势，还以为这是怎么了，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给谷芋处理好挂号流程。 　　不多时，便有医生戴着听诊器来给谷芋看病。 　　确认是发烧，不是其他的大问题后，众鬼齐刷刷松了口气，而后陪着谷芋坐在等候区挂吊瓶。 　　容潇心细，怕谷芋肚子饿，去医院外买来白粥和糖三角，给谷芋垫肚子。 　　谷芋小时候就很少生病，只是偶尔一两次，或许是很少生病的缘故，谷芋每次生病都看起来格外严重。 　　看着自家崽脸色惨白地输着液，家长们心疼坏了。各个温声软语地说话，小心翼翼给谷芋用包裹着毛巾的冰块冰敷额头。 　　等挂完水，回到家，更是连洗脸刷牙的事情都想包揽，要知道谷芋就连小时候也没让家长们帮自己做过这事，忙拒绝了。 　　但家长们不放心，愣是站在边上看着他洗漱，等到他收拾完躺在床上了才离开。 　　谷芋躺在床上，虽然还是不太舒服，但脑子确实清醒的，并无困意，大约是下午已经睡过几个小时的缘故。 　　只是身上没什么力气。 　　与此同时，清净观中。 　　姜习洗漱好，有些疑惑今日为什么没有收到一只芋头的晚安消息。 　　这段时间，他已经养成了等对方和自己道完晚安后再入睡的习惯。 　　今天一只芋头忽然不找自己，还有些不习惯。 　　冷着脸又等待了几分钟，还是没有等到晚安消息，姜习干脆自己主动。 　　山间一道士：今天在忙吗 　　一只芋头：发烧了，刚从医院回来，现在在房间里 　　山间一道士：现在好一点了吗？ 　　一只芋头：嗯嗯，就是下午睡多了，现在有点睡不着。 　　而后发过来一张小猫咪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的表情包。 　　姜习看着那张表情包，觉得怪可爱的，忍不住收藏下来，又觉得对方现在挺惨的，又难受又没人陪，应该很不好受吧？ 　　山间一道士：我现在还不困，陪你一会儿吧 　　一只芋头：啊？你之前不都是九点就要睡觉了吗？ 　　山间一道士：下午喝了茶，不困。 　　姜习面无表情地扯谎。 　　一只芋头：这样啊，那我回消息可能会慢一点，你不要介意哦 　　山间一道士：没事 　　姜习有点想给对方发一些关心的话，但他从小到大身体好，基本不生病，因此都不知道发烧的人应该做点什么才能好得快一些。 　　他想了想，干脆打开百度搜索。 　　山间一道士：你多喝一点热水，别人都说这样好得快。 第82章 姜习的双标 　　谷芋很少花时间在网络上消遣，并不知道“多喝热水”是经典的直男语录。 　　他看见了山间一道士的建议，老老实实回复：好的，我试试看。 　　床边就有家长们怕他口渴而特地拿到房间里的暖水壶，他坐起身体，探手将暖水壶拿过来，往床边柜的粉色水杯里倒了满满的一杯。 　　热水滚烫，谷芋吹了一两分钟，才将面上的热水吹得没那么烫，小口小口地啜饮。 　　然后再重复这个举动。 　　热水下肚，谷芋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胃里暖和了起来，而随着在夏季喝热水的举动，他的额头和身体上不禁冒出粘稠的感觉，开始发汗。 　　一只芋头：喝热水很有效，我好些了 　　谷芋诚实地向山间一道士反馈自己的感受。 　　山间一道士：那就好 　　一只芋头：谢谢习哥陪我聊天 　　二人又天南地北地胡乱聊了几句，谷芋捧着手机，感觉到困意逐渐侵袭大脑，他强撑着眼皮，短短的一分钟内，浓密的眼睫挣扎似的眨了好几次，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困了。 　　半梦半醒地打出“晚安”二字，不等对方回复，便睡熟了。 　　而清净观中，姜习刚用从父亲房中顺出来的天价茶叶泡好浓茶，满饮一大杯，做好了舍命陪君子的准备，就收到了一只芋头发来的晚安消息。 　　姜习表情微微凝滞，无奈地摇摇头，认命般套上蓝色道袍，充作外套，往藏书阁去。 　　翌日，谷芋是被强烈的尿意憋醒的。他刚睁眼，便感觉到自己比起昨天已经好了太多，至少脑袋不疼了，只是四肢还是酸软的，使不上力气。 　　他进卫生间处理完个人问题，再回到房间，才意识到窗外现在还未破晓，仍是灰蒙蒙的一片。 　　但他已经没了睡意，便将枕头竖起来，半躺在上面，查看现在的时间。 　　正是四点半。 　　谷芋翻回自己和山间一道士的聊天记录，想了想，觉得自己昨天属实不够厚道。 　　对方陪自己熬夜，结果自己却先一步睡着了。 　　一只芋头：昨天实在是太困了，就睡着了，抱歉啊 　　他猜想对方这会儿肯定睡了，不会回复自己，便打开和家长们一起追的一个电视剧，打算看几集，打发时间。 　　刚看了一集，就见山间一道士回复了自己。 　　山间一道士：怎么醒这么早？ 　　一只芋头：大概是白天睡过了的缘故，你怎么也醒了？ 　　山间一道士：昨天喝了茶睡不下，就去藏书阁看了一会书，现在刚回房，打算睡了 　　一只芋头：习哥，你快睡吧，我不发消息了！ 　　一只芋头：晚安！ 　　山间一道士：晚安。 　　姜习发完晚安二字，将手机放在了一边，他眼下的黑眼圈被白皙皮肤衬得有些触目惊心，简直像是被人打了两拳。 　　方才在晨雾里走了一遭，丸子头上都是湿漉漉的雾水，他没法就这么睡，进浴室洗了个澡，这才躺下。 　　谷芋半靠在枕头上，看了两集电视剧后，感觉到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他意识到是家长们开始起床了，便也起来进浴室收拾。 　　等到他收拾好，下楼就见三只男鬼正一窝蜂般挤在厨房里讨论，该给自己做点什么病号餐。 　　谷芋连忙道：“不用特地给我做，我今天已经好多了。” 　　他刚说完，就见三位男鬼一致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周清闲：“芋头乖，去客厅沙发上坐着，陪你王叔叔看会电视。待会做好了叫你。” 　　谷芋还想再说什么。 　　董胖：“金金！” 　　他叫唤一声，金金就汪呜一声从室外跑进来，进屋前还十分人性化地在入户玄关的地毯上蹭了蹭肉垫。 　　金金跑进厨房，对着众鬼和小谷芋摇尾巴，等待着董胖的下一步指令。 　　董胖：“把芋头带到客厅里休息。” 　　下一秒，谷芋便被金金扯着裤腿往客厅里拽：“……” 　　金金一边拽，还一边朝谷芋摇尾巴，惹得谷芋根本狠不下心责备。 　　被金金拉扯着来到了客厅，谷芋有些无奈地坐下，和容潇文鸳以及老王坐在一处。 　　容潇和文鸳见他脸色好一些了，松了口气，但还是不舍得崽太累，纷纷对谷芋说这周的古琴和雕刻课程都取消了，让他好好休息。 　　谷芋试图小声抗议：“也……没有那么严重。” 　　然后就被一向温柔的妈妈瞪了一眼，“芋头，生病是大事，马虎不得的，听妈妈的话，其他的事都等你好全了再说。” 　　文鸳：“对，别的都没你身体重要。” 　　谷芋见家长们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如此统一，只好乖乖按着家长们的意思来。 　　吃完一份清淡无比的病号餐，谷芋在家长们的注视下回到了房间休息。 　　躺了几分钟，实在是觉得无聊，他便打开阅读APP，继续看一本刚开始看的玄学入门书。 　　差不多十一点。 　　山间一道士：今天好一些没有？ 　　一只芋头：已经好多了，就是我家里人让我再好好休息一天，我吃完早饭，躺到现在了（无奈笑） 　　山间一道士：你家里人说得对，好好休息 　　一只芋头：嗯嗯 　　又聊了几句，谷芋的房门被敲响，谷芋忙起身去开门。 　　走廊里是端着饭菜的董胖，两素一荤，菜色比较清淡，但一看就是花了心思做的。 　　谷芋有些哭笑不得：“爸，真不用端上来的，我下去吃就行。” 　　董胖憨厚的脸上表情严肃：“你需要休息。” 　　短短几字，关切之意跃然。 　　谷芋接下了家长的好意，将餐盘放在书桌上，他虽然嘴上拒绝，心里却也是高兴的。 　　家长们都在努力地关心他，他没有理由不开心，甚至有点想炫耀一下家长们对自己的在意。 　　忍不住拍了一张图片，发给山间一道士。 　　一只芋头：今天的午饭，习哥你呢？ 　　山间一道士：看起来挺丰盛的，今天是十五。需要斋戒，我现在跟兔子没什么区别 　　山间一道士：#图片# 　　谷芋点开对方发过来的图片，那是一个不锈钢的餐盘，餐盘上放着青菜，萝卜，还有一块看上去就没什么滋味的豆腐。 　　一只芋头：看起来是有点凄惨的样子。 　　山间一道士：（哭脸） 　　谷芋没想到对方会给自己发一个哭脸，在他的印象里，除了刚开始在山间一道士那买东西的时候对方比较热情，其余时候都是不显山不露水，有些高冷的模样，鲜少看见他发代表自己情绪的表情。 　　平时偶尔发几个表情，也是直接偷的谷芋的。 　　谷芋忍不住笑了下。 　　一只芋头：（小猫摸摸头） 　　一只芋头：习哥，你是什么时候进入道观的啊 　　山间一道士：我在道观里长大 　　谷芋看到这话，微愣，下意识以为对方是孤儿，不再问了，怕提到对方的伤心事。 　　同时也在心中暗道，以后不在他面前提家里人的事情了，以免让对方不开心。 　　姜习浑然不觉自己的话引起了误会，还奇怪一只芋头为什么忽然过了很久才回复。 　　…… 　　周日，早晨。 　　谷芋刚下楼，就瞧见了桌面满满当当的菜色，正疑惑早饭为什么做得这么丰盛，就被家长们告知了自己的月考成绩。 　　董胖见谷芋神色还有点懵，忙道：“今天早上，你的班主任就打给我了，说你这次的成绩是年级第一，让你继续保持。” 　　谷芋有些惊讶：“原来出成绩了老师还会给家长打电话啊。” 　　他还以为家长们要等到学校发的成绩单才能看到呢。 　　董胖：“听老师的意思好像是只打给进步大或者是退步大的学生家长，不过因为你是第一名，就也打过来报喜了。” 　　谷芋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虽然拿到第一名并不意外，但看到各位家长的喜悦神色，谷芋还是很开心的。 　　董胖高高兴兴地吆喝着谷芋坐下，“芋头，多吃点菜，这些都是我和你爷爷哥哥早上起来一起做的！” 　　容潇和文鸳没有做饭的手艺，自觉地拿出厚厚的红包，不由分说塞进谷芋手中：“我家芋头真棒，想买什么东西就用这些钱买吧。” 　　“谢谢妈妈，谢谢奶奶。”谷芋本想拒绝，但想到自己的钱包在自己加上山间一道士后迅速干瘪下去，急需回血，便还是收下了这份钱。 　　收下了钱，谷芋拿起筷子，开始干饭，因为饭菜是在是太好吃了，谷芋吃得十一分饱才停下来，肚皮都鼓起了一小团。 　　吃完饭，他便被家长们催促着回到房间休息。 　　因为吃多了些，他走起路来格外缓慢，艰难上楼。 　　而在他背后，家长们却是在说： 　　“感觉这一次生病，咱家芋头瘦了不少，有点心疼。” 　　“要不我炒几个菜，给他带到学校里补补？” 　　“我看行，多炒几个吧，让他晚饭吃，顺便让他室友也一起吃点？” 　　“那我去买菜……” 　　楼下的家长们商量好，说做就做，当即套上鞋子出门去了。 　　谷芋回到房间中，刚坐下，就看见自己一个月前设置的提醒响了起来——是该给山间一道士续费的提醒。 　　他从两只红包袋里取出里面的粉色钞票，数了数，刚好是十张，一毛盈余都没有。 　　谷芋：“……” 　　姜习正在运笔如飞地写着自己的假期作业，正好写完，就听手机震动一声。 　　一只芋头：习哥，这个月你忙不忙，还可以续包月吗？ 　　山间一道士：可 　　明明上个月还嘀咕着自己吃了亏，得加钱，但真到了续约的这天，姜习却是绝口不提加钱的事了。 　　他冷着脸，收下对方转来的一千元，心想要是过段时间，蒋如蓝女士结束对他的经济封锁，他就不收一只芋头的钱了吧。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他打开手机一看，是在他这里买了一个1999升官发财套餐的顾客，有点风水上的问题请教他。 　　山间一道士冷漠打字：只接受付费咨询，一问88元。 第83章 高考结束啦 　　等对方老老实实地付过钱，姜习才和对方沟通起来。 　　谷芋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然被姜习特殊对待，付完钱后，看着所剩不多的微信余额叹了口气。 　　知识果然是昂贵的东西啊。 　　下午，谷芋在董胖的示意下，带着两只装得满满当当的保温盒回到学校中，等待室友们到齐了，谷芋便邀请大家一起吃饭。 　　在室友们好奇的注视下，谷芋依次打开保温盒，露出里面菜色，最上面是一道色泽亮丽的红烧肉，看起来和饭店里的也不遑多让，很是诱人，惹得室友们当即就哇了一声。 　　之后，随着谷芋每拿起一层托盘，室友们就要惊叹一声，等到谷芋将所有的饭菜都摆在了桌上，足足有六菜一汤，而且各个都堪称色香味俱全。 　　高谈瞠目结舌：“我靠，谷芋你家里是开饭馆的吗？这也太丰富了吧？” 　　夏新安：“确实是有点夸张，我家一般有什么大节日才这么吃。” 　　齐江家中富裕，倒是习以为常，没有过多表示出惊叹，就是觉得白吃人家的饭有些不好意思，从自己书桌上拿来家中保姆切的水果拼盘，让大家一起吃。 　　高谈和夏新安有样学样，也纷纷拿出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食物，摆在桌上。 　　一时间，寝室热闹得好似开席了。 　　众人吃了几口，很快就被谷芋家长的手艺折服，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却不抬脑袋……毕竟脑袋还埋在碗里。 　　吃完后，众人的嘴才空闲下来，高谈扯了截纸巾擦完嘴，问起其他人：“班主任给你们家打电话没有，他给我爸打了电话，大清早的，我还在被窝里做梦呢，我爸进我房间给我好一通骂……” 　　高谈一脸痛苦，脸上每个褶皱间都写着往事不堪回首。 　　齐江和夏新安异口同声，奇怪道：“没有啊，为啥给你爸打电话？” 　　“说是我这次月考成绩下降了很多……” 　　夏新安立马就抓住了重点：“所以下降了多少？” 　　高谈：“从年级前二百名到432名。” 　　齐江：“掉这么多？难怪了。咱们学校前二百大约能上重点高中，你现在这样，只上得了普高。” 　　高谈叹了口气，眼眸失神，彻底泄了气。 　　就在这时，谷芋加入了聊天：“我家也接到莫老师的电话了。” 　　高谈闻言，当场一个鲤鱼打挺，看着谷芋的眼神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亲兄弟般：“你也考砸了？掉了多少？” 　　而后又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你要是考砸了你家里怎么还给你整这六菜一汤。” 　　谷芋：“不是，我没考砸，还是年级第一，莫老师打给我就是为了通知一下这个好消息。” 　　高谈：“…………” 　　眼神迅速黯淡下去，仿佛一条漏气的咸鱼，滋溜溜地贴回到了椅背上。 　　知道自己名次没明显下降的夏新安和齐江，也大松了一口气，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 　　第二日，谷芋刚进教室，就接收到了一部分同学齐刷刷的崇拜目光。 　　剩下的则是看完贴在公告栏的成绩单后，再对他投来“这个男人不是人”的悲痛目光。 　　谷芋等到众人看完了，才上前去看自己的成绩。 　　发现自己几门科目都很接近满分，谷芋忍不住笑了笑，将各科成绩记下后回到座位上，想着等晚上发给家长们看看。 　　其实……还有点想给山间一道士看，但想到自己立下的二十岁大学生人设，也就只好作罢。 　　与此同时，某贵族初中内。 　　姜习对着成绩单拍摄一张，下意识想分享给一只芋头，但很快就想到了自己的中年人人设。 　　中年人……显然是不用参加月考的。 　　只得强压下了分享的欲望。 　　数月后，又是一年除夕夜。 　　姜沧海带着姜习回到了蒋如蓝女士位于市中心的别墅，一家团圆。 　　姜习见家长们一见面就开始腻歪，叹了口气，十分自觉地下厨房。 　　毕竟他今天要是不进厨房……除夕夜就得饿着过了。 　　等到他做好了一桌饭菜，姜沧海和蒋如蓝才腻歪完，坐在桌前吃菜。 　　姜沧海吃了几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着蒋如蓝女士耳语几句，便见蒋女士严肃地点点头，而后朝姜习道：“你的副卡我已经让秘书解冻了，你现在这情况，是用钱的时候。” 　　姜习：？ 　　他现在这情况？难道是父亲和蒋女士说了自己最近的悲惨生活，蒋女士终于心软了？ 　　穷了几个月，再次有钱的姜习大松了口气，朝姜沧海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而后登上山间一道士的账号，发了“以后不长期接单，只接有缘人”的朋友圈。 　　他这个账号上如今已经积累了数百位好友，朋友圈刚发出去，很快就得到了一连串的挽留和哭泣。 　　这些人大都觉得姜习卖的东西物美价廉，十分有效，简直是神仙下凡做慈善，纷纷挽留这位“不慕钱财”的大师。 　　而此刻，谷芋刚和家长们一起吃完饭，随手拿起手机看消息，就看到了山间一道士的朋友圈，当即一惊。 　　不长期接单……也就是说自己以后不能找对方聊天了吗？ 　　谷芋心中不由生出沮丧来，想要询问对方是不是这意思，但还没想好措辞，就见对方先一步发来了消息。 　　谷芋心里咯噔一声，先入为主觉得山间一道士大概是要和自己聊以后取消咨询的事情。 　　他有些心烦意乱地点开那条信息。 　　山间一道士：我要停业，以后大概很少登这个号了 　　谷芋失落地垂下眼眸，神色黯然，心想果然如此。 　　然而还没等到他打字，就见对方继续道： 　　山间一道士：所以你要不要加我的私人账号，以后还给你做咨询，但是不收费了。 　　话题忽然峰回路转，谷芋不禁轻笑出声。 　　他很快复制好对方发过来的那串微信号，点了添加好友。 　　对方很快就通过了申请。 　　山间一道士的私人账号头像和昵称倒是没有那么强烈的中年人感觉了，头像是个Q版的蓝袍小道士，正努力伸出小短手梳理自己的丸子头。 　　谷芋点开他的朋友圈。 　　山间一道士的朋友圈内容一目了然，他一共没发过几条朋友圈，也没有设置过仅多久可见，所有的内容都赤条条地展示在了谷芋眼中。 　　谷芋很快就发觉不对劲了，因为其中的一条朋友圈是这么写的：蒋女士今天敷衍我了吗？敷衍了。（该怎么让我妈知道，我今年已经十二岁了）#3-5岁幼儿玩具图片# 　　谷芋一时间，甚至有点怀疑是山间一道士输入错了微信号，忙问对方。 　　谁知山间一道士倒是坦坦荡荡的：没给错，我就是十二岁。 　　姜习是故意不屏蔽也不删除朋友圈的，他觉得时机正好，正是摊牌的时候。 　　但他心里其实有些忐忑，害怕对方嫌弃自己年龄小，以后不找自己说话了。 　　他已经习惯了和一只芋头有事没事说几句的生活。 　　谷芋沉默：“……”原来，谎报年龄的竟然不止自己一个。 　　山间一道士解释道：前段时间比较紧张，所以弄了点副业，怕大家看我年纪小，不信任，就弄了这个账号，现在经济情况好了，就不打算继续做了 　　山间一道士：我是真道士，这个没有骗人 　　谷芋深吸一口气，觉得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一只芋头：那我也坦白一件事情 　　山间一道士：？ 　　一只芋头：其实我今年十一岁 　　这次沉默的，变成了姜习。 　　他沉默了一会，用私人账号给一只芋头发消息：我还比你大，你要叫我哥。 　　一只芋头：。 　　一只芋头：哥，你现在上初一吗？ 　　Jx：对 　　姜习停顿一下，忽然意识到一只芋头比自己还要小一岁……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在和一个小学生聊天？ 　　谷芋好似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一般，当即打字：我也是初一，我跳过级。 　　Jx：哦 　　坦白完，双方都觉得轻松不少，不禁和对方讨论起自己这段时间的心路历程。 　　一只芋头：之前考了年级第一，本来想说，意识到自己二十岁的人设，我还是忍住了 　　jx：好巧，我也是年级第一，本来也想发给你 　　简直不能更巧合。 　　一只芋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Jx：姜习。 　　一只芋头：谷芋。 　　他们就这样，交换了彼此的姓名。 　　转眼便是六年后，夏季蝉鸣聒噪，第一高中外人声鼎沸，都是等待孩子高考结束的家长们。 　　他们被晒得脸颊通红，不停喘着粗气，但也没有一个人转身离开，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学校内的道路上。 　　站在侧面的几位家长见大家都是用手扇风，还有些奇怪：“我感觉现在也不是很热吧？还有点冷呢。” 　　听到他们议论的董胖容潇等鬼牵着金金，默默望边上挪了挪，怕身上阴冷的鬼气冻到旁人。 　　容潇：“还有几分钟就要结束了，也不知道咱家芋头考得怎么样。” 　　燕寂：“不会有问题的。” 　　十几岁就考中状元，当时一点儿也不紧张的燕寂如此说着，无声无息地捏紧了手中的冰冻矿泉水。 　　董胖来回在原地踱着步：“对对对，不会有问题的。” 　　周清闲倒还算冷静，他道：“咱家芋头厉害，不像我，肯定能考出个好分数！” 　　文鸳颇有感悟，点头附和：“是啊，还好芋头没被你带坏。” 　　周清闲：“……” 　　金金也小声地叫了一下：“汪呜！” 　　众鬼中间，老王坐在自带的小板凳上，感受着全方位立体环绕的空调冷气，听到容潇说快出来了，也收齐了折叠凳，起身眺望。 　　短短的几分钟，却好像过了几百年。 　　就在这翘首以待中，考试结束的铃声响彻校园，也让本就激动的家长们越发振奋。 　　他们纷纷伸长了脖子，朝校园里看，谁是第一个冲出来的考生。 　　而一直维持着秩序的保安也终于打开了校园的自动门。 　　两三分钟后，一个黑色短发，眼眸很亮的俊秀男生率先从教学楼里冒出头来，他规规矩矩地穿着一身校服，视线在校门外搜寻片刻，看到自己的家长，眼眸当即更亮了些，迈开长腿朝家长们跑过去。 　　男生正是谷芋，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家长好一会，才松开了手。 　　因为他是第一个出校门的，附近的其他家长们忍不住问他：“同学，今天的题难度大不大，你做完了吗？” 　　谷芋笑着说：“我都做出来了。” 　　“哦哦哦，谢谢你啊同学。”那家长松了口气，目送着谷芋和自己的一大群家长离开人群。 　　几分钟后，那家长自己的孩子臊眉耷眼地走出来了。 　　家长奇怪道：“你怎么这样了？有题没做出来吗……不应该啊，刚才那同学还说他题目都做出来了，这次应该不难吧？” 　　孩子本来就有好几道选择题没做出来，都是瞎蒙的，当即崩溃了，目光四下逡巡，试图找人：“……” 　　妈的，是谁说题目不难的，良心不会痛吗？ 　　家长瞪他一眼：“你干嘛？人早就走了，那小伙子长得高高瘦瘦的，眼睛很亮，还怪好看的。” 　　听着家长的描述，那孩子瞬间反应过来对方是谁，问：“对方是不是很规矩地穿了身校服，然后个子比我高半头？” 　　家长点点头，而后又奇怪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孩子闻言，冷笑一声，艰难开口，堪称字字泣血：“……那是谷芋，我们学校的学神，和凡人有壁的，他之前代表我们学校参加过国家比赛拿过奖，这题目对他来说，确实是不难。” 　　家长：“……” 第84章 我们住一间 　　第一高中位于市区中，距离柳乡镇有不短的路程。 　　谷芋往常上学都要坐上一二个小时的公交车，今天董胖等鬼一起来接谷芋，是租了大面包车过来的，以免挤公交车不小心触碰到车上的乘客，害他们生病。 　　坐在面包车里，家长们倒也没有询问谷芋考试有关的问题，只是笑眯眯地说在家里准备了哪些好菜。 　　谷芋在高考前几天，生过一场小病，可把家长们心疼坏了，打定主意等孩子高考完了，要好好给他补一补。 　　谷芋乖巧地点点头，许诺自己一定多吃点。 　　家长们才一起满意地点点头。 　　谷芋坐车坐得有点晕乎，将车窗往下开了一些，脑袋凑到灌进来的冷风前呼吸新鲜空气。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一下。 　　姜习：江大见 　　江大是华国top2的大学之一，可以说是华国的最高学府，是无数学子心中的目标。 　　它坐落在一座名为江谷市的一线城市中，同姜习谷芋所在的城市距离都不远，只需乘坐高铁三四个小时就能到达。 　　谷芋：好，江大见 　　姜习：嗯，我妈给我订了位置去庆祝，我还在过去的路上，你在干什么？ 　　谷芋：我家里也给我做了好多吃的，在回家路上了 　　姜习：好，一起吃 　　然后一直到谷芋回到家中，姜习也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刚进门，谷芋看见堆在厨房台面和餐桌的满满当当的食材，还有一股浓郁的香味涌入鼻腔。 　　“爸，是炖了汤吗，好香啊。”谷芋问。 　　董胖：“是老母鸡汤，给你补补，现在应该差不多了，我去盛一点出来，你先喝着。” 　　董胖说着进了厨房，很快便端了满满当当一碗金黄色的鸡汤出来，汤里还放着一只硕大的鸡腿，放在谷芋面前：“你坐着看会电视，休息一下，我去做饭。” 　　谷芋喝了口香浓的鸡汤，又咬了一口滑嫩的腿肉，幸福地眯起眼睛，听董胖说话，忙道：“我帮您。” 　　董胖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勒令谷芋好好坐着休息，看看电视。 　　谷芋：“……好哦。” 　　他只好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看起为了高考而没有追完的电视剧，这电视剧如今已经完结，谷芋一口气看了五六集。 　　到了五点半，家中萦绕着各种香味，有炸物，有甜味，有咸香。 　　三只男鬼在厨房里忙碌完，招呼起谷芋，老王，容潇和文鸳来。 　　老王早知道今天有顿大的，特地提前一个月没吃董胖做的饭菜，等的就是这一顿。 　　他看着今天堪比满汉全席的菜色，暗道今天太值了。 　　谷芋瞧见摆满大圆桌的精致菜品，再一次深刻意识到家长们对自己的喜爱，忍不住冲进厨房里，用力抱了抱三只忙了一下午的男鬼。 　　董胖燕寂和周清闲忽然被崽抱了，纷纷流露出笑意来。 　　拥抱完，谷芋也没漏掉客厅里的其他二鬼一老王。 　　董胖：“好啦，先吃饭吧。” 　　谷芋点头，在餐桌前坐下，想起什么一般，举起手机对着餐桌拍了一张，发在朋友圈里，配上了一个红色的小爱心。 　　在谷芋认真吃饭时，便不断有人评论他。 　　等谷芋吃完饭，已经收到了好几条评论。 　　有小橙子和果果的，说怀念董胖叔叔的手艺了，看到就流口水了。 　　他们如今正在读高二，正是紧张的时候，放假在家也全是因为谷芋这届高三高考。 　　谷芋笑了笑，回复：有空过来吃饭。 　　再就是和谷芋一起升到了第一高中的夏新安，他也刚高考完，这会儿评价道：这么多菜啊，慕了。 　　最后是姜习：看着就好吃，馋。 　　谷芋有些奇怪地回复：你不是去饭店吃大餐了吗？ 　　姜习：到了才知道她订的是西餐，每道菜一小口，越吃越饿 　　又过了一小时，谷芋收到了姜习发来的一张图片。 　　姜习：没吃饱，回道观泡了碗面 　　谷芋：“……” 　　姜习，好惨一男的。 　　翌日，谷芋在床上睁开眼，条件反射就要跳起来收拾洗漱，然后到教室早读，脚都套在拖鞋里了，才意识到：哦，我高考已经考完了。 　　遂心安理得窝回舒适的被窝里，睡是睡不着了，但是躺着也很舒服。 　　他一边躺着，一边捞过床边柜上的手机看有没有未读消息。 　　这个习惯是他在加上姜习后养成的。 　　看了一会，没有收到其他消息，谷芋干脆眯缝着眼睛打开了自己昨天没看完的电视剧，继续追剧。 　　他有轻微的强迫症，一件事情不做完，总是不舒服。 　　看了一两集后，谷芋起床下楼。 　　今天的饭菜也很丰盛，谷芋吃得一本满足，吃完饭自觉地洗掉了碗筷。 　　洗完碗筷，看到窗外的日头一点点升起，空气也逐渐变得灼热，他才真的有了种高考已经结束的真实感。 　　接下来的几日，谷芋没有什么事，就给家长们打下手，兼职做做摄影师什么的，偶尔也出镜一下，展示自己从家长们那里学到的才艺，不过并不露脸。 　　但因为一双手生得骨节分明，白皙纤长，也惹来了不少的手控党观摩。 　　只是那些观众的语言过于生猛，比如什么“这手不错，给我舔舔”之类的，弄得谷芋当场红了脸。 　　还被家长们笑话他古板。 　　日子飞快地过着，眼看着到了6月25日，查询高考分数的日子。 　　谷芋一家人齐刷刷地坐在沙发上，紧憋着呼吸声，等待谷芋查分。 　　然而因为查分的人太多，谷芋这边根本就进不去，让家长们白白憋气好几次。 　　尝试了好几次，屏幕上都是一片空白，谷芋决定再等几分钟，等这段查分高峰期过去了再说。 　　而班群内，已经有好些同学查到了自己的成绩，发在班群里。 　　和谷芋同班的夏新安就在其中，他这次考得不错，有660分，看往年的分数线，应该可以稳上国内不错的大学。 　　夏新安在群里@了谷芋，询问查到成绩没有，说自己想看看世界的参差。 　　他这一开口，其余同学也跟着好奇起来。 　　于是纷纷@起谷芋来。 　　谷芋只好回复道：太挤了，挤不进去 　　谁知道这话刚打完，再切换到查询成绩的页面，就登进去了。 　　谷芋定睛一看，发现这总分比自己估算的还要高了几分，已经过了七百大关，足有704分。 　　而后面的省排名，更是分外显眼地写着，一个格外孤零零的1。 　　家长们见他查出分数，忙凑脑袋过来看。 　　等看清楚谷芋的分数和省排名，家长们简直是一跳三尺高，开心地抓住谷芋又亲又抱。 　　董胖：“咱们家芋头是省状元！省状元啊！” 　　燕寂：“真好啊。” 　　容潇故作冷静地起身，结果高兴地险些撞在茶几上：“……我去拿琴，必须弹一曲助助兴。” 　　周清闲：“呜呜呜还好孩子没随我，芋头真是太厉害了！” 　　文鸳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包好的红包：“来，奶奶给红包！” 　　老王坐在一旁，当即拎起了自己的蛇皮袋，道：“我出去转转。” 　　唯有董胖知道，他那哪是出去转转，他就是想和认识的人炫耀一下，自家的芋头是省状元。 　　众鬼高兴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平静下来。 　　谷芋见群里还有人再问自己，便干脆截了图发在群里。 　　原本热闹的群聊瞬间凝滞，而后又爆发出更大的热闹来。 　　主要是还没有查到分数的同学，当即不顾脸面地接龙发起了拜学神的表情包。 　　“求学神保佑我过一本线！” 　　“拜拜求好运！” 　　…… 　　堪称封建迷信现场。 　　谷芋并未回复这些五花八门的群聊，而是打开了微信，找到姜习。 　　谷芋：你查分了吗，怎么样？ 　　姜习：还不错，你呢 　　谷芋便直接将自己的截图发了过去。 　　几秒后，姜习也发过来一张图。 　　姜习：又巧了，我也是省状元 　　谷芋点开对方发来的图片，发现对方的总分只比自己低了一分，省排名那栏和自己一样是一个孤零零的1。 　　确实很巧。 　　姜习：江大招生办今天应该会打电话过来 　　姜习：你的分数比我高，大概会比我先接到电话，你接到帮我说下我的专业和要求，省得他们给我打，浪费话费 　　谷芋：……好。 　　谷芋答应了声，但他觉得江大招生办应该不会这么草率，真不给姜习打电话了。 　　晚上九点，谷芋刚洗漱完，准备上床，就见一个座机号码响了起来。 　　他猜到大概是某个招生办打过来的电话，忙接起来，但打电话过来的并不是江大，而是另一个全国排名很靠前的大学，谷芋和对方的招生老师聊了几句，客客气气地婉拒了。 　　而后再有电话打过来，便是江大了。 　　江大的招生老师是女性，语气温柔，带着满满的热情，确认接电话人是谷芋后便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给谷芋开出了一系列条件。 　　谷芋也没拒绝对方给出的条件，说了自己会选择的专业后，又道：“李老师，我还有一个要求。” 　　李老师一听，觉得大大的有戏，忙道：“你说！” 　　谷芋：“您知道考了703的姜习吗，他应该也在您的联系名单里。” 　　李老师被他问得一愣，忙拿出自己的打印资料来看，只见谷芋的资料下面就是姜习，且这个姜习也是个省状元。 　　李老师：“是，怎么了？” 　　谷芋礼貌地询问：“您能把我们安排在一个宿舍吗？他也是这个意思。” 　　李老师愣了一下，险些没反应过来：“啊……谷同学你认识姜习？” 　　谷芋：“嗯，他说他读金融，然后和我住一个宿舍，没别的了。” 　　李老师哪里遇见过这么好商量的入学要求，当即道：“这事没问题，包我身上了。” 　　谷芋：“好，您还有别的事吗？” 　　李老师人还是浑浑噩噩的：“没，没了……” 　　谷芋：“那我就先挂了，再见。” 　　李老师懵圈地说完再见，而后才意识到自己要联系的这两个省状元居然是认识的？ 　　而且还关系好到要住在同一个宿舍里？ 　　她一时间忍不住想，别说住一个宿舍了，只要过来上学，让她把自己的教职工宿舍空出来给他们住都行啊！ 　　反正能招来两个省状元，校长肯定不能亏待了她不是。 　　喜悦归喜悦，李老师还是给姜习也打了电话，询问他的意愿。 　　姜习接到电话，便猜到是江大招生办，因为谷芋接电话时已经给他发了消息。 　　知道谷芋应该已经说过自己的事，姜习和李老师问了好后直接道：“我的要求就是和谷芋住一个宿舍，没有其他的了。” 第85章 参观新校园 　　填完志愿后，谷芋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当日。 　　燕寂觉得可以拍一支视频记录一下，刚高考完，高考就是最大的热点，既然芋头成绩也不错，何不利用起来。 　　谷芋没有意见，一口答应了。 　　于是，就这样，谷芋带上了便携式的小相机，前往快递驿站取件，边走边拍摄，因为早已知道会被江大录取，所以谷芋在这整个过程中，并未表现出十分明显的情绪波动，显得格外淡定。 　　拍摄完后，他回看自己拍摄的内容，察觉到这一点，询问哥哥自己的视频是不是拍的不太好，需不需要重拍。 　　燕寂却道：“不用了，这样就很好。” 　　全程淡定，却是出乎意料地有节目效果呢。 　　而后，燕寂将视频稍作剪辑，便直接上传到了平台，因为平台审核速度看命，燕寂上传完视频后也没一直盯着。 　　然后……他刚醒，就见自己后台收到的评论已经过万。 　　手机甚至因此而卡顿了好几分钟，导致燕寂重启后才看到。 　　燕寂点开视频，就见一晚上，视频的播放量已经破了百万，如今正牢牢地挂在热门榜一的位置上。 　　而那些评论也是五花八门的。 　　“再来一遍，快乐再见！” 　　“代入感极强，我已经不用复习就考上江大了！” 　　“听，他淡定的语气，仿佛考上江大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回楼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考上江大对up而言，真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呢？” 　　“所以小哥哥高考多少分啊，让我蹭蹭！” 　　燕寂看到高考多少分这个话题，敏锐地意识到芋头完全可以再出一个视频，讲讲自己的高考成绩。 　　思索完这些，燕寂注意到，这个账号原本已经许久没有动弹的粉丝数竟然又开始上涨了。 　　从五十万粉朝五十五万进发，实际上，差距已经很小了。 　　谷芋见自己的那个视频效果不错，自然不会拒绝。欣然将自己的成绩截图发给了燕寂。 　　燕寂收到图片，马不停蹄开始肝视频，他学习能力很强。也看过不少怎么卖关子的视频，很快就完美学会了这一套。 　　——考上江大需要多少分数？ 　　——不要走开， 　　——三秒后公布。 　　视频黑了三秒，而后是一张个人信息已经打码的成绩截图，用一个大大的红爱心圈着704分和省排名第一两个信息。 　　观众们再次炸了锅，因为这个高得离谱的成绩。 　　