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被基因匹配后雌虫性转了[虫族]   作者:晴雨无依   简介:   16岁时,莱文·曼森爆发了精神狂热,   从此,他的生活急转而下。   在被强制婚配前夕,莱文不堪重负昏倒了,   却意外觉醒了【雄虫返祖系统】。   系统:宿主您好!本系统致力于帮助您早日完成返祖,成为虫族最珍贵、最强大的雄虫。   莱文:……   当了22年雌虫,现在告诉他,他是个雄虫?   系统:系统温馨地为您制定一系列返祖任务。   莱文浏览任务,分别是“亲亲克里默”“抱抱克里默”“和克里默一起生虫蛋”。   莱文:……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克里默可是同辈里最强大、最不好惹的军雌。   系统: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禁止宿主向其他虫族透露您的雄虫身份。   莱文:克里默?   系统:也不行。   莱文:呵。有点意思。   -   克里默·法雷尔,   联盟最年轻的上校、首都星最炙手可热的完美军雌,   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异类,   因为他爱上了一位雌性。   六年来他苦苦隐忍,主动与自己的倾慕之人断绝联系,   不想,一朝回到首都星,   心上人早已被命运折磨地痛苦不堪。   那颗蒙尘的白银之星一见他便如寻到了救赎,   撩拨他、暗示他、与他互诉衷肠。   克里默忍无可忍——   异类就异类。他爱他,只爱他,从今往后,他不会让他的白银之星再受一点委屈。   ps:   1、双洁   2、互宠   3、有攻披马调戏受的情节,雷者勿入   4、攻前期身为雌虫境遇不佳,雷者勿入   内容标签:性别转换,幻想空间,星际,系统,主攻   搜索关键字:主角:莱文·曼森┃配角:克里默·法雷尔┃其它:   一句话简介:雌虫性转变雄虫。   立意:追逐真爱,展现自我 第1章   装点华丽的小型会客厅内,一位相貌平平的黑发少年斜靠在主位的沙发椅上,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侍从刚为他修剪好的手指甲。   侍从跪倒在少年脚边,脸上尽是谄媚与讨好。   少年对其不加理睬,趾高气昂地对会客厅中的另一位说道:“听说你最近的巡回演出赚了不少钱。”   在他对面的不远处,站着少年本次会面的“客”。   未至夜晚,那个凛然站立的身姿却仿佛笼罩在银月辉光之下。雌虫站立挺拔,一头耀眼的银色长发披垂在质地精良而典雅的月色外袍上,他微微低下头,浅金色的双瞳隐没在浓密的淡色睫毛下,不看少年、不望侍从,只紧盯自己脚下那一部分暗红色的地毯,好似那里隐藏着宇宙奥秘。   良久,雌虫用迟钝的声音回复道:“阿尔洛·洛弗阁下,我演绎生涯所得的一切财产已由经纪人亚雌详细记账,汇入固定账户,婚后将一并归您所有。”   名为阿尔洛·洛弗的少年雄虫并不满意这个回答。回复太慢、用词不敬、不肯跪拜。眼前俊美无双的雌虫在他眼里简直一无是处。虽初见时他曾被雌虫的相貌所惊艳,但在一次次相处之中,这无趣至极的家伙总能引得他怒火中烧。   阿尔洛怨毒地盯着雌虫,嘴角勾起嘲讽的讥笑,“莱文·曼森,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蠢东西。多少雌虫想要在我脚下摇尾乞怜?而你,永远学不会恭维主人。你还能倔多久?两个月过后,我成年仪式一办,必定要在我们婚后好好教导你。”   莱文对这些谩骂羞辱充耳不闻,在原地站立笔直、一动未动。   阿尔洛恨极了莱文这般木头似的作态,内心气急败坏,本就不漂亮的脸扭曲地愈发丑恶。他蹭得一下从座位上站起,一脚踢开碍眼的侍从,大步流星地窜到莱文面前,欲要蛮横地上前拉扯银发,却被“木头”反应及时的后退两步弄得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你!”   从来没有哪位雌虫敢这样对他!   雌虫大多身体强健,雄虫相对孱弱。以虫族社会目前雌虫与雄虫100:1的族群构成,孱弱的雄虫处于被保护的尊贵地位。没有任何一只雌虫会主动对雄虫不敬。   “阁下请自重。我们还未成婚,您没有训诫我的权利。”   莱文冰冷的声音传入阿尔洛耳中。即使是如此接近的距离,莱文仍然对他视而不见,眼神涣散地注视着脚下。   阿尔洛攥紧的指节掐得手心发疼,他不甘心地咬牙切齿,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两个月很快就到了。四大家族?SS级雌虫?白银之星?你现在还不是要退了军校和从前那些看不起的B级C级一样过抛头露脸的生活。你那莫名其妙的精神狂乱只有我这位匹配度90%的S级雄虫未婚夫能帮你安抚。听话点,做我的狗不行吗?”   精神狂乱,一切的症结所在。   原本出生就展现惊人天赋的莱文在四大家族的同辈中也是佼佼者,奈何16岁时,他出现了不明原因的精神狂乱。普通的安抚药剂对他根本无用,家族费尽心力的研究依然一无所获,最终只得求助于匹配系统。   16岁的莱文匹配上了12岁的阿尔洛。那位年幼的雄虫实力受限,定期的精神安抚不能完全满足莱文的需求,精神不稳定的莱文被迫告别军校。   与此同时,洛弗这个没落的小家族借着阿尔洛这位雄虫小少爷攀附上曼森家族,打开了在首都星的交际圈。   这原本是利益交换的一部分,但随着莱文精神狂乱的逐年加重,洛弗家族的野心开始壮大。   一群肮脏的吸血水蛭罢了。   莱文面无表情,没有把心底的蔑视表现出来。   他的状态实在算不得好。全身的肤色是苍白的底色,攥紧的拳头之上是暴起的青筋。他本人常年处在精神狂乱的阴霾之下,差别只是有点疼和非常疼罢了。他已经快要不记得没有病痛是何种滋味。脑袋像是被好几个凿子不停地凿着孔,脑浆晃荡地像是一锅端在手上随时会洒了的热汤。状态稍好的时候他还可以工作,状态差只得没日没夜地干熬。   习以为常的疼痛并没有使他屈服,他来此也并不是为了享受这位坏脾气雄虫的冷嘲热讽,而是另有目的。现在,他只需在这里装模作样、假装隐忍,很快,那位自作聪明的雄虫小少爷就会自投罗网。   果不其然,阿尔洛在注意到那些莱文“刻意隐藏”的青筋之后,嘲意更浓。他已经笃定自己在这次交锋之中取得了胜利,迫不及待地张口道:“哎呀哎呀,我以为你这个倔强的雌虫还能装多久。这不,露马脚了?精神狂乱不好受吧。你求我,我就帮你。”   随着阿尔洛的逼近,莱文早先放在地毯上的视线自然而然转移到阿尔洛的衣服下摆,他视线不动、缄口不言。   挑衅得不到回应是最难受的。   和这种无趣的家伙再怎么周旋都是无趣,还不如早点让他受到教训。   阿尔洛阴恻恻地想着。随后把会客厅内碍眼的侍从遣退出去。   “算了。毕竟是未来的夫妻,虽然你总是对我大不敬,但我还是怜爱你的。这次的精神安抚算我主动施舍你的。”   阿尔洛掩饰自己表情的本事尚不到位,无辜的笑容配上恶毒的眸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怪异又丑陋。   根本不会有什么精神安抚。他会用世界上最完美的毒药把眼前这个目中无人的雌虫摧残地求生不得。   此时,来自莱文不动声色的观察阿尔洛自然没有注意到,他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大事,自以为隐蔽地驱动那只深埋在衣袋里的手,悄悄捏碎事先准备好的胶囊,让胶囊中无色无味的细小粉末沾上手指,然后向面前的莱文伸出了手。   “放松,我要用精神力安抚你了。”   阿尔洛并不打算使用精神力。曾经许多次的精神安抚都是以他的精神透支而告终,现在有了胶囊作为替代品,他当然不会再委屈自己。   这种胶囊对雄性无用,却会对雌性起到一定的精神安抚作用,副作用是加重下一次精神狂乱的程度。雌虫会在一次次的精神狂乱中对其上瘾,直到普通的精神安抚彻底起不到作用,必须依靠胶囊来维持理智。   快了。莱文马上就会变成那样了。   即使是SS级雌性,这几年的用量也足够了。   莱文大步离开的时候,阿尔洛又坐上了会客厅内的主人椅。   在他终于调整出最舒适的姿势时,一位雌虫推门而入,言语中并没有寻常雌虫面对雄虫的客气。   “莱文·曼森走了?”   阿尔洛眼都不抬,脸上却丝毫没有被冒犯的神情。   “对。他还是像块木头一样,无趣得很。不过他的好日子要到头了,我又给他用胶囊了。”   雌虫几步走到莱文原本站立的地方,漫不经心地说:“或许他只是在你面前装成这样,我不认为四大家族里有什么简单的货色。”   阿尔洛看着他,笑得洋洋得意,“得了吧。我认识他六年了。或许最开始他还能保持身为SS级雌虫的骄傲,但是现在?你看看他每天过得什么日子?所有A级以上的雌虫都争先恐后地要加入联盟军,而他,一位歌星?你猜有多少雌虫暗地里耻笑他?他早就已经废了。”   “或许吧。”   雌虫没有察觉出这个房间的任何异样,对阿尔洛的发言不置可否。   另一边。   “早就已经废了”的莱文神情涣散地坐上了自家的车后座。   在豪车驶出洛弗庄园后,无神许久的双眸突然聚焦,无形的暗涌在那双阴郁的眼眸中翻腾。   前座的司机瑞吉在这时主动出言提醒,“莱文少爷,座位底部。”   莱文轻声应了,在前后座间的隔板降下后,立即弯腰从自己座位底部翻出一个不大的银色箱子。箱子有着严密的基因验证锁,莱文把它解锁打开放在身侧的座位。   精巧的箱子里装满了许多实验室才能见到的精密仪器。   莱文熟练地挑出自己所需的采集器,把采集器附上面部。   仪器运作,细小气流卷走了面部的微尘,随着时间推移,莱文逐渐把采集范围扩大到头发、脖颈、前襟,一切阿尔洛直接或间接接触过的地方。   反复进行了几遍,最后,莱文把采集器放回箱子,用特殊的工具把鼻腔里事先植入的微型呼吸过滤装置摘除放入密封瓶。   然后把所有东西复原,箱子放回原位。   莱文的一系列连贯操作熟练地仿佛进行了无数次。   做好一切后,他轻敲隔板,瑞吉会意解除前后隔离。   莱文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吉叔,麻烦直接送我回去吧。箱子就由你转交到实验室那边。”   “好的,少爷。”瑞吉借助后视镜看到自家平时要强的少爷此时困乏地陷入椅背,心中免不了一阵心疼,“……少爷,您可以每月适当减少几次拜访。虽然做了防护,但是难免有吸入的部分,这对您的身体伤害太大了。”   “也没几个月了。实验没有进展,多采集一些样本比较重要。”   况且他的身体到了这个地步,多吸入一点少吸入一点已经无甚差别。   瑞吉自知劝不动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话题转移到新的事宜,“少爷,关于阿尔洛·洛弗成年仪式前的计划需要开始安排了吗?”   莱文思忖片刻,说:“暂缓。”   “好的。”   瑞吉心知莱文身体不适,一路上没有再多话。   把莱文送入住宅,瑞吉启动车辆,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而关上玄关大门的莱文却背过身痛苦地顺着门板瘫坐到地上。   痛苦淹没了大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忍一忍就缓解了,反而愈演愈烈,脑子里仿佛被插进了一个金属棒,在里面反复搅弄,好似永远不会停歇。   身体一阵阵发冷,视线布满黑斑。   意识断联的那一秒,莱文反应到,这次,不妙了。 第2章   暗自忍耐痛苦的结果就是被送入私人医院。   莱文很幸运,没有死。但状况也达不到乐观的程度。   究其缘由大概是他脑子里突然多了什么东西。不是病毒,不是肿瘤,而是系统。   [亲爱的宿主大人,恭喜您觉醒了雄虫返祖系统!]   若不是莱文现在陷入了精神狂热后的极度虚弱状态,躺在病床上动不了,他已经按铃叫人了。   他自然知道声音是从自己的精神海里传出的,这也是相当致命的一点。   雌虫没有精神力,却有和雄虫一样的精神海。那是雌虫精神狂乱的源发地,也是只有雌虫自己及自己选定的雄主才能进入的最私密的意识深处。   现在,竟然被一个古怪的人工智能入侵了。   [什么人工智能!人家是返祖系统!宿主不记得了吗?我们上辈子见过。您可是我送过来的!]   正如这个系统所说。莱文这次不仅多了个系统,在清醒之前还被动在精神海里观看了一段走马灯。那是一位普通男性的22年人生,走马灯的最后男性意外死亡被系统选中给予重生。   但这段似是而非的经历显然没有打动谨慎的莱文。   [……我的天呐。宿主您到底要怎么才能相信我啊!我真的是为您着想啊!]   莱文转动唯一还能动弹的眼球,观察了一下病房。   时间尚早,病房寂静无声,短时间内并不会有人出现的样子。   他的脑海中瞬间划过了许多念头,见系统并未对他的思维有所反应后,他第一次主动在精神海里回话:“你有什么目的。”   系统觉得自己太难了。   [宿主叫我祖祖就行。我真的不会害您,现在出现主要是为了帮助您早日完成返祖,成为虫族最珍贵、最强大的雄虫。]   莱文的眼皮跳了一下,忍耐着打断的欲|望,主动引导祖祖继续发言。   “雄虫?”   [是的!宿主您正是现今虫族中唯一一只返祖雄虫,拥有古代雄虫超常的体魄、完美的虫型和庞大的精神力!]   莱文扯动了一下僵硬的嘴角,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是他在阿尔洛面前装得太过了吗?偷偷在他精神海里做手脚还编出这么一套不靠谱的言论,洛弗家族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从生下来就拥有虫型,是最标准的雌虫。也并没有觉醒什么精神力。”   祖祖不知道莱文的真实想法,只专注回复他的问题。   [返祖的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当初我送您穿越消耗了所有能量,只为您觉醒了虫型。之后,我休眠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法和您交流。近几年,您的精神力疯狂增长,这次更是给精神海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本来这次您真的要面临生命危险了,所幸触发了我的应急模式,用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能量救了您。您接下来必须听我的安排,不然,一定撑不过下一次精神力爆发!]   这番言论看似能够逻辑自洽,实则没有事实作为支撑,唯一正确的怕是只有他快死了这一点。   “我需要做什么?”   祖祖见莱文终于肯付出信任,语气变得高兴起来。   [很简单,宿主只要尽快接触克里默·法雷尔就行了,我会为您制定一系列接触任务。]   克里默·法雷尔。   听到祖祖说出这个名字,莱文的脸色变得森冷。   这就是洛弗家族的下一个目标吗?   克里默曾是他在军校的搭档,是如今前线战役最活跃的指挥官,也是同辈中最出色的军雌。难道,洛弗家族和他们背后的人已经迫不及待要把手伸向军队了?   [宿主?宿主您怎么不说话了?]   实际上,接下来的时间,莱文再没有理睬过祖祖。直到病房里出现其他人。   “少爷,您太不顾自己的身体了!要不是我完成任务后去而复返,您就要死在自己家里了。”   瑞吉在莱文床边一脸颓丧。   莱文想要伸手拍拍他,无奈虚弱的身体使不出力,只得把行动转化为话语。   “我都习惯了,没什么的。”   瑞吉知道自家少爷的倔脾气,把疼惜藏在心里,默默按照指示上前把莱文的病床摇起来,让他能够直起身。   “老爷也很关心您,先前他在您昏迷的时候来了一次,但最近实在太忙了,脱不开身。”   “你转告一下雄父,让他专心处理手头上的事,不要在我这里分心。”   莱文的雄父艾伯特·曼森是曼森家族的家主,也是他最依赖、最信任的亲人。因为他的原因,雄父在家族中长期被长老牵制,又忙于家族事务,莱文实在不想再过多麻烦自己的雄父了。   “对了,吉叔,我这次昏迷之后医院有没有检查过我的身体。”   “检查过了,还是老问题,精神狂热。”   莱文沉下心,说:“麻烦再安排一次检查吧。从洛弗家族回来后,我的精神海好像出了点其他问题。”   瑞吉惊讶又着急,“是不是他们动了什么手脚?”   “也许吧。”   虽然不能让雄虫用精神力检查精神海,让仪器多检查几遍还是有必要的。   祖祖:……大可不必。   几番检查后,本尼医生来到了莱文的病床边汇报情况,“我的大少爷呀,今天怎么了,到底哪里不舒服?又来折腾我了。”   莱文对本尼的调侃不加理会,“检测结果?”   本尼耸耸肩说:“和之前一样。”   莱文若有所思地垂下眼,“这无来由的精神狂热已经持续六年了。”   本尼尴尬地摸了摸嘴唇,生怕大少爷给他来一句“庸医”。   “您自诞生以来一直是最被看好能成为SSS级雌虫的存在。往好的方向看,精神狂热或许是成长为SSS级必要的经过,是甜蜜的负担。”   雌虫在等级增长时确实会面临短暂的精神狂热。据资料记载S级在晋升SS级时平均精神狂热的时长是一天,而他的精神狂热已经断断续续持续了六年。所以本尼的安慰之言实在没有什么可信度。这个负担一点也不甜蜜。   莱文持续向油嘴滑舌的医生输送着冷气,“雄性在觉醒精神力时也会经历精神狂热吗?”   本尼一惊,少爷很少会问到这些不相关的问题,他愣愣地回复道:“雄虫没有精神狂热。”   “知道了。”莱文冷脸应道。   [宿主!宿主!我真的没有骗您啊!]   “不过雄虫有一段很长的精神成长期。期间,精神海会逐渐扩大,雄虫也会在此期间晋级。”本着医生的职业病,本尼开始科普起来。   莱文嗅到了关键,“会疼吗?”   “会有一点。成长期间雄虫会有头晕头疼的现象,一般吃点止疼片就行。”   莱文:……   [宿主,您的头疼严重是因为您的精神力太过强大的原因,和那些娇弱雄虫不一样。]   本尼仿佛猜到了什么,好笑地说:“大少爷,您不会以为自己是雄虫吧?您可是出生就有虫型了耶!”   [宿主!返祖成功之前千万不能把自己是雄虫的事情透露给其他虫族!否则极易引起返祖失败!]   没有确定自己是雄虫之前,一切都是臆想,他自然不会乱说。   莱文无奈地向后靠了靠,“我没有那么笨。只是有点心理不平衡罢了。”   本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今天像个小孩子一样。”   “毕竟快死了,想法也变多了。”   莱文一句话堵住了本尼的嘴。本尼正是那个治疗了莱文六年,还快要把他治死的亚雌。   莱文倒是无所谓,最好的那批医生他早就试了个遍,治不好就是治不好。   他最想要的信息已经得到了,现在是时候换个话题了。   “这次送过去的样本检测了吗?”   他所在的医院是雄父手下的医院,所在病房更是安保严密,他在这里谈论秘密信息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本尼收起刚才的一副轻松表情,变得严肃认真起来,“已经在处理了。实验室又解析出了几种成分,现在只差最后一种主要作用成分了。”   “好。”这是最近几天唯一的好消息了,莱文稍稍放下了心,“需要我再去采集一些吗?”   本尼咬紧了后槽牙,恨不得上前给莱文来几拳。   什么怪毛病?不知道自己快死了吗?怪不得精神狂乱越来越严重了。   “少爷您收收心吧。样本足够了,您保管好您的小命要紧。”   本尼忿忿地离去,瑞吉回主家向雄父汇报,病房内又恢复了平静。   祖祖趁这时冒了头。   [QAQ宿主您这回相信我了吧。]   真要来迷惑他,应该不会找这么蠢的。况且其他虫族或许不知道,他自己的精神海状态确实与本尼描述的雄虫状态有相似之处。   莱文对祖祖半信半疑。   “为什么是克里默·法雷尔?”   是克里默身上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   终于又得到宿主的回复,祖祖立即高兴起来。   [克里默是与您契合度百分百的雌虫,您主动接近他可以起到双向安抚的作用,也能给我的系统补充能量。我已经为您拟好了与他的接触任务,您可以查看一下。]   莱文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查看任务——   “亲亲克里默”“抱抱克里默”“和克里默生虫蛋”等等。   这一路奔向十八禁的任务清单看得莱文头皮发麻。   现在他有点相信祖祖了。毕竟,没有哪个正常的阴谋家会拿出这种开玩笑般的任务清单。   [宿主要多多完成任务为我积攒能量,我就能主动为您修复精神海了。]   莱文长叹一口气,踟蹰着发问:“可以向克里默透露雄虫身份吗?”   虽然他必定不会信。   [不可以。]   呵。有点意思。   不过上述一切都是假想,克里默在前线,不会回首都星,他自己也去不了前线。   正想着,身旁的通讯器收到一条留言。莱文动不了,让通讯器自动播放留言。   是本尼。   “刚刚忘记说了,你昏迷的那几天前线取得了阶段性胜利,统领部队已经回到首都星,马上要举办庆祝仪式。你的以前好朋友克里默也回来了。”   ……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第3章   “……长久以来,边境的虫族同胞们饱受战争的苦难,四处漂泊、饥寒交迫。现如今我们的战争终于取得阶段性胜利,旧日的家园被收复,边境将迎来和平,这都归功于边境勇猛的虫族战士们。今日我将在此为这次战役中取得突出表现的指挥官们颁发象征着虫族无上荣誉的铭金勋章,这是勇士们应得的荣誉。”   虚拟投屏上播放着军部的授予仪式,在这之前是军队检阅。军部总帅慷慨激昂的发言并没有打动莱文,类似的发言他曾听过无数次,无非是按照事先拟好的稿子照本宣科罢了。   他的注意力从开始便放在了一旁待命的指挥官中,确切地说,是克里默的身上。   站在一群虫族中间,克里默也是不容忽视的存在。他把沉稳内敛写在了脸上,从始至终一副肃穆的表情,即使面对总帅亲手佩戴铭金勋章的光辉荣耀也没有流露出一丝笑容。六年的岁月把他的五官磨砺地更加棱角分明,军队的洗礼给他这把利器开了刃,从此寒光乍现。   “克里默·法雷尔才23岁吧。”正在挑选礼服配饰的艾伯特提问。   莱文从投屏上收回视线,恭敬地看向艾伯特,“是的,雄父。从今天起,克里默就是军部最年轻的上校了。”   艾伯特低下头,用左手轻轻地在一众黄金、宝石中划过,最后停顿在一枚散发着完美光泽的蓝宝石胸针上。他单手拿起胸针,满意地用指尖抚摸,“这是了不起的成就。法雷尔家族接下来要重点培养他了。”   “嗯。”莱文轻声应和,在沙发椅中调整了一下姿势不舒服的双腿。   17岁的克里默是默默无闻不被家族待见的雌虫,23岁的克里默变成了最年轻的天之骄子,家族都要重点关注的明日之星。他的人生经历简直和莱文形成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反差对比。   “好啦。别再动你的腿了。知道你坐不惯这里的沙发椅。”艾伯特看向莱文,好笑地摇头。   他走近几步,用空闲的右手拉起莱文的手臂。   雄虫家主保养良好的手掌细嫩地连一个茧子都没有。   知道雄父没有雌虫的过人力量,莱文主动迎合着站起,挺拔的身姿比自己的雄父还高出一个头。   艾伯特丝毫不觉自己的家主地位被一个简单的身高所挑衅,反而微微抬起头,向莱文灿烂微笑,亲手为莱文戴上了自己精挑细选的蓝宝石胸针。   “最美的宝石授予我最璀璨的白银之星。莱文,你永远是我最骄傲的孩子。”   心中那点不能成为军雌的苦涩转瞬间消弭,莱文感叹雄父的心思细腻,主动低下头表示敬爱与遵从。   艾伯特承载了莱文对于雄虫一切美好的幻想。他仁爱、专情,一生只娶过一位雌君,只拥有过一个孩子,没有迫于家族的压力在雌君去世后再娶,也丝毫没有抱怨过身为雌性又病痛加身的孩子。他与俗世之中任何嚣张跋扈、坐享其成的雄虫大相径庭,如果能成为自己雄父那般的雄虫,莱文愿意。   “感谢您,雄父。您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帮助您把身边的麻烦都铲除。”   莱文在雄父面前向来是直白的。   艾伯特没有拒绝,嘴角挂起的笑容变得苦涩起来,眼底闪过一抹心疼。   “今晚的庆祝晚宴就和我一起出席吧,不用去找洛弗了。”   “好。”   暮色渐起,首都星一派灯火辉煌。   城市中心最大的星际会客厅中,战争与和平的庆祝晚宴已经开场。   今晚的庆祝晚宴是首都星近年来规模最大的庆功宴,晚会上权贵云集,连晚会上的侍应生名额都被虫族们争先抢夺。为了能够见一见那些只在电视转播中出现的大人物们,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刚刚在宴会厅看到莱文了!”一位雌虫小贵族拉着他的同伴在露台旁的角落里窃窃私语。   “莱文?那个明星吗?他来干什么,这里不是贵族的晚宴吗?”容貌姣好的贵族亚雌言语中透露着不屑。   “肯定是来钓雄虫的啦。只要能搭上一位贵族雄虫,就算是做雌奴也比给普通雄虫做雌君好。那些趋炎附势的平民不就这个样。”   “也是。莱文应该挺有手段的,不然也挤不到这个宴会里来。亏我以前还喜欢他的歌呢,呸,恶心。”   小贵族们聊得旁若无人,不知道自己的对话早就被露台上的雌虫听了个全。   克里默面若冰霜,用力把没抽完的烟头按在栏杆上掐灭,留下一个难看的黑色灼烧污迹。   “嚯,破坏公物啊,良好的军纪形象不要啦?”身穿军服的卡尔·格拉泽想伸手揽过自己的好兄弟,却被一个森冷的眼神扫视,讪讪地放下手,“得,又吃冰渣子了。”   卡尔转过身,背靠栏杆,“话说今天不是高级晚宴吗?怎么随便什么没有眼色的小贵族都能混进来了?顶头的贵族都认不全,也不怕得罪了谁,被套了麻袋打一顿。”   克里默视线远远地落在夜空中被华灯遮掩了光芒的群星上,冷冷地回了句,“挺有手段的,不然也挤不到这个宴会里来。”   “噗哈哈哈哈。”   和刚刚小贵族如出一辙的话语逗笑了卡尔,难得克里默愿意多说几个字,却说了这样一句好笑的话。   豪迈的笑声惊动了两位小贵族,两人脸色一变,匆匆地离开了。   卡尔挑眉,侧过身面对远眺的克里默,“不过他们这种态度也不是毫无缘由。昔日的天之骄子莱文·曼森一年不如一年了。现在嘛——”   卡尔拖长的音调有些耐人寻味,不知是思考还是斟酌,最后落下了声,“平庸。”   卡尔见克里默默不作声,自然认为好兄弟对这些消息毫无兴趣,“好吧。和你说这些也无用,你对这些消息没有兴趣。那我说点你感兴趣的。”   卡尔突然凑近,压低了声响,表情严肃了许多,“莱文·曼森六年来一直患有不明原因的精神狂热。原本习惯了,也不会有虫族多关注,可是结合我们在前线的经历,他,会不会是个?”   “实验品”三个字卡尔没有说出声,只用了口型。   而接受到提示的克里默瞳孔骤缩,呼吸加重,握在栏杆上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力道。   卡尔像是有所预料般拍了拍克里默的后背,“驻留首都星的日子里要多和莱文接触接触,曼森家族可不简单啊。”   晚宴上奏响第三首舞曲,权贵们酣畅淋漓,准备邀请下一轮的舞伴。   [宿主宿主,请尽快和克里默接触!您的下一次精神爆发就在今晚,若还是一无所获,您今晚必死无疑!]   莱文皱眉看向四周把他团团围困的洛弗们。   为首的自然是阿尔洛。   雄虫不满他今日不加知会就跟随雄父出席晚宴的决定,而可以镇压阿尔洛的雄父正巧被重要的交际绊住了跟脚。   “莱文,你越来越放肆了?重大的晚宴不跟着未婚夫,自己擅自出席,害得我今天没有宴会伴侣,只能找自己的雌虫弟弟充数,让我丢尽了脸!”   阿尔洛说的都是胡话,莱文知道。雄虫只是嫌没有带着自己的曼森未婚夫,不能在宴会上出尽风头而已。   自己只不过是雄虫装点身份的一个附属品,只有把他栓在身边,阿尔洛才有机会接触更多身份尊贵的雄虫、雌虫,接受更多虫族的阿谀奉承。   算了,众目睽睽之下,阿尔洛这个蠢货也使不出什么手段。不如边跟着他边找找克里默。   雌虫主动走到身旁缓解了阿尔洛的怒气。他要花费更多时间来开拓交际圈,在晚宴上耗费时间发脾气不值当。   两位虫族各怀鬼胎,迈入了宴会场。   莱文敏锐地捕捉到一抹来自露台的视线,抬眼望去,又被帘缦遮掩,看不真切。   在宴会厅被观察实属正常不过,莱文没有放在心上。   很快,阿尔洛期盼的贵族效应产生了,有人主动上前和他们二人交流。   “莱文,你来啦。”亚雌甜甜一笑,又转头面向阿尔洛,“尊贵的雄虫,您一定是莱文未来的雄主,阿尔洛·洛弗吧。我是休伯特·康华里。”   休伯特微微点头示意,今天的他打扮得堪称完美,一头柔软的细发光泽动人,红色的礼服配上全金的装饰让他在一众赴宴者中脱颖而出。与莱文的清冷、俊朗不同,休伯特是明艳、柔美的代名词。   似乎是和莱文的冷言冷语相处久了,阿尔洛没想到四大家族还有如此尊重雄虫的亚雌,连忙搭上了话,“是的,你好,康华里。”   休伯特大方地向阿尔洛传达着好感,“您叫我休伯特就好了,我们家里可太多康华里了。我一直想见见您,莱文的未来雄主一定是个很有魅力的雄虫。”   言毕,休伯特冲莱文眨了眨眼。   莱文面色微凛,没有插话。他在阿尔洛面前向来是个寡言少语的雌虫。   阿尔洛完全被带起了兴趣,眼前的亚雌在他见过的所有雌性中也是尤其优秀的存在。即使是四大家族的旁系,他也不介意进一步发展,毕竟虫族社会中几乎不存在一夫一妻制。不得不说,阿尔洛很幸运,休伯特是康华里家族的直系亚雌,虽然是亚雌,却凭借性格在家族中备受宠爱。   阿尔洛和休伯特聊得火热,丝毫没有再提及莱文。莱文趁机走开了。   克里默喜欢幽静的地方,是花园,露台,还是休息室?   莱文选择了花园。   夏日里的夜晚不够寂静,虫鸣喋喋。那些千年前没有得到进化的昆虫与虫族拥有着相似的基因,却只保留了本能,没有智慧和长久的生命。   莱文沿着花园的一侧缓缓漫步。忽然,被一个高空坠物的烟头砸了脑袋。他一抬头,露台上赫然是自己苦寻已久的克里默。   多年不见,这招呼打得可真不礼貌。 第4章   露台上的克里默尚不知自己的罪行被发现,独自隐藏在厚重帘缦遮盖的阴影之下,背身在杯酒歌盏的喧嚣宴会之外。明明是前途大好的明日之星,却甘心收敛光彩,好似自己从来是个落魄孤单的独行者。   这幅寂寥的样子,不禁让莱文想起了小时候。那时的克里默不受家族待见,每每到了例行的贵族宴会,小法雷尔板着一张脸,藏在宴会厅不显眼的小角落,以此来宣泄对于社交行为的厌恶。   这本来与小时候众星捧月的莱文无甚关系。只是难得有一次,莱文心情不好,又厌烦了身边的伙伴,独自躲到了宴会厅旁的小花园里,在那里,小曼森偶遇了小法雷尔。   “你怎么在这摘花啊?”   在其他虫族的花园里摘花是不合礼节的行为。   克里默吃了一惊,手里大捧的丁香花被失手扔下,错落地散布在皮鞋上、地上。身上本应规整的礼服被丁香的枝叶剐蹭得凌乱不堪,稍显狼狈。孤僻的小雌虫愣怔了一秒,便恢复了往常的面无表情,默不作声地蹲下捡拾散落的花枝。   克里默颇有智慧,不像普通的顽童把花揉散了一朵朵摘下,而是整枝整枝地攀折,让花团保持着相互簇拥的美感。他小心地抓握着枝条,把丁香重新汇聚成一大把。幽紫的小花簇成一团,点缀着星光与绿叶,宛若天边流转的絮状烟云,煞是好看。可惜坠落的经历还是伤害了零星脆弱的花瓣,为花束带来了些许不完美。   造成这项不完美的罪魁祸首莱文自知犯了错,立即表明歉意,“对不起,伤害了你的花束。”   克里默不说话,神情冷淡,只轻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   莱文在心里舒了口气。   平日里若是有虫族给他冷脸,莱文早就不予理睬了,偏偏今天克里默手中抱着的一束丁香俘获了他的心。丁香花束幽美,特别是与一旁疏于修剪、杂乱无章的丁香树一比更是富有情调。   也不知是哪家的主人雇佣了一位懒散园丁,还不如贵族家的小少爷懂得园艺。不过这也是可以预见的,毕竟法雷尔身为蝴蝶世家,天生就对摆弄花草颇有建树。   法雷尔家的金蝴蝶家主明明是眷爱花草的雄虫,怎就对这擅弄花草的小雌虫不假辞色呢?   出于礼节,莱文并没有直白地袒露出心底的疑惑,而是试探性地靠近了那个低头沉默的身影。   在仅剩一步之遥时,莱文察觉到了克里默的不自在,恶作剧般地欺身上前,占据了有利地形。克里默小小的身体拥着花束怕散了不敢大动作,最终无奈被堵在了没有退路的花坛边。   “干嘛这么不理不睬?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花束,你的花束很漂亮。”   听见这话,克里默惊讶地从花束中抬起头,把怀里的花束又抱紧了几分,拘谨地回答道:“谢谢。”   莱文似乎是第一次听到克里默的声音,惊奇地观察着眼前的雌虫。近距离的观察中,他突然发现,克里默与法雷尔家族普遍的阴柔长相并不相符。克里默的鼻梁高挺、眼睛深邃,抿紧的薄唇唇色寡淡,发色眉色都接近纯黑,小小年纪就能映照出未来的俊朗模样。   莱文当时可不知道这份俊朗在法雷尔家族中并不讨喜,只觉得眼前的这只小蝴蝶着实俊美。   虽然不是只优雅漂亮的小蝴蝶,但他的翅膀一定比其他蝴蝶更加坚韧。   不知道克里默的蝴蝶翅膀到底会是什么颜色,会像他的性格那样是冷淡的幽蓝,还是发色一般的墨黑?那双翅膀又会排布着怎样的纹理,点缀怎样的斑点?   莱文一时之间心痒难耐,满心被好奇所占据。   不,不对。也许小蝴蝶还没有觉醒虫型,不是所有虫族都像他一样,是出生便拥有虫型的佼佼者。   对新同伴充满兴致,莱文想进一步与他接近,“——”   “啪。”   又一个烟头打击脑门,把莱文从回忆里拉扯回来。   露台的阴影处,红点再次亮起。   看来贵族常年的家教也抵不上军队的洗礼,仅仅几年就让克里默背弃礼节染上的军队的陋习。不过莱文自己本身也不是个循规蹈矩的虫族,反而觉得这样的克里默个性分明。   莱文嗤笑着抬头冲露台喊道:“克里默,几年不见,就这么打招呼?”   说着,他抬手亮了亮手中的罪证。   呼喊之下,克里默从露台的阴影处走了出来,月光的映照之下,他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在看清了楼下的画面后,克里默徒手掐灭了手上点着的烟,转身看了看宴会厅,又观察了一下眼前的栏杆。   正当莱文不解地要再次发问时,露台上的克里默单手撑着栏杆,借力一个纵身从二楼的栏杆边一跃而下,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在草坪面轻盈地蹲身卸力。   落地动静小,却免不了扬起微尘,克里默利落地拍打军装裤和衣服下摆,抚平大动静带来衣物褶皱,余光扫过因灰尘而捂嘴后退两步的莱文时,嘴角又绷紧了几分,冷声道:“抱歉,唐突了。”   莱文惊讶地放下手。   克里默这么主动的样子他从未见过,实属反常。   这么想着,克里默已经走到他面前。   一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完全不像是断联了六年的故友。   莱文曾经以为的尴尬、沉默并未发生。   克里默主动摸出口袋里的手帕,递给莱文,面无表情地说:“擦擦吧。”   莱文被动接过,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纯白的手帕柔软干净,一点都不像是眼前硬朗军雌该有的风格,唯有上面那一抹似有若无的花香,展示着拥有者的身份。   见莱文没有动静,克里默微敛了眼眸。   “怎么不擦?你的手摸过烟头,不干净。”话音刚落,他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皱紧了眉头,“抱歉,或者我应该带你去盥洗室整理一下。”   “手帕就行,我没有那么讲究。”   刚刚接触过的东西沾染过军雌的唾液,莱文意外地没有感到反胃,反而军雌再三的道歉让这件事晕染上暧昧的气息。   克里默没有洁癖,又在军队待了这么久,怎么对这种小事这么敏感?   莱文的内心疑惑。   柔软的手帕附上额头,擦拭地用力了一些。   手指还能看清楚脏不脏,额头被连续砸了两下,莱文怕头上沾上一些有碍形象的烟灰。   草草擦完之后,莱文询问克里默:“额头上还有烟灰吗?”   克里默抿紧唇,脸色颇有些古怪,“……没有了。只是头发有些弄乱了。”   闻言,莱文无奈又好笑地叹了气,“那完了。我出门可不带梳子。”   精致的银发披散肩头,发顶却被刚刚的擦拭波及,凌乱地翘起,这幅形象稍后回到宴会厅实在有失体面。   克里默若有所思地说:“我来吧。”   在莱文惊讶的目光下,克里默把手伸进军服内袋,取出的却并不是莱文以为梳子,而是一条长长的幽紫色发带。   莱文微微睁大双眼,刚刚戛然而止的回忆又如潮水般涌现。   那根发带曾经属于莱文。他在某个幽静的花园中亲手解下发带,把随身之物随意地系在了小蝴蝶珍视的丁香花束之上。   “好了,我把花束包好了,现在它就是一捧完整的花束了。”   克里默径直走到莱文身后,眼神落在闪烁着光泽的银发之间,久久移不开眼。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失态,然后询问:“可以吗?”   在克里默看不到的地方,莱文神色复杂,回答说:“可以。”   炙热的大手拂过头顶,穿过发丝,克里默的动作轻柔小心,把银发束起,仔细地系上幽紫色发带。发带与银丝交缠,幽紫伴着银灰,再合适不过。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与克里默亲密接触”。祖祖已经获得能量,优先为宿主消除目前的精神力痛苦,请宿主一定要再接再厉啊!]   莱文只觉头皮发麻,被克里默触碰过的地方都发起了热,而长久伴随自己的隐隐头痛忽然全部消退了。   此时,莱文才真正相信了这个“雄虫返祖系统”。祖祖做到了六年以来虫族最先进医疗水平都达不到的成果。   他竟然真的是雄虫。如果他是雄虫,那么许多谜团都能迎刃而解了。   特别是阿尔洛·洛弗,从这个雄虫出现起,一切阴谋就已经开始了。   克里默重新走到莱文面前,正巧看到莱文的一脸幽深,提起的心重重地沉下。   “我先回去了。”   主动避开莱文询问的眼神,克里默沉默着转身向会场正门走去。   决绝离开的背影使莱文不解得歪过了头。   难道自己误会了?   也许克里默只是想物归原主,并没有多余的想法。   也是,他在克里默眼里是雌虫,可以是朋友、搭档,不能再多了。   而刚刚接触之中的发热只不过是祖祖汲取能量的过程罢了。   他们相互之间没有特殊感情,没有爱意,不过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第5章   手中的手帕尚留着军雌怀里的余温。   莱文把修长的指节埋入手帕干净的一面,细细地擦拭一遍。手帕与指节交错之间,莱文突然失笑。   克里默刚才是想要让他用手帕擦手,他却用手帕擦额头了。怪不得那位军雌脸上这么古怪,怕是知道了自己的高空坠物砸中了他的脑袋,心里尴尬又不自在吧,所以才会出于愧疚主动帮他束发。   擦拭完双手,莱文把用过的手帕细致地叠好,收入口袋。   轻柔的动作间,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眷恋。   下次碰见,再还给克里默吧。   [宿主已经和克里默建立了友好关系,一定要乘胜追击,再多多完成任务啊!]   兴许是才享受过无痛的世界,一切都尚不真切,祖祖冷不丁的提醒像一盆冷水浇在了莱文的心头。   从那长长的任务清单上他就推测一次的接触并不足够,但祖祖的催促未免太快了。   久别重逢的喜悦被冲淡了,面对祖祖,莱文的语气冷淡下来。   “我不可能把所有时间都花在接触克里默上。一次任务能撑多久?”   [按照这种程度的接触,可以维持一整天的精神稳定呢!宿主是不是很棒呀!呃…宿主?]   莱文的脸色越发难看,祖祖逐渐感觉到来自宿主的杀意,语气一下子弱了下来。   [好…好吧。如果只是维持您之前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的话,一个星期最多了……]   莱文依然不言,但这次祖祖没有退让。   [宿主,我说的是真话。一个星期,不然就会死。而且我真的不建议您这么做,这样根本推进不了您的返祖进度。]   “知道了。”   莱文回复得不温不火,让祖祖开始对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惴惴不安。   而莱文实际上确实保持着危险的想法。   他的内心矛盾。   一个星期太短了。他手头的调查才刚刚揭开帷幕,这个时候和军部上校、法雷尔家族的克里默过多纠缠只会徒生事端。   眼前闪过克里默常常无人作伴的身影。   克里默他……是不同的。他不爱争端、享受孤独,甚至不与家族内的同辈聚集。   幼年时,莱文常常在虫群之外见到他。他独自阅读,独自训练。而那时被雌虫朋友们环绕的莱文偶尔会在遇见他浇花种草时对他投以微笑,就像他们共同维护了一个小秘密,而更多的接触就没有了。因为克里默从来不会主动与莱文交流,而那时的莱文多的是愿意交往的朋友。   克里默如此纯粹的一位军雌,一定不愿意卷入阴谋争端,莱文也不允许自己出于自私的目的妄自把克里默带入争端。   莱文垂下阴霾笼罩的金眸,心想:那就早早把意外都排除掉吧。   他抬手打开手腕上的微型通讯器,向瑞吉发送信息。   【调查一下当年和阿尔洛·洛弗的匹配度信息。】   过去,他从没考虑过把这当做切入点。他总以为,起码在最初,那位12岁的小雄虫是无辜的。但事实证明,他太过天真的,雄虫和雄虫之间怎么可能相匹配?   只有一个解释,早有虫族盯上了他。   “祖祖。雄虫的精神力对我的状况有帮助吗?”   [宿主,您的痛苦来源是精神力的暴涨和失控。接触其他雄虫的精神力会适当减缓这个进度,但治标不治本。]   “知道了。”   所以阿尔洛的精神安抚在最初起效过,导致他没有发现问题。   收到了瑞吉的确认信息,莱文锁定通讯器屏幕。   时间不早了。   是时候回去敷衍一下嚣张的雄虫小少爷了,他这个附属品不在身边,小少爷指不定心情有多暴躁呢。   然而,想象中的冷眼相对、恶语交加没有发生,阿尔洛在一众雄虫雌虫中混得如鱼得水,根本没有想起过他。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休伯特。   善于交际的亚雌今天对阿尔洛青眼有加,毫不吝啬地把阿尔洛带入了同辈的贵族小圈子。这是阿尔洛在莱文身边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明面上,莱文早就是同辈厌弃、嘲笑的对象,和昔日的表面朋友们都断绝了联系,只与同家族的小辈们还有交往。贫瘠的社交资源显然满足不了阿尔洛的野心。   “莱文,你来啦,刚刚跑到哪里去了,我们都在找你呢。”   休伯特笑靥如花,一句话吸引了周围虫族的注意,成功阻止了莱文悄然离开的步伐。   阿尔洛才看见他,不满地“啧”了一声,呵斥道:“快点过来!身为男伴离开这么久,一点都不注重礼节!”   莱文木着脸过去,佯装听话。   阿尔洛这个草包他早晚会处理了,处理之前,他还要借着阿尔洛把幕后黑手抓出来,现在不宜打草惊蛇。就让这小少爷最后享受一下颐指气使的感觉吧,毕竟好日子不久了。   虫群中不时传来笑语。   “洛弗家的雄虫真优秀,把小曼森拿捏得很到位嘛。”   “莱文嘛——也就只剩下家族好这个优点了。”   “阿尔洛·洛弗挺好的,就是倒霉了点,未来要搭上个要死不死的雌君。”   “也不能这么说。等莱文死了,阿尔洛就能换新雌君了,又能继承莱文的财产,岂不两全其美?”   “阿尔洛可是S级雄虫!谁不想等莱文走了坐上他的雌君位置,我就想!”   “省省吧,你看看阿尔洛旁边的休伯特再说话。”   耳边接连收到的“死”字没有动摇莱文的神情,长此以往地站在死亡边缘,他早就麻木了。   身旁的休伯特笑容咧得更甚,阿尔洛也一脸得色,似乎对周围的恭维很是满意。   莱文没有在意阿尔洛,反倒对着休伯特面具般的笑容频频投去目光。   休伯特……   眼神交错。   休伯特向着莱文微扬下巴,脸上的笑容从扭曲恢复正常。   关注到休伯特的变化,莱文沉下心,最终撇开了眼。   这一眼,却意外瞅到了不远处形单影只的克里默。   克里默面色阴沉,直直地看了过来。   目光相接的那一刻,莱文不自在得别开了眼。   这个距离……克里默应该全听见了。   虽然他的事迹在首都星传得众所周知,克里默早晚会知道。但此时最落魄的一面赤|裸地暴露在昔日好友面前,实属尴尬。   对其他虫族的冷嘲热讽面不改色,却第一次在克里默面前露了怯,也许,他是真的在心底认可了克里默这个朋友。   用余光默默观察者军雌,在看到克里默眼底熊熊燃烧的无名之火时,莱文暗自叹息。   怎么办?要怎么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让克里默知道他是装的?   一旁,克里默站立的角落,有雌虫接近了。   “好兄弟,已经在观察你的未来目标了?非常敬业啊。”卡尔轻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流连与各位雄虫舞伴的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兄弟。   