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他不想摆烂[穿书]   作者:星斗千里   文案   楚清穿书了,他穿成了个快病死的小反派,而日后,那个未来会统一天下的暴君秦梧洲,正被他手下的阉人肆意虐待折辱。   按照套路,楚清应该悉心照料秦梧洲,抱上金大腿后,安然度日。   对此,楚清笑了,既然暴君在他手里,应当是他抱自己大腿才是,若是用现代知识将暴君培养成明君,一定很有意思。   楚清轻咳,他遮掩住手心中的血色,纤细苍白的手指紧紧掐着秦梧洲的下颚。   “从今天起,你得喊我老师。”楚清轻声道,“否则我就折了你的双手和双腿,将你捆在我身边做个人偶。”   破碎沙哑的声音从秦梧洲的喉咙中渗出。   “老……师……”   秦梧洲遮掩住淬满了阴毒的眼神,他发誓,将来定要诛楚清九族,将他挫骨扬灰。   ———   楚清毫不在意秦梧洲的恨意,比原文中的楚清更过分。   秦梧洲在无休止的严厉教导中迅速成长起来,渐渐的,他看向楚清的眼神变得极为复杂。   看着将利刃对准自己的秦梧洲,楚清自嘲一笑,问道:“你在犹豫什么?”   衣襟上的纽扣却被剑尖挑断,单薄的衣衫滑落,取而代之的是热得发烫的手指,耳畔,秦梧洲低沉的声音响起,“比起杀了老师,我更想欺·师·叛·道。”   *   前世秦梧洲被楚清折磨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最想做的就是杀了楚清,挫骨扬灰。   然而这一世,当楚清真的引颈就戮时,他却只想治好楚清的病,为他献上世间最珍贵的珍宝,包括自己的真心,将他奉若神明。   而后,渎神。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清;秦梧洲 ┃ 配角: ┃ 其它:预收《当社恐魅魔穿成炮灰师父后》、《恶灵崽崽饲养app》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病美人帝师被皇帝觊觎了。   立意:自立自强才能赢得他人尊重。 第1章 穿书   《作死后成了暴君的白月光》/星斗千里;   独家发表@晋江文学城;   ——   楚清睁眼时,意外发现,自己并不在原先的办公室中,他身上穿着沉重而华丽的服饰,金纹绣龙,却仅有四爪,这是皇子服饰。   街道边,店肆商铺皆是古制,薄暮的夕阳余晖洒在红砖绿瓦与楼阁飞檐之上,给整座城平添几分诗意。   身边行走着的商贩与过路人,无不身着短打,长发束起,一副古代扮相,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   远处滚轮的声音急促,伴随着的是急躁而无章法的马蹄声。   楚清正处于高度警觉状态,他的敌人很多,不过要么被他夺走资本成为普通人,要么自作自受,所使的恶,返还自身,死于非命。   但还有极少数逃亡国外,因此并不能排除被算计加害的可能性,不过用这种方式算计自己的性价比不高,没有意义,楚清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排除了人为的可能性。   所以……他穿越了。   并且还成为了一个国家的皇子,眼前尘烟滚滚,先前的急促滚轮与慌乱马蹄声越来越响。   原先宁静祥和的街道转眼间一片混乱。   “马车失控了,快逃啊!”   “车里还有人,谁来救救他们……”   拉马车的马双目泛红,喘着粗气,甩着脖颈的同时,不停加快速度,蹄声杂乱如骤雨落地。   前方的烟尘越来越大,楚清没有急着闪避,马车已经撞翻许许多多摊贩的货摊,街道狭窄,无数人被推挤,被货摊压在地上的小商贩们哀嚎着。   甚至有人被马蹄踩踏,口吐鲜血,立毙当场。   到处都是嘈杂的响声,喊叫声、奔跑声、惨叫声,甚至还有趁乱盗窃的窃贼,正鬼鬼祟祟地拿着赃物想要潜逃。   马车内传来孩童的惨烈的啼哭声,即便在嘈杂的闹市中,哭声依然刺耳,揪着每一个人的心弦。   有人试图去救马车中的人,想着至少把孩子救出来,然而只靠双腿,根本赶不上马车的速度……   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辆马车从失控到即将车毁人亡,却无能为力,这让尚有余力的人都陷入了绝望中。   失控的马车正卷起风沙,以极快的速度逼近楚清一行人,楚清没有急着避闪,他在观察,周围的环境,以及身边的侍从。   他带出的侍从一共六位,刚才楚清转过头,瞥见一位侍卫已经向后跑去。   楚清迅速扫视身后另外五位侍从,其中三位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楚清,另外两位侍从虽然惊慌,却在想办法。   “四皇子,我们快向旁边躲躲吧。”其中一位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哀求,皇子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最先遭殃的一定是他们这些侍从。   楚清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便让侍卫心如擂鼓,冷汗直流,不敢再开口说话。   失控的马车出现在他们眼前十米处,马蹄声像是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几乎是所有侍卫都忍不住想要拔腿就跑,没人理解这不受宠的楚国四皇子究竟想干什么,不跑留下来被马车碾成肉泥吗?   楚清的心跳也渐渐变快,他抓起身边摊贩箩筐中的白色粉末,闻了闻。   身后另一位侍卫立刻猜到楚清想要干什么,他连忙劝阻道:“四皇子,狂躁中的马不怕风沙。”   失控的马车眨眼间已经来到一行人的身前,地面被马蹄踏得微微震动。   生死存亡之际,楚清猛地将手中白色的粉末向前洒出,同时大声喊道:“向右侧趴下,闭眼,衣袖捂住口鼻。”   身后的侍卫表现各不相同,眼神躲闪的三位之中,两位向后狂奔而去,一位同另外两位一起按照楚清的命令趴了下来,用衣袖捂住了口鼻,只是他留了个心眼,睁了一只眼张望四周的情况。   本就尘沙满地,再加上楚清扬起的白色粉尘,周围布满了烟尘,大气能见度极低。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马匹原先睁着的眼睛都紧紧地闭了起来,前蹄高高抬起,并发出「嘶嘶」的惨叫,与此同时,马车内的三人听见一声——“跳。”   这道声音干脆,清澈而又坚定。   马车内一位仆从护着怀里的孩子与老者一起,从车内跳了下来,在惯性的驱使下,他们摔在了地上,所幸先前马匹已经减速,两人衣着厚重,只是受了些擦伤。   车里的孩子被保护得很好,安然无恙,只是有些受惊。   楚清此时已经站了起来,他带着仅剩的两位侍从,前去接应这位老者与他的仆从。   就在楚清扶着老者站起身的时候,紧闭双眼的失控马匹带着空无一人的马车,撞向了街道另一侧的建筑物上,马的脖颈由于强烈的撞击力,直接折断了脖颈,马车也轰然倒塌。   楚清用手安抚着老者的背部,这场景当真是险之又险。   周围人见失控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刚想围过来看看情况,看见楚清身上的皇子服饰后,又都停下了脚步,小声议论起来。   “这是哪位皇子,临危不乱,这么短时间想出办法,把人给救了,厉害啊。”   “看样子是咱们大楚的四皇子。”   ……   皇子,而且是楚国的四皇子,楚清想到了自己之前看过的一本书,那本书中有个炮灰反派,就是楚国四皇子,他……这是穿书了?   楚清安抚完老者,转而看向了被仆人护在怀中的孩子,孩子的脸颊上还有没擦干的泪水,整个人惊魂未定。   他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顶,随手从衣袖中找到了……几枚铜钱,他将铜钱塞到孩子的怀中。   “拿去买桂花糖吃,没事了。”   没想到这个满脸稚气的孩子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并且一把将楚清紧紧抱住不松手。   区别于刚才的果决,此刻的楚清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不太擅长安慰孩子。   仆人见状,立刻上前将孩子抱了起来。   老者缓了缓,转过身,刚想道谢,在看见楚清的长相时,却顿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双手合于胸前,深深地弯下腰,郑重道:“多谢四皇子救命之恩。”   这位老者虽然身穿布衣,但周身气度与眼神都令楚清猜测,他不是寻常百姓,多半是致仕回乡,颐养天年的官员。   楚清避开了老者的作揖,随即他学着老者的样子,斟酌着回了一礼,并安抚道:“这是我该做的事,您不必放在心上,我和侍卫先送您回去。”   老者心中略感困惑,一直听说四皇子是个心智恶劣的狠毒草包,今日一见似乎又跟传言不大一样。   然而此刻身后却传来了哀嚎声。   “我的眼睛!”“好疼……”   刚才紧迫之时,楚清洒出的是生石灰粉,正是被洒在空气中的生石灰粉末与眼睛里的水分结合,发生了反应,才导致了马匹短暂失明,马车上的人得以逃生。   楚清心里明白,这些哀嚎着的侍卫,是先前眼神躲闪,且完全不听他提醒的侍卫,楚清推测这些人多半是他人派来府中探听消息的眼线。   又是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但是并不杂乱,急促有节奏。   很快,驾马之人就来到了楚清身前,他身着铠甲,面无表情。   下马后,他向楚清行了一礼,道:“四皇子,楚王已将秦国质子秦梧洲送入了你的府邸,希望你能好生「招待」,不要令楚王失望。”   楚清面上不显,心中默默回忆起来,秦梧洲……就是那个行径残暴,以后会把原主尸体挖出来鞭尸的暴君?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当社恐魅魔穿成炮灰师父后》求求收藏QWQ谢谢各位小天使,笔芯——   楚未是个社恐魅魔,他成年那天穿书,成了逆袭流主角的炮灰师父。   在晋江,师尊是个高危职业,尤其当徒弟是主角或反派时,拯救他们,总会导致他们成为日师狂魔。   楚未作为遍览无数套路文的社恐魅魔,他觉得原著里的冰山主角很适合他,于是他满怀期待地开始拯救那个未来会黑化的徒弟弟。   当楚未一脸羞涩地给徒弟弟投怀送抱,醉酒亲亲,湿身贴贴……时,他的二十四孝好徒弟就是不为所动,一心修炼,满身浩然正气,看不出哪里有黑化的迹象,更别说成为日师狂魔了。   “徒弟,你如何看待双修?”楚未试探着问。   “歪门邪道,当避而远之。”秦正清冷孤傲,目下无尘。   楚未死心了,由于魅魔的身体特殊,他成年后如果不和其他人和谐,很快就会被饿死,他徒弟不要他,那只好找别人了。   就在楚未随便找了一个人准备上床,解决温饱问题的时候,秦正闯了进来,他瞬间就黑化了。   谪仙般的人物,刹那间便宛如恶鬼,极端的占有欲肆意生长。   后来——   黑化的秦正摸着楚未的脚踝,严肃地问:“师父吃饱了吗?还要吗?”   “呜,撑死了,快放我走。”楚未脚踝上的铃铛叮叮当当,他拼命想从床上爬走,救命,他已经一周没下床了,再吃真的要吐了。   天真社恐魅魔师父受x一本正经大佬徒弟攻;   求求了,收藏一下吧QAQ 第2章 见面   传信员将手令递给了楚清,而后又行了一礼,并对站在楚清身后的老者道了声:“卞相,安好。”   被传信员称呼为卞相的老者摆了摆手,道:“草民已经归田躬耕,不再是什么卞相了,王大人客气了。”   “卞相客气。”那人仿佛没有理解老者话中的内容般,说完他便再次驾马离去。   卞相、秦梧洲……这些人都出自《霸业》这本书。   这本书是因机缘巧合被赠予楚清的,这没什么值得深究,可惜的是这本书他看得不太仔细,只是当成了消遣,草草翻阅了一遍。   这本书主要讲述了一个完全架空的朝代,彼时,周王朝衰微,诸侯国开始展露野心,一个穿越者手握系统的金手指,在这个朝代搅弄风云,最后凭借着系统,登临地位,统一了天下。   而文中最大的反派便是秦梧洲,尽管他现在是秦国派到楚国的质子,却也是将来会统一天下的暴君,只不过很快就被手握系统的穿越者取而代之了。   楚清对于楚国四皇子的印象几乎没有,只记得书中寥寥几笔,撰述了四皇子为了向其父王邀功,下狠手折辱凌虐秦梧洲,还没等秦梧洲报复,就先病死了,属于连名字都没有的炮灰反派。   只不过待秦梧洲掌权后,他将楚国四皇子的尸体刨了出来反复鞭尸,还将秦国王室全部充作了最低贱的奴隶,由此,楚清便能判断,秦梧洲性格残暴,满身戾气,是个惨无人道的暴君。   不过他能与手握系统的穿越者争天下,并先一步成功统一天下,足以证明其在战争中的天赋。   这边,楚清正在回忆着书中的剧情,思考着自己的处境,那边,那位被称之为卞相的老者弯腰蹲身,手指捻起地上的白色粉末嗅了嗅,紧接着,他浑浊的眼睛短暂地亮了些。   老者站了起来,问道:“草民斗胆,敢问四皇子先前救我与老奴的时,用的可是这石灰粉末?您身体贵重,是楚国的未来,何需冒险救人?”   刚才老者与皇宫传信员的对话,让楚清明白,这位老者原先是楚国的宰相,他立刻回忆起原著之中,楚国自三朝元老卞淼致仕归田后,便开始走向没落,而卞淼本人更是刚乘上归乡的马车,就因马车失控车毁人亡。   楚清认定,书中的卞淼便是眼前的卞相。   原著中卞淼就任宰相时城府颇深,楚清觉得他不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救人的,却非要再问他,那便是另有意图,楚清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弦外之音。   于是,楚清没有理睬身后两个被石灰迷了眼的侍卫,他解释道:“正是,我站在街道的右侧,想要躲开狂躁的马匹自是容易,石灰入眼能使马匹暂时失明减速,我在右侧洒出石灰粉,马匹失明后自然会向左侧冲去,左侧无人,只有些泔水桶,当是无碍。”   楚清解释完,顿了顿,接着别有深意道:“至于您的第二个问题,我能避开,可楚国的百姓避不开,身为楚国的皇室,我理应首当其冲。”   紧接着,楚清眼前的老者缓缓直起了腰背,双眼之中透出历经世事的圆滑与透彻,原先的浑浊如今一丝也无,更多的是一种久旱逢甘露的欣喜。   “首当其冲,好一个首当其冲,”卞相畅快地笑了起来,他回过身看向楚国王宫的方向,感慨道,“看来天不绝我大楚啊。”   秋风尚且温和,吹拂而过,却令楚清忍不住咳了起来。   摆脱了先前的危机,楚清冷静下来,才感受到,他如今的身体相当病弱。   楚清以袖掩住口鼻,他咳嗽时的声音并不嘈杂,闷闷的几声,显得很克制,脸色苍白中透着些病态的红润,眼角由于咳嗽,激起几许湿意,眼尾殷红。   卞相看着咳个不停的样子,直接对楚清身后的侍卫道:“四皇子今日出门受惊,你们尽快带他回府安歇。”   “是。”侍卫显然认识眼前的卞相,他们搀扶着楚清,扶着他离开了这处狭窄的街道。   楚清作为楚国皇子,出门自然是乘坐马车的,只不过此处街道较窄,马车行使不变,才改为了步行。   等楚清坐上自己的马车,他才堪堪缓了过来。   “四皇子,听说楚王已经将那秦国的质子送到了你的府邸,这可是份好差事啊。”   “听说彭管事已经命阉人将他毒打了一顿,那叫一个皮开肉绽,这下咱们四皇子功劳不小啊。”   ……   楚清瞬间抬眸,眉头微蹙,他心中一惊,这场穿越,几乎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秦梧洲的暴戾与狠辣手段,绝不仅仅局限于鞭尸泄愤,书中楚国四皇子每日绞尽脑汁,思考的是如何在身体与心理上折磨秦梧洲,甚至为此还发明了许多新刑具,可以说,秦梧洲后来那么疯,很大一部分是楚国四皇子直接导致的。   后来秦梧洲甚至觉得鞭尸都不足以泄愤,干脆一纸诏书,将秦国皇室所有人都施以醢刑(将活人剁成肉酱),最后堂堂楚国皇室的尸体全部混合在一起,连完整的尸骨都没留下。   想到这,楚清突然勾起嘴角,毫无笑意地笑了笑,他摩挲了一下扳指,却是饶有兴致的样子。   侍卫们觉得此刻的楚清,比起先前的阴郁与易怒,似乎变得富有威信力,也更让人从心底感到畏惧了。   马车行使得并不快,但由于此时还未发明出马车避震器,因此马车的颠簸,让楚清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被晃出来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飞速思考着自己的处境,按照原著的时间线,不久后就会天下大乱,诸侯国纷纷自立为王。   他虽然此刻贵为楚国皇子,却是个不受宠的病弱皇子,众多强敌环伺,想取他性命。   原著中的楚国四皇子没有活到楚国亡国,就因病去世,现在这副身体由楚清掌控着,他能感受到病弱是病弱了些,但不至于活不到那时候,楚清推断,九成是来自他人的加害。   但自己若是能躲过这道杀机,之后他将要面对的便是亡国与天下大乱,而后是来自秦梧洲的恨意,再接下来是手握金手指「系统」的穿越者。   这本书的主角前期籍籍无名,在荒无人烟的犄角旮旯,楚清根本就没机会接触到对方,摆在眼前,最紧迫棘手的问题是原著中的终极反派。   这个未来会统一天下的暴君——秦梧洲,此刻正被关押在自己的府邸之中,任人宰割。   从先前侍卫们的反应来看,楚清的母家势力相当弱势,他的府邸快被乱七八糟的势力渗透成个筛子了,仅仅是六位侍从中,竟然有四位是不知从哪来的眼线。   楚王对秦国恨之入骨,他将秦梧洲送到自己的府上,表面上是给了自己一个简单的差事,自己能借此积攒功绩,积累属于自己的从政资本,但实际上,他任由自己将秦国得罪得死死的。   秦国向来是大国,如今不过打了一场败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将来一旦秦国强势,自己就是第一个被推出来当挡箭牌的。   他们的算盘打得倒是好,楚清冷笑了一声。   现在摆在他面前最简单的选择,也是很多穿越者心中理所当然的选择,便是表面欺凌这个全书最大的反派,实际上,暗中将秦梧洲救下来,悉心照料,抱上金大腿后,安然度日。   但,且不说他的府邸之内如此多的眼线,能否顺利实行。   这么做,势必将生命依托于他人,喜、怒、哀、乐、生、死,皆受控于他人,将自己的一切托付于所谓的恩情,而且目标对象还是这位臭名昭著的暴君,这难道不可笑吗?   自古良臣辅佐明君,当是先有明君,后有良臣,楚清笑了笑,他伸出手交叠于另一只手上,白皙的指节摩挲着手背上略微凸起的青筋。   楚清认为,倒不如先将这未来的暴君「教导」成明君,而后便是海清河晏,盛世王朝。太平世道里,他去何处都一样安全,便不需要来自某个人的庇护。   马车停了下来,楚清端坐在马车之内。   马车外,四皇子府邸的管事站在门口,等待着四皇子从马车上下来,此刻他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刚才王宫内的侍从押着秦国的质子,来到了府邸之中,虽然只是瞥了一眼,但秦国的派来的质子瞧着相当骇人,听闻其在秦国内早有凶名。   按照楚王的暗示四皇子的府邸要狠狠地凌虐这样一个家伙,最后差事很可能会落在自己的头上,管事想想,就打从心底深处感到发憷。   管事吸了口气,稍稍冷静下来,走上前去,迎接楚清。   众人只见如玉般的手将马车的门帘掀开,楚清身着皇子服饰,藤竹丝为之。端罩,紫貂为之,金黄缎里。   石青片金缘二层,上缀朱纬。前缀舍林,饰东珠五。后缀金花,饰东珠四,左右垂带各二,下广而锐,色与里同。龙褂,色用石青,正面绣五爪金龙四团,两肩前后各一,间以五色云。【1】   单单衣着,端是贵气无比,然而更引人注目的却不是衣着,而是楚清其人。   楚清虚借侍卫的手臂搭了把手,便自己从马车上下来了,虽然气色不佳,气度与往常的阴翳相比,却是截然不同,镇定自若,处之泰然,不自觉间便令人感到值得信服。   楚清的面容与穿越前没什么区别,只是眼尾的一颗痣变得殷红,更添几分慑人之感。   “诸位不必多礼。”楚清略一抬手,紧接着,他看向了管事。   管事原先惶惶不安,但当他看到楚清时,心中的惶恐便少了许多,在接到楚清的眼神后,他立刻明白了楚清的意思。   “秦国质子就在院中,等候您的指示。”管事恭敬道。   楚清点了点头,道:“管事辛苦,带路吧。”   管事略微抬头,大着胆子看了楚清一眼,他总觉得现在的四皇子与先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四皇子目中无人,处事毫无章法,甚至时不时会在府邸中歇斯底里地暴怒起来,显得面目可憎,现在的四皇子温润有礼,待人接物皆井井有条,气势上却比原先更令人畏惧信服。   两人先后向前走去,身后侍从们各自忙碌了起来。   拾级而上,推开大门,便能望见中院,楚清立于高处俯视着院中,蓬头垢面,形容狼狈的秦梧洲。   最无法忽视的便是秦梧洲的眼神,秦梧洲一见到楚清时,眼神里就涌起疯狂的恨意,和势在必得的暴虐,遍布血丝的双眼像是野兽,恨不能把楚清生吞活剥似的。   楚清将视线转向了秦梧洲的身体,他的身上遍布伤痕,新旧交叠,皮肉翻卷而出,甚至有铁钉刺入伤口,浑身上下鲜血淋漓。   锁链与麻绳将他牢牢捆缚住,想来他刚进入楚国时,便因其桀骜不驯的脾性饱受苦痛,就体态而言,楚清一看就能判断,他是习武之人,且武艺高强。   虽然满身脏污,但难掩秦梧洲在样貌上的优越,只是表情狰狞,显得面容可怖。   楚清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将来会成为书中最大反派的敌国皇子,澄澈的眼眸中透露出好奇与试探。   问题是,秦梧洲才刚刚见自己第一面,他还没开始「教导」秦梧洲,这滔天的杀意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难道他知道「自己」将来,会下狠手「虐待」他不成?   秦梧洲刚一见到楚清的面容,便回忆起了前一世,他在楚清手底下被折磨凌虐的那几年。   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和耻辱,让他终生难忘,只可惜楚清前一世死得早,在他报复前就病死了,后来他只能将楚清的尸骨挖出来,鞭尸泄愤,这一世他定要让楚清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说:   【1】选自《皇子服饰》。   开文大吉—— 第3章 试探   管事见楚清直接向秦梧洲所在的方向走去,连忙阻止道:“四皇子,您身份贵重,何需以身涉险……”   楚清没有理睬身后管事的阻拦,他径直走到了秦梧洲身前,秦梧洲正被绳索捆缚,倒伏于地,满身伤痕,血迹斑斑,但他的胸膛起伏缓和,像是蓄势待发的头狼。   突然,秦梧洲用被束缚住的双腿撞击地面,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借助这股力道,竟是自己站了起来,目光如剑般直视身前的楚清。   秦梧洲的个子很高,近八尺,他看向楚清时眼睛微眯,显然是微有愠怒的神情,然而眼神却满是不屑,他对着楚清嗤笑了一声。   似在用无声的言语嘲讽:除了打骂泄愤外,你还有什么能耐?懦夫。   霎时,四周的侍卫与仆从们要么呆愣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要么就被吓得连连后退,生怕眼前的秦国皇子发起疯来,挣断了绳索。   同秦梧洲面对面的楚清很清楚地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压迫感,除去身高优势外,他的压迫感来自于内心,楚清判断眼前的秦梧洲性格强势,且底气十足。   楚清并不担心秦梧洲会对自己做些什么,这里是他的府邸,这个国家目前姓楚,刚打了败仗的是秦国不是楚国,只要清楚这几点,即便秦梧洲再强势,只要他不想死,绝不会在这个关口拿一个楚国皇子开刀。   秦梧洲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任你将来是暴君也好,反派也罢,现在都得乖乖听话。   原著中,秦梧洲在被秦国当做质子送到楚国时天性善良单纯,他是在楚国遭受了非人的待遇后才黑化成为反派的,眼前的秦梧洲,和单纯的孩子,差距可不是一点点。   就在楚清略微低头思考的间隙,一位侍从颤颤巍巍地从楚清身后站了出来,他将手中的长矛捅向了秦梧洲,却被秦梧洲瞬息间躲了过去。   与此同时,秦梧洲抬起被束缚的双手,借助锋锐的毛尖,刺穿了捆缚于手腕上的麻绳,他的一只手挣脱了束缚,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了侍卫手中的长矛,反手将毛尖指向了楚清。   楚清没有理睬秦梧洲的困兽之斗,他在思考,既然自己能穿越,为什么别人不行呢?用穿越者来解释对方身上的异常显然是一种思路,反正试试也无妨。   楚清试探着问道:“你可知,奇变偶不变?”   秦梧洲眉心微皱,他听不明白楚清究竟在说什么,眼前的楚清和前一世的楚清气度神态迥异,几乎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鸡变藕不变?”秦梧洲想了想答道,“可是一道菜品?类似小鸡炖蘑菇。”   楚清忍不住笑了起来,苍白的皮肤透着些许红润,似玉,一双眸子明亮,似星,眼尾处的血痣在笑意的衬托下显得越发惑人,脸颊边隐隐约约有个梨涡,令他的笑容多了一丝甜意。   秦梧洲对比前一世无时无刻不拧眉,饱含怒意,面目可憎的楚清,眼前的楚清变得格外引人注目,富有亲和力,与之相处,令人忍不住便会心生好感。   不能排除眼前这人是外国人,楚清又用英语、法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甚至毛里求斯语,试了一遍。   但秦梧洲的反应都是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楚清的话。   楚清认识到自己的推断可能有些问题,眼前的秦梧洲并不是穿越者,或者说即便是,也不是从地球穿越来的。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秦梧洲听了许久,一个字都听不懂,他都快要怀疑,楚清是不是出门被马车撞坏了脑子。   “我在练习这个世界上其他地方的语言,秦国地大物博,群英荟萃,想来身为大秦的皇子,您也识得不少吧。”楚清随口搪塞了一句。   秦梧洲被堵得哑口无言,他回忆起前一世刚刚在宰相的扶持下,成为秦国傀儡皇帝的时候,那群极擅口舌之争的官员们也时常说出稀松平常之言,却令他无话可说,无可辩驳,这种有苦说不出的憋屈感,秦梧洲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楚清低头,看向了脖颈处被抵着的长矛,问道:“你到楚国,是来当质子的,如果秦国没办法通过你达成政治目的,那么战争便会继续,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秦梧洲很清楚,秦国此刻还未变法,整个大国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虽然庞大,但只能勉强喘息,如果再和楚国交战,将陷入险境。   楚清满意地看着秦梧洲将手中的长矛缓缓放了下来,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侍从一拥而上,将秦梧洲再次压倒在地。   这一回,秦梧洲只是眼中满是愤恨与杀意,却不再反抗。   楚清轻咳,他遮掩住手心中的血色,纤细苍白的手指紧紧掐着秦梧洲的下颚。   “想杀我吗?”楚清俯身在秦梧洲耳边呢喃,“我给你这个机会。”   “从今天起,你得喊我老师。”楚清轻声道,“否则我就折了你的双手和双腿,将你捆在我身边做个人偶。”   秦梧洲受限于楚清的威胁,整个秦国的安危全系于他一人身上,于是破碎沙哑的声音从秦梧洲的喉咙中渗出。   “老……师……”   楚清笑得格外温和,他摸了摸秦梧洲的头,“真乖。”   秦梧洲遮掩住淬满了阴毒的眼神,他发誓,将来定要诛楚清九族,将他挫骨扬灰。   此时,一位仆从前来传报。   “四皇子,楚王派人递来口信,召您入宫。”仆从转述道。   楚清站了起来,对周围的侍卫吩咐道:“将他移入柴房中,刚才看上去精神挺好,断水断粮,先饿个两天。”   “谨遵四皇子之令。”侍卫们纷纷答道。   侍卫们架起秦梧洲,正要将他搬运至府邸之中最偏远落魄的柴房,楚清便补充道:“把他关到离我最近的那个柴房里,他可是我唯一的「徒弟」,好生招待。”   说完,楚清整了整自己的衣衫,便离开了府邸。   待楚清离开,府中动向与先前又截然不同,无数人将刚才看到的通过各种方式传递出去,楚清的马车还没有到皇宫,楚王已经将发生在府上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   然而,对此事了如指掌的,却远不止楚王一人。   马车之上,楚清思忖着刚才府中发生的事,由于他的府邸人员混杂,不知有多少眼线混杂在其中,对于秦梧洲,他得好好思量对付他的办法,更何况,以秦梧洲现在呈现出来的桀骜与不逊,他恐怕还需要一番心理上的磋磨,才能正式开始学习明君速成课。   更迫切的问题出在他的府邸,当眼线只有一两个时,想要除掉他们只需要发现他们,但当一大半仆从都是眼线的时候,想要动手就变得相当困难了。   原著中,二皇子,太子,都对他恨之入骨,只因楚清的母家是言官,楚清的外祖父曾谏言不讳,数次揭过两人的短,加之楚清身为楚国四皇子,却极不受楚王待见,这使得二皇子与太子对楚清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楚清下了马车,步履匆匆,正要向楚王的青宣殿走去,一位衣着与他相似,但面容阴沉,神态宛若毒蛇的皇子,似笑非笑地道了声:“恭喜四弟啊,差事办得不错。”   楚清没有理睬阴阳怪气的二皇子,径直踏入了青宣殿之中,青宣殿内布满了白纱,比起皇宫,楚清觉得这里更像是一间闹鬼的屋子。   在明灭的灯光映衬下,显得格外阴森,楚清掀起白纱向内走去。   楚王正端坐于高榻之上,他双手放于膝盖上,像是刚刚修行完的道士,眼中却无一丝平和之意,他漠然地听着楚清向他行礼问好。   直到楚清已经跪得头晕目眩,楚王身边的大监才尖细着嗓子喊道:“免礼。”   楚清穿来后的身体本就病弱,加之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几乎没有容他喘息的余地,楚清此刻几乎是在用意志力勉力支撑。   楚王脾气很差,在王位久了,几乎听不得半点逆耳之言,偏偏楚清的外祖父身为言官,反复谏言,令楚王相当不满,但自古以来诛杀言官是昏君才做的事情,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楚王忍了十几年。   因此楚清就成了楚王出这口恶气的最佳对象,毕竟没有人能干涉父亲如何管教自己的儿子。   “吾儿事情办得不错。”楚王难得夸了楚清一句,身边的大监相当震惊,这可是头一次,说明楚清这回做得确实很好,甚至好到无可指摘的地步。   “不过,你还需要多向你兄长学习,先前你进门时甚是无礼,便罚你禁足于府中三日,禁止入朝一旬,以儆效尤,退下吧。”   “是,谨遵父王之令。”楚清额头沁出一层薄汗,楚王对他是真的毫无父子之情,他能感受得到,楚王时时刻刻都在寻找赐死他的机会。   楚清从青宣殿离开时,二皇子又在一边说着风凉话。   “禁止入朝一旬,啧啧啧,你上朝的日子我屈屈手指都能数出来,我看,一旬一旬又一旬,等你再有机会踏进朝堂之中,恐怕都要垂垂暮年了吧,哈哈哈。”   楚清这次没有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   “父王千秋,必能不朽,俗话说,一人飞升,鸡犬升天,更何况我们是父王的孩子,王兄你说这话是何意?”楚清没等二皇子有所反应,就快步离开了皇宫。   二皇子楚郁这才反应过来,楚王好修行,一心成仙,楚清刚才这番话,既吹捧了楚王,又将自己的话做了另一重解释,若是传到楚王的耳朵里,父王对自己必定观感极差。   但此刻为时已晚,皇宫之中处处是楚王的眼线,二皇子楚郁阴郁地看向楚清离开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狠毒,随即他便甩袖离去。   楚王从大监口中听到了两位皇子间的对话,抚掌大笑道:“那杀千刀的外孙,到不似他,嘴甜得很,倒是郁儿,说话没个轻重的。”   大监点头称是。   楚清回到府中,刚坐下喝了口参茶,就听仆从向他汇报,说是庖厨中莫名其妙少了一只鸡。   “想来是柴房里的黄鼠狼饿了。”楚清无奈地站起身,“去瞧瞧吧。”   作者有话说:   没有意外的话,尽量每天18:00更新。   感谢在2022-05-04 00:12:57-2022-05-04 19:5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微微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馆潇湘、枫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教导   秦梧洲被关在距离楚清房屋很近的柴房里,楚清漫步而去,路上,他回忆起白日里,秦梧洲的表现。   原著中的秦梧洲是宫女意外怀孕,生下的孩子,母亲又难产而死,他自出生时便有了有克母克亲的名声。   之后无人愿意亲近秦梧洲,等到秦国大败,秦梧洲就像是个烫手山芋一般,被秦国迫不及待地扔了出来,此时十六岁的秦梧洲,文不会识文断字,武不会刀枪剑戟,与其说是皇子,不如说是个只有满身力气的莽夫。   也因此,在原著中,秦梧洲会被楚国四皇子折辱凌虐。   但出现在他面前的秦梧洲武艺高强,思维敏捷,满身戾气,显然不是原著中描述的那样,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柴房破旧的木门出现在楚清面前,他抬了抬手,对身后的侍卫道:“在门口守着。”   侍卫低头称是。   楚清打开了木门,门内柴堆整齐地堆放在一边,秦梧洲悠闲地躺在另一旁的茅草上,显然没有阶下囚的自觉。   房内仅有一把破旧的太师椅,楚清摸了摸椅子,没有太多的灰尘,就坐了下来。   楚清没有急着说话,一方面身体病弱,今日着实消耗过多,另一方面,他也想探探眼前这位反派的虚实。   室内陷入了寂静,只有楚清略显仓促的呼吸声。   “别假惺惺地装模作样,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了,”秦梧洲坐了起来,他的眉毛不似常人疏松柔和,边缘干净得像刀刃,眼眸深处透着狠劲儿与若有若无的杀意,“你若是配合我,我考虑留你个全尸,如何?”   秦梧洲能如此嚣张,并且毫不掩饰地向他施加气场上的压迫,说明他此刻正有恃无恐。   楚清回忆起穿书前,当年他刚成年,父亲意外离世,给他留下一家庞大冗沉的公司,无数贪婪的长辈们,还有数不清的私生子们。   他的那些长辈们算得上是阅历丰富,在金融界杀伐果断,但若论戾气与很劲儿,却远不及眼前的秦梧洲。   “哦,是吗?”楚清并不吃这一套,他无视了秦梧洲带来的压迫感,反问道,“秦国都城与楚国都城相距千里,你又是如何得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难不成你有什么他人不曾经历过的奇遇不成?”   秦梧洲瞳孔微缩,在他的印象里,楚清是个只想着争取他父王宠爱的蠢货,为了能得到来自父亲的认可,他能毫无理由地将自己折腾个半死。   通过秦梧洲的微表情,楚清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接着,他直接换了个话题,问道:“何为盗窃?”   “拿而不语谓之贼,不告而取是为窃。”秦梧洲不明所以,理所当然答道。   “偷窃是对是错?”楚清接着追问。   “是错。”   “为什么?”   “窃取他人财物,是将他人财物以不合法的方式据为己有,这当然是错的了,而且违反了律法,还应当受罚。”秦梧洲理所当然答道。   “那若是有人将偷窃得来的物品布施给穷人呢?若是百姓饥苦,实无食粮,为了求生呢?若是父子间的玩笑呢?”楚清紧接着提问。   秦梧洲没有说话,并不是他不知道问题改如何回答,而是他恍然间意识到,楚清来这里,说了许多话,此刻才图穷匕见,竟然只是为了一只鸡?   “我会还给你的。”秦梧洲没有回答楚清的问题,他的声音没了先前的气势,显得有些可怜巴巴。   楚清没搞懂秦梧洲的脑回路,疑惑地问道:“什么?”   秦梧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楚清认真道:“那只鸡,我以后会还给你的,你放心,我没想偷你府里的东西。”   “……”   楚清觉得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他想,当秦梧洲的老师可能比他想的要困难得多,他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穿书前有那么多家长,会因为辅导孩子功课而奔溃了。   “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问题,你心中的答案是什么?”楚清定了定神追问道。   面对楚清的追问,秦梧洲回想起前一世跟随他行军打仗的军师,对方也时常询问他一些令人头脑发胀,莫名其妙的问题,秦梧洲的头开始疼了起来。   不得不说,如果楚清的目的是折磨他,那么他只能恭喜楚清,对方的目的达成了。   理所当然,秦梧洲用起了当年应付军师最得心应手的招数——装傻。   “你刚才问的是什么?”   装傻充愣,顾左右而言他……秦梧洲应付老师的伎俩炉火纯青。   楚清沉默了。   良久,他对秦梧洲道:“偷窃是被写入律法中的罪行,但法理不外乎人情,自古皆是,意思是:法律是道德的底线,道德也即人情,法律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护人情的存在。社会制约主要靠法制和道德,在法制还不完善的情况下,主要靠道德支持,然后法制再把公众道德转换为法律规范人们,故而在运用法律之时要考虑事件的来龙去脉,综合处理,不得只凭结果判断与定罪。”【1】   楚清说完,就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打开门时,他看向门外漆黑的夜空,说道:“鸡不用你还,把我刚才说的抄一百遍。”   破柴门被楚清关上了,秦梧洲清楚地听见门外传来闷闷的几声咳嗽,和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不知为何,秦梧洲心中竟然涌起一丝同情,但他很快对此做出了解释,或许是因为楚清在楚国的处境,与他在秦国的处境太像,是些许物伤其类的感慨吧。   秦梧洲的手中握着一根散落出来的木柴,他确实怀疑,眼前这个楚清会不会与他一样,有前一世的记忆,否则怎么会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前一世的这个时候,他正呆在楚清府邸的暗房中受着鞭刑。   不管怎样,当以不变应万变,他到要看看,楚清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门外,侍卫将纸砚笔墨送了进来,顺便还给他搬了一个桌子。   “四皇子有令,写不完就没有水,也没有食物,屋外已经全部封死,希望您能好自为之。”侍卫说完就离开了,秦梧洲生生将手边的木柴捏得粉碎。   门外的侍卫胆战心惊地听着柴房内的动静,一声巨响之后,室内安静了下来。   ——   楚清在回卧房的路上,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经历过商战,经历过经济大萧条,也经历过许多关乎生死存亡的危机,但却从没有经历过教书育人。   笨办法总归是有用的,现在秦梧洲就在他手上,任人鱼肉,他不信自己教不好这未来的暴君。   暂且处置完秦梧洲的事情,楚清前往厅房用膳。   楚清偏爱浓油赤酱,但原主因病,饮食口味极清淡,这顿饭菜吃得他食不下咽,草草了事后,楚清喊来了管事,此时已经戌时,府邸中的下人们基本都去歇息了。   “辛苦管事将名册与账本拿予我。”楚清说得直白,毫不遮掩。   前世楚清接手他父亲留下的公司时,面对内忧外患,仅仅耗时三个月,就将掌控权基本掌握至自己的手中,因此,面对眼前的局面,楚清并不意外,也豪不慌乱。   管事听了楚清的话,一边点头称是,一边慌忙向外走去,脸上是毫不遮掩的惊恐。   自己穿越后,做出的事情必定与原主不一样,但他毫不担忧会露什么破绽,对于仇恨自己的人而言,自己无论何种表现,都该死。   楚王,二皇子,太子……自然不会在意他们眼中,一个将死之人的异常。   穿越后,能够识破自己的,唯有真正关心原主的人,很遗憾,最爱原主的人早已逝去。   管事将账本与人员名册送到了楚清的桌前,楚清对管事道:“让其他人都先下去,你留着。”   “你们先下去吧。”管事一边吩咐,一边拿袖子擦着额角的汗水,不知为何,眼前的四皇子虽然寡言少语,却着实让人心慌。   纸张摩擦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管事心跳如鼓。   “彭坤。”楚清突然喊管事的大名。   管事觉得自己的腿有些抖。   “诶,主子,您说。”   “你全家都是我府上的家丁,偏偏在城西还养了个女儿,倒是好兴致。”   “二皇子殿下帮你养大的女儿,或许能嫁得更好?”   楚清不着痕迹地将账本合上,这本账本并不完整,但已经足够他得知一些真相了。   管事彭坤跪了下来,他的心不停向下沉落,惴惴不安的情绪被绝望取而代之,他知道这事情总有一天会败露,却没想到这么快。   “四皇子,我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在狡辩,我只求您放过我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彭坤给楚清磕了个头。   “只要你分得清,你一家老小,嫡子嫡女,和一个意外得来的私生女孰轻孰重,我不是不能帮你。”楚清看得出,眼前的彭管事确实做好了死的打算,于是他抛出了诱饵。   彭坤猛地抬头,他恍惚间,有些不敢置信,在他的印象里,四皇子向来阴郁,有时吹毛求疵,时常将自己郁郁不得志的苦闷发泄在下人身上,令人苦不堪言,原先他觉得自己犯的事一旦暴露,必死无疑。   但是现在他明白自己错了,或许楚国的四皇子,先前藏秀于内,示拙于外,只为明哲保身。   激动、懊悔、庆幸、轻松……无数情绪交织在一起,他对楚清再次磕头道:“但凭主子吩咐。”   楚清站了起来,他将彭坤从地上扶了起来,认真道:“你的女儿,我一定会将她救出来,送还到你的手上,现在我有事需要你帮我去办。”   彭管事从楚清手中接过了人员名册,再次恍恍惚惚地离开了。   楚清并没有和他多说什么,现在的四皇子府,隔墙有耳,因此他嘱咐管事,回屋后,打开名册中夹的纸,阅后即焚。   管事打开那张纸,纸上的题目赫然写着——“叫花鸡计划。”   楚清熄灭烛火时,也有些恍然,似乎有某种神秘的力量,让他的计划以鸡为切入点,究竟是为什么……他今天就是和那只鸡过不去了呢?   也不知道秦梧洲抄得怎么样了,楚清陷入沉睡的前一刻,莫名想起了这个偷了他叫花鸡的家伙。   作者有话说:   求个收藏鸭——   【1】参考资料-法情感谢在2022-05-04 19:56:06-2022-05-05 17:2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白 2个;冲哇崽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挑衅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楚清还没睁开眼,耳边传来了许多下人走动的声音,他本就觉浅,这下更是难以入眠,所幸直接起了床。   他起床刚想自己穿衣服,就有一群下人在一旁等候着,想要服侍他。   现在府中闲杂人等还比较多,楚清只好按耐住自己动手穿衣服的想法,虽然很不习惯,但他还是任由侍从替他穿上外袍,佩戴整齐。   然而,在府中的其他地方,一件事情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般,令全府上下不得安生。   彭管事以府中丢失叫花鸡一事为借口,开始了对全府上下的调查。   用完早膳,楚清招来了府中的账房先生,按照礼制,一般府中金银流水由女主人一手操持,但楚清府中连侍妾也没有,所以由账房先生代管,并于每月十五将账本交给楚清核对检查。   楚清自认为自己在做账方面还算是不错,前一世流动资金极为庞大的公司,在财务管理上也没出过什么大的差错。   前一晚的账本却着实令他大开眼界,其中数笔账目流水他根本看不明白,单式记账都能记成这样,他的账房要么是个十足的蠢货,要么有恃无恐。   账房先生一踏入房内,楚清没有说话,直接将账本朝着账房扔了过去。   账房见过楚清朝着下人发怒,但往往流于表面,只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也断然不会朝着他发泄,但此刻的楚清令账房浑身汗毛竖起,他从地上捡起账本,翻开后的一瞬间,脸色煞白。   每一笔坏账,每一笔去路不明的支出,包括阴阳账本的部分,都被楚清标注得清清楚楚,甚至连贪污的部分都直接写了出来。   楚清看着完全僵在原地,汗如雨下的账房,对他道:“我不管你背后的主子是谁,今天之内,给我用四脚账的记账方式,怎么算我写了张纸夹在账本的最后一页,把这本账本理清楚了,再交给我。”   “贪腐皇子府中份例是什么罪,你不会不清楚吧?”楚清用手指扣了扣桌面,“就算你不想活,也得为你的家人着想。”   账房双腿一软,刚想跪下,就听见楚清冷淡的声音。   “跪我无用,算清楚了,你自愿离开我府邸,另谋高就,算不清楚,你就是被诛九族的阶下囚,听懂了吗?”   账房的脸色由白转青,他一边用衣袖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连忙道:“听懂了,听懂了,小的这就去算,这就去算。”   楚清看着账房打着颤离开,手下意识地继续敲着桌子。   昨日,他翻看人员名册的时候,有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原先还很奇怪,原主十七,却孤零零的,按照惯例,即便没有娶妻,也该有同房丫头或是侍妾陪伴左右。   看完府邸中的人员名册,楚清意识到,虽然没有侍妾,但原主有侍君,换而言之,楚国四皇子原来喜欢男人,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楚王对他如此厌恶。   楚清对于这方面没有什么偏见或是看法,他尊重人自由选择对象性别的权利。   但是原主的侍君对原主的了解一定比普通侍从要多得多,换而言之,他是最有可能识破楚清的人,因此楚清在彻底掌握府邸的控制权前,暂时不打算和他见面。   另一边,在破旧的柴房中,秦梧洲正在奋笔疾书地完成着楚清昨日布置的「罚抄」任务,此刻的秦梧洲显得沉静而内敛,与昨日锋芒毕露的样子截然相反。   他抄写时手很稳,显然耐心十足,落笔时笔走龙蛇,气势磅礴,他仿佛不是在逼仄狭窄的柴房里,而是在战场前线,指挥着千军万马,破敌万军。   秦梧洲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中,回忆起了前世,当年他被秦国宰相扶持为傀儡皇帝时,曾见到过刺史递交折子,诉说商人在疫区垄断粮食,奇货可居,当地官员却由于无法可判,任由商人赚得盆满钵满,那一年疫病不知死了多少人,尸体堆积成山。   后来当他杀了丞相掌权时,秦梧洲便认定,必须令法规严苛,加强违法后的惩罚力度,方能平民意,但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秦梧洲不得不承认,楚清说得没错,抛开立场而言,他很赞同楚清的观点。   门外,传来了侍从们小声的议论。   “府中丢了一只叫花鸡,听彭管事说,四皇子很生气。”   “可不是,这只叫花鸡是秘制的,听说要先腌制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入味。”   “这么久啊,难怪四皇子那么生气。”   ……   秦梧洲一脸难以置信,叫花鸡要腌制四十九天?鸡死后立刻烹饪最为鲜美,这做法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门外侍卫的议论声渐渐消失,秦梧洲对于楚清的新印象,多了两条。   一、爱鸡如命。   二、极其小气。   另一边,楚清打了个喷嚏,他的身体经不起疲劳,昨日的一番折腾导致他今天嗓子莫名疼痛。   楚清其实不爱吃鸡,只是他让彭管事出手整顿府邸,总要有个借口,正巧,秦梧洲武艺高强,要查这只鸡的去向,没人能查清楚,这就有了许多机会查楚清真正想查的人。   午时很快来临,又是一顿食不下咽的膳食,楚清依旧草草了事,午后,彭管事将一份新的人员名册交到了楚清的手上。   名单上做上了各种标记符号,符号在第一页有注明,大致区分了哪些人是忠于四皇子的,哪些是会因为害怕律法,选择拒绝诱惑的,哪些是铁了心,要向府外传递消息的,甚至他们背后是谁,都被标明了。   楚清知道,自己的第一步棋没有下错,彭管事并不能在一夜之间做到这些,但是他作为府中实际操持大小繁琐事务的人,在与王府中仆从们长长久久的相处中,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心知肚明。   自此,四皇子府中,大半控制权,已经落入了楚清的手中,彭管事向楚清示意,是否要将那些来自其他势力的眼线赶出王府。   楚清摇了摇头道:“已知的眼线反而非常有用,留着,把那些你无法确认身份的全部赶出去,年龄大的给些田安置了,年轻的帮他们找份自食其力的活儿,如果是曾经犯了事的,直接送到官府去。”   “是,主子,我这就去做!”彭管事看向楚清时充满了希望,他在大事上没什么主见,此刻的楚清给人一种极强的可靠感,似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都能做出正确的决断。   彭管事走后,楚清笑着摇了摇头,彭管事的心思流于表面,城府不深,但也意味着他为人忠厚实诚。   楚清向秦梧洲所在的柴房走去,就秦梧洲前一天给他留下的印象,他觉得秦梧洲多半抗拒不从,打死也不愿意「罚抄」。   但当他推门而入的时候,映入眼帘却是满室宣纸,杂乱无章地散落一地。   楚清随手捡起一张,仔细端详时,耳边传来了低沉沙哑的声音。   “我抄完了。”   秦梧洲盘膝而坐,看向楚清时的眼神不再锋芒毕露,却显得越发难以捉摸。   秦梧洲的字迹大气肆意,书写的文体是类似颜真卿所创的颜体,笔迹有武将之大气,字体法度严谨,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重,笔力雄强圆厚,气势庄严雄浑。【1】   楚清穿书前学习书法时,对字体了解颇深,原主的字体是最标准,也最没有个人特征的馆阁体,所以仿照原主的字迹,对于楚清而言没有难度。   反观秦梧洲的笔迹,想要练成这样的字,在有天赋的前提下,至少要五到十年的勤学苦练才能达成。   楚清放下了手中的纸张,没有为难秦梧洲,他对侍卫点了点头,侍卫立刻将准备好的膳食呈了上来。   秦梧洲一声不吭地吃着饭,前世他曾经吃过的苦,受过的屈辱,远比现在可怖得多,他深知「忍」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也相当善于忍耐与蛰伏,只为等待一个彻底翻盘的时机。   圆桌的另一边,楚清一手撑着桌子,一手轻轻扣着桌面,有关秦梧洲的信息被整合到了一起,楚清脑海中的记忆宫殿里,多了一本名为秦梧洲的书册。   书册上新增了一条饮食习惯,秦梧洲在极度饥渴时,任然保持着最妥善的饮食礼仪,喝水时浅尝即止,用膳时,一道菜品不会连续夹菜,每道菜食用的分量大致相等,令人很难察觉到他的饮食习惯。   楚清在记忆中探寻了一番,发现,这样的习惯普通人很少会有,只有帝王在内侍的服侍下才会慢慢养成这样的习惯,为的是避免被他人知晓帝王在饮食方面的喜好,减少毒杀的可能性。   这个关键的细节令楚清对秦梧洲的身份有了另一重猜想,但现在都只是蛛丝马迹,楚清没法妄下论断。   秦梧洲用完膳,抬头看向楚清,眼神从凌厉转为了挑衅。   “你昨日说要当我的老师,试问,你有哪方面值得我学习的?”秦梧洲的笑容中带着些许不屑,“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有哪一项你是比得过我的?”   楚清没有生气,反倒是兴致盎然。   “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楚清向秦梧洲眨了眨眼,笑道,“你既然定了范围,君子六艺中比哪项便有我来决定如何?”   “当然,这很公平,你想比哪项?”秦梧洲心中冷笑,前一世,秦国宰相为了捧出一个完美的傀儡,训练他的君子六艺时,请了全天下最好的老师,定下了极其严苛的处罚,他自信这世上极少有人能在六艺上胜过他,更何况是眼前这个只知道凌虐他人发泄自己不满的楚国四皇子。   楚清甚至有些想笑,他刚刚还在想,怎么才能让秦梧洲乖乖听话,结果秦梧洲此番举动简直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那就比最后一项,算数。”   说完,楚清忍不住笑了,他笑得眼睛微弯,眼尾的血痣格外扎眼,秦梧洲数次想要移开视线,却都失败了。   作者有话说:   【1】引碑入草开创者李志敏书法评传。   感谢在2022-05-05 17:24:46-2022-05-06 23:3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凡si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瀚海冰 3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赌局   楚清毫不在意被秦梧洲看出自己的高兴,他从来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自己会和一个古人,比数学。   为了以绝后患,楚清在两人比试前,对秦梧洲道:“在比试前,我觉得有些事情要先说清楚。”   秦梧洲缓缓抬眼,他不明白比算数有什么好笑的,不过从楚清的神态中,他这是势在必得?   “你想赌什么?”秦梧洲瞬间明白楚清话中的意思。   楚清对于秦梧洲的反应很满意,目前看来他是个聪明又基础扎实的学生,就是不太听话。   “如果你输了,接下来你得听我的,”楚清说到这,觉得自己的话语似乎很容易被曲解,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做个乖学生。”   秦梧洲心中冷笑,楚清的算盘倒是打得好,说得比唱的好听,名为学生,实则事无巨细,必须听从一个人的指令,完全剥夺自由。   楚清从来都没有变过,只不过这一世手段比上一世高明了许多,与其折磨他的身体,不如身心一起折磨。   “行啊,”秦梧洲的声音低沉,冰冷,“你若是输给我,就在我面前自刎吧。”   彭管事正端着茶水踏入柴房中,闻言,瞪大了双眼,呵斥道:“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秦国的弃子罢了,我们四皇子身体贵重,也是你能算计的?”   彭管事的话没能说下去,就被秦梧洲的眼神骇得语塞了。   秦梧洲的嘴角勾起,却笑得相当难看,他看向彭管事时的眼神,带着斩杀过数万人的血腥气,好像下一秒他就要取了谁的人头,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   彭管事虽然害怕,但他没有退缩,只是手中端着的茶水有少许被颠簸而出。   楚清站了起来,他慢悠悠地拿起了盘子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放回了托盘上,接着拍了拍彭管事的肩膀。   在楚清的安抚下,彭管事的手停下了颤抖,他心中暗自感叹,四皇子,真的不一样了,稳重沉着,气度斐然,换做先前的四皇子绝不会这么做。   楚清站在了彭管事身前,他似乎没有将对方的挑衅和气势上的压迫当回事,气度沉静一如往常。   “一言为定。”楚清淡然地对秦梧洲道。   秦梧洲略感意外,就他对楚清的了解,前一世的楚清自私阴暗,绝不会做出危及自己生命的承诺,重生一回就能让人的性格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楚清与秦梧洲的面前都摆上了一张宣纸,纸上的题目出自《九章算术》,笔墨纸砚也已备足。   楚清并不打算一开始就图穷匕见,这场比试的目的并不是赢,而是赢得秦梧洲心服口服。   《九章算术》中的题目大多类似“今有蒲生一日,长三尺,菀生一日,长一尺。蒲生日自半。莞生日自倍。问几何日而长等?”【1】   类似初中的数学题,楚清计算时步骤工整,力求不出差错。   秦梧洲非常随性,心算后直接写答案,甚至不按照题目顺序。   一炷香后,两人核对答案,完全一致。   楚清笑了笑,眼中略有深意,他对秦梧洲道:“既然持平,不如我们出题考校对方,如果无法做出对方的题目,则算输,如何?”   “……”秦梧洲的直觉不断预警,前一世无数次面临生死险境,令他对于危机的察觉能力极强。   “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   楚清拿出了一本先前准备好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和《小题狂练》合集丢给了秦梧洲,当然里面的题目进行过古文化翻译,保证秦梧洲每个字都看得懂。   “如果你现在全部都能答对,”楚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秦梧洲的身前,他一手撑着秦梧洲身前的桌面,一边俯身逼视秦梧洲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我楚清,愿赌服输。”   秦梧洲的脑子难得有些乱,一半是前一世无休止的折磨,一半是楚清身上的苦梅香,药味混合着雪中红梅的味道,隐隐约约从衣领处散溢而出。   楚清懂得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等对方反应过来,早就错事良机了,于是——   楚清挑眉,语气略带轻蔑与挑衅,一手攥住了秦梧洲的衣领,再次拉进了两人间的距离,低声道:“怎么,你不敢?”   苦梅香越发浓郁,秦梧洲思绪一滞,前世,怎么从来没有闻到过?对了,前一世,他能闻到的,除了自己身上的鲜血散发出的血腥气,只有牢房里泥泞潮湿的霉味。   秦梧洲握住了揪着他衣领的手的腕部,并迅速借力,将楚清和他的距离拉远。   楚清没看清秦梧洲的动作,他已经站在秦梧洲两米远的地方了,等他再次看向秦梧洲时,秦梧洲已经打开了书册,拿起毛笔正在思考。   手腕上传来些许疼痛,或许刚才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他能感受到秦梧洲是真的想要他的命,不过他赌对了,即便秦梧洲是重生者,现在他的积累远远不足以他任性妄为地活着。   他如果现在就死在秦梧洲手上,秦梧洲的一切谋划都将付之东流。   楚清在心中默数了三下,果然看到秦梧洲的眉头缓缓皱起,他看着秦梧洲开始翻页,然后表情愈发严肃,神情凝重的样子,心中暗爽,连手腕上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秦梧洲很快放下了手中的笔,他拿起书册,径直走向楚清,并问道:“这题我确实不会,我同样愿赌服输,不过你得在我面前解一道题,否则我怎么知道你这书册,是不是随便拿来忽悠我的?”   楚清拿过《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和《小题狂练》合集,发现秦梧洲问得题目是一道三角函数,他想了想,简单介绍了概念,没管秦梧洲听得懂还是听不懂,直接和他说了解题步骤。   秦梧洲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了声:“你赢了。”   楚清轻声笑了笑,却又开始咳嗽起来,他知道秦梧洲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和他唱反调了,这段时间,以他对秦梧洲的了解,秦梧洲骨子里相当骄傲,不屑于出尔反尔,所以精神上的缰绳远比□□上的折磨更有用。   “麻烦带他下去洗漱,”楚清吩咐身边的侍从,“换上府中干净的衣物,他的房间以后固定,在我的耳房。”   秦梧洲看着吩咐完侍从的楚清,再次轻咳起来,想起前世,这个病秧子也是如此,身体差得像薄纸似的,如果他这一世想复仇,恐怕还得先治好楚清的旧疾,否则,他还没发迹,楚清就先病死了。   被下人带下去前,秦梧洲的目光在楚清手腕上的淤青上停留了片刻,他真的没想到,只是将楚清从自己身前拉开,竟然会留下这么深的痕迹。   楚清回到自己的卧房中,他的喉咙愈发疼痛难忍了,彭管事很快替他端上了止咳平喘的中药,楚清端起药碗,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   前一世他不是没有喝过中药,但眼前这碗药难喝出了一种新境界。   彭管事下意识准备挨骂,并已经做好了四皇子摔碗发怒的准备,但楚清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反而和颜悦色地对彭管事道:“劳烦拿点糖来,不拘什么种类的,实在没有,炒菜用的糖也行,不然这药我是喝不下去的。”   彭管事恭敬地将药碗放在桌上,退了下去,并吩咐下人呈上了松子糖,他心中暗自感叹,如今温和有礼的四皇子真的和先前大不相同了。   楚清嫌弃地看着眼前的药碗,刚想一口气喝光,洗漱完毕,换上下人服饰的秦梧洲出现在了楚清的面前。   耳房是主房屋旁边加盖的小房屋,一般是给下人居住的,楚清的府邸里,他的卧房边有两个耳房,都能直通卧房,这样一来,他就能时时刻刻盯着他的「好学生」学习了。   秦梧洲吃饱喝足,有洗漱完毕,重新站在楚清面前时精神焕发,即使一身仆役服饰,周身气度依旧不怒自威,令人侧目。   “不错,”楚清点了点头,“去休息吧。”   “明日卯时起,这是你的日程安排,”楚清将一张刚才为了逃避喝药,摸鱼写的宣纸递给秦梧洲,“你拿去看看。”   秦梧洲穿戴整齐来到楚清屋里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被折磨拷打的准备,前一世的楚国四皇子也曾对他和颜悦色过,但那不过是给他希望,而后又将他打入更深一层绝望的手段罢了。   因此在听到楚清和他说去休息的时候,他相当意外。   秦梧洲接过楚清的日程安排表,大致看了一眼,比前一世秦国宰相训练他君子六艺的时候,更夸张,秦梧洲瞬间明白了,楚清这回是以学习为名,磋磨他的意志。   楚清满意地看着秦梧洲脸色慢慢难看了起来,做他的学生可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既然原著中他是个恶毒炮灰,不如比原文中的楚清做得更过分,衡水中学了解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秦梧洲的语气越发不耐烦。   楚清就着秦梧洲黑如锅底的脸色,将面前的药全部喝完,逗秦梧洲玩真是有趣极了,连药喝上去都没那么苦了,楚清拿了一颗松子糖塞进嘴里。   “没你事了,赶紧走吧。”楚清将手中剩下的松子糖塞到了秦梧洲的手里,他不是小孩子,不喝药的时候并不贪食松仁糖,不过想到眼前的秦梧洲只有十六,应该还是爱吃糖的年纪。   秦梧洲越发难看的表情僵住了,两世为人,他从来没有被当做孩子般,塞过糖果,幼时他被人传克母克亲,无人愿意亲近他,后来他是傀儡皇帝,没人瞧得起他,再后来他是世人口中的暴君,没人敢正眼看他。   楚清是第一个敢塞糖给他的人,秦梧洲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楚清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视线再次不受控制地转向了楚清的手腕,青紫交叠的淤青,看上去相当可怖。   秦梧洲难得感受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愧疚。   作者有话说:   【1】出自《九章算术》。感谢在2022-05-06 23:39:03-2022-05-07 23:5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馆潇湘 4瓶;枫叶 1瓶;   预收《穿进赛博世界后我靠摸鱼成神(无限)》求收藏QWQ,求求了,小天使们收藏一下鸭——   祁玖从现代,穿越到密教遍地的赛博世界。   在这个混乱而动荡的世界里,失乐园横空出世,它是血腥的盛宴,也是杀戮的欢场,表演失败的代价就是生命,观众们只会为胜利者而欢呼。   祁玖刚穿越,还没反应过来,无尽的呓语声充斥着脑海,祁玖翻找回忆发现,竟是原主面临副本绝境时,将自己献祭给了多位邪神。   观众甲乙丙:祁玖必死无疑。   观众丁:我打赌他的死法会成为失乐园「奇葩死法」第一名!   然而祁玖周旋于众邪神之间,不仅毫发无损,还靠着忽悠,成了祂们在人间的代行者。   不过,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不可能打工的!只能偷偷邪神的信仰,在副本里摸摸鱼,才可以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副本《绯色度假村》中,高级玩家死伤惨重,即将全军覆没之际,新人祁玖与副本中的收容物相谈甚欢,相当悠闲地通了关。   副本《玻璃玫瑰》里,玩家们都等着大美人祁玖被怪物厂长制成玫瑰美人标本,谁知道祁玖混着混着就架空了怪物厂长,所有玩家当场傻眼。   副本《深红潮汐》中,观众们断定祁玖靠着好运气活不过这个副本,然而决战时,副本中不可名状的怪物boss却在祁玖面前格外温驯。   ……   一开始,所有人都认为祁玖靠颜值恰饭,是神秘大佬的掌心宠,笼中雀。   他们期待着大佬厌弃祁玖后,他被怪物们撕碎、吞噬的残忍画面,但是他们等啊等,却只等来了祁玖眨着眼睛,羞涩地笑着拭去指尖邪神的鲜血,轻而易举地将陨落神明抛入深渊。   所有人这才明白,祁玖是他们珍而重之的信仰与希望。   表面柔弱扮猪吃虎大美人受X 神秘幕后黑手「失乐园」主系统攻 第7章 威胁   秦梧洲端正地坐在目前属于自己的耳房中,他看着眼前的一袋松仁糖,似乎要将它看出一朵儿花来。   正房中,楚清下了指令,传唤侍君,也就是原主唯一的男宠。   在等待的过程中,楚清反复推敲,如果对方是妖艳贱货型的,自己要如何应对,如果对方是温婉害羞型的,自己又该如何敷衍。   正思考着,门外响起敲门声。   “请进。”楚清的声音清朗润泽,很是悦耳,由于耳房和正房太近,这样的声音同样传到了秦梧洲的耳朵里。   秦梧洲的视线立刻转向了正房的方向。   侍君推开房门时,楚清松了口气,对方穿着挺正常的,青色长衫,整齐干净,满身书卷气,长得也赏心悦目,看神情有些僵硬,多数不是妖艳贱货,求宠爱的类型。   然而这位侍君反手关上房门,就在楚清面前利索地单膝下跪,面无表情低声道:“属下参见主上。”   “……”楚清脑海飞速运转,属下?看来此人侍君的身份只是掩饰,其实他是原身的下属。   再观察这人的外貌特征,除了长得好看之外,太阳穴饱满,眼神有穿透性,肩、背、小手臂很挺,拳呈现固握之姿,显然是随时随地做好了和人动手的准备。   很显然这不仅仅是习武之人的特征,楚清推断,此人八成是原身培养的死士。   楚清思考的这段时间里,没有说话,神情冷淡,显得相当无情。   果然,侍君将手中的书册呈给了楚清后,就站在卧房的暗处,开始值夜。   书册上详细撰写了楚清培养死士的残忍经过,包括但不限于鞭刑,炮烙,暗室和呼吸控制,楚清看得汗毛倒立。   总而言之,原主暗地里是个刑罚大师,正在暗中值守的侍君就是他的得意之作,完全丧失自我意识的杀戮工具,书册上记录了原主只成功培养了一位死士,其他人不是没撑住死在半途,就是被二皇子或是大皇子干扰中途放弃了。   这样看来,书中的原主不断折磨秦梧洲,还有一重理由,原主想亲手将秦梧洲制成没有自我的死士。   “暗六。”楚清试探着喊道。   几乎是一眨眼,暗六就出现在楚清的面前,恭敬,但看上去没有一丝灵魂。   “属下在。”   楚清有些语塞,暗六此刻毫无自我意识,这是数年的折磨造就的,他即便想唤醒,恐怕也是希望渺茫。   另一边,秦梧洲已经躺在了床上,打算睡个午觉,调整状态,休养生息,以便应对接下来的「学习」。   门边传来了极其细微的脚步声,秦梧洲早已察觉,却没有轻举妄动,也没有任何防御,只是轻声喊道:“秦七。”   “属下来迟,请主上责罚。”秦七恭敬小心地跪伏在地上,低声认错。   秦梧洲重生的时间很早,因此秦国早有势力潜藏于暗处,眼前的秦七是他培养的暗卫中武功最高强的。   “有件事需要你帮我去做。”秦梧洲坐了起来,不自觉流露出上位者的气场。   “主上只管吩咐。”秦七越发恭敬。   “暗中探查楚清最近一旬内有无异常事件发生。”秦梧洲冷言道。   “是。”秦七低头。   “另外……”秦梧洲刚想接着吩咐,但他察觉到秦七的表情不对,便转了话锋,“怎么了?”   “主上,房内有与我身份一致的人。”秦七感受了一下,接着道,“只不过对方似乎有点怪异,应该不是正统出身。”   “你是说,楚清的房间里也有暗卫?”秦梧洲的眼神看向了楚清正房的方向,带着审视的意味,似乎能透过墙壁看见楚清似的。   “暗卫的培养方法一般很少有人知道,”秦七根据自身情况进行判断,“应该是比较偏门的方法培养出来的死士,这种一般没自主意识。”   重生一世,秦梧洲也发现了许多,自己前一世没有察觉的真相,比如为什么楚清非要折磨自己,原来他还想将自己制成没有意识的死士。   另一边,楚清察觉到暗六的神情有变,瞬时问道:“发生了什么?”   “有人。”   “谁?”楚清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四个人。”暗六想了想,补充道,“和我一样。”   楚清心中确定了对方的身份,秦梧洲毕竟是重生者,前一世差一步,就能成为统治天下,名垂清史的帝王,手腕自不必说,这样的人若是重生,定然谋划在前,有几个暗卫倒是不出意外。   只可惜,短暂统治天下的期间,秦梧洲当了个惨无人道的暴君,这一世,楚清希望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扭转他的命运,也让这个世界挣扎在底层的百姓,能少受几分战乱和国家倾轧的苦痛。   “不用管他。”楚清对暗六道,“彭管事有个私生女,被二皇子控制,麻烦你去帮我查查其中有没有什么隐情,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是。”暗六说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楚清的卧房。   楚清没有在意秦梧洲的暗卫,并将彭管事喊来。   一番询问过后,楚清大致了解了彭管事私生女的情况。   彭管事年轻的时候遭遇了一次仙人跳,于是在城西青楼里有了个私生女,现在想来这场仙人跳应该也是二皇子的手笔。   “我知道了。”   虽然彭管事被仙人跳,还因此有了个私生女,是对方的个人隐私,不过,楚清还是欲言又止了一番,接着劝道:“在你私生女回来前,和你妻子道歉,同她把事情说清楚,否则你妻若是要与你和离,我绝对赞成。”   彭管事满头大汗地,尴尬地解释道:“主子,我当时正在采买府中事物,醒来就……我当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一定好好和我妻赔礼道歉。”   楚清点了点头,彭管事离去后,楚清在卧室之中歇息,这两天他被禁足于府邸之中,但是明天禁足令便解了,他如果向彻底掌控府邸,那么,最迫切的事情就是帮助彭管事,摆脱来自二皇子的控制。   否则他在府邸中的大小事宜,都会被禀告给二皇子,并被加以利用,成为一柄柄利刃刺向自己。   傍晚,暗六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楚清的面前。   “主上,已经查清。”暗六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   “嗯。”   “彭管事没有说谎,事情都是二皇子做的,彭管事的私生女位于城西欢享楼中,是一位老鸨的女儿。”   暗六将手中的宣纸递给了楚清,接着道:“欢享楼是二皇子的势力范围,您独身一人前往,很危险。”   楚清接过暗六手中的宣纸,发现上面是欢享楼的守卫分布,不知为何,区区一个欢享楼,就有数十位暗桩在暗处守候。   “我知道了,”楚清对暗六道,“明天你和我一起去。”   楚清本以为暗六会默默答应,没想到他拒绝道:“不可以,主上独自前往,生还率不足一成,暗六必须与主上一起。”   楚清这才明白,暗六在被培养成死士时,以楚清的生命安全作为第一指令。   “我又不是去和他们打架,”楚清有些无奈,要怎么说服一个认死理的死士,“放心,我至少是大楚的皇子,就算他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你是我的侍君,”楚清哭笑不得道,“我要是带你去逛青楼,到时候可能会有很奇怪的传言,反而对我们不利。”   “但是……”   “好了,这是命令,”楚清的姿态不再随意,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向暗六下令,“明天呆在你的住所,不许离开。”   “是。”暗六悄无声息地隐藏了起来。   楚清喊来彭管事,一番暗示后,彭管事呈上了饭菜,楚清对餐桌上香气四溢的饭菜十分满意。   紧接着,楚清令服侍的侍从全部离去后,朝着耳房的方向喊道:“秦梧洲。”   秦梧洲从耳房中走了出来,隐藏在暗处的暗六令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前世,被囚禁在幽暗的地牢中时,暗六作为四皇子最忠诚的狗,每时每刻都认真地执行着命令,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几近奔溃。   楚清看见,秦梧洲的视线死死地盯着暗六,像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秦梧洲的双拳紧握,青筋暴起,他意识到,此时的秦梧洲很可能正在回忆前世的糟糕经历,而且有些失控。   暗六感受到了威胁,从暗处站了出来,并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楚清知道,如果现在不阻止秦梧洲,那暗六被杀的可能性很高,仅仅是从气场上感受,秦梧洲的武艺远胜暗六。   在两人之间的矛盾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楚清站了起来,木椅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打破了僵持着的宁静,他站了起来,向右前方踏了一步,将准备动手的暗六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秦梧洲,”楚清的神情相当凝重,他难得声音如此严厉,“与他无关。”   “与他无关?”秦梧洲的双目隐隐透着血色,他的视线转向了楚清,“那便是与你有关了?”   “是又如何?”楚清丝毫不惧,他斜晲了秦梧洲一眼,又回到了座位上,端坐了下来,“多说无益,来吃饭吧,填饱肚子是人生第一大事,我的「乖学生」,你说对吗?” 第8章 做题   秦梧洲的胸膛起起伏伏,他几乎快要能确定,眼前的楚清,和他一样,也是重生者,所以,楚清是如何做到,对他做尽丧尽天良之事后,还能如此自如地面对他的?   “乖学生”?秦梧洲自觉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守信用之人,天下人皆道他无礼残暴,他又何需在意身外名?   但现在确实不是动手的好时机,秦梧洲决定陪楚清演好这出戏,谢幕时分,就用楚清的这条命作为报酬吧。   秦梧洲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正要拿起碗碟吃饭。   楚清:“……”   楚清知道古时候,仆役是没有资格和主人同桌用餐的,即便主人赏菜,也必须站着吃,所以……秦梧洲对自己的定位是他楚清的仆役?   楚清无奈地笑了,尽管秦梧洲是个暴君,甚至随时随地可能会发疯,但是也挺可怜的。   