“woc，704分，这tm还是人吗！” 　　“老子高考两次加起来都没这么多分！” 　　“楼上……这倒也不至于。” 　　“什么，才704啊，也就比我高了一二百分（撇嘴）” 　　“妈的，带着老子的硬币和祝福滚！” 　　“这视频可不敢让我妈看见……” 　　“真，妈见打。” 　　经过两个完美贴合暑假热点的视频，账号关注量直接暴涨至六十万粉丝，并且开始自发考古谷芋在各位家长视频里客串的童年。 　　粉丝们几乎把有谷芋的视频都看了个遍，最后得出结论：凡人和天才果然有壁。 　　看看别人家的小孩，他考704，拿省状元，居然还会弹古琴和雕刻，简直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六边形战士。 　　恐怖如斯！ 　　谷芋对此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很开心自己可以帮上家长们涨粉。 　　暑假的尾声渐近，谷芋在月底收到了来自学校和政府的奖励，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三十多万，再加上燕寂将最近两只视频的收益都交给了谷芋，他腰包瞬间富裕了一大截。 　　姜习收到的比谷芋还要多一些，他们省更加有钱，发起奖励更是豪横。 　　谷芋听到姜习收到的奖励数目时，人都是傻的。 　　谷芋办了银行卡，将这些钱都存在了卡里，并且很认真地告诉家长们，自己用这笔钱就能维持大学的生活费和学费。 　　家长们见谷芋坚持，也就同意了。 　　对了，谷芋收到打款的当天，就带了家长们去了一趟镇上，给家长们都换上了某国产品牌店的新机型，就连老王都得到了一个老年人也能学会使用的智能机。 　　谷芋想给家长们换手机已经很久了，家长们的手机用了四五年，早就已经跟不上时代，还变得十分卡顿，打开软件都要停顿许久，但又不舍得换。 　　现在换上了新手机，丝滑到手指能在屏幕上摔跤，家长们脸上都带了笑容，只是嘴里还念叨着“哎呀，其实我的老手机也还能用，没有坏，这买个新的多浪费钱啊。” 　　然而嘴角却是越翘越高。 　　口是心非的很。 　　一家人用上了新手机，大家都是高高兴兴的，只是高兴了不久，就到了谷芋去学校报到的时间。 　　他提前收拾好了行李，足足有两大只行李箱，一箱是衣服和鞋，另一箱是家长们给他做的酱料，腌萝卜，蟹黄酱，应有尽有，唯恐他吃不惯江谷市的食物。 　　临出门前，董胖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一只密封罐上了顶楼的花圃，从花圃里挖了一罐子泥土装好。 　　说是带上一点故乡土过去，到了那边不容易水土不服。 　　一行鬼和人浩浩荡荡地包车来到市里的高铁站，在短暂的等待后挤上了高铁。 　　谷芋学习玄学已久，如今已经十分清楚家长们不能触碰普通人，不然鬼气容易伤到人，他特地带着家长们走在最后，等其他人在车上坐好了，才上车——同时也是方便没有身份证的家长们登上列车。 　　家长们似乎是采用了什么障眼法，让检票员以为自己手里拿着身份证，欣然放行。 　　在高铁上坐好，只在视频里见过如此先进的交通工具的众鬼和老王皆是兴奋地东看西看。 　　看起来还十分年轻的燕寂更是感叹了一句“现在的科技可真发达啊”，引得附近的人不禁侧目，心道这小兄弟看着挺帅，说起来话来怎么一副老头味。 　　高铁开始行驶，发出“嗖”的响声，而后便是一幕幕快速从车窗里掠过的风景，往往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过去了。 　　于是大家便齐刷刷地趴在窗户上看，眼睛眨也不眨。 　　如此看了几个小时，终于抵达了江谷市。 　　这一站下车的人特地多，谷芋特地以自己找不见什么东西为由，留着家长们帮助自己一起寻找，直到其他乘客都下车，才说自己已经找到了。以防止家长们不小心传染鬼气给旁人。 　　家长们心里本来还琢磨自己该怎么自然地多待一会，没想到谷芋找不到东西，还想着这真是想瞌睡了就有芋头送枕头。 　　下了车，出了站台，就瞧见了江大的学长学姐们正站在一辆大巴车之前举着牌子，招呼新生们上车。 　　谷芋远远看了眼，看到车上并没有多余的空位，便直接没有过去，转而带着家长们打了车。 　　因为人数多，还是分了两辆车打的。 　　抵达江大门口时，有许多学生和家长正站在学校硕大的瓷砖校名前拍照，谷芋见家长们心动，便配合地同他们一起拍上一张。 　　一行人和鬼在江大校门前笑得灿烂，头发被灼热的太阳染上金黄。 　　入了校门，校内道路宽阔，堪比外面的柏油马路，道路两旁种着郁郁葱葱的植被，甚至有条河沿着校园而过，水声清脆。 　　在学生活动室报道，报上尺码领到校服和军训装以及简单的生活用品后，谷芋带着家长们穿过架设在河上的拱桥往寝室去。 　　宿舍的设备很新，大约是刚刚翻新过，白砖白墙，木色的桌椅和床，卫生间里还做了三分离，用磨砂玻璃作为隔断。 　　家长们对于谷芋宿舍的条件很是满意，七手八脚地开始收拾东西，很快就将地面和卫生间打扫得一尘不染。 　　谷芋则是收拾自己的东西，铺被子蚊帐，以及将带来的衣服挂进衣柜里，最后——将故乡的一罐土放在书桌上。 　　他收拾东西时，还状似无意地瞥了眼自己边上床位的名字，是姜习。 　　看来李老师安排起宿舍来还是很走心的，不光安排到了同一个宿舍，还特地安排在了同一边。 　　收拾完东西，谷芋带着家长们去食堂吃饭——主要是董胖，燕寂和周清闲三只厨艺不错的男鬼要求的。 　　他们想看看食堂的菜色，唯恐江大的菜不好吃，饿瘦了自家的芋头。 　　只是江大的食堂十分争气，半点没有给众鬼贬低自己的机会，三个菜有荤有素只要八元钱。 　　谷芋给家长们各买了一份，又买了几样小吃放在餐桌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 　　即便是董胖，吃完后也忍不住感叹一声这饭菜确实是不错。 　　也就此放下了谷芋会在学校里饿瘦的担忧。 　　吃完饭，又将整个校园基本上转了一圈，微信步数足足多出了几万步。 　　也到了日头西垂，即将分离的时刻。 　　谷芋想把家长们送到车站，自己再回来，但被家长们拒绝了，让他早点回宿舍休息。 　　谷芋拗不过家长们，只好帮家长们打好车，又给买了些食堂的小吃，让家长们在路上吃。 　　出租车一前一后在暮色中驶远，最后完全不见。 　　谷芋怅然地收回目光，一个人在微凉的夜色里往宿舍走。 　　走着走着，天就黑了。 　　他走过已经点亮了路灯的河上桥，忽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 　　姜习：我到宿舍了，你出去了？ 　　谷芋：马上回来，要我帮你带饭吗 　　姜习：谢了 　　谷芋便绕路去了食堂，挑了几样姜习平常爱吃的菜打包了，往宿舍回。 　　只是一颗心莫名地跳得飞快。 　　认识六年，终于要见到姜习真人了，谷芋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第86章 网友初相见 　　踏着夜色回到宿舍中，谷芋将钥匙插进门锁，意识到自己的手心是潮湿的。 　　他不知不觉间，竟然流了这么多汗……是因为即将见到姜习本人而紧张吗？ 　　咔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一片暖光倾斜入走廊，照亮了谷芋的眼眸，屋子里，一个高大的男性背影正有些委屈地半蹲在自己的床铺上收拾，脑袋上扎着的小丸子有些凌乱。 　　这就是姜习吗？谷芋在心里想。 　　同时，姜习听到开门声，也回过头看谷芋。 　　姜习生得眉宇高挺，凤眼凌厉迫人，周身自带一股冷意和自上而下的睥睨疏离。 　　谷芋从未见过这样气势的人，卡在喉咙里的一声“哥”有些叫不出来了。 　　打字和亲口叫出来，实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姜习。”谷芋试探着叫了一句。 　　姜习几不可查地皱眉，低低应了一声，而后加快了自己收拾的速度，在三分钟后得以顺利爬下床，来到谷芋的面前。 　　方才他半蹲着，谷芋还不觉得姜习比自己高出多少，但等他真的站在了自己面前，足有一米八的谷芋却比他低了小半头。 　　姜习穿的是普通的短袖中裤，没有什么夸张的图案，虽然是简单的衣服，却被他穿得十分好看，他胳膊和小腿上都覆盖着一层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流利。 　　谷芋则显得秀气的多。 　　两人四目相对一瞬，而后又默契地移开目光，姜习接过谷芋带给自己的饭菜，再次道谢。 　　将外卖放在桌上，姜习问：“芋头，这屋子有股淡淡的鬼气，你察觉到了吗？” 　　谷芋本来有些尴尬，这会儿听姜习说到这事，一时间将那点尴尬的小情绪抛在脑后，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指：“好……好像是有一点，不过论坛里不都说了，学校底下一般都是乱葬岗，有鬼气应该也算正常？” 　　见姜习觉得有道理，微颔首，谷芋这才将紧张情绪收敛下来：“你快吃饭吧，给你打了糖醋排骨，凉了就不好吃了。” 　　姜习听到有自己爱吃的糖醋排骨，想到谷芋记得自己爱吃的菜色，对自己还是上心的，这不由冲淡了姜习对谷芋不叫自己“哥”，还直呼自己大名的微妙不爽。 　　遂坐在书桌前，拆开水汽朦胧的塑料袋。打开外卖盒的塑料盖，里头是一大份的白米饭，以及糖醋排骨，焖豆角，番茄炒蛋三道菜，都是姜习爱吃的菜。 　　他吃饭时极其文雅，几乎不发出什么声音，谷芋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和姜习仅仅只有一个柜子的距离，他有点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又怕冷场，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决定从晚饭上入手。 　　“你要试试我爸给我做的秃黄油吗？” 　　姜习：“好。” 　　谷芋听他答应，忙从桌上拿起那瓶密封好的秃黄油，又取了一只干净的白瓷勺子，走到姜习身后，姜习自觉地往边上挪动一下位置，让他可以走到书桌前。 　　只是这样，两个人就靠得有些近了，书桌间的空位本就局促，更何况要挤下两个一米八以上的大男人，他们几乎是腿贴着腿地站着，甚至能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 　　谷芋很少与人站得这样近，不太适应，忙舀出三大勺金黄的秃黄油，倒在原本寡淡的白米饭上。 　　因为是自家做的，谷芋的这份秃黄油里是满满的蟹黄，色泽金黄，被白米饭衬托着，越发显得诱人。 　　在谷芋的注视下，姜习夹了一小筷，送进口中，咀嚼完口中的秃黄油拌饭，他认真道：“很好吃，比我吃过的其他家都要好吃。” 　　而姜习说的这些其他家，甚至还包括一家很有名的，专做螃蟹菜的饭馆。 　　谷芋听姜习夸赞董胖，自然是高兴的，当即道：“那你就多吃一点。” 　　他说着，又往姜习碗里加料，眼见着谷芋那瓶秃黄油都快下去一半，姜习：“……够了，别倒了。” 　　谷芋这才收回手，将秃黄油重新密封好，回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 　　他保持安静了一会，又说：“感觉你真人和在网上聊天的时候不太一样。” 　　“嗯？”姜习投来疑惑的目光。 　　“真人的话好像比网上的少一点。”谷芋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没必要说这段话，毕竟万一人家姜习只是比较慢热呢？ 　　姜习不像谷芋，他对自我的认知十分清晰：“我之前和你聊天的时候……话很多吗？” 　　他若有所思地回忆起以前的聊天……对比一下，好像是不少。 　　谷芋觉得这个话题不太好，有点儿自己嫌弃姜习不够热情的嫌疑，支吾了几句后，便推说自己要看看论坛里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于是宿舍内再次安静下来，静得只有空调在轰轰运作的声音。 　　谷芋这会儿看的论坛是一个灵异交流论坛，也就是谷芋初中室友齐江加到姜习的地方。 　　这个论坛里的能人异士不少，当然，也不乏有些故作高深的骗子，但总的来说还是一个不错的交流场所。 　　谷芋为了研习符箓，也在上面购买过一些符箓，但因为害怕伤到家长，每次研究完便用火焰焚烧。 　　这也正是他多年来一直没有试着自己画符的原因。 　　此前姜习多次询问他学习符箓进度如何，谷芋也不敢明言，只怕自己露出破绽，害了家长们，都是推说自己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学了很久也没有学会。 　　姜习便主动提出上了大学，要和谷芋住在同一宿舍里，方便他对谷芋进行手把手的教学。 　　谷芋觉得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便也答应了。 　　他在论坛上看了几个标题耸动，内容却平平无奇的帖子，无趣地开始东想西想，正走神时，姜习吃完了饭，将外卖袋扎好，扔进垃圾桶里。 　　洗手，然后扯了两张纸巾擦干，姜习走到了谷芋身后，问他：“芋头，你还有其他要做的事情吗？” 　　谷芋想了想，也没有很重要的，便摇摇头。 　　姜习：“好。” 　　他说着便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前，从他鼓鼓囊囊的黑色双肩背包里取出一块大板子，谷芋有些困惑对方要做什么，便看着他，等他解释。 　　却见姜习直接将那块板子递到了自己面前：“拿着练习画符。” 　　等到这块天蓝色的，贴着幼稚贴纸的板子送到自己面前。谷芋才发现这是一块磁性画板，就是滑动按钮，就能把原本笔迹消除的那种儿童玩具。 　　谷芋：“用……用这个练习？” 　　姜习神色自若，丝毫不觉奇怪：“嗯，你刚开始学习，先从基础开始，我会一步步教你。” 　　姜习便开始给谷芋讲一些画符的要点，例如画符前需要准备水果米酒香烛等物品，供奉给仙人，画符的人则需要洁净全身，不染尘埃，以忘我的状态画出来的符箓效果才会好，再就是书画符箓之时需要一笔做成，不可停顿，画符同时还需要辅以相应的结印手势此类，不过这些对于目前的谷芋来说还都太早。 　　姜习当初也是先练习画符，而后慢慢体验到忘我境界，从而顺利画出第一张符箓的。 　　只是姜习这人比较天才，完成以上过程总共也就用了三天。 　　姜习继续在自己的背包里掏了掏，拿出最新款的平板，撑开支架放在谷芋的书桌上，“时间关系，我已经录好了几个我画符的视频，你先看三遍，觉得哪里理解不了，或者很难记忆的点，就再问我。” 　　谷芋应声，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 　　屏幕中，一只指节修长的手执毛笔，蘸取朱砂，落在黄表纸上，而后那只好看的手被手腕带动着，在黄表纸上勾勒出有些抽象的图案。 　　那些图案基本上没有什么规则，记忆起来并不容易，但执笔的姜习却是连贯地一气呵成，没有半分停顿迟疑。 　　实在是……业务能力十分奈斯了。 　　谷芋将视频翻来覆去看了三遍，心中有了大概，拿起卡在磁性画板凹槽里的胡萝卜笔，开始下笔。 　　三秒后，谷芋下笔的手一抖，在画板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彩色直线。 　　是的，这块磁性画板画出来的图案居然还是五彩的。 　　谷芋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 　　他记得这玩意以前明明是纯黑的啊！ 　　难不成是技术革新了，产品升级了？ 　　姜习站在谷芋身后，看出他对这块画板颇有那么点意见，低声解释：“本来想买纯色，手滑选错了款式，后来觉得彩色也还好，就留下了。” 　　谷芋沉默片刻，老老实实拿起笔继续努力。 　　这一次倒是没有出什么意外，谷芋十分顺利地完成了这张符箓，只是下笔时还有点磕巴，有些转折点要犹豫一会才会想起来。 　　姜习便让他再来，一直到谷芋从头到尾不再出错，没有停顿了才停下今日的教学。 　　谷芋画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自己画的符叫什么，便随口问了一句。 　　姜习说是最简单的入门符箓，除了清心静气外并无其他的效果。 　　谷芋：“……” 　　原来是入门啊，难怪他这么快就记住了。 　　谷芋泄了气，但也没忘记感谢姜习今天的教导：“姜习，谢谢你，今天麻烦你了。” 　　姜习顿了顿，忽然说：“你今天挺客气。” 　　谷芋奇怪：“啊？” 　　他以往得了姜习的教导，也都会道谢啊。 　　所以姜习现在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呢？谷芋不太理解。 　　姜习偏头移开目光，眼神闪烁，轻咳一声：“你……之前都叫我哥。” 　　而不是姜习。 　　明明是一米八七，个子好大一个冷面酷哥，说起这话来时，却莫名带了点指责和委屈的意味。 第87章 那我们试试 　　这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弄得谷芋有些不适应。 　　但眼见着那双清凌凌的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颇有一种不叫就不罢休的意味。 　　谷芋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从善如流：“……哥。” 　　“嗯，”姜习快速地应声。 　　虽然面部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但谷芋明显觉得对方的心情更愉悦了些。 　　难道仅仅因为自己叫了他一声哥？ 　　如果是这样，姜习未免也太好哄了些。 　　又在椅子上坐了一会，便到了九点多。 　　江大并不规定硬性的熄灯时间，只是规定学生们十点前必须回到宿舍，否则就会上报到学院。 　　姜习和谷芋先后洗了澡，谷芋先姜习一步上床，他们二人的床在同一边，谷芋也没多想，下意识将脑袋放在了远离姜习的一头。 　　姜习后他一步上床，爬楼梯到一半时，瞥一眼靠在一只柔软的熊猫靠枕上的谷芋，谷芋穿着熊猫同款配色的睡衣，露出一截纤细匀称的白皙小腿。 　　他浑然未觉姜习的视线，正认真地打字回复家长们的消息。 　　姜习只看一眼，便挪开了目光，三步作两步上床，也将头靠着远离谷芋的墙壁，于是二人便是脚对脚地躺着了。 　　又玩了十几分钟的手机，谷芋有点困了，圆溜溜的眼眸眯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了？”姜习问，语气淡淡的。 　　“嗯，有点。” 　　姜习：“我下去熄灯。” 　　“谢谢……哥。” 　　姜习听着熟悉的称谓，嘴角清浅上扬，很快又迅速落下。而后下床关灯。 　　黑暗迅速笼罩了整个宿舍，谷芋抵御着困意，打开手电筒替姜习照明，等到姜习在床上重新躺好后才关闭了电筒，含糊地道了一句晚安。 　　“晚安。”姜习低声说。 　　翌日七点，天光透过防盗门和阳台磨砂玻璃门打进宿舍内，照在谷芋脸上。 　　他睁开眼，看了眼手机，轻声地问：“哥……你醒了吗？” 　　姜习：“有一会儿了。” 　　“那我们去食堂买早饭？你还没去过食堂吧？” 　　“好。” 　　二人先后洗漱，换好了衣服便下了楼。 　　在食堂吃完早饭回宿舍的路上，谷芋随口说起不知道另外两个室友什么时候到。 　　姜习：“也许我们回去他们就到了。” 　　谷芋没当真，只笑了下，说有可能。 　　然而等真回到了宿舍，二人就发现他们离开前妥帖关好的宿舍门大开着，里面有个穿粉色短袖的肌肉猛男正往床上铺蓝白碎花蕾丝边的新床单，冲击力巨大。 　　肌肉猛男十分热情地朝二人打了招呼：“你们好，我是体育系的，我叫楼建。” 　　待他看清了谷芋和姜习的脸，忍不住又卧槽一声，“兄弟，你们两个长得有点犯规啊。” 　　谷芋：“……你好，我是谷芋，他是姜习。” 　　谷芋介绍完，便一直看着楼建的脸，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哪个电视里看见过，便小声地问身旁的姜习。 　　姜习不怎么看电视剧，爱莫能助。 　　楼建倒是大方，直接道：“对，我上过电视的，之前拿过奥运的银牌，上江大就是体育局保送过来的。” 　　他这么一说，谷芋登时就对上人了：“我想起来了，我之前看到一个电视剧，中插广告就是你，你在卖……脚气喷雾！” 　　这次尴尬的轮到了楼建，他头顶黑线，表情尴尬：“谷芋兄弟，你这上来就揭短，咱们还怎么愉快相处啊。” 　　而后又小声嘀咕：“唉，我也不想接这种对我名誉有损的广告啊，可是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倒是个实诚人。 　　谷芋觉得这位楼建性格不错，又见他已经开始摆弄蚊帐，便道：“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楼建：“谢了，我自己来吧。” 　　谷芋见他拒绝，便自己回到了座位上，开始看几本姜习给自己带来的大部头玄学书籍。 　　姜习没什么事做，便也拿出一本来看。 　　等楼建收拾好下床，就见二人手里各捧着书，忍不住凑到和自己说话多一点的谷芋面前，“兄弟，看啥呢？” 　　谷芋便把书抬起来给他看。 　　楼建瞥了一眼，然后又瞥了一眼……等等，他虽然不能靠自己的成绩考上江大，但也不是文盲啊，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本书上的话他一句都看不懂？？？ 　　这真的是人类该看的书吗？ 　　他开始觉得自己草率了，于是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兄弟，你俩高考多少分啊？” 　　谷芋：“704。” 　　楼建：“？！” 　　姜习：“我比他低一点——” 　　楼建当即就要直呼兄弟，却听姜习说完了自己的下半句。 　　“——我703。” 　　楼建：“……”罢了，这里没有他的兄弟，只有两个不是人的学神。 　　他咽了口口水：“你俩这成绩，得是省里前几名了吧？” 　　谷芋：“嗯。” 　　楼建觉得压力倍增，这小小一个宿舍，居然就有两个七百分以上的学神，这让他这个学渣情何以堪。 　　谷芋看出楼建的心态，当即道：“我们只是省里前几，但你是世界第二啊。” 　　“不不不，还是你厉害。” 　　“你厉害……” 　　谷芋和楼建竟是还因为谁厉害而推让了起来，一时间宿舍内气氛十分融洽。 　　二人说了许久的话，楼建才意识到在这过程中姜习基本都没怎么开口，便小声对谷芋道：“姜习一直都这么高冷吗？” 　　谷芋：“……”倒也没有，昨天还闹着让自己叫他哥呢。 　　谷芋自然不会把这话说出口，便借口说：“他胆子小，认生。” 　　一旁的姜习：“对，我胆小，认生。” 　　谷芋：“……” 　　饶是楼建再傻，也看出端倪了，他道：“你们两个早就认识了吧？” 　　谷芋本来也不想隐瞒，干脆将自己和姜习向招生办老师提出的要求说了说。 　　楼建登时瞪大眼睛，惊呼一句“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神仙友谊！” 　　在热络的聊天中，当然大部分是楼建在说，最后一位室友也缓缓出场，他戴着一副学霸标配的黑框眼镜，表情有点木木的，一看就是学习不错，家长放心的好孩子。 　　此人名叫庄心迹，以高分考入江大化学系。 　　庄心迹为人也有点呆呆的，一般不主动找话题，大多时候都是安静聆听，偶尔语出惊人，讲点特别好笑的笑话，属于安安静静的讲笑话天才。 　　不过最让谷芋震惊的还是他们宿舍四个人，竟然全都不是一个专业的，莫非是安排住宿的老师看自己要求和不是同专业的姜习住在一起，就干脆将混搭进行到底了吗？ 　　不过两位新室友虽然性格迥异，但都不是难相处的人，谷芋还是十分满意的。 　　第二日，便要展开军训。 　　501宿舍全员换上军训服，将迷彩的短袖用漆皮牛皮带扎进迷彩长裤里，因为衣服的版型比较一般，就格外考验体态和身材。 　　如果将谷芋和姜习称作是军训服模特的话，那楼建就属于是穿得比较好看的买家秀，个子矮小的庄心迹就比较惨了，他撑不起衣服，就变成了军训服的衣架，还是挂起来不太直挺的那种。 　　楼建见谷芋和姜习并排走在自己前面，语气不禁带了点嫉妒的意思，哀怨道：“你俩长这样，也太影响我找女朋友了吧？” 　　是的，楼建虽然喜欢碎花蕾丝边床单，但他确实是个实打实的直男，从昨天到今天已经嘀咕不下十次要找个可爱的女友度过美好的大学时光。 　　谷芋摸准了楼建的脾气，半开玩笑道：“我对女友没有你那么大的执念。” 　　事实上，谷芋几乎没想过要在大学里找个女友这件事，他觉得光是学习和专研玄学就已经分走了自己的大部分精力，在这种情况下找对象，俨然是对对方不负责任的表现。 　　一言以蔽之，恋爱耽误学习，他不谈。 　　姜习走在谷芋身旁冷着脸，仿佛一块硕大的冰山，很少开口，只是听着他们说话，嘴角偶尔细微地勾起或是摊平。 　　到了毫无遮蔽物的操场上，灼灼的烈日当即开始发力，将众人炙烤到出汗，仿佛在烤一块平底锅里的肥猪肉，烤得滋滋冒油。 　　军训队列是依照学院和专业分的，四人都不在一个学院，自然是分不到一起去的，到了操场后便各自分开，寻找自己的班级。 　　从八点一直训练到十一点，众人皆是满头大汗，两股战战，只除了楼建这个国家级运动员，还有姜习。 　　他身上仍是清清爽爽的，竟是一点儿汗都没流，属实是逆天了。 　　谷芋高中时都在努力学习，疏于锻炼，倒是没有他们这般轻松，站军姿站得腿肚子发软。 　　庄心迹更惨，上午就直接中暑，被送到医务室去了。 　　命运迥异的四人相约食堂碰头，四人一起穿过桌椅，往卖菜窗口走。 　　走到半路，便被叫住了。 　　有两位穿着常服的学姐看上了谷芋和姜习的姿色，邀请道：“学弟，这边有空位。” 　　谷芋正想开口，却被姜习轻扯一下，拉到身后：“谢谢，不过不用，我们打算带回宿舍。” 　　“好吧，”两位学姐有些失望道。 　　宿舍四人买好东西出了食堂，楼建忍不住道：“姜习，你刚才拒绝做什么，两位学姐长得那么好看！” 　　姜习：“我和谷芋一样。” 　　楼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姜习说的是：他和谷芋一样，没有像自己这样强烈的找女友意愿。 　　在宿舍吃完饭，用冷水冲掉了身上的粘腻汗液，四人各自上床休息。 　　不幸的是，因为大家都没调闹钟，导致午休后起晚了，都没来得及购买矿泉水，一路狂奔到操场。 　　各自回到自己的方队中。 　　下午继续练习站军姿，站了大约四五十分钟，终于得到了一段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谷芋小腿酸麻，虽然口渴，但也不想走上一大段路去买水了，便找了个空树荫地坐着休息。 　　才坐了一二分钟，便收到一条消息。 　　姜习：你在哪？ 　　谷芋：树荫这边。 　　姜习：好。 　　好是什么意思，要过来找自己吗？ 　　不过因为天气太热，口太渴，腿太麻，谷芋实在没什么精力继续继续思索，他低头用拳头捶打着自己酸麻的小腿，纾解不适感。 　　与此同时，坐在树荫下的其他女生看到一个朝这边走来的高大身影，光模糊地看着，就知道相貌绝对优秀的那种。 　　女生们当即就有些激动了。 　　“哇，有帅哥过来了，手里还拿了两瓶水，你们猜他是找谁的？” 　　“我赌五毛钱，不是我。” 　　“也不是我。” 　　几分钟后，姜习在女生们的注视下，笔直地走到了谷芋身前，弯腰将有一半结冰的矿泉水递过去。 　　谷芋昨天看了好几次姜习的画符视频，这会儿都不用抬头，只看手就知道给自己递水的人是姜习。他接过水，自觉往边上挪挪屁股，给姜习让出一个座位。 　　姜习坦然接受，坐在了他身旁。 　　而方才议论姜习的女生们一阵窸窸窣窣，其中有个女生镜片闪着智慧的光芒，动作利落打开微信收款码：“我就说吧，帅哥是来找帅哥的，给钱，一人五毛！” 　　谷芋一边敲打着小腿肌肉，一边说：“哥，你特地来给我送水啊。” 　　姜习：“腿疼？” 　　“有一点，最近运动的太少了。”谷芋说着，俊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懊恼。 　　姜习的视线落在谷芋被迷彩裤包裹着的，线条流利的小腿上，道：“我给你按按？” 　　“你还会这个？” 　　“自己跟着书上学过一点。”姜习语气谦虚。 　　“那……我们试试？” 第88章 意外的休息 　　谷芋话说出口，当下就有点后悔。 　　他平常除了和家长们有身体接触外，基本上不怎么和其他人有身体接触，一般男生喜欢勾肩搭背地走路，谷芋对此也是很抗拒的。 　　但这时拒绝已经来不及了，姜习听谷芋答应后，便伸出手来，他的手比谷芋大上一些，指节分明，轻柔半托起谷芋的小腿。 　　另一只手则沿着谷芋小腿肌肉的走势，按压揉搓。 　　他现在的姿势是接近半跪着，只是跪着的那条腿并未触及地面，尚且保存着一段距离。姜习的神色专注，低垂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眸，眼睫在白皙皮肤上垂落两片扇形阴影。 　　谷芋觉得这样的姿势好像有点怪，正打算调整一下，偏偏这时，树荫附近的女生好似都注意到了这边的举动，忍不住地朝这边看过来，还时不时发出惊叹和议论的声音。 　　谷芋甚至还十分清晰地听见有个女生和身旁的姐妹抱怨：“我男朋友要是有这个男生一半贴心该多好！” 　　谷芋有些为难地动了动小腿，试图让姜习别按了：“……哥，要不我们别……” 　　姜习头也不抬：“别说话。” 　　他指尖忽的用力，谷芋只觉小腿上同时出现酥麻和酸爽两种感受，舒服得他险些呻吟出声。 　　姜习：“好些了吗？” 　　谷芋感受一下，觉得腿上的不适感确实减轻不少，诚实回答：“好多了。” 　　姜习得到谷芋答复，收回手：“那就好，快到列队时间了，我先回去。” 　　谷芋看着姜习走远，拿起对方送来的冰水灌了一口。 　　等到下午第二次休息，谷芋和班级其他同学一起到树荫下喝水，就听几个男生抱怨：“这才几分钟啊，这冰水就不冰了，喝起来一点都不爽。” 　　谷芋拿起自己那瓶水，却仍是冰凉的，只是里面的浮冰已经化了大半…… 　　下午五点，日头仍旧毒辣，当教官们宣布就地解散时，操场上传来一片快活的欢呼声。 　　501的众人再次凑到了一处，楼建主动提议今天不吃食堂，去大学城里吃点别的。 　　他的原话是：累了一天了，可得好好补补。 　　谷芋被姜习按摩后，小腿没那么难受了，也就没有拒绝。 　　庄心迹有进气没出气，虚弱地抬起手：“我走不动了，真的……你们去吃，我吃食堂吧。” 　　楼建：“那不行，这可是咱们宿舍第一次聚会，少一个都不行，不就是走不动吗，我背你去！” 　　庄心迹眼见着楼建真的朝自己弯下腰，想背自己，赶忙道：“别别别，不劳烦您，我自己走！” 　　他一个男的，真要在校园里被楼建背着走，那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一行人沿着河走到了校园的主干道上，出了校门，又往前走了几百米，便到了大学城的入口——一条顶上挂满七彩闪光的星星灯的甬道。 　　这不断闪烁着的星星灯引来了一些学子的瞩目，纷纷拿起手机驻足拍摄。 　　不过大多数的男生对此都没什么兴趣，看了几眼就继续往前走了，只有谷芋放慢了脚步，拍了一张图片发给家长们。 　　拍摄时还不小心将姜习背影拍进去一部分，惹得家长们纷纷询问入镜的人是谁。 　　谷芋只说是室友，以后有机会让家长们看看，将话题敷衍过去。 　　事实上，他可不敢让姜习和家长们碰面，怕互相察觉出什么端倪。 　　一行人走到一家火锅店前，走在前面的楼建停下了脚步，他作为退役运动员，终于可以放开大吃火锅，根本拒绝不了这种诱惑。 　　于是一行人就进了火锅店，结果就发现他们四个人，竟然每个人喜欢的汤底都不一样，谷芋点了菌汤，楼建是红油，庄心迹点少油辣锅，姜习则是点了番茄锅。 　　好在店里有四宫格可供选择，不然这一顿火锅就能吃得打起来。 　　点好菜，楼建十分热情地说自己有个绝了的蘸料配方要推荐给大家，便带着大家一起往蘸料区去：“葱，大蒜，醋，牛肉粒，芹菜粒，香菜碎，xo酱，海鲜酱，韩式辣酱，牛肉酱，再加一点蚝油，这味道绝了，口感特别好！” 　　说完后见姜习还没动作，正奇怪，就听姜习道：“我有忌口，吃不了你的独门蘸料。” 　　楼建忙说：“没事，少放一两种也不影响的。” 　　谷芋知道姜习的忌口，先一步道：“你说的大部分他都吃不了，牛肉，葱，大蒜，香菜都不行。” 　　实际上，楼建这份蘸料对道士而言，真可谓是五毒俱全。 　　楼建惊呆了，看向姜习：“兄弟，你这忌口也太多了点吧。” 　　姜习：“我是道士。” 　　楼建：“？？？？” 　　楼建震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干巴巴地吐出来一句：“道，道士也要上学啊。” 　　谷芋：“不仅能上学，还能结婚呢。” 　　楼建感觉到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如果去开了帖子，帖子名大概可以叫我的省状元室友竟是道士。 　　他缓了好一会儿，一直到服务员将肉菜上了桌，才缓过来，开始干饭。 　　排除一点小插曲，今天的火锅吃得倒也算是其乐融融，事后楼建还想让姜习给自己看看手相算算命，看自己什么时候能交到女朋友。 　　吃完火锅回宿舍的路上，众人看见有许多摊位摆放在学校两旁的道路上，摊位前更是挤满了人，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楼建凑过去看，发现是学校的社团在纳新。 　　谷芋和姜习对此没什么兴趣，庄心迹则是报了个文学社，楼建更是毫不犹豫地找了个街舞社报名。 　　按照他的意思就是，跳街舞帅，能吸引妹子，提高自己找到女友的机率。 　　遂被庄心迹吐槽楼建要是能用找女友这个韧劲学习，绝对能用成绩考上江大，完全没必要浪费体育局的保送名额。 　　此后的几天内，军训依旧严格，新生宿舍楼和操场上还是一片怨声载道。 　　甚至有越演越烈的架势。 　　后来姜习还在寝室里帮谷芋按摩过几次小腿，因为在椅子上按摩不方便，两个人是洗完澡上床按的，还被楼建描述成了是“你侬我侬简直没眼看”。 　　庄心迹沉默许久，一记绝杀：“你看谷芋这才几天，就找到了愿意给自己按摩的好男人，楼哥你女朋友呢？” 　　楼建：“……” 　　你再骂！ 　　军训的最后一日，原定要进行方队军训成果展示，但因为天气预报说第二日将有大雨，校方便只好延后一天，给学生们放了一天假。 　　当天一大早，天气阴沉，灰蒙蒙的云层压在半空中。 　　楼建却是丝毫不受影响，美滋滋地穿上自己的约会战袍，准备出门。他前几天加上了一位爱穿白裙的黑长直森系美女微信，约了好几次才将人约出来的，哪能不高兴。 　　楼建穿戴好，对着镜子自恋一番，带上雨伞离开宿舍。而庄心迹也紧跟在他身后离开，参加文学社的新成员联谊会。 　　就这样，宿舍里只留下了谷芋和姜习两个不参与社团，又不想找对象的。 　　因为一连军训小半月，一向生活习惯较好的谷芋也忍不住犯起懒，躺在被窝里孵小鸡玩，并不起床。 　　姜习则是照旧起床，在阳台上做完了自己的早课，而后开了自己的台灯看书，安安静静的。 　　等到中午时，谷芋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物，准备下楼买饭。 　　结果还没走出宿舍楼，就听震耳欲聋的轰隆一声，并且伴随着闪电照亮室外灰蒙蒙天空的景象，然后大雨倾盆而下，看雨势，绝对是撑着雨伞也会被淋湿的程度。 　　雨没下几分钟，就在地面积蓄成小小的河流，不断被雨点打出浑浊的水泡，然后往地势低洼处倾泻而去，空气中也很快泛起泥土的腥味。 　　