克里默闷声不应,直白的眼神却已经给出了答案。   “怎么样?和我说的差不多吧。曼森大少爷现在的处境可不太好,和以前早就不同了。”卡尔玩世不恭的态度完全不像一位上校,吃着手里的水果,嘴巴还不停,“以前是话题中心的雌虫依然在话题中心,风评却发生了180度转变。往昔的白银之星现在就是快木头,再多虫族羞辱他、讥讽他,他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真如他们所言,是被雄虫未婚夫管教过了,还是——”   卡尔想说的是“实验过度导致的后遗症。”   卡尔的意思克里默领会了,但心中总有些不确定。   起码刚刚接触过程中,莱文的表现都算得上正常。   但如果莱文真的是个实验品……   脑海里回响着昔日战友们在精神狂热折磨下的痛苦哀嚎。   克里默不自觉地握紧了拳,落在莱文身上的眼神复杂中夹杂着痛心。   卡尔收敛了轻浮的表情,眼神变得冷酷,“有雄虫真好,精神狂热也能支撑这么久,不像前线同胞的贱命,随随便便发个精神狂热就走了。”   克里默偏过头与卡尔对视,满眼的不赞同。   两位上校之间即将展开的尖锐对话突然被前方一阵欢声笑语打断。   “宴会也快结束了,今天这里太多客,放不开手脚,不如我们同辈的转个场,去小型会所继续?”   这个提议很快被法雷尔家最受宠的雄虫接受了。而大贵族家的雄虫自然是一呼百应,刹那间,这个提议就被所有年轻虫族通过了。   身为附属品的莱文直接被动接受了提议。   “我们也很感兴趣,带上我们两个怎么样?”   卡尔笑着凑上前,手里拽着面色不善的克里默。   所有虫族都看到了,两位军雌军服上晃眼的铭金徽章,不敢表态。   最终出声答应的依然是法雷尔家的雄子,他目光直视克里默,“当然可以了,哥哥。”   真是好久不见的盛况了。   曼森、法雷尔、格拉泽、康华里,四大家族聚齐了。   [宿主,太好了!晚上又能找机会接近克里默完成任务了!]   ……好个鬼。   四大家族两个上校,一位雄子,一个交际花亚雌。只有他最为落魄。   他都不用猜就知道今晚他们要针对谁了。 第6章   若说盛大的庆祝晚会上年轻一辈尚知体面,还能维持住光鲜的假面,那么隐秘的私下聚会就彻底解放了虫族的天性。   晦暗的灯光闪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糜烂的气息,一位位不久前还挺直身板游走在宴会厅中的体面贵族纷纷像是被抽走了脊骨,放肆地倚靠在包厢内舒适的长沙发座上。   酒精、玩乐、嬉笑、雌雄之间的暧昧交流,种种因素一下子把气氛带动起来。   虫群的中心正是法雷尔家族的尊贵雄子罗切。   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正式出席社交场合,迫切地想要在贵族圈里树立自己的领导地位。   而建立名声和地位的捷径不就是把那些地位尊崇的虫族踩在脚下吗?   罗切的眼神撇过包厢两旁置身事外的个别雌虫,坏心眼地摇了摇头。来都来了,就别指望他能放过他们了。方法他都想好了,只等待好戏开场了。   罗切向身旁谄媚的雌虫使了个眼色,雌虫小贵族会意站起。   小贵族心里激动澎湃,尊贵的雄子罗切都屈尊让他侍奉了一天了,交代的任务他必定好好完成。   小贵族径自走到座位正对的全息投影仪器面前,切断进程,把雌虫奋勇杀敌为搏雄子一笑的火热场面结束在仪器内。   零星的不满声响起。   “演得正火热呢,怎么给关了呀?”   “对啊,刚刚那位雄子真辣,我还想等表演结束把他叫到我们包厢里聊聊呢!”   全息投影播放的剧目,都是会所剧场正在上演的话剧,只要贵客们肯砸钱,不仅能决定剧情走向,还能邀请剧场明星来包厢中聊天。   小贵族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示意大家不用着急,成功把对面座位上大部分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剧场明星再怎么优秀说到底不过是些平民。要我说,在场这么多大人物,应该配得起更高级的表演。”   “什么表演?你来表演吗?”   话语一出,哄笑一片。   小贵族赔笑道:“我这种对表演一窍不通的,怕脏了大家的眼。不过——在座不正有一位雌虫大明星嘛,不如让大明星为我们献唱几曲?”   话语间,贵族们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把目光投向了角落里的莱文,反应稍迟钝些的,也循着目光看去。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眼神锐利,周身气压持续走低的克里默。   偏偏一旁的卡尔像个缺心眼似的还在添油加醋,“早知道曼森少爷转投艺术行业了,还没见过他的业务能力呢,今天可以开开眼了。”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刻意放低的语调下,卡尔听出了不愉。   “不会吧,兄弟。你帮他说话?以前也没见你们有什么交集啊。”   克里默沉默着抿紧了唇,目光锁定莱文。   两位雌虫的对话淹没在嘈杂的讨论之中。   在场的虫族都在偷偷发表着自己浅薄的见解,被点名的莱文依旧默不作声。彩色灯球不应景地在他脸上打出红绿灯光,配合着满脸冷淡,好似在诉说着阴间故事。   小贵族气郁,为了完成雄子交来的任务,勉强维持着笑脸不断撺掇着。   “曼森大少爷,您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   事实上,莱文怎么做都不合适。不唱就是不给为首的罗切雄子面子,唱就被贬低到和剧场里出演话剧的平民一个等级。   眼见手下不给力,罗切冷笑一声,决定主动添上一把火。   秉持着高傲,罗切并没有直接向莱文施压,而是面向了不远处的阿尔洛,“洛弗家的小雄虫,还不催催你的未婚夫,大家都等着呢。”   接到明示的阿尔洛刚从休伯特的甜言蜜语中缓过神,抬头迎上罗切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即狠厉地推搡了一把身旁的莱文,把莱文驱逐出座位。   “还不快去。”   克里默咬紧牙关,刚要开口,被卡尔拦了下来。   “就先看看吧。要接近必须要事先了解一下他的情况不是吗?”   在一众催促下,莱文终于迈开僵硬的步伐,冷漠的表情不像是不情愿,而是隐隐透露出一股……蔑视?   小贵族甩甩头,把刚才的古怪想法撇除。   看错了吧,怎么可能。   座位中的虫族们嗤笑着窃窃私语,不时蹦出“呆板”“木头”“废物”等字眼。   小贵族主动递上话筒,伸出的手却被直接忽略。莱文从桌上拿起了另一支无人触碰过的麦克风。   呵,还颇有气性,等下看你怎么应付。   几乎是碰触话筒的同一时间,音乐前奏便响起了。   歌曲是小贵族早就点好的,不是贵族玩乐之间可以充当背景音活跃气氛的热力摇滚,而是谁唱谁冷场,非常不应景的《死亡颂歌》。   在场有不少雄子邀请的军雌,想必在这个时候唱上这么一首歌,以后就彻底被军部列在拒绝交往的黑名单上了吧。   引入的音乐还算舒缓,一到正式的部分,蓝调音乐忧伤凄冷,让还在玩闹着国王游戏的虫族们心情像是被泼了冷水,诡异地静默下来,满腹对演唱者的怨言。   演唱者无知无觉,开口比之音乐更加颓丧忧郁。   “我想在清晨死去,因为我的狂热已无法抑制。”   声音一出,在场的军雌全都如遭雷击,僵直在那里。“狂热”与“死去”戳中了内心深藏的苦闷,眼前浮现出前线长久得不到安抚的同伴和自己在狂热中痛苦挣扎的身影。   在军队中,长期服用安抚剂,偶尔爆发精神狂热的事情时有发生,但今年一年尤其多,这间接导致了前线的战况惨烈。   卡尔收敛了自己的玩味,眼神复杂,“是谁给他点的这首歌……”   “但我无法死去,我必须在黑夜中醒来。”   军雌们恍然,自己也曾无数次在痛苦中挣扎,因为他们还有必须面对的战场。   不仅如此,清冷的声线如同高山上流下的清泉,古钟震响的嗡鸣,一下子击打在在座所有雌虫的意识之上,仿佛经历过梦寐以求的精神安抚一般,神志从颓靡中清醒。   什么呆板麻木、逆来顺受的曼森少爷!眼前沉浸于音乐的演唱者明明是高冷不可攀折的圣子!   圣子垂下金眸,对所有雌虫一视同仁,悲切地吟唱着死亡之歌。   “我会死去,在这之前经历杀戮,无边无际的杀戮。”   小贵族愣怔着伫立良久,竟忘了返回罗切身边侍候。   他过去总觉得曼森少爷美则美矣,却是个倔强又毫无建树的废物。现在看来,曼森少爷在工作方面表现……非常突出?   抛开不明意义的歌词,那清冷的声音明明没有杂糅过多的情感,但就是轻易抓住了所有雌虫的神经。   太好听了。这感觉比之打了半年苦苦等待的精神安抚剂都要提神醒脑。   如果莱文是雄子,他怕是马上要跪在地上祈求垂怜了吧。   乐声停了,雌虫们如梦初醒,久久没有回话,沉默在漫延。   衣物被拽动的动静惊醒了神思游走的小贵族,他回头一看,雄子罗切面色阴沉,而周围的军雌并没有想象中的暴怒,一个个面容平静。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自然是不对劲的。   那些卑劣的小手脚,莱文看在眼里,却没有理睬。   罗切的目的大概是想离间他与军部所有虫族的关系,但罗切,或者说他的手下选曲实在太不当心了。   没有了解过战场的娇娇雄子怎么能理解军雌们的内心呢?   这首《死亡颂歌》并不是罗切以为的自怨自艾的发泄之作,反而是一位战士内心的真实写照。   战士随时面临战争的压力,面临精神狂热的痛苦,他想要回家、想要解脱、想要死去,但最终他毅然决然地忍受痛苦、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刻。   这种真实的悲切并不会引起军雌的反感,反而会让军雌们认为,自己是懂他们的。   不过……   莱文迟疑地观察着那些普通雌虫们。   军雌也就罢了,怎么雌虫、亚雌们看他的眼神那么热切?热切到他快要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一片寂静中,传来雄子罗切的怒喝,“唱的什么东西?我好好请大家过来玩,全被你搅弄冷场了!”   全场最尊贵的雄子发怒,即使心里不平,也没有虫族敢为莱文说话。   “唱得很好,不用在意恶意评价。”   一片鸦雀无声中,同为法雷尔家族的克里默毫不吝啬地鼓起了掌,唱起了反调。   “对啊对啊,唱得不错,你要是雄虫我就要追……啊,痛,好兄弟,你干嘛?”   卡尔调戏的话语被克里默一个肘击打断。   两位风头正盛,今天刚被授予铭金徽章的军雌公然叫板刚成年还未婚娶的尊贵雄子,一时之间,气氛陷入焦灼。   “你跟我来。”   休伯特飞速从座位中站起,面色凛然,用眼神向罗切示意后,一把拽过莱文的手,雷厉风行地走出包厢。   克里默正想起身,被罗切站立的身影堵住了。   “哥哥,我们的事还没解决呢,别想走。”   包厢外,莱文一路被休伯特拉着带往盥洗室的方向。   亚雌的力量不大,只要想,他就能轻易挣脱。   盥洗室没有虫族,休伯特却推着莱文进入了隔壁员工专用的清洁间。   莱文神情麻木地看着亚雌熟练地锁上门,无奈地叹气,然后放松身体,向后靠向墙壁。   “忍那些自以为是的雄虫忍得我都快吐了。莱文,你都不和我说话!我想你了,你怎么不联系我?”   休伯特转过身,笑容甜得仿佛莱文是他热恋中的对象。   “这就是你不听我话,硬要接触阿尔洛的原因吗?休伯特。” 第7章   休伯特笑靥如花,身着红衣的他抛弃了贵族的骄矜,像一团火似的主动扑向莱文。中途却被一只手抵住肩膀,打断了本次投怀送抱。   休伯特撇嘴娇嗔,“我不就想主动帮你解决这个麻烦嘛。”   休伯特的笑容越发不对劲,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无声息地把手搭上抵在自己肩膀的那只手,指尖在苍白病态的皮肤上勾划。   “你看你,还没和他结婚就病成这样,按洛弗那个蠢货的性子,结婚之后岂不是一下就把你玩死了,嗯?”   清洁间刚使用过的清洁工具还向下滴着水,水声滴答滴答,在一片寂静中填补了沉默。   祖祖急了。   [呜呜!宿主不要克里默了吗?怎么可以被其他雌虫轻薄。]   这算哪门子的轻薄……   莱文被精神海里的大嗓门喊得头疼,休伯特刻意渲染的暧昧气氛退了个全。   莱文忍下被碰触的不自在,收回手,目光凶狠地盯紧不安分的亚雌。   休伯特是个狠角色,只要在相处中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动摇就会被乘胜追击夺走主动权。   莱文压着嗓子威胁,声音却被狭小的空间汇聚。   “收回你的好心。我早就有了新计划,还用不到你。你现在这么殷勤地接近阿尔洛——怎么?是想和我共侍一夫吗?”   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休伯特最讨厌阿尔洛那般拿腔拿调又自以为是的雄虫,莱文说这话的目的只是为了恶心休伯特。   休伯特翻了个白眼,又假装歪着头思考了一下。   “如果是和你一起,倒也不是不行。”   话到最后,休伯特终于嗤笑着后退半步,退到了合适的社交距离。   双方都知道这是个玩笑话,在场两位都不会嫁给阿尔洛。   莱文甚至认为休伯特看不上任何一位虫族,包括他。因为他们从来就是相看两厌的,能保持现在这个状态,一方面是只有在他面前,休伯特能毫不顾忌地展现恶劣本性,另一方面嘛……也是因为休伯特的恶劣本性。   在身患精神狂热,被贵族社交圈排斥的最初,这位从来不给好脸色的交际花一见他的憔悴病态竟然一反常态,死皮赖脸地要把自己塞入他的常驻联系列表。发出的第一条消息让莱文记忆尤深——病痛摘下了你的桂冠,但傲慢早已刻入你的骨髓,请慷慨给予我一个机会,见证你在痛苦中凋亡的凄美时刻。   如此自大、傲慢的发言几乎想象不到会出自一位亚雌。   这位亚雌不是一位简单的亚雌。身为康华里家族的头生子,休伯特备受宠爱,甚至在家庭成员繁忙的情况下,成为了康华里小雄子的教养者,把弟弟教养成了言听计从的兄控。休伯特的控制欲可见一斑。   浅薄的贵族陶醉于休伯特的话术,聪明的弄权者忌惮休伯特在康华里家族的话语权。   所以最初休伯特肯主动在他面前出现莱文只觉得不可思议。   几次试探之下,休伯特想折断他脊骨打碎他尊严的目的没有达成,反被莱文拿捏住了,只是这拿捏的手段实在算不得体面——休伯特是真的痴迷于他病痛交加徒留傲骨的模样,认为这充满了凋零的美感。   莱文自诩正常,即使摆脱不了休伯特的纠缠,也不会对其病态的心理给予认同。   “总之你不用插手这件事了,接下来有用得到你的地方我会通知你。”   休伯特扶额叹息,好似被负心汉伤透了心,“妄我今天为你争取了这么多自由时间了,简直无情。”   下一秒,反复无常的亚雌又在嘴角挂上微笑,“不过我喜欢。”   [宿主,这亚雌不行,是个光速变脸的黑莲花!]   莱文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我不比你知道?   许久未有动静的走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娇贵的亚雌也终于受够了狭小的空间,便向莱文嘱咐道:“莱文,今晚你就先行离开好好休息吧。我去应付那些包厢里的贵族。你的大事还没做完,不能这么快死了,我可不想自己期待已久的戏码因你的突然猝死而告终。”   “好。”   门打开的那一刻,两位雌性重新挂上假面。休伯特露出略显得意的笑容,莱文则依旧面无表情。   这番景象在克里默眼中就不那么好了。   克里默锐利的一个眼神过去,被休伯特一个讨巧的笑容应对。   “上校您这样我可招架不住。”休伯特耐人寻味的目光在两位雌性之间逡巡,“我先回去了。”   脚步声渐远,克里默目光灼灼地望过来,眼神中透露着询问。   军雌久久没有开口,堵在盥洗室门口。一米九的身高比莱文高出半个头,经受过军队系统训练的身材充满了野性的魅力。这样一副完美身材紧紧包裹在白色军服之下,配合着军雌沉默寡言的性格,性感又禁欲。   或许是沉浸于奢靡聚会已久,象征荣誉的军服稍显凌乱,让人情不自禁想上前整理,或者——把它彻底扒掉。   沉默的时间足够气味的扩散与沉淀。   莱文恍然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气味的源头正是克里默。   他怎么记得克里默向来滴酒不沾呢?而且,军队管教如此严格,真的会纵容军雌喝这么多酒?不会又是和战友们学来的陋习吧。   “你喝酒了?”   “他欺负你了?”   两位雌性同时开口,皆被对方问得一愣。   啊……之前没注意,休伯特和他前后脚走出清洁间的样子确实像是在实施欺凌。   不过,以休伯特和他的表面关系,欺凌这个事实几乎是公认的了,不然罗切也不会允许休伯特带走他。这样一来,想要向克里默解释就难了。   莱文耷拉着眼睛,避重就轻,“我没受伤。”   克里默自然不信,酒性一起,便把先前的克制隐忍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直接上手撩起了莱文的袖子。   酒精加快了血液循环,使克里默的体温不断攀升。炽热的手掌小心地覆上方才被休伯特拉扯过的手腕,掌下冰冷的触感竟好似在触摸一具尸体,这个骇人的想法让克里默心头一震。   他睁大双眼细致地审视着莱文,努力确认着眼前是个鲜活的生命而非死者。   偏偏那被审视的雌虫还不自知,天真的说道:“看吧,他没伤害我。”   话语的内容更是激起了克里默心底的愤懑,苍白病态的皮肤像一道刺眼的光线扎进眼里,他终于忍不住把握住的手圈在自己的双掌之中,指尖细细地摩挲着苍白的手腕处,想要消除亚雌残留的气息。   手掌逐渐放肆,自手腕一路向上攀,企图把所有冰冷、病态都消除在他的体温之下。   克里默的暖手收效甚微,长期折磨下的病体岂是一朝能捂暖的,他却像认不清现实一般徒劳地重复着动作。嘴里不自觉地把心中的话嘟囔出来,“……怎么捂不热呢?怎么会这样?”   若是此时莱文再看不出克里默对他心存爱意,他也不用自诩心智过人了。   温暖自接触的地方不断传递,莱文没有感到厌恶,甚至忍不下心拒绝。   莱文好笑。醉酒军雌的行为看着甚至有些滑稽,他却像是在享受期盼已久的冬日暖阳,阳光虽暖不了他的身体,却暖到了他的心里。   莱文穿过克里默固执的眼神,一眼看到了军雌眼中带着笑意的自己,愣了愣神,最后挫败地叹了口气。   面对一位如此真挚的军雌竟连假面都维持不住了吗?   克里默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若是作为伴侣——   莱文心里有些别扭,觉得自己的感情还没到达那一步。   晃了晃被握住的手,莱文打断克里默的动作,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喝酒了?”   “我……”克里默显然是醉了,军雌超常的反应力削弱了大半,“……没什么,喝了几杯……罗切的酒。”   这反应不像是只喝了几杯。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没有,住处。”   莱文不信,随军驻扎回首都星的将领士兵们都有统一安排的住处,再不济,法雷尔家族也有不少产业。   “……真的,我不想碰到法雷尔的虫族,他们总是找上门。”   莱文突然心中清明,克里默长期不受家族待见,原以为这次立功可以缓和关系,没想到其实不待见是存在于双方的。   “那我给你去酒店开间房吧。”   这句话像是击中了克里默心中某个点一样,他立即挺直了腰背,握着的手也放开了。   “不行!我们…不能…开|房。”   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莱文简直被克里默逗笑了,几乎是顺着克里默的心思问了下去,“雌虫和雌虫为什么不能开|房,我们以前搭档的时候不是经常睡一个房间吗?”   克里默偏过头,用脸颊对着他,双颊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心绪染上赤红。   “就是……不行。”   放着不管显然不行,去酒店还不肯,那就只能带回家了。   正好,他也好奇死了这位军雌明天醒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走吧,和我回家。”   莱文大步向前,这回没有给克里默留下解释和反驳的机会。   克里默没有反驳,直接拉住了莱文的一只手。   “又怎么啦?”莱文回过头。   “暖手。这只……还没暖。”   “行,暖手。”   莱文大方地把手交给克里默。   这个样子,简直比小时候还要坦率嘛。 第8章 (修)   到达会所之前莱文给瑞吉发过消息,瑞吉一直留在附近,现在知道莱文要回家,已经开车在会所门口等候。   他们在来时乘坐的是法雷尔家的空中传输器。一般只有权贵及城市公共交通可以使用空中运输设备,这是为了更好地掌握制空权,防止泛滥的空中设备侵扰贵族的领地庄园。莱文自己就有证件,可以使用,但为了出行不引人注目,他大部分时间都让瑞吉开车。   莱文确认好消息后,一路牵着克里默向外走。   醉酒的军雌就像一只乖巧的猛兽。猛兽野性十足,在狩猎场中是当之无愧的王者,却独独在心爱的虫族面前展露出十成十的乖顺,任凭莱文处置。   醉酒之下最为弱势。   莱文不怀好意地想着,此时若是哄骗军雌,把军雌丢弃在一个小角落,意识不清的他一定会苦苦傻等一夜吧。   眼前浮现出军雌一脸严肃占据角落吓退一干企图靠近的虫族的画面,莱文情不自禁嗤笑出声。   频频接受观察的克里默皱紧眉头,歪过头困惑不解,迟钝的思维怎么也猜不透莱文到底在笑些什么。   顾忌着会所的摄像头,莱文很快控制自己失态的表情,收敛了自己奇怪的想法。   啧,想些什么呢。真这么做了,怕是附近的居民马上要无端猜想周围是否组织了秘密的军事活动。况且,军雌这副狼狈的样子他实在不想让其他虫族遇见。   夜生活刚刚开始,包厢中嬉闹嘈杂,走廊里倒是难得的冷清,只有会所的侍应生匆忙来往。   莱文没有避讳来往的虫族,会所的工作者嘴巴很严实。况且,刚刚克里默公然从包厢里出来找他的行为已经做实了他们有些交情,他素来与军部少有交集,纵然有心的虫族想查探他是否借由克里默来接触军部,也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只会认为克里默出于当年的同窗之情出手相助。   别的虫族不介意,但总有虫族会在意。比如说——   “少爷,您这是……”   把克里默连拉带拽地哄骗上车,莱文终于收到了瑞吉欲言又止的发问。   “他喝醉了,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莱文语气平淡,好似没有察觉到六年来少与同辈交际的自己突然主动帮助一位虫族是多么出人意料的一件事。   “那麻烦您把上校的地址告知我一下吧。”   “不用,直接去我家吧。”   话语一出,瑞吉瞪大了眼。   自家少爷习惯独居,注重隐私,不喜其他虫族进入他的私人领地,日常家务一律交给机器人,连重要的布局讨论都一概放在实验室进行,从无例外。今天怎么转了性了?   瑞吉透过后视镜观察后座,今日在仪式上受封的军雌正襟危坐在座椅上,却是哪哪都不对劲。   明明是那么宽敞的座位,军雌偏要紧挨着自家少爷坐,两位雌性挤作一团,硬是把两人座撇开了一半,把宽敞的车座空间挤得尤为狭隘。   而自家少爷也不制止,也不发言,好似看到的一切皆是瑞吉的错觉。   常年服侍少爷的职业素养迫使瑞吉没有多嘴,眼睛从后视镜上移开。   不能大惊小怪,少爷……只是交了个朋友罢了。这是好事。   莱文自然不知道瑞吉的心中想法,即使知道了,他也不会解释。   最终他在瑞吉复杂的目光下,独自把迷迷糊糊的克里默带回了独居别墅。   “你就睡这吧。”   过去的莱文苦于隐藏自己精神海暴动之下的狼狈形象,常常独自待在家里拒绝所有虫族的拜访请求。如此一来,在装修时自然排除了客房的选项,只能委屈克里默在空旷的房间打地铺了。   军雌听话地怀抱着被子,躺平在莱文铺好的褥子上,作势要盖上。   虽然莱文理解克里默的状况不适合自己去洗漱了,但是这不脱外套不脱鞋就地入睡的样子实在有些滑稽。   “军队的条件就这么艰苦,连睡觉脱衣服这点时间都不肯给你吗?”   莱文询问。   问话没有得到回应,军雌好似睡着了一般没有了声响。   俯视的视角下,一条之前隐没在衣领之下的疤痕显露出来。那条尚泛着粉意的疤痕距离脖子上的动脉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   所有拥有战斗常识的雌虫都知道,脖子上的伤口,即使不触及动脉,只要砍得足够深,就足以致命。   睡不足觉、随时会面临袭击、连致命弱点都回护不住,这场惨烈的战争却在和平地区、和平星球的子民眼里只是几篇平面化的报导,为他们带来过族群领地扩张的骄傲感罢了。   莱文尝试在客观上解读,但他永远与克里默达不到共情。从小到大生活在安全地域的他怎么可能想象得出身边战友逐渐凋零的景象呢?   他咬紧牙关、心有不甘,虽然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身为雄虫的事实,却免不了依旧保有雌虫的心态。   在内心深处,他时刻牢记着上将雌父的训诫,要尊崇荣誉、奉献族群。他渴望着战斗,渴望……成为军雌。   现在看来,他不仅进不了军部,连雌虫都做不了了。   “莱…文…”   军雌的呢喃把莱文从悲观的情绪中带回现实。   原以为陷入沉睡的军雌不舒服地在被褥中扭动,头顶频繁地蹭着枕头。   莱文好笑地看着眼神发蒙的军雌,对克里默不拘小节的睡法发表意见:“你在军队就这么不体面吗?喜欢穿着外套睡觉?”   酒鬼难以分辨耳边话语的意思,一个劲地叫着热,把自己亲手盖上的被子推挤到一边,然后尝试解开自己复杂的军服扣子,力道之大,马上要把这件特殊定制的军服扯坏了。   莱文立马上前,把胡乱使力的双掌挥开,继续接手解纽扣的动作。   “我来帮你吧,大酒鬼。”   军雌双手不动了,睁着那双迷蒙的眼眸,努力审视着莱文的动作。   “你要……脱我衣服?”   “对。”   “你不能脱我衣服。”   手里解着复杂的排扣,莱文不耐烦地与克里默对视。   “为什么?不是你要脱衣服吗?我在帮你。”   军雌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嘴里反复喃喃着“你不能脱我衣服”。   感受到手下越来越僵硬的身体,莱文又要被逗笑了。   平时闷声不吭的,怎么就对这种事那么敏感,真是有趣。   笑意还未褪去,马上被惊讶占领,莱文一个猝不及防,被克里默拽住手拉向了地板。   军雌无意伤害莱文,只想阻止莱文的行为,但长期训练过的手速一时把放下心防的莱文拉了个踉跄,直接扑倒在克里默胸口。   两位雌性尚穿着礼服,胸前大大小小的金属装饰不少,莱文被硌得生疼,狼狈地重新撑起身体,早先被细致绑好的头发散乱下来。   不好。   莱文连忙脱下外套,小心地摘下由雄父亲手佩戴的蓝宝石胸针。   蓝宝石闪烁着蓝色偏光,可惜的是,周围一圈精致的金属装饰在碰撞之下全部变形了。   莱文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   在他短短二十二年生命中见过不少珍贵的胸针,它们常常引得贵族争相竞抢,在拍卖会上怒目相对,这枚胸针的价值比之它们或许还差些许,但它的意义是所有饰品都不可比拟的。   在所有虫族聚焦授予仪式的时刻,雄父艾伯特在只有他们存在的单独场合中给予祝福之言,为他佩戴这枚胸针。这枚胸针在精神上弥补了他永远成为不了军雌的遗憾,这枚胸针就是他的铭金勋章。   “你好像生气了……”   克里默的声音低哑,烦躁地用手揉搓着头顶。   “你把我的胸针弄坏了。”   更多的抱怨莱文无从开口,他要如何向一个醉鬼解释这枚胸针寄托的情感,而解释又有什么用呢。   “别生气了……莱文,我把这个赔给你。”   莱文稳住心态,想给出一个平淡的拒绝,被眼前捧在双掌上真实的铭金勋章打断了。   莱文在那位脸上从不带笑意的军雌熠熠闪光的眼眸中读到了真诚的歉意。   这时候再无理取闹是不是有些不妥了?   雄父艾伯特、军雌克里默,在他们心里,他都是比之铭金勋章更重要的。   珍贵之物有损的失落感被暖心行为驱散。   莱文温声细语地向思维迟钝的军雌解释道:“不用了,胸针还能送还到制作者那里维修。我若是拿了你的勋章,你要怎么向总帅解释?”   军雌摇了摇头,对他的话语抱有明显的不认同。   莱文给出了另一个提议。   “那这样吧。既然你弄坏了我的东西,接受我一个惩罚怎么样?”   克里默郑重点头。   莱文危险地敛下眸。   “好。你的触角长都长出来了,就给我玩玩吧。”   克里默沉默着不动了,造成军雌睡眠不安,头顶不适的罪魁祸首,黑发中垂坠的两根柔软触角不安地晃了晃。   这只大蝴蝶把他瞒得真苦啊,漆黑的翅膀偶尔能在训练中得见,这对可爱的触角他可是一次都没见过。   听说蝴蝶的触角非常敏感,他今天就来尝试一下。 第9章   军雌没有拒绝,莱文就擅自把这当做默认了。   然而在实际操作中,莱文碰到了困难。他几次伸手的行为,都被机警的克里默偏头躲过了。   触角本就是弱点般的存在,凭借本能感受到危机的克里默展现出军雌的过人素养,在简陋狭小的床铺中闪躲得游刃有余。   莱文没有气恼,反而被激起了兴致。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才不珍贵,他乐于享受得到之前的捕获过程。   在克里默的特长上硬碰硬显然不明智,莱文要把军雌拉入他所擅长的领域。   莱文向军雌亮出两只空无一物的手掌来展现自己的无害,低声说道:“之前捂过的手又凉了,能再帮我一下吗?”   充满磁性的声音惑人心神,牵引着克里默的视线到了熟悉的双手,手腕上发紫的青筋是苍白之间唯一的色彩。军雌情不自禁地要搭上自己的手,却被一个反客为主,压住了双臂。   莱文的声音不似他的行动那么粗暴,在用手肘钳制住克里默后,温柔地循循善诱,“用手捂不热,我们这回换种方式好不好?”   然后,莱文把左手贴上克里默的脸颊。   炽热与凉意交汇间,军雌不可控地嘶了一声,眼底的戒备却随之软化。克里默微微贴近,感受着手掌上的薄茧、掌纹和冰凉体温,妄图用脸颊记住这只手的形状。但不安分的手掌不愿轻易满足这个小小的心愿,在克里默的脸上描摹、攀附。   从柔软的嘴唇到高挺的鼻梁,在把玩过鼻骨之后,轻轻地覆盖住眼眸。   莱文悄无声息地倾身贴近,用着诱哄孩子般的语气说道:“快睡吧,克里默。”   呼吸隔着手背,从指尖的缝隙中泄露,与之并行的是若隐若现的光。   莱文从手掌中接连扫过的睫毛感受着军雌细微的情绪,是紧张的。   而狩猎者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随着军雌呼吸的放缓、睫毛的停止颤动,莱文知道,时机到了。   骨节分明的右手试探性地附上黑色短发,在没有得到排斥反应后,又顺势而上,沿着发顶找到了隐没其中的黑色触角。   柔软光滑的手感让狩猎者咧开了一个极其少见的嚣张笑容。   蝴蝶的触角竟然也是温热的。   敏感的触角在发梢间不安地抖动,动静越来越大。终于,狩猎者在还未品尝够战利品滋味的同时被粗暴的挣扎扫开了。   真是不乖。   莱文危险地眯起眼,充满挑战性的拉锯让他兴致盎然。   六年来,他隐忍蛰伏了太久,久到他快要忘了自己的本性。如此傲慢主宰一切的状态,才是他应有的。   在莱文察觉不到的地方,一直尚未掌控的精神力突破界限,从精神海里逸散出来。   克里默似是有所感应,挣扎的幅度弱了许多,最后,停下来闷声哼哼,像是解释般的说道:“不能碰,疼……”   绷紧的唇角被一个“疼”字滞住了。   触角是这么脆弱的地方吗?   这简直和战场上英勇无畏的军雌形象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怪不得克里默从来不会向他人亮出触角。   莱文仔细回忆,确实从未见过有蝶系虫族在任何场面下露出触角的模样。   那么解释只有一个了。   触角是只有在私人场合才能展现出的软肋。   莱文复杂地审视着安静眨巴着眼的克里默。   笨蛋黑蝴蝶,露出触角又不让他碰,是要在精神上折磨他吗?   赌气般地把脸贴近到只剩一指的距离,把呼吸随意喷洒在军雌的脸上,莱文散乱的银色长发顺着自己的脸颊垂坠到克里默的脸颊。在这近乎于无的距离下,那双涣散的黑曜石眼眸突然刺激到了莱文。   相互拉锯这么久,一切皆是趁人之危。   平常情况,冷漠的军雌根本不会允许他的放肆碰触。   一腔热情冷却,莱文从强烈的好胜心中清醒过来。狼狈地想撤回动作,却一个失神贴到了乱晃的触角。克里默主动扬了扬触角,在他脸上贴了贴。   愣怔之后,冷笑声起。   呵,怎么这回不疼了?   骗子。   莱文一个气恼起身与克里默拉开距离,偏开的视线扫到了因为一番动作早就掉落在地上的紫色发带。   一个恶劣的想法诞生了。   “发带就留给你了。”   然后,莱文站起身,任衣衫不整,表情难看的醉酒军雌在凌乱的被褥中扭动。   洗澡去了。莱文无情离去。   完整洗漱后,在睡前,莱文才想起某个房间尚未关灯。   他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门里的军雌半穿着外套已经沉沉睡去,莱文离开前在克里默触角上系好的蝴蝶结完整地仿佛从未动过。   两根触角可怜兮兮地被绑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叉字形,配合着蝴蝶结好笑又滑稽,莱文却觉得这个精致的蝴蝶结为军雌贴上了名为“礼物”的标签。   关上灯,莱文向自己房间走去。   明天这位军雌醒来会怎样呢。   [宿主宿主好样的!进展神速。]   掉线许久的祖祖冒头了。   “一般吧。”   [这顿操作直接拉满!害,您怎么不趁机偷亲几口呢。]   “……”   [没事,您已经进展飞速了,直接获得了三天的稳定时间。]   莱文的脚步停滞。   “怎么只有三天?”   这次的接触明显比之前多了许多。   [……宿主,您还不清楚您自己的状况吗?精神力暴涨带来的不仅仅是精神海的损伤,还有许多并发症,包括您的身体情况和心理情况。这都要由我亲自为您慢慢调理。]   祖祖说中了。   精神暴涨带来的头痛影响宽泛,常常令莱文食不下咽、精神狂躁,体内的身体循环受到影响,营养药剂也难以吸收。   莱文难得对祖祖给予理解,“……知道了。”   [宿主,真心建议您完成亲亲任务,亲一口直接稳定精神一个月哦!]   ……   话说早了,这个破烂系统还是不要了吧。   第二天清晨。   莱文没有见到期盼已久军雌尴尬的模样,等他醒来时,克里默已经大方地占据了厨房的空间。   克里默穿戴整齐,军服上却免不了有了褶皱,正把做好的早餐端上餐桌。   “醒了?感谢你昨天的收留,我做了早饭。”   克里默面上一如既往地古井无波,冷峻的神情和昨晚迷愣的情态判若两人。   莱文在餐桌边落座,一时之间拿捏不准状况。   照理说如果尚存记忆,克里默不该如此淡定,若是断片了,克里默又怎会在陌生环境下毫无戒备。   思考被无情打断,一米高的圆柱形机器人A1滚动着滑轮状的腿进入到客厅。   “少爷,这位军雌擅自抢夺了A1的做饭工作!”   “A1向我说明了昨晚的情况。我第一次喝酒,断片了,如果做了失礼的事,很抱歉。”   克里默坐在他对面,表情严肃,态度真诚中带了些许疏离,仿佛眼前只是一位普通朋友,非是久别重逢的恋慕者。   这翻脸不认的本事真是闻所未闻。   莱文放松的表情因为这句话绷紧,心里很是不爽,便信口胡诌道:“你确实应该道歉,你亲了我。”   两位雌性谁也没有动冒着热气的早餐,克里默板正着脸,一瞬间浑身僵硬。   对视之间,莱文注意到克里默胸口重新戴上的铭金勋章。   军雌应该真的不记得了,不然以克里默的性子,即使他拒绝了,也不会把送出去的铭金勋章再拿回去。   真是……省下他白费口舌解释的功夫了。   “我开玩笑的。吃早餐吧。”   莱文以浅笑应对。   这顿早餐到底没有吃上,克里默刚刚撇去了不自在,通讯器的声音响起。   “不好意思,你先吃吧。”   克里默看了一眼通讯器屏幕,冷着脸起身走向阳台。或许通话没有涉及机密,克里默没有采取极端保密的状态,阳台隐隐传来说话声。   出于礼貌,又或是气性使然,莱文没有刻意听取通话内容。他用叉子胡乱叉着卖相一般的荷包蛋,没有提前吃。   不一会儿,克里默回到了客厅,却是一副不准备再坐下的样子。   “我有事,要先行离开了。抱歉。”   停下叉子,莱文状似无意地回答道:“好。这里是别墅区,你着急的话可以去我车库挑一辆车开,钥匙就在车上。”   “不用了。”   克里默断然拒绝,径直朝大门走去。   才试探了一句就这么避之唯恐不及,是青涩还是敏感?   莱文望着桌上两人份的早餐,内心笃定,他们恐怕很难再有醉酒时那般亲密接触的机会了。   叉起荷包蛋放入口中。   嗯,调味还行。   莱文独自吃完了自己的早餐,却意外摒弃了贵族的奢侈做派,把克里默那份一动未动的早餐包好保鲜膜放入了冰箱。把使用过的餐具丢给了A1收拾。   做好了这一切,莱文准备回昨天的房间看看。   这时,通讯器响了,休伯特请求通话。   莱文没有寒暄,直接单刀直入,“昨天你回包厢之后出事了?”   普通情况不用电话汇报,实在紧急昨日就应该收到联络了。一定是特殊却与他关联不大的事。   “我就不能是因为想你才打过来了吗?”休伯特调侃道。   “说正题。昨天你回包厢做了什么?”   “你又冤枉我,我很懂分寸的!”休伯特无辜地说道,下一秒,语气带上了玩味,“是克里默。我们的法雷尔上校把尊贵的法雷尔雄子打了。”   所有雄虫都受到了最高法保护,更别说贵族家的雄子,违反法律殴打雄性会受到严厉的惩处,即使是上校也不例外。   一瞬间,莱文明悟。   克里默昨天刻意躲避法雷尔家族,今日又被一早传唤皆因此事。 第10章 (修bug)   在休伯特几番说明之下,莱文大致了解了情况。   在他离开包厢以后,罗切大发雷霆,与克里默的表面兄弟情也维持不住了,强制灌了克里默不少酒,被醉酒后一反常态的克里默推了一把,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若是雌性之间,这就是普通的玩闹,放在雌雄之间,性质就不同了。虽然罗切最终没有受伤,颜面尽失的雄子却扬言要利用最高法向克里默提出制裁,不仅要剥削军雌刚得的军衔,还要把克里默充为雌奴关押入狱。   莱文久违地尝到了气笑的感觉,一股无名之火在心中乱窜,竟少有地和祖祖搭起话来,自暴自弃的言论把祖祖吓得不清,“这下好了,克里默要被关押了,我们两个全部完蛋。”   在祖祖犹豫之际,他赌气似的又加了一句,“可以考虑换个对象了,百分百匹配的不行,匹配度低点的雌性行不行?”   [呜呜呜,宿主,你不要吓我!返祖性质特殊,只有克里默才能对你有所帮助的,你不能放弃他啊!]   想象着自己主动接近那些素昧平生的雌性的画面,莱文一阵反胃,负面情绪上头。   不放弃?然后继续惯着克里默吗?这六年来即使再被羞辱,自己尚能维持表面尊敬,而某些军雌却轻而易举地踩上了那条高压线,这让他怎么能不生气?   烦躁地掏出通讯器,在长长的通讯名单中快速划过,停留在“克里默·法雷尔”的名字上。上一次的通讯记录还是在六年前,期间,通讯器更新换代了不少次数,记录却奇迹般的保存了下来。最后一句是克里默冷冰冰的说明——   【我被征召去前线了。】   莱文收到了,六年也没有回复。   现在要和克里默发什么呢?   “总帅联系你了吗?”“罗切有什么说法?”还是“法雷尔的金蝴蝶家主准备如何处置你?”   其实莱文心里清楚,情况没有像他威吓祖祖那样糟糕。同一家族又是同一雄父,这种矛盾可以调解,只是……免不了会牵扯到贵族间的利益交换。   莱文晃过神,聊天框里已经不知不觉被他写满了心里的疑问。暗叹一声“疯了”,莱文狂按删除键,把那些胡乱拼写出的文字全部删去,最后发去了一句普普通通的问候。   【没事吧。】   对面的回复出奇地迅速。   【已经处理完了。】   莱文眉头紧蹙。   骗鬼呢?这么点时间连法雷尔家族领地都到不了。还有心情说谎,是觉得自己还游刃有余?   哼,人家不用他帮忙,他还上赶着去找这个一大早就翻脸不认的家伙吗?   果断放弃从克里默身上刨根问底,莱文下楼,向车库的方向走去。   一小时后,曼森主家宅邸。   莱文请见家主,由瑞吉在前方带路。   除了家主的私人空间外,主家的公共空间经常有普通家族成员来往,处理族中事物,为了能够恰当地避开不必要的冲突、防止窥见无权得知的会议、秘闻,有侍从带路是必要的。   但总有虫族疏忽大意,喜欢在公共场合高谈阔论或是相互争吵。   “不行!我不要!太掉价了。我要娶雌君,起码也是个上将中将吧。”   前厅与内宅之间的连接部分是长长的走廊。基于虫族的习性,走廊一旁的中庭被布置成清雅的花园,花园植被茂盛,各类名贵的花草排布得乱中有序,令人不禁感慨,这简直是一个迷你的植物园。   在草木渲染的幽静氛围之中,清脆的嗓音响起。   嚣张刁蛮的话语,一听就来自于一位从小受宠的雄子。   曼森家族只有一位雄子,来自分家,是莱文雄父艾伯特的雌虫弟弟生养的小雄子,所以说话者的身份已经显而易见了,是莱文的表弟。   “孩子,这是你最好的选择了。你要知道,目前升任准将甚至更高级别的将领,年纪都是四十以上了,你才二十,他们根本不适合做你的雌君。”   “我不管!”   趁着战事得胜的当口,叔父已经在为表弟物色一位军雌做雌君了吗?   真是为了夺权无所不用其极啊。   以莱文的高傲性子,向来看不上这个分家的雄子,况且,他的表弟还承袭了雄虫的糟糕性格。和叔父的关系就更加浮于表面。这位叔父自他的雌父离去后,就一直对家族掌权虎视眈眈。   不过,关乎于婚姻的私事,实在不适合旁听,莱文刻意加重步伐,任鞋跟在大理石走廊上敲响固定的节奏。   交谈者有所察觉,压低音量,重新重视起对话的隐秘性。   透过草木遮掩,莱文借着自己优异的视力远望见还留在中庭的两位虫族。果然不出他所料,是他的叔父及表弟。   “少爷?”   瑞吉在前面提醒,莱文了然,再多的窥探就要引起敌意了,快步跟上前去。   在雄父的私人办公室中,莱文见到了父亲。   年长的雄虫像往常一般打扮得无可挑剔,面容却稍显疲惫,艾伯特闭眼凝神,用左手按压着鼻梁两侧。   莱文在雄父的书桌对面落座,言语中带着亲昵的关心,“打扰您了,宴会之后肯定有许多战事后续事宜要处理吧。”   艾伯特不说话,用气音“嗯”了一声,示意莱文继续。   “昨天,我意外发现了一个新的切入点。阿尔洛和我的匹配度似乎并没有达到那么高。当年在匹配一事上,有背后者做了假。不是我们选中了洛弗,而是有目的者选中了洛弗。只要顺着这个点查下去,或许有机会把他们连根拔起。”   劲爆的内容促使艾伯特一下子睁开了眼。室内充沛的照明之下,艾伯特眼底的寒光一览无余,让人不禁产生错觉,这不是一位需要保护的雄虫,而是一只刚刚苏醒的猛兽。   艾伯特没有过问莱文的信息来源,对自己的孩子充满全然的信任,只发表了针对后续的安排,“匹配报告涉及的人员太多太杂,这部分我来负责查探。莱文,你来负责洛弗家族的部分。”   艾伯特一字一顿,说得郑重其事,“经过你的提醒,我也想起来了。当年你的雌父为了你的事,曾经亲自前往洛弗家族的旧日领地,也许,你可以沿这个方向挖掘一下。”   一瞬间,惊愕席卷了莱文的心。   雄父说的情形,他完全不知。当年,他在那个时间点已经昏厥在医院。而自己的雌父,那位凭借空前实力成为上将的军部神话,竟然在拜访洛弗家族所在星球不久后在一次军事演习中意外失踪了。   联系到他自己现在的遭遇,他合理怀疑,一切并不是意外,雌父曾经也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用过药物。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因为这不合时宜的返祖。   痛苦的情绪席卷心灵,强烈的自我厌恶让莱文更增了对雄性这个性别的恨意。   为什么?几乎所以的雄性都是那种令人作呕的模样,而他自己,返祖雄虫?更是个祸害。   雄虫不过是惯于对雌虫施加伤害的□□者罢了,他们自视甚高,却不知道有多少雌虫在背地里对他们心生厌恶。   “莱文!”   大声的呵责犹如一盆凉水,让莱文骤然清醒。艾伯特暗含伤痛的眼眸写着明显的不赞同。   雌父的离去,最伤心的是父亲啊。   啧,今天面临的负面情绪太多了,一时没控制好情绪。   世界上还有雄父这般的虫族,他不能一味地把雄虫同质化。   “抱歉,雄父。”   莱文挫败地用手拂过面颊,让紧促的呼吸渐渐放缓。   艾伯特没有说话,把莱文晾在一边反省,开始处理起日常事务。   莱文整理起思路,他现下最该做的就是查探洛弗家族曾经领地所在的星球,必须明确,幕后黑手为什么会选中洛弗,而洛弗又在阴谋中起到什么中间作用。这一切都要在两个月间完成。   注意到莱文已经恢复冷静,艾伯特手不停歇,嘴里却聊起了新的话题,“我以为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法雷尔的事情。”   莱文一愣,后又明晓,怕是瑞吉把情况通报过雄父,便自然而然地发表自己的见解。   “克里默是总帅亲自扶持的下属,也是近年来法雷尔家族少有能在军部立足的指挥官,我认为金蝴蝶家主不会太过为难他。”   法雷尔上一个高级别的军雌将领已经超过一百五十岁,以虫族平均两百岁的寿命来说,已经濒临退休。而蝴蝶的特性让法雷尔家族的雌性一个个都厌恶军队。克里默算是新一辈拥有潜力的独苗了,仅仅考虑到家族在军部中的发展,金蝴蝶家主都不会允许罗切摘除克里默的上校军衔,更何况是关押。   “你说得很对。不过以金蝴蝶的倨傲,总会想到其他方式折腾儿子的。”艾伯特停下笔,抬头望向莱文,“你来时遇见你叔父了吗?”   “什么?”   莱文对雄父如此跳脱的话题深感意外。   艾伯特浅笑中暗含深意,“你叔父想让你表弟迎娶新任上校作为雌君。”   莱文僵住了。空荡荡的脑子里只回响着一句话,他的百分百匹配要让别的雄虫抢先了。   揣测已久的利益交换竟然是俗不可耐的联姻。   呵,真好,这就是你的“已经处理完了”。   克里默,你怎么这么蠢?冲动之下让自己落到如此地步?   莱文脸色森然,大方地在父亲面前打开通讯器,向克里默发送消息。   【有时间吗?我要找你谈谈。】   --------------------   作者有话要说:   卑微求作收,点击作者收藏可以收获一个可爱的小扑街! 第11章   浓稠如墨汁般的黑色夜幕下,繁星点亮。在摆脱了所有灯火余辉后,高空中欣赏到的星空是别具一格的闪耀。然而莱文清楚地认知到,变化的从不是星空,而是观测者的视角。   身后传来脚步声,今晚的客人应邀而来,莱文没有转过身,保持着瞭望的姿态无由来地问了一句,“你喜欢星空吗?”   然后不听来者反应,径自自问自答道:“应该不喜欢吧。广袤无垠的宇宙中,日日都是不变的星辰图景,你们这些宇宙航行者早就看腻了。”   莱文偏过头,苍白的额头轻轻抵住冰凉的全景玻璃,任玻璃在饱满的额头上压出一个圆形的印子。   他用视线探索着克里默眼底的情绪,“回到首都星怎么样?头顶星空的感觉会不会不适应?还是说,自由了太久,早就把身处权力中心该有的谨小慎微给忘了?”   玻璃传递着丝丝凉意,为思维灌注着理智。莱文沉稳得体的表象下却仍然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遥远的夜色为莱文铺上一层黯淡的银光,银发缭乱地附在肩头,让人难以抑制地想伸出手为之整理。   克里默忍住骚动的手,心下了然,从来不擅长解释的他,把提前打好的腹稿付诸言语,隐去了一些涉及机密的部分,“法雷尔家主早有布置,不是这次也会是下一次。我……没有对罗切动过手。”   很难想象一位孩子会称呼自己的雄父为家主,界限分明的称呼把所有亲缘间的疏离淡漠摆在了台面上。   也正是这位雄父,利用不光明的手段,借助最高法对雄子的保护,以凭空捏造的罪名,为刚刚承载了荣誉的克里默戴上了枷锁。   贵族之间的谋算就是如此脏污下流。   “是吗?”   莱文咬了咬唇皮,反问道。   理智上他明白,怪罪一个受害者不够谨慎是完全错误的,但是一想到克里默会因为无端的阴谋迫害不得不嫁给自己的蠢货表弟,愤怒的火焰就熄不下来。   而现在,克里默的解释在他眼里,显然是不足够的。   莱文暗自压下愤怒,想要听取更多的解释,沉默的军雌却给了一个偏移重点的敷衍结果。   “我没事,这次只是家族对我的试探,背靠着总帅,他们不能对我做什么。”   克里默想要和他划清界限,对关键内容避而不谈,可他偏要撕开那副沉着的假面,看看隐忍表象之下是一副怎样的内心。   “行。”莱文噙着假笑错身走向事先订好的位置,“来坐吧。为了你我特地包了场,不好好享受可惜了。”   克里默拉开椅子在莱文对面坐下,视线不可控制地看向莱文额头那一下片被玻璃压得发红的皮肤。却不知道一切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桌面马上被一道道香气四溢的菜品摆满,中央摇曳着火焰的烛台让克里默不自在地拉动着前襟。   “我不喜欢侍者一次次进来打扰我们用餐,所以让他们把菜品一次性上齐了,有点不拘小节,希望你见谅。”   克里默理解地点头,把这当成了一场叙旧的开始。   侍者在离开之际把灯光调整成昏暗模式,又顺手打开了另一个控制按钮。   紧靠着餐桌的一整面曲面全景玻璃开始缓缓变化。   良好的动态视力促使克里默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变化,问道:“这是……”   “你竟然没来过这。”莱文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手里的叉子,“这是首都星最着名的旋转餐厅,以浪漫著称。不过对于你这种习惯了星际旅行,坐惯了飞船战舰的军雌来说,实在没什么看头。”   旋转餐厅建在了城市中心最高的信号塔塔尖上,向上可以观星赏夜,向下能够俯瞰整座中心城,是最佳的观景台。启动之后,整座餐厅的地面围绕中心转动,常常会给人造成一种整个世界都围绕你而动的错觉。   俯视的视角下,曾经走过的路、到过的地方好似都陌生了起来。但军雌的素养让克里默快速地从城市缩影中找到了几天前总帅发表演讲的威特利广场、举办庆祝晚宴的星际会客厅还有更多熟悉的地方,一一与记忆中的模样对应起来。   城市笼罩着华光,竟像是另一幅密集的星图。   “很浪漫。”克里默看得出神,反射着烛影微光的眼眸泄露出眷爱之情,“你之前说错了。我喜欢星星,从来没有厌烦过。”   笃定的反驳一下子把莱文打回记忆深处。   那年,第一次合作训练课,老师让所有雌虫组合成两两一组的搭档。莱文自然是热门人选,轻易就引得所有雌虫争抢。   争执的最终以老师钦点结束,在所有有意向成为莱文搭档的候选者中,老师选择了克里默。   当莱文私下里询问克里默为什么选择他时,克里默给出了一个简单又略显离谱的答案,“你是白银之星,没有虫族不喜欢你。我也喜欢星星。”   ……   莱文醒过神,心中泛起难以扼制的荒谬。   总有些自以为是的雌虫,以为那些珍藏的记忆只有自己独自记得。   他放下手中的叉子,完全放弃了用餐的打算,言语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喜欢星星,还是喜欢我?”   正在欣赏夜景的克里默被惊得浑身僵硬,不自觉地咬紧了唇角。   还未等军雌编造出否认的谎言,莱文话锋一转,“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方吗?”   “不是为了让你看星星,也不是为了让你赏夜景。”他看着克里默犹豫的表情继续说道,“在信号传输技术还未拥有突破性进展的时候,这座信号塔是何等神圣的存在。它是沟通所有宇宙战舰群与首都星的桥梁。权力中心的虫族们分析战况、制定决策、规划族群发展大方向,再由信号塔传讯给前线。它见证过多少奇迹的发生。然而在某一个瞬间,事情一下就变了。愚蠢的决策者认为信号塔是个很好的盈利项目,在信号塔上搭建可供游客参观的瞭望台,甚至旋转餐厅。神圣的通讯里程碑一下变成所有虫族可以胡乱指摘的地方,它就这样落入了凡尘,现在更是被改造得俗不可耐。”   莱文的假笑也维持不住了,他双手撑在桌面上站起,弓下身贴近在座位中逐渐僵硬的军雌,“我已经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了,马上要嫁给一个骄横的蠢货。你呢?也要嫁给我那个不学无术的表弟吗?”   克里默猛拍桌子站起,把气氛一下子拉到冰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在说那些雄虫的坏话。也知道,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关押受审。”莱文绕开桌子,一步步贴近克里默身侧,“但是那又怎么样,我是个疯子,你没看出来吗?” 第12章   “莱文……”   连续的质问把克里默钉在原地,坚毅的眼神在一句句质问声中走向破碎,任莱文欺身上前,夺走最后喘息的空间。   他们近得仿佛是一对正在耳鬓厮磨的情人。   莱文扬起得逞的笑意,在克里默耳边撒下弥天大谎,“都是他们把我逼成这样的。我已经毫无办法了。求你救救我,好吗?”   他把呼吸打在军雌的耳畔,落下最后一记重拳,“我快死了。死之前,可以得到你的吻吗?”   声音讯号被大脑解码的那一刻象征着克里默理智的全线崩溃。   军雌的吻来得粗暴又急切,上一秒还碰擦着唇皮,下一秒就要掠夺完所有的氧气。嘴唇挨着嘴唇纠缠着不放,却笨拙得仅限于舔舐。   真是个笨蛋,连接吻都不会。   莱文再也控制不住愉悦的神情,反客为主,主动侵占军雌的口腔。   [啊啊啊啊!恭喜宿主完成亲亲任务,宿主好样的,比心。]   真是会破坏气氛……   正是这个出神的瞬间,莱文被克里默单手轻轻推开,双眼被另一只大手蒙住。   该死的军雌,又要逃了吗?   莱文揣度着克里默的想法,咬紧后槽牙,试图透过指尖缝隙观察出一点蛛丝马迹,挣扎的动作被一声沙哑沉闷的“对不起”按下了停止键。   理智回笼。   沙哑的嗓音剐蹭在心尖,造成一阵阵针扎似的刺痛,伤口明明那么小,在心脏处却足以致命。   妄图以卖惨的方式换取同情,以谎言夺得真心,结果低估了军雌的道德底线,真是讽刺。   他的目的本就不纯,在他把一个吻明码标价为一个月寿命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可能会得到失败的结果。   嗯,他不爱克里默,被拒绝不是理所当然的嘛。心里这么想着,莱文却不知自己的表情有多失落。   克里默的自白还在继续,却不是莱文所想象的拒绝,“我从来没有后悔离开首都星前往前线这个决定。我为我的不后悔感到抱歉。”   如果克里默没有前往前线,留在首都星,也许会一直陪伴他。克里默在为没能陪伴他而感到歉意?   悲观的想象被打破,莱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无措。   是他想象的那样吗?   “或许你不够清楚,曾经的你有多么闪耀。无数的光环加诸于你身上,而你也确实当之无愧。你自信、傲慢,优异的成绩让所有虫族无可非议。所以即使你在我离去前夕陷入了麻烦,我也始终确信,凭你的本事解决一切轻而易举。”   这种盲目赞誉他能力的坚定口吻,难以想象出自克里默。   暗恋实在是引人遐想的东西。   在重逢最初,莱文面对单薄的暗恋总抱有一种戏谑玩弄的态度,而此时克里默的坦白、克里默纯粹的推崇欣赏让这场不知是否能够称之为“暗恋”的感情立体了起来,军雌近乎虔诚的态度让莱文顿生窘迫。   好想……看看克里默的表情。   莱文企图撇开眼前的遮挡物,却被捂得更严实了。   “别动。别看我。我现在的眼神很脏,不能让你看见。”克里默隐忍地叹息着,话语的内容更增加了莱文的好奇。   “然后呢?我现在的样子让你失望了吗?”莱文放低了语态,让轻声的呢喃只在他们两个之间打转。   “不。”克里默固执摇头,艰难地组织着言语,“信号塔或许一时之间遭遇改造,它承载的意义却永远不会改变,历史会铭记它。破败的星辰也并非象征必然的陨落,也可能是改变的伊始。生命总是有起有落,我在生命的低潮遇见你,你无私地拽住了我;现在我获得了力量,想要把你一起拉回峰值,可以吗?”   温热的掌心在紧密的接触中汗湿,足以透露克里默的紧张。黑暗的视野之下,每一个指节的颤动都尤为清晰。   “再坚持一下,行吗?”军雌颤抖的声音中带着莫名的恳求,“我已经变得足够强大。把你的担忧、焦虑、痛苦、疯狂统统交给我。婚姻、疾病,你不用再考虑这些问题,我会为你解决一切。唯愿你重回往日无忧。”   这与莱文的想法背道而驰。   他本来心想着要在逼迫出克里默的情感后,作为利用情感的代价为克里默解决问题,现在却成了克里默口中的被保护者。此番一对比,他的自私自利显露无疑。更致命的是,他此前盲目自信,远远低估了克里默的能力。   莱文唾弃着自己,心底却不自觉地产生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丝丝甜意。   他的态度软和下来,试探性地询问:“你是在向我表白吗?”   “我……”   雌虫与雌虫间的爱是不被允许的。   军雌一下子又回归了往日的沉默,内心被世俗偏见所裹挟,迟迟不敢坦露直白的爱意,却不知道,这份迟疑早就把答案亮明。   莱文在克里默失神之际,趁机拨开了阻碍视线的大手,微微抬起头,面向那个比他略高一筹的军雌。眼前暗含着伤痛与渴望的黑色眼眸远比任何一句爱语更吸引他,更重要的是,那双眼眸,完全被他的身影占据。   克里默不自在地想再次伸手,被莱文的话语遏制住。   “别。我的身体很脆弱,经不起军雌的大力推搡。”   被遮掩过的皮肤泛着红晕,好似真的受不住再次折腾,克里默失措地收回手。   “那就当做我强迫你的好不好?再亲我一口。再亲我一口,我就答应你再坚持一下。”莱文浅笑着蛊惑道,“一个吻我就答应你多活一个月。”   莱文诉说的真实听起来那般荒唐,克里默本不该相信。但涉及到生死,就仿佛踩踏过克里默的雷区。   军雌几乎没有挣扎,直接沦陷,带着破碎的哀伤眼神,把莱文贮藏在心里,一口口在单薄的唇齿间啄吻。   莱文喘息着喃喃,“你这么亲可不算数,我来教你……”   他主动附上唇,把一个个细碎的吻变成一个又一个更深入的沉沦。   餐桌上的饭菜凉透了也无人问津,旋转餐厅外的星空围绕着世界中心的两位转了一圈又一圈。   待到两个身影交换完所有空气,莱文问道:“学会了吗?”   克里默的脸颊漫上红晕,视线停留在莱文泛着不健康唇色的唇瓣上,“你该喝水了。嘴唇要干裂了。”   莱文又问:“我们现在算什么?”   克里默没再理他,向餐桌上的水杯伸手。   “好吧,你不愿意回答。我们是被保护者和保护者。你来保护我,对吧?”   说着说着,莱文好笑地笑出了声。 第13章 (捉虫)   [宿主大人,我又回来啦!]   听到祖祖聒噪的声音响起,莱文放下了手边写满复杂术语的报告。   昨晚他与克里默约会结束后,祖祖便不知所踪。与此同时,莱文明确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向着好的方向变化。为此,他不得不与祖祖交流了解一下情况。   “那些常规的话我也不一一问了,你自己说吧。”   习惯了宿主的冷漠,此时得到主动问询,祖祖不仅没有不情愿,反而有些高兴。   [宿主嘴上不理我,其实完成任务还是特别积极的,我好感动!]   莱文皱紧眉头,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少说点废话。”   [好吧好吧。由于宿主的积极主动,祖祖我现在已经能量充沛,恢复原本的功能啦!现在不仅在快速推进宿主的返祖进度,还在潜移默化地修复宿主破败的身体。您已经不用担心再受到精神暴动的痛苦了。]   “是吗?那我以后是不是不用麻烦克里默了?”   指尖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桌面,莱文心中莫名地烦躁。   [不行,我还没说完呢!宿主大人虽然好转了不少,但是您现在依旧是一只弱小又残缺的雄虫,连精神力都不能好好地控制,没有我的帮助,您随时可能会夭折。]   ……弱小、残缺、夭折。   这烦人的系统是把他当做两三岁的小孩了吗?   莱文以手掩唇,危险地眯起眼。   时至今日,他仍然不能把自己与孱弱的雄虫联系在一块儿。即使病弱至此,他依然能保持完美的虫型,经受过自虐般自我锻炼的身体挥出的拳头并不会比任何一位普通雌虫差。   倘若能排除精神痛苦和身体衰弱,他简直能算得上一只完美的雌虫了。   不过……   莱文强压下不满。   精神力确实是个值得深究的点,只要能完全掌握住精神力,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影响他。   “所以,直到我能够控制住精神海里肆意乱窜的精神力后,我的返祖进程就结束了。”   [差不多……现在只能委屈您像一只没有精神力的D级雄虫一样生活了。]   什么意思?   还未等待莱文提出疑问,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莱文摇头,满脸的不愉快,“你进来之前就不知道敲门吗?”   来者也不惯着莱文的臭脾气,开口就是嚣张的回怼,“抱歉,大少爷。我一按门口的基因锁,它就提示我‘欢迎回来’。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里就是我的办公室呢?”   本尼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抱着密封的最新检测报告,随性地用脚带上门,让基因锁重新锁上门板。   一番言行举止无不透露出亚雌的轻松惬意。   所以,报告的内容是好的喽?   莱文眼尾上挑,等待亚雌医生的高谈阔论。   密封的报告被啪地一声扔在办公桌面,本尼大喇喇地坐在对面,抄起办公桌上的保温杯猛灌了一口,“累死我了。大清早就来找我,害得我连水都没喝上一口。”   在莱文主动打开密封袋之际,本尼又扬了扬手,忍不住提前揭晓答案,“和你说的一样,你和阿尔洛的匹配度低得离谱,只有20%。只要有了这个报告,想要退婚没有问题。”   “没那么简单。”   退婚已经不是关键。这么多年的经营,洛弗家族的势力早就在首都星盘根错节,现在又有了药物的事情,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还需要多多布局。   密封袋里的报告有厚厚一打,第一张正是基因匹配度结果。莱文草草略过,仔细详读了后面几张有关于他体检数据的部分。常年与实验室打交道,即使不是自己的专业领域,也对指标数据熟悉了不少。他关注到,自己的数据较之前几次有了大幅度的变化。   本尼单手磨了磨下巴,又挠了挠头,最后终于忍不住提问:“大少爷,你是不是谈恋爱啦?”   莱文瞬间就想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在一位医生面前根本难以解释,也不知道本尼是怎么猜测的。   他隔着报告都能感受到本尼热切的眼神,一时之间语塞了。   本尼兴奋地开始摆事实讲道理,把莱文怄得发不出声。   “我也不是胡乱猜测。你一脸容光焕发,身体比前几天好了不少,简直像是享受了一场真正高匹配的精神安抚一样。是不是经历过真正的安抚,所以对自己未婚夫多年来没有效果的治疗产生怀疑了?”   分析很有道理,可惜全错了。   莱文避而不答,反手指着报告上新出现的“雄免激素”向本尼提问道:“这是什么物质,之前我的体检报告中从没出现过。”   本尼连忙凑过来看,然后坏笑着答道:“这是个微妙的东西。雄免激素是雄虫精神海产生的特有激素,通过大脑分泌,传导到身体每个部分。每位虫族能够通过皮肤感官直接接收到这种激素,从而自主分辨雌雄两种性别。”   本尼指着雄免激素后面的数字10继续说道:“雄性的雄免激素指标普遍在10到50左右。通过精神安抚,雄性能够短暂地把雄免激素传导到雌虫体内,匹配度越高,效果越好。我原以为,你的特殊病情导致了这个特性没有在你与阿尔洛之间产生。但很显然,你可以与其他雄虫匹配。”   本尼意味深长的笑容越发不加掩饰,“雌性的雄免激素能够达到10,说明已经经历过一段非常完美的安抚了。你现在还要狡辩什么?说自己其实是一位一直隐藏身份的雄虫吗?”   莱文揪起鬓角一缕银发,烦躁地反复磋磨,“如果我的雄免激素再增高呢?”   “怎么可能?”本尼愣怔地张大了嘴,“那你真要被所有虫族辨别为雄虫了。”   莱文绷紧嘴角,端着一副严肃无比的表情向本尼恐吓道:“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要朝着新的方向病变了。”   然后不顾精神海里祖祖的尖叫,离开了实验室。   一直到回到家中,一路上满是祖祖的抱怨。   [呜呜。宿主,您真的不可以向外透露身份,暗示也不行!]   莱文把外套挂在玄关,积攒了一路的不耐烦终于爆发了,“这种程度也不行?难道你没听到刚刚我和本尼的对话?只要你继续下去,我的雄免激素马上会把我是一位雄虫的秘密暴露给所有虫族。”   [对不起,宿主。我没说清楚。我现在功能已经完善了,可以为您提供掩盖身份的功能。]   莱文没有停下前往二楼的脚步,边走边问:“具体是怎样作用的?”   [有两种策略。一种是为您提供屏蔽功能,让其他虫族感受不到您的雄免激素。另一种我比较推荐,为了方便您提前体验雄虫的生活,提供容貌修改技术,为您打造一个新的雄虫身份。]   莱文嗤笑出声,“是不是只要不让别的虫族把莱文与雄虫两个字眼联系在一起,什么都可以?”   [是的。]祖祖沉默了一阵,迫于压力,仓皇地开口,[其实这是我们公司的规定。如果违反了规定,祖祖就不能再为您服务了,那您的返祖必定会迎来失败。]   这破烂系统还是连锁的呢。   莱文不再回应,径自进入房间,打开模拟仓,让星际网络的提示音盖过祖祖的解释。   【检测到使用者信息变化,请新用户完成注册后再尝试连接星网。】   看着虚拟画面上,星网已经为他自动选择好的雄虫性别,莱文陷入了沉默。   艹,诸事不顺。连星网都识别不了他的原身份了。   [要不宿主我帮您——]   “不用。”   莱文快速选择隐藏性别,把虚拟面容和信息调节得与自己原账号一样,顶着“莱伊”的昵称直接进入了星网。   他的目的地是星网社区。   星网社区是基于网络构建的虚拟现实交互空间,让虫族体验到真实的感官连接。在星际社区,虫族可以享受到与现实相似的美食、音乐、电影等乐趣。关键是,星网社区能够把分布在各大星球的虫族们维系在一起,实现了远距离仍能轻松相聚的可能性。   莱文登录星网自然不是为了玩乐,而是出于公事。   他从传送点离开,轻车熟路地在复杂的建筑物群中绕到一个不起眼的狭小铺面。   快要到达目的地时,却迎面撞到了一位身材高大,面容普通的雌虫。雌虫面若寒霜,眼神微凛,不发一言地错身离去。   心情不佳的莱文自然也吝啬好脸色,在内心不住地腹诽着。   没想,祖祖来了一句[那是克里默。]   莱文愕然,“你怎么知道的?”   [检测到和您百分百匹配度的雌性当然是克里默啦!]   在他面前害羞动容的军雌在其他虫族面前冷若冰霜。如果他用克里默不知情的雄虫身份接近这位完美军雌,克里默会是个什么反应?   克制不了的危险想法在脑海中乱窜。莱文突然觉得,祖祖隐瞒身份的策略好像也不是特别难以接受了。   分心的想法被一位矮小爱笑的亚雌打断,亚雌在店铺中开心地招呼莱文进去。   “老大,你来啦!上次让我查的东西我已经全部查清楚了。”   亚雌一等莱文进店,立马把店铺关闭,开启星网私密交流模式。   “稍等。刚刚是不是有一位高大的雌性来过?他来干什么了?”   “他呀……他的身份可不简单。”   --------------------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 第14章   克里默刚离开总帅办公室,迎接他的就是驻守在门口的卡尔。   这位浪荡军雌吹了声痞气的口哨,一脸堆笑,眼神中满是探究。   如此放荡不羁的形象,为克里默内心的烦躁又添了一把火,“你想让总帅请你进去喝茶吗?”   “总帅大人忙得很,没空管我。”说着,卡尔快步跟上克里默与之肩并肩,手肘不安分地朝克里默顶了顶,“兄弟,你最近可是大众焦点啊,三天两头被找,不透露点什么?”   克里默闭眼叹息,内心烦不胜烦,阴沉的黑脸和散发着寒意的气场都劝退不了厚脸皮的卡尔。   “来嘛,告诉我吧。我都要被派去前线督查战事了,现在特地来向你告别,你不会这么不近人情,连自己的动向都不肯告诉我吧。”   卡尔实属摸透了死缠烂打的精髓,仗着自己与克里默相似的身高,连珠炮似的对着克里默的鼓膜输出。   克里默偏头错身,在卡尔张口之前提前妥协,“闭嘴。听我说。”   “好哦。”卡尔得意地扬了扬眉。   战友搭档之间相互交换情报是应有的过程,只是克里默实在习惯不了卡尔每次不正经的态度和闲聊似的信息分享。但不得不说,卡尔相当擅长这个,并且常常能够在看似轻松的对话中敏锐地挖掘出更多的信息。比如说现在——   “噗哈哈哈。总帅是让你去拍军部宣传照吗?真是会强人所难啊!”   卡尔笑意之猖狂,引得每位过路军雌都不自禁地留下了不可言说的复杂表情。   克里默蓦地黑了脸,语气僵硬地回话,“我只说了要去兹林星巡查驻军情况。”   “嗯。顺便去拍宣传照。”卡尔一脸笃定的模样,让克里默百口莫辩。   战事紧张,军校和军部要扩招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却鲜少有军雌知道今年摒弃了常规的演讲模式,要以拍摄宣传照、宣传片的方式进行招募新军。仅仅靠着“兹林星”的字眼就把克里默与宣传任务联系起来,不得不说,卡尔不仅消息灵通,信息整合的能力也不赖。   克里默再怎么不情愿,等宣传物料一出,还是得面对战友们的无情嘲笑,现在若是矢口否认反显狼狈了。   没有得到否认的答案,卡尔满意地点点头。   克里默形象好、气质佳,撇开个别小毛病不说,简直是庄严肃穆的军部代名词了。一想到这位拒绝社交的军雌未来不得不看着自己的宣传物料满天飞的尴尬画面,着实让他心情愉悦。   临近军部总务大厅内门出口,卡尔伸手预要按指纹的动作一顿,突然间灵光一现。   以克里默的性子,这种小事推脱了也正常不过,无需总帅亲自下令,况且克里默早有任务傍身,不可能轻易离开目标对象身边。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莱文要离开首都星前往兹林。   在未婚夫即将成年的当口,不顾病弱的身体独自离开首都星,是为了和同谋接头,还是……?   这就是克里默此次调查的关键了……   卡尔收敛了心神,不再调笑表面看不出心事的克里默。   涉及到机密的问题,不便再深入讨论。   殊不知此时的克里默满心满眼都在思考着怎么把莱文从囹圄中捞出来。   克里默的心早就偏了,军雌盲信着莱文受害者的身份。又或者这不是盲信,是源自对记忆中白银之星品性的笃定。   记忆总是会为自己曾经接触过的事物打下固有印象。当某一天突然发现事物的改变时,记忆的持有者会陷入茫然失措。   相隔了一天,从首都星直达兹林星,莱文还是忘不了科林告知他消息时的忌惮神情。   那位前几天还与他缱绻依偎的军雌是一位掌握了一支神秘自卫队的地下世界君王,传闻这位君王冷酷残暴、杀伐果决,处理起外族入侵、星盗来袭的事务毫不手软。   莱文隐隐怀疑这支自卫队与军部相互关联。   不过……冷酷残暴?这和克里默有一点关系吗?   脑海中浮现军雌沙哑又性感的呢喃爱语,克里默的眉眼深邃、鼻骨□□,两瓣薄唇会在吻过之后绽放艳红的色彩,浅淡的唇纹也被他细致地一一描摹过,这与想象中轻描淡写下达处决命令的地下君王完全搭不上线。   是因为克里默给过他太多好脸色令他产生了错觉吗?即使身为前线指挥官、战士,克里默也不会在他人面前暴露软弱。这么想想,他似乎根本不了解现在的克里默。   “雄子大人,喜欢这个微景观吗?喜欢就买下来吧。”   小摊贩微笑着出言提醒莱文,皱起的眉头却隐隐透着一丝忧虑。   莱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堵在杂货摊面前站立了许久,已经影响到了摊主的生意,摊主却出于他的雄子身份不敢出言驱逐。   是的。莱文正顶着一张平庸的脸体验雄子身份。   基于对祖祖微末的信任,莱文此次出行并未携带乔装改扮的工具,原以为能够在遮掩雄免激素的同时享受一下变换相貌的功能,却被一句[能量不足以支持两种功能同时进行]给噎住了。   大明星莱文当然不能随意出现在大街上,会引起骚乱,莱文只能扮作D级雄子出行调查。   兹林星以花草种类繁多闻名,百分之七十以上的陆地面积被植物所覆盖,是当之无愧的“星际花园”。有幸在这里驻留过的虫族皆感叹于兹林美好恬静的氛围。   兹林星被划分为A、B、C、D四个区域,莱文借由工作暂时居住的区域是A区,而他实际需要调查的区域是B区。   此时他正处在B区。   手中的微景观是兹林的特色。巴掌大的透明玻璃罩中,一枝刻意修剪过的小丁香花簇上停驻了一只全黑的小蝴蝶。脱离了树枝的一小簇丁香花不复群花簇拥的繁盛,却展现出平常不被注意到的丁香花个体的魅力。那只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娇俏小蝴蝶更是可爱,让莱文动了恻隐之心。   还是买了吧。   还未开口,身边的空间便被一个身影强势地挤占,让莱文不自在地朝另一侧退开两步。   这下,杂货摊面前的空间就全部被占满了,阳光被全数遮挡,摊主在两位虫族的影子掩盖下不住地冒着冷汗。   “老板,我看看,不要紧吧。”   波澜不惊的声调带着丝丝凉意,附带了不容拒绝的强大气场。   这个声音……   莱文惊讶地偏头望去,身旁紧挨的身影正是他想的那位军雌。   克里默身着标准的制式军装,肩膀上是象征着上校军衔的肩章,胸口的铭金勋章没有佩戴,在杂货摊前站立挺拔得仿佛在聆听上级的命令。   生人勿近的气场让摊主紧张得话都答不清楚,口齿含糊地哼哼了两声。   莱文还未来得及惊喜和疑惑,接收到侧目的克里默一个眼神都没给,回应了一句冷冰冰的“雄子大人要是嫌挤可以先行离开。”   两天没有互通消息,一见面就来了个“大惊喜”。   不说莱文是否适应了雄子的身份,作为一个普通的虫族,他也不禁感叹:克里默目中无人有一套的。   克里默的目中无人,他几乎只在刚入军校被分配同寝室之初尝到过。这么想来,竟有些怀念呢。   提起兴趣的莱文没有随了克里默的意,反而当场拆穿了军雌,“这么失礼的举动,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不再为难摊主吗?”   也对,D级雄子虽然占着雄子的名头,却对培养优质下一代帮助不大,地位也没有那么高。以上校的身份震慑一下,一般是有用的。   克里默没有动容,多年从军的镇定不会这么轻易被打破,冷淡地回应道:“您不要妄加揣测。”   “好啊。其实我也不是在为难老板,只是刚刚正巧在想事情罢了。”莱文轻笑着,假装无意地用靠近克里默一侧的手臂蹭了军雌一下,在军雌厌恶地拉下唇角避开时,又道,“老板,我要了。给我包起来吧。”   莱文内心窃笑。   厌烦了吧。让你随随便便靠近雄子。   “诶,好嘞!”摊主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内心松了口气。   当摊主颤颤巍巍地在目光集中下收完钱、包裹好微景观并伸手递向莱文时,莱文摇头不接,“送给这位上校吧。丁香花黑蝴蝶,总觉得和他尤其般配呢。”   忽视了身旁骤降的气压,莱文丢下了克里默和摊主独自转身离去,弯起的笑容一路扩大。   调戏的感觉有点上瘾啊。 第15章   若说首都星是最高科技的代名词、是机械与智能化设备搭建而成的钢铁森林,那么兹林星就是历史迷途中的一个记忆缩影,它完整地保留了上百年前独有的历史风貌,并使之不停地传承下去。   你会轻易地在首都星的高楼林立间迷失自我,在变幻莫测的权势斗争中压抑窒息,但你也能在兹林星的社会氛围中感到持久的平静安详。   莱文不是第一次来到兹林星,但是每一次到达这里都能享受到难得的闲适。所以他对于兹林星能够孕养出洛弗这个奇葩家族倍感意外。   街道两旁的建筑最多不会超过三层,以求阳光能够最大限度地滋养每一片土地。建筑风格古朴,摒弃了最常用的轻金属,选择了实木与砖墙。这不仅是就地取材那么简单,更是兹林虫族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的坚持。毕竟,即使进化了上千年,虫族的基因中仍刻写着崇尚自然。这份铭刻在基因中的本能在来到兹林星的那一刻被重新唤醒。   脚下的地面尚不平整,源于凹凸不平的石板砖地面,莱文曾听过兹林虫族对此的调侃,“若不是不铺石板砖花草会生长得满街都是,执政者才不会下令修整街道。”   听起来真是野蛮又不失民风淳朴。   街边不时传来叫卖声,吸引着来往游客上前观摩。兹林的街道不能说摩肩接踵也算得上络绎不绝了,担得起它旅游胜地的名声。   循着街道,莱文找到了B区最大的花店。   巨大的花束装点着门面,周围环绕着盆栽和以水浸养的花枝。花店的白墙攀附着藤蔓,一直延伸到大片的玻璃墙面,有温暖的橙红色灯光自店铺内部照射出来。不像是个花店,反而像是温馨的咖啡厅。   “您好。”   莱文推开玻璃门,向着被门铃声惊扰到的店员问好。   店员放下手中修剪的花枝,面上一热。   天哪!许久未碰见如此儒雅绅士的雄子了。这位雄子大人虽然相貌不出彩,但是那充满格调的厚重风衣,衣物包裹之下高大笔挺的身材再加上那摄人心魄的浅笑,简直性感极了!   店员害羞地低下头,掩饰自己不断上翘的嘴角,尽量小声说话,怕暴露出不必要的情感。   “雄子大人,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面对店员目光躲闪的诡异行为,莱文沉吟,兹林雄子的风评难道如此差吗?连续两次碰到的虫族都对雄子畏首畏尾。不过,若是能恰到好处地利用一下这种情绪也不失为一个好策略。   于是,莱文也不拘泥于寻常礼节,大方地在花店里观摩,让店员放下手头工作为他讲解。   他像是刻意刁难似的把摆设显眼的植物问了个遍,上至植物概况,下到其在兹林星种植分布的点位,一路问得店员失去了怯意,口齿流利起来。   末了,莱文亮出无辜的微笑向店员问道:“没有打扰到你工作吧?我只是……想多和你聊聊天。”   店员揉了揉发烫的耳垂,僵硬地摇了摇头。   莱文在心底无奈叹息。这个表现,自己果然是被讨厌了。可是获取的信息还不够充分,只能委屈一下店员了。   “其实这些景观植物我或多或少都见过。此次来到兹林是想见识一下那些在兹林独有的、未出口其他星球的植物。”   洛弗给他使用的药物实验室已经解析完毕,大部分原始成分来自植物。而巧合的是,他手下的情报分子科林在搜集相关植物信息时,找到了一个完美贴合的星球——兹林星。兹林星的B区满足了所有药物分析报告上的植物名单,并且在方才的问询中,莱文了解到,B区担任着兹林星大部分植物出口业务。一系列的信息整合在一起,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了。   但还存在几个谜团未解决。   首当其冲的就是药物的主要成分。本尼在报告中表明,实验解析出的药物主要成分也来自植物,却是一种独特的、未记录在数据库的新型植物。要想确认到底是哪一种,莱文必须逐个采样与实验室样本做对比。B区植物种类不少,可未出口、未被其他星球记录在案的想必不多吧。   至于之后的“药物生产规模”、“解药”、“药物流通范围”等问题涉及太广,要一步步慢慢解决。   店员一脸愁容,“那您可能要失望了。”   “怎么说?”   店员尴尬地灿笑两声,“兹林独有的几种花草既不好养活又长相普通,没有花店会贩卖它们,甚至没有虫族会特意为其取名,总是‘野花’‘野草’地叫着。”   莱文摩挲了一下下巴,“哦?这倒让我提起兴趣了。”   店员一脸如我所料的表情,“不少游客会问起它们。也许在您看来‘独有’两个字本身已经是价值所在,可惜它们确实不值得。寄生在兹林土壤下的野花野草们只要离开了土壤短短一刻钟便会凋零枯萎,任何移栽的手段都挽救不了它们。若是您实在好奇,可以去B区北部的花田参观一下,现在只有兹林最老的花匠会成片栽种它们,不为盈利,只为留下‘独有’。”   同样的话题店员似乎谈论过无数次,再来一次,眉眼都染上了疲惫。   不得不说,店员的话对他帮助很大,恶劣如他却把店员的工作量翻倍,不做点什么作为补偿,实在过意不去。   莱文饱含歉意,无意间注意到花店墙壁上悬挂了不少花环。   “给我来一顶花环吧,那个银叶菊叶片搭上银色密蒙花的组合看着很有意思。”   “会不会太素了?”   店员皱了皱眉,这是自己心血来潮下的失败作,被店长批评为色彩单一、搭配不当,却没想到能得雄子的青眼。   “不。我喜欢这个颜色。”   银色的植物少有。银色再搭上银色实属罕见,几乎可以说是独属于他。花环配上银色长发确实太素了,但这顶花环并不是他为自己准备的。   想象某军雌在强迫下不得不戴上那抹属于他的颜色,肃穆与威仪尽数被可爱的花环所卸除,莱文心底那抹贪婪的占有欲疯狂滋长,金色眼瞳中眸光涌动。   儒雅的雄子气质大变,被沉郁的氛围占据。   刚取下花环的店员被吓了一跳,毛骨悚然之感顿生,颤颤着询问:“……雄子大人?”   莱文收起臆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再给我一盆白色蝴蝶兰吧,谢谢。”   店员眨了眨眼,面前的雄子笑意如常。   ……刚才,是错觉吧。   直到手里拿着东西走出了相当长一段路程时,莱文才惊觉独自行动的不便。另外,他原想着今日只进行初步的信息收集,结果却远超预想,以致于陷入了未曾携带采集工具的窘迫境地,但B区北部是返回A区的必经之路,莱文不吝啬花时间顺便去附近的花田看看。   穿着得体又怀抱花盆的雄子充满了生活气息,尤其是那个随意被他挂在手臂上的花环更是让他平易近人了不少,并非刻意的伪装达到了百分百的效果,几乎没有虫族会怀疑他不是一位出门闲游的雄子,除了一早被赠送了富含深意的微景观的克里默。   低矮的花丛掩盖不了任何一个身影,在田埂上与白色军服的黑发军雌遥遥对望,莱文紧了紧怀抱中的花盆,眸色渐深。   频繁的相遇已经不能用恰逢其会解释了,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克里默,你到底来兹林星有何目的? 第16章   兹林星的日光是绚烂的橙红色。临近黄昏,天边的火烧云将碧空染为赤红,平添了一份诡异。   血液中没有充斥来自千里相逢的热切,而是源于猜忌的冰冷。   军雌目标明确地用凛冽的目光审视着莱文,仿佛已经认定了他是一位跟踪犯。很显然,克里默也并不相信这是一场偶然的再遇见。   田间的风诡异地停滞了,昭示了这场无形的对峙。   莱文最先在对峙中恢复从容,状似无意地继续沿着田埂行走,却是朝着克里默的方向近了。   内心不住地翻腾着无边的猜测。   呵,对峙,对什么峙?难道不是他先定下兹林星这个目的地的吗?如果并非偶遇,那么克里默为何而来,“莱文”还是——   想到两次调查药物途中的遇见,地点皆是B区而非身为明星的自己所下榻的A区,莱文越发怀疑军部也启动了对药物的调查。   如果真是这样,那首都星的几次接近还能是真情流露吗?   猜忌像一根恶刺狠狠扎进莱文的心脏,让他迟迟给不出笃定的答案。   花田另一头的克里默冰冷又陌生,不像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样子。也许,他并没有如自我想象般了解克里默。   自以为是的了解被打破了,莱文却没有被沮丧打败。   是虚假的也好,带有目的也罢,都落在他手里了,还想全身而退吗?他喜欢有挑战性的事物,而且……   莱文舔了舔自己的犬齿,回忆起那夜呼吸交汇的甜美滋味。   他十分享受相互依偎的感觉,也不相信只有自己沉溺其中。作为欺骗隐瞒他的小小惩罚,捉弄一下,应该不过分吧。   鲜花在恣意汲取着今日最后的阳光,花匠毫不吝啬的花费大量土地把它们成片栽种,只留下很少一部分田埂以供行走。因此,明明是目力所及的距离,莱文却要耐心沿田埂绕行。   随着行走的动作,花环从手臂滑落到手腕,银叶菊叶片的细小绒毛在手腕出剐蹭出一片晕红。   莱文可惜地想到,预想好的赠礼画面恐怕不会出现了,花环与蝴蝶兰皆已出现在雄子的手中,又有何理由辗转成为莱文致予克里默的赠礼呢?   此时的他距离军雌已经几步之遥,克里默早就收回了过分刻意的关注,在田埂间行走巡视。   “上校您好,您怎么转行做稻草人了?”   调侃的话语没有引出活跃气氛,克里默的回话是森冷的质问,“你在跟踪我?”   军雌浑身好似覆盖着牢不可破的坚冰,背过手,侧身用坚硬的下颌骨面向他,肃然的态度完美贴合了前线指挥官的身份,足以震慑任何一位未曾经历过战事洗礼的虫族。   但克里默怎会知晓,眼前的这位雄子早就感受过坚冰之下的炽热体温,不会被这层虚无的空壳恫吓。   “上校您可别冤枉我,我不过是在游览景色。倒是您,一位军雌,在花田闲逛甚是可疑,莫非在偷闲?”   莱文佯装无辜地把皮球踢了回去。   回答他的,是冰冷的四个字。   “无可奉告。”   克里默背阳的那一侧笼罩着浅淡的阴影,阴影遮盖下,军雌望向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啧,真凶。这是……涉及到机密不便告知的意思?   “雄子,您方才假借摊主赠与我的东西到底有何深意?”绕开了“丁香花”与“黑蝴蝶”,克里默问道。   询问的话语经过克里默的口变成了恐吓,军雌高挺的身姿转身朝向他,略高一筹的身高放大了刻意营造的压迫感。   克里默的手贴近身侧,压住衣物下隐藏的东西。   是武器。   莱文一瞬间反应过来。   克里默居然疯狂到连雄子都不避讳地肆意攻击了吗?   莱文的笑意顿住。他承认,送出微景观确实是意图引起克里默的注意,但实际效果已经超出了预计。   如果这次的回答再令克里默不满意,这位军雌就要出手制服他了。   “残暴冷酷”的评价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这回莱文竟有些信了。   无形的、有形的威胁集中在一起,令他的心脏疯狂跳动。讽刺的是,上一次出现这种生理现象竟也是因为克里默。   ……残暴啊。   莱文抿紧唇,心头贪婪的墨汁不断涌出。   能见到这一面真是太棒了!若是平庸地谈谈恋爱怎么能享受到如此绝赞的兴奋感呢?愤怒的、冰冷的、害羞的、渴望的,克里默的每一面他都想见识见识。   努力维持着正常的笑容,莱文裹紧自己天真无辜的绵羊伪装,想好了应付军雌的合理说辞。   “因为惹上校您生气了,想补偿您一下,不过您似乎并没有收下。”   莱文打量了一下克里默空空的口袋,无奈叹气,信口胡言道:“那其实是为莱文准备的礼物,莱文钟爱黑蝴蝶。”   坚冰裂开一条缝隙,莱文及时捕捉到了克里默眼神中的错愕。   赌对了。不管是否夹杂着外界因素,克里默对“莱文”的在意是真的。   莱文展示了一下手中拿了许久的东西,抱怨道:“您不会不知道大明星莱文吧。他这几天要在兹林星举办演唱会。拜您所赐,我又重新花时间为他挑选了一遍礼物。”   故意把银色花环拿到克里默眼前晃了一圈,反复询问着好不好看,在得到军雌的皱眉回应后,莱文自得地笑出声,“莱文一定会喜欢这个的,他与这顶花环简直是天作之合,我要亲手为他戴上,借此和他好好说说话。”   “他不喜欢。”新话题展开间,军雌解除了戒备状态,脸却又黑了一个度,“搭配太丑,配不上他。”   克里默简直幼稚得可爱!   莱文再也控制不住愉悦的心情。   这副模样在克里默眼中被自动翻译成了即将见到偶像的兴奋,令他烦躁地折磨起了军服衣袖。   “你说的可不算,要让莱文亲自评价才行。”莱文虚握着花环,状似无意地用花环在克里默的军服排扣间撩拨了几下。   克里默气急转身,结束和陌生雄子的无意义交谈,误会已经解开,他不便逗留。   军雌的背影消失得迅速,莱文只来得及在克里默离开前喊上一句,“我原谅你让我乱花钱了。”   真像是落荒而逃啊,不过离开得正是时候。   莱文收敛了戏谑的笑,倾身端详起那些未及他小腿高的花草。   样貌普通,又栽种了如此大的规模,想必就是“野花”“野草”了吧。   随意摘下一朵,花瓣便如同加快了几十倍速般蔫了下来,即将衰败枯萎。   放开手,任残破的花瓣落入花丛又彻底消失不见。   枯花、枯草,甚至土壤都有采集的必要,只能改日再来一次了。   【您有一条新的通讯消息。】   莱文面无表情地点开,被消息的内容逗得失笑。   【你喜欢花环吗?】   ——来自克里默。   真是个笨蛋。几天不发消息,没有由头地来了这么一句,谁看得懂啊?   长长的字符串被编辑又逐个删除,莱文最后只回复了两个字。   【喜欢。】   天边最后一抹阳光消散,黑色的夜幕迅速占领天空。远远地能望见集市的灯火,而花田之中早已被黑暗侵袭,晚风吹来,花田涌起波浪,影影绰绰,带着白日里没有的恐怖氛围。   经历了漫长的十分钟等待,直到莱文不耐烦地用手指在蝴蝶兰花盆上敲出了演唱会的主打歌节奏后,变扭的军雌终于回复了消息。   【知道了。】   厉害了。天都黑了,让他傻傻地在这什么都看不见了的花田里等了十分钟就回了这么一条消息。   莱文边往A区走,边编辑回复。   他不主动,克里默都不知道能憋到什么时候。   【我最近有兹林星的工作,不方便和你在首都星碰面了。】   【嗯。我也被总帅派遣到兹林星进行例行的检阅巡查。】   莱文的眉眼放松下来,心底那一丝苦涩被甜蜜冲开。   克里默没有刻意隐瞒他,那些蓄意接近或许只是他的臆想。   仔细想想,军部确实驻扎在兹林星的B区边缘,正是那片花田的附近。那些未被注意到的野花野草也能算得上灯下黑了。   通讯器上有很多事说不明白。改天以莱文的身份约一约克里默吧。   这么想着,莱文又在通讯器上编辑。   【抽空出来聚聚。】   不想,还未等到和克里默约好时间,他们就提前碰头了。   除了演唱会,莱文还给自己安排了一场拍摄工作,以求有理由最大时间地在兹林星逗留。   在化妆室等待拍摄的过程中,化妆间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   “莱文老师,非常抱歉。由于时间安排失误,我们现在急缺一间化妆间,可否借用一下您的地方。”   “当然可以。”   