更别说眼前的秦梧洲极有可能是重生者,前一世暗无天日的折磨已经无法忘却,想到这,楚清看向秦梧洲的眼神越发温和,像是长者在看顽皮的孩童。   楚清索性指了指他面前的板凳,道:“你坐这里吃,暗六,你也是。”   “是。”暗六听从楚清的指令,坐了下来,等待楚清动筷子。   秦梧洲依旧脸色相当难看地站在桌边,审视着一脸坦荡的楚清。   “怎么?难不成要我喂你吃?”楚清说的时候也很无奈,秦梧洲这个人,好好和他说话根本就没用,“我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人杵在旁边。”   楚清本以为秦梧洲会干脆不吃,回到自己的耳房中,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秦梧洲坐了下来,视线牢牢地锁定着楚清,细致地观察他的动作、神情与眼神。   楚清没有理睬秦梧洲的审视,他抓紧饭前短暂的间隙,对秦梧洲道:“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自以为是其他一切的主人的人,反而比其他一切更是奴隶。”【1】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秦梧洲眼眸低垂,令人看不清神情。   “是的,”楚清点了点头,接着将记忆宫殿中的书籍进行了整合与归纳,“创建一种能以全部共同的力量来维护和保障每个结合者人身和财产的结合形式,使每个在这种结合形式下与全体相以合的人只不过是他本人,而且同以往一样自由。”【1】   “所谓权利的平等吗?”秦梧洲反问道。   “观点并非我提出,但我相对赞同。”楚清对于秦梧洲的认真思考很满意,“吃饭吧。”   饭桌上的三人不再说话,秦梧洲的戾气也减少了许多,他在思考,刚才楚清所说的话。   秦梧洲很难想像楚清究竟经历过什么,他没有执掌过一个国家的经历,即便他是个重生者,也必定没有经历过乱世,但是他的视野却很宽广,给人一种超脱物外的冷静,绝非井底之蛙或是庸俗之辈。   饭后,秦梧洲若有所思地回到了耳房小憩。   楚清则为明日做着准备,他拨了拨眼前的灯芯,烛光变得更亮了,他在书写的是明天要给秦梧洲使用的书册。   是夜,楚清躺下歇息,不知是晚膳太重口,还是这两日偶感风寒,楚清的咳嗽加重了,白日里被秦梧洲捏过的手腕隐隐作痛,令他难以入眠。   深夜,楚清的呼吸渐渐放缓。   正房中,有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靠近着楚清。   楚清睡前让暗六回自己的房间去休息,所以此刻没有人阻止秦梧洲。   秦梧洲安静地站在床头,他的手向前伸出,悬停在了楚清的脖颈上方,理智告诉他,此时不宜动手,暴躁的情绪又让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用仇人的鲜血洗刷过去的耻辱。   楚清的呼吸安稳,秦梧洲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容颜,不得不承认,楚清的长相的确极好,睫毛纤长,肤色苍白,皮肤没有瑕疵,鼻梁高挺,眼尾的血痣增添几分惑人之感。   似乎是睡梦中睡得不太安稳,楚清的眉头微皱,呼吸急促起来,像是被魇住了,却一直没有醒来。   温热的呼吸带着潮湿的水汽,接触到了秦梧洲的手心,秦梧洲像是被电到了似的,收回了悬于楚清脖颈之上的手,他决定暂且先放过楚清。   转身离开的时候,床头边却是多了一个白色的瓷瓶。   翌日,清晨。   楚清拒绝了乱七八糟的仆役,自己起身穿戴整齐,偶然间向床铺上一撇,发现了一个白色的瓷瓶。   他将瓷瓶拿了起来,打开瓶塞闻了闻,气味沁凉,内涵许多活血化瘀的中药,这……是谁给他的?   如果是彭管事,不会偷偷摸摸地给他,昨天白天就会有仆役呈上,而且比试过后,宽大的衣袖遮掩了痕迹,彭管事应该没有察觉才是。   同样不可能是暗六,毫无自主意识的死士只会按照命令行事,不会做多余的事。   那么按照排除法,是那个恨他入骨的秦梧洲?   楚清用完早膳之后,拿着前一夜替秦梧洲准备的书册,踏入了耳房之中。   秦梧洲冷眼看着楚清。   楚清将书册放在秦梧洲的桌上,作为帝王,想要管理好国家,数理化不能缺,此外现代的政治思想也比古代先进许多,但是一开始不宜太深奥,于是楚清在《九章算术》的基础上,简单讲了讲数学与政治,并给秦梧洲安排了今天的任务。   白皙的手指按在书册上,楚清的面容比前一天更憔悴,他对秦梧洲道:“这两份书册,你今天必须完成,日落时分我会来检查你的完成情况,你听明白了吗?”   秦梧洲察觉到楚清的话语中,多少有些力不从心,这个病秧子,身体都差成这个样子了,还逞什么强?   “嗯。”   出发前,楚清将先前卞相马车失控时,表现最好的侍卫叫来,并递给了他一封信。   “你把这封信送到卞相府上,穿普通衣衫前去,他认得你的。”   ——   楚清从始至终都没有问秦梧洲药瓶的事情,他坐在前往欢享楼的马车上时,将瓷瓶从袖中拿了出来,他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了一番。   如果他是秦梧洲,面对着一位前世曾经折磨自己许久的仇人,他绝不会赠药给对方。   法国王后玛丽在临死前,因为不小心踩到了刽子手的脚,而向行刑的刽子手道歉,这是因为她出生于贵族从小娇生惯养,是习惯使然。   所以从一个人的行为,能够寻找到其性格和过去经历的蛛丝马迹,就原著而言秦梧洲是一位暴君,但是其中可能还潜藏着隐情。   就在楚清即将到达欢享楼时,府邸中,正房旁的耳房里,秦梧洲正在奋笔疾书。   楚清的讲解很清楚,秦梧洲对此很诧异,楚清说要当他的老师竟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认认真真在做,这让他对眼前这个,与前世完全不一样的楚清越发好奇。   “主上。”秦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秦梧洲的身边。   “说。”   “属下探查了一番,楚清前日之前表现出的都与传言一致,但是前日一辆马车失控,他出手救了前宰相卞淼,之后您就一直与楚清一起了。”秦七条理清晰道。   “他怎么救的?”秦梧洲下笔的速度更加快了,表情有些不耐。   “他边上恰巧有生石灰,于是他将石灰粉扬在空气中,马被灼了眼,楚清这才救下了卞相。”   秦梧洲将笔停了下来,前一世他非常敬仰卞相,楚国能有现在的繁荣,很大程度上得归功于卞相,只可惜卞淼早亡,可以说,如果不是卞相死得早,楚国没那么容易被秦国吞并。   现在本该死去的卞淼被楚清救了,恰恰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楚清极有可能也是重生者。   秦梧洲等不下去了,他将毛笔丢在一旁,对秦七道:“你易容成我的样子,还有一大半题目没做完,模仿我的字迹写一下。”   秦七还没来得及阻止,秦梧洲就消失了。   “题目?”秦七不知道自己外出调查事情的时候,府邸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等他翻开书册时,简直眼前一黑。   “画一个边长2厘米的正方形,再以这个正方形的对角线为边画第2个正方形,以第2个正方形的对角线为边画第3个正方形,这样一共画了10个正方形,求:(1)第10个正方形的面积;(2)这10个正方形的面积的和。”   秦七绝望地翻开另一本书册,上面写着“简答题:为什么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是哲学的基本问题?”   “主子,属下真的做不出啊。”秦七欲哭无泪,他颤颤巍巍地拿起毛笔,瞎写一通。   另一边,马车外传来了喧闹声,三教九流汇聚地便是青楼了,楚清一边轻咳,一边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秦梧洲遮掩了自己的身形,在暗中观察到,楚清从马车上下了车,走进了……一家青楼?   楚清也是第一次去青楼,刚踏入楼阁中时,就有一股浓郁的香气令他很想咳嗽,青天白日的,大厅内的客人不多。   老鸨殷勤地迎了上来,却只收获了楚清的冷淡的脸色。   “诶呦,”老鸨的神情相当谄媚,“稀客哟,四皇子殿下终于想明白了?还是姑娘好啊,我这里有很多姑娘,妖娆的,文静的,有才的……您想要哪一款,只要您开口,芸娘都能给您找来。”   “芸娘。”一道刻薄阴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二皇子带着无数侍从,踏入了欢享楼中。   二皇子心中记恨先前楚清在楚王面前,给他上了眼药,于是对着楚清阴阳怪气道:“你就别白费功夫了,咱们四皇子是个只能和男人一起那个的兔儿爷,真是丢大楚的脸面啊。”   跟踪楚清来到青楼的秦梧洲在暗处皱起眉,前一世楚清死得早,楚国被秦国吞并后,有关楚清的事情几乎烟消云散,原来……楚清喜欢男人?   “有机会我请你吃鱼。”楚清没有生气,他笑了笑,绵里藏针。   二皇子还没来得及反应,楚清接着道:“看你挑刺儿绝对是个高手。如果吃鱼可以让人变聪明的话,那你至少得包一个海洋的鱼,弟弟恐怕是没这个能力帮哥哥变聪明了。”   周围有人偷偷笑了起来,四皇子的话说得当真有意思。   “噗——”秦梧洲没忍住,笑出了声。   “谁!”二皇子脸色黑如锅底,还从没有人敢对他这么说话,不过是楚国的弃子罢了,父皇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家伙,怎么有胆量敢这么和他说话?还有人和他一起嘲笑自己,他恨不能将这些人一起绞死在这里。   “你还听不明白吗?”楚清见二皇子的愤怒即将挥洒向在场的所有人,冷笑着拉稳仇恨,“那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关你屁事,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到处发表遗言。”   “每个人都有被爱和被尊重的权利,无关其他。”   秦梧洲在暗处猛地抬头,看向了楚清。   作者有话说:   【1】《社会契约论》   感谢在2022-05-08 18:23:21-2022-05-09 22:3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枫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谜团   楚清回忆起原著,二皇子向来是个不管不顾的疯子,欢享楼既然是二皇子楚郁的地盘,那么在这里呆得越久,对自己绝对是不利。   果然,二皇子被气得笑了起来,他指着楚清,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觉得以你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我将你杀了,会得到什么处罚?”   二皇子楚郁的眼睛睁得很大,眼球向外突出,神情癫狂,看上去相当反常。   楚清心中暗道不妙,原著中说二皇子越发疯魔,但却没有说二皇子疯魔的原因,此刻的二皇子楚郁,身着宽大的衣袍,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燥热感,情绪莫名其妙就奔溃了。   看他的外表,应该是服食了寒食散,寒食散在被发明出来的时候本是用来治疗风寒的,但是很快就因为它的致幻特性,慢慢演变成了一种毒品。   吸食寒食散进入癫狂状态的二皇子楚郁,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正常人的理智,在他的幻想中,他便是宇宙的中心,眼前这个低贱的人怎么敢那样同他说话,他要杀了楚清。   二皇子楚郁举起手,他的身后,侍卫们将楚清一行人围在中间,长矛举起,正对准楚清等人,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再悠然,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失控了,他们纷纷向欢享楼外逃去。   楚清很清楚,只要楚郁将手放下,他们都会被楚郁的侍卫们拿长矛杀死,疯子是没有任何理智可言的。   这令他回忆起了穿越前,他也曾多次遇到生死一线的关键时刻,很多时候,当一个人的地位越高,就越无法随心所欲,当他接手自己父亲留给他的庞大冗杂的上市公司时,坎坷就伴随着峥嵘。   思绪回到眼前的楚国二皇子身上,随心所欲,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他决定将二皇子楚郁付出代价的时间提前。   疯子没有任何理智,但是他身边的人可都是正常人。   楚郁的手放了下来,围住楚清的侍卫们犹犹豫豫地将手中长矛向前递出。   “你们想清楚了吗?”楚清的眼神凌厉,气势迫人,举手投足间尽显久居高位的气度,“你们的主子现在神智不清,他犯了错未必会有什么处罚,杀死大楚皇子的罪名,就会由你们全部承担下来。”   “剥皮,腰斩,车裂,俱五刑,凌迟,缢首,烹煮……你们现在想好选哪一个了吗?还有你们的妻女父母,顺便帮他们也选一个?”   楚清的眼神聚焦在侍从的首领身上,他缓缓向前走去,侍卫们纷纷向后退却,根本不敢拿锋锐的矛尖触碰楚清一下,仅仅只是楚清罗列出的刑罚就令人不寒而栗,更何况还会牵连自己的家人们。   “你是我二哥侍卫里的领导者?”楚清问道。   “是,我是小队长,井廷。”井廷也不想杀了楚清,他不知道楚清找他究竟想干什么。   楚清点了点头,对井廷道:“当二皇子侍卫队的队长有些屈才了,除非二皇子登上楚王的宝座,否则你永远只能是个从八品,现在我给你个机会,一个飞黄腾达,一展抱负的机会。”   井廷心如擂鼓,他看着楚清胸有成竹,悠然微笑的样子,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四皇子真的很有胆量,也有其身份对应的风度与魄力。   而他的主子,整日吸食寒食散二皇子,从来不在政事上下功夫,却天天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登上皇位,高下立见。   “良禽择木而栖。”楚清的声音带着些许蛊惑的意味,当眼前这位二皇子的侍卫队的队长开始犹豫的时候,楚清就知道,自己再次赌对了,这人的倒戈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不过眼前这人如果太墨迹,那他就要换人了,二皇子的小队中应当还有一位副队长,楚清的余光扫向了那人。   “良臣择主而事?”井廷接话,“不知道您想让我替您做什么事?”   “如果只是阻止二皇子,那您恐怕没法做到您答应我的事情……”   楚清的笑容收敛了,他眉头微蹙,呵斥道:“机会仅在转瞬间,你若是不及时抓住,以后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有时间来怀疑我,不如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犹豫和软弱,这机会我看你的副手挺想要的……”   他的副手一直有隐隐越过他的迹象,多次令井廷不悦,因此被楚清这么一说,井廷不再犹豫,他一转先前的怀疑姿态,连忙向楚清表了忠心:“四皇子尽管吩咐,先前是我鲁莽,请四皇子责罚。”   楚清轻声笑了笑,他转过头对二皇子道:“皇兄,你看到了吗?你的侍卫现在为我所用了。”   二皇子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他听到楚清前往欢享楼的时候,正在服用寒食散,对于楚清,二皇子向来很是不屑,而且时时刻刻想踩上一脚,于是他匆匆出门赶往欢享楼。   因此,他没来得及「行散」,所谓「行散」就是要散热,要泻火,得穿单衣、吃凉东西,越凉越好。因为药性燥热,必须用寒冷之物与之中和,否则就会把自己的内脏烧坏。【1】   此刻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加上本就怒气丛生,他现在只想将身上的衣物全部去除,然后亲手将楚清杀了。   “啊——”   二皇子楚郁将身上的外衫撕了下来,丢弃在地上,随手拿起一柄侍从腰间的长剑,跌跌撞撞地向楚清刺去。   井廷试图阻止发疯的二皇子,但是他只来得及用手中的剑将二皇子手中的剑挑去,铁剑落地时发出了刺耳的哐当声,如同不详的钟声,在每一个人心中敲响,二皇子双手呈爪状,扭曲着身体向楚清扑去。   楚清刚想向后退,避开,但原主的身体病弱,已是来不及,就在关键时刻,他看见不知何处丢来了一枚石子正击中二皇子的小腿。   二皇子摔倒在楚清的面前,看上去是左脚拌右脚摔倒的,这样的结果,称得上可笑。   此刻二皇子身上只有洁白的里衣,腿上有一道黑色的印迹,楚清猜测是武功高深的人藏于暗处,在关键时刻帮了他一把,他警觉地看向周围,却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   秦梧洲丢完石头,立刻小心地隐藏起自己的身形,楚清的警觉远远超过他的预期。   “井廷。”   于是,外人看来,楚清从始至终站在原地,临危不惧,这更令井廷感到恐惧又兴奋,良臣当然要择主而事,楚清当是他的明主!   “属下在。”井廷向楚清单膝下跪。   楚清从容地向井廷下达了指令:“封锁欢享楼,拿下二皇子,速度快!”   先前楚清还没有掌控住局面时,有许多看客被二皇子的癫狂之状吓得逃了出去,现在再封锁信息已经来不及,只能打个时间差,趁着消息还没有传回皇宫的时间里,扭转局面。   “是!”井廷向二皇子的侍卫下了令。   楚清自己留了两个侍卫,其他侍卫同二皇子的侍卫一起参与了欢享楼的封锁。   二皇子被自己的侍卫捆缚在椅子上的时候,面目狰狞如同野兽,楚清居高临下地拍了拍楚郁的脸,凉凉道:“我最厌恶威胁我的人,曾经拿我的家人和生命安全威胁我的人,都悔不当初,你觉得我会让你失去什么呢?”   短短半盏茶内,欢享楼已经成为了楚清的掌中之物。   楚清回忆起藏于暗处的侍卫,心中确定,欢享楼只是表象罢了,楚清真正要拿来翻盘的不是二皇子的癫狂,也不是二皇子曾经可能危及他的生命。   这些对于楚王而言都无足轻重,捕蛇要抓七寸,同样的,对于二皇子,那些不痛不痒的小事便无需关心。   “搜。”楚清将一张宣纸递给了井廷,“这是二皇子偷偷制造寒食散,并高价出售的证据,你的机会来了,将标注的地方好好查一查。”   “二皇子结党营私,用寒食散控制朝臣。”楚清看着周围的侍卫开始搜剿整个欢享楼,“这样的大案子,我先提前恭喜吏部员外郎井廷了。”   井廷的眼睛睁得极大,眼中透露出毫不遮掩的野心与狂热,吏部员外郎可是从六品,这位置他从前连想都不敢想,四皇子是打算保他进吏部?   “井队长,搜到了。”一位侍卫将文书与信件呈了上来。   “井队长,找到制作寒食散的暗室了,一共有十二间,都藏在欢享楼中。”一位侍卫向井廷禀告。   “好好好。”井廷再次郑重地拜谢楚清,“属下先前有眼无珠,望四皇子原谅,证据已经搜齐,是否上交楚王?”   楚清轻微点了点头,他笑得淡然,道:“不急,我们等人。”   “等……谁?”井廷有些摸不着头脑。   “等一个能将这件事情上传圣听的人,”楚清歪了歪脑袋漫不经心道,“只凭你一个,就算将事情查得再清楚,也没法上报楚王,只要一出这楼,官官相护之下,无数人想将你杀死,连痕迹都消磨干净。”   欢享楼外传来了脚步声,楚清知道自己等的人来了。   “咱们去迎接那位能帮你上传圣听的大人吧。”楚清甩袖,朝外走去。   秦梧洲眉头皱起,眼前的楚清论谋算,绝对一流,身处绝境,又握着一手烂牌,却能硬生生将别人的势力化作己用,刚才他的处事之法,有一步行差踏错,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但偏偏都被他赌对了。   仅仅是重生,真的能变化这么多吗?秦梧洲只觉得楚清身上的谜团越发令人难以捉摸,有极强的吸引力,引着人去探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9 22:32:01-2022-05-10 21:1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银杏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烧了   井廷匆忙跟上。   门外是穿戴整齐的卞相,他向楚清行礼道:“微臣参见四皇子,四皇子高义。”   卞淼今日回府的时候,正巧碰见了先前楚清派去的侍卫,他从楚清写的书信中了解了欢享楼的大致情况,他没有多想,立刻上了马车来到了这里。   楚清连忙将卞淼扶了起来,谦虚道:“卞相不必多礼,我还有很多要向卞相学习的。”   两人一边寒暄一边踏入了欢享楼中。   楚清将二皇子私下制作禁药寒食散的事情告诉了卞相,顺便也将二皇子的情况同卞相说清楚了。   “荒唐,前朝便已禁止寒食散,身为皇子怎能如此,知法犯法?”卞淼的双眼里隐隐藏着怒火,眉心较浅的皱纹,此刻越发深刻,卞淼的目光扫视着四周,无数人在他的视线下,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此事绝不会轻了。”卞相几十年为相,即便身着布衣都气势慑人,更何况此刻他的身上穿着正一品官员的朝服,令人无不惧服。   “卞相已经官复原位?”楚清看着卞淼身上的朝服问道。   卞淼缓和了神情,和气地解答道:“楚王自知晓我马车发生「意外」后,就立刻令我官复原位了。”   接着卞淼叹了口气,似有深意地道:“我恐怕是无法轻易退出这名利场了。”   “过一旬后你就要入朝旁听了,”卞淼拍了拍楚清的肩膀,问道,“做好准备了吗?”   “当然,”楚清笑了笑朝着满室混乱之景,道,“这不就是最好的拜礼吗?”   “哈哈哈,”卞淼摸了摸胡子,点头道,“好志向,这几日你在府中好好休息,我看你脸色很差,没休息好?”   楚清穿越而来,第一次心中感到暖意,卞淼是穿书后,第一个关心他身体的人,像是长者正在耐心地叮嘱小辈要注意保重身体。   “这两日有些疲劳。”楚清微微低头,将喉咙间的痒意忍了回去。   “行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卞淼对楚清认真道,“你的身体是最重要的,你一定切记,这一旬里,我会帮你在朝堂中缓和地铺垫,楚王那里,我也会替你慢慢消除芥蒂,但是身体是你自己的,这始终要靠你自己调养。”   楚清知道,卞淼这是打算坚定地站四皇子党了,只是,楚清想到了原著中的四皇子无端死于疫病,而后楚国天灾人祸不断,心中便有些沉重,更何况他的府中还有一个未来的暴君,等着携秦国之势席卷吞并各国。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多谢卞相。”楚清郑重地向卞淼行了一礼,他知道迄今为止,在这书中世界,恐怕没有人比卞相待自己更真诚,更用心的了。   卞相眉头一皱,扶住了楚清俯下的腰背。   “客气什么?你的存在便是我大楚的未来,你我皆是为了楚国,为楚国的每一个人而存在着,你无需感谢我,要谢便谢这方天地罢。”卞相虽然年近古稀,言行却带着这个年纪极少见的果断与爽快。   即便是楚清,也对卞淼的话语感到惊诧,卞相确实相当不凡。   眼前的局面,他一个皇子继续插手,会很尴尬,楚清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于是对卞淼道:“我还想带走一个女孩,她是我府中管事的私生女,应该叫芸妙音。”   老鸨芸娘原先在一旁害怕得不敢发出一点点声音,但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时,她强撑着喊道:“那是我的女儿,你不能把她带走。”   卞淼看向二皇子的侍卫队队长,问道:“你叫井廷,是吧?”   “是。”井廷恭敬地答道。   “去把她女儿找出来,交给四皇子。”卞淼直接吩咐道。   井廷接下了命令,派出侍卫前去搜寻。   芸娘听了,奔溃大哭起来,她发了疯似的,想要靠近楚清等人,却被侍卫拦在了原地。   “芸娘,”楚清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女儿跟着你,之后她的将来是什么?”   “女承母业,当个老鸨。”芸娘回答得气势汹汹。   “你能当个老鸨安然地呆在这里,必然是答应了二皇子的条件,我说的对吗?”楚清的问题直指关键。   “是又怎样,我是自愿的!”芸娘相当想得开,“在这里我很快活,比嫁人之后唯唯诺诺快活多了。”   “但是二皇子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他保不了你,”楚清继续逼问,“没了二皇子的庇护,你又不再年轻,当年许多受你欺负的姑娘,在你失去背后势力的庇护后,你猜猜有多少人会来踩你一脚?”   “即便你这几年凭良心做事,也不可能没有结下任何仇怨吧,”楚清质问道,“到时候你自身都难保,又怎么让你的女儿女承母业,难道你想她刚成年,就在青楼卖唱卖笑?”   芸娘不再挣扎,她缓缓跌坐在地上,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你说的对,”芸娘惨然抬头,“你想我做什么,尽管说,我只求你,好好对待我的女儿。”   “不用做多余的事情,配合卞相的调查,”楚清将无力瘫坐在地上的芸娘扶了起来,“我府中的管事是她的亲生父亲,他会好好对待芸妙音的。”   “另外,我向你保证,此事过后,我会替你安置一间房舍,再帮你寻一份活儿,用来养活自己,我会给你随时探望女儿的权利,到时候如果你想亲自带女儿,只要和彭管事商量即可,我不会插手。”   芸娘郑重地点了点头,看向楚清,眼眶湿润道:“好,希望四皇子能信守承诺。”   侍卫将芸妙音带到了楚清身边,芸妙音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女孩。   楚清看向芸妙音时,视线瞬间便牢牢锁定在了芸妙音身旁另一个小女孩身上,他的呼吸变得相当急促,神情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秦梧洲牢牢地盯着楚清这难得的片刻反常,他将视线转向了芸妙音身边的女孩,只是个普通的女孩,楚清怎么会如此在意,在意到几近失态。   楚清此刻在看芸妙音身边的女孩,却又不在看她,穿书前,最令他难以释怀的就是他妹妹的死。   当年楚清年少失怙,刚刚接手父亲的投行,这家公司历史悠久,人员庞杂,他又握着相当庞大的遗产,几乎成为了所有人心中的眼中钉。   无论是他的亲戚还是公司的股东,都潜藏在暗处,等着在尚且稚嫩的楚清身上撕下一块血肉,甚至有人派人绑架了楚清的亲妹妹,只是绑匪还没有等楚清送去钱财,就和雇主闹崩,继而撕票。   楚清至今都记得他看到尸体时的绝望和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力感,生命的逝去是那样的无奈,又无可挽回。   如今,就好像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死而复生,有没有可能,自己的妹妹和自己一样,在这里再次活了过来?   楚清刚刚向前走出一步,就看见那个女孩热情地同楚清打了个招呼。   “大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女孩的眼中透着天真与烂漫。   芸妙音的眼睛模糊一片,她紧紧握着女孩的手。   楚清停留在了原地,他妹妹楚静的性格极内向,甚至有些自闭,眼前的女孩几乎不可能是他妹妹,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以前有哥哥吗?”   楚静长得极为相似的姑娘答道,“没有,我一直和我奶奶一起,我家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人。”   楚清向前走了过去,他蹲了下来,眼神极尽温柔,缓缓道:“你叫什么名字?”   二皇子此时似乎恢复了些理智,他被捆绑着,冷言看着楚清,和他面前的女孩,眼中是刻骨的恨意与歇斯底里的癫狂。   “我叫丁兰七,名字写起来很简单。”丁兰七眨了眨眼睛,对楚清道。   “这个送给你,”楚清将怀中象征四皇子的玉佩赠予了丁兰七,“之后你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就拿着这枚玉佩,到我王府里找我。”   秦梧洲越发困惑,楚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而没等秦梧洲继续琢磨,楚清就对卞淼道:“卞相,那我就先带着芸妙音回府了。”   “快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卞淼说完就着手开始处理二皇子楚郁的欢享楼,以及涉及许多官员的寒食散一案。   楚清急着回府,一方面是这幅病弱的身体经过这两天反复操劳,已经到了极限,另一方面,他急着回府看看自己的「乖学生」秦梧洲作业完成得怎么样了。   秦梧洲看着楚清踏上回府的马车,他才猛地想起自己疏忽了什么,楚清布置给他的数学和政治练习,还有一小半交给了秦七完成,但是以秦七的水平,做出来的结果多半惨不忍睹。   他现在必须在楚清回府前,赶回府邸。   秦梧洲无法想象楚清看见书册时会是何种反应,实在不行……干脆把秦七做得那部分烧了算了。   作者有话说:   【1】《嗑药界的祖师爷与最早的毒品——五石散》   感谢在2022-05-10 21:14:14-2022-05-11 23:5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巴阿巴 8瓶;枫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拿来   楚清在颠簸的马车上,第一次没有思考自己将来的处境,他一边惦记着自己给秦梧洲布置的作业,一边陷入了昏睡之中。   等楚清再次醒来时,马车已经停在了楚清府邸的门前。   楚清一边先开马车的布帘,一边对在门口迎接自己的彭管事道:“你女儿在后面一辆马车上,她年纪小,我嘱咐车夫走得慢些稳些,你不要担心。”   彭管事听了,不敢相信四皇子竟然已经将自己的女儿救出来了,他直接跪在了地上,向楚清磕了个头,眼中是止不住的热意。   “草民多谢四皇子救女之恩,此生只愿为四皇子效犬马之劳。”   楚清连忙将彭管事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是我母亲家的家丁,又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彭管事于我就像是亲人一般,我救彭管事的女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无需行此大礼。”楚清的语气和言语很是温和,但他未曾察觉自己说话时嗓音已经沙哑。   秦梧洲此刻恰巧赶到府邸,恰巧听到楚清沙哑疲惫的声音。   想到之后,楚清可能要面对被烧了半截的书册,秦梧洲心中莫名不忍,但想到前世的楚清,他又暗自爽快。   秦梧洲猜测楚清如此疲劳,回府后要休息一番,才会来耳房巡查他书册的完成情况,因此秦梧洲并不急着去替换秦七。   但是事与愿违,楚清强撑着身体,他踏入府邸之后,就径直走向了正房的耳房中,今天毕竟是第一天将秦梧洲一人留在府邸中,完成作业,即便知道对方是重生的暴君,但看外表,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楚清难免有些操心。   秦梧洲见楚清径直朝他的耳室走去,心中暗道不妙,他闪身先一步来到了耳房。   只见秦七坐在椅子上,正趴着打瞌睡,刚察觉到秦梧洲的到来,他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想将情况同秦梧洲说。   秦梧洲赶在秦七开口前,压低声音喊了声:“闭嘴。”   秦七讪讪地闭上了嘴,他想主上了解自己的水平,应该不会期待自己写出什么靠谱的东西……吧?   “换衣服。”   两人刚换好衣服,楚清的脚步声已经在门外响起了。   秦梧洲无情得将秦七赶走后,翻开了书册,假装刚刚写完的样子,不过他刚一翻开,就眼前一黑。   他原先以为秦七最多瞎写一气,倒是方便他糊弄楚清,谁知道秦七这家伙……   问:“(1)第10个正方形的面积;(2)这10个正方形的面积的和。”   答:这题目有什么意义吗?   旁边还画了个乌龟,上面写着楚清的名字。   秦梧洲绝望地翻开另一本书册。   问:“简答题:为什么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是哲学的基本问题?”   答:难道真的有人不知道这道题的答案吗?这道题的答案是这样的,我上次听到这句话,还是在上次呢。【1】   ……   此时此刻,秦梧洲想杀了秦七的心都有了,然而楚清已经踏入了耳房之中。   秦梧洲连忙将书册合上,并用手压在上面,他下意识不想让楚清看见,楚清费尽心血,给他编撰的题集被这样糟蹋了。   楚清看见室内并没有点燃烛火,而此刻天色已暗,于是疑惑地问道:“不点烛火,你在干什么?”   “咳。”秦梧洲冷言道:“写得太专注了,没注意。”   楚清只觉得秦梧洲的态度和整个耳房处处透露着诡异。   “点灯,”楚清对身后的侍从道,“劳烦再搬一把凳子过来。”   侍从只觉得四皇子同先前相比变得礼貌又谦逊,令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烛光亮起,楚清坐在椅子上审视着眼前相当反常的秦梧洲。   “拿来。”   先前为了不让卞相担心,楚清硬忍者喉间的痒意,此刻身处府邸之中,楚清从轻咳开始,他用衣袖遮掩,却难掩咳疾的严重。   秦梧洲听着楚清一声拿来之后,就不停咳嗽,于是坐在原位,没有轻举妄动,想到秦七在书册上书写的内容,心中更是不忍,他想,等将来楚清落在他的手里后,还是给他个痛快吧,折磨这个病秧子似乎也没什么有意思的。   楚清的喉间痒意早就消失,转而是一种尖锐的疼痛,他的眼睛瞥到左手心处的鲜血,却没有在意,默默将手藏到衣袖之下,遮掩住了痕迹。   秦梧洲见楚清已经缓了过来,忍不住道:“我还有点没完成,要不你晚点看?”   “呵呵,”楚清冷笑道,“不要拿我当傻子,拿过来。”   秦梧洲强迫自己回忆起前一世,楚清对他的所作所为,接着他理直气壮地将手中的书册递给了楚清。   楚清眉头微蹙,接过了书册,翻开后,楚清拿起朱笔,开始批阅,前面都很正常,甚至很少有错的,楚清根据第一天的学习情况,判断秦梧洲是个聪颖好学,善于思考的学生。   直到楚清翻到了这一页。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真的有人不知道这道题的答案?”   “就这?就这?”   “七日不见,如隔一周。”   ……   楚清皱起眉头,神色相当不悦,他仔细观察字迹,确实是秦梧洲的字,秦梧洲这是在干什么?和他玩废话文学?   紧接着楚清翻开另一本,情况一致。   如果满本都瞎填一气,他可以解释秦梧洲没听懂,不明白,需要自己讲解得更加透彻一些,但是现在这样,分明是故意的。   楚清想到自己前一天晚上顾不上休息,硬撑着为他出了整本书的题目,清晨早起给他讲解知识点。   于是,楚清越想越生气,而眼前的秦梧洲甚至一点犯错的意识都没有,理所当然地看着自己。   楚清胸中的怒火渐渐燃起,终于他咬牙切齿地喊道:“秦!梧!洲!”   “言而无信,何以为言;人若无信,何以为人!”楚清牢牢地逼视着秦梧洲,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怒意,“先前你与我打赌,你输了便该愿赌服输,我本以为你是个骄傲的人,现在看来,你连门外的黄髫小儿都不如!”【2】   就像是每一个辅导孩子,却被糊弄的家长一样,楚清此刻只想狠狠地骂秦梧洲。   “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楚清的语速很快,吐字清晰,咄咄逼人,“若你将来做不到信守诺言,无法对自己诚实,终将一事无成。糊弄老师,则是不孝不悌,今日你糊弄我,他日你就能糊弄全天下的百姓。”【2】   楚清没有意识到自己气极时,口不择言,将本不该他说出口的信息说了出去。   秦梧洲挑了挑眉,这么看来,楚清同样是重生者这件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了,他想,既然如此,那么谁都不是无辜的,将来他若是想寻仇,便也无需顾及什么了。   不过眼下,还是要先挨过去才行,单指此事而言,他秦梧洲确实是对不起楚清,楚清若是对他有什么惩罚,他都认了,不过一码归一码,等他履行了赌约,他会将楚清欠他的连本带息一起收回来。   面对依然无动于衷的秦梧洲,楚清深呼吸,令自己冷静下来。   但是没用,他现在与穿书前的熊孩子家长高度共情,并认同一个真理,孩子不听话,不打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   “上家法。”楚清对侍从道。   侍从愣了一下,连忙替楚清取来了木棍,只是府中木棍轻易也找不到,侍从机智地从厨房取来了擀面杖。   楚清看着侍从:“……”   “内个,俺娘当年就是这么打我的。”   行吧,勉强能用。   楚清衣决飘飘,皮肤苍白,眉眼如画,手中却拿着一根擀面杖,他走到秦梧洲身前,高高抬起手。   秦梧洲拧着眉,准备硬挨。   楚清握着木棍的手正要落下,破空声都已经划破空气发出嗡鸣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楚清的语气相当不耐。   门童进门行了一礼,对楚清道:“主子,卞相前来拜访,现在已经到府邸的主堂内。”   楚清将手中的木棍向地上扔去,木棍撞击地面发出了一声巨响,似乎在昭示着楚清尚未发泄的怒火。   紧接着,楚清就干脆地离开了耳房,只留下秦梧洲一人仍旧坐在原位。   秦梧洲只觉得从来没有一次,不被打比被打更憋屈,更难受,于是他心中的无名怒火,在见到秦七的时候全部爆发了出来。   “秦……七……”   秦七刚回来,听见秦梧洲这般喊他的名字,心中一凉,主上这回是真的生气,甚至能感受到杀气。   “主上!您让秦七完成,可是秦七实在是做不出来啊。”   为了避免秦梧洲气急直接杀了他,他立刻跪倒在地,哭喊着,为自己辩解起来,语气很是委屈。   “做不出来就空着,谁让你瞎写了?”秦梧洲面容冷峻,不为所动。   “这不是看您先前在这四皇子府邸里也吃了不少苦嘛,我帮您出口气啊。”秦七自觉自己全心全意为主上好,这世上真是没有比自己更委屈的人了,   “自作多情。”秦梧洲的语气里充满了嫌弃。   秦七一听就知道,秦梧洲这是打算原谅他了,作死的心蠢蠢欲动。   “主上,您这么在意楚国四皇子,您是想取得他的信任,将他当做咱们下一步的突破口吗?”秦七接着问道。   秦梧洲恍然发觉,不管是何种原因,自己的的确确在意楚清,而且在意他的方方面面,远远超出了留心仇人的范畴。   作者有话说:   【1】选自《废话文学》   【2】选自《论语为政》   感谢在2022-05-11 23:54:55-2022-05-13 10:0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银杏_ 5瓶;一般路过灵之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别动   秦梧洲没有回应秦七的揣测,只留给了秦七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秦七心中暗自崇拜着秦梧洲,自家主上就是厉害,即便是在敌国当质子,也能如此运筹帷幄,将别国的皇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他还要多多向主上学习才是。   另一边,楚清府邸的主堂外,楚清深呼吸了许多次,他确定自己的心情平复后,才推开堂门走了进去。   “卞相安好。”楚清远远就和卞相打了个招呼。   卞淼点了点头,笑着道:“人就要好好休息,下午回府应当是午休了吧,你休息好了,气色看起来都红润了许多。”   楚清感觉自己的血压又有上升的趋势,他本来强行让自己不去想秦梧洲的事情,结果卞相说他气色好,他压根就没午睡,一分钟都没有,那纯粹是被熊孩子捣糨糊气得。   “卞相来我府上所谓何事?”楚清连忙转移话题。   “我来与你说二皇子楚郁的寒食散一案。”卞淼回想起先前在朝堂上发生的事,眼中精明尽显。   “卞相请上座。”   楚清连忙引卞相入了座。   两人安座下后,卞淼将此事向楚清娓娓道来。   “今晨,我收到你书信后立刻赶去了欢享楼,之后我将所有证据全部封存,人证物证都交予了吏部,并直接将此事上报了楚王。”卞淼行事说话都很干脆。   “楚王怎么看这件事?”楚清知道,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交给卞相处理,可以尽可能地让这件事情得到一个相对公平的处理,毕竟楚王对自己厌恶至极。   “一开始楚王很生气,”卞淼同楚清说话时也是直言不讳,“不过他召见我的时候,身边还跟着最近宠冠六宫的倪贵妃。”   “倪贵妃先前因其美貌,本就很受楚王宠爱,如今更是投其所好,与楚王一起炼丹,”卞淼的对倪贵妃相当厌恶,“真真是祸国妖妃。”   楚清回忆起原著中,二皇子楚郁是这倪贵妃所出,而倪贵妃水性杨花,对于大腹便便的楚王表面迎合,实则嫌弃,她与宫廷中的侍卫另有私情。   “倪贵妃替他儿子求情?”楚清猜道。   “何止?”卞淼严峻道,“她甚至颠倒黑白,说着寒食散是修行良药,大力鼓吹其作用,可我大楚早在先帝时期,就饱受寒食散的折磨,当时还是我向先帝提议,彻底废止寒食散,并列入处刑条目中。”   “父王功绩一般,先帝旧制他废不了。”楚清的府邸现在很干净,眼线都安排在不重要的地方,楚清会利用他们,反向传递有利于他的信息,因此他同卞淼也是直言不讳。   “不错,后来楚王听了寒食散的后遗症,暂且停歇了服用寒食散的想法,但是也因为那个妖妃,原先可以扳倒二皇子楚郁的案子便大事化小了。”卞淼的语气充满了无奈。   楚清并不气馁,他作为本书中的炮灰反派,虽是皇子,但却拿了整整一手烂牌,他已经做好慢慢扭转局面的打算了,倒也不急于一时。   “无事,此时急不得。”楚清反倒安慰起了卞淼。   卞淼对自己的暴脾气深有了解,他叹口气道:“你比我还能忍,当真是好耐性啊。”   “之后,楚王命令宗人府接手了案件,暂且给了二皇子楚郁,禁足一旬的惩罚。”卞淼接着道。   楚清听完便知道,之后他与楚郁之间,只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也好,省得一天到晚在外面碍人眼。”楚清忍不住吐槽了句。   “哈哈哈,善。”卞淼觉得眼前的四皇子真是太和他脾性了。   “之后遇到二皇子楚郁有关的事情要更加谨慎小心。”卞淼说完就离去了。   楚清本想送卞淼出门,却被卞淼拒绝了。   “好好休息。”   卞淼走后,楚清坐在客堂内,思忖着之后该如何对付二皇子楚郁,却发现自己现在有些矫枉过正了,二皇子气焰被打压,如今连门都出不去,他们之间没有交集。   楚清自己比较擅长处理的问题是一般是借力化力,绝境之中出其不意一击,这是他早年面对绝境时,磨砺而出的处事之法,如今的二皇子是穷寇,有道是穷寇莫追,他还是想想如何提升自己各方面的实力,这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秦梧洲,楚清决定还是听从卞相的话,身体重要,为他生气,不值得。   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政治地位方面,目前轮不到自己插手,在禁入朝的一旬里,卞相作为沉浮官场数十年的老手,自会替他提升。   那么接下来就是钱财方面,楚清前一世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投行老板,他最善于做的就是投资,现在捡起老本行,应当不难。   另外穷人钱难赚,富人钱好挣。   他需要建立属于自己的舆论体系,建成之后,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普通物品溢价,只要能打造古代的奢侈品,那么其中的利润可以称得上是一本万利。   粗浅的计划就此成形。   楚清决定明日就去市场上,做一下调研。   之后几个时辰,楚清认认真真地制定了明日的计划,没有去见秦梧洲一眼,他心情平稳地躺在了床上。   是夜,等楚清呼吸平稳后,秦梧洲再次悄悄潜入了楚清的卧室内。   他对于楚清的身体状况很是好奇,就在他的手即将搭上楚清手腕时,楚清的眼睛倏忽间睁开。   秦梧洲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楚清的双眼很亮,却没有聚焦,屋外月光皎洁,这副身体却只能通过月光看出个大概,原主有夜盲症,在夜间光线黯淡的地方,根本就看不见。   但楚清装作看得见的样子,紧紧地盯着秦梧洲看,似乎要将面前的人看得无地自容,才肯罢休。   “你还有脸来见我。”楚清冷笑道。   秦梧洲想解释,想要开口时,却又觉得没什么好多说的。   两人同时保持沉默,一时间房间内针落可闻,好在这样的僵持没有维持多久。   楚清以手掩住口鼻,又轻咳了起来。   秦梧洲看着咳个不停的楚清,眉头缓缓皱起,要是这个病秧子死得太早,他就没法报复他了。   楚清好不容易停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将手放下,手腕就落入另一人的手心中了,那人的手心极热,热得发烫,楚清想将手抽回来。   但秦梧洲握着楚清的手很稳,也很牢固,楚清的挣扎完全无用,被秦梧洲的手按得死死的。   这一回,秦梧洲特别注意自己的力道,他手下的手腕很细,皮肤宛如上好的羊脂,或是最精细的绸缎,脉搏的跳动比常人微弱些。   “你干什么?”楚清压低声音,眉头微蹙,秦梧洲的手掌很粗糙,布满了练武而成的茧子,穿来的这副身体似乎手腕处特别敏感,深夜时分看不到任何事物的时候,腕部的触感就更加令人难以忽视,此刻楚清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腕上,他只想将手快点抽回来。   “别动。”秦梧洲的面容相当严肃,他将楚清的手平放在床铺之上,三指轻轻搭在了楚清的手腕上。   楚清借着窗外的月光,勉强看清了秦梧洲的动作,他的架势很专业,不过,中医问诊不该是望、闻、问、切吗?   秦梧洲在认真感受楚清的脉搏,只是在切脉的过程中,眉头越皱越深。   “你会岐黄之术?”楚清轻声问道。   秦梧洲没有回答楚清,他未曾谋面的母亲是御医院里干杂活儿的宫女,他刚出生,就因难产病逝了,后来每当他想起自己未曾谋面的母亲时,都会拿起医书,等他成为横扫六合,世人口中说一不二的暴君时,医术竟然不输御医。   “会一点。”秦梧洲的声音低沉。   楚清的眼角略微睁大了些,一个暴君,会医术?而且从秦梧洲的神情和说话时的语气,这背后似乎有着晦涩的过往。   “什么时候学的?”楚清趁着秦梧洲切脉时好奇地问道,毕竟原著中并没有提及过秦梧洲会医术这件事,只是简单讲述了他的遭遇与苦难。   “家母是御医院的宫女。”秦梧洲言简意赅,他似乎只是分神解答,说完又将注意力集中在楚清的脉象上。   楚清再次回忆起原著,秦梧洲的成长轨迹中,并没有任何一句话提及秦梧洲会医术,楚清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并不是游戏,也不是单薄的只言片语,而是他切切实实伸出手能触碰到的,真实的世界。   每一个人都有他的过去,不单单是纸上的文字,这一刻,楚清觉得自己才真正融入了这个世界里,先前难以代入楚国四皇子身份的游离感,被这个世界的真实感所取代,既然已经顶替了原主的身份,楚清打算好好地活下去。   “你中毒了。”秦梧洲收回了他诊脉的手,接着道,“毒性很深,是从幼时就服用的慢性毒药。”   “多谢。”楚清猜测秦梧洲来给自己诊脉,是在为先前的事情道歉,此刻,楚清的怒气消散,冷静下来后,他决定原谅秦梧洲,更放过他自己。   却不料,秦梧洲牢牢地盯着楚清,一字一句道:“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想死之人,你欠我的债,我还没讨回,在你我两清前,我不许你自轻自贱。”   楚清猛地抬眼,看向秦梧洲。 第13章 驯服   秦梧洲此刻的怀柔,究竟是处于何种目的?面对这个再世为人的暴君,楚清不敢对他有任何的轻信,无论是他的释放的善意,还是他显露出的怨恨,都很可能只是他为了大局演的戏。   楚清轻声笑了起来,似乎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伴随着楚清的笑声,秦梧洲的脸色越来越糟糕。   “且不说,我并无此意,”楚清起身,离开了卧榻,一身单衣站在秦梧洲的面前,“便是我想寻死觅活,又与你何干?”   “你不过是秦国派来的质子罢了,管得倒挺宽。”楚清的言语中略带挑衅,“退一万步,你说我欠你许多,你倒是说清楚,我欠你什么了?”   “反倒是你,出尔反尔,肆意糊弄,将他人当做傻子,倒是挺可笑。”   楚清拿定主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此时此刻,秦梧洲的积累尚且不足,即便两人之间都对对方的底细心知肚明,这层窗户纸,秦梧洲也绝对不会在此刻捅破。   更何况,秦梧洲多半认为自己是前世那个残暴的四皇子重生了,恐怕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自己来自书外世界。   秦梧洲是聪明人,「未知全貌,不予置评」的道理他应当明白。【1】   楚清原以为秦梧洲会黑着脸,直接离开,或是砸个东西发泄一番。   不料秦梧洲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他勾起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透着几分阴冷与残忍道:“楚清,你欠我的,我会一一讨回,不过如果你死了,替你还债的是谁,我就无法保证了。”   秦梧洲话音刚落,他很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楚清的杀意,尽管只有一瞬,也令他兴致盎然地高声大笑了起来。   两人不欢而散。   楚清再次躺在床上时,脑海一片清明,秦梧洲绝不是善茬,在他见到这个未来暴君的第一眼时,他就如此判断。   以如今试探出的,秦梧洲的性格,若是选择顺从秦梧洲,只怕前一秒秦梧洲尚且对他温和柔情,下一刻,就是地狱。   对此,楚清并不恐惧,亦或是难过,他反倒是越发兴趣十足,毕竟若是学生太乖巧,也没什么挑战性,将狼狗驯服成家犬,岂不是更有趣些?   另一边,秦梧洲却鲜少的,感到了有些后悔,当年他被宰相控制时,做过许许多多违背他原本意愿之事,当时他全数忍耐,因此也历练出了远超常人的忍耐力。   如今,被一个病秧子随意挑衅两句,就被其影响说出了许多气急时的鲁莽之言,他真的需要反思,自己为什么总是被这个前世的仇人牵动心弦了。   翌日清晨,楚清草草用完早膳,喝了无比苦涩的药后,他来到了秦梧洲的身边,拿出了一张宣纸,对秦梧洲冷淡道:“这是你今日需要完成的题目,十篇八股文,论题在宣纸上,今日再完不成,四皇子府邸便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楚清突然凑近,在秦梧洲的耳边低语。   “你的暗卫还没替你布局完成吧?仅仅靠他一个人,进度很是缓慢,对吧?你猜猜,离开了这里,你会去哪里?”   “太子最喜欢做人彘,楚王喜爱将活人炼成丹药,二皇子与我新结了私仇,你猜猜落入他们手中,你能苟活几日,前线战事楚国吃紧,这次秦国通过变法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在楚清凑近时,秦梧洲几乎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心里,他只感受到一阵好闻的苦梅香不停地沁入他的鼻尖,令他几乎无法思考,温热的气息在耳边,不断「折磨」着他的耳廓。   说完,楚清就果断转身离开了。   秦梧洲的脑子仿佛刚刚苏醒,回想起刚才楚清所言,他意识到,楚清这是在警告他?   这回,秦梧洲没有被威胁激起多余的情绪,他开始分析楚清在威胁他时,话语中传递出的,楚清知道的讯息。   楚清了解「太子」、「楚王」、「二皇子」的讯息这是可以理解的,作为楚国的王室,了解这些信息再正常不过。   但是前线战事吃紧,楚清作为一个毫不受宠的皇子,又是如何知晓的?即便能用重生解释,此时此刻秦国内部正在变法他又是怎么知晓的?   即便是楚王、卞相,此刻也不可能知道,但是一个多月后,一位满身是血的传令兵闯入朝堂之时,这场惨死近十万楚国士兵的大败,会令满朝堂震撼,并开始恐惧。   再深入一步思考,秦梧洲发现,楚清对他说这件事,并不是无意遗漏,恰恰相反,楚清是故意将这件事告知于他的,由此,楚清究竟是谁,这个谜团就越发难解了。   只知道一部分事实,便不能作出全面的评价,因为很多时候,根据片面的事实所做的决定,会错得离谱。   秦梧洲决定在暗中观察楚清,他对楚清极其背后的谜团越发感兴趣,同时也将自己对于楚清的评价调高了许多。   楚清对于八股文的书写,全部来自于穿书前的文献,文献中详细叙述了科举考试中,考生完成八股文的时间,但是秦梧洲作为秦国宰相打造的完美傀儡,闭着眼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写出一篇优秀的八股文。   不过等秦梧洲将楚清给他的宣纸摊平时,纸上的题目令他觉得颇为棘手。   “如何理解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为什么说实践标准既是确定性的优势不确定性的?”   “请详细叙述运河工程的启动注意事项及问题的处理方法。”   ——   楚清正在商行,大楚的商行运转模式便捷,对应到现代,相当于交易所,楚清经过这两日的了解,以及对原著中剧情的思考,选中了糖业和酒业。   这个时代的白糖提纯工艺相当糟糕,人们食用的糖大多是天然蜂蜜和制饴,制饴也就是将谷物用来酿酒造糖,这就使得糖的价格很高,精制糖成了贵族才能享受的奢侈品,普通老百姓只能食用粗糖,或是麦芽制成的,专给孩子们食用的饴糖。   楚清在商行里发现了一家使用甘蔗造糖的工坊,这家工坊相当简陋,加上甘蔗的产量不高,因此没有被人重视起来。   作为现代人,楚清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巨大的商机,于是将手中的银钱投入了这家工坊,并拨了一部分府中家丁进行协助。   技术问题,楚清提前和暗六交代清楚了,行商一事不宜由他出面直接完成,暗六遮掩了面容后,会替他推进这个项目,而楚清只需要等到他入股的部分获得分红即可。   但此事并非朝夕之间就能得到结果,楚清将视线投向了另一项自己打算注入资金的商铺,这家商铺是一家祖传的制酒工坊,只是由于工艺老旧,且产量低下,已经入不敷出。   入股酒业,除了能利用现在的蒸馏技术提纯外,白酒是最接近酒精的东西,不断提纯,制成酒精就会是战时最紧俏的物资。   楚清将起步阶段的任务交给彭管事来接洽,一方面,扩大工坊在城西的规模,另一方面,楚清从自己的记忆宫殿中寻找到了对应的蒸馏图纸,并将其绘制在纸上交给了彭管事。   安排完这两件事情之后,楚清带着侍卫慢慢行走于喧闹的街道上。   秦梧洲此时终于将楚清布置的任务完成,他藏匿于暗处,默默地观察着楚清的一言一行。   只见楚清停留在一间糖铺前,他同老板买了两袋饴糖,一袋交给了侍卫,侍卫带着糖行礼离开了,离开的方向是城西,这是要送给那个叫丁兰七的姑娘?   秦梧洲想不明白楚清为什么会对如此普通,又毫无背景的女孩这么在意?   楚清认为如果想要掌控舆论,就他目前能涉足的领域,应当要从两方面着手,纸上和下九流的人员。   很多手握实权的大臣府内都会圈养许多文人墨客,便是利用了他们在文坛的影响力,楚清自己作为饱受楚王嫌弃的皇子,如果开始效仿其他皇子一样圈养文人,那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于是楚清将视线投向了民间百姓们最感兴趣的书册上,话本小说以及各式各样的奇谈,这些读物上层阶级很是看不上眼,但如果能将这一部分纳入掌控之中,绝对能获得不小的舆论地位以及话语权。   但此事不宜操之过急,楚清也不便自己动手,但事先对市场进行了解是很有必要的,于是他踏入了一间杂书铺子里。   许多买不起书的穷秀才正拿着书册,看得津津有味,老板无奈地赶了很多回,却都无法将这些烦人厌的家伙们赶走。   楚清此时没有穿朝服或是皇子服饰,又令侍卫在门口等待,因此室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在意楚清,只有个别人抬眼,看见了楚清,小声交流着「新来的郎君好生俊俏」之类的话语。   一本摊开的书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宫廷秘事:孽海花”   楚清大致翻阅了一遍,是写四皇子和一个穷书生的爱情的一本禁书,是个老套的火葬场剧情,一开始四皇子将穷书生当世家子的替身,没想到两人纠缠着纠缠着,替身成了真爱,书中四皇子开始倒追替身火葬场,最后两人在一起成就一段佳话。   故事相当老套,值得称赞的也就只有书中的床戏写得相当香艳,甚至还配有插图,楚清考虑到原身的性向,市坊集市里会有这种话本,并不奇怪。   眼下他即便买尽书店中类似的书籍,并销毁,无数新书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越发猖獗,而且这样一来这件事必定会被有心人传扬开来,到时候反而更麻烦。   于是,楚清将书本合上,放在了不起眼的角落里。   紧接着他记下了几个擅长创作故事和奇谈的作者名,打算有机会见见他们。   而后楚清就离开了杂书铺子。   秦梧洲从藏匿处走了出来,他好奇地拿起了楚清先前藏于角落的书籍《宫廷秘事:孽海花》,这是野史?   带着好奇,秦梧洲翻开了书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4 10:09:55-2022-05-15 11:2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银杏_ 1瓶;   预收《攻略偏执反派失败后(穿书)》,求小天使们收藏一下鸭-(捂脸QAQ)   044是金牌系统,他手下的宿主总能完美完成任务,一次,044被借调去其他高危世界救急,宿主最新攻略的对象是傅逸尘,一个觉醒了意识的疯批反派。   第一世,宿主被傅逸尘一剑穿心,傅逸尘又杀了主角,毁灭了世界,宿主攻略失败后,世界重启。   第二世,宿主被傅逸尘生生挖出内丹,世界走向毁灭。   第三世,宿主被傅逸尘捏碎身体的每一寸骨头,傅逸尘盯着宿主的眼睛,笑着问:“他去哪了?”   ……   044观看完宿主的死亡回放后,重启世界,并接管傅逸尘炮灰师父的身体,按照套路,044要去感化拯救疯批反派,完成攻略。   但044接管攻略者的身体后,直接用系统特权补充了新任务指令,目标——毁灭傅逸尘。   世界载入中,044一见到傅逸尘,面板中傅逸尘对他的好感度即为-100。   044面无表情,杀意肆虐,他提起灵剑就向傅逸尘劈砍而去。   傅逸尘的眸中兴奋异常,他举刀格挡,同时借身错位,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傅逸尘凑到了044的耳边,声音暗哑,压抑着激动。   “师父这样可真好看。”   警告:傅逸尘好感度+10,请系统044完成主线攻略任务。   044:……   044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合着您就是不喜欢别人讨好您,感化您,喜欢被虐?   很久很久之后——   杀了主神的傅逸尘藏起染血的刀刃,抱着床上刚刚醒来的044,死缠烂打问道:“师父-以后做我的专属系统,好嘛?”   044无语问苍天,好是好,就是有点费腰。   高冷无情内心吐槽帝系统受x疯批绿茶爱搞事大佬徒弟攻 第14章 紧张   很不巧,秦梧洲翻开的那一页,正是插图页,上面赫然是两个□□的男人,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交叠在一起。   秦梧洲猛地将书扔了出去,他的脸色略微发青,很是怪异。   前世,秦梧洲在当秦国的傀儡皇帝前,他从未接触过男女之情,成为傀儡皇帝后,宰相倒是想方设法想往他府里塞女人,但他很清楚,只要自己有了儿子,那么他这个傀儡皇帝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对于各式各样的女人,秦梧洲一向敬谢不敏,更别说是男人了。   这本书册的的确确让他「大开眼界」,所以男人和男人也可以……   在经历了最开始的震撼和厌恶,秦梧洲就像是每一个好学的学生一样,对知识充满了渴望。   他遮掩了自己的相貌,拿起被丢在地上的书册,走到了老板面前,想要结账。   却不料老板一看他手中拿着的书,连忙拉着他,低声道:“客人,我这里还有很多其他好东西,比这个还刺激,您如果要,我可以拿给您,还能给您打个折。”   “不必了。”秦梧洲的表情越发扭曲起来,三个字从齿缝中渗出。   秦梧洲本想拿着书立刻离去,但他还是按耐住自己的尴尬,询问杂书铺的老板:“这……是真的吗?”   “嗨,怎么可能呢?”老板摆了摆手,“扯上宫廷比较刺激罢了,四皇子洁身自好,这书就是借了四皇子的身份,写的都和实际无关,咱们四皇子府内只有一位侍君。”   秦梧洲原先松了口气,但听到老板提及楚清府内,还有一位侍君,一口气又梗在了胸膛里。   楚清的计划只完成了投资的部分,但凡事都不宜操之过急,关于建立舆论网的事情,楚清打算另寻时间处理,他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后,就趁上马车回府了。   秦梧洲在暗处,观察到楚清似乎打算回府,于是立刻启程,赶在楚清回府前,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耳房中,直到此刻,他才发觉,今日在杂书铺购买的书籍《宫廷秘事:孽海花》,还在自己的衣袖之中。   尽管知道这本书就是无聊的书生,为了钱财创作的小黄书,但当书中主角是楚清时,他心中便存在着挥不去的别扭与好奇。   就在秦梧洲纠结要不要打开,仔细看看男人和男人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时,楚清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请帖?”   “拿来让我看看。”   不知为何,秦梧洲莫名觉得有些紧张。   随着楚清的脚步与声音渐行渐远,秦梧洲平复了情绪,他将衣袖中的书籍拿了出来,带着审视、防备与好奇,缓缓翻开了第一页……   楚清回府后,咳疾越发严重,他回忆起前一夜秦梧洲替他诊脉时,说他中毒已深,还怀疑自己有求死的意愿,他干脆坐在中堂内,对彭管事道:“近日咳疾频发,劳烦替我唤府医来。”   府医匆匆赶到中堂,开始诊断。   府医的诊断流程很规范,与前一夜直接扣着楚清脉门,直接诊脉不同,望、闻、问、切,一样不落。   楚清看着府医搭脉时的姿势与神态,心中莫名回忆起前一夜,月色下,看见秦梧洲替他诊脉时的样子,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秦梧洲比起府医,架势更专业些。   一刻后,府医收回了诊脉的手,用手捋了捋胡子,摇头晃脑地对楚清道:“四皇子,您这是身体虚弱,肺气与肾气双双亏虚,须得用补药,而且得是大补,否则容易在青年就油尽灯枯啊。”   楚清眉头皱起,他的咳疾如此严重,眼前这府医却判断他是体虚?这是哪里来的庸医,还没秦梧洲靠谱。   知道府医靠不住,楚清挥了挥手,连方子都没让府医开,就让他退下了。   “彭管事,”楚清将管事喊来,“府医在府中任职多久了?以往他医治疾病的时候,医术如何?”   “主子,府医在府中已经七年了,自您出宫建府时,他就是咱们的府医了,”彭管事的面容有些尴尬,“府医的医术,也就是普通郎中的水准,咱们府是请不来太医院的太医的。”   “咱们府中的府医虽然医术一般,但他心肠很好,经常救治府中的下人们,普通的着凉、伤风,他都能治好。”彭管事客官地评价道。   听了彭管事对府医的评价,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他身体里潜藏的毒性,并不普通,医术平平之人,连察觉都难。   楚清不想像原主一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他打算有机会将此事告知卞相,看看卞相有没有办法能帮帮他,另外原著中提及有位神医长居秦国,尤擅解毒,有机会也可以去试试。   不过即便彭管事认为府医没有问题,楚清对他仍旧保持着怀疑,他招来了暗六,并让暗六替他查查府医的底细。   暗六领了任务后,便离去了。   如果秦梧洲说得没错的话,原主体内的毒是小时候就慢慢积累起来的,到如今已成沉疴,而下毒者却从始至终都未曾出现过。   这样看来,楚国的水远比他想的要深许多。   楚清一边思考,一边走向了秦梧洲所在的耳房里。   “写好了吗?”楚清冷淡地问道。   秦梧洲没有回应楚清,他看向楚清时,表情有一丝扭曲,而后马上将头转了过去。   楚清:“?”   没有和秦梧洲多废话,楚清走上前去,将桌上的一叠宣纸拿了起来。   楚清给秦梧洲出的题目里,一半是常规的八股文题目,这是用来测试他本身在这方面的造诣如何,另外一半题目比较偏门,用来检验他临场应变能力。   翻阅完秦梧洲写的这些文章后,楚清很满意,秦梧洲的八股文格式规整,段落清晰,说理论证都是上乘,而且每一篇都是同样的高水准,甚至还能有自己的亮点,考虑到给的时间并不充裕,可以说秦梧洲在这方面很优秀。   另一半的题目完成得可圈可点,楚清找了把凳子,坐在秦梧洲的身边,就着如何协调挖掘运河的人力问题,开始授课。   “运河对南北地区之间的经济、文化发展与交流,特别是对沿线农业经济的发展起了巨大作用,此外还有很大的战略作用,因此运河的起始与终止的地理位置格外重要,在人员分配上,重点关注不要选择外行作为执行者或是主导者,即便是身居高位的官员也是如此,他们往往只会拖累进度……”【1】   楚清讲得很认真,引经据典,并随手拿过无用的宣纸,在纸上一边叙述一边绘制图纸,脑海内的记忆宫殿储备丰富,给了楚清很多发挥的空间。   秦梧洲牢牢地盯着纸上的笔触看,但是慢慢的,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那白皙纤弱的手,他回忆起前一夜,握住楚清手腕时的触感,不知为何心跳比平时快上几分。   此时楚清离他很近,苦梅香味愈发浓郁起来,似乎能看见那在冰雪中,傲然独放的红梅,混合着药香。   楚清的嘴巴张张合合,但秦梧洲却联想起了今日被买回来的那本禁书。   察觉到秦梧洲在走神,楚清冷笑一声,停下了讲学,问道:“大运河的开掘在政治上有什么好处?”   秦梧洲恍然回神,却连思考都没有,立刻答道:“政治上,加强南北交通和交流,巩固皇权对全国的统治,加强对江南地区的经济建设,促进了文化融合,并且方便南粮北运。甚至能使得城市因之而兴,从而积淀深厚独特的历史文化底蕴。大运河如同大地的诗歌,美而迷人。”【2】   楚清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秦梧洲看上去在走神,实际上听得挺认真的。   就运河问题为起始,楚清延伸至许多其他社会民生问题,贫富差距,阶级差异,世家集权……   秦梧洲诧异于楚清的博学,并认真汲取对自己有用的知识,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进。”楚清喊道。   彭管事向楚清行礼后,对楚清道:“主子,您与卞相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您现在该拿着拜帖前去卞相府邸了。”   “我知道了,马上就来,彭管事先下去吧,今天你辛苦了,早点休息。”楚清点了点头,催促彭管事去休息。   彭管事心中很感动,没有多说什么就退了下去。   今日刚回府时,楚清就收到了卞相家宴的请帖,他看了看外面天色渐暗,知道时候快到了。   秦梧洲还沉浸在楚清带来的宏大蓝图里,直到他听到楚清给他布置的功课。   楚清笑得狡黠,道:“纸上得来终觉浅,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说了这么多管理之法,给你布置个任务,今天之内,将府邸中的所有卫生问题解决,不过,很不巧的是,今日我府中的恭房里,有一处茅坑炸了,听说不少侍从都被熏得晕过去了,这回可得辛苦你了。”   “一定记得注意安全啊,我就先不奉陪了。”楚清解气地向屋外走去,脚步很是轻快,没一会儿就看不见人影了。   秦梧洲:“……”   这病秧子,心眼极小。   就在秦梧洲心中愤愤不平时,他留意到楚清原先坐着的凳子上,留着一袋专门给孩子吃的饴糖。   上面写着秦梧洲的名字,还画了个气鼓鼓的小男孩的表情。   秦梧洲楞在原地。   良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1】选自《大运河文化的灵魂》   【2】选自《细说京杭大运河(二)》 第15章 忙完   楚清走出耳房后,换了一套更加正式的衣衫,月牙白的长袍,其上纹绣着祥瑞的图案,头上的玉冠精致,雕刻着古汉字,透着几分文雅,踏出府邸时,随行的侍女都忍不住多看楚清几眼。   “四皇子的样貌真俊俏,风度翩翩。”   ……   府邸里遥遥传来许多夸赞楚清样貌、气质的话语。   楚清没有理睬她们,他乘上马车,暗六已经在马车上等候着楚清。   “主子。”暗六向楚清行礼。   楚清将暗六扶了起来,问道:“查得怎么样了?”   “府医没问题。”暗六道。   “好的,精制糖一事你多费心,如果在推进过程中,与我写的计划有不同,或者遇到什么难处,尽管和我说。”楚清对暗六道。   “是。”   相府距离楚清的府邸并不远,不一会儿,马车就停了下来。   楚清下马车后,手持拜帖,正要敲响卞相府邸的大门,却不料,大门先一步被人打开了。   一身太子服饰的男人跨过相府的门槛,走了出来。   楚清根据对方身上的服饰,猜测对方正是这大楚的太子——楚宸。   原著中,太子是楚王皇后魏氏所出,楚国开国起,魏氏便作为开国元勋存在,魏氏一族一路繁荣昌盛至今,对于楚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楚宸作为嫡长子,理应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楚王,但他心绪狭隘,极善嫉妒害死许多良臣,原著中记载他甚至离间了靳将军与楚王之间的关系,而靳将军是驻守楚国边关的名将。   楚王在太子的奸言下杀了靳将军,这也直接导致三军溃散,秦军还没打来,楚国就在亡国的边缘摇摇欲坠。   楚清思绪如电,在通过原著回忆了太子的秉性后,他没有轻举妄动。   按照礼制,楚清向太子行了一礼。   只是太子的面容很是不善,他没有让楚清免礼,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楚清,就像是在观看赛马一样悠闲。   傍晚的风带着些许寒意,楚清的身体本就体弱,难以去除的毒性令咳疾根深蒂固,外加必须保持行礼中的姿势,这令楚清的病症愈发严重。   楚清强行将喉间的痒意忍了下去,却尝到了自喉间涌上的铁锈味。   自己同卞相走得太近,而在楚宸的眼里,全天下都是他的私人物品,理所当然的,太子这是要给他个下马威,这么看来,楚国的太子楚宸倒是符合书中对他的描述,狭隘、善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楚清决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开始想些有的没的,看来要尽快将体内的毒去除,也不知道自己府中卫生问题,秦梧洲题处理得怎么样了,想到未来的暴君现在正在和他府中的屎尿打交道,楚清就忍不住想笑。   太子楚宸阴阳怪气道:“四弟好本事啊……”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惊动了所有人,紧接着是一股极其难以言说的臭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意外来临,太子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出去,楚清趁机不着痕迹地自己免了礼。   楚清转过头一看,原来是拉运恭桶的木车撞上了太子楚宸的马车,这才导致此处臭气熏天。   而且「很不巧」的是,运输车上的所有恭桶,全部倒翻,其中的粪便,泼得太子马车上到处都是。   运输恭桶的仆人跪倒在地,连声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呐,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这马车停在马路中间,小的拉车的时候没注意。”   跪在地上的仆人,正是秦梧洲的暗卫秦七,秦七再次拉了拉衣领,他的脸上涂满了尘土,穿着的衣服破破烂烂,到处都是补丁,看着就是做最脏最累的活儿的仆役。   秦七心中暗自抱怨,主上怎么给了他这么个糟心的活儿呐,不过把大粪泼在大楚太子的马车上,可不是一般的爽快。   楚清顺着仆役的言语,仔细观察太子楚宸的马车,发现太子的马车不仅违停在道路中央,造成了来往行人马车的拥堵,而且违规建造,规模堪比楚王出行时的銮舆。   此事无人提及还好,但若是上纲上线,违规建造马车,绝对会让楚王感到自己的王权被冒犯了。   楚清将视线重新投向了跪在地上的仆役,这仆役,不一般,一番辩解完全紧着太子楚宸的痛点,让他又生气,又无法就这此事打杀仆人,只能小事化了。   太子楚宸面对着被大粪水弄脏的马车,很是气愤,但很快他忍了下来,对跪在地上的仆役阴狠道:“脏污太子銮驾,你可知是什么罪?”   “本太子宽宏,如果你能将自己的眼珠子在此地挖出来,扔到粪堆里去,我就免了你的死罪。”太子楚宸的声音宛若毒蛇,阴冷刻薄。   就在此时,相府的大门打开了,卞淼匆匆赶出门,他声音极威严。   “太子殿下三思!”   太子楚宸听见了卞相的声音,转过头,对卞淼冷笑道:“卞相,孤已经三思过了,免去了这粗鄙之人的死罪。”   楚清冷眼旁观着这一场闹剧,虽然因病,面容稍显苍白,但若与阴狠刻薄的太子相比,楚清就宛若天宫上清贵的仙人。   卞相将此时的景象一览眼底,如此心胸狭隘,何以容得下楚国万民,若是让这样的人继位楚王,只怕是祖宗基业都要败在他手上,太子当真是难堪大任。   “山锐则不高,水狭则不深。您是我大楚太子,地位崇高,无需与这粗鄙之人计较,若是他真的将眼珠子挖出来,恐怕有伤太子殿下的美名,为了这么个卑微之人,不值得。”卞淼知道不能硬劝,他索性顺着太子楚宸的思路说,同时又将他架在了民意的高台之上,仅仅简单一句话,就令太子进退两难。   太子楚宸眯着眼睛,盯着卞淼看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卞淼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毫不畏惧地看向太子楚宸,身为三朝元老,朝堂中的实权宰相,除非太子继位,否则太子还真拿卞淼没办法。   楚清见两人僵持不下,给太子递了个台阶,他笑了笑,道:“卞相所言极是,哥哥不愧是我大楚的太子,度量之大,弟弟连万分之一都不及。”   “四弟过谦了,孤也不是非要这仆人的眼珠子,只是我马车没法用,若是耽误了与父王的晚宴,恐怕你我都担待不起。”太子楚宸心中虽不解气,但楚清和卞淼这么一说,他若是坚持,到时候传扬开去,他銮驾违规一事也会被诟病,恐怕得不偿失。   秦七心中对这个自私阴狠的太子很是厌恶,但小命要紧,他还是抓住机会,连连磕头道谢:“多谢太子,多谢太子!”   楚清心中暗道,太子刻薄,毫无容人之量,而且酷爱严苛刑罚,并以此为乐,却也不是毫无头脑,与二皇子相比,难对付许多。   “四弟,你说怎么办呢?”太子将视线投向角落里,楚清的马车上。   楚清心中冷笑,想用他的车,想都别想。   “太子殿下金尊玉贵,您的马车是不能用了,弟弟很愿意将马车赠与哥哥,但是弟弟的马车过于简陋,恐怕是配不上哥哥大楚太子的崇高地位。”楚清面无表情又毫无负担地说出了违心话。   “那四弟说说看,我要怎么回去?孤若是骑马回去,没了侍卫的护卫,只怕会有危险。”太子楚宸如同正在吐信的毒舌,亮出了獠牙,“若是哥哥我去不了,父王知道了此事,这车夫定会被凌迟处死,四弟你恐怕也讨不了好。”   