谷芋只得缩回了试探的脚，和姜习一起上了楼。 　　姜习：“一时半会不会停了。” 　　谷芋的肚子：“咕叽。” 　　谷芋早上赖床，连早饭都没吃，这会儿已经饿得不行了，正犹豫这要不要铤而走险，冲出去试试。 　　大不了就是被淋湿？ 　　就在谷芋犹豫之际，姜习默默打开宿舍内的白炽灯，照亮灰暗的宿舍，而后从柜子里拿出两盒泡面以及火腿肠：“不嫌弃吧？” 　　“有的吃就很好了，我怎么会嫌弃，”谷芋当即眼眸发亮，等接过泡面，这才意识到，姜习这几天都和自己同进同出，哪来的时间买泡面？ 　　“你哪来的泡面？”谷芋问。 　　“昨天你洗澡的时候，我查了今天的具体天气，说是中午会下雨，就下楼买了点泡面备着。” 　　“习哥厉害！”谷芋真心实意地夸赞。 　　一起在楼梯口的热水机前泡好面，回到宿舍。 　　谷芋想起自己还有爸爸给做的腌萝卜，忙拿出来分享。为了方便姜习夹萝卜，谷芋干脆往边上挪位置，让姜习在和自己一起坐。 　　泡面热腾腾的香气氤氲在二人的脸上，如同给他们加了一层柔光，二人本就容貌出色，同框的画面比起那些摄影师精心构架的照片还要美上几分。 　　就在这时，宿舍防盗门忽然被大力推开，打破了屋内气氛，姜习和谷芋回过神，就见全身湿漉漉的楼建出现在宿舍门外。 　　他臊眉耷眼，冷得直发抖，刚进屋就见一对狗男男亲亲热热地挤在一块坐，面前还放着热腾腾的泡面，当即更酸了。 　　谷芋奇怪地看向楼建：“你不是带伞了吗？怎么还淋成这样？” 　　楼建：“借给妹子了。” 　　“那姑娘怎么不把你送回宿舍再走？” 　　楼建：“她要和她女朋友一起走。” 　　“原来是这样啊……”谷芋下意识接话，而后又意识到不对，“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女朋友这几个字？” 第89章 另类见家长 　　楼建听谷芋这一问，表情当即越发哀怨：“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人家妹子漂亮有气质，却忽略了她朋友圈里那么多和另一个女孩贴贴抱抱的照片，只以为她们是要好的闺蜜……” 　　那妹子暗示过楼建好几次自己有女友，但楼建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反而追得越发起劲了，妹子无法，只得今天答应了楼建的约会邀请，并且带上了自己的女友，和楼建解释清楚。 　　谷芋听得奇怪：“既然是被拒绝，你怎么下去这么久才上来，这都好几个小时了。” 　　楼建：“要不怎么说我是大冤种呢，那个妹子的女友觉得对不起我，要请我吃饭，我当时脑子一抽就答应了，然后她俩就一边吃饭一边给我讲她俩的爱情故事，她们高中的时候是网友，为了对方努力学习，考上了江大，现在做了室友……” 　　楼建顿了顿，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这经历，和你们一样诶。” 　　他看向紧挨在一块的谷芋和姜习，表情当即一变，而后语重心长道：“你们放心，我不歧视同性恋的，你俩要是在一起就直接告诉我啊，我举双手双脚支持。” 　　毕竟谷芋和姜习要是能内部消化，对于广大男性同胞来说，是纯纯的大好事啊！ 　　谷芋觉得楼建越说越离谱，默默举起腌萝卜的罐子堵对方的嘴：“吃点？” 　　楼建摆摆手：“我不吃，我郁闷。” 　　又把被雨淋得湿漉漉的衣服一脱，朝卫生间走去。 　　楼建洗完澡，出去参加社团活动的庄心迹也回来了，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嘴里还哼了一首欢快的曲子。 　　和楼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雨下到了下午两点多才停，501宿舍的众人也按照生物钟逐渐醒来，大家下午都没有什么事情，便各自躺在床上刷手机或是看书。 　　谷芋军训累了好几天，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不怎么愿意动弹，也就没下床看书，而是从手机里找出一个据说是恐怖片天花板的片子来看。 　　正巧这时姜习问他准备做什么，谷芋便邀请他和自己一起看。 　　姜习也没有拒绝。 　　谷芋翻身坐起，挪到了和姜习的床的交界处，他把手机放在了自己和姜习的床中间又把会遮蔽手机屏幕的蚊帐往边上扯了扯，固定在两张床中间的金属隔断上。 　　姜习见谷芋动作，也自觉将自己那边的蚊帐拢在一旁。 　　处理好观看环境，谷芋将一只耳机递给姜习。 　　庄心迹在看书，公放恐怖片就太不道德了。 　　谷芋的耳机并非时下流行的蓝牙耳机，而是有线耳机，耳机线不长，二人只得一起朝床中间的隔断上靠，胳膊贴得紧紧的。 　　这部恐怖片拍得很不错，看到其中的硬核画面时，谷芋也会被吓上一大跳。 　　谷芋虽然学习玄学，又常年和厉鬼家长们待在一块，但家长们又不会吓唬他，故而他对恐怖画面的魔抗还是很低的。 　　姜习就比较淡定了，他全程冷漠脸，无论耳机中厉鬼的叫声凄厉，或是画面恐怖，他都屹然不动地坐着。 　　谷芋忍不住用指尖戳戳他的手腕，轻声问：“你不觉得恐怖吗？” 　　姜习：“还好。” 　　他顿了顿，怕说话打扰到其他人，压低了嗓音：“打字和你说。” 　　谷芋好奇他要说些什么，便暂停了电影，等着姜习，不多时，姜习用便签功能打完字，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手机递给谷芋。 　　谷芋结果来一看：喜丧鬼，遇见过的，有好几种办法可以处理，例如：…… 　　电影里拍得有些夸张，实际没有这么恐怖的。 　　姜习的处理方法写得十分详细，可行性很高。 　　谷芋看完，再看电影时，看到恐怖画面也不觉得可怕了，脑子里下意识浮现出喜丧鬼被姜习一通收拾，悻悻离去的场面。 　　再看电影里那相貌可怖的喜丧鬼，也不怕了，甚至还有点同情对方。 　　电影播到了尾声，谷芋正犹豫接下来做点什么，就见手机上闪过一条群聊，是家长们发在群里的。 　　董胖：现在应该是休息时间吧，芋头今天军训累不累啊？ 　　谷芋连忙拔下耳机，回复：今天下雨了，军训取消，现在在宿舍里休息。 　　董胖闻言大喜：现在可以视频吗，好久没有看到芋头了，爸爸想芋头了。 　　容潇：还有妈妈！ 　　燕寂：哥哥也是。 　　周清闲：还有爷爷奶奶~ 　　文鸳：金金也想芋头啦 　　谷芋本就也想家长们了，这会听她们这么说，当即答应下来，他看看其他室友，见楼建依旧在看电视，而庄心迹本来是在看书的，这会也不看了，正插着耳机听歌，谷芋询问了一下室友们的意见，见他们并不反对，便当即回复了家长们。 　　谷芋重新插上耳机，接起了家长们迫不及待打过来的电话。 　　与此同时，坐在他附近的姜习下意识挺直了腰背。 　　谷芋见他举动，连忙道：“不会拍到你的，你随意就是。” 　　姜习语气低沉：“好。” 　　谷芋此刻满心思都在和家长们见面的喜悦上，开开心心地和屏幕里挤得密密麻麻的脑袋一一打招呼：“爸爸妈妈哥哥爷爷奶奶，王叔叔金金！” 　　金金按理说已经是条十几岁的老狗了，但它听见谷芋叫自己的名字时依旧欢快地摇着尾巴，不见半点儿疲态。 　　看见家长们精神头不错，谷芋松了口气，和家长们说起自己最近的经历来。 　　说起这几天的经历，自然就少不了几个室友，家长们听着听着，对谷芋的室友们生出兴趣，询问道：“我们能和他们打个招呼吗？” 　　谷芋不太想让家长们和姜习有接触，怕被察觉出什么问题，下意识将正光着上半身的楼建作为拒绝借口：“他们没穿衣服，算了吧。” 　　偏偏楼建这会儿倒是仅靠一句话就知道谷芋说的是自己，猜到了是谷芋家长们想见自己，当即搭腔道：“没事，随便拍，我对我的身材有自信！” 　　他说着，还特自恋地比划了一个健美先生秀肌肉的姿势。 　　谷芋补充说明：“视频对面有我妈妈和奶奶。” 　　楼建：“……那还是算了！”他还没有这么厚脸皮。 　　谷芋见楼建打消了念头，忙松了口气，正准备和家长们说点其他事情转移话题，却听姜习开口道：“我穿了。” 　　谷芋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姜习的意思是可以拍摄他。 　　谷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而视频那头，家长们也听到了姜习说的话，当即七嘴八舌地让谷芋调转镜头，给他们看看这位室友。 　　谷芋再找不出其他借口，只好拔了耳机，将自拍摄像头调转方向，对准姜习。 　　姜习毫无疑问是英俊的，更何况他还在谷芋将镜头对准自己的时候，带上了一点礼貌的笑容，完全不似往日那般难以接近。 　　“各位长辈好，我是姜习，在学校会好好照顾谷芋的。” 　　董胖笑呵呵道：“那就麻烦你了，同学，过几天我要给芋头寄点自己做的罐头，到时候让他分你一些啊。” 　　“谢谢叔叔。” 　　容潇和文鸳则是说：“这小伙子长得真好看，还这么有礼貌。” 　　燕寂则是没说话，看着姜习的脸，莫名觉得面熟。 　　周清闲则是说：“有空来家里玩啊，我们这虽然不繁华，但是空气很不错。” 　　姜习一一答复下来，全程带着笑容，惹得谷芋都有些惊诧于他的态度。 　　谷芋怕再说下去，之后家长们真的让自己带着姜习回家，到时候直接演变成双方互殴，就很恐怖了。 　　他连忙重新插上耳机，将家长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谷芋挂断电话，无声地松了口气。 　　而另一边，看完姜习全程面带微笑应对谷芋家长的楼建和庄心迹皆是一脸不可置信。 　　要知道姜习的永久皮肤就是冷着一张脸，平时也就对着谷芋才有点笑容，但今天，姜习居然对着手机屏幕足足笑了三四分钟！ 　　楼建不禁瞠目结舌，推推一旁的庄心迹：“老庄，你刚看到没，姜习那笑的啊，活像手机对面不是室友的家长，而是自己的老丈人。” 　　庄心迹：“你这形容绝了，很贴切。” 　　楼建和庄心迹旁若无人地开着姜习的玩笑，姜习却半点没有恼怒的意思，表情淡淡的，一双清凌凌的眼眸朝对床一扫，而后又迅速垂落，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谷芋其实也觉得姜习的举动有些奇怪，甚至觉得楼建的形容是有几分贴切在身上的。 　　但他转念一想，如果自己的家长是姜习的老丈人，那自己和姜习不就是那种关系了吗？ 　　虽然谷芋对找对象没有太大的兴趣，但他觉得自己应该还是喜欢女孩子的。 　　姜习大概也和自己一样。 　　他如此想着，见姜习垂着眼眸，并不言语，只以为他听了室友们的调侃，生气了，帮忙找补道：“哥，他俩乱说的，你别当真啊。” 　　姜习抬眸：“……嗯。” 　　他语气中莫名有些低落，但自己都并未察觉。 　　下午五点半，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谷芋下床，刚下到一半，就听楼建和庄心迹异口同声问：“你去买饭吗？” 　　谷芋：“对。” 　　楼建和庄心迹当即星星眼看他，谷芋悟了，当即道：“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带？” 　　楼建和庄心迹各自报了自己想吃的菜名。 　　谷芋想着自己还欠姜习一顿饭，便干脆也问：“哥，我顺便帮你也带了吧，番茄炒蛋，糖醋排骨加小青菜？” 　　他自然地说出姜习吃惯了的菜色，丝毫不觉得自己记得室友爱吃的东西这件事有什么奇怪的。 　　姜习听他叫自己，三步作两步从床上下来，快速地说：“一起去，宿舍有点闷，下楼走走。” 　　“好哦。” 　　二人说着话，一起走远了。 　　留下楼建和庄心迹面面相觑。 　　闷吗？ 　　他们怎么不觉得？ 第90章 周末共玩耍 　　翌日，军训演练结束，学子们迫不及待地换下了臭烘烘的军训服，穿上自己的常服，但还是无法完美混入老生之中，无他，一个个被军训晒得和卤蛋差不多肤色，太打眼。 　　但若要说意外，那也是有的，比如谷芋和姜习这二位，天生耐晒，晒了两个星期也依旧皮肤白皙，跟楼建走在一块儿时，差距就跟卤蛋和水煮蛋的一样大。 　　军训结束的时候是周五上午，下午学校就安排新生们分批次前往图书馆，领自己专业的课本。 　　谷芋学的是软件工程，和姜习都不在一个学院，自然也分配不到一块儿拿书，等他端着一大摞课本回到宿舍时，其他三个室友已经回来很久了。 　　将书整齐摞在书架上，谷芋拿纸巾擦擦额间细密的汗珠，坐下时胸膛还在快速起伏着。 　　姜习见状，递给他一瓶水：“喝一点。” 　　楼建道：“今天确实热，早不拿书晚不拿书的，非挑了天太阳这么大的时候。” 　　谷芋拧开瓶盖，喝了小半瓶，附和起室友们说天热的话来。 　　又说了几句，楼建双眼放光，道：“既然天气这么热，明天又是咱们正式有课前的最后一个周六，要不要去鬼屋玩啊？我听说CBD那边有个很恐怖的，那是相当的清凉降温。” 　　庄心迹第一个开口拒绝：“明天有社团活动，要和学长一起去社里写稿子。” 　　楼建便将目光看向谷芋和姜习。 　　谷芋对鬼屋还是心有戚戚，毕竟他昨天看个恐怖片都被吓到了好几次，真去了这种有真人npc的鬼屋，恐怕也只有被吓唬的份。 　　姜习并不掩饰自己的双标，看向谷芋，询问他的意见：“想去吗。” 　　楼建：“谷芋，我们去吧，去吧？” 　　谷芋：“……” 　　面对着楼建眼巴巴期待的目光，谷芋点点头，答应下来。 　　心道大不了到时候，就抓着姜习的衣袖全程闭眼摸鱼好了。 　　楼建组好局后，忽的收到了一条新微信，是他们街舞社的一位学姐发来的，学姐是个有腹肌的辣妹，古铜色皮肤，性格直率，相处起来很是舒服。 　　学姐是听说楼建失恋了，特地来安慰的，还问他明天要不要一起吃饭。 　　楼建一时间被架在了两难之地，是兄弟还是学姐？楼建一秒之内就做出了选择，他当即对谷芋姜习道：“学姐约我吃饭，我明天去不了鬼屋了，要不你俩去，我出你们的门票钱？” 　　楼建见色忘义十分熟练。 　　甚至下一秒就打开了自己的潮男衣柜，开始挑选明天的穿搭。 　　谷芋和姜习对视一眼，很是无奈：“……” 　　谷芋不怎么爱出门，见组织人楼建有事，自然不打算去了：“不用，我们明天就不……”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姜习道：“芋头，不去鬼屋了，换个地方？” 　　谷芋没想到和自己一样有着宅男属性的姜习竟然存了出门玩耍的心思，“去哪里？” 　　“开卡丁车？”姜习说着将手机递过来，给谷芋看卡丁车的页面。 　　他知道谷芋胆小，去鬼屋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勉强。 　　而谷芋也确实觉得比起鬼屋，卡丁车是个不错的选择，便答应了。 　　他看了卡丁车所在的位置，发现它位于江谷市的郊区，和学校有不远的距离，打车过去价格死贵，而坐地铁又需要换乘好几趟，很是麻烦。 　　姜习见谷芋皱着眉纠结，猜出他在想什么，当即道：“我母亲给我买了车，正停在学校里。” 　　谷芋闻言面带困惑：“我记得哥是十月份生日，现在应该还没成年，未成年还不能考驾驶证吧？” 　　姜习：“我找人帮忙开。” 　　“好哦，要多少钱你到时候告诉我。”谷芋对于和钱有关的事情一向比较敏感，他还记得自己和姜习刚认识，就是因为姜习缺钱。 　　姜习从未在聊天中提过自己的家境，谷芋也就贴心地没有询问，生怕让对方想起伤心事。 　　现在听姜习说起自己有代步车的事，谷芋猜测近年来，姜习家中的情况应该好多了，至少是有些余钱了。 　　心中不免为姜习松了口气。 　　第二天早晨，庄心迹和楼建早早出门，谷芋和姜习则是后他们一步起来，男生的衣服款式就那几种，故而大家的衣柜都差不多，谷芋穿好白色短T和灰色运动中裤，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姜习穿得差不多，只是颜色不同。 　　姜习一身纯黑，好似并不在意，只是递给谷芋一只白色鸭舌帽：“戴上。” 　　谷芋瞥一眼阳台外的太阳，从善如流戴上帽子。 　　姜习除了军训时，一般都在脑袋上扎一个丸子头，但今天要带帽子，扎不了丸子头，他便干脆胡乱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将小揪揪穿过鸭舌帽的松紧扣。 　　二人收拾好，便一起出了宿舍，往停车场去。 　　谷芋跟在姜习身后，视线下意识落在对方扎的小揪揪上，看着那个柔软Q弹的小揪揪一蹦一蹦，谷芋竟是有点走神，连姜习停下了脚步都没注意到。 　　对着那个揪揪直挺挺地撞了上去，鼻子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姜习坚硬的后脑勺上。 　　姜习忙回过头，关切看向还在揉鼻子的谷芋：“疼吗？” 　　谷芋揉着还在痛的鼻尖，瓮声瓮气：“还好。” 　　姜习忽的伸出手，拉住谷芋的手腕，将他盖在鼻尖上的手移开，清凌凌的凤眼眨也不眨地注视着谷芋的鼻尖。 　　谷芋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有些不适，“怎，怎么了？” 　　姜习松开抓着他手腕的手，“没事，先上车，用冰水敷一敷。” 　　“哪辆？那个白色的吗？”谷芋并不懂车，只认识最常见的几个车标，看到一台觉得和自己心中姜习家境差不多的车，便以为是那辆了。 　　“不是，是那台黑色的。” 　　姜习指了指停在前头，打着双闪的一辆越野车，这辆车通身漆黑，底盘很高，前车灯硕大而笨重，仿佛是野兽睁大的瞳孔。 　　谷芋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车，但见它如此有特色的外貌，也猜到它并不便宜：“这车看起来有点贵。” 　　姜习：“还好。” 　　比起蒋如蓝女士给他挑选的其他几台，确实是还好的价格，落地也就不到一百万。 　　其他那几台，实在是太浮夸，姜习觉得惹眼，便婉拒了。 　　只是二人心目中的还好显然不是一个意思，谷芋心中的还好是十几万的价位，他暗想姜习这钱花得还挺值，一样的价格，姜习这车比其他小轿车多出不少材料呢。 　　姜习替谷芋打开后车座的门。 　　谷芋扶着车门上了车，往边上挪了挪，给姜习空出位置，等姜习也上了车，他才有空打量这辆车。 　　驾驶座里，坐着一位西装革履，带着白色手套的司机，应该就是姜习找来帮忙的了。 　　只是没想到这帮忙开车的司机竟然如此正式，这大夏天的，还穿得如此严谨。 　　就在谷芋想着这位代驾师傅收费会不会很贵的时候，司机也注意到了来自身后的视线，忙挺直脊背：“小少爷，小少爷的朋友，请二位系好安全带，我们即将出发。” 　　姜习应了声，对于那个小少爷的称谓并无什么反应。 　　谷芋扣上安全带，忍不住轻轻朝姜习那边凑过去，“哥，他怎么叫你小少爷呀？现在代驾还有这种服务吗？” 　　姜习语气平淡，解答谷芋的疑惑：“他是我母亲雇佣为我开车的司机。” 　　谷芋：“？？？？” 　　专属司机？ 　　有钱人竟在我身边。 　　谷芋一时呆愣，许久后才反应过来，忍不住询问：“哥，你家之前是破产过吗？就是我加上你的那段时间？” 　　姜习解释道：“我母亲的生意一向稳定，那段时间是我惹恼她，她才断了我的生活费，还让我每日支付上下学的打车费。” 　　似乎是猜到谷芋要问什么，姜习：“她冻结了我存零花钱的卡，让我按豪车租赁的价钱付她打车费。” 　　姜习似有回忆，缓缓道：“那时我母亲配给我的车是一辆劳斯莱斯，一天租金就要好几千……” 　　深刻感受到了贫富差距的谷芋：“……” 　　他犹豫片刻，想起刚才姜习说这辆车的价格还好，忍不住八卦起这车的价格。 　　姜习：“百万不到。” 　　坐在前头的司机跟着说话：“这对小少爷来说确实还好，毕竟我们小少爷初高中坐的车就已经三四百万了。” 　　金钱观受到巨大冲击的谷芋：“……” 　　谷芋上看下看，想知道这台车究竟比其他车贵在哪里，就在他回过头时，忽然瞧见了车后的位置上，摆着一只十分熟悉的木雕——这是谷芋几年前送给姜习的生日礼物，谷芋自己亲手雕刻的，一个Q版小道士，还特地给它上了颜色。 　　谷芋伸手将那只已经开始掉色的小道士放在掌中：“这是我初二那年送你的礼物？怎么会在这里？” 　　“我让李叔从旧车里带过来的。” 　　“都掉色了，要不我带回去，给你补补颜色？” 　　“好。” 　　谷芋得到姜习应允，将小道士塞进自己的裤兜里，方才因为姜习家很有钱而产生的震惊也慢慢淡了。 　　姜习有没有钱，又不会影响他和姜习的友谊。 　　毕竟这只小道士都已经旧到掉色了，姜习也依旧把它放在自己的新车上。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路途，车辆停在了卡丁车场地外。 　　李叔将谷芋和姜习放下车，自己便去找地方停车，等待姜习再次传唤。 　　谷芋和姜习站在场地前，瞧见有几个人正驾驶着卡丁车在场地中疾驰而过，很是飒爽。 　　谷芋：“购票大厅在那边，咱们过去吧。” 　　“好。” 　　二人早已在app上买好团购券，给收银小姐姐扫描后便连同其他几个顾客，被早就等在一边的教练带到了装备间内。 　　里面摆放满防护服和防护头盔，教练问过几人的尺码，给他们拿来合适的装备，让他们换上。 　　穿戴完，在场地内的那批人刚好时间到了，纷纷出场，将卡丁车停在起始点。 　　教练便带着姜习和谷芋等人来到起始点，让大家各自找车，然后又简单地讲解了一下卡丁车的驾驶方式，以及该怎么在大屏幕上看自己在本次行驶中的名次。 　　姜习和谷芋选择了两台相邻的卡丁车，卡丁车的底盘很低，几乎是贴地的，谷芋在车上放平了双腿，还有些不适应。 　　在其他人相继呜呜呜地超车驶过他的时候，谷芋仍在慢慢悠悠地体验。 　　姜习则稳稳当当地行驶在谷芋的卡丁车旁，时不时和谷芋对视一眼。 　　别人都在风驰电掣，而他俩，好像老奶奶的三轮代步车误入赛车场地。 　　惹得教练都忍不住用大喇叭调侃道：“那俩离得很近的车，你们是花了钱来体验速度和激情的，不是来谈恋爱的，你俩倒是踩油门啊！” 第91章 心动的概率 　　谷芋被教练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泛红地踩下油门加速。 　　姜习也驱车追上，他表情依旧淡然，仿佛并未听到教练的话一般，在场地里掠过一片残影。 　　二人倒也真是体验了一把贴地飞行的刺激感觉。 　　第一轮车开完，谷芋和姜习前后脚行驶到终点站，那教练正等在终点附近，等二人出来，看他们一眼，脸上表情有点错愕，随后带笑：“呦，原来两个都是男同学啊，我刚才还以为你们在场地里谈恋爱呢。” 　　姜习没有什么和人攀谈的欲望，随口应了声，转而看向谷芋：“渴吗，去喝水？” 　　“好啊，正好也有点渴了。”谷芋说着朝教练打了声招呼，便和姜习并排走到了装备间里。 　　留下教练一人站在起始点组织下一批要上车的学员，指导他们注意点。 　　谷芋拿了瓶水往柔软的沙发上一坐，身体的其他部位放松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觉得卡丁车的方向盘十分笨重，难拧动，并不是错觉，他紧绷着用力控制卡丁车几十分钟，这会儿大臂完全是麻木的，有种运动过度的酸痛感。 　　他甩甩手臂，又坐在沙发上缓了一会。 　　姜习则坐在他身旁，全程没有什么动作，神色淡漠如常，弄得谷芋甚至有点怀疑对方到底是不是人类。 　　怎么感觉他做什么都不会累呢？ 　　谷芋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哥，你手不酸吗？” 　　姜习：“还好。” 　　谷芋：“……”有点酸。 　　又休息了一段时间，谷芋觉得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打算把第二轮开完。 　　姜习便也自觉起身，陪他一起。 　　他们购买的套餐一共是两轮，这次开完就结束了。姜习问：“我让李叔过十分钟来接。” 　　谷芋没什么意见：“可以，到时候能开去商业街吗？我请你和李叔吃午饭？” 　　姜习微微颔首，算作答应，而后打字通知李叔。 　　就在姜习打字时，有几个偷偷瞥了姜习许多次的女孩子成群结队地走了过来，她们都租了收银处推荐的连体赛车服，再加上原本身材也很好，穿上连体服越发显得腰细腿长，妩媚漂亮。 　　是绝大部分男生没法拒绝的类型。 　　为首的是个短发女孩，她走到姜习跟前，打开闺蜜的微信二维码：“小哥哥，能留个微信吗？我闺蜜很喜欢你，她刚才偷偷看你好久啦。” 　　而在短发女孩的身后，是一个羞红了脸蛋的金色长发女孩，大概就是她所说的闺蜜了。 　　她并不觉得自己会被拒绝，故而直接把二维码递到了姜习眼前，等待他回复。 　　但姜习只是淡淡抬眸看了一眼对方，语气平静：“抱歉，不加陌生人。” 　　短发女生：“……” 　　她脸上当即有点挂不住了，金发女生也是如此，她当即叫了声短发女生的名字，道：“既然人家没那个意思就算了，我们走吧。” 　　短发女生脸色不太好，但也没说什么，被闺蜜拉走了，其他几个女孩子也跟着一起离开。 　　谷芋见女孩子们走远，小声提醒姜习：“她们好像有点生气了？” 　　姜习并不在意，“可是我说的是实话。” 　　谷芋：“……”莫非这就是自古实话最伤人？ 　　姜习的微信确实不加陌生人，就连老师同学们都不加。 　　联系人只有几个亲戚和爸妈，以及最日常需要联系的司机李叔。 　　再就是谷芋了。 　　谷芋是发生在他平静无澜的人生中的一次小意外，他拥有了自己真正意义上第一个朋友，他也很珍惜自己这个活泼好学的朋友，愿意为他付出关心和精力。 　　而其余人，对姜习而言都是差不多的，并没有什么特别。 　　谷芋和姜习又开了一轮卡丁车，这一轮开完。李叔也驾驶着越野车停在了路边。 　　越野车启动，谷芋再次小幅度地摆动起胳膊，缓解酸涩感，他小声朝姜习嘀咕：“卡丁车还是很好玩的，就是有点累。” 　　姜习：“帮你按按？” 　　他语气并无什么起伏，但说这话时，动作十分自然地朝谷芋那边伸出手，示意对方把胳膊放上来。 　　谷芋也没多犹豫，毕竟姜习给他按摩也不是一两次了，就算刚开始还有点尴尬，现在也已经习惯了，他自然地将胳膊往姜习掌中一搭，笑着说：“谢谢哥。” 　　二人顺势凑在了一块，脑袋贴得很近。 　　惹得驾驶座上的李叔一双眼睛都险些瞪出来。 　　他哪里见过自家小少爷如此热切的模样啊！虽然少爷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李叔感觉得到，小少爷的心情是愉悦的。 　　李叔接送姜习上下学数十年，但二人还是不怎么亲近，只是雇佣关系。 　　李叔休息时，在道观里见过姜沧海姜观主和姜习的父子相处时的场景。那时姜观主想让姜习给自己按按肩膀，姜习都是冷着脸推拒的，全然不顾他的老父亲撒娇。 　　但现在……姜习却主动提出要给一个男同学按摩？ 　　李叔惊呆了，一时间险些把油门当成刹车踩。 　　还好姜习察觉到他走神提醒他，李叔回过神来，忙将方才印入眼中的那一幕悉数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专心开车。 　　…… 　　吃完饭，李叔将二人送回到宿舍楼下。 　　谷芋看一眼窗外灼眼的日光，拿起放在车后的两顶鸭舌帽，往自己头上带了一顶，随手将另一顶扣在姜习脑袋上。 　　姜习感受到谷芋的举动，侧目看过来，似是询问。 　　谷芋：“太阳挺大的。” 　　“嗯，”姜习沉默地接受了这份好意。 　　回到宿舍后，庄心迹和楼建已经都在宿舍里，看起来心情都很不错。 　　楼建更是到了坐在床上，就开始看着手机慈祥微笑的地步。 　　谷芋猜测他今天的约会应该很愉快。 　　但谷芋没想到的是，根本不需要他猜测，楼建就自己开始倒豆子一般地说：“学姐今天带我去吃了大餐，还和我说她很喜欢我，问我要不要和她在一起！” 　　“她还说自己就喜欢我这种爱穿粉色，有少男心的男生……”楼建一边说，他边上床铺的庄心迹一边捂耳朵，显然楼建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宿舍里说这些话。 　　谷芋听得也觉得有点起鸡皮疙瘩，礼貌道：“其实这些细节可以不和我们说的，所以你答应那位学姐和她在一起了吗？” 　　楼建点点头：“没错，老子脱单啦哈哈哈哈哈！” 　　谷芋：“恭喜。” 　　楼建又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一副沉浸在爱情中的快乐模样，笑了一会，又觉得自己这么得意忘形好像不太好，还是要在意一下宿舍里这三条单身狗的感受，反问谷芋：“你和姜哥去玩卡丁车了对吧？好玩不？” 　　姜习还差几个月才成年，在大一同级生中年纪就已经不算大了，但偏偏就碰上了一宿舍比自己还小的，姜习倒成了宿舍里最大的那个。 　　庄心迹和楼建便也管姜习叫起了姜哥。 　　谷芋：“还不错，比较刺激。” 　　楼建：“那感情好，我和学姐就喜欢刺激的，地点发我一下，我下回约会就去那了！” 　　谷芋：“我说名字你直接搜吧。” 　　他说着，走到楼建床下，报了那个赛车场的名字，又看了眼楼建搜到后递下床给自己看的手机：“对，就是这个。” 　　楼建：“好，谢谢啦。” 　　楼建趴在围栏上，视线自然下垂，注意到谷芋脑袋上带着的鸭舌帽，语气有些惊讶：“兄弟，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土豪呢！” 　　谷芋怪道：“什么？” 　　楼建：“别装，你头上这帽子是G牌的吧，我都认出来了，一顶怎么也得几千吧？” 　　谷芋：“？？？” 　　他下意识看向站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姜习：“这顶帽子是姜习借给我的。” 　　姜习被谷芋看着，配合地点头：“嗯。” 　　楼建却语气平平，没有半点要喊姜习土豪的意思：“这样啊，那就不奇怪了，姜哥是富二代这事我早就发现了，你们不知道吗？” 　　看见谷芋俊秀脸上的懵圈神色，楼建确认他是真的不知道，解释道：“我第一次见到咱们姜哥，就知道了，他刚进宿舍，脚上就踩了双我熬夜想抢，结果没抢到的鞋，那双鞋要一万八。” 　　“我本来觉得这个价格，应该不会很难抢，但……我显然低估了咱们华国人的富裕程度。”楼建说起那双梦中情鞋，不禁再次心驰神往起来，视线止不住地往姜习脚上飘，又说：“姜哥，你这鞋是怎么抢到的？有没有什么经验能传授给小弟的？” 　　谷芋闻言，也将视线转到了姜习身上。 　　原来姜习和其他男生一样喜欢买鞋吗？还会熬夜抢鞋？ 　　谷芋有些惊诧于对方这么多年，竟然都没在自己面前泄露分毫。 　　那自己送姜习的成年礼，是不是该换成鞋？ 　　虽然一双鞋子上万是贵了一点，但自己手里也还有三十多万，节约一点送姜习一双鞋子应该也可以吧？ 　　就在谷芋犹豫之际，姜习淡淡开口：“衣服鞋子都是我母亲替我准备的，大约是她的造型师买的。” 　　姜习记得，蒋如蓝女士托人将这些搭配好的衣服鞋子送过来的时候，还给自己带了一句话。 　　说是上大学就该谈恋爱了，得穿得好看点。 　　蒋女士说起姜习大学谈恋爱这事时，信誓旦旦，笃定姜习必然在大学找到自己的对象。 　　姜习由此怀疑过姜沧海，疑心对方是不是算出来点什么，偷偷告诉给了蒋女士。 　　不过姜习并不在意。 　　他觉得自己会对人心动的概率非常低，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第92章 我们来pk 　　愉快轻松的周末过去，之后的两个星期，501宿舍众人再也没有军训时的轻松状态了，他们捧着书本穿梭于各栋教学楼之间，聆听着不同教授上的课程，汲取着全新的知识。 　　谷芋学的是软件工程，电脑是不可或缺的作业搭档，其他人都是抱着书上课，谷芋还得多带一台笔记本，再加上江大校园极大，教学楼之间间隔的距离很远，短短两星期，他就觉得自己快要练出肌肉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等国庆放假后，买一台小电瓶车代步。 　　九月底的最后一天下午，谷芋上完专业课教授的课程，回到宿舍内，上午没课的楼建和庄心迹早已收拾好了行李，飞奔回家。 　　唯有姜习还在宿舍。 　　谷芋和姜习约好了一起去高铁站，这会儿见姜习已经收拾完毕，不禁有点着急，怕耽误了对方的时间，赶忙收拾起来。 　　姜习抬腕看了一眼时间：“不用这么急，去车站半小时足够了。” 　　谷芋却也没有放缓动作：“万一路上堵车就不好了。” 　　数分钟后，他动作利落将所有要带的东西塞进行李箱，然后用力压实了。 　　谷芋买了一些江谷市的特产准备带回家，尽管已经把一些不方便带上高铁的就直接邮寄了，但他后来没忍住，又给各位家长们一鬼准备了一份礼物，行李箱就有些塞不下了。 　　他咬咬牙，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行李箱拉好竖直了。 　　而后便是李叔开车到宿舍楼下来接。 　　两个男生一前一后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上车坐定。 　　等到车真的开了，谷芋才察觉到不妙，他把自己的晕车药落在了行李箱里，没有拿出来。 　　现在李叔已经将车子行驶上了禁止停车的路段，再叫人家停车拿药也不方便，谷芋向来不喜欢给人添麻烦，便什么都没说。 　　他也不是每次坐车都会晕的，只是大多时候会，所以有随身带药的习惯。 　　就在谷芋怀着侥幸心理，试图蒙混过关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昏沉感萦绕上大脑……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谷芋苦笑着想。 　　本来打开车窗就可以舒服些，但今天天气也不凑巧，外头天空灰蒙蒙的，正下着牛毛细雨，若是开窗只怕会弄湿姜习的车子。 　　就在谷芋思索时，头晕越发严重，发展成了疼痛，谷芋一瞬间就白了脸，想着睡一会应该能好一些。 　　便将蓝色连帽衫的帽子一拉，盖住苍白脸色：“哥，我睡一会。” 　　他说着往自己那边的车门靠，微微偏过头，不想让姜习看出自己的异样。 　　谷芋努力强迫自己放松思维，忘记晕车的事情，试图入睡，但晕车症显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愈发强烈地在他脑海中疼痛起来。 　　就在谷芋疼得难以抑制之际，姜习那边传来一阵翻找东西的声音，然后是药瓶被打开，药丸被倒出瓶子的声音。 　　“晕车了？吃药。”姜习的语气难得的听着有几分沉，仿佛车外乌云密布的天穹。 　　上次和谷芋一起出行时，姜习见谷芋吃过晕车药，便记下了。也在自己车上备了一份，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谷芋被断断续续的疼痛折磨着，骤然听到“药”这个字，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自己疼得迷糊了，还是真有人在说话，只是维持着自己先前的举动，靠在车门边，并不动作。 　　姜习便凑身过去，又说了一次。 　　谷芋这回听清了，不是幻觉，是真的。 　　他迅速扭过头，迎面而来便是两粒被放在瓶盖上的晕车药，姜习把药放在他手里，扭身拿了瓶没开封过的矿泉水，拧了瓶盖，送到谷芋面前。 　　一系列动作做得自然又周到。 　　谷芋原本正想着姜习车上怎么还备着晕车药，他又不晕车，但等姜习将水打开送到自己面前，他就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了。 　　他惊诧于对方的体贴，忙道了谢，从对方手里接过矿泉水。 　　就着水喝了药，谷芋再次软软地靠在了座椅上，等待药效发挥作用。 　　姜习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等见到谷芋脸色好起来，一直紧绷着的面部线条才柔和几分。 　　车行驶到了高铁站外，姜习率先开口对要解安全带的李叔说：“李叔，别下车了，我自己来吧。” 　　李叔：“……好。” 　　