他自己一个也用不着这么宽敞的化妆间啊。   然而,工作人员带进来的雌虫却让他大吃一惊,手中的光脑都吃惊地滑落到腿上。   克里默、拍摄、化妆间。   几个词汇怎么都连不成一句话。   呆愣之际,克里默大步越过工作人员,锐利的眼神放在了他面前的化妆台上,不咸不淡地问:“这是什么?”   莱文顺着克里默的眼神看去。   这不就是、他昨天回来、顺手留在化妆间的、花环和蝴蝶兰嘛。 第17章   克里默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架势让一旁的工作人员慌了手脚,忙应声道歉,“莱文老师,抱歉啊,这位是——”   莱文插话道:“没关系,我们认识,你先出去吧。”   推测出两位有话要讲,工作人员立马如释重负地关门离去。   化妆间又回归了安静。借着化妆镜,莱文清晰地看见自己身后的克里默面部紧绷,黑色眼瞳中流转的那是……不甘心?   若不是面对着镜子随时会被洞察表情,莱文简直要兴奋得面目扭曲。   就这么两件道具都要拍成狗血连续剧了?那他独自分饰两角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他是什么?雌虫兼任雌虫的雄子情人,而雌虫的真爱还是一位军雌?最潮流的一线编剧都不敢这么写。   抓握光脑的力道又平添了几分,莱文佯装不解地眨了眨眼,“不过是粉丝送的小礼物。不提这个了,你怎么会在这?来了也不和我好好打声招呼。”   独处的氛围让克里默放松下来,这时也察觉到了自己方才行为的不妥,抛开了言语中的强势,“总帅安排的任务。要……拍摄招募宣传片。”   荣耀加身又俊美无双,总帅真是会挑选对象。深邃的眼瞳与黑发同一色调,为军雌附上神秘又深沉的气质,天然的黑与军服的白是无可替代的经典搭配。   “非常合适。”   莱文如此评价。   克里默垂下眼,不自在地在莱文身边坐下,显然对这项任务安排不太满意。   “当所有虫族都认为你合适而你自己不赞同时,那么不用纠结,你错了。”   莱文笑得意味深长,他相信,大部分虫族都会站在他这边的。   “嗯。”克里默回答得心不在焉,似乎已经不太抗拒拍摄了。   正当莱文这么想时,克里默话锋一转,“你的粉丝很多,怎么独独收下了这个?”   莱文睁大了眼,把光脑放回化妆台的动作一顿。   怎么又回到最初的话题了?克里默对礼物也过分关注了吧。   他这才惊觉,克里默坐下的位置正巧贴近了放置礼物的那一侧,像是早有预谋。   手指磋磨着自己的唇角,掩盖着上翘的弧度。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休要怪他调戏得太过了。   “本来没想着收下的,但你昨天提了一嘴花环,所以正巧和拿着花环的雄子对上眼了。”说着,莱文伸手拿上花环,还故作喜爱地抚过作为花环点缀的密蒙花。   胡乱编造的因果却恰到好处地合理,军雌咬紧牙关一脸吃瘪,开始后悔起昨天一时冲动下的通讯交流。   这幅模样更助长了莱文心底的恶劣,他迟迟没有说话,等待着克里默的反应,在成功获得了一位不再主动并独自生闷气的军雌之后,叹息着决定加大挑衅力度。   所以比划也不再是比划了,莱文径自把花环戴上头顶,却完全没在意自己的镜中形象,直接转头向军雌问道:“好看吗?”   同样的话语由不同的对象问出却能奇迹般地收获不同的表现,莱文不由地感叹情感对于智慧种族的影响。   昨日花环收到的负|面|评|价或许还带着几分客观,那么现在克里默的评价就充斥了显而易见的偏见。   “丑。”克里默站起身伸手要够,“快点摘下来。”   莱文在狭小的座位中小幅度地侧身躲闪,见克里默没有气馁便用手虚挡花环。谁也没用上真本事,小打小闹间,指节轻蹭、手腕摩擦、好不暧昧。   直到克里默被莱文一个欲推还拽踉跄着向前倾倒,勉强支撑住莱文身后的椅背,两位雌虫才停止了嬉闹。   克里默的姿势如同一只占有欲十足的猛兽,把早就认定的爱侣团团围困在座椅之中。   莱文仰起头定定地望向那双染上暖色的耀瞳,用呢喃的暧昧语气引导着,“你把我困住了,你想对我做什么?”   一层层温热的呼吸铺洒在额头、鼻尖,莱文失神地想着,克里默明明性子冷淡,但无论是呼吸、体温还是眼神都无比炙热。   眼前的军雌却沉溺于他的眸光唇色,连最初试图摘下花环的目的都忘却了。   于是莱文又问:“你不动只能我动了。你觉得我会如何脱困?”   莱文绽开笑靥,向椅背后仰,在腰脊接触到冰冷的椅背后,歪过头用垂坠在耳侧的长发轻蹭身侧的手臂,在引出一阵微颤后,又把头颅压在了军雌支撑着椅背的手背上。   “我不逃了,我们就这样,好不好?”   一句轻语如同鹅毛划过心尖,让克里默卸下了所有警惕,态度变得出奇地柔软,“只能一会儿,等下还有工作。”   莱文失笑,真是个笨蛋,这种动作一会儿手就麻了。   想法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应许,“好。”   贪恋地在克里默的手背上蹭了蹭,莱文动作到了一半却低声抽了口气。   “嘶——”   “怎么了!”克里默的关心随之而至。   莱文挑眉摘下银色花环,丢在一边,冲军雌抱怨道:“我额头是不是红了,银叶菊叶片的绒毛刮得我又痛又痒。”   “我都说了那东西不好。”   如此埋怨着,克里默还是用自由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抚摸上微红一片的额角。   “体质问题。别揉了,粉底都被你蹭掉了。”莱文截住意图继续的手,“看看手吧,刚刚手也摸过花环了,可能有绒毛扎进去了。”   纯属妄言,军雌却傻傻地信了,接过那双手,在发红的皮肤间反复摩挲。   苍白与健康的小麦色交揉在一起显得格外和谐。   “你用手不行的,会把绒毛都扎进去了,要用更柔软的——”   莱文用眼神暗示地看向克里默的薄唇,而军雌也如他所愿。   唇齿贴合手掌最细嫩的那片软肉,呼吸全数交代在掌心,细密的瘙痒让莱文止不住地微曲着指节。   他不安分地操纵着手指,沿着克里默完美的下颌骨曲线一路摸索到最性感的喉结部位。仿佛感受到致命弱点被拿捏住了一般,军雌条件反射地咽下口水。那份喉结颤动的节奏皆被莱文牢牢掌握。   还未来得及更进一步,光脑的提示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放过克里默的手背,莱文直起身轻轻推开军雌,拿起光脑。   那段打断他们好事的信息不紧急却糟糕。   莱文没有避讳地把消息功放,那是一段新闻视频——   【首都星快报:近日多个星球出现雌虫在公共场合突发精神狂热的现象。据了解,案件的对象多为经济紧张、生活贫困的底层雌虫,军部已迅速介入调查。这些雌虫是否相互关联,是否出于对体制的不满发泄怨恨有待进一步报导。】   具有引导性和雌虫歧视的主观臆测令莱文的心情快速下降。最关键的是,其中隐藏的信息表明,药物已经广泛流出,涉及的范围广阔。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从对象来看,药物的应用尚在实验阶段。   “你怎么看?”   媒体都已出报导,身为上校的克里默不可能不知晓。   涉及到军务,克里默收敛了方才的失态,长舒一口气后,恢复了平静,“我昨日已经收到消息,目前也在负责兹林星的排查工作。”   莱文惊奇地望向克里默,嘴里调侃道:“法雷尔上校,这种事是可以随便告诉我的吗?”   “这种程度还算不得机密,况且媒体已经报导过了,聪明的早就能猜到了。”克里默平淡地说。   “好吧。”莱文玩味地思考着。   随口就能告诉他这些,面对雄子却是“无可奉告”,克里默啊,你有点双标哦!   化妆间的门外传来敲门声,莱文恢复正色。   要开始工作了,只有迅速结束这边的工作才能抽出时间认真调查,迫在眉睫的近况已经不容许他再浪费时间了。   祖祖在这时冒头了。   [可惜了,宿主。痛失一个月能量!]   莱文在精神海中呵斥:“闭嘴。”   一个月啊——总会补回来的。   在短暂欣赏了几分钟克里默被化妆师强制上妆的有趣场面后,莱文便被策划叫出去工作了。   选取明星这个职业本质是为了给各种调查做掩护,方便他前往多个星球,而要想让这个掩护能够天衣无缝、无可指摘,莱文在明星工作中也付出了十二分的精力,现今作为排的上号的大明星,他在工作中的话语权相对较高。   这次拍摄分为棚内拍摄和户外拍摄两个阶段。   棚内拍摄非常简单,主要是平面照、宣传照。户外拍摄就相对麻烦了,内容是录制歌曲MV。   为了配合歌词的意境,户外拍摄选在了花田。导演是抵制特效、追求真实的传统党,因此,虽然借助了高科技设备,但被拍摄对象的他必须在场。   他必须在导演与监制的监视之下在阳光中暴晒还不能偷偷兼顾自己的采集任务,所以整场拍摄包括休息时间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   在项目接近尾声时,莱文远远望见了一个酷似克里默的身影。   为什么用上酷似,大概是因为那个黑发黑瞳的高大雌性突然换上了便服吧。   莱文鬼使神差地朝着那个身影走去。   啊,原来真的是克里默,似乎从首都星的重逢开始就没见过克里默穿便装啊。 第18章   不远处还有正在收拾东西的后勤们,莱文没有太过放肆,保持了安全交流的距离。   “来找我?”   他用赤|裸|裸的眼神打量起克里默。   贴身的白色衬衫和西装裤勾勒出肌肉线条,易皱的衬衫与身材贴合得严丝合缝,扣紧的第一颗扣子随时有崩掉的架势。军雌就是一个大型的眼球捕获器。   莱文却不甚满意,心里闷闷的,产生不了一点想要伸手碰触的欲|望。   太小了,不合身。克里默穿了谁的衣服?   “来看看你。”   克里默的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描淡写,想让这个闷葫芦主动说点什么简直比开发荒星还难。   心里不痛快,嘴上也不客气起来。   莱文不满地调侃道:“怎么不穿军服了?我一直以为那些军服已经成为了你的甲壳,与你的血肉生长在一块了。”   克里默茫然地微张了嘴,艰难地理解着莱文的玩笑。理解失败后一本正经地解释着,“蝴蝶没有甲壳。”   重点是这个吗?   莱文沉默着,在内心哀叹克里默的死脑筋。   “发生了点小意外,制服全部淋湿了,临时让后勤买了衣服凑合。”   总算给了个合理的解释,不是其他虫族的衣服就行。   心里那层膈应被消除,之前不能欣赏的搭配也顺眼了起来。   目光放在岌岌可危的领口——   职场穿着若是能再搭配一条领带就好了,有领带才方便拽啊。   又逡巡到了绷紧的布料——   或许也用不到领带了,只要增加一些有力的碰触,脆弱的布料就会土崩瓦解。   隐晦的笑意挂上嘴角,莱文只恨现在没有一场及时雨来扩大贴身衬衫的魅力。   □□……   “莱文老师——”   后勤喘着粗气快步跑来,在快要接近时,焦急的呼喊断在了嘴边。   哇哦,顶级雌虫面对面。这个画面简直赏心悦目!不过,莱文老师怎么与平时波澜不惊的模样不太一样,而且,两位雌虫之间的氛围好奇怪,明明不在说话,却完全排斥着他人的介入。   后勤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张口喊道:“莱文老师,导演让我转告您这边的拍摄已经结束了,您可以回工作室整理一下东西离开了。”   在得到点头回应后,后勤逃也似的离开了,心理不住疑惑:什么情况,怎么感觉脸红心跳的,一定是太紧张了!   另一边,被通知可以离开的莱文松了口气,“下班了,可以走了。”   说着,主动走到克里默身侧,与之并行。   在渐行渐远的过程中,克里默突然问道:“你的工作伙伴对待你的态度都很平常。”   语意不明的话,倾听的一方却快速理解了深意。心头泛上一阵被关切的暖意,莱文出其不意地用食指勾住了随着行走动作反复摆动的衣袖,军雌在拉扯中一顿,侧头看了过来。   余光中反复撩拨他心弦的衬衣终于被抓住了一角,莱文满意地回应了克里默的目光,“大明星是莱文,不是莱文·曼森,我没有仗势欺人的打算。适当的隐瞒效果显著。起码那些平民既不会看在家族的份上对我低眉顺眼,也不会在看透我真实处境后对我鄙夷同情。这样正好。”   食指加大了勾连的力度,引得军雌苦恼推拒,“别弄它了,再弄就要坏了。”   克里默也自知不贴身的衬衣脆弱不堪。   “好吧。”   莱文恋恋不舍地放开手指,公共场合真闹笑话了也不合适。   于是,他提议道:“陪我回趟工作室吧,我还有东西没拿。”   克里默眉头紧蹙,反应迅速地问道:“拿你粉丝送的礼物?”   还以为翻篇儿了,原来还醋着呢!   “花环不太行,还是不要了吧。”察觉到军雌放松下来的神经,莱文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蝴蝶兰那么珍贵,我还想养一养。”   克里默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嘴唇嚅动了几次都没有组织出语言,最后撇开眼埋头专注于脚下的路,仿佛走路是此时最为紧要的大事一般。   莱文在内心幽叹,多气气恐怕就能激出SS级军雌的巅峰速度了。   并行的侧影逐渐变成背影,为了防止自已因为一句戏言被丢下,他赶紧加了一句,“我一看见白色蝴蝶兰就想到了我和你。可惜了没有银色的花朵,但用白色来代表我也算得上贴切。”   脑海中一瞬间充盈了自己那苍白的、病态的皮肤,莱文压下心头的异样,故作轻松地继续哄道:“蝴蝶兰自然就是你啦。”   克里默转过身,却完全没有被一句话安抚,眼中的情绪幽深又肃穆,“你知道白色蝴蝶兰的花语吗?”   擅弄花草的蝴蝶世家精通花语没什么令人意外的,但同身在与花朵密切相关的家族没有注意到这件事确实有些大意了。   白色蝴蝶兰象征着最纯洁最纯粹的爱意。   莱文恍然意识到,在这场未曾点明的情感中,强大的军雌恰恰是更加纤细而敏|感的那位,他不该总是恶意地戏弄,而更该珍惜、引导。   产生如此想法的莱文并未发现,自己早已从过去的口是心非中脱离,在心中默认了自己的爱意。   他放下戏谑玩闹的态度,走近了军雌,用双手十指交握住另一双手,通过瞳孔一路望进更深处,试图接触到克里默内心的真实。   “对不起,我不要它了。我只要你,你送的,或是其他关于你的一切。”   甜蜜的私语是爱语也是承诺。   瞳孔最深处,隐藏的那一抹柔软灵魂瞬间融化在这一句承诺里。   莱文目睹了、了然了,便得逞地笑了,过分地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所以,下次可不可以由你主动?我想摸到你的心里,了解你最真实的渴望。不要让我总是像个傻子一样试探你。”   他耍赖似的用最柔软的气音重复着——   “好吗?”   “好吗?”   “好吗?”   所有的烦躁不安尽数消融,理智也消融。   那一刻,克里默忘却了一直苦苦束缚自己的原则、坚持,忘却了不知是否会裹挟他们的世俗目光,甚至忘却了这里是公共场合。   军雌擅自继续了在化妆间本该到来的吻,他吻得很深,把自己的渴求、隐忍甚至是负|面的嫉妒、妄想都诉说在这场热吻之中。   唇齿交融,气息交汇。   军雌不够熟练,总是不经意地蹭到鼻尖,让这个吻染上稍许狼狈,但谁还在意这个呢?   克里默不在意,莱文也不在意。莱文甚至在心中洋洋得意,觉得自己上一次教导得不错。   是不错。   不错到狼狈一路扩大到不可描述的地方,莱文才理智回笼,推开了克里默。   克里默喘着粗气,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时,放肆亲吻的另一个坏处出现了。不堪重负的第一颗纽扣崩了出去,紧接着是第二颗。   莱文嗤笑着理了理长发,略带挑衅地说道:“我看到它的时候就下定决心不让它撑过今天。看,我做到了。”   说的是衬衣。   幸好衬衣的扣子尤其多,两颗不过让克里默露了露锁骨,不至于太难看。可莱文今天也不会再继续撩拨了,原因大家心知肚明。   通讯器不约而同地在同一时间响起,克里默的是军事基地通讯,莱文的是提前订好的提醒闹钟。   艹,还有秘密调查工作。   对视一眼,心下了然。不能一起吃饭了。   莱文遗憾地舔了舔唇。   嘶。肿了,而且破了。   真有你的,克里默!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想的,但是他们两个谈起恋爱来又一章过去了。   我的主线啊!   ------------   PS:有读者好奇掉马的事情,掉马肯定是要掉的,但是不会离谱到最后才掉,多说真的会涉及剧透,请大家理解一下我,不要骂我QAQ。 第19章   告别了克里默,莱文独自回到了工作室。他向来习惯独来独往,经纪人、助理都被打发去盯演唱会舞台搭建了。   当然,回工作室也不是为了拿花,而是为了他的采集工具。   “莱文老师好。”   “莱文老师!”   ……   逐一向路过的工作人员点头致意,莱文回到了自己的专属化妆间。   说是专属不过是工作这两日专门供他使用,他不在的期间随时有可能有他人进入。并且,为了保有隐私,监控设备只在走廊安装,化妆间没有。真要丢了东西再调查,时间上就不占优势了。   进门习惯性地勘察一圈。物品的摆放与他离开时差不多,如果有差也多半是刚刚借用化妆间造成的些许差距。很难推断出是否有工作人员别有用心地擅自动了他的东西。   饶是如此,莱文也并不担心自己的特殊工具被发现。   摆放他私人物品的大号手提包是助理之前就送过来的,他用拇指轻按手提包右上角的金属装饰物,在感受到轻微的振动反应后,开口命令:“N3,汇报情况。自今日14点28分起。”   机械音响起。   “声纹验证:莱文·曼森。确认完毕。”   “下面开始情况汇报——14:28分,莱文·曼森离开化妆间;14:56分,克里默·法雷尔及不知名化妆师离开化妆间;16:04分,克里默·法雷尔进入化妆间,开始更换衣物;16:06分,克里默·法雷尔更换衣物行为停止;16:07分,克里默·法雷尔在化妆间徘徊;16:09分,克里默·法雷尔停止徘徊,继续更换衣物;16:12分,克里默·法雷尔离开化妆间。期间,重点标识物未被触动。”   噗。   克里默这是……因为衣物不合身而苦恼吗?   结果最终也没开口向后勤要求再买一件,会不会是为了赶时间来找他?   莱文一时间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自作多情,却止不住得心情愉悦。   微型智能机械还是智力有限、内存空间太小,与A1相比差远了。否则就能揣摩出他的心思,在克里默出现时自动开启录制功能了。   细想之后,莱文又摇摇头,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不正确。   智能机械未被经验丰富的军雌发现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若是录制了,反而要出事。   [宿主心机好重,还会自己安装监视器械。]   莱文不屑回应祖祖,现在的安排不过是出于谨慎。   他的基本设置是自动录制重点标识物被靠近后的画面,现在一切安全,他就放心了。   重点标识物自然是手提包了。确切的说,是手提包里那个巴掌大小的不起眼圆球。   圆球是实验室最新开发的高科技产品。利用特殊的空间压缩技术,实现了超出实际空间几十倍的储存量。该项技术由于造价昂贵、原材料稀缺,目前还在测试改进阶段,仅有的几件成品被用在了关键项目中。莱文手里的便是其中之一。   若是再小些就好了,方便贴身携带,也用不着他跑来跑去了。   莱文把圆球伴着几件常用杂物放进手提袋,然后换下拍摄服装,起身开门。   在遇见第一个后勤部的熟面孔后,向其交代,“剩下的东西之后助理会来取,化妆台上的花我养不活,就留在你们工作室吧。”   说着,便大步离开。   莱文计划在夜间行动,夜间的花田无人问津,再方便不过。   为了消磨最后的日间时光,他借机转换了一下身份,发通讯确认了克里默今天一天都会在军事基地忙碌,并独自用了餐。   雄子身份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不仅能降低其他虫族的戒心,假使碰上敌对势力,敌对方也会出于不愿声张的考虑放他一马。毕竟雄子失踪可是会引起社会关注的大事啊。   [嘻嘻。宿主越来越习惯自己的雄子身份了。]   用餐途中的打扰莱文一律不加理睬。   但脸皮厚的祖祖已经摸清了莱文的脾性,开始输出有益信息。   [虽然宿主一直不承认,但是您真的非常勤奋!经过今日的正向接触,我又获取了许多爱的能量,激活了一项新功能,一定会对您接下来要做的事有用的!]   莱文放下了餐具,用一旁的餐巾擦了擦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项功能能够短时间激发您的潜能,让您的身体暂时恢复到巅峰状态,并且可以和之前的功能同时使用。]   莱文神色晦暗,把用过的餐巾重新叠成原来的形状,强迫症一般把每一条边都对得整整齐齐。   精神海中响起他恍若威胁一般的危险发言,“据我所知,不少特殊药物都能达到这个效果。但使用者无一不在使用后出现器官衰竭、情绪失常,甚至等级倒退的严重后果。”   祖祖冷汗,慌忙解释。   [您说的情况都是因为他们没有能量来源。您的能量来源就是我呀,我会提供能量,只要不超出时限,您绝对不会受到负面影响。]   “时限。”   [以现在的能量积攒大概可以维持半小时。]   半小时啊……   他从未抛下训练身体的自虐行为,甚至在身体逐渐跟不上反应后借助过星网的一些机甲、格斗模拟进行过战斗训练,甚至放纵自己在好胜心驱使下参加了一些或正规或不正规的比赛。说实话,他一直很好奇自己的巅峰战斗水平会和那些星际流窜的犯罪者相差多少。   但若是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半小时只能算得上热身。   莱文不满足于现状。   “我的身体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有起色?”   祖祖尴尬地接话。   [您现在不是好很多了吗?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   在越来越冷的脸色下,祖祖说出了实话。   [起码也要您和克里默同床共枕,然后……您懂的。]   莱文没有了动作,实际是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从思考中回神,问出了一个尤为荒唐的问题。   “按你所说,我一直是一位先天不足的返祖雄虫。”   [?]   “所以,我现在有雄虫的生|殖|能|力吗?”   [……]   莱文的生理知识显然不过关,雄虫与雌虫、雌虫与雌虫之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晚间,无风,空气又沉又闷,浓密的云层遮挡住天空中的光源,有经验的虫族都知晓,天大概要下雨了。   今夜的花田里方便侦查,不方便躲避。少了微风下的草木摇曳,一丝一点的声响都会在这广阔的田间被无限放大。   庆幸的是,野花野草被种植在中心地带,无论哪个方向的接近都能最快发觉。   莱文没有使用任何可供照明的设备,作为替代,他使用了改造过的夜视眼镜。因此,他一路畅通无阻,没有遇见任何意外情况。   在目标所在的那片花田边,他拿出了圆球,把作为掩饰的手提袋收了进去,放出了样品保存箱与采集工具。   昨天回去以后他思考了良久。   如果野花野草真的是药物的主要成分,幕后黑手为何能够如此放心把它们种植在随处可以采摘的花田?   借由这个问题他作出了两个推断:第一,野花野草本身无害,要与其他植物结合才有特殊效果。因此,平时的不打眼正是它们最好的伪装;第二,易枯萎的特质会使其他虫族轻易对它们失去兴趣。枯萎之后的它们或许已经流失了全部药性,对研究无用,又或者半枯萎才是实验最佳的状态。所以,即使兹林来来去去这么多植物学家也没发现它们的奥秘。   基于上述猜测,莱文采集样本就不能只采集枯萎的野花野草,鲜活的花草也必须留存带出兹林。他没有时间大规模蹲点调查种植者是如何收获的,只能采取自己认为恰当的方式。   拿起手中的小型急冻器。莱文的想法很简单,冻住了,就不会改变了。   枯萎还有枯萎到什么程度才能得到合适的药性这种问题应该交给本尼去考虑,他要做的,就是采集尽可能多的冻花冻草,并且为了防止被发现,要分散采集。   分散采集耗费了不少时间,当终于把样本保存箱填满后,一声惊雷响起,紧接着,密集的雨点洒落下来。   在快速着手收拾工具的过程中,靠着敏锐的听觉,莱文听到,一声声伴着雨水溅起的脚步声靠近了。   来者只有一个,但会在下雨后还义无反顾前往这里的虫族绝对不可能一无所知。   心里划过无数个念头,最终,莱文没有轻易地亮出底牌,而是在雨声的掩护下藏身在了隔壁那片花田。   如果来者的目的是野花野草,那么在这个地方他可以观察得一清二楚。   天空不再闪烁惊雷,四周昏暗一片,即使身藏茂密的花丛中,也免不了被冰冷的雨水浇灌全身,泥土的气味混合着雨水的水腥气把莱文团团包围。   来者的身影终于从视线边缘的一个黑点转变成田埂上了高大雌性。   莱文刻意放缓了呼吸声,与环境融为一体。   雌性的步伐不急不缓,脚步声沉重。他甚至没有打伞,任雨点在他周围描绘出清晰的轮廓。   通过雌性没有快步过来巡视的表现,莱文姑且判断自己没有被发现。   雌性一路上完全没有刻意隐藏,似乎笃定了这个时间点不可能会有其他虫族光临。   通过夜视眼镜的镜片成像,莱文看清了逐渐靠近的雌性的面目。他面无表情却生得凶恶,眼角嘴角天然朝下,眼角有一道疤痕,身材高大却没有刻意训练才有的肌肉线条,是一位放在虫群中就很难引起注意的普通雌性。   这种程度的战力想要拿下轻而易举,莱文放宽了心,决定继续观察一阵。   只见那雌性目标明确,正是野花野草。他蹲下身像莱文之前做的一样,分散采集了许多株花草,把它们抱在怀里。   他不是花匠,也是一位不速之客!   反应出这个事实后,莱文又更惊奇地发现,那些混合着雨水被摘下的花草竟没有一点衰败之相。   ……这才是正确的采集方式。   雌性粗鲁地用上衣捧着刚刚摘下的花草,在衣服快要装满之际起身,似是准备离开了。   莱文迟迟没有上前偷袭,在雌性的背影离开得相当远时,凭借着视力优势悄悄跟了上去。   一路都是郊景,雌性的怪异行为没有被其他虫族察觉。暴雨来袭,城镇都少有虫族出行,更别说郊外了。   雌性从未向后查看,脚步机械,形态诡异。   最终,跟踪在B区极北处戛然而止。   莱文停住了,没有再上前。因为他看清了雌性的目的地——   旧日洛弗在兹林星的宅邸庄园,那个他计划在下一步查探的地方。   --------------------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可以淋雨呢?淋雨了就要生病,生病了就要照顾。 第20章   低垂的夜幕之中阴云密布。   暴雨下的庄园没有亮起任何一盏灯,在黑夜之中宛若模糊的一片阴影,那里是黑暗的根源。污浊的雨水混合着泥土与尘埃向庄园不断涌去,污水汇聚、黑暗聚拢,浑浊与混沌开始占据主场……   莱文倏然睁开双眼,暖白的日光打在天花板上。   做梦啊……   看来他的潜意识已经把洛弗庄园认定为罪魁祸首的秘密基地之一了。   这并不令他意外,因为昨夜的景象处处透露着疑点。   旧庄园没有虫族戍守、任凭有失贵族体面的雌性随意进出就罢了,夜间甚至连一丝灯火都没有。怕是庄园早已被挪作他用。在贵族宅邸的掩护下,秘密事宜被发现的概率也大大下降。   出于谨慎考虑,他在那位刀疤眼雌性进入庄园大门之后就默默离开了。   纵使如此,获得的信息也不少了。   他在回来后吩咐瑞吉重新查探洛弗旧庄园的管理人员信息,想必结果一出来会对调查大有进益。   昨天饱受迫害的嘴唇疯狂叫嚣着水分,莱文舔了舔唇,不出所料地尝到了一丝血腥味。伴有起床气的呻|吟从喉咙口溢出,咽喉的肿痛接踵而来。   发炎了,声音也哑得不像话,果然不该淋雨的,这破体质真是病气难消……   指挥着僵硬的手脚支撑起身体,莱文昏沉的脑子判断,一场热水澡也许可以拯救自己欠佳的状态。   在这之前,莱文联系了那位刚到达兹林就被他无情撇下的助理。   “小天吗?麻烦你买点感冒药过来吧。”   沉浸于舞台搭建监工工作的小天一惊,愣是差点没把这个砂纸摩擦墙壁似的沙哑声音认出来。他惊恐地确认了一下通讯提示,确实是自家那位天籁之音大明星,然后“哇”地一声叫了出来。   “莱文老师,您怎么病成这样!您可是过两天就要开演唱会的舞台主角啊!”   一想到这个大师设计,耗费了无数心血搭建的大型星际舞台还未到使用阶段就因为莱文老师的身体状况被紧急叫停,小天顿时头皮发麻。   要是开不成,莱文老师这是要陪多少钱啊……   不对,还是老师的身体比较重要,还有两天,还来得及好起来!   “莱文老师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莱文被小天的一惊一乍吵得脑仁疼,最后不耐烦地嘱咐道:“别告诉宁宁,不然他得疯。”   宁宁是莱文的亚雌经纪人。   “知道了。”   小天也明白事情一旦被宁宁知晓性质就要上升到宇宙爆炸级别了,能避免就避免。   挂断了通讯,莱文看了眼时间,才上午9点。   随手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边喝水边用昏昏沉沉的脑子想着,洗完澡小天就差不多到了吧。   这个念头刚出来便被打断,通讯器收到一条新消息。   【空吗?】   克里默的信息。   竟然上午就来找他了,莫非昨天忙了一晚上?   莱文抬手回复。   【刚起。】   消息刚发出去两秒,通讯器就收到来自对面的会话请求。   莱文眼疾手快地点击拒绝。   他现在的声音可不能被发现了。   面对克里默发来好似质问般的问号,他心虚地回了个【手滑。】   然后就是宛若空气凝滞般的两分钟。   克里默没有回复,莱文猜测军雌是在等待他主动回拨过去,但他怎么敢!   以军雌的性格若是得知了他生病,必然会在这两天加大对他的密切关注,如果这样,他就没时间出门调查了。   最终沉默由克里默打破——   【这样的主动,你不喜欢了?】   一句话击破心房,打脸了!   本就因病泛着红晕的脸颊又热了几分,血液非常规得向大脑上涌,莱文收拾起自己软下的心肠,无奈在第二个会话请求来临时,点击了接受。   “等下要忙工作?”   “没。”   他已经尽量少说话了,但明显的声音差异还是引起了军雌的关注。   “你怎么了?”   骤变的语气与上一句的温和截然不同,克里默似乎急了。   是谎称自己吃辣吃多了,还是假意表示昨天练了一宿的歌?   莱文暗叹昏沉的脑子不给力,方才没有想到以工作的借口应付过去。   还未开口,克里默的话几乎接着上一句就来了,“我来找你。”   不待回话,通讯就断了,他这才懊恼起自己在先前的通讯中透露了住地。   身体还是不舒服,认命般地前往浴室洗澡,让热水打在皮肤上麻木了体感,是不是还病着就不那么明显了。   这是常用的驱散痛苦的方式,他常常会在以往精神痛苦不堪的日子里独自待在花洒下,任热水浇灌头颅以此麻痹痛觉。现在想来,那样的日子竟已经过去很久了。   等到沐浴接近尾声时,浴室外面的房间开始嘈杂起来。   知道自己房间密码的是小天,莱文放宽了心,没有管。   但小天一声响亮的尖叫,促使他不得不快速收了个尾,披上浴袍打开反锁的浴室门。   “怎么?”   声音依旧沙哑,但兴许是经受过浴室水蒸气的滋养好上了不少。   套房的正门口小天瑟缩着,受到了惊吓,始作俑者是那位凶狠地撑着门不让关闭的黑脸军雌。   “莱文。”   “呜呜,莱文老师!”   莱文心下了然,大概是误会。   他用手指到小天,“这是我的助理,小天。”   又把手指移向克里默,“这是我关系特殊的朋友,克里默。”男朋友。   然后双手抱胸,忍耐着湿发上的水滴逐渐打湿浴袍的不适感,“还有什么问题吗?”   小天目瞪口呆,倒吸了一口凉气,口不择言道:“原来莱文老师还有朋友……”   莱文被这个活宝气得直翻白眼。   “哦,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天慌慌张张地摆手,然后注意到了门口收敛了动作却仍然板着张脸的克里默,干笑道,“您请进、请进。”   克里默径直越过小□□着莱文走去,伸手拢起逐渐打湿背部的湿法,沉声道:“怎么不弄干再出来?”   你们也没给他机会啊。   “马上。”   莱文重新走进浴室,身后的克里默在客厅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也跟了进来,抢先拿起专用的干发器。   “我来吧。”   干发器,通过快速吸收发丝表面的水分达成速干效果,自己使用也非常方便快捷,军雌非要把他当成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一样阻止他亲力亲为。   但很快,莱文就改变了想法。   温热的指尖穿过发丝,在头皮上绽开一阵阵感官涟漪。炙热的情感仿佛也紧随着指节轻按穿透骨骼进入大脑和更深层的精神世界。   体温与体温碰撞、情感与思维交汇。   不能回过身欣赏军雌的表情,莱文有些懊恼。接着,他灵机一动,擅自抬手抹开镜子上的大片水雾——镜面中的克里默眼里饱含着热切,确是他想见的模样。   “你有点发烧了。”   “嗯。”   “你的身体太脆弱了……”   军雌无声的叹息被他敏|感的耳垂捕获,带起一片红。   莱文心底不服,谁在临近秋日的冷雨中连淋两个小时都不会比他更好些,甚至那位刀疤眼雌虫。他这不是还比那位多了个回程的淋雨时间嘛。   长长的腹诽克里默注定听不到了。   军雌的工作进行得非常细致,近乎把每根发丝都从头到尾用指骨缭绕过一遍,把水分一点点全部带走。   撩发的动作牵连到发根毛囊,密集的感官刺激让莱文产生了错觉,或许毛囊也沟通着大脑的愉悦信号,只要恰到好处的抚慰就能获得成倍的心灵满足感。   这动作细致得堪比顺毛。   “你把我当成皮毛族了吗?我可不会丢脸得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那是小猫小狗才具备的特权。   “少说话,保护声带。”   莱文无辜地挑眉,用夸张的嘴型无声地说出“谢谢你的服务。”   干发这种服务通常是由雌伴为雄子提供的,象征着亲密关系。   克里默的心意,他已经收到了。   经过军雌之手的银白长发泛起了光泽,顺滑如丝绸,克里默顺势从怀里拿出熟悉的紫色发带要把发丝束成一束。   克里默真的特别偏爱他的束发形象啊。   那是他在军校最常见的形象,陪伴了他们最漫长的相处时光,可惜,在离开军校后他就不再多花时间在打理头发上了。   而且,那条发带。克里默果然在那夜又偷偷收回去了。   嘴角噙着笑意,莱文用指尖在依旧残留着水雾覆盖的镜面上写道——   “那条发带最初是我送你的。”   这行字被圈在了一颗简陋的爱心之间。   克里默束发的手一顿,黑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你还记得……”   爱心的一旁又出现了一颗星星,内部被爱语填满——   “关于你的,我都记得。”   束发的手陡然松开,军雌的脸越过他的肩膀,垂下眼在他的侧脸处印下了一个仓皇又虔诚的吻。   被松开的发丝肆意倾泻在紧贴着他的军雌的脖颈、肩头。   发带飘落在地上。   啊,头发,又得重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说句实话……我这个封面是不是特别丑QAQ   想搞个好看的封面去了ing 第21章   双双出现在客厅的时候,他们收获了小天八卦的目光。   莱文没有放到心里去。以小天的智商,多半只会好奇他为什么会有朋友吧。   由于职业特殊,莱文通常连酒店旅馆的清洁机器人都出于隐私要求予以拒绝。客厅却恢复了干净整洁,显然已经被小天亲自打理过一遍了。   小天干咳了一声,满脸正色地向他们说道:“非常抱歉,克里默先生,刚刚在走廊里把你当成了莱文老师的私生粉,所以有些大惊小怪,希望能得到您的谅解。”   莱文瞥眼暗示地引导小天望向克里默军服上的上校肩章,意思很明确。   小天面红耳赤,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上、上校怎么啦。不少贵族子弟都想要私下里找你喝酒呢!我、我这是正当防范。”   莱文长叹一口气,你口中的贵族子弟都是知道他情况特意来刁难他的,军部的条条框框可不允许军雌们肆意妄为啊。   聪明的克里默自然也快速理解了其中道理,诚恳地向小天表示:“没关系。我们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你可以通知我。还有……刚才把你当成了可疑分子,很抱歉。”   莱文坐向沙发的动作一顿,内心讶异,又带了几分无理取闹的吃味。   可以啊克里默,竟然和第一次见面的亚雌说了这么长一句话,都快超过今天和他说话的份量了。   “收到!上校。”   乐天的小天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之心,在他的观念中,只要是能为自家莱文老师考虑的,必然是正直没有偏见的好军雌。   “对了,莱文老师。我给你买了感冒药,快来吃吧。”小天边说边翻找起随身携带的大包。黑色布料的超大挎包装得鼓鼓囊囊,一看就尤为可疑,不怪军雌起初对小天心怀疑虑、态度严厉。   “我着急来,只跑了一家药店,没找到首都星常见的几种特效药,你先将就着吃,我等下再去外面多跑几家看看。诶,在哪儿呢,该死的包……”亚雌嘴里絮絮叨叨不停,手里却迟迟翻找不到东西。   病号已经无聊地在沙发上启动了光脑。   “不用找了,用我的吧。”军雌拿起进门时随手放在茶几上的袋子,挑拣出感冒、发烧以及咽炎专用的特效药。   “哇。上校您的药品真齐全,全是首都星最好的特效药,不像我这个马马虎虎的家伙,哈哈。”小天挠了挠头,凑近挨个查看药品使用说明,点头夸赞道,“您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吧。”   病号浏览着兹林快讯,分心地想着,大上校要费什么心思啊,直接去军部的医务部门配配药,便捷得很。   这么想着,余光却扫到袋子里拿出的东西竟然越发离谱,退烧贴、消炎药、止咳糖浆、水果……   莱文:……   “噗嗤。”军雌收到小天的无情嘲笑,“您带得有点太多了,不会是在星网上随便查了几个帖子就一股脑全部买了吧。”   大抵是说中了,克里默僵硬地停下手中动作,把空袋子草草放在一边,颇有自知之明地说道:“小天你来选吧。”   “嗯哼。您就和那位病号坐在一起聊聊天吧。”小天脸上写着“交给我吧”四个大字,麻利地筛选起药物。   “特效药啊,特别是药力强劲的那几种一定要谨慎使用。万一药力相冲了,病情只会越来越重。”   “出现这种担忧的时候就要……”   巴巴的小嘴一直停不下来,完全没有给别的虫族说话的余地。   沉默寡言的克里默插不上话,应和不是他的风格,所幸坐到了莱文身边。   莱文好笑地观察着那张写满尴尬的脸,偷偷从背后递出了自己的一只手,若无其事地撩拨起另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   先是用指甲轻划,然后用指腹描摹虎口茧子的形状,用指节在最柔软的手心处画圈,这就足够吸引军雌的所有注意力了。   克里默不说话,但逐渐陷入沙发的身体象征了他被牵引的神思。   作乱的手被交扣,在这个被身体遮挡的隐秘角落中,两位尝到了地下恋情的甜蜜滋味。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费了半天口舌也得不到回应,粗神经如小天也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   熟练地单手在光脑屏幕打字,莱文让光脑的内置语音代替他发言。   “不方便说话,你继续。”   “也对,你还是省省嗓子少聊点天。我挑好药了,莱文老师吃吧。”   小天伸手递来药和水杯。   怎么办,不想松手,一只手拿不了两样东西吧。   苦恼得绷紧了脸部肌肉,莱文最后用放下光脑的手单独接过了药片,朝水杯摇了摇头。   “……你坚持的话,好吧。一颗一颗慢慢吞,别噎着。”   仰头一颗一颗慢慢吞下,短暂的时间被苦涩的滋味延长成一场漫长的味觉凌|迟。   耷拉着嘴角结束吃药时,嘴边立马被凑上水杯。   克里默温声细语地嘱咐着,“慢点喝,我会调整好角度的。”   清甜的水流冲刷过干涩的口齿,莱文觉得自己好多了,可那愉悦的唇角一勾起,一抹不听话的水流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被放下水杯的军雌不介意地用手心抹去。   做完一切后,克里默作势要起身,却被一股来自手臂的大力牵扯阻止了这个念头,军雌只好难得的做起了伸手党。   “我买的梨他可以吃吗?”   莱文微微睁大双眼。   原来梨子还能作为蜜饯使用,失策了,刚刚不该因为克里默周到得太过而在心里嘲笑他。   “可以,我先拿到这边洗一洗。”小天拿起梨子向客厅配套的开放式厨房走去。   “……辛苦你了。”   小天完全没有参透沙发上两位的这波思维变化,大方地继续了自己的话痨本领,“这有什么辛苦的,来莱文老师身边我轻松多了好嘛。做舞台监工做得我快累死了,也不知道团队到底是怎么对接的,先是设计大师为了舞台效果要扩大搭建面积,又是雇佣团队找不到劳工,差点工期拖延。也不知道兹林星是怎么搞的,偌大一个旅游星球,想找些雌虫劳工怎么这么难啊。”   一番工作怨言拉回了莱文因为恋爱与发烧双重刺激陷入迟钝的大脑。   自从来到兹林,见到的酒店、花店,市集上大大小小的经营者、打工者统统皆为亚雌。   虽然相比雌虫,亚雌更适合作为劳动工作较轻的接待者、服务者,但若是连短时间想要汇集一群雌虫都难,那么这个星球一定出现了大问题。   是了。最近被街道上来往的雌虫混淆了视线,现在想来,这群雌虫大部分都是来自其他星球的游览者,而非本地雌虫。那么那些占据族群大部分的雌虫到底去哪了呢?   像是为了解答他的疑惑般,克里默开了口,“为了扩大兹林‘星际花园’的名声,这里的执政的贵族们曾经倡导‘以形象柔美的亚雌作为星球的看板’,同时引导雌虫进行进出口和星际探索工作。所以兹林星的大部分雌虫主要集中于兹林星的星际港口。”   听起来还算合理,但莫名让他产生心理不适。   不过如此一来也让他锁定了又一个重点调查目标,星际港口。   逻辑很简单。星际探索是最危险不过的工作,在这项工作上消失再多雌虫也不为过。但这些雌虫真的会是因为明知危险的探索而自愿消失的吗?还是被哄骗成为了某种危险药物的试验品?众所周知,雌虫精神狂热的几率比之亚雌高上了数十倍,要试验一定先从雌虫开始。   本来他势单力薄不想顺着进出口的线索独自调查星港了,但刚刚的思索又为他加上了一条调查星港的必要性。怎么办呢?   喃喃着怎么办,莱文却一点不急地把目光投向了克里默。   各大星球雌虫精神狂热事件!   军部一定把对兹林星的排查重点放在了星港,也许能从克里默的嘴里探听到什么,不行的话,刻意把军部的视野引导向他想针对的团体也不…错啊……   高强度的思考压垮了最后一根思维神经,在特效药的安眠效果下,睡意袭来。   头颅自动送往一直偏向的方位,在接触到肩章和军服上的熟悉气味后,终于陷入了毫无防备的沉睡。   “莱文老师,梨……”   小天的说话声被克里默一个眼神示意打断。   军雌抽出了沉睡前被病号大力握麻的手掌,侧扶着倚靠自己的莱文,起身把他一把抱起,向卧室走去。   病号还未睡熟,嘴里呢喃着,“我…可以…自己……咳。”   略带嘶哑的音色并不那么好听。   “别说话,交给我吧。”   声音是诱哄孩子一般地轻而柔,实在不能和穿着军装、气场强大的上校联系在一起。   小天眨了眨眼,张嘴咬了口刚洗好的梨子,心想:不愧是能成为好朋友的,上校果真一点架子没有。   待到梨快要吃完的时候,克里默出了莱文的房间,轻轻关上了门,却是不打算坐下久待了。   “上校您要走了吗?”   “下午还有工作。”   “好的,您放心吧,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照看莱文老师的。”   军雌打开套房大门,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叮嘱了一句,“他醒来了给我发通讯。”   “好。”   扔掉了手里的梨子核,小天无由来地感叹,这么好的关系,怎么从来没见联系过呢,真是奇怪。   --------------------   作者有话要说:   暴风雨前的平静,剧情即将进入现实与情感的双重小高潮,倒计时3——   另:告诉大家一个小秘密,虽然我不回评论,但是每条评论我都会看,谢谢各位小天使天天为我留评,真的好爱好爱你们!   特殊说明:文名有个别词语被要求更换,请小天使们见到新文名不要奇怪 第22章   星际港口,每个星球被重点关注的星际门户,此时正在戒严——   “您好,请主动验证基因信息。”   “麻烦了。”   在充盈着金属美感的门框下停滞三秒,一阵红光自上而下一扫而过,基因信息被自动识别在警戒员专属的光脑屏幕上。   莱文暗自松了口气。   幸好在犹豫不决时最终决定了使用自己的雌虫身份外出调查,否则被智能系统识别为未录入基因样本后,恐怕会迎来残酷的军部审讯。   