楚清知道太子这是在威胁他了,若是他不送马车,那就是不敬兄长,不孝父王,到时候楚王定会就这此事狠狠罚他,若是送了马车,他便是在卞相面前主动向太子示弱,讨好太子。   想到先前太子令他行礼,却久久不免礼,一个主意出现在楚清的脑海里,太子不是要讲究孝道吗?这就让他孝得深刻,刻骨铭心。   楚清没有被太子难住,他反而对太子道:“佛教教徒常徒步西行,前往他们心中的圣地,父王笃信仙佛,太子殿下您的机会来了。”   太子楚宸没有料到楚清答非所问,他倒是好奇楚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问道:“什么机会?”   “您可以效仿虔诚的信徒徒步前往王宫,那样更能体现您的虔诚,想来父王听闻您的孝心后,一定龙颜大悦!夸赞您的贤德!”楚清说得天花乱坠,却将徒步与孝心贤德紧密相连,言下之意,不这么做就是不孝。   楚清心道,太子要彰显贤德就自己走回去吧,不要把注意打在他的马车上。   太子楚宸一时无话,本想将着烫手山芋人给楚清,最好将楚清烫得褪层皮,没想到他又把皮球踢了回来,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命人从府中赶马车过来,随意寻找车架,反倒是有辱他的身份……   仔细思索,楚清这办法倒是没问题,累是累了些,却能博个美名,就是不知楚清是真为他着想,还是出了个损招。   “吾弟,先前哥哥错怪你了,”太子楚宸用力地拍了拍楚清的肩道,“哥哥本以为,你愚笨不堪,没想到你竟有这般玲珑的心思,还全心全意为哥哥着想,有机会多来哥哥府邸做客啊。”   楚宸的手劲儿很大,楚清被拍得连连咳嗽。   “好啊,弟弟很期待。”楚清嘴角勾起假笑,心中补充,期待楚王等你几个时辰之后,勃然大怒的样子。   太子楚宸也不与卞淼打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楚清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心中估算了一番,太子从相府走回王宫,起码两个时辰,以太子好吃懒做的性格,和缺乏锻炼的体格,多半要翻个倍。   楚清憋着笑,在卞淼的迎接下,踏入了相府。   两人间门被关上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阴冷如毒蛇的太子,被忽悠走回王宫时,那气喘吁吁、汗如雨下的样子,双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小子,”卞相一边笑,一边道,“真行。”   楚清同样笑得喘不过气,他回敬道:“卞相也真是,宝刀未老啊。”   两人在内院笑了个畅快。   秦梧洲忙完了楚清府内的「卫生问题」,洗了三遍澡,潜行至相府时,仍旧觉得自己身上似乎有若隐若现的气味。   然而当他藏匿于暗处时,只见到内院中,楚清与卞相捧腹大笑,很是畅快。   秦梧洲:……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6 00:12:47-2022-05-17 00:0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银杏_ 10瓶;大梁龙雀 3瓶;喵呜不吃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任务   卞淼的府邸外观看上去很是气派,但步入其间,却能察觉文雅足以,各类装饰品大多不怎么值钱。   “四皇子,见笑了。”卞淼倒也不避讳。   “卞相清廉,是官员们的表率。”楚清感慨道。   两人一边谈论,一边在餐桌前就坐。   相府的菜色与装饰一样,精细,用心,味道很好,但用料寻常。   饭后,卞相对楚清道:“太子狭隘,为人善妒,手段阴狠,且并不愚笨,不似二皇子那般好糊弄,你今后与他打交道,一定多留个心眼。”   “嗯,”楚清点了点头,“多谢卞相提醒,我知道了。”   “同我无需客气。”卞相接着道,“如今朝堂之中,太子党占据绝对优势,他又是嫡长子,楚王身体欠佳,笃信丹道,之后若无意外,继承大统之人会是太子楚宸,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楚清心中震撼,卞相这……是想反?   “太子楚宸既不是守成之君,亦不是中兴之君,楚国经历父王统治后,弊病丛生,等太子继位后楚国恐怕会危如累卵,我暂时计划推进皇子封王,待我就藩之后,恐怕不论是楚王还是太子,都没那闲工夫来管我了。”   虽然楚清知道秦梧洲必定会横扫六合,统一天下,但就目前的处境而言,他去就藩绝对是最稳妥的。   “我也这么认为,”卞相接着道,“不过,我私以为,你还有个捷径可走。”   “哦?卞相请讲。”   “你府中的秦国质子,秦梧洲。”卞淼说得掷地有声。   楚清身为穿书者,拥有的视野自然非比寻常,身处其中的人,却很难摆脱身份的局限与约束,他的视线没有接触卞淼,楚清终于知道,为什么原著会对卞淼的评价如此高。   “怎么,”卞淼似笑非笑地打趣道,“已经把他得罪死了?”   楚清想到秦梧洲多半认为自己是重生者,他又天天压榨秦梧洲学习,估计秦梧洲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于是尴尬地笑了笑,道:“恐怕……不止如此。”   秦梧洲此刻正在做那梁上君子,听到此处,联想起楚清的报复自己手段,和饱受折磨的鼻子,冷笑连连。   “你怎么着他了?”卞淼很是好奇,在他眼中楚清仁德宽厚,是明君的好苗子。   “……”楚清顾左右而言他道,“咳,卞相府中花草甚是丰茂。”   卞淼看着楚清生硬地转移话题,忍俊不禁道:“你小子,不想回答就不答罢了,何故提及我府中花草?”   “罢了,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卞淼道,“我倒是没见过他,秦国送质子来楚国时,我恰巧致仕,有机会你带我见见他,不过就眼下时局,我建议你不要与他交恶。”   “明白了。”   “对了,卞相,我还有一事想请教您。”楚清想了想道,“近日,我遇到了一位游方郎中,替我诊脉时,说我中毒了,且毒性很深,是从幼时就服用的慢性毒药,但我传唤府医诊治,府医却说我体虚,需要进补。”   卞相神色凝重,他对楚清道:“此事我知道了,那游方郎中多半说得不错,你平日多留意自己的饮食,莫要叫人再做了手脚,我会帮你留意民间神医,也不知下毒之人究竟是谁,太医院所有太医都不可轻信。”   “多留意二皇子,”卞相提醒道,“太子尽管阴险,但他也傲慢,不曾将你放在眼中,二皇子经寒食散一案后,恐怕脾性会越发极端。”   “多谢卞相提醒。”   之后两人闲聊片刻,楚清就拜别了卞相,乘马车回了自己的府邸。   秦梧洲先一步赶到府中,躺在耳房的床上假眠,秦七在一旁,正绘声绘色地向秦梧洲汇报者自己的「英勇事迹」。   “当时我一个箭步……”秦七说得颇为激动,离秦梧洲更近了些。   秦梧洲睁开眼,面无表情道:“离我远点。”   秦七闻了闻自己,是挺臭的,他讪讪地向后退去,接着道:“就用了个巧劲儿,把满车大粪都泼到了太子銮驾上,当时太子的表情,别提有多难看了。”   “别废话。”秦梧洲低声道。   “主子,您先前提点我,用宫里的大粪泼,因为说到底,楚王自大,他当然认为,自己的任何东西对他人都是恩赐嘛,这哑巴亏,太子是吃定了,”秦七语速飞快道,“太子本要我自挖双目来着,不过我被楚清和卞相保了下来,楚王的大粪没派上用场……”   秦梧洲觉得秦七不止身上,连的话语里都充满了味道,知道大致经过后,他无情地将秦七赶出了自己的房间。   “主子,您好好休息啊——”秦七的表现相当狗腿子。   “快滚。”   上弦月高挂于夜空。   楚清踏入秦梧洲房间时,秦梧洲正躺在床上假寐。   “我听彭管事说,你很快就处理好了府邸的卫生问题,”楚清看着秦梧洲转过身去,一幅不愿意搭理自己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他不屑于像原主那样,在肉体上折磨秦梧洲,这么做毫无意义。   《襄阳记》中裴松之曾言,“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1】   所以,攻心,先让你心累,题海战术,了解一下。   楚清将手中的两叠厚厚的书册放在了秦梧洲的桌上,露出了清浅的笑容,慢悠悠道:“别急着睡,这里有些题,你写一下。”   秦梧洲的头开始疼了起来,这病秧子,太像前世压着他絮絮叨叨看书的军师了,拼命让他做题的样子又像极了将他培养成傀儡皇帝的秦国权相。   刚开始,楚清说要当秦梧洲的老师时,秦梧洲只觉得楚清痴人说梦,玩玩而已,恐怕只是占着老师的名头,意在羞辱他,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楚清是认真的。   甚至归于尽职尽责了,秦梧洲反而觉得,这一世的楚清,比起前一世更难缠许多,而且楚清的的确确教了他很多东西。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秦梧洲只觉得不知不觉间,楚清已经占据了道德制高点,等秦梧洲发现时,他已经很难再奋起反抗楚清对他实施的「□□」了。   秦梧洲从床上坐起身,看向书册时,皱起了眉头。   楚清朝门外喊道:“进来吧。”   门外两个身强体壮的侍卫,抬进来一大筐沉甸甸的书。   “另外,我给你布置一个周期任务,”楚清今晚根据府中仆役们的反馈,了解了秦梧洲办事的速度,他觉得自己之前可能还是太宽容了,既然秦梧洲效率高,有卷的能力,那就往死里卷,毕竟学海无涯「苦」做舟嘛。   而且能学到更多的知识,秦梧洲难道不该感谢自己吗?   秦梧洲看着地上数不清的书,头更疼了,他不爱看书,宁愿去战场上厮杀,九死一生,也不愿意看哪怕一本书,医书除外。   “这些书籍里,包括游记、地理、天文、卜算、数理、风土人情等等,所有书籍,都要在笔记本上记录自己的阅读感想与心得体会,”楚清冷酷无情道,“另外我随时回来抽查你的阅读情况,不要求全部背诵,但是必须能去其糟粕,说出其中的精华。”   眼看着楚清转过身,就要回卧房歇息,秦梧洲觉得自己有必要再为自己争取一下,他生硬地开口道:“等一下。”   低沉的声音令楚清的脚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楚清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秦梧洲。   “完成练习没问题,”秦梧洲眉头紧锁地看向地面上的一堆书,“但是那堆书,有什么阅读的必要吗?”   楚清言简意赅道:“积累常识,提升素养,以免以后被人蒙骗。”   “这么多好处,你怎么不自己先试试?”秦梧洲想到自己之后要看这么多令人头疼的书,于是极力抗争。   “这些是我从书房里挑选而出的书籍,已经经过筛选了,其中每一本,我都能背诵。”楚清嘴角勾起,只要是在记忆宫殿之内的任意书本,他都能倒背如流,否则他不会这么果断地拿书出来给秦梧洲看。   秦梧洲半信半疑地从一箩筐书里随便翻找了一本《文心雕龙》,他打开书本,对楚清道:“98页。”   “定势篇,夫情致异区,文变殊术,莫不因情立体,即体成势也。势者,乘利而为制也。如机发矢直,涧曲湍回,自然之趣也。圆者规体,其势也自转;方者矩形,其势也自安:文章体势,如斯而已。”【2】   秦梧洲又翻到了145页,楚清同样对答如流,换了一本书,亦是如此,秦梧洲很快放下书本,再检验下去,就是在自取其辱。   “还要继续吗?”楚清微笑依旧。   秦梧洲看到楚清的微笑,想像到之后自己被迫看书的场景,头越发疼痛起来。   “能打个折吗?”秦梧洲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挣扎着问道。   “你当是在市集买菜呢?”楚清好笑道,“不行!”   楚清走后,秦梧洲看着一箩筐书,招来了秦七。   “你负责看书,提炼中心思想,写读后感,我来做他出的题。”秦梧洲直接分配任务。   秦七轻声惨叫道:“主子,您这是在为难小的,这书晦涩驳杂,我真看不来啊。”   “我就看得来吗?”秦梧洲皱眉嫌弃道,“题做不来,书看不进,我要你何用?”   “主子,我们来楚国不是进国子监修学的,更何况这地方比国子监魔鬼多了,我们是来伺机寻找里应外合的机会的!”秦七眼看着大势已去,连忙出言提醒。   “闭嘴,你看不看?”秦梧洲拿起书本,就要砸秦七。   秦七抱着头到处逃窜,他连连点头。   “看看看,我看还不行吗?”   楚清杀了个回马枪,他再次踏入耳房,想看看秦梧洲题目完成得怎么样了。   就看见秦梧洲拿着一本书看得仔细,还装模作样地翻了一页,只不过书本拿倒了。   楚清:……   作者有话说:   【1】选自《襄阳记》。   【2】选自《文心雕龙》。 第17章 想笑   “别装了。”楚清心中想笑,但面上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   秦梧洲立刻将书本放在桌上,看着一脸愤怒的楚清,好一会儿,憋出四个字:“个人爱好。”   耳房太小,窗户狭窄,秦七无处可躲,于是在楚清折返时,他强行一跃而上,抱住了房梁,只是这个姿势相当难熬,汗水在皮肤上流淌着,他拼命向秦梧洲使眼色,但秦梧洲似乎没察觉似的,无动于衷。   “行,”楚清真的很想笑,他忍不住了,于是他做了个怒极反笑的表情,“书不能倒着,你喜欢,你倒着,让书正着。”   秦梧洲的笑点向来不高,楚清一本正经讲笑话的样子,实在是让他忍不住笑意。   然而秦梧洲还没笑出来,楚清就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悠闲道:“既然你的爱好这么怪异,不介意让我开开眼吧?”   楚清没等秦梧洲反应,接着道:“开始吧。”   秦梧洲:“?”   “倒立,看书。”   秦梧洲:……   上弦月月光温和,微风从窗口吹了进来,室内烛火明明灭灭。   秦梧洲索性直接坦白道:“刚才没有在看书,听见你脚步声,匆忙掩饰一番,倒着看书不是我的爱好,不过我剑术还不错,练剑是我的爱好,如果你不嫌弃,倒是可以给你看看。”   楚清本就不气,他的目光投向了屋外,过了会儿,朝着秦梧洲温和地笑了笑,道:“好啊,屋外月色宜人,不如去院子里。”   月色朦胧,凉风宜人,秦梧洲盯着楚清的笑容,看了许久,直到楚清起身前往院子里,他都无法移开视线。   两人站在空无一人的庭院中,楚清的府邸建制规模不大,但庭院里景色合宜。   秦梧洲远远看去,楚清一身月白的长衫,站在清寒洁白的月光下,仿佛即将踏云而去似的。   楚清将手中的一柄侍卫佩戴的铁剑,向前扔去。   秦梧洲单手随意接过,他将剑从剑鞘中拔出,随手挽了个剑花,长剑铮鸣,银光闪烁间,剑气肆意。   “不错。”楚清点了点头,示意秦梧洲与继续。   楚清发现当秦梧洲拿到铁剑时,整个人的气质就变得截然不同。   刚刚见到秦梧洲时,楚清对他的印象是狠辣暴戾,但当他拿起手中的剑时,便呈现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孤勇。   当秦梧洲抬起手腕,剑就不再是毫无生命的钢铁,它仿佛拥有生命般,与秦梧洲融合在一起了。   秦梧洲的动作干脆果断,豪不拖泥带水,手中握着的一柄铁剑腾转挪移。   即便是区区一柄铁剑,竟能舞出白蛇吐信之姿,又如游龙穿梭,点挑间身若轻燕,劈砍时宛若虎龙。   ……   收招时,铁剑归鞘时,发出一声悦耳的声音,如同使用上好的乐器奏响最后一个音符,剑风止歇,无数落叶在周围落下,一片火红的枫叶「恰巧」悠悠从楚清的面前缓缓飘落。   楚清伸出手,接住了将这片落叶,落叶上竟然写着「楚清」二字,旁边以剑为笔刻了以自己为原型的简笔画。   秦梧洲还是过谦了,这何止是区区「还不错」?   “多谢你的回礼,”楚清心中高兴,笑得真诚,眼尾的血痣在冷白月光下越发耀眼,“画得不错。”   秦梧洲知道,刚才舞剑时,是楚清防备最薄弱的片刻,死士不在,甚至连仆役都没有,这是近期内,杀了前世仇人最好的时机。   但是不知为何,他伸向楚清脖颈的剑刃,转向了一片枫树叶,而且剑刃像是不受控制般在上面,刻下了一幅楚清的简笔画。   或许是,今夜的月色太温和,不宜杀戮吧。   秦梧洲眼眸低垂,遮掩住多余的情绪,低声道:“你喜欢就好。”   “时间不早了,”楚清一边转身,一边轻松道,“早点休息,别熬夜。”   楚清没有看到的是,在他转过身后,秦梧洲猛地抬头,眼中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疯狂占有欲,和被极力克制的杀念。   翌日清晨,楚清在茶馆中,召见了万行书铺的老板。   楚清后来了解到,他想要寻找的那些作者,都隶属于万行书铺,而由于万行书铺手下的作者,大多写情爱或是古诗,在文坛的地位很低,于是万行书铺尽管苦心经营了数十年,却籍籍无名。   名为万行书铺,其实这就相当于现代的小说出版商了。   在见万行书铺老板前,楚清了解到,万行书铺目前处于亏损状态,但积蓄总有耗尽的一天,老板全然凭借着自己对小说、话本的热爱,赔钱出书,很多人劝他转行,但都被他拒绝了。   因此万行书铺老板万飞一见到楚清,就对他道:“如果您想劝我转向印制那些文人酸唧唧的臭书,那我们没什么可多聊的。”   “竖子无礼!”站在楚清身后的彭管事气愤地呵斥道,“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   楚清抬手制止了彭管事。   “无事。”   “不,恰恰相反,我现在手里有一笔闲钱,听说你的万行书铺有困难,我可以帮你。”楚清拿起桌上的清茶,浅尝一口,眉头微蹙,味道着实一般般,比不上他府中的茶叶。   行书铺的老板万飞狐疑地看着楚清道:“有这好事?你想要什么?分成还是其他……”   楚清伸出手指朝着万飞比了个三,接着道:“三千两白银,够你的书铺缓一时的燃眉之急了吧?”   万飞算了算,这比钱财恰好能解燃眉之急,但也并不充裕。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万飞知道现在不是摆架子的时候,只要楚清的要求不过分,他都愿意答应。   楚清倒也想一掷千金,可惜他这个不受宠的皇子,手中能拿来收租的商铺与土地少得可怜,前不久刚刚开始投资的糖业和酒业还没开始返回红利,他多余的银钱很少,最多能拿出三千两来。   “两成分成,当然,后续我会继续追加投资,”楚清接着道,“另外,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万飞知道,自古以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一个皇子投入银钱后,只要两成分成,简直是天上掉下了个大馅饼,只是不知需要答应对方什么事。   “四皇子请说。”   “我需要借你手下的作者,替我的商品打广告。”楚清的手轻轻扣着桌面,一声一声,不响却给人一种难以言明的压迫感。   “何为广告?”万飞没听明白。   “广告即为广而告之,”楚清解释道,“举个例子,我现在要出售一类纯度较高的酒,名为「永安梦」,你需要替我做的便是告知作者,谁愿意在文中推销「永安梦」,那就能获得我支付的广告费。”   万飞一拍大腿,高兴道:“我懂了,您真是经商的天才啊,如此,您能通过此法,收获「永安梦」的销量,作者能收获广告费,这是双赢之法!”   “而且,”楚清接着补充道,“你只能替我一人打广告,否则我就另寻其他书铺了。”   “当然当然,”万飞的语气中充斥着快乐,“四皇子尽管与我合作,我愿意画押填写死契,绝不毁约。”   楚清摇了摇头,道:“万老板守信,待人诚实,无需死契,不过需要签署一份契约,将你我之间的约定落实在纸上。”   两人双双在契约书上签下了性命,一式三份,一份由彭管事小心翼翼地收回保存,一份被万飞拿了回去,另一份存于钱庄之中。   楚清回府后,令彭管事好好存放契约,就径直往耳房而去。   秦梧洲一通奋笔疾书,但奈何楚清布置的任务实在是太多了,他刚刚完成作业楚清扔给他的两本练习,楚清已经回府,并踏入了耳房之中。   “完成得怎么样?”楚清今天回来得早,他下午另有其他事情要办,中午特地赶回来,抽查秦梧洲的作业完成情况,根据秦梧洲的速度,楚清估计他现在应该刚刚完成第一本练习题。   面对与以往不同,早早回府的楚清,已经写完了两本练习的秦梧洲:“……”   楚清拿起书桌上的两本练习,仔细批阅后,心中很是高兴,他夸奖道:“甚好,没有差错与遗漏。”   想到楚清很可能还会继续给他加任务,秦梧洲真心觉得他这一世在楚清府中的日子,简直暗无天日。   “下午专心看书吧。”楚清看了看外面的太阳,时辰还早,尚未到午时,于是坐了下来,继续教书育人。   秦梧洲心中松了口气,读书的事情就全部交给秦七了。   接近午时,室外无风,楚清说得口干舌燥,他将袖子挽起,拿起身边的水杯,随意饮了一口水。   玉白的手指捏着瓷白的茶碗时,反倒是映衬得那手格外诱人,另外……楚清没注意拿起的茶碗是秦梧洲的。   秦梧洲面无表情,但视线灼热,直盯着楚清拿着茶碗的手,眼神很是怪异,将看得楚清很是疑惑。   楚清再次看向茶碗,才发觉,自己讲课太过认真,似乎拿错了,这茶碗是秦梧洲的,作为现代人,上学时,同学间偶尔会出现误拿他人的水杯喝水的情况,这对男孩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因此,楚清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拿错茶碗确实是他的错,他干脆向秦梧洲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刚刚说得投入,没注意。”   楚清不知道的是,在秦国,共饮茶酒之人,只能是夫妻,若是闺阁小姐误饮男子的茶水,两人是要被迫结亲的,若是抗拒便要一起浸猪笼。   男人与男人之间虽然没有如此严苛,但也差不多。   对于楚清的道歉,秦梧洲没有接受,他死死地盯着楚清的眼睛。   “若是在秦国,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7 21:28:26-2022-05-18 18:3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银杏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很甜   楚清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匪夷所思地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秦梧洲将视线转向了桌面上,声音低沉暗哑,“你继续吧。”   楚清只当秦梧洲刚才是被作业逼疯了,胡言乱语。   接下来在楚清讲课的过程中,秦梧洲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他的视线总是不受控制,看向茶碗,或是楚清因讲课格外红润的唇。   楚清自顾自讲完后,给秦梧洲布置了许多新的任务后,果断离开了耳房。   秦梧洲独自坐在耳房中,秦七回到耳房时,就看见他的主上,正盯着一个茶碗出神。   “主子,”秦七笑嘻嘻地贴了过来,“您怎么总是盯着这茶碗看,白骨瓷的是挺漂亮,不过也就是普通窑里烧制出的,和咱们以前在秦国的瓷器比起来,那可差远了。”   “是差远了,”秦梧洲似乎话里有话,“仔细看,却很独特,甚至有几分夺目。”   秦七奇怪道:“啊?这不就一个普通的茶碗吗?”   “秦国那边怎么样了?”秦梧洲转移话题道。   “一切顺利,只是与秦国宰相接触的门客铩羽而归,这老东西始终保持中立,没有支持任何一位皇子的迹象,他算盘打得倒是不错,想当三朝元老?”秦七一边吐槽,一边面部表情生动地翻了个白眼。   秦梧洲冷笑一声,道:“他只是想要个傀儡罢了,等着吧,他的人马上就会来见我了。”   “我呸,”秦七很是瞧不起,“听说是他暗示的秦王,送主子来楚国当质子,虽然没有证据,但这老东西不是什么好狗。”   秦梧洲看了秦七一眼,转身离开了耳室。   “主子今天心情不好?”秦七慢吞吞地坐在了秦梧洲的座位上,认命地一边看书,一边进行摘录。   楚清这一日下午的计划是寻找楚国都城中下九流人员的聚居地。   自商朝开始,人群便开始逐渐划分为士、农、工、商四业。随着社会的发展,这种划分越来越细化,并逐渐形成了带有尊卑、贵贱意味的等级划分,即「上九流」、「中九流」和「下九流」。【1】   “下九流”包括“师爷、衙差、升秤、媒婆、走卒、时妖、盗、窃、娼等……”人员占比最大,虽然地位最低下,但是这些人的舆论影响力绝对不可小觑。   处于社会上层阶级的人不可能处在真空之中,听个戏曲,喝个早茶都会接触到下九流的人员。   因此楚清将视线投向了这样一群被忽视的人群。   “彭管事,”楚清将彭管事招来问道,“你知道一般若是要将曲班子招进府中听曲,须得寻何人洽谈此事?”   彭管事连忙回道:“主子,只要找曲班子的班长洽谈即可,您若是想听,我现在就替您去寻来。”   “我今日不听曲,”楚清接着问道,“曲班子的班长又听命于谁?”   藏于暗处的秦梧洲立刻意识到,楚清想寻找的是下九流的统治者。   如果一国之君的统治有所纰漏,那么每一阶层,都会自然而然出现一位对这个阶层影响很大的人物,或是精神领袖,亦或是实际上的管理者,楚清想要找到的就是楚国都城下九流的管理者。   “这我不知道,”彭管事想了想,对楚清道,“下九流里似乎是有这么一号人物,大家都叫他萧爷,但这位萧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般寻不着他踪影。”   楚清也不奢望今天就同这神秘的萧爷达成共识,但是他得先见见这萧爷,只要是人,总有欲望,也总有缺点,不怕找不到机会与对方合作。   “主子,”彭管事接触下九流的人比较多,他给了楚清一个建议,“您可以去问问丁小姐。”   “丁兰七?”楚清略感诧异。   “是的,”彭管事继续交代道,“丁小姐曾经见过萧爷,萧爷放话要护着她,所以道上的人都默认丁小姐是萧爷的童养妻。”   小白菜还没长大,就提前被哪个野猪看上了?   楚清皮笑肉不笑道:“行,我这就去看看这萧爷是何方神圣。”   不知为何,在彭管事提及这个萧爷时,秦梧洲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楚清乘上了马车,很快他就来到了城西,城西几乎都是平民或是穷人居住的地方,楚清这次出行没有穿皇子服饰,但一身锦绣长袍,加上楚清身后跟着的侍从,还是令他与充满生活气息的城西格格不入。   丁兰七的家在一处僻静的小巷,与她所说的一致,她和自己的奶奶生活在一起。   看见楚清时,丁兰七很是高兴。   “大哥哥,你来啦!”   然而,丁兰七的身边还有一位楚清从来没见过的男人,他一身青衣,相貌英俊,头戴圆帽,长袍大褂,手中还拿着一桶签文,口中念念有词,神神叨叨的样子,十足的神棍气质。   “兰七,这位是?”楚清看向丁兰七的眼神里充满了包容。   丁兰七对萧常胜也不熟悉,今天莫名其妙来她屋里,但她还是认认真真地向楚清解释道:“他叫萧常胜,是位算命先生。”   楚清直觉这过于巧合了些,但还是试探地问道:“萧爷?”   “诶,”萧常胜摆了摆手道,“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萧爷只是我的一个称呼罢了,你叫我萧常胜就好了。”   藏匿于暗处的秦梧洲:……   前一世,他遇到萧常胜的时候,他既不是什么下九流的统治者,也不是算命先生,而是秦国的将军,行兵布局诡谲,时常以险招制敌。   “你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会遇到我吗?”萧常胜神秘地笑了笑问道。   楚清直觉眼前这位萧爷不太正常,但他还是答道:“不知。”   “因为我一早就算到你会来这里了,”萧常胜摇了摇手中的签筒,问道,“要来算一卦吗?世外来客。”   楚清猛地看向萧常胜的眼睛。   萧常胜没有说话,又摇了摇手中的签筒。   楚清伸出手,从签筒中抽了一签,他低头看向木签。   木签上刻着这样一行诗“桃花妖艳君堪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水暖鱼饥投饵时,良机把握莫延迟。”   这显然是有关桃花运的签文,与楚清所想根本就毫无关联,他有些后悔,果然不该相信神棍的话。   将木签扔还给萧常胜后,楚清转身就要离开。   “诶诶诶,”萧常胜喊道,“真的不要我帮你解签吗?我算命很准的。”   “不用了。”楚清冷淡道。   就在楚清即将离开时,萧常胜的气质一变,似乎连音色都变得低沉了许多,他不再神神叨叨,气势在转瞬间变得极为慑人。   “既然无需算命,那四皇子来找萧爷何事?”萧常胜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楚清感到有些意外,这是遇到古代的精神分裂患者了?   “不知萧爷是否愿意与我做个交易。”楚清转过身,神情沉静,缓缓道。   “替你散播特定的消息?”萧常胜直接将楚清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可以,但是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你尽管说。”楚清推测他与万行之间的交易,萧爷应当是知道了,否则不会猜得如此精准。   萧常胜将手中的签筒放在了桌面上,发出了响亮的一声「啪」。   “我想见你府中的秦国质子,秦梧洲一面。”萧常胜另一只手上握着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上面写着四个字——「常胜将军」。   身处暗处的秦梧洲眉头紧锁,这萧常胜难道也有前世的记忆?   “可以。”楚清答应得很干脆,“你什么时候想见他?”   萧常胜将扇子收起,丢给了楚清,自己拿着签筒大摇大摆地朝门外走去。   “有事咱们信鸽联络,这东西麻烦你替我转交秦梧洲,”萧常胜只留给楚清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至于我与秦梧洲相见的时间,现在时候未到,等时机成熟我自然会来寻你。”   萧常胜手中不断摇着签筒,口中唱着不知所谓的调子,渐行渐远。   尽管萧常胜此人,给人一种精神病院在逃病患的感觉,此行的顺利程度确实是楚清没想到的。   楚清上了回府的马车,他看着手中的折扇上的四个字,心中莫名回忆起原著中,有一位姓萧的常胜将军,只不过他是秦国的名将,这柄折扇是否在暗示着什么?   秦梧洲没有立刻赶回府,他戴上面具,找到了萧常胜。   萧常胜正摆摊在算命,他看了秦梧洲一眼,立刻拿出了一根木签,递给了秦梧洲。   秦梧洲不明所以地接过木签,赫然就是先前楚清抽到的那根。   ……这半吊子神棍的签筒里估计只有这一签。   楚清回到府中,用了晚膳后,照常来到了秦梧洲的耳房中。   秦梧洲挑起夜灯,一本书册摊开放在桌面上,一副认真看书的样子。   楚清将萧常胜的折扇转交给了秦梧洲。   “为什么给我这个?”秦梧洲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问道。   “给你就拿着,别多问。”楚清并不想将今天的事情做过多的解释。   楚清刚想接着中午的内容,继续给秦梧洲讲解,喉间止不住的痒意,令他轻咳起来。   这两日,楚清的咳疾越发严重,卞相尚未寻到神医,楚国都城,但凡有点名气的医者都被招入了皇宫之中。   秦梧洲看着咳得眼角湿润,仍旧停不下来的楚清,莫名想到了他送的桂花糖和饴糖。   他后来尝了,糖很甜。   尽管秦梧洲始终无法释怀前世楚清带给他的折磨,也不理解这一世楚清为何要以老师的名义,用题目带给他无休止的磋磨与教导。   但他想救楚清,至少在楚清还清欠自己的债之前,他不想楚清简单随便地死去。   楚清甚至没有看清楚秦梧洲的身影,他的一处穴位被秦梧洲击中,楚清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他僵硬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梧洲。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如果秦梧洲想要他的命,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秦梧洲揽过楚清的肩,才感受到怀中的人,竟是如此单薄、清瘦,秦梧洲在楚清耳边低声道:“放心,我暂时不要你的命。” 第19章 醋味   楚清心中惊讶,原来古代真的有点穴这种东西的,他尝试着想要活动自己的手,或是发出声音,但是如同被魇住了一般,除了眼睛,身体的其他部位都不受自己的控制。   秦梧洲看了一眼自己的床铺,干脆将一手揽过楚清的背,一手绕在楚清的膝弯之下,将他打横抱起。   楚清不知道秦梧洲这是在发什么疯,难道说自己最近真的逼得太紧了?楚清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也就比衡水中学多一倍的量,他还没真下狠手。   秦梧洲抱着楚清走向床铺时,走得格外「沉稳」,与往常快步极速截然不同,他甚至在心中暗自责怪耳房为何建得如此狭小。   楚清感受到自己被放到了床上,他用力眨眨眼,试图询问秦梧洲,到底想干什么?   秦梧洲将楚清平方在床上前,设想过很多楚清的眼神,有怨恨的,有愤怒的,有羞愤不甘的,有绝望无助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楚清朝着他拼命眨眼。   一个人的一双眼睛,怎么就能像是学会了说话似的?   “别动,”秦梧洲从袖中取出了银针,对楚清道,“怕你乱动,特地点了你的穴。”   楚清看到银针,想起这家伙自比御医,也不知道医术靠不靠谱,哪家的医生是要点人穴位,制止病人乱动后,才敢施针的?   面对楚清的怀疑,秦梧洲没有解开楚清的穴位,他利落地开始施针。   与先前的诊脉一致,当秦梧洲开始施针时,楚清就发现他的手法相当老到,并且对于人体的穴位可谓是烂熟于心。   楚清回忆起先前秦梧洲告诉自己,他苦心钻研医术的原因,原著中的极为片面的暴戾君王形象,与眼前的秦梧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觉得自己很难再将活生生的秦梧洲与暴君一词联系在一起了。   察觉到自己有些心软的楚清告诫自己,无论是苦心钻研医术的秦梧洲,还是手段极其残暴的君王,其实不过是眼前这人表现出的不同面罢了,对于秦梧洲的教育,决不能心慈手软。   秦梧洲施针的穴位首先是曲池、合谷、足三里、行间四,这四个穴位是传统用于解毒的穴位。   曲池位于屈肘,成直角,当肘横纹外端与肱骨外上髁连线的中点。合谷位于手背,第一、第二掌骨之间,约平第二掌骨中点处。足三里位于犊鼻穴下3寸,胫骨前嵴外一横指处。行间位于足背,第一、第二趾间缝纹端。【1】   除此之外,秦梧洲还扎了很多楚清不认识的穴位。   楚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上被秦梧洲扎满了细细的银针,然后秦梧洲停了下来,他看向秦梧洲,眼睛转了转,想要表达的意思是:能放开我吗?绝对不乱动。   至于秦梧洲能看懂几分,就只能看天了。   秦梧洲正忙着去那较粗的银针,就看到楚清生动的眼球活动,他当着楚清的面没有理睬楚清,但是转过身时,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勾起,眉梢都带着笑意。   沟通失败,楚清却也无所谓,即便秦梧洲想杀他,现在也不是动手的好时机,秦国此刻正在变法的关键时期,现在他死了,那么楚国必定出兵秦国,秦国之后未必会像前世那样崛起。   他的命现在很宝贵,只是不知楚国衰败后,秦梧洲会如何对他,想来不会如今日这般手下留情罢。   似乎是针灸起了效果,楚清感到浑身上下都在疼痛,他在疼痛的作用下,无意识地睁大了眼睛。   秦梧洲将楚清的所有反应都收入眼底,此刻的楚清如同置放于祭台上的祭品,高洁、脆弱而无力,与往常的沉稳、智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回忆起前世楚清带给自己的痛苦,他很想刻意将楚清此刻忍受的疼痛无限延长,但当秦梧洲看见楚清的额头眉梢沁出薄薄的汗水时,他将一枚中药制成的润喉糖塞进了楚清的嘴里。   楚清感觉嘴巴里被塞了一颗糖果,是凉茶味的,馥郁的中草药味充斥着口腔,甜滋滋的味道,分散了身体的疼痛。   指尖突然一凉,楚清发现秦梧洲用较粗的那根银针扎破了自己的食指指尖,红得发黑的鲜血从指间滴落至地面。   身上那难以忍受的疼痛缓缓消失。   不一会儿,秦梧洲就将楚清被扎破的手指包扎了起来。   秦梧洲将银针一根一根从楚清身上撤走,他对楚清道:“你身上的毒性根深蒂固,不是施针一次就能解决的,现在只是缓解,我会替你写个方子,注意休息。”   楚清眨了两下眼睛。   谨遵医嘱和帮我解穴?   秦梧洲看懂了楚清眨眼的意思,他走到楚清的身边,俯身至楚清的耳边:“读书笔记取消,行吗?”   楚清又眨了眨眼,当然可以。   秦梧洲出手疾如闪电,击中楚清的风池穴后,楚清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   楚清此刻心中半是气恼,半是无奈,秦梧洲愿意救他,是他从没有想过的。   毕竟在秦梧洲的心中,自己是那个内心阴暗,疯狂折磨过他的楚国四皇子,而且这一世他做得比原著中的楚国四皇子更过分。   但另一方面,秦梧洲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强行将自己点穴定在了原地,尽管是出于救人的目的,但楚清还是感到很受冒犯。   刚刚经过放血疗法的楚清非常虚弱,但他还是强撑着,从秦梧洲的床上爬了起来,站在秦梧洲的面前,平静又郑重地对秦梧洲道:“虽然我很感激你,但是希望你以后能尊重他人的意志与选择。”   楚清说完就转身,向自己的卧房走去。   “如果我偏不呢?”秦梧洲的手放在木椅的椅背上,手指渐渐收紧。   “那我宁可不要你的帮助。”楚清的声音从卧房中遥遥传来,透着几分虚弱,语气却毫不客气。   秦梧洲面无表情,但他手下木椅的靠背寸寸碎裂。   但当秦梧洲松开手时,却又笑了起来,他对楚清的好奇越发浓厚,况且此事不由楚清说了算。   接下来的几日,毒素缓解后,楚清过得很是安生。   楚清也从投资的糖业收获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桶金,尽管不多,但甘蔗制造的精制糖与皇商签订了合约,之后可以稳定地供货给楚国宫廷,目光放长远,便能发现这是一笔不小的长期收入。   另外,楚清的提纯酒也在楚国的各种大酒楼卖出了个好价钱,由于产量有限,楚清动用了自己的舆论渠道,现在楚国都城中,「永安梦」已经千金难买。   楚清看着逐渐丰盈的存款,心中很是高兴,以原主的名声,就藩地多半是贫瘠之地,所以他计划着在就藩前,尽可能地多积攒钱财,为之后做准备。   次日就是楚清踏入楚国朝堂的日子,楚清例行公事在耳房中替秦梧洲讲授地理,其实如果细数楚清给秦梧洲讲解的知识点,会发现,楚清讲解的专业知识,全是有助于一国之君统治天下的内容。   并且以一种跨越上千年的视野,将一片宏大的图景呈现在了秦梧洲的面前。   秦梧洲在跟随楚清学习的几天里,原本偏执暴戾的气质,变得内敛了许多,随着眼界的提升,他渐渐开始回顾前世自己的所作所为。   乱世裹挟着无可抵抗的洪流,向每个人席卷而来,前一世他的成长和教育一向都是被扭曲的,因此造就了他偏激的行事手法,这在征战沙场时成为了他的利刃。   但在统一天下后,他因此做了很多错事,以如今的眼光去审视前世的自己,原来那时候,他被称之为暴君,倒也不算冤枉。   门外传来了侍从匆忙的敲门声,打断了楚清的讲解,也让秦梧洲从前世的回忆中抽身而出。   “进来。”楚清从秦梧洲身边的座椅上起身,走向了自己的卧房中。   一位侍从进屋后,向楚清急急忙忙地行了一礼,道:“主子,楚王传来口信,召您进宫一次。”   楚清颔首,令侍从退了下去。   仅仅是几天时间,卞相能做的事情有限,楚王对自己的芥蒂恐怕还是很深,楚清有预感,自己此行不会很顺利,   而且按理来说,这一段时间里,他唯一替楚王做的事情就是虐待折磨秦梧洲。   眼下,他能控制楚王的眼线,向楚王传递什么消息,但是楚王没有亲眼见过秦梧洲,以楚王多疑的性格,他这次进宫,若是不带上秦梧洲前去,极有可能会招致楚王的怀疑。   但是若是要带秦梧洲前去,那么无论如何都会露馅,一个人究竟是长期饱受折磨,饥寒交迫,还是临时伪装,很难逃过专业人士的眼睛。   就在楚清决定不带秦梧洲前去时,秦梧洲来到了楚清的卧房中,想到前世的楚清这时候为了在楚王面前挣脸面,于是命令暗六将他的肋骨根根折断,只为得到楚王的赞扬,他冷笑着问道:“你的父王要查验「成果」了?”   “我看你还是尽快将我投入囚室,再将我的骨头一根根折断,以免你父王不重视你了。”   楚清回忆起原著中,楚国四皇子为了博得楚王的好感,疯狂折磨秦梧洲,甚至将他虐得不成人形。   听着秦梧洲的风言风语,楚清不知为何竟然察觉出一丝醋味来。   楚清瞬间抬眼,朝着秦梧洲笑了笑,拿出珍藏许久的错题集,对秦梧洲道:“你想多了,倒是用不着你去囚室,我回来前,把这错题集做了就行。”   秦梧洲接过楚清丢过来的厚厚一沓书册,粗略翻看后,发现不仅有错题,还要他举一反三,自己出题,并写下详细解题过程。   秦梧洲:……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8 19:12:09-2022-05-21 16:1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斯基的酱油瓶、青菜豆腐汤 10瓶;银杏_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关心   “你看,我多关心你。”楚清看见秦梧洲接过错题集的表情时,嘴角扬起的微笑就没下来过,“如果你在我们那,错题集可得自己归纳总结。”   秦梧洲的嘴角抽了抽,他道:“你们楚国的习惯真是特别。”   楚清笑而不语。   马车已经备好,楚清换好衣服,乘上马车,离开了府邸。   秦梧洲正在耳房中奋笔疾书,奈何这书册极厚,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上次秦七代笔的结果,秦梧洲并不想再来一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秦梧洲真的很好奇,楚清这次前往皇宫,却不带他前去,究竟会发生什么呢?   秦梧洲将毛笔向笔筒里一扔,不写了。   然而没走几步,想起上一次敷衍作业的后果,他又折返回来,将错题集踹在怀中,拎上毛笔与墨水,向楚王的皇宫赶去。   楚国王宫的守卫不像其他地方,容易藏匿,毕竟是王宫,楚王再不着调,守卫也还算森严,   秦梧洲前世学武的时候,最出色的就是隐匿,如果他只是藏于暗处,不做任何其他多余的动作,秦梧洲自信自己还是能够不被任何人发现的。   ——   楚清下了马车,在内侍的带领下步入了楚王的皇宫之中。   第一次来皇宫时,楚王的刻薄寡恩与昏庸无道,给楚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楚清再次来到了满是白色帷幕的宫殿前,内侍对楚清道:“四皇子请稍等,楚王正在召见二皇子。”   “好,多谢。”楚清点了点头,耐心地站在一边等待楚王的传唤。   内侍在宫中见得多了,他从前也见过四皇子,只不过当时的四皇子眼高于顶,从不和内侍说话,似乎生怕会污了自己的眼,内侍只觉得四皇子这次进宫,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然如此平易近人。   楚清算了算时间,二皇子楚郁的禁足应当已经解除,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二皇子楚郁会和他一起参加早朝。   “混账东西,”楚王大发雷霆的声音从云崇殿里传出,“成天幻想那些不该你幻想的东西,简直是废物。”   “太子他不过是占了个好出生,父王,他除了出生比我好,他有什么比得过我的?”二皇子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楚清站在门外甚至想笑。   太子尽管善妒狡诈,毫无容人之能,但比起二皇子来,那显然是高出一大截的。   云崇殿内传来了一声巨响,像是物品撞击地面的声音。   “楚清呢?”楚王一身练功服,额头汗水缓缓滴落,面色异常地涨红,呼吸格外急促。   楚王身边的大监轻声回道:“四皇子在门口等候您的传召。”   “宣他进来吧。”楚王对四皇子的厌恶没有先前如此浓烈,但仍旧相当不待见楚清。   “宣四皇子进殿。”   太监尖细拖长的音调传到了门外,楚清听见了,朝着领路的内侍点了点头,撩起前袍,跨入了云崇殿内。   内侍心中感叹,如今的四皇子比起二皇子,甚至是太子,好太多太多了。   楚清避开遍布宫殿的白色帷幕,来到了楚王打坐的高窗前,他照例向楚王行礼问好。   但是行礼行到一半,楚王就不耐烦地喊道:“免礼,免礼。”   “今日你进宫,怎么没将那秦国的质子带来让寡人瞧瞧?”楚王眯着眼睛,说得随意,却让人听着话中有话。   楚清毫不慌张,他自信地抬眸对楚王道:“那小国鄙人,如今身上一块完整的皮肤都没有,况且,儿臣私以为,要折磨一个人,仅仅是折磨肉体,那必然有所不足,且相当肤浅。”   “哦?”楚清如此说,反倒令楚王起了兴趣。   楚王在位期间,喜好研究刑罚,并将自己的发明付诸实施,因此楚国王宫之内,无数宫人都提着脑袋过日子。   “若是要另一个人感到痛苦,最浅层的便是肉体,鞭笞、拷打、炮烙、夹板、折骨、凌迟……凡此种种,普通之人自然无不胆战心惊。”楚清对着楚王一通瞎扯。   秦梧洲此刻躲在云崇殿的房梁上,甚是悠闲地一边做着错题集,一边听着楚清的回答。   “的确如此。”楚王半信半疑地答道,并期待着楚清提出的所谓更深入,程度更深刻的折磨方法,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话题以及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秦梧洲身上,转到了研究刑罚上。   秦梧洲无声无息地翻了一页,又是化学题,他讨厌化学。   “第二层便是心理层面的,父王必定遇到过那些悍不惧死,又罪恶深重的犯人。”楚清接着卖关子,吊住楚王的胃口。   “不错。”楚王越发期待,大理寺时常会遇到一些信外门□□的家伙们,他们甚至将刑罚当做修行,着实令楚王气恼不已。   “人活于世,喜、怒、哀、乐、贪、嗔、痴,只要有欲望,就会有痛苦。”   “每个人的欲望不同,有的想要活着,有的想要家人安全,有的需要爱,有的需要尊重,有的需要自我实现,根据每个人的主要欲望不同,剥夺他们的主要欲望就能给他们的内心造成巨大的痛苦。”楚清将现代马斯洛提出的需要层次理论,结合佛教里的七情,瞎扯一气,说得玄而又玄。   秦梧洲的眉头皱起,他越来越摸不透楚清的深浅与底细了,所以这一世,楚清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折磨他的内心,最后再赐予他绝望?   秦梧洲坐在房梁上,手上奋笔疾书,一刻不停,脑海中甚至感到有些匪夷所思,前世楚清对他的折磨尚且可以用讨好楚王解释,那这一世呢?无缘无故为何要费尽苦心折磨他,仅仅是以此为乐?还是说,楚清知道自己死后他将他尸体翻出来鞭尸?   楚清笃定,楚王喜玄学,爱修行,对于这种神神叨叨的话语一定不陌生,甚至听了还会觉得很有道理。   果然,楚王的眼睛盯着楚清看了一会儿,瞧不出喜怒,楚王的声音暗哑:“继续。”   楚清没有因为楚王的神情就停止,他毫无顾忌地接着道:“再向上便是精神层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毁灭其信仰造成的痛苦,更胜心灵折磨万倍。”   楚清说完,楚王缓缓地拍了几下手,耷拉着眼皮看着楚清道:“够残忍。”   楚清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和动作,他知道楚王话还没说完。   “不过,我喜欢,”楚王莫名其妙大笑起来,“哈哈哈。”   云崇殿里回响着楚王的笑声,无人感应和,也无人敢陪同一起笑,没人跟得上楚王此刻如同山路一般,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   等楚王笑完,他伸出手一挥,对身边的大监道:“赏,千金。”   “是。”楚王身边的大监吩咐身边的内侍,进行赏赐的发放。   楚王虽然赏了楚清,但是他对楚清道:“以寡人对你的了解,这主意你是想不出的。”   楚清瞬间明白了楚王的意思,于是顺着楚王道:“父王英明,儿臣一次有幸遇到了萧仙师,这些都是萧仙师告诉我的。”   坐在房梁上,依旧在奋笔疾书的秦梧洲:……   楚清毫无负担地将此事全部推到了那个神神叨叨的萧常胜身上,毕竟楚王笃信玄学,想来还是神棍对付他比较有方法。   “可是萧常胜萧仙师?”楚王从高床上起身,问道。   楚清想了想道:“正是,不过我只有缘见过他一面。”   “吾儿,虽然你愚笨不堪,但机缘着实不错。”楚王似乎倦了,他挥了挥手,赏了二皇子一个字——「滚」。   接着对楚清道:“你也快走吧。”   楚清与二皇子皆行礼称是。   云崇殿门口,二皇子看着楚清,眼中满是蚀骨的恨意。   “你等着,”二皇子瞪大了双眼,面目丑恶,“将来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亲所爱之人皆死于非命。”   楚清淡然笑道:“父王厌弃你,太子恨你入骨,大臣纷纷弃你而去,活得如此失败,竟然对自己还如此自信,当真是了不起……”   楚清还没怼完,二皇子就超楚清的方向扑去,结果他踩到了个水坑,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泥,虽然身着皇子服饰,却形容狼狈,周围无数人纷纷窃笑起来。   秦梧洲在暗处,甩了甩手上的水,深藏功与名,这错题集总算快写完了。   楚清的目光向周围扫视,却始终找不到这个,总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先生。   “有鬼……有鬼!已经两次了。”二皇子趴在地上看着楚清,恐惧道。   “是你心里有鬼吧,”楚清居高临下地看着二皇子,给出忠告,“我劝你不要再做蠢事了,这对你我都好。”   楚清对这个又毒又蠢的家伙没有兴趣,他快步向宫外走去,他的好学生现在还在府中等着他,不知道秦梧洲错题集完成得怎么样了。   楚王在宫殿之中,口中念念有词。   “心理折磨和精神折磨吗?既然是你告诉我的,我的好儿子,你就让父王拿你练练手吧。”   大监在一旁不敢出声,自从楚王开始服用丹药后,脾气越发古怪起来,身上出现了许多红色丘疹,面色略微发绀,牙齿松动,夜间难以入眠。   偏偏国师解释,这症状是脱离肉体凡胎前的考验,楚王深信不疑,于是越发巨量地服用丹药。   秦梧洲将楚王自言自语的话语尽数听完后,立刻赶回了府中。   楚清回府后,立刻赶往秦梧洲所在的耳房。   “写完了吗?”楚清审视着秦梧洲,问道。   巧合发生一次尚且能够说明是巧合,但当巧合发生两次甚至是很多次,那必然不是巧合。   秦梧洲将错题集交到了楚清的手中。   “全部完成,请查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1 16:18:27-2022-05-22 13:5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呜不吃鱼、银杏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梦话   楚清将书册打开,拿起朱笔批阅起来,字迹清晰,举一反三的题目出得相当有质量。   这份书册题目很多,即便是秦梧洲的速度,想要在他前往皇宫的时间内,完成书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须一刻不停地奋笔疾书才能完成。   所以那位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不是秦梧洲?   楚清还是相当怀疑。   门外传来躁动声,楚清暂时放下了错题集,来到庭院中。   楚王身边的大监将楚王赠与楚清的赏金送了过来。   “多谢大监。”楚清朝着这位大监笑了笑,瞬时给他塞了个份额不小的「红包」。   自从「永安梦」在楚国都城建阳城出名后,那醇香醉人的口感和入口顺滑的滋味,令无数士大夫趋之若鹜,楚清现在不再需要为银钱担忧,前世楚清手中流动资金不菲,花钱向来大手大脚。   于是他延续了前世的风格,在给大监的「红包」,出手相当阔绰。   大监从没有从任何一位皇子手上收到过如此巨额的赏钱,太子狭隘,看不起内侍,二皇子偏激,对内侍甚至有敌意。   收下了荷包的大监,装作东西丢失,伏在楚清的耳边,对他轻声道:“当心楚王。”   接着大监捡起刚才故意扔到楚清身后的挂饰,笑呵呵地道:“恭喜四皇子,咱家就不多叨扰了。”   大监走后,楚清随手从赏赐的金条里,拿了一根,慢悠悠地走进了秦梧洲所在的耳房中。   楚清进入房间后,将手中的金条递给了秦梧洲。   秦梧洲接过楚清给他的东西后,低头一看,黄灿灿在灯光下闪烁着光泽的竟然是一根金条?   这是……要贿赂他?   楚清自己读书时,总是排名第一,每学期都能拿到不少奖学金,他理所当然地对秦梧洲道:“这是奖学金。”   “何为奖学金?”秦梧洲看着手中的金条,分量十足,这几乎是皇子半年的份例了,秦梧洲推断楚清是从楚王的赏赐中拿来给他的。   “是办学机构为鼓励品学兼优或家境清寒学生而发给的奖金。”楚清向秦梧洲科普奖学金的发放原理,考虑到秦梧洲可能会抗拒自己这个「前世的仇人」给的钱,他解释道,“反正也是楚王送的,不拿白不拿,你安心收着,咱们就当是赚了。”   尽管秦梧洲因为先前,楚清在楚王皇宫时的言论,对于楚清格外提防警惕,但楚清此番像是发给孩子零花钱的举动,还是让秦梧洲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   这是楚清第一次看见秦梧洲笑,而且秦梧洲一边笑着一边看着手中的金条,前世天下的金银财宝都是秦梧洲的,他为什么会因为眼前小小的一根金条这么高兴,楚清想不明白。   夜晚楚清躺在床上时,看向了窗外,明月高挂,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十余天了,这段时间里,他接触的最多的便是原著中的反派,暴君秦梧洲。   他能感受到秦梧洲的成长,但同样的,他们之间的误会似乎越来越深了,他想过同秦梧洲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以秦梧洲的性格,主动告知的事情他往往不相信,甚至会觉得自己是在逃避应得的惩罚,所以他的真实身份只有等秦梧洲自己发现了。   楚清的意识渐渐沉入梦乡。   秦梧洲独自坐在椅子上,桌上摆着一根金条。   秦七恰好办完事回到耳房正要禀告秦梧洲,就看见秦梧洲的桌上摆着一根金条。   “主上——”秦七的眼睛在看到金条的一瞬间,欣喜万分,这一定是主上体谅他办事不易,所以资助他办事的,“您怎么知道……”   “不是给你的,”秦梧洲对秦七的性格很了解,他冷漠道,“自己想办法赚钱。”   “好吧……”秦七将楚清这段时间赚钱的情况向秦梧洲回报。   秦七本以为秦梧洲会让他阻挠楚清的发财路,没想到秦梧洲对他道:“学着点。”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凉,楚清就被侍从唤醒了。   楚清穿来后,从没有起这么早过,由于楚国早朝定于卯时开始,也就是凌晨5点,大臣们需要在卯时前,排好队在大殿外等候,这个时间换算一下,大约是4点30分左右。   如此推算,楚清三点半就要起床。   侍从唤醒楚清时,楚清的神智还有些迷糊,他恍然间还以为自己在现代。   “要开会了吗?是美股熔断了?”   楚清坐起身,意识回笼,看见侍从一脸迷惘,他温和地对侍从道:“没事,刚才说的是梦话,别放在心里。”   侍从退下后,楚清自行穿戴完毕,前去用早膳。   秦梧洲此刻正拿着一本百家文集阅读,但文集内容极为枯燥,他的脑海里反复回忆着楚清半梦半醒时说的那句话——“要开会了吗?是美股熔断了?”   这是……何意?   秦梧洲总觉得楚清的背后隐藏着无穷的谜团,有时候他觉得楚清不过是与他一样,有前一世的回忆罢了,但更多时候,秦梧洲觉得自己并不真正了解楚清。   秦七刚要离开楚清的府邸,继续未完成的任务,就被秦梧洲叫了过去。   “你可知美股为何物?”秦梧洲问道。   “美丽的屁股?”秦七抓耳挠腮了半响,憋出五个不怎么文雅的字来。   “滚。”秦梧洲冷酷无情道。   秦梧洲推测楚清所言与交易或是贸易的一环有关,但这东西究竟是何意,估计只有楚清自己知晓其意。   楚清坐马车上时,秦梧洲还在完成今天的习题集,今天的习题集大多与绘画工学图纸有关,有设计吊桥的,有建造堤坝的……   总之这类题目,给秦梧洲一边跟踪楚清,一边完成题目,制造了很大的困难。   楚清手执象牙笏,遇到官员时,楚清试着点头示意。   没想到官员们都是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   由此,楚清推断原主的性格傲慢,原先不怎么待见朝堂中的这些大臣们。   笏板,又称手板,用于记录今日准备上奏的内容。   楚清没什么话想对楚王说的,因此他的象牙笏上一字未写,楚清甚至想着再犯个什么无关痛痒的事,好让他接着被禁止入朝。   对于强迫自己如此早就要起床的早朝,楚清是深恶痛绝。   三品以上的官员朝服为紫袍,四品官员要穿深绯色的官服,五品官员浅绯色,六品官员穿深绿色,七品官穿着浅绿色官服,八品官深青色和九品官穿浅青色。【1】   至于花纹图案,文官绣对禽,武官绣对兽。【2】   卞淼一身紫袍,正与他人交谈着,瞥见楚清时,不着痕迹地给他递了个眼色。   楚清默默地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站着,等待早朝开始。   太子正站在人群的中心,注意到了站在边缘角落,独自一人的楚清。   还算识相,太子在心中暗道,他早晚要将这个祸患除掉,眼下需要先处置另一个跳梁小丑。   楚清没有在意太子楚宸瞥向自己时,暗含杀意的眼神,太子先前被自己忽悠,走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此时此刻恐怕是恨不得想杀了自己。   不过他的处境比刚穿越来时好得多,先前原主过于张扬,导致二皇子与太子同仇敌忾,现在二皇子犯蠢发疯自然替他吸引了太子的火力。   这么看来,他或许还得在暗中帮扶一把二皇子,好与太子打擂台。   卯时到,午门城楼上的鼓敲响,官员们按照品级顺序排好队,过金水桥在广场整队。【3】   接着四品以上的官员进入内殿,其余较低品级的官员没有机会与楚王见面。【3】   楚清站在大殿内,听着大监尖细着声音喊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二皇子没来,楚清估计他又被楚王禁足了,他正站在太子的身后。   大臣纷纷开始向楚王奏报。   楚清默默地观察着楚王的状态,他的黑眼圈很重,皮肤上有红色斑点,大臣在奏报时,楚王多次不耐烦地喘着气。   这是汞中毒的现象,按照毒性深入程度,估计楚王只剩两个月的寿命了。   户部上报了国库空虚问题,工部上报了郊南水灾,河郡旱灾,且两地疫病丛生,礼部上报了齐国想要同楚国联姻,吏部上报了疫区百姓的请愿书……   别说楚王了,楚清听得头都疼,这一大堆烂摊子,还有藩王割据,世家集权,换谁当楚王恐怕都一个头两个大,更何况是如今这个笃信神明,热爱丹药的楚王。   楚王等官员们说完,阴恻恻地对户部的官员道:“真是废物,国库空虚那就增加税收,减少开支,别来寡人这里哭穷。”   接着楚王随意点派出了两位官员,按上刺史头衔,去巡查郊南水灾,河郡旱灾的情况。   这两位官员苦哈哈地接下了圣旨。   楚王问礼部官员:“齐国什么想法?”   “他们想将平宴公主嫁给太子。”礼部尚书出列道。   “不过弹丸之地,真是痴心妄想。”楚王语气很是不屑,说完将视线转向了太子身后的楚清。   秦梧洲正呆在勤政殿的房梁上,如今的情况与上一世倒是不同,上一世楚国四皇子身体不好,又不好女色,楚王更是对他深恶痛绝,一早被排除在了联姻的名单之外,以如今的情况,楚清恐怕难逃联姻的命运。   不知为何,想到楚清可能会娶一个别国公主,秦梧洲莫名感到有些不悦。   楚清心中暗道,简直是无妄之灾,原著中这个平宴公主后来嫁给了二皇子,成了一对怨侣。   “父王,儿臣以为,齐国虽然国力不如我大楚,但是齐国的许多物产与我大楚互补,增强贸易有助于我国经济繁荣。”   “且齐国铁矿丰富却缺乏冶炼技术,他们有大批铁矿却无用,若是能与齐国联姻,我们基本就能掌控其铁矿的出产,用于制造兵器,如此一来大楚兵强马壮,雄兵天下指日可待。”楚清对着空白的笏板,给朝臣们画大饼。   楚清的话语极具诱惑力,听得朝中不少臣子心潮澎湃,还沉浸在楚国繁荣昌盛的梦里。   “听着不错,”楚王抬了抬下巴,“听说平宴公主貌美如花,不如由你娶了她。”   朝臣有的开始窃窃私语,楚清不近女色的事是个公开的秘密。   “父皇,二哥还未娶妻,儿臣守孝期未满,且二哥性格善解人意,平宴公主个性鲜明,嫁去二哥府上,一定妙趣横生。”楚清的话一半是真的为自己辩解,一半却是在说反话。   楚王想起二皇子偏激狂乱的性格,被楚清的反话逗得笑了起来。   “拟招,二皇子迎娶齐国平宴公主。”   “无事退朝吧。”   楚清刚刚松了口气,太子手执笏板,站了出来,对楚王道:“儿臣有事启奏。”   太子没等楚王说话,就转过身对着楚清以及一众大臣道:“相信大家都知道,四皇子不近女色好男色,你刚刚说得倒是好听,真到你要为大楚做贡献时,你倒是推诿给正在病中的二皇子,究竟是何居心,我想大家也都明白。”   “还有,听说那秦国质子样貌不凡,你和你府中的敌国质子,恐怕正如胶似漆,尽享鱼水之欢吧。”   秦梧洲还在房梁上不停画着图,饱受工学的折磨,他听了太子的话,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放屁。”   作者有话说:   【1】选自《历史大学堂》。   【2】选自《舆服志》。   【3】选自《大明会典》。感谢在2022-05-22 13:54:24-2022-05-22 23:2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银杏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欣慰   这下,周围的大臣们开始议论纷纷,毕竟即便楚清好男色是个公开的秘密,但至今尚且没有人在朝堂上公然指正,这下太子算是彻底和楚清撕破了脸皮。   朝中的太子党纷纷附庸应和着太子。   “太不像话了。”   “怎能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真是有辱我大楚国威。”   ……   这些大臣说得言辞凿凿,好像真的见到过似的。   楚清听了豪不慌乱,也不生气,楚王就是个乐子人的性格,楚清不仅要反驳,在说之前,还要让楚王看看,这大楚的天下,有多少已经是太子的了。   于是,楚清不急不缓,拿起笏板,向前一步,作揖,向楚王致意。   楚王不做声,楚清也不讲话。   朝堂之中窃窃私语的声音这才安静了下来,楚王却将刚才出声的太子党羽尽收眼底,竟然有半数朝臣开口附和,这让本就身体不好的楚王,心中一阵恐慌,他的太子,长大了。   楚清等朝堂彻底安静下来后,立刻转过身,向太子笑了笑。   太子楚宸挑了挑眉,眯起眼睛,等着楚清如何回应他。   “你们可知我楚国大败秦国,用了多少银钱,折损多少士兵?”   楚清一边说,一边向朝堂,众朝臣的前方走去。   “足足一百五十六万两白银,这是我大楚几乎一年的税收,至此一战,将多年来富足的国库耗损一空,还折损了将近一万的士兵。”   “耗费之巨,其他小国难以想像,这实则是一场惨胜。”   “我想问问你们中的某些人,有想过为楚国做些什么吗?中饱私囊?浑水摸鱼?滥竽充数?还是人云亦云?”   “楚国给了你们最优渥的条件,而你们中的许多人,只想着如何荣华富贵,扭曲事实,太子所言便是圣旨?便是真理?有多少人指望着附和两句,方便挤入太子党羽中,使得自己步步高升?”   “扪心自问,你们为楚国,做的事,对得起楚国发放给你的俸禄吗?无数楚国的士兵战死沙场时,你们还在这里扯头花,为了屁大点事,斗这个斗那个,有这力气,披上铠甲,去战场上砍几个敌人的脑袋不好吗?”   “户部少银两,国库空虚,我愿意捐一万两黄金,充盈国库。”   “郊南水灾,河郡旱灾,我愿意入工部,参与修筑堤坝,疏通沟渠的工程。”   “至于刚才那些低声窃窃私语的人,可有人愿意来说说,你还愿意为大楚做些什么?”   楚清说得铿锵有力,壮志豪情,也将太子党得罪得死死的,但是楚清知道,太子此言一出,便是与自己彻底站在对立面了,那不如做得更彻底些,左右这些只会嚼舌头的小人皆是无能之辈,得罪了又如何?   且太子所言,必定有后招,他此时不吸引火力,给所有人当头棒喝,之后,秦梧洲之事恐怕得露馅。   更何况,卞相还未说话,再不济他还有人给他兜底,所以楚清在这乌糟糟的楚国朝堂上说了个干脆,骂了个痛快。   躲藏于房梁上的秦梧洲险些忍不住,想要给楚清鼓掌,若是前世的他,恨不得把这朝堂中半数官员都斩杀了,腐败推诿,毫无官员的风貌。   有些人即便是敌人,但仍然值得尊重。   一位身穿深绯色官袍的官员站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很是不屑,他对楚清道:“你说你愿意捐一万两黄金,这钱不都是朝廷发放的俸禄吗?有什么值得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的?”   楚清毫不意外,从四品,身居官场二十多年,又毫无功绩,若是不抓住机会,那么这辈子恐怕是没机会升官了,为了这微薄的机会,恐怕不止这一人会站在太子这边。   果然,见楚清没有回应,又有一位身穿深绯色官袍的官员,对楚清毫不客气道:“至于入工部,那就更可笑了,你什么也不懂,来我们工部打算高高在上指手画脚吗?成了是你四皇子监督得好,办得不好就是我们的问题,四皇子真是打了个好算盘啊。”   无数人的目光盯着楚清,这朝堂似乎像个能吞噬人的巨兽,大殿内静默的无声,秋风凉凉地吹过,却令所有人都喘不过气,官员们不再根据本心行事,立场成为了他们的标签。   卞淼经历的大风浪多了,此刻正泰然自若地等着楚清接着说。   楚清身站得很正,他的脊梁挺得很直,他的头从未地下过,楚清没有急着回答两位驳斥自己话语的官员,他向头顶上方指了指。   官员们似乎才发现,原来楚清所站的地方上方是楚国开国帝王亲笔所书的牌匾,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为国为民」。   早朝三五日便有一次,但随着在官场上沉浮的日子渐渐增加,官场内不可言明的潜规则如同大染缸,令无数人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为何为官。   头顶的牌匾日日高挂在穹顶上,却因太过熟悉总是被忽视,此刻,许多人回忆起自己初入朝堂的初心。   楚清迈开步子向前走去,他边走边道:“袁柯敏,职位是宣抚,从四品,凭借着家族荫蔽,捐官入朝堂,五年前曾前往饱受蝗灾的舒通,传达楚王命令,并安抚军民、处置蝗灾事宜,你到了舒通,只知躲在府邸中,导致舒通整整一年民不聊生,哀鸿遍野,而后你回来后,被家族保了下来,仕途从此终止于从四品。”   楚清说到这正巧站在袁柯敏的面前,微笑着望向袁柯敏道:“你问我一万两黄金如何而来?皇子份例攒个百年都未必有一万两黄金,这都是我自己赚来的,退一万步,袁柯敏愿意将自己的俸禄和贪污的钱财贡献出来吗?”   袁柯敏本以为自己这几年,在官场上几乎不发言,楚清再是厉害,也不该认识他才对,连楚王都叫不上他的名字,没想到楚清直接将他老底都翻了出来,袁柯敏脸色由白变青,这回袁家是保不住他了。   秦梧洲深深地体会过楚清记忆里的恐怖,他相信,在场所有官员的过去,楚清都能倒背如流,他没有发现,自己看得入神,刚刚正在作画的图纸,进度已经停了下来。   “至于你,”楚清向刚才出言的另一个人走去,“前段时间,我恰巧封查了欢享楼,其中的账簿全数过目过,龚玉江,龚侍郎您是从哪里得来的三千多金,用于圈养外室,还是青楼里的外室,我记得龚侍郎似乎出生寒门,在外也无生意正在经营。”   龚玉江的额头渗出汗水,整个人摇摇晃晃似乎马上就要摔倒。   朝堂之中极为安静,几乎针落可闻,楚清随手便将揭露了两位四品官员的老底,令所有官员都看不出他的深浅。   太子神情阴鸷,眼中透着杀意,刚想出言,却被他的老师太子太傅用眼神制止了。   “太子是我国的储君,父皇飞升上界后,楚国自然由太子代理,但现在,楚王才是楚国说一不二的君王,诸位觉得呢?”   楚清说完,漫步走回太子身后,恍若一切都尚未发生。   朝堂中又一次恢复了寂静,楚王回想起他年轻时,也曾想过肃清风气,但官官相护,世家集权,有些事他能做,有些事他做不了,楚王很清楚,这个国家早就烂到了根里,只是维持着表面的繁荣,所以他才寻找修行之法。   楚王的耳边不断回响着楚清的话语,呵斥朝臣,为国为民?他最厌恶的儿子当真是做了件好事。   楚清的话语似乎激起了楚王消沉多年的热血,但很快楚王还是将注意力放在了修行上,马上要到服用丹药,打坐的时间了,他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一群凡夫俗子身上。   “太子留下,其他人退朝。”   朝臣们鱼贯而出,却与以往截然不同,无一人与身边人交流。   楚清估计楚王要找太子麻烦,找完太子麻烦,估计午后会再找他,他立刻起身,上马车,回了府。   因为无法估计楚王要和太子谈多久,楚清先在府中用了午膳,接着他告诉彭管事,从私库中播出一万两黄金,用于捐献国库。   彭管事听到消息时,有些懵,他回道:“啊?”   “你倒是大方。”秦梧洲一折门框,凉凉道。   “万金买个美名,还能为楚国贡献,”楚清的眼中光彩慑人,“不亏。”   彭管事回过神,连连点头道:“是,主子,我这就去。”   秦梧洲本以为,楚清一回来就会来他房间检查图纸的绘制,没想到等了半天都没等来楚清,于是他带着完成的任务,主动去找楚清。   楚清看着秦梧洲今天主动拿着本簿,前来交作业,心中甚是欣慰,他的学生终于会主动交作业了。   “刚赚来的钱,”秦梧洲将手中的本簿递交到楚清的手中,“一下子全部充国库,你真的不心疼?”   楚清翻阅着秦梧洲上交的图册,仔细审阅着,他随口答道:“这点钱算什么?”   接着,楚清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身侧,秦梧洲高大英挺的身躯,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身旁,遮住了楚清大半视野,耳畔响起低沉有力的声音。   “我怎么不知道,你以前这么有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2 23:22:42-2022-05-24 11:4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果梦、咯估计怕他鲁诺他了、喵呜不吃鱼、银杏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选择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这条准则虽然简单,但在战场上,却能带来极大的优势。   秦梧洲向来如此,即便他的敌人已经死了,前世楚清记录在册的生平,秦梧洲几乎能够熟读成诵。   在他来到秦国前,楚清只是拿着俸禄,以及商铺和田地的租金,过着普通皇子的生活,作为不受宠的皇子,他根本不可能有一掷万金的机会,知识可以学,但是一个人对于金钱的概念,轻易无法改变。   楚清的思绪如电,他刚才无意中所言,确实不是楚国四皇子所言,但他自穿越而来后,从未掩饰过自己,他教授给秦梧洲的大部分东西,都不是楚国四皇子,甚至是这个时代的人能知道的。   奇怪的是,秦梧洲不在意他学到的知识来自哪里,却那么在意钱,联想到先前秦梧洲看着金条微笑。   难道说原著中最大的反派,统一天下暴君,实际上是个小财迷?   想到这,楚清被自己乱七八糟的推理,逗笑了。   秦梧洲看着先是一怔,而后不知想了些什么,笑起来的楚清,他靠得更近了一些,低声问道:“你笑什么?”   苦梅香更浓郁了,秦梧洲看得出来,楚清今天的心情很好。   楚清站了起来,笑意尚未消散,坦然对秦梧洲道:“我从前没那么有钱,但是将来我会赚到你想像不到的财富。这是我自信的源头,你明白了吗?”   “至于我为何而笑,”楚清放下书册,向门外快步走去,他怕自己走得慢,说的话太欠揍,会存在被秦梧洲抓着打一顿的风险,“当然在笑你,真真是个小财迷。”   楚清已经走到了门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秦梧洲的回应,楚清悄悄回头,看了一眼秦梧洲的反应。   屋内,秦梧洲站在原地,眉头皱起,表情严肃。   秦梧洲此时只有十八,还是青葱少年,但神情总是如此苦大仇深,想到他背负着的仇恨和痛苦,楚清莫名有些同情。   楚清前往楚王王宫的路上,正在思考,自己对于秦梧洲的教育方式,是否太过严格了些。   但是按照原著中的进度,再有两个月后,楚王就会驾崩,在这之前,太子谗言会使得楚王杀了楚国的肱股之臣,驻守边关的靳将军,之后楚国大乱,各地灾害频繁。   即便这一世楚王从现在开始,不再服用丹药,也只能多活半年。   紧接着秦国宰相就会迎回秦梧洲,将他当做傀儡,并将他扶上秦王的王位。   留给他教导秦梧洲的时间不多了。   况且,秦梧洲仅仅外表是个孩子,实际上他经历过的比自己多得多,楚清将那些无用的同情摒弃。   内侍带着楚清前往云崇殿,周围切切私语的宫人们都在讨论,太子被楚王禁足于宫中。   楚清心中冷笑,现在才禁足?恐怕楚王没多久,就会迫于太子党,以及太子背后的世家之力,不得不放了太子。   到那时候,楚王才能真正看清楚,什么叫做养虎为患。   因为太子尽管阴狠善妒,但他够听话,在世家眼中,是个合适的傀儡,比起动不动就暴怒的楚王,好控制得多。   楚清站在云崇殿门口时,没有看到太子的身影,殿内大监尖细着嗓子传唤楚清进入其中,白色帷幕飘荡着,仿若墓地般,处处彰显着死气,来自于楚王的,来自于楚国的。   这个国家,真的需要完完全全地进行一遍大清洗,楚清虽然先前在朝堂上陈词激昂,但是他作为穿越者,对于楚国并没有与生俱来的归属感。   至于这个国家究竟由谁统治,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统治者必须有能力,有手段,有方法,有大爱。   楚清的答案很清楚,他选择了秦梧洲。   楚王正审视着正在行礼中的楚清。   等楚清礼节完成后,楚王喊道:“免礼。”   楚王汞中毒的迹象越发明显,但是整个宫殿中无人敢提醒,二品以上的大臣都对此事心知肚明。   “说真话,你到底想去哪里?”楚王阴沉着脸色,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楚清反倒有些犹豫,这是问他想去哪里就藩,还是问他想去哪个部就职?   “户部。”楚清抬眸看向楚王,答道。   楚王嗤笑了一声。   “比口是心非的楚宸诚实。”   “明日起去工部。”   楚清低头领旨:“是。”   楚王挥了挥手,似乎怕楚清站在这里脏了眼睛似的。   然而楚清刚刚行礼告退,楚王又喊道:“等一下。”   对于这个总是试探,多次朝令夕改的楚王,楚清表现出了极好的耐心,他停了下来,等候楚王的旨意。   “你喜欢男人?”楚王说话时,眼中充满了厌恶,连表情都略微有些扭曲。   楚清很想否认,但是如果自己否认的话,恐怕楚王很快就会给他安排侍妾,娶妻等事宜,楚清并不想接受包办婚姻,更不想娶好几个老婆。   “是。”   正躺在云崇殿房梁上的秦梧洲听见楚清亲口承认,猛地坐了起来。   楚清看见楚王的面容从有些扭曲,变成了相当扭曲,他接着道,“父王,其实有时候,不近女色对一个皇子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楚王听了楚清的补充后,扭曲的面容恢复了平静,他厌倦地摆了摆手。   楚清离开王宫后,依旧乘上回府的马车。   云崇殿内,楚王独自一人,神情莫名癫狂,自言自语道:“大哥啊,你儿子比我儿子聪明多了,只可惜,他不是我的儿子,我飞升前,一定先杀了他,让他下去与你相见,好全了你们的父子深情。”   秦梧洲心中明悟,难怪前世,楚清无论如何都无法获得楚王的青睐,楚王对楚清除了厌恶,只有杀意,原来楚清根本就不是楚王的儿子。   ——   楚清回府后,带着一份试卷,敲开了秦梧洲的房门。   “我们做个阶段测试卷。”