姜习坐在靠车站边的位置，比谷芋先下车，他下车后撑开伞，递给谷芋，等对方接过才去后备箱拿行李。 　　谷芋见他伞也不撑，下意识凑上去给对方撑着伞。 　　姜习抬头看一眼头顶的黑伞，倒也没有拒绝谷芋的好意。 　　他一手提一个，轻松将两只行李箱拿出来放在地上，又对李叔打了声招呼。 　　李叔便开着车消失在车山车海里。 　　谷芋弯腰想提自己的行李箱，却被姜习拉住了：“我来吧，你给我撑伞。” 　　姜习觉得谷芋刚吃过药，脸色虽然比先前好一些，但还是苍白的，自己作为好友，有必要照顾好他。 　　谷芋觉得自己只是晕车，并不是生了大病，提个箱子的力气还是有的，试图拒绝，但自己的那只行李箱被姜习拉得紧紧的，他根本抢不过来，只得接受了这个安排。 　　进了车站，找到各自的等候区，姜习这才把行李箱还给谷芋，谷芋接过行李箱，见姜习仍旧直挺挺站在自己面前。只以为他是要离开，便道：“再见。” 　　姜习答应了声，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谷芋以为他要坐下，往边上挪了挪：“坐？” 　　姜习低垂着一双清凌凌的凤眼摇摇头，忽的问：“你几号回江谷市？” 　　谷芋理所当然道：“你不是七号生日吗？我肯定是七号回来陪你过生日啊。” 　　听着谷芋脱口而出自己的生日，姜习薄唇微扬，哑声回应：“好，七号见。” 　　大约等了一小时左右，谷芋等待的高铁终于快要到站，他随着人流在闸口前排起队，回头瞧见姜习那边也排起了队伍，下意识在队伍里搜寻起姜习的身影。 　　等看到了，他忍不住嘀咕声：“排得还挺前面。” 　　而他不知道的是，等他回过身专心等待开闸口进站台时，姜习也回过身来，在队伍里找寻他的身影。 　　…… 　　谷芋到站时，已是晚上九点。 　　下车前他还有些担心下雨不方便，走到站台外，见到了干燥的地面，就没了这个忧虑。 　　他往前走了几步，想打个车，还没走到出租车停靠的空地就被几个异常熟悉的声音叫住。 　　是爸爸妈妈他们？可是自己不是已经说过今天不要过来接了吗？ 　　谷芋茫然朝声源处看去，便见自家那几个不省心的家长正整齐站在夜色中，等待自己归家。 　　谷芋心中煨热，小跑上前和家长们挤成一团。 　　他嘴上抱怨，但脸上的笑容却是灿烂：“不是说了不用来接吗？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董胖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别人家的小朋友都有家长接，我们肯定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家啊。” 　　容潇抬手接过谷芋手里的行李箱：“先上车吧，有话回家慢慢说。” 　　燕寂：“等回了家，哥哥给你做好吃的。” 　　从前谷芋只到燕寂的膝盖处，但现在，燕寂站在谷芋面前，已经没有谷芋高了，想要看清谷芋的脸颊，都要微微抬头才可以。 　　但燕寂脸上的温柔神色，依旧同从前一样。 　　文鸳和周清闲则是异口同声朝谷芋道：“快让爷爷/奶奶抱一抱，这都一个月没见了，憋死个人了！” 　　谷芋在家长们面前，不自觉就带了点孩子气，抱着家长们不撒手，将脑袋贴在家长的肩膀上蹭蹭，略带点撒娇地说：“我也好想大家啊，想大家想得上午上课都有点走神，还好今天教授说的内容不难，走神也能听懂。” 　　一家人紧挨在一块，上了一辆包好的面包车。 　　等回到家，又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了。 　　刚走到家门口，便有金金听到动静，热情地跳出狗窝，扑上来用脑袋蹭蹭谷芋的手掌，等到了谷芋回摸自己，它往地上一躺，四脚朝天地邀请谷芋摸自己的肚皮。 　　谷芋撸了好一会儿狗，金金才心满意足地起身抖抖毛发，跟随他进屋。 　　头发已经花白的老王听到动静，也从房间起来，“小芋头回来了啊，这次真是好久没见了……快坐下，还没吃饭吧？叔叔去给你拿点零食吃。” 　　老王腿脚看起来和十几年前没什么区别，一把年纪依旧能跑能跳，身子骨十分结实。 　　看着王叔叔小跑着回房间拿东西，谷芋心里是高兴的。 　　至于其他鬼家长们？自然是齐刷刷进了厨房忙活，除了容潇和文鸳，她俩因为做饭太难吃而和其他三鬼格格不入。 　　家长们热火朝天开始炒菜，颠勺的声音十分有节奏感。 　　三口锅同时开工，做成八菜一汤也只用了不到一小时的功夫。 　　谷芋帮着家长们把饭菜端上桌，“爸，我前几天寄回来的快递您打开了吗？” 　　董胖：“还没呢，打算等你回来自己开。” 　　谷芋：“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就是一坛江谷市特产的桃花酿。我想着现在大家都在，可以一起喝点儿。” 　　董胖一听是酒，来了兴趣，当即道：“你在这等着，爸去拿来。” 　　不多时，董胖抱着酒坛子回来，放在桌上起开封层，依次给其他家长们倒了酒，也没落下老王，又问谷芋自己要不要尝尝。 　　谷芋想着自己吃的晕车药药效差不多过了，便没拒绝。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喝酒吃菜，高兴到了十一点多才散场。 　　谷芋加起来也就喝了半杯桃花酿，面色如常地上楼，家长们只当他没喝醉，也就没在意。 　　却不知谷芋醉得在开自己房间门时，钥匙都是反着拧的，尝试了好几次才成功开门。 　　进了房间，关上门，谷芋虽然迷迷糊糊，但也知道要先冲澡，他半合着眼眸，处理完个人问题，躺进柔软的被窝里，但他的精神前所未有地活跃，根本睡不着。 　　他手掌托着下巴，呆了好几分钟后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给姜习发消息。 　　谷芋：坐车好累呀，腰好酸腿好痛，现在脑袋也痛了。 　　谷芋：猫猫虫眨眼wink.JPG 　　或许是喝醉的缘故，谷芋的语气里怎么看怎么有种撒娇的意味。 　　姜习那边回复得很快：又晕车了？吃药没有？ 　　谷芋晕晕乎乎拿起手机：没有晕车，我刚才喝酒了！ 　　姜习：喝了多少？ 　　谷芋指尖不受控制地打错字，老是没法打出正确的拼音，他一气之下干脆删了之前打好的字，改为发语音：“我，我可厉害了，喝了一大杯呢！” 　　姜习本来是半靠在枕头上的，收到谷芋说自己喝醉的消息后，便下意识地坐直了，忙点开语音。 　　谷芋的语气十分骄傲，姜习甚至隐约听见了他拍胸脯的声音。 　　脑海中想象着那个画面，姜习不禁觉得好笑，又有些担心谷芋的身体：“现在有人照顾你吗？” 　　谷芋轻轻地打了个酒嗝：“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哥哥都在家，哦……还有王叔叔和金金！我不是一个人！” 　　听着小酒鬼醉醺醺的话，姜习稍微放下心来，嘱咐道：“早点休息。” 　　谷芋撇嘴，语气不悦：“我才不要休息呢，我很精神，我，我要和你去论坛pk！这次一定赢过你！” 　　谷芋所说的论坛pk是灵异论坛上某位大佬新出的一个小程序，专供玄学爱好者们考校自己的知识储备，题目分成好多个板块，例如风水堪舆，灵异精怪等。 　　谷芋平时也会在上面刷题，但百分卷的成绩大多都在九十分上下徘徊。 　　虽然已经远超其他答题人，但比起日常拿满分的姜习还是有些距离。 　　谷芋嘴上不说，心里很介意。在沉重的课业之余，又给自己多加了半小时的刷题任务，争取早日赶超姜习的成绩。 　　他这会儿喝醉了，想到这件事，自然就要拉着姜习再pk。 第93章 第一次实操 　　姜习并不想谷芋再做题，只想着让人早点休息，但喝醉了的谷芋却仿佛听不懂拒绝一般，一遍又一遍地邀请，姜习不回应，他的语气便越来越委屈，到最后甚至带上了哭腔。 　　姜习哪里受得住，只得妥协。 　　于是两人便一起打开论坛，约定好做区块的题目，开始答题。 　　题目大多是填空和选择题，共有一百题，每题一分，谷芋用力眨眨眼，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可以看清屏幕上的文字。 　　他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眸，慢吞吞地在答题处打字。 　　数分钟后，答题结束，谷芋得了93分，他将图片一截，发给姜习。 　　姜习无声挑衅般，在差不多的时间内发过来一张满分的截图。 　　谷芋：“……” 　　他当即更来气了，怒气冲冲按下录音键，表情仿佛一只呲牙咧嘴试图威吓大人的可爱小狗：“再，再来一局！今天不赢了你，我就不睡了！” 　　他谷芋，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姜习听完语音条，平静的脸庞上少见地浮现出一点为难神色。 　　他一向乖巧懂事，很知进退的好友，喝醉后竟然这么执着，想着要超越他？ 　　沉吟片刻，他说：“好，再来一局。” 　　谷芋得到答复，傻乎乎地咧嘴笑开，发了个好。 　　十几分钟后，在主题为风水堪舆的比试中，谷芋成功拿下96的高分，他兴冲冲地找姜习。 　　就听对方直截了当地服输：“好，这次是你赢了，我没你分数高。” 　　谷芋闻言，心中大喜，笑得直露出八颗雪白牙齿，高高兴兴道：“那你考了几分呀，给我看看……我好高兴啊，这还是我第一次赢你呢。” 　　姜习听着语音，仿佛看见有个小酒鬼把脸蛋喝得红扑扑的，正对着自己上蹿下跳，想看自己手里的试卷。 　　姜习鬼使神差般，坏心眼地说：“叫一声哥哥，我考虑考虑。” 　　而那边，喝醉了的谷芋心里头只有超越姜习这一件事，当即乖乖地凑近手机，尾音轻微上扬：“哥哥。” 　　不是习哥，也不是哥，而是哥哥。 　　写起来差不多，但听起来就是更缱绻和暧昧。 　　姜习没想到谷芋还真叫，忍不住将那语音听了一遍两遍三四遍。听着对方轻微上扬，略带着撒娇的语调，姜习只觉得浑身舒畅，仿佛有只小狗正用肉垫轻踩自己酸麻的心脏。 　　谷芋迟迟没有收到姜习再次发消息来，原本就慢了半拍的脑子缓慢地转动起来。 　　难道……姜习他反悔了？ 　　不想发给自己，怕丢人？ 　　可是刚才明明说好了，他哥哥都叫了，姜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呢！谷芋越想越觉得委屈，手掌托住自己柔软的脸颊，伸出一根指头点在语音键上，带着哭腔地骂：“姜习大骗子，骗子！” 　　姜习正说不清多少遍的重复点开“哥哥”的那条语音来听，但这一次，那条语音播放完，便自动地播放起了新的语音。 　　姜习挨了骂，却也不生气，只是将自己的截图发了过去。 　　又添上了一句：“赢了就早点睡吧。” 　　谷芋点开截图，看着上面大大的九十分，却没有高兴起来，而是越发生气了。 　　他知道姜习做小程序上的题从来没有低于95分，但现在……姜习给他发一个九十分的截图，摆明了就是给自己放了海！ 　　委屈的小狗当即炸了毛，愤愤将手机拿起来打了一段文字发出去，便丢到一旁，仿佛自己丢的是姜习本人，而后又从床头拖过一只熊猫抱枕，抱在怀里，迷迷糊糊地借着酒意睡着了。 　　翌日，谷芋顶着凌乱的鸡窝头从被窝里挣脱出来，扫视全床一遍，才找到了被自己丢在床尾的手机。 　　昨日喝醉后的记忆慢慢回笼，谷芋被尬得恨不得重新回到被窝里。 　　对了……最后他是给姜习发了什么来着？ 　　记不太清了？ 　　谷芋鼓着脸颊深呼吸几口，如同捂眼睛看恐怖片般将手机解锁，送到眼前。 　　【你故意考这么低的，又骗我！再也不要和你好了，也不叫你哥了，生日礼物也不给你了！】 　　【小肥猫扭头哼哼.JPG】 　　谷芋看着那段十二岁小孩都不一定写得出来的幼稚文字，不禁被喝醉酒的自己蠢到呼吸一滞。 　　而且……这段话真的好像撒娇哦，像是一个小朋友正对着大人任性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谷芋脸颊一下子又红了，羞赧地摸摸自己的耳垂，也不知道姜习看到自己的消息没有，如果看到了没回复，是不是说明对方生气了？ 　　谷芋当即觉得事情麻烦了起来，他有心试探对方的态度，小心翼翼地发了一个“早”过去。 　　姜习：早，不生气了？ 　　谷芋：“……” 　　他又有点想炸毛了！ 　　姜习明明知道他在找台阶下，怎么还故意提这件事呢，真是太坏了。 　　谷芋凶巴巴地用力打字：我没生气，昨天就是喝醉了！ 　　姜习似乎是察觉到对面又有炸毛的趋势，没再逗人，顺坡下驴：好，没生气。 　　谷芋：嗯！ 　　就在他面上红潮消退，觉得这事情已经翻篇的时候，忽又收到了一条来自姜习的消息。 　　姜习：我的礼物还有吗？ 　　姜习：我都这么配合了，再没有礼物可就不合适了。 　　谷芋：“……” 　　怎么还提啊！ 　　不讲武德！ 　　见谷芋不再回复自己，姜习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逗人逗得过分了，又发消息来哄：我错了，真的不提了，理理我？ 　　姜习：芋头？ 　　姜习：你还在吗？ 　　对面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发过来，谷芋一开始还想矜持一两分钟再回复，再眼见着消息越来越多，谷芋还是没忍住。 　　他隐隐开始发觉，好似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就在自己酒后向姜习撒娇后。 　　谷芋从小就是一个坚强的小朋友，虽然眼窝浅，容易哭，但他的内心却十分坚定，所以才能从孤儿院中逃离，又来到荒村，遇到一群疼爱自己的家长们。 　　因为坚强，所以谷芋撒娇的次数很少，也几乎都是朝着家长们撒娇。 　　小孩子最聪明了，能够敏锐察觉到谁疼爱自己，从而向对方撒娇，索取一些帮助或是其他。 　　谷芋面对全心疼爱自己的家长们，撒娇自然是没什么负担的，但……姜习？ 　　谷芋觉得自己一定是喝醉了，所以才会无差别地对着人撒娇。 　　虽然姜习对自己很是照顾，但……向朋友撒娇也太奇怪了吧？ 　　谷芋下意识地闪避开那个有可能的答案，自暴自弃般把手机丢在楼上房间，下楼陪家长们吃饭。 　　等到他再回房间，就收到姜习发来的新消息。 　　姜习询问他能不能提前一天回学校，说是想带他上一堂正面和鬼怪battle的实操课，刚好六号就有现成的教具。 　　谷芋跟着姜习学习玄学已久，自然是想要参加的。 　　便在争取了家长们同意的情况下，应下了姜习。 　　十月六日，家长们不舍地将谷芋送到了高铁站外，谷芋看着家长们，即将分别的情绪萦绕上心头，俊秀的眉眼皱起，很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舍得进入高铁站。 　　抵达江谷市时是下午，出了高铁站，就见姜习的豪车停在外面。 　　他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上了车。 　　因为前几天醉酒后的胡闹，谷芋看到姜习后整个人还是有点不自然，并未坐得离他太近，只是打了招呼便吃下了晕车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数分钟后，李叔将车子停在了江谷市很有名的一家私立医院之前。 　　姜习轻推谷芋肩膀，把人叫醒，二人一起下了车。 　　李叔则另找地方停车去了。 　　谷芋躺了一会儿，躺得脑袋昏沉，抱着双臂靠在医院门口的石柱上借力，奇道：“委托人住院了？” 　　姜习摇头：“没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谷芋：“好哦。”他应了声，重新往石柱上靠。 　　数分钟后，一位西装革履，样貌斯文，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两人面前，他谈吐有礼，说起什么话题来都能接上几句，是很有亲和力，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好感的类型。 　　他眉目间略带忧愁，介绍说自己叫邵文完，而后便领着姜习和谷芋往住院部走：“二位道长，请随我来。” 　　姜习微微颔首，跟在他身后。 　　谷芋则凑到姜习身边，小声询问：“是他妻子住院了？” 　　姜习：“嗯。” 　　邵文完在前头听见二人的私语，开口道：“是的，我的妻子即将生产，但她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便先住院了，住在医院里，也图个安心。” 　　谷芋看了一眼姜习，姜习示意谷芋随便问。 　　谷芋便道：“您妻子的情况不好，是因为遇到了那种东西吗？” 　　邵文完无奈地叹了口气：“差不多，她前几日来医院做检查，在路过产房时撞上了不好的东西，那东西……还说我妻子会在五日后难产。她听了这话，便不太好了，晚上做噩梦，整个人消瘦了不少，我本来也是不信这个的，只是随着我妻子预产期将近，我实在是心慌，这才找到了二位道长所在的清净观。” 　　谷芋见邵文完如此忧虑，便宽慰了他一两句，让他不必担忧，然后又确认了按照那东西的意思，邵文完的妻子是不是今天就要生产。 　　邵文完答是，而后又补充说：“医院给的预产期还在一周后，若是今天不生，就能确认那东西是故意装神弄鬼，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了。” 　　谷芋：“确实如此。” 　　三人一起走到了病房外，邵文完敲敲门，得到里面人的应允后才拉开门，让谷芋姜习先于自己进入房间。 　　这是个装修雅致的单人间，从各方面透露着价格不菲。 　　躺在病床的女人容貌清丽，只是带了病容，脸色苍白了些。 　　而坐在她身旁的，是个穿着鲜艳衣裙的老太太，看相貌和邵文完比较相似，应该是他的母亲。 　　“妈，小薇，我回来了，这二位是从岳父介绍的清净观过来的道长，姜道长和谷道长。” 　　李薇教养极好，忙朝着二人点头示意：“二位道长好。” 　　邵母则拿起果篮里的水果喊他们吃，很是热情。 　　看起来是颇为幸福的一家人。 　　谷芋将房间角落一一看过，也将这一家三口看得仔细，确认整个屋子里没有一丝阴气，不禁生出几分疑惑来。 　　“邵先生，屋子里很干净，没有什么不好的，方便的话，您再带我去看看您妻子撞见那东西的地方？”谷芋问。 　　邵文完：“这有什么不方便的，道长这边请。” 　　…… 　　看过了李薇遇见那东西的产房，虽然有些零散的阴气，但医院里有这些也很正常。 　　谷芋陷入了思索中，让邵文完先回病房陪伴妻子，自己还要再想一想。 　　姜习见谷芋垂着眉眼认真思索，问道：“可有什么收获？” 　　“李女士碰到的那东西，应该是血糊鬼。” 　　所谓血糊鬼，便是女子生产时难产而死，死后怨气所化之鬼。若是见到有要生产的孕妇中，有人会难产，她们便会出现在对方面前加以提醒。 　　姜习：“嗯，确实如此。” 　　谷芋白皙脸庞染上忧愁神色：“这就难办了，若是人家血糊鬼真就好心提醒一下李女士，没别的了，咱们来这也不管用啊，我们又不是产科大夫，哪管得了孕妇难产。” 　　姜习见他担忧，开口提醒：“不要只顾着看鬼，也看看人。” 　　谷芋：“什么？” 　　他愣了一下，仿佛抓住了什么，但那线索又一瞬即逝。 　　姜习：“你觉得邵先生怎么样？” 　　“文质彬彬，还很疼老婆。” 　　“还有呢？” 　　“有点太客气了。” 　　“为什么这么觉得？” 　　“他就是很周到啊，刚才进病房前不仅敲了门，还特地让我们先进，自己才进来。”谷芋说着，扭头看向姜习，睁圆了亮晶晶的眼眸：“你的意思是邵先生有问题？” 第94章 女儿和父亲 　　姜习有心让谷芋多学一些，并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谷芋见他不说，便也不问了，找了个椅子坐下，用食指抵着白皙光洁的下巴，杏眼半阖，若有所思。 　　姜习见他想事情，便也不说话了，沉默无声地坐到他身旁。 　　谷芋心里盘算着邵先生进病房前敲门的举动，正常的夫妻会有这种举动吗，即便是男女朋友也少见吧？更何况是已经有了孩子的夫妻，邵文完何至于在已知屋子内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己妈，一个是自己妻子的情况下敲门呢？ 　　再就是李薇撞鬼实在是撞得非常典型，简单到只需要百度一下，就能知道那是一只血糊鬼的地步。 　　他不太相信邵文完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会在遇到事后不百度也不查阅书籍。 　　假若邵文完查阅过资料，知道那鬼是一只血糊鬼，就该知道这种鬼对于孕妇是没有恶意的，甚至是特地带了好意地提醒孕妇会难产……那他又为何坚持找到了清净观？ 　　这其中显然还有些欠缺的部分。 　　谷芋直觉这部分被邵文完隐藏的信息，就是事情的关键。 　　谷芋和姜习说了自己的推测，姜习满意地点头，觉得谷芋所说的有些道理。 　　两人便一同再回到病房，试图找寻新的线索。 　　然而刚走到病房外，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里面传来了对话的声音。 　　走在前面的谷芋脚步一顿，下意识扭头伸出手指抵在唇边，对身后的姜习挑起眉，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姜习看着谷芋有些可爱的举动，无声地用口型回复他：“好。” 　　李薇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担忧之意，脆弱如同浮萍般，断断续续响起：“文完，我真的好害怕啊，那只鬼好恐怖……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会难产？我还能活过今天吗？” 　　邵文完的声音坚定：“别说傻话，我已经找医院给你安排了两个经验丰富的主任医师陪产，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乖，别哭了好不好？”邵文完的声音停顿了，大概是在为李薇擦拭眼泪，“爸他快过来了，你也不想让爸太担心吧，他老人家的心脏一直不太好……” 　　而后是李薇擤鼻涕的声音，好像又含含糊糊地答应了邵文完一句。 　　病房里的声响完全停止了。 　　谷芋又等待了几分钟才敲门。 　　邵文完很快便来开了门，表情客气而礼貌：“二位道长可是有什么收获了？” 　　谷芋便将那应该是只血糊鬼的事情说了说，而后语气带着歉意，真诚道：“我们已经将医院上下排查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什么明显的带着恶意的鬼气，而那只鬼应该也是出于不想让您妻子和自己一样难产而死的善意才出口提醒的。故而我们建议您为您妻子找位有经验的医生陪产，以免发生意外。以您的条件，应该并不难。” 　　邵文完脸上表情僵硬一瞬，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好的，麻烦二位道长了，医生我已经托人安排好了。” 　　谷芋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们今天还有点急事，就先走了，祝你和您妻子一切顺利。” 　　谷芋说着，就要往屋外走，姜习也十分配合他，当即紧随其后。 　　眼见着两人就要离开，邵文完表情一黯，忙出口挽留：“二位，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想请你们一起留下，守过今天。” 　　他说着，目光望向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妻子：“小薇她还是担忧这事，如果二位道长能在此坐镇，她也能安心一些，酬劳都好说。” 　　李薇听着邵文完所言，面上浮现出感动的神色。 　　谷芋则当即收回了本就没打算往外走的jio，做戏做全套，寻求意见似的看向姜习：“我们留一天？” 　　姜习：“都随你。” 　　谷芋点头，而后转向邵文完：“那我们就再留一天。” 　　邵文完当即满脸笑容地感谢，又让护士们再送了两把椅子来，方便谷芋和姜习落座。 　　这家私立医院的服务态度极好，护士小姐姐不多时便送了两张折叠躺椅到房间中，并且微笑着让邵文完有事的话随时按铃。 　　谷芋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借口上厕所，打算去屋外透透气，然而刚和邵文完说完，站起身，就见身旁的姜习也跟着站起身，面无表情接话：“刚好，一起去。” 　　谷芋：“……” 　　最终二人还是一起出了病房，来到住院部一楼外的小花园里，呼吸新鲜空气。 　　谷芋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气味，这会让他觉得呼吸困难，他站在青翠树叶间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而后小声和姜习嘀咕：“刚才我故意说要走的时候，邵先生的脸色都变了，他果然有问题。” 　　姜习语气认真，真心夸赞：“嗯，芋头真聪明。” 　　谷芋被姜习这么一夸，仿佛被导师肯定了的科研狗，心中又添了几分底气，而后道：“今晚那只血糊鬼要是再出现，咱们抓着她问一问，就能知道个大概了。” 　　他想了想，又问姜习：“哥，你从几岁开始帮人家做这些事的？” 　　姜习琥珀色的眼眸中流露出回忆神色，思索片刻：“记不太清了，大概是十几岁吧，反正师兄弟们搞不定的活，都是我上。” 　　谷芋脑海中浮现出了十几岁的小姜习，面无表情，眉目英气，脸上可能还带着点婴儿肥，跟在一堆比自己大了一二轮的师兄弟后面，负责扫尾工作的画面。 　　该说不说，那画面还有点萌？ 　　就在这时，一个精神矍铄，长着半是花白的头发的老人从花园入口处朝住院部走。 　　老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墨镜，肌肉健壮的中年男人，似是老人的保镖。 　　小花园的路径是用鹅卵石铺成的，大约是为了暗合“曲径通幽”的意味，小花园的路径并不宽敞，只能容纳二人并肩行走，这时候老人和保镖走过来，谷芋下意识往前快走一步，和姜习错落开，以此方便老人通过。 　　老人对着谷芋点头致谢，而后进入住院部。 　　姜习倏地开口：“方才的老人，面相怎么样？” 　　谷芋被问得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姜习是在抽查自己的课业，忙回忆起方才老人的样貌，他边回忆边说：“额头宽方，耳大贴面，田宅宫丰隆，是大富大贵的面相，只是……印堂上笼罩了浅浅一层黑气，大约最近家里有坏事发生。” 　　姜习：“看得很准，我们上去吧，他应该已经到病房门口了。” 　　谷芋听了姜习的话，当即反应过来：“刚才的老先生就是邵先生提到过的岳父？” 　　谷芋得到姜习的确认，自顾自往下顺：“老先生印堂那黑气，莫非就是因为李小姐即将难产？” 第95章 血糊鬼出场 　　姜习：“大抵是这样。” 　　两人说完话，便一起上了电梯，回到病房中。 　　方才的老人，李正已在病房中，见二人进来，也想起方才的碰面，觉得有缘，又问过二人自己女儿这事。 　　谷芋便将刚才告诉过邵文完等人的推论说给他听，李正听完后：“两位道长，我还有点生意上的事情想要请教，能否借一步说话。” 　　谷芋：“当然可以。” 　　四人走到隐蔽处，李正对身后的保镖摆摆手，保镖便自觉出了房间，守在入口处。 　　李正目光中流露出慈祥神色，看向姜习：“你是蒋如蓝的儿子吧？我看着你就觉得眼熟，你们母子俩的气质真的很像，看着都不好接近哈哈哈。你母亲和我有生意上的联系，我这回也是通过她，才找去了清净观。” 　　谷芋听到这里，竖起了耳朵。 　　姜习的母亲是做生意的吗，蒋如蓝这名字怎么听着耳熟？ 　　谷芋还未想起自己到底在哪听过这名字，就听姜习开口：“是，她是我的母亲，您有话可以直说，不必兜圈子。” 　　李正被姜习揭穿套近乎的小心思，也不气恼：“那我就直说了，贤侄，我怀疑邵文完故意指示那只女鬼，想要谋害我的女儿。” 　　“小薇是我唯一的女儿，我老来得女，再加上她母亲意外过世，我对小薇一向宠溺，娇养着，把她养成了现在这样天真的性子，以至于她把邵文完带回了家。即便邵文完掩藏得很好，但我依旧能看出他这人对我女儿的爱远远比不上对我的钱财的渴慕。” 　　“可是小薇十分坚持，我没有办法，也只能答应了这事。我想着反正是在我眼皮底下，也翻不出什么大事，便点头同意了……直到几天前，小薇告诉我，她在医院的产房前撞了鬼，我按着她告诉我的信息查了查，问过了一位相熟的师父，知道那是只血糊鬼，没有恶意，便着手做了难产可能需要的一切准备。”李正流露出愤怒的神色来，“但我发现，邵文完对这事的在意程度远超寻常，我还没和他说结论，他就一直催促暗示，让我找人过来处理，我察觉到不对，派人再查了一次邵文完的过去经历，发现邵文完曾在五个月前去过这家医院，看望一个怀孕的女人。而后来……那女人难产死了，就在小薇撞鬼的产房里。” 　　谷芋听得瞪圆了眼睛，觉得这剧情发展比一些八点档电视剧还要刺激：“孩子是邵文完的？李小姐知道了吗？” 　　他这会儿已经叫不出邵先生这个称呼了，觉得对方不配，便直呼邵文完的大名。 　　李正：“不错。小薇她还不知道，我打算等她生下孩子再告诉她。还有……我怀疑那只血糊鬼就是这个难产而死的女人，怕她记恨我的女儿，对我女儿下手，只是我认识的那位大师最近没空，我才辗转多次找到你们清净观，以至于拖到了今天。” 　　“我希望你们能替我看看那只鬼到底有没有恶意，若是有……”李正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十分清晰。 　　谷芋看向姜习，觉得李正毕竟同他有些关系，这个决定还是要对方来做。 　　姜习察觉到他的注视，“今天是你的实操，我都听你的。” 　　“好哦，”谷芋应声，转而对李正说：“那鬼如果出现害您女儿，我们不会袖手旁观，但她要是没有动作，我们也不会为您伤害她。” 　　李正得了承诺，心满意足，忙感谢了一番。 　　就在这时，病房内，穿红戴绿的邵母跑了出来，慌慌张张地喊：“护士，护士，我儿媳妇好像快生了！” 　　听闻此言，谷芋姜习对视一眼，拔腿就往病房里跑，李正腿脚不大灵便，但也小跑着追过去。 　　等他们到病房时，护士也带着医生过来了，小心翼翼地将李薇挪上轮滑床，往产房推去：“哪位是产妇的老公，待产包准备了吗？” 　　邵文完连忙拿起一个鼓鼓囊囊的待产包：“都准备了！” 　　“要陪产吗？” 　　“当然。”邵文完瞧见不远处老丈人的身影，一口答应下来。 　　一行人便开始向产房转移，谷芋和姜习脚程快，很快就跟上了护士们的脚步，跟在他们后头，拐过几道弯，抵达产房门口。 　　一个护士跑上前开门，就在这时，李薇口中的血糊鬼再次出现。 　　她身形高挑，一头黑发湿漉漉地披散下，脸色惨白毫无血色，身上穿着一件沾满血迹的长裙，身后还拖着一个血淋淋的布袋，模样十分可怖。 　　她望着李薇，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说，“你要难产了，你要难产了……” 　　李薇被她吓得挣扎起来，大喊着你不要过来啊，被护士按住了：“李小姐，您不要太激动，会伤害到您和孩子的！” 　　而那边产房的门已经打开，护士们忙将她往产房里推，眼见着血糊鬼并未跟上去，李薇松了口气，这才冷静了一些。 　　邵文完在见到血糊鬼时，面露惊恐一瞬，但很快就压了下去，紧跟在李薇身后进入产房。 　　谷芋趁着血糊鬼盯着产房看的时候，忙从口袋里抽出自己炼制的红绳，一把系在血糊鬼的手腕上，将她困住。 　　血糊鬼一怔，回过头对谷芋怒目而视，另一只手覆盖在红绳上，试图将红绳扯断，但手刚触碰到红绳，便被其上散发的光芒给弹开。 　　谷芋露出一个亲和的微笑：“别怕，我们没有恶意的，就是想和你聊聊。” 　　他说着看向姜习，示意对方也说几句。 　　姜习：“嗯。” 　　他眸光落在血糊鬼手腕的红线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脸色不太好看。 　　而后便当着一人一鬼的面，掐了一道诀，打在那条红线上，将它变成黑色。 　　谷芋蹙眉，慌张询问：“哥，怎么了，是哪里不对吗？” 　　姜习朝他扯扯嘴角，勾出个勉强笑容：“红色太刺眼。” 　　身旁血刺呼啦满身红色的血糊鬼：“……” 　　谢谢，有被内涵到。 　　而此刻，腿脚不太好使的李正也终于追了上来，他气喘吁吁地上来，见谷芋抓着一根漂浮在空气中的黑绳，便知道他是得手了，忙问：“谷道长您抓到那女鬼了？能给我看看嘛？” 　　血糊鬼十分暴躁：“看尼玛看，老子又不是动物园的动物，再说了看动物园的动物还得收费呢！” 　　谷芋没带牛眼泪那些能让人见鬼的东西，但他知道，若是血糊鬼想，李正就能看见她。 　　遂小声道：“要收费也不是不可以，喜欢纸钱还是香烛？” 　　血糊鬼：“……纸钱谢谢。” 　　谷芋当即带着她走进了吸烟室，在其他吸烟男人震惊的目光中，从怀里掏出一把金银元宝点燃了，并且十分文明地将灰烬丢进垃圾桶里。 　　血糊鬼清点一下数目，满意了：“那就给他看一看吧，反正我也不吃亏。” 　　一旁的李正：“……” 　　他忽然觉得，自己要是能看到鬼，这鬼根本不需要找旁人来处理，明明烧几吨纸钱应该就能解决的事。 　　血糊鬼伸出手，在李正面前晃了晃，李正下意识眨眨眼，而后看见了近在咫尺的血糊鬼，吓得一个激灵，差点跌坐在地上。 　　血糊鬼气愤不已：“你这什么反应，多伤鬼自尊啊，得加钱！” 　　李正：“她……她就是那个要害我女儿的鬼？” 　　不等谷芋开口，血糊鬼便道：“害什么害，我啥都没做呢！” 　　“那你找上我女儿是？”李正明显不信，语带怀疑。 　　“我是血糊鬼啊，提醒难产是我的日常工作，写在我设定里的，我只有按照流程敷衍完活，才有自己的空闲时间。”血糊鬼真诚道，“况且我迫害她干嘛，一个和我一样不长眼被渣男骗的女人，难姐难妹的，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她话说得坦荡，没有半点儿要欺瞒的意思。 　　将在场几人都听得一愣。 　　谷芋对李正道：“李先生，她好像真的没做什么坏事。” 　　血糊鬼：“等等……这还是有的。” 　　众人：“？？？” 　　血糊鬼：“我前几天照例打卡上班，提醒完李小姐她就要难产了，忽然发现边上这男的居然是那个让我怀孕，又拖了我好几月，让我打不了胎的渣男前任，我就吓唬了他一下。” 　　她说着还伸出血淋淋的手指，比划个一点点的手势。 　　其余三人：“……” 　　她们好像明白邵文完为什么对找大师这事表现得那么迫切了。 　　谷芋：“所以你是怎么吓唬的？感觉邵文完这人心态还是比较稳健的。” 　　血糊鬼闻言冷笑一声：“倒也不是很过分，就是半夜趁他熟睡时钻进他被窝，在他洗头的时候朝他的脖子吹气，在他开车的时候给他唱歌，嘻嘻嘻。” 　　谷芋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当即人麻了，朝血糊鬼竖起大拇指：“厉害。” 　　李正听得云里雾里：“也就是这整件事就是个误会？这姑娘就是恪尽职守提醒过路会难产的孕妇小心，然后顺便报复了下邵文完？” 　　谷芋若有所思：“这么说来她还帮了您，要不是有她吓唬邵文完，邵文完也不会这么快就装不下去，主动露馅。” 　　李正觉得有道理，当即对血糊鬼道歉，十分地能屈能伸：“姑娘，抱歉啊，感谢你让我抓住那孙子的把柄，我赶明儿就让我女儿和他离婚！你要想要什么就告诉我，我烧给你。” 　　谷芋：“……” 　　血糊鬼一脸激动：“真的可以吗？多少价位的？” 　　谈起钱，李正阔绰道：“一千万以内都行。” 　　血糊鬼：“我靠，您还有别的女儿吗？我其实可以帮忙再去吓唬吓唬她们的老公的，不然这钱太多了，我拿着多亏心。” 　　李正无语：“……” 　　最终，血糊鬼给李正报了银行卡号，让李正把这笔钱打到了自己父母的卡上，给二位老人家添些保障。 　　