不过,他现在的模样也足够可疑了——长发盘起拢在帽子里,便携式智能光脑眼镜和软金属空气过滤口罩把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不好意思先生,进站检测请您取下身上所有智能设备。”   先前没有这个规定,因为虫族的检测仪器一向非常先进,不会受到其他设备干扰和破解。   莱文沉思一阵,向警戒员建议道:“不如你让同事带我去进行单独检测?”   经过一日的休养,他声音中的沙哑已经几不可闻。   “这……”警戒员注意到光脑屏幕反馈的带有保密级别的雌虫资料,心下了然,“行,我马上为您安排。”   警戒员立马拨打站内通讯。   分流到这条检测队伍的虫族开始不耐烦了。   “怎么回事啊?”   “有问题直接拉走好吗。”   “占用公共资源,真是的。”   挂断通讯的警戒员听到队伍里传出的议论额头冒出冷汗,忙恭敬地朝莱文致意,“不好意思,请您在这里久等一下,最近将有大型活动在兹林举办,严查是为了大众安全考虑。”   大型活动。演唱会吗?军部可真是会物尽其用,现在还假借他演唱会的名头展开筛查,啧啧。   “不用在意我,继续你的工作吧。”   莱文自觉走到一旁罚站。   照理说明天演唱会,今天他应该在场中排练的,却被他以“嗓子没好全,恐有翻车风险”的理由打发了小天,至于小天会怎么向宁宁汇报,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了。   迫使他一定要在这个尴尬的时间点外出的理由是瑞吉发来的情报汇总。汇总有相当长的内容,分为了几大块。   首先是关于洛弗家族领地的说明。洛弗家族在兹林星的领地一直被雇佣的原住民看管。近期的雇佣名单中正好出现了那位刀疤眼雌性,杰斯。此外,所有被雇佣的虫族皆为雌虫,过往有星际探索的经验。   第二,B区的花田是公共财产。由兹林执政贵族分配给在星际探索中拥有突出表现的雌虫种植,兹林星每年收取一定费用,不介入具体种植事宜。   最后,兹林的进出口及星际探索皆由雌虫占据主场地位。可疑的是,进出口事宜中涉及到的雌虫几乎都参与过星际探索,而星际探索导致的雌虫失联数量已经堪比专业的探索星球。   信息虽冗杂,却有明确的指向性。其中牵扯到的利害关系已经不是他独自能承担的了。所以在一系列数据汇总之后,莱文看到了来自雄父艾伯特的手书命令——不要轻举妄动,一切交由家族处理,速归。   想必也是瑞吉在意识到事情危险程度后擅自向雄父呈报过了吧。   大规模的筛查、警戒在持续进行中,明知出事的可能性相当小,但莱文的心中依旧惴惴不安。在经过深思熟虑过后,他决定亲自来星港一趟。   “请跟我走吧。”   警戒员的通讯效率很高,一会儿同事就出现了。   不,虽然穿着没有明显的差别,但看体态,这大概是一位便衣隐藏身份的军雌。   莱文没有出声试探,默默地跟着军雌向前走。   星港的占地面积广大,充满了现代感与科技感,与兹林星给游客带来的恬静观感完全不同。银灰的金属色是所有星港一成不变的主色调,金属与金属间拼接焊合的黑线被设计师们巧妙地规划成了流畅整齐的排布线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机械润滑油的气味,科技化的智能设备随处可见,巡逻设备播报着指引广播——   “星际旅行为您服务。公共航班搭乘请往1口,货运请往2口,私有飞船停泊与起飞请在服务台登记报送表后前往3口。”   虫族统领下的每个星球可以保留自己的独特风格,但仅有星港被首都星统一规划,分配材料,派遣设计师、工程师共同督建,否则以兹林星的建筑水平搭建的砖墙港口根本满足不了各大飞船的停泊需求。   “进来吧。”   军雌把莱文带到了一个明亮的小房间,身份识别仪器一闪,自动门就开了。   莱文挑眉,笑道:“如果我是可疑分子,进了门就逃不掉了。”   军雌的表情严肃正经,“如果是这样,您就不会自投罗网了,一切都是出于您的隐私考虑。”   四大家族嫡系的基因保密级别本该让他在一切地方畅通无阻,现在都会被拦下来进行单独确认,看来军部对公共安全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大方地走进房间,在房门关闭后,莱文摘下了用以掩饰面目的设备。   军雌愕然,开启检测设备的手多按了两下。   “系统开启。”   “系统关闭。”   “系统开启。”   四目相对,军雌干咳了一声,“请吧。”   小房间里的设备比外面的基础设备精密了不少,莱文伸出手任红光读取基因信息。   军雌闪烁的眼神在展示基因信息的光脑屏幕上捉摸不定,“您预定的回程星际航班在后天。而且明天您在兹林有大行程,可以礼貌请问一下您今天出现在星港的意图是……”   “我来找我的朋友,法雷尔上校。”   带有官方口吻的问询被噎了回去,军雌的正色又被打破,一脸见鬼的表情,从嗓子里挤出一声答复,“上校正在2区巡视,不一定空闲……”   “没关系,他已经回复过我的通讯了,现在只要你告诉我这个房间的编号。”   “A542。”   “谢谢。”   房间里有面对面的两个座位,莱文随意挑选了一个,举止自然地坐下。军雌无法确认他话语的真实性,不方便离开,只能尴尬地坐在对面盯着他摆弄光脑和通讯器,欲言又止。   直到十分钟后,房间门开启,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上校,军雌才松了口气。   在礼貌退出房间为两位留下相处空间前,军雌终于扭捏地向莱文提出请求,“莱文,我…我一直是你的歌迷。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   莱文从小天发的一溜儿吐槽信息中惊讶地回过神,“……当然可以。”   怪不得特意提到他明天的行程,原来刚刚的询问夹带私货啊,这位军雌歌迷不会是怕他不想开演唱会提前跑了吧……   等到房间只剩下他与克里默时,莱文忍不住轻笑出声,“原来我的魅力这么大,都渗透到军部了。”   克里默从进门起一直站着,此时眼神淡淡扫过门口的方向,最后也没有提刚刚那位军雌,只是问:“身体好些了吗?”   “好全了。不过为了逃避排练,我就来找你了。”他转身面向站立的上校,“怎么不坐?不会是想坐到我腿上吧。”   克里默深吸了口气,垂眼正色道:“2区的巡视工作还未结束。”   那你那么急急忙忙就跑过来。   “巡视任务是永远跑不完的,等你巡视结束,来往的虫族又换了一批。”莱文站起身,与克里默贴近耳语,“辛苦军部为我明天的演唱会开启安全警戒了。作为演唱会主角的我也想参与进来,可以吗?”   克里默脸色平淡地点了点头,“可以。但你要穿上警戒员马甲。”   这么简单就同意了?   不过,那件黄色条纹的亮橙色马甲真是……   将就着穿吧。   戴好口罩穿好马甲的莱文跟着克里默前往了2区。   “跟紧我。虽然你的服饰过关了,身份信息没有录入系统也会被拦截调查。”   公事公办一般的叮嘱之语让他颇感新鲜,这么久了,他还真没正经见过克里默工作时的样子。   “既然这么麻烦,为什么还带上我?”莱文好奇地问。   “你对精神狂热的事很关注,而且昨天那些关于星港的话题让你在意了。”克里默的眼神幽深,“也许是出于我的私心,我想让你更有安全感,不涉及到机密的事宜让你知道一些也没什么问题。”   允许他在合理范围内介入军部工作,一定是以自身作为担保了。克里默确实相当信任他。   这位上校明明不会说甜言蜜语,话语中透出的真诚却是一下子戳中他的心窝。   莱文也想报之以李,把自己发现的蛛丝马迹无形地抖露出来,“星港的雌虫分布实在是过于可疑,如果在这个交通枢纽出现了精神狂热事件,后果将不堪设想。”   星港设置了宇宙空间节点传送器,能够便捷地让大大小小的飞船通过固定的传送通道前往就近的宇宙节点,实现空间飞跃。在星港以外的地方,是民用飞船的禁飞区,超过一定高度的飞行会被军部无理由击落,以此保证了虫族对星球交通的绝对控制权。若是星港出现问题,所有除军部以外的虫族将被无理由地拘禁在这个星球,直到执政者出台特殊方案。   莱文表情凝重地观察着2区那些来往运输着大型货物箱的雌虫们,“强制雌虫进行星际探索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了可疑。雌虫常年流浪在宇宙,他们的经历成迷,被有心者控制、利用也正常不过,然后他们再回到兹林、渗入到新的团队……”   莱文的话语被打断,打断他的克里默面色沉重。通过视线交错,莱文竟发现了军雌眼中的那抹痛心。   克里默说:“目前排查下来没有问题。”   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正直如克里默都选择了对这个话题的回避。   莱文上前抓住了军雌的手腕,眼中的强硬爆发出来。   “这涉及到机密了吗?”   克里默回过头,隐忍与正色在脸上交织,“当你到达过足够多的地方就能发现,有些星球已经自成一套规则,或许在你看来这些规则简直不可思议,但外来者真的很难再介入、改变它们了。兹林执政者以飞船购买帮扶策略诱使雌虫们不断加入探索者行列,这个局面是注定的。”   莱文语塞,他从未在克里默的脸上见到这种近乎于悲悯又无能为力的表情。   作为军雌,克里默去过战场、见过荒星、探过灰色地带,所闻所见都是底层最黑暗的那一部分。其经历、眼见是他这位生长于和平星球的虫族远远不及的。   ……克里默不像是会轻易屈服于规则的虫族。   几天前的回忆突然闪现——   【他是拥有一支神秘自卫队的地下世界君王。】   或许克里默尝试过与星球规则的抗争,这种抗争让他在地下世界获得了风光的名头,但那些过程、甚至结果都不一定是好的。无能为力或许就源于此。   而他,妄想在证据链不充足的情况下,通过猜测与臆想来撼动规则。   天真。   克里默这位军雌就像一本令他着迷的书。初看,他只看到了深情;又看,他看到了真诚;现在,他发现了新的一面,强烈的道德心、责任感和经历过磨砺的成熟稳重。   这就是克里默与众不同的魅力。   莱文软下声,第一次用崇敬的目光看向这位最年轻的上校,“是我浅薄了。”   军雌摇头,勉强露出笑意试图安慰,“这份无奈与沉重不该由你来背负。”   但是他想背负,想与克里默一起背负。   药物的事要不要……   不行,不提军部有没有查到药物,当年雌父就是在军部的演练中失踪的,军部一定也有内鬼。等他彻底查清楚再和克里默坦白吧。   “好了好了,别这么紧张了。”莱文眯起笑眼缓解沉重的气氛,“我不干涉,我只建议。其他星球的精神狂热都是原住民雌虫,姑且把重点排查对象放在原住民上,但也不能忽略了其他区域的雌虫。如果我是想要摆脱追踪的雌虫,我说不定现在正躲在贵族的庄园祈求庇护呢。”   这是他最后能做的了,拜托把杰斯揪出来吧。   “确实存在这个可能性,我会安排排查。”   莱文松了口气,心情终于不再那么压抑,“你真忙,大概没时间参加我明天的演唱会了吧。”   “……是。”   “即使如此,我的一排一座永远会为你留着。忙完了就来听吧,期待你也成为我的歌迷。” 第23章   万众瞩目的演唱会即将开场,场馆里里外外淹没在一片嘈杂的讨论声中。   无数的等候者中有一位对今天的期待值特别低,他就是莱文。   早晨的舞台彩排踩点过程中,莱文已经收到了克里默明确的回应——工作忙,来不了。   一下子抽干了他对于这份主业工作的全部热情,那些烂熟于心的甜蜜歌曲都不知道该向谁唱了。   “莱文老师,观众进场已经在收尾阶段,你可以准备候场了。”小天不停磋磨着双手,比今天的主角还要紧张。   “知道了。”   反观莱文,对某些事不再抱有期待后,回归了自己最初面向大众的冷淡形象。   只要像平常应付工作一般连续唱完十余首就能结束了。   现在是下午一点,选取这个时间点作为演唱会的开场实属罕见,一切却是舞台设计大师的精心安排。大师把舞台与兹林星的特质结合在了一起,运用技术手段把景点的全息场景投射到舞台,让观众享受星际花园美好氛围的同时与最崇拜的偶像相伴,要赏景自然就是白天了。   大师的想法莱文参不透,也不想参透,他只把自己当做一个无情的唱歌机器,在全息投影的花海和宛若仙境的雾气之中缓缓地开了口。   观众的观感却截然不同,内心的感动几乎可以化作一行行实质性的弹幕填满全场。   【就是那清冷不做作的声音,简直太好听了!】   【莱文每次唱情歌都能唱出一种淡淡的忧伤,配合他的盛世美颜,自带凄美效果。】   【神仙唱歌!从听觉到神经直至灵魂的三重洗礼,感觉自己升华了。】   【听一首歌堪比一年份的精神安抚药剂,有点离谱,头脑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还要什么雄子。】   【莱文,我的神!】   舞台投影转场进入充满兹林特色的情调小镇,歌曲也进行至第三首,莱文再次把目光投向一排一座的贵宾席,场中座无虚席,唯独视野最好的那个座位空空如也。   侥幸心理全部被打破了。   原想着这种大型活动军部会派军雌来盯着,来的那批军雌中却没有他最期待的那一位。   视线移至普通观众,一众如痴如醉的景象让莱文深感不太对劲。   [之前一直没和宿主说清楚,您的精神力处于不稳定状态,会出现不由自主的逸散。在场的雌虫都被您歌声中逸散出的精神力安抚到了。哈哈,您现在就是个行走的精神安抚机器。]   莱文一个气息不稳差点没接上接下来的高音。   这个破系统要么不说话,一说起话来真是“一鸣惊人”,差点让他来了个大型Live翻车现场。   趁着歌曲间奏,他忙不迭在精神海里质问道:“逸散效果这么明显岂不是雄子身份要暴露了?”   [暂时不会被发现,毕竟您这是间接安抚。]   “暂时”这个用词可真谨慎啊,到底是谁不想他的身份被发现啊。   莱文额头青筋暴起。   突然,胸膛没由来地一阵心悸。   然后,伴奏终止,全息仪器暂停,大屏幕画面被切断。   他站立没有动,也没有呼叫工作人员,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不安的氛围在场馆中弥漫——   “演出事故?”   “什么情况?”   屏幕再度亮起的时候,场馆中的信号被劫持了,全息仪器配合着投影出了兹林星B区信号塔的画面。   画面中一片嘈杂纷乱,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虫族尖叫着肆意逃窜,始作俑者是几位占据了信号塔底部的雌虫。   雌虫们面目狰狞、眼底赤红,嘴里发出粗重的吼叫,全身装备了星际探索专用的开凿和防卫装备,行动充满了攻击性。   这是,精神狂乱!   一眨眼的功夫,几位逃窜的虫族便被他们抓住,用开凿矿石的工具把被俘者折磨得发出惨烈的尖叫声。   观众变得仓皇不安起来。   “这是真的吗?”   “实况转播?”   “我认识这里,就在B区,我的天呐!”   画面还在继续,一队穿着轻型防护外甲的军雌火速出现在信号塔底部,拿出干扰设备。设备一开启,场馆中的屏幕画面就断了。   站在舞台的位置,莱文清晰地看见台下一幅幅面孔被惊慌、恐惧所占领。   这时,一位军雌从舞台一侧走了上来,向莱文致意,“抱歉,现在由军部接管这个地方,进行全员疏散。请您先去后台稍作等待,配合疏散行动。”   说罢,军雌接过了他的扩音设备,要做场内疏导。   莱文依言走向后台,脸色难看。   如此严密的防范都没有揪出那几个精神狂热的雌虫,还把事情一路闹大,克里默他会承担怎样的后果……   还有,刚才没有在屏幕里看到克里默,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宿主!检测到克里默陷入了极度危险状态,请您快赶去救他啊。]   莱文呼吸一滞,声音都颤抖了几分,“他在哪?”   能让克里默都陷入危险的程度,是他能够帮得上忙的吗?   [花田,在花田!克里默即将陷入无法挽回的精神狂乱,只有宿主能帮助他,您一定要快啊。]   不可能,克里默昨天还十分正常。难道是药物?幕后者已经把药物改良到能够实时发作了!   仅存的理智驱使莱文快速启用了面部伪装,忽视了宁宁小天寻找的呼喊,躲开工作人员,一路向后台的安全通道出口跑去。   出了场馆,外面也是一片喧杂,他飞速启动路边的小型公共浮空交通工具,在祖祖的脑内指挥下向着花田的方向赶去。   心中的焦急快要溢出心脏,无端的懊悔充斥脑海。   他不该安排这场演唱会的,他就应该早日回到首都星,解析出药物,亮出证据,然后把那群该死的洛弗全部揪出来,通过审判会议把他们统统处死。   无谓的拖延没有找到主谋反而把更多的无辜者拉入痛苦的深渊,克里默,他的克里默本不该承受这些……   祖祖总算靠谱了一次,指挥的线路没有碰到巡查的军雌,一路畅通无阻。   在那片熟悉的野花野草间,莱文见到了克里默与杰斯。   杰斯满脸血污,全身覆盖的金属防护装备破破烂烂,从裂痕中渗出血迹,生死不知地倒在一边。   而克里默失控地趴伏在地上,满眼赤红,身体颤抖。嘴里发出的声音不知是在说话还是嘶吼,双手发泄似的地拽起身边的植物根茎。   军雌现出了莱文许久未见的虫型——人身之上拥有了一对巨大的蝴蝶翅膀。那对黑色的蝴蝶翅膀泛着危险的红光,仿佛马上就会自燃殆尽。   未入凛冬,莱文的面色就堪比冬日严寒。   克里默身边没有别的军雌,他甚至连防护外甲都没有装备就被全副武装的杰斯袭击了。杰斯袭击不成还对克里默使用了药物,简直不可饶恕。   心脏一阵一阵地刺痛,莱文小心翼翼地靠近,被克里默用凶恶的眼神锁定,不敢轻举妄动。   然后他又尝试着关闭面部伪装,企图让克里默认出他,但诱哄、呼喊全无作用。   “你说过我和克里默是百分百匹配的伴侣吧,那我一定可以精神安抚他。”   [但是问题是能量不足,您还不能掌握自己的精神力啊。]   “那就从精神逸散开始。”   小声哼唱着那首本就该献给克里默的演唱会开场情歌,起初收效甚微,直到反复唱得自己口干舌燥,咽炎都要再起时,终于收获了克里默的反应。   克里默的警戒程度开始降低,眯起眼,不住地摇头,似乎在与狂热作斗争,身体一阵松懈,狼狈地倒在了花丛间。   莱文趁机上前,牢牢地控制住克里默的手脚,防止军雌继续发狂。   他定定地盯着军雌不断发出嘶吼的嘴向祖祖提问,“多少能量才足够?”   [可能要的有点多……]   “算了,一直亲到够就行了吧。还不够的话,继续进行下一步我也很乐意。”   --------------------   作者有话要说:   铺垫得这么复杂,其实我只是想写英雄救美罢了QAQ 第24章   克里默没有挣扎,胸膛大力起伏,神情茫然,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莱文知道这是精神狂热好转的预兆,但谁也不敢肯定是不是还有下一波发狂。精神安抚迫在眉睫。   他试探性地放开了克里默的一只手,在没有得到攻击反应后,用手拂过了混杂着青草的杂乱黑发。   下一秒,雨点般的亲吻落在军雌的眼周。   莱文吻得细致绵密,像一场六月的细雨,缠着不放。唇下眼皮的颤动和睫毛的乱舞皆被他一一掌握。   [宿主再接再厉,只亲眼睛不行啊!]   他当然知道。   只是那双赤红的眼睛实在碍眼,他想念那对每次见面就盈满自己倒影的黑曜石眼瞳了。   爱吻之间,覆盖在黑发间的手感应到了温热的触感,一对光滑的触角从发根处冒了出来,吸引了他的注意。   “许久不见了,小东西。”他用手指在发根处摸索,感受了触角根部的肌肤,柔软又富有弹性,仿佛陷入了婴儿的脸蛋。   摇晃的触角被他刻意放轻的力道握住,轻吻落下。   那对兼具了触觉、嗅觉甚至听觉的蝴蝶触角在碰触中如同触电般地僵成两条天线。触角末端的豆点处更是可爱,笨拙地在空气中画着圈像是被电晕了。   [完美!亲吻触角收集到的能量简直爆棚。]   受到了鼓舞,莱文吻得越发热切,好似想把爱意通过这一点点的接触传递到与触角神经相连的大脑,试图把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慌乱与祈求原原本本地展露。   “我听说蝴蝶能够通过触角相互交流。笨蛋克里默感受到我的心情了吗?”   没有答复。   意识混乱的军雌发出意义不明的呢喃,配合着呢喃还有小范围地挣扎,莱文一个不措被推搡在一边,压烂了一片植物根茎。植物的汁液伴着泥土蹭檫在还未更换的演出服上,一片脏污。   作出恶事的军雌却无知无觉,意欲站起又一个踉跄侧摔在地上,比之莱文狼狈了不少。   “不能因为我不是蝴蝶就这么残忍拒绝啊,太令人沮丧了……”   带着委屈的发言终是自言自语,谁都没能听见。   莱文起身,决定不再和这个理智丧失的军雌多客气,按过头顶就是对着嘴唇的一通乱亲。军雌的嘴唇苍白又冰凉,混合着血的味道,滋味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甚相同,他自己却是一如既往唇齿冰凉。   吻没有再被抗拒。他自我安慰地想着,兴许是克里默的潜意识记住了吻的味道才会不推不拒。否则谁来到这里都能对失去意识的军雌胡乱亲吻可是要引起他的暴怒的。   [宿主……亲吻治疗是你们两位的专属方法。别的虫族见到花田里受伤的克里默也不会想着要做这种事吧。]   也对,是他失智了。喜欢趁人之危,对克里默做这种事的也只有他了。   出神的亲吻下,一股强大的力量被灌输进头脑,精神海常年牢不可破的壁垒被撬开了一丝缝隙,灿烂的银色光华顺着缝隙漫了出来。   这是他的精神力……   [宿主,成功了!]   停下与克里默的触碰,莱文转而尽心研究这份即将成为军雌救命稻草的力量。   没有实体的力量从精神海的边缘淙淙流出,浓稠如液体,逐渐漫延出体外。神奇的是,离开精神海后,这些泛着银光的精神力就可控了。   莱文艰难地操纵者这股陌生的力量,意识操控下,这股液体般的精神力沉重异常,几乎要集中所有精神才能驱动一点点距离。   冷汗顺着额头不断流下,沾湿了鬓角的额发,他咬紧牙关,心里深感不对劲。   不是说雄虫使用精神力都像操控丝线一般,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成了操纵汪洋大海了!   金色的眼眸不断闪烁着银光,身体控制不住地发生变化,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现出了虫型——   透明的两组翅翼顺着脊背微垂。翅翼边缘的轮廓和纵横交错的翅脉皆是星辰闪耀的银色。膜翅透明无暇,闪烁着冷调的银色偏光,一个不注意,这个偏光又变成了荧蓝,如同纹上天然纹路的无价宝石。   这两对出生就伴随他的翅翼正是他白银之星名号的由来,随着名声越发走低,已经久久未被释放出来。   言归正传,翅翼此时也非常态。随着精神力的漫出,翅翼如同被注入了力量般闪烁着银色微光,微光之下,薄薄的翅翼肉眼可见地继续向外生长。   这些变化,都不在莱文的关心范围内,他关心的只有他对精神力的控制。   体会到用尽全力才能撼动一分的挫败滋味后,莱文顾不上过度操纵带来的精神疼痛,偏执地采取了新的手段。   既然自己驱使精神力的距离不够,那就尽可能缩小这个距离不就得了。   疼痛之下,对身体的操纵也迟钝了,想要额头相抵的动作变成了暴力的撞击。强忍下钝痛,被撞击的克里默却像是被激怒般面目狰狞地挣扎起来。   “一点都不乖。我在救你,你却只想攻击我。”   疼痛刺激下,莱文的理智也被兽性削弱。他发狠地露出狞笑,强势地压制住失去理智的军雌。精神力似乎为他的躯体灌输了力量,让他轻易在这场斗争中取得胜利。   头抵着头的动作拉近了精神海的距离,他运用着好不容易掌握到的一丝技巧,终于让散发着银质光泽的精神力碰触到另一片精神海。银色精神力瞬间融化了精神海的壁垒,让他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住感叹精神力的霸道。   壁垒之下的精神海不容乐观,弥漫着污秽的黑色阴云。阴云之中,危险的红光闪烁。每当红光闪过,黑色就再度加剧,污染一切还亮起白光的部分。   不过这些都不必再惆怅。那抹银色一至,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园一般在克里默的精神海里畅游。银色精神力掀起巨浪、疯狂翻涌,摧枯拉朽一般把污秽层层瓦解、消融,不消片刻,精神海里就出现了一片澄澈之地。   莱文摇晃疼得发狠的脑袋,喘着粗气重新保持清醒,正待进一步的精神安抚,克里默却出现了异样。   不是狂热加重了,正相反,精神狂热在消退。赤红的眼瞳恢复了纯粹的黑,嘶吼与胡言乱语不再,翅膀也恢复了乌黑,但克里默仍然沉浸在精神狂热后遗症的理智丧失之中。军雌双目失神,眼底闪烁着水光,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淙淙流下,竟是哭了。   哭了。   那位心如磐石、意志堪比钢铁的克里默,哭了。   荒唐的认知让莱文的脑海响起一阵嗡鸣。   仓皇、迷茫、不知所措。   迟钝的大脑使用过度,宕机了。   他脱力了。   克里默怎么了?   他控制不住精神力了。   克里默为什么哭了?   他失去控制的精神力似乎还在自发地进行着安抚。   克里默是怎么想的?   他……   克里默克里默克里默。   ……   交错的思绪已经难以整合,满心满眼俱被克里默占据。   被满心惦记的克里默呜咽着,终于在微弱的气息中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带着前所未有的悲怆,“……莱文,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他什么?   克里默饱含哀叹的哽咽断断续续。   “…对不起…莱文…背叛了你。不要…雄子…安抚…滚啊……”   那个“滚”字说得有气无力,痛恨之情却如此清晰。   “我…被别的雄子拥有了……我不是……独属于你的了……”   克里默眼底的光熄灭了,用一句话给自己下达了最绝望的审判。   精神安抚,这个让其他雌虫趋之若鹜一般的存在,被克里默拒绝、厌弃,把得到安抚都视之为对他的情感背叛,这是背负了多大的心理负担?   心理防线被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总是能够被克里默轻易击破。   莱文失措地望着自己最珍重的军雌,被渲染上如出一格的悲伤。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我要告诉他。”   郑重的决定也是对克里默的承诺,这是通知,不是商量。   [……可是宿主,你还没有返祖成功。]   祖祖的话语声越来越弱,显然已经察觉到莱文的毅然决然。   “那就返祖成功。”   不要再假装什么矜持、考虑什么阴谋利益,是克里默了,早就是他了。自己难道还对其他虫族动过心吗?   给了克里默幻想又仅仅止于暧昧,多蠢啊。   [克里默现在理智丧失,告诉他他也记不住的。]   “嗯。”   他会在克里默恢复神志后第一时间坦白自己的雄子身份,给克里默留下一个美好的第一次。   但,不是在这里。   眼神撇过杰斯倒下的那片种植着野花野草的花田。   这里太肮脏,他们太狼狈,克里默甚至没有理智还受着伤,一切都不合时宜。所以面对军雌的悲哀与自我厌恶,他只能选择安慰。   把热泪一点点吻过,莱文用展开的翅翼贴上颤抖的墨色蝶翼,在克里默的耳边一遍遍下达着精神暗示,“没有别的雄子。我是莱文,我是雄子,莱文是你的雄子。”   “莱文……是雄子?”   哽咽停住了,迷茫与否认在克里默的脸上交错。   [宿主!]   “他记不住,这是你说的。不会有任何风险。”   祖祖的反复劝导让莱文心头升起恼怒,但更多的是对此时此刻不能将自己原原本本坦白的惭愧。   “别哭了,你是最完美的军雌,属于莱文的军雌。”   或许是心境的变化,又或许是克里默在安慰中逐渐放下了心防,精神力的安抚顺畅起来。黑雾、红光被逐个击溃,克里默的精神海中唯留下温暖的白光。   安抚完成后,莱文驱使着银色精神力撤退,意外路过了精神海里一片充满银光倾洒的区域,在那个区域中,他见到了所有与自己相关的回忆,伴着克里默真实的情绪。   五年前的、现在的,甚至是五年间时时出现在幻想中的。   这是克里默的隐私,他不该看的。   心里拒绝着,克里默的精神海却颇有些不矜持,自说自话地涌了上来。   五年前的他们一起合作、一起战斗,克里默对此的想法是欣赏是满足,那竟是克里默最轻松的时光。   不相伴的五年间的回忆画面就充斥了隐忍与自我厌弃,他的一次次出现是在梦里,是在幻想里。   现在的他源于最近的回忆,克里默怜惜、深爱伴着一丝无奈与苦涩。   克里默,原来是这种感受……   [宿主,我们差不多要准备离开了,负责搜查的军雌马上要经过这里了。]   “知道了。”   强忍着眷恋,从克里默的精神海里撤回自己的精神力。莱文不知道的是,因为最后那波挽留,还未掌控完全的银色精神力悄悄在那片留恋的区域种下了一枚小种子。   把归于平静的克里默放回地上,莱文为军雌抹去泪痕,在最后一句安慰中吻了吻军雌的额头,然后起身。   他没有草率地离开,而是在隐匿行踪之前谨慎地检查了一遍杰斯的状态,防止在离开的间隙出现任何意外。   杰斯还活着,但离死亡也不远了,可以判断得出原因不在外伤也在精神。   冷眼旁观着痛苦的杰斯,莱文最终没有补上最后一刀,匆匆离开了。   直觉告诉他,如果军部想要从精神狂热的雌虫身上获得什么,那个突破口就会是杰斯了。   兹林星的精神狂热事件在第二天发酵,比之其他星球的几次事件讨论度翻上了几翻,各大星际媒体都疯狂了。   【震惊!兹林星信号塔惨遭劫持,兹林一步迈错、星际失联?】   【演唱会遭遇信号劫持,大明星莱文陷入恐吓危机。】   【一小时精准打击,精神狂热雌虫被迅速擒获。】   【精神狂热频频事发,针对雌虫的管控是否应该加大力度。】   舆论集中于信号塔与演唱会之间,花田的事没有被报导,被人为隐去。   作为事件中心的兹林被舆论点燃,彻底与恬静美好告别。焦躁不安的情绪在这座星际花园漫延,作为代价,大量游览者在事件第二天就匆匆离去,并表示不会再选择这里。   让大众如此愤怒的原因大抵在于信号塔。作为与其他星球通讯的桥梁,信号塔的失去意味着星际失联,而兹林星常年基础建设薄弱,多年来只建设了一座信号塔。这让在这里短暂逗留的游览者被可能失联的巨大的危机感吞噬。   而演唱会惨遭中途叫停的莱文却收获的几乎全是正面的评价。   莱文团队第一时间把票价全数退回,并在星际平台上免费放出演唱会正式演唱和彩排的所有视频。当然这不足以控制舆论。真正左右舆论风向的是那些参与了演唱会的观众们。   在演唱会遣散的第一时间,一位观众在星网上上传了自己的真实经历。   【这不是我第一次参加莱文的演唱会,却是经历最特殊的一次。来的时候我满心欢喜,充满了期待。这种期待在莱文唱出第一句歌词时到达了巅峰。我最爱的歌手在今天的表现堪称完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让我陶醉其中,直到事件的发生——莱文是最近距离受到威胁的虫族,全程站在全息设备的最前端。他的脸色不好看,却没有胆怯逃窜,无声的行为在最初稳定住了观众的情绪。之后就是军部接管秩序了,我承认,在疏散过程中我的内心十分不安,所以当时我试图做些什么来分散自己的情绪。我庆幸自己打开了星网,看到了经纪团队在星网发的视频,我……完全沉浸其中,忘记了恐惧,回过神来的时候,大家告诉我,已经安全了。】   这条信息下收获了无数好评。   被集中讨论的莱文却对此漠不关心,在第二天就搭乘星际航班回归了首都星。并且,通过自己独特的信息渠道,他知晓了,克里默与杰斯也于第二天被放进了治疗仓,随着军部的飞船被送往首都星接受进一步的治疗。想必治疗之后,将是大规模的调查与问询。   心头时刻记挂着克里默,莱文也想趁着军部密集治疗与审讯的间隙,抓紧时间把手头的事情清理掉。   在实验室上交了植物样本后,他与雄父艾伯特约好了情况汇报的时间。   一旁的通讯器喋喋不休地响着。   “休伯特,有什么事?”   莱文的言语冰冷又不耐烦。   “怎么?去了一趟兹林对我都这么不耐烦了?”   亚雌言语中的张扬明媚一点都没有被莱文的冷淡浇灭。   “说重点吧。”   “阿尔洛的成年礼……”   “如果是有关成年礼和结婚的事,让它顺利进行就是了,我会在成年礼当日把阿尔洛连同洛弗一同击溃的。”   此时莱文身处实验室里自己的办公室,一边快速浏览整合资料,一边分心地与休伯特讲话,语气平淡地仿佛只是杀死了一只蚂蚁。   如此张狂傲慢的发言让休伯特彻底兴奋起来,亚雌不由地好奇是怎样的发现才能让莱文从最初的隐忍不屑转变为如今的完全蔑视。可惜莱文此时的态度也表明,若是自己多嘴问了这么一句,一定会被不耐烦地立即挂断通讯。于是,休伯特重点提起了自己此次联系的目的。   “不要这么心急打断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最近似乎多了个隐形的帮手。”   整理资料的手在桌面敲打了两下,莱文分出一部分思绪集中在谈话上,“继续。”   “洛弗家族在首都星的根基,那些大大小小的产业最近都出现了一些难以察觉的小问题。洛弗蠢货们至今还没有发现,但这些问题集中爆发出来会要了他们的命的。”   “主使?”   休伯特嗤笑,“当然不是我,我只是趁机在其中捞了一笔小的。背后的大人物藏得很好,刚封了上校就躲到前线去隐藏自己了。”   “卡尔·格拉泽。”   莱文沉吟,卡尔与克里默关系匪浅,这里的主谋与其说是卡尔,他更相信是克里默。   “大概是他吧,其中牵扯了不少地下人物,我能查出卡尔就不错了。”   “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地下?那一定是克里默了。   莱文急于挂断电话整理思绪,语气匆忙了些。   休伯特翻了个白眼,嗔怪道:“你今天也太无情了点。我还想提醒你要小心谨慎呢!卡尔盯上的不止洛弗,还有——”   亚雌报了一连串产业,都与曼森家族藕断丝连。   “大概就这几个,我不确定这是否与你关联,你自己斟酌吧。”   挂断了通讯,莱文沉默了。   那一连串产业皆由自己的叔父汉斯·曼森掌控,削弱它们反而是给自己助力。怪不得今天他从瑞吉那里听说自己的雄子表弟最近收敛了许多,甚至为了利益要转娶另一位资产丰厚的贵族雌虫。   原来克里默说自己能处理就真的处理得这么果决迅速。   他的军雌总是默不作声地把一切都处理干净,这种独自逞强的性格简直和自己一模一样。   ……克里默。想见他,不知道他的治疗结束了没有。   发出去的通讯至今没有回音,计划好的完满告白迟迟不得实现,在处理事务的空白期,莱文的心空落落地落不到实处。   一股仿佛不属于自己的焦虑与严肃萦绕在脑海,加剧了他想要快速解决一切的心情。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莱文解除了门上的基因锁。   出现在门口的本尼失去了一贯的灿烂微笑,面容严峻,“检测报告出来了。”   关乎一切的核心钥匙终于被递到了他的掌心。   深夜。   从审讯室出来的克里默在走廊的窗台边驻足良久,直到传讯官的呼喊声灌注脑海,才把他从即将窒息的氛围中解救出来。   “……抱歉,给总帅的呈报我现在就写。”   传讯官微笑着说:“我正是为这事来的。总帅让我通知您不必写书面呈报了,直接去总帅办公室进行当面汇报。”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动身离开的克里默面色如常,心情远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平静,与杰斯的对话中他得知了太多超出常理的东西,让他现在如鲠在喉,即将面对总帅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同样在此夜心情沉重的还有莱文。   向雄父艾伯特当面说出了那句“我要在阿尔洛成年礼上公布药物的事”后,气氛就一路迈向紧张。   一向慈爱待他的雄父展现了家主的威严,言语中不再夹杂私人感情,“你必须要有一个足够打动我的理由。”   “我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还有同胞在蒙受这种药物的痛苦,这就足够了。”   艾伯特的神情没有丝毫动容,“温情牌是打动不了我的。”   “我知道。”莱文叹息,继续下去,他的话语内容就要变得丑恶不堪了,但他不得不说,“阴谋者会如此肆无忌惮地展开攻势是仗着所有虫族不能短时间解析出他的药物,他想要借着时间差达到自己的目的,我们不能让其得逞,为此必须扼断他的爪牙。”   “即使这么行动之后他会再度销声匿迹?”   “不会的。不行动才会使线索一再断联。”莱文逼近了雄父所在的书桌,眼神中充满了恳切。   艾伯特握拳抵住额头思虑良久,终究是松了口,“先看看成年礼最后这几天他们要翻出什么风浪吧。”   “感谢您。”   莱文垂下眼,为自己最敬爱的雄父献出了郑重的家族礼。   城市的另一头,总帅和克里默的对话也进入了尾声。   “……事情就是这样。”   “如此说来,真正参与进此事的是洛弗而不是曼森。”   “确切地说,曼森主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辛苦你了,克里默。最近把视野放在洛弗这一方吧。”   “遵命,总帅。”   -   一整天都笼罩在紧张的情绪中,回到家的莱文已经疲惫不堪。   条件反射地打开通讯器,和克里默的对话还停留在自己发的上一条。   【你的伤好了吗?我想见你。】   他害怕军雌的伤还未好,也害怕伤好全的军雌又做回了缩头乌龟。   直到想要见面的心到达了顶峰时,他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克里默了。似乎他们之间的每次见面不是偶遇,就是克里默来找他。   果然不该因为过度尊重军雌身份而放弃探究隐私,现在尝到苦果了吧。   丝毫没有睡意,莱文决定再尝试一下,这次他要激一激克里默。   【阿尔洛的成年礼即将到来,我不想参加,我现在只想见你。】   消息发出,没有回复,莱文却莫名感受到一抹刺痛。   什么情况?   他明明心里只有收不到克里默回音的失落,这抹刺痛感是哪里来的?   一个荒唐的念头击中了他,他飞快地在没有得到回复的通讯器上又发了一条。   【如果我嫁给了阿尔洛,我们是不是就永远没有机会见面了?】   胸膛仿佛被一顿重锤,沉沉的闷痛伴随着苦涩、不甘和憎恶,这不可能是他的情绪。   “祖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记告诉我了?”   莱文冷下脸,不知自己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   [宿主,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难道是我忘了告诉你,你现在处于B级雄虫的水平?]   祖祖满脸懵逼。   很好,这个他确实也不知道。   “百分百匹配的精神安抚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不可能啊,高匹配的精神安抚对双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精神安抚对雄虫有什么好处,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题我会!可以锻炼精神力,提高夫夫感情,有利于提升等级。]   莱文选取了一项与自己情况相近的进行询问,“怎么提高感情?不会是让两位情绪相通吧。”   [我懂了。宿主你不会是和克里默建立了精神链接吧!]   “说清楚。”   [精神链接只有完美匹配的夫夫可以建立。链接成形之后,两位相隔再远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如果您不想透露情绪,可以自己在精神海里把对方屏蔽了。]   莱文把精力集中于精神海,发现了一片小小的、会往他脑子里灌输情绪的链接点,而他的这一端,浓稠的银色精神力透不过去,可怜巴巴地聚在链接口。惊得他立马把链接的这一端屏蔽了。   然而屏蔽了自己的一端似乎用处不大,克里默对洛弗的愤怒,对恋情的淡淡忧伤源源不断地传递了过来。   一旦意识到了这个链接,克里默那头的情绪就难以忽视了。   不如把自己这边的情绪也传递过去?   想法被快速否定。   不行。克里默一定会被不知名的情绪吓到的。   莱文面颊发红,忽然发觉自己像个占尽便宜还不肯负责的渣雄虫,赶忙补救般的给克里默持续发信息。   【我不会嫁给阿尔洛的,我已经找到办法拒婚了。】   【你去哪儿了?】   【我知道你在看。】   克里默的心绪从泛起暖意逐渐变成慌乱、犹豫、自我厌弃。   莱文使出了绝招——   【我有一个关系重大的秘密要告诉你,时间紧迫,我只会在绝对安全的地方告诉你。】   犹豫、无奈,最终妥协。   【明天晚上七点长岭街264号三楼302。】   长舒一口郁气,摊倒在床上,莱文终于从压抑的氛围中感受到了久违的喜悦。   明天……   笑意袭来,睡意袭来,将睡未睡之际,一股焦虑涌上心头。   啊…睡不着了。   克里默的情绪好烦。   克里默成功把一位虫族的没睡好变成了两位虫族的没睡好。   早晨清醒的时候,莱文只觉得脑仁疼,链接那一头倒好,恢复了平静如水。   他当然也想多睡一会儿,可光脑的推送不给他这个机会,一个早上都没有停歇。   打开光脑,落入眼帘的信息让莱文嗤笑出声。   【兹林星霍克家主发表公开言论——】   【德文星马图林家主声称——】   ……   【首都星洛弗家主提出倡议——】   这些或主动或跟风的言论基本统一了一个走向,强调对雄虫的保护及加大对雌虫的管控。各种激进言论扫视过一遍后引得他发笑。   “本来虫族社会就没有多少雄虫了,还要激化矛盾,我怀疑那群贵族的脑子被空间巨怪吃了。”   [宿主不是讨厌雄虫吗?]   “我自己就是雄虫,让我自我厌恶吗?我崇尚的是自由意志,反对强制压迫。只要我有权利可以与所爱的伴侣在一起,我才不管有多少雌虫愿意嫁给同一只雄虫。”莱文复杂地扫过光脑,“我的观点或许是对的,或许是错的,但这有什么关系吗?只要我不采取违法手段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的虫族,这都无所谓。”   “无论如何,有提议是好事,但恶意制造悲剧来引导自己的观点成为‘正确’,这种事不能不管。那群小丑跳的欢,首都星的议员们可一个个都没发言呢。”   那些零散的小贵族并没有实权,真正的幕后者或许就隐藏在议员之中。   安静地等待下一波舆论,莱文收到了来自雄父艾伯特的回复。   【我同意了。】   议员不提,洛弗家族的结局已经预定了。   链接那一头传来复杂的心绪。   克里默是不是也被今日的大消息影响了呢?   夜晚,最期待的时间。   莱文独自驱车前往了克里默通讯上的地点。   一门之隔,他竟感受到了两份紧张心绪。   克里默的应门时间迅速,几乎他刚按门铃,声控电子门就开了。   这里应该是克里默在首都星的住地,面积不小,简洁明快。   换好鞋走进客厅,他迎上了军雌略显错愕的表情。   “你……”   克里默在家没有着军装,但穿得也十分正式。   莱文笑着走向前,把准备好的红酒放在了餐桌上,“吃过饭了吗?还是我们直接开始约会。”   军雌避开了他直白的眼神,链接告诉他,克里默陷入了迷惑与纠结。   “我以为我们是来谈事请的。”   莱文直接坐在了对面,希望用轻松的笑意感染克里默,“那我们就先谈事情。”   [滴滴!提醒一下,身份的事不能提前说,要完成大被同眠任务后才能说。]   可真会为他出难题。   莱文踌躇了一阵,说:“我……觉醒了一个特异功能。”   “什么?”   跟不上节奏的军雌一脸古怪。   起了头之后,话就开始顺畅了,“我可以感受到你的情绪。知道你现在充满了疑惑与古怪,而更深处的内心对于今天的见面感到不自在与忧愁。”   在精神海中撤走链接这头的屏障。   “不信吗?那你马上就会信了。你即将感受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情绪,但不要害怕,那份情绪属于我。”莱文紧盯着克里默闪烁不定的眼睛,“你感受到了对不对?你觉得,这是不是……爱?”   不通过链接莱文都能感受到军雌的动容,克里默放下撑在桌面的手,隔着胸口感受着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   莱文用最诚挚的口吻说出:“对不起,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爱你。”   军雌仓皇地站起身,遗憾与不可置信在内心交错。   “可……我……”   克里默还在自我厌弃,不能再让他产生这种思维了。   “那天在花田里出现的虫族是我。”   “……你看到了。”两行热泪在军雌脸上直流而下,“你看到那位…雄子…了。”   天哪,他们两个的脑回路怎么就接不上呢!   莱文挫败地越过座椅的阻碍,一把将克里默抱在怀里,郑重地说:“没有别的雄子,只有我。你能感觉到我说的是真是假的,不是吗?”   用手背划过眼眶擦下热泪,“而且你的想法是错误的。精神安抚不代表占有,它也可能是一场帮助。”   