楚清将手中的试卷放到秦梧洲的桌上。   秦梧洲正在思考,怎样才能不着痕迹地提醒楚清,他并不是楚王亲生子这件事,手中就被塞满了卷子。   “阶段测试卷?”秦梧洲一边重复着,一边翻看试卷,上面的题目全部都是这段时间,楚清教授的内容,涵盖天文地理,数理化学,工学物理,政治哲学……   “阶段测试卷,即对于一阶段学习成果进行限时考试时,用来检测学习者学习相关知识的卷子。”楚清解释道,他将香炉摆在了秦梧洲的书桌上。【1】   “我点的是檀香,一炷香的时间为半个时辰,我会先后点两支香,共计一个时辰,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试卷,未完成部分不计成绩,满分一百分。”楚清站在秦梧洲面前,仿佛监考官,“还有什么问题吗?”   秦梧洲想了想,问道:“结果何用?”   “根据你的情况制定下一阶段的学习计划,如果成绩太差,我考虑换人教。”楚清看了看时间,催促道,“还有问题吗?”   不知为何,当楚清说如果考得太差,就要换人教时,秦梧洲想到楚清还会这般,事必躬亲地传授给另一个陌生男人知识,甚至可能会不小心与他共饮一个茶碗时,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与杀意。   “没有了。”秦梧洲的声音暗哑,似乎有些不甘。   楚清了然,看来没有学生喜欢考试,连秦梧洲也不例外,不过不喜欢也得考。   檀香点燃,室内充斥着舒适的檀木气味。   秦梧洲却莫名有些烦躁,这檀香当真难闻,将那股淡雅的苦梅香全部遮住了。   尽管秦梧洲心情不怎么好,但是他完成楚清出给他的阶段测试卷时,格外认真,生怕做错半道题,导致楚清打算换人教。   楚清坐在离秦梧洲不远处的桌上,翻看着工部的记录册。   半个时辰已到,楚清起身,要去再点燃第二根檀香时,被秦梧洲握住了手腕。   秦梧洲是练武之人,手心很烫,楚清的手腕偏凉,他被秦梧洲的手心烫得难受,想将手腕抽回来,但是依然失败了。   “干什么?”楚清并不喜欢莫名其妙的接触。   “我讨厌这味道。”秦梧洲眉头紧锁,“别点了,再给我一盏茶时间。”【2】   “好。”楚清将手抽了回来,打开了茶碗的盖子,对秦梧洲道,“抓紧时间。”   室内的檀香渐渐散去,秦梧洲满意地再次闻到那熟悉的苦梅香气。   在阶段测试卷的最后一题,写道,何为「仁者心怀天下」?你是否同意「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   秦梧洲的记忆飘回了前一世,他统一天下后,不过十年,全国各地便因严苛刑罚,与不停发生的各种天灾人祸,变得动荡不堪。   无数百姓都相信着一个传言,那便是秦梧洲得皇位不正,因此天降惩罚。   他曾下过罪己诏,也试图全力挽回过,但仿佛天地间真有那么一个意志,在阻挠着自己成为天下共主。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兰沧起义军,起义军占领之地,尽管管理失调,士兵残暴,腐败丛生,但到处都是富足与丰饶,风调雨顺,没有任何灾害。   秦梧洲本不相信什么神鬼之说,但当他苦苦坚持了十年,天下却不断陷入异常的自然灾害与纷争后,他主动放弃了,遣散宫人后,他将宫殿付之一炬,连同自己一起。   恐怕没有人敢相信,威名赫赫的一代君王,统一天下的暴君,死于自焚。   秦梧洲自嘲地笑了笑,笔下不断书写。   楚清在接过秦梧洲的答卷时,并不在意前面的答案如何,他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题。   秦梧洲在题目之下写着——“心怀天下之人,必定也有包容万物、宽怀众生的胸怀。”【3】   以及“乐意之至。”   楚清笑了起来,他果然没有选错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4 11:42:51-2022-05-24 23:2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念诺 10瓶;银杏_ 5瓶;苏宴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下一章晚上0点,入v会掉落大肥章,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v章会掉落红包的,笔芯 第24章 明悟   楚清对于原著中, 手握着系统金手指的穿越主角很在意,原著中这个阶段,他还在贫瘠之地, 艰苦地利用着手中的系统求生, 但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 他就会效仿明明□□朱元璋,初步组建起兰沧起义军, 并开始谋天下之路。   不过,前中后期,这个始终依赖金手指的穿越者同胞,只能被秦梧洲压着打。   楚清批阅完前面的题目, 爽快地给了秦梧洲一个「优」的等地。   “做得不错, 今天早点睡吧。”楚清正要离开。   “等一下。”秦梧洲想了想,决定直接将楚清身世的消息告诉对楚清, 遮遮掩掩反倒不符合他的性格。   “楚王并非你亲生父亲,你爹是楚王的兄长。”秦梧洲丢出这句话后, 却并不解释消息的来源。   楚清心中明悟,难怪楚王如此厌恶自己,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 只怕他的身世, 有先皇的手笔。   至于秦梧洲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楚清并不在意,秦梧洲毕竟重生一世, 有些自己的布局, 不奇怪, 若是毫无准备, 楚清反倒觉得怪异。   “多谢。”楚清郑重地道了谢, 并向秦梧洲作揖。   秦梧洲心中很是意外,前世楚清以嚣张跋扈出名,怎么重生一世,变得如此恭敬有礼了?   “我要谢礼。”秦梧洲不和楚清客气。   “你想要什么?”楚清越发觉得秦梧洲的性格很难捉摸,反正他是无法理解。   “后日就是中秋,我想去外面看看,”秦梧洲抬眼,专注地盯着楚清的眼睛,认真道,“你陪我一起吧。”   这么快,竟然要中秋了吗?   楚清恍惚着,想起穿书前,自己从来都是在加班、开会中度过的各种节日,这可是团聚的日子,秦梧洲会不会想念自己的家乡和家人呢?又是否会回忆起尚未见过面的母亲?   秦梧洲现在的年龄,放在穿书前,应该还在父母的庇护下,还在享受着美好的学生生活……   楚清一瞬间联想了很多,他越是了解秦梧洲,就越是容易对他产生怜悯,尽管他知道,秦梧洲并不需要。   万千思绪凝结在一起,汇聚起来,楚清说出口的却只有一个字。   “好。”   翌日,楚清照例来到秦梧洲的耳房中,他将手中的书册递给了秦梧洲,简单交代道:“今天的题目是化学。”   秦梧洲的脸黑了几个度,他接过楚清手中化学练习的时候,气压很低。   楚清观察到了这个有趣的现象,故意道:“元素周期表今晚抽查。”   虽然秦梧洲相当讨厌化学,但他还是对着楚清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楚清回想起刚与秦梧洲见面时,秦梧洲仿佛恨不得下一秒就杀了自己的样子,现在的秦梧洲确实与先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很难想像,眼前这个耷拉着眼角,不情不愿答应自己写化学的少年,曾经是原著中那个臭名昭著的暴君,屠杀过无数集权氏族与起义军。   楚清今日要去工部领职,他没有在耳房多逗留,直接乘上马车离开了府邸。   工部的运行模式与现代的公司大差不差,为掌管各项工程﹑工匠﹑屯田﹑水利﹑交通等政令的机关,属六部之一,工部尚书总领工部。【1】   楚清心中工部的地位与作用其实远远高于其他部门,它关系到的都是社稷民生的大事,再者不少工程关系着一个地方的发展,而且工部工程修建后,如果能做得好,不仅造福当下,甚至能沿用至现代。   这是真真正正为民求福祉的部门,但是古往今来,工部常常被忽视,甚至被称之为贱部,被冠以「贱」字,这是因为工部的职责主要是营造,很多官员都是工匠出身,所以受到其他衙门的轻视。   如今的楚王就相当不待见工部,因此当楚清踏入工部的办事衙门时,眼前的景象当真是满目穷愁潦倒。   工部尚书坐在工部衙门内的主殿里,一张红木八仙桌上摆着凌乱的文书。   楚清来的时候,工部尚书程冲山正眯着眼,拿着放大镜在在审核图纸,他的袖子卷起,看上去相当随意,身上衣着轻便,他的身边空着好几个位置。   身边的小厮悄悄提醒他:“程大人,四皇子来了。”   “什么?”程冲山将放大镜往桌上一扔,连忙将衣袖放下,刚想整理衣服,抬眼就看见楚清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微笑着看着自己。   “我的老天爷,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紧接着,程冲山一个箭步冲了出来,语气夸张地赞美道:“四皇子当真是人中龙凤,您的到来让简陋的工部衙门蓬荜生辉,您请上座,我给您端茶来。”   程冲山作势要楚清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楚清被程冲山这顿过分夸张的奉承,整得有些懵,先前在翻阅工部卷宗时,程冲山作为工部尚书,向来寡言少语,善待下属,专业素养很强,曾在先帝时期,带领工部完成了华宁坝的建设,让田台不再饱受每年一次的洪涝灾害。   如果不是事先了解到这些,就程冲山今天的表现,楚清甚至都怀疑程冲山是故意说反话。   “您不必如此,”楚清抓着程冲山的扶着自己的手臂,制止了他过分夸张的殷勤,“先前我揭发了您手下一位侍郎的丑事,现在我是来顶替他工位上工的,您将我当做普通官员就可以了。”   程冲山见楚清不似在开玩笑,松了口气,但说话时还是相当谨慎小心,对楚清道:“看来传闻不实,咱们四皇子真是礼贤下士。”   楚清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程冲山当真是不太擅长与人沟通。   这样的人,要么是有实干,地位无可取代,要么就是背景深厚得无人能比,楚清确认程冲山显然是前者。   楚清从袖中取出了几张图纸,是楚清根据郊南与河郡的地理形势,一些河流改道、修筑堤坝的设想。   程冲山接过图纸后,眼睛就再也意移不开了。   楚清穿越前从事的是金融行业,对于工学没有实操,但是他闲暇时喜欢看书,浏览的书籍五花八门,而且楚清有记忆宫殿作为支撑,使得他能够凭借着理论知识,对郊南与河郡的地貌提出相对合理的工程建议。   不过楚清也有心理准备,他毕竟没有实操经验,这份图纸和设想不过是他递给工部的投名状罢了,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什么都不懂,来这里指手画脚的草包。   程冲山一看图纸,就彻底沉浸其中,失去了与外界的感知能力。   楚清看向程冲山身边的小厮,对方显然对程冲山的情况有所预料,他连忙向楚清道歉:“四皇子见谅,程尚书性格就是这样,他是欣赏你的图纸,一下子太投入,才会把你给忘了。”   “无事,”楚清表示理解,“我上工的地方在哪里?”   小厮带着楚清来到了主殿内一处较为僻静的房内,对楚清道:“这个地方是咱们程尚书得知您要来,亲手为您打扫清理的。”   “辛苦程尚书了。”楚清觉得很奇怪,为何需要工部尚书亲自来给他打扫办公地方?   小厮似乎看出楚清的疑惑,垂头丧气地解释道:“先皇在世时,咱们工部别提有多辉煌了,只可惜好景不长,现任楚王即位后,将工部斥为贱部,克扣银两,甚至有几次他还想解散工部,更别说拨钱去开展有利民生的工程。”   楚清听后,对楚王更加无语,难怪他接手楚国后,楚国会衰败得这么快,简直是竭泽而渔。   “大致的情况我了解了,”楚清看向眼前的小厮,眼中透着几分玩味,似笑非笑道,“你很坦诚,不过坦诚得有些过分了。”   “你对着一个初次见面,而且身份是楚国皇子的人,奚落楚王的不是,究竟是胆子太大了,还是故意想给你主子惹事?”楚清的声音微凉,毫不留情。   小厮愣在了原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楚清没有理睬他,径直离开了他办公的房间。   大殿中,程尚书看向楚清的眼神变了,变得如同守财奴看见了珍宝,又如渴水者见到了甘露。   “四皇子,这图纸可是您画的?”程尚书试探着问道。   “是我绘制的,”楚清答道,“不过我没有实地建造的经验,不过是纸上点兵罢了,若是有什么纰漏之处,程尚书尽管说。”   程尚书长叹了口气道:“四皇子过谦了,这份图纸对郊南与河郡两地的帮助很大,至少能缓解两地二十年内的水土问题。”   楚清将话题一转,问道:“您身边的小厮……”   程尚书没等楚清话说完,就答道:“是太子身边的人,我早知道,我只是不善交际,可他当我眼瞎,我也没办法不是?况且只是端茶倒水之类的活计,也无所谓是谁了。”   “程尚书豁达。”楚清心中感慨,没想到程尚书活得挺通透。   “承让,承让,四皇子风采斐然,我们详细说说这处河湾的处理之法。”   “好啊。”   ……   ——   秦梧洲今天难得没有暗中观察楚清,而是坐在楚国都城,建阳城最大的酒楼里。   包房中,秦梧洲带着面具,听着眼前的说客同他叙说着,秦国宰相是多么忧愁,日日夜夜都在担心秦梧洲的处境。   秦梧洲回想起前一世,他是在四皇子楚清前去早朝时,被宰相手下的死士替换了出来,那位死士带着□□,顶替了他一会儿。   当时也是在这个酒楼之中,说客将秦国宰相大公无私,体恤百姓,拼了命也要将秦梧洲救出魔窟,当时他被楚清折磨得快要奔溃,自然对这个本国的宰相感恩戴德,当时他甚至发誓,如果能活着回到秦国一定要好好报答宰相。   只是后来,才发现,哪有什么大公无私,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政治地位,不过是贪恋权利,想要将他养成一个言听计从的傀儡罢了。   因此当眼前的说客重复着前世一模一样的说辞时,秦梧洲甚至觉得无聊得想打哈欠。   “宰相心中对您很是记挂,看到您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宰相托我问您一句话,您是否想复仇,想得到那个位置。”宰相的说客言辞中充满了蛊惑,他相信以自己的话术,眼前这个见识短浅的毛头小子一定会佩服地五体投地。   “没兴趣。”秦梧洲作势要走,现阶段他确实需要和宰相合作,只不过,眼前这人不配与他谈判,而且眼下,是宰相更需要他,秦国没有设立太子之位,几位皇子的夺嫡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状态,宰相如果真的一个人都不支持,那么等待他的就是新皇继位后,将他弃用。   说客慌了,他不知道秦梧洲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是即便对方带着面具,他也能从短短的三个字中,感受到秦梧洲的笃定与威势。   “如果我们能替你杀了楚国四皇子,为你报仇呢?”说客站了起来,将筹码全部抛出,“你在楚国的这段时间,日子不好过吧,听说楚国四皇子极擅长折磨他人,只要你和宰相合作,我们现在就能派出死士将他杀死。”   “你说什么?”秦梧洲的声音仿佛从地狱而来。   说客不知道秦梧洲的反应为何会是这样,他将另一个选项抛了出来:“还是说,你想亲手杀死他?可能难度高了点,我们也能立刻帮你达成愿……”   说客还没说完,衣领就被秦梧洲拎了起来。   秦梧洲扯着说客的衣领,眼中是嗜血的杀意,他的声音阴鸷,令人胆寒。   “我警告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秦梧洲另一只手放在了说客的脖子上,缓缓收紧,“我不答应你,是因为你的诚意不够,我的耐心有限,现在是你们求着与我合作,把立场放清楚点。”   秦梧洲松开了说客。   说客因缺氧,憋得满脸通红,被秦梧洲松开时猛地开始咳嗽起来,说客被吓得双腿不停发抖,他便咳便道:“小的明白了,小的明白了,先前多有得罪,还请六皇子恕罪。”   秦梧洲没有理睬眼前跪伏在地上不停道歉的说客,不知为何,比起虚伪,狡诈,伪善的宰相,他竟然觉得楚清更顺眼些。   也不知道楚清今日去工部上工,是否顺利。   秦梧洲回到耳房中,飞速开始补起了化学作业。   楚清在工部的工作很是清闲,他和工部的程尚书聊完之后,两人很投缘。   将近午时,工部另一位侍郎才来到衙门上工,程尚书也没有多说什么。   衙门午时午休,楚清从大殿内侧僻静的办公处离开时,恰巧撞见了这位上班迟到的工部侍郎。   “四皇子。”潘侍郎向楚清行礼问好,他有些意外,本以为四皇子不过是说说大话,没想到他真的会来这一穷二白的工部。   “潘侍郎午好。”楚清没有振兴工部的意愿,连工部尚书都不管这位潘侍郎,楚清更是不想多插手。   潘侍郎似乎对楚清颇为忌惮,他行礼后就匆匆离去了。   午时的午休有一个时辰,程尚书中午离开前,对楚清道:“四皇子,您也见到了,我们工部其实已经名存实亡了,要不是祖宗规制无法更改,楚王早就废除了工部,现在我们也只能研究研究图纸,您若是有事尽管去办,想休假的话与我知会一声就行了。”   “多谢程尚书。”楚清对于能够摸鱼的职位很满意,工程图纸那可是应有尽有,楚清决定回家压榨秦梧洲,让他也参与到实际的问题解决中来,实战绝对比做题有用得多。   而且,郊南水灾,河郡旱灾已经拖了很久了,楚王派出的两个草包刺史根本就没法解决事情,楚清估计,之后卞相会举荐楚清领上刺史的职位,前往两地。   若是赈灾有功,他就有了封王就藩的筹码。   而且郊南大水时常泛滥,河郡又久不下雨,对于楚王而言,这两地就是穷乡僻壤的糟粕之地,到时候恐怕恨不能将这两地丢给自己这个兄弟的孩子,好让自己快快去受苦。   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分析,楚清发现只要将河流分流改道,增设堤坝,其实就能一定程度上解决两地的问题。   现在只能等,等刺史来朝堂上诉苦,楚王发现自己无人可用时,他的机会那时候才会到来。   楚清回了府,他照例去检查秦梧洲的化学题集完成情况。   耳房中,楚清皱着眉,看着只完成了一大半的化学习题,难道他出的太难了吗?还是秦梧洲的化学知识没有学到位?   秦梧洲不着痕迹地按了下右手,他的视线没有看向楚清,而是看向了窗外。   楚清将书册放了下来,找了把凳子坐在秦梧洲的身旁,问道:“是我讲的你没有听懂吗?”   “不是。”秦梧洲依旧惜字如金。   “你今天的速度特别慢。”楚清将书册摊开到没写完的部分,“总有个原因吧。”   秦梧洲没有说话,他心中对秦国宰相派来的说客杀意十足,都怪那个废物,浪费了他太多的时间。   楚清见秦梧洲依然保持沉默,他伸出手指,翻阅起前面的部分。   或许是秦梧洲反常的表现,令楚清有些走神,楚清的手骨节分明,皮肤若羊脂玉般白而莹润,是一双很美的手。   他翻阅时,没注意,被浆制过的书册,那锋利的边缘划开了一道口子,指尖上染着殷红的鲜血。   楚清眉头微蹙,十指连心,指尖上的伤口不大,疼痛却缠绵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秦梧洲看到楚清手上的鲜血,连忙从抽屉里取出了金疮药,他拉过楚清的手。   楚清还是很不习惯,秦梧洲的手太热了,但是看到秦梧洲严肃的表情,楚清放弃了挣扎。   “这点小伤,”楚清说得很随意,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用不着这么夸张。”   “你本事挺大,”秦梧洲牢牢地握着楚清的手,不让他乱动,拧着眉,“一张纸而已,都能把自己割出这么深的伤口。”   楚清瞬间闭上了嘴。   秦梧洲将楚清伤口上的鲜血拭去,接着在伤口上,轻轻洒上了药粉,再用纱布将楚清的手指包起来。   楚清看着秦梧洲如此耐心地处理着自己的伤口,心中感慨,秦梧洲真是个宜室宜家的好男人。   处理完楚清的伤口,秦梧洲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略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楚清的手腕。   “谢谢你,”楚清眨了眨眼睛,主动问道,“这次需要谢礼吗?”   “不要。”秦梧洲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神情严肃,面无表情。   不知为何,楚清从秦梧洲的语气里觉出了几分生闷气的味道。   “你不要生气,我又不是故意的。”楚清感到有些无力,他的学生似乎有点生气。   秦梧洲打开了化学习题集,自顾自开始做了起来。   楚清心中惊讶,真的生气了?   “秦梧洲?”楚清有些心虚,“我下次注意。”   秦梧洲停了下来,他冷冷道:“你的身体像是个千疮百孔的船,按照你自己敷衍的处理方法,伤口感染是必然的事情,到时候,病症会肆无忌惮地入侵你全身,我看你是嫌你命太长了。”   楚清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确实是他疏忽了,古时候没有抗生素,万一真的感染,到时候怕是神仙难救,他听了秦梧洲的话更加心虚了。   秦梧洲说完又拿起笔开始写了起来。   楚清知道秦梧洲恐怕是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了,他默默地离开了耳房。   听到楚清离去的脚步,秦梧洲将笔放了下来,他依然告诉自己,为了更好地讨回楚清前一世欠他的,他不能让楚清太早死去。   但是这一次,他的想法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坚定了,他的眼前出现了楚清玉白的手指上沾染鲜血的样子。   接着,秦梧洲的眼前再次闪过前世被带有倒刺的铁鞭鞭笞的回忆,他不停告诉自己,眼前的楚国四皇子,是他最刻苦铭心的仇人,是即便对方死了,也要将他的尸体挖出来鞭尸的仇人。   秦梧洲将过去那段不堪回首的回忆拿了出来,反复折磨着自己,他真的怕自己忘记了,忘了这刻骨的血仇。   饭后,楚清给秦梧洲布置了分析郊南、河郡两地的任务后,就匆忙赶去了工部。   楚清下午在工部的工作,和早晨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他泡了杯茶,慢悠悠地看着图纸,回忆着原著中的情节,楚清越发珍惜起现在的悠闲来。   傍晚,楚清回到府中,正要去看秦梧洲的任务完成情况,侍从递来了拜帖。   有客人?   楚清接过后,看了一眼,果然是卞相的。   卞相来,应该是商议郊南水灾,河郡旱灾一事,楚清心中猜测着,他连忙赶往门口,还没通过连廊,就在内院中见到了卞淼。   楚清远远望去,如今的卞相精神奕奕,与他刚刚穿越来时垂垂老矣的样子截然不同。   “卞相安好。”楚清笑着来到了内院中与卞淼打了个招呼。   “你这内院中的枫树长得不错,枝干健硕,只是为何叶子都秃了?”卞淼背着双手,抬头看着楚清内院中的一棵树。   楚清回想起那天夜里,秦梧洲舞剑时,似乎就在这棵树旁,竟然把叶子都薅秃了吗?   “咳,可能是它今秋心情不佳吧,秃得早。”楚清睁着眼睛说瞎话。   “哈哈哈。”卞淼听出了楚清在瞎说,但他没深究,反倒觉得楚清这说法有趣的很。   楚清将卞淼带领去了会客厅,并请卞淼入了上座。   “卞相前来应当是想与我说郊南水灾与河郡旱灾一事?”楚清猜测道。   “不错,不过我是来劝你别轻易接下前往河郡的任命。”卞淼的神情颇为严肃。   楚清有些惊讶,他本以为卞相甚至会帮他前往两地。   “是河郡出什么问题了吗?”楚清心中一沉问道。   “先前河郡除了灾害,还有疫病的传闻。”卞相说到这,喝了口茶,听了会儿。   楚清接道:“自然灾害之后,若是官府不能很好地进行防治,会发生疫病很正常,难道说这疫病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两位刺史都死了。”卞淼眉头紧蹙地道,“这疫病相当烈性,感染者会在很短的时间内高热,肺痨,会咳出粉色血沫,脖子肿大,而且还伴随着出血的症状。”   楚清略一思索,这几乎就是鼠疫的症状了,鼠疫又称黑死病,在中世纪,几乎夺走了欧洲半数人的生命。   “你身体本就中了毒,”卞淼的神情严肃,又带着些担忧,“若是前往河郡,恐怕会很危险。”   楚清很珍惜自己这意外得来的,在书中重活一世的机会,他也并不想为了王位整个你死我活。   “而且,太子党已经动手了,”卞淼的眼中闪烁着精光,“楚王活不过两个月,等楚王驾崩,他们就会把太子扶上王位,到时候,恐怕这疫病会蔓延到建阳城。”   卞淼说完,停了下来,等待着楚清的回应。   “那……这疫病,谁来解决?难道就让疫病这样发展下去,让百姓不断死去?”楚清冷静又残酷地问道。   “按照旧例,夏季的疫病等冬季,就会消散,”卞淼的目光似乎在看向极为遥远的过去,“等到冬季来临时,大雪会带走疾病。”   “当年我也曾因疫病流离失所,我明白你的想法,”卞淼的语气相当严肃,“你是楚国王室中,唯一一位有圣明之君意志的皇子,我不希望你不自量力,眼下以你的积累,根本做不到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拯救两地人民。”   “现在因疫病死去的人不过成千上万,但你若是死了,楚国彻底消亡,你有想过吗?”卞淼的话语非常现实,却也令人察觉出鲜血淋漓的苦痛来,   卞淼的声音甚至有些震耳欲聋:“这里会成为诸侯国的必争之地,数不尽的战火将在此地燃烧,到时候死去的人何止千万。”   楚清承认,卞相的话有道理,他不仅仅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更是站在立足于整个大楚的角度思考,且够狠得下心。   如果楚清不是穿越者,亦或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穿越者前来,那么卞相的办法绝对能最大程度上,保全楚国百姓生命的办法,尽管这个办法听上去有些过分残忍。   说实话,楚清确实不想去,他不知道自己原来的身体是否还活着,所以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去赌一个微薄的希望,他确实是穿越者,可除了更多的知识,他与普通人一样。   他不是原著中带有系统金手指的主角。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平静的秋风缓缓吹进会客厅之中,眼下的楚国都城还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楚清能想像若是当鼠疫侵蚀此处时,会是怎样人间炼狱般的场景。   楚清没有急着回答卞淼,他看向了窗外,无数侍从忙忙碌碌地工作着,这是他们平淡朴实的生活。   与他穿书前妹妹长相极为相像的丁兰七,楚清想,她应该正在城西帮着奶奶织布,她擦了擦汗,脸上却显露出高兴的笑容。   彭管事今日休假,休假前,告诉了楚清,他要带着私生女去看看孩子他妈,现在应当正在享受着天伦之乐。   秦梧洲现在还在思考着如何设计图纸,能更好地缓解郊南水灾与河郡旱灾。   ……   尽管楚王的统治很糟糕,但这个世界并不糟糕,楚清甚至很喜欢。   楚清站了起来,他缓缓向前走去,直至门口。   月光洒在楚清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银华。   接着,楚清转过头,对卞相道:“您说得对,但我还是要去。”   卞淼看着在月华下的青年,烛光与月光同时照射在他的身上,光暗交错间,青年的眼中似乎透着某种更为耀眼的东西。   秦梧洲停下了脚步,目光被站在月华与烛光交界处的青年夺取,他听见楚清坚定的话语。   “为什么?”卞淼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必然失败,但他还是想问问原因。   “总有些事情,高于其他。”【2】   作者有话说:   【1】选自《古汉语词典》   【2】选自《诡秘之主》   预收《穿进赛博世界后我靠摸鱼成神(无限)》求收藏QWQ,求求了,小天使们收藏一下鸭——   祁玖从现代,穿越到密教遍地的赛博世界。   在这个混乱而动荡的世界里,失乐园横空出世,它是血腥的盛宴,也是杀戮的欢场,表演失败的代价就是生命,观众们只会为胜利者而欢呼。   祁玖刚穿越,还没反应过来,无尽的呓语声充斥着脑海,祁玖翻找回忆发现,竟是原主面临副本绝境时,将自己献祭给了多位邪神。   观众甲乙丙:祁玖必死无疑。   观众丁:我打赌他的死法会成为失乐园「奇葩死法」第一名!   然而祁玖周旋于众邪神之间,不仅毫发无损,还靠着忽悠,成了祂们在人间的代行者。   不过,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不可能打工的!只能偷偷邪神的信仰,在副本里摸摸鱼,才可以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副本《绯色度假村》中,高级玩家死伤惨重,即将全军覆没之际,新人祁玖与副本中的收容物相谈甚欢,相当悠闲地通了关。   副本《玻璃玫瑰》里,玩家们都等着大美人祁玖被怪物厂长制成玫瑰美人标本,谁知道祁玖混着混着就架空了怪物厂长,所有玩家当场傻眼。   副本《深红潮汐》中,观众们断定祁玖靠着好运气活不过这个副本,然而决战时,副本中不可名状的怪物boss却在祁玖面前格外温驯。   ……   一开始,所有人都认为祁玖靠颜值恰饭,是神秘大佬的掌心宠,笼中雀。   他们期待着大佬厌弃祁玖后,他被怪物们撕碎、吞噬的残忍画面,但是他们等啊等,却只等来了祁玖眨着眼睛,羞涩地笑着拭去指尖邪神的鲜血,轻而易举地将陨落神明抛入深渊。   所有人这才明白,祁玖是他们珍而重之的信仰与希望。   表面柔弱扮猪吃虎大美人受X 神秘幕后黑手「失乐园」主系统攻 第25章 误会   “总有些事情……高于其他。”卞淼的口中重复着楚清的话语, 突然他畅快地笑了起来。   楚清耐心地等待着。   卞相笑完,便长叹了一口气,对楚清感慨道:“或许我真的老了, 我所思所想不过楚国一地而已, 比起我, 你的胸怀更宽广,你在意的是全天下所有人的命运, 说实话,我真的很期待,倘若有一天你能成为天下共主,到时候会是怎样的盛世图景。”   “卞相谬赞。”楚清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卞相说得那么高尚, 他愿意去, 也有部分原因是自己有底牌,并非直接去送死, 而且鼠疫的严重程度,绝对比卞相先前经历过的普通疫病要严重得多。   “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心, 那么这次前往的机会我会尽力替你争取,有可能的话,我帮你请尚方宝剑, 河郡的百姓, 就拜托你了,”卞淼走到楚清的身边,郑重地拍了拍楚清的肩道, “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   “等一下。”门外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   楚清一听便知道, 这是秦梧洲的声音。   秦梧洲不在耳房中写作业, 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卞相在听到秦梧洲的声音时, 气度便节节提升, 威严与精明并存于他的眼眸之中。   “这位是……”卞相的声音颇玩味。   秦梧洲已经出现在了楚清与卞淼的面前。   楚清无奈地同卞淼介绍道:“他是秦国质子,秦梧洲。”   秦梧洲面无表情地向卞淼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直面卞淼审视的目光。   出乎楚清的预料,卞淼没有生气,他捋着胡子点了点头,对楚清道:“他还不错,杀意浓厚了些,但好好调教,也是个好苗子。”   楚清忍不住笑了起来,补充道:“他算得上是我学生。”   卞淼顺势调侃道:“难怪,你俩是有几分相像。”   楚清笑得更开心了。   秦梧洲盯着楚清问道:“你一定要去吗?”   卞淼站在一旁,发现,当楚清回答秦梧洲时,两人之间似乎有着寻常人难以察觉的默契。   “你是说河郡?”楚清问道。   “对。”秦梧洲的神情相当严肃。   “我意已决,”楚清对秦梧洲道,“估计后日就要出发,你呆在我府邸中,不要出去……”   “楚清,”秦梧洲打断道,“我只问你一次。”   “你真的不是去寻死吗?”   卞相在秦梧洲问出问题的那一刻,抬了抬眉,眼中闪过几许惊讶。   楚清哭笑不得,秦梧洲对他是有怎样的误解,动不动就觉得他想死,他真的不想寻死觅活。   “绝不是,我比任何人都惜命,你想多了。”楚清根本就不敢看在他们身边,听着他们谈话的卞相。   “我和你一起去。”秦梧洲的语气确定,并不是商量或是疑问。   楚清耐心地劝道:“河郡的危险程度远远超过你的想象,两位刺史已经死了……”   “卞相,那两地患者的病症是不是浑身红斑,呼吸气促,呼吸困难,发热温度格外高?”秦梧洲打断了楚清劝诫他的话语,转过头问卞淼。   卞淼确定自己先前同楚清说时,没有提及浑身红斑,他干脆道:“确实如此。”   “我经历过,”秦梧洲对楚清与卞淼道,“这是鼠疫。”   “如果现在不加以控制,短短半年时间,就能扩散至半个楚国,特别是卫生习惯比较差的地区。”秦梧洲回忆起前世,如同梦魇般的疫病,他治下遭遇过的疫病,除了鼠疫之外,超过十数。   在他统治天下的最后一年,这些疫病莫名其妙同时爆发,只除了兰沧起义军管理下的城镇土地。   卞淼一听,便对楚清道:“把你徒弟带上吧,你能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秦梧洲见楚清还在犹豫,便将从楚清哪里学来知识,拿来说服楚清。   楚清勉强点头道:“好吧。”   卞淼抬头看了看月色,时间不早了,该聊的聊完了,想见的人也见到了,他该回府了。   “四皇子,万望珍重。”卞淼说完,略带深意地对秦梧洲道,“希望你早日认清自己的本心。”   “时间不早了,不用送我。”   卞淼说完就离开楚清的府邸,乘上了回府的马车。   “你怎么突然来会客堂?”楚清转过头看着秦梧洲的眼睛。   “交作业。”秦梧洲拿出了刚画完的图纸。   楚清接过图纸,没有急着看起来,他对秦梧洲道:“先前答应你,要陪你在中秋那日出去逛逛。”   “但是那一天宫中有晚宴,我尽量早些回来,我们一起去逛花灯可好?”楚清思索着,中秋之夜,花灯夜市,人员繁多,他们随大流带个面具,别人轻易也认不出他们。   “好。”秦梧洲想了想,补了句,“我很期待。”   “那就这么说定了。”楚清说完开始翻阅秦梧洲的图纸。   秦梧洲见楚清看得入神,室外月光暗淡,连忙去室内将油灯拿了出来,放在内院的石桌上。   “这里你是怎么想的?”楚清指着一处沟渠问道。   “此地近田地,河郡缺水,若是能开挖沟渠,就方便开展桑基鱼塘模式,以便休养生息。”秦梧洲解释道。   “善,”楚清接着解释道,“桑基鱼塘是种桑养蚕同池塘养鱼相结合的一种生产经营模式,是水网地区人民在水土资源利用方面创造的一种传统复合型农业生产模式……”【1】   秦梧洲听得格外认真,接下来,他所学,皆会化为所用,福利民生,眼前仿佛有一幅宏大的图景正缓缓向他展开。   ……   翌日,由于这一天要去早朝,楚清又一次在寅时被唤醒。   站在朝堂上时,楚清面无表情,但心中对于自己的床铺甚是思念。   太子依旧被禁足于皇宫之中,不过现在的楚王已经没有余力再来找楚清的麻烦了,因为朝堂中太子党已经勾连成了一片。   户部尚书手指笏板站了出来,道:“臣有事启奏。”   楚王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挥了挥,示意户部尚书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太子殿下是楚国的储君,也是楚国的未来,臣恳请陛下,还太子自由。”户部尚书躬身而下,看上去诚意满满。   楚清琢磨户部尚书的话,很显然,太子党已经和楚王摊牌了,这话说出去,他们要硬保太子。   接着户部尚书的一番话,如同一个信标,无数官员在他之后站了出来。   有礼部的,有吏部的……   官职从正一品道从四品都有,占据了半数朝堂中的官员。   卞淼站在原位,老神在在地观望着眼前的闹剧。   楚王的呼吸越发急促,他用力地拍了一下龙椅上的扶手,接着指着朝臣道:“你们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们吗?”   躬身而下的朝臣们无动于衷,似乎在用沉默对抗着龙椅上,那个渐渐失去对国家掌控力的一国之主。   门外匆忙的脚步声传来,是传令官。   “报……报……”传令官气喘吁吁,身上的衣物脏污不堪。   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了僵持中的朝堂,楚王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个异常的传令官身上。   “两位刺史……都死了。”传令官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出这句话。   楚王的脸色变了,楚清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恐惧。   “刺史为何而亡?”楚王勉强保持着镇定。   传令官涕泗横流,他对楚王道:“两位大人一到河郡,立刻感染了瘟疫,不到两天,就死了。”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恐惧不可避免地弥漫在人群中,即便这里站着的都是楚国最有权势的人也一样,没有人能在天灾面前获得特权。   楚清认认真真观察着楚王的反应,听到消息后,楚王先是松了口气,接着想到河郡距离都城并不远,于是有开始害怕起来。   “寡人知道了,你先下去,好生歇息。”楚王强装镇定,给身边的大监递了个眼色。   立刻有侍卫将此人带了下去。   “如今河郡又是干旱,又是疫病爆发,何人愿意前往,平灾患?”楚王几乎快要坐不住,这疫病竟然能使人在短短两日内就丧命,他还没有飞升上界,若是被疫病感染,就完了。   刚才那些向楚王请命的臣子全部回到了原位,他们一个个低垂着头,像是鹌鹑,全然不复刚才的斗志与决心。   楚王等待了一会儿,问道:“周尚书,你刚刚不是还要保太子?寡人给你这个机会,你要是愿意去河郡平灾,寡人就放了太子,如何?”   “臣只会与金石账目打交道,”周尚书说得相当诚恳,“陛下就算将臣丢过去,臣也无能为力,不过是多添一条性命罢了,而这国库……”   楚清心中感叹,说得冠冕堂皇,就是不想去罢了。   楚王不与他纠结,转过头,问道:“马太傅?”   “臣擅于修订书目,汇编史册,在赈灾上毫无涉猎,陛下另寻高明吧。”马太傅低垂着头,言辞凿凿。   楚王又问了几个人,回答与周尚书、马太傅相差不大。   楚清做了个总结,那就是不是我不行,是我没这方面的能力。   楚王看着朝堂中的大臣们,语气激动。   “你们不去,难道是要寡人去?偌大一个朝堂,竟然没有一人愿意前去赈灾?”   朝堂中又是一阵静默。   楚王开始破罐子破摔,他对众朝臣道:“你们不去可以,接下来,我问一个,谁不去,直接连降三品。”   “陛下,万万不可啊。”   ……   楚王恨不能直接拿一柄剑将这群逆臣斩杀当场。   朝堂中一片混乱,楚清看着觉得甚至很可笑。   卞淼察觉到,火候差不多了。   大殿上,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陛下。”卞淼停了停,他转过头看向一众朝臣,尽管楚王即位后,卞相几乎被架空,但是当他真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朝臣们纷纷洗耳恭听。   楚清回忆起原著中,书写了先皇与卞相几十年奋斗,缔造了强盛的楚国,而今依稀能从那年近古稀的老人的背影里,看到当年楚国强盛的景象。   “你们都是废物,”楚王彻底失去了理智,“难道要一个为了楚国奉献了五十多年的老者,前去赈灾吗?”   朝堂中又陷入了难以言明的沉默。   “臣想举荐一人。”卞相没有受楚王的影响。   “何人?”楚王的眼睛亮了些。   “楚国四皇子,楚清。”卞淼的话语掷地有声。   楚清手执象牙笏,向旁边跨了一步,皇子长袍繁复华丽,却衬托得他格外飘逸出尘,他道:“儿臣愿意前往。”   朝堂中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病弱的青年,上次楚清在朝堂上的质问似乎还回响在今天——“你能为大楚做些什么?”   头顶写着「为国为民」的牌匾像是无形的秤砣,压在朝臣们的胸口,直叫他们喘不过气来。   “四皇子不愧是大楚的皇子,当真是大楚的表率,我愿意与四皇子一起前往河郡。”工部程尚书向旁边跨了一步,对楚王道。   接着另有两位官员出列,向楚王表达了自己愿意跟随楚清前往河郡的意愿。   楚王没有说话,他看向楚清的眼神很复杂,真是讽刺,他自己的亲儿子一个自大宛如疯子,一个只想要楚王的位置,反倒是他大哥的孩子,心中怀着大爱。   “陛下,”卞相接着道,“河郡情况特殊,四皇子身体贵重,臣恳请陛下拨两千禁卫军,以护卫四皇子的安全,另外,为了防止当地有官员桀骜不听命令,请陛下赐尚方宝剑。”   楚王的禁卫军相比普通士兵,装备更精良,操练更到位,属于精兵,数量在三万人左右。   卞淼提出的数量比较有分寸,既让楚王觉得可以接受,实际上又不少。   楚王拒绝得很爽快,他直接道:“不可,护卫太子的五百禁卫军可以全部拨给楚清,另外一个人都没法增加,禁卫军不可低于三万,这是祖制。”   “除了兵卒之外,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楚王显现出从未有过的大方。   楚清对楚王道:“除此之外,我需要物资,纱布,粟米,柴火等,另外,还需要在城中召集一些郎中,如果能有太医愿意一起前往那自然再好不过。”   “准。”楚王似乎对朝堂有些厌倦了,“你还有什么需要,与户部商量,拿钱去买,他不同意,户部尚书就别当了。”   “无事便退朝吧。”   楚清乘上马车回了府中,小厮们格外忙碌,彭管事正在清点着需要带去的行礼。   “一切从简。”楚清对彭管事道。   “是。”彭管事领命正要离开,又被楚清叫住了。   “等一下,”楚清问道,“府中有没有男子服饰,尺码比我大些的,用料需要好一点。”   彭管事想了想,立刻反应过来,试探着问道:“是要给您房内的公子穿的?”   楚清看着彭管事小心翼翼的眼神,欲哭无泪,他和秦梧洲的关系这么容易被误会?   “是。”楚清本想解释,但想到这种事情,解释反倒更加容易让人误会,索性什么都不说的好。   “府中没有,我立刻命人去采买,”彭管事问道,“主子,那位公子喜欢什么颜色和款式的?”   楚清回忆一番,原著中,秦梧洲最喜欢穿黑色的衣服,于是他对彭管事道:“黑色或是玄色,款式大气些就好,辛苦彭管事。”   “是。”彭管事心中越发确定楚清与秦梧洲的关系,“小的这就去买。”   秦梧洲手中拿着书册,站在屋檐下,刚才楚清和彭管事的话语,他听得一清二楚,楚清为什么不与管事澄清误会,反而将错就错,忍了下来,难道楚清……喜欢自己?   作者有话说:   【1】选自《桑基鱼塘:农业生态文明的典范》 第26章 夸你   楚清坐在秦梧洲的身边时, 给秦梧洲讲解习题时,秦梧洲认真地在思考,楚清喜欢自己的可能性。   “对于山坡地形, 可以选择梯田的田地开垦模式, 梯田是在丘陵山坡地上沿等高线方向修筑的条状阶台式或波浪式断面的田地。治理坡耕地水土流失的有效措施, 蓄水、保土、增产作用十分显著。”楚清敲了敲桌面,严肃道, “你有在认真听吗?”【1】   “在听,”秦梧洲答道,“但是梯田的种植对于人力的消耗相比平原要高出很多。”【2】   “对的,所以只有特殊地形的地方需要使用这种模式, 而且, 在较为干旱的地区,还需要用一道道的堤坝涵养水源。”【2】   楚清的语气听上去毫无暧昧之意, 秦梧洲一边思考着楚清教授给他的知识,一边从楚清的语气中揣摩他对自己的感情。   楚清看了看窗外, 今天是中秋,是时候去准备参加宫中的中秋晚宴了。   “这是等一会儿我去参加晚宴的时候,你需要完成的练习。”楚清从房中取来新的练习书册, 他给秦梧洲的练习难度与日俱增, 秦梧洲很善于学习,吸收知识的速度非常快。   秦梧洲接过书册点了点头道:“早点回来。”   听了秦梧洲的话,楚清莫名联想到了刚才彭管事说, 秦梧洲是他房里的人, 这么说倒也没错, 耳房与正房相连通, 相当于是同在一间房里了。   “好, 我尽量。”楚清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耳房。   ——   有了今日清晨朝堂上发生的两件事,夜宴的氛围显得很沉重。   楚王坐在高台上,一言不发,连连喝酒。   台下坐着的大臣也意外的沉默寡言,他们的目光看向表演歌舞的歌姬,但是更多的是偷偷瞄向楚清。   平庸自私之人对于勇敢无畏,且胸怀大义的人,不论嘴上如何诋毁,他们的内心总会诚实地对这类人感到敬畏与恐惧。   楚清旁若无人地吃着菜,这是他第一次吃御菜,味道很一般,寡淡无味,甚至没有府邸中的好吃,也不知道秦梧洲作业完成得怎么样了,他这次出的题目有点难。   秦梧洲坐在房梁上,正皱着眉,苦思冥想着解题之法。   接着,奏乐暂歇,舞女从台中离去,纷纷来到了大臣们的身边,有的大臣顺势揽过舞女,从舞女的手中喝下琼浆玉液。   有的大臣拒绝舞女的陪同,舞女便从大殿的两边默默离开。   一位舞女走到了楚清,她长得格外美,眼中透亮,似乎有星辰,玉指芊芊,向楚清敬了一杯酒。   楚清端起酒杯,喝了这杯酒。   舞女顺势要坐到楚清的身边,却被楚清拒绝了。   “大家都知道的,”楚清温和地笑着拒绝道,“我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你快下去休息吧。”   舞女向楚清摇了摇头,笑得格外妩媚。   “我不是女人,只是穿了舞女的衣服。”他的声音与外表不同,稍显清和温润。   楚清是真的没想到,舞姿如此妖娆的人,竟然不是女子?   在楚清震惊的片刻,那「舞女」已经主动坐到了楚清的身边,并试图贴着楚清,作势要喂他喝酒。   秦梧洲早就停下了书写,他看着挨着楚清的舞女,手中毛笔被生生捏断成了两截,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个「舞女」的身形,很显然不是女人,而是个男人。   楚清并不想占别人便宜,同样也不想被占便宜,而且他对外宣称自己喜欢男人,不过是为了挡桃花罢了,并不是真的喜欢与男人一起谈情说爱。   “离我远点。”楚清的声音略带寒凉之意,“我府中有侍君,不想在外沾花惹草,以免惹得一身腥。”   “舞女”识趣地停下了靠近楚清的动作,他正常地坐在楚清的身边,拿着一杯酒玩味地看着楚清,问道:“你说的,府中的侍君,可是秦国质子,秦梧洲?”   楚清感到又是一阵窒息,看来太子的话,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连这「舞女」都知道……   “舞女”看楚清没有回答,接着对楚清道:“我是魏国派遣来楚国的质子魏永,若论身份,与他也差不多,你不如也考虑考虑我?”   “……”楚清是真的搞不明白,他一个魏国的皇子,为什么要来这里自荐枕席?   秦梧洲的眼神牢牢地盯着衣着暴露的魏国皇子,他恨不能杀了这个碍眼的魏国质子。   “不考虑。”楚清的声音越发冷漠。   “好吧。”魏永没有再多说什么,看上去有些沮丧。   偶尔有官员前来敬酒,魏永作势要替楚清挡酒,但被楚清冰冷的眼神停在了原地。   楚清的酒量不好,几杯果酒下肚后,楚清就不再饮酒,再来的敬酒都被他以不胜酒力挡了回去。   但是,这果酒的后劲比楚清想的要足一些,因此他感到自己有些微醺。   “你来楚国干什么?”楚清一手支着脑袋,面无表情地审问着。   “学习冶金之法。”魏永很坦诚,“只可惜,真正的技术都被楚王藏得很好,我只学了些皮毛。”   楚清点了点头,答道:“哦。”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魏永再次争取自荐枕席,“秦梧洲有什么好的,看上去粗鲁的很。”   “你认识他?”楚清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别国质子很警惕。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魏永对楚清道,“我小时在秦国当质子,秦国败给楚国后就过来了。”   “他很好,比你好得多。”楚清的耐心耗尽,对于不讲道理又纠缠不清的人,楚清认为无需和他多啰嗦。   魏永拧着眉,问道:“你觉得他哪里比我好?”   楚清彻底烦躁了,他将袖中一本书册丢给了魏永道:“这个做出来了,再和我说话。”   书册的封面上写了五个大字《高等数学(下)》。   秦梧洲看着魏永手中的书册,看了看手中的一模一样的标题,只不过标题旁标注了(上),秦梧洲深深地感到了不甘心。   魏永翻开后,如同看天书般,开始琢磨了起来。   秦梧洲在房梁上奋笔疾书,像是在和某个人比较似的。   晚宴结束后,楚清没有停留,他拿回了《高等数学(下)》,看见上面一字未落,心中暗道,还算识相。   楚清没有理睬魏永,转身离去了,只是魏永看向楚清背影的眼神越发露骨。   接着魏永就踩着自己的裙子摔了一跤,等他爬起来的时候,楚清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   “奇怪,”魏永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的裙子,“我明明记得没踩到啊?”   秦梧洲拍了拍手,赶回了楚清的府邸。   楚清回府后,换上了浅苍色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姿态闲雅,还隐隐透着稳控全局的气度。   秦梧洲听见了敲门声,他前去开门时,见到的便是与往常装扮相当不同的楚清,他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楚清,把楚清看得略感不适。   “怎么了?”楚清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问道,“我穿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秦梧洲试图将视线从楚清的身上移走,却还是失败了,“很好看。”   似乎是怕楚清不相信,他重复道:“真的。”   “那就好。”楚清平时在府中,一般不见客时,总是月牙纹绣长衫,他想着今日是中秋之夜,又要陪秦梧洲去逛夜市,总得穿得像样些。   “我让管事也给你准备了新衣,管事马上送来。”楚清说着,彭管事就命人将衣服呈了上来。   看到楚清扮相时,彭管事也是眼前一亮。   “主子,您穿得真好看,”彭管事似乎是觉得自己夸人的语言过于贫瘠了,“就像是仙人一样。”   楚清笑了笑,对彭管事道:“彭管事夸我,我很高兴。”   “快换衣服吧。”楚清对秦梧洲道。   秦梧洲将完成的书册递给了楚清,问道:“你不先看?”   “夜色正好,明日再看也不迟,”楚清将房门关上,催促道:“快点,夜市已经开始了。”   秦梧洲对着玄色衣衫,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我也夸你了。”   耳房的房门打开时,楚清看见秦梧洲一身玄衣长袍,腰间束带呈黑色,其上纹绣着祥云图案的宽边锦带,头戴银冠,器宇轩昂,气度慑人,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眼前的秦梧洲令楚清感慨,不愧是原著中的大反派,统一了天下的君主,气度当真是不凡。   ——   街上满是花灯,若明若暗的灯光映照着来往的人群,到处是欢笑声,如同画卷中的景像,祥和美好。   楚清与秦梧洲都带着面具,正经过一处猜灯谜的店铺,店铺前方围着的都是不过十岁的孩子,据说猜出一个灯谜可以奖励一根糖葫芦。   “想去玩吗?”考虑到原主夜盲症,楚清的手中此刻提着一个灯笼,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慵懒,开玩笑道,“你去的话,一定能挣两根糖葫芦回来。”   “你喝酒了?”秦梧洲明知故问,不过他先前在房梁上,看到楚清喝得不多,以为没什么,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影响。   楚清抬手揉了揉额角道:“宫里的酒后劲有点足,只是有些头晕罢了,我有分寸,喝的不多。”   街道上除了猜灯谜,还有许多其他游园项目,比如投壶,射箭,比武……   秦梧洲来到了射箭的活动场地,许多人都在尝试射中最高的花灯,赢得最大的奖励——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   但是都失败了,白白贡献出十文钱。   店主提供的弓仅有五力,即便拉满,也射不中最高的那个花灯,秦梧洲一见便知其中门道。   而现在来到此处尝试的人们大多是图个乐趣,沉浸在中秋佳节的快乐中,对最高的奖励没有执念。   因此店家赚得盆满钵满,笑得开怀。   秦梧洲给了店家十文钱,领过三支箭,他挽起弓时,周围的人视线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楚清在远处同样看着秦梧洲,原来真的有人能做到,即便不看脸,只是一个弯弓射箭的姿势,就如此与众不同,英姿勃发,似乎能从他身上感受到沙场上的热血与残酷。   周围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越来越多的人看向了秦梧洲的方向。   “看着是个练家子,但是射不中的,这家店是奸商,给的弓力道不足。”   “可惜了,这人瞧着应当是武官?天子脚下,说不定是个将军呢!”   ……   秦梧洲将弓拉满,弦与弓都发出了无法承受的「嘎吱」声,就在弓与弦同时达到极限时,秦梧洲松了手,剑被射了出去。   紧接着,秦梧洲立刻弯弓,第二箭的射出速度极快,没人看出他是怎么做的,第二箭已经正中第一箭的末端,借助第二箭之力,第一箭成功射中了角度极为刁钻的那个花灯。   所有围观的人都楞住了,紧接着不知从哪里响起的掌声,无数围观群众,都朝着秦梧洲鼓起了掌。   秦梧洲没有理睬周围的人,他转过头,问店主:“奖品?”   店主看着被射中的花灯,正心疼自己的钱,听见秦梧洲问他,于是不情不愿地从桌上拿起了玉佩,交给了秦梧洲。   秦梧洲拿过玉佩后,回到了楚清的身边,他将玉佩交到了楚清的手心,对楚清道:“送你的。”   街灯明灭,集市喧闹,在这吵闹的中秋夜,楚清收到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份礼物。   楚清觉得,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他们从前相隔一个世界,他们的背后是末世般的图景,他们的未来是生死相见,但此刻楚清只想抱抱眼前这个这个孤独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1】选自《中国水利百科全书》   【2】选自《马倩层磴横削高为梯——话说古代的梯田》   感谢在2022-05-24 23:45:02-2022-05-27 00:1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丢丢 17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微微微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果梦、冲哇崽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册 30瓶;念诺 5瓶;糖果梦、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抱歉   似乎是酒意给了他放肆的原因, 楚清轻轻地抱了抱秦梧洲,就是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一般,他比秦梧洲稍矮些, 于是楚清略微踮起脚, 在秦梧洲的耳边道:“谢谢你的礼物, 我很喜欢。”   秦梧洲觉得自己突然落入了一个温暖又轻柔的怀抱里,像是在梦里一般。   湿润的酒意伴随着苦梅香气钻入了他的鼻腔, 令他短时间内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秦梧洲还没反应过来,楚清的拥抱已经结束了,像是极易消散的幻境。   若不是秦梧洲的身上还残留着若隐若现的苦梅香,秦梧洲都要怀疑, 刚才是不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切不过是他的臆想。   前世至今生,从没有人给过秦梧洲拥抱, 他从不知道,原来, 拥抱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情,秦梧洲感受着胸膛中心跳逐渐变快。   楚清已经将玉佩藏好,向前走去, 秦梧洲却还站在原地。   “怎么了?”楚清转过头问道。   秦梧洲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卑鄙, 楚清应该是喝醉了吧,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没什么。”秦梧洲向前走去,“走吧。”   两人在街边看了杂技, 玩了投壶, 吃了点心, 接着他们走到了河边, 这里已经远离人群。   河中布满了人们放下的花灯, 星星点点的灯火将整个河道点亮,无数花灯装饰着清可见底的河水。   远处站着许多放下花灯后,正在许愿的人们。   楚清拿着刚刚买来的花灯对秦梧洲道:“你一个,我一个。”   两人将花灯点燃,放到了河中。   “许个愿吧。”楚清歪着脑袋,“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说完,楚清闭上了眼睛。   秦梧洲没有听楚清的话,他盯着楚清,心中向苍天祈祷,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忘掉前世那段糟糕的回忆。   即便他愿意放下,后来他将楚国王室尽数屠戮,这些人都是楚清的至亲,之后又将楚清的尸骨挖出来,反复鞭尸,楚清不可能不知道,这似乎注定了他与楚清的将来,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楚清睁开了眼,看见秦梧洲正在看着他,笑着问道:“虽然向苍天许愿,不一定会实现,不过愿望总是要有的,你许了没?”   “许了。”秦梧洲声音低沉。   “我也许了,希望能有更少的人受到灾害或是战争的影响吧,不然我们也过不安生。”楚清说的时候略带些许无奈。   “夜深了,”楚清看着天空中高挂着的月亮,对秦梧洲道,“我们回去吧。”   秦梧洲沉默地点了点头。   “两位留步。”   一道清润的男声自二人身后响起。   “魏永?”楚清的语气很是糟糕,好在这里远离人群,很是僻静。   “正是在下,”魏永一身浅绿色长衫,比先前夜宴上的装扮正常多了,“四皇子……”   “闭嘴。”楚清觉得头越来越晕了,宫中的酒,不会是假酒吧,“我对你没兴趣,听懂了吗?”   “你说秦梧洲是你的侍君,”魏永仍然不放弃,“可是秦梧洲根本就是在利用你。”   楚清觉得脸上的面具妨碍了自己,他干脆将面具揭了下来,反正附近无人。   接着楚清将秦梧洲脸上的面具也拿了下来,他对着魏永道:“你看好了。”   楚清双手捧着秦梧洲的脸,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然后转过头,面带微笑,看着魏永道:“看到了吗?如果他要利用我,我也愿意,与你无关。”   接着,楚清拉着秦梧洲,在魏永目瞪口呆的表情下,离开了这里。   两人回到了府中,楚清恍然觉得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妥,他真的不该喝酒的,头脑发热的时候,就很容易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   楚清觉得如果自己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用这种昏招,就在他反思的时候,他突然发觉自己似乎没有注意秦梧洲的反应。   等楚清转过头时,就看见秦梧洲似乎彻底成了一块木头,脸上还残留着几分震惊。   “抱歉抱歉,”楚清想到秦梧洲在原著中似乎从没有被强吻的经历,甚至连感情经历都没有,心中感到一丝愧疚,“刚才酒意上头,只想气气那个魏国皇子,确实比较逾矩。”   “你若是气不过,打我两下也可以。”楚清试探着道。   秦梧洲完全控制不住胸膛中的心跳,他虽然搞不懂楚清的思路,但他知道现在是他提要求的时候,而且楚清会因为对自己的愧疚,对自己予求予取。   心中那个卑鄙的声音响了起来,秦梧洲跟随者那道声音开口了,只是他的声音很轻,轻到楚清都差点没听清。   “什么?”   “没什么。”秦梧洲对楚清道,“去睡吧,很晚了。”   “你是说,再抱一下吗?”   楚清没有轻易放过秦梧洲,他走到了秦梧洲的身边,不带男女之情地抱了抱秦梧洲,还摸了摸他的脑袋。   “乖,这次,我会陪着你的。”楚清的头脑昏昏沉沉的,说完他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屋子里。   直到楚清将房门关上,秦梧洲再也无法克制那露骨的控制欲,和爱恨交织的占有欲,楚清抱住他的时候,他连最细微的移动都不敢,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动了,他一定会克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翌日。   楚清站在城门外的高地上,回首望向建阳城,在朝阳下,这座城壮丽而古朴。   两千禁卫军和一千普通士兵整齐地站在楚清的面前,盔甲戎装,每一个都面容严峻。   “四皇子,”卞淼站在楚清的身边道,“五百兵卒已点齐。”   “多谢卞相。”楚清知道,这建阳城中风云诡谲,官场倾轧,卞相能将五百兵卒完完整整地交到他手上已是不易。   “保重。”卞相想说的很多,但是能说出口的除了这两个字,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多的了。   楚清面向眼前这群尚未经历过疫病的士兵们,开口道:“你们可知此行去往何地,去做何事?”   秦梧洲坐在楚清的马车中,看着站在高地,向士兵们问话的楚清,似乎连朝阳都格外偏宠这人,给了他更多的光亮。   一位百夫长高声向楚清喊道:“回四皇子,我们前去赈灾。”   “远不止如此,河郡已经因天灾死去半数百姓,尔等领受楚国俸禄,所用所食皆来自于百姓,如今到了回馈他们的时候,我作为楚国皇子,必定身先士卒。”   楚清的时间扫向所有人,目光凌冽。   “我愿意与你们并肩作战,但若是有人要当逃兵,杀无赦。”   楚清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在宣誓上,楚清很快拜别了卞相,离开了建阳城。   秦梧洲看着楚清上了马车,问道:“鼠疫的传染性极强,为何带五百兵卒?”   “当天灾降临时,人们是毫无理智的,更何况,我怀疑,那里会发展成现在的情况,有人为的因素。”楚清对于两地的判断,基于地型和历史记载。   ——   河郡距离都城不远,楚清下令,急行军一日,傍晚时分,他们远远便能望到河郡的轮廓。   邵铁是此次外出士兵们的统领,楚清下令在城外扎营,安歇一夜后再入城。   “邵统领,”楚清面容严峻道,“河郡疫病非常严重,请务必让士兵做好防护措施。”   “首先必须带上白色纱布制作的面罩。”古时候对于疫病的防护能做的事情有限,好在他先前投入了酒业,并开启了蒸馏酒精的工坊,现在他们身边酒精管够。   “我们人数不多,管理起来应当还算容易,”楚清再三叮嘱,“进城时必须时时刻刻喷洒烈酒,而且我带来的烈酒是不可食用的。”   邵铁对于过分年轻的楚清并不是很信任,他更他愿意自己单打独斗,只可惜这次前来赈灾的刺史是楚清。   “四皇子不必过分担忧,不过是灾害和难民罢了,我们有足足五百精锐的大楚兵卒,如今这场面可以说得上是杀鸡用牛刀了。”   楚清从邵铁的态度中看出了轻视。甚至是鄙夷,他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统领。   “四皇子,”邵铁困惑道,“怎么了。”   楚清在心中感叹,眼前的武将当真是自大,若是放在平时,可以慢慢来,不过现在,没有磨蹭的时间,需要让这人立刻服从指令,而且是完完全全按照他说的做,否则一进城必定折损许多士兵。   对于武夫而言,最快速的办法就是在他最擅长的领域打败他。   “我在看,”楚清嘲讽道,“是谁如此自大傲慢。”   “哦,原来是邵将军,你连我身边的侍从都比不过,又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楚清转过头看向一身侍卫打扮的秦梧洲,递了个眼色。   秦梧洲为不可见地朝楚清点了点头。   两人默契得很。   邵统领心有不甘,但碍于楚清的身份,也不敢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甘心,不如你们俩比一场。”楚清对于秦梧洲的武力值很有自信,眼下最重要的是用最快的速度摆平这个人内心的自负。   “属下遵命。”邵统领心中不甘,战意昂扬地抱拳道。   “是,”秦梧洲看向楚清的眼神格外专注,“主上。”   两人站在营地的中央,周围的士卒们听说他们的邵统领要和四皇子身边的侍卫打架,纷纷前来围观。   楚清站在旁边,喊道:“开始。”   与楚清预想的交手几招后,邵铁落败不一样,邵铁一上来就被秦梧洲反手擒拿住了双臂,周围的士卒们连秦梧洲的动作都没看清。   就连邵铁也没有反应过来。   “要再来一次吗?”秦梧洲声音低沉。   邵铁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眼前这侍从的武功是他望尘莫及的,再来便是自取其辱,如此高手甘愿成为四皇子的侍从,看来四皇子并不如外表那般稚嫩。   邵铁干脆地跪了下来,对楚清道:“属下先前言行多有轻忽,还请四皇子恕罪。”   “主上,”秦梧洲微微勾起嘴角,对楚清道,“属下幸不辱命。”   只是这一声主上,秦梧洲喊得格外温和,没有一丝不甘。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们,明天要上夹子了,夹子是新书千字榜,按照千字收益排名,所以为了排名(捂脸)要晚一些更新,明天(5/29)十一点更,之后还是和以前一样鸭-爱你们! 第28章 打结   楚清对于邵铁的为人, 判断得相当准确,在邵铁败给秦梧洲之后,武夫的直线思维让他对于楚清的话, 全部按照最严格的标准, 一一照做。   五百士卒说多不多, 说少也不少,楚清又将要求与邵铁详细诉说了一遍, 点出二十兵卒,楚清打算带着他们,先去河郡看看情况。   河郡地势较高,类似于黄土高坡, 但地势没有那么高, 这里由于河泥沉积,很久以前流经此处的河流就渐渐消失, 并改道。   又是干旱,又是疫病, 楚清认为,在进入河郡前,再谨慎都不为过。   秦梧洲默默地站在了楚清的身边, 楚清知道劝他也无用, 就随便他去了。   程尚书在营地中留守,楚清特意将程尚书留下,对于邵铁, 他还是不怎么放心。   楚清此刻身上穿着白色麻布制成的外袍, 脸上蒙着白布, 几乎全身上下都被包裹起来。   麻布外袍的设计, 楚清参考的是现代的外科防护外套, 所以系扎的地方位于背后,楚清的手比较巧,不用他人帮忙,他很容易就穿戴完毕。   楚清转过头,就发现秦梧洲的双手背在背后,一脸严肃,久久没有反应。   楚清疑惑地问道:“绑好了吗?”   秦梧洲没有回应,他的双手又一次艰难地失败了。   楚清觉得很奇怪,秦梧洲的剑术高超,字迹豪迈,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当世少见的书法名家,按理来说,双手比自己更灵巧才对,怎么被打结难倒了呢?   不过时间不等人,楚清也不顾秦梧洲是不是不好意思,或者难为情与否,他伸手拉过秦梧洲的手臂,将秦梧洲拉到身边并调转了个方向后,楚清看清秦梧洲的后背时,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噗,”楚清笑得开心问道,“你怎么做到的,背后也就四根长带子,已经完全纠结成一团了。”   楚清分析一番,着手开始解开已经拧成一大团的死结,楚清解开的速度很快。   秦梧洲虽然看不见楚清,但是楚清纤细修长的指尖时不时触碰着自己的背脊与腰侧,尽管楚清解开死结的速度很快,秦梧洲还是觉得相当难熬,另外心底里的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在祈祷着楚清能解得更慢些。   “解开了,”楚清将四根长长的带子解开了,他接着对秦梧洲道,“你是真的不擅长绳结,以后防护外罩都我来给你系。”   楚清打结的速度也很快,他们这样,让秦梧洲联想到了夫妻,在他的想像中,恩爱的夫妻或许就是这个样子的。   “系好了。”楚清满意地看着秦梧洲身上大大的两个蝴蝶结,反正秦梧洲也看不到背后,这样似乎让他看上去更有活力了,没那么稳重。   楚清和秦梧洲穿戴整齐,带着二十兵卒,他们踏入了河郡。   踏入河郡时,隔着厚厚的纱布,众人都能嗅到空气中便弥漫着的,腐败的气息,在楚清的督促下,每一个士兵都非常认真地向外界喷洒着带来的酒精。   路上空无一人,街道上,到处躺着死去的尸体,有的刚刚死去,身上都是黑色斑点,有的死去很久了,尸斑遍布,甚至连白骨都露了出来。   乌鸦盘旋着,啼鸣着,与呼啸的秋风,共同奏响一曲令人胆寒的葬歌。   楚清等人行走在街道上时,远远看见,有人被扔了出来,那人一边咳着血,一边用手指扣着木门。   “求求你们,别把我扔出去,”那人大喘气,“我……没事,放我进去……”   接着似乎是被自己咳出的血呛到了,他躺在地上喉咙发出难听的嘶吼声,楚清等人还没靠近,这人就断了气。   邵铁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无以复加,好一会儿,他才转过头问楚清:“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竟然是大楚的城池。”   “这里的父母官呢?守城军队呢?”邵铁的情绪都快奔溃了,“难道说……”   楚清沉重地看向城中的方向,回道:“要么都阵亡了,要么正在护卫承宣布政使司。”   “注意千万不要触碰这些病人,或者是尸体,身边时时刻刻喷洒酒精。”楚清接着对邵铁和秦梧洲道,“看来城中的情况比我们想的要更糟糕,眼下能有半数百姓活着已经是比较好的情况了。”   “我们先回去,然后做好周全的准备再进入城镇,直接接管护卫承宣布政使司。”楚清带着小队,向外退去。【1】   一位妇人打开了房门,满脸黑板,她的怀中抱着一个孩子,满眼泪光地问道:“楚王终于派人来救我们了吗?”   “快救救我的孩子。”妇人跪在地上,连连哀求,声音已经沙哑得几乎要接近失声。   一位士卒看不下去,想要将孩子接过来。   “别动,”楚清的声音稍显冷酷,“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她怀里的孩子已经死了。”   那位士卒仔细一看,妇人手中的孩子除了头以外,身上竟然都是白骨,只是被布包裹着,先前并未显现出来。   妇人边哭边笑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把沑沑吃掉。”   说完她的眼中透着恨意,她看向楚清一行人,不要命似的,边喊着:“凭什么你们安安全全的,我们就要遭受这样的灾难。”   妇人向楚清冲了过来,发生得太突然,兵卒们没有反应过来。   秦梧洲拔出腰间的佩剑,他没有任何犹豫,一剑穿心,妇人没有感受到太多的痛苦,就死了。   妇人的身体无力地倒在了地上,秦梧洲冷漠地用剑将这妇人拨到了远离楚清的地方,并用手中的酒精冲刷染血的剑,血污被洗去,剑身的银芒再次反射着光芒,在场的每一个人却都陷入了极寒中。   这是楚清穿书而来,第一次亲眼见到杀人这件事,尽管先前他已经给自己做了很多的心理准备,担当秦梧洲轻描淡写地将一个人杀死,并将尸体丢弃在一边,楚清还是不可控制地感受到了不适。   楚清很清楚在不是矫情纠结的时候,秦梧洲这么做是为了救他,如果他在进城的第一天就感染上疫病,那么他们此行根本就毫无意义。   “继续走。”楚清尽力适应着这个残酷的时代,悲惨的世道,“尽快离开这里。”   士卒们少了进城前的天真无畏,他们开始发自内心的恐惧与胆怯。   等众人离开河郡时,几乎所有人都送了口气。   邵铁再次郑重地向楚清行礼道:“四皇子,我真的很抱歉,先前竟然如此轻忽,若不是您有先见之明,我恐怕现在已经染上疫病,必死无疑了。”   “无事。”之前邵铁的不屑,楚清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嘲讽也不过是为了让邵铁听从自己的命令,不折不扣地完成。   楚清指导着兵卒们互相泼洒精,消杀完成后,他令所有人将防护外罩全部丢弃并烧毁。   在回营地前,楚清郑重地对二十位士卒道:“河郡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我们此行肩负起的就是两城的存活,至少还有一半人还活着,但是若是不管,很快,这两座城中所有的百姓就会死去,还记得我出发前与你们说的吗?”   “我再重复一遍,”楚清的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二十人的双眼,“我作为楚国皇子,必定身先士卒。”   “我愿意与你们并肩作战,但若是有人要当逃兵,依照楚国律法,杀无赦。”   楚清说完,便进入了营地中。   主帐中,楚清站在中央,沙盘上堆积着河郡的地形。   邵铁恭敬地站在一边等待着楚清发话,暗六依旧站在楚清的身后,他的眼睛看向秦梧洲,似乎有些疑惑为什么主上要让这个人抢他的事做。   程尚书已经听说了河郡的情况,很是唏嘘,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沙盘,他这次带了许多图纸来,准备大展身手,彻底解决两地的河道问题。   秦梧洲的目光始终盯着楚清,他发觉楚清现在隐隐有些强撑着之意,脸色格外难看,难道说,刚才他杀那个疯了的妇人时,把他吓到了吗?   “诸位,”楚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两地的情况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   楚清指着沙盘上的河郡的地型,缓缓道:“我们要面对的是鼠疫,但更是人性与人心,在极端环境下,请不要对人性抱有太大的预期。”   “但同样的,也不要彻底绝望,总有人面对生死时选择自己,选择报复,也总有人在绝境前牺牲自我,人性向来复杂。”   “我们明日正式进城,今天进城的二十位士卒都是邵统领选出的精英,明日二十五人为一队,一位队长统领全队。”楚清看向邵铁安排道。   “是。”邵铁抱拳,认真道。   “暗六,”楚清转过头看向隐匿于暗处的暗六,“你协调好物资,带领府中侍卫做好协调工作。”   “是。”暗六领命。   “明日我们进城后直奔护卫承宣布政使司,不论里面是什么情况,全部拿下,”楚清深知要先接管城里的管理机构,才能清点物资,否则光靠带来的东西,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然后将病人与非病人进行隔离。”楚清点了点沙盘上,城外营地的地方,“健康的,没有感染上病症的人住在这里。”   “接着将病人安置在下风口,以免交叉感染。”楚清点了点城市的另一边出口出,“同样只要简单地安营扎寨即可。”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我们退出河郡,开始在周围挖土沟。”楚清指了指整个河郡,“有必要可以召集健康的百姓,让他们以劳换食。”   程尚书听见土沟起了兴趣,问道:“这是要引流河水吗?可是围着一圈没有意义。”   “不,”楚清将手重重地拍在桌上,异常坚定道,“接着放火烧城,这道土沟是用来防火的。”   程尚书听了,半晌没反应过来,他瞪大眼睛磕磕绊绊道:“你……你疯了?”   楚清却回忆起,曾经中世纪的英国也饱受黑死病的摧残,集体免疫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事情最终的转机出现在十七世纪下半叶,一家面包店的火灾,大火最终烧了三天三夜,大半个伦敦化为灰烬,折腾英国多年的黑死病,才因此彻底消失。