血糊鬼还记得父母来给自己收尸时的痛苦和麻木，要是有了这笔钱，他们完全可以再领养一个孩子，或者是到处旅旅游，缓解失去女儿的痛苦。 　　…… 　　数小时后，李薇生下了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孩，但发生了产后大出血的状况，不过李正早有准备，李薇很快就得到了妥善处理，脱离危险。 　　李正在李薇身体恢复后，将血糊鬼这事的来龙去脉说给她听，李薇虽然伤心，但还是毅然和邵文完离了婚，让他滚蛋。 　　并且是特地找了最好的律师打的官司，没让邵文完分走自己一分钱。 　　不过也都是后话了，此时此刻，谷芋和姜习在得知李薇已经没有大碍后，吹着夜风出了医院。 　　城市的霓虹彩灯将二人的身影拉得老长，谷芋看了眼时间：“宿舍应该关门了，我们回不去了。” 　　姜习：“住酒店吧，刚才从李老先生那赚了不少。” 　　谷芋一想，觉得也是，遂开了导航，和姜习一起朝最近的酒店走。 　　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二人并肩走着，谷芋侧过头，姜习英俊的侧脸在路灯下如同一盏上好的白瓷器，好看得过了头。 　　即便谷芋见多了美人，比如哥哥和妈妈，但他还是偶尔会被姜习的容貌所摄。 　　姜习感受到来自身旁人的注视，抿唇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 　　数分钟后，二人抵达酒店。 　　服务生：“二位晚上好，因为谢芙蓉来我们城市开演唱会，其他城市的人都往我们这靠近体育馆的酒店挤，我们酒店现在只有一间房了，二位可以接受吗？” 　　谷芋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八点档电视剧最喜欢用的套路，男女主出去住店，店老板说只有一间房，他忍不住开口：“空的这间房不会刚好还是大床房吧？” 　　服务员微笑：“您真聪明，答对了！” 　　谷芋：“……” 第96章 生日快乐啊 　　二人最后还是住进了这家酒店，酒店房间宽阔，入门左手边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透过落地窗，可以瞧见江谷市繁华的夜景，灼灼灯火在窗外闪烁着，美轮美奂。 　　谷芋低下头看了眼时间，意识到再过一个多小时，便到了姜习的生日。 　　他后知后觉自己要送的礼物还放在李叔车子的后备箱里，显然是无法在第一时间将礼物送给姜习了。 　　想到这里，谷芋拽着窗帘的指节微微收紧，泛出青白色，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早些想到这一点。 　　就在谷芋发愣时，姜习也走到了他身旁：“怎么了？” 　　谷芋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此刻半垂着，仿佛一只犯了错的小狗狗，带着几份低落开口：“说好要送给你的礼物，落在车上了。” 　　姜习眉目舒展了些：“就这事？明天我让李叔送过来就好。” 　　谷芋无奈点头：“为表歉意，今天晚饭我请啦。” 　　他说着打开美团页面，将手机递给姜习，豪横补充了一句：“吃什么都可以，不用替我省钱。” 　　姜习听他所言，嘴角微翘：“好。” 　　谷芋顺势凑过去看姜习想点什么，但因为屏幕反光，看不太清晰，便只好凑得更近了些低下头看，待看清了屏幕，他建议道：“麻辣烫怎么样，可以不加辣。” 　　姜习看着谷芋垂头看屏幕时，毫不设防露在自己眼皮子下，白皙如玉的修长脖颈，莫名觉得身上有些燥热。 　　他指节掐着衣领，做了个吞咽动作，往后靠了靠，同谷芋拉开距离：“都可以，你挑吧，我去开空调。” 　　“热吗？”谷芋狐疑道。 　　方才从江边一路走到酒店，他现在胳膊上还被江风吹得凉飕飕的呢。 　　“嗯，有点。”姜习看着谷芋，凤眸一眨不眨地说。 　　数分钟后，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定下了吃什么，谷芋又道：“我再买杯饮料吧，你想喝什么？” 　　“都行。”姜习顿了顿，又道：“只要是冰的就好。” 　　即便是开了空调，姜习仍旧觉得有些热，他意识到，这股燥热并不来自外界，而是从他身体上燃起来的一把火。 　　他虽是道士，但也是上过网的道士。 　　他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谷芋的感情……好像不太对劲。 　　他想抚摸他，亲吻他。 　　这不是朋友之间该有的反应。 　　姜习垂着眼眸，掩盖住自己过于纷乱的情绪。好在谷芋此刻一心想着点外卖，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 　　“那就水果茶？” 　　“可以。” 　　“点好啦！”谷芋说着，却没有停止摆弄手机的举动，他依旧在指尖翻飞地打着字，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联系，收到回复后竟还笑得眉眼弯弯。 　　姜习看着那笑容，莫名觉得有些刺眼：“你在干什么？” 　　谷芋：“聊天啊。” 　　“哦。”姜习语气不高不低地应了声，脸色也不太好看起来。 　　谷芋却仍旧低着头摆弄自己的手机，浑然未觉。 　　数分钟后，房间门铃被摁响。谷芋放下手机，起身去开门。 　　外卖小哥提着水果茶和麻辣烫两份外卖，交给谷芋：“祝您用餐愉快。” 　　“谢谢，辛苦了。”谷芋带上门，将东西放在桌上，而后对姜习道：“哥，吃饭了。” 　　姜习没应声，面无表情地走过来，虽然他一向是这种表情，但谷芋莫名觉得今天他哥的脸好像有点黑。 　　姜习默不作声地拆开外卖袋，将属于谷芋的那碗麻辣烫放在他面前，而后打开自己的外卖盒坐下开吃。 　　谷芋见他不说话，便也打开自己的外卖盒开吃，他这一份麻辣烫是加了辣的，谷芋能吃辣，但不吃很辣，安全起见，谷芋给自己点的是微辣。 　　当他看到麻辣烫上一层厚厚的红油，便觉得不好，吃了一口，果然是能灼伤喉管般的辣。 　　谷芋抬眸看向对面姜习那碗“清汤寡水”，甚至生出了几分羡慕之意。 　　早知道就不点辣的了。 　　这家的微辣也太辣了！ 　　没吃几口，谷芋便受不了了，唇瓣被辣得嫣红，小声地“斯哈斯哈”着，挺翘的鼻尖也跟着泛起红来。 　　姜习听到声音，抬眸看他，入眼是谷芋被辣得眼含热泪，嫣红唇瓣微张，露出整齐洁白贝齿。 　　姜习觉得方才那股燥热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一向心静的他破天荒觉得烦躁，拿过谷芋面前的那碗麻辣烫：“辣就别吃了，我给你点一份新的。” 　　谷芋：“不吃了挺浪费的，我再吃几口吧。” 　　他眼泪汪汪地，依旧执着地捏着筷子。 　　“我给你倒杯水，洗着吃吧。”姜习起身，拿过茶几上的矿泉水，倒在纸杯里，递到谷芋面前。 　　谷芋试了试：“好多了。” 　　吃过饭后，是十一点半，谷芋吃完麻辣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又漱了口，唇瓣上的嫣红色才消一点。 　　他出来时杏眼眼尾下垂着，带着几分忧虑意味，眼眸牢牢地盯着手机屏幕，时不时就下滑屏幕刷新一下。 　　姜习：“发生什么事了吗？” 　　谷芋惊慌地摆摆手推脱：“没事没事……我没事！” 　　嘴上这么说着，但刷新屏幕的概率一点儿也没降下来，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地频繁起来。 　　姜习坐在沙发上看谷芋举动，心中逐渐失衡。 　　和谷芋聊天的到底是谁？莫非还是刚才的人？ 　　什么天要聊这么久？ 　　姜习不愿承认自己是在嫉妒一个陌生人，他有些艰难地强迫自己别开目光，不再看谷芋。 　　同时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谷芋和另一个人影手牵手走在月光下的画面……他的芋头，以后会和其他人手牵手，姜习只要一想到这幅景象，便觉得前所未有的难耐。 　　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欲望，想要占有一个人，让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被打上自己的标记，让他只和自己聊天，只和自己说话……只和自己牵手。 　　他清晰地知道这样不对，但无法控制自己。 　　爱从来都是占有，他想拥有谷芋所有的时间。 　　姜习有一瞬间被自己的想法震惊，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想，为了压下心中的奇怪欲望，姜习开始默念清静经，以放逐那些乱七八糟的古怪念头。 　　就在姜习念到第十几分钟时，他听见谷芋从沙发上起身。 　　他募地停下念诵，朝谷芋望过去。 　　谷芋直直朝房门走去。 　　他背对着姜习，姜习看不见谷芋的表情，只听见门外有人说：“请问是谷先生吗？这是您点的蛋糕，祝您生日快乐。” 　　“不，今天不是我生日，但是谢谢你的祝福。”谷芋解释道。 　　那个陌生的声音再次响起来：“那就是女朋友生日了？我懂我懂！” 　　外卖小哥说着飞速地溜走，不再打扰这位谷先生给女友的浪漫庆生。 　　谷芋关上门，面上仍有尴尬深色，但知道姜习应该已经听见声音：“不好意思，哥，他开玩笑的。” 　　“嗯，不是女朋友，”姜习顿了顿，神色认真道：“我是男人，应该是男朋友才对。” 　　谷芋：“……” 　　他哥刚才是在和他开玩笑吗？ 　　虽然不怎么好笑。 　　谷芋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捧个场，笑一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姜习开口问：“蛋糕是买给我的吗？” 　　谷芋觉得他明知故问：“难道咱们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生日？” 　　姜习：“是没有。” 　　“过了十二点再吃？”谷芋看了眼时间，提议道。 　　十二点整，谷芋将蜡烛插在了天蓝色，写着祝我哥生日快乐的蛋糕上，点燃“18”的数字蜡烛，关掉了房间里的所有灯。 　　就着摇曳的橘色烛光，二人半蹲在蛋糕前，谷芋开始用双手打拍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青年的歌声温柔，带着股缱绻的味道，一双圆溜溜的眼眸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姜习在谷芋的歌声中，吹灭了蜡烛，无声许下自己的愿望。 　　吹完蜡烛，二人重新打开房间里的白炽灯。 　　姜习看向谷芋，问：“刚才说在和人聊天，是在订蛋糕吗？” 　　谷芋带了点埋怨：“不然呢，知道你还问我，我差点就直接说出来了！” 　　“说出来也没事。” 　　“不行，这是送给你的惊喜，说出来的惊喜还能叫惊喜吗？”谷芋没好气道。 　　“嗯，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瞎问，差点毁掉我们家芋头精心给我准备的惊喜。”姜习从善如流道。 　　他的语气说到“我们家”那几个字的时候，莫名带点宠溺的味道。 　　谷芋吃软不吃硬，这会儿听姜习认错，当即也不再纠结，有些嘚瑟地昂着头：“知错就好。” 　　姜习听着他可爱的语气，心头微颤。 　　谷芋并未意识到自己自从上次醉酒后，对待姜习的语气就变得随意起来，也更生动，偶尔还会小小地撒娇。 　　他潜意识里，已经把姜习当作了自己人。 　　只是自己还没察觉到。 　　姜习拿起蛋糕刀，问谷芋：“喜欢吃奶油还是水果？” 　　谷芋：“奶油！” 　　姜习点头，将两朵奶油向日葵花全部切下，艰难地塞在一个纸盘里。 　　谷芋看着那块在纸盘子里摇摇欲坠的蛋糕：“……其实，也不用这么多。” 　　最后，二人坐在落地窗前，吃完了小半个蛋糕。 　　剩下的则重新打包好，放进酒店自带的小冰箱里打算明天带回宿舍吃。 　　将垃圾收拾好，便到了凌晨，谷芋刚吃饱，有点不想动弹：“哥，你先洗吧。” 　　姜习点头，换上凉拖进了浴室，刚打湿身体和头发，就意识到了一个大问题——他和谷芋都没带行李箱。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凑一块，也没条干净能穿的裤衩。 第97章 礼物八音盒 　　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姜习的脑袋有点宕机，怔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芋头？” 　　躺在沙发上消食的谷芋忙抬起脑袋：“怎么了？” 　　姜习很努力才控制住自己：“……我忘记带换洗衣物了。” 　　谷芋：“浴室里有浴袍啊，我刚才洗手的时候还看见了。” 　　这一会，姜习回复的声音有点不淡定了，带着点无奈：“我说的不是浴袍。” 　　不是浴袍还能有什么？谷芋正要脱口而出，就反应过来姜习说的是内裤。 　　还真是……而且自己也没准备！ 　　谷芋有点不厚道地想，还好刚才先让姜习去洗澡了，不然这会儿在浴室里骑虎难下的就是自己了。 　　他怀抱着一点愧疚，当即起身拿上房卡：“哥，你先洗着，我去楼下大堂问问酒店有没有一次性内裤，不行的话我就去找找看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光着的！” 　　他这话说得豪气干云，却听得厕所里的姜习满脸黑线。 　　数分钟后，谷芋回来了，回到房间后没听见有水声，试探着问了声：“哥？你洗完了吗？” 　　“嗯，”姜习答应一声，“买到了吗？” 　　“你开门，我递给你。”谷芋说完这话，便走到了浴室门口，偏过头，拿起一包内裤递在门边，不多时，门被拉开条缝，浴室溢出一些热气，扑在谷芋脸上，让谷芋后退几步。 　　姜习伸出指节修长的手，接过内裤，声音有些喑哑：“你站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谷芋随口接话：“怕看到不该看的。” 　　姜习沉默一下，道：“我穿了浴袍。” 　　谷芋将信将疑地回过头，就见他哥站在朦胧水雾中，身上的浴袍将身体裹得结结实实，除了小腿只露在外头一小节精致的锁骨。 　　姜习半长的发丝湿漉漉地凌乱垂落在锁骨上，平添几分韵味。 　　谷芋没想到姜习居然把浴袍穿出了道袍的效果，不由得想，他哥还真是有点儿男德班优秀学员的称谓在身上的。 　　姜习注意到谷芋将自己从上到下都看了一遍的注视，莫名觉得有股火从上到下涌起，眼眸一暗，后退几步，有些狼狈地带上门。 　　谷芋见姜习神色不对：“哥，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姜习简答回复，语气里有点气急败坏的意味。 　　不过谷芋自动将这归咎为自己的错觉。 　　他哥那么高冷的一个人，绝不可能用这种语气说话。 　　谷芋趴回沙发上，拿起手机玩，等待姜习出来后换自己去洗澡。 　　但等了许久，也没等到。 　　就在谷芋疑心姜习是不是被什么浴室异空间吞噬的时候，姜习终于出来了，他低垂着眉眼，一向凌厉的一双凤眼，眼尾微微带着红，有种奇异的性感。 　　谷芋觉得他哥今天怪好看的，被勾得多看了好几眼，直到姜习开始用疑惑地目光看他，才拿着内裤进浴室。 　　姜习在床边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吹头，吹了没一会，就把热风换成了冷风。 　　数分钟后，谷芋穿好浴袍出来，见姜习已经躺好，便在另一边躺下，也不太敢动弹，生怕碰到对方尴尬，便如同躺在棺材里的僵尸一般僵硬。 　　姜习见他躺下，问：“明天想去哪里玩？” 　　谷芋：“游乐园？” 　　江谷市有一家国际连锁的游乐园，十分有名。 　　“好，就去那吧。” 　　谷芋记得这家游乐园平日里游客众多，若是想玩完所有的项目，必须早起早排队：“调个闹钟？” 　　姜习：“不用。” 　　“好哦。” 　　谷芋背对着姜习，很快就睡着了。 　　姜习则用手机操作了一些什么后，又看了眼躺在自己身上的谷芋，见他睡得安稳，这才也跟着闭上眼。 　　谷芋清醒时翻身都格外小心，不会触碰到姜习，但他睡着后，就没有了这份小心，于是第二天醒来后，谷芋发现自己是半趴着在床上的，一只胳膊还大大咧咧地搭在身边人的胸膛上。 　　谷芋忙将胳膊收回来，在心里无声地朝姜习被压了一晚上的胸膛道了个歉，见窗外天光尚早，谷芋翻了个身，便继续睡了。 　　再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谷芋睁开眼，就见姜习站在床边，背对自己抓着短袖往身上套，还露出一小截肌肉匀称的腰。 　　谷芋被那腰晃了下眼睛，沙哑着嗓子：“哥。” 　　“起来换衣服吧，我让李叔把衣服送过来了。” 　　谷芋应了声，但还是觉得困倦，拿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这一眼，就叫谷芋脑袋里的瞌睡虫顿时飞得精光。 　　竟然已经十点了！ 　　谷芋记得那家游乐园是从早上八点就开始入园的，这会儿只怕游乐园里已是人山人海了。 　　谷芋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要睡这个回笼觉，导致现在时间晚了，一边赶忙冲进浴室里洗漱。 　　他这会儿收拾自己的速度简直快得飞起，只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收拾完毕，又从李叔送过来的行李箱里拿了只黑色双肩包出来，将一只用缎带系着蝴蝶结的盒子迅速放进包里背上。 　　然后盖好行李箱的锁扣，与姜习一起拖着箱子下了楼。 　　李叔驱车等在楼下，见二人下来忙将买好的早餐递过去，又驱车带着二人朝游乐园去。 　　谷芋将车窗打开条小缝，吹着风吃早餐，倒是没有感觉到特别难受。 　　十一点时，二人终于到了游乐园检票口，或许因为是节假日，即便已经时近中午，检票口前仍旧排着好长的队伍，蜿蜒数百米，一眼看不到尽头。 　　谷芋有些泄了气，“都怪我没早点起来，这队伍要是排到我们进园，可能要好几个小时。” 　　姜习安抚似的拍拍谷芋肩膀，语气笃定：“不会。” 　　数分钟后，有穿着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来到两人面前：“请问二位是姜先生和谷先生吗？我是二位的私人管家小安，请二位跟我从特殊通道进园。” 　　谷芋跟在小安身后，忍不住用手肘推推身侧的姜习，小声道：“哥，是你准备好的？很贵吧？” 　　姜习：“玩得开心就好。” 　　谷芋点点头，莫名有种过生日的不是姜习，而是自己的错觉。 　　进入园区，是巨大的色彩缤纷的建筑物，带着步入现实童话世界的浪漫感。 　　宽阔的道路两旁是顶着卡通头像的商店，走在街道上的所有人，无论大人孩子，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童真的笑容。 　　谷芋见其他游客的脑袋上都戴着卡通发箍，便也走到路边的小摊上，以高昂的价格买下两个，一个戴在自己头上，另一个戴在姜习头上。 　　小安早已安排好两人的游玩路程，带领着二人按照顺序玩项目，全程都没有排队，走的是vip通道，故而只花了三四个小时就把园区内颇具盛名的项目玩了个遍。 　　谷芋最喜欢其中一个实物和3D相结合的游戏项目，在其中一个乘坐的小船从海底泼水而出的环节时，还会配以洒下一些水滴的手法，让游客越发感觉身临其境。 　　后来谷芋又拉着姜习玩了两遍这个项目，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姜习见谷芋虽然被热得脸红扑扑，但一直挂着兴奋的笑容，就知道他对游乐园十分满意，便道：“你要是喜欢，等你生日再来？” 　　谷芋犹豫一瞬，而后拒绝：“我生日是除夕，要陪我的家里人一起呀。” 　　“也是。”他就没再提这事了。 　　二人在配色梦幻的城堡内吃过晚饭，被小安安排在了广场前排的空地上，等待夜晚的烟花灯光秀。 　　空地上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席地而坐，等待着夜晚灯光秀的到来，在烟花秀没来时，大家就叽叽喳喳地说些其他的话题，比如八卦或者是自己的近况。 　　姜习和谷芋就比较学术，二人正在讨论几种不同的结印方式，还时不时演示一下，复杂的手势变换看得坐在他们周边的游客一愣一愣的，险些以为他们是仙侠剧的动作指导，暗道几句这指导技术不错，动作设计得这么牛，以后电视剧上映了自己必须得捧捧场。 　　他们在人山人海中旁若无人地说着自己的事，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等到绚烂五彩的烟花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下炸开。 　　一朵浅紫色的烟花炸在天穹中，无数个紫色光点坠落。 　　谷芋拉开双肩包的拉链，拿出缠着缎带的盒子，递到姜习面前，笑着祝福：“哥，祝你生日快乐！” 　　他的声音完全被烟花和其他游客的惊叹声压过，但姜习还是听清了他说的是什么。 　　他打开盒子，看到里面装着的胡桃木的心形木盒，盒子约莫有姜习一只手掌大小，外面涂着防潮防腐的漆面，姜习在谷芋期待的目光中，打开了心形木盒。 　　木盒打开时，里面一盏橘色的小灯随即亮起，而后是一首姜习很喜欢的纯音乐倾泻而出，只是听着不像姜习常听的那个版本，音色不同。 　　随着音乐响起，原本躺在八音盒中的小道士木雕也缓缓地弹跳起来，顶着两坨夸张的高原红开始旋转。 　　姜习认出了它：“这时之前从我车上拿回去补色的那个小木雕？” 　　“是它，怎么样，喜欢吗？”谷芋的眼眸亮晶晶的，简直比天穹中的绽开的烟火还要动人。 　　“喜欢，非常喜欢。” 　　“那就好，不枉我做了好多天，还不能被你发现！”谷芋又想起了自己在宿舍里趁着姜习上课，自己没课的时候，偷偷摸摸做手工的日子。 　　他还因此被楼建吐槽好几次，送哥们儿的礼物弄得像送给女朋友似的。 　　姜习把八音盒贴在耳边，又将那首纯音乐听了一遍。 　　他抬眸：“是古琴的声音，你自己弹的？” 第98章 元旦的节目 　　“嗯，太久没弹，手生，弹了好几遍才出来这首比较满意的。”谷芋并不掩饰自己的付出，他喜欢将一切都摊开来说。 　　这些话落在姜习耳中是无法言喻的动人，姜习在徐徐坠落的无数光点中伸出手，将谷芋揽入怀中，哑声道：“礼物我很喜欢，这是我一生收到最好的礼物。” 　　“也，也没有那么夸张吧。”谷芋被姜习的真情流露说得面红耳赤，偏过头躲开姜习熠熠生辉的眼眸。 　　看完烟花，姜习带着谷芋去商店买了些周边，用毛绒玩具填满了谷芋的黑色双肩包。 　　谷芋是有购买毛绒玩具的喜好的，他床上就摆了一只可爱的黑白熊猫。 　　二人走过来时的宽阔大道，在离开园区的人潮中并肩而行，道路两旁是尽职尽责照亮长夜的路灯，身旁则是相识六年的好友。 　　又或者……不想让他只是好友。 　　姜习看着身旁人愉悦的步调，终究无声地低下头，掩盖住凤眸中的失落之意。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也有怯懦这种情绪。 　　就在方才烟花绽放时，他想过自己朝谷芋告白会得到怎样的答案，但只要想一想可能会得到拒绝，亦或是从此以后的疏远，他便不敢开口了。 　　姜习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承受失败的后果，他不能失去谷芋。 　　“哥，你走错路了，是这边！”谷芋见姜习低垂着眉眼，朝另一边的楼梯走去，忙伸手拽住姜习的手腕。 　　姜习被拽着，回过神来，朝谷芋扯扯嘴角：“哦，我刚才走神了。” 　　“想什么想得这么认真，想完了吗？”谷芋俊秀脸上带着调笑：“要是没想完，就由我这个头脑清醒的牵着你走好了？” 　　他本意是开玩笑，谁料姜习竟真的老老实实将被握着的手腕又递过来几分，神色认真：“好。” 　　谷芋：“……” 　　看他哥坦荡要求的模样，谷芋一时语塞，干脆真牵着姜习的手腕往前走。 　　反正是晚上，即便有路灯，也没人能看清他们的模样…… 　　牵一牵手，好像也没什么？ 　　以前上学跳集体舞的时候，不也常要求牵同学的手吗？ 　　谷芋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便牵着姜习的手腕继续往前走，同时还承担起了报路况的职责：“前面是楼梯，要注意哦，不要踩空。” 　　有对走在二人身后的情侣，那女孩子原本还算淡定，这会儿听着谷芋如此自信照顾姜习，当即不爽地看向自己男友：“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我说我腿疼，你像块木头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男友觉得委屈：“我不是说了快到了吗，再坚持一下。” 　　谷芋听着身后小情侣吵架，听着听着，手心渐渐滚烫起来，生出层薄汗。 　　他觉得尴尬，想松手，然而那边，姜习察觉到谷芋的意图，下意识反手握住谷芋的手腕。 　　谷芋：“哥？” 　　姜习理所当然道：“事情还没想完，我怕摔。” 　　就这样，二人签了十几分钟的手，一直到二人在硕大的停车场中找到李叔的车。 　　回到宿舍已是晚上十点，二人险些再一次超过门禁时间，被锁在宿舍外。 　　楼建和庄心迹均已返校，见姜习和谷芋回来，忙将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 　　楼建买的是双新款球鞋，庄心迹送的是一副品牌腕带，姜习一一道谢，而后招呼大家吃蛋糕。 　　…… 　　之后的两个月里，501宿舍依旧平静，除了楼建偶尔夜不归寝外，并未发生什么大事。 　　谷芋在十一回校后，便咬牙花一千多，买了台小电瓶车，是比较轻便的款式，原本坐他一个一米八的男生就有点诡异，姜习还经常要求蹭车，两个一米八的男生挤在一台小电瓶车上的局促举动，常常引得校友们侧目围观。 　　校园论坛里很快就把这事传遍了，二人也因此成为江大校园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上论坛的次数多了，便有校友看上了这两位的颜值，将他们封为新生届的江大校草，偶尔会放些抓拍得不错的照片在论坛上，供颜狗们舔颜。 　　舔着舔着，姜习和谷芋因此有了不少的追求者。 　　追求者对于姜习来说倒是不难处理，他拒绝人的方式干脆又冷漠，拒绝后基本上不会再被缠上。 　　但谷芋和姜习不同，他说起话来比较委婉，语气也温柔，有些追求者听完后非但不会因为被拒绝而气馁，反倒追的更加起劲了。 　　追求者中男女都有，很是热闹。 　　这一次，谷芋出门买点东西的功夫，就又被一位追求者堵在了宿舍楼下，这位追求者是个体育生，高大英俊，平日里很受欢迎。 　　该男生捧着篮球，神情羞涩：“谷芋，我，我很喜欢你，咱们能试试嘛？” 　　谷芋已经拒绝人拒绝出经验来了，当即道：“抱歉。” 　　那男生抱着篮球，丧丧地垂着尾巴离开。 　　谷芋松了口气，转而上楼，刚到宿舍门口，就莫名觉得宿舍里的气压有些低，而姜习正坐在书桌前，紧绷着脸，看上去不太开心的样子。 　　谷芋这两个月来被告白的次数不少，有好几次姜习也都在场，谷芋渐渐得出了一个规律——只要姜习看见有人朝自己告白，他就会低气压好几天。 　　谷芋倒也不认为姜习是出于什么其它想法，只当这是朋友之间的占有欲，他本就无心恋爱，自然也乐意让从小到大只有自己一个朋友的姜习多些安全感。 　　“习哥，看到刚才有人和我告白了，又生气了？”谷芋凑到姜习面前，笑嘻嘻地问。 　　姜习别过脸，不看他，也不说话。 　　“我已经拒绝那个男生，说过我不想谈恋了，别生气了，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谷芋抓着他的衣袖哄他。 　　姜习十分受用谷芋对自己的亲昵，紧抿着的唇角松懈几分，终于忍不住露出笑容：“没有生气。” 　　他想，做谷芋最好的朋友也不错。 　　也不一定非要站在恋人的那个位置吧。 　　他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够容忍，以后其他人和谷芋比自己和谷芋更亲密。 　　午休时，楼建回了宿舍，他进宿舍先狂灌了大半杯水，而后问谷芋和姜习：“姜哥，谷芋，你俩参加学校的元旦晚会不？” 　　谷芋点头：“嗯，我们班班长是校学生会的，劝了我好久，我就答应了。” 　　姜习微微侧头看向谷芋：“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本来想告诉你的，你一通醋给我整忘了。” 　　姜习：“……” 　　楼建：“那敢情好，我也有个节目，之后咱俩可以一起过去排练。” 　　姜习闻言皱眉：“还要排练？” 　　谷芋看向楼建：“我暂时还不用排练，学姐还没替我借到古琴，没东西练。” 　　他现在技艺精进，已然看出家中的古琴是容潇妈妈鬼气所化，邮寄过来只怕会出问题。故而便说自己没有琴，让学姐帮忙去借。 　　楼建讪讪：“好吧，姜哥你呢？” 　　“拒绝了，太麻烦。” 　　楼建刚想说那自己只能一个人去活动室排练了，就听姜习问谷芋：“借到琴后就要去排练了吗，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楼建：“……” 　　可以，这双标得很姜习。 　　谷芋：“不一定，到时候再和学姐商量吧。” 　　姜习点头，算作回应。 　　一日后，眼看着晚会日期将近，谷芋非但没有得到学姐借到古琴的消息，还收到了学姐说音乐社的古琴已经被其他社员借走的回复。 　　学姐在通话那头显得很是着急，连带着谷芋心情也低落下来。 　　姜习睡在谷芋对床，将他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问：“没借到琴？” 　　“嗯。” 　　“我母亲在江谷市的房子应该有一架，我让李叔明天送过来，来得及吗？” 　　“来得及！”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谷芋有些激动，忙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学姐，“谢谢哥，不过你妈妈也会弹古琴吗？” 　　“不是她，是我小时候学过几天，觉得无趣就没再学了。”姜习解释道。 　　翌日，谷芋在宿舍楼下等到抱着一架古琴的李叔，李叔道：“琴弦可能需要重新调一调，你自己可以吗？” 　　谷芋朝李叔点点头：“没问题。” 　　李叔得了此言，放心地离开。 　　谷芋抱着琴回到宿舍中，这会儿宿舍无人，姜习也去上课了，正好调试一下琴。 　　刚打开古琴的套子，谷芋便惊呆了。只见黑色的古琴袋子中，是一把自己曾在新闻推送中见过的古琴，那把古琴造型极具特色，是由古代某位大师所制，据说在某个拍卖会上卖出了近千万的高价，被一位私人卖家收藏。 　　那位私人买家，就是姜习的母亲么？ 　　谷芋想到此处，循着记忆里的新闻标题再次搜索，又将那张古琴图片和自己手上的古琴仔细对比一番，而后得出结论——确实是同一架琴。 　　他登时就不敢再碰这琴了，忙将它安安稳稳放在自己的书桌上，打算等姜习回来后婉拒对方的好意。 　　这么贵的琴，他用着实在是害怕摔着碰着。 　　没多久，姜习上完课回家，就见谷芋将那架古琴恭恭敬敬地放在书桌上，自己则缩在靠背椅里，书放在双膝上翻阅的场景。 　　姜习：“？” 　　谷芋见他回来，迅速起身：“哥，你怎么不早说这架琴是古董，它太贵了，我不配。” 　　姜习听谷芋所言，淡淡道：“琴就是给人弹的，你如果不弹，我就让李叔送回去，继续放在房间里落灰。” 　　“这琴很久没有人弹过了吗？” 　　“除送去养护外，应该是没有了。”姜习道。 　　多年来古琴一直放在蒋如蓝女士位于江谷市的别墅中，而蒋女士在音乐上并无造诣……她是个音痴，偶尔唱儿歌哄小姜习都会跑调的那种。 　　“那……还是别送回去了。”谷芋于心不忍见这么好的一架古琴，却没有人去演奏它。 　　“我弹的时候一定小心，不会碰坏的。”他保证道。 第99章 姜习的感情 　　至此，谷芋开始了每天晚上前往学生活动室排练的生活。 　　姜习本想陪着谷芋一起去，却被谷芋拒绝，只能每天眼睁睁看着谷芋和楼建称兄道弟地往活动室去。 　　谷芋排练完回来一般就是九点了，再洗个澡，根本没什么和姜习交谈的时间，但还是隐隐觉得姜习最近不太对劲，气压格外低。 　　但他想，自己最近也没有被其他人告白，不至于让姜习不快，便将这事抛之脑后了。 　　不让姜习陪着自己去排练，还有另一原因，姜习听楼建说过，排练成员中有一位学姐，对姜习很感兴趣，已经问过楼建好多次他的情况，后来谷芋去排练，也被旁敲侧击了几次。 　　谷芋怕自己带姜习过去排练，对方会当众拒绝学姐，让学姐下不来台。 　　之后还要排练几天，只怕大家都尴尬。 　　因此，出于各方面的考量，谷芋没有带姜习去排练。 　　姜习并不知道，在他的视角来看，就是谷芋拒绝了自己的陪伴，每天和楼建同进同出，两个人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好，他们一起说说笑笑讨论的内容，自己有很多都不知道。 　　姜习这段时间就跟被泡在醋坛子里的醋精似的，随时随地散发醋味。 　　而且他还不好意思表现得明显，只能暗搓搓地喝醋。 　　终于到了元旦晚会当天，因为学生们元旦要放假，故而晚会是提前举行的，并不是元旦当日。 　　这天谷芋吃过午饭后，便要前往体育馆进行排练，当时负责给他借古琴但没借到的那位莫学姐对此一直很愧疚，见谷芋到了，忙对他说：“谷芋，我请了汉服社的社员们来帮忙做妆造，你也做一个吧，弹起琴来应该会更好看。” 　　莫学姐说话时，边上一位穿着浅粉色，梳着精致双髻的学姐上前一步：“同学你好，我是汉服社社长康莹。” 　　她语气温柔，举止大方，用审视的目光将谷芋打量一番，却也没让谷芋觉得冒犯：“同学你原本的条件真的很不错，要是做个古风造型肯定会很好看的，做一个吧？” 　　莫学姐：“做一个吧？” 　　眼看着二位学姐都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目露期待，谷芋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得点点头接受。 　　康莹笑着道：“那就说定了，我三点左右有空，到时候咱们后台休息室见。” 　　“学姐再见。” 　　他便也到了休息室，休息室里已经坐着其他几位要表演节目的同学们，谷芋便也找了个空位，将古琴妥帖放在桌面上，拿起手机给姜习发语音：“哥，你今天来看我们表演吗，要不要我给你留个座位？” 　　“我现在过来？” 　　“晚会要七点才开始，还有很久，别急。你要是过来的话，我就找人帮忙占个座了。”谷芋解释道。 　　姜习：“那你这么早出去？” 　　“还要排练化妆换演出服啦，估计晚饭都要等表演完后才能吃了。”谷芋说着，轻声地叹了口气。 　　参加晚会真的好麻烦一件事，他以后再也不随便答应人了！ 　　就在谷芋暗自懊悔时，姜习发来语音，音调磁性性感：“好，给我留个位置，我四点半过来，给你带份二食堂的炸串填填肚子？” 　　“好，谢谢哥！”谷芋嘴角带笑地答。 　　他哥果然是善解人意又温柔体贴，还想着给自己带吃的。 　　谷芋以为三点多就能等到康莹学姐给自己化妆，但她今天格外忙，一直到四点多才空下来，匆匆赶过来。 　　休息室里这会儿挤满了人，有负责组织的学生会成员，有表演者，还有表演者带来的朋友，如同一锅材料多多的八宝粥，煮得人声沸腾。 　　