克里默没有拒绝拥抱,温顺地把下巴磕在他的肩膀,倔强地不愿他见到自己的哭脸,这份小倔强被鼻音悄悄暴露,“我的雌父总是这么教导我,要把精神安抚视为雄子给予的最高奖赏,永远珍爱那个愿意安抚你的雄子。”   据他所知,克里默的雌父在金蝴蝶家主的雌伴中过得并不好,在克里默三岁时就因病去世了。但不知情况的议论并不合适。   莱文轻拍军雌的背部,以自己作为调侃,“那我就是最特立独行的虫族了,接受了阿尔洛的精神安抚,又背地里对他厌弃。”   军雌蹭在肩膀的头大力摇了摇,摇得莱文差点丢脸得摔倒,克里默却没有察觉出自己用力过度,“不,他对你不好。”   侧过头,亲吻军雌发红的耳廓,恶作剧般凑在耳边说:“他对我好我也厌弃他,因为我只喜欢你,只喜欢爱我的克里默。你是爱我的克里默吗?”   克里默轻轻推开他的怀抱,把面孔凑近到可以在对方的瞳孔中找到自己,绽开了今晚第一个微笑,“我爱你,我的白银之星。我向你承诺,我的身边永远不会有其他虫族。”   想要听到这样一句承诺实在太不容易了,发言的军雌甚至认为他也是一位雌性,这足以说明这份爱的份量。   莱文在内心偏执地想着,如果没有返祖,如果他不是一位雄子,他还会爱上克里默吗?   答案是会的,克里默值得。   倘若假设成立,他们或许依然相爱,但一定会经历更多的磨砺,因为克里默就是那么一个不肯主动的闷葫芦啊。   爱意正浓,莱文觉得是时候开启下一步了,于是他向克里默提议,“我带了酒,要一起尝尝吗?”   军雌摇了摇头,“我不会喝酒,一喝酒就什么都记不住了。”   记不住?那可不行啊。   最珍贵的一天一定要记得清清楚楚才行。   “那好吧,我们直接进入正题。今天不会有别的虫族来打断我们了,我想试试之前没试过的,好吗?”   克里默在他的眼神中逐渐软化下来,“我知道了。”   意思是同意了。   倾身热吻,猝不及防的克里默失手碰倒了桌上的那瓶红酒。   红酒即倒即碎,流了军雌一手。   醇厚的酒香在客厅中弥漫。   拥抱或推拒,都把红酒沾湿了莱文的衣襟。   似乎带了瓶不能喝的酒也不算是糟糕的体验啊。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走上了曝马虐渣的道路……   精神链接的梗借鉴了星际迷航中瓦肯人的部分设定,不过这种设定应该不算极其少见,有些哨兵向导文也有类似的设定,总之我还是标明一下。   ps:不要问我为什么看过星际迷航星际文还写得这么烂,我也不想的,呜呜呜。   -------------------- 第25章   白银之星怀抱黑夜。   触觉与精神海的双重链接。   在梦的间隙,莱文与克里默通过沟通意识桥梁的精神链接共同迎来了同一个的梦境,有关于久远过往的梦境——   那是他们共同经历的唯一一次军事演习,地点在密林星。   野外生存,没有轻型防护外甲,只有最基本的冷兵器。在最恶劣的条件下,他们第一次遇上了最危险的空间巨怪。   最初是观察试探。莱文与克里默双双隐藏在草丛中,他们靠得极近,双双屏息,呼吸声、心跳声只有对方能听到,紧张与兴奋之感同时灌满他们的胸腔。   通过手势不断进行着战术交流,对于第一次的狩猎,莱文势在必得,而克里默最终妥协,接受了莱文的一切安排。   年轻气盛的莱文迎难而上,他是先攻。虽然做好的足够的心理准备,拔匕突刺的动作仍然粗鲁了几分。   克里默无奈地呻|吟一声,也迎了上去。   两位军部预备役与空间巨怪纠缠在了一起,却不知怎的,巨怪对克里默仇恨异常。   克里默吃力地招架着越发频繁的攻势,呼吸逐渐凌乱,细密的汗水覆盖了全身。   见势不妙,未被攻击的莱文,加快了突刺的频率,一刀、两刀,寒光交错、越战越勇。混合着汗味与血腥味的空气灌注在肺里,只让他更加燃起战斗意识。   肾上腺素在飙升,与空间巨怪缠斗的他们也开始发了狠。   克里默逐渐掌握了攻击的频率,在下一次攻击到达之前完美地迎了上去,接住了整个攻击,宛若心灵相通地与莱文隔空对视,因为配合默契,他浑身自然流露出愉悦。   莱文的攻击也渐入佳境。快、慢、再快。狩猎与战斗带来的兴奋感直冲大脑,他寻找弱点和突破防卫的技巧也在一次次的攻击中越发纯熟。   时间一点点流逝,终于,在一阵呻|吟之后,他们的狩猎目标瘫倒在地上。被攻击惨了的克里默失力倒地,大力喘息着抱怨莱文的鲁莽。   而莱文坦然地噙着笑意,虽然被指责,但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克里默在狩猎之中自然流露出的快乐呢。   ……   梦境戛然而止,莱文揉着发痛的太阳穴直起身,一看时间,已是晨间六点。   一阵懊恼涌上心头。   昨天太放纵了,以致于该有的坦白全未交待。   精神链接的那一头不时传递着甜美的心绪,他的爱侣还沉浸在梦里。   倾身亲吻了克里默的额头,莱文跨过一地狼狈,起身走向浴室。   谁知沐浴过半,不甚清醒的军雌半眯着眼打开了浴室门,投怀送抱的戏码莱文欣然接受。   “一起?”   然后不顾军雌陡然清醒下的呆愣,一把把克里默拉了进去。   本该五分钟的战斗澡,结束时已经将近七点,所幸克里默家里还有清扫机器人,用不着他们亲自收拾昨天打碎的红酒。   好不容易吃上早饭的时候,克里默用低沉带着暗哑的嗓音说道:“我一直以为你的身体不太好,昨天没有勉强吧?”   莱文一口水差点呛在喉咙里,链接传递出的恼怒心情一时让军雌摸不着头脑。   “以防你不知道,我的身体真的好许多了。怎么?昨天没让你满意吗?”   “没、没有。”   军雌埋下头,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早餐,从脖子向上漫延的大片红晕暴露了他的心情。   莱文踟蹰良久,在克里默咽下最后一口早餐后开口,“其实昨天的表白并不是全部,今天我有相当重要的事要告知你。”   严肃的话语让克里默在座位上正襟危坐,郑重其事地应道:“你说吧。”   “我是一只雄虫。”   说罢,莱文撤去祖祖用于掩盖身份的能量。   再怎么充足的心理准备都承受不住这单刀直入的一击。   克里默当场语塞。   经过的一夜的能量补充,莱文血液里流窜的雄免激素已经把他的等级提升至SS级,这个级别雄子的存在感是所有虫族都不容忽视的。   嗅觉、感官、精神都在叫嚣着眼前这位是至高无上的雄子,残存的理智像是风中残烛。无数的可能性在脑海划过,最终得出的结论相当糟糕。   “……莱文,你被迫参与了违禁实验?”   话语刚落,随着而来的是担忧与痛心。   莱文无奈地深叹了口气,上前,坐到了克里默身旁的位置,用双手覆盖上军雌冒着热汗的双手。   “这确实不太符合常理。但我实际上是一只返祖雄虫,这让我在16岁以前都完完全全表现出雌虫的生理状态。”   克里默眸光一动,眼里闪过惊诧,“你早就知道了?”   莱文摇了摇头,语气带上了一丝讥讽,“不,我是最近才发现的,这也要多亏了阿尔洛啊。”   若不是阿尔洛近几年完全放弃了对他的精神安抚,他的精神力也不会这么快就不受控制地爆发。   军雌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神色凛然,“既然你是雄子,那么阿尔洛——”   “阿尔洛就是个投机取巧的冒牌货。”   雄子与雄子怎么可能基因匹配呢。   克里默厌恶地咬紧了后槽牙,“你不用担心,洛弗家族已经大祸临头了。”   莱文了然地笑了笑,单手搂过军雌的肩,“军部已经在兹林星查到铁证了吗?也好,我这里有更加紧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先看看,但是更加详细的需要你向我引荐一下总帅了。”   明明是再安全不过的住宅,莱文却刻意贴近到只剩下一线的距离,将严肃正经的机密转化为只徘徊在他与克里默之间的耳语。   耳鬓厮磨之间,军雌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为了惊人的秘密还是暧昧的牵扯而心跳加速。直到唇角离开耳廓,克里默才惊觉,自己的半边身子都麻了。   理智一点点回笼,大脑对话语的解析慢了一拍。内容被理解,而后与事件相关联的那一刻,克里默痛心地反搂住莱文,面对失措的雄子毫不犹豫地质问,“我不是笨蛋。你会突然插手调查是因为阿尔洛对你用药了,对不对?”   “我是雄子,不受药物影响。”   安慰的笑容一点都没能打动克里默,他的拥抱越发贪婪,贪婪得似乎一松手,就将与自己的平生挚爱失之交臂,本就嘶哑的声音又带上了颤抖,但他已经顾不上难听,“如果你不是呢?”   他知道这种药物有多残忍。能够潜移默化地把一位最英勇无畏的战士变成一个疯狂肆虐的怪物,把理智、情感、荣誉抛之一空,只留下痛苦与挣扎。所以,在兹林星被药物控制时,他笃定自己已经没救了,兽性淹没理智,痛苦充斥神经,他甚至不敢面对清醒过后自己可能会造成的无意识杀戮。现在,他更无法想象莱文差一点变化成无理智怪物的场景。   如果莱文不是雄子——   莱文强势地把克里默的头颅压向自己的肩膀,打断了军雌的臆想,“好了,不许想了。”   喃喃的安慰还在继续,“把负面情绪都发泄到阿尔洛身上,想想怎么让他一败涂地,岂不更好?”   “嗯。”   克里默传递过来的情绪依然失落不止,莱文无奈又无措。   最终是通讯器解救了低落的氛围。   【谁准你擅自花钱安抚那群观众的?那都是我的钱,该死的蠢货!】   来自刚刚还在讨论中心的阿尔洛。   笑着把通讯消息分享给克里默,莱文的讽刺溢于言表,“看来兹林星的事件让洛弗家族损失不少啊。”   克里默松开自己不理智的拥抱,只把头留在了莱文的肩膀,“或许是阴差阳错吧,军部封锁了现场进行调查,其中就包括了那片花田。”   “嗯。”   心不在焉地应声,莱文把他的回复亮给了克里默。   【在婚姻关系成立前,我的财产暂时都由我自行分配,不劳您关心了。】   【你给我等着!】   阿尔洛的回复相当迅速,气急败坏都要溢出屏幕了。   “还有两天,他翻不出风浪的。”   “还有两天,我要抓紧时间向总帅报告,提前部署行动。”   “行。但和之前说好的,你这次得带我去和总帅聊聊。”莱文灿笑着拢了拢身上的浴袍,“并且在这之前,你得为我选件衣服穿穿。”   莱文自顾自地走向克里默房间的衣柜,向外招手,“快来啊,别发消息给总帅打小报告了,打小报告也别把我的雄子身份透露了,这个大消息要我自己说出去才有趣。“   -   阿尔洛的报复虽迟但到,等莱文经历了与总帅漫长的三小时对话独自驱车归家途中,舆论已经爆发了。   【爆!知名歌星莱文即将成婚。阿尔洛·洛弗公开婚讯,将于后天迎娶莱文为雌君。】   “什么什么?莱文要嫁入豪门了吗?”   “不要吧。我好担心莱文会退圈,我的歌神。”   “雌君?有点离谱……”   “大明星好手段啊,攀上贵族了。”   之后就是来源不明的扒皮贴。   【大明星莱文多次与贵族来往,人际关系混乱。】   “不是吧,感觉看错他了。”   “来娱乐圈不好好唱歌全是为了攀附权贵,对得起粉丝吗?”   “我之前在和平庆功宴打工,还看见莱文了。”   “天哪,塌房了。”   “我只能说祝福他吧。”   网友的评论褒贬不一,阿尔洛却没有进一步动作了。   怎么,是想让他自己耐不住性子曝出自己的贵族身份?   这种会给洛弗家族贴金的事他可不干。   小天的通讯一个接一个,莱文只回了一句“稍安勿躁。”   然后转手在星网账号上公布——   【两天后的婚礼将进行全网直播。】   星网瞬间,又炸了。 第26章   “砰——”   光脑虽然具备了最基本的防震抗摔功能,但到底是精密的电子设备,经不住蓄意的大力摔击。和大理石地面一个照面就迎来了两败俱伤。   始作俑者似乎还不解气,乖戾暴怒的喊叫把在场的所有侍从吓得伏低做小。   “莱文真是越来越不服管教了!”   在场唯二还坦然坐着的雌虫菲兹翻了个白眼,“他要是真的重视你,在返回首都星的第一时间就该来拜访你了。而傻乎乎的你不仅没搞清楚自己的定位,反而还弄巧成拙。”   “闭嘴。”阿尔洛咬牙怒视雌虫一阵,却碍于合作关系最终没有撕破脸皮,转而把怒火发泄到脚边的侍从身上,“谁让你停了,给我继续。”   侍从连连应“是”,小心翼翼地继续自己的捶腿动作。   “你这个时间点来我这里不会只是想来喝茶的吧,有什么办法还不赶紧说出来。”   阿尔洛反复磋磨着空无一物的手,焦虑与暴躁在他的脸上显而易见。   “你也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啊。”   雌虫嘴里的讥讽竟让嚣张如阿尔洛也无法反驳。   自从莱文那条直播宣言放出后,舆论就掀起了浪潮。只能说和平年代的八卦比时事更易引起讨论。网民们或许不敢插嘴贵族决议,但聊起明星八卦来简直肆意妄为。   一时之间什么样的讨论都出来了,好奇贵族婚姻的、质疑择偶标准的、批判莱文私生活的。唯一与他们目的紧贴的只剩下网友对莱文的同情——   【之前洛弗家族公开宣称要加强对雌虫的管教,莱文一嫁过去肯定不好受吧……】   在种种对婚礼的评价声中,精神狂热的阴霾似乎已经淡去了。   “大不了现在拒绝直播……”   “等一下。”   阿尔洛欲起身寻找光脑的意图被打断,烦躁地冲菲兹蹙眉。   菲兹轻嘬一口端起的红茶,气定神闲地说:“话题被引开了,再引回来不就行了。你的目的是什么?引导舆论风向,击垮曼森,夺走莱文的财产。三者一步到位的机会不是已经被莱文送到你的手上了吗?”   阿尔洛瞳孔皱缩,急忙向菲茨催促答案。   “莱文·曼森在直播婚礼过程中突发精神狂热当场死亡,这个结局妙不妙?”   -   贵族的成年礼与婚宴在同一天举办的不在少数,涉及到四大家族观礼,场面甚是宏大。   “阿尔洛少爷,应邀的宾客已经快要到齐了,您要求的布防也完成了。”   “知道了。”   阿尔洛再度理了理整齐的衣襟,心中颇为得意。   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他会在莱文精神狂热的第一时间让安保员介入,到时候他们一个不小心把发狂的雌虫击毙也在情理之中。   抱着这种幻想,阿尔洛灿烂的笑容几乎没有停过。   鲜花、红毯、礼堂、钟声。   一切美好的赞颂在会场上荡漾。   成年礼与婚礼合二为一的好处也体现出来,不仅能凭借曼森的关系租借到中心城最奢华的礼堂,还能把大部分仪式费用推给曼森家族,此时的阿尔洛几乎享受着与四大家族的雄子成年礼相近的规格,这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不对,那些雄子的成年礼怎么可能比得上他?在成年礼上当场处决四大家族的直系雌虫,他的成年礼必将成为举世震惊的经典。   候场区的位置优势让他把台前一览无余。   着重关注了一下礼堂的死角,一个个全副武装、遮掩面容的高大安保员让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管家筛选能力不错,看这些雌虫的架势,比之军雌也不差了。   阿尔洛转移视线放到座位上。   莱文孤零零地坐在第一排的位置,表情是一如既往地麻木。冷淡的神情掩饰不住本性,仪式即将开始,这位大明星依旧偷偷摆弄着通讯器,不羁的行为被礼堂中漂浮的众多网络转播器抓了个正着,引起骂声一片。   阿尔洛不屑地哂笑。   婚礼当前还神思恍惚,大明星最后留下的荧幕形象如此不堪,那些粉丝的幻想都要破灭了吧。   当视线划过面无表情的休伯特,他难得地纠结了一下。   委屈休伯特了,亚雌今天一定心情不佳吧,在莱文死后他会考虑把雌君的位置留给休伯特的。   管家这时凑到他身边,附耳,“四大家族的贵客到了,可以准备开场了。”   他把目光转移到门口,四位家主行色匆匆地进入礼堂,在侍从的引导下把第一排最后的座位给填满了。   “大家主们约好了一起的吗?也好,免得我的成年礼话题被四大家族谁尊谁卑的讨论压下去了。“   管家在一旁应承着点头,“都知道是全网直播,家主们也好面子的。”   阿尔洛听得心不在焉。   在他的预想中,曼森家主的参加是理所当然的,但其他几位家主的出现就让他有点意外了。他自诩面子还没有这么大,莫非是曼森家主私下里特意邀请的?   鬼使神差地对上了莱文的眼,锐利地一瞥在他心中扎下了一根刺。   第六感在疯狂叫嚣着不对劲,阿尔洛因紧张浑身发起了热。   “您的本事真大,一次庆功宴就把交际圈彻底打开了,现在家主们一来,您在普通民众中的声望一定大大提升。”   管家的奉承之词喋喋不休,一时之间压下了阿尔洛心头的隐隐不安。   他回看莱文的方向,那位雌虫正旁若无人地与曼森家主窃窃私语。   刚刚,是错觉吧。   阿尔洛的雄父在一旁催促,“要开始了,专注一点。”   阿尔洛堪堪平静下来,收回了心神,不住地安慰着自己。   没事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仪式第一个部分是洛弗家主的讲话,发言虽平常但毫无错处。   “……我的孩子阿尔洛是洛弗家族的希望,在他成年之际,我在此把家主之位传递给他,期望他能够带领家族走向下一个辉煌时刻!”   管家在背后小声催促,“少爷,该您了。”   阿尔洛放下所有的通讯设备,调整仪态,尽可能优雅地走上台前,来到自己雄父的对面。   不巧的是,他没能看到,被静音的通讯设备上疯狂闪烁的屏幕。   礼堂的设计非常贴心,为了突出发言者,镜面设计与玻璃穹顶相结合,把白日里最闪耀的自然光汇聚成了一束,打在会场的主角身上。寓意也相当美好:无需聚光灯,您就是光汇聚的中心。   光的中心像是拥有魔力般洗涤了阿尔洛的烦恼,让他瞬间着迷。   莱文、四大家族以及那些庸庸碌碌的虫族们此时都在他的台下,只为听取他的发言。   猖狂的笑意漫延,接过雄父传递的家徽,阿尔洛独自占领聚焦点,开启了漫长的成年礼发言。那些背诵拗口的词句突然流畅清晰起来,他享受着全场的目光、全网的目光。   发言末了,他才想起之后有个婚礼环节。想到一无是处的莱文要上台与他共享片刻的聚焦时光,心里竟有些不适。   莱文也配?   特别是视线移向第一排显眼位置的时候,不听话的雌虫还毫不体面地打了个哈欠。   高昂的兴致被公然泼了冷水,怒意丛生。   再忍一下,等莱文上台,向他匍匐着跪下,然后亲吻他的手背,一切就结束了。   莱文在管家的催促下上了台。   靠近、再靠近,在光束的边缘停下了脚步。   还算识趣,没有抢了雄主的风头,早这么识趣,就不用死了。   他的手背已经涂好了恰到好处的毒药,只待亲吻落下——   忽然间,错愕爬上阿尔洛的脸庞,眼前的莱文还未跪下就执起了他的手,还是双手。   “你——”   话语被毫不礼貌地打断。   “蠢货,今天还敢带药啊。”   张狂的笑容贴合不了六年来任何一个回忆,眼前的莱文强势到陌生。   直到宕机的脑子逐渐解读出莱文言语的含义时,一个圆形光束手环紧紧束缚住阿尔洛的双手,让他吃痛地喊出声。   “嘶——你,你怎么敢!还不快把他给我拿下,这个不尊雄主的,唔——”   阿尔洛话音未落,下颚被用劲捏住,被强制转过头看清了台下的一切。   方才姗姗来迟的家主们平静又冷漠,而陷入慌乱的宾客们皆被安保员用武器瞄准着,不敢轻举妄动。   那些安保员有问题!   “不…唔,可能。”   阿尔洛妄图挣扎,被莱文一个膝盖顶着背脊“砰”得一声跪趴在了地上。   “星际一级通缉犯阿尔洛·洛弗当场俘获,洛弗家族全员通缉调查。”   判决还未结束——   “蛆虫就该待在蛆虫应该在的地方。”   狂妄的话语冲击了在场所有虫族的心灵,他们突然意识到,那个六年前凭借一己之力占据了所有首席地位的白银之星从未死去。   残存的洛弗想要拼死一搏,更有甚者,激进地冲上台前,想要夺走他们的新家主。可是还未靠近,异变突生。   玻璃脆响,穹顶崩裂。   正上方出现了一个可供通行的大洞。   高达十米的距离,克里默一跃而下,毫发无伤,在空中用激光武器精准地击中冒进者的双腿,使之行动不能。   身前蹦出个大军雌的莱文忙不迭地调笑,“要不是我开了防护罩,就要被高空坠物的玻璃扎伤了。”   克里默的发言颇有些委屈意味,“我下来之前通过链接警示过了。”   而且之前明明在计划中都协商好了。   莱文轻笑着加强了押解阿尔洛的力道,“可惜了,防护罩还把这家伙罩进去了。”   两位虫族聊着天,手上动作不停,对话之间,所有妄图逃跑的、冲上来的虫族通通被击中了膝盖,而莱文也为阿尔洛带上了特质的防护手套,温声细语地诉说着嘲讽,“谢谢你,阿尔洛,今天也不忘把证据带在身上。”   “你到底是怎么好的,这个药物根本没有解药!”   阿尔洛恨得眼角发红,作为雄虫,从来都没有尝过这种滋味。   “这种事情你得问问你的同伴啊。”   耐人寻味的话语激发了恨意。   “该死的菲兹!”   莱文笑而不语。   蠢东西,真是好骗。   军部的部队鱼贯而入,开启了最终收尾模式。   在押解途径休伯特时,这位面带笑容的亚雌给了尚存希冀的阿尔洛最后一击。   “洛弗家族的本体真的是蛆虫吗?”   非纯血统的虫族家族无固定虫型,但是这似乎也不重要了。   因为阿尔洛,崩溃了。 第27章   【婚礼现场雌虫暴打雄虫公认拒婚?】   【我的天,直播到底什么情况?给我整懵了。】   【消息滞后了吧,快看官方公告。】   【……洛弗家族参与策划精神狂热事件,外患刚除内斗就爆发了,不明觉厉。】   【前排吃瓜。】   【只有我一个觉得莱文不对劲吗?】   【性格变化太大,这是有多恨阿尔洛啊……】   【暴打现场怎么看着有点爽呢,哈哈。】   【要抓捕也是军部动手吧,直接上手殴打雄虫,以后谁还敢娶他?】   【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殴打了,这不是正常押解吗?】   【虽然但是,雌虫对雄虫动手就是不对。】   “之前还强硬地向总帅索要旁听审讯的权利,怎么现在反而不听了?”   刚从审讯室出来,克里默就撞上了莱文。   莱文从光脑信息中抬起头,“我获得了知悉审讯内容的资格,再让我的耳目向我总结陈词,不是更节省时间?”   “耳目”克里默挑了挑眉,用行动示意莱文跟上,“去休息室聊吧。“   休息室明亮宽敞,重点是没有任何监控监听设备。军雌待莱文进门落座,顺手用权限把电子门锁上了。   “要喝茶或者咖啡吗?”   克里默熟练地打开了流理台的抽屉。   “红茶,谢谢。”   弯腰、站直、手臂高举。   军雌的每一个动作都吸引着莱文的视线,等到双手欣然接过茶杯时,莱文戏谑地评价道:“艺术品。”   “这只是普通的红茶罢了。”   “我是在说我的军雌。”莱文把笑意隐没在喝茶的动作里,唇舌刚接触到茶水,握杯的手一顿,而后动作流畅地把茶杯摆放在桌上,“红茶确实一般。”   克里默坐下的动作稍显不自在,不知是在害羞还是在感叹莱文的挑剔口味。   军雌干咳一声,进入正题,“阿尔洛口中的菲兹在前几日就被我们盯住了,他的社交范围有待考证,但现存的证据足以证明,他是一名流窜在众多贵族中间的掮客。”   “这位掮客恐怕掌握着最至关重要的名单吧。”   “可疑的是,他非常轻易地就把客户名单交出来了。”   克里默眉头紧皱,进入了思索状态。   “是那些发表过公开言论的贵族们。”莱文用指尖划过杯沿,观察着茶叶在杯中漂浮或沉没,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但还不止,善于隐藏的大有人在。”   克里默脸色沉重地摇了摇头,“不,他交出了所有的客户名单。”   军雌的言语艰涩,“他……非常古怪,也很坦诚。他告诉审讯员,作为坦诚的代价,他不会坦露一丝一毫有关主谋的信息。”   莱文愕然,“想要知道主谋,菲兹是关键啊……”   “对菲兹的审讯还会继续。涉及到的领域太广,恐怕军部这阶段没有空闲了。”   这是在暗示他这段时间都不能见面了吗?   莱文郁闷地瘪嘴,“阿尔洛呢?他的审判结果会在什么时候下来?”   链接那一头的纠结给了他提示。   “莱文,你要知道,在虫族社会中,想要判处一位雄虫死刑是相当困难的事。”   军雌面露难色。   憎恶又纠结的情绪让莱文失笑,他不仅没有抱怨,反而坦然接受了这个结局。   “想要折磨一只心高气傲的雄虫有千万种办法,关他一辈子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阿尔洛的性子,断几天锦衣玉食就快受不了了吧。名声扫地、家族败落,无休无止的关押,甚至要为曾经最不屑一顾的雌虫们献血献精制作安抚药剂,这些羞辱会持续一生,直到阿尔洛生命的完结。   “莱文,我不理解。”克里默郑重其事地望了过来,眸光中带着探究,“你为什么没有公开自己的真实身份和性别?”   “公开了我就不会被评头论足,被言论指责对雄虫过于粗暴?”莱文唏嘘地叹了口气,“公众似乎对雄子的忍耐度相当高,但我不在乎这些。”   “对我来说,公开一切的好处大概就是能公然向所有虫族宣称你属于我,并且我们相爱了。”   “相爱”两个字的甜美发音为军雌的心头染上暖色。   可下一秒,莱文的脸上就布满了犹豫,“但我的心中却止不住地迷茫。”   那份犹豫洞开了克里默的心,让军雌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想要安慰。   “我好像做不成军雌了。”   就像乐曲演奏中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克里默转瞬间明晰了一切。   “军雌”,这个专为军部雌虫设立的名称,运用广泛到甚至成为了一个性种,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军雄”这种可笑的称呼。承认自己是雄虫或许能够巩固莱文下一任家主的地位,同时,也是扼断了他所有加入军部的可能性。   克里默的心情从讶异走向疼惜,毫无抵抗地走向自己的爱侣,在最庄严神圣的军部总部放肆地拥抱了莱文。   从背后而来的拥抱隔着椅背,莱文看不见克里默的表情,只能听见那不属于自己的大力心跳。也正是这个拥抱,支撑着他把心事完完全全地剖白。   “我渴望见你之所见、感你之所感。我贪婪地想要寻求星云聚散、星石嶙峋的宇宙妙景,也想放纵天性,体验杀戮空间巨怪的极致兴奋。……还有陪伴,想在每个胜利的、感叹的、欣喜的瞬间烙下你与我共同的影子。我从骨血里就透着雌虫的本性,是什么让我变成了雄子?”   痛切的问询让克里默失语了,关于莱文的未来比调查幕后黑手更让军雌苦思冥想,最终,克里默给出的回答充满了真诚与恳切,“你是与众不同的存在。你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了即将到来的危机。这样的你在我眼中无所不能。我给不了你答案,不能为你做选择,但我会为了你的目标竭尽一切,所以自信向前吧,我所向披靡的白银之星。”   凭借站立的优势,克里默倾身吻过银色长发的发顶。   莱文浑身颤抖着抬起头,那份颤抖竟是笑得,“我小看你了,情话说得真不错。”   “无所不能?所向披靡?把我说的这么好。确实,我挺有本事的。”莱文恢复了自信从容,为了缓和克里默的痛惜,攀扯起了题外话,“甚至连你在兹林星被无名雄子纠缠都能调查得一清二楚。”   克里默眉头紧蹙,还未从如此大的话题跳跃度上反应过来,脱口而出的话几乎没有经过思考,“我没有。他纠缠的对象明明是……明明是,你。”   莱文笑着转过身,双手搭着椅背顶部,伸头亲了军雌一口,“笨蛋,哪有那么多雄子敢接近冷冰冰的你。给你个提示,我有伪装容貌的装置。”   在双方不笨的情况下,理解来得相当快。   言语调戏成功收获一位满脸通红的军雌。   “我、我要去工作了。”   克里默几乎是落荒而逃,可链接把军雌出卖得彻彻底底。   恼羞成怒了。   莱文望着休息室的门外,渐渐收起了笑容。   轻松的氛围只是调剂,大事件背后还有无休无止的残局要收理,忙碌的不仅仅是军部啊。   接下来的几天,莱文果真没再与克里默见上面。简单的几次通讯都被审讯的进展所填满。   菲兹迟迟没有交代主谋,仍被关押在军部。洛弗及一些其他家族的审判落了下来,涉事中心的雌性一律死刑,雄虫终身□□于首都星最严密的海岛监狱中,涉事较轻的革除贵族头衔,处以流放荒星的惩罚。至于尚在其他星球的涉事者交由驻扎在最近的军队参与押解调查。   巧妙的是,在最近一次通讯中,克里默告诉他,军部或许能够在兹林星带回的杰斯身上找到新的突破口,但具体内容,军雌没有透露。   莱文自己这边也相当忙碌。他一边在实验室逐步展现出自己有悖雌性的状态,想要让本尼循序渐进地挖掘返祖雄虫的本质,一边在雄父的带领下彻查家族、收归产业。之前在军部列出的涉事名单中有叔父的名字,这也让曼森家族产业受到了一定冲击。不过叔父一系被流放荒星也让曼森家的权柄更有力地把控在雄父手中。   而关于舆论与明星工作的事宜,被全全丢给了宁宁处理,这让他的通讯器收到了不少谩骂信息。   忙完这一切,他的掉马之事也渐渐步入正轨,本尼与雄父对他性种的怀疑越来越深,经历的检测也逐渐增多,实验室依然没能给出明确的定论。   此时,克里默却突然接到总帅密令离开了首都星。   莱文本来还颇有怨气,没想,在军雌离开的第二天,首都星沦陷了。   惨叫声、奔逃声中,菲兹游刃有余地离开了军部总部。   莱文又一次体会到无能为力的感觉。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   一个守卫严密的首都是怎样在一夕之间落入秩序崩溃的下场的?   对了,是药物。   这种没有任何解药的危险品只要一点点散播途径,就能带来全线崩溃。 第28章   许是军部的大规模调查触怒了背后的始作俑者,这次的反击来得轰轰烈烈。   最初的散播是在中心城的闹市区。军部早有预料,迅速出动部队控制住了精神狂乱的雌虫。然后,精神狂乱的袭击事件就密集了起来,彼时,军部尚且游刃有余,但接下来的渗透就进入到了军部内部。   说来,精神狂热的雌虫也是药物的受害者,他们被动吸入药物,发狂袭击并非他们的本意,而且狂热状态是可以被一次次的安抚药剂治疗消退的。因此军部对陷入狂热状态的雌虫采取了抓捕控制的策略,把他们集中带入军部总部的医疗中心集中治疗。   平常状态下,总部对于进出虫族身份的审核相当严格,但此时,军雌们面对被束缚住手脚的雌虫们松懈了下来,况且也没有那个条件解开束缚一一检查他们的随身物品与真实身份。   未曾想,这个疏漏埋下了隐患。这些受害者中竟还有着伪装狂热的存在。   伪装成狂热状态的无名小卒先是不动声色地把藏在身上的药物用在了医疗员身上,后又趁着混乱把狂热大规模扩散给了后续赶来的军雌。   军雌们在出任务时配备的面罩轻甲回到总部后就被卸下放置在武器准备室,百密一疏,总部的混乱就这样开启了。   “快制住他!用武器啊!”   “不行……他的动作太快了,预判不到……啊。”   “过来了……挡不住了!”   审讯室外的警报声、喊叫声、打斗声混杂在一起,轻易地传入被关押者的耳中。   而菲兹不紧不慢,甚至在空荡荡的审讯室哼唱起了《探索宇宙》。   “深入宇宙~未知险途~幸而有我,英勇无畏~”   借着审讯室的空洞空间,轻声细语的吟唱自带上混响,把平静淡定的菲茨衬得颇为诡异。   “砰——”   轰炸声响起,在极近的范围。   “该死!”守在审讯室门口的军雌嘴里咒骂声起,却始终没有离开岗位。   声音一临近,歌曲就有些找不着调了,菲兹舔了舔干涩的唇,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大声抱怨,“好吵。你们军雌精神狂热之后是不是还能凭借本能使用武器啊?这家伙用的什么,火箭炮吗?”   守门的军雌先是产生了被挑衅后的烦躁,后又惊觉不对。   这名罪犯对外界信息的掌握太精准了,不难猜测他可能是策划者之一。   军雌急于通报情况,但大部分的内部线路都处于占线状态,发出的信息被大规模的呼叫救援所淹没,一时半会接收不到上级的指令。   可惜审讯室门口的军雌们再也没有这个一时半会了,下一声轰鸣就在此刻。强力的冲击波把审讯室门口的防护罩冲得七零八碎。军部的火力对上军部的防御,火力得胜。   尚未从防护罩破裂造成的耳鸣中缓过劲来,一队疯狂的军雌冲上前来。   角逐开始。   一方是无所顾忌的失智者,一方是看到同事后束手束脚的防卫者,再有躲藏在一边暗下黑手、破坏公平的偷袭者,胜负显而易见。   战斗迅速结束。   偷袭者洋洋得意地拎起一位行动不能的军雌进行废物利用,“嘀”的一声,审讯室的基因锁打开了。   门内的菲兹笑容满面,兴致盎然地欣赏着来者的穿着,“兰尼,很少见你装扮成这样。”   兰尼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拖着手中的军雌走向室内,“别提了,装扮成雌虫累死我了。喷了一整瓶激素,伪造体型还要不停在身上贴假皮,恶心死了。”   “那你一定是把大剂量的药粉全藏在假皮里了。辛苦了,小亚雌。”   嘴里说着安慰,菲兹的脸上却写着理所当然。   “对对对。”   兰尼的回答敷衍了事,他自然知道菲兹的本性,不想多费口舌。于是便转头忙着利用手中的军雌专心解开菲兹的束缚。   束缚一解,兰尼立马嫌弃地丢开军雌,松了口气,“快走吧,麻烦精。”   菲兹从容起身,故作优雅地理了理衣服,问:“撤退计划是什么?”   “哈?你没把下半段行动计划好吗?这种费脑子的事都是由你做的吧!”兰尼一脸“你在玩我”的狰狞表情,手里递东西的动作一顿。   菲兹哂笑两声,接过兰尼给的小型喷剂在身上喷了喷,然后带头向前走,“逗你玩的。我这不是在考虑着劫持哪架军事飞船嘛。”   兰尼一脸不认同,“你确定?还没飞上天,我们就要被打爆了!”   菲兹用手指指了指脑子,嘲讽道:“遍地都是人质,随便抓几个不就得了?”   混乱的走廊中,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地聊着天,一个个发疯的军雌像是看不见他们两位一样,画面十分诡异。   兰尼稍稍思考了一下,觉得问题不大,“还得保险一点,万一军部随随便便就选择牺牲了这些军雌,也不是不可能。”   菲兹认可地点头,兰尼的话语正贴合了他的打算。   “既然这么决定了,我们就稍稍绕绕道,我有一个好人选,既是贵族,又是大众焦点,再合适不过了——”   “救命!救救我!”   一旁的关押室里传出娇弱的哭喊。   菲兹的声音越来越弱,脚步在走廊中间停了下来。   兰尼疑惑道:“怎么军部还有雄子?”   “是阿尔洛。他竟然还没被押解走……”菲兹危险地眯起眼睛,闪烁的眼瞳预示着一个坏主意的诞生,“把他一起带走吧,会有趣的。”   -   莱文发现事态不对劲是在第一起事件的一小时后。   “军部派遣部队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了,不太对劲。”   本尼从报告中抬起头,看了看光脑投影的画面,“有吗?最近又有部队被调遣出首都星,应该是单纯的兵力不足吧。”   莱文摇了摇头,“应该不会。”   然后细细列举出自己的理由,“虽然我们向军部和议会提交了药物报告,军部也抓了不少涉事者,但时间紧张,军部来不及查处市场上大规模流窜的药物。出现药物滥用和下药事件在预想之中,军部一定有针对性的应对方案,不可能在一小时就让事态脱离管控的。”   其实还有一个有力的证据莱文没有说出口。从刚才起,链接那头就不停传来焦急、愤恨等负面情绪,他不确定到底是因为调遣地还是首都星的情况让克里默产生了这样的心情。   本尼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地,“那…怎么办?让各大家族出力吗?”   说话之间,光脑消息不停,又有几个关于最新骚乱的通告被报导出来。   “多半来不及了。”莱文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军部恐怕也已经自顾不暇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莱文的通讯器同时接到了瑞吉和休伯特的信息。   【军部总部被袭击了。】   莱文噌得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板直了面孔向本尼问道:“想要最快速解除精神狂热状态的方法只有精神安抚对吧。”   安抚类的药物起效慢,需要一次次治疗,时间相当长。   本尼被吓得一跳,“对。但是怎么可能会有雄子敢上前应对发疯的雌虫们啊。”   莱文没有回应本尼的疑问,又丢了一个问题出来,“高等级的雄虫一次性可以安抚多少雌虫?”   “有多高?”本尼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和莱文打起来哑谜。   “SS级。”   本尼一下子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两眼瞪圆,“靠!你是SS级雄虫!”   然后又质问道:“不对,你知道自己是雄虫!”   “现在是惊讶的时候吗?”   莱文冷脸。   本尼长叹了口气,用双手捋了捋面部,“……SS级理论上可以同时安抚一千只雌虫,前提是他们没有陷入如此极端的状态。”   如果事情如莱文推测,中心城狂热的雌虫数量应该远超千只,军部的驻扎部队可有上万军雌啊。   “我可以。”   本尼激动地上前拽住莱文的衣袖,“你可以什么可以?狂热事件如此分散,你跑断了腿赶得上事件爆发的速度吗?”   莱文像是预料到了本尼的反驳一样,笑着说:“精神力可以通过媒介逸散,实验室之前做过相关研究吧。配合相关仪器,把逸散的范围扩大到整个城市,一次性解决掉狂热事件,有这个可能性吗?”   之前的演唱会他就曾通过歌声把精神力逸散到整个场馆,没理由现在不行。   本尼被莱文疯狂的想法镇住了,愣怔之后,越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你说的对!只要我们召集足够多的雄虫共同施行这个方案,一瞬间解决狂热不是不可能。”   “好,那我去实验室拿仪器,你去联系首都星的雄虫保护协会,确认可以帮忙的雄子名单。”莱文推搡着本尼走出办公室。   本尼被莱文话语中的焦急感染,回头给出确定的眼神,急忙向外奔去,边奔走边联络,却没有细想——为何他一个实验室主理者不去实验室对接仪器反而让社交地位高、说服力强的莱文去了。   莱文的安排错了位,自然是他本来就没打算召集雄虫和他一起。有几位娇贵的雄虫会在大义面前挺身而出?他的雄父算一个,然后呢?   ……能够答应的雄虫恐怕少之又少。与其周旋于雄虫,不如抓紧时间自己处理事态。   “祖祖,你的能量可以补充透支的精神力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攒的大部分能量之前都为您返祖了。]   “可以就行。”   祖祖意识到了不对,慌忙劝说。   [……宿主,克里默不在,我补充不了能量,您可不能做傻事啊!]   “死不了,不是吗?”   莱文的语气漠然。   [……是。]   宿主的想法很危险,但他没手没脚阻止不了,怎么办?在线等,急急急!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词真的不能简单的把“人”换成“虫”,否则有点太搞笑了,大家将就一下吧。   --------------------   (本書出处:龍鳳互聯) 第29章   “让神圣走向平庸是个体的泛滥,让平庸重回神圣却需要一场不可思议的奇迹。”   莱文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   而实际上,所有擦肩而过的虫族皆是行色匆匆,根本不会驻足搭理这位遮掩了面容的奇怪虫族。   [宿主是在和我说话吗?]   祖祖怯声怯气地问。   刚才的劝说一概不理,现在莫名来了这么一句,很难确定莱文说话的对象是谁。   “抱歉,胡思乱想不小心脱口而出了。”刚下了飞行器的莱文目的明确地一路向前,脚步掷地有声。   [宿主,你来这里干什么?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见宿主回应,祖祖见缝插针地劝说。   莱文的脚步全然不停,心中早有了主意,“回头、等待皆是浪费时间。我愿意特意花时间来到这里,自然是因为这里是最优解。”   这里是信号塔,这里是首都星中心城的中心地带。在这里发起精神安抚,逸散的范围才能最广大。   仰头眺望了一眼高耸入云、压迫感十足的庞然大物,莱文逆着虫群迈入了信号塔底的游览大厅。   门口的安保员面容严肃地上前示警,“不好意思,先生。特殊情况,各大虫群聚集地正在进行紧急疏散。”   莱文点头表示理解,在安保员警戒的目光中从胸口内袋取出家徽向其示意,“曼森家族紧急征调信号塔使用权,请予以配合。”   -   “菲兹,你不会是和那群贵族混久了,也染上娇贵脾性了吧。平民加上军雌,整整二十八个人质,全都是我,一位亚雌弄上船的,这像话吗?”   兰尼的牢骚声中夹杂着粗重的喘息,一进到飞船控制室就顺势瘫坐上指挥椅。   在领航员位置操纵着飞船控制面板的菲兹正聚精会神,并没有分出心来搭理亚雌。   况且他也知道,飞船上有辅助运输设备,兰尼要做的不过是选中心仪的人质,再用工具束缚住人质的行动,接下来的搬运和运输都交给运输设备就行。   除非兰尼作死,偏要挑些还在狂热中的危险分子进行挑战。不过,看兰尼这气喘吁吁的状态,还真有可能?   好事者兰尼无所事事地拨弄起了指挥椅扶手上的皮革,大声说道:“菲兹,理我。”   没有回应。   被无视的亚雌忿忿地扭曲了脸孔,竟失智般按上了指挥椅扶手上的按键。   “嘟——嘟——”   警报声响彻全船。   菲兹咬牙深吸一口气,被兰尼的骚操作搞得青筋暴起。他重重地在控制面板上按出一连串代码,成功阻止了警报器的声音轰炸。   末了,大声呵斥道:“蠢东西,你再给我捣乱,我就把你丢出去自生自灭!”   “哈?没了老子你能顺利出来?”菲兹面目嚣张地又拍了拍扶手,意在威胁恐|吓。   最终,菲兹放弃了和暴脾气亚雌的相互对骂,麻木地讲起了道理。   “军部早晚会派遣部队赶来船坞,我们掌握了人质,却阻止不了他们开飞船追踪。”   “然后呢?我们就完蛋了?”   “没完。我正在通过关联的飞船操作系统为军部的其他飞船植入病毒,只要两小时的系统瘫痪,就够我们逃之夭夭了。”   指挥椅上的亚雌豁然开朗,满脸惊叹,顿时从挑事的烦人精变回了乖宝宝。   “你早说嘛。”   不想和笨蛋多费口舌倒是他错了?   菲兹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加快手头的操作。   突然,手头动作一顿。   一阵负面情绪被洗涤一空的美妙滋味在精神海里涤荡开来。   亚雌从指挥椅上猛然站起,惊呼,“精神安抚!”   菲兹当然知道是精神安抚,但距离最近的雄虫都与他相隔了好几个船舱,而这个安抚甚至来自更遥远的地方。   真是不可思议,超远距离的持续安抚,首都星还有这么疯狂的雄子存在?难道是传说中的SSS级?   心惊之下,他不忘快速调取船舱画面。   监控画面显示,那几十个被兰尼大费周章束缚住的狂热雌虫正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宁静状态。显然,超范围的持续安抚正在逐步瓦解他们的狂热状态。   菲兹原本镇定的声音开始变得沉重,“不妙了。军部的骚乱恐怕马上要平息了,我们得走了。”   有失必有所得。   精神安抚之下,他的集中力也变得惊人起来。快速给代码收了尾,然后他启动了自动驾驶模式。   飞船启航了——   菲兹放下手头动作,回过头露出了一个可怕的笑容,“我改变主意了。绑架曼森家的少爷算什么,得把这个本事滔天的雄子带走才有趣。”   指挥椅旁的兰尼不能再赞同了,简直兴奋得坐立不安。   “难得我们意见相同了。”   中小型飞船灵活轻盈,但要在一座城市中低空飞行,它就是个庞然大物,轻松地引起了本日第三阵轩然大波。   前两阵分别是狂热事件频发和突然降临的全城安抚。   长久以来,深谙制空权的虫族们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星际港口以外的地方见到飞船,还是危险的低空飞行。虽说军事飞船会在单独的港口起飞,但也是在荒无人烟的地带,在城市低空飞行,绝不可能。   飞船一边飞行一边向四周的光脑、通讯设备与公共荧幕上投放信息,宣称对此次的大规模精神狂热事件负责,并放出军部骚乱及挟持人质的信息动摇民心。   被迅速调遣来的飞行器在飞船面前不堪一击,在危险分子面前,击落飞行器只是一场简单的射击游戏。   正当所有虫族认为,这是一场公然的宣战时,飞船充满目的性地驶向了信号塔的方向。   “又是我?我简直是个大冤种。”全身武装的兰尼站在出舱口通过头盔自带的船内通讯向菲兹吐槽。   “如果你会驾驶飞船我不介意自己上。”通讯设备为菲兹的音色镀上了一层电子音。   “饶了我吧。”   兰尼咬咬牙把挑选好的重型武器抗上肩头,提前为武器充能蓄力。   “开舱门了。”   机械声响起,气压失衡,小型隔离舱的空气迅速奔涌而出,然后携带着高空的冷风重新灌入。   这对设备齐全的兰尼没什么影响。   菲兹的飞船驾驶技术相当不错,悬停的方位恰到好处,正对着信号塔顶层的外墙玻璃。   蓄力一击。   空气压缩炮的强力冲击下,抗压玻璃不堪一击。   “酷!军部的装备真棒,可惜了,不能在真空宇宙中使用。”   然后,兰尼助跑加速,凭借足部的推进器,一个飞跃,到达了信号塔顶层。   只见,中央的大型设备旁,一位银发雄子背对着他虚立着,浑身虚汗,似是随时即将倒下。   旁边几位身着安保制服的雌性正严阵以待。   “哈喽,正在观看直播的大家好!