【2】   所以火烧虽然损失大了些,但是对于卫生设设施糟糕的时代,医药知识落后的地区,恰恰是最好的方法。   楚清言简意赅地解释道:“鼠疫的传播源是老鼠和他们身上的寄生虫,而现在整个河郡都被病症覆盖,想要最快的速度解决,只有用火,否则等冬季季风吹过,我们也很难幸免于难,建阳城的人口数十倍于河郡,到时候又会有多少人丧命呢?”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我同意。”秦梧洲前世同样遭遇过鼠疫,只是当时他并不知道这可怕的病症,原因在于人们最容易忽视的老鼠,那时候,为了寻找病源,思考解决方案,他带着所有御医前往了受灾最严重的城镇,最后耗费巨大,才勉强缓解了鼠疫之祸。   如今楚清提出的建议可以说是效率最高,速度最快的一种方法,但同时对于管理协调者的压力也是最大的,因为其中一旦有那个环节出了问题,很可能所有人都会受累死去。   “遵令。”邵铁经过先前的事情之后,已经放弃思考,决定无条件听从楚清的话了,他是打从心底里佩服楚清。   程尚书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同样点了点头,赞同道:“虽然听上去离谱了些,但是确实奏效快,消耗少。”   “此行相当危险,我先替楚国百姓,向诸位愿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士们道声谢,”楚清对主帐中的几位道,“事不宜迟,今天做好准备,好好休息。”   会议结束,楚清回到了自己休息的帐篷中,他的脑子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先前妇人的话语,被亲人吃掉的孩子,还有秦梧洲杀死妇人时的画面和眼神。   楚清记得很清楚,秦梧洲没有一丝犹豫,动手时,甚至有几分习以为常的厌倦。   那个妇人死后的尸体渐渐失去了活力,最后被秦梧洲一剑扫开,楚清想,今日是这个妇人,等将来,秦梧洲掌握了秦国的兵权,他们兵戎相见的那一日,秦梧洲又会如何对他呢?   会不会和现在他对待那疯了的妇人一样?   楚清的心中没有答案,他很想告诉自己,不会,可是自己的解释,秦梧洲真的会相信吗?   秦梧洲掀起营帐的帷幕时,看见楚清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在看到自己时,瞳孔中,略过一丝,极难察觉,隐藏得很深的恐惧。   前一世,他见惯了死亡,甚至死在他手上的人数不胜数,他没有想到,楚清从未亲眼目睹过杀人。   秦梧洲很想安慰眼前的面无血色却还在强撑的青年,但是青年恐惧的源头就是自己。   想了很久,秦梧洲在楚清面前蹲了下来,他取出一柄未出鞘的匕首,剑尖朝着自己,剑柄轻轻地放在楚清的手心中。   面对楚清疑惑的眼神,秦梧洲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   “别怕。”   作者有话说:   【1】“承宣布政使司”是地方行政机关。   【2】选自《A+医学百科 >> 黑死病》   感谢在2022-05-27 00:20:28-2022-05-29 23:0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雷 10瓶;苍狩 8瓶;念诺、星河若隐、笙歌也想被爱. 5瓶;长安某、AiX 2瓶;bingddd、瑶瑶子、枫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就寝   楚清握着手中的匕首, 虽然他知道,这匕首在自己的手中其实没什么作用,但是莫名的还是让他缓解了很大一部分不适。   秦梧洲还在苦思冥想怎么安慰楚清, 就听见楚清问道:“今天的作业完成了吗?”   “……”秦梧洲沉默了一会儿, 答道, “没有。”   “快写。”楚清缓缓握紧了手中的匕首,似乎能从中汲取勇气。   楚清在帐篷中继续细化他们明日进城时的方案, 尽力做到不遗漏,不失误。   秦梧洲一刻不停地奋笔疾书,只是在楚清专注地书写时,他会偷偷看楚清两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秦梧洲点起灯, 帐篷内一片安宁, 秦梧洲恨时间不能永远停在此刻。   夜幕降临,两人用完简单的晚餐后, 要准备歇息了。   先前分配营房时,由于邵铁亲手领教了秦梧洲的武功, 他自然而然认为秦梧洲是楚清身边的贴身侍卫,但是他太想当然,于是营房的这部分安排没有告诉楚清。   当楚清准备宽衣就寝时, 发现秦梧洲还在自己的帐篷里, 他疑惑地问道:“你的作业已经通过了,你不回自己的帐篷休息,难道还有问题要问我?”   “邵统领将我们安排在一间帐篷里。”秦梧洲看着昏暗灯光下的楚清, 柔和的灯光将楚清照得多了几分柔和。   楚清顿时对粗线条的邵铁有些无语, 不过既然如此, 也没办法, 那就睡一起吧。   “你……”楚清还没说完, 就被秦梧洲打断了。   “我睡地上。”   “……”楚清觉得今天秦梧洲的脑子不清醒,“帐篷分地和床吗?”   秦梧洲难得一次嘴巴比脑子快,他尴尬地看着地面。   “你就睡我旁边吧,”楚清撩开帐篷的布帘,外面透着一股寒意,“秋渐深了,睡一起暖和,我们之间又没有男女之防,你先将就一晚。”   秦梧洲沉默地替楚清和自己铺着床,心中想的却是怎么让邵铁继续误会下去,他愿意一直这么「将就」。   熄灯之后,两人躺在一起,楚清这才发觉,身边另外睡着一个人,会这么别扭。   过了一会儿,楚清开口试探着问道:“你睡着了吗?”   “没有。”低沉的声音响起,秦梧洲觉得今夜他都别想睡着了,苦梅香前所未有的浓郁,他的衣服都染上了这种好闻的味道。   “我似乎没什么睡意。”楚清想可能是自己不太习惯,干脆和秦梧洲聊聊天,培养一下困意,“你家乡在秦国,那秦国有什么特别的习俗吗?”   “秦国风俗比较保守,没什么特别的。”秦梧洲想起了先前楚清有一次,误拿了他的茶碗喝水。   楚清接着问道:“你爱喝酒吗?我在建阳城的酒窖里提纯了几款好酒,有机会咱们一起喝……”   秦梧洲想到楚清先前不过几杯果酒,就有几分醉意,这提纯酒怕不是一杯就倒,但是秦梧洲还是答道:“好。”   身边的青年呼吸均匀,显然是睡着了,秦梧洲借着微弱的月光,用视线细细描摹楚清的轮廓,白日里他不敢如此放纵地盯着楚清看。   即便睡着了,楚清的呼吸依然清浅,睡姿端正,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是在上早朝。   ……   半夜。   营地里爆发出了一阵喧闹声,营地外灯火通明。   楚清坐了起来,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他以最快的速度清醒了过来。   “发生什么了?”楚清匆忙穿上外衣。   秦梧洲皱着眉,侧耳听了一会儿,转过头对楚清道:“有人逃了。”   楚清穿衣的手顿了顿,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没想到还是发生了,他想叹气,这口气却生生闷在胸口。   秦梧洲见楚清停了下来,顺手拿过腰带半跪于地,当他的手环过楚清的腰时,才发觉,楚清的腰竟然这么细。   他快速地替楚清系上腰带,正要打结,手就被楚清按住了。   “我来吧,”楚清深知秦梧洲的打结技巧,体贴地不让他自暴短处了,“你快穿衣,一会儿我帮你打结。”   秦梧洲感受着楚清微凉的手覆在他的手上,他拼命克制着自己多余的动作,其实看得见的时候,他是会打结的,但是他没有澄清。   等秦梧洲穿戴完毕时,楚清飞速替他系好了衣带。   两人站在营地中央时,邵铁提着刀怒气昂然,他的身边跪着一个士卒,楚清记得很清楚,这位士兵今天就在入城探查的小队中。   “四皇子,很抱歉打扰您休息了。”邵铁向楚清解释道,“此人在半夜时分出逃,被发现的兵卒们抓了回来。”   楚清的面前是整齐排列在营地中的五百禁卫军,很多事情越是想逃避,就越是逃不掉,楚清只能逼着自己去面对。   “兵卒逃跑是何罪?”楚清看着眼前的楚国士兵,高声问道。   所有士兵异口同声地答道:“死罪。”   五百人的声音合在一起,震耳欲聋,几乎所有人都用谴责的目光,投向了被捆缚的那个士兵。   跪伏于地的士卒绝望地朝面前的所有人喊道:“河郡里几乎所有人都死了,有很可怕的疫病,你们会后悔的!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邵铁皱着眉踹了地上的士卒一脚,将他踢得摔倒在地,无法再说话。   楚清看着眼前的场景,人皆有恐惧之心,短时间内只能让他们恐惧死亡胜过恐惧疫病了。   “明日我们就要入城解救河郡的百姓,这同样是一场战役,对抗天灾,对抗疫病的战役,”楚清指着地上的士卒,“战场前临阵逃脱,你对得起河郡的百姓吗?对得起辛苦劳作,供养你的楚国百姓吗?对得起远在建阳城,以你为傲,希望你健康平安的家人们吗?”   面对楚清的质问,倒伏于地的士卒没有吭声。   “人活着,为什么?你们既然选择了入伍,必定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堂堂正正地活着,带着尊严去死,不要像他一样,什么都丢了。”楚清的说得掷地有声,在每个士卒的心中不断回响着,叩问着。   秦梧洲站在楚清的背后,他看着眼前的青年,强迫自己去面对一切,以一种令人揪心的勇敢,撑起了早已飘摇欲坠的楚国,风骨傲然。   尽管秦梧洲很想将楚清拥入怀中,告诉他,你不用面对这些残酷又冰冷的现实,我愿意替你遮风挡雨,为你攻城略地。   但是他没有立场这么做,先不论秦国与楚国结算血仇时的兵戎相见,即便他现在就放下一切,也只是在侮辱楚清而已,楚清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他绝不会忍受自己无能地接受他人庇护,生死皆受控于人。   秦梧洲选择站在楚清的身后,见证他一步步成长。   “行刑。”楚清转过头对邵铁道,声音似是寒冰。   邵铁没想到四皇子竟然这么干脆,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道:“行刑的场面很血腥,您贵为皇子,还是回避一下吧,免得污了你的眼。”   “动手。”楚清的眼神异常坚定。   邵铁年轻时时常上战场,对于杀人一事,早就没了感觉,他提着刀,营地的火光照耀下,邵铁手中的刀反着温暖的火光。   楚清很想将视线移开,但是现在移开,以后呢?进城之后他还会经历更多,难道每一次都要移开吗?之后乱世将临,心慈手软只能害了自己,害了至亲,必要时,他需要这么一份狠心。   邵铁下手很利索,手起刀落间,一颗人头滚落在地上,断口喷射出鲜血,人体的压强下,血迹洒向很远的地方。   楚清掐着自己的手心,逼迫自己完整地看完了整个行刑过程,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心早已鲜血淋漓。   “都回去休息吧。”楚清转过身,直接回了帐篷中。   秦梧洲紧紧地跟着楚清,他看着楚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宽衣,准备接着睡,但正是楚清状似正常的举动,更令秦梧洲感到不安,以及心疼。   “你……没事吧。”秦梧洲靠得近了些问道。   “我没事。”楚清甚至向秦梧洲笑了笑,只不过笑得比哭还难看。   凑得近了些,秦梧洲嗅到了血腥气,他一把将楚清的手拉到自己的面前,手心早就一片血肉模糊。   秦梧洲看见时本有些生气,但是他很清楚地感受到楚清的手在颤抖,克制不住地颤抖着,猝然间,他责备的话语就说不出口了,徒留许多酸涩与揪心。   楚清看着秦梧洲一眼不发地替自己处理伤口,想起先前一次被纸划破伤口那次,秦梧洲现在应该在生他的气吧。   “别生气,”楚清缓了缓,接着道,“我不是故意的。”   秦梧洲已经上好了药,开始包扎。   “别说话了。”秦梧洲很小心地避开了伤口,“你自己不知道,其实你的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了。”   月色清冷,秋风萧瑟。   秦梧洲终于忍不住,一把将楚清抱在怀中,低声道:“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大楚律法如此,若是将这样的人留下来,才是真正的害了整个军队。”秦梧洲以过来人的语气,接着安慰道,“你做得很好,比我当初好多了,战场,疫病,从来不与人说仁慈,若是不能狠下心来,付出血的代价的人就会是自己。”   楚清将头埋在秦梧洲的肩上,闷闷地说:“如果不是我带他们来这里……”   “不,”秦梧洲斩钉截铁道,“你不来这里,整个大楚便无人愿意来,也没有人有能力来平这场天灾人祸,就如你所说,那样,死的何止他一人?”   “是啊,道理我都明白,只是有些走不出这道坎,我可能高估自己了。”楚清第一次在秦梧洲面前展露出脆弱。   秦梧洲感到肩上隐隐有些湿润,但当楚清抬起头时,却又看不出任何痕迹,只剩下眼尾稍稍泛红。   接着,楚清向着秦梧洲惨然一笑道:“把我敲晕吧,否则这一夜当真难熬。”   秦梧洲以手为刃,敲中楚清的后颈,楚清失去了意识,他的身体没了支撑,无力地倒在了秦梧洲的怀里,秦梧洲看着楚清毫无血色,极度惨白的面容,将他抱在怀中,牢牢收紧,像是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9 23:08:18-2022-05-30 08:3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念诺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我来   天光渐亮, 秦梧洲抱着依然昏迷中的楚清,他细心地替楚清盖上了被子,自己却枯坐一夜, 只是为了能让楚清感到更安稳些。   敲击后颈能达到的昏迷时长最多一个时辰, 之后秦梧洲又点了安息香, 即便如此,寅时三刻时, 楚清还是醒了过来。   “你怎么没睡?”楚清的精神状态和平时看上去没什么不同,只是脸上依然没什么血色。   秦梧洲没有提及昨夜,他掩饰道:“睡了,醒得早。”   “醒得早也好, 多做些准备吧。”楚清边说, 边穿上外袍。   两人基本都穿戴完毕,楚清替秦梧洲系上腰间的腰带, 又顺手拿过白色麻布制成的防护外袍,他将外袍套在了秦梧洲的身上, 接着,在他背后系将扎带系紧。   “你手上有伤,”秦梧洲对楚清道, “你的扎带我帮你系。”   楚清没有拒绝, 他点了点头。   秦梧洲的动作很轻,在看得见的情况下,虽然系得不是很好看, 但还是顺利替楚清系上了。   两人在仓库中检查安全措施, 并且清点库存。   ——   辰时, 楚清与秦梧洲等人正式踏入了河郡。   即便是第二次进城, 河郡暮气沉沉宛若死城的氛围, 依然令人心中发闷,透不过气来。   昨日没有进入河郡的士卒这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宁可当个耻辱的逃兵,也不愿意前去赈灾。   但是想到昨夜逃兵的下场,士卒们便纷纷打消了逃跑的想法。   楚清一行人进城后,直奔河郡的承宣布政使司,承宣布政使司是地方最高执行机关,布政使司设左、右承宣布政使各一人,即一级行政区最高行政长官。而一省之刑名、军事则分别由提刑按察使司与都指挥使司管辖。【1】   承宣布政使司的大门紧闭,邵铁派了一位士卒前去敲门。   空荡的街道上回响着叩门声,却无人答应,偶尔从周围的房屋里能听见几声咳嗽。   楚清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动静,他对邵铁道:“把门直接砸了。”   士卒们拿起简易的破门工具,木槌撞击在门上时发出了巨响。   没多久,门就被砸开了。   “盾甲准备,”楚清面容冷峻,他直接对身后的士卒道,“注意所到之地,皆需洒上烈洒,严禁明火。”   士卒们有序进入,楚清与秦梧洲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样的猜测。   邵铁冲在最前方,他本以为,河郡情况如此糟糕,左、右承宣布政使大概率是为民劳碌,感染上疫病死了。   没想到一道破空声,箭从房顶射出,直接击中了邵铁的盾牌,并发出「叮」的一声,直接打破了他的幻想,大楚的官员,从地方开始,烂透了。   “关门,”楚清冷静地指挥,“拿东西把门堵死,另外派人赶往后门,一样将后门先堵死。”   “东南西南东北都有弓箭手,让手持盾牌的士卒掩护好自己上前,”楚清的思绪飞转,“另外派出一队装备精良的士卒,单独前往库房,速度越快越好,做好灭火的准备,以免他们狗急跳墙。”   “剩下的人向前,将所有房间都搜索一遍,找到人全部捆起来,丢到中院里。”楚清发号施令时语速很快。   邵铁接到命令后立刻开始了行动,在调度时,他发现楚清的命令很清晰,而且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但是在此之前,楚清从未离开过建阳城,也毫无行兵打仗的经验,邵铁心中对于楚清的崇敬之情更胜往常。   安排完兵卒,楚清才高声向承宣布政使司中的官员们喊道:“我是楚国四皇子,前来赈灾,尔等若是继续抵抗,便以叛国罪论处。”   弓箭没有停下,仓库方向却冒出了几缕黑烟。   秦梧洲与楚清对视一眼,秦梧洲立刻赶往了仓库,若是让他们将整个河郡的仓库都烧了,河郡的百姓即便能救下来,到时候也会陷入无粮无食的绝境。   “你说你是皇子,你便是皇子?”承宣布政使司内,不知是那一间房间里传来了质问声,“闯入承宣布政使司,你们可知你们是何罪名?”   楚清等人带着的是禁卫军,明眼人一看便知不可能是作假的,可河郡的承宣布政使司却是这个反应,显然他们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不过就他们对于天灾的轻忽,导致城中半数百姓死亡,都够诛九族的了,这个反应不奇怪。   “我们有楚王赐予的上方宝剑。”邵铁还想问楚清宝剑在哪里,却被承宣布政使司深处的声音打断了。   “宝剑亦能作假。”   “……”楚清转过头对邵铁道,“如果我们赈灾成功,若以楚国刑罚,他们会被诛九族,多说无益,直接攻下承宣布政使司,反抗者杀无赦。”   邵铁不再想着凭借刺史身份,被承宣布政使司接纳,他按照楚清的命令,将这座办公地,当做战场。   “先捉高处的弓箭手,”楚清提醒道,“注意地窖,枯井,可能藏着人。”   承宣布政使司里的侍卫不多,禁卫军的推进非常顺利。   越来越多的官员被禁卫军活捉,绳索捆缚着,跪倒在中院里。   暗六拎着左承宣布政使,来到楚清面前单膝跪地,汇报道:“主子,已擒拿左承宣布政使。”   邵铁看着暗六,心中感慨,不愧是四皇子,手中良将如云。   “善。”楚清立刻转向左承宣布政使问道,“左承宣布政使,为何抵抗皇命?”   左承宣布政使是个年近五十的官员,他看着楚清,眼中满是恨意道:“河郡的疫病都是因为楚王,是上天降下的惩罚……”   楚清对于左承宣布政使的迷信解释没有兴趣,他对身边的士卒道:“你找个抹布,把他嘴给我堵起来。”   “顺便把这些人的嘴也都封住。”   士卒听了命令,嘿嘿一笑,道:“是,四皇子。”   楚清有些担心,左承宣布政使必定在他们刚刚闯入时,就放火打算烧了物资,眼下干净的水都难找,不知道秦梧洲那里怎样了。   “暗六,你在这里看着,”楚清吩咐道,“邵统领,还有一些收尾工作,麻烦你多多留心,务必让侍卫们小心行事,靠近仓库的地方暂时不要喷洒烈酒。”   “是。”邵铁领了命令。   楚清带着几个侍从前往了仓库。   ——   秦梧洲刚赶到仓库时,禁卫军已经将点火的河郡士兵拿下了,只是这里无水,仓库之中都是粮食与木柴,燃烧的速度极快。   前世,秦梧洲同样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在战场上,粮草的重要性不需多言,他向身边的禁卫军喊道:“挖,河郡干旱,脚下的土地皆是沙土。”   秦梧洲的视线向周围扫去,仓库周围铲子总是容易寻找到,他将铲子快速扔给了还在发愣的士卒。   仓库之中的火势起来的速度很快,可燃物加干旱的天气,将此处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可燃物堆。   “别发呆!”秦梧洲的声音满含威胁与怒意,他挖起一铲子沙土向火势中央扑去,“没有水的情况下,沙土是最好的阻燃物,但是如果速度慢了,让小火发展成大火,整个河郡都会陷入火势中。”   禁卫军的士卒们反应了过来,他们纷纷拿起铲子,向刚刚燃起的火簇抛出沙土。   “注意不要洒在周围,看准火焰的底部,切断空气的供给,火焰自然就灭了。”秦梧洲对眼前的兵很是不满,前世他手下的兵要是反应这么慢,早就被上一级的武官训斥,又或者在战场上丧了命。   楚清赶到的时候,秦梧洲已经带着一队士卒,将火灭了。   “你那边怎么样?”秦梧洲问道。   “左承宣布政使反了,官员都被拿下,现在邵铁在收尾,对整个承宣布政使司进行消杀。”楚清看见火势被扑灭,松了口气。   粮仓的房间有数十间,楚清和秦梧洲检查时,每一间都塞满了粮食和农作物。   承宣布政使司的粮仓涵盖整个河郡,若在平时,满仓粮食,当是布政使的功绩,但眼下,无数百姓活活饿死在家,这粮仓甚至有爆仓的嫌疑,楚清心中莫名感到了一阵悲凉。   看着眼前堆积成山的粮食,楚清感慨道:“邵铁说得真是一点都不错,大楚早就从根里烂了,但是先皇在时并不是这样的,我心中早有预期,只是没想到烂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上梁不正下梁歪,”秦梧洲趁着楚清看粮食,盯着楚清,似乎连移开一下,对他都是巨大的损失,“腐败的滋生根本用不着一年,楚王上位已经超过十年了。”   楚清只是有些唏嘘,毕竟他穿越而来,对楚国没什么归属感,他转过头,撞上了秦梧洲的视线。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一起停了下来。   楚清笑了笑,率先道:“楚国如何我很清楚,更多的问题现在想了也是白想,你用不着安慰我。”   秦梧洲想劝楚清的话,被藏回了肚子里。   傍晚,五百禁卫军都在承宣布政使司安顿了下来,由于准备充分,加上鼠疫的传播途径一般是通过空气飞沫传播,以及皮肤感染等传播的情况,目前他们没有人感染鼠疫。   主殿内灯火通明。   今日楚清攻下承宣布政使司的速度,远远超出了程尚书的预期,楚清雷厉风行的手段和果决的行事风格,令程尚书很欣赏,大楚后继有人了。   “如何区分病人和健康的居民?”程尚书只懂工学,即便如此,他也觉得在放火烧城前,存在着许许多多的问题。   楚清指着承宣布政使司墙面上的地图,对众人道:“整个城南北划分,中心和北部的百姓大多生活富足,以官绅为首,这些群体的生活条件,卫生条件相对比较好,物资也更充足。”   “而我们进入河郡时,是从南门进入的,”楚清的声音清冷,说得也很客观,“那里的民众生活水平不高,大多是贫民佃户,甚至有好几户人家合住一间屋子的情况,人员密布,让病症以极快的速度疯狂传播。”   “也就是说,”邵铁的眼睛亮了些,“城北的人基本都活着?”   “我猜存活率比城南高很多。”楚清解释道。   “那为什么我们要将病人迁移到河郡北部外面,健康的人迁移到河郡南部之外?”邵铁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   “问得好!”楚清首先肯定了邵铁,接着他如同抽查学生听课情况的老师,转向秦梧洲,“这个问题你来解答。”   秦梧洲深深地看了楚清一眼,上前一步,指着地图,对邵铁道:“河郡以南是平原,一旦刮风,病症很容易就会被吹往别处,而河郡以北是峡谷,封锁、看守、包括消杀,都会很容易。”   “另外,病人被集中在一起,又是这种烈性病,重症必然死亡,一定有人会想逃跑,如果在河郡以南,防不胜防,一旦逃离,后果不堪设想。”   邵铁接着又问道:“河郡本身就有人员流动,先前离开的人又岂不是已经将病症带到其他地方去了?”   楚清解释道:“由于河郡先前本来就遭了旱灾,按照律法,为了防止大批量的难民涌入其他地域,这里会先进行封锁。”   邵铁听后松了口气。   虽然被邵铁打断了,但是楚清的思路依然清晰,他就着先前程尚书的问题继续解答道:“鼠疫的病症清晰,潜伏期在二至三日,一般不超过四日。”   “病症的爆发在二至四日,”楚清将手指向了河郡的练兵场,“所以需要一处中转隔离点。”   “所有没有病症的病人暂时居住在隔离点中。或是在家中,严禁出门,”楚清对着邵铁道,“由禁卫军登记入册,四日后无症状,即可离开河郡,前往南门外的营帐中。”   “若是出现了病症,”邵铁接话道,“就前往河郡北城门外的峡谷中。”   “对。”楚清对着秦梧洲道,“与此同时,你需要组建医疗小组。”   “医疗小组?”秦梧洲发现楚清总是喜欢创造一些与众不同的词汇。   “就是郎中,大夫。”楚清不纠结于说辞,“城中的郎中数量较少,现在也不知道有几个活着,只要懂点药理知识的,都加入你的小组里。”   “明白,我会对他们进行必要的指导。”秦梧洲爽快地接下了任务。   楚清满意地点了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劳烦程尚书对河郡周围的地形进行考察,并带领小队开始挖掘防火沟,避免之后火势失控。”楚清看向程尚书道。   “四皇子放心,交给微臣。”程尚书意外的还挺开心,从楚王上位开始,他就一直被架空,都快闲出毛病来了。   邵铁急忙问道:“四皇子殿下,那我呢?”   “城中协调,”楚清深深地感受到了人手的紧张,仅仅靠着五百禁卫军,根本就没法在短时间内完成全部的任务,“吸纳健康的百姓,简单地培训之后,加入我们。”   “培训官出自你的禁卫军,所以需要你拟一份计划,然后交给五州。”秦梧洲的身份暂时不宜暴露,楚清索性替秦梧洲起了个假名。   听到楚清喊他梧洲时,秦梧洲心中不受控制地欣喜了起来,他恨不得楚清往后都这么喊他。   “五州兄弟,你名字真有意思,哈哈哈。”邵铁和秦梧洲打了个招呼。   秦梧洲的脸色黑了些。   “先去休息吧。”楚清对众人道,“注意安全,大家保重。”   程尚书和邵铁领命离去。   楚清走向了自己的房间,一边走一边在想着明日各地的布局,他还需要充分考虑各种意外情况,直到楚清进房间时,他还奇怪,怎么秦梧洲一直跟着他。   进了房间之后两人面面相觑时,楚清才反应过来,他今日事情较多,忘了和邵铁交代,结果就是,他与秦梧洲又被安排在了一间房里,   “……”楚清对今天的自己有些无语,明明想着要说的,结果到了傍晚完全不记得了,“抱歉抱歉,我现在去和邵统领说,今天头脑有些发昏,把这事给忘了。”   秦梧洲提心吊胆了一天,好不容易等到晚上,楚清都没有去找邵铁,秦梧洲心中暗自庆幸,自然不可能让楚清去找邵铁换房间。   “他在拟计划,”秦梧洲挡在门前,“屋子少,和我一起更安全。”   隐匿于暗处的暗六:……   这个人又占了他的活。   尽管秦梧洲的话很少,但是信息含量很高,楚清想了想,于是对秦梧洲道:“好,就是委屈你又要和我一起睡了。”   “不委屈,我睡……”秦梧洲还没说完就被楚清打断了。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睡一起。”楚清主动走向床铺开始铺起了床。   秦梧洲按住了楚清的手:“你别动,我来。”   楚清被按在座位上,看着秦梧洲勤勤恳恳地铺床。   “昨夜……”楚清欲言又止。   秦梧洲没有看向楚清,低声道:“今夜好好休息。”   过了好一会儿,楚清还是开口,对秦梧洲道:“昨夜的事,谢谢你。”   秦梧洲的手脚很利索,他已经将床铺好,转过身,对楚清道:“楚清。”   “在这险境,我们早已生死相托,何需言谢?” 第31章 聊天   夜晚, 两人并排躺在了床上。   楚清的脑子依然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那个被砍了头的逃兵,一会儿是河郡感染了疫病的百姓, 接着又出现了秦梧洲杀人时的那一幕……   “要聊天吗?”秦梧洲听着身边那人清浅的呼吸, 便知道他又迟迟没有入睡。   楚清有点想笑, 虽然秦梧洲不擅长聊天,但是和他尬聊意外的有趣。   “你比较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虽然这个问题问出口时, 楚清就觉得非常掉档次,像是村口拉煤的,不过楚清还是挺好奇的,原著中的暴君完全没有感情线, 现在的秦梧洲似乎也没有展露过自己的爱好。   秦梧洲趁着夜幕做掩护, 他时时刻刻专注地看着楚清,他回道:“没想过。”   “好吧。”楚清接着问道, “你的兴趣爱好是什么?”   “练剑。”秦梧洲言简意赅。   “……”楚清觉得这天聊不下去了,“如果有人告诉你一件非常离谱的事情, 你会相信吗?”   “不会。”秦梧洲觉得楚清意有所指,但是他还是按照内心的想法如实回答。   “我想也是……”   楚清困意渐起,不久就睡着了。   翌日, 承宣布政使司中院, 楚清拿着邵铁交给秦梧洲,秦梧洲审核完又转交给自己的方案,正在细细审查。   邵铁看着楚清面容严肃, 心中难免有些紧张。   “你的招纳方案写得很好, ”楚清对邵铁道, “但是在招纳后同样要做好后续的工作, 除了提供一日三餐外, 优秀的参与者同样有机会转为正式士兵。”   邵铁心中一惊,四皇子这是,要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了?   “之后河郡恢复正常后,总得由河郡的士兵协助新的承宣布政使司管理地方,我们不可能永远在这里帮他们管理。”楚清的设想与邵铁不同,他希望河郡之后尽量能做到自治。   “另外还要尽快恢复农耕和日常生活,我们的插手必须短促有效,且尽可能减少他们对我们的依赖性。”楚清简略地说了自己的看法。   “先这样,现在就开始吧。”楚清对秦梧洲、程尚书以及邵铁道。   众人领命离去,楚清没有跟着秦梧洲,秦梧洲前世毕竟征战沙场,统一了天下,从先前的几次接触来看,在办事能力上秦梧洲相当优秀,楚清对他很放心。   邵铁的性格粗犷,楚清对他最不放心,但是程尚书带领的工部官员在城外遇到了问题,楚清不得不放弃了跟着邵铁的想法。   河郡的地势北高南低,到了冬季,季风朝南吹,峡谷内有遮挡,空气流通不畅,程尚书站在河郡北部,对楚清道:“想要给整个河郡开挖辟火沟,可以,但是以我们目前的人力,五百禁卫军,就算再加上几百幸存者,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挖掘出来,到时候冬季风一吹,大家都会有危险。”   楚清知道,程尚书所说的辟火沟是传统意义上的,比较标准的辟火沟,楚清提议:“辟火沟是第二道防线,在开挖时,将土堆往河郡的周围堆积,形成第一道防线,因此辟火沟不需要严格按照标准,只要覆盖整个河郡即可。”   “另外需要将周围的树木砍光,一方面重建河郡时需要大量木材,现在就能积累准备起来,另一方面,阻断可燃物同样能防止火势向外延伸。”楚清站在较高的地方向远处眺望。   程尚书听了楚清的话,眉头紧锁,过了一会儿才回道:“四皇子的提议确实是眼下最可行的方法了,只是仍然有风险。”   “如今秋冬交替的时间,假使季风提早吹过,火势必然会失控,河郡干旱,到时候恐怕会酿成灾祸。”程尚书想了想却还是同意了楚清的观点,“比起火灾可能会烧毁的森林,显然鼠疫更为致命,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能赌一把了。”   楚清的心情颇为沉重,虽然他的记忆宫殿中,有书籍能够根据天象来预测天气,但是始终存在着隐患。   一名禁卫军突然从北门出来,他匆忙跑向楚清,一边跑,一边喊道:“四皇子,城内出事情了,城北有百姓暴动,邵统领正在压制,他命我马上将此事告知您。”   楚清一听匆忙交代道:“程尚书,时间紧迫,拖延不得,你们这边先开始动工。”   说完,楚清立刻起身赶往河郡城北。   城北的景象与城南有所不同,数不清的民众在街上,大声控诉着承宣布政使司,他们大多看上去身体健康,只有极少数在咳嗽。   邵铁看见楚清赶来,一脸自责,他对楚清道:“四皇子恕罪,今日原先按计划,我令禁卫军先在各街言明身份,然后开始登记幸存的百姓,并对街道喷洒烈酒。”   “一开始很顺利,突然有人出来闹事,禁卫军对他进行了警告,”邵铁心中也是憋屈。   “但是听见有人吵闹,不知为何,越来越多百姓从家里出来,大家都开始吵闹起来,禁卫军一共只有五百人,若是再发展下去,恐怕会被□□的百姓占据上风。”   邵铁心中慌乱,眼下这些百姓不过是普通人罢了,打不得骂不得,可是百姓对他们并无顾及,这让计划根本无法开展。   秦梧洲此时也得知了讯息,赶到了百姓□□的城北,他默默地站在了楚清的身后。   听了邵铁的话,楚清没有一丝惊慌,他笑了笑,对邵铁道:“这些暴动的百姓里一定有人别有意图,承宣布政使司不过是个筏子,想要平定百姓的情绪,首先要了解他们的主要需求。”   “在灾害前,人们自然而然会放低对生活水平的要求,但是最基础的生活供给不可缺少。”楚清说到这里意识到,邵铁不是他的学生,不需要讲得这么详细,在一转头,他学生就站在他背后,听得认真。   “承宣布政使司不怕上方宝剑,但是不代表百姓不怕。”   楚清说完便将视线转向了四周,他需要一个契机,现在这样乱糟糟的,他喊得再响也没人听,那么即便是楚王来了,也没用。   接着,秦梧洲看见楚清低声对暗六说了一句话,暗六拔出剑,来到一处无人的棚屋,将承重梁一剑砍断,暗六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了楚清的身边。   没了承重梁的支撑,棚屋倒塌,发出轰然巨响,惊得在场所有暴动中的百姓纷纷停止了喊闹,看向了棚屋。   楚清正站在棚屋废墟之上,他对众人道:“承宣布政使司的官员已经全数被缉拿,我是楚国四皇子楚清,楚王派出的刺史,楚王已经派出了禁卫军,若是再有人有异动,一律和承宣布政使司的官员一样按照叛国罪论处。”   百姓还没反应过来,楚清的话实在是太熟悉不过,邵铁直接跪地,向楚清行礼。   “属下邵铁,参见四皇子,四皇子殿下万安。”   百名禁卫军一齐向楚清下跪,起身喊道:“参见四皇子,四皇子殿下万安。”   对于皇权的恐惧与尊崇,是根植于百姓内心深处的,当禁卫军做出表率后,几乎所有百姓都跟着行礼。   街道上只有四人站着。   楚清意外的发现其中竟然没有秦梧洲,秦梧洲在邵铁跪地时就跟着单膝跪地了。   “来人,将这些贼子缉拿。”楚清将暗六递给他的剑拔了出来,剑尖直指人群中站着不动的四个人,这四人恍然意识到,有的逃跑,有的下跪。   楚清递给了邵铁一个眼色。   邵铁看懂了楚清的眼神,向禁卫军打手势,让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秦梧洲和暗六分别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捉拿,捆缚后,扔到了楚清的脚下。   “河郡的情况楚王已经知晓,我手中的就是楚王亲赐的尚方宝剑,若是有人不听指令,我可当场诛之。”楚清的声音清亮,暗含威严,令跪伏于地的百姓心中恐惧不已。   “尔等皆为楚国百姓,承宣布政使司官员早已叛国,勾结敌国,意图谋反,这才天降惩罚,若是尔等愿意摒弃叛臣,弃暗投明,我必定带领你们度过天灾,重建河郡。”   “尔等是否愿意?”楚清明白从众的力量和皇权的权威,在权威被彻底破坏前,这是他能利用的,最佳武器。   无数人高声呼喊着:“愿意。”   甚至有很多人因为有了获救的希望而热泪盈眶。   “我已经命令禁卫军轻点承宣布政使司的库存,稍后会将粮食按照人数进行发放,因此禁卫军现在正在清点人数统计名单,谁不配合,自然就领不到粮食。”   本来还有些躁动的人心,很快都安定了下来。   “若是有会医药知识的,可以前往承宣布政使司加入我们,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将与你们共同抗战。”楚清能感受得到,现在民意已平,“诸位免礼,各自回到自己的住所,勿要喧哗。”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多谢四皇子殿下。”   大家纷纷喊了起来,接着街道上的人很快就都散去,回了家。   楚清松了口气,走下来,对邵铁道:“此事不怪你,你不用有太多心理负担,这几个人应该就是引导群众负面情绪并发动□□的。”   “带回去好好审问,刚才的人里估计还有没抓到的,不过不要紧,他们如果还敢,直接杀了就是。”楚清冷漠地说道。   “是,四皇子。”邵铁恭敬地领命。   邵铁与暗六在承宣布政使司的暗房中,审问今日被抓住的四个人。   楚清和秦梧洲前往了主殿之中。   “我们现在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楚清拧着眉,“最快,也要四日后才能初步筛选出第一批健康的人员,到时候还要培训,时间拖得越长,越不安全。”   “而且谁也无法保证,”楚清接着对秦梧洲道,“四日后依旧健康的人,在下一个四日后,会不会突然爆发疾病。”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鼠疫一事急不得,”秦梧洲将手放在楚清的肩上,安慰道,“留待时间去验证你的猜想,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我能够向你保证,你是我见过的处理类似事情里,做得最好的,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但愿如此。”楚清拧着的眉头渐渐松开,他有些钻牛角尖。   邵铁已经审问完毕,他一踏入主殿便看见秦梧洲的手,相当亲昵地放在楚清的肩上。   再联想到楚清在外的传言,不喜女子,好男色,邵铁的眼睛瞪得极大。   秦梧洲察觉到邵铁的脚步声,用威胁的眼神扫了邵铁一眼,放开了搭在楚清肩膀上的手。   楚清转过身对邵铁道:“邵统领,那四人的背后分别是何人?”   邵铁的脑子乱七八糟,他还在思考,四皇子和五州的关系。   “邵统领?”   “回四皇子,一位是囤积粮食的商人,那商人企图垄断整个河郡的粮食,好大赚一笔。”邵铁反应了过来,“其中一人自称是来自秦国的商人,另外两位是承宣布政使司的暗线。”   承宣布政使司有暗线,楚清不意外,他对邵铁道:“继续审问承宣布政使司的暗线,让他们接着招供,供出的人越多,罪名越轻。”   “另外,承宣布政使司的官员们也饿到现在了,水米未进的情况下,估计已经到了极限,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只要肯服苦役,事情过去之后,可免死罪,贬为庶民。”楚清正挖空心思在搜罗人力。   “左承宣布政使不能放了,他必须死,而且得等灾害解决之后,公开处刑。”楚清解释道,“那些失去了家人,家,财产等的河郡百姓,需要复仇,他就是最好的复仇对象。”   “至于那些想要奇货可居的商人,若是愿意主动献出粮食,可免一死,若是不愿意,继续冥顽不灵,拉去服苦役。”   楚清说到这,转向秦梧洲道:“五州,那个自称是秦国商人的人,你来负责处理。”   邵铁领命离去。   秦梧洲前去了暗室之中,他很好奇,这个自称秦国商人的人究竟是谁。   当秦梧洲踏入暗室时,就闻道暗室中浓郁的血腥气,暗六的手法真是一如既往的粗暴残忍,难怪没过多久,这些人就像是倒豆子一般全部招供。   秦梧洲来到暗室中的一间牢房里,问道:“你是何人?”   “不要打我——我都招!我是来……”那人身上血肉模糊,额头的血糊住了眼睛,他透过隐隐约约的光线看见了秦梧洲的长相,刚想开口,就被秦梧洲打断了。   “你是宰相的人?”秦梧洲的语气带着寒意。   “六皇子,”那人语气转变,他点了点头道,“陆大人让我向您带一句话。”   “若是要他助您,请您拿着楚国四皇子的人头来换。”   楚清此时没什么事,他刚走到暗室内,正在寻找秦梧洲在何处,猝然间,听见了这句话,楚清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秦梧洲悠悠地笑了声,却令人听得毛骨悚然。   那人不可思议地看着秦梧洲随手捡起一根烧火棍,毫不留情地捅进了他的心脏里。   铁棍碾碎血肉的声音在安静的暗室中回响着,楚清听着这牙酸的声音,汗毛倒立。   秦梧洲的语气依然没有变,他悠然地说道:“他做梦。”   接着秦梧洲不再理睬那人的尸体,他转过身,对着漆黑的走廊道:“我知道你在听。”   “出来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30 08:36:19-2022-05-31 16:4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九歌、-绮罗生的小苏苏- 10瓶;念诺 7瓶;一般路过灵之虫 5瓶;瀁 3瓶;bingddd、喵呜不吃鱼、清新雅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出去   楚清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 原著中秦梧洲是借助秦国宰相陆洵的力量,才登上了秦王的宝座,即便秦梧洲重生一世, 在前期若是没了宰相陆洵的相助, 秦梧洲想要在楚国内乱时成为秦王,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秦梧洲已经察觉到他了,楚清的身边没有带侍卫, 暗六跟着邵铁前去赈灾,再者即便暗六在,只怕也不是秦梧洲的对手。   楚清思量再三,他还是向前走去, 如果秦梧洲要杀了他, 早就动手了,用不着等到现在。   秦梧洲手中握着淌血的烧火棍, 等待着那在暗中窥视之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不过等脚步声近时,他才猛然察觉,这脚步声似乎是……   楚清看见秦梧洲的时候, 他低着头, 眼中满是嗜血的杀意,手中握着刚刚杀过人,还在躺着鲜血的铁棍。   “叮——哐当——”   秦梧洲将铁棍扔向一边, 铁棍混动在地面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如果你现在就杀了我, ”楚清笑了笑, 虽然面无血色, 但却异常冷静, “我保证,你没命活着离开河郡。”   秦梧洲很清楚,楚清没有在说大话,他的威胁向来不是无的放矢,但是秦梧洲还是沉默了好一会儿。   良久,秦梧洲才开口道:“楚清,你不信我。”   楚清没有理睬秦梧洲的质疑,他走了过去,将地上的烧火棍捡了起来,重新插进了死去那人,胸膛的窟窿中。   “这个人是我杀的,”楚清接着对秦梧洲道,“出去。”   秦梧洲从楚清的行动里读懂了他的意思:我不信你,却愿意护着你。   “快点,”楚清将秦梧洲杀人的痕迹打扫了一番,又增添了一些死去之人反抗的痕迹,秦梧洲的身份纸包不住火,邵铁总会知道,到时候再联想起这件事,只怕秦梧洲很难洗脱嫌疑。   “邵铁马上要来了。”   秦梧洲深深地看了楚清一眼,迅速离开了暗室。   邵铁和暗六办完了府外的事项,回到暗室时,就看见楚清的面前摆着一具尸体。   “五州刚才审问过了,他是个囤积楚国粮食的秦国商人,”楚清张口就是瞎话,“五州离开之后,他突然要攻击我,我就杀了他。”   邵铁对楚清的话自然是全然相信,他令禁卫军前来将尸体处理了。   楚清看着禁卫军将尸体焚烧处理后,才离开了暗室。   承宣布政使司的主殿内。   “今日的进展很顺利。”此时正是晚餐时间,众人都没有动筷,楚清对众人道,“万事开头难,明后两日与今日差别不大。”   “第四日起,我们的人手会急剧扩张,要格外注意,是否有禁卫军感染疫病,若是出现,不得瞒报,必要时可严格处置。”楚清面向邵铁,“另外奖罚明确,加大对有功之人的嘉奖。”   “方案由五州完成并交予邵统领核查,我看过之后开始实施。”楚清接着对程尚书道,“今日你们的进展如何?”   “回四皇子,我们微缩了河郡的地形,打算预先做好模拟,提前试演,另外今日赋闲的人手全部在城外开挖沟渠,按照您的方法,已经挖掘了一部分。”程尚书很珍惜楚清分派给他的任务。   “程尚书年事已高,注意不要太操劳。”楚清注意到程尚书进门时,似乎腰背有些不利索。   “多谢四皇子关心。”   程尚书今日自己忍不住,下地挖了两铁锹,结果差点闪着老腰,被属下给劝了下来,没想到被楚清看了出来,程尚书心中很是感动。   楚清举起手中的酒杯,对众人道:“让我们一起举杯,敬那些已经在天灾中死去的生命,愿他们都能在未知的世界享受和平与安宁。”   众人面容沉重地举起了酒杯。   在大家准备一饮而尽时,楚清却阻止道:“但如今我们的计划还未完成,河郡还在面临干旱与疫病,未知的敌人在别国,在建阳城,也在河郡之内,我们不能有丝毫松懈,所以,我提议,今日我们放下酒杯,以茶代酒。”   “我期待着,有一日,我们能在庆功宴上,喝下这一杯酒。”楚清率先将酒杯放在了桌上。   秦梧洲眼疾手快地取过茶壶,替楚清倒了一杯热茶。   ……   饭后,众人各自回到安歇的地方开始工作。   楚清沉默地坐在桌前书写着方案。   秦梧洲在另一张桌子上,他的计划已经完成,等着邵铁根据实际情况进行修改,无事可做的秦梧洲一边看着楚清的脊梁,一边回忆起暗室里发生的事。   若是将楚清置于对立面,前世的楚清他自然看不上,但若是这一世,秦梧洲认为,楚清绝对称得上,值得他惺惺相惜的对手。   楚清似乎想通了什么,他很快将手中的计划完成。   又到了就寝的时间。   秦梧洲早就替楚清将床铺好,两人的沉默继续蔓延了下去。   直到两人都将外衫脱去,躺在床上时,仍然无人开口说话,似乎双方都在用沉默相互对抗着,又好像只是恰好不想说话。   终于,秦梧洲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究竟如何做,你才肯信我?”   “信你什么?”楚清对秦梧洲在意的事情很是不解,“你是秦国质子,我是楚国皇子,秦楚两国之间是死敌,这是国仇。”   “先前你说我欠你许多,我姑且将其算作家恨,国仇家恨俱全,谈何信任?”楚清在漆黑的夜晚视力很差,他努力将眼睛睁大,却也还是看不清秦梧洲的样貌,“再者,你能做到全然相信我吗?”   秦梧洲将楚清枕边的匕首放在他的手中,剑刃指着自己的脖颈,削铁如泥的刀刃紧紧贴着动脉,他在楚清的耳边认真道:“我可以。”   楚清猜到秦梧洲做了什么事情,他不敢动分毫,并忍不住在心中暗自骂道:这个疯子。   “所以,你想试试看吗?”秦梧洲握着楚清的手向自己的方向移动。   楚清知道秦梧洲疯,可是没想到他会这么作死,他语气里带着慌乱道:“秦梧洲,你快停手,我现在看不见。”   楚清察觉到秦梧洲的方向没有动静,他越发着急道:“我没有骗你,夜里光线极为黯淡的时候……我就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   秦梧洲回忆起先前楚清在自己府邸睡觉时,惊然发觉,每一日夜晚,窗户都开着,让月光明晃晃地照了进来,楚清的房间不论百日还是黑夜,采光都极好。   “对不起。”秦梧洲默默地将匕首收了回去,放在了楚清的枕边。   楚清终于松了口气,他回道:“无事。”   接着,楚清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叹了口气,对秦梧洲道:“我愿意护你安全,教授你知识,甚至愿意帮助你获得秦国的权力,但是我真的无法信任你,很抱歉,我做不到。”   “没关系。”秦梧洲闷闷地说道。   次日,楚清在承宣布政使司的院中,看着地形的模拟沙盘。   程尚书对楚清道:“四皇子,这是我们昨日对河郡进行的地型探测后,做出的地型沙盘。”   楚清明白,程尚书的意思是将先进行预演,再根据预演的情况,修改实际情况。   “点火吧。”楚清看着周围的防火渠,和无可燃物的隔离带,“先试试看。”   程尚书将手中的蜡烛交给了楚清,楚清接过蜡烛,将火从河郡中央的模型开始点起。   结果并不是火势无法控制,而是河郡之中的许多土地上没有被火焰覆盖,火势停歇后,斑驳的黑色焦斑遍布各地。   “烧毁之后的煤炭可以再利用,”楚清指着漆黑一片的地面接着道,“焦灰可用于农耕吗,现在最难的问题在于火势能都完整地覆盖整个河郡,另外在保持如此大火的情况下,不失控。”   楚清对程尚书道:“还需要再完善一下。”   “是,四皇子。”程尚书点了点头,带着手下的官员继续研究。   楚清走在街道上,穿着白色麻布防护外套的禁卫军们正在挨家挨户地进行统计,分发粮食,以及饮用水。   秦梧洲现在正在河郡以北,凡是感染疫病的百姓,都被迁往了河郡以北的峡谷中。   站在河郡北门外,楚清就能望见峡谷的景象,相较于河郡内的邵铁的任务,秦梧洲的任务更危险,也不可避免地会见到更多的死亡。   感染鼠疫的死亡率太高了,不停有禁卫军将盖着白布的尸体运向焚化地。   秦梧洲察觉到楚清的到来,他停下了正在看护着的药炉,问道:“怎么过来了,这里危险。”   “我们进入河郡也好几日了,”楚清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接手的病患中,有没有与我们一起前来的禁卫军?”   “没有。”秦梧洲的语气和缓,生怕吓到楚清,“你的方案很完善,就算有,也是那士卒自己不注意,没有按照规范行事。”   “那就好。”楚清接着询问,“病患的存活率大概是多少?”   “原先没有任何救治的情况下,感染者有八成的人会死去。”秦梧洲擦了擦手,这里还是太危险了,他干脆和楚清去了房间外说话,“有了药材,死亡率降为四成。”   “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秦梧洲看着焚化尸体的方向,“尸体我们是瞒着烧的,若是被河郡百姓知晓,很多人恐怕无法接受。”   楚清眉头紧锁,他想了想道:“政策的实施不能贪快,将大阶段目标,化为小的步骤一点一点去完成,奏效反而更快,现在还得瞒着。”   “焚烧河郡的事情也是如此。”楚清将视线投向远方,建阳城的方向,“另外,我们需要源源不断的补给,一旦建阳城发生什么,我们会很被动。”   “建阳城有什么事,卞相会提前告诉我们的。”秦梧洲看了看天色,时间也不早了,他干脆放下这边的事情,陪着楚清往回走。   “想点好的事情,明日开始,就会有很多人加入我们。”秦梧洲眯着眼,看着夕阳斜照,“河郡所有人都会因为你的到来,迎来与众不同的命运。”   秦梧洲回忆起前一世,当时秦国大军占领楚国时,河郡已经成为了一片死地,郊南稍微好一些,幸存者却也不多。   “但愿如此。”楚清同样看向了夕阳,日落迟暮时,血色的晚霞似乎带着某种不详的意味。   夜晚,楚清坐在桌边,他想了很久,秦梧洲依旧在认认真真地替他们两人铺床。   “秦梧洲。”楚清突然喊道。   “怎么了?”秦梧洲的动作慢了下来。   楚清艰难地对秦梧洲道:“或许是我过去的经历,令我很难真正信任别人,如果你愿意等,我会试着慢慢……”   “我愿意,”秦梧洲打断楚清道,“我不该逼你的。”   楚清松了口气,他对秦梧洲道:“睡觉吧。”   熄灯后,秦梧洲再次问道:“聊天吗?”   “好啊,”楚清想了想,始终觉得和秦梧洲聊,真的太难了,于是对他道,“先前都是我问你问题,这次换你来。”   “你的家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秦梧洲依旧牢牢地盯着楚清看,只不过这一回,他的目光更放肆。   “……”楚清心中给秦梧洲贴了个尬聊王子的标签,“富强、民主、文明……”   “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秦梧洲直接将楚清尚未言明的部分说了出来。   “背得不错。”楚清表扬道,“生活的时候觉得没什么特别的,现在很怀念,下一个问题。”   “你比较喜欢什么样的人?”秦梧洲将楚清提的问题按照顺序问了一遍。   楚清:“……”   楚清想,他大概能明白秦梧洲和他尬聊的时候的心情了,不过他还是答道:“会做家务,性格比较好一些?没怎么仔细想过,我前面说的你随便听听就好。”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问,兴趣爱好?”楚清没等秦梧洲问,自己直接回答道,“吹箫,赚钱。”   “有空吹给你听……”   楚清渐渐沉入梦乡。   秦梧洲死死地看着楚清的面容,像是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又像是虔诚的信徒面对着自己的信仰。   第二天清晨,楚清穿戴完毕时,秦梧洲很明显发现楚清有些不对劲,如今河郡的情况并不乐观,楚清本就是思虑较重的人,他没有多想。   直到秦梧洲穿戴完毕后,楚清替秦梧洲的背后系上绳结后,他对秦梧洲道:“你先去吧,我马上就来,对了把我桌上的书册带上,这是给你的。”   秦梧洲心中欣喜,面上不显,原来楚清这几日书写的计划,都是为他写的。   直到他站在门外,楚清却将门自内部锁了起来,秦梧洲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楚清听着门外秦梧洲急促的窍门声,他背靠着门扉,冷静地对门外的秦梧洲道:“别敲了。”   “咳……咳。”楚清抑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秦梧洲的心渐渐向下沉。   “咳嗽,发热,”楚清有些无奈,他对秦梧洲道,“禁卫军没有感染,但是我很可能感染了鼠疫。”   “不要管我了,如果是普通伤寒,过两天就好了,如果是鼠疫,以我的身体恐怕是药石无医。”楚清对这幅病弱的身体有所预感。   楚清接着耐心地指导秦梧洲:“接下来你来主持大局,一些注意事项,包括火烧整个河郡的预想,以及重建河郡的条例,我都在给你的计划里写清楚了。”   秦梧洲听着楚清仿佛是嘱咐遗言似的话语,几乎无法抑制自己心中愤怒。   “楚清,”秦梧洲咬牙切齿道,“放我进去。”   室内没有动静,不知为何,他直觉楚清的求生欲并不强,秦梧洲重生后第一次,慌了。   没有理睬楚清的意愿,秦梧洲向后退了一些,直接将房门踹开。   楚清正坐在桌边喝茶,他看着秦梧洲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接着他的手腕被秦梧洲牢牢握住。   秦梧洲抓着楚清的手腕,半跪在楚清的面前,边替他诊脉,边道:“楚清,你若是死了,我要整个楚国为你陪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31 16:44:14-2022-05-31 21:4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念诺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不许   “我真的不想死, 你拿整个楚国威胁我也没用。”楚清不明白,为什么秦梧洲总是认为他想死,能有在这个世界重活一次的机会, 他很珍惜。   秦梧洲不顾楚清的意愿, 强行将楚清抱到了床上, 他摸了摸楚清的额头,滚烫一片。   “应该不是鼠疫, ”秦梧洲通过脉象,察觉还是和鼠疫的脉象有所不同,“但是对你的身体而言,若是不好好诊治休息, 风寒也能要了你的命。”   “还好, ”楚清松了口气道,“那你去忙吧, 我一个人呆着就好。”   “为什么刚才不让我进来?”秦梧洲将楚清困在床上,逼问道。   “鼠疫的传播, 在发病阶段最严重,”楚清看着离他距离极尽的秦梧洲,“若我感染了, 房间没有喷洒烈酒的情况下, 你是最危险的。”   秦梧洲看着楚清在光线下,略显琥珀色的瞳仁,他抬起手。   楚清下意识地闭眼, 额头被秦梧洲轻轻地敲了敲。   “下次不许瞒着我。”秦梧洲站了起来, 对楚清道, “我去给你煎药, 不许乱动, 多喝水。”   “嗯。”   楚清被秦梧洲塞进了被子里,只剩下一个头在外面,他看着秦梧洲渐渐离开的身影,悄悄起身,打算将茶壶拿到床边的小桌子上。   只是,楚清没想到,秦梧洲根本没走远,他刚拿起茶壶,秦梧洲黑如锅底的脸就出现在了房门口。   楚清莫名想起先前,他检查秦梧洲看书情况的时候,简直是一报还一报。   “你听我解释,”楚清虚弱地说,“发热不是要多饮水吗?我就是想多喝点水。”   “你可以叫我帮你拿水壶。”秦梧洲的声音冰冷,他冷笑着走向了楚清。   楚清在秦梧洲的压迫下,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总觉得现在的秦梧洲很可怕,比杀人的时候还吓人。   “秦梧洲,你冷静一点。”楚清看着距离他极尽的秦梧洲,尽力劝解道,“我没事,你不是说了吗,只是风寒而已,没几天就好了。”   “我一不看着你,你就穿着里衣,在外面乱跑,我怎么冷静?”秦梧洲质问道,“我不信你不知道冷热交替会导致风寒加重。”   楚清沉默了,穿书前他还真没把感冒当回事过,顶着感冒,盯美股,熬夜通宵开会是常有的事。   秦梧洲想了想,从房间的里找了根红绳。   “不用这么夸张……”   楚清在心中哀嚎,秦梧洲似乎对他过度关心了,简直比他死去的父亲更在意他的健康,表面却冷淡依旧。   秦梧洲没有说话,他拿起红绳,将楚清的手捆在床头,恶狠狠地威胁:“再折腾自己的身体,你病愈前别想下床。”   楚清对秦梧洲的捆扎技术很不放心,他抬头看了一眼,果然,是个乱七八糟纠结起来的死结,楚清瞬间忧愁了起来,这可怎么解开?   秦梧洲没有说话,楚清的手本就如汉白玉般,白得快发光,眼下在红绳捆缚下,竟然显得格外色气。   楚清看着秦梧洲一眼不发地离开了房间,这回真的不敢乱动分毫。   等暗六前来汇报时,就看见门被破开,破碎地倒在地上,楚清双手被红绳捆缚在床头,双眼麻木地看着床帏。   楚清自己都觉得自己运气很好,他这个样子,要是被除了暗六之外的人看见,一定会引起某种不必要的误会。   暗六正要解开楚清手上的绳结,楚清拒绝道:“别解了,帮我在门外守着,别让其他人进来。”   “是。”暗六点头,前去执行楚清的命令。   秦梧洲端着药回来时,看见楚清麻木的眼神,心中却莫名涌起了占有欲,很快这种情绪就被楚清的咳嗽打散了。   “别再乱跑了。”秦梧洲将药放在一边,打算将楚清手上的绳结解开,低头一看,就发现楚清的眼睛亮了些。   只是秦梧洲越是努力想解开绳结,绳结就越是乱成一团。   楚清:……   “去拿剪刀。”楚清是真的无奈了,“快剪开。”   红绳剪开后,楚清细细观察秦梧洲,从他表情淡漠的脸上,竟也瞧出一丝尴尬。   楚清端起药碗,喝了一口,就眉头紧锁,他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把药给喷出来,强行将药咽了下去。   “你是故意的吧?这药里放了多少黄连?”楚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认命地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了药。   楚清刚喝完,嘴里就被塞进了一枚甜滋滋的糖,味道清甜,带着点桂花的香气。   秦梧洲按着楚清的肩,让他躺了下来。   “河郡的事情你别操心了,后续按照你的计划来,出不了什么差错。”秦梧洲细心地替楚清压好被脚,“但是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那河郡才真正要乱套。”   “嗯。”楚清头晕了起来,他想秦梧洲给的药里,应当有安神的成分。   看着楚清昏睡过去,秦梧洲将倒在地上的房门扶了起来,简单修缮了一遍,检查完,门勉强能用后,秦梧洲就离开了房间。   邵铁一上午都没看见楚清,他在连廊遇到了秦梧洲后立刻着急地问道:“你看见四皇子了吗?今天四皇子就没露过面,我问了好几个人,都是这样,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四皇子感染了风寒,正在卧房休息。”秦梧洲面无表情道。   “什么?”邵铁刚想冲去楚清的卧房,询问病情,就被秦梧洲拦了下来。   “不要去打扰他,现在他需要静养。”秦梧洲态度冷硬。   邵铁点点头,赞同道:“四皇子这几天确实太过操劳,从没看见他笑过,一直忧心忡忡的,希望他病能快点好。”   河郡今日并无大事发生,秦梧洲细细翻阅楚清给他的书册,上面的内容详尽万分,一看便知不是这两日写成的,看来楚清在来河郡前,就做好了万一死在这里的准备?   秦梧洲越看越生气,不过想到楚清现在的身体状况,他又开始担忧起来,先前的气愤全然消散。   程尚书知道楚清风寒后,也很是担忧,但同样被秦梧洲挡在了门外,只不过程尚书并不像邵铁一样大条,他早就猜出了秦梧洲的真实身份。   “好好照顾他。”程尚书说得颇有深意。   “当然。”秦梧洲面无表情回道。   夜晚,躺了一天的楚清觉得自己快和床褥融为一体了。   “今天河郡如何?”楚清关切地问着拿着药碗,踏入房内的秦梧洲。   “你把百姓都摆平了,能有什么大事?”秦梧洲没什么好语气道,“没什么,很顺利。”   楚清接过药碗道:“那就好。”   秦梧洲看着楚清飞快将药饮尽,又上手摸了摸楚清的额头。   楚清的额头都是汗水,秦梧洲再次将楚清塞回了被窝里。   楚清:……   这日子没法过了,又热又无聊。   睡前,秦梧洲难得「大发善心」,他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根玉笛,递给了楚清。   楚清的眼睛亮了,他拿过玉笛仔细观察,结构完整,用料不错,除了不是萧之外,都很好。   秦梧洲看着楚清这么开心,也跟着高兴起来。   “这是玉笛,不是箫,不过我也能吹。”   终于找到事情做的楚清拿起玉笛,试了试音,接着他发现这玉笛的音色很准。   “不错,你哪里找到的?”楚清的眼中光亮依旧,他好奇地问道。   “和乐器铺子的老板换的。”乐器的来历秦梧洲没有做过多的解释,他接着道,“你喜欢就好。”   楚清细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中,收到的三分礼物,刻图案的叶子,中秋夜得到的玉佩,和他手中的玉笛,竟然都是来自于秦梧洲的。   悠扬的笛声从玉笛中流淌而出,楚清吹奏了起来,分明是高山流水的曲子,却莫名透着些许思乡的味道。   秦梧洲专注地看着吹奏玉笛的楚清,他们来这里不过几日,河郡距离建阳城也不过急行军一日的距离,楚清为何会如此怀念自己的家乡。   一曲终了,楚清放下玉笛,一双偏琥珀色的瞳仁显得格外灵动,他看向秦梧洲,似乎是在问我吹得如何,却偏偏不将话语问出口。   “你吹得很好。”秦梧洲的声音低沉,“我很喜欢这首曲子。”   “睡吧。”楚清心情很好地躺了下来,不知是不是药的缘故,楚清没来得及和秦梧洲进行今日的尬聊,就睡着了。   半夜,楚清醒了过来,他伸出手,摸了摸额头,烧已经退了,只是又渴又饿,而且因为白天睡得太多,现在完全睡不着。   楚清闭眼,试着强迫自己入睡,却失败了。   “醒了?”秦梧洲突然开口问道。   楚清被吓了一跳,现在是半夜,他自认为自己没有发出什么响声,秦梧洲怎么知道自己醒着。   “嗯。”楚清不动声色地将被子向下拉了拉。   “要吃点东西,喝点水吗?”秦梧洲问道。   楚清:“!”   秦梧洲怎么知道的?   “好。”楚清索性起身穿起了衣服,只是今夜夜色太暗,阴云将月光全数遮掩住,烛台也没有点燃,楚清实在是看不清,于是摸索着穿衣的速度很慢。   秦梧洲伺机问道:“要点灯吗?”   “点了灯,暗六会过来,”楚清考虑到暗六这几日忙碌的事情不少,而且一空下来,就会隐匿在暗处,守护他的人生安全,“还是算了,我自己慢慢穿。”   秦梧洲精准地按住了楚清的手,找到了外袍,主动替楚清穿衣。   “别……”楚清穿来这里之后,几乎没怎么让人服侍过更衣,他总觉得让其他人帮忙穿衣服很别扭。   秦梧洲的手脚很利索,他没说话,也没有理睬楚清的拒绝。   终于,两人穿戴整齐站在了屋子里,秦梧洲从柜子里找出了冬季的披风,给楚清披上。   楚清入目皆是漆黑一片,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手就落入了另一个滚烫的手中。   秦梧洲的手比楚清的手的大一些,带着长期练剑磨出的茧子。   楚清跟在秦梧洲的身后,由于目不能视,他的步伐走得并不稳,但是好在秦梧洲走得够慢,让楚清慢慢调整了自己的步伐。   两人就这样,慢慢地在连廊里行走着。   秦梧洲带着他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说,楚清轻声问道:“我们去哪?”   “厨房。”秦梧洲压低声音时,莫名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   到了厨房,楚清被秦梧洲安置在一边,秦梧洲蹲在熄灭的炭火旁,他将两枚红薯丢了进去。   漆黑的夜里,微风吹过,楚清盯着微弱的炭火光,两个大国的皇子,竟然坐在厨房里等烤红薯,不知为何,楚清竟然觉得这场景其实还挺有意境的。   楚清的手中被塞了一杯温热的茶水,于是他一边喝,一边道:“这个吃法挺特别的。”   “这种方式在秦国王宫中,最不容易被察觉。”秦梧洲没有隐瞒什么。   原著中从不曾提及原来秦梧洲小时在王宫之中,连吃饱都是这么困难的事情,楚清莫名感到一阵心酸,他问道:“那时候没有人照顾你起居饮食吗?”   “没有。”秦梧洲的记忆回到了许多年前,“秦王不相信我是他的孩子,后来滴血认了亲,他勉强认下了我。”   “都过去了,”楚清不知该安慰秦梧洲什么,他想了想,慎重道,“以后我一定不会少你吃的。”   秦梧洲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楚清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哪里好笑,“对了,说到吃的,你是不是特别爱吃鸡?”   秦梧洲联想起先前楚清对那只叫花鸡的在意程度,反问道:“难道不是你特别喜欢吗?”   “不喜欢。”楚清干脆地答道。   看来又是个乌龙,两人同时沉默了。   秦梧洲将焐熟的红薯拿了出来,递给了楚清。   “手艺不错。”楚清吃的时候很斯文,如果不是两人现在躲在厨房里的话,只看他吃东西的样子,秦梧洲甚至觉得楚清手中拿着的是什么珍馐美味。   秦梧洲默默地替楚清将脚边的障碍物除去。   两人吃完后,秦梧洲再次牵起楚清的手,他们慢慢往回走。   沉默的夜,给了两人无尽的平和与温存,仿佛那些横于两人之间,那不可言说的矛盾都消散了。   邵铁提着灯起夜,紧接着他就看见了楚清和秦梧洲两人亲昵地牵着手,他手一抖,灯落在了地上,火光熄灭了。   “你看见什么了?”   邵铁觉得楚清的声音温和中透着些恐怖。 第34章 猜测   虽然邵铁不是第一次看见秦梧洲和四皇子两人, 先前对他们的关系也有所猜测,但是这次被四皇子看见了,邵铁不知为何, 有些慌张。   “没……”邵铁说话都有些结巴。   “你什么都没看见, 夜起的时候自己把灯摔了。”楚清说得相当冷静, 就算邵铁向外宣扬,也不过是替他巩固人设罢了, 反正原主本身就喜欢男人,只是秦梧洲秦国质子的身份,不能被邵铁知道,或者他若是知道了, 必须想办法让他说不出去。   一瞬间, 楚清想了很多。   “是,是, 四皇子,我什么也没看见。”说完, 邵铁就连忙捡起熄灭的夜灯,回了房间。   “他误会了。”秦梧洲虽然说得严肃,但心里还挺高兴。   “无所谓。”楚清对自己的人设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随便他去吧。   三日后, 楚清终于被允许离开房间,看见室外的世界,楚清感觉自己从来没有一天像现在一样讨厌生病。   承宣布政使司的主殿内, 楚清站在河郡的地图前, 听着各方的汇报, 其中包括这几日河郡新择出的官员们。   门外传来士卒的通报。   “报——”   所有的人视线都集中在传令兵身上。   “太子殿下午时到。”传令兵将消息带到后, 立刻离开了这里。   秦梧洲冷笑一声道:“先前河郡几乎成了死城, 他躲着不来,现在倒是来抢功劳了?”   “太子毫无实绩,”程尚书眉头紧锁,他向来厌恶好妒的太子,“朝中并非皆是他的党羽,若是让你在这次赈灾中独占功绩,恐怕他会恐惧得彻夜难眠。”   楚清真是没想到,太子会在这个节骨眼来河郡,他本以为太子会等河郡干旱结束、疫病彻底治愈,才会来。   “眼下太子殿下马上就要来了,”楚清将话题拉了回来,“他如何相信诸位都有所了解,对于赈灾而言,他相当外行。”   “他的目的恐怕也不是真的来赈灾,而是来抢夺功劳的。”楚清对于王位没有执念,也并不想接手楚国这个烂摊子,若是给他选择,他更愿意就藩,慢慢积累,“倒是不怕他抢功劳,毕竟这些不过是身外名罢了。”   秦梧洲说得相当果断:“他会乱插手,河郡百姓经不起折腾。”   “是,”楚清很是无奈,“现在不仅要处理河郡之内百姓的观念问题。”   楚清说到这,一只白鸽飞了进来,停在了楚清的手上,楚清从鸽子的脚上取下了秘信。   信是卞相送出的,经由神棍萧常胜的鸽子递出,楚清心中暗自奇怪,这两人怎么认识了。   信上写了楚清走后,太子党联合,逼迫楚王将太子放出,由于楚王放纵,整日沉迷玄学和修仙,导致他对于朝堂的把控力无法与太子党抗衡,之后太子被放出。   太子党对于四皇子前去赈灾很不安,他们认为一旦楚清成功拿下功绩,朝中所有非太子党的臣子都会倒向四皇子,于是太子党了解了楚清已经控制住河郡的情况后,直接将太子送了过来,而且太子带着一千士卒。   不过,好消息是,楚王现在恨透了太子。   楚清将秘信焚毁,接着对众人道:“太子带着一千兵卒,楚王对他完全没办法,现在他需要一个功绩。”   “根据秘报,楚王活不过两个月。”楚清对面前的几个人毫不避讳。   邵铁对太子毫无好感,他直接对楚清道:“四皇子,不如我们直接让他管,到时候疫病爆发,说不定他死于疫病,到时候我们再插手。”   “不可!”程尚书瞪了邵铁一眼,胡子都气得快要竖起来,“你这莽夫,提的什么意见?”   “程尚书冷静。”楚清看着气得快炸了的程尚书连忙道。   “你这样,我们先前在河郡的努力就白费了,而且河郡无法承受疫病再次爆发,你自己就是禁卫军的统领,各种人员统计难道不知道吗?河郡已经死了四成的人。”程尚书看在楚清的面子上,稍稍冷静了些。   邵铁拍了拍脑袋,懊恼道:“我错了,我错了,程尚书别生气,都怪太子,做的不是人事,我气不过嘛。”   “我们也不是毫无胜算。”楚清没有邵铁那么急躁,也没有程尚书如此愤怒,对于太子的到来,楚清显得相当镇定。   “尚方宝剑?”秦梧洲的突然开口。   楚清笑着看着秦梧洲,似乎是寻到了知己般,眸中闪着光亮道:“不错。”   邵铁想起前几日夜晚的那一幕,和楚清欲盖弥彰的问话,瞬间不敢抬头看两人,生怕楚清想到什么要灭他的口。   “让他来,不过,他是太子又如何?”楚清向外走去,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午时快到了,“走吧,我们将太子殿下接回来,好生招待。”   楚清已经率先向外走去,秦梧洲紧随其后。   邵铁有些摸不着头脑,边跑边问道:“不是说要用上方宝剑吗?怎么又要接他回来?将他接去哪里?”   程尚书没有搭话,他怕自己和莽夫说多了话,会降智。   “太子殿下如此忧国忧民,先天下之忧而忧,体虚百姓,我自然比不上,他也不会甘心住在安全的承宣布政使司,”楚清笑得眉眼皆弯,“当然是夙兴夜寐地住在河郡北部的峡谷里,照顾病患了。”   秦梧洲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招,真是损。   ——   太子銮驾气派无匹,一众人即将到达河郡的城门,身后浩浩荡荡的一千士卒,皆身穿铠甲。   投靠了他的谋士,前夜与他分析,楚清多半珍惜自己的功绩,不会主动前来迎接,他是大楚的太子,他便可借助着一千兵卒,强行占领河郡,如此,楚清先前做下的功绩,便都落入了他的囊中。   然而,太子楚宸没想到,他还没到河郡,楚清就已经在城门前,等候他的光临了。   太阳毒辣,楚清站在太阳下等待着,可能是风寒刚好,体质又弱的关系,楚清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秦梧洲由于身份特殊,早在前往城门前,就带上了面具,遮掩了自己的面容。   他听见楚清咳嗽,立刻取出了油纸伞,替楚清打上。   邵铁的眼睛瞪得很大,这……四皇子如此不避讳?   站在邵铁身边的程尚书早就见怪不怪,四皇子好男色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太子銮驾刚到,楚清就带着五百禁卫军的统领,以及这几日河郡选出的新承宣布政使、新的河郡军部统领,等一众官员,前来迎接太子。   太子刚从銮驾上下来,他就冷笑道:“四弟好威风啊,竟然比我这当太子的哥哥,还要养尊处优,河郡臣子见了我为何不下跪?”   楚清的脸色依旧苍白,他又是一阵咳嗽,只是这一回,太子拧着眉,连连后退,仿佛楚清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太子殿下,您退什么?”楚清上前几步,为了保证油纸伞能时时刻刻替楚清遮阳,秦梧洲的步子紧紧地跟着楚清。   “别过来。”太子见楚清咳嗽着向自己走来,立刻绷不住向后方退去,生怕楚清得了鼠疫,将病症传染给自己。   河郡新择选出的官员们,一看见太子竟然害怕成这幅样子,心中对太子楚宸相当嫌弃,楚清原先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便极高,现在有了对比,形象越发崇高。   太子站在距离楚清十米的位置,高声喊道:“将你身上的衣服提供给我的士卒们,否则,我马上回建阳城,与父王说,你想借着疫病杀了我,谋害储君是何罪名,你不会不知道吧。”   楚清心中感慨,几日不见,太子还是那个毒舌太子,不过太子这招他早就预料到了,他挥了挥手身边的侍从给太子和他身边的几个侍卫呈上了外罩。   太子连忙穿上,脸上蒙上用于防护的纱布后,太子总算松了口气。   “四弟,哥哥来了,不如我们去承宣布政使司畅谈一番。”太子回想了一下,楚清似乎也没做什么过激的事情,也主动前来迎接他了,上次车驾一事,总的来说楚清也算识相。   楚清接着将话锋一转道:“四弟近日咳疾有些严重,只敢在城门口通风处与太子殿下说几句话,太子殿下如此忧虑河郡百姓,四弟自愧不如。”   太子楚宸听了半天,冷笑道:“四弟,无论你愿不愿意让我插手此事,我身后的一千士卒你总看得见。”   楚清图穷匕见,他摆出邀请的手势,“太子殿下请,只不过,防护衣物有限,您若是不在意您麾下士卒的生死,尽管带着士卒进城便好。”   太子没有接话,楚清的意思很明显,他看着楚清的眼神淬满了恶毒和恨意。   身后的士卒们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这下,太子可谓是进退两难,若是他强行带着士卒进城,那么之后一旦有人死于疫病,军心便会散,若是他只身进入河郡,楚清更不会将他放在眼中。   “好得很。”楚宸皮笑肉不笑,“孤就在这里等着,建阳城内的裁缝铺子都在加紧赶制,明日就能将防护服饰送来,我倒要看看,你到时候还有什么借口。”   楚清倒是不怕楚宸将衣物制出,毕竟,严明的卫生防护守则与消杀才是他们进城后,几乎无人感染疫病的关键点,而不仅仅是防护的衣物。   “太子殿下,您能来河郡,河郡的百姓当真是感激涕零,没想到您如此尊贵,竟然愿意救人于水火。”楚清心中冷笑,想占他的承宣布政使司,想都别想,给你也外罩是要付出代价的。   楚清一停下来,身后河郡新择出的官员们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将太子殿下捧得高高的。   “太子殿下真是人中龙凤。”   “这次一见当真不凡。”   “万民表率啊,河郡能得太子前来,当真是蓬荜生辉。”   ……   楚清对于河郡新择出的官员相当满意。   新择出的河郡承宣布政使站了出来,语气讨好地对太子道:“微臣是河郡新择出的承宣布政使郎祺,太子殿下既然一心为民,不如去咱们的河守峡谷,只要您前往那里,那里的百姓一定对您感恩戴德,您就不怕在河郡没有声望了。”   楚清眉头一拧,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他转过头看向郎祺,寒声道:“承宣布政使,你究竟是何居心,当初看在你为河郡贡献了钱粮的份上,才允许你代领承宣布政使之责。”   “四皇子,”郎祺阴阳怪气道,“这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太子殿下又是储君,自然得住河郡最好的地方,方便太子体恤民情。”   “你……”楚清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太子冷眼看着楚清与郎祺内讧,心中对楚清更是不屑,在河郡这么多天,选了个臣子出来,竟然还临阵倒戈,前日谋士们夸大其词了,看来四皇子是个草包,河郡的疫病也根本不似传言中那么严重。   于是,楚宸借机对郎祺道:“带路吧。”   “这……”郎祺此时反倒有些犹豫,好一会儿,他似乎了决心,对太子道:“太子殿下,请跟微臣来。”   “太子殿下愿意深入民众,四弟佩服。”楚清停下了咳嗽,又恢复了先前淡然的神色,“希望您别被疫病吓得逃回建阳城了,那样可就太难看了。”   楚宸心中反倒高兴,楚清越是生气,越是说明承宣布政使的倒戈对自己相当重要。   “吾乃大楚太子,此行自当是为楚国民众舍生取义,连你自己选出的承宣布政使都倒戈于我,”太子楚宸不屑道,“当真是无能。”   