康莹提着一只镭射白的化妆包进来，见到谷芋后只是朝他点点头，便在他对面坐下，打开化妆包上手，一副不欲多说的架势，大约是下午累着了。 　　她盯着谷芋的脸看了几秒，神色略微放松，拿出隔离，挤了一点在谷芋指尖：“你先在脸上抹开，我再给你上粉底。” 　　“好的。”谷芋从善如流按着对方的指示进行，他很快涂匀了隔离，而康莹也用粉饼蘸取好足够的粉底，举到谷芋面前，谷芋下意识闭上眼。 　　康莹看着对面接近无暇，瓷白肤色的精致脸蛋，拍粉底液的手顿住了，“差点忘了你不是其他男生，用不着这么厚的粉底遮瑕疵痘印，轻轻上一层就好。” 　　她说着，在谷芋困惑的目光中将粉饼动作轻柔又匀称地点在谷芋脸颊上。 　　数分钟后，康莹对着已经上好的底妆暗道一句完美，没有浮粉也没有痘印，谷芋简直是强迫症的福音！ 　　“底妆结束了，我给你稍微描一下眉毛，再画个眼妆唇妆就完美啦。” 　　谷芋也听不懂这些都代表着什么，只乖乖地点头：“谢谢学姐。” 　　康莹：“不客气，给你化妆我也挺爽的，毕竟这么完美的脸不多见，不卡粉又没瑕疵的，遮暇都用不上，我可太省力了。” 　　最后，康莹化完妆，又仔细端详谷芋几秒，打开一只装着珠光色小亮片的盒子，蘸取一些，均匀涂抹在谷芋涂上浅色唇釉后，显得水嘟嘟的嘴唇上。 　　“奈斯，这个唇妆绝了，这谁看着不想亲一口啊。”康莹有些兴奋道，“我现在给你把假发也弄好，然后你再换身汉服，绝对是咱们今天这场晚会的最佳造型。” 　　谷芋看着镜子中眼皮和嘴唇都亮晶晶的自己，觉得有点奇怪，这样真的好看吗？ 　　不过见康莹学姐一脸兴奋，又觉得大概是自己不会欣赏，继续坐着老老实实地任由学姐摆弄。 　　…… 　　康莹给谷芋做的是一个高马尾古装造型，额前还有几缕蓬松的刘海，显得他少年感满满，嫩得能掐出水来。 　　汉服则是纯白色的，分了好几层不同的材质，最外层是柔软的纱，谷芋穿戴好，再次走出来时，休息间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真是好俊俏一个眼泛春水，唇若桃花的少年郎。 　　谷芋第一次穿汉服，还有点拘谨，被这么多人的目光注视着，白嫩的耳朵尖红了又红，忙低下头拿起手机掩饰自己的尴尬。 　　巧的是，就在此时，姜习问了路，来到了休息室。 　　他一手提着炸串袋子，一手拿着手机，想给谷芋发消息询问，然而刚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在人群中熠熠发着光的谷芋。 　　他快步上前，在谷芋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语气略微带了笑意：“造型不错。” 　　谷芋听到熟悉的声音，忙回过头：“哥。” 　　他这一回头，正方便了姜习看他的新造型，姜习的视线从谷芋微微闪光的双眼皮褶皱，以及被夹得越发卷翘，长且密的眼睫上挪开，最终落在他涂抹过唇釉的，水润光泽的唇上。 　　姜习只觉得呼吸一滞，仿佛被什么攫取住般，谷芋没有得到回复，柳眉微皱：“哥？怎么了？” 　　姜习这才大梦初醒般，强迫自己从那双看起来十分好亲的唇上挪开视线，扯扯唇角：“没什么，我给你带了串，趁热吃。” 　　“好哦。”谷芋觉得他哥最近是越来越奇怪了，他是真猜不透了。 　　“哥，你带纸巾了吗？”谷芋看着油汪汪的炸串，有点下不去手拿，他穿着的汉服是宽袖的版型，洗手时应该会很不方便，容易打湿。 　　“没。”姜习看出他的窘迫，看着对方那双不停张合，仿佛在诱惑自己堕落的饱满嘴唇，脱口而出：“我喂你？” 　　话说出口，不止谷芋愣住，姜习自己也怔住了。 　　他怎么能说出这么……露骨的话。 　　姜习想说点什么挽回，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谷芋对着自己最爱吃的鸡掌中宝串无声咽了口口水。 　　谷芋心中天人交战，一边是自己的面子和形象，一边是烤得油汪汪，撒了很多辣椒面的掌中宝……面子没有以后还能再挣，掌中宝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谷芋的吃货天性最终获得胜利，愉悦道：“谢谢哥！” 　　姜习：“？” 　　他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当即拿起一串烤串，小心翼翼往谷芋嘴边送。 　　谷芋怕烤串滴油，弄脏衣服，探着脑袋往姜习身旁凑，用洁白贝齿咬下一颗肉串，而后缓慢咀嚼，尽量不让自己嘴上的唇釉被食物沾染。 　　这样吃东西的结果就是——刚吃完一串，谷芋就因为全程紧绷而累得不行了，朝还想再喂自己的姜习摇摇头：“这么吃太累了，我还是忍忍吧。” 　　姜习得了谷芋的拒绝，也没生气，只是自己快速吃完了剩下的炸串，然后将垃圾收拾好，带出房间。 　　就在这时，有个清瘦的男生朝着谷芋而来，语带羡慕：“姐妹，你男朋友也太贴心了吧，而且长得那么帅，羡慕死我了！” 　　谷芋被他说得一愣，而后才反驳：“我不是姐妹，我是男生。” 　　“哦哦哦，不喜欢被叫姐妹吗，那就兄弟，你男朋友长得真好看，是在哪里找的？”清瘦男生坚持不懈，继续提问。 　　谷芋怀疑自己耳背了：“……？” 　　什么男朋友？ 　　谷芋怀疑人生中，卡顿了许久才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男朋友？” 　　“这很明显啊，哪个直男会这么贴心给兄弟喂食的，还主动去扔垃圾，要是直男不直接让你滚开都不错了。”清瘦男生说着，大概是觉得从谷芋这问不到什么了，叹息一声离开休息室。 　　独留下谷芋坐在原地深思。 　　他哥对他……真的很特别。 　　好像到了即便他是他哥唯一的朋友，也无法解释这份特别的地步。 　　如果他哥真的对他有那种意思…… 　　谷芋脑海中浮现出姜习初见时冷傲且高不可攀的脸，可后来……他会给自己带饭，准备晕车药，带自己上实操课，好像只要自己开口，姜习便都能替自己做到。 　　这样的付出，真的可能仅是朋友之间吗？ 　　谷芋不确定，他更不确定的是——如果姜习对自己真的是另一种感情，自己往后应该怎么和他相处。 第100章 失常的心跳 　　就在谷芋沉下心来思索之际，姜习回来了，他直直走到谷芋面前。 　　谷芋往常想事情时，就会用手掌支着脸颊，今天怕蹭花学姐为自己画的妆容，便改用指节抵在下巴，眸光并无定点，放空地想这一件事。 　　因为想得过于认真，他浑然未觉姜习的去而复返。 　　姜习本不想打扰他，只坐在一旁安静看他，但看着看着，目光便不自觉落在了谷芋左肩处的一块褶皱上，大约是谷芋穿衣服时不够小心，导致那块的衣料是皱着的。 　　姜习有一点强迫症，看到有褶皱就想扯平，如果这褶皱在别人身上，但也不是不能忍受，毕竟他也不会老是盯着别人看，但在谷芋身上……他忍不了。 　　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朝着那块褶皱下了手，但指尖刚触碰到对方肩膀，他就感觉到身下的人狠狠跳了跳，回过头来，看清是姜习，也没有恢复淡定，一双杏眼反倒是越发闪躲起来。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出声？” 　　“刚刚，”姜习道，指尖捏着那块褶皱轻拽一下，将它抚平，而后才流露出一丝笑意，“这里有皱，现在好了。” 　　虽然汉服层次不少，但每层衣料并不厚重，即便是隔着好几层布料，谷芋也感受到了对方指尖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温度，大抵因为刚洗过手，带着丝凉意。 　　谷芋忍不住联想起方才的事情，说起来，他还从没见过姜习同除了自己之外的人有过身体接触，且不说是帮忙抚平衣服上的皱褶这种亲密事，就是平常和楼建他们走得近一些，姜习好像都会刻意提高或者放慢脚步，以拉开距离。 　　察觉到这点，谷芋胸腔里的心脏奋力地跃动起来，砰砰，砰砰，仿佛竭尽全力地想要告诉自己的主人些什么。 　　谷芋下意识将手掌抵在自己的心口，隔着衣料感受自己的心跳。 　　那心跳像是一只不会疲倦的小仓鼠在滚轮里跑，每一脚都踩在谷芋的心口上。 　　谷芋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此刻带着能监测心率的设备，那设备大概会提醒他心率过速。 　　“谢，谢谢哥。”谷芋再受不了那踊跃跳动的心脏，他反手把姜习的指尖从自己的肩头捉下，姜习的指节冰冰凉凉，骨节修长，白皙可见清晰脉络，仿佛是上好的剔透瓷器。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他们静谧地坐在嘈杂的休息室里，和其他人待的仿佛不是一个空间。 　　一直到晚会开始，临上场前夕。 　　谷芋的前一个节目是学生会众成员一同参演的诗朗诵，前面的人在朗诵时，谷芋便要做候场准备了。 　　他在某位活动负责人的提醒下，匆匆起身，往上抖抖雪白的宽袖，想要抱起古琴，但又觉得不够稳妥，毕竟他这汉服不止衣袖，下摆也不短，他如果抱着琴在这过程中摔了，那可是上千万的琴啊。 　　把他卖了都赔不起的。 　　谷芋抱琴的举动因此停住，他想求助他人，但想着刚才和姜习的尴尬还未消解，自己就又求助于他，不太好，便看向屋外的负责人：“学长，我的衣服走路有点困难，你能帮我拿一下琴吗？” 　　学长是个热心肠，当即同意，然而刚朝着古琴走了没几步，就见谷芋身旁一直杵着不动的面瘫帅哥起身，长臂捞起古琴在怀，冷漠疏离看向自己：“我来，就不劳烦学长了。” 　　学长怔了下，而后忙道：“哦，谢谢这位热心同学！” 　　谷芋则抿抿唇，低声迅速地道了声谢，提起衣摆走在前面，姜习听他和自己说话，唇角带起一点弧度，抱着琴快步追上去。 　　留下负责cue流程的学长一脸懵逼，这啥情况？他上一次见男生这么上赶着帮忙，还是自己舍友想追一个小美女的时候呢。 　　现在怎么还有男的对兄弟也这么殷勤了？好怪，再看一眼。 　　来到候场区时，舞台上的诗朗诵表演恰好结束，帷幕缓缓垂下，遮蔽住台下同学老师们好奇的目光。 　　表演诗朗诵的同学们迅速下台，让学生会的成员们有时间布置现场舞台，姜习跟在谷芋身后，替他将古琴摆放在桌案上，转身下台，被学生会的人带着坐在了距离舞台极近的观众席前排。 　　片刻后，酒红色的高大帷幕被缓缓拉开，灯光师关掉了会场中多余的灯光，只将一盏大灯打在舞台中央，照亮位于那里，正低垂着眉眼，纤长指尖搭在琴弦上的谷芋。 　　他一袭白衣，肤色如玉，气质优雅若兰，惹得台下的学生们发出阵阵骚动声。 　　“好帅！！！” 　　“不愧是校草！” 　　…… 　　惊叹声络绎不绝地响起，就在这片惊叹声中，姜习目光笔直望着位于光芒正中的谷芋，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疑问——他今天要弹的是哪首曲子？ 　　在大家灼灼的目光中，谷芋终于抬起手，落在琴弦上，仿佛一只翩跹起舞的蝶，紧接着，是娓娓道来又摄心夺魄的琴声，从他动作间行云流水般倾泻而出。 　　姜习脑海中顷刻间浮现出了这首曲子的名字——《风》。 　　正是他最爱听的那首纯音乐，谷芋还为他做过八音盒。 　　姜习有着长且密眼睫的凤眼蓦地睁大，怔怔看向舞台中那个正在散发着银白色光芒的人。 　　是顺便……还是？ 　　姜习心中不禁生出一个念头来，他疑心芋头也和他一样，他们彼此有着同样的感情，但他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不敢细问。 　　万一芋头只是觉得重新练一首曲子太麻烦，就弹了这首前段时间刚练习过的呢？ 　　就在姜习看着谷芋时，他冷傲的脸上切换了好几种表情，惘然，困惑，惊异……在他眸光百转时，谷芋忽的抬眸，视线如同一道在黑暗中明亮的光，看向姜习。 　　姜习很确定，他是在看自己的。 　　谷芋在众人的注视下，徐徐绽开一个灿烂笑容，眼眸含着微光。好似要笑到人的心底去。 　　如此举动，惹得一群颜控们再次尖叫起来，当即直呼“好帅好帅”！ 　　最终，一曲毕，谷芋眨了眨眼，觉得好像有亮片掉进了眼睛里，不太舒服，但那举动却被台下人认为是wink，当即又爆出一波猛烈的惊叹声。 　　谷芋：“……” 　　他当即不好意思揉眼睛了，只得等到落幕后才暗戳戳去揉。 　　揉了没几下，便有人上来替他搬东西，他也赶忙起身给人腾位置，他弯下腰想抱琴，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抢先一步。 　　“我来，你好好走路。” 　　姜习如此说，谷芋也不好再反驳什么，便提着自己的衣摆下了舞台，按着学长的提醒回休息室换衣服。 　　谷芋和姜习一前一后进了休息室，康莹学姐道：“表演结束了吗？我听刚才外面的尖叫声很响亮哦，大家应该是都被你帅到了。我猜明天的论坛帖子估计就都是你了，原本和你齐名的那个……姜习？估计也要被排在你后头了。” 　　她说到姜习二字时，音量陡然拔高，因为她看见了走在谷芋身后，面无表情抱着琴，仿佛冷面杀手的姜习。 　　“他……他怎么在这里？”康莹背后提人家名字，还被蒸煮碰个正着，这会儿尴尬得不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谷芋：“……他陪我一起来的，帮我拿琴。” 　　姜习微微颔首，沉默不言。 　　颇有种谷芋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意思。 　　三人就这样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谷芋率先开口打破僵局：“学姐能帮我把这假发拆了吗，我饿好久了。” 　　康莹如在云端般，浑浑噩噩道：“啊？哦，好。现在换衣间刚好没人，你先去把衣服换下来，我再给你拆吧。” 　　谷芋从善如流，数分钟后换上自己的休闲卫衣裤套装从换衣间出来，坐在镜子前等待康莹给自己拆假发。 　　休息室里，灯光昏暗，康莹近视度数不高，今天为了美丽，没有戴眼镜，故而看得不太清楚，拔固定发夹有点力不从心，需要凑得很近才能看清。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鼻尖几乎贴在谷芋的假发上，画面一度非常尴尬。 　　姜习黑着脸，沉默了几分钟，终于开口道：“学姐，我来吧。” 　　康莹如蒙大赦，当即退后几步，给姜习腾出位置，从旁指导：“好好好，你只要把我插进去固定假发的铁丝夹拔出来就好，哦对了，动作可以轻一点，这个铁丝夹夹住头发再用力扯的话，那可叫一个痛不欲生，头皮发麻。” 　　康莹如此说着，却在下一刻震惊得险些将眼珠子都瞪出来。 　　只见姜习指尖小心翼翼地点在谷芋脑袋上，摸索到铁丝夹后，便很轻柔地将夹子掰开撑着，一点点把它从谷芋的头发上挪出来，整个动作又轻柔又有耐心，仿佛自己手下的不是头发，而是一块易碎的嫩豆腐。 　　康莹自认即便是自己上手，也不会有这么轻柔的举动。 　　姜习拔出几根发夹后，指尖继续在谷芋发间摸索其他的，他指节动作轻柔，摸得谷芋头皮发痒，下意识往旁边躲，想要逃开。 　　但谷芋刚一挪动，就被姜习用手掌扶住了脖颈，谷芋的脖颈白皙纤细，姜习的手掌是温热的，贴在脖颈上，倒也不凉。 　　康莹看着这近乎暧昧的举动，忽觉挪不开眼。 　　而当事人那边，谷芋身体僵直地瞪圆了杏眼，看向镜子中一脸淡然的姜习。 　　他能感受到，住在自己心里的那只小仓鼠，好像又要开始跑滚轮了。 　　姜习的指腹贴着谷芋细腻的皮肤，紧接着，感受到从那方寸细腻皮肤之下传来的……对方的颈动脉正以一种超乎常理的速度快速地跳动着。 　　砰砰，砰砰。 第101章 月夜的告白 　　谷芋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 　　难道自己对姜习也？ 　　他不敢确认，也不敢开口。遍览八点档电视剧的经历，令他当即在脑海中想起了电视剧中的主人公是如何确认自己对另一方是否有感情的——吃醋。 　　如果喜欢，看到有异性围绕在对方身边，他是应该要生气的。 　　谷芋回忆自己先前看着有人找姜习告白的场景……说心里完全没有感受，甚至会为对方感到开心自然是假话，他第一次撞见有女孩向姜习告白时，脑海中想的第一件事其实是，如果姜习接受了对方的告白，那以后是不是就没有时间陪自己了？ 　　而后才是制止自己不对的念头，选择祝福对方。 　　谷芋下意识的反应，其实是不悦。 　　想通自己对姜习也有意思，谷芋白嫩的耳朵尖当即滚烫起来，垂下卷翘的睫毛，不敢再看镜子中正在替自己拆卸假发，神色认真的姜习。 　　姜习居高临下地站在谷芋身后，谷芋耳朵上出现的变化自然也瞒不过他，他凤眼中闪过一道微光，唇角抑制不住地勾起，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如果芋头对自己真的毫无感觉，应该不会有这种反应吧。 　　姜习想通这点，搜寻铁丝夹的动作也变得迅速起来，他动作仔细又轻柔，终于从谷芋发间摸出了最后两根发夹，而后将那顶高马尾假发从谷芋头上提起来，放在化妆镜前。 　　谷芋感受到脑袋上的重量消失，也不等其他，忙伸手将固定自己原本头发的发网一把拽起，但随着他的举动，他那头蓬松的短发噼里啪啦地产生静电，然后纷纷矗立起来，仿佛一颗开得正饱满，等待风吹的黑色蒲公英。 　　堪称各种意义上的真正炸毛。 　　谷芋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震惊地忘了遮蔽，桃花色的嘴唇半张，像是一只错愕的小动物。 　　伴随着他的举动，休息间里很快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压抑着的嗤笑声，并无恶意，但就是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谷芋的脑袋上，就连姜习也不例外。 　　谷芋透过化妆镜，看见自己身后的姜习指尖掩着唇角，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谷芋气鼓鼓地从镜子里瞪他一眼，凶巴巴地朝他撒气：“笑什么笑，你不许笑！” 　　只是他凶巴巴瞪圆了黑葡萄般眼眸的模样，令他看上去更加像一只愤怒的小狗狗了，姜习本还忍着，见他表情却是完全绷不住了，当即轻笑出声。 　　谷芋不悦地控诉：“你怎么还笑？？？” 　　说好的喜欢他呢？连他说的话都不听！ 　　看来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吧！ 　　几秒钟后，姜习轻咳一声：“我去买瓶水给你压压头发，就不炸了。” 　　他说着，视线若有似无地瞥过谷芋的炸毛脑袋，嘴角又翘了翘，为了防止自己再笑出声来被谷芋瞪，他赶忙扭过身，快步朝外走。 　　谷芋脸颊鼓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转过身后还在偷笑！ 　　三分钟后，姜习小跑着回来，拿着矿泉水和餐巾纸，他摊开纸巾往上倒了少量的矿泉水，压在谷芋炸开的脑袋上，那竖得高高的头发很快因为姜习的举动而重新服帖，柔软顺滑。 　　等到姜习将谷芋的脑袋隔着餐巾纸摸了个遍，谷芋的脑袋也就不再炸毛了。 　　只是全身都被这举动弄得红扑扑的，像是一只被烤熟的大虾。 　　处理完脑袋的问题，谷芋不再气鼓鼓地看着姜习了，他试图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看向一旁笑抽了好多次，看自己一眼就笑一次的康莹，“学姐，我脸上的妆应该怎么办？” 　　康莹见他恢复了常态，终于止住笑意，认真回答他的问题：“我没带卸妆水，这样吧，你回宿舍拿洗面奶洗一洗，应该能洗掉的。” 　　“好，谢谢学姐。”谷芋语带失落。 　　要顶着亮晶晶的妆容出门，去食堂买饭，对于他而言多少还是超出心里承受力了。 　　这会儿休息室里的人大多妆发齐全，服装各异，谷芋自然也不会不自在，但出了休息室，外面都是普通打扮的同学，他恐怕会得到不少的异样目光。 　　谷芋脚步一顿，在即将走出休息室时用力往下拉拉连帽卫衣的帽子，企图遮住自己的脸，对身后的姜习道：“你不走吗？” 　　姜习听他叫自己，嘴角一扬，拔腿抱起琴跟上。 　　已是秋季，刚到室外便有冷风袭来，谷芋忙把双手揣进卫衣兜里，低着脑袋走路，防止风从领口灌进衣服。 　　姜习走在他身旁，见状快走两步，挡在谷芋身前。 　　感受到姜习的举动，谷芋心中那根代表着悸动的琴弦再次被拨起，“我也没有那么娇弱，这点风还冻不死我。” 　　“嗯，冻不死，是我就想走前面，我这人就爱吹冷风。”姜习语气平淡地说。 　　谷芋伸出手轻扯一下姜习的衣袖。 　　“嗯？”姜习回头，俊脸带着困惑。 　　“你已经走前面挡风了，应该我来拿琴，反正风吹不到我。”谷芋提议。 　　“不用。”姜习停顿一下，“马上就到宿舍了，我已经让李叔过来拿琴，人应该到了。” 　　“好哦。”谷芋见争取无效，只得再次把手揣进了衣兜里，脸颊在凉夜里没来由的有点烫。 　　沿着校园主干道走了几分钟，二人抵达宿舍外，李叔早已在此，接过古琴后便抱着离开。 　　谷芋和姜习则自然而然地从前后走着改为并肩行走，走着走着，二人的视线便慢慢地朝着对方偏移，凝视，而后在黑暗中碰撞在一起，然后又慌忙地错开脸，等待着下一次的“巧遇”。 　　于是短短十来分钟从宿舍到食堂的路程，二人的目光就很巧地交汇了十几次。 　　只是谁也没有开口戳破。 　　走到食堂外，谷芋忽的顿住脚步。 　　他看见食堂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再想到自己脸上的夸张的舞台妆容，还有带闪的嘴唇和眼皮褶皱，就不想进去了。 　　他伸手拽住了身旁打算进食堂的姜习的衣摆，软软地叫了声哥，打破了保持许久的寂静。 　　“嗯。”姜习回过身，“什么事？” 　　“我……我这个样子不想进食堂，也不想被其他人看到，你帮我带份饭呗？”谷芋自知有求于人，这会儿语气软软的，仿佛是只没脾气的毛绒兔子。 　　姜习比谷芋高一些，再加上谷芋又戴着帽子，在他看来，谷芋的眼眸是被帽沿遮挡着，看不清的，他能看清的，便是谷芋那张不知涂抹过什么，在食堂灯光下泛着熠熠光泽，让人有点想咬上一口的饱满嘴唇。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怎么也消不下去了。 　　姜习的视线在谷芋唇上停留了好几秒才缓慢挪开：“好，你去那边树荫下等我。” 　　“啊？” 　　“那边没有光，别人看不清你的脸，”姜习见谷芋仍有迟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你现在站在这里，眼皮和嘴唇反射食堂灯光很明显……很奇怪。” 　　谷芋被姜习所说的话吓到，忙按着他所说的跑进黑暗的树荫下，还遥遥问：“现在呢？还看得到不？” 　　“好了，我进去了，你等我。”姜习看着站在树荫下朝自己招手的小黑影，忍不住笑了笑，而后走进明亮的食堂里。 　　谷芋在树旁站了一会，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格外敏感，他总觉得路过自己的路人目光都若有似无地停留在自己身上，有些站不住了，便干脆戴着帽子低着脑袋蹲在树旁。 　　就这样，姜习拿着饭从食堂出来找谷芋时，收获了一只灰色“蘑菇”。 　　蘑菇安安静静地蹲在树旁，姜习走上前去拍拍他肩膀：“饭买好了，快起来吧。” 　　谷芋闻言迅速起身，画面有点像蘑菇以光速长大。 　　他站在姜习身旁，接过对方给自己买的饭，是一份烤肉饭和一杯鲜榨橙汁，烤肉饭可以选加半个卤蛋或是烤肠，老板默认加烤肠，但谷芋更喜欢吃卤蛋，每次买的时候都要特别说明。 　　谷芋接过饭时顺便看了眼，发现烤肉饭里加的正是自己爱吃的卤蛋，明白过来应该是姜习特地帮自己说过。 　　“谢谢哥，配菜都是我喜欢吃的。” 　　“嗯，我知道。” 　　谷芋被姜习直白的回答说得一愣，一时接不上话来，等到他回过神来，已经和姜习走在了回宿舍的路上。 　　姜习身形高大，依旧下意识走在前头一点，替谷芋挡着夜里的风，二人走过河上桥时，谷芋看着他被路灯照耀，拉得很长的影子和自己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仿佛是一个人。 　　他又想起那个清瘦男生说的话，想起姜习对自己的感情，想起自己心底的那一份悸动，他在河上桥的最高处顿住了脚步，“哥，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河上桥下的潺潺流水中，倒映着一轮隐隐绰绰的月亮和一排整齐排列的路灯。 　　桥上是一对英俊的男同学正四目相对。 　　姜习回过头来，他莫名感觉芋头的语气虽然平淡，但要说的应该是很严肃的事情，自己必须认真对待。 　　望着对面那张冷漠桀骜的英俊面庞，谷芋舌尖抵着上颚，感受到自己的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一种激烈的速度跳动着。 　　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迷惘：“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姜习刚听到那话时，甚至以为那是自己产生的幻觉，他凤眼微眯，快步走到谷芋面前，二人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拉近，近得仿佛能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递而来的温度。 　　“芋头，再说一遍，好吗？”他嗓音低哑地问。 第102章 他的脸皮薄 　　姜习骤然逼近，明明他只比谷芋高上几公分，却给谷芋一种被笼罩着的错觉，谷芋身形微动，而后才稳住心神，定定看向姜习，俊秀的面庞在月光的照拂下，好似散发着皎洁的光芒：“我喜欢你。” 　　姜习刚平缓下来的心跳再次随着谷芋脱口而出的话语激烈起跳，他原以为自己此生不会有机会，只能因为害怕失去，而永远守在谷芋身边做他的好友，却没想到……芋头竟然和自己存了同样的心思。 　　还先于自己开了口。 　　他早该知道的，谷芋虽然看上去温柔俊秀，但内里从来都很坚韧，也坚决，一旦想做到什么，都是倾尽全力的。 　　不像自己，做什么都是兴致缺缺，幼时学才艺是，后来做道士也是，他顺势而为惯了，学得了便学，学不了便不学。 　　真正要说他人生中做的第一件，不再顺势而为的事，也就是让谷芋加上自己的私人账号，与他成为朋友了。 　　如果按着姜习以往的性子，他本该直接放弃那个用来赚钱的账号，也不再回复谷芋的。但他选择了另一条道路，一条自己从前不曾走过的道路。 　　好在这条道路虽不宽阔，但道路两旁的风景也算美丽宜人，而同行者更是合他心意。 　　姜习微低下头，眼眸注视着谷芋那双坚定的杏眼，他听见自己说：“好巧，我也喜欢你。” 　　谷芋得到的虽然是意料中的答案，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当即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而后又觉得羞赧地迅速低下头，但嘴角还是在姜习的注视下控制不住地往上翘，一双亮晶晶的杏眼中盛满了笑意。 　　姜习见他举动，心头好似被千万只奶猫的爪爪挠着，抓心挠肝地痒。 　　他不知道有多想吻一吻谷芋那张在月光和路灯共同照耀下，泛着水润光泽的饱满嘴唇，但他很快想到了一件事……芋头还差几天才满十八岁，自己现在亲吻他，是不是不太好？ 　　虽然真的很想亲一亲。 　　谷芋注意到姜习盯着自己时，过于灼热和危险的视线……对方看的好像是，自己的嘴唇？ 　　谷芋下意识抿了抿唇，蜜桃味的唇釉随着谷芋的举动被抿开一点，香味溢进谷芋的鼻腔，他神色微带困惑：“你老是看我的嘴巴干什么，是这个唇釉不好看吗？其实闻起来还是挺香的。” 　　谷芋全然不知自己这话是在姜习心中的火焰上又添了一把柴，仍用圆溜溜的杏眼看着他，等他回答。 　　姜习喉结滚动，声音越发哑，眸光如同一只想要掠夺什么的鹰隼，死死地盯着谷芋水嘟嘟的嘴唇：“很香吗？是什么味道的？” 　　谷芋轻轻吸了口气，不太确定：“闻起来有点像水蜜桃饮料，又有点像荔枝。” 　　他说着，后知后觉姜习眼眸中已经染上更深一层的欲色，只是姜习仍旧未动，紧紧蜷在身侧的手掌握成拳，指节上隐隐泛出青白色，仿佛在忍耐着些什么。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年龄？ 　　谷芋终于反应过来对方的忌惮，他有些动容，也有紧张，语气带颤地缓缓开口：“哥，我好像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 　　“其实除夕并不是我真正的生日，我生得比那还要早一些，大概是在夏季，只是我记不清我的具体出生年月，我的家长们就把我的生日定在了除夕当天。”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谷芋有些紧张，指缝间渗出细密的汗液，但并没有不愿和抗拒，他微笑着说，“所以按我原本的出生日算的话，我应该已经成年好几个月了。” 　　姜习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在，惊诧片刻，便毫不犹豫地顺从自己心底叫嚣不停的野兽，唇瓣相接的瞬间，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姜习闻到了谷芋柔软嘴唇上，那蜜桃色唇釉的香味。 　　确实是蜜桃味的，很香…… 　　这是一个一触即分的吻，但却足以让两个十八岁的男生在事后念念不忘很久。 　　“哥……你嘴上也有我的颜色了。”谷芋看着姜习嘴唇上和自己一样的唇釉颜色，呆呆道：“我有纸巾，你要擦一下吗？” 　　姜习眸中带笑：“我们现在是恋人关系了，即便是嘴唇上的颜色一样，也不奇怪吧。” 　　谷芋觉得姜习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便不再坚持，但走了几步后，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他和他哥就算是恋人了吗？ 　　他回忆着嘴唇上如蜻蜓点水般掠过的那个吻，整个人都热了起来，在寒风里都不觉得冷了，跟在姜习身后同他一起往宿舍走。 　　刚到宿舍，把晚饭放下，谷芋想着嘴上的唇釉不洗干净，吃饭也不方便，便打算先卸了妆再吃。 　　然而刚拿起洗面奶准备进卫生间，就被对面桌的楼建叫住：“哎，你这妆画的真不赖啊，跟明星也没什么两样了。” 　　楼建以前参加过一两个综艺，见过明星真人，当初惊为天人，但现在再看谷芋，又觉得那些明星也就那样了。 　　谷芋胡乱地应声，敷衍着楼建就要进卫生间，却见楼建眯起眼来，视线在谷芋和姜习二人嘴唇上逡巡，而后道：“怎么姜哥嘴上也涂了唇膏，姜哥参加晚会了我怎么没看到？” 　　他的节目排得比较靠后，按理说不该错过才对。 　　谷芋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是那层薄薄的粉底完全掩盖不住的程度，如同兔子般一溜烟跑进卫生间，独留下姜习面对楼建的灵魂拷问。 　　姜习是有点子淡定在身上，他几乎面不改色心不跳，“这个？我看芋头涂着挺好的，闻起来也香，就也试试。” 　　楼建听他所言神色越发惊恐：“？？？” 　　他哥居然喜欢唇膏？ 　　这爱好…… 　　楼建觉得有亿点问题，但楼建不敢说，甚至有点害怕自己因为知道得太多而被鲨人灭口。 　　元旦晚会结束后，期末考也就逼近了。 　　501宿舍的四人，除了楼建外都是学霸，本来不用过于担心期末考，但谷芋有心拿下国家奖学金，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江大内学霸如云，谷芋在上过几堂课后就知道了这点。故而期末复习一事，是一点都马虎不得的。他甚至隐隐有种恢复到了高考前状态的感觉，平时除了看书就是刷题，连吃饭的时间都要见缝插针学习。 　　楼建眼见着学霸都这么努力，遂也头悬梁，锥刺股起来，刻苦地不行。 　　庄心迹见二人都在卷，也不甘弱后，忙拿起书加入战局。 　　唯有姜习维持着往常状态，放在501宿舍里却像个异类。 　　渐渐的，随着期末考将近，谷芋连下楼买饭的时间都不想浪费了，便让姜习替自己带饭。姜习本来有心让谷芋跟着自己走几步，但听着谷芋略带撒娇意味的语气，他根本狠不下心拒绝。 　　然而，就在他答应谷芋要求的瞬间，两张饭卡从另一边同时伸出，楼建和庄心迹异口同声：“姜哥，我们也要！” 　　姜习：“……” 　　等到姜习带着饭回来，楼建和庄心迹便如同等待喂养的家猪般直冲过来，拿走属于自己的盒饭，楼建拿着盒饭，又看看姜习手里另一份饭和橙汁，不免委屈：“姜哥，我们怎么没有橙汁，就单给谷芋买啊？” 　　姜习凤眼凛冽一瞥，理直气壮：“不然呢？” 　　楼建：“……” 　　他姜哥还是那个双标怪，没有一丝丝改变。 　　楼建提着自己干巴巴的盒饭溜回了座位上，姜习提着饭走到谷芋椅子后，“先吃完饭再做吧？” 　　谷芋正思考着一道加分题，这题目难度不小，即便他思考了数十分钟，却也没有得到很好的解法。 　　他听姜习叫自己，下意识应了声，但脑子根本没转过弯来，依旧在看那道题，柳眉皱得紧紧的。 　　故而等姜习过了十分钟，再朝谷芋看来的时候，他仍旧没有在吃饭，橙汁和食堂的套餐依旧被摆在一旁，分毫未动。 　　谷芋白皙指尖握着水笔，飞速地在白纸上写下一连串复杂的解法，一气呵成，没有一点儿要停下的意思。 　　姜习见状，微微皱眉，干脆走到谷芋身后，将吸管插进橙汁里，举到谷芋面前，“喝一口。” 　　谷芋笔尖微顿，而后乖乖地低下头，喝了一口橙汁，又继续做题。 　　姜习干脆又将套餐饭打开，将菜肉以及米饭均匀地布在勺子上，送到谷芋唇边：“张嘴。” 　　谷芋这回倒是反应过来了，没有真的去吃，他瞪圆了杏眼，有点儿生气：“我在做题，你干什么呢？” 　　“你刚才答应我先吃饭再做题的，你说话不算话，还凶我？多少有点过分了吧？”姜习语气里带了点鲜活的委屈。 　　谷芋本来有三分怒意，当即消弭于无形之中，小声道：“对不起。” 　　“吃饭。”姜习说，而后将那只勺子塞到谷芋手中，又拿走了他的笔，然后用一种分外严肃的目光看向谷芋：“我站在这监督你，等你吃完了再走。” 　　谷芋有一点不好意思，轻轻拽了下姜习衣角，压低声音：“你小声一点，现在还在宿舍呢。” 　　他说着转过身，打算看看楼建和庄心迹在做什么，刚回头，就见二人正以一副没脸看的表情看向自己和姜习。 　　谷芋：“……” 　　“你们小情侣也太腻歪了吧？”楼建忍不住道，“我和老庄好歹还在这呢！这不合适吧？” 　　“好好好，”谷芋从善如流答应，而后才意识到不对，他什么时候和姜习一起向楼建出柜了吗？ 　　他怎么知道他们是小情侣的？ 　　楼建看出谷芋困惑，当即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你俩自从元旦晚会后连裤子都恨不得穿同一条，我就是个瞎子也该看出来了。” 　　谷芋闻言，脸一红，下意识看向姜习。 　　姜习当即前进一步，挡在谷芋身前，对楼建淡淡道：“别说了，他脸皮薄。” 第103章 电影院的吻 　　楼建骂骂咧咧地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前，越发觉得自己的那份饭干巴巴起来。 　　而谷芋也被弄得不好意思了，忙推推姜习：“哥，你回去吧，我自己吃就行。” 　　姜习被赶了也不气恼，嘴角挂上浅浅的笑意：“好，我一会儿再过来检查。” 　　谷芋愤愤试图给自己证明：“……我又不是小孩子，吃饭还要大人盯着吃！” 　　姜习：“哦？你最好不是。” 　　