我现在已经找到了中心城那位创造了奇迹的雄子,很不幸,雄子身边的守卫相当少。”   接到菲兹通知,兰尼开启了全网直播。   刚刚在城市飞行示威的画面被剪辑成了视频预告被大规模投放,直播间迅速涌入了海量网友,在线观看这场蓄谋已久的袭击事件。   【为什么举报没有用?信息中心快来把这个非法直播间关停。】   【别动他!为什么这些袭击者这么丧心病狂,快来救命啊!】   【泪目了,我就在中心城,雄子大人一定要平安啊。】   【军部的部队还没整顿好吗?太离谱了吧。】   【军部被袭击是真的吗?谁来救救雄子大人啊!】   【中心城的表示,精神狂热的雌虫虽然大部分停下来了,但也有复发的,事态不是很稳定。】   【只有我一个觉得雄子大人快撑不住了吗?快停下吧QAQ】   【雄子大人快逃啊!】   “晚了。”   兰尼的身手不错,又有军部最新装备的加成,对付几个非军部背景的雌虫手到擒来。不出五分钟,信号塔顶层一片狼藉,倒在地上的雌虫安保员纷纷失去了意识,生死不知。   兰尼舒展了一下四肢,口出狂言,“怪只怪军部能力不足,被两个危险分子耍得团团转。”   “……不止吧。”   银发雄子转过头,熟悉的面孔让所有正在观看直播的虫族大吃一惊。当然,直面者兰尼受到的冲击最大,瞪大了双眼,瞳孔骤缩。   【莱文!】   【……怎么可能。】   【隐藏身份多年,唱歌如仙音圣鸣的大明星莱文竟是顶级雄虫,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谁来救救他,我哭了。】   【我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天神下凡,垂怜众生。”】   【真的,他救了太多中心城的民众了。】   【难道重点不是雄子大人的安危吗?】   【我恨。我现在就想穿越网络过去救他。】   【中心城的快冲啊,信号塔!】   【马上!我亲自去救他!】   莱文的话语还在继续,即使精神力被反复榨干,虚汗浸润全身,声音中的坚定仍然保持着。   “你们布局太久,借用了大多曾经的贵族势力。城市中、军部里都渗透了你们的手足,一次性把药物扩散的规模做到了最大。”   他停下,虚弱地喘了几口气,眉头蹙紧,“我甚至怀疑你们在外太空做了什么,所以空中救援迟迟没有来临。”   外太空常驻军事巡逻飞船,往往在地下出事后会第一时间增援。今天的增援迟迟未到,恐怕问题相当大,大到军部措手不及。   “被你猜到啦。告诉你也无妨,这种事被大众知晓才更有趣。”兰尼笑着摊了摊手,“我们掌控着不少深空探索者的命脉。只要勾勾手指,就有无数雌虫驾驶着民用飞船对外太空的巡逻部队进行自杀式攻击。但是要不要伤害他们呢?他们明明只是受到了不可控的狂热,失去了理智——”   残忍的叙述让莱文头皮发麻,他终究是晚了,不止一步。   “好了,作为回答问题的代价,这个古怪的仪器我就破坏掉啦。”   兰尼的语气轻松惬意。   “轰”的一声,那个承载着中心城希望的仪器分崩离析。   仪器与精神海的连接骤然断裂,莱文晃了晃身,差点没倒下。   他现在只庆幸自己早早地屏蔽了精神链接,不至于让自己大起大落的心情影响到克里默。   兰尼趁着这个当口悄然贴了上来,任性地关闭了音频通讯,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说:“走吧,雄子大人。我会对你温柔一些的,毕竟我可是对您——”   话语声突然放柔。   “一见钟情了啊。” 第30章   被汗水浸润的湿发贴合着完美的脸部轮廓,莱文面容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   易碎的美感冲击着视网膜,让兰尼陶醉地眯起了眼,嘴角的玩味止不住地延伸。他狡猾地重新接回音频通讯,期待着向全网播出雄子大人的有趣反应。   好东西当然要分享给大众啊。   银发雄子没有惊慌失措、没有鄙夷厌恶,反而保持着极近的距离,笑得慵懒,用虚弱的声音小声说道——   “滚远一点。”   没等兰尼得逞般张狂大笑,莱文手中紧握的圆球蓝光一闪,大型仪器的虚影出现在兰尼的位置。   思维还未迈向理解的范畴,重达几百斤的机械设备就压了下来,把兰尼狠狠地碾在地面上动弹不得。隔着厚重的防护甲亚雌才勉强保住性命,一口鲜血喷淋在防护面罩上,五脏六腑全都移了位,向大脑发出危险信号。   亚雌狼狈地趴在地上,眼球充血,嘴里的“喝喝”声随着鲜血不断涌出,即使这样,兰尼依旧向前伸着未被压住的手,想要抓住什么。   形势颠倒。   短短一瞬间,虚弱得快要倒下的雄子就轻松制服了全服武装气焰嚣张的亚雌,把亚雌的尊严碾压在地板上。   莱文居高临下地看了眼脚边的亚雌,然后漠然地向前走了两步,弯腰拾起空气压缩炮,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顺手把它抵在了兰尼的头上,问:“在找这个吗?”   坚强的直播器还没坏,甚至运行良好。   【这个雄子有点猛。】   【这个冷漠的眼神,我迷了!我晕了!】   【什么情况?我还是懵的……】   【谁不是呢!但是,好爽!哈哈哈哈】   【这届反派太拉了。全副武装结果被手无寸铁的雄子一击必杀,我当场笑死。】   【这还是雄子吗?怎么和我认识的雄子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莱文大人天神降临,谁都看不起,谢谢。】   【中心城的都散了吧,等你们救援,雄子大人都要把反派一锅端了,哈哈。】   【总觉得你们太掉以轻心了……】   面对着兰尼狰狞的脸孔,莱文的语气平淡,“你都向我收取过代价了,我也要讨回来啊。”   对话之间,身上的虚汗流得更多了,莱文倚在机械仪器上借力,牵连的动作把兰尼压得又一个闷哼。   “挺巧的。我出来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把备用机也带上了,本来以为用不上了,没想到它今天的使命竟然是为原型机报仇。”   亚雌努力偏过头,将视线对上莱文,嘴巴艰难地张合。   “你…逃不掉…的…”   莱文神色淡然盯着防护头盔上镶嵌的小型直播器,回道:“我知道。”   事情并不会简单地因为制服了兰尼就一路走向乐观,这种程度的反抗几乎是极限了。   深吸了口气,莱文开口述说起从信号塔袭击以来就不断思考的想法,对象是全网——   “挟持人质再用以增加人质,这对任何一个拥有道德感的虫族都是有用的。很不幸,从今天出现在信号塔的行为来看,我,应该是一个道德感还过得去的虫族。”   【我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雄子大人太无私太优秀了。】   【罪犯手里还有人质,以此来威逼雄子大人的话……】   【QAQ怎么会这样,雄子大人不要跟他们走。】   【被带走了十有八九就是死亡的下场,何苦要送上自己的性命呢?】   【信号塔还没有支援吗?即使是普通民众也好,只要数量足够——】   头盔的光幕迅速闪过几条网友留言。   莱文微微摇了摇头,郑重地交代:“请非军事背景的平民不要妄动。罪犯既然决定要来信号塔,地面一定有他们安排的同伙。”   罪犯在主要路径上散布药物,再把狂热进一步加剧,那就没完没了了。   猛掐一把手臂,用痛感刺激大脑以此提神来,他继续说:“……首都星中心城只是开始,只要他们想,灾难可以爆发在任意一个星球。我虽然妄自尊大地企图安抚整个中心城,却仍然救援不了外太空的同胞们,更不用说遥远的他星。但我希望,我这次的行动不是毫无意义的。”   “我曾经试想过无数次暴露身份的场景,或是为了继承家族、或是为了与爱侣结合。甚至,我妄想过保持雌虫身份,这样我就可以不受拘束地成为一个探索者、航行家乃至于一位‘军雌’。”莱文的笑容颇有些苦涩,“现在想来,之前的所有想法都逃脱不了一个名为自私的外壳。所以,我很庆幸今天能够站出来,做出了一个有别于自私的决定。”   通讯器被强制接入了特殊信号,莱文知道是飞船上的罪犯,没有立即接通。他抓紧最后的时间饱含希冀地望向直播器,“一个族群想要长久地发展必须不断地迎合变化。过去,雄虫、亚雌们让雌虫长期担任了保护者的地位,但此时此刻,针对性种的袭击告诉我们,这是一条闭塞的道路。”   他把固执的眼神传递向族群,“我看到了雄虫身上存在的可能性,雄虫可以成为社会的稳定器。只要愿意抛弃那一点点傲慢,那一点点歧视,为了族群献出安抚的力量,获得的将不止是真诚的尊重,也是真正的融入。我做了第一个,我希望有下一个。直播间这么多观众,我不相信这里只有雌性存在。”   【……我有点被震撼到了。】   【瞎说什么啊?你这种另类雄虫还想代表整个族群?】   【呸,雄子大人是拯救了整个中心城的虫族,你又是哪根葱?】   【雄子大人说得很对啊,只要更多的雄子愿意安抚,精神狂热也没什么。】   【我、我也是雄子,我愿意!】   【挺会道德绑架的,你说说,我凭什么帮军部善后?这明明是那群军雌的失误吧。】   通讯器的铃响一声声催促,仿佛扩散了一般,传染到地上。那些安保员的通讯器也纷纷响了起来。此起彼伏的声音响彻大厅,把他的声音彻底淹没。   莱文无奈,只得接起了通讯。   通讯连接的那一秒,所有铃声停了。菲兹的面目出现在通讯器上,一旁还有行动不能、言语不能的人质,雌虫向屏幕这头亮了亮武器,把威胁放在明面上。   “你很聪明,逻辑也清晰,但有些话只有愿意倾听者才会听进去,你也看到结果了,放弃吧。”   “你说得对。”莱文敛下眸,收起了恳切的态度,“虫族社会就是个阶级至上的社会。我不该阐述、不该请求。”   然后,他端着脸,用前所未有的强硬语气说道:“我现在就是最强大的雄虫,我有资格命令所有雄虫必须听从军部指令协助安抚,虽然从来没有这种先例,但是不听从,我、和我的家族就报复。这样可以了吗?”   威胁的眼神告诉了所有直播观众,这,不是一个玩笑。   菲兹面色不善,远程切断了直播器,“莱文少爷,时间不早了。您还是快点上船吧。请把您的仪器从兰尼身上移开,他会指导您登船。”   “…靠…又是我…”   兰尼虚弱的回答宛如回光返照。   15小时后。   “……是的总帅。我已经看到直播回放了,他们的目的地应该与我本次调查的地点相关联,我会持续关注。”   挂断了通讯器,克里默单手握拳抵住额头,隐藏住自己今日吓退了不少手下的极恶眼神,不长的指甲又一次在手心留下斑驳的伤痕。 第31章   精神力反复透支的危害是难以估量的。   虽然在信号塔的对峙中,莱文尽可能保持了理智与果敢,但所有关注着这件事的虫族都能从他虚弱的状态中清晰地认知到——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所以,不出所料,莱文在搭乘飞船没多久后就在强撑的警戒中昏迷了。   在他昏迷的期间,事情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开始发酵——   最为显著的,就是星网展开的大规模骂战。以莱文的粉丝与中心城民众为首的网民们在星网上肆意散播着莱文的直播剪辑视频,把这位雄子新星奉为天神,借着匿名的外壳不断向雄子们施压,要求雄子们主动站出来服务大众,并不断谩骂军部,催促军部开展救援。   身为少数群体的雄子不愿付出又骂不过他们只能逮着莱文隐藏性种与身份这一点疯狂诟病。   激烈的骂战持续了长达两小时,最终被议会与军部强制中止。   在这两小时中,军部总部平息了内部骚乱,整合部队重新恢复了中心城的秩序,正在大规模搜查隐藏在民众中的不法分子。   议会在此期间召开了紧急会议,具体内容未公布,但会议结束后,议会直属部门开始接洽雄虫保护协会。   这让站队莱文的网民又一次疯狂了。一位位蹲守在星网的虫族们焦虑又感慨,他们似乎正在见证一场变革的诞生,可惜的是,变革的开启者至今仍杳无音信。   此时,事件的焦点、距离首都星不知多少光年的飞船正航行在宇宙磁场混乱的陨石群中。   -   再次唤醒莱文的,是心头那股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忧心与暴怒。   炽热的情绪在心口炙烧着,却燃不起冰冷的躯体。意识聚拢之时,莱文就险些在这冰火两重天的折磨下再度昏厥,心想,这是要让他心肌梗塞呀……   他的四肢沉重、全身无力,凭借着触觉可以感受到身下柔软的、似乎是床垫的东西。四周悄然无声,几乎要把听力用到极致,才能听见一些常规机械运作的声音,诸如电子门这些。   这让他有了基本的推测。   他应该还在飞船上,但被菲兹转移了地点,如果连呼吸声都没有的话,自己一定是被单独关押在了远离其他人质的地方。既然不存在偷听对话、收集信息的可能性,那么他就没有装睡的必要了。   想清楚后,莱文坦然地睁开了眼睛,对上了不高的金属天花板。   挪动四肢撑起上半身,他看清了四周的环境——一个普通的小型船舱卧室,舱门的电子锁闪着红色,意味着上锁。   接着,他快速检查全身。   没有被束缚,但浑身上下显然是被搜查过了一遍,所有智能设备被没收一空。   想到菲兹可能趁着昏迷期间对他肆意摆弄,莱文一阵反胃,决心要在深入敌营之后把菲兹连同幕后的一切统统捣毁得连渣都不剩。   这也是他轻易放弃抵抗,同意成为人质的原因之一。   按部就班一步步调查再取缔的过程太漫长了,为了悲剧不再上演,他必须接触到事件的核心——他们的产业链、运作方式、据点和主脑。   他相信,只要各大星球的情况稳定下来,军部迟早能够找到他。况且,他还有链接,链接双方存在着微弱的相互感应,克里默或许能通过感应找到他的方位。   说到链接……   莱文倒吸了一口凉气,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伸手捂住因为情绪暴涨而不停抽动的心脏,在精神海里向祖祖提问:“我失去意识多久了?”   [大概18小时。]   18个小时啊。   ……他之前为了在对峙中不影响到克里默,主动把链接这头屏蔽了。   结合一下链接那头不断传来的鲜明情绪。嗯,克里默一定担心坏了。   心虚地撤走了链接屏障,平淡的情绪如同一阵涟漪涤荡到链接那头,第一时间被克里默捕捉到了。然后,担忧和懊恼决堤一般涌现了过来,像一场无形的谴责,把莱文刚刚组织起来的安慰情绪冲得七零八落。   莱文难得体会到了愧疚的滋味,不为那些无法改变的结果,只为“自己让克里默担心了”这件事本身。链接无法传递言语,他只得一遍遍表达着自己的思念作为安抚。   而事实就是,他确实极度思念自己的军雌,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他渴望拥抱他、亲吻他、占有他,做任何能够与他贴近的事。   这个认知让莱文有些挫败地靠在墙壁上。   ……这才分开几天啊。   相互的情绪传递堪堪让双方平复了心情,莱文的清醒状态就被发现了。安置在天花板中的广播突然传来了菲兹的声音。   “亲爱的莱文少爷,尊贵的雄子大人,菲兹向您捎来问候。”   时间拿捏地那么精准,一定是一直在监控着他。这声问候是示威!   绷紧唇线,把厌恶埋藏在心里,莱文表露在外的面容冷峻得让人参不透心思。   轻笑声从广播中传来,“您不用太过抗拒,我没有要做什么。只是想通知您一声行程将要结束了,之后我会派手下领您下船。”   很难想象菲兹还有什么手下,似乎从袭击开始直至结束,飞船上出入的罪犯就只有菲兹和那名亚雌。这是否侧面证实了飞船的目的地聚集着他们的同伙?   莱文没有草率地开口询问,得不到回应的菲兹也在两句话后关闭了广播。   他心里明白,菲兹是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不过,这也真是高看他了,事实上他现在走两步都难,更别说破坏飞船系统或是远程安抚船上的其他人质了。   心头忽然传来了担忧情绪,再度增进了他的苦恼。   ……糟糕了,刚刚的情绪变化被克里默察觉了。   现在他不仅要杜绝情绪外露,甚至要控制自己不能产生激烈的情绪让军雌担心。   天哪,怎么这么难!   逃避一般躺回床铺,莱文放空思维,享受着最后的休整时光。   很久没有尝过如此狼狈的滋味了。自从克里默归来,一切都在变好,他用以规避痛苦的方式也简单得不可思议,碰触、亲吻,还有…占有。   当远离痛苦与亲密接触划上等号时,就很难不在情感上沦陷。就像此时此刻,疯狂叫嚣的痛觉又何尝不是在诉说着渴望呢?   放纵自己在仅有的私人时间抛开阴谋,沉浸于情感,这份恣意的爱眷比之任何东西都令他上瘾,浓烈到链接的那一头都隐隐传来抱怨。   怎么?都影响到克里默的正事了吗?   他还以为强烈的爱意能增进链接的感应,让克里默更快找到他的方位呢。   应该是有用的吧,他能感觉到克里默越来越近了。   “滴滴——”   电子门锁的亮光由红转绿。   门口出现的身影让莱文诧异中又带了点一言难尽。   兰尼臭着脸,浑身被衣物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哪里有伤,“干嘛啊,又不是我想好得这么快的,军部那个医疗舱实在太先进了。”   莱文开始怀疑起自己。   是不是真的有一种可能,没有什么主脑,所有的事都是由菲兹和眼前这位亚雌一手包办的?   -   菲兹一定是一位擅长谋划的雌性,只把钱用在刀刃上。   作出如此判断的莱文刚被押下船,正与几位犯罪分子一同参观他们的工厂。   外表惨烈的工厂仪器先进、劳工众多。造成内外如此差异的原因大抵是工厂建在了一颗荒星,工厂外壁常年被荒星的烟尘风沙所侵蚀,久而久之,他们也放弃了外墙修葺。   “放开我!菲兹,我们明明是同伙!还有莱文,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啧。”兰尼暴躁地把不断挣扎的阿尔洛拎在手中,朝前面带路的菲兹抱怨,“菲兹,这东西还有用吗?带他来干嘛啊?”   菲兹回过身,用手磋磨着下巴,思索了一下道:“抓住莱文以前,还有些用处。现在嘛,似乎可以杀了?”   阿尔洛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不可以!我是尊贵的雄子,你们敢伤害我,我——”   菲兹嗤笑着打断阿尔洛的怒斥,“珍贵的雄子可不止你一个啊,莱文的能力比你更强。”   阿尔洛显然还不清楚这一天之内发生的事,受了刺激般惊声尖叫,边叫还一边怨毒地盯莱文,“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雄子……你这个该死的垃圾!竟然敢欺瞒我,把我害得这么惨。”   莱文冷眼旁观,不置一词。   兰尼不愿再多费力气,恶劣的笑容展开,紧接着就是一个大力地投掷。   而不巧的是,现在,他们正在楼梯上。   惊叫声伴随着撞击声,几个碰撞之后,空气中开始充盈起鲜血的味道。   莱文忍住没有向下看,而两位罪犯更过分,淡定地示意他继续前进。   菲兹理了理衣襟,笑道:“优秀的雄子只需要一名就够了,下面让我们来谈谈合作的事宜吧。”   合作?还是胁迫?   要是真有心合作就不会还束缚着他的手了。   他们维持着表面和睦,实际心思各异。   这时,一位面容普通的雌虫赶了上来。   “菲兹阁下!我们在日常返航的飞船上查出了一名身份未知的雌性。”   莱文心惊。   雌性?不会是克里默吧。 第32章   那位普通劳工打扮的雌虫跑得焦急,直到驻足看清了这里的情况后,才惊觉自己的口无遮拦,偷偷地打量了莱文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心虚。   “菲、菲兹阁下……”   菲兹冷眼盯着劳工,不置可否的眼神把劳工盯得冷汗直冒,然后变脸似的转头对莱文笑容以对,笑意中还带着几分虚假的歉意。   他说:“抱歉莱文少爷,本来要先招待您的,奈何这里有些紧急事宜要处理,不如我让兰尼先带您去休息一下?”   明明是询问的话语却并没有带上商量的口吻。   莱文本不屑与菲兹虚与委蛇,可这意外得来的消息不加利用未免太过可惜,所以这次他难得积极地回复了菲兹,“带我一起去吧。”   他在菲兹的挑眉中列举出了可靠的理由,“我不能确定这位突然出现的雌性是否与我相关,你也打消不了我迫切想要见到他的念头,与其之后大费周章地阻拦我找他见面,不如现在就给个结果。”   菲兹的笑容在嘴角僵住了,“我没有义务满足您的好奇心。”   “那就把这个当作合作的诚意,怎么样?”   对峙的眼神持续了几秒,菲兹终于松了口,假笑道:“您在说服这方面很有一套,我说不过您。”   他转过头向劳工吩咐了几句,准备继续带路。   “菲兹阁下,那个……”   劳工颤颤巍巍地再次中止他们的行程。   “又怎么了?”菲兹不耐烦道。   劳工低头不敢再看菲兹的表情,硬着头皮一口气把请示说完,“刚刚从这里坠落的雄子要怎么处理?”   “哇哦,他没死吗?”   这次回答的就是充满兴味的兰尼了。   菲兹不感兴趣地提步先前走,“你们随意处理,能活下去就和那群人质关在一起。”   “听到了?我们走了。”   兰尼冲劳工耸耸肩,意图拉着莱文继续向前。   莱文躲开控制,用行动示意自己能走。   心里暗测测地想着,阿尔洛命真硬啊,恐怕又要被这里的劳工救了,真是令人不爽。   -   会客室继承了工厂的简朴风格,丝毫没有多余的装饰,用以待客的是最普通不过的红茶。   似乎是为了让他享受红茶,菲兹勒令兰尼卸除了莱文手上的束缚,作为替代,兰尼站在了他的椅背后。透过镂空椅背,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武器抵着背脊的怵然滋味,这让他条件反射地挺直了背脊。   保持着这种状态不久,他们迎来了那位不速之客。   冷酷的眼神、沧桑的面容、凛然的气质,这位雌性乍看之下临近中年,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阅尽千帆的成熟与稳重,即使一路被武器指着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他进门仅仅扫视了一眼,就把眼神放在了悠闲品茶的菲兹身上,显然认清了主事者。   链接那头毫无波动,就在莱文对自己先前的无端猜测感到好笑时,祖祖出声了。   [那是克里默。]   一闪而过的愕然中带上了气恼。   伴侣喜欢扮演中年大叔怎么办?   出神入化的伪装,根本认不出来!   不对。   重点是,克里默肯定把链接那头主动屏蔽了!   他可不相信军雌见到自己能无动于衷。   装!可太能装了!   莱文咬牙飞快地把链接这头一屏蔽,让自己重新回到和克里默对等的位置上。   既然军雌本体就在面前,他也不必为了防止担心持续泄露心情了。   丰富的心理想法没有影响到会客室的会谈。实际上,克里默根本没有表现出对他的丝毫在意,或许这种表现是出于保护,却莫名让他产生了落寞的情绪。   “您好,我是菲兹。您先请坐吧。”   菲兹表现出的大方全因一切尽在掌握。   克里默没有和菲兹客气,径直落座,开门见山,“我是克莱德,来这里——”   充斥着压迫感的视线精准地瞄准了菲兹的弱点部位,“只是想见见你。”   菲兹蓦地放下茶杯,收敛了笑容,“大名鼎鼎的自卫团团长独自来见我这种无名小卒,真是荣幸。”   莱文了然,原来这就是克里默另一重身份,陌生得……简直和传言中的一般无二。   “并不是独自。”克里默面无表情,“我的战舰团正在荒星外的陨石群中待机。”   菲兹的表情渐渐不淡定了起来,试探地询问:“您到底有何目的?”   “我?”克里默冷笑道,“只是想见识一下把那群权贵耍得团团转的虫族罢了。”   菲兹自以为接收到了话语中的暗示,神情镇定了许多,“您也厌倦了那群故步自封的统治者了吧,如果是寻求合作,我们非常乐意。”   在自以为摸清了克里默的目的之后,菲兹松懈下来,像是重新握住了筹码,“我们可以为您展示最新研究成果,但是鉴于您战舰团的压力,我们不得不把您暂时留在这里参观。”   “可以。”   克里默不咸不淡地回应,根本没有身处敌营的自觉。   也是,任谁掌握着一个随时能毁灭星球的战舰团,也能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   接下来,菲兹与克里默洽谈了细节,完全把莱文与兰尼晾在一边。两位雌虫谈话之详细,甚至涉及到了药物交接的时间与数量,真实地差点让莱文信了克里默的买家身份。   直到克里默被友善地安排了住所起身离开后,兰尼才憋不住开口,“可惜啊,雄子大人,他可不像个会来救你的好雌虫。”   “不一定。”菲兹的表情严肃,全然没有了方才的轻松,“这个雌虫太危险了,那些贵族找了这么久的工厂被他如此轻易就发现了,还带着军舰团?不是来合作的,像是来接管我们工厂的。”   菲兹锐利的目光刺了过来,语气一点都没在开玩笑,“莱文少爷,他不会是您的情人吧?”   莱文默不作声。   还真被猜对了。   菲兹摇了摇头,笃定地自问自答道:“是我多心了。您这么多年都驻扎在首都星,和克莱德的社交圈没有任何重叠的部分。”   “事出突然,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我必须要安排应对措施,和您的合作洽谈必须推迟了。”   说完了这句逐客令,菲兹命令兰尼把莱文带下去休息。   整洁的房间、普通的食物,还有常规的电子锁,不同的是,工厂的电子设施似乎简陋了不少。   莱文决定在夜晚降临后尝试一下是否能离开房间独自查探一番,这个想法却被抢先一步。   入夜不久,一位中年美大叔就摸进了银发雄子的房间,和他来了个面对面。   美大叔一脸镇定自若,“我是克莱德,我们白天见过。”   莱文在心中冷笑。   你是克莱德?你确定? 第33章   莱文盯着气定神闲的“克莱德”,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他想了想,打算先随了克里默的心意,伪装成一位正常面对入侵者的雄子,看看克里默想玩什么花样。   便冷冷地道:“您有何贵干?我应该和您不熟吧。”   这句话听着稀松平常,实际是莱文下达的最后通牒,他希望克里默能够主动交代。   遗憾的是,选择屏蔽精神链接的克里默没能心领神会,反而随意挑了一个地方坐下。   白天表现出的强势压迫感被完整地收束起来,态度也诚恳了许多,“我并不关心什么交易。来这里是受朋友之托前来营救您的。”   朋友?   莱文在心底嗤笑。   你的朋友怕不是你自己吧。   雌虫低沉的声音蒙上了一层刻意营造的沙哑,粗听只觉得陌生,细细品味就如同一张擦过心头的砂纸,让他心头泛起痒意。   克里默变化的声线充满了成熟的性感,如同垂坠在枝头的饱满果实,让他很难忍住想要采撷的欲|望。   莱文想入非非,表情随着欲|望而松动。外露的表现给了克里默一个错误的信号,认为自己的劝说起到了效果,自顾自地将打好的腹稿继续下去。   怎知,银发雄子早已走起了神,病恹恹地靠着床头,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克里默所营造出的新鲜感。   这张超越年龄的脸乍看着陌生,轮廓细节却无一不贴合了克里默原本的面孔,如果没有祖祖,他也迟早能把克里默认出来。也不知道克里默是出于什么理由想隐藏身份,这种隐藏在他看来完全没必要。   “……我们明天行动,届时您跟着我,我会保护您的安全。”克里默言语流畅地阐述完计划,对上了莱文涣散的目光,“您在听吗?还是…不舒服?”   房间里蓦地静了下来。   莱文没在听。复杂冗长的内容只被大脑接收到了一星半点。   放在平时,他几乎不会犯这种错误,不够礼貌、不够谨慎。现在不一样了,不用花费精力去防备,去判断谎言。   他恍然惊觉克里默刚刚是在询问他是否身体不适。   这个问题简直问到点子上了,他不舒服已经太久了,完全不想劳心费神,只想做点能让自己舒服的事。意志在欲|望驱使下薄弱得就像一张纸,话语不经思索脱口而出:“我不舒服,可以亲吻我吗?克里默。”   他不装了,相比起相濡以沫,角色扮演游戏的吸引力实在不足。   军部培养出的心理素质不容小觑,克里默把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轻轻的一蹙眉,“您似乎把我认成别的谁了。”   莱文闭上眼,用脑袋挨上枕头,无情戳穿克里默的谎言,“好吧,假扮成克莱德的克里默,我把你认错了。现在可以亲我了吧。”   几秒后,房间里响起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伴随着干巴巴的解释,“……我怕这幅模样吓到您了。”   微热的触感印上莱文的下唇,刚要抽离,马上被他乘胜追击。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对象不变,一切就完美。   不得不说,克里默在接吻这件事上相当笨拙,每次都被他占尽便宜。   在接吻的间隙,莱文睁开眼与对面坦然对视,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军雌窘迫地撇开了眼。于是他恶作剧般撤走了屏障,把充盈的爱意直灌入链接另一头。克里默成熟面孔下的凛然与沉稳就此被冲刷得一点不剩,融化在了一腔爱意之中。   这回,军雌怎么也躲不掉了,正视着莱文戏谑的眼眸,呜咽求饶。   莱文勾起唇角,把呼吸的权利重新还给克里默,“你这幅模样可吓不到我。”   他在心里窃窃发誓,可不能教会军雌在接吻时呼吸的方法,这面红耳赤的缺氧模样可太棒了。   “还有。”莱文把头依偎在军雌坚实的肩膀,让呼吸随话语打在颈侧,“不要用‘您’称呼我。”   军队的自制力也抵抗不了爱侣的主动诱惑。这个姿势下,搂抱就成了必然。双手眷恋地攀上莱文的肩膀,积攒了几天的郁气随着一口长叹消弭了。   短暂的沉默下,心灵的交汇在继续。   他们都明白,目前的情形再谈论行为准则、追究是非对错是毫无意义的,所以气愤、懊恼这些情绪统统被抛在了一边。   “莱文,你的身体还好吗?”掌心贪婪地摩挲着长发,克里默恢复了熟悉的音色,“我现在就想带你走,让你接受最好的治疗。”   “在我们对菲兹还一知半解的情况下?”莱文反问。   他一口亲在克里默的耳垂上,循循善诱道,“我已经好多了。我们是匹配度百分百的伴侣,你知道的,只要在你身边,我的精神力就可以快速恢复。”   克里默滑稽地歪过了头,“百分百匹配?你什么时候告诉我的?”   好像还真没有。   莱文无辜地眨了眨眼,说:“这不重要。重点是,我们得拯救这些劳工,他们不是自愿的。我想我能用精神力尽可能多地策反一些劳工。”   “你知道?”   “大概能猜到。工厂附近的停航点停了大量的小型飞船,制式不一,就好像这里是星际探索的中转站一样。”拥抱的姿势一点也不觉得累,莱文任性地赖在克里默怀里,甚至意图不动声色地把床沿边的军雌拖上床铺,“陪我躺一会。”   克里默屈服了,脱下鞋,挤上了狭小的单人床。   莱文对拥挤带来的温暖非常满意,继续分析道:“这是从兹林得到的灵感。星际探索中的雌虫被强迫或诱骗到这里成为了劳工,就此离不开了。”   “因为成瘾性的药物。”在说出这个重要信息时,克里默的目光闪烁,饱含同情。   “这是你从那个名叫杰斯的俘虏那里得知的?”莱文洞察力十足,他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继而又问,“那他有没有交代这里的组织构成?”   “管控者经常外出。我们来得很巧,周围的星系,包括停航点都没有大型飞船停泊。”这也是今天克里默敢贸然登陆荒星的原因。   这个消息仿佛明示一般鼓动着莱文的心,奈何精神力大量恢复的过程消耗了脑细胞,让他逐渐产生出困倦,“……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我们必须尽快把菲兹和他身旁的兰尼拿下了。”   “是的。我把杰斯也带上荒星了,他会协助我们的策反计划。”克里默的手在莱文的背脊轻拍,“现在,你该休息了。”   “再陪我一会吧。”   “好。”   克里默无奈叹气,心里默默计算着自己屏蔽监控的仪器还能运行多久。   -   第二天,菲兹终于找来莱文,展开了他们迟来的对话。   菲兹的心情好了许多,换上了一身与工厂格格不入的光鲜华服,带着莱文与兰尼在工厂的工作区参观,边参观边堪堪而谈,他们的工厂规模、销售计划等等。   “这些话为什么不留给昨天的克莱德先生。”   莱文听得有些厌烦了,而更让他担心的是菲兹的态度。菲兹会寻找救援是一定的,态度这么轻松,那么这个救援必定来得相当快。   “好吧。您不爱听这些,我就讲点实际的。”菲兹露出得意的笑容,似乎把一切都掌握在手,“我们需要您来为我们管束这些劳工。”   菲兹简要地向莱文描述了他们两代药物的特性。第一代拥有成瘾性,能够短暂消除精神狂热,但会把狂热一次次积攒拖延,是他们控制劳工的主要手段;第二代与第一代成分类似,效果却完全不同,会即时引爆精神狂热,让雌虫瞬间失控。   而绑架莱文的原因是劳工们长期受第一代药物控制,已经逐渐面临失控,急需一位雄子把他们的精神狂热安抚到可控范围内。   “选择您当然是因为您的能力够高。”菲兹说得理所当然。   “如果我一次性安抚了所有劳工的精神狂热,那这里是不是该由我做主了?”莱文若无其事地威胁着,心里也在评估着这项事宜的可能性。   没想,这句威胁传到菲兹耳中变成了虚张声势。   “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您在中心城的奇迹依靠了仪器,那次透支精神力的安抚也伤到了您的身体。”菲兹捂嘴窃笑,“但是我们还是想要和您合作,因为您足够心软又会审时度势。”   是想说他好拿捏吧,几个人质就能威胁住他了。   莱文冷眼。   “我们会为您提供适度的精神力恢复针剂,而您每天只需治疗几位濒临崩溃的劳工即可。”菲兹礼貌低头,话语中却是不容商量,“您在中心城的演讲就提过雄子应该积极参与安抚工作,这一点我非常认同。虽然这里的安抚工作不能为您获取名声,但是也能让您成为一个身先士卒的先驱者了。“   为一位精神力枯竭的雄子提供精神治疗省下一群雌虫精神治疗的费用,真是个划算的买卖,菲兹简直精明地想让人揍他。   “你的提议真不错,如果好好和阿尔洛讲,他或许也能加入。”   菲兹讥笑着摇了摇头,“他可受不了荒星的艰苦生活。不过嘛——”   雌虫转道迈向五号闸门,拉下闸门拉手,转头说:“如果这次的残疾经历能让他受到教训,或许就能驯服他了。”   阿尔洛活下来了?   莱文还未对这个事实产生过多想法,一个警示的情绪就来了。   这是他与克里默的信号。   闸门即将升起的提示信号灯疯狂闪烁,是危险的红色。   莱文在机械运作声中开口呼唤,第一次叫出了菲兹的名字,“菲兹,你认为精神力枯竭到底多久才能好呢?”   答案是两天。 第34章   精神力铺开的一瞬间,菲兹与兰尼的动向也被掌握在手,莱文能够在精神力漫延形成的“场”中清晰地感受到他们俩,感受到更远的,一门之隔、伺机而动的克里默。   中心城的一场闹剧没有毁灭他,而是让他迈向了一个全新的境界。2S与3S间被无数次追逐的壁垒就此在他面前松动。   最先接触到这份精神力的菲兹与兰尼愣怔了几秒,这份精神力纯粹又强大,完全不是几天前通过仪器稀释又强制扩散的模样,此时的它已经具备了针对性,不是在安抚他们,而是在震慑他们。   菲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联想到了莱文的威胁,面孔唰地一下黑沉了下来,再想命令兰尼已然不可能了,因为背后那抹平静如水的空气已经被蓄势待发的一击搅弄得支离破碎。   精神力震慑的加持下,瞄准了弱点的一击正中红心。   强力的一击几乎扼断了菲兹的咽喉,拳套附带的放电功能麻痹了所有反抗动作,让菲兹吐着鲜血瘫倒在地,克里默快速上前收缴热武器,被菲兹强撑着意志力翻身躲过。   若这是场单对单的战力对决,完好无损的克里默想要胜利只是时间问题,但这显然不是。兰尼迅速从突袭中反应过来,没有草率地加入,而是瞬间把目标锁定在莱文身上,显然认定了这是场协同作案。   这刚好随了莱文的意,他不可能放着拥有热武器的兰尼插手克里默的对决。   精神力的震慑还在继续,莱文出乎意料地在兰尼受到干扰还未举起武器之前率先冲了上去。   逃避是毫无作用的,拉开距离只会方便兰尼的射击,卸除武器才是胜利的标志。   终于得到战斗的机会了,虽然目标只是一位亚雌,但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多年来的锻炼没有荒废。   精神力是他的助力,削弱了兰尼的反应速度,让他的攻击抢先一步。无数次的挥击训练让他把弱点攻击刻在基因里。   此时的兰尼却还沉浸在诧异过后的轻蔑里。   一位雄子,尽管曾经通过高科技侥幸打败过他一次,但妄想和他正面交锋?可笑。   就连现在正在进行的攻击都直白地暴露出攻击路线,真该开口劝劝雄子缴械投降啊。   兰尼的嘲讽还未脱出口,莱文的攻击陡然加速,让原以为轻易能躲过的一击成为了避无可避。   一击即中,连击又成。   疼痛令兰尼一下子清醒过来,发了狠。通过自己惯常的灵巧优势在连击中挣脱。睚眦必报的性格把理智从大脑中抽离,他就此不管什么合作、什么雄子,只一心要把莱文打趴下。   毫无章法的回击让莱文应付得有些吃力,战斗经验匮乏是他的死穴,再加上时时在争夺着热武器的使用权,让他逐渐落在了下风。   脚步声急促地打在铁质的地面上“砰砰”直响。   他们此时正处在工厂上层开放式的铁质走廊,原定计划是把战斗引向5号闸门后的封闭走廊,但这在兰尼强势的反击下成为了不可能。   打斗的声响吸引了守卫的注意,下层传来了逐渐接近的说话声与脚步声。   兰尼的笑容越发狰狞,显然预料了战斗的结局。   莱文暗叹不好,在攻击中调整着呼吸,咬咬牙扩大了精神力场。   那些正在接近中的守卫、劳工们一下子被精神力捕获,数十种精神状态全部在莱文脑中展开,无一不是濒临狂热,充斥着绝望与无助。他趁此机会把针对他们的精神力从查探换成了安抚,让接近的动作纷纷停了下来。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被兰尼发现了,眼神瞬间变成怨毒,手上的力道又增进了三分,令一心二用下的莱文抵御得吃力起来。   莱文深知安抚造成的效果只是暂时的,真正意图策反也必须借助言语的力量,现在专心战斗下根本没机会对劳工们进行劝导,万一有坚定不移的反派支持者参与进来一切就难说了。   夹杂着噪声的广播声在这时响起。   兰尼得意地挑眉,嘴里挑衅不断,“只稳住小部分劳工是不行的。你看,监控那头的守卫已经发现不对了,马上会召集武力过来。”   下一秒,兰尼的表情从得意转向吃瘪,因为广播的内容与他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亲爱的同事们,大家好,我是杰斯。曾经被军部带走,现在又主动回来,这一次我不再逃避,只为告诉所有的同伴——虫族从未放弃我们,军部将会接我们回家,为我们提供治疗。”   广播声不断,杰斯诉说细节,从自身的经历开启劝导,目标直指夺权。   “看来没有救援的那一方变成你了啊。”   莱文抓住机会打飞他们争夺了许久的武器,同时用祖祖仅剩的能量开启了能力加强,速度、力量的提升一下子让他占据优势,把兰尼打趴在地上。   “结束了。”   莱文宣告胜利。   趁着兰尼行动不能,他几步走到走廊栏杆边缘,弯腰捡起了热武器。   熟悉的脚步声接近,他抬头,远远看见了克里默,看来另一边也非常顺利。   武器对准兰尼时,兰尼从背过身的姿态转了过来,诡异的笑容之上是一双充满的红血丝的眼睛,红得不正常。   不对劲。   莱文头皮一紧,条件反射地启动热武器。   没想,兰尼不顾射击,硬吃下伤害,冲上来把他从栏杆旁掀了下去。   “哈…哈哈,我…怎么可能,输给一个雄、雄子。”   “莱文!”   下落的瞬间,兰尼病态的笑与克里默惊慌的追逐落入眼帘。颠倒的姿势让他看清了遥远的地面和下面几层还没赶来的劳工们。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心跳受了刺激般加速鼓动,莱文却无奈地想笑。   兰尼的最后一击真是可悲啊。   透明的翅翼在身后展开,在光线的折射下流露出晶彩的璀璨光泽。随着翅翼震动频率的加快,身后变成了流光溢彩的振翅残影,宛如一个光团,光团引领着莱文向上,回到了原本的高度,也迎上了焦急飞舞的大蝴蝶。   蝴蝶煽动翅膀的频率比他慢上许多,飞行的速度却旗鼓相当,更重要的是,这缓慢煽动的动作,让他把翅膀的花纹细节尽收眼底。拍打之间,墨色的鳞粉逸散开来,像是蛊惑人心的道具。   莱文就被蛊到了。   见证克里默的表情从慌张、惊讶到安心,莱文没有轻易返回陆地,而是绕着黑蝴蝶一圈一圈地撩拨,似是嬉戏又若求偶,嘴边调笑道:“你把我的翅膀忘了,真是绝情。”   他上一次展露虫型克里默没有意识,再上一次就是在军校了。但他不觉得自己这么漂亮的翅膀会被轻易遗忘,明明克里默的翅膀被他心心念念记了这么多年。   “我以为你变成了雄子就、就……”克里默局促地在莱文围出的小空间里拍打着翅膀,生怕一个不慎撞到了他。   “没有虫型了?”莱文笑着接话,背对着地面,以仰天的姿势与克里默面对面,如此接近的距离下,他用手拂过了军雌的侧脸,探究着军雌的目光,“可你都看得目不转睛了,你想念它了,对吗?”   “是。”克里默主动伸手理了理莱文缭乱的长发,可怜的银发在一番摧残下乱成一团。   军雌低声劝导,“你把虫型收起来吧,不要让其他虫族看见了。”   拥有虫型的雄子实属异类。   克里默这是在担心他。   莱文享受着心头泛起的甜意,向克里默妥协了,“好吧,形势紧急。但是不用太担心,我有对策的。”   而且工厂的劳工们都见过了,要瞒也瞒不住。   双双落地。   兰尼不知生死地趴在栏杆上,腹部的伤口还有鲜血流出。   不是莱文手下留情,实在是刚刚的最后一搏太过迅速,让武器失了准头。想到兰尼方才的异常状态,他皱起眉向克里默寻求意见。   “恐怕也是药物作用。”克里默答。   莱文沉思一阵觉得有理,对雌性造成直接狂热效果,对精神较为稳定的亚雌就是提高瞬间爆发力,幕后黑手真是考虑良多啊。   “撤离必须迅速,菲兹的支援请求昨天就发出了。之后布防抓捕还需要时间。”   “你…你怎么会……”   兰尼歪过头,好几次虚弱地挣扎着想要站起都失败了。   让他不禁感叹,这个亚雌的生命力真是顽强。   克里默目光森冷地想靠近,被他出声阻止。   “我来。”莱文冷笑着靠近,在兰尼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说,“我不知道你刚刚产生了什么幻觉,实际情况是,你,输给了我,一败涂地。”   “你!”   挣扎的动作让鲜血喷涌地更快了,兰尼脸颊涨红,一个怒急攻心又晕倒了。   “如果能活下来就带去军部检验一下。他的强悍躯体或许是被药物培养出来的。”   莱文淡定地向克里默提议。   接下来的流程顺利异常,杰斯在工厂的劳工面前有超常的声望,转瞬间就把工厂所有劳工组织起来。克里默联系了外太空的部队,派遣一架飞舰着陆,组织军雌部队正式支援,参与规整、平乱、收集证据的工作。   最惊人的一点是,工厂中除了菲兹与兰尼以外的所有虫族都是被俘虏来的,他们愿意集体投降,条件是军部必须尽快把他们的亲族纳入保护范围。   --------------------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意思,最近被疫情影响到了生活,已经调整好了,我保证不再断更,一直更到完结,谢谢一直支持我的小天使们,我给你们鞠躬了。 第35章   相比那几位罪犯,莱文只受了轻伤,却被克里默强硬地押去医疗室检查。可惜一心关注伴侣状况的军雌忽略了一个事实,急待治疗的虫族比比皆是,医疗室早已人满为患。   行色匆匆的医疗官被拦下时满脑子都是一连串待办事宜,他不耐烦地瞧了瞧打扰他工作的不识趣者——一身沾了血的日常装扮,没有伤口。正准备打发其去自我检查,就对上了克里默严峻的面容。   “长…长官。”   “主舰上的医疗室也忙不过来吗?”   面对手下,克里默从来就是严肃认真的,这让刚刚才产生了敷衍想法的医疗官心里发怵,咽了口口水,直愣愣地答道:“是的,长官。主舰主要负责重症的患者,其他数量庞大的雌虫已经被小型运输飞船分散转移到其他飞舰上了。”   克里默打量了一眼医疗室的忙碌状况,又问:“那几名罪犯也在医疗室接受治疗吗?汇报一下安全备案。”   医疗官正色起来,流利地答道:“安全备案139。罪犯菲兹、兰尼、阿尔洛已送入医疗舱,分别关押于单独病房,由医疗官定时注入昏迷药剂。若长官您有审讯需要请提前告知。”   克里默点点头,“暂时不用。”   莱文在一旁听得认真,他未曾参与过上舰实习,舰队的每一种工作生态对他来说都充满了新鲜感。   可惜克里默没有再进行更深入的工作。军雌偏头看了一眼莱文,莱文便心领神会,这是要给他开特权安排身体检查了。   那么多濒临精神狂热的雌虫劳工都在排队接受基础检测与针剂治疗,他一个只受了擦伤挫伤的上去掺和一脚,实在有些不合适。   莱文上前拉了拉克里默的衣袖,低声建议道:“小伤不急。不如先去休整一下,我都快臭了。”   克里默一脸不赞成。   于是他调转矛头,向医疗官投以一笑,“医疗官阁下,我们只受了轻伤,您给我开一些外伤专用药先应付一下吧。”   “……常备外伤药每个房间都有配备。”   医疗官瞪大了双眼,表情不可描述。   患有长官病的克里默刚要谴责几句就被嬉笑着的莱文拉走了,“辛苦了,我们就不打扰您工作了。”   