太子撂下风凉话后,就跟着承宣布政使郎祺,前往了河郡北部,整个河郡的病患集中地——河守峡谷。   楚清目送着太子远去,直到太子彻底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中时,不知是谁笑了一声,大家纷纷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程尚书不善交际,自然也不擅长掩饰伪装,好在他们脸上都带着白色纱布,不至于露馅,他问道,“四皇子,您与郎祺事先有沟通过吗?”   “没有。”楚清无奈地摊手道。   楚清本来想自己说点好话,让太子进退两难,不得不前往河守峡谷,没想到郎祺戏这么足,演得太子主动前去。   这下,即便河守峡谷中再如何凶险,太子都得入驻其中,体恤民情了,否则便是无能,毕竟这话是他自己说的,而且是当着一千兵卒的面说的,可不是楚清说的。   “我们接到太子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说什么了。”楚清推测道,“太子来这里的讯息必定被封锁,他便是要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在我们没有任何时间商议的情况下,郎祺临阵倒戈显得格外真实。”   众人边说,边向城中走去。   河守峡谷之中,太子阴沉着脸,他厌弃又极度恐惧地看着满室的病患,问道:“郎祺,你这是何意?想要谋害孤吗!”   郎祺佝偻着的腰背直了起来,他当着太子和一千兵卒的面,高声道:“您是大楚太子,此行自当是为楚国民众舍生取义,太子殿下愿意深入民众,既然一心为民,眼前这些病患身处之地,便是太子殿下口中最佳的住所。”   在郎祺将先前太子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后,果然,太子身后的士卒们,有个别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难道太子殿下惧怕病症的侵害,而不敢救助这些病重的百姓?”郎祺将手向后一指,继续语气越发激昂,“您可知,四皇子当初来河郡时,河郡时何等一幅惨相?”   “数不清的尸体躺在街道上,时时刻刻都有人饿死,渴死,易子而食都是比较好的情况,”郎祺将手背在身后,“不瞒您说,这疫病感染后,死亡率在八成,潜伏期二日,发病后,二日便亡。”   “即便如此,四皇子毫无顾忌,是他先冒着生命危险踏入河郡,救河郡百姓于水火,教授百姓们基础的防疫知识,将原承宣布政使攻下后,四皇子又大放粮仓,保证每一户人家都能温饱,接着平难民……”   “四皇子累得病倒,才换来河郡此时已经短暂的安宁,”郎祺回忆起先前快饿死时,楚清递给他的粮食和水,又将河郡从天灾中解救而出,自那一刻起,四皇子便是他眼中的天,“您姗姗来迟,到了河郡,不做点实事,仅仅您身后的一千兵卒,毫无用处。”   “等您对河郡的贡献,比得上四皇子那一日,您才能达成您此行的目的。”郎祺指着太子身后的河守峡谷道,“四皇子也曾与这里的大夫共同奋战过,您不会连四皇子如此微薄的一部分都比不上吧?那您来这里做什么呢?”   郎祺说完,带着身后的几个河郡新官员,回了河郡。   太子楚宸眼中杀意更胜,他看向河郡的咬牙切齿道:“楚清,我发誓,定要将你剥皮抽筋,千刀万剐,否则不能平我之恨。”   此次跟着太子的统领站在太子身后,眼中露出厌恶鄙夷的神情来,却又在太子转过身时,遮掩住了眼中的神色。   ——   傍晚,餐桌上,楚清对众人道:“今天辛苦你们了,尝尝这道建阳厨子烧的菜。”   “多谢四皇子。”众人高兴道。   “之后太子恐怕还会继续干扰我们,不可掉以轻心。”楚清看向满桌的菜,“先吃饭吧。”   夜晚,楚清正在本簿上推演着,如何才能将焚烧尸体一事,告知河郡的百姓,却不激起百姓的抗拒之心。   秦梧洲却强势地抽走了楚清手中的毛笔,接着他扣住楚清的手,冷声道:“去休息。”   楚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31 21:42:03-2022-06-02 13:5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磕糖啊啊啊 3瓶;念诺、-绮罗生的小苏苏——云霁 2瓶;魏紫、喵呜不吃鱼、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希望   “白日里咳疾又犯了”秦梧洲说起楚清的身体, 像是备战般严肃,“你刚刚病愈,不能操劳。”   听了秦梧洲的话, 楚清相当无奈, 他将书册放下, 老老实实地上床躺下了,这几天他总算是见识到, 秦梧洲的「可怕」。   楚清躺在床上,秦梧洲正一刻不停地写着他先前布置的作业,他的脑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先前在暗室中, 秦国宰相陆洵派来的人。   那人告诉秦梧洲, 他的王位要用自己的命去换。   楚清认为,秦梧洲即便再失智, 也不会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了他,但是等回到建阳城的时候呢?   更何况之后楚国彻底衰亡, 秦王突然崩逝,王位悬空时,秦梧洲还能抵制得了王位的诱惑吗?   再者, 秦梧洲本就不信鬼神之力, 在他眼中,自己不过是前世的仇人罢了……   秦梧洲写完手中的作业,将毛笔悬挂与笔架上后, 等书册上的笔墨干透, 便合上了书本。   转过头, 正巧对上楚清看向他的眼神。   秦梧洲快步走到楚清的身边, 他将手轻轻地覆在楚清的双眼上, 低声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楚清眨了眨眼,秦梧洲清晰地感受到了,楚清纤长的睫毛触碰到了他的手心。   “好,”楚清不知道在秦梧洲的眼中,自己究竟是如何看着他的,“那我不看你。”   秦梧洲将手放下,楚清眼睛闭上,他仔仔细细地盯着楚清的睫毛,平时没有注意过,没想到竟然这么长。   两人又一次躺在了一张床上。   秦梧洲刚刚想和楚清继续上次未完成的聊天,门外传来了喧闹声。   邵铁轻轻地扣了扣门,似乎生怕自己打扰到什么事情的发生,他喊道:“河郡北部的河守峡谷出事了。”   耐心好如秦梧洲,都忍不住咒骂太子一声,接着他飞快地替楚清穿上了衣服。   楚清觉得眼前颇为暴躁的秦梧洲倒是与平日里很不一样。   等两人赶到时,河守峡谷已经彻底乱了套,在秦梧洲的安排下,四周点满了火把,将这处漆黑之地照得恍如白日,众人看着河守峡谷中,太子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楚清拧着眉,问身边的邵铁。   “先前我们得到的消息,太子根本不敢进入河守峡谷之中,他怕自己得病。”邵铁飞速说道。   太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楚清原先对太子的猜测也是如此。   “结果他派士卒筑起围墙,将河郡百姓全部围了起来。”邵铁说的时候满是鄙夷,“他说是为了更好地管理,谁不知道他是怕死,才这么做的。”   “……”楚清对太子的骚操作相当无语,“所以河郡的病患以为自己要自生自灭,于是开始闹事?”   “对的,”邵铁接着道,“之后河郡的病人纷纷朝着太子殿下的士卒扔垃圾,他们本就命不久矣,也不在乎太不太子的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四皇子来了。”   河守峡谷的百姓们纷纷停止了吵闹。   楚清没有开口,河郡新的承宣布政使郎祺站了出来,他对病患们道:“相信你们也看到了,太子无才无德,先前没有来我们河郡,却等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之后,前来抢夺功劳。”   “偏偏他什么也不愿意承担,对病中的百姓视若无睹,竟然要竖起高墙,将你们围在其中活活饿死。”郎祺的话语颇有煽动性,听了他的话,本就处于失控状态的病患越发愤怒起来,甚至有的病患咳着血都要起身。   “还好四皇子来了,太子被吓得抱头鼠窜,带着他的一千「精兵」,逃得远远的。”郎祺将群众们的注意力引导向了楚清的方向。   不过几句话,楚清对于河郡新选出的承宣布政使郎祺,有了新的认识,他的话语常常带有极强的煽动性,若不是他的个人能力确实出色,对河郡又是全心全意,否则,楚清不会将他任命为承宣布政使。   “你们都是河郡的百姓,来到河守峡谷只是来安歇,养病,河郡会提供给食物,饮用水,还会不断召集大夫前来诊治,只要你们病愈,就能回到河郡之中。”楚清想了想,焚烧尸体一事应当尽早告知病患,迟则生变,现在有太子给他做对比,病患的容忍度会高许多。   “如今河郡疫病丛生,若是有人患病而死,病症无法消散,需以大火焚烧方能彻底驱散,”楚清简短地解释道,“河郡不会逼迫你们,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配合河郡,将生的机会留给更多的人。”   秦梧洲没有想到,楚清这回没有联系神鬼,而是坦坦荡荡地将这件事,直接摊开,担着病人暴动的风险,直接告诉了河郡如此多的病患们。   楚清此言一出,病患们都小声讨论起来,显然有人无法接受,也有人正在观望其他人的态度。   “鼠疫的存活率你们想必也清楚,我们尽力救治,但是你们家人,甚至孩子或许在河郡之中。”楚清将病人们的反应尽收眼底,他语气一变,“若是有人因为不愿意火葬,导致河郡疫病更加严重,不用我说,河郡其他人也容不下你的家人们。”   秦梧洲心中赞叹,楚清虽然坦诚,但是却也巧妙地利用了人性的特点,这时候抵制疫病便是最重要的事情,这番软硬兼施,多数病患恐怕都会答应此事。   有一位年仅古稀的老人站了出来,当他站出来的时候,其他病患纷纷停下了讨论。   郎祺凑在楚清的耳边,悄声对楚清道:“这人是河郡很有威望的长者,先皇在位时是位三品官员。”   秦梧洲看着郎祺的动作,尽管郎祺没有其他意思,但是秦梧洲的眼中还是克制不住,对郎祺透出了极为浓重的杀意。   郎祺察觉后,背对着秦梧洲,无声地笑了笑。   “诸位,河郡是你们的家,四皇子也很为难,也不想令逝去的生灵无法安歇,但若是按照一般的土葬法,就真的能令魂魄安歇了吗?”   “事实上,这只会导致河郡的病症更加严重,生者尚且无法得到安宁,更何况是死者?”   “前承宣布政使囤积粮食,在府中拥兵自重,若不是四皇子前来,诸位能得到如此妥善的照顾吗?”   “我一把年纪,也活够了,我能感觉到,病症已经深入肺腑之中,应当是活不过明日了,若我在今夜亡故,我愿意第一个尝试火葬,大火会带着我的意志,守护整个河郡!”   这位老者似乎是憋了一口气,强行撑着说完了这段话,他开始咳嗽起来,吐出许多鲜血。   楚清看得都有些不忍,在老者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的病患举起手,神情毅然道:“我愿意火葬。”   对于这些出生起便被封建思想洗礼的人们来说,楚清能理解他们做出让步时的艰难与不易,对于那位第一个站出来的老者,他更是心中敬佩不已。   楚清郑重地向这些百姓行了一礼,这一礼他行得心甘情愿,当是敬苍生,敬生命的伟大,即便眼前众人都只是无数芸芸众生中的不起眼的一份子,此刻,却如此耀眼,那是人性的光辉,古往今来,从来不曾泯灭的光亮。   河郡的病患们纷纷避开了楚清的行礼。   “四皇子您身份高贵,别折煞我们了。”   “您快回去歇息吧,现在都子时了。”   “四皇子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   楚清在空荡的街道中行走时,突然对这次前来河郡赈灾有了不一样的感触,他尽自己所能,所学,所知解救百姓的同时,百姓又何尝不是在用自己的光亮,给予自己某种宝贵的特质?   楚清想,他会将今日的感触与从这些百姓身上学到的东西,长长久久地保存下去,那是无法用金银换取的珍宝。   “与想象的很不一样?”秦梧洲盯着楚清的眼神问道。   “是啊,”楚清感慨道,“土葬的习俗古往今来便是,火烧尸体是对尸体的大不敬,挫骨扬灰一词来自于此,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因为你给了他们希望。”秦梧洲将视线放远,眼中似乎有山海,“不要轻视自己做的事情,也不要低估你在河郡百姓心中的威望。”   楚清笑了笑,对秦梧洲道:“不是我一个人,是我们。”   秦梧洲一怔,他知道楚清说的是所有来到河郡之人,但是当楚清说是我们时,秦梧洲还是心中一暖。   “对,是我们。”   ——   次日天光闯入门扉时,楚清已经醒了过来,来到河郡后,他从没有一日像昨夜睡得那般安稳。   主殿中,众人毫不顾忌形象地吃着手中的早餐,楚清将之后焚烧河郡的设想与众人说道。   邵铁和程尚书早就知晓,但是河郡的官员们先前未曾接触过,他们先是一惊,并对此感到诧异,毕竟重建河郡的耗费将会是难以想像的。   “四皇子,三思啊。”一位官员站了出来,对楚清道,“焚烧河郡前,如何劝百姓离开他们的家乡?百姓有该如何在焚烧后,重建河郡?而且此举恐怕会毁了您在河郡的威望啊,无数百姓将会流离失所。”   楚清对于河郡官员的担忧有所预料,他接着道:“河郡不是一定要烧,但是烧的预案一定要做。”   “一旦城中病情失控,”楚清对这位官员道,“比起河郡所有人都死于疾病,烧了河郡显然更划算,河郡是死物,只要有人在,不怕无法重建。”   郎祺站了出来,对河郡的诸位官员道:“我赞同四皇子的提议,河郡每一日都在不断将病患拉去河守峡谷,若是日日如此,河郡有再多的存粮都支撑不下去,追其源头,是因为病症遍布河郡。”   “鼠疫潜伏期短,我们能保证隔离出的人员健康,但是无法保证健康之人,是否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接触到老鼠或是病症。”   “另外这也只是个预案而已,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实施。”   河郡的官员们纷纷点头赞同,不过他们心中想着,只预案的话,不一定要实施,那就随便四皇子怎么设计了。   郎祺眼中精光一闪,笑着对楚清道:“更何况,谁说我们要烧了?”   “你是说……”楚清看向郎祺的眸子闪着亮光。   “河郡是太子烧的,咱们四皇子只是暂时将河郡百姓迁出,想要用烈酒,消除整个城镇的病症而已。”郎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楚清眼角那颗泪痣,随着楚清的心情,泪痣红得越发夺目。   这下,河郡的臣子们都无话可说了,他们一方面觉得郎祺的方法颇为无耻,一方面又觉得郎祺确确实实有才华,只是有些邪性。   方案说完,楚清便不留众人,他让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岗位。   接着楚清便向南城门走去,太子总归是个祸患。   秦梧洲这回没有紧紧跟着楚清,他留了下来,满眼敌意地看向郎祺。   “哟,看我做什么?”郎祺有恃无恐道,“听闻四皇子好男色,像他这般绝色的人物,世上无二,你不介意多个竞争对手吧?”   接着,秦梧洲拔剑,在郎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时,秦梧洲的剑紧紧贴着郎祺的脖颈,随之而来的是汹涌可怖的杀意,这杀意仿若实质般阴冷血腥,令人喘不过气。   郎祺收敛起了散漫的态度,他的额角缓缓流下汗水,眼前这人绝对不寻常,如此浓重的杀念,绝非朝夕便能形成,起码是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中十数年才能达成。   “别起非分之念。”秦梧洲剑如疾电,削下了郎祺的一缕头发,“否则,这便是你的下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2 13:57:28-2022-06-03 14:4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念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小天使们端午安康,阖家团圆—— 第36章 下棋   秦梧洲收剑, 向楚清的方向走去。   郎祺等秦梧洲走后,才开始喘气,先前秦梧洲给他的压迫感太强了, 此刻他的内衫都被冷汗浸透, 这人究竟是谁, 会有如此可怖的杀意?   楚清不知道秦梧洲和郎祺之间的冲突,他站在河郡南城门上, 眺望着远方,太子殿下正在给他那一千士卒发放防护外罩。   秦梧洲悄无声息地站在楚清身后。   “你来了,”楚清没有为太子在河郡城门下陈兵布阵而烦恼,反而思考着, 怎么将太子的一千兵卒拿来赈灾, “现在河郡正是缺人的时候,若是有了太子的一千士卒, 估计能解燃眉之忧。”   “你倒是贪心。”秦梧洲虽然这么说着,心中却相当认同楚清的话语, 若论格局与气度,楚国无人能比得上楚清。   太子楚宸似乎察觉到了楚清,他抬起头, 眼中淬满了阴狠与恶意, 他抬了抬手,身边一位官员向楚清的方向喊道:“四皇子,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 你今日如此对待太子殿下, 可有想过日后会如何?”   “若是四皇子现在愿意摒弃前嫌, 太子殿下保证, 之后会顺顺利利地让四皇子就藩, 否则,四皇子恐怕活不过楚王。”   楚清看着太子的眼睛微眯,太子善妒,却也并非毫无头脑,而且,即便太子又蠢又毒,也有太子党的人替他思考。   拿就藩威胁他,倒是可笑,等楚王驾崩,恐怕太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自己。   原著中,原身没有活到楚王驾崩,太子一上位,就将二皇子赐死了。   楚清随手拉来一位正在城门上巡逻的侍卫,他指着楼下的太子,对侍卫道:“帮我喊几句话。”   “太子殿下,被身后支持您的人处处掣肘的感觉如何啊?薛家、潘家、吴家……这些世家只想要个傀儡,无能之人,即便坐拥王位,也是任人欺凌的份,您觉得您借助外力,坐上楚王之位后,下场会比楚王好到哪里去?”   “如果您不信可以试试违背他们的意愿行事一次,您看看,您行事是否还顺利?”   既然大家说起话来都不要脸面,楚清不介意替太子殿下,在他的一千士卒面前,将他的「实力」全部揭露清楚。   那位被楚清临时拉过来的士卒愣在原地,他回忆了一番,颤颤巍巍地问道:“四皇子,您能再重复一遍吗?我好像忘记了。”   秦梧洲将士卒从楚清的手中解救了出来,他气沉丹田,高声将楚清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还加了一句——“你若识相,就赶紧滚回建阳。”   秦梧洲是练武之人,当他喊话时,声音格外有穿透力,传播得极远,比帮太子喊话的文官响亮得多,楚清听了都忍不住想给秦梧洲鼓个掌。   看到楚清如此高兴,秦梧洲眼中透出些许怡悦。   太子听了秦梧洲的喊话,气得面目狰狞,他一直以为,楚清不过是个不自量力窝囊废,妄图获得父王的喜爱,没想到竟敢如此忤逆自己,还将自己挡在城门之外。   他带着一千精兵前来,若是灰头土脸地回去,之后谁还会将楚国太子放在眼里,太子楚宸转过身,对身后的幕僚厉声道:“布阵,我要直接把河郡打下来。”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啊。”   “河郡本就疫病丛生,即便打下来也无用,还会留下暴戾的糟糕名声,对您之后登基不利啊!”   “若是将赈灾搞砸了,恐怕朝中大部分官员都会倒向四皇子,太子殿下三思!”   ……   周围幕僚的声音像是笼子,将楚宸困在其中,这时他的耳边响起了楚清借由身边小厮,向他喊的话——“如果您不信可以试试违背他们的意愿行事一次,您看看,您行事是否还顺利?”   他知道楚清这么说,不过是激他与自己的幕僚对立罢了,但是他是太子,难道不应该一切都听自己的吗?尽管楚宸知道,现在应当听幕僚们的话,但是楚清的话语像是有诱惑力般,始终在他耳畔回响着,楚宸有些动摇了,他想试试看。   楚清没有花费太多的工夫在和太子对骂上,秦梧洲说完,他就离开了城门。   秦梧洲站在高台上,多逗留了一会儿,他看见楚宸不顾幕僚的劝阻,直接向这以前士卒的统领发号施令道,打算立刻就将河郡打下来。   “太子想强行攻下河郡。”秦梧洲追上楚清后,将他看见的告诉了楚清。   楚清倒是一点都不慌,他嗤笑一声,随后又恢复了平静,他回道:“看来某人还是没有身为傀儡的自觉,放心吧,太子无实权,太子党来这里的目的就是给太子镀金,一千士卒,打河郡?”   “河郡自古以来便是易守难攻之地,这是在以卵击石,况且,这一千士卒都不是战备状态,他当自己是战神转世?”   “即便换靳将军来,换上最精良的装备,这场战役,他们的胜算恐怕也不会超过三成。”   秦梧洲在听见「战神转世」这四个字时,眼中透出几分凌厉,他看向楚清的眼神更多几分探究与跃跃欲试。   他忍不住思考,若现在带着一千士卒,被挡在河郡之外的人是自己,他会如何对付楚清,是否能在这场博弈中,取得胜利。   秦梧洲还没有得出答案,城中靠近承宣布政使的地方突然冒起明火。   “怎么又着火了?”楚清自上次仓库失火之后,河郡本就干旱,他们日常消杀没有其他东西,只能用楚清提纯的烈酒,烈酒易燃,因此,楚清对于河郡之内的明火有着相当严明的规定。   楚清和秦梧洲赶到的时候,禁卫军和河郡的士兵们已经拿着铲子,将沙土向火焰的中心抛去,只是房屋的火势已经燃起,只是沙土根本无法将其浇灭。   “留一半人继续向火场中盖沙,阻止火势迅速扩大,”楚清心中着急,但是言语冷静,条理清晰,“剩下的人和新来帮忙的士兵,将房屋周围所有可燃物清空。”   楚清观察到这是一间相对独立的房屋,火势现在虽然大,但是还没有从房屋的中央蔓延出去,看来只能舍弃这间屋子,重要的是火势不能向别处蔓延,否则久经干旱的河郡,根本就经不起一场大火,到时候恐怕所有人都得葬身火海。   屋子旁有个男人抱着自己的女儿,两人都悲痛地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楚清推测是房屋的主人,不过现在没有时间顾及他们,楚清只来得及问:“还有人在屋子里面吗。”   屋子的男主人勉强答道:“没有。”   楚清没有回应,他和其他士卒一起,将房屋周围能清空的东西清空。   秦梧洲负责搬运一些比较重的东西,比如倒伏下来的马车等。   在大火将整个房屋都烧起来前,楚清堪堪带着一众士卒将房屋周围清空,清出一段无可燃物的地带。   “不用再洒了。”楚清对还在用力朝着火焰中心泼洒泥土的士卒道,“火势太大,没有大量的水根本救不了火。”   午时的太阳炙热无比,在阳光的照耀下,火势越来越大,楚清的视线始终紧紧地盯着房屋,生怕火蔓延至其他建筑物上,大火熊熊燃烧,但是由于周围没有可燃物可以蔓延,很快就烧无可烧。   屋子的男主人看着自己的家化为了一片焦土,再也控制不住,痛苦地跪伏在地上,痛哭出声,身边是他年幼的女儿,小女孩哭喊着:“娘亲,娘亲去城南边的峡谷之后,再也没回来,我们的家,还有东西都烧没了,她回来会不会找不到我们。”   屋子的男主□□头渐渐握紧,又松开,他一把抱住身边的女儿,对她道:“娘亲去了天上,她会一直看着我们的。”   楚清目睹着这一幕,心中难言的酸涩,早在来河郡前他就知道,这场天灾,会造就无数悲剧,但当这些,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时,他依然会为此感到难过。   “节哀。”楚清向屋子男主人的方向走了过去,想了很久,再多的语言也无法抚平对方的伤痛。   屋子的男主人看向楚清,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行止住了抽噎,对楚清郑重道:“多谢四皇子,将爱妻的骨灰送回来,她向来善良,我知道她一定是为了河郡才选了火葬。”   “今日我照例在房屋中喷洒烈酒,防治病症,只是我女儿她的玩具里,有一枚她不知从何处捡来的琉璃片……”   玻璃会导致光线折射,如果不凑巧,周围的环境又极易燃的话,确实防不胜防。   “这不怪她,”楚清蹲了下来,他对女孩认真道,“你的娘亲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守护你,别怕,她只是换了种方式陪伴在你身边。”   “哥哥,”女孩抽泣着问道,“干旱和疫病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快了。”楚清将视线投向远方。   夜色渐深,楚清和秦梧洲忙完城中的大小事宜,回到了承宣布政使司的时候,很默契地都没有说话。   “如果可以的话,”楚清边向房内走去,边凝重地对秦梧洲道,“我希望河郡的情况不会糟糕到,需要焚毁整个河郡才能解决疫病,代价太大了。”   秦梧洲没有接着这个话题继续,他对楚清道:“太子没有轻举妄动。”   “太子无能为力,”楚清将手中的纸张递给秦梧洲,“你看看这个。”   秦梧洲接过看完后,对楚清道:“楚王?”   “对,”楚清踏入房中,将秦梧洲手中的密信收回,放在烛火上点燃,焚毁后,接着回道,“太子不过是代表了朝堂中的一部分世家集合体罢了,楚王即便再昏聩,总有支持者,他们二人闹翻对河郡的局势反而有好处。”   “你的意思是静观其变?”秦梧洲的视线落到了楚清说话时滑动的喉结上。   “对,”楚清浅浅笑了笑,解释道,“目前太子背后的势力,敌不过楚王,太子只能等楚王死,才有机会翻身。”   “而且,只要再等一天,明日,太子的一千精兵中,必然会出现鼠疫患者,整个军队都会惶恐不安,”楚清用手撑着下巴,无意识地摩挲着脸颊,心情极佳的样子,“到时候,只怕太子手下的统领会求着,加入我们。”   秦梧洲想起白日里的猜想,虽然无法立刻实现,但是他很想知道,若是易地而处,他是否能有办法拿下河郡以及楚清。   “今日手谈一局?”秦梧洲问道。   “下棋吗?”楚清不知秦梧洲为何突然想要和他下棋,他有些意外,但还是答应道,“好。”   秦梧洲思索一番,将如今河郡与太子的局势,置换成了黑子与白子在棋盘上的胶着状态,接着秦梧洲执黑子,他将白子给了楚清。   楚清本来以为秦梧洲是给他出了一局困局,但当秦梧洲手下的棋局渐渐成形后,他便意识到,这是河郡与太子之间局势的缩影。   “他日,你想攻打河郡?”楚清拿起手中的白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梧洲。   “未曾想过。”秦梧洲手执黑子,率先下了一步,本已陷入绝境的黑子,竟然直接被一子,凌空救活。   楚清对秦梧洲的话,不置可否,他心中渐渐燃起胜负欲。   “那你可得掂量掂量。”   秦梧洲走的那一子,转换到现实便是落在了楚王身上,若是秦梧洲身处楚国太子之位,他会在这个时候,直接将楚王杀了。   确实,楚清在赈灾,即便有功,等楚清回来时,太子早就荣登王位,任楚清再有功劳,都得任人宰割。   面对秦梧洲破釜沉舟的一子,他将手中的白子放在了一个几乎没有任何用处的角落。   秦梧洲对白子的落点思量再三,却还是没有看出有何特别之处。   尽管白子颓势尽显,楚清却毫不慌张,他抬眼看着秦梧洲道:“继续。”   秦梧洲之后的几子走得稳扎稳打,步步蚕食楚清的白子。   楚清并不在意白子的死活,依然在与黑白子胶着的战场毫不相关的地方走着。   就在秦梧洲局势一片大好时,楚清却以一子,令整盘棋陷入了僵局,只这一子,无论是黑子还是白子,想要赢,都无法。   将棋盘转为如今的局势,楚清将这颗关键的子下在了秦梧洲的身上。   “夺天下可以靠狠,靠杀伐果断,”楚清指着明明一开始很顺利,此刻却陷入僵局两方都无法继续下去的棋局,“但守天下,只是严苛狠辣无用,还需有仁义与胸怀。”   “否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先前秦梧洲怀疑却迟迟不能确定,可是刚才楚清这番话分明意有所指,且目标明确。   秦梧洲随手将棋盘中的棋子尽数扫到地上,他捉住楚清皓白若玉的手腕,眼中晦涩,哑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3 14:41:47-2022-06-03 23:5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银杏_、念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沉眠   楚清试图将自己的手收回来, 但是却失败了,秦梧洲牢牢地握住了楚清的手腕。   “知道什么?”楚清抬眼,琥珀色的瞳仁透着亮光, 毫不畏惧, “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梧洲专注地盯着楚清透亮的眸子, 良久,他松开了楚清的手, 才道:“罢了,当我没问。”   楚清将手收了回来,他站起身,室内的烛光照在纤长的睫毛上, 倒影映在眼眸中, 徒增几分深沉,他垂眸看着秦梧洲, 漫不经心道:“我讨厌被试探,再有下次。”   “你就给我滚吧。”   说完, 楚清没有继续呆在室内,他径直向外走去,神情颇为不悦。   楚清走远后, 秦梧洲依然坐在室内, 只是眼底是毫不遮掩的晦暗与占有欲,他将棋盘上仅剩的一枚白子握在了手中,缓缓收紧。   室外, 楚清神色平静, 毫无怒意, 神色也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 刚才秦梧洲试探他时, 他有想过,是否要将真相和盘托出,但是直觉告诉他,现在说,很危险。   而且楚清并不喜欢被人逼迫着做任何事,若是时机成熟,他不会对他完全信任的人有所隐瞒。   楚清边走边思索,或许是太过投入,他没有意识到,今夜是新月,月光暗淡,此刻夜已深,远离房屋光亮的地方,他根本就看不见。   估计真的是被秦梧洲气糊涂了,楚清思考着是否要叫人来点个灯,身后传来了声音。   “四皇子殿下。”郎祺的声音稳重而温和,“您怎么还没睡,是有心事吗?”   楚清并不想将自己夜盲一事宣扬得人尽皆知,因此他没有转身,而是反问道:“承宣布政使找我有事?”   “碰巧遇到罢了,四皇子您需要我陪您散散心吗?”郎祺从楚清不怎么好的语气中,找到了自己的机会。   楚清尚未开口,两人的身后,秦梧洲刚刚赶到,他冷声道:“不需要,承宣布政使请回吧。”   比起秦梧洲带来的威胁,郎祺认为还是把握机会更重要,毕竟不论如何,秦梧洲如今的身份不过是楚清身边的小厮罢了,翻不起什么浪花。   郎祺无视了秦梧洲的敌意,他接着对楚清道:“四皇子殿下?”   楚清没有转头,他冷淡地对郎祺道:“不用,你回去休息。”   郎祺没有气馁,他向楚清行了一礼,转身离去了。   等郎祺走远,秦梧洲走到了楚清的身后两步处。   “不是试探,如果让你觉得被冒犯了,我和你道歉。”   楚清现在已经冷静下来,原著中的秦梧洲多疑又暴戾,如今在他面前的秦梧洲全然没有任何暴戾的迹象,实话说他对自己很好,好到楚清都有些怀疑的程度。   他没有回答秦梧洲的话,而是转过身,向秦梧洲伸出了手。   秦梧洲看着面前眼神略显无神的楚清,因为夜盲失明的眼眸茫然,柔和了楚清的气质,此刻的楚清攻击性没有往常那么强,令他看上去有些脆弱。   没有任何犹豫,秦梧洲握紧了楚清伸向他的手,带着他慢慢向他们的屋子走去。   楚清的骨节并不硬,像是暖玉,无瑕、柔和却坚韧。   在秦梧洲的控制下,两人走得并不快,楚清眼中的世界漆黑一片,他能依仗的仅仅是那个热得有些发烫的手。   尽管楚清不喜欢处于失明状态,但是秦梧洲莫名让他感受到了安全与可靠。   直到两人进了屋子,秦梧洲才松开了握着楚清的手,他的手心中依然残留着那温润的触感,久久无法忘却。   楚清和秦梧洲躺在床上时,夜已深。   “城中新发病的病患已经越来越少了,”楚清突兀地开口看,与秦梧洲道,“焚烧尸体的政策起到了作用,鼠疫的潜伏期和发病期比较短,这场疫病来势汹汹,去得却也快速。”   秦梧洲借着夜色的掩饰,毫不遮掩眼中对楚清的侵占欲,黑深的情绪从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他开口时声音一如往常道:“有人想来抢夺成果。”   “对,”楚清对秦梧洲的推断表示了认同,“如今最大的问题在于,除了太子之外,是否还会有人插手。”   “楚国的形式不容乐观。”原著中,太子之后会谗言,离间楚王与靳将军,导致靳将军惨死,而后楚国在楚王死后,太子作为太子党的傀儡登基,但是太子党内部并不和谐,再加上还有许多世家并未站在太子身后,楚国几乎彻底成了各路大臣扯头花的战场。   这才有了后来,秦国变法成功后,立刻攻下楚国都城,将楚国灭国一事。   楚国早就烂透了,自上而下的变革根本无法彻底洗清楚国长达十数年的溃烂,所以平心而论,就算卞相请他当楚王,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眼下河郡基本都是他的人手,但是问题是河郡的危机即将解除,楚王短时间又死不了,若是赖在河郡,几天还好,时间久了,必定会导致楚王直接派兵,河郡的位置对建阳至关重要,如同咽喉要塞。   也就是说,河郡一事完毕后,楚清还是得回建阳。   “是整个楚国的溃败拖累你了,”秦梧洲对于楚清的评价很高,“若你并非楚国皇子,必定会比现在更顺利。”   楚清却并不赞同:“楚国并非累赘,时代的交替,王朝的兴衰本就是平常之事,生于其中的每个人都在努力活着,比我处境凄凉的不可胜数,身为楚国的皇子本就比他人获得的更多,便要为多获得的,付出代价。”   “因为,命运的馈赠,早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秦梧洲心中震动,随即是感慨万千,楚清看待事物时冷静到几乎有些残忍的地步,而且相当透彻,秦梧洲自认为自己两世为人,前世又历尽大起大落,在这一点上,却也是全然比不上楚清的。   翌日,楚清又一次来到了河郡的城门上,这次他并不想和太子楚宸对骂,能看见太子殿下气急败坏的模样,他当然也很乐意。   “替我搬一把椅子。”楚清对着附近的侍卫道。   侍卫一听见楚清的吩咐,就立刻跑去搬椅子,似乎是怕某个人再把他的活儿抢走了。   楚清忍俊不禁笑着对秦梧洲道:“你看,你昨天抢他工作,都把他搞怕了。”   秦梧洲没有回应,脸上表情却略显无奈,他昨天看到这侍卫的神色,就知道让他喊话绝对不行,不如自己来。   侍卫乐颠颠地将椅子搬了过来,楚清瞧着侍卫,嘴角一弯道:“多谢。”   “不……”面对楚清眉眼带着笑意的感谢,侍卫直接愣住了,四皇子真是毫无贵人的架子,人长得又美,“四皇子,不客气!”   秦梧洲藏于袖中的手握着拳渐渐收紧,不知为何,他现在心中只想将楚清藏到除了他之外,谁也看不见的地方,独享他的一切。   楚清悠然坐了下来,城楼下的一千士卒只要抬头便能看见楚清,同样,他也将楼下的一切都收入眼中,太子带来的士卒已经全然乱了套。   果然,楚清没等多久,就听见侍从前来传报。   “四皇子,太子殿下的统领柴谭雄求见。”   楚清对侍从道:“让守门的士卒给他穿上防护服饰,用烈酒喷洒一番后,再让他上来,他要是不肯,就把他赶出去。”   侍从领命前去。   秦梧洲看着运筹帷幄的楚清,努力克制着心底深处黑深糟糕的想法,但是越是克制,这些想法便越是如野草般肆意生长,他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也不知道放任这些想法,会让自己做出什么事。   太子手下的柴统领如楚清所料般,一一答应了侍从的要求,穿戴整齐,防护齐全,他一步一步踏上城楼,路上他回忆起,原先四皇子在楚国并不起眼。   太子优秀而耀眼,四皇子并不受楚王的喜爱,人又阴郁,加之他喜欢男人,几乎无人看好四皇子,朝中甚至没有人将他当做皇子看待。   但是如今,四皇子先是在朝堂中喝问群臣,如今回想起来,那一声声质问任然振聋发聩。   而后凭借自己能力捐献万两黄金,如今来河郡赈灾,若是他没有看错,河郡的灾情已经稳定了下来,而原先地位尊崇的太子却在太子党的张罗下,要来当一个偷窃四皇子赈灾成果的小偷。   柴统领正迷茫的时候,他走到了城楼之上,看见了传闻中阴郁,暴躁的四皇子楚清,此刻的楚清正在眺望远处,当他出现时,这双剔透冷清的眸子看向了自己,琉璃一般美丽,却带着能看穿一切的凌厉。   “柴统领,”楚清的声音冷淡,对于柴谭雄的归顺,楚清没有特别的期待,“来见我又何事?”   “见过四皇子,”柴统领向楚清先行了一礼,“我来是希望您能将防治疫病告诉我。”   楚清抬眸:“当然可以,那么请你说说,你能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柴统领此刻终于领会到了楚清带来的压迫感,并非咄咄逼人的杀意,却令人喘不过气来。   “我……”柴统领刚刚想说话,就被楚清打断了。   “想清楚,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鼠疫的致命性,我想你不会不知道。”楚清敲着椅子,声音不响却给了柴统领更多的压力。   柴统领本以为自己和楚清的对话会是一番拉扯,最后得到两人都各退一步,达成协议,此刻他才意识到,是他在求楚清,而不是两人和谈。   只有一次机会,若是失败了,他麾下的一千士卒恐怕会尽数感染疫病,而后暴毙,现在只是个开始。   柴统领已经不再思考要如何谈条件了,他想的全部是,怎么样让楚清最满意。   楚清敲着椅子的手停了下来,他问道:“想好了吗?我的耐心有限。”   “我愿意带着麾下一千士卒尽数归顺四皇子殿下,另外我在建阳还有五百士卒,若是四皇子答应,我愿意带着他们投奔四皇子。”   楚清笑了下,果断道:“行,还算有诚意。”   “直接进城。”楚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河郡军营已经给你们腾出空了。”   柴统领心中震撼,太子比之楚清当真是十分之一都不及。   “是。”   楚清看着柴统领抱拳离去,对身边的侍从道:“通知承宣布政使,让他做好准备,太子殿下的一千士卒马上就要进城了。”   侍从的眼中是克制不住的崇拜之情,他兴奋地对楚清道:“是,四皇子。”   太子此时完全不同于往日的自信与无畏,经过昨日一事,他发现,尽管他恨不得杀了楚清,但是楚清说得没错,他身边的人只是表面敬重他罢了,实际上真正产生意见分歧的时候,竟然无人愿意服从他。   柴统领回来后,就看见太子一脸阴翳,却又无能为力地坐在营帐中。   “你去哪里了?”太子的语气相当糟糕。   柴统领没有搭话,他直接与身边的士官道:“所有人准备,我们今日就进城。”   “我在说话,你眼里有没有我这个太子?”太子简直不敢相信,他毕竟还是大楚的太子,眼前这人竟然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   柴统领对太子道:“太子殿下,不是我眼里无人,而是您根本就没把大楚士卒的性命当回事,他们一个个感染疫病,您却还想着如何夺取他人功劳。”   “您在此处毫无建树,恐怕之后更不是四皇子的对手。”柴统领已经决定要反太子了,他索性把话说绝。   说完,柴统领就离开了营帐。   营帐内传来太子摔砸东西的声音,太子无能地狂怒着,只能拿无用的死物撒气。   柴统领越发瞧不起太子。   一千士卒很快就进入了河郡内,只剩下太子和几位幕僚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楚清将这一千士卒交给郎祺处理,河郡情况已经控制下来,先前郎祺跟着楚清,将楚清处理疫病的流程与方法尽数学会了,郎祺又是个聪明人,楚清对他很放心。   四日后。   楚清站在城门上,看着太子颓靡地离去,有了太子的一千士卒,又将太子气走,河郡的疫病基本进入收尾阶段。   天空中响起轰隆隆的雷声,楚清抬头向空中望去,果然,河郡下雨了。   楚清会看一些天象,他昨日就知道今日会下雨,于是提前和河郡的官员们都只会了一声,本意不过是希望他们能对河郡的一些基础设施做好准备。   怎料谁都不相信,只觉得楚清是在哄他们,久经干旱的河郡因为楚清的到来,没有被疫病打倒,却也快□□旱熬得几乎快撑不下去。   直到众人在这一天,听见久违的雨声。   程尚书惊叹道:“竟然真的下雨了!”   邵铁看向楚清的目光变得越发崇敬,甚至有些虔诚。   河郡的官员们眼中震撼,甚至有人不敢将视线投向楚清。   郎祺看向楚清的眼神越发炙热。   楚清很想和他们解释,只是观察星象和天象推测的,但是他知道自己解释了,他们也不会相信自己,他干脆什么都不说。   无数河郡的百姓都在雨中欢呼,哭泣,此刻,在他们心中楚清与神无异。   河郡的危机已解,接下来的重建与安抚,楚清的计划足够详细,加之河郡这段时间也培养出了不少能人,即便将禁卫军撤出,新的承宣布政使也能带领河郡逐渐恢复正常。   夜晚,众人坐在承宣布政使的大殿里,晚宴烧得简单,但是众人的面前都摆上了酒。   “明日四皇子就要回去了吧?”邵铁问道,“新承宣布政使郎祺还需要禁卫军的帮助,我可能得晚点再回建阳城。”   楚清点了点头,他在这里耗费了大半个月,再不回去,卞相估计得急得直接跑来找他。   “郊南没有疫病,不过洪涝颇有些严重,眼下我正好在外,”程尚书闲不住,他对于河郡和郊南的水利工程很感兴趣,“我打算过几日前往郊南。”   “明日我启程回去,郊南就拜托程尚书了。”楚清郑重道。   程尚书话中有话地回道:“去郊南我求之不得,倒是您,此行,恐怕凶险,不如避一避。”   楚清知道程尚书所言指的是什么,楚王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驾崩,之后太子不会放他生路,不过即便他要远离建阳城,也不是现在,河郡刚刚重建,绝不是他能拿来做依仗的,更何况还有卞相、府邸中管事等在建阳城等着他。   “避无可避,不如直面,”楚清说得颇为无奈,“今日晚宴当是庆祝,先不说其他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晚宴的氛围相当融洽,敬给楚清的酒都被秦梧洲挡了下来。   只是不知为何,秦梧洲抓着郎祺,猛喝酒,郎祺本身酒量就差,被秦梧洲逼着喝了许多酒后,晚宴还未过半就直接醉得不省人事。   宴会结束后,程尚书和邵铁等人都喝得醉倒在桌上,侍从们纷纷上前。   楚清见有人照顾他们,便起身,准备回自己的帐篷中,但是秦梧洲却毫无反应。   秦梧洲正襟危坐在桌前,像是即将要进行一场严肃艰难的战役。   楚清喊道:“秦梧洲?”   秦梧洲仿若未闻。   楚清心中暗自叫苦,不是吧,秦梧洲醉了?   回想起今夜晚宴上,秦梧洲喝下的量,别人敬一杯,他喝两杯,他又逮着郎祺猛喝,现在能坐着已经称得上是海量了。   楚清伸出手在秦梧洲的眼前晃了晃,下一秒就被秦梧洲抓住了。   秦梧洲直愣愣地盯着楚清看了许久。   楚清想将手抽回来,却怎么也抽不回来,他心中有些后悔,不该随便招惹这个醉了的家伙,谁知道他醉了之后发起酒疯是什么风格的。   接着,楚清等着秦梧洲将他的手还给他,结果等到侍从将醉倒的人,都扶回各自的房内,也没等到秦梧洲将他的手还给自己。   这……是傻瓜式醉酒?   楚清尝试着和秦梧洲沟通:“秦梧洲,松开?”   秦梧洲毫无反应。   “秦梧洲,我们先回营帐?”楚清换了个说法。   秦梧洲站了起来,又一动不动。   楚清另一只手拿起备在一旁的灯笼,以一种别扭的姿势,牵着秦梧洲回了自己的房内。   回房后,秦梧洲来到了桌前,自己坐了下来,抱着楚清的手,趴在桌上直接睡了。   好在秦梧洲睡着后,抱得不紧,楚清这下总算将自己的手解救了出来,他总算是领教了秦梧洲醉酒之后的样子,莫名有点执拗的可爱。   秦梧洲武艺高强,楚清明白仅仅是凭借自己,绝对无法对付这么一个醉鬼,谁知道傻瓜式醉酒之后,秦梧洲会不会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   楚清打算去厨房里,帮秦梧洲煮点醒酒汤,或者看看有没有侍从有空,帮他煮也行,等他醒酒了,就用不着担心他发酒疯了。   为了避免秦梧洲再抓自己的手,楚清轻手轻脚地避着秦梧洲,他拿起烛台前往了厨房。   秦梧洲本是海量,但是今日为楚清挡酒,加之他与郎祺拼酒,喝得快了些,导致酒意上头,被直觉支配的秦梧洲本能地不愿意楚清离开自己,便死死地抓住了楚清的手,接着又晕沉沉地陷入沉眠中。   睡梦中,秦梧洲梦到了前世,当时他刚刚成为秦王,从饱受虐待的质子到统治一国的帝王不过一夕间,秦国百官皆向他行礼,泱泱大国匍匐于自己的脚下。   地位处境的急剧变化令刚刚成为秦王的秦梧洲性情失控,变得暴戾易怒,那时候他仍然将秦国宰相视为大恩人。   未曾发现自己只是傀儡的秦梧洲是何其狂妄,仿佛世界都被他踩在了脚下。   此时站在一旁冷言旁观的秦梧洲只觉得当时的自己何其可笑。   前世这个时候的自己,拥有了权利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楚国灭国。   似乎是为了照顾秦梧洲的心情,宰相陆洵并未拒绝秦梧洲的要求,反而果断派兵,直接攻打楚国。   本来只是替秦梧洲报复,好让他心甘情愿地当自己的傀儡,没有人料到昔日能将秦国打得惨败的楚国,如今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秦国乘胜追击,直接打到了楚国的都城建阳。   接着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秦梧洲他意识到,前世的自己,即将做什么事情。 第38章 我信   楚国皇室尽数被捕, 秦梧洲看着前世的自己下令将他们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再然后,秦梧洲听见, 前世的自己面容扭曲, 残忍地对宰相陆洵道:“楚国的四皇子, 楚清呢?”   宰相陆洵对于秦梧洲的残暴有些不满,但鉴于对方还有利用价值, 他答道:“死了,早就病死了,你想干什么?”   在一旁冷言旁观的秦梧洲再也没了往日的镇定与淡然,他急忙走到前世的自己身边, 试图阻止, 但是无论他怎么做都没法干扰分毫。   “把他的尸体给我挖出来,”梦里的秦梧洲笑得令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他声音嘶哑道,“我要他死也死不安宁。”   秦梧洲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尽管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无法控制前世的自己,尽管他知道这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他还是忍不住喊道:“不……不可以。”   梦境中, 秦国宰相深深地看了秦梧洲一眼, 他轻蔑地笑了笑,秦梧洲越是在意仇恨,就越是容易被自己控制, 不过是个没什么见识的质子罢了, 现在姑且先满足他。   秦梧洲略带着些绝望地目睹着, 宰相陆洵对身边的侍从吩咐了几句。   紧接着秦国的士兵将一副制作精良, 印制着楚国王室图案的棺材抬了进来。   秦梧洲没有一刻像现在那么清晰地感受到, 原来楚清的生命如此易逝,前世的楚清根本没有活过二十岁,就徒留一副尸骨,便是他再有才华,再有胸怀,也会被滚滚历史掩埋。   尽管楚清曾经给他带来无尽的痛苦,秦梧洲依旧为楚清的早逝感到惋惜。   秦梧洲听着前世的自己歇斯底里地向秦国士兵喊道——“开棺。”   前世的秦梧洲眼中闪烁着可怖的猩红,在场的所有人对他都恐惧万分,但又不敢发出半点异动。   棺材的上盖被士卒们合力缓缓推开……   “秦梧洲?”楚清端着刚刚煮好的醒酒汤,他试探着拍了拍秦梧洲的肩膀,想将他叫醒,可是秦梧洲似乎醉酒之后,睡得太死,根本叫不醒。   楚清没办法,只能将醒酒汤放在一边,他打算试试看把对方的鼻子捏起来,这样应该就会醒了。   只是秦梧洲正趴在桌上,怎么才能捏到对方的鼻子,楚清撩起袖子,双手插着腰想了半天,终于决定将秦梧洲的脑袋扶起来,再捏他鼻子。   楚清的手正要触碰到秦梧洲的脑袋,秦梧洲猛地抬起头。   秦梧洲还沉浸在先前的梦境中,心中惶恐,又愤恨前世的自己为何如此懦弱要拿楚清的尸骨泄愤,他尚未看清眼前之人是谁,直觉趋势着秦梧洲一把握住了眼前之人的脖颈。   楚清还没看清楚秦梧洲的动作,白皙脆弱的脖颈就被秦梧洲热得发烫的手握住了,他心中暗道不好,眼下侍从都在休息,而且秦梧洲根本就没有给他任何向外界求助的机会。   要是自己因为秦梧洲喝醉,而被他误杀了,那就亏大了,虽然他在河郡有所布置,能保证自己死后,秦梧洲也无法活着离开河郡,跟随他的脚步,为他陪葬,但是真的没有必要。   楚清一手紧紧地握着秦梧洲掐着自己脖颈的手,另一只手端起桌上的醒酒汤正要向秦梧洲的脸上泼去,只是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失去理智的秦梧洲的眼中是深深的恐惧。   而恐惧的对象正是自己。   楚清这才意识到,原来前世的四皇子,给秦梧洲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心理阴影,秦梧洲平日里总是稳重,深不可测,似乎对前世的一切毫不在意。   然而楚清瞬时的犹豫令他错失了自救的唯一机会,他手中的醒酒汤摔在了地上,发出剧烈的声响,热汤溅洒至两人的衣角上,染出点点褐色的斑驳。   本就病弱的楚清,被失去了理智的秦梧洲恰住脖颈太久,他抓着秦梧洲手腕的手无力地向下滑落。   秦梧洲终于清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正掐着楚清的脖颈,脚边是楚清替他端来的醒酒汤,他连忙松开手。   楚清呼吸上新鲜空气时,脑海里唯一想的,就是再也不要单独和醉酒的秦梧洲待在一起了,心中仅剩的却是对秦梧洲的心疼。   他不曾体会过被折磨,被虐待是怎样的经历,因此无法明白秦梧洲对原主究竟是怎样的情感,楚清本以为只是恨罢了,万万没想到,秦梧洲竟然怕他,而且恐惧到这个地步。   楚清捂着脖颈,拼命地咳嗽着。   秦梧洲眼中满是后怕,他若是清醒得再晚一些,只怕这一世楚清就会生生被他掐死。   楚清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扶着身边的椅子,浑身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抬起头,脖颈间是一片青紫,眼尾因咳嗽,泛着红意,楚清却并不在意,问道:“你就这么恨我?”   “连醉了都恨不得杀了我?”   秦梧洲被吓的生生醒了酒,他没有向楚清解释,直接摸上楚清的手腕,好在掐住楚清咽喉的力道不算重,时间也并不久,楚清的身体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刚才喝醉了,”秦梧洲甚至不敢抬头看向楚清,“脑子实在糊涂,没认出你来。”   楚清盯着半跪在他身边的秦梧洲道:“下次你喝酒,别叫我一起,我惜命,不想早死。”   “不会了,”秦梧洲对楚清保证道,“以后我不喝酒。”   楚清抬起手,似乎是想要将秦梧洲握着他手腕的手拿开,却因为过于无力,没能成功,反而触碰到了秦梧洲的脸颊,如此一来,两人之间看上去,就如同恩爱的爱人一般。   感受着脸侧温润的触感,秦梧洲终于将视线移向了楚清的眸子,如他所料,此刻楚清的面容苍白,全无气色,很是虚弱。   楚清笑了笑,他没有将触摸在秦梧洲脸颊上的指尖移开,眼眸中似有无尽的温柔地对秦梧洲道:“我先前警告过你,我早有部署,若是我死了,你必定跟随我的脚步,为我陪葬,看来你是不信?”   “我信。”秦梧洲很想解释,但想到自己做出的事情,他知道一切的解释都是多余的。   楚清在秦梧洲的耳畔轻声道:“承宣布政使郎祺是我救的,姑且算是我的人,我若死了,他便会直接对你下手,河郡里别的不多,得了鼠疫的老鼠倒是抓了不少。”   “另外楚国宰相卞淼和宰相秦国陆洵旧时是至交,他们如今针锋相对不过是立场问题,一旦卞相辞官,陆洵恐怕恨不得立刻将他奉为座上宾,我存了秘信在卞相那里,到时候你觉得陆洵是会助你为王,还是先下手为强杀了你呢?”   “而我愿意与你说的,都是并不怕你知晓的底牌罢了,你若是想试试,我自然也赌得起。”   楚清说完,冷眼看着秦梧洲。   “不必言明,你行事向来周全,我自然不会拿你的性命与我的性命开玩笑。”秦梧洲不得不承认,楚清的后手,的的确确有能力威胁到他,给他带来相当大的麻烦。   楚清很清楚今天是意外,但是有些话,他必须与秦梧洲说明白,人心向来难测,更何况是重生后的暴君?只是不知为何,当他闭上眼时,眼前满是秦梧洲差点失手杀死他时,那极度恐惧的眼神。   楚清睁开了眼,他扶着桌子想要站起来,但他没想到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身体,踩在地上的脚像是踩在了一片棉花上,楚清根本无法稳住自己的身体。   秦梧洲将无法站立的楚清揽在自己的怀里,接着他将楚清打横抱起,一步一步走向了床榻。   楚清真是受够了自己这幅病弱不堪的身体,但再气恼,都无法,他确实连走几步的力气都没有。   熄灯时,楚清再次陷入了黑暗中,他相当讨厌这种被迫无力又茫然的感觉。   “常人夜盲一般是某些食物吃得少,但是近日我并不缺乏这些食物。”尽管没有用,楚清还是眨了眨眼希望能看见哪怕一点点物体的轮廓,他问道,“难道这是天生的?”   “毒素侵入了眼部的关系。”秦梧洲耐心地解释道,“毒素对眼部的伤害已经造成,解毒后,只怕后遗症也无法消除,除非……”   楚清听见了希望,追问道:“什么办法?”   “换眼。”秦梧洲依旧在克制着心底不受控制的情绪,但还是忍不住盯着楚清无神的眸子看个不停。   楚清眉头微蹙,心中怀疑,古时候外科技术并不发达,眼中有无数血管与视神经,怎么可能是件容易的事情?   “换眼?成功率多少?”楚清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不到两成。”   “我还是继续在夜里瞎着吧。”与其去赌这两成的成功率,他不如忍一忍,反正有光亮的地方看得见。   两人一时无话,楚清不论如何眨眼,都看不清分毫,他放弃了,干脆闭上双眼,只是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秦梧洲的眼神。   楚清这时才意识到,他穿来这里,掌管了四皇子身体的同时,也将他的恩怨一并接手,尽管与他无关,但原主曾经对于秦梧洲的伤害,楚清心底深处还是对其有所愧疚。   否则他不会将秦梧洲选中当做自己的学生,尽心尽力地传授知识。   如果有机会的话,楚清想他愿意在一些关键的时刻帮帮秦梧洲。   次日,楚清穿戴整齐,站在河郡的城门口,河郡所有官员都前来送行,他们带来了河郡百姓们对于楚清的无尽感激。   邵铁对行事果断的楚清很是不舍,他对楚清道:“我会尽快回建阳城的,四皇子,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行,我在建阳等你,”楚清笑着道,“你和郎祺一起,河郡交在你们手上我很放心。”   “柴统领,你跟我一起回建阳。”楚清对柴统领道,刚刚从太子手下叛变的将领,他不可能相信他。   “是,四皇子。”柴统领苦笑道,他也知道楚清不信他,但他身份尴尬也是无法。   程尚书对楚清道:“四皇子保重。”   “程尚书若是遇到问题尽管与我私信探讨。”楚清想到程冲山马上要前往郊南赈灾,于是叮嘱道。   楚清没有将道别的时间拖得太久,他很快就乘上了返回建阳城的马车。   ——   建阳,楚国王宫之中。   楚王依旧稳坐高台正在跟着道士修炼,只是他的神情缺了往日的泰然,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时不时望向周围。   “陛下,四皇子已经从河郡返回,上午进入了建阳城。”大监谨慎又小心地对楚王道,楚王在发现太子借助其背后的势力,与自己作对后,越发暴躁易怒且残忍,昨日一位宫女不过是脚步稍重了些,就被楚王下令制成了人彘。   楚王难得从高台上走了下来,白色的帷幕被风吹起,他走到了门口,抬头看了一眼正午的日光,对身边的大监道:“清儿这会儿应当已经在自己的府邸中歇息了一段时间,宣他进宫吧。”   大监听到楚王对楚清的称呼,眼睛都瞪大了一些,他依旧不敢直视楚王,恭敬道:“是,陛下。”   楚清在府中用完了午膳,正在指导秦梧洲学习政治时,宫中的传召递进了府中。   由于前往河郡浪费了许多时间,楚清急着辅导秦梧洲功课,他不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多做伪装,于是对侍从道:“在门外回话。”   “四皇子,楚王身边的大监带来了口信。”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楚清心中疑惑,为何这回只是普通的传召,也会是大监来,一般只有重赏,或是楚王有极重要的口信时,才会是楚王身边最亲近的大监前去。   “追求真理是一个过程,认识具有反复性;认识具有无限性;认识具有上升性,与时俱进、开拓创新,在实践中认识和发现真理,在实践中检验和发展真理,是我们永恒的使命和不懈的追求。”楚清将没有讲完的部分与秦梧洲说清后,立刻起身,离开了耳室。   秦梧洲牢牢地盯着楚清离去的背影,直到楚清的背影消失在房间。   “主上,”秦七悄然出现在了耳房中,“您在看什么这么专注?”   “与你无关。”秦梧洲在河郡的这段时日,秦七接了秦梧洲的任务,一直在外忙碌,许久不见,秦七还是原来的样子。   “我知道了,”秦七看见楚清从窗外走过,再一联想得出了答案,“您一定在看四皇子。”   秦梧洲的脸色黑了些,秦七由于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秦梧洲,在秦梧洲面前的胆子大了些。   “听说四皇子好男色,四皇子唯一的侍君又是暗卫假扮的,不知道谁能入主府邸成为另一个主人,”秦七说得很快,他注视着窗外,完全没注意到,秦梧洲的周身已经杀气腾腾,“四皇子脾气好,人长得美,又有能力,当他的侍君真是幸福啊……”   秦七转过头,看见秦梧洲手中的剑已经出鞘,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他在屋子里一边躲一边道:“主上,属下句句属实,都是真心话,您别激动,别激动。”   “闭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4 00:02:29-2022-06-05 11:0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果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瀚海冰 5瓶;念诺、-绮罗生的小苏苏——陆仁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欺君   秦七摸着被秦梧洲打出的满头包, 终于暂时闭上了嘴,不再乱说话。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秦梧洲现在根本就不想看到秦七,他的语气很是糟糕。   “属下已经办妥。”秦七收起刚才的不正经, 严肃地道, “秦国已有不少势力暗中加入我们, 宰相一直在追查我们,但是他现在根本想不到主上您早就暗中有所部署。”   “宰相陆洵相当多疑, 与他接触时务必小心。”秦梧洲的脑海中布局起秦国的局势,“不久之后,他应当还会与我接触,在那之前, 派人激化秦国太子和二皇子的矛盾, 放出消息,秦王想要废太子, 给二皇子铺路。”   “反正太子本来就要下手了,我们推他一把。”秦梧洲回想起前世, 这个时候秦王对太子很是不满,正打算将二皇子扶为亲王,用来掣肘太子, 但是宫中提前传出消息, 却成了秦王要废太子给二皇子铺路。   接到秘报的太子索性先下手为强,于是二皇子便被太子派人暗中毒杀了。   秦梧洲对陆洵的态度很是不满,于是他动手推动了太子下手的时机, 这样一来, 陆洵支持的人选就更少了。   “凌彦庆怎么样了?”秦梧洲突兀地问道。   秦七一直很奇怪, 凌彦庆在一个极小又相当贫瘠的国家, 甚至现有的诸侯国都不知道在犄角旮旯里还有这么一个小国, 按理来说,秦梧洲根本没有接触他的机会,但是他却一直对素未谋面,且毫不相关的凌彦庆相当在意。   “凌彦庆初步组建了兰沧起义军,人数五百人,只是当地的山寨很是不满,正下了战书要与他约架。”秦七将信报说出时,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一边在汇报着秦国王权的争夺,一边在汇报地痞流氓约架,这两者真是天差地别。   “派人阻挠,务必给凌彦庆多添点麻烦。”秦梧洲根据前世与凌彦庆对上时的情况,知道对方必定身怀异物,不仅不会被轻易杀死,在绝境中还会表现出极其特意之处,现在动手杀他,只会打草惊蛇,不如多试探他的「能力」。   秦七领命离去。   楚清在门外,又一次给了大监一个巨大的红包,这次给得光明正大。   大监没有拒绝,他看着面前温润平和的四皇子,想到先前,前去抢功劳的太子无获而归时,气急败坏的丑恶面容,心中对楚清的好感倍增。   “多谢四皇子,楚王对您的态度似乎有所转变,但是楚王近日的脾气越发难测,四皇子前去觐见时务必谨慎。”大监说完没有多逗留,就回王宫待命了。   楚清驱车直接前往了楚国的王宫,整座王宫处处修缮完全,然而宫人们脸上的笑意却都刻意而虚假,隐藏其中的是深深的恐惧,这使得王宫弥散着相当阴沉糟糕的气氛,一切恰如王宫的结局一般晦暗。   宫人们小心地将楚清迎到了云崇殿,楚清还没踏上台阶,就听见云崇殿中的楚王喊道:“清儿,快进来。”   秦梧洲再次潜入了楚国王宫之中,他甚至比楚清到得还要早,现在正拿着手中的《政治哲学纲要》苦思冥想,听到楚王如此怪异地喊楚清,秦梧洲的眉头紧紧皱起。   楚清被楚王肉麻的呼唤声叫得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但他还是维持了表面的恭敬,回道:“遵命。”   这一次,楚清还没行礼,楚王就连声道:“清儿免礼免礼。”   楚清克制着自己转身离去的冲动,站在原地等候楚王问话。   “清儿此行可还顺利?”楚王的态度不仅完全转变,而且对比他对其他人的态度,对楚清的好那是独一份的。   “顺利,儿臣幸不辱命,已经成功平定河郡灾患,城中已经四日无新增病患,昨日河郡大雨,旱灾也有所缓解,禁卫军暂时还要留在河郡帮忙,儿臣先回来等候父皇的传召。”楚清将河郡的情况大致与楚王诉说一番。   “哈哈哈,”楚王看着楚清喜不自胜,“不愧是吾儿,真是能干。”   楚清对于楚王的态度相当怀疑,先前秦梧洲告诉自己,他并不是楚王的亲儿子,而是楚王早死的大哥的孩子,这其中便涉及到一桩往事,楚王并非嫡出,楚王的哥哥当年本是先皇重点培养的太子,只可惜英年早逝。   当时清雅俊秀的太子死后还留下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便是原主四皇子,先皇担心楚王继位后会下杀手,应当是给了密诏。   所以楚王不可能真真正正地接纳自己,他根本就不是楚王的孩子,楚清猜测,眼下楚王不过是想利用自己,对付太子和朝堂中太子党羽。   “太子因办事无能,又妄图贪夺他人功劳,已经被我软禁于府邸之中,”楚王一提起太子就很是头疼,“他是你哥哥,你比他聪明懂事得多,有空去和他说说道理。”   “是。”楚清自认为自己对规劝太子是无能为力。   “清儿十八有余,是否有心上人?”楚王就像是全天下普通的父亲一样随口问道,“若是有尽管与父王说,父王给你赐婚。”   秦梧洲已经彻底停了笔,眼睛微眯,暗含深意地看着楚王。   楚清瞬间警觉起来,他在前往河郡前,就与楚王言明,自己好男色,对王位毫无欲望,眼下楚王重提娶亲一事,究竟是试探,还是……   “倒是忘了,你喜欢男子,”楚王的眼神微妙了起来,他爽快道,“你若是喜欢哪个男人,也可说与我听,父王是楚国的君王,谁不能塞进你的府中,你说是吧?”   楚清心向下猛地一沉,楚王虽然沉迷修道,但他能如此懒散地维持楚国十年表面和平,他的驭下之能绝不可轻视。   “父王,我府中已有侍君,不需要新添人了。”楚清看着楚王戏谑的眼神,心继续向下沉。   “许久没有见那个秦国质子了,”楚王笑着对身边的大监道,“正好清儿在这里,大监去清儿府中递个信,让我也见见那个秦国质子。”   楚清早就料到楚王怀疑,却没想到楚王的动作会这么快。   “不用麻烦大监去了。”楚王说话时的声音相当冷静,清冷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着。   “哦?”楚王明知故问,“清儿,可否告诉父王为何?”   楚清的脸色苍白,他向楚王跪了下来。   “清儿这是何意?”楚王从高床上站了起来,作势要楚清起来。   楚清没有理睬楚王的作态,他一字一句道:“儿臣并未完成父王的交代,没有折磨秦国质子,所以不必大监前去府中带人过来。”   “你可知,父王最厌恶的就是欺君,”楚王虽然面露怒意,眼中却暗含兴奋,“清儿若是能说个理由说服父王,父王说不定就既往不咎了。”   “儿臣喜欢秦梧洲,”楚清的抬眸直视楚王,眼中流露出不同往常的脆弱与柔软。   秦梧洲在云崇殿的梁上,全身僵直,心中震撼,连身体的分毫都无法移动,接着他又听见楚清开口。   “我爱他,”楚清一开始也说得相当别扭,但是慌话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说得理直气壮,“父王若是有什么责罚,只管罚我一人就好。”   秦梧洲难以置信,他确实怀疑过楚清是否喜欢自己,但从楚清对自己毫不信任这点,他首先否认了这个可能性,可是刚才楚清的神情不似作伪。   眼下楚王的意图又扑朔迷离,楚清究竟是坦诚内心,还是故作伪装,秦梧洲无法分辨。   楚清自知自己刚才的脆弱皆是伪装,他很清楚,楚王眼下别无他法,太子党羽众多,楚王懒惰,从不理政,在朝中能依仗的人很少,他迫切地需要有人能制衡太子,二皇子愚蠢又疯癫,那便只剩下了自己。   但是自己的身份并不是他真正的儿子,因此在利用自己前,楚王要先拿捏住自己的软肋,猜出楚王的想法后,楚清临机应变,便成了现在这幅局面。   果然,如楚清所料,楚王并没有责怪楚清,反而又是畅快地大笑了几声,对楚清道:“清儿,你真不是当帝王的料子,不过倒是真性情,我喜欢,你起来吧,父王不为难你,不过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的就靠你自己了。”   “若是走漏了风声,谁也保不了你。”楚王说得意味深长。   楚王的话都在楚清的预料之中,他表现出激动的样子,对楚王道:“多谢父王恩典,儿臣永生难忘。”   “下去吧,快去你府中见你的「侍君」吧。”楚王拿捏了楚清的把柄之后,心情相当愉悦,他挥了挥手,要继续自己的修炼了。   “是。”楚清站了起来,离开了云崇殿。   晚餐时,楚清正拿着筷子,想要夹离自己较远的菜,秦梧洲连忙将菜从远处端到了楚清的面前,供他夹取。   楚清的筷子停在了空中,他疑惑地问道:“秦梧洲,你今天的眼神怎么这么奇怪?”   “表现与往常也很不一样,发生什么事了?” 第40章 傻了   秦梧洲脑海里还回响着楚清白日里对楚王说的话。   “「儿臣喜欢秦梧洲, 」、「我爱他,」、「父王若是有什么责罚,只管罚我一人就好。」”   直到此刻, 秦梧洲依旧在思考, 楚清究竟是实话实说, 还是只是为了蒙骗楚王说的谎话?   “无事,”秦梧洲将餐碟端得离楚清更近一些, “你快吃。”   楚清眉头拧起,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秦梧洲变得相当主动,主动得甚至有些殷勤了, 他将菜夹起放入自己的碗中。   秦梧洲以为楚清爱吃这菜, 于是举着让他再夹两筷。   楚清没有想到秦梧洲迟迟不将菜碟放回原位,这……是要给他也夹一筷的意思?于是, 楚清又夹起一筷,放到了秦梧洲的碗里。   秦梧洲看着碗中的菜, 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些许,难道说楚清真的……   “你端着不累吗?”楚清想,秦梧洲举着盘子没有手夹这道菜, 他不是已经帮秦梧洲夹菜了吗, 对方还有什么不满的,为何还端着。   秦梧洲轻咳一声,似乎是掩饰着自己表现的异常, 他将餐碟放了回去, 就着楚清夹的菜, 把白饭全部吃完了。   楚清看着神游中, 不吃菜光吃饭的秦梧洲, 意识到秦梧洲真的出问题了,他思索了一番,今日并无什么特殊,当初河郡情况如此危机,秦梧洲尚且稳妥淡然,没道理现在心态失衡。   难道说,是自己布置的作业太多,导致秦梧洲压力太大,所以才会如此反常?楚清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是这样,毕竟穿书前,许多学生因为学业压力太大,会产生很多奇奇怪怪的心理问题或是癖好。   饭后,楚清反常地没有给秦梧洲布置任何作业,而是温和地问道:“你想在府中逛逛,休息休息吗?”   秦梧洲已经坐在耳房中打开了书本,等着楚清给他布置今夜需要完成的任务。   “今晚不完成作业吗?”秦梧洲心中的天平逐渐倒向了楚清真的喜欢自己这边。   “适当也要休息的,劳逸结合。”楚清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秦梧洲饱受压力的心理得到休息,一般来说散散步可能会稍微放松一些。   秦梧洲心中莫名欣喜,他连忙答应道:“嗯,我们走吧。”   我们?   楚清眉头微皱,他对秦梧洲道:“你自己去内院东厢房什么的走两圈,我约了萧常胜,他一会儿就到了。”   秦梧洲情绪瞬时低落起来,没有楚清陪着,他一个人在府中闲逛,毫无乐趣可言。   “明日的任务你出了吗?”秦梧洲问道,“我今夜提前做起来。”   楚清越发疑惑起来,不要休息,反而问他要作业,他直接伸手摸到了秦梧洲的额头,温度正常,没有发热。   秦梧洲感受到额头覆着一只微凉的手,丝毫不敢轻举妄动,楚清这行为分明是在看他有没有发热,究竟自己的什么表现让楚清觉得自己烧糊涂了?   “没发热。”楚清得出了结论,便将手收了回来。   “可能是学傻了。”楚清嘀咕了一句,接着对秦梧洲道,“没事,去玩吧。”   接着楚清也没管秦梧洲究竟想干什么,干脆地转身离开了耳房。   秦梧洲对于楚清的关心很是受用,不过从刚才楚清的动作,秦梧洲怎么也没看出,楚清有哪里喜欢自己,反倒是把自己当孩子养这一点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着。   楚清觉得越是关心秦梧洲,秦梧洲的表现就越奇怪,干脆今夜放他自由,反正以秦梧洲的资质,明日也能把今夜拉下的进度补回来。   会客厅中,萧常胜已经拿着他的签筒,一声玄服,口中神神叨叨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萧仙师,找我何事?”楚清依旧记得他拜托自己转交给秦梧洲的那把扇子,扇子上题着四个字——「常胜将军」。   “哎呀,哎呀,先不说我找你何事,我观你面相,你马上有大事要发生。”萧常胜像是有了什么重大发现似的。   楚清回想起先前萧常胜相当不靠谱的神棍发言,警惕道:“什么大事?”   “你近日桃花运十足,即将天降佳侣,请注意查收哦。”萧常胜满面红光,很是激动。   楚清面无表情:“……”   “再说这个,我请彭管事把你扫地出门。”楚清面容冷峻,连声音都像是淬了冰。   “咳咳,”萧常胜尴尬地咳了两声,接着道,“你去河郡的日子里,我借由你搭上卞淼后,混入了宫中,现在来特地同你道声谢。”   “还有?”鉴于先前的神棍发言,楚清对萧常胜没有任何好感。   “今日我来见见秦梧洲。”萧常胜的神色与刚才神棍言论时判若两人。   楚清点了点头,同意道:“先前我答应过你,我去喊他来见你。”   “不必了,他就在门口。”萧常胜指着门,楚清望去的时候,门恰巧就被秦梧洲打开。   秦梧洲从袖中取出一把扇子,问道:“这是你托楚清给我的?”   “是,”萧常胜的神情相当严肃,他对秦梧洲道,“小心凌彦庆。”   楚清知道,这是原著中手握系统的主角的名字,可是萧常胜如何会知道此人,又为何要提醒秦梧洲小心凌彦庆?楚清的视线凌厉,他盯着萧常胜的眼睛,捕捉着他每一分神情的变化。   秦梧洲眉头深锁,压迫感骤然上升,他看向萧常胜时,更多的是怀疑与探究。   萧常胜没有回答两人,但是盯着两人视线的压力,表面却依旧云淡风轻,笑而不语,对此,楚清不得不承认,萧常胜恐怕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所以,”秦梧洲面容冷峻,语气颇为不善,“你找我何事?”   “除了提醒你,我不单单是找你。”萧常胜拿出了另一把扇子,他将扇子打开,扇子上的字换成了「喜结良缘」。   “请问二位,希望楚王什么时候死?”萧常胜扇了扇手中的扇子,对楚清道,“托四皇子的福,我现在是楚王最信任的仙师。”   “不日就将拜为国师。”   竟然如此神速,楚清心中暗道,不怕普通人装神棍,就怕真会算命的人装神棍,他口中的话真假难辨,善恶难分,才叫棘手。   “暂时先别让他死。”虽然楚王将他作为制衡太子的棋子,楚王在他心中亦是保证时局稳定的重要人物。   “行。”萧常胜看出来了,楚清和秦梧洲两人之间,拿主意的是楚清,以后他就不找秦梧洲了,又费劲,又没用。   楚清看着萧常胜再次潇洒离去。   “别送了,有缘再见。”萧常胜将手中的扇子丢给了楚清,自己拿着签筒,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楚清的府邸。   楚清拿着萧常胜抛给他的扇子,眉头紧锁,既然萧常胜能说出原著中主角的姓名,说明他并非什么都不懂的神棍,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扇子,喜结良缘?   他不觉得自己会在这个时候爱上谁,难道说是之后楚王会给他赐婚?   秦梧洲盯着楚清手中的扇子,心中莫名期待了起来。   楚清将扇子又丢给了秦梧洲,对他道:“这扇子我没有用,你就当萧常胜又送了你一把扇子。”   将手中的「烫手山芋」丢给了秦梧洲之后,楚清松了口气。   秦梧洲拿着「喜结良缘」的扇子:“……”   楚清见秦梧洲还不走,于是问道:“你不回去,找我何事?”   “无聊,”秦梧洲接着楚清刚才的「去玩吧」,顺势面无表情地提议道,“一起玩吧。”   楚清想起自己刚才急着见萧常胜时,哄孩子的语气,以及秦梧洲相当配合地邀请他一起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位小朋友,”在烛火的照耀下,楚清的眸子似乎都充满了暖意,他故意开玩笑道,“想老师陪你玩什么?”   楚清本以为秦梧洲会恼羞成怒,没想到秦梧洲开始认真思考起来,接着他对楚清道:“听你的。”   秦梧洲的脸色如常,但是楚清却联想到,秦梧洲的童年过得相当糟糕,整日忍饥挨饿,连食物都要捡御厨房不要了的红薯,想来孩子们玩的游戏他是一项也不知道,所以才让自己决定吧。   楚清很快就拿定了主意,他对秦梧洲道:“天色已黑,一些户外的游戏不适合玩,我们就折折纸吧。”   “折纸?”秦梧洲不明白将纸对折有什么好玩的,不过他还是同意道,“好。”   对于秦梧洲的怀疑,楚清猜测,秦梧洲根本就不知道,折纸这项古今少年儿童都知道的益智游戏,楚清对秦梧洲道:“材料只需要纸就可以了,我们回房。”   “好。”   楚清提起一早备在一旁的灯笼,踏出了房门,秦梧洲跟随在楚清的身边。   或许是夜晚的风大,一阵凉风吹过,灯笼被吹灭了,楚清的眼前漆黑一片,目盲使他寸步难行。   秦梧洲不着痕迹地将左手收了回去。   楚清:“……”   就在楚清对劣质灯笼相当无语,打算明天问责采买之人时,他的手落入了另一个炙热的掌心中。   秦梧洲牵起楚清的手,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今日风大,灯笼本就易灭,我带你回去。”   “嗯。”楚清也没有办法,他只能告诉自己,不要因为夜盲一事迁怒他人,明天还是不找采买之人的麻烦了。   “麻烦你了。”   “不麻烦。”秦梧洲的声音低沉悦耳,只是离楚清的耳廓太近,令他略感不适。   楚清没有看见,远处彭管事震惊地瞪大了眼,果然,他没有猜错,秦梧洲就是楚清房里的人。   两人回到屋中,秦梧洲颇有几分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楚清与秦梧洲一起坐了下来,他拿出一张浆制过的纸,宣纸太软,经过浆制才能用来折。   秦梧洲看着楚清低头垂眸,手指灵巧地翻动着纸张,眨眼时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便觉得楚清现在的样子温雅,美得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楚清在哄孩子方面没什么创意,他折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纸鹤,递给了秦梧洲。   “这是纸折的鸟,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楚清解释道,“在我的家乡据说是用来寄托情思,但是更多是当做哄孩子的玩具。”   秦梧洲将楚清的成果拿在手上,很是小心,生怕把这个单薄的纸制品弄坏了。   “你不用这么小心,这东西折起来很快,也很简单,你看了一遍应该已经学会了。”楚清看了看时辰,到了该就寝的时候。   “熄灯吧。”   