谷芋：“……” 　　考试结束当天，楼建哭丧着脸，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挂科，哭唧唧地在电话里求女友安慰，那边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很快便亮了眼眸，而后对尚在宿舍中的谷芋姜习道：“我今天就走，你们俩啥时候回家？” 　　谷芋没买到今天回家的高铁票，只抢到明天的，“明天。” 　　姜习：“一样。” 　　他倒是能买到今天回清净观的票，但他想留下来再陪陪谷芋，不想那么早离开。 　　他和谷芋确认关系说起来也才十几天，除去谷芋忙着复习没空搭理他的时候，其实这恋爱也根本没谈上几天，刚谈恋爱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姜习哪舍得就这么自己一个人先走呢？ 　　楼建听完二人回答，脸上流露出揶揄神色：“那你俩这，四舍五入就是在宿舍里二人世界，我早上问过庄心迹，他说他下午考完就走。” 　　谷芋：“啊，怎么都这么急？” 　　“说不定也急着找对象过二人世界吧。”楼建笑嘻嘻地说，“对吧？姜哥。” 　　姜习瞥他一眼：“知道还不快点收拾？” 　　“得嘞，劳驾您搭把手，帮我压一下行李箱，东西太多合不上了。” 　　…… 　　随着两位室友陆续收拾好东西离开宿舍，四张床铺当即就空了两张，看起来空空荡荡的。谷芋心中也不禁染上了一点分别的惆怅。 　　放寒假，也就意味着自己即将有一个月的时间见不到姜习。 　　虽然还可以在网上聊天，但见到真人和网聊的感觉终究是不一样的。 　　谷芋失落之余，对待姜习也格外地乖顺起来，颇有点纵容对方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这些天为了复习，冷落了姜习，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应该做的事，他有心哄人，但由于脑子里关于浪漫的定义很匮乏，最后也只想到一个邀请对方看电影的主意：“哥，咱们去看电影吧，最近好像有个好莱坞大片很不错，我看朋友圈里大家都在发。” 　　姜习闻言抬眸，直白询问：“约会？” 　　谷芋被他问得一顿，而后才道：“对，是约会。” 　　如此说起来，这次就是他们确认关系后的第一次约会了。 　　谷芋忽觉事情的重要性，作为一个成熟的伴侣，再加上是他主动开口邀请，他肯定是要把所有的约会流程安排好的。 　　谷芋忙从椅子上坐直身体，打开购买电影票的软件，点开附近影院，然后惊诧发现，附近影院那部大片的场次差不多已经挤满人，只有几个分散开来的单个座位，还都在边角处。 　　第一次和男友约会分开坐？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哥，那个片子没有座位了，咱们要不要换个别的看？”谷芋将手机送到姜习面前，将还有空位的电影一一指给他看。 　　剩下的电影都是些什么失恋分手类的电影，要不就是儿童向，姜习只瞥一眼，便兴致缺缺地向后划。 　　而后在看到一部恐怖片时手指微顿：“这部看起来不错，和我们专业对口。” 　　谷芋对恐怖片的态度一直属于又怕又爱看，他本想着今天是第一次约会，就没开口向姜习推荐这片子，这会儿见姜习主动提起，也就没了担忧：“好，就看这个吧，我买票。” 　　或许是大家都挤去看大片的缘故，这部名为《男舍》的片子竟然到了临近开场前一小时，还一个购票的都没有，全场空空荡荡，谷芋便选了最中间，视野最好的位置，付了款，而后嘀咕：“现在除了我们一个人都没有，说不定到时候整个影厅里只有我和你。” 　　“那也不错。”姜习想到那画面，低声念了句。 　　买完电影票，谷芋换上球鞋，便和姜习一起出了门。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面包服，下半身的黑色牛仔裤将他的腿部线条勾勒得十分清晰，谷芋刚走出寝室门，就被姜习拽回来套了个毛绒绒的雪白毛线帽。 　　天气灰蒙蒙的，刚下过雪，路面上还有积雪未化。姜习和谷芋并排走在人行道上，交谈间不断有白雾从他们唇齿间散开。 　　等走到温暖的影院里时，谷芋松了口气，去自动取票机上操作一番，便拿着两张票回来了。 　　姜习也没有闲着，等谷芋回来时，就见他提着两杯奶茶，一大桶爆米花，还有个炸物拼盘。 　　“还有其他想吃的吗？距离开场还有十几分钟，我可以去旁边的小吃街买。”姜习问。 　　“不用，这些我都很喜欢吃。” 　　在温暖的等候区里等待了数十分钟，便轮到了他们检票入场。谷芋在此期间还特地关注了下有没有其他人买自己这个场次的票，结果一直到他们进场前，也没发现新的观众。 　　影院里的灯光并不明亮，再加上铺设着花纹繁复的地毯，很容易眼花踩错踏空。 　　在一次不小心踩空，险些摔跤后，谷芋伸出手牵起身旁的姜习，“哥，这里很容易摔，你小心点。” 　　姜习垂眸看着放在自己掌中的，柔软白皙的手：“好，都听你的，你带着我走。” 　　谷芋郑重点头，牵着姜习的手，花费了十几秒的时间，找到了座位，在座位上坐下后，二人原本牵着的手便自然地松开了，姜习略带遗憾地捏了捏拳，无声叹息。 　　而后将奶茶递了一杯给谷芋，又将买好的爆米花和拼盘放在了二人中间的位置上。 　　做完这些，电影终于缓缓播放。 　　伴随着一个长镜头，一名男大学生出现在了浴室之中，他打开淋浴喷头，打湿身体和头发，从一旁的置物架上拿起一瓶洗发水往头上挤了一些，而后便闭上眼睛开始搓头。 　　搓着搓着，他忽然摸到了一根长发，有些错愕地睁开眼，看着那根黑色的长发，他想把这根长发拔下来看看，但却越拔越长，越拔越长，最后一秒，他感觉到有一股冰冷的气息正贴着自己的头皮靠近。 　　下一刻，一簇长发从天花板上垂落，被长发笼罩着的那个身影猛地朝男学生扑过去……而后，她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冰冷而可怖的笑容。 　　谷芋已经有所预料这节会有高能，但还是没想到这鬼的演技竟然如此生动，吓得狠狠往后一退，脑袋重重地撞在柔软的椅背上，短促地惊呼一声。 　　姜习忙回过头，替他揉脑袋：“没事吧，疼不疼？” 　　“还好……”谷芋惊魂未定地吸了口奶茶，试图缓解害怕情绪。 　　然而刚缓和了一点，就见大屏幕里又出现了恐怖画面，谷芋嗷地一声，紧紧抓住了身旁姜习的手腕，整个人往他身上靠。 　　“哥……”谷芋吓到变成荷包眼。 　　他原本以为这会是又一部国产烂片，却没想到这片子拍摄得如此给力，比起那些经典也不遑多让。 　　再加上周围空无一人，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自己和姜习，这无疑更加加剧了谷芋心中的恐惧。 　　姜习对于谷芋很主动地贴上来这点很是受用：“别怕，有我在。” 　　谷芋听闻姜习所言，再想到对方确实有本事，忍不住又往姜习附近凑了凑，但碍于二人中间还放着食物，终究还保持着一段距离。 　　数分钟后，伴随着一个新的剧情小高潮，谷芋完全不行了，他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缩进姜习怀里，或者是当场逃离电影院。 　　但……这是他和姜习的第一次约会，谷芋想到这里，咬咬牙，决定再努力撑一会儿。 　　一部电影不就一个半小时吗，咬咬牙就过去了，现在都已经过去……谷芋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惊悚地发现才过去十五分钟。 　　他立刻就怂了，贴姜习贴得更紧。 　　姜习感受到谷芋的情绪，眉眼关切：“这部片子是有点恐怖，要不我们别看了，换一部吧？” 　　谷芋：“可是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我不想……” 　　姜习没想到他害怕成这样，还在惦记着这事，眸色暗了几分，“那我想想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已经想到了，但还不能告诉你。” 　　数分钟后，眼看着恐怖画面再次来袭，谷芋攥紧了拉着姜习的手，就在他惊慌无比之时，他感受到一个吻落在自己的脸颊上，这个吻十分轻柔，一触即分，他当即被转移了注意，所有的感官仿佛在一瞬之间都转移到了自己刚才被姜习亲吻过的脸颊上。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怎，怎么忽然亲我？” 　　“帮你转移注意力，现在是不是不害怕了？”姜习答得正直，仿佛自己是在好心助人为乐。 　　谷芋被吻过的脸颊上热乎乎的，一时间脑子都被木住了，竟觉得姜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还真接受了姜习的“帮助”。 　　一场电影看完，谷芋觉得自己的脸颊应该最少也被亲了五六下。 　　随着电影结束，影厅里的顶灯亮起，谷芋心中当即生出羞赧的情绪来，他记得影厅里都是有监控的……那他们这样，是不是都被别人看到了？ 　　一想到这里，谷芋白净的脸庞当即“蹭”的一下变得通红。 　　忙低下头，躲避着监控摄像头往前走，走了没几步，想起什么一般，顿住脚步回过身，一把勾起姜习羽绒服的帽子扣在他脑袋上，低声嘱咐道：“快低头，别被监控拍到脸！” 第104章 宿舍停电了 　　姜习顺从地低下头，同谷芋一起走出影厅。 　　走到厅外，透过剔透的玻璃窗，依稀可见灰扑扑的天穹中有无数雪白坠落，在地面上积累了厚厚一层。 　　下雪了。 　　谷芋嗅到从楼下传来的香味，肚子也开始饿了，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是六点，“哥，我们吃过饭再回学校吧？” 　　姜习自然没什么意见，与他一同下楼，来到一家东北烤肉店。 　　姜习从服务员手中接过菜单，自然地和谷芋两个脑袋凑在一块儿看。 　　“猪五花好吃，再来个烤羊排，金针菇……暂时先要这些，谢谢。”谷芋点完菜，将菜单还给服务员。 　　大概是工作日的缘故，烤肉店里没有几个人，谷芋前脚刚点了菜，后脚服务员便把菜上齐了。 　　谷芋看着鲜切的肉类，满意道：“这里的肉很不错，一看就很新鲜，我烤肉的手艺可好了，看我好好给你露一手。” 　　毕竟他三岁就会自己烤大虾吃，再加上后来跟着家里的男鬼厨师天团耳濡目染，学了不少的小技巧。 　　姜习没吃过烤肉，因为烤肉这活动一般都要以两三人作为一个活动单位，姜习日常都是孤单一人，也不会有人特地询问他要不要一起吃烤肉，故而姜习是从来没有进过烤肉店的。 　　见着谷芋自信满满的小表情，他笑着点点头：“好，我拭目以待。” 　　眼看着烤肉上的猪五花开始滋滋冒油，泛出金黄的色泽，油花在烤盘上快乐地跳动，散发出诱人的肉香味，姜习低垂的眼眸慢慢睁大了，“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不止看起来，是真的很好吃，”谷芋说着将一整块的猪五花肉用剪刀剪开，而后又将每块肥瘦适宜的猪五花肉翻转几次，以确保它的每个面都是好看的金黄色。等到这个步骤完成，谷芋夹了一些金灿灿的肉块放进姜习碗里，而后对姜习道：“用生菜裹着吃味道更好，生菜卷里面还可以涂抹一点蘸料，酸菜也可以裹进去，这么吃味道超级棒的！” 　　在谷芋的建议下，姜习开始学着谷芋的模样尝试，将还在滋滋冒油的肉块蘸取少量蘸料后放在生菜叶片上，加了酸菜，最后卷成一个翠绿的菜卷，送到唇边，菜卷进入口中的瞬间，姜习错愕抬眸，看向谷芋：“很好吃！” 　　明明只是最简单的食材和处理方式，得到的食物却如此美味，简直比那些高级餐厅经过多个小时处理的食物还要完美。 　　姜习迅速将手中的菜卷吃完，又去包下一个，谷芋看着对方的举动，知道应该是特别喜欢吃了，正准备再往烤盘上放生肉，却被姜习止住：“我来烤吧。” 　　谷芋将信将疑，不太相信姜习能烤好肉：“你可以吗？烤肉还是很考验操作者的水平的。” 　　姜习：“我会做菜，刚才你烤的时候我也看了，煎第一面的时候不要完全烤到金黄，多翻面对吧？” 　　他刚才在谷芋烤肉时，视线便没怎么离开过对方，自然是把对方的操作看得一清二楚了。 　　谷芋见姜习说得没错，稍微放心，将烤肉夹交给他。 　　数分钟后，谷芋心满意足地吃着姜习烤出来的，外焦里嫩，还能流出鲜美肉汁的完美烤肉，对他的手艺赞叹不已。 　　姜习得了谷芋的夸赞，虽然面无表情，但手中烤肉的速度越发快起来，一直到这顿烤肉吃完，谷芋也没能再拿回烤肉夹。 　　二人一起到前台结账，谷芋本想自己付钱，但刚到前台，就听收银说了今天有活动，若是充2000可以送200，每次来还可以享受增菜福利，就在谷芋犹豫要不要充值时，身旁的姜习动作迅速掏卡结账，并且充值了一张两千的会员卡。 　　“这家店味道不错，以后咱们常来，办张卡不亏。”姜习说着，让收银员把会员卡登记成谷芋的名字，又十分自然地将会员卡塞进谷芋怀里，让他保管。 　　活生生一个婚后上交所有财产给老婆的好男人形象。 　　谷芋被自己的这一幻视臊了下，红着脸将卡收好。 　　趁着雪色，二人走回宿舍。 　　新雪未被人踩过，等两人走过，雪中便留下了两行越来越近的脚印。 　　深冬夜寒，谷芋走着走着就觉得冷了，下意识往姜习那边靠，姜习在察觉到对方的靠近后，神色凝滞片刻，而后缓慢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穿过谷芋的后背揽住他劲瘦的腰身：“有暖和一些吗？” 　　在腰间的那只手掌存在感实在太强，谷芋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好，好像好一点了。” 　　伴随着谷芋的回复，姜习揽住他腰身的手再次收紧，如同长鞭般，将谷芋禁锢在自己怀中。 　　原本走在空荡无人的街道上，谷芋倒也没觉得不能接受，但等到进入校园，他们时不时能在路上碰到几个人，尤其当这几人里还有自己同学的时候，谷芋就害羞了起来，不太愿意被姜习抱着了。 　　姜习感受到他的抵触，却也不愿意放开手，遂贴在谷芋耳边，小声提醒：“把脸也靠在我身上，他们就认不出你是谁了。” 　　谷芋本想挣扎出姜习的怀抱，但他刚挪动一下，就感受到了一股寒风侵袭过自己原本和姜习贴着的半个身体，冷得惊人，他忙凑回去，窝进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并且采取姜习提出的建议，将白嫩的脸也埋进了对方的怀里，只露在外面一小节瘦削的下巴，和一个戴着毛绒绒线帽的脑袋。 　　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便是开空调，等到空调开始运作，往室内灌满热乎乎的空气，谷芋才松了口气，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 　　“哥，你今天洗澡吗？”谷芋脚都被冻麻了，有心洗个热水澡缓和一番。 　　姜习道：“你先洗，我不急。” 　　谷芋“哎”了声，便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他脱掉衣物，打开淋浴喷头调试热水，调整到能够接受的温度后，谷芋沐浴在热水下，发出舒适的喟叹声，享受了一分钟的温暖热水后，谷芋拿过一旁的洗发水，挤了一坨在手心，正准备将洗发水往头发上抹，心头就狠狠地跳动一下，而后想起——这不就是自己刚才看的那部恐怖片里的情节吗？ 　　虽然知道有姜习这么个厉害的道士在屋外，自己也不是没有收服厉鬼的能力，但谷芋的心还是扑通扑通地快速跃动起来，惊慌的情绪也跟着涌上心间。 　　他甚至生出了把洗发液冲进下水道，今天不洗头的想法，谷芋艰难抉择片刻后，最终还是将洗发水涂在短发上，只是仍旧不敢闭眼，他睁着眼睛将洗发水揉搓出泡沫，努力向后仰着头，好让泡沫不流到自己的眼睛里。 　　就在谷芋准备冲洗泡沫时，浴室的照明灯闪烁一下，吓得谷芋刚平缓几分的心脏再次动工，他正准备再做做心理建设，就听头顶的照明灯又传来了咔嚓一声，紧接着，浴室里完全暗下来，黑暗笼罩了一切，原本哗哗流淌的热水也停了，谷芋发出一声短促地惊叫：“哥！” 　　下一秒，姜习平缓的语气从浴室外传来，如同一剂安抚人心的良药：“好像是停电了，你等着，我出去看看是不是只有我们寝室。” 　　紧接着是宿舍门被开启的声音，几秒后，姜习道：“是全宿舍都停了，你洗完了吗，要不要出来等。” 　　谷芋的心脏砰砰直跳，莫名觉得脖子上痒痒的，肩膀也痒痒的……那感觉，就像是被女鬼用头发丝划过皮肤，就像电影里那样。 　　谷芋声音带颤：“……泡沫还没冲掉。” 　　“哥，我有点害怕，你能进来陪我一下吗？”在极大的恐惧之下，谷芋将害羞之类的情绪完全抛诸脑后，只剩下害怕。 　　姜习听闻谷芋所言，喉结耸动，气极反笑：“芋头，我还没清心寡欲到那个地步。” 　　谷芋一时语塞，也觉得自己这要求是有点强人所难了，他卡顿片刻，退而求其次：“那……那你别看我，你背对着我站，然后和我说说话，可以吗？” 　　死寂的宁静后几秒，姜习叹了口气：“好。”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背对着浴室进了卫生间，而后将手机倒扣放在洗衣台上，手机的光芒虽然不甚明亮，但也足以让谷芋看清姜习的大致轮廓。 　　“哥，那我开始了。”谷芋说着，将水龙头调到了出冷水的一边，冷水滴落在身体上的刹那，谷芋控制不住地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很努力才不让自己再叫出声来。 　　“没事吧？”姜习皱眉。 　　“水有点冷……现在习惯了就好一些了。”谷芋牙关打颤，说起话来都是断断续续的。 　　姜习不忍见谷芋挨冻：“别洗了，穿上衣服我们去校外酒店开个房间，那边应该没有停电。” 　　“都洗一半了，没事，我再忍忍吧，”谷芋如此说道，加快了冲洗的动作，三分钟后，水声停歇，“哥，你能帮我递一下毛巾吗？” 　　姜习忙从架子上抽了谷芋的毛巾，侧着脸伸长手臂递过去。 　　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谷芋擦干身体，套上珊瑚绒的睡衣，终于感觉到逝去的体温逐渐恢复。 　　他拉开浴室门走到姜习身边，犹豫片刻后，从背后紧紧熊抱住姜习，下巴抵在姜习的肩膀上，声音软乎乎的：“哥，我好冷啊。” 　　姜习身体僵硬片刻，而后转身将谷芋整个人拢进自己的羽绒外套里，与他胸膛相贴，搂着他往外走。 第105章 即将见家长 　　房间内还残留着没有消散的暖意，谷芋被姜习揽在怀里，倒也没有那么冷了，谷芋以被拥抱着的姿势缓步走到床下，脖颈后是姜习温热且稍显急促的呼吸。 　　谷芋被对方呼吸扫到的部位一点点灼热起来，心跳也快了几分。 　　“哥，”谷芋轻声说。 　　“嗯，我在。” 　　“今晚……你能和我一起睡吗？”谷芋鼓足勇气说完这话，便迅速低下了头，一张脸在黑暗中红了个彻底，“我害怕。” 　　姜习搂着谷芋腰身的手掌不禁又用了几分力气，将人紧紧揽着，谷芋分明感觉到……对方情动了。 　　谷芋感受到姜习的变化，呼吸越发紊乱，有些慌乱地想要同姜习拉开点距离，但他越是想往后靠，姜习禁锢着他的手掌就越用力，到最后，谷芋几乎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哥……”他慌乱地叫了声。 　　姜习的声音越发沙哑低沉，带着性感的尾声：“嗯，我在……现在这样，你确定还要我陪你吗？” 　　谷芋感受到姜习当下的变化时是想逃的，但当他听见姜习的询问时，他心中竟是又生出了一分犹豫情绪。 　　片刻的寂静后，谷芋小小声地贴在姜习耳边问：“我帮你用手……可以吗？” 　　姜习错愕地在黑暗中睁大眼眸，语气轻颤：“你再说一遍。” 　　谷芋只以为姜习是对自己只愿意用手帮他这事不满，他耳朵火辣辣地烫：“可，可是宿舍里没有工具，我们也做不到最后啊。” 　　此言一出，谷芋敏锐察觉到姜习和自己紧接着的某处变得越发兴奋，他惊恐地瞪大眼眸。 　　难道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这个尺寸……不太安全吧？谷芋想到这里，脸色变幻不停，身体也僵直起来。他从和姜习告白后，就知道自己大概是没有在上面的命了，遂心安理得接受了自己在下面的命运。 　　姜习本来也没让谷芋帮忙的意思，这会儿听谷芋所说，下意识想占口头便宜：“如果有工具，你愿意给我……？” 　　在寂静的黑夜中，谷芋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有千万只小仓鼠在他心头奔跑：“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也很正常吧？” 　　“但我们才交往半个多月，不是吗？”姜习的语气看似冷静，实则字里行间都透露着隐忍的压抑感，他努力压制着身体里正在蓬勃的欲望。 　　“哥以后会和我分开，找其他的恋人吗？” 　　姜习心道这是什么傻话：“自然不会。” 　　“我也不会，所以这件事或早或晚做，我并不在意，只要是和你，就都可以。”谷芋说完这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停顿一下，补充道，“最好能轻一点，太疼的话我容易哭。” 　　姜习被谷芋直球的话语撩得头晕目眩，而后微微颔首：“好。” 　　无声的默契下，二人跌跌撞撞地用相拥着的姿势往浴室挪，姜习在此过程中也没忘了要把身上的外套脱下，完全披在谷芋身上。 　　谷芋自己都不怎么做这事，给姜习做起来也很是生涩，所有步骤全靠他们二人互相配合着摸索…… 　　半小时后，事情终于结束，谷芋手心里黏黏糊糊的，他捏紧了拳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冲洗双手，而在他身后，姜习抱上来，胸膛贴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哑声道：“辛苦了。” 　　谷芋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话来，当即不知道该怎么接了，臊得用手肘轻怼他一下，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姜习也不生气，继续抱着他。 　　谷芋刚替他做了那事，这会儿整个人都是熟的，被他搂得身下也有点趋势，忙催促他：“快去换睡衣，该睡觉了。” 　　姜习得了催促，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谷芋，换上睡衣。 　　二人一起站在洗手池前刷了牙，洗了脸，先后上了床。 　　上床前，姜习还问谷芋：“我们上你的床，还是我的床？” 　　谷芋的床上堆着好几只玩偶，再躺两个一米八的男性大约是伸展不开的，他很快做了决定：“去你床上。” 　　姜习轻笑：“好。” 　　等到一米五的床上真的躺了两个男人，谷芋才意识到这张床到底是有多小，他任何一点微小的动作，几乎都会触碰到对方的身体，第一次是手臂，第二次是腹肌……谷芋在短短几分钟内，便无意识地触碰了姜习好几次。 　　他刚开始还会说声抱歉，但伴随着误触的次数越来越多，谷芋就不说了。 　　他上初中后鲜少和人一起睡一张床，这会儿平躺侧躺都不喜欢，总觉得身旁多出个人来，自己睡不着。 　　就这样翻来覆去好几回后，谷芋渐渐觉得自己身旁没有什么动静了。 　　难道姜习睡着了？谷芋惊诧于对方如此快速入睡，忍不住轻声叫他：“哥，你睡了吗？” 　　“没。”姜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睡不着吗？” 　　“嗯，有一点，”谷芋睁着眼眸看天花板，“很多年都没和人一起睡了，有点不习惯。” 　　姜习：“嗯，那我们再习惯习惯？” 　　姜习说着，手在被窝里准确无误地摸到谷芋的，而后牵住他的手。 　　谷芋并不说话，只是用动作回答——他回握了姜习的手。 　　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要把姜习带回家，给家长们看看的想法，他想告诉家长们，之后就是这个人了，他会是自己下半生的恋人，将和自己携手走过一切风雨。 　　他相信姜习，也相信自己，他们会一路走下去。 　　但考虑到家长们的厉鬼身份，谷芋又有点犹豫自己该怎么向姜习开口坦白，他知道姜习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要降妖除魔的道士，但这件事说到底是自己隐瞒他在先……甚至严格说起来的话，自己当初加上姜习也是为了从他这学点玄学手段，保护家长们。 　　只是没想到时愈日久，自己和姜习自然地发展成了如今的关系。 　　既然想到了这里，谷芋也不想继续隐瞒姜习，他有心将这件事戳破，同时……也向家长们介绍一下姜习。 　　于是，一个计划就这样在他脑海中成型，谷芋眼眸逐渐在思考中变得坚定，最终下定决心：“哥，你要不要改签一下回家的票？” 　　“嗯？” 　　“我想邀请你去我家里玩几天，也见见我的家人。” 第106章 带人回家啦 　　姜习眸色逐渐变得幽深，沉寂许久后才开口：“见家长？” 　　他的语气带了点试探的意味，并非完全是严肃的态度，似是怕谷芋所想并非如此。 　　“差，差不多吧，既然我们在一起了，也不该瞒着家里的长辈。”谷芋认真道，“我想把你介绍给他们。” 　　姜习眸中染上喜色，道：“好，我现在就看看票。” 　　手机屏幕的光线在黑暗中十分显眼，谷芋凑到姜习颈侧，同他一起看票，确认还有票后，谷芋便将自己买好的票退了，重新和姜习一起买，也好买连票。 　　在高铁上一块儿坐着也好抵消些无聊。 　　谷芋报完自己的身份证号，就见姜习将自己的信息保存在了买票软件里：“反正还有下回，这样方便。” 　　谷芋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便没反驳。 　　订好票，姜习忽的想到什么般，又点开微信。 　　谷芋见他点开微信，忙侧过头，怕自己看到姜习的隐私聊天，他和姜习现在虽然是恋人，但也该彼此尊重对方隐私。 　　就在谷芋侧头时，姜习却道：“我的手机你都可以看，里面也没什么聊天记录，大多都是我和你的。” 　　明明是平静的语气，却让谷芋听得心跳加速起来，他回过头，乖乖地答应一声，又恢复了先前的姿势，靠在姜习的脖颈上看手机屏幕。 　　只见手机这会儿正停留在和一个人的聊天页面中，谷芋抬眼看了下备注——父亲。 　　谷芋猜测道：“现在是要告诉你爸你这几天先不回去了，要去我家吗？” 　　“不全是。”姜习淡淡说，而后便当着谷芋的面开始打字——父亲，这段时间我有很要紧的事，先不回观里了，还有，您第一次上母亲家时，带了哪些补品。 　　谷芋看到他那近乎直白袒露的问题，忍不住道：“我爸妈他们不爱吃补品，你不用花钱买那些。” 　　厉鬼吃什么补品呀，吃了也补不着啊，还白花钱。 　　“不一样，是我的心意。”姜习说，“若是不准备，父母亲会骂我没有规矩的。” 　　谷芋听姜习这么说，也就不再劝了。 　　心想等到时候姜习见到自家鬼就全都明白了，况且还有王叔，作为家里唯一一个活人，这补品也不用被浪费。 　　而那边，姜沧海今天倒是靠谱非常，很快就回了消息：儿砸，这几天要去儿媳妇家里吗，东西爸已经让你李叔准备了，明天直接带过去就行。 　　姜习本来没想着自己能多快得到回复，毕竟姜沧海向来繁忙，也不怎么爱用手机这种智能产品，没想到今天倒是格外靠谱。 　　姜习：谢谢父亲。 　　他今天这声父亲叫的，是前所未有的真心实意。 　　姜沧海：嗯，什么时候把儿媳妇带回来让我看看？ 　　姜习：等我先去过他家 　　姜沧海：是这个理。 　　谷芋见姜习打字时，是直接发出了单人旁的他，姜父也没有过多询问，忍不住道：“哥，你爸已经知道你谈恋爱的对象是男人了，你什么时候说的？” 　　“我没说，但他应该早就知晓了。”姜习用指尖轻点谷芋额间正中一点，“我父亲开了天眼，能看到未来之事……我之前一直怀疑他偷偷看过我的，现在已经确认了。” 　　谷芋闻言睁大了眼眸：“居然还有这种厉害的法术，你以后也能学吗？” 　　“嗯，”姜习解释道，“父亲先前同我说过，这门术法只能用来看他人，却不可窥探自己的未来，故而他建议我有了爱人再学习这门法术，以防我把持不住。” 　　姜习说罢，顿了顿，凤眸中带着缱绻情愫，看向谷芋：“我原本不信，到如今有了你，才知道……我真的会把持不住。” 　　谷芋当即热了脸，“你，你把持不住也正常，我应该也……把持不住的。” 　　姜习被他认真的推敲语气逗得轻笑一声，舒展手臂将谷芋揽得越发紧：“快睡吧，再说下去我可能真的把持不住，你就该疼了。” 　　谷芋听懂姜习话中的未尽之意，忙闭眼，“我睡啦我睡啦！” 　　或许是姜习怀中格外温软的缘故，谷芋没多久便睡熟了。 　　一直到第二日早晨，天光大亮，头顶的白炽灯正兢兢业业地挂在天花板上释放光亮。 　　是什么时候来的电？ 　　被明亮的灯光照耀着，会让人有种避无可避的错觉，谷芋脑海中迅速浮现出昨晚自己抱着姜习撒娇，求姜习陪自己一起睡觉的场景，还有之后在浴室里的……好像是有点出格了。 　　他好奇姜习醒了没有，便扭过头朝姜习那边看，看到的是，姜习紧闭着的眼眸，长且密的眼睫，深刻的眉骨以及近乎完美的唇形和鼻形，姜习的侧脸俊美得仿佛艺术家精心雕琢而成的大理石像，令人看着就已心生满足。 　　谷芋看得有些入了神，一直到姜习忽然睁开眼眸，视线和自己正对上才回神。 　　两人看着对方，几乎是同时露出笑容来，默契十足。 　　“早安。”姜习嗓音低哑地问候，一双凤眼中尽是温柔情意。 　　谷芋也回应他：“早安，现在是八点，我们起床收拾一下吧？” 　　“等等……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做。”姜习忽然道，紧接着身体便朝谷芋凑过来，且越来越近，最终，姜习轻吻一下谷芋的嘴唇，在谷芋讶然时一瞬即分。 　　“忘了早安吻。”姜习顶着谷芋讶然的神色，面色如常地补充道。 　　他吻得蜻蜓点水，却好似在谷芋心中点了把火，谷芋听着他说话间，那张形状姣好的薄唇，一时间恶从胆边生，停顿几秒后迅速动作起来，凑过来反吻姜习。 　　他本想也浅亲一口，再告诉姜习这是给他的早安吻。却没料到姜习被自己亲的同时，会用舌头撬开自己的唇。 　　谷芋暗暗惊叹于姜习这次竟然要玩这么大，但还是乖乖地张着嘴，任由姜习随心所欲。 　　到最后，足足轻吻了数分钟，姜习的嘴唇才离开谷芋的嘴唇。 　　谷芋被放过后，呼吸仍旧急促，并没完全平静下来，他似是生气，含着泪光瞪了姜习一眼：“都说不要了，你怎么还……太过分了。”（审核，这里只是亲了一下哦，脖子以上） 　　“抱歉，情难自制，别生气了。我们下床洗漱吧，我帮你挤牙膏？九点还要去高铁站呢。”姜习得了便宜，这会儿自是乖顺，伺候起谷芋来更是尽心尽力。 　　“知道时间来不及你还亲我？”谷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但因为眼眸中被吻得都是雾蒙蒙的水汽，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反倒让人觉得是自己的心口被只毛绒绒的小萌物用爪爪轻拍一下。 　　姜习语气平缓：“我的错。” 　　眼见姜习认错态度良好，谷芋也跟着消了气。 　　二人前后脚进卫生间，谷芋刚进门，便见姜习递过来一只挤好牙膏的牙刷，他接过来塞进嘴里，面对着镜子开始刷牙。 　　数分钟后，二人收拾完一切，下了楼。 　　李叔早已等在宿舍楼下，接到了人便一脚油门踩下，朝高铁站开。 　　姜习怕谷芋不舒服，特地嘱咐过李叔慢点开，李叔便开着辆豪车，以当前车道最慢速度朝前行驶，时不时就被从后头赶上来的车辆超越，使得他一手好车技却毫无用武之地。 　　故而等抵达高铁站时，这段路程足足花了两倍的时间。 　　到了高铁站，李叔从后备箱中拿出一只新的行李箱交给姜习，称是姜沧海托他准备好送给谷芋家人的礼物，姜习接过来，道谢后同谷芋一起走进候车大厅。 　　等待高铁时，谷芋还很好奇这巨大一个行李箱中到底都装了什么，又觉得在候车大厅里打开也不方便，就没看。 　　心想等一会儿回到家，总能看到的。 　　上车后，姜习的表情明显变得越发严肃起来，冷冽得如同冬日里的寒冰，也不笑了，谷芋察觉到他的紧张，忙抓过他的手宽慰：“哥，你不用太紧张，他们都很好，只是和普通人有些不同，等你见了就知道了。” 　　姜习将谷芋的手拉紧了：“好。” 　　谷芋听他答应，自觉自己已经打好预防针，姜习一会儿意识到家长们的真身，应该也就不会那么惊讶了。 　　想到这里，谷芋忽然意识到，自己给姜习的预防针是打好了，但是还没和家长们说自己要带对象回家这件事呢！ 　　他忙在群里发了消息：我今天要带一个人回家。 　　此言一出，群聊当即炸开了锅。 　　董胖：是女孩子吗？ 　　容潇：芋头找了女朋友？ 　　燕寂：？ 　　周清闲：那爷爷可得好好露一手，多做点好菜啦！ 　　文鸳：奶奶这就收拾一下家里，保证一层不染，不给芋头丢人！ 　　说话间，众鬼纷纷忙碌起来，当即连群里的消息都不看了。 　　也因此……并未注意到谷芋回复的下一条消息——不是女孩，他是男生。 　　荒村的家中，五鬼一老王一金金齐刷刷站在一楼客厅里，个个神色凝重。 　　容潇率先开口道：“我现在布置一下任务，我，文鸳两个人负责屋子卫生，董胖和燕寂负责做饭，周清闲把花圃打理干净。至于老王……就带着金金洗个澡吧，它也好几天没洗澡了。” 　　众鬼得了安排，纷纷动起来，一个个虽然变幻上了和自己如今年龄相当的容貌，但动作依旧十分迅速，而且是个个脸上带着笑的。 　　你要问为什么？他们自小养大的芋头崽要带女友回来了，他们家要添新人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令人开心的呢？ 第107章 他提剑踢门 　　今天众鬼忙着为“儿媳妇”的到来做准备，甚至没能抽出时间来接谷芋。 　　谷芋见家长们连自己的消息都不回复了，也猜到会有这种结果，故而并不觉得奇怪。 　　谷芋和姜习下车时已是下午一点，刚走到月台上，谷芋便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忙将因为高铁上暖气充沛而敞开的衣服拉上拉链，感受到暖和一些，他扭头朝身旁面部表情和走路姿势都显得僵硬的姜习道：“哥？你不会是紧张了吧？这儿距离我家还有一二个小时的路程的，你现在就开始慌也太早了。” 　　姜习听闻谷芋所言，面上紧绷的神色才稍缓一些。 　　二人并肩朝外走，姜习是第一次来这座小城市，视线左右打量着这座尚算新的车站，脑海中自然浮现出谷芋一个人走在大厅里往返的场景。 　　是他家芋头长大的地方啊。 　　出了刚修葺不久的车站，外面的景物便没有那么美观了，是大片的广场以及少量招揽旅客的私家车。再远处则是公交站台和一些半新不旧的老居民楼，墙体上斑斑驳驳的，可知年岁已久。 　　这只是座二三线的小城，自然没有办法和身为一线城市的江谷市相比，但姜习还是在看到这座城市的第一眼就觉得舒心，大抵也算是一种爱屋及乌。 　　姜习目不转睛地看了又看，甚至还掏出手机来拍照。 　　谷芋奇怪：“哥，这边都是很普通的东西，你拍什么？” 　　“第一次来到你的城市，当然要记录一下。”姜习认真地指着不远处车站鲜红巨大的站牌，“我甚至可以在脑海中想象出你返校时站在那里的样子。” 　　谷芋闻言道：“这样啊……那你继续拍。” 　　他说着，又问：“其实也不用想象的，我不就站在这里吗，你要是想看我可以直接走过去给你看呀。” 　　姜习沉吟片刻，似是真的在思索可行性，而后神色中略带遗憾：“下次吧，今天还要见你的家人，我们不能让他们等太久。” 　　谷芋想着是这个理，便带着姜习往公交站台而去。 　　高铁站的公交车能直达柳乡镇，但谷芋还一次都没有坐过，毕竟他每次回家时都有家长们包车过来接他，回回不落下。 　　