两位稍许狼狈的虫族径直离开了医疗室,医疗官恍然摇了摇头,清醒了一下思维。   身旁的同事开始催促,“呆站在这干嘛,里面都快忙疯了。”   “…哦、哦。”医疗官呆呆地眨眼,“我好像看到舰长和一位雄子在一起,还很亲密的样子。”   同事翻了个白眼,安慰着拍了拍医疗官的肩,“太累了就休息会儿,都产生幻觉了。”   另一边的走廊。   克里默神情松懈下来,无奈地跟上了莱文的脚步,“医疗官平时挺专业的,今天应该是太忙了。”   莱文转过头,一脸好笑,“你真的不知道医疗官为什么这幅表现?”   怼着对面闪烁的眼眸贴近到零距离,轻声细语颇为暧昧,“他在惊讶长官您的伴侣啊,您是不是从来没有在下属面前表露出自己有亲密关系。”   克里默的脚步一瞬间顿住了,满脸涨红完全没了刚才的长官风度,嘴唇开合了几次也没发出声音。   莱文嬉笑着退开了一步,用手肘戳了戳军雌,戏谑道:“长官,你对医疗官不满意的话我来帮你治疗,怎么样?一定包您满意。”   蹙紧的眉头诉说着克里默的古怪观感,“我不是你的长官。”   “可是我想。”莱文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我想成为你的专属医疗官,就今天。”   克里默长舒一口气,妥协了,“好吧。但是之后我们得交换身份,我要亲自检查你的身体。”   “欢迎。”   -   “舰长房间也不大嘛。”   莱文自来熟地走进十来平方的房间,边参观边感叹。   克里默有目的性地打开了床头的储物柜,拿出了药箱。   莱文绷紧嘴角,摇了摇头,“您的专属医疗官建议先洗个澡,我们现在全身布满了铁锈味和汗臭味,在汗津津的皮肤上再裹一层黏糊糊的药膏我会疯的。”   “伤口?”克里默担忧地说。   “真没伤口,只有淤青,不信你来检查。”莱文打开专属浴室的门,对宽敞的空间十分满意,“不过我是医疗官,得我先检查,来吧。”   对着浴室的方向扬了扬头,言语中充满暗示。   “在浴室检查?”   “你的浴室很宽敞,不是吗?”莱文危险地眯起眼,笑意渐深。   接下来,他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在伤口检查上,莱文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医疗官,不仅没有快速治疗伤处,甚至把受伤的时间一拖再拖。   庆幸的是,同时沐浴让他们把身体清理工作由内而外做得彻彻底底,也充分发现了每一个伤处。   莱文喘着粗气坐在床上,遗憾道:“看来成为医疗官的道路就此闭塞了。”   克里默起身从衣柜里翻出两件制服丢在床上,一脸嗔怪,“我们太放纵了,太多工作还急待处理。”   “是。”莱文赞同地点头,心里却有点小委屈,“你恢复力这么快会让我很没面子的。”   嗔怪的眼神让莱文闭了嘴,克里默正经地说:“我们已经浪费一小时了,飞舰群目前还处在陨石群中,随时可能面临袭击,我该去主控室了。”   “那我去医疗室辅助精神安抚治疗?”莱文主动为自己安排工作。   “不要勉强自己。”   “不勉强。”莱文双手牵住军雌的手,仰头笑了,“我已经补魔了,现在精神力充沛。”   克里默紧张地偏过头,双颊染上红晕,小声嘀咕道:“……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好嘛。”莱文满足得笑了,和军雌相伴的每一刻都充满了愉悦,“去忙吧。有事在心里给我信号,我一直等你。”   说的是精神链接。   两位开始分头行动,但身为同伴的军雌们却并不淡定。   主控制室。   身为领航、指挥的中枢,要求在此工作的军雌都集中十二分的精神。   此时,军雌们却坐如针毡——   请问那个指挥椅上嘴角勾起十五度的军雌真的是他们的长官吗?会不会是中邪了?   同时在医疗室里。   接待莱文的是刚才碰上的医疗官亚连。   亚连沉默寡言,却对莱文频频回头,他已经把莱文与大明星、中心城雄子联系在一起了,但更重要的是莱文和长官的关系。   八卦之心燃起再也不能放下! 第36章   莱文在休息的间隙单独找上亚连,视线在医疗官的工作牌上一扫而过,“亚连医疗官,我注意到你在工作中总是集中不了注意力。”   亚连尴尬地□□着自己的衣摆,像极了被上司抓包上班偷懒的样子,“莱文阁下,我十分崇拜您,感谢您为中心城做的一切。”   先前飞舰上的军雌只收到了事件简报,没时间查看详细的视频资料,亚连也是后知后觉,才把莱文与中心城雄子对上号。   “这是应该做的,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莱文点点头,又故意道,“同样身为医疗官,你的同事比你镇定不少。”   亚连用自认为足够低的声音小声嘟囔,“那是因为他们都没见到您和舰长在一起的状况。”   莱文当然听到了,这也正是他想听的。于是他笑着回道:“我和克里默确实有着不同寻常的亲密关系。”   然后不顾原地目瞪口呆的亚连,重新回到了医疗室里间。   几不可闻的轻笑声在医疗室响起,隐没在嘈杂的对话声中。莱文捂住嘴,不让嘴角翘起的弧度太过嚣张,心里的念头肆意恒生。   宣布所有权的滋味可真棒。   医疗室的工作氛围相当好,并没有军雌因为莱文的雄子身份而对他参与治疗产生偏见,反而对他的事迹与言论大加赞赏,积极主动地教导他基础医疗工具的使用方法。   这让在军校时期就从未考虑过医疗官发展方向的莱文对这个岗位产生了兴趣,但也仅此而已了,他能够插手的治疗项目只有精神安抚,对其他的创伤治疗、病毒入侵、生物培育等等全都一窍不通。   若能参与到军部的活动,他更希望自己是一名指挥官,他也坚信,精神力能够在指挥系统中发挥妙用。当然这是后话了。   总之,为了回应医疗官们的期待,莱文工作得十分卖力,也借助工作旁侧敲击地向劳工们打探消息。   现在正在进行的是单对单的安抚治疗,相比起群体安抚更深入彻底。   面对踟蹰不安的劳工,他主动递出友善的橄榄枝,“不用紧张,先平静一下心情。”   “好的,雄子大人。”劳工勉强露出笑意,窘迫地解释道,“我没想到军部会对我们如此重视,有些受宠若惊了。”   简单的一句话犹如沉重的一击让莱文的心口发闷。   是何种绝望能让如此庞大的一群雌虫放弃了挣扎,麻木认命?   不想触及到劳工的伤痛,他选择了尽可能真诚的口吻发问:“据我所知,因为原材料运输的关系,你们也曾离开过荒星,没有尝试过向军部求助吗?”   在发问时,精神力趁虚而入,开始了安抚,让劳工保持了平静。   劳工的笑容越发苦涩,眼神不再聚焦,陷入了回忆,“我想回家的,但是他们是一伙的。在管理星球的那些权贵面前,我们是没有信誉的渣滓,不为他们工作,我们连分期支付的飞船款项都还不起,星际探索的道路被他们掐断了,我根本没有钱……每次找到军部也会被权贵以信誉不良的问题重新抓回来,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劳工说得语无伦次,但结合之前的信息,莱文大致能推断出来。   幕后黑手用药物的利益与一些贵族勾结在一起,以低价首付诱使雌虫购买飞船加入星际探索队伍,又在探索中刻意阻拦,在债务与药物的双重控制下诱骗其进入荒星工厂。   真是个恶毒的计划。怪不得能放心只留两位干部看管工厂,恐怕根本没设想过这些劳工会反抗吧。   他还未见过劳工们书写的供词,想必供词上描述的真实经历更加触目惊心。   “结果飞舰把工厂与停驻点的飞船全部轰炸了,抱歉啊。”   “没关系,我反倒松了口气。那根长久以来一直拴着我的锁链断裂了。”劳工的语气充满了释然。   “那就好。”莱文加大了安抚力度,“我有个不太合适的问题。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您问吧,只要对军部有利我会尽我所能。”   莱文想问的问题大抵已经在劳工上舰后书写的供词上有所体现了,只不过他没有军职,无权查看这些内容。   “你见过他们的首领吗?”   劳工的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所幸有精神力辅助稳定情绪,否则进入应激反应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他、他。”劳工颤抖着嘴唇,牙齿打着颤儿,“……他是一位残忍的雄子。”   什么?!   莱文的惊讶溢于言表,他恍惚间觉得天旋地转,全身失去了控制。直到地面接近到只剩丁点距离,他才反应过来,撑起地面,一跃而起。   耳边是撞击与破碎的声音,警报声随之而来。   不是他出事了,是整个飞舰出事了。   “怎么回事,重力系统故障了?”   “这个反应!像是受到了不明袭击。”   “请患者不要慌乱,寻找就近的建筑体稳住身形。等待通知。”   莱文感受到链接那头的克里默正严阵以待。   还是没来得及吗?   据克里默所说,各大星球忙于平乱,援助军正在朝这里行进。   现在这批飞舰所属是“克莱德”手下的自卫团,从规模与配置上相比军舰略逊一筹。据他观察,所谓的自卫队自卫团应该也只是军部私下活动所披的外衣,飞舰上活动的无疑是训练有素的军雌。   原本的计划是潜伏在这片浩瀚的陨石群中等待时机。现在为了疏散救援,飞舰先行回航与中途碰见的军舰交接,再由作战部队乘坐军舰重回荒星地带。克里默判断,在未知兵力的情况下分散舰队是不合适的,谨慎起见没有留飞舰在荒星而是由太空监察器先行监视。   广播声响彻全舰——   “飞舰正在突破陨石地带,伴有颠簸状态,请各位在原地等待,确保自身安全。收到通讯的船员请前往相应岗位。”   出乎意料的是,莱文这个编外人员收到了前往主控室的通知。   在离开医疗室之前,他向亚连交代,“麻烦去看顾一下几名罪犯的情况。”   他有预感,很快,他们将不得不把罪犯从沉睡中唤醒。   主控室。   莱文的到来吸引了所有虫族的目光。   一步一步,脚步越发沉重。   第一次进到主控室的经历并不让他感到兴奋,因为他实在无法忽略正前方电子光屏上放大了许多倍的投影。   那是一位五官精致的雄子,仪态优雅地端坐在另一艘飞舰的舰长椅上,笑得颇为友善。在场所有虫族都板着面孔的情况下,他的笑容显得格外刺眼,他却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独独对莱文另眼相看。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艾米斯。你就是那位力挽狂澜的雄子吧。我有很多心里话想和你说说。”   莱文心中的大石落下,该来的总会来的。   对克里默投来的担忧目光回以安慰,他保持着从容的状态站到了主控室的正中间,方便投影照到全身。   “你有何贵干?”   正当莱文在心里把所有的筹码又细数了一遍,对面的艾米斯咯咯地笑了,“药物、工厂、手下,那些东西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我想看闹剧,越多越好。”   艾米斯扬起手,诉说着自己的荒唐愿景,“虫族为战争而生,和平只会助长惰性。千年前的虫族版图何其广阔,现在龟缩在这里休养生息,实属可笑。”   莱文眯起眼,沉声说:“如果你有这些伟大理想可以自己去践行,而不是在这里空口白话。”   “好吧。刚刚只是胡说八道,只有那句想看闹剧是真的。”艾米斯收回手托着下巴,“不过我是真的想请你来我的主舰上参观参观,毕竟我们都是雄子,会有共同话题的。”   这回不等莱文开口,克里默就抢先拒绝了,言语间的强势已经上升到了凶悍,“不行。莱文在我的飞舰上,就由我负责,我不会把他交给你的。”   艾米斯耷拉了一下嘴角,惊道:“舰长,难道你的技术部门还没向你汇报你们的状况吗?”   “只能由我出面来解释了。”他扶额叹气,无奈地说,“荒星周围的陨石群存在不规则的引力场。我借助了一些小道具把你们引导到了引力场边缘。现在你们被引力场捕获了。陨石拼命往你们的飞舰上撞击,更糟糕的是,你们不能向着引力场的中心方向行驶,因为那里,好像是刚刚诞生的黑洞呀。”   黑洞!引力场!   如果没法挣脱引力场,舰队将会被黑洞吞没。   陨石群的宇宙磁场混乱,一直没法进行正常的勘测,现在被熟悉状况的艾米斯摆了一道,艾米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他们毁灭。   不!不对!艾米斯不一定说了实话。   莱文把求解的目光对上克里默,换来的只是一个沉重的摇头,似乎是对艾米斯话语的承认。   莱文咬牙,不肯放弃,“如果真如你所说,那我也来不了你的飞舰。”   艾米斯得逞地笑了,“我的飞舰群就在引力场边缘,你乘坐安全舱出来,我的飞舰可以张开一个小型牵引力场抓住你,把你带出去。快点考虑吧,迟了就来不及了。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判断的。”   光屏一闪,暗了下去。   主控室寂静无声,良久,传来克里默一声隐忍着情绪的话语,“技术部门立即演算规划脱离方案,通讯部门开启紧急联络联系军舰部队,召集部门首席官开会。”   末了,克里默转过身放缓了语气向莱文道:“莱文,作为关键对象,你也一起吧。” 第37章   全舰陷入紧张氛围。   关上会议室的大门,克里默在主坐上站起身,肃穆的脸上是唯一主事者应有的沉着镇定。   各部门首席官在反复确认手中的数据汇总,随时准备汇报,而克里默的第一句发言打断了所有虫族的思路。他说——   “舰队中存在内鬼,我现在不能确认他是谁,但我能确认在座各位的清白身份。所以接下来的一系列安排我希望大家能够尽可能隐秘地完成。”   二十分钟后。   主控室主动发起了向艾米斯的对话请求。   通讯在几分钟后才被接起,光屏中的背景换到了一个亮堂的大厅,艾米斯正用餐巾细致地擦拭着红唇,开口就是寒暄,“你好,莱文阁下,用过晚餐了吗?”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艾米斯捂嘴坏笑,悠然地靠向椅背,“也是,你们那边忙碌得很,应该没时间吃饭。不如现在就来我舰上,我请你。”   明示暗示莱文都不准备搭理,直接切入主题。   “我有许多问题想请教你,根据你的回答内容我再作出决定。”   “来我这里我们有的是时间——”   莱文直截了当地打断了艾米斯,“如果我去了,你的舰队就不会留下了。”   他果断摊牌的行为让艾米斯在愣怔了一秒后捧腹大笑起来,“你在赌什么,技术部门演算出脱困方法?还是支援部队突然出现?想拖延时间啊……”   莱文面色不改,这种时候他不能表现出一丝犹豫。   他思考过无数的话术,最终选择了坦白,他在赌,艾米斯是不是拥有着所有掌权者共同的毛病,自大。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艾米斯在假装思考了一阵后答应了。   “想问什么,问吧。”   说是提问,但在开口时,莱文句句都是陈述与推测,“我揣测过你的身份和目的,始终不能下定论。你表现得对一切损失都漠不关心,却肯花费经年累月的时间在埋藏祸端这件无趣的准备上,这份耐心与经营布局的能力不是随便一位雄子可以具备的,然而你竟然默默无闻。我推测你可能是一位受到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因为某些原因,改头换面了。”   艾米斯微笑的弧度不变,显得相当诡异,他扬了扬手,不置可否,“你继续。”   对方的表现让莱文对自己的推测增加了几份信心,“至于目的,或许正如你所说的,是制造闹剧。如果这次的营救行动失败,军部的舰队全军覆没,并且这件事被披露出去,那么军部在前线战场建立起的威信将完全丧失,更别说主持雄子参与精神安抚治疗了。激化性种矛盾,引起内乱就是你的目的,达到这个目的可以给你带来远超药物的利益。乐于挑起战争,拥有舰队,你是星盗,或者是黑市武器商。”   笃定的结论丢给了对面,艾米斯不怒反笑,欣赏地鼓起掌来,“有力的推论。那你再猜猜,你口中的贵族雄子转变的契机是什么?”   是什么原因使得一位娇弱雄子辛苦筹谋达成了如此大的“成就”?   可能性太多太广。   莱文摇了摇头,直言猜不出。   既然艾米斯主动提到,自然是产生了倾诉欲,不必他来胡乱猜测。   “怎么?怕踩到我的痛脚?”艾米斯嗤笑,“我很乐于让所有虫族都听听。希望你们听过之后,还能忠于你们的虫族。”   他的状态轻松,全然不像是在诉说着自己的经历,“我从小强大、聪明,不比雌虫逊色多少,正是这样,我能轻易地察觉出雌虫在虫族社会中得到了更多的自由,而我,只能在公认安全的范围内活动。我本来就对这个结果不太服气,彻底点燃我的是家族中隐藏的秘辛。”   想要在一群军雌中得到认同,这段发言是不够的,但好奇心已经被调起了,所有虫族屏息而待。   “雄虫数量衰退、基因劣等全因嫉妒得红了眼的雌虫们发明出针对雄虫的基因病毒。而我,继承了千年前最优良的基因,是天选之子。”   艾米斯疯狂的笑容几乎让在场的所有虫族都认为他患上了妄想症,直到一对虫翅出现在了他的背后。枯黄的虫翅展开后也十分娇小,显得有些发育不良,合理怀疑它甚至不能维持艾米斯的飞行状态。   “这足以证明千年前雄虫的真实状态。雄虫拥有虫型,并凭借精神力占据社会主流的传说是真的。这对翅膀就是祖辈交予我的使命,赋予了我惩戒虫族的权力。”   “种族内斗是真的?”   “我们都是内斗下的受益者,不敢置信!”   主控室弥漫着不安的氛围,即使军雌们对艾米斯的思想不敢苟同,千年前的种族内斗却有迹可循。   而条件反射与克里默对视的莱文颇有些尴尬,甚至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   无语凝噎的表现在艾米斯的眼中自动转化成惊诧,他得意地煽动了一下翅膀,说:“该说的都说完了,该你下决定了。我很看重你,想精心栽培你,不要辜负我的欣赏。”   在投影看不到的角度,通讯主管转过身,向莱文打了个暗号。   莱文了然。   依然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表情,他的内心却轻松了许多,“这个世界充满了偶然,拥有虫型或许只是一种基因变异的结果,我不相信什么宿命论。”   这是假话。这时候不承认返祖才能激怒艾米斯。   果不其然,艾米斯眯起眼,嘴角绷紧,“如果这是你拙劣的拖延时间方式,那你可以放弃了,附近的星球没有安排支援。”   莱文踟蹰了一下,答道:“也不是,我说话向来有理有据。”   说着,他露出恶劣的微笑,把自己更健康、完美的透明翅翼亮了出来,“比如我,变异的银蜂雄子,也拥有虫型。”   艾米斯的惊讶快要溢出屏幕了,惊讶之后是嫉妒与恶毒,“你……你!”   “舰长,不好了!陨石群有大量军舰正在快速接近。”   屏幕外响起一声慌张的呼喊。   艾米斯愤怒起身,一脚踢开椅子,“不是让你们盯紧通讯吗?”   “可是……没有新的通讯信息。”   “看来你的信息不准了。”   莱文终于笑了,忐忑的心落到了实处。 第38章   暴怒的嘶吼也改变不了现状,艾米斯面目狰狞,语速飞快地放出狠话,“既然你们决定宣战,我就奉陪到底,看看谁的舰队武力更充沛。”   通讯戛然而止,艾米斯应该是出发前往主控室主持大局去了。   宣战的发言让形势重新严峻起来。谁都不会轻看战争,就算是在场唯一没经历过战争的莱文也是如此。虽然知道友军即将到来,但他实在有些拿不准。正如艾米斯之前的笃定,即使真有军部增援能够逃脱眼线,数量未必能庞大到稳操胜券。   然而结果出乎了莱文的意料——   “立即调取监测器画面,通知舰队把所有能量集中于引擎与防护罩,随时准备防御远距离攻击。”   克里默在通讯结束的那一秒迅速进入指挥状态。   “舰长,监测出的星域平面图已调取至主屏幕。”   陨石群的星域图标识着绿点、红点。绿点位于正中心,表示我方;红点的数量几倍大于绿点,集中在一片,但形势变化万息,无数的绿点从星域图边缘快速接近,从各个方向包围红点,很快就超过了红点的数量。   “舰长!救援部队已经就位了。”   屏幕前的军雌秉持着纪律没有发出不恰当的惊呼,语气中却难掩激动。不仅是他,所有主控室的虫族在确认过星域图画面后都精神一振,信心大增,仿佛预感到了胜利的来临。   之前在会议中,克里默精准报出了救援部队的到达时机,希望莱文配合拖延艾米斯的离开时间,却并没有多加解释。莱文十分好奇这个机密的安排是克里默在什么时候定下的,又是从哪里调配到数量庞大的支援,能够如此悄无声息,让艾米斯的眼线全都失灵,从而反将一军。   感受到他内心的好奇,克里默从主屏幕上分出眼光,安抚性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作答。   在作战的紧张氛围中,实在不适合私下交流,身为指挥官,克里默必须全神贯注。   “集中注意,不能松懈。”   克里默面容严肃,大声呵斥。战事当前,他是最高责任人,有统领全局的义务。胜利只是目标之一,更要确保把损伤降到最低。   “是!舰长,副舰发来问询,是否针対攻击展开武力反击。”   “放弃主动攻击,只采用最低限度的火力,集中防御。”   克里默的回答流畅没有停顿,显然早就想好了作战策略。   “舰长,志愿军请求通讯。”   “舰长……”   “舰长……”   战斗安排在井然有序的进行中,克里默全然被各项事宜占据了。莱文成为了主控室最闲的一位,他没有无所适从,反而沉浸在自豪与崇拜之中,自家的军雌如此优秀,是团队的主心骨,不可或缺的核心指挥官。克里默的种种表现更向他展现了自己一直心之所向的那个职位,指挥官。   一位成熟的指挥官就该像克里默这般沉着稳重,有谋略、有远见。还有,把所有柔软的一面都放在私下里面対爱侣的时候。   好吧,想偏了。   莱文抿紧嘴,在心中默默唾弃自己。   视线移向主屏幕右下角缩小的一块画面时,莱文灵光一现,突然明晓了之前一直迷惑的事情,因为対面的支援军领导者是本该在前线的卡尔。   支援军是前线驻扎部队!   ……克里默是在到达荒星,不,应该早在离开首都星时就联络了卡尔,才能让前线部队跨越如此之远的距离及时支援。是了。前线部队是克里默最放心的队伍,不可能有眼线,艾米斯也怎么都不可能想到支援军早就领先了这么久。所以,针対艾米斯的计划从阿尔洛被捕之后就开始了,还是更早?在捉到杰斯的时候?   莱文惊疑不定,恍然间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克里默。   能做指挥官的心都脏,自己还是太天真了,被爱意所迷惑,没有摸清克里默的城府。   两位上校舰长正交流着详细的作战计划,逐渐吸引了莱文。   “敌方舰长艾米斯被全方位围剿,唯一的机会就是集中火力寻找一个突破口。”克里默简单交代了前情就进入到指挥官视角,“他大概率会攻击我的这一侧,逼迫你实施救援,趁机从薄弱的方位逃走。”   卡尔一改日常轻浮的表现,在作战讨论中严肃异常,“你的意思是要我集中火力攻击,在作战后再引导你们脱离引力场?”   “是的。”克里默点头确认,“在此期间,我会以防御为主,透支引擎,尽可能把舰队维持在引力场边缘,也请你尽快解决他们。”   “那我可就生死不论啦。”   卡尔露出了本性,笑容嚣张。   “这是无可奈何的决定。”   为了舰队所有虫族的生命,两位上校决定対艾米斯就地审判。这其中夹杂了几分私心,莱文不知。他只知道,像艾米斯这么特殊的雄子,如果存活下来,必定会被特殊机构保下生命用做实验。以艾米斯的聪明才智,一定会利用自身蛊惑他人,危险性难以估量。   接下来的战斗就在频繁的舰群通讯中渡过了。在克里默推断无误的情况下,仅仅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战斗,所有的敌舰全数歼灭,我方个别飞舰受损严重,乘员都转移到他舰了。   庞大的舰群共同张开引导力场引导克里默的舰队脱离了黑洞引力场,此时的飞舰能量勉强够飞到就近的星球。   而令莱文不爽的是,卡尔接受了艾米斯的投降,消灭了所有敌方,只留下了他的性命。   “他是个危险分子,我不认为他具备审讯价值。”   克里默黑沉着脸,言语中带着明显的偏见。   战斗结束后,克里默带着莱文乘坐运载飞船转移到了军部的主舰上。   “兄弟,対他的所作所为我也相当气愤,但他的价值在这呢。研究院的老家伙们需要他,难不成你要拿你家那位替他?曼森家主也不同意啊。别让私人感情影响到你的判断。”   卡尔的发言简直是在克里默的雷区蹦迪了,引得克里默的怒意更甚。   莱文拉了拉克里默的手臂,向两位上校提议,“不如这样吧。你们二位的职责所在,不能対他做什么,就由我来小小发泄一下?”   被限制了言语的艾米斯激动起来,满眼怨毒地刺了过来,莱文只觉不痛不痒。他走近这位罪犯旁边,又转头友善地笑道:“我不做过分的事。”   在得到默许后,贴近了艾米斯的身边,明知故问道:“我记得返祖、变异这类虫型的变化是刻在基因里的吧?”   艾米斯头皮发麻,不知该用何种角度去思考这句话,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下一秒,撕裂的痛感从后背传来,亲眼见证莱文把熟悉的幼小虫翅拿到眼前,艾米斯只觉天旋地转,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莱文在军雌们惊诧的目光下把枯黄的虫翅丢在了地上,无辜地转头,“我可是很记仇的。” 第39章   “据悉,策划了一系列阴谋的主使艾米斯在被抓捕的当天畏罪自杀。在其犯罪生涯中,多次借用雄子身份与其特殊的返祖特质骗取盲目崇拜者为其效力。中央研究院发布公开指示,称‘返祖现象’为基因变异的产物,雄虫精神力发展到一定阶段皆有可能返祖,拯救中心城的莱文·曼森也是其中一例。请各位公民不要盲从。艾米斯的遗体现由研究院代为接收,以供研究雄子返祖的奥秘。”   “罪犯菲兹、兰尼、阿尔洛及主动参与各大星球恐怖事件的虫族死刑日期已公布,欢迎公民积极参与举报残党分子。”   “雄虫医疗部门已初具雏形。雄虫保护协会诚邀莱文·曼森成为医疗部门的荣誉指导。该部门正积极参与精神狂热的安抚工作,成果显著。”   “看得这么认真?”莱文侧身贴近,长沙发被他占据了大半,现在更是放肆地侵入克里默仅有的空间。   军雌却一点儿也不在意,任莱文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肩膀上,享受着亲密相处的状态,“只是觉得一切进展地太快。想想时间,才过了一周。”   莱文伸手把克里默拢在怀里,隔着顺滑的银发丝毫不影响体温的传递,“前线战场瞬息万变,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这次……有点不一样。”克里默的声音饱含着不确定,似乎他自己也没弄清楚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莱文却先一步给出了答案,和克里默咬起了耳朵,“或许是我的大蝴蝶还要分心想着恋爱问题。”   没想,克里默竟然坦率承认了,不仅承认,还偏头吻了过来。   这或许就是因为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同了吧。   就在那一天,莱文做出残忍的折断翅膀的行为过后,克里默并没有责怪什么,反而在与卡尔单独讨论过后一直默默守在莱文身边。   “艾米斯的事就交由我解决吧。家族、媒体,还有雄虫保护协会的事就够你烦心的了,军部的压力我会尽量帮你挡住。”克里默一路跟着莱文漫无目的地闲游,终于在莱文停下脚步时开了口。   莱文似乎完全没有听进去,双眼皆被飞舰之外的虚空所吸引,“原来是这样的。”   “什么?”军雌困惑道。   莱文笑了,笑得如光年之外的遥远星辰般闪耀,他的眼里是另一片星河,映照了亿万星光与粒子。那如梦如幻的宇宙破开了心底的阴霾,“过去我总以为枯燥无味的星际航行会消磨自己对星辰的向往。我错了。这种场景怎么会厌呢,永远也不会。”   毫不吝啬的赞叹让克里默惊愕之后便释然了。   莱文不想谈论那些事,那便好好享受当下,其他的等回中心城再考虑吧。   于是,克里默也抛开了占据了头脑的杂事,目视舷窗之外,顺着莱文的话说了下去,“每个星球都有自己的故事,有自己独特的生存法则,一旦开始了了解的步伐,将再也没有穷尽的那一天。”   “真好。”   即使没有双目对视,他们也在注视着同一片星辰。   莱文满足地拽过了临近的那条胳膊,心里下了一个特殊的决定,“等处理完一切之后,我们就结婚吧。”   一个巨大的惊喜击中了军雌,让他把这辈子仅有的失态展露了十之七八。   “我要和你一起观摩宇宙星辰,穷尽这一生。”   一生一次的承诺,在劫后余生之后被递到克里默手中,军雌哽咽着点头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你总是这么可爱。”莱文执起克里默的手,在指节上印下亲吻。   同样的地方在几天后被莱文亲手纹上银蜂的印记,作为回礼,克里默向自己的雄子献上了象征着荣誉巅峰的铭金徽章。   回到几天后。   通讯器的声音不应景地响起。   莱文的面色唰地一下变黑,哀声抱怨道:“你们军部都没有婚假的吗?我们才登记一天!婚礼策划还在设想阶段,是不是有点过分。”   克里默无奈地顺了顺爱侣的银色长发,“……是总帅。”   那就是不得不接了。   莱文赌气地放开军雌,拿起另一边的抱枕代替了克里默的位置,“你去阳台吧。”   然后就公然霸占了军雌家的客厅,把军雌赶到小小的阳台去接机密通讯。   此时的发脾气还是爱侣之间的斗气,等克里默接完通讯回来,这个开玩笑般的斗气就真的应验了。   “要去前线?现在就要回总部?”   莱文半眯着眼,语气阴晴不定。   “…是。”   银发雄子扶额良久,最后松了口。   “你去吧。”   失意的表现只留在了克里默离开以后,面对着空空荡荡、只残留了一丝军雌气味的公寓,莱文落寞地埋在了抱枕之中。   他有预感,这次的征召要落实了,并且一旦落实,见面将变得困难。   通讯器收到了信息提示,来自克里默。   【我的爱侣,我的雄子莱文,我会安排好一切,您就是我的心之所向。】   情话说得好抵得过现实吗?   抱着这样的疑问,莱文渡过了没有克里默的三天。   一切都在正常运行,心却空了一块。   “莱文,我的孩子,在想什么?”   雄父艾伯特放下手中的钢笔,在书桌前看了过来。   “先前和您提起的婚礼恐怕要推迟了。”莱文闷闷不乐道。   频繁的社交和工作透支了他的耐心,把隐藏的坏情绪都堆积到了最信任的雄父面前。   “我猜想到了。”   艾伯特端起迷人的笑容,笑得另有深意。   “看来您也猜到了前线战事再起。”   艾伯特反驳道:“不。是收到了另一个会让你开心的消息。”   “什么?”   莱文疑惑地从靠椅中撑起,一簇银发不安分地翘起。   信息提示音响起。   【尊敬的莱文·曼森阁下,在最近的风波中,您无私的表现拯救了族群,为族群揪出了潜伏已久的危险种子。关于您返祖特质研究院提供了进一步报告,军部参考大量历史典籍,已有一个初步判断。在百分百遵循您的意见下,军部拟为您提供一个实习指挥官名额参与前线考察,在挖掘历史的前提下,开发雄性新的可能性,望您能够接受军部的职位邀请。】   莱文可以肯定,这份邀请函有着克里默的推波助澜。   加入军部,前往前线!   他的脑中已经迸发出无限的可能性,以及他与克里默共筑的未来。   “怎么样?”   雄父的发问指向了内心。   终于,莱文能够毫不顾忌地为自己考虑了。   他说——   我愿意。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竟然一直忘了把这章发出来,我是猪。   那些前线的故事还有婚后日常和配角的故事会写番外。   具体先写什么我再想想。 第40章 番外   “法雷尔教官简直是魔鬼。”   艾因满脸抓狂,双手抱头,恨不能在桌上框框撞上两下。   “你是在向我寻求意见?”莱文挑眉,倒水的手停了下来,把水壶归于原位。   见雄子搭理起自己,艾因趴在桌上眼巴巴地望了过来,闷声应“是”,模样好不可怜。   艾因是莱文同一大套间的室友。   作为唯一一位雄性实习指挥官,莱文在刚到前线模拟训练的那段时间赚足了眼球。为了更好地融入集体,他选择和众实习指挥官们同住一个宿舍,渐渐地凭借自身过硬的学习能力,和大家熟络了起来。   走到桌旁放下水杯,莱文坐了下来,“怎么不和他们说?我们可不是同一个教官。”   他与克里默的关系并没有被大肆宣扬,是只存在于上层间的不宣之秘,为了避嫌,他被分配到了卡尔的手下。   “我说了我说了!”艾因的五官歪曲成了一个愁苦的角度,“我说法雷尔教官在针对我,他们都不信!”   端起水杯的动作根本掩饰不住莱文眼里的兴致盎然,“说说?”   艾因仿佛得到了知己一般把这些日子积攒的苦水都诉之于口,无非是一些小事,每次都第一个点名让他演示、让他协助后勤的收尾工作、对他的作业严加批评之类的。   一口气说完,艾因死死地盯紧莱文,一脸“你要不信,我今天就一头撞死”的可怜表情。   莱文端正了坐姿,迎合着点了点头,“按你这么说,克…咳,法雷尔教官点你名的次数确实过于频繁了。”   “终于……”艾因感动地眼角闪光,“还是雄子心思细腻,那群雌虫大大咧咧地什么都感觉不到。”   艾因直白的感动让莱文越发心虚。他平时从不关心这些细枝末节,今天不过是听到了克里默的名字,好奇实习生们对他爱侣的评价罢了,于是干巴巴地安慰道:“或许教官看中了你的资质,想劝导你勤加努力。”   “我?资质卓绝?教官想培养我?”   艾因不确定地睁大了双眼,越想越心惊,嘴里的喃喃自语停不下来,似乎马上要被莱文的假设骗了过去。   “我先走了!”   莱文趁机起身,快步返回自己的房间,心里愧疚难当。   对不起,艾因,他说了谎,你只是个资质普通的努力军雌罢了。   心里这么想着,莱文打开通讯器给克里默发了条消息。   【对艾因好一点,别总针对他。】   希望能弥补一下艾因受欺骗的心灵吧。   两天后,莱文又得到了一个与艾因单独相处的机会。   此时的艾因变了一副样子,满脸兴奋,逮住莱文就是一顿夸奖,“莱文,你说得太对了!法雷尔教官真的特别爱我!”   “爱”这个字眼狠狠戳中了莱文,让他一口水差点没喷了出来,呛在了嗓子眼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没事吧?”   艾因还算有些眼力见,连忙拿来抽纸递给莱文,帮助莱文拍背顺气。   “没事了。”莱文缓过气来,冲艾因摆摆手,咬牙切齿道,“你继续,说说你的教官是怎么‘爱’你的?”   艾因这回来劲了,笑容满面地描述起这两天的实习经历。   莱文一听,不对劲了。怎么尽是些加练几小时,作业高要求的情况?   克里默怎么不知收敛,针对地越发明显?艾因也是个傻的,短短两天变成了受虐体质。而他自己反而最没资格评价,因为其中的罪魁祸首毋庸置疑是他了。   艾因,可怜的艾因,挺过去,你的事业或许真的会自此升华。   谈话没有持续多久,三言两语之后,艾因抓紧中午的时间加训去了。也正是艾因离开不久后,莱文收到了克里默的信息——   【搂搂抱抱不要选取公共场合,食堂随时有其他虫族出入。】   浓浓的醋味扑面而来,莱文焦头烂额,一时之间不知该担心自己,还是担心艾因这个被无端牵扯进来的雌性了。   竟然被克里默撞见了艾因为他顺气的画面,换做是他也必定被气晕过去,要快点和克里默好好解释一下。   解释的信息还没编辑完,克里默的消息又来。   【我知道你们之间没什么,但是你的身份特殊,要多注意。】   雄子的身份注定了莱文必须谨言慎行,不恰当的言行会引来诟病,到时候好不容易得来实习机会就要泡汤了。   所以……   克里默这不是知道他与艾因之间没什么嘛!还对艾因横加刁难。总不会真是看上了艾因那莫须有的潜质了吧。   莱文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对摸不清爱侣想法这件事颇为苦恼。   当天晚上,莱文出格地留宿在了克里默的宿舍,全因艾因发消息称其今晚整夜要留宿模拟指挥室完成指挥作业。   “教官,法雷尔教官。你怎么对你的学生这么严格?连觉都不让他们睡了。”   莱文主动把床头的灯光按钮调成了昏暗模式。   模糊的灯光下,军雌被光影划分的脸孔完美地宛如艺术家的雕塑。一切都晦暗不明,唯有目光如炬,点燃了莱文胸腔中火热的心跳。   咚咚、咚咚。   心跳声成倍增长,仔细听来,却是一远一近。但很快,心跳声便没有了远近之分,只有毫厘之差。   极近的距离下,莱文与克里默成了相互竞争者,贪婪抢夺着空气,口鼻并用。他们就像同一空间的两头野兽,把呼吸声化为了低沉地吼声,相互试探,迟迟未动。   直到在上方占尽优势的莱文又一次把目光对准了克里默的唇瓣,即将准备下口时,军雌才回应了先前的疑问,“只有这样,你才有时间来找我。”   银色马尾垂下,被莱文不耐烦地解开了发带,瞬间如瀑般倾洒。仅有的光被挡了个严实,只有斑驳的几缕描述着骨骼轮廓。   “教官太贪心了,这对你的学生不公平。”   “我有点急了。隔壁教官的学生太优秀,我必须更严加要求才能让他们赶得上第一梯队的进度。”   拐弯抹角的赞扬让莱文很是受用,他闷笑两声,被一直仰头看他的克里默追逐上来,把笑声堵在了嘴里。   呼吸的纠缠成了一场比试,你来我往,谁都不让,渐渐上升到手脚的纠缠,力量的角逐。   自关系更进一步以来,克里默放开了许多,在许多方面不再只是被动接受,反而更加积极主动。这让莱文在兴奋之余又有了几分危机感,不抓紧努力学习被老婆赶上了可就糟糕了!   “教官,现在可不是假期,这么放纵真的可以吗?”   莱文尾音扬起,语气中分明不是在疑问。   克里默狼狈地喘息着,他在热吻中还是稍逊一筹。   “……别太晚。”   莱文得逞地笑了,“遵命。”   心里嘀咕着:下次假期再也不配合卡尔精进训练了,自家的爱侣都郁闷坏了。   -   “唉……”   艾因又一声长叹。   “怎么了,唉声叹气地?”莱文在寝室公用客厅收拾着东西,分心地询问。   他的室友已经把想要倾诉写在了脸上,再不问怕是要闹了。   果然,莱文一开口,艾因马上来劲了,忿忿地说:“教官最近太冷淡的,过去对我的作业总是意见很大,今天竟然一次就给我过了。”   那是因为你教官最近心情好,被喂饱了。   “是你最近的努力有了成果,作业进步了吧。”莱文逗笑着说。   “没有吧,这才几天啊……”   莱文把光脑大力放在桌上,打断艾因的自怨自艾。   他现在是看懂了,自己这个室友就是太空闲,以致于还有时间胡思乱想。   “快点选课题吧,下一个实习项目马上开始了。”   艾因愣住,“哦、哦。”   莱文的通讯器闪烁了一下,一条未读消息来自克里默。   这回又是什么?关于艾因?关于军部?   算了,爱侣之间总有无数的消息来去,也许这回只是一句【我想你】呢! 第41章   莱文讨厌军部新改版的制服。   倒不是这个制服穿着难受之类的原因。白色的制服贯彻了极简风格,潇洒又帅气,满足了一切军雌对于庄严制服的幻想,但是对于莱文来说,讨厌。   讨厌,并不是对镜整理仪容时产生的想法。那个时候莱文对于同伴们大加赞赏的制服还秉持着不置可否的态度。这个态度一路持续到中午,他在食堂远远望见了隔壁实习指挥官教官克里默。   高竖的领沿遮挡住脖颈,把性感喉结遮了个严丝合缝。偏偏克里默还是个严肃正经的性子,吃饭也不忘正了正衣领,端正着坐姿,不让衣领产生一丝褶皱。   “制服衣领的设计也太不合理了吧!”   同桌的艾因终于忍不住吐槽,阴差阳错地道出了莱文的心里话。   不合理。   太不合理了。   这领子一遮不就欣赏不到自家军雌说话间喉结轻颤的优美画面了吗?   在实习训练的当口,为了不影响训练效率,他与克里默早已默认关闭了精神链接,平时相处时间少不说,揣摩情绪全都依靠相互了解。喉结,正是莱文窥探克里默真实想法的重要工具之一,现在这么一遮,他自然就不高兴了。   真是没什么想什么。   莱文呼吸放缓,微阖双目,眼眸中晦暗不明。   想见,克里默那充满攻击性的性感喉结。那总是能在上下滚动间轻易俘获他视线,勾走他魂魄的器官。相比起克里默浓墨重彩又相处和谐的五官,喉结简直是细长脖颈上独一无二的焦点。每当他被白皙无暇的脖颈吸引去注意,必定要在喉结处反复逡巡,久而久之已经成为了习惯。   这么想来,自己似乎格外钟爱喉结?怎么现在才发现。   莱文捏紧手中的餐具,陷入了沉思。   凝视的动作持续了许久,餐盘中的食物颗粒未动。终于,耐人寻味的眼光激起了对面的注意,克里默从远处投来询问的目光,柔和的表情是亲切的问候,恍惚间,莱文的耳边自动模拟出了克里默低沉的声线,好似伴侣就坐在身旁——“怎么了?”   激得莱文迫切想要在这时不动声色地起身,再若无其事地走到克里默身后的咖啡机接一杯咖啡,也许这样,他就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短暂得到几句偷偷交流的机会。   然而不待进一步反应,同餐桌的伙伴就警觉地察觉了目光,督促道:“快吃吧,法雷尔教官看过来了!”   “对!艾因,别压到衣领了!新制服离谱设计就是为了纠正你的日常作风问题的。教官肯定是在观察你!”   克里默麾下的实习指挥官们早已被摧残成了惊弓之鸟,明明自家军雌的表情如此温和却被恶意解读成了训诫。实习生们一个个都僵硬着身体小心翼翼地吃着饭,唯有胆大的艾因闷声嘀咕着,“……明明是为了内侧安装通讯器、翻译器才这样设计的,和日常作风有什么关系。”   一群实习生也就只剩莱文还敢迎接克里默的目光了。可惜,察觉到这边不自然的动静,克里默早已收回视线,恢复了往日的严肃。   于是餐桌上又多了一位吃饭味同嚼蜡的雄子。无声的长叹淹没在餐桌紧张的氛围里,这位雄子边吃饭边在心里抱怨——地下恋情真痛苦。   -   接下来几天的训练相当密集,即使是休息时间也全部被学习所占据,莱文没有找到机会从宿舍里溜出去。那份对衣领的不满也在一次次的远远相见中堆积起来,发展成了彻彻底底的烦躁。   “一小时十八分钟,刷新了记录。”   卡尔确认了手中光脑给出的成绩数据,微扬嘴角,对着刚从模拟指挥室出来的莱文宣布了成绩。   莱文面无表情,似乎对结果早有预料,站定着等待教官更详细的分析。   卡尔轻点光脑屏幕,笑得颇有深意,“最后一波指挥太过激进,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了,不太像你的风格。怎么?最近心情不好?”   莱文没有回答。卡尔径自说了下去,言语中不乏暗示,“哎呀,我最近太忙了,或许你可以找找隔壁的教官指导一下,我记得他今天晚上正好空闲。”   这句话终于让莱文有了反应,他抬起眼对上了卡尔玩味的目光,默默道了声谢。   他们俩的暗语没有激起班上实习生的一点怀疑,直到莱文退下去,卡尔才清了清嗓,开始点评下一位实习生。   今天的训练只剩下无聊的点评环节了,莱文隐没在队伍中偷偷给自己的笨蛋室友发了个消息,表示今晚不回去了,并且把自己教官的学习安排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隔壁的“法雷尔教官”。   当天晚上,莱文早早地等候在了教官寝室积极地等待指导。   房间电子锁打开的一瞬间,走廊的灯光未及照进黑暗的寝室,克里默就被一把拉进门里,狠狠地抵在了门背上。条件反射的惊呼淹没在巨大的关门声里,熟悉的气息已经告诉克里默这一系列动作的始作俑者。   几日没有单独相处的思念炸裂开来,克里默的声音出奇的温柔,黑暗的空间之中,低声细语被放大了无数倍,“你来了。”   “怎么不开灯?”克里默接着问。   他活动了一下被压住的肩膀,引起了莱文的反应。   “别动。”   命令式的口吻颠倒了职阶,清晰地表明了莱文的态度,他现在只把克里默当成自己的伴侣。   “好。”   轻声的应许带着宠溺,克里默此时愿意接受伴侣的一切。   莱文也不再客气,急躁地攀上军雌的领口,把那碍眼了好几天的扣子彻底解开。仿佛解开了封印一般的畅快感让他咧开了嘴角。   “终于痛快了。”   看不见表情的克里默还处在云里雾里,不解的哼声。   轻颤的尾音诱惑着莱文把手放上了克里默的脖颈,凭借着记忆精准地把控住了喉结。然后呢喃的哼声变成了手心酥酥麻麻的微颤,好似莱文用手心接住了克里默的声音。   这个神奇的想法让莱文失笑出声,低沉的笑声引得克里默呼吸更甚。于是贴近的手心又感受到了另一重声音的鼓动,那是动脉的鼓动,那是心脏的鼓动,是心动。   莱文放开手,把头埋入克里默的脖颈,迫使军雌不得不高抬起头。他用嘴唇薄薄的一层皮肤代替鼓膜倾听脉搏的跳跃,不安分地在这个致命弱点处划出各种形状。   “你在期待?”   这句揣摩的问话正中军雌的心坎,令他紧张地咽下了口水,喉结上下鼓动,不偏不倚地擦过了莱文胡乱碰触的嘴唇。   莱文再也忍不住了。就在嘴边了谁能忍得住?   他张嘴含住了喉结,霸道地不容这个小东西再次逃开。   它逃不开了,只能随着主人一次次轻哼颤抖着任眼前的雄子予取予求。   烦躁的心情得到了纾解,时间还有很长,这才过去五分钟。   -   莱文收回自己浅薄的想法,新制服非常好。   “我总觉得教官今天怪怪的。”艾因开启了闲聊模式,“他好像也觉得立领设计不好,今天一直在摆弄自己的衣领。”   莱文瞟了艾因一眼,若无其事地说:“你对法雷尔教官的私事总是很上心。”   艾因还以一个“你懂的”的表情,“这不是怕踩到教官的雷点嘛,我可是很想在实习期拿高分的!”   莱文挑眉不语。   那你得少关心立领的事了,不小心看到了立领下的大片吻痕你就完了。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