楚清夜盲,熄灭室内烛火的任务就由秦梧洲代劳了。   秦梧洲躺在床上时,相当怀念河郡时两人同床共枕的日子。   楚清闭上眼,才发觉身边少了个人,竟然有些不适应,楚清辗转反侧,有些失眠。   “睡不着?”   秦梧洲的声音从耳房中传出。   “嗯。”楚清坦率地承认了,“可能有点认外面的床。”   秦梧洲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楚清的床边,他认真地对楚清道:“要试试睡一起吗?” 第41章 温暖   楚清没有想到, 秦梧洲前一秒声音还是从耳房中传来,后一刻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他猛地坐起身, 尽管无用, 还是下意识睁大了无神的双眼。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楚清的眼睛看着前方问道, 气色略显不足。   “刚刚。”秦梧洲见楚清如此警惕,解释道, “没穿鞋。”   楚清:“……”   “地上脏。”楚清的表情有些微妙,如果让秦梧洲上他的床,会不会第二天床上黑漆漆的。   “脚上有两双袜子。”秦梧洲看着自己穿着鞋子的脚,面不改色地说着慌。   “?”楚清很是不解, 前世统一天下, 平定四海的暴戾君王的爱好竟然这么奇怪,“好吧, 那就一起睡,记得把脏了的袜子脱掉。”   秦梧洲克制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 老老实实地躺在了楚清的身边。   等秦梧洲睡下后,楚清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不习惯一个人睡,他的身体底子亏损, 长期气血不足, 秋意渐深的时节,夜晚寒凉入骨,秦梧洲是练武之人, 躺在身边的时候, 很是温暖。   楚清本来想聊点什么, 但是身边热乎乎的, 他还没开口, 就睡着了。   秦梧洲等楚清睡深后,才蹑手蹑脚地起身,将鞋子丢回耳房中,又从衣柜里拿了一双袜子出来,套在脚上,走在地上的时候,秦梧洲特地看了一眼,地面不脏,被府中仆从们打扫得很干净……   翌日清晨,恰逢早朝,楚清起得很早,他洗漱完毕后,就在庭院中看见了正在练剑的秦梧洲。   秦梧洲的的剑意肃杀,练剑时的眼神与往日很不一样,带着些睥睨万物的意味。   楚清坐在马车上时,回想起秦梧洲练剑时的眼神,才发觉平日里,他从不显露分毫。   朝堂之上,楚王对众臣道:“当初朝中无人敢前往河郡,只因河郡疫病致死率过高,如今四皇子安然归朝,赈灾成功,当赏。”   楚清手执笏板,站了出来,对楚王道:“这是儿臣应该做的事情。”   “现在你们说说,寡人该赏四皇子什么?”楚王盯着百官道。   “臣认为应当赏赐金银。”   “赏赐宅邸,四皇子的府邸到底还是不够气派。”   “赏赐点美人……”   ……   楚清觉得这些大臣们的建议真是,一个比一个离谱,难怪楚国后来亡的这么快,如今楚王在位期间,劣马驱逐良马,现在朝堂上清醒明智的人不多了。   “陛下,”卞淼手持笏板,站了出来,朝堂中略显喧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四皇子此次赈灾劳苦功高,一郡百姓都因此获救,不如分封为王,四皇子也已成年,是时候将他的封地定下来了。”   楚清回忆起原著中楚国的皇子成年后,都会被分封为王,而后前往自己的封地,度过一生。   楚王看向卞淼,没有出声,朝堂陷入了静默之中。   卞淼并没有退缩,他泰然接受者楚王的审视。   “清儿觉得呢?”楚王没有急着做决定,他转过头,问道。   楚清心中冷笑,这根本就是将皮球又踢给了他。   “儿臣任凭父王做主。”楚清将问题又弹了回去,您是楚王您自己想呗。   “清儿大了,父王自然要好好为你选个好地方,此事容后再议。”楚王画了个饼,并祭出拖字诀。   秦梧洲听着楚王先前志气满满,似乎想给楚清重赏,卞相一开口却又开始模棱两可起来,倒真是好笑,他都替楚清感到不值。   卞淼站回了原位,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但是楚王轻易也无法拒绝,有了今日的铺垫,之后总有机会,逼他下诏。   退朝后,卞淼给楚清递了个眼色,就匆匆离去了。   楚清懂卞相是想请他退朝后,前往府邸之中一叙,只是此刻人多眼杂,不便大张旗鼓地同他言明。   令楚清感到意外的是今日早朝虽然太子没来,但二皇子却是被放了出来,看向楚清的时候,眼中满是恨意。   楚清自然并不在意,不过二皇子现在倒是清醒了不少,楚清估计是楚王在禁足期间帮他戒了寒食散。   原先楚清并没有在意二皇子,但是散朝时,二皇子楚郁站在了楚清的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楚清抬眸,眼神微凉,他没有说话,等着楚郁开口,寒食散一案之后,楚郁在朝中已是彻底失去了支持者,倒是不知道他还想做什么。   “四弟,”楚郁的声音阴郁,脸上带笑却暗含极深的怨,“恭喜啊。”   楚清急着前往卞相府邸,并不想与他多啰嗦,他面无表情道:“有话快说,别浪费我时间。”   楚郁凑在了楚清的耳畔,对楚清道:“你猜猜看,你身上的毒是谁下的?”   楚清拧眉,看向楚郁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防备。   “我愿意与你明说,那绝对与我无关。”楚郁耸了耸肩,得意地笑道,“你若想知道,就来我府邸。”   秦梧洲心中暗自不屑,现任楚王生的两个儿子一个赛一个蠢,楚清自是不知比他们高明多少,与这两个蠢材当兄弟,他都为楚清感到憋屈。   说完,楚郁便离开了王宫。   王宫之中人员繁杂,各路眼线众多,楚清同样没有逗留。   楚清在车架上思考着二皇子楚郁与他言明此事的动机,尽管先前二皇子因为吸食寒食散看上去癫狂无智,自大愚蠢,眼下楚王帮他戒了寒食散后,反倒是正常了许多。   再想到先前他与楚郁之间的龃龉,楚清对原主身上的毒不那么在意,倒是楚郁,恐怕无时无刻不想将他置于死地。   不过二皇子本身倒也不是一干二净,原著中,二皇子生母,如今正得圣宠的倪贵妃与人私通,而且暗示了二皇子并非楚王的亲子。   不过是不是不重要,倪贵妃与侍卫苟且,本身便会让多疑的楚王怀疑二皇子的出生。   有了先前太子一事,卞相早就在门口等着楚清的到来,看到楚清的马车停下来时,卞相颇为浑浊的眼眸亮了些。   楚清从马车上下来,就被卞相立刻迎入府邸之中。   两人就坐后,卞相率先开口问道:“四皇子此行可还顺利?”   “顺利,”楚清笑着对卞相道,“有太子送的一千精兵,可是缓解了人手不足的燃眉之急。”   卞相捋着胡子笑了起来:“太子这回当真是得不偿失,楚王已经对他相当提防,以太子目前的依仗,楚王死前,他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多谢卞相替我筹谋,”卞相今日站出来,替楚清向楚王要封地,便是向所有人宣布了自己稳站四皇子的立场,楚清知道卞相当真是全心全意为他考虑,他心中很是感激。   “四皇子客气了,何需言谢。”卞淼豪爽一如往常,“先前看见二皇子看你时目露凶光,你晚来一些是否与他有关?”   “卞相所料不错,”楚清眉头微蹙,“二皇子告诉我,他知道我身体里毒是谁下的,但是要我前往他的府邸中一叙旧情。”   “呵,”卞相对楚清道,“他想得倒是挺好,白日做梦。”   “我不会去的。”楚清对卞相道,“况且这下毒一事,排除二皇子,无非是太子亦或是楚王。”   “是楚王,你的毒并非一朝一日便能形成,能如此不着痕迹又根深蒂固,太子还没这本事。”卞相断定道。   “对了,陛下五日后就要过五十大寿了,记得准备好贺礼。”卞相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提醒道。   楚清根本不记得有这事,好在卞相一向行事周到,他回道:“多谢卞相提醒。”   两人话了些家常,楚清便告辞会了府中。   就在楚清思考究竟要给楚王准备什么贺礼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楚王大寿,当夜会宴请群臣,秦梧洲作为秦国送到楚国的质子,按理来说也应当出席。   原著中,楚王五十大寿时,原主带秦梧洲出席时,楚国群臣、太子、二皇子,甚至是楚清从没见过的两位公主,都对秦梧洲相当鄙夷。   甚至有仆从在众人视线之外对他拳打脚踢,言语羞辱,原主当时一门心思想要挣得楚王的好感,对这些视若无睹。   楚清可以想象,在原主的府邸之中,经受了身体上的折磨后,唯一一次离开府邸,在楚王五十大寿的宴会上,秦梧洲不仅没有得到他国皇子应得的待遇,反而被所有人折辱。   这种来自精神上的折磨甚至远胜□□上的折磨,也难怪,后来秦梧洲在秦国宰相陆洵的帮助下,成了傀儡皇帝后,会那么疯,大起大落,地位的颠覆之间,若是没有相对应的底气与能力,就很容易导致心境上失衡。   这种失衡伴随着的是一言一行都被本以为是恩人的臣子控制,那又是另一种极致的痛苦了。   就在楚清想得出神时,他恍然发现,秦梧洲正站在他的前方看着自己。   在历经人世间,许许多多人都无法经历的苦痛之后,秦梧洲能在极端的劣势下,逆转形式,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而后一举杀了陆洵,成为楚国真正的君王,楚清想,他在痛苦中,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忍耐、蛰伏与伪装。   秦梧洲不知楚清想到了什么,但是此刻,楚清看向自己的眼神竟然淬满了心疼,秦梧洲记得,卞相与楚清聊的话题并无什么特别的。   “五日后,楚王五十大寿,”身为敌国质子,楚国皇帝大寿,这场宴会秦梧洲绝对逃不掉,否则便是对楚王的不敬,“你与我一起去。”   “好。”秦梧洲前世经历过这场夜宴,当时相当难熬,但回过头看看,也就那样,当时的自己哪方面都不够强大,才会沉浸在痛苦里无法自拔,只是楚王交给楚清折磨自己的任务,不知楚清要如何完成。   想到这,秦梧洲主动问道:“需要我配合做什么吗?”   “不用,”楚清看向秦梧洲的眼神有些怪异,他应该知道楚王曾经交代给自己的任务是什么,竟然愿意主动配合,究竟是试探还是其他,楚清无法判断,“你帮我想想,贺礼送什么比较好?”   “投其所好。”秦梧洲在送礼一事上一向没什么新意,前世执掌秦国的权柄前,他只能任人宰割,根本不需要送礼,执掌权柄后,只有别人送他礼的份,他无论赏赐他人什么东西,收到的无不感恩戴德。   楚清沉思中的神情豁然开朗,他笑着对秦梧洲道:“萧常胜。”   秦梧洲看着楚清笑容满面,却提起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他心中很不是滋味,心底深处涌出一个念头。   他想楚清的口中、眼里、心里都是自己的名字,而且只有自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5 11:18:55-2022-06-06 13:1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果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霁 2瓶;千黛、长卿、喵呜不吃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欲望   楚清见秦梧洲眸色沉沉, 觉得他一定是想起前世糟糕的经历了,于是楚清道:“今天的作业完成了吗?”   “完成了。”秦梧洲正转身要走进耳房中取,楚清便出言制止了他。   “别去了, ”学生的心理健康也是老师需要关注的重要部分, 如何缓解心理压力, 消除心理阴影同样是重要的功课之一,楚清向秦梧洲眨了眨眼, “今日天气晴朗,不如跟我一起去国师府上拜会萧常胜。”   秦梧洲的眼睛亮了些,他的面容依旧沉稳,言简意赅道:“走吧。”   其实楚清和萧常胜一直都有飞鸽联络, 这次主要是带秦梧洲出门走走, 不过这一点他没有说。   楚清找了一副面具,一边递给秦梧洲, 一边道:“这次出门先委屈你戴一下面具。”   秦梧洲知道他的身份尴尬,本身就让楚清身陷流言蜚语中, 若是不加掩饰恐怕会惹出祸端,他接过面具戴在了脸上。   楚清一手撑着下巴,一边仔细端详, 这气度, 还是不太像侍从,不过也不要紧,他现在的处境比原主好得多, 就算所有人都认出秦梧洲来了又如何, 楚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有谁敢说些什么?   国师府离楚清的府邸不远, 步行只需半个时辰, 楚清干脆不坐马车,也没有带什么侍从,他将府邸托付给彭管事后,就和带着面具的秦梧洲一起出了门。   秋日的太阳并不毒辣,白日里照得人暖洋洋的,楚清悠闲地在街道上漫步着,第一次感觉,在这个世界生活似乎也不错。   秦梧洲的气势慑人,加上他又带了面具,令人不由自主想要远离,又想将视线放在他的身上。   楚清没有遮掩面容,他手中拿着玉笛,玉白的骨节在玉笛的衬托下格外惹眼,瞧着温润有礼,不少姑娘都偷偷看了楚清好几眼。   楚清和秦梧洲并排而行,路过的民众无不侧目,偷偷议论起两人。   “建阳城的商铺都临街而开,”楚清没有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对秦梧洲介绍道,“平日里街道上很是热闹。”   秦梧洲听得仔细,但他看向楚清的目光更加认真。   “禅宗有句名言「风也没动,机也没动,是心动。」你眼中的世界是你想看到的世界,你做出的反应,不仅是外部因素的导引,也是内心欲望的驱使。所以,缓解压力,的确需要外部营造一个宽松的环境,更需要内部有个良好的心态。”【1】   楚清带秦梧洲出门并没有荒废时间,他抓紧每分每秒,在给秦梧洲上课,只是今日的课题与内修有关,所以在一种舒适的环境比较合适。   秦梧洲心中并无任何压力,但他在楚清面前依旧保持,当一位好学的学生。   “内修与外修一样重要。”秦梧洲的声音低沉。   “不错,弗洛伊德指出每个人都有一个本能的侵/犯能量储存器,在储存器里,侵/犯能量的总量是固定的,它总是要通过某种方式表现出来,从而使个人内部的侵/犯驱力减弱。这意味着在压力值达到峰值的时候,需要适当的宣泄,否则可能会对心理造成不必要的影响。”【2】   尽管秦梧洲知道,楚清口中的侵/犯能量和侵/犯驱力,是专用于指代精神上的特殊名词,与压力意思几乎等同,但是当这个词出现的时候,秦梧洲的眼眸还是不受控制地暗了暗。   楚清与秦梧洲两人走到了一条河边。   “河岸边停着的船是摆渡船,不过因为这里本来就有桥,所以摆渡船大多用于观光,这就是为什么这里的船大多制式精美,甚至有的船上配备歌女。”   说到这,楚清问道:“你想走桥还是乘船?”   “今日可有急事?”秦梧洲没有急着做决定。   “没有。”   “那就乘船。”秦梧洲很珍惜难得的与楚清单独相处的空闲时间,他巴不得路上的时间更长一些。   楚清找了一艘外观简单干净的船,买了船票后,就和秦梧洲一起上了船。   这条横贯建阳城的河远看,似乎并不宽,但是真的身处其中,却比看上去宽广许多。   “河流流经的地方……”   楚清还没说完,原先平稳的船,猛地颠簸了起来,楚清没有坐稳,向前倒去。   秦梧洲一把将楚清拉到了自己身边,若是将他圈在怀中显得太过刻意,秦梧洲的分寸拿捏得很好,楚清半依在他身侧,拉进了两人的距离,却又不至于令楚清感到不适。   果然楚清没有在意秦梧洲与他的距离,他问船夫:“怎么回事?”   “触礁了,小郎君不好意思,请您多担待。”   船夫的额声音传回船舱内,楚清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船夫道:“没事,你慢慢划。”   秦梧洲就这刚才触礁时的由头,一直握着楚清的手腕。   很快船便到岸了,秦梧洲自然地松开了手,似乎刚才只是为了防止楚清再次向前跌去,才这么做的。   下了船,楚清和秦梧洲步行不多久,国师府便展现在眼前。   与楚清规格皆普通的府邸相比,国师府显得格外气派。   “看来萧常胜在楚王面前混得相当不错,”楚清对于这个结果倒也并不意外,不过想到原著中,萧常胜是秦梧洲麾下的一员猛将,楚清便觉得此行倒是一举两得,说不定秦梧洲能提前将他收归麾下。   “有真本事却比骗子更会装,是个骗人钱财的一把好手。”秦梧洲出言辛辣,语气里没有半点好感。   楚清也听出来了秦梧洲的嫌弃,这样还能成功招安属下吗?难道说是自己扰乱剧情导致蝴蝶效应了?   就在楚清有些疑惑的时候,两人走到了门前,秦梧洲刚举起手,门就从里打开了。   楚清联想起上一次,萧常胜指向门口时,秦梧洲恰好从门外推门而入,便越发觉得,萧常胜此人深不可测。   国师府内打开大门的就是萧常胜本人,他看见两人一起,第一反应便是脱口而出道:“你们俩终于想通了?”   “什么?”楚清听得一头雾水。   “咳咳,”萧常胜将门扉打开,“二位请进。”   三人落座后,楚清便提起了来意。   “我此行前来是想询问楚王的爱好,萧仙师正得圣宠,不知可有推荐?”楚清对于送什么并不在意,楚王既不是原主的爹,也不是自己的爹,犯不着穷讲究,但五十大寿的贺礼不管怎么说也得拿得出手。   “这个简单,”萧常胜指了指地上箱子里随意摆放着的瓷瓶道,“这里边都是面粉制成的丸子,最多加了点补品。”   “你拿上,忽悠楚王是从能人异士手中请来的蓬莱仙丹,不就完了吗?”萧常胜想了想,补充道,“把效果吹得玄乎一点,你手里不是还有个书局吗?”   “让书局的人写点东西,造个势,我再帮你在下九流里吹一吹,”萧常胜无所谓道,“就和你买提纯酒的套路一样,到时候这东西不就成了举世难寻的好东西了吗?”   对于萧常胜的言论,楚清很无语,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行,那这事情就拜托你了。”楚清想了想,反正自己对楚王来说还有用,送什么倒不是最重要的。   “包在我身上,”萧常胜相当自信,“到时候我再替你给楚王美言几句,保证你送的面粉丸子成为全场的焦点。”   楚清:“……”   “稍微低调一点。”   “好的,四皇子,”萧常胜连连点头,“没问题,四皇子。”   秦梧洲:“……”   两人离开国师府的时候,楚清才发现,萧常胜这个前世秦梧洲麾下的猛将,今天竟然没有和秦梧洲说过一句话,秦梧洲似乎也没有任何与他沟通的欲望。   这……剧情不会真的被他干扰了吧。   楚清和秦梧洲坐在接两人回府的车架上时,对秦梧洲道:“你觉得萧常胜如何?”   想到楚清不好女色,只喜欢男人,秦梧洲就警觉起来,他语气颇为糟糕地回道:“此人心术不正,不可深交。”   听到秦梧洲的回答,楚清心道糟了,萧常胜看上去是挺不靠谱的,但是也还没到心术不正,要远离的地步。   “其实他还可以的,”楚清试着挽回一下这位常胜将军在秦梧洲心中的地位,“虽然言语总是令人觉得飘忽不定,但是办事相当可靠,看事情也透彻,总的来说是可以合作的那一类人。”   楚清自认为措辞还算严谨,没有过分夸大,但是真的很用心在扭转萧常胜在秦梧洲心中的地位了。   秦梧洲听了脸色却渐渐难看起来,他几乎从没有听过楚清如此去夸一个不熟悉的男人,难道他真的对萧常胜有别的想法?   “你再想想,别带着偏见……”外头似乎挺热闹,楚清恰巧撩起马车窗户上的帘子,没有注意到秦梧洲的脸色。   秦梧洲没等楚清说完,就握住了楚清撩起帘子的手,再次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他看着楚清带着些讶异的眼眸,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道:“萧常胜在你眼里,就这么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6 13:15:49-2022-06-06 23:3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绮罗生的小苏苏-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松手   楚清是真的没有想到, 秦梧洲的反应会这么……怪,他愣了一下,才回道:“萧常胜如何你自有你的判断, 我只是劝你对他别带有偏见而已。”   “能松手了吗?”楚清试图将自己的手收回来, 但是秦梧洲怎么也不松开。   楚清此刻也有些后悔, 萧常胜如何,秦梧洲作为一个重生者, 判断比他这个知晓原著的人,应当是清楚得多,他不应该过多干预,不过也就是说了几句好话挽回一些形象, 楚清不觉得自己做得有多过分。   秦梧洲深知楚清的性格, 吃软不吃硬,他松开了楚清的手, 错开了逼视着楚清眼眸的视线,眼眸低垂, 低声道:“萧常胜的能力无可指摘,但在男女之事上混不吝……”   楚清听出来了,秦梧洲这是怕他喜欢萧常胜, 所以劝自己远离渣男, 对此,楚清心中很是尴尬,自己在外树立的人设确实是好男色, 可是即便如此, 他也不是谁都可以的, 不过仔细想想, 又有些熨帖, 秦梧洲还挺会关心人的。   “我对神棍相当反感,”楚清无奈地解释安抚道,“我不会喜欢上哪个男人的,我这么说,你放心了吧。”   听了楚清的话,秦梧洲非但没有放心,心情反而越发低落了,他听得出来,楚清对他的解释并非撒谎,也就是说,楚清此刻对谁都没有动心。   马车停了下来,楚清与秦梧洲下了马车,进入了府邸之中。   楚清没有再关注秦梧洲的脸色,经过这两日的安抚,楚清急着抓紧时间,帮秦梧洲赶进度,他将秦梧洲赶回了耳房,便开始今日的授课。   秦梧洲的视线总是不着痕迹地看着楚清张张合合的唇,似乎比平日里多了些血色,齿贝皓白,隐约能瞧见口中湿润粉红的舌尖。   向下是楚清的的脖颈,滑动的喉结和玉白的皮肤,楚清的衣服穿得得体,领口向下便被衣物遮得严严实实,他讲得有些热,他扯着领子,略微向下拉了拉,露出了部分锁骨来。   单单是这普普通通的动作,秦梧洲却从中觉出一种克制禁欲的色气来,令人格外想要一探究竟。   楚清已经习惯了秦梧洲看似分神,实则认真听课的习惯,或许学霸总有自己特殊的学习习惯吧。   夜已深,府外打更人由远及近地走过楚清府邸前的街道。   楚清对今日的讲授做了个总结,接着他布置了次日的任务,就打算起身离开。   “等等。”秦梧洲站了起来。   秦梧洲的个子比楚清高,平时两人并排而行,或是秦梧洲走在楚清身后时,楚清并不觉得有什么,担当秦梧洲一步步走近时,楚清才发觉,身高优势给秦梧洲增添了许多压迫感。   “怎么了?”楚清神情相当平静地回道。   “你体内的毒素未清干净,”秦梧洲还记得上次楚清就解毒一事,与他发生的矛盾,加上对楚清性格的了解,这次他干脆直接询问,“需要我帮你施针吗?”   楚清回忆起第一次被秦梧洲定在原地解毒的场景,感慨自己当真没白教,他唇角微勾,浅笑道:“需要,多谢你替我解毒。”   想到上次秦梧洲帮他忙的时候,主动要了谢礼,于是楚清主动询问道:“不知道你需要什么谢礼?只要我能办到,尽管提。”   秦梧洲听到楚清的保证,眸中目光幽深了些许,只要能办到吗?   “先存着。”秦梧洲对楚清道,“去你床上吧。”   “好。”   楚清躺在了床上,歪着头,回想起上次秦梧洲施针,似乎是隔着衣服的,他应该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他还是问道:“还需要做什么吗?”   “脱。”秦梧洲拿着楚清提纯出的酒精,正在对针灸的用具进行消毒。   “?”楚清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说什么?”   “脱衣服,”秦梧洲很是无奈,这倒真不是他想占楚清的便宜,他解释道,“上次我将你定住,隔着衣物也能施针,但是你不喜欢。”   “不这么做,我施针时,你的身体难免有细微的移动,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必须看得到你的皮肤才能施针。”   秦梧洲说完,就停了下来,一双眸子锐利似刃,却偏偏藏锋于鞘。   “也就是说,要么像上次一样,要么脱衣服?”楚清有些头疼,他问道,“需要脱哪些?”   “上衣。”   楚清松了口气,还好,穿书前他经常游泳,只脱上衣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秦梧洲本以为楚清会拒绝,没想到楚清坐了起来,已经解起了衣服的扣子与系带。   楚清脱衣服的动作不快不慢,一边脱一边还在心中吐槽,古时候的衣服就是繁复,要是穿书前,现在已经脱好了。   秦梧洲手中针灸的用具已经准备齐全,他神色淡然地看着楚清以一种相当从容的姿态,将身上的衣带解开,衣物被楚清随意地丢在床榻上,这场景,凌乱中带着些说不清的意味。   尽管秦梧洲面无表情,但他的耳廓略微泛红。   楚清解了许久,终于到了里衣,脱了一半,楚清才反应过来,秦梧洲怎么如此沉默?   “秦梧洲?”楚清转过头,里衣将脱未脱,玉白的锁骨露了出来,“这样可以吗?”   秦梧洲将视线移动到了楚清的身上,目光沉沉,声音暗哑道:“可以了,你躺下吧。”   “好。”楚清穿书前很尊重医生,如今秦梧洲要替他解毒,他自然对秦梧洲的医治时的要求言听计从。   秦梧洲走到了床榻边,楚清此刻里衣半敞,眼中纯粹,不沾一丝□□。   楚清的眸子并不漆黑,而是偏琥珀色,有着琉璃的剔透,看人时天然便带上些冷意,当这样一双眼眸出现在床榻上时,便显得格外令人想要占有,想要让这双眼睛沾染上□□。   秦梧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按着楚清的肩胛骨,帮他翻了个身。   秦梧洲的手由于常年练剑磨出许多茧子,原主的身体养尊处优,因此皮肤格外敏感,于是楚清感受到肩上的手,粗糙又灼热,划过肌肤时带来了些许痒意,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忍耐。   秦梧洲缓缓将楚清松散的里衣揭开,楚清的背部很美,骨骼匀称,毫无瑕疵,仅仅只是看骨,便能推断这是美人的骨。   但是秦梧洲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前世,当年他命人将楚清的尸骨从墓穴中挖出来的时候,楚清的尸身早就腐烂,只剩下了一具枯骨。   秦梧洲闭了闭眼,注意力集中在了手中的银针上,楚清的毒几乎深入脾脏之中,先前他替楚清施针不过是缓解,这一次是要彻底动摇深入五脏六腑的毒素。   施针的过程相当枯燥,秦梧洲却丝毫也不敢懈怠,因为这次的难度比上次要高得多。   楚清对秦梧洲的医术相当信任,上一次秦梧洲替自己施针之后,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明显好了很多。   秦梧洲想了想,还是对楚清道:“上次只是缓解,这次要动手清理部分深入肺腑的毒素,等一会儿可能会比较疼,你做好准备。”   “嗯。”楚清回忆起上一次,知道针灸解毒的时候会比较痛苦,秦梧洲还没开始他就做好了准备。   秦梧洲对准最后一个穴位,银针一点一点没入楚清的身体。   楚清感受到秦梧洲说得比较疼是什么了,似乎有无数的虫在啃食着身体里的五脏六腑,而且绵绵不绝,楚清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唔……”楚清没有喊出声,呜咽声被克制在喉咙里。   秦梧洲有些不忍,他已经尽可能减少楚清在解毒时的痛苦了,但是秦梧洲知道这种疼痛有多折磨人。   “喊出声吧,”秦梧洲对楚清道,“府中仆从皆远离主屋,他们听不到的。”   楚清没有理睬秦梧洲,他的呼吸急促,眼睛睁大,额头渗出的汗水沾湿了发丝,自刚才的呜咽声后楚清没有再发出过半点声响,他努力聚焦着视线。   秦梧洲握住了楚清紧紧攥着床单的手,任由楚清用力地抓着自己的手。   楚清终于将视线集中在了一处,他的眼前是秦梧洲略显担忧的神色。   “我……没事。”楚清断断续续地对秦梧洲道,但是惨白的脸色将他逞强的样子暴露无遗。   秦梧洲实在看不下去了,他飞速用银针扎在了楚清的指尖,红得发黑的血液流淌而出。   楚清身上的疼痛减轻了,只是此时楚清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做其他事情。   秦梧洲将楚清身上的针一一收回,接着帮脱力的楚清慢慢穿上了衣服,又替他盖好被褥。   由于消耗过多,楚清几乎是一沾枕头,就昏睡过去。   秦梧洲专注地看着楚清的睡颜,看了许久,他想当年错过了楚清当真是一场遗憾,索性这一世有机会弥补。   重来一回,秦梧洲觉得老天对他最大的仁慈,便是将自己再次送到了楚清的身边。   秦梧洲恍然察觉,自己最在意的事情,早就从前世楚清折磨他,转变成了前世他将楚清的尸骨从坟墓里挖出来,鞭尸。   他恨自己为何当年要这般无智而痴癫,以致如今后悔不已。 第44章 牵手   几日后, 楚王五十大寿宴会前夕。   楚清照例从工部回了府邸,他一下马车便直奔耳房之中,路上一只飞鸽落在了他的肩上。   拿到密信后, 楚清将鸽子放走, 他打开密信, 是萧常胜送来的,下九流已经将楚清获得灵丹妙药一事宣扬开, 现在建阳城中几乎无人不知这灵丹妙药世间罕见,服食后有奇效。   楚清在楚王大寿前夕也知会了书局的万老板。   舆论的诱导下,无数人都知道了楚清将要献给楚王的是相当罕见的丹药,于是楚清手中的丹药即便是假的, 也会成为真的。   况且, 萧常胜在面粉丸子中加入了缓解汞中毒的药材,楚王服用后, 必然神清气爽,不怕被戳穿。   楚清找来彭管事, 道:“劳烦彭管事去库房中寻找我们府中最昂贵的盒子,用来装这瓶丹药。”   彭管事极为小心地接过了楚清手中的丹药,这几日外头一直在传, 四皇子孝心感天动地, 才从蓬莱求得灵丹妙药,准备在楚王五十大寿时献给楚王。   楚清没有将真相告知彭管事,他接着问道:“秦梧洲是秦国皇子, 我们府上可有秦国皇子的服饰?”   彭管事回忆起秦梧洲最开始来到府中时的样子, 尴尬道:“回四皇子, 没有。”   “我知道了, 彭管事去休息吧。”楚清点了点头。   “是。”   楚清走进了耳房之中, 秦梧洲已经完成了今日的任务,正在翻看书籍。   “你身边的暗卫有没有带秦国皇子服饰?”楚清一见到秦梧洲就直接问道。   秦梧洲抬眸,眼中略感讶异,这是楚王五十大寿的宴会,让秦国的质子盛装出席,岂不是摆明了不给楚王面子?   尽管出乎意料,秦梧洲还是答道:“有。”   楚清看出了秦梧洲的讶异,勾起嘴角,笑容干净。   “穿上,怎么繁复,怎么气派怎么穿。”   “好。”秦梧洲一口答应下来。   “那我就不打扰你更衣了。”楚清同样要更换皇子服饰,为晚宴准备。   楚清换好繁复的服饰后,来到了耳房前,刚想推开房门,门就从内开了。   秦国的皇子服饰玄衣金纹,加之秦梧洲本身便气度慑人,楚清一见便能感受到秦梧洲身上自然流露出的王者气度,那绝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   秦梧洲看见楚清盛装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亦是眼前一亮,中秋夜宴前夕楚清的衣着是清雅出尘,宛若谪仙,如今便是满身贵气,风华月貌。   马车一路前行,停在宫门外时,一众官员们纷纷停下了脚步。   这是四皇子的马车,而且由于楚王五十大寿,暂居四皇子府中的秦国六皇子也会出席。   虽然很少有人见过秦国六皇子秦梧洲,但是朝堂之中无人不知,因为太子曾污蔑楚清与秦国六皇子有苟且,再联想楚清本就好男色,于是众人都对秦梧洲很是好奇。   太子先楚清一步到达宫门,如今已经下了銮驾,但是他下来时,可没有楚清这么轰动,太子楚宸心中不甘,恨透了楚清,面上却维持了基本的笑意,随着所有人一起等待着楚清下马车。   众人看见楚清伸出了手撩起马车的帘子,皓腕若玉,便已是极美。   只见楚清玉冠华服,气度翩然,温文逸群,雅而出尘。   楚清下了马车,在一旁围观的官员们纷纷开始赞扬起来。   “四皇子当真不凡,容貌一等,仙人似的。”   “是啊,先前河郡那么危险都去了,爱民如子。”   “……”   太子楚宸自然将众人的反应都听进耳中,心中恨意越发炽烈,他向前走去,来到了楚清的面前,他打算就着礼仪一事,好好整治楚清一番。   反正他是太子,他觉得楚清无礼,那便是无礼,旁人又能说得了什么?   位份之差,楚清暂时不想被抓着把柄,他刚要向太子楚宸行礼,就听见一众臣子们又是议论纷纷。   楚清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了马车的方向。   秦梧洲站在马车前方以供踩踏而下的平台之上,他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无形中便能带给他人无穷的压迫感,无尽杀伐征战中练就的杀意与魄力,令人不由自主想要屈膝臣服。   在场无人出声,所有人都看着秦梧洲。   “秦国,六皇子,前来赴宴。”   秦梧洲的声音低沉,虽无此意,却带着几分杀意。   楚清没有搭理太子,他走回了车架旁,秦梧洲恰好从车架上一跃而下,两人站在一起,却是格外和谐。   太子楚宸起先被秦梧洲的气度震慑,现在缓了过来,他指着秦梧洲道:“不过是敌国质子,竟然如此放肆,楚清,你是如何完成父王交代给你的任务的?”   太子将楚清与任务咬了重音,姿态却在恨意下显得格外刻薄扭曲。   楚王并未将任务言明,更未曾直接告诉过太子,尽管当时所有人都对此事心知肚明。   “楚国在诸侯国中是大国,”于是楚清转过头,看向太子故意道,“对吗?”   太子不明所以,警惕道:“当然。”   “诸位皆知楚国是大国,便也知大国当有大国的气度与风范,秦国派遣质子来我国是来学习和瞻仰的,我当然将楚王和秦王两位国君的任务完成得很好,六皇子,你说是吗?”楚清转过头视线撞进了一片幽深的眸子里。   秦梧洲相当配合,他接道:“是,获益匪浅。”   “太子殿下,您觉得,楚王会让我做什么呢?”楚清的视线扫向一众楚国的臣子,“况且,秦国夺嫡之争格外激烈,保不齐在秦国的皇子们出点意外,对吧?”   楚清说完,众人回想起秦梧洲刚出现时的气度,纷纷觉得这样的人,若是说他能夺得秦国的王位,似乎并不出人意料,瞬间所有人看向秦梧洲的眼神变了。   毕竟一个不受宠又饱受屈辱的质子人人可欺,无人会担心他哪天会报复,但是一个相当有潜力继承秦国王位的皇子,无人不对其警惕小心又尊重。   那可是秦国,除去楚国之外,秦国的国力在诸侯国内排的上前三。   楚清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楚国王宫离秦国也遥远,他只需要诱导大家想像一下,仅仅是一个可能性,就能让秦梧洲摆脱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就算有秦国的探子将此事传回秦国,秦国也只会佩服秦梧洲,在敌国为质,都能如此不卑不亢,为国家挣得脸面。   秦梧洲没有想到楚清竟然会如此维护他,这么说,对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是对楚清而言,若是有人有心,楚清很容易便会被贴上青睐敌国的标签。   回想起前一世,在这场宴会上的境遇,对比现在,秦梧洲的手渐渐握紧又松开,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即便自己前一世不了解楚清,但两世之间的差异着实太大。   为何楚清如今会在外人面前如此维护自己,秦梧洲心中的天平又倒向了楚清喜欢自己这边。   太子不甘心,他接着咄咄逼人道:“不说他,你见到兄长不行礼吗?”   楚清刚要低头,就被秦梧洲拦了下来。   “楚王五十大寿,你便要你还在病中的幺弟,在寒风中不停向你行礼?这就是贵国的礼仪?”秦梧洲的声音杀气腾腾,他一边说一边逼近太子楚宸。   太子楚宸从未见过这般人物,秦梧洲不仅气度慑人,一双眼眸如鹰如狼,锐利地逼视着自己时,仿佛能看见无数尸山血海,太子直觉眼前这人相当危险。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秦梧洲向太子的方向走去,太子面露惧色,向后退了一步。   等太子反应过来时,周围所有楚国的臣子都向他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就在秦梧洲靠近太子时,大监带着楚王的指令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楚清和一众大臣上前去恭敬接令,没有人注意到,远处,秦梧洲凑在太子耳边,低声威胁:“再对楚清不敬,楚国国破,我先把你凌迟处死,保证三千刀一刀不落,活着生生受完全部刑罚,楚国国情如何,你不会不知道吧。”   秦梧洲说完,神色如常地远离了太子,此时大监正好宣读完,楚清等人领旨。   太子脸色煞白,根本不敢看秦梧洲一眼,更别提再去给楚清添堵了,他连牙齿都在颤抖,腿软得寸步难行,楚国如何他当然知道,可眼前这个质子怎会如此有底气,难道他真的会是下一任秦王?   楚清转过头,刚好看见秦梧洲,便放慢脚步,等秦梧洲一起踏入了宫门之中。   宫门打开,秦梧洲刻意保持落后楚清半步的距离,这令楚清感到很舒服。   “你刚才怎么没过来?”楚清一边向前走去,一边轻声问道。   秦梧洲走得略微快了一些,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回道:“赶个苍蝇。”   苍蝇……这是说太子楚宸?楚清联想了一下,没忍住轻声笑了起来。   “赶走了吗?”楚清觉得这说法很有意思,于是明知故问。   秦梧洲看着周围行色匆匆的官员们,意外地觉得他们这般窃窃私语很有趣,他面无表情地回道:“苍蝇翅膀飞不动了。”   楚清笑得更加开心了,接着道:“不能飞不是还能爬?”   秦梧洲的眼中狠戾之意乍现,声音略带寒意道:“再来,碾碎了就是。”   楚清笑意收敛了些,一方面他们已经到了宴客大殿,宫人们开始查验身份,另一方面,他也在思考,若是等楚国被秦国攻破,秦梧洲是否还会如现在这般与他相处。   又或者,他不过是秦梧洲眼中的另一只虫子,比如蝈蝈之类的。   秦梧洲见楚清的脸色稍变,眼中似有所悟,他接着两人的距离,借助宽大衣袖与两人身形的遮掩,握住了楚清的手。   楚清毫无准备,手就落入了秦梧洲灼热的手中,他心中一惊,刚想转头,就听见秦梧洲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是你亲手带出的徒弟,这辈子都是。” 第45章 醉意   核验完身份, 楚清和秦梧洲被带到了自己的位置,落座。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秦梧洲与楚清的位置靠得极近, 看着是两个位置, 却又像是合二为一似的。   楚清想起自己曾经和楚王说的话, 心中略感尴尬,合坐一位的一般都是夫妻。   秦梧洲对楚王的安排倒是还挺满意, 他看着桌上的酒杯,回忆起上次醉酒后发生的事情,心中对喝酒一事很是抗拒,好在他早有准备, 袖中备了不少醒酒丹, 实在不行,可以临时针灸醒酒。   楚清见秦梧洲低头看向了面前的酒盏, 想起了先前秦梧洲醉酒之后做出的事情,一阵头疼, 秦梧洲的酒疯发起来,他可吃不消。   不过这次宴会上,不喝酒是不可能的, 只好离他远点, 让暗六给他喂醒酒药算了。   众宾客纷纷落座,楚清和秦梧洲的位置极好,不仅视野好, 而且位于相当靠前的位置。   随着内侍宣读楚王的到来, 楚清瞥了一眼太子楚宸, 只见他脸色煞白, 魂不守舍, 额角不停流着冷汗,视线飘忽,怎么都不敢看向自己这边。   楚清瞬间很好奇,秦梧洲究竟和太子说了什么,会让他这么惧怕秦梧洲。   楚王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差,随着铅毒越发的深入,楚王的精神状态越发糟糕。   众臣向楚王行礼。   楚王落座后满意道:“免礼,今日宴请诸位前来,大家都随意些。”   群臣纷纷称是,大殿之内却无人有任何异动。   太子背后的支持者近日过得很艰难,一来本身就是因利而合的乌合之众,二来太子做出的事情着实令人失望,甚至有不少人原先追随太子殿下,此时已经与太子殿下形同陌路。   外加无人摸得清楚清的底细,卞相又站在楚清背后,身为先皇时期执掌权柄的重臣,这两人令朝中所有魑魅魍魉与奸邪小人都投鼠忌器,恰巧令早就成了一片泥潭的楚国朝堂,显现出短暂的清明之相。   楚王对此很是满意,在楚王心中,楚清好男色,又与敌国质子有苟且,便决定了他不可能对王位有所企图,偏偏楚清又相当有能耐,还很识相,于是对楚清越发器重。   而这份器重在有心人的眼中又有了另一种解释。   大监站在楚王身旁,宣布道:“陛下五十大寿晚宴,天降祥兆,紫气东来,奏乐起。”   楚清用眼神示意秦梧洲,他将视线投向了酒杯上。   秦梧洲注意到了楚清的视线,他用手轻点了点袖子。   楚清看明白了,秦梧洲带了解酒的丹药,他松了口气。   楚王注意到了楚清和秦梧洲之间的眼神互动,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是得意,如此他就可以更好地拿捏楚清,让他替自己办事了,至于那个秦国皇子,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   “清儿。”楚王开口首先点了楚清的名字,众臣看向了楚清的方向,此时,朝中没有见过秦梧洲真容的大臣们,也瞧见了玄衣金纹,气度慑人的秦国六皇子。   “父王,儿臣在。”楚清回道。   “你身边可是秦国六皇子秦梧洲?”楚王明知故问。   “是。”楚清答道。   楚王故作疑问秦梧洲道:“秦王身体可还康健?”   楚清知道,楚王自认为自己跟着道士修道,炼丹,服饰丹药,不日就将飞升,而秦王的身体一直欠佳,所以才故意炫耀一番,他看向了秦梧洲。   秦梧洲不卑不亢,坦然道:“尚可,父皇久闻楚王之名,只是无缘拜会。”   楚王听了挺高兴的,秦梧洲的回答既没有卑躬屈膝,也没有过于自大,不失大国风范的同时答得恰到好处,也没有驳了自己的面子。   “哈哈哈,有机会寡人定要与秦王见一面,若是有机会希望能修秦晋之好。”楚王说完将手一抬,大监立刻宣布正式开宴。   诸侯国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若是秦与楚结盟,绝对会是令其余国家胆寒的存在,同时也能缓解楚国此刻尴尬的境地,群臣此刻看向秦梧洲的眼神又变了,从警惕变得有些过分热情。   秦梧洲回忆起前世的这个时候,他根本就没有资格来到这宴会之上,他依稀记得,当时自己被宫中的下人围堵在墙角,拳打脚踢,当时他便发誓,将来定要将楚清和楚国所有王室都杀了,碎尸万段。   如今宫宴没变,他却安然坐在宫宴之中,受到所有人,甚至是楚王的尊重,甚至还有无数想要巴结他这个秦国皇子。   这剧烈的反差都出自一人的手笔,那便是他身边的楚国四皇子楚清,而楚清也并非轻而易举便扭转了局面,他冒着生命危险,九死一生前去河郡赈灾,在楚王面前直言他爱的人是自己……   秦梧洲此刻如坠梦中,似乎先前的恨意都被此刻感受到的,来自于楚清的关心与付出打散。   宫中的司礼太监宣读着群臣为楚王五十大寿准备的贺礼。   很快便宣读到楚清的礼物——“九转渡厄单”一瓶!   司礼太监将一个无比华贵的盒子捧到了楚王的面前。   群臣议论纷纷起来——   “听说是四皇子赈灾,救了一郡的百姓有大功德,蓬莱仙人才会给他这么一瓶丹药。”   “诶,我怎么听说是因为四皇子孝心感天动地……”   ……   听到群臣议论的说辞,楚清就很想笑,恐怕没人会想到,这东西就是萧常胜府中,地上随意摆放着的面粉丸子,而群臣得到的讯息,是萧常胜替他在下九流散步的传言。   为了保证消息传播开来,现在书局的万老板也出了不少力。   楚王最爱修道,这礼送得楚王很是开怀,他迫不及待得想要打开盒子,一看究竟。   萧常胜站了起来,外人面前,一身道袍的萧常胜显得仙风道骨,加上他身上说不清的神秘气质,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他是有真本事的。   “恭喜楚王。”萧常胜神色淡泊,似乎对名利毫不在意。   “哦?”楚王停下了打开盒子的手,问道,“国师,何喜之有?”   “您手中的丹药蕴含大气运,”萧常胜的语气稀松平常,内容却令楚王很是激动,“服用可提前飞升。”   楚王身体前倾,欣喜地问道:“当真?”   “当真,您打开服用一颗便知晓。”萧常胜转过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接着,他趁着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楚王和司礼太监手中那精致的盒子上时,向着楚清抬了抬眉,暗含得意。   楚清听了萧常胜的话,再接到萧常胜眼神汇报之后,心中只想默默扶额,这家伙,太不靠谱了。   他只是想要一份不出错,最多还算不错的礼,只是传言,这丹楠`枫药虚虚实实,便无人能探知,楚王收下后,此事很快就会被人们遗忘,眼下萧常胜这个楚王钦定的仙师主动出面,肯定了这丹药的作用,甚至言明可以提前「飞升」,定然会造成此事轰动整个建阳城的效果,须知树大招风。   鉴于秦梧洲对萧常胜相当反感,楚清后来就没有再去找萧常胜,才导致萧常胜做的事情相当出乎楚清的预料。   尽管秘信中已经数次强调,楚清没想到萧常胜还是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   秦梧洲看到萧常胜向楚清投去得意炫耀的眼神,眉头紧锁,此人当真是不识好歹,如今看来,连办事能力都欠缺,前世此人究竟是如何成为,秦国征战沙场时威名远扬的常胜将军的?   楚王迫不及待地将盒子打开,小心翼翼地拿起了玉瓶,将瓶盖打开,倒出了一枚丹药,这丹药竟然流转着金光,流光溢彩。   楚清看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这神棍,他不想多说什么,以后他一定会远离神棍。   秦梧洲看出楚清被气得不轻,他伸出手,轻轻替楚清顺气。   楚清感受到秦梧洲的安抚之意,他朝着秦梧洲无奈地笑了笑。   身边的司礼太监验完毒,楚王就迫不及待地将丹药放入了口中,围观的群臣眼睛都直了。   过了一会儿,楚王睁开眼,眼中神采奕奕,他兴奋地对群臣道:“这丹药当真神效。”   群臣看向楚清的眼神变得无比炙热,楚清开始头疼起来,他站了出来,身姿挺拔,惊才风逸。   “父王,儿臣此番能得此机遇,给父王献礼,与国师有关,”楚清故意向萧常胜行了一礼道,“多谢国师。”   接着楚清不再理睬他人的视线,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他向着萧常胜浅笑了下,您惹出的麻烦还是您接着吧,他端起案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所有人炙热的目光从楚清的身上转移到了萧常胜的身上。   秦梧洲看着萧常胜略显头大的表情,眼中藏着些幸灾乐祸,真真是活该,接着他将视线转向了楚清手中的茶盏,他自己都未曾发觉,当他看向楚清时,神色便格外温和。   接着群臣的献礼皆稀松平常,歌舞开始时,众人才纷纷开始动筷吃菜,也是这时,有人来给楚清敬酒了。   一般官位低于二品的大臣,不会主动去寻皇子敬酒,楚清身体向来不好,他喝了几轮,就婉拒接着向他敬酒的楚国大臣,二品往上,无不在官场上沉浮多年,他们纷纷识相地不再找楚清喝酒。   秦梧洲不可避免地也被敬了许多酒,令楚清感到安心的是,秦梧洲时不时就会悄悄服用解酒丹药。   偏偏就有不识相的人来搅局,二皇子楚郁端着酒杯走到了楚清的面前,对楚清道:“弟弟,哥哥敬你。”   楚清刚想拒绝,二皇子楚郁眼中妒意几乎快有如实质,他对楚清道:“楚王五十大寿,这是喜事啊,多喝点,否则便是对楚王的大不敬了,四弟你说呢?”   秦梧洲刚想替楚清挡酒,就被楚清按住了左手,接着楚清看了秦梧洲一眼,秦梧洲便明白,楚清的意思是,这是家事,自己身为他国皇子介入,反而平白给人添话柄。   楚清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对二皇子楚郁道:“行啊,我陪你喝,不过单单喝酒是不是少了点意思?”   “你说说如何算是有意思?”二皇子楚郁是铁了心思,想好好地灌楚清酒,“哥哥也很想知道。”   “礼乐射御书数,这六项君子六艺,前五项动静极大,比起来不方便,不如比算数。”楚清向来不拿自己的短板与他人比较,他就喜欢将他人拉入自己擅长的领域,然后轻轻松松碾压对方。   二皇子楚郁对楚清的话,不明就里,他点了点头,问道:“如何比?”   秦梧洲听见楚清的话后,止歇想帮忙的心思,他清晰地记得,他初遇楚清时对他很是瞧不起,没想到会在算数上惨败给楚清,在算数上,楚清的造诣已是当世非凡,秦梧洲看向二皇子的眼神里带甚至着些许怜悯。   恰巧户部尚书经过此处,楚清将工部尚书拦了下来,对他道:“洪尚书,劳烦您来当个裁判。”   洪尚书了解了这二皇子和四皇子之间的约定,很感兴趣:“原来二皇子向与四皇子玩行酒令,不如由微臣出题。”   二皇子楚郁心中烦躁,喝个酒,麻烦事怎么那么多,他点了点头。   ……   一刻后,二皇子楚郁已经喝下了二十杯酒,正要喝第二十一杯。   二皇子面色通红,他看着滴酒不沾的楚清,打了个酒嗝,听到工部洪尚书又要出题,他连连摆手,狼狈退去,心中对楚清越发嫉妒。   洪尚书看向楚清的眼神充满了激动,四皇子真是算账的一把好手,可惜入了工部。   楚清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穿书前他便是一家上市投行的CEO,洪尚书的题目他还觉得过分简单了些。   不过在楚王五十大寿的晚宴上,不宜多言其他,洪尚书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楚清再次落座便感受到身边秦梧洲投来的目光,他向秦梧洲耸了耸肩,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秦梧洲明白,楚清的意思是:这家伙自己要和我喝酒,技不如人怪谁?   楚清听见秦梧洲低笑出声,同他一起笑了起来。   接着楚王因为服用完丹药,很是舒心,连连敬所有人酒,一众官员们都喝得心中叫苦连天。   楚清知道这酒是避不开了,只得认命地喝了下去。   宴后。   楚清站了起来,脚下绵软,酒意上头,按照上次喝酒时感受到的原主的酒量,楚清觉得自己现在能勉强撑着,保持神智已是不易。   秦梧洲看出楚清意识已经不太清醒,站得不怎么稳当,于是伸出手,借着衣物的遮掩扶了楚清一把。   楚清想到身边还有个喝了酒会发酒疯的秦梧洲,他强行保持着意识的清醒。   尽管解酒的丹药备了很多,但是后来楚王邀请众人喝酒时相当豪迈,秦梧洲生怕解酒丹效力不足自己再醉酒,先前醉酒的后果他不想再经历一次,接着黑夜的掩盖,秦梧洲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划伤了自己的手。   楚清勉强支撑着自己的意识,到了车上,他看见秦梧洲鲜血淋漓的手,意识到秦梧洲这么做全然是为了自己,楚清心中说不出的难受,酒意又时时刻刻在折腾着他的神智。   秦梧洲看着楚清的眉头紧锁,眼中尽是难过,强撑着醉意,替他在马车中寻找药箱,他拉住楚清的衣袖,轻声道:“无事……”   楚清甚至有些生气,他问道:“当初你与我说,莫要自轻自贱,珍惜生命,你如今做到了吗?”   “若是要你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保全我,那我宁愿不要,”楚清抬眸,目光灼灼,“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   “这是小伤。”秦梧洲的反驳显得没什么底气。   “闭嘴。”   楚清这是真的生气了。   秦梧洲乖乖闭上了嘴。   楚清帮自己的伤口消毒,再找到纱布。   秦梧洲看着楚清耐心地做着这些事,眉眼中的锐利皆化为了无尽的平和与珍重。   包扎完毕后,楚清终于放松了下来,醉意侵入头脑,本能接管了往日清明且冷静的行为。   楚清喝了许多酒,只觉得现在燥热无比,他开始扯领口的衣物。   秦梧洲看着楚清迷离的眼眸,这与平日里清冷无情的眸子截然相反,秦梧洲知道楚清现在是醉了,他按住楚清的手,低声道:“别脱,还没回府。”   “好热。”楚清有些委屈地看向秦梧洲,尾音脱得略长,显得格外勾人。   看着楚清格外反常的姿态,秦梧洲却没有放任楚清将衣服脱光散热,他将楚清的手按得死死的,声音沙哑道:“等一会儿回府再脱,不然下马车的时候,会很麻烦。”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6 23:40:03-2022-06-09 00:0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绮罗生的小苏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害羞   “好吧。”楚清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秦梧洲腰间的配饰上, 他一下坐在了地上,趴在了秦梧洲的双腿上,手中捧着两枚玉佩, 不停敲击着他们发出好听的声响。   秦梧洲看着身下的楚清, 眼底幽暗更深, 他将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直接送给楚清玩。   接着秦梧洲像是抱孩子一般, 将楚清抱到了自己的怀里,他看着楚清依然专心致志地玩着手中的玉佩,随意寻了把扇子,打开却是「喜结良缘」四个大字。   秦梧洲摇着扇子, 替楚清扇风。   很快马车就到了府邸门前。   “到了, 先别玩了。”秦梧洲对于眼前这个与平日完全不同的楚清,有些束手无策。   楚清将手中的玉佩放了下来, 眼中纯真,问道:“那我们干什么?”   秦梧洲有些头疼, 但他还是耐心道:“先回府邸,你下去之后面无表情,走回自己房间就好。”   “简单!”楚清的眼中闪烁着光芒, 看着秦梧洲。   秦梧洲分辨了一下, 这是……求夸?他试探着夸奖道:“真棒。”   楚清的嘴角上扬,脸颊边隐隐约约显现出一个甜甜的梨涡,很是开心。   秦梧洲觉得楚清醉酒之后的表现, 相当可爱, 他替楚清掀起马车的门帘。   离开马车的楚清面容冷峻, 与平常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彭管事向楚清行礼时, 楚清没有理睬对方。   彭管事惴惴不安地看着四皇子远去的背影, 秦梧洲跟在后面,替楚清解释道:“四皇子喝了酒,有些微醺,明日理智回笼,便会恢复如常,彭管事无需多想。”   楚清走得飞快,很快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秦梧洲牵起楚清的手,带着他向前走去。   彭管事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中感慨,两位皇子真是恩爱和睦。   很快,秦梧洲就带着楚清踏入了房中,门扉合上的瞬间,楚清拿出了刚才秦梧洲送给自己的玉佩玩了起来。   秦梧洲看着坐在地上的楚清,他不解地问道:“地上凉,为何要在地上玩?”   “后来的妈妈不让我坐凳子,一直站着累,清儿就坐地上了。”楚清眨着眼答道。   秦梧洲想到前世了解到楚清的生平,生母早逝,他半跪于地,对楚清道:“你想坐哪就坐哪,别怕。”   楚清一把抱住了秦梧洲,认真道:“你对我真好。”   秦梧洲将楚清从地上抱了起来,想到楚清爱干净,他将楚清放在了椅子上,尽管秦梧洲眸色沉沉,他还是算了算时间,这时候服用解酒丹,副作用最小。   “清儿,吃糖。”秦梧洲面不改色地骗醉了酒的楚清吃药。   楚清将解酒丹接了过来,开开心心地一口吃了下去,接着被苦得皱紧了眉头。   秦梧洲看着楚清将要将解酒丹吐出来,于是以手捏起楚清的下颚,强迫他将解酒丹吞了下去。   楚清眼中朦胧,解酒丹被吞下后,他埋怨秦梧洲道:“坏人。”   “是,我是坏人。”秦梧洲点了点头,顺着楚清道。   秦梧洲掐着时间,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楚清眼中的清明渐渐取代了醉意。   楚清皱着眉,一手支着脑袋,倦意十足,他问面前的秦梧洲道:“我记得刚才还在马车上,怎么突然就回府了?”   “你喝醉了。”秦梧洲解释道,“刚才缠着我,要玩玉佩。”   楚清也不知道自己醉酒之后究竟是什么样子,听了秦梧洲的话,有些不可置信,不过他手中确实拿着秦梧洲腰间的玉佩,楚清有些不好意思将玉佩还给了秦梧洲。   “真是抱歉,喝断片了,刚才我做的事情我一点也记不得。”楚清心中尴尬,眼神便开始躲闪了起来。   秦梧洲低声笑了笑,将玉佩重新塞回了楚清的手中,道:“没事,你醉了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楚清:“……”   两人分别洗漱后,楚清躺在床上对秦梧洲道:“忘了刚才的事,好吗?”   “好。”尽管秦梧洲答应得很爽快,却暗含着笑意。   楚清无奈地笑道:“算了,不掩耳盗铃了,你给我说说,我醉了之后究竟干了些什么?”   秦梧洲平铺直叙,将楚清醉酒后的反应与楚清说了个明白。   楚清越听越羞愧,听完之后,他将被子直接盖住了自己的脸,并拒绝与秦梧洲再说一句话。   秦梧洲看见了楚清的表现,闷声笑了起来,看来刚才他错了,不管有没有喝醉,楚清都一样可爱。   翌日。   楚清刻意避开了秦梧洲,他照常去了工部。   秦梧洲坐在耳房中奋笔疾书,秦七出现在耳房之中,对秦梧洲行了一礼道:“主上,秦国宰相陆洵又派了人前来。”   “走吧。”秦梧洲知道,能逼得陆洵再度派人前来,一定是秦国太子与二皇子之间的一人死于夺嫡之争。   茶楼中,秦梧洲看见了陆洵手下的亲信,同样是前世背刺陆洵,秦梧洲反杀陆洵的底牌之一,幕僚云言才。   秦梧洲回忆起前世,云言才背叛陆洵的契机是他的妹妹,陆洵幺弟与云言才的妹妹婚后,云言才的妹妹过得并不如意,后来「意外」跌落湖水中,被淹死。   这一世,云言才的妹妹还未嫁给陆洵的幺弟,按时间来算,他们刚刚订了婚。   秦梧洲见到云言才的时候,他正坐在茶楼边,悠闲地喝着茶,见到秦梧洲时,像是见到了老朋友似的,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对秦梧洲道:“秦家六公子,久仰了。”   云言才不可能不知道,他先前已经杀了一位陆洵派来的人,还能如此淡然,甚至自如地面对自己,秦梧洲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他回道:“客气了,云公子,坐。”   秦梧洲说完,云言才极不易察觉地换了个眼神,秦梧洲来楚国为质前,极不起眼,他又是宰相府中众多的幕僚之一,秦梧洲知晓他的姓氏,这就足够说明,秦梧洲并不是陆洵眼中,鲁莽无智的质子。   “这楚国的茶,清香宜人,六公子尝尝?”云言才没有急着切入正题。   秦梧洲回忆起上次,陆洵派来的人浪费他许多完成作业的时间,他冷淡道:“你的目的。”   云言才一听便知秦梧洲并不想与他多啰嗦,于是同样利落道:“陆洵想帮您。”   “条件。”秦梧洲看了看时刻,表情有些不耐。   “六部之首。”云言才将陆洵的条件提了出来。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秦梧洲冷笑一声,陆洵倒是从没有变过,还是一如既往的贪恋权势,“行,你回去复命吧。”   “额……好。”云言才没有想到,先前表现得如此桀骜的六皇子这回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联想到先前从楚国传回秦国的消息,云言才想他大概知道秦梧洲的逆鳞是谁了,他当真想见见楚国四皇子楚清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让六皇子如此在意。   秦梧洲看云言才的眼神,眼中锋锐尽出,他寒声警告道:“别打他的主意。”   云言才是个文人,从来都与书本打交道,从未感受过如此残忍血腥的杀意,他连忙道:“不会不会,六公子放心。”   秦梧洲深深地看了云言才一眼,起身离开时,提醒道:“记得照顾好你妹妹,别怪我没提醒你。”   云言才猛地抬眼,看向秦梧洲离去的方向,但秦梧洲已经和秦六远离了喧闹的茶楼。   就在秦梧洲赶往府邸时,楚清悠闲的工部办公日常被户部洪尚书的到访打破了。   洪尚书满脸带笑地站在楚清面前,对楚清道:“昨日晚宴,四皇子的算数造诣真是不凡。”   “洪尚书谬赞了。”楚清还清楚地记得眼前这人十几日前还是坚定的太子党,现在是打算转投四皇子党了?他可不想接手楚国这艘马上就要沉了的船,这又不是他的国家,犯不着为了楚国陪葬。   “不知四皇子可有意来户部?”洪尚书开门见山问道。   楚清知道,这是部分比较有眼光的太子党,认为太子难堪大任,于是找到了他,想要投靠自己这个楚王最近相当器重的皇子。   “不了,工部尚书在郊南赈灾,我若是走了,整个工部便要没人了。”楚清干脆的拒绝,直接将试探接明道,“而且我无意楚王之位,你来这里,找错人了。”   洪尚书料到了楚清头脑清醒,明智聪慧,却没有想到楚清会直接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习惯了在官场中打太极的洪尚书听了楚清的话一愣,接着他没有因为被拒绝而生气,反倒是笑道:“四皇子豁达明事理,通透得世间难得,倒是我,莽撞了,先给四皇子赔个不是。”   洪尚书作势要行礼,楚清自然不愿意平白无故接下一位老者的礼数,他扶着洪尚书的手臂道:“洪尚书不用客气。”   “您是楚国的皎皎明月,楚国却无缘在您的照耀下谱写辉煌一世,当真是一大憾事。”洪尚书看向楚清的眼中不再带有算计,倒是带上了无尽的遗憾与欣赏。   “明月不欲与日争锋,”楚清想起府邸中的秦梧洲笑着对洪尚书道,“兴衰是常事,顺应而为便可。”   楚清拜别了洪尚书后,过了不久,到了回府的时辰,楚清乘上了回府的马车,他看向窗外,发现今日街道上与往日有些不一样,路上有个别衣着朴素的父母在寻找着自己的孩子。   若是一人还好,但是楚清回府的路上一连看见了两三个父或母在焦急地呼唤着孩子的名字。   下了马车后,楚清依然先前往耳房中。   秦梧洲刚好完成作业,他放下笔,身后的门就打开了。   楚清拿过桌上的作业,手执朱笔批阅起来,但批着批着,昨日的事情就浮现在了脑海里。   秦梧洲觉得今日的楚清着实有些怪异,他自进门起,一眼都没有看过自己,难道楚清因为昨日醉酒后的行为,在……害羞?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9 00:00:18-2022-06-09 18:2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绮罗生的小苏苏——3628552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安慰   楚清故意咳嗽了一声, 掩饰自己依旧尴尬的情绪,他将本簿递还给秦梧洲道:“作业没有问题。”   秦梧洲却眼尖地发现楚清的耳廓格外红。   “楚清,”秦梧洲的声音低沉, 他缓缓道, “醉后何种表现都很正常。”   楚清听着秦梧洲的安慰, 更加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算了,他视线低垂, 没有回秦梧洲的话,安静地独自思考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耳房。   秦梧洲沿着楚清的脚步,找到楚清的时候, 他正面对着内院的一处竹林, 揪着叶子,眼看着这片竹子的叶子都快被揪光了。   楚清如此, 倒是令秦梧洲颇有些束手无策。   “让我静静。”楚清没有转头,他现在根本不想看见秦梧洲, 因为一见到他,就会想起自己昨夜社死的场面。   “好。”秦梧洲果断回到了耳房中,自觉的看起书来, 并且对书籍中的内容进行思考和批注, 甚至读完一本书还会书写阅读感想。   楚清将身边的一片竹子的叶子都薅秃后,终于停了手,他决定自己忘了那段社死经历, 只要自己不尴尬, 尴尬的就是别人。   一只飞鸽飞到了楚清的肩上, 见到这只飞鸽, 楚清就有些嫌弃, 萧常胜又要和他说什么。   楚清的将鸽子腿边绑着的一枚纸条拿了下来,展开。   “丁兰七失踪,城中许多贫民家中丢了孩子。”   楚清神色一凛,丁兰七长得极像他穿书前,早亡的亲妹,尽管楚清知道这个女孩与他妹妹没有关系,但是他依然不希望对方出什么事,他匆匆转身,正要前往国师府,秦梧洲从房内打开了房门,问道:“怎么了?”   “城中有许多孩童消失,丁兰七也不见了。”   秦梧洲想起楚清一见到丁兰七时的神色,尽管他不知道这个女孩与楚清是什么关系,但是他明白她对楚清而言相当重要。   “一起。”   楚清没有犹豫,与秦梧洲一起飞快赶往了国师府。   萧常胜见到楚清和秦梧洲时,也不再是先前那般悠然,高深莫测。   “丁兰七今早失踪了,”萧常胜眉头拧起,他不再遮遮掩掩,坦诚道,“我替她算了一卦,大凶。”   楚清不再纠结其他,一针见血地问道:“你手握整个下九流的讯息,这些失踪的孩子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   “昨夜,”萧常胜对楚清道,“而且失踪的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因此官府查案查得随意,除了他们的父母,无人在意。”   “除此之外,有人见到过凶手吗?”楚清语速很快,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萧常胜苦笑一声回道:“下九流的人员虽多,但都没什么高强的本事,不然不会将岁月蹉跎在下九流这一阶层。”   “你能算出失踪的人的方位吗?”楚清回忆了一下,玄学中似乎有寻人一法。   “没用,我已经试过了,有人干扰卜算的结果。”萧常胜束手无策。   “楚清,你先别急。”秦梧洲安慰道,“萧常胜算出的是大凶,不是空亡的卦象,说明人还活着。”   秦梧洲说着,对于眼前如此怪异的事件,不知为何他联想起了一个人,凌彦庆。   楚清想了想,他的人手现在还在河郡安顿疫病后的城市,建阳城内,能差使的只剩下与他一起从河郡回来的柴统领。   但是柴统领隶属于禁卫军,即便愿意帮忙,没有楚王的指令,禁卫军也无法任由他随意指挥,但是楚王根本不可能在意所谓的贫民之子,在他眼中这些人甚至都不是人。   秦梧洲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是他还是对楚清道:“我猜测,此事与凌彦庆有关。”   楚清眉头紧蹙,原著中手握金手指的主角?现在他应当在僻远的地方积累着自己的实力,如何会有能力干扰楚国都城建阳?   他神色沉沉,看向秦梧洲时眼中带着疑惑。   秦梧洲不方便解释前世凌彦庆的行径,只能回道:“萧常胜的卜算之力并不弱,能加以干扰,并且行事如此不择手段,很像他的手笔。”   楚清知道秦梧洲前世与原著中的「主角」交手数次,对他的了解远胜自己,可若真是如此,剧情与原著相比,快了太多。   凌彦庆的能力与背后的势力崛起时,秦梧洲已经成为了秦国说一不二的帝王,并热衷于征战沙场,攻城略地,现在秦梧洲还在楚国当质子,凌彦庆如何就能派遣手下前来干扰?   他又为何偏要来楚国?   楚清没有妄下结论,他对萧常胜道:“你与我一起进宫,楚王不在意百姓的死活,但是他在意你的话,忽悠他派禁卫军,必须立刻得把这些莫名其妙失踪的孩子找出来。”   “你先回府。”楚清考虑到秦梧洲的身份,他不适合与他一起进宫。   秦梧洲没有犹豫,答应了楚清,却在乘上回府的马车后,立刻暗中跟在楚清的身边,如今建阳城风起云涌,他很不放心楚清进宫,更何况还有萧常胜。   楚清与萧常胜进了宫,很快就见到了楚王。   “建阳城中有污秽。”   楚清还没开口,萧常胜就开始忽悠。   “萧仙师,寡人该怎么办?”楚王急忙问道。   楚清看向萧常胜的眼神充满了怪异,楚王能在王位上混这么久,就算昏庸,也不傻,萧常胜究竟是怎么做到让楚王单独对他的话言听计从的?像是套上了降智光环似的。   “有奸恶正在谋害新生的孩童,即刻派出禁卫军严查,令刑部配合查案。”萧常胜面无表情道。   “准奏。”楚王正修炼到关键阶段,他急着问道,“萧仙师,寡人还需要做什么吗?”   萧常胜高深莫测道:“陛下静候佳音即可。”   “好好好。”   两人离开王宫后,楚清拿着诏令,直奔柴统的领营帐处。   柴统领看见四皇子倒是颇为意外,他本以为自己身份尴尬,四皇子恐怕不会重用他,但没想到四皇子不计前嫌,任然愿意器重自己。   楚清来不及与柴统领话家常,他直接将诏书塞到了柴谭雄的手里。   “楚王有令,搜寻建阳城内今日失踪的孩童。”楚清言简意赅说道,“事不宜迟,你立刻点兵,配合刑部查案。”   “是。”柴谭雄看向楚清的眼中充满了敬仰,四皇子一如既往的令人想要追随。   能做的事情楚清已经都做了,接下来,只能等待结果。   楚清在回府的路上,又一次回忆起原著,原著中的主角手握系统,前期隐忍,后期崛起,打败原著中的反派秦梧洲之后,成为天下共主,全文就结束了。   但是,就原著中凌彦庆的游戏人间的脾性,楚清认为凌彦庆的性格并不适合成为皇帝,若非他手握系统,恐怕只有被秦梧洲按在地上摩擦的份。   夜幕降临,楚清回到了府中,暗六和秦梧洲身边的暗卫也与禁卫军一齐在寻找。   饭桌上,秦梧洲看见楚清夹着菜却在走神。   “禁卫军和刑部都加入搜寻,很快就会找到幕后真凶,你担忧也没用,不如好好吃饭。”秦梧洲不是很会安慰人,虽然话语有些生硬,但却说在道理上。   “是啊,暗六和你的手下在寻人上比我们专业得多。”楚清知道秦梧洲说得对,尽管后来他替妹妹报了仇,但是他的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却都是前世妹妹死后尸骨未寒时的样子。   夜晚,两人就寝前,秦梧洲悄悄替楚清点了安息香,楚清思虑过重,加上他身体又不好,若是长此以往恐怕有损寿数,秦梧洲只能用这种方式让楚清能多休息。   果然,楚清刚刚躺下,就睡了过去。   秦梧洲看着楚清依旧不安的神色,握住了楚清略带凉意的手。   翌日,楚清刚穿戴完毕,门外侍从匆忙的敲门声,令楚清感到心猛地一跳。   他无暇关注秦梧洲的作业,朝着门外喊道:“何事?”   一位侍从满手鲜血地走了进来,他慌张道:“四皇子,丁小姐满身鲜血,倒在府邸门口。”   “什么?”楚清第一次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匆匆赶往向府邸的大门口。   许多好事人围在府邸门口,议论着,为何四皇子府邸门口会倒着一个满身鲜血,遍体鳞伤的女孩。   楚清看到丁兰七躺在血泊里,满身伤痕,奄奄一息时,仿佛前世,他妹妹死在他面前时,那种绝望无助的感受,再次降临在他的身上。   秦梧洲看见楚清脸色惨白,呼吸渐渐加深,身体摇摇欲坠,连忙一手揽过楚清的肩,以手抚背,支撑着楚清站立。   楚清此刻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精力关注秦梧洲的举动,他缓了缓,连忙走向丁兰七的身边,蹲了下来,府医已经在进行救治。   丁兰七的精神状态还不错,她拉着楚清的袖子,急忙道:“我没事……”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丁兰七甚至从地面上坐了起来,只是身侧撕裂的伤口流出的鲜血越发汹涌。   “诶呦,我的大小姐啊,”府医从没见过如此作死的病患,他的语气充满了无奈,“你别作死了,这伤势还不重吗?”   “四皇子殿下,您先听我说,”丁兰七撑着一口气,眼睛越发明亮,她凑在楚清耳边,“二皇子想要收集一百童男童女,说是要替楚王炼丹,地点在城西外的破庙里,两日后的月圆之夜,他们都会丧命,但是在那之前二皇子不会让他们死的。”   说完这句话后,丁兰七闭上了双眼,她无力地倒在了楚清的怀里。   楚清紧紧地将丁兰七抱在怀里,脸色惨白如纸,眼睛里却充斥着无边的恨意与杀念,连府医都害怕得不敢靠近。   彭管事及时将周围的闲杂人等全部清除。   秦梧洲将没用的府医拉开,他刚要触碰到丁兰七时,就听见,楚清极度沙哑的声音。   “别碰她。”   楚清双目血红,看向秦梧洲时,混乱的杀意肆虐,连秦梧洲接触到这样疯狂的恨时,也是一惊。   秦梧洲知道,楚清现在的状态很反常,他干脆一把扣住了楚清的手腕,盯着楚清的眼睛,沉声道:“相信我,我能治好她。”   楚清似乎从混混沌沌的状态里,感受到有一双极烫的手,将他从堕落的深渊里拉了回来,楚清的意识稍稍清醒了些。   他松开了紧紧抱着丁兰七的手,秦梧洲抢过府医的纱布与绑带,快速地帮丁兰七止了血,处理了外伤较为显眼的外伤。   秦梧洲接着从府医带来的医药箱里,翻找出提吊精神的药丸,塞进了丁兰七的嘴里,他按了个穴位,让丁兰七在昏迷中,将药丸吞了下去。   楚清的状态渐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但气质却不似从前那般洒脱肆意,他的眼底藏着恨意,此刻他甚至有些无法分辨,自己身处的究竟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的世界,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杀了楚郁。   秦梧洲没有先诊脉,他急救完,再将三指搭在了丁兰七的手腕上,出乎意料的是,丁兰七的伤势真的如她所说一般,看着骇人,实际上没有伤及根本。   “她没事,这伤表面看着吓人,实际上根本没有生命危险,府里药石充足,死不了,你放心。”秦梧洲安慰道。   楚清这是关心则乱了,秦梧洲心中困惑,为何楚清会如此在意这个毫无交集的女孩。   安置好丁兰七,楚清沉默地回到卧房,没有理睬任何人。   秦梧洲借着地利,从耳房之中,直接走到了楚清的卧房里,面对与往常大不相同的楚清,秦梧洲一时也有些无措。   “丁兰七刚才和你说了什么?”秦梧洲找了个话题问道。   “二皇子寻找了一百童男童女,打算在月圆之夜炼成神丹,献给楚王。”楚清说话时,面无表情,声音很冷静。   秦梧洲知道,楚清此刻的内心恐怕和外表恰恰相反。   “你别冲动,此事若是令楚王知晓,他恐怕不会阻止二皇子。”秦梧洲担心楚清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   “我知道,”楚清相当反常地笑了笑,他站了起来,“能拿捏楚王的,可不只有修道一事。”   秦梧洲没有打扰楚清,他看着楚清径直走向了书房。   楚清摊开宣纸,在其上书写,字迹俊秀,肆意,与往常所用的馆阁体截然不同。   “将此事传开:倪贵妃与侍卫私通,二皇子并非楚王亲子。”   暗六此刻正好回来复命,楚清将信交给了暗六,并嘱咐:“亲手交给萧常胜。”   “是,”暗六接着汇报道,“刑部已经将事情查验清楚,楚王免了二皇子的罪责。”   楚清早就有所预料,他点了点头,暗六便自行离去。   接着楚清又写了一封迷信,将信件放在鸽子的脚边后,他将鸽子放了出去。   秦梧洲总觉得楚清的状态很糟糕,颇有些失控的意味。   “楚清,此事还有转机,况且二皇子只是幕后之人的棋子罢了。”秦梧洲时时刻刻观察着楚清神情的变化。   楚清眸中晦暗不明,他笑了一声,道:“你与凌彦庆有仇,我与楚郁有怨,所以,别劝我仁慈。”   “当然不会。”秦梧洲死死地盯着楚清。   “愿作利刃由君持。”   楚清听清秦梧洲的话后,神色清明了些,却是一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9 18:28:57-2022-06-11 00:0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将 10瓶;陆仁贾 6瓶;云霁 2瓶;-绮罗生的小苏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徒弟   楚清从来都没有想过, 秦梧洲会对他说出这种……近乎于效忠的话,他很清楚,即便秦梧洲前世并不如原著里那般, 是个惨无人道的暴君, 他也绝不是甘于屈居人下的人。   尽管秦梧洲的话给楚清带来了很大的触动, 但是楚清现在根本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思考,秦梧洲对他的特别, 究竟出于什么,丁兰七的伤若是治得再晚一些,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恐怕很难活下去。   “我先去看看丁兰七。”楚清没有回应秦梧洲, 现在的自己被情绪左右, 并不能很好地给出一个合理的回应。   秦梧洲看着楚清离去的背影,眸色沉沉, 手中的握紧又松开,手心中赫然是一枚白色的棋子。   楚清来到客房时, 丁兰七没有醒,府医正在一旁写着补血的药方。   “四皇子。”府医见到楚清,起身向楚清行礼。   “免礼。”   楚清越过府医来到了丁兰七的身边, 她的脸色苍白, 闭着眼时的样貌,几乎与前世自己的亲妹妹一模一样。   秦梧洲进门时,就看见楚清站在丁兰七的身边, 沉浸在某种相当糟糕的回忆中, 他想现在楚清最需要的是一些属于自己的时间。   他没有打扰楚清, 悄悄将府医从屋子里赶走后, 秦梧洲看了眼府医的药方, 府医的医术简直惨不忍睹,他将府医的药方直接扔了,接着重新研墨。   