他举目眺望一番，终于锁定了公交车站的位置，拉着姜习走过去，而那班前往柳乡镇的车刚好就停在站台。 　　车上这会儿只有小猫三两只，都在各做各的事，谷芋习惯性地牵着姜习的手腕往后走，坐进后排靠窗的双人座上。 　　“要吃晕车药吗？”姜习从衣兜里掏出药，递给谷芋。 　　谷芋不很想吃：“先不吃吧，我吃药容易头晕犯困，今天是你第一次到我家，这一路上我应该好好给你讲解一下才对。” 　　见谷芋坚持，姜习也不再劝，只是嘱咐谷芋路上要是难受了一定要告诉自己。 　　谷芋也乖乖地点了头。 　　或许是运气好，这回的司机开车很稳当，谷芋倒是没怎么晕车，甚至还有精力给姜习讲解他们刚才经过了哪些地方，有什么景物或者是美食。 　　姜习认真地聆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二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到了柳乡镇。 　　下车时，谷芋还奇怪：“这就到了？今天的时间过得好快呀。” 　　站在显得有些荒芜，油漆斑驳的车站前，姜习细细打量一番附近的景象：“这就是你长大的地方吗？” 　　“嗯，你别看这边没什么人，但是等走到镇子上可是很热闹的，人多得都数不清，小时候家里人带着我去赶集和看戏，那时候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的。”谷芋有心给自己的家乡说说话，不想让姜习觉得自己的家乡是个荒芜的地方。 　　“那一定是很幸福的场面。”姜习一想到谷芋的家长们可以把小小的，玉雪一般的小团子谷芋抱在怀里揉搓，就已经感同身受觉得幸福了。 　　谷芋抬腕看了眼时间，觉得回家吃晚饭还赶得及，主动提议：“我们去镇上走一走，带你看看我小时候常去的地方？” 　　姜习本身也感兴趣，听他一提当即答应下来，二人便一同往镇子上走。 　　二人携手一同走过了小橙子家的五金店，果果家的旧房子，以及谷芋最喜欢的浴室，他小时候一直觉得里面的一切都是热乎乎的，可舒服啦。 　　站在浴室门外，谷芋脸上露出怀念神色：“小时候家里没有热水器，我和家长们都是走半小时的路到这儿来洗澡的，我那时候觉得这里只要一开水龙头就有热水，可真神奇啊。” 　　“还有前面的超市，我爸经常带我去，每次我不愿意买零食他就生气，非闹着要给我买，好几回都把售货员引来了。” 　　姜习原本是细细聆听着谷芋的童年经历的，听到这儿忍不住挑眉：“岳父……这么可爱吗？” 　　谷芋被他的新称谓弄得怔愣片刻，而后才小声反驳：“才不是岳父。” 　　“也对，毕竟我还没正式求他让我照顾你下半生，不能算岳父。” 　　谷芋气鼓鼓：“……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好好好，公公，公公行了吧？”姜习从善如流。 　　二人打打闹闹地，又先后经过了谷芋的小学和幼儿园，谷芋给姜习说了自己在幼儿园门口和妈妈一起卖手工制品，还有哥哥每天接自己放学的事情……发生在这座小镇上的美好回忆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一天一夜也说不完。 　　谷芋同姜习一边走一边说，二人沐浴在冬季的寒风中，但因为一个回忆得过于投入，一个听得过于认真而不觉得寒冷。 　　绕完整个柳乡镇并没有花多长时间，因为这个镇子本就小得不能再小。 　　但偏偏这么小的镇子，却让姜习基本空白的手机中多出了几百张精心拍摄的相片。 　　等拍完照，二人携手朝荒村走去。 　　半路上，谷芋决定将家长们的事情同姜习说清楚，也免得出现意外。 　　二人沿着人行道走到路边，准备走到拐向荒村的那条小路上，谷芋顿住脚步：“哥，还有件事想和你说。” 　　“嗯？” 　　“我的家长，他们都不是——人，但是他们对我真的很好。” 　　与此同时，就在谷芋说到最关键的“不是人”时，一辆大货车从二人身后呼啸而过，声音巨大，将谷芋说的关键字眼全都吞没在了噪音里。 　　姜习没听清楚“不是人”几个字，且大脑下意识做了完形填空，以为谷芋说的前半句是“他们都不是不好处的人”，当即点头：“嗯，我知道了。” 　　见姜习并无异样反应，谷芋松了口气，暗道他哥不愧是他哥，心理承受能力就是厉害，这都能面不改色地接受。 　　随即觉得自己心头最大的石头也放下了，越发放松起来，牵着姜习的手同他调笑：“姜习小朋友，你今天就要跟谷芋小朋友回家了，心里是不是很开心啊？” 　　姜习无声地牵紧了谷芋的手，算作回应。 　　谷芋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嘴角翘了翘：“你的心意谷芋小朋友知道了，他很开心。” 　　“嗯，”姜习忽的抬眸，目光直直看向谷芋，“那谷芋小朋友知道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吗？” 　　谷芋：“什么？” 　　他话刚问出口，就被姜习揽住纤细的腰身拽进怀里，用力亲吻。 　　谷芋被亲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等姜习一松手后便大口大口喘息，脸颊也染上红晕，他有点羞恼道：“马，马上就要到家了，你这样他们不就都知道我们刚做过这种事了！” 　　“人之常情，情难自抑。”姜习指尖轻轻摩挲过谷芋泛红的柔软嘴唇，仿佛在细细品味方才的滋味，“他们会理解的。” 　　谷芋看姜习身上隐隐带了点满足后的慵懒感，觉得他应该不会再忽然动手，但还是怀着警惕心理退后几步，跟在姜习身后。 　　姜习看他的模样，只觉得好气又好笑，也不强迫他和自己走在一起，只拖着行李箱往前。 　　忽的，姜习嗅到空气中一股凶戾的鬼气，他神色一凝，静下心来，想探究这鬼气究竟从何而来，但刚凝神，就意识到那并不是一股鬼气……而是足足五股截然不同的鬼气！且每一股鬼气的修为都在千年以上。 　　姜习心觉不好，又怕身后谷芋受到伤害，他犹豫片刻，解下腕间的青玉珠串法器，朝谷芋掷去：“芋头，接住，然后离开这里！这儿不对劲！” 　　姜习话毕，不等谷芋回话，便将拖着的两只行李箱丢弃在地，用一种如同轻功般玄妙的身法迅速朝前而去，还在路过一棵桃花树时折枝在手，充作桃木剑。 　　谷芋则条件反射接住那串青玉珠，而后心头闪过数个念头，最后朝着姜习消失的方向飞奔而去。 　　而另一边，姜习动作迅猛如风，已然站在了鬼气森森，漆着蓝色外墙漆的二层小洋楼前。 　　他心中暗道这鬼宅鬼气冲天，想必这里头的厉鬼都是穷凶极恶之鬼，也不知道它们害了多少性命，才会积累起如今的鬼气。 　　姜习沉下脸，三两步上前，一脚踢开半掩着的防盗门，一手拿着一根桃木枝，气势汹汹。 　　然后……同站在厨房里的，听到动静侧身回头看的两只厉鬼面面相觑。 　　这二只男性厉鬼一只模样憨厚，身形有点胖，另一只则是三十多岁的模样，鼻梁上搭着银色镜框，模样清秀而斯文，他们身上都穿着粉色围裙，手中还拿着菜刀。 　　姜习一时顿住，脑门上缓缓冒出个问号来。 第108章 清净观的人 　　与此同时，二鬼脸色巨变。 　　燕寂率先发问：“道士？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就在他发问时，文鸳等三鬼也从二楼飘下，落在燕寂和董胖附近，面上满是防备的神色。 　　恰好五只鬼，应当就是自己感知到的那五股鬼气了，姜习确认了此事，神色一凛，心中暗自谋算起自己能否胜过这五鬼。 　　就在他沉着脸思索之际，一楼卫生间的大门缓缓打开，紧接着里面跑出一只湿漉漉的，身上还沾染着泡沫的金毛犬，它似乎也察觉到了屋外的危险气氛，不停地朝逆光站在大门前的姜习嚎叫，叫声凶狠，足以令常人胆寒退却。 　　只可惜姜习并非常人，自然也不会被金金这一通叫唤吓住。 　　众鬼见姜习许久未动，只觉得有诈，容潇高喊着让大家注意附近情况，而后率先抱琴端坐，一道道气势非凡的音浪随着她纤纤指尖朝姜习面门而去，姜习借着桌椅凌空翻身，堪堪躲过容潇攻击，而后手执桃木枝朝容潇袭去。 　　其他鬼见状，则赶忙上前阻拦，一时间一人五鬼就这样斗成了一锅粥，好不热闹，你来我往间，姜习倒也没有落在下风，只是同时应付五只鬼显得有些吃力。 　　他知道这样纠缠下去不是办法，犹疑着自己该不该祭出身上的厉害法器。 　　那件法器威力极盛，但驾驭起来也需要消耗更多的精力和心神。 　　又过了几招，姜习下定决心，准备祭出法器。就在这时，谷芋终于追到了家中，眼见着打成一团的家长和姜习，他连忙大喝一声：“你们都住手，不要再打了！” 　　此言一出，家长们当即将目光朝他投去，姜习也是如此。 　　“不是让你赶快离开吗，怎么追过来了？”姜习皱眉，当即后退几个身位，将谷芋护在自己身后。 　　谷芋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道：“我……这是我家，他们都是我的家长，你们别打了！” 　　姜习闻言错愕不已，第一反应是厉鬼们夺舍了谷芋家人，但随即意识到谷芋也是有些修为在身上的，不可能看不出人和厉鬼的区别。 　　随后，他脑海中想起方才自己完形填空的那句话，莫非……刚才谷芋说得是他们不是人？而是鬼？ 　　姜习手中还握着那根桃木枝，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是该进还是该退了，尴尬地凝滞在原地。 　　如果是他想的那样，那他刚才岂不是……得罪了谷芋所有的娘家人？ 　　他目光又落在叫个不停的金毛狗身上，默默想，大概还有一只娘家狗。 　　屋中惊诧的不只是姜习一人，同时还有五鬼，他们方才打斗时可没有刻意维持容貌，全都恢复了自己最初的本相，一如当年初遇小谷芋。 　　这会儿众鬼赶忙补救，纷纷化成平日里同谷芋见面的模样，试图亡羊补牢。 　　谷芋眼见着爷爷因为着急，甚至还变少了一缕胡子。 　　“爸妈，爷爷奶奶，哥哥，我有一件事想和你们说很久了。”谷芋不顾姜习担忧的眼神，直直走到五鬼面前，眼眸中蓄了晶莹泪珠，声音带颤：“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们不是人了，但因为害怕你们离开，便一直没有点破，欺骗了大家这么久，对不起。” 　　他的话语并未加过多的修饰，但众鬼们还是从谷芋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他害怕失去家人的颤抖，以及恐慌。 　　董胖当即上前抱住自家的崽崽，用力拍打他的后背：“原来芋头早就知道了，我们还怕你害怕我们呢，感情是我们想多了。” 　　“当然不会，我知道大家都是真心对我，如果这样我还害怕你们，我成什么人了。”谷芋认认真真道，“如果没有大家，我说不定早就饿死在什么地方了。” 　　他这话一说出口，容潇当即道：“这才刚回家来，别说那些晦气的话。” 　　燕寂有心调节气氛，朝谷芋说：“既然芋头都知道了，那我们以后也就不用修改年龄了，其实还挺累的。” 　　谷芋用力点点头，回应燕寂的话。 　　一时间众鬼和谷芋抱成一团，直到周清闲的话语打破了这温馨场面。 　　他恢复了白衣飘飘的青年模样，挑眉问：“所以……那边的臭道士就是芋头在群里说要带回家的人？” 　　此言一出，众鬼们当即陆陆续续将目光挪向姜习，带着审视的意味。 　　“不是带女友回家吗，怎么是个男人，还是道士？” 　　“难道是我们会错意？” 　　众鬼们议论纷纷，话里话外都是奇怪姜习的性别和身份。 　　同时被这么多道凌厉的目光盯着，还当面讨论，饶是姜习也不免退后一步，但他很快就想到自己先前已经做错了事，给芋头的家长们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这会儿要是再犹疑，只怕是要让人家直接给赶出去。 　　想到这里，姜习眼神坚定，上前一步自报家门：“各位长辈，刚才是我误会了，很抱歉和诸位动了手，在下名叫姜习，至于和芋头的关系……”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谷芋率先一步道：“姜习是我的恋人，我已经决定要和他相守一生，所以今天把他带回家给大家看看。” 　　室内一时间静谧非常，就连金金都不敢叫唤了，飞速夹着尾巴逃回卫生间里。 　　董胖听自家的乖崽这么说，当即皱眉：“芋头，他一个硬邦邦的臭道士有什么好的，刚才进门还……咱家防盗门都被他踹坏了，他好像有暴力倾向！” 　　一向斯文的燕寂也不住皱眉：“他第一次上门就空手而来……也不对，他还带了桃木枝来，想收了我们，礼数不周到也就罢了，还是个男人……芋头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容潇就没二人客气了，她当即道：“芋头听妈妈的，这道士啊，他不能处！” 　　她还记得自己从前被牛鼻子们追了好几年，喊打喊杀的事呢！ 　　周清闲也跟着添砖加瓦：“他踢门的时候吓得我摔了个花瓶，好贵呢，要二十块！” 　　文鸳怒目圆睁，不过不是看向姜习，而是周清闲：“你说什么？那个破花瓶居然要二十块，你不是说你拼夕夕0.99抢的吗？！”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跑题了，轻咳一声：“总之就是一句话，芋头你再考虑下！” 　　谷芋听完家长们的抱怨，一时间有种自己变成了黄金八点档婆媳剧男主角的错觉，至于姜习，自然就是“被恶婆婆们百般欺凌的可怜媳妇”，不过真说起来，这“可怜媳妇”好像也没有那么无辜。 　　毕竟谁家媳妇第一次上门就和长辈们直接干架的。 　　谷芋有心帮姜习解释，但还未开口，就听姜习光速滑跪，言辞恳切道：“实在是非常抱歉，门和花瓶我会负责，礼物我也带了。” 　　容潇闻言，清丽的脸上露出揶揄神色，目光往他空空荡荡的身后看了看：“那，东西呢？” 　　姜习:“……” 　　他哪敢说行李箱被自己丢在半途了，只道：“我现在去取。” 　　说着，姜习使着自己那如风般的身法回去取箱子了。 　　谷芋看着姜习的举动，并未选择跟上，而是打算先替姜习在家长们面前说几句好话，以免对方回来时还要被家长们为难。 　　而其他家长也不等谷芋开口，便凑上来询问他和姜习的事。 　　谷芋便干脆将自己和姜习之间发生的事都说了个遍，着重说了姜习对自己的照顾和关怀。 　　家长们听着谷芋所言，脸色终于好了些，没有最开始那么排斥了，但也做不到笑脸相迎，毕竟刚才还真刀真枪地打架呢。 　　数分钟后，姜习提着行李箱回来，将装着礼物的那只箱子拉近客厅里，家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脸上表情仍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也没说出难听话来。 　　谷芋见状笑开：“就知道你们对我最好啦。” 　　家长们听着谷芋略带撒娇的语气，错开了目光。 　　谷芋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姜习身边，对家长们道：“礼物到了，快来看看喜不喜欢？” 　　董胖到底是众鬼中脾气最好的，他见其他鬼都不搭腔，便自己先起来走到二人身旁。 　　姜习也配合地将行李箱打开，只见里面厚厚实实的，装满浸润过清净观灵气的香烛，足足有上千对。 　　这对于鬼怪而言是大补之物，吸上一根能提升不少修为。 　　董胖虽然是见过世面的鬼，但还是忍不住眼神发直，“这么多？是从哪里弄来的？” 　　姜习：“我父亲是清净观观主，他为我备下的。” 　　他话音刚落，原本板着脸不说话的燕寂神色错愕，而后焦急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而余下四鬼显然也想到了当初燕寂上清净观求取给周清闲稳固魂体法子的事，面上流露出错愕来。 　　姜习也意识到什么，将清净观三字又说了一遍，而后便见着自己周围的厉鬼们脸色又和缓了几分。 　　一件童年旧事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想起了自己幼时受父亲所托，给一只厉鬼送符箓的事情，父亲那时还信誓旦旦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他那时还不屑一顾，如今想来却全是父亲对他拳拳的爱意。 　　原来这么多年来，竟是他误会姜沧海了，他这爹，能处！ 　　等到姜习把话和燕寂说开，说出自己是姜沧海的儿子后，众鬼对他的态度当即好转不少。 　　毕竟厉鬼们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鬼，姜习的父亲救活周清闲性命这事，他们还是记得的。 　　因此对姜习的称谓也从臭道士换成了小姜道长。 　　姜习听得胆战心惊，忙说：“大家叫我小姜就好，我毕竟是晚辈，如今和芋头又是恋人关系。” 　　董胖听他又提这事，面色还是不太好看，但也没发作。 　　他扭过头，和其他四鬼交头接耳一番，也不知商量了什么，最后说：“也好，小姜，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姜习意识到这几个问题很可能决定自己能不能得到谷芋家人的支持，他神色凝重一向镇定的语气略微慌张：“您说，我一定认真回答。” 第109章 在楼上偷亲 　　与他相对应的，负责问话的董胖神色也没比他轻松到哪里去，他憨厚的脸上是谷芋从未见过的严肃神色：“小姜啊，你和芋头毕业后，打算在哪座城市发展？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都喜欢留在大城市……” 　　还不等董胖继续铺垫，姜习当即抬眸，正色道：“芋头去哪我就去哪，我跟他走，一切看他安排。” 　　他将来虽然要帮蒋女士管理公司事务，但作为公司的决策人，以后大可开视频会议商议重要事宜。 　　董胖听得姜习回复，很是满意，面上稍微缓和几分，但很快就被其他鬼提醒，遂又恢复了庄严：“你这个回答我还算满意，希望接下来的问题，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这个问题是——你们以后过年过节回谁家过？” 　　董胖这问题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却是大部分异地夫妻婚后最大的难点，毕竟女孩想回娘家，男孩想去婆家，这个问题一旦处理不好，夫妻感情也是要受影响的。 　　当然，董胖问这个问题也并非完全为了芋头，还有些自己和其他家长的私心在，毕竟谁不想自己的孩子多回来看看自己？哪怕是厉鬼，也难以摒弃这样的心思。 　　换了其他人来，面对这个问题或许会犹豫，但姜习家情况不同，他家每逢节假日，过年，那姜父姜母真是恨不得屋子里没有他，随时随地地虐狗撒狗粮，偶尔还会故意打发姜习出门制造二人世界。 　　直白点说……姜习就是个超大瓦，阻碍父母腻歪的电灯泡。 　　姜父姜母因此对他不满很久了。 　　要他在吃狗粮和自己发狗粮之间做选择？傻子才会选前者吧，姜习毫不犹豫，眼神坚定：“您家。” 　　姜习此言一出，众家长们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流露出笑意来，虽然不明显，但到底是对姜习添了几分好感。 　　董胖点头：“好，那我也没什么其他问题了，只希望你能够说到做到，好好和芋头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姜习知道这是松口的意思，忙点头，认认真真道：“我会的，您放心！” 　　董胖见姜习如此坚定，几乎毫不犹豫，心中对他又增好感：“芋头，把他带到客房里休息一会吧，你们两个坐车这么久，刚才又动得那么狠，应该也都累了。” 　　“好。”谷芋应声，拎起自己的行李箱，示意姜习带着东西跟上。 　　等到二人走到楼梯半当中，董胖想起一件事，忙叫住了人，又把姜习这小道士的忌口问了一遍。 　　问完问题，等姜习和谷芋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后，众鬼动作迅速地聚集在一起，五个脑袋凑成一个圈。 　　文鸳：“你们觉得这小姜怎么样？我觉得还成。” 　　董胖：“对芋头倒是上心的。” 　　容潇：“脸生得不错，不过要是不好看，咱们芋头也不能看上他。” 　　燕寂：“他既然和芋头一个学校，学问应当也做得不错。” 　　四鬼明明是客观评价，但听起来就颇有点对这儿媳妇很是满意的意思。 　　没发表意见的只剩下了周清闲，他这鬼向来乐乐呵呵，做啥事都是平常心，其他四鬼便也觉得他不会说出什么挑刺的话来。 　　谁知，他顿了顿：“这个小姜，我觉得不太行，年纪轻轻的，就跟面部表情坏死了似的，也没个笑模样，他不快乐。” 　　他这话一出，众鬼觉得也有几分道理，是那个意思。 　　文鸳却和周清闲有不同想法：“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不对其他人笑，但是对着咱们家芋头笑得可欢了呢？刚才他俩上楼时，你们的位置可能看不太清，但我的站位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那小姜爬楼梯的时候都是看着芋头的，眼神直勾勾的，和清闲当年看我的时候差不多呢。” 　　周清闲本来打算硬着头皮和文鸳争辩争辩，但听到最后一句时，当即偃旗息鼓，小声嘀咕：“也不用当年吧？难道我现在看你的眼神就变了？” 　　文鸳当即顺毛摸头，笑道：“没有没有，还和以前一样。” 　　余下三鬼被他们这一插科打诨，心中对姜习又满意几分，毕竟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宝贝崽的儿媳妇……好像还是挺香的？ 　　五鬼心满意足地散了场，各自进行方才没有完成的工作去。 　　二楼，客房在谷芋房间对角处，谷芋随手将行李箱放在自己房间门口，领着姜习走到客房前，开了门。 　　客房中没有姜习想象中的灰尘和螨虫结合在一起的气味，而是带着几分清新的柠檬香味，显然是被谷芋的家人们收拾过。 　　白色的木制床上已经铺盖好新的床品，看起来柔软又蓬松，厕所内也已经放好了洗漱用品，一应俱全，显然是花了心思的，安排得很是周到。 　　“怎么样，还喜欢吗？”谷芋问。 　　姜习心中微暖，点头：“嗯，看起来就很舒适。” 　　二人在客房呆坐几分钟，谷芋觉得无聊，又想起自己的行李箱还没收拾，便问：“你要不要去我的房间参观一下？” 　　姜习自然愿意。 　　片刻后，姜习便站在了谷芋的房间里，他的房间被粉刷成淡蓝色，床品也是刚换上的，床头还整齐摆放这七八只五颜六色的毛绒玩偶，几乎占了大半张床。 　　姜习在看见其中一个金发洋娃娃玩偶时，忍不住挑眉：“没想到你还喜欢这个。” 　　谷芋：“才，才不是！” 　　他实在想不出来给自己收拾房间的家长们是怎么把自己压在箱底很多年的黑历史给翻出来放在床上的，而且……还偏偏让姜习看见了。 　　他一把抓起那只洋娃娃，将它塞进衣柜里，而后凶巴巴警告姜习：“刚才看到的事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 　　姜习被他张牙舞爪大猫猫般的警告可爱到，眯着凤眸懒洋洋地应声：“好好好，我不说。” 　　谷芋：“喝水吗，我倒一杯给你？” 　　“不用了，我不渴，带我看看你的房间就好。” 　　谷芋耳根热了热，煞有介事地指着屋内的摆设介绍起来，“……那边是我的书架，放了我从小到大买的书，还有以前的课本。” 　　姜习凑到书架前看，目光忽的落在其中一层，放着许多带锁笔记本的格档上：“这些是……你的日记？” 　　他指尖摩挲过这排尘封许久的笔记本，但谷芋误会了他这举动，以为他想抽出来读，脑子一抽，浑然忘了日记本都是上了锁的，身体先脑子一步行动，将自己挡在了书架和姜习中间。 　　做完这举动后，才意识到自己纯属是想多了，又见姜习垂眸，神色好似因为自己的戒备有些落寞，“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你有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可以理解。”姜习语气平淡，侧过脸不看谷芋。 　　谷芋被他这举动刺激得心慌，当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道：“不是的，不是秘密……只是这些日记里记录了我很多糗事，不想让你看到，有损我在你心里英明神武的形象。” 　　姜习本就没有生气，装装样子罢了，听谷芋解释完便不打算看了，偏偏这时，谷芋见姜习仍不开口，以为他还在生气，哄道：“那……看一看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看完不能笑话我，你快点保证！” 　　谷芋扯扯姜习的衣袖，强迫他答应。 　　姜习没想到谷芋会这么快妥协，顺坡下驴：“好，我答应你。” 　　谷芋从书桌柜子里拿出了一大串叮铃哐啷的钥匙，递到姜习面前：“钥匙和日记本上都有编号，你对应着开锁就行了。” 　　姜习小心翼翼地拿起第一本日记，缓慢将钥匙插进锁芯，旋转。 　　这本日记是谷芋一年级写的，其中用了不少拼音，还有几个错别字。打开日记的同时，姜习觉得自己眼前好似出现了一个缩小版的谷芋，正娓娓道来自己的童年趣事。 　　就在姜习翻页间，一张照片从书页中掉落在地。 　　姜习忙俯身去捡，而后在看清照片时愣了神：“这上面……是你小时候？” 　　只见相片上，是一个长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脸颊肉乎乎的可爱小正太，黑发乖顺地在他额前垂落，令他看上去好像一只甜滋滋的雪媚娘。 　　姜习被狠狠地可爱到，举起相片放到谷芋脸颊边对比，然后就眼见着谷芋本人的脸颊越来越鼓，最后逐渐变得和相片的幼年期相差无几。 　　姜习嘴角不受控制地翘起，且有越翘越高的趋势。 　　“你看够了没有？刚才不是答应了不笑我的！”谷芋忍无可忍，如同一只尾巴毛都炸开的猫。 　　但姜习显然已经深谙撸猫精髓，一记直球：“没有嘲笑你，是被可爱到了。” 　　见谷芋似乎不信，姜习当即道：“是真的，可爱，想——” 　　谷芋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许他把危险台词继续说下去。 　　毕竟被锁文就不得了了。 　　姜习这回却不继续惯着谷芋了，他当即抓起对方手腕，“那个字不让说，亲一亲总可以吧？” 　　谷芋无声纵容姜习接下来的动作，下一刻便被姜习轻推着在书桌前坐下，他脊背靠在椅背上，下巴被姜习用指尖挑起。 　　紧接着，姜习居高临下地亲吻他，动作虽然温柔，却极尽掠夺和缠绵之意，谷芋则被迫抬脸迎合，他一开始还有点迷糊，跟不上趟，但亲着亲着，也逐渐学到了一些，开始笨拙地回应，却不知自己这样的举动会惹得姜习越发疯狂。（只是亲亲，脖子以上） 　　这个吻长得简直有些不像话，是直到楼下传来董胖催二人吃饭的声音才停止的。 第110章 婚礼的练习 　　自从随谷芋回家见过家长后，姜习就加上了众鬼的微信，开始了朋友圈考古之旅。 　　他将众鬼的朋友圈翻了个遍，找到了许多谷芋小时候的照片，一一保存下来，偶尔拿出来逗弄谷芋一番，乐此不疲。 　　再后来，鬼怪家长们发新的朋友圈，或者是说点什么事，姜习都是第一个点赞评价的，十分积极捧场，一个不落。 　　而更重要的是，姜习帮助家长们解决了户口和身份证的问题，让家长们成了有身份的厉鬼。节假日的香烛礼品也一次都不会落下，对于谷芋更是实打实的上心。 　　至此，五鬼是彻底把姜习看顺眼了，完完全全将他看成了一家人。 　　而半年后，谷芋也跟着姜习回了一趟家，蒋女士见谷芋第一面就非常喜欢，笑眯眯地给谷芋包了个巨大的红包，比姜习当年考上江大时的还要大。 　　姜沧海则是笑着说总算是见到真人了，可见确实是早已经用天眼窥探过姜习的姻缘。 　　三年后，江大校园迎来了又一个毕业季。 　　谷芋穿着学士服，站在同样装扮的同学们中间格外鹤立鸡群，他皮肤白皙样貌俊秀，学业也是一等一的好，每一年都能拿到国家奖学金。 　　如果真要挑点什么毛病的话，那就是谈恋爱太早了，以至于有些刚进校园的学弟学妹们在对他一眼荡魂，有心追求时，却发现对方早已有了对象，而且还谈了多年都不分手，险些哭晕在厕所。 　　“中间那位很帅的男同学，准备一下，我要拍了，不要再偷瞥隔壁金融系的女孩了。”摄影师调整好架设在地面的仪器，朗声提醒道。 　　谷芋被点了名，当即站正了身体，然而其他同学们却纷纷笑出声来，东倒西歪，很是猖獗。 　　向来没什么幽默天赋的摄影师：“？” 　　难道他今天终于打通了任督六脉？ 　　摄影师沾沾自喜，却听有个男生道：“他看得可不是女孩，是男孩。” 　　“那边队伍最帅的那个是他男朋友啦。” 　　同学们纷纷起着哄。 　　谷芋近些年来和姜习并不低调，牵着手走在校园里也是常有的事，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知道了他的性向，江大一向是包容的院校，学子们也大多思想开放，并不将这当成什么罪恶难言的事，这些起哄也并非带着恶意的。 　　摄影师闻言微愣，而后反应过来，“好好好，那就别看男朋友了，一会儿拍完了有的看呢！” 　　他等众人叽叽喳喳地笑完，终于按下快门。等几张基础的班级照排完，摄影师便向学子们介绍起自己的其他业务，想再招揽些拍摄单人或是双人的工作。 　　谷芋本来是不怎么心动的，但眼见着几对情侣在摄影师的调整下摆出完美的姿势，而后被相机捕捉进相片里后，他不知怎的心里也痒痒起来。 　　他不是做事瞻前顾后的人，当即果断和摄影师谈好了价钱，便带着他往隔壁队伍去等姜习。 　　几分钟后，姜习的毕业照拍摄完毕，他忙从尚三三两两挤在一块拍摄的队伍中走出来。 　　“哥，我们也拍几张那种照片吧。”谷芋指着不远处一对亲亲密密贴着脸的小情侣询问姜习。 　　姜习凤眸被点亮，当即应声。 　　但好巧不巧，就在二人准备按着摄影师建议摆出姿势时，二人的手机同时不合时宜地响起。 　　各自侧过头接起电话，却听电话那头传来自家父母们的声音。 　　二人说了几句后挂断电话，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我父母/我家里人过来学校参观了，我得去接他们。” 　　摄影师没想到煮熟的鸭子还能飞：“那这照片还拍吗，你们要是不拍了我就去找其他人了。” 　　他下意识觉得这二人应该是偷偷摸摸地谈着恋爱，不敢让家人知道的。 　　毕竟……是同性恋嘛。他知道这个群体当今的艰难。 　　就在他满心感慨之际，却听谷芋说：“拍的拍的，不过拍不了情侣款了，改拍全家福。” 　　几分钟后，在摄影师满是震惊的目光中，有高矮胖瘦美丑各异的七人一起走到了这对男男小情侣面前，看情况应该就是双方家人了。 　　摄影师本以为这全家福是两家人分开了拍，谁料那模样俊秀的男生刚开口提议，这新来的七人便一起响应了。 　　一大家子人当即亲亲热热地站好了位置，等待摄影师开拍。 　　摄影师还困惑：“你们……要一起拍？” 　　容潇奇怪道：“一家人当然是一起拍，全家福难道还有分开拍的说法吗？” 　　摄影师忙道没有，兢兢业业地拍完照，又要了谷芋的班级姓名联系方式，说等洗好了照片就送过来，又问他要几份。 　　谷芋：“一人一份，帮我洗九份吧。” 　　“好的，”摄影师应了声，话题到这里便也该结束了，但他实在是抓耳挠腮好奇地紧，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你们的关系，家里人知道？” 　　谷芋理所当然：“是啊。” 　　摄影师闻言，不禁露出艳羡目光：“那，那可真好啊。” 　　他感慨着，提着相机走远了。 　　谷芋回到家长堆中，就听这会儿家长们的聊天话题已经从自己和姜习毕业后的工作聊到了他俩结婚的时候应该办几桌酒，请多少人。 　　谷芋听得心慌，推推身旁姜习：“哥，我们什么时候说过要结婚了吗？” 　　姜习也懵圈：“应该没有……吧？” 　　此言一出，两人当即成为七位家长的视线中心，家长们的眼神中不约而同地带着嗔怪，而后各自将自家的儿子拉到一旁。 　　蒋如蓝语气冷冷：“真不开窍，我主动提出办婚礼自然是为了你好，你也不想想，就你这成天板着一张脸的，人家谷芋不嫌弃你就不错了，你还敢不办婚礼，不把自己的身份昭告天下，小心哪天人家就不要你了……哦对了，上次我把谷芋照片发在朋友圈里，好多名门淑女问我要他的联系方式呢。” 　　姜习原本一直耷拉着的眼皮在听到有人要谷芋的联系方式时终于掀起：“不许给。” 　　姜沧海则是十足十的捧哏，蒋女士说啥他应啥，“姜习，你好好反省一下！再说一遍这婚礼办不办。” 　　而另一边，董胖苦口婆心道：“芋头啊，爸这一辈子也没什么别的希望，就是想看到你成家，如今你和小姜关系稳定，也将结婚提上日程吧。” 　　容潇直截了当：“想参加婚礼，坐高堂。” 　　燕寂：“我这段时间研究了几个方案，中式西式都有，你先看看？” 　　文鸳：“奶奶也盼望着这天很久啦，虽然你的对象不是女孩子，但婚礼总是要有的。” 　　周清闲：“对了，爷爷最近自学了吹唢呐，等你婚礼上爷爷亲自给你吹！你想想啊，到时候大家都是喜喜庆庆的，你和小姜就站在我们中间，交换戒指接受大家的祝福……” 　　谷芋听着家长们的描述，不免心动。 　　原本不打算办婚礼，只是因为他同姜习都不在乎这个，况且家里人也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但现在听家长们这么一描述，谷芋忽然就想改主意了。 　　数分钟后，姜习和谷芋得以重新站在一起，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对对方道：“我们办婚礼吧。” 　　于是事情就这样愉快地定了下来。 　　家长们雷厉风行地拉了个群讨论二人的婚礼事宜，又找到了最好的婚礼策划师，最终拍板决定在一座海岛举行婚礼，所有被邀请的客人都包食宿和出行。 　　婚礼邀请了几位蒋女士生意上的老朋友，再就是走得近的亲戚，最后是谷芋和姜习的朋友。姜习基本上没什么朋友，真要说起来也就是两位大学室友，谷芋则邀请了小橙子果果，以及几位联系得上的初中室友。 　　顺便一提，小橙子和果果如今正在同一个一流院校里上大三，果果在刚进入校园时便抓住机会创了业，如今年纪轻轻就已经小有成就，资产轻松超越她那打拼了几十年的，重男轻女的爹。 　　众人乘坐着同一架飞机抵达早已经布置好的海岛。 　　谷芋是第一次看见海，在得知第二天才正式举办婚礼后便开心地换了衣服抱着游泳圈下水玩耍。 　　姜习对海没什么兴趣，见到谷芋玩得开心便跟着高兴了。 　　二人在海水里泡了一会儿，又上岸捡贝壳，还意外抓到几只卧沙的小螃蟹。不过因为个子太小，不值得吃，最终都放回了大海里。 　　二人牵着手在柔软的沙滩上行走，入眼都是明日婚礼的布置，洁白的玫瑰被扎成一簇一簇，围成拱门，而明天，他们将在鲜花下交换戒指，亲吻对方。 　　原本没有真实感的事情此刻忽然鲜活起来，谷芋看着被鲜花围绕着的拱门，忍不住问：“哥，你紧张吗？我现在光是想到我们明天就要结婚了，心脏就跳得飞快。” 　　姜习躬身，将耳朵贴在谷芋的胸膛上，语气正经：“哦？让我听听。” 　　维持着这个动作几秒后，“是有点快。” 　　姜习笑了下，眸中划过一道暗芒，而后义正言辞提议：“或许我们可以提前练习一下，等你熟练，明天就不会紧张了。” 　　谷芋直觉哪里不对，转身想跑，但很快就被姜习拽住胳膊拉进怀里，带到满是雪白玫瑰的拱门下，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芬芳的玫瑰下往爱人指节套上戒指，然后亲吻爱人的嘴唇。 　　谷芋被连亲了好几回，小声喘息着拒绝：“我现在不紧张了，一点都不……” 　　“可是你的心跳还是很快。”姜习微笑着说，“为了不出意外，我们还是多练习几次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