秦梧洲完成药方的时候,楚清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他转身看向秦梧洲,秦梧洲写好了药方,拿镇纸将药方压在了桌上。   丁兰七的伤势有府中的府医照顾,秦梧洲医术精湛,必无性命之忧,楚清努力说服自己,将丁兰七与前世早死的亲妹区分开。   “走吧。”楚清对秦梧洲道。   秦梧洲将房门合上,两人在连廊中漫步,楚清对秦梧洲道:“还有两日,上百名孩子的性命都会因为子虚乌有的名头,成为楚郁献给楚□□药的一部分。”   “楚王笃信丹道,却是一把双刃剑,当我们利用这一点的时候,他人同样也可以。”楚清很清楚,尽管楚王先前表现出对自己相当亲睐,但是实际上楚王并不信赖任何人,他什么都不在乎,除了他自己。   “俗语云无利不起早,”秦梧洲眉头微蹙,“楚郁炼丹是为了讨好楚王,但凌彦庆派来的人为何非要楚郁献祭如此多孩童的性命?”   由于凌彦庆是原著中的主角,因此楚清对凌彦庆的身份很清楚,穿书前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无业游民,穿书后,借助系统的帮助,平步青云。   系统会颁布主线和支线任务,一般来说,主线任务与凌彦庆成为天下共主这一终极目标挂钩,支线任务与系统获取必需的运行能量有关,完成任务就能获得对应的奖励。   总的来说,这是一本非常套路的小说,楚清想了想,凌彦庆本身并没有什么鸿鹄之志,但是当他手握系统的时候,他的野心便会随着金手指的逐步升级而膨胀。   虽然原著中,对于系统的描述一切正常,但是楚清依旧推断,凌彦庆反常的表现很可能是因为系统任务,只是这个原因现在暂时无法向秦梧洲解释。   “确实相当反常,”楚清斟酌道,“可能有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力量在左右着局势。”   秦梧洲想到了前世种种反常,对于楚清的话相当赞同,若非凌彦庆有某种无法言说的力量,这人根本不可能有前世那样的成就。   秦梧洲将话题一转,对楚清道:“留言的传播也需要一段时间,即便萧常胜全力以赴,楚郁的事情估计也得后日才能传到楚王的耳边。”   本身留言便有滞后性,但此事他不能插手,楚王多疑,若是他直接将此事告知楚王,只怕楚王反倒会怀疑自己的动机。   加上他只是借助原著知晓了贵妃与侍卫私通一事,手上并没有二人私通的真实证据,此事只有楚王自己怀疑并调查,才能给楚王带来最浓烈的恨,才能让楚郁死无葬身之地。   “我知道,”楚清当然不会把事情全部寄托于舆论上,他对秦梧洲道,“河郡情况已经基本稳定,邵统领有禁卫军能赶来帮忙,但是他本身就是禁卫军的统领,身份特殊,不宜出现在建阳城。”   “所以我已经休书一封给了河郡的新承宣布政使郎祺,河郡有邵统领看着,他手握兵权,出不了问题,此时由郎祺假扮山匪出面,直接将这百余个孩子掳走,比较合适。”楚清解释道。   秦梧洲听见郎祺的名字时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但是此事确实由他来做最合适。   楚清此刻情绪平稳了些,他清楚地察觉到每一次他提及郎祺时,秦梧洲的神情都很是糟糕。   “你和郎祺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楚清停下了脚步,疑惑道,“还是有误会?”   秦梧洲想到郎祺,就没什么好脸色,他眉头紧皱,对楚清道:“郎祺此人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楚清盯着秦梧洲看个不停,他没听错吧,秦梧洲说一个承宣布政使狼子野心?这话放到秦梧洲自己身上恐怕更合适些。   “郎祺很有能力,野心确实也不小,恰好他的能力配得上他的野心,”楚清回忆了一番,他对郎祺的印象还不错,“你也不要太纠结,你和他未来的发展是完全不一样的。”   听了楚清的解释,秦梧洲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郎祺对楚清的心思,楚清完全没有察觉到,连一丝联想都没有,在他心中,郎祺就是个优秀的下属。   秦梧洲看了楚清一眼,楚清样样都好,就是在这方面迟钝了些,想到这,他苦笑了下,心中的天平倒向了楚清并不喜欢自己这一边,恐怕先前楚清在楚王面前的话语,都是为了蒙蔽楚王,才说的。   楚清看着秦梧洲苦笑,他想了想,秦梧洲应该是担心郎祺会动摇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于是楚清耐心地安慰秦梧洲:“你在我心中总归是不一样的。”   秦梧洲心中的天平瞬间倒向了另一边,他看向楚清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因为你是我选中的,唯一的徒弟。”楚清说得相当郑重。   秦梧洲心中百味杂陈,所以楚清其实只是将他当做自己的徒弟吧。   尽管楚清对郎祺的情况很担心,但是为了避嫌,他现在不能离开府邸。   夜晚,楚清坐在内院的石凳上,盯着眼前的灯笼,他在等。   秦梧洲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到了该入睡的时间,他知道现在再劝,楚清都不会去睡的,他干脆走到了楚清的身旁,坐了下来,陪着他一起等待。   ——   城西外,破庙里,郎祺带着河郡中最精锐的两百禁卫军及时赶到,已经将二皇子的人手全部拿下,若是两百普通人,他们尚且能离开,可眼前是两百孩童。   在二皇子彻底失信前,他们绝不能回到建阳城。   暗六见情况已经稳定,便与郎祺道:“承宣布政使大人,此事已了,我回去复命了。”   “好,替我向你家主子问声好。”郎祺神色复杂,这次来到建阳城,很遗憾没能亲眼见到四皇子,郎祺想,下一次他一定会爬到离四皇子足够近的位置。   秦七看着不停哭喊着的孩子们,傻眼了,他问身边的暗六道:“你这就回去了?”   暗六没有理睬秦七,直接启程,赶回府中。   “你打算怎么办?”秦七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报废了。   郎祺指了指身后的两百士兵,问道:“你知道为何四皇子信中命我带二百士卒前来吗?”   秦七摸不着头脑。   “四皇子已经暗示了解决之法。”郎祺身边的一个侍卫背起其中的一个孩童,上了马,紧接着无数士卒训练有素,他们纷纷带着孩子上了马。   郎祺没有急着出发,士卒们带着孩子们飞速赶往河郡,还剩下二十余人,破庙中被捆缚着的,要么是被二皇子收买之人,要么是乔装打扮的二皇子侍从。   秦七意看着满身杀意的郎祺,猜到郎祺即将要做什么事。   郎祺眼中狠戾尽显,他挥了挥手,二十余士卒手起刀落,二皇子派出参与拿孩子祭练丹药的人全部都被杀死。   秦七作为秦梧洲的暗卫干惯了脏活儿,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他记得情报中,眼前的新承宣布政使只是一个比较有才干的普通人,如此狠心,当真是危险人物。   ——   秦梧洲默默地坐在楚清的身边,却丝毫不觉得无聊,有了楚清,似乎连月色看上去都比往常美一些。   终于,暗六的身影出现在了楚清的面前,他对楚清道:“主子,一切顺利。”   “那就好。”楚清松了口气,虽然他不认为二皇子有那个实力能让郎祺栽在那里,但是还有凌彦庆这个变数。   “去睡吧。”秦梧洲见事情安定下来,立刻提议道。   楚清点头道:“好。”   当两人躺在床上时,楚清想起了白日里秦梧洲的那句——“愿作利刃由君持。”   似乎河郡一行后,他和秦梧洲之间的关系,就变得不再那么生疏,他不知道自己在秦梧洲心中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但是他觉得,自己开始越来越愿意相信秦梧洲了。   斟酌许久后,楚清才开口,对躺在身边的秦梧洲道:“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1】   “你是皎皎明月,亦是昭昭朗日,何需做人手中剑?”   秦梧洲心中大为震撼,楚清展现在他面前的才华与渊博知识,总令他觉得从前的自己如浮游般无知,与楚清比起来,他这萤光之火岂能与皓月争辉?   可是在楚清的心中,自己的分量竟然那么重,秦梧洲甚至有些惶恐,他觉得自己当不起楚清如此高的赞誉。   作者有话说:   【1】《把酒问月故人贾淳令予问之》 第49章 爱好   楚清没有等到秦梧洲回应自己, 他接着道:“不必妄自菲薄,是人便有长处与短处,你能看见的是我在学识上的博学, 但实际上我在其他地方有很多缺点。”   “同样的, 你在自己擅长的领域, 也是他人不可企及的,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又不完美的个体, 正是不完美造就了如此鲜活的我们。”楚清说到这,笑了笑道,“来,今天我们一起揭短。”   秦梧洲回过神来, 强行镇定了情绪, 问道:“何为揭短?”   “说说自己或是你发现的对方身上的缺点。”楚清解释道,“既然是我提出的, 那我先来。”   “我幼年的时候喜欢咬指甲,后来戒了, 现在改咬筷子,”楚清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你仔细观察筷子, 会发现上面都是牙印, 好了我说完了,到你了。”   秦梧洲沉思片刻,对楚清道:“不会打结。”   “不行, ”楚清拒绝道, “这个我知道, 你得说我不知道的。”   “撕东西。”秦梧洲低声道。   楚清很是好奇, 前世暴君的爱好真是别具一格, 他接着追问道:“怎么撕的?是粉碎的那种,还是一条一条的?”   “很晚了,快睡吧。”秦梧洲避而不答。   “别啊,”楚清越聊越精神,好奇心被激起,他追问道:“撕什么东西?纸?树叶?还是布料?”   秦梧洲嘴角勾起,对楚清道:“衣服,你再不睡,你身上的衣服就危险了。”   楚清瞬间闭上了嘴,这回他是真的无法辨别秦梧洲是真的有这个怪癖,还是在忽悠自己。而且他完全不想在此刻招惹秦梧洲,万一他没忍住自己奇怪的癖好,那就很尴尬了。   秦梧洲看着身边将眼睛紧紧闭上的楚清,嘴角弯起,笑得无声无息,这当然不是真的,偶尔憋得烦闷了他会撕撕纸,不过这一点楚清就不用知晓了。   翌日,楚清刚起来,就接到了楚王的传召。   传令员走后,秦梧洲来到了楚清的身边,对楚清道:“楚王怀疑你。”   “楚王多疑,他必然会怀疑我,只是他没有证据。”楚清从容道,“不用担心,有萧常胜在,楚王不会轻易对我动手,更何况太子党并未彻底败退。”   秦梧洲点了点头,但他总是有些担忧,听见楚清提及萧常胜时,他猛地想起,凌彦庆前世起义军中,有一位擅长占卜之道的人物。   这一世祭练孩童的手法,很像他的手笔,如果这人在楚王的宫中,那么半吊子算命先生萧常胜恐怕是敌不过他的,毕竟萧常胜在这方面只是有所涉略,秦梧洲根据前世对萧常胜的了解,他的天赋在行兵打仗。   “宫中可能有凌彦庆的人,务必小心。”秦梧洲的神情相当严肃。   楚清笑着安慰道:“我知道了,会的,放心吧。”   楚清转身离开了府邸,踏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他没有注意到秦梧洲眼中的担忧,和藏得极深的珍重。   又一次站在云崇殿外,楚清便听见楚王的声音。   “清儿快进来。”   楚清踏入宫殿之中,依旧是飘荡着的白色帷幕,云崇殿中有细微的腐烂气息。   楚王并没有任何不悦,他满面红光,对楚清道:“清儿,这是郁一蒙,他是蓬莱而来的仙师。”   郁一蒙一身道袍站在楚王的身边,笑容和煦。   秦梧洲藏匿于宫殿的房梁之上,看见郁一蒙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他根本就不是凌彦庆身边的相师,他就是凌彦庆。   楚清立刻意识到这人应该就是秦梧洲所说,凌彦庆身边的神棍。   “郁仙师。”楚清面带微笑,眼神却颇为警惕。   “诶,恭喜楚王,有四皇子在可旺国运啊。”郁一蒙表情真诚,似乎他真的看见了什么似的。   楚王笑得越发开怀,对郁一蒙道:“郁仙师想见吾儿,如今也见到了……”   “没问题,”郁一蒙从袖中取出了丹药,对楚王道,“这是蓬莱最好的丹药。”   楚王连忙从郁一蒙手中拿过了丹药,眼睛都快粘在丹药上,随口对楚清和郁一蒙道:“郁仙师博学广闻,清儿陪郁仙师走走,快去吧。”   楚清看向郁一蒙,凌彦庆的人想要见他,所谓何事?   既然楚王已经发话,楚清便与郁一蒙向楚王行礼告退。   楚郁炼丹的主意极有可能是郁一蒙蛊惑的,因此楚清对郁一蒙没什么好感。   两人行走于皇宫之中,却越走越偏远,一路上,楚清和郁一蒙都没有和对方说任何话。   直到两人走到了一处破败的宫殿门口,郁一蒙才开口对楚清道:“二皇子的所作所为和我可没关系啊,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对了,”郁一蒙笑得狡黠,“四皇子可知圆周率?”   楚清看着郁一蒙,皇宫之中,倒是不怕郁一蒙做什么,但是他问圆周率,究竟意欲为何?   “知道,是圆的周长与直径的比值。”楚清眉头微蹙。   郁一蒙长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天空口中念念有词。   “三点一四一五九二六,五三五□□七。”   楚清瞬间意识到眼前的郁一蒙绝非本世界之人,因为这个时代对于圆周率的计算,最多到小数点后四位,在没有电子计算机的帮助下已是不易。   然而,就在楚清想要开口确认时,郁一蒙却看向了楚清,他的眸中相当暗淡,似乎有些厌倦,他将食指放在了唇上,对楚清轻声道:“别说,隔墙有耳。”   秦梧洲站在一墙之隔,他对凌彦庆的仇恨浓烈得几乎快化为实质,但现在他更担心楚清。   宫中处处都是来自于各方的耳目,楚清当然清楚,不过,郁一蒙的警觉程度和警惕心倒是超出他的想像。   原著中,除了原著的主角外,没有任何其他穿越者,眼前的郁一蒙出现得相当突兀,楚清对此相当怀疑,郁一蒙很可能就是原著中的主角,可按照原著中的时间线,主角凌彦庆应该在极偏远的地方,努力建立起义军才是。   “你知道一个玻璃从二十楼掉了下来,代表它想要跟你说什么?”郁一蒙突然问道。【1】   楚清看向郁一蒙的眼神变得怪异了起来,果然,郁一蒙并不期待楚清的回答,他自言自语接着回答了刚才自己说的话。   “它跟你说晚安。因为,它碎了。”   郁一蒙说完自己笑了两声,并不在意楚清是何反应,他看向了远处,他有些惆怅地说:“本来想把危机扼杀在摇篮里的,原来变数出在你身上。”   楚清已经在心中默默给郁一蒙,或者说是凌彦庆贴上了疯子的标签,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走了,希望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们能让我满意。”郁一蒙说完,用西式礼仪,向楚清优雅地行了一礼,接着他缓步向宫外走去。   秦梧洲看着渐渐远去的凌彦庆,要不要……现在就杀了他?   犹豫片刻,楚清的安危还是占据了上风,秦梧洲担心楚清万一出什么事,他暗中保护着楚清,直到楚清上了马车。   另一边,凌彦庆与系统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秦梧洲单独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凌彦庆就会使用积分和系统兑换一次性攻击卡牌,将秦梧洲这个未来的反派扼杀在楚国王宫。   但是凌彦庆走得很慢,却没有等来秦梧洲。   【凌彦庆:系统,你感觉错了吧,秦梧洲怎么会在楚国王宫里?】   【系统:没有,他现在走了。】   【凌彦庆:走吧,回去了,看来这一世难度有点高啊。】   【系统:?】   【凌彦庆:哦,忘记了,你没有以前的记忆,当我什么也没说。】 第50章 守护   楚清回到府邸时, 依旧在思考郁一蒙的言行举止,但思来想去,楚清也只觉得郁一蒙的表现相当奇怪, 没有逻辑, 看不出动机, 如果不是他在楚王面前非常正常,楚清甚至怀疑他是从哪个疯人院穿来的。   见到秦梧洲之后, 楚清第一件事就是将郁一蒙的表现转述给了秦梧洲,毕竟秦梧洲重生一世,前世甚至可能还和郁一蒙打过交道。   秦梧洲耐心地听完楚清对于郁一蒙的转述,楚清刚说完, 秦梧洲就回道:“他的真名叫凌彦庆。”   楚清听到秦梧洲的回答倒没有特别惊讶, 先前他就相当怀疑,这个世界除了秦梧洲和自己两个变数外, 其他剧情与原著中完全一致,那么穿越者就极有可能是原著中的主角了。   此时, 萧常胜的飞鸽停留在楚清的肩上,秦梧洲眼睛一眨不眨,温润清冷的青年肩上停着一个浑身雪白的鸽子, 这幅景象如画般美得无可言说。   楚清展开密信, 看了一眼,抬眸对秦梧洲道:“凌彦庆离开建阳城了。”   秦梧洲的情绪依旧平稳,现在确实不是他们结算恩怨之时, 但日后他必定会手刃凌彦庆。   门外传来杂乱的敲门声, 楚清眉头皱起, 秦梧洲识相地回到了耳房之中。   大门口, 萧常胜气喘吁吁, 楚清有些疑惑,究竟是什么事情,让萧常胜连飞鸽都不用,直奔自己的府邸?   “出大事情了,四皇子,”萧常胜面容严峻,“前线秦国大败楚国,靳将军原先是驻守边疆的将军,是总指挥,但是楚王不知为什么,非要临时换将,这导致楚国不仅惨败,甚至有三万战败的俘兵被剿杀,靳将军也不知所踪。”   “而且相当奇怪的是,这次消息传得特别快,只要楚王得知了消息,整个建阳城,包括楚王在内,所有人的怒火都会倾斜向这座城中,唯一的秦国人——秦国质子秦梧洲。”   萧常胜将消息带到之后,喘了口气,直接回了国师府。   楚清飞快回忆起原著,按照原著,这场战役的失败,起码还有半个月才会发生,而且结果没有如此惨烈,消息传回来,至少也要五日,原著中,楚王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他命二皇子赏秦梧洲二百鞭。   行刑用的鞭子带有铁刺,在原著中,秦梧洲受刑后九死一生,秦国宰相陆洵派人用了极为罕见的续命药,才将秦梧洲从濒死的境地拉回来。   楚清猜测剧情提前极有可能是凌彦庆推动的,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事实究竟如何,也已经不可考证了。   这一世,由于他的介入,剧情已经和原著完全不一样,宰相陆洵派来与秦梧洲谈合作的人,早就在河郡,被秦梧洲杀了,即便之后陆洵又派来了其他谈判者,恐怕他们也不会随时配备续命保命的丹药,毕竟现在秦梧洲的情况,与原著中长时间被四皇子凌虐的状态完全不同。   楚清此刻相当冷静,他对身边的彭管事道:“速备马车,我要去二皇子府邸。”   “看好秦梧洲,”楚清对暗六道,“不许他离开屋子半步,不对,把他给我关到柴房里去。”   “是。”暗六答道。   现在前往王宫没有任何用处,只怕楚王的旨意已经下达至二皇子府邸。   楚清上了马车,他想,绝不能因为他的到来,让本应该辉煌一世,名垂青史的帝王英年早逝,更何况他继承了原主楚国四皇子的身体,前世这人肆意折辱凌虐秦梧洲。   那这一世他自作主张,拿着原主的身体,替秦梧洲挡点灾,倒也算得上是恩怨相消。   耳房中,秦七神情相当凝重,他对秦梧洲道:“主子,秦国宰相陆洵,现在已经在建阳城的苏安楼,邀请主子前去。”   “这老匹夫。”秦梧洲的声音低沉,眼神暗含恨意。   ——   彭管事前去准备马车的时候,楚清突然喊住了彭管事。   “彭管事,叫上府医,再带一套新衣服。”楚清眼眸低垂,神色冷淡道。   “是。”彭管事虽然心中疑惑,但是四皇子的旨意,必定有他的道理,彭管事飞快去准备了起来。   楚清莫名想起了凌彦庆在楚国王宫中时看向天空中的眼神,他看向的仿佛不是天空,像是渴望自由的犯人,看向外面广阔天地的渴望,这种渴望甚至到了有些病态的程度。   如果凌彦庆只是个手握系统的普通人,楚清不觉得他会是重生一世的秦梧洲的对手,但如今他诡谲怪异的表现,相当反常。   楚清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做到影响楚国与秦国之间前线的战役,也不知道他如何令楚国战败的消息这么迅速地传回楚国,但是这件事情令楚清对凌彦庆相当忌惮。   原著中楚国仅仅是惨败而已,根本就没有出现三万降兵被剿杀,而且靳将军后来很快挽回了局面。   有了凌彦庆的插手,如今楚国不仅惨败,甚至有三万士兵被剿杀,连靳将军也不知所踪。   楚清坐上了马车,在马车上,他设想了一下,如果将秦梧洲放到了凌彦庆的位置,即便是面对敌国,秦梧洲也不会做出剿杀三万士兵的残暴行径。   前一世他最被人诟病的不过是严酷刑罚和喜怒不定的性格,对于敌人,秦梧洲的手段相当狠辣,与此同时,他在执政时,非常重视官员是否清廉,非常厌恶结党营私,也因此得罪了不少老牌世家。   同时对于普通百姓的惠民政策,令地主与特权阶级对秦梧洲恨之入骨,久而久之,秦梧洲的暴君名声便传扬开来。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凌彦庆,原著中虽然没有详细描述,但是他为了能与秦梧洲对抗,疯狂拉拢特权阶级,并许诺他们丰厚的报仇,楚清可以想象,他最后的成功路是在底层百姓的血与泪之上,一步步抵达了至高无上的地位。   凌彦庆根本就不在意人的死活,当一个人拥有能够改变世界的能力,却又毫无人性,无所顾忌时,常规的方法根本不可能打败他。   一路上马车行驶得很快,二皇子府邸已至,楚清下了马车。   然而,楚清还未踏入二皇子府邸,大监带着楚王的诏令来了。   二皇子楚郁正准备接旨,他看见楚清的时候眼中还有几分惊讶。   如此看来,二皇子连凌彦庆的棋子都算不上,楚清与二皇子一同行礼,等候大监宣读旨意。   大监神色颇为严肃,他对二皇子道:“楚王有令,赏秦国质子二百鞭,即刻行刑。”   宣读完楚王的旨意后,大监转过身对楚清道:“楚王命我给四皇子带一句话。”   楚清眼神一凛,他上前一步,大监侧身,对楚清道:“楚王说,他已经对秦国质子手下留情,如果你强行阻拦,小心惹祸上身。”   大监说完,将楚王的诏书和行刑用的刑具递给了二皇子,便转身离开了。   和原著中描述的一致,鞭子上带着铁刺,别说两百鞭,普通人挨个一百鞭就会被活活抽死。   二皇子楚郁手中拿着楚王的诏书,笑得得意,他特意将诏书放在了楚清的面前,晃了晃,接着道:“四弟从来不屑于来哥哥府邸,今日怎么急着赶过来?”   楚清相当冷静,他若是呆在府邸,等着二皇子拿着诏书大摇大摆地来到他的府邸,就晚了。   二皇子楚郁此时一点也不急着前往楚清的府邸,给那个异国的质子行刑,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楚清,期待着这个总是一脸淡然的弟弟,能惊慌失措,给他瞧瞧乐子。   但是楚郁看了半天,楚清眼神却越发冷淡,一点也看不出任何慌乱或是哀求之意,看得他想到扫兴。   “弟弟真是无趣。”二皇子楚郁作势要前往楚清府邸履行楚王的旨意。   楚清伸出手,拦住了楚郁。   “慢着。”   “哟,”楚郁侧目,笑的戏谑,“后悔了?心疼你那个小情人了?”   “这可是两百鞭,大楚的鞭刑可不一般,常人最多也就百来鞭,就会被抽死,我倒是有点期待,你那小情人被抽死在你面前时,你还能不能这般端着。”楚郁朝着楚清挑了挑眉,从侍从举着的托盘里拿起了刑具。   楚清淡漠地笑了笑,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对楚郁道:“有的人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了,还在洋洋得意。”   楚郁并不在意楚清的话语,在他听来,这不过是楚清为了拖延时间,故作玄虚罢了,他一把接过楚清递给他的信随手交给了侍从。   “别想和我耍花招,等我行刑完会看的。”楚郁甩起鞭子,随手朝身边的老树抽了过去,破空声刺耳,树皮被铁刺勾起,身边的下人们甚至有的惊呼出声。   “你真的想保你那个小情人,倒也不是不行,”楚郁看向楚清的眼神满是嫉妒与恨意,“你这个主人代他受过如何?”   “二皇子,这是楚王交代给您的差事……”楚郁身边的管事试图阻止他的疯狂行径。   楚郁瞪大了双眼,看向管事,喊道:“滚,这里没你这个奴才说话的份,再插嘴,我先赏你两百鞭。”   二皇子的管事心惊胆战地闭上了嘴,再也不敢规劝二皇子半个字。   “按照大楚的规矩,主子代奴受罚,可免去九成,二十鞭而已,换你小情人的命,好像还挺划算?”楚郁见楚清没有回话,接着补充道。   楚郁只想揭开楚清虚伪的面具,他发了疯似的想向所有人证明眼前的四皇子,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就像是先前他吸食寒食散时楚清对他做的那样。   他想将这份耻辱还给楚清。   楚清笑了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   热闹的酒楼里,秦梧洲匆匆赶往约定的地方,却没有直接见到陆洵,云言才坐在桌前,听见秦梧洲的脚步声,站了起来神色颇为严肃,他对秦梧洲道:“六皇子,请跟我走。”   以秦梧洲对陆洵的了解,此人无利不起早,究竟是怎样的利益能令他暂时放下秦国的一切,到楚国来见他。   云言才见秦梧洲脸色难看,轻声道:“陆大人也没有办法,您久居楚国,不知道秦国夺嫡之争的情况,现在除了年仅三岁的十二皇子外,其他皇子要么被幽禁,要么死于非命。”   “走吧。”   秦梧洲眉头皱起,前世秦国的夺嫡之争没有那么快进入结局,如今的局面,陆洵别无选择,甚至秦国上下都只能指望自己这个身在楚国的质子。   尽管此事对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是秦梧洲却丝毫没有喜悦之意。   云言才七拐八绕,走了许久,才将秦梧洲带到了陆洵所在的地方,陆洵很是惜命,他在一处偏僻的宅邸,秦梧洲一眼扫去,数不清的暗卫正在暗中巡视。   大门缓缓打开,门内的石凳上坐着一个儒雅的中年人,他手中拿着一枚棋子,看见云言才身边的秦梧洲,笑了笑,道:“六皇子,请进吧。”   秦梧洲看了陆洵一眼,这人倒是和前世一样,目中无人又贪婪无度。   云言才与秦梧洲一起踏入了宅邸之中,他们刚一进入,背后的大门,就被潜藏在暗中的暗卫合上了。   陆洵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云言才跟在了陆洵的身后,接着陆洵和宅邸内所有人都向秦梧洲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   “臣陆洵,见过六皇子。”   ……   刚才听云言才说秦国只剩一个三岁的十二皇子的时候,秦梧洲料到了秦国内群臣必然担忧,却没想到陆洵会迫于局势这么快就选中他,毕竟先前他对陆洵派来的人相当随心所欲。   “陆相,请起。”秦梧洲声音低沉,显得有几分冷淡。   “谢六皇子。”陆洵起身道,“六皇子,请就坐。”   秦梧洲与陆洵坐在了露天的石凳上。   陆洵便开口解释道:“刚才言才应该和您说了,秦国如今仅剩一位年仅三岁的皇子,其他皇子要么丧命,要么失去继承权,朝野上下,包括秦王都属意你,成为下一任秦王。”   “但是您必须拿出功绩,”陆洵看向秦梧洲的时候,眼底藏着些微不易察觉的不屑,“否则,恐怕群臣宁愿选您的十二弟。”   秦梧洲反问道:“你们为什么不选年仅三岁的十二弟?”   不等陆洵回答,秦梧洲就自问自答道:“哦,十二弟的母家可是朱家,若是让十二弟上了位,就无法维持平衡了。”   陆洵脸色有些难看,秦梧洲的言下之意便是他选中秦梧洲,只是为了找个傀儡罢了,尽管他的目的确实如此,但是被秦梧洲含沙射影地说了出来,还是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但偏偏秦梧洲没有明说,陆洵只能憋屈地「呵呵」两声。   “四皇子说得不错。”陆洵很快将神色调整了过来,继续道,“我们得到了可靠消息,楚王病入膏肓,楚国内政一塌糊涂,秦国变法成功,若能在楚国捞上一笔,您成为太子,甚至是成为秦王,就都会顺理成章起来。”   尽管秦梧洲知道陆洵所说的在楚国捞一笔,指的是直接派兵,攻打楚国,但是他没有激动,以他对楚清的了解,楚清并不在意楚国如何,他的胸怀远比拘泥与蝇营狗苟的大臣、皇子宽广得多。   他更在意的是广义上的人,在乎的是所有人能不能越来越好,就像他在河郡所做的一样。   楚国已经烂透了,大楚的寿数已尽,秦梧洲估计等当朝楚王崩逝,楚国也会随之走向灭亡。   思虑许久,秦梧洲对陆洵道:“可以,但是我现在没法跟你走,再给我几日时间。”   陆洵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对秦梧洲道:“明智的选择。”   ——   二皇子楚郁的面容越发扭曲,他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楚清向前走了一步,明明清冷削瘦,却泰然坦荡,令二皇子几乎不敢直视。   “我说,你提出的条件,我同意了。”楚清笑了笑,道:“来吧,动手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1 00:13:15-2022-06-12 11:3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果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朵儿呐、看不透啊看不透 20瓶;leaf 9瓶;-绮罗生的小苏苏- 4瓶;长路漫漫,唯剑作伴、快乐每一天、长卿、bingdd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别动   二皇子楚郁原以为, 楚清无论如何都不会替秦梧洲挡下他的刑罚,他想让所有人看看,楚清也不过是个虚假又伪善的人。   却没想到楚清答应得那么干脆, 他疯了吗?即便二十鞭要不了命, 但也足以令人去了半条命。   再想到楚清身为最近风头正盛的皇子, 二皇子楚郁更加犹豫起来,若是他将楚清打得半死不活, 恐怕朝臣和楚王反倒会怪罪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楚清自然也不想吃这苦头,按照他的处事方式,应当将此事先揽在自己的身上, 再想办法大事化小, 小事化了,更何况眼下楚郁已经开始犹豫, 迟疑。   只是,这刑罚背后, 并不是普通的缘由,而是两国之间的仇恨,当事情的本质上升到了国仇, 就不是楚清能随意便糊弄过去的了, 即便他先前赈灾有功,同样如此,这刑罚不是他承担, 就是秦梧洲受刑。   “这么犹豫, 要不改日?”楚清转过身, 作势要离开。   二皇子又想到楚王向来不喜阳奉阴违之人, 他原先已经失了宠, 这是楚王交给他的任务,他绝不能搞砸了。   “你去行刑。”二皇子楚郁转过头,对刚刚威胁过的管事道。   管事转头看看二皇子,又转头看看四皇子,他颤巍巍地从托盘里拿起鞭子,抖了半天,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二皇子哭道:“二皇子殿下,我不想死。”   二皇子楚郁脸色难看地踹了管事一脚,管事被踹倒在地,他冲动地拿起鞭子,便甩在了楚清的身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周围的侍从与下人们都惊诧得呆愣在原地,看向楚郁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懑与不平,四皇子自赈灾一事过后,几乎赢得了所有人的敬重与爱戴。   楚清眉头微蹙,他早有心理准备,倒是没有他想像的那么痛,甚至远远比不上秦梧洲施针时的疼痛。   ……   “住手。”   楚郁眼中血红一片,他看向门外,喝问道:“谁?”   楚清姿态依旧清雅,只是身上染上了不少鲜血,这声音听上去是……大监的?   大监跑着进了二皇子的府邸,看见楚清衣袍染血,口中直呼:“诶唷,我的老天爷……”   “楚王有令,四皇子心意拳拳,对天下百姓宽宏仁慈,既然他愿意替秦国质子受刑,那……”大监问二皇子楚郁,“你打了四皇子多少鞭?”   “五鞭。”二皇子楚郁眼神阴翳。   “足矣。”   大监先前从宫中狂奔而来,他喘了口气,对楚清道:“四皇子尽快回府修养,晚些楚王会来探望您的。”   楚清想,太子党羽尚未散尽,朝中世家集权甚嚣尘上,自己对楚王还有用,虽然有些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楚清对大监道:“多谢大监,替我同父王也道声谢。”   “四皇子客气了。”大监看向楚清时满是心疼。   楚清却没有急着回府,鲜血沿着手背向下滴落,他上前一步,扯起二皇子楚郁的领子,凑在楚郁的耳边,低声道:“祭练幼童之罪,丁兰七的伤,我会一一向你讨回来,另外,你真的是父皇的孩子吗?”   “你知道吗,你的母妃和宫中钱姓侍卫已经暗通曲款多年,楚王正在搜寻证据,你觉得他找到的时候,你会是什么下场?”   “记得看那封信。”   楚清说完,送开了手,他从容地转过身,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府邸中的所有人都给四皇子让出了道路,并以一种崇敬的目光,目送楚清的离去。   二皇子楚郁心中焦灼,他其实知道母妃与一个钱姓的侍卫关系格外好,但是他从没有往这方面去想,现在想来,母妃确实与那个侍卫不寻常。   明明自己和楚清都是皇子,身份地位相同,可是他不论是不是他府中的人,所有人都敬重楚清,明明他和那个秦国质子搞在一起,他们却只说楚清情感真挚,二皇子心中嫉妒至极。   楚清走后,大监将二皇子府邸封锁。   “楚王有令,二皇子禁足于府邸中,何时解禁待定。”   大监看向二皇子的眼神相当冷淡,宣读完楚王的旨意,他就启程回了王宫。   楚清上了马车,身上的疼痛开始渐渐蔓延开。   府医被满身是血的楚清吓了一跳。   楚清对府医的医术相当了解,处理处理外伤还是没问题的,他对府医道:“不严重,你帮我先处理一下。”   府医连声答应,上手撒药包扎。   ……   府医包扎后,楚清换上了先前备好的衣衫,他轻声咳嗽了两声,虽然秦梧洲替他解了两次毒,但是他的身体亏空得厉害,此事过后他一定好好调养。   楚清下了马车,此时他的身上已经看不出什么了,只是脸色苍白,面无血色,微寒的风吹过,楚清没忍住又咳了两声。   暗六回到了楚清的身边,他刚想和楚清汇报先前跟踪秦梧洲后看到的事情,但是楚清用眼神制止了他,轻声问道:“把秦梧洲关进柴房了吗?”   暗六回忆起先前,他对秦梧洲直言楚清要他去柴房,秦梧洲没有问原因就去了,于是他答道:“关进去了。”   楚清松了口气,眼前霎时间天旋地转。   暗六见楚清状态不对,扶了楚清一把,楚清才借助暗六的力气站稳。   稳住身形后,楚清立刻前往主房之中。   等楚清躺在床榻上时,楚王的銮驾已经到了楚清的门口。   大监宣召着楚王的到来,楚清此时无力地躺在床上,楚王从不离开王宫,为何今日突然来他的府邸?   秦梧洲回到耳房中时,暗六便告诉了自己,楚清要他去柴房,虽然秦梧洲很疑惑楚清为何要这么做,但是他相信楚清一定有他的道理,等他坐在柴房中时,门外便传来楚王来临的宣召。   原来如此,秦梧洲想道,楚清应当是预料到了楚王要来,才让他在柴房中避避风头,秦梧洲看向窗外,秦七已经跟着陆洵等人撤回了秦国,不过秦梧洲另外交给了他一个任务——前往战场,寻找消失的靳将军。   楚国的事务秦七也都料理得差不多了,秦梧洲给了自己几日的时间,他想劝楚清跟他一起走,楚国大厦的倾倒已是定居,楚清博学、仁爱、智慧,是世间少有的清雅君子,没有必要为腐朽的楚国陪葬。   此时,楚王带着太医,来到了楚清的寝室,楚清要起来行礼,楚王挥了挥手,对楚清道:“清儿不必多礼,这是王太医,是楚国王宫中医术最高超的太子,寡人带他来给你看病。”   王太医向躺在床上的楚清行了一礼,道:“见过四皇子。”   “王太医有礼了。”楚清客客气气道,只是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楚王对王太医没有那么多耐心,他声音冷淡道:“快去给寡人的儿子治病,别磨蹭。”   “是,是。”王太医连声称是。   王太医诊脉的过程中,楚王挥退下人,随手拉过屋内的一把椅子,如同寻常父子话家常般,他开口对楚清道:“你就那么在意那个秦国质子?”   楚清想起上次他在楚王面前立的痴情人设,没办法,只能演到底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   “你太傻了,寡人只见过他一面,但是寡人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他现在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楚王叹了口气劝道。   楚清不知该回些什么,只好沉默以对。   “罢了,你们终归不是一路人,珍惜现在吧。”楚王看着楚清道,“有寡人在,出不了什么乱子。”   王太医诊完脉,却没有说楚清的病况,他对楚清道:“四皇子务必好好休养。”   楚王摇了摇头,无奈地离开了楚清的府邸,路上,他随口问道:“王太医,吾儿情况如何。”   “楚国的鞭刑向来折磨人,”王太医有些为难,“四皇子本就体弱……”   “磨磨蹭蹭的是想领罚吗?”楚王冷笑道。   “若是不好好休养,恐有油尽灯枯之险。”王太医回道。   楚王眉头皱起,他挥了挥手,对王太医道:“往后每日都去四皇子府上问诊,你下去吧。”   王太医对楚王道:“是,微臣告退。”   ——   楚王刚走,楚清连忙将府医招来,他强行坐起身,问道:“你有没有什么短时间内能令人保持精神的药物?”   府医想了想,回道:“有,不过有些透支身体。”   楚清回忆起自己的布置,他留给二皇子楚郁的那封信是倪贵妃的亲笔信,倪贵妃宫中书信繁多,各式各样,本来没什么,但是偏偏倪贵妃这封信中暗藏着她和情郎之间的约定。   只是藏得颇深,毫无关联的几个字,若是硬要拿出来,以倪家的权势,谁拿去给楚王,得到的结果必定是断章取义,但是楚清将字圈出,拿去给倪贵妃的儿子楚郁看,楚清想,他必然会上钩。   楚清担心楚郁不看这封信,后来才对二皇子出言威胁,现在贵妃与侍卫有染一事应当已经传开,楚王已经对倪贵妃猜忌怀疑起来了,楚清知道自己的布局到了关键时刻,他当然要亲自去收割果实。   “拿来。”楚清对府医伸出手道。   “可是您的身体……”府医有些犹豫。   楚清神色冷淡道:“快点。”   “是。”府医从药箱中取出了一瓶丹药,递给了楚清,楚清随手取出一颗,服用了下去。   过了片刻,丹药起了作用,楚清还挺满意的,这丹药还有镇痛的作用。   楚清没有浪费时间,他带着匕首,拜托暗六带着他前往信中所书的地址,城外行宫旁的山道处。   秦梧洲侧耳倾听,却没有等来楚清来寻他,他察觉到楚清和暗六共同避开他人视线,离开了府邸,他想起楚清先前看见丁兰七时,彻底失控的状态,难道……   秦梧洲毫不犹豫地跟上了两人。   暗六的步法很是奇特,他带着楚清在隐匿中前行,还会时时刻刻告诉楚清需要注意什么。   楚清才意识到,原来有这么多地方处在视野的死角之中。   山道处,楚郁正紧张地东张西望着,他很担心自己的母妃,信中母妃约了人在这里见面,若是被人看见,就糟了,楚郁被禁足,他没法差使侍卫与下人,只能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出来。   倪贵妃自然不在这里,楚清对信中日期进行了修改,他看向了楚郁,眼中浮现出的确实那一日丁兰七重伤倒在自己面前时的样子。   还有那两百差点被祭练了的孩童,若不是丁兰七受害,楚清也无法发现,楚郁隐蔽地在郊外破庙中准备祭练,那么现在城中便有无数家庭真真正正地痛失自己万千宠爱的孩子。   楚清看向手中秦梧洲在河郡送给他的匕首,前世亲妹死去的恨和今生的仇怨,似乎融合在了一起,他向楚郁走去。   天空中渐渐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萧瑟异常。   “怎么是你?”楚郁有些疑惑,接着他看清了楚清手中的匕首,他双目圆睁,“你……你想干什么?”   “看不懂吗?”楚清笑着道,“我想,杀了你。”   “你的伤和我无关,要怪你找楚王去。”楚郁想向后退去,却被神出鬼没的暗六点中了穴位,动弹不得,他是真的慌了,“楚清,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楚清对楚郁道,“你差点杀了丁兰七,还有城中两百个孩子。”   “他们都是贱民,都是贱命,死得其所!”楚郁不敢相信,楚清杀他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楚郁是不是楚王的孩子,过去的时日已久,早就不可考证,只要楚郁有可能是楚王的孩子,楚王就不可能将他杀死,最多终生□□。   “楚王刚来过我的府邸,”楚清手中的匕首抵在了楚郁的心口,“御医亲证,我可是被你打得下不了床,就算楚王彻查,他也查不出你是我杀的,更何况,倪贵妃一事之后,你觉得他还会在乎你的命吗?”   楚郁恐惧万分,刚才暗六将他说话的穴位点上了,现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清动手。   然而就在这时,楚清的手被另一只发烫的手牢牢地握住,楚清皱着眉抬眸,却看见了秦梧洲。   秦梧洲专注地盯着楚清,他使了个巧劲,匕首落在了秦梧洲的手中,他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替楚清遮住了飘落而下的雨丝,楚清手上从未沾染过人命,杀人这种事情,还是他来做吧。   他压低声音,凑在楚清的耳边,问道:“还记得吗?我曾对你说过,「愿作利刃由君持。」”   话音未落,秦梧洲已经将匕首送进了楚郁的胸膛中,楚郁双目瞳孔渐渐散开,向后倒去。   “现在到我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雨势渐起,楚清看着秦梧洲,他刚想说些什么,头一阵犯晕。   秦梧洲揽着楚清的腰背,扶住了楚清,先前楚王来府邸,秦梧洲没机会近距离观察楚清,刚才他在远处就觉得楚清的脸色,难看得过分。   “你受伤了。”秦梧洲的声音莫名可怖起来,他问道,“谁干的?”   楚清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楚郁,无奈道:“是楚郁,不过已经被你杀了。”   秦七撤离了建阳城,秦梧洲匆匆赶回,二皇子府中发生的事情又被楚王有意封锁,因此秦梧洲回忆起刚才楚清对楚郁提及的丁兰七,于是问道:“是为了丁兰七?”   楚清沉默了一会儿,秦国大败楚国一事秦梧洲现在应当还不知道,而且替秦梧洲挡这一劫是他自作主张,他也不想挟恩图报,那么此事,秦梧洲就不必知晓了,否则岂不是徒增烦恼?   况且,以秦梧洲的性格,知道了这事,还不知道要怎么和他闹呢,楚清点了点头。   秦梧洲了解楚清的脾气,知道他若是做了什么决定,自己是绝对无法阻止的,索性他擅长医术,楚清的伤他有信心治好。   楚清看了看天色,他们该回去了,他还没开口,就被秦梧洲打横抱起。   秦梧洲看着安静躺在自己怀中,面上带着些惊讶的楚清,低声道:“别动,我们回去。”   楚清明白秦梧洲是想加快他们回府的速度,但是他总觉得这个姿势相当别扭,一路上,秦梧洲架起轻功,暗六负责打伞。   他们很快就悄悄回到了府中。   一路上,秦梧洲轻功走得飞快,尽管秦梧洲再三保证自己和暗六的潜行能力,绝对没人会看见他们,楚清还是忍不住想像了一下自己在外人眼中的样子,楚清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楚清被秦梧洲放在床榻上时,他用手捂着脸,意识却已经昏昏沉沉的。   秦梧洲见楚清躺在床上,却还未将手放下,楚清这是在……害羞?   “楚清,”秦梧洲轻声解释道,“刚才是权宜之计,你别生气。”   楚清依然没有反应。   秦梧洲心中疑惑,这也不是第一次抱楚清,难道一路上他走得太快了,吓到了楚清?   他将楚清的手从脸上拿了下来,才发现楚清的脸上潮红,意识已经模糊一片。   秦梧洲连忙给楚清诊脉,脉象紊乱,毫无规律。   楚清的意识稍稍清醒了些,他看着坐在床榻边的秦梧洲脸色阴沉,像是想杀人,他莫名有些心虚。   “你吃什么了?”秦梧洲眉头皱起,问道。   “咳,提调精神的药物,”楚清心中哀嚎,这事他根本瞒不过精通医术的秦梧洲,他补充道,“我就吃了一颗。”   秦梧洲伸出手,楚清识相地将府医交给他的一瓶丹药给了秦梧洲。   楚清看着秦梧洲打开了丹药瓶塞,闻了闻,脸色更加漆黑,甚至连杀意都浓重了不少。   秦梧洲站了起来,楚清联想到这药是府医给的,他连忙抓住秦梧洲的袖子,阻止道:“和府医没关系,是我逼着他给的。”   “那也是他给的。”秦梧洲怒意不减。   楚清强撑起精神道:“与他无关。”   “你不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如何,原先的毒还未彻底解,现在又是受伤,又是服用这种透支身体的丹药,你真的嫌自己命太长了,想早点死?”秦梧洲气得头脑都快昏了。   楚清想了想,他是作死了些,可是这伤养一养还是能养好的,他明明挺有分寸的,但这刑罚若是落在秦梧洲身上,没了陆洵替秦梧洲寻续命的丹药,秦梧洲多半会死,这么一想还是值得的。   “秦梧洲,”楚清想了想,决定不和秦梧洲说这个话题,“我头晕。”   秦梧洲的气瞬间就没了,他急忙回到楚清的床边,一边诊脉,一边慌张道:“应该是心悸引起的,别慌,等药效过了,脉象恢复正常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QAQ今天设置错时间了,小天使们不好意思,平时一般还是尽量六点更,爱你们—— 第52章 睡吧   “嗯。”楚清点了点头。   秦梧洲帮楚清到了水, 递到了楚清的唇边,轻声道:“这药构成复杂,你吃的不多, 不宜用药对冲, 多饮水。”   楚清本想自己端着茶杯喝水, 但是奈何他现在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无奈之下, 他只能借着秦梧洲的手,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秦梧洲看着楚清如今这般乖顺地躺在床上,就着他的手喝水,忍不住想若是楚清能一直如此乖顺就好了。   或许是一瞬的走神, 秦梧洲喂得快了些, 楚清没来得及喝,些许温热的水沿着脸颊向下流淌而去。   秦梧洲连忙将水杯放在一边, 身边没有擦拭的布帛,他用袖子匆忙替楚清擦拭面颊唇上的水渍。   楚清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娃娃, 被一个一点也不会照顾人的家伙随意摆弄着,他抗议道:“秦梧洲,别擦了, 早就干了。”   秦梧洲连忙停了下来, 才发现楚清的唇被他擦得殷红。   “我睡一会儿。”先前服用的药效渐渐散去,楚清的头越来越晕。   秦梧洲将手搭在了楚清的额头上,药效过去了。   “睡吧。”   ——   楚清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正打算起身, 秦梧洲就端着药碗从门外走进来。   “……”楚清看着秦梧洲手中的药碗, 他不是很想喝怎么办?   秦梧洲抬眸就看见楚清略带嫌弃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药碗, 他语气缓和地安慰道:“放了甘草, 不苦。”   “真的?”楚清坐了起来,接过秦梧洲端来的药碗问道。   “真的。”   楚清试探着抿了一口,确实如秦梧洲所言,他缓缓将药喝光。   秦梧洲顺手接过楚清喝尽的药碗,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   “为何非要自己动手?”尽管秦梧洲知道以楚清的脾气,楚郁在他的雷区反复横跳,注定没什么好下场,更何况先前丁兰七倒在府邸门口时,楚清的反应着实令人不安,如今看来,楚清在那时就计划好了,要亲自解决楚郁。   楚清眼眸低垂,他轻声道:“因为恨,恨他要无数无辜的孩子为他的贪婪丧命,也恨自己当初无能为力……”   “丁兰七长得很像我已故的亲人,”楚清想了想还是同秦梧洲解释道,“当时确实有些失控。”   “不要勉强自己,”秦梧洲牢牢地盯着楚清的眼眸,声音低沉,“你不想说,就不要说。”   楚清抬眸,秦梧洲的眼眸漆黑,带着些专执,但是更多的是细致入微的体贴与尊重。   “好。”楚清松了口气,“楚王先前突然来我府上,说是探望,却不知他究竟有何深意。”   “楚王言行皆不可信。”秦梧洲想起先前偶然间听见,楚清并非楚王亲子,且楚王想要捧杀楚清的话语,提醒楚清道,“当年你亲生父亲在世的时候,与楚王关系很差。”   “当年我在秦国,都曾听闻楚国太子才华横溢,白璧无瑕,只可惜天妒英才,英年早逝,如今的楚王那时候不过是楚国籍籍无名的废柴皇子。”秦梧洲结合前世,后来了解到的楚国历史,对楚清道。   “若是当年的楚国太子继位,楚国恐怕也不会如今日这般颓败。”楚清感慨道。   “楚清,如果你愿意的话,”秦梧洲郑重地对楚清道,“你会比你父亲更优秀。”   “这天下需要一位明主。”   楚清倒吸一口凉气,秦梧洲……这是什么意思,他在试探自己,还是当真是这么认为的?   “我并无此意。”楚清抬眸看向秦梧洲,史书上的明君都是007的卷王,他只是不想摆烂,更何况除了协助秦梧洲之外,他还想找机会回去。   “我本就将赌注全数压在你身上,”楚清略带些开玩笑的语气,说得轻松,“你可别让我输啊。”   权势对于秦梧洲而言,是立身的依仗,也是前世苦苦追寻一世的执念,但是如今于他而言却远远及不上眼前躺在床上,平和地注视着自己的青年。   若楚清想要权势,秦梧洲想,他愿意屈居其下,成为他手中最锋锐的利刃,因为他值得。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秦梧洲的神色肃穆,像是发下什么誓言似的,“你的意愿,便是我剑之所向。”   楚清定定地看着坐在他床榻边的男人,心中触动,在书中,他看过这个人的所有过去,秦梧洲一步步从饱受屈辱的秦国质子,慢慢成长为统一天下的君王,他知道权势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那是安身立命的基石,亦是终生的追求与抱负。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在秦梧洲心中会有这么重的分量。   这份重视与情谊远远超出了楚清的预料,他不知该用什么方式去回应秦梧洲。   秦梧洲看着神色越来越凝重的楚清,安慰道:“楚清,你不必感到有负担,这是我的选择。”   楚清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他笑着对秦梧洲道:“愿君长似少年时,初心不忘乐相知。”【1】   “希望我能成为奇迹的见证者。”楚清一眨不眨地盯着秦梧洲,接着补充道,“见证由你缔造而出的奇迹。”   楚清的目光纯粹而坚定,像是落入了星辰一般明亮,秦梧洲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动胸膛中心跳的速度早就快得异常,他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想要将楚清揽入怀中。   秦梧洲的食指动了动,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府医昨日已经替你处理了伤口,今日该换药了。”秦梧洲不动声色地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楚清点了点头,对秦梧洲道:“需要的,多谢了。”   秦梧洲向前伸出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他想了想,问道:“我帮你脱衣?”   “不用不用。”楚清连连摇头,他很快就将自己的衣物脱去。   秦梧洲看着楚清衣下满身白色纱布,对于楚郁的恨意更重,若不是楚郁已死,他一定会好好折磨他,叫他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纱布缓缓揭开,秦梧洲看着眼前的伤口,和府医处理伤口时相当粗暴的手法,秦梧洲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了?”楚清不明白,之前不是好好的,秦梧洲怎么看上去又生气了?   “你府中的府医可以滚了。”秦梧洲的声音略带寒意,语气相当糟糕。   “……”楚清解释道,“昨日在马车中,府医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他毕竟医术有限,必然比不上你的。”   看在楚清的面子上,秦梧洲不欲与府医一般见识。   秦梧洲沉默地拿起药粉,小心仔细地替楚清处理着伤口。   有了对比,楚清不由得感慨,难怪秦梧洲对府医如此看不上眼,秦梧洲在处理他的伤口时,真的非常谨慎小心,他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疼痛的感觉,对比起昨日府医的上药手法,简直天差地别。   玉白的背上,布满了血色的口子,看上去相当狰狞可怖,秦梧洲在处理楚清的伤口时,几乎无法想象昨日楚清究竟是如何承受下这些折磨人的伤害的。   由于药物中有安神的成分,秦梧洲替楚清重新包扎起来时,楚清已经混混欲睡,秦梧洲直接帮楚清重新穿上里衣,并扶着楚清缓缓躺下。   秦梧洲替楚清压好被角,他看着楚清的睡颜,眼神却偏执得似是要将眼前这人揉进自己的骨血中去。   楚王宫中。   大监颤抖着,将消息告知了楚王。   “陛下,二皇子……死了。”   楚王神色阴翳,他却没有急着询问二皇子的情况,反倒是问道:“贵妃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禁卫军副指挥使上前一步,行了一礼回道:“倪贵妃确与钱侍卫有染,此事证据确凿。”   楚王气得将身边的茶壶和一应物品全数扫落于地,瓷器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碎片满地都是,香炉中的香灰倾倒在地面上。   “这个荡妇,”楚王怒气几乎快要化为实质,他指着门外,对副指挥使道,“你快去将那二人捉拿。”   “是。”禁卫军副指挥使领命离去。   楚王的脸色异常红,他拼命呼吸着,似乎是被气得失了分寸,只有大监看在眼里,心中暗道不妙。   很快,禁卫军副指挥使将倪贵妃和钱侍卫押送了过来。   楚王没有说话,他走下高床,来到跪地不起的倪贵妃面前,他恨得踹了倪贵妃一脚,对她再也没了曾经泼天般的宠爱。   “为什么,”楚王不甘心地吼道,“寡人有哪点比不上这个卑微的蝼蚁!”   倪贵妃刚才已经得知了亲生儿子楚郁身死的消息,对她而言,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她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将往日的一切温存与媚态尽数扯破:“你哪里都比不上钱邵,长相丑恶,性格暴躁,笃信仙道,宛如一个傻子,这世界上真的有仙人吗?”   “即便有,仙人同样不会将人间的权势放在心上,又如何会给你功法,送你丹药,那些不过都是骗局。”倪贵妃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她便将所有人不敢说的一通说清。   “当年太子光风霁月,举世无双,却莫名惨死,真的与你这个最终获益者没有关系吗?”   “倪家,王家还有褚家,滔天的权势,却不见你动他们半点,我看,你是怕当年的丑事暴露吧,你这个懦夫。”   倪贵妃又是笑,又是哭,发髻早已凌乱,她接着道:“郁儿是你的孩子,只可惜你不信,亲手杀了自己儿子的滋味好受吗?”   楚王脸色红中透着些黑,他胸膛起起伏伏,呼吸沉重宛如鼓风机,他指着倪贵妃的手不停颤抖着。   “来……来人,”楚王的在原地晃了晃,“将这个毒妇拉下去,制成人彘,我要她看着自己的奸夫被凌迟处死!”   倪贵妃笑着道:“楚瀚,你觉得,我们被你发现,还会有苟活下去的念头吗?”   倪贵妃嘴角渗出鲜血,眼看着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她向身边的钱侍卫爬去。   “钱郎,是我拖累你了。”倪贵妃好不容易才摸到钱侍卫的衣角。   钱侍卫握住倪贵妃的手,他同样服毒自尽了,两人的尸体倒在一处,像是一对亡命鸳鸯。   楚王看着眼前这一幕,怒目圆睁,他喘着喘着,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喊着:“快……传……传太……医……”   大监匆忙上前想要扶住楚王,楚王却先摔倒于地,不省人事。   一时间云崇殿乱作一团。   ……   一只白鸽展翅飞翔,带着信件飞进了楚清的府邸之中。   楚清坐在床上,看着鸽子落在被褥上,乖巧地等着楚清拿去信件,楚清摸了摸鸽子圆润的脑袋,这鸽子不吵不闹,乖巧地睁着绿豆眼,还翘起带着信件的一只脚。   楚清见了忍俊不禁,他笑着对床边守着他的秦梧洲道:“萧常胜别的不说,这养鸽子的手法倒是真不错。”   秦梧洲冷哼一声,勉强开口道:“他也就会养养鸽子。”   楚清笑意不减,他从鸽子的脚边拿取信件后,从一边的小抽屉里取出一把玉米,等鸽子一点一点将玉米啄完,秦梧洲就飞快将鸽子从窗口扔了出去。   秦梧洲转过身,回到床边时,就看见楚清在笑。   “?”   楚清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他对秦梧洲道:“不带你这么迁怒的,这是萧常胜的鸽子,又不是萧常胜本人。”   秦梧洲先前看着楚清如此亲昵地对这鸽子,心中就很是不适,现在更是如此。   楚清没有注意到秦梧洲莫名的别扭,他说完便展开了信件,看了两行,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   等楚清看完,他一边将信件递给秦梧洲,一边道:“楚王已经彻查倪贵妃一事,倪贵妃和她私通的那个侍卫双双服毒自尽,楚王被气得倒地不起。”   秦梧洲扫了一眼,信件中的内容与楚清所言差别不大,他将密信放在烛火之上,缓缓烧尽。   “这绿帽长达十几年,楚王又好面子,倪贵妃死前豁出去,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说了,难怪楚王被她气晕,”楚清说得轻松,楚王当真是咎由自取。   楚清说着说着,突然有些担心,他眉头微蹙,对秦梧洲道:“楚王本就服用过量汞制丹药……”   秦梧洲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回忆起前世,楚王距离寿终正寝,按理来说还有月余的时间,还是周遭所谓的仙师拼命进献丹药的基础上才做到的。   这一世有萧常胜看着,楚王服用的丹药都与汞无关,即便被气到,也不至于死得这么快,但是秦梧洲想起先前凌彦庆曾经伪装成仙师,在楚王宫呆过一段时间,他没有任何犹豫,向楚清问道:“楚清,我要回秦国了,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秦梧洲又想了想,觉得自己似乎问得颇为草率,接着又补充道:“你若是愿意,等我成为秦王,你便是宰相。”   他又摇了摇头,问道:“还是摄政王?秦国的朝堂之中,你要什么位置,都可以,我保证无人可阻,你……可愿意?”   楚清刚想开口,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   彭管事在门外匆忙道:“大监带来了楚王的口谕,楚王宣召您即刻入宫。”   作者有话说:   【1】选自《楚辞》。   感谢在2022-06-12 11:40:35-2022-06-13 09:4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嘞了嘞——一只女神仙 24瓶;兔酱 6瓶;. 5瓶;bingdd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心软   “我知道了, 劳烦彭管事替我打赏大监。”楚清对着紧闭着的门道。   “是,四皇子。”   楚清听见门外彭管事退去的声音,他神色异常凝重, 联想到刚才对于楚王身体的猜测, 楚清直觉这次楚王宣召,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楚清,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秦梧洲再次问道, 天下大乱之势被凌彦庆提前了很多,马上秦国宰相陆洵就会派出队伍前来接应他,楚清若是继续留在楚国,处境会格外艰难。   楚清知道秦梧洲是处于好意, 才想带他走, 但是此刻他还走不了。   “如果我孤身一人,跟你走也就走了, 我自己倒是不在意身处哪国,但是往近了看我府中上上下下这么多人, 总得妥善安置,往远了看,即便楚国覆灭, 也绝不会和我毫无关系。”   “如果可以的话, 我希望能尽绵薄之力,减轻改朝换代造成的损失和伤亡。”   楚清缓缓将自己不愿意跟秦梧洲离开楚国的原因说完,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秦梧洲道:“若是时局能再宽裕月余, 我应该能安排妥善, 但是眼下这情况, 恐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原著的剧情进度像是加了快进条, 楚清尽管了解剧情,有所准备,但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秦梧洲,楚国是我生长的国家,无论如何,我在这里总有自保的能力,你不一样,”楚清想到了楚王和太子对秦梧洲的敌意,“即便太子登基,我尚且能和卞相一起前往河郡。”   “但你若是一直留在这里,随着楚国国内越发絮乱,你的处境只会越来越危险,”楚清思量再三,劝道,“如果可以的话,尽快离开这里。”   暗六先前跟踪秦梧洲,虽然没有具体窃听秦梧洲究竟和神秘来客聊了什么,但是楚清猜测,来见秦梧洲的人是秦国宰相陆洵派来的说客,眼下的情况,多半是要接秦梧洲回去的。   “不急,”秦梧洲的神情颇为沉稳,他道,“你先进宫,我在这里等你,具体情况尚未有定论。”   “是啊,”楚清一边换衣物,一边道,“希望楚王没事。”   楚清更换好衣物,上了马车。   秦梧洲目送着楚清离去,刚要隐去身形,跟随楚清前往楚王王宫之中,却突然察觉周遭有人在暗中窥伺着他,府邸之中忽然极静。   一丝杀意弥散而出,秦梧洲眼神锋锐,鹰目狠厉,顾盼之间尽是狠意。   秦梧洲缓缓将腰间的剑抽了出来,剑身闪烁过的银芒,倒映出一个手持利刃的身影,秦梧洲借着拔剑的力道,飞速旋身。   “叮——”   刀与剑相交于一处,发出刺耳难听的声响。   暗杀之人倒退几步,声音暗哑道:“有点本事。”   “谁派你来的?”秦梧洲的声音很冷。   “四皇子楚清。”暗杀之人桀桀笑了几声,对秦梧洲道。   秦梧洲身上杀意更胜,他冷笑道:“希望等一会儿你落到我手里时,你能像现在一样嘴硬。”   “嚯,不相信啊?”暗杀之人倒退了几步,接着道,“真是鹣鲽情深。”   “想捉住我也得看你有没有那本事,更何况,谁说我是一个人来的?”那暗杀之人挥了挥手,十多个与他一样装扮的黑衣人从府外跃入府中。   秦梧洲看向周围一众杀手,眼睛微眯,   领头那人一挥手,对众人道:“上,取了他人头,赏五千金。”   ……   楚清下了马车,自刚才接到楚王诏令起,他总是心神不宁,现在更是坐立难安,楚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跟着内侍踏入了宫中。   云崇殿前,太子楚宸焦急地站在门外,另外还有一些正二品以上的官员也同样的到了楚王的传召,但是他们都无权入内,只能站在门外等候着楚王的命令。   楚国的空洞和危机朝堂之中人人知晓,一边是无知无智,任人拿捏的太子楚宸,另一边是手段过人,能力出众又心怀仁义的四皇子楚清。   若楚国还经得起折腾,太子党必定会取得压倒性的优势,但眼下楚国的情况糟糕至极,太子党不傻,继续支持太子恐怕没几日国就要亡了,再大的权势又有何用?   因此,太子来时一众大臣毫无反应,但当大臣们见到楚清时,他们的心绪似乎都稳定了些。   面对过分殷勤的臣子们,楚清的反应一如往常,他平静地同这些大臣们打了招呼。   大监看见楚清连忙上前,对楚清道:“四皇子,您终于来了,楚王召您单独觐见。”   楚清看见眼前这架势,推断,楚王恐怕真的时日无多了。   大监替楚清打开了大殿的门,楚清在一众或羡慕、或嫉妒、或崇敬的目光中,再次踏入了那布满白色帷幕的宫殿之中。   大殿内极静,楚清向前踏出的每一步,都清晰地在大殿中回响,他思考着最糟糕的情况,倘若楚王当场赐予他一杯毒酒,倒也不是必死的结局,此时卞相应当已经和萧常胜联手,禁卫军中也不是铁板一片。   楚清走到了高床之下,楚王正躺在床上,他听见脚步声,连忙道:“可是清儿?”   楚清神色淡然,白衣胜雪,姿容凛然,他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回道:“父王,是我。”   “清儿,快上来,让父王看看你。”楚王的声音嘶哑,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切。   楚清一步一步向上走去,最后站在了楚王的床榻边。   “父王身体抱恙,为何不多休息?”楚清并不想和楚王多说什么。   楚王喟叹一声,对楚清道:“寡人时日无多了,现在已是弥留之际,想与你说说话,清儿坐。”   “父王修长生之道,不日便能羽化登仙,”楚清在床榻边坐了下来,他打算将楚王的戏演到底,“如今不过是经历了一道劫难罢了。”   楚王自嘲地笑了笑道:“清儿是我一众孩子里最聪明的,心里一定也清楚,所谓的丹药修行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的骗局罢了。”   楚清心中惊讶,他一直以为楚王笃信丹道,却没想到竟然都是装出来的。   楚王没有继续解释,却将话题扯向了过去。   “当年寡人是皇子的时候,楚国太子是皇后嫡出的长子,”楚王回忆道,“楚国的太子天下闻名,无人不知其惊才绝艳,绝冠天下,只可惜英年早逝。”   “兄长当年确实能力超然,不怕你笑话,寡人根本不是当皇帝的料,”楚王叹了口气,“寡人当时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太子的死和寡人半点关系都没有。”   “他是自杀。”   楚王说到这,看向楚清,问道:“清儿一定很奇怪,寡人说太子干什么。”   “你不是寡人的孩子,是太子的嫡长子。”   楚清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楚王的孩子,他惊讶的是楚王竟然在这个时候,将这一切告诉了自己。   楚王看着楚清惊讶的神情,喘了口气,接着道:“这是先皇的旨意,你身体里的毒,是太子下的。”   “这是解毒的丹药和你的继位圣旨,我已经着人赐死太子,就让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下来陪我吧。”楚王颤抖着手将丹药递给了楚清。   大监跟了楚王数十年,自然懂得楚王的意思,他将传位诏书接过,快步前往殿外宣读。   楚清握着手中的丹药,神色晦涩难言,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只怕现在想推脱,也无可奈何,看楚王的神色,太子应该已经成了楚王的陪葬品。   “父王最后为何选了我?”楚清是真的不明白。   “寡人无能,只能借由丹道麻痹自己,可是你不一样,河郡如此险境,你都能化险为夷,将河郡治理妥帖,楚国交给你,寡人放心。”楚王笑了笑,接着道,“更何况,比起为了权势可以弑父的太子,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前往河郡赈灾的清儿,更值得寡人临终托付。”   “不过,”楚王的神色阴沉了下来,他拼命咳嗽着,那架势似乎要将肺都刻出来似的,“清儿还是太心软了些,那秦国质子狼子野心,我就替你除了他,免得你将来后悔……”   楚王的手无力地垂在了床榻上,双眼睁着,瞳孔却已经散开。   楚清却丝毫没有精力去关注楚王究竟如何了,他匆忙起身,想要赶回府邸,下一瞬意识到,以楚王临死前展现出的果决,只怕他刚踏出府邸,楚王派出的杀手便将府中的秦梧洲团团围困。   秦梧洲武艺高强,楚清强行镇定了自己的情绪,既然自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楚王了,那么即便楚国再破烂,他也有权利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暗中替帝王处理事物的一般是禁卫军副指挥使,只不过平常这人一般不露面,是帝王手中的一把暗刃。   “禁卫军副指挥使何在?”楚清站了起来,厉声问道。   “属下在。”禁卫军副指挥使出现在了楚清的面前。   楚清看清对方的长相后,惊讶道:“柴统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3 09:44:16-2022-06-14 10:0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馨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ingdd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住手   “是我。”柴谭雄眼中满是激动, 他终于能光明正大地为四皇子效力了。   “快去通知暗杀秦梧洲的禁卫军,让他们停手。”楚清急忙道。   “四皇子,放心吧”柴谭雄递给楚清的投名状, 便是放秦梧洲一条生路, “明面上禁卫军是暗杀, 实际上手下留情,只要将秦梧洲逼出建阳城即可, 万万不会伤到秦国质子的性命。”   楚清看着柴谭雄一脸「我都懂」的神情,便知道这人也误会了,不过楚清也懒得解释,将错就错了。   “暗六。”楚清喊道。   暗六作为楚清带入宫的侍卫, 他略入宫殿之中, 对楚清道:“属下在。”   “你去接应秦梧洲,顺便替我带一句话。”   楚清本想将自己不得已成了新任楚王, 两人将来恐怕只能战场相见的事情,告知秦梧洲, 却还是没说出口。   他随手取了一张宣纸,将自己想要将同秦梧洲说的话都写入了信中。   楚清将信交给了暗六。   “替我将这信带给他。”   “是。”暗六行礼告退。   柴谭雄提醒道:“四皇子如今您是只差一个继位大典便是楚国说一不二的君王,您若是想见秦梧洲一面, 并不难。”   “不必了。”楚清转过头, 他将楚王没有闭上的眼合上。   不知为何,楚清依然心中依旧不安,他再次看向已经死去的楚王, 原著中楚王死后, 伴随着的便是楚国的覆灭。   世人皆知楚王好面子, 临死前却亲口承认自己无能, 看似糊涂一世的人却偏偏活得最清醒, 无数君王临死前都受制于状态昏聩无比,可楚王的安排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楚清再看向柴谭雄,他意识到自己已在局中,柴谭雄是禁卫军副指挥使一事,不是巧合,是楚王为了麻痹自己有意为之。   想到这,楚清匆忙对正要离开云崇殿的柴谭雄道:“柴副指挥使留步。”   柴谭雄停了下来略带困惑地转过身。   “备马,我要亲自去见他。”楚清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语气失去了往常的淡然。   ——   ……   数十位黑衣人沉默地将手中的刀刃挥向秦梧洲。   秦梧洲手中剑光倏忽间闪过,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剑的,剑风与铮鸣声带着凌厉的杀意,席卷向了暗杀者们。   暗杀之人的首领刚想绕到秦梧洲的身后,手中的刀刃却显现出一道裂缝,再一眨眼,刚才秦梧洲一剑之下,竟然将他的刀斩断了。   首领还来不及震惊,他看向周围的下属们,才发现,不仅自己的刀刃被断,几乎所有挥出的刀刃都被斩断了,除了秦梧洲手中的剑材料不凡外,秦梧洲本身更是深不可测。   暗杀之人的首领豪不慌乱,他打了个手势,一众刺客纷纷隐去身形,接着铺天盖地的暗器从四面八方向秦梧洲的方向袭来。   秦梧洲架起轻功,步法玄妙,无数暗器被窄细的剑身挡了下来,如此攻势之下,却丝毫瞧不出秦梧洲的疲态。   暗杀之人看了看时间,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决定再次增加暗杀人员数量,便向天空中又发射了一枚信号弹。   越来越多暗杀者从府外涌了进来,秦梧洲两世为人,剑术精湛,轻功了得,却也难以抵众。   秦梧洲估算着增员的暗杀者数量,知道自己该走了,若是再不走,恐怕真的会栽在建阳城。   然而就在秦梧洲打算隐去身形,前往陆洵与他约定的接应地点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秦梧洲知道,这定然是楚清察觉到事情有变,来救他了,他甚至没有想过来的人如果不是楚清,他会是什么结局。   无数暗杀者涌入了宅院之中,秦梧洲挥剑的速度不减反增,但是却越来越艰难,藏匿于暗处的刀刃蓄谋已久,就等着秦梧洲无暇顾及的一刹那,然而就在这时——   “住手!”楚清纵马直接闯进了府邸之中,眼前的景象如他想像的一般,这些暗杀之人根本就没有按照柴谭雄所言,对秦梧洲手下留情,他们最终接受的是楚王的命令。   “四皇子莫要执迷不悟。”暗杀之人的首领先前接到的命令中,包含一条,不得对楚清下杀手,因此他只是劝举刀威胁。   楚清冷笑一声,他从马上翻身下马,根本不在意对方手中的剑刃正指着自己。   “楚王已经驾崩。”   楚清话音刚落,王宫中响起沉重的钟声,昭告着所有人,楚王崩逝。   “太子为楚王陪了葬,现在,你给我跪下。”楚清盯着眼前的暗杀者统领,“还是说,你想以谋逆之罪诛九族。”   暗杀者还没有反应过来,秦梧洲飞掠至那人的身后,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一脚踹在了他的膝弯上,剑柄狠狠敲击着那人的背脊。   楚清看着本来一脸桀骜的暗杀者,突然跪地还朝着他磕了个头,有些猝不及防,但是当那人身后的秦梧洲显现出身影时,楚清长久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些。   “还好我没来晚。”楚清松了一口气,庆幸道。   “你什么时候来,都不晚。”秦梧洲将剑收回剑鞘之中。   柴谭雄神色紧张,曾经楚王的昏聩令他极度忽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楚王竟然有能力绕过他,直接将命令传达给暗杀者们,他对着满屋子曾经的同僚道:“四皇子即将成为新一任楚王,谁的命令更重要,你们现在还要执迷不悟吗?”   柴谭雄的声音传遍了府邸,暗杀者们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开始有人跪了下来以示忠诚。   楚清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几个暗杀者,知道他们应该是楚王培养的死士,如果放任不管,之后,他们还是会继续执行楚王的命令,他对柴谭雄道:“将这些死士直接杀了,不要留活口。”   柴谭雄一愣,他知道楚清手段不俗,却没有想到楚清行事如此果决,回过神后,他连忙对楚清行了一礼,道:“是。”   楚清没有继续关注柴谭雄是如何行事的,他知道柴谭雄会负责处置妥当。   “本来不想来与你道别的。”楚清向前走了一步,跨过了被秦梧洲踩在脚下,动弹不得的暗杀者首领。   秦梧洲察觉到脚下之人是如此的碍事,一脚将那人踢开,向楚清的方向走了一步。   “但是楚王死前的反应太过反常。”楚清接着将楚王死前对他说的话大致转述了一遍给秦梧洲。   秦梧洲耐心听完,对楚清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是啊。”对于楚王将王位传给他一事,楚清只能说,这当真是「彼之蜜糖,我之□□」,对楚王而言,他将自己的一切赠与了自己,可是对自己来说确是无端地背上了一个即将即将步入灭亡的国家。   “楚王在位期间是个实打实的昏君,死前的悔悟来得太晚。”楚清有些唏嘘,若是他能更早一些清醒,或许楚国的结局会不一样。   秦梧洲看着楚清,心里知道,眼下楚清更不可能跟着他离开这是非之地了,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声音,其实他可以将楚清敲晕强行带走。   但是很快,秦梧洲便能设想到,他这么做之后,楚清与他决裂的场景。   “秦梧洲,你快走吧。”楚清想了许久还是对秦梧洲道,“我会期待着,我们再见面的那一日。”   秦国那里确实也拖不起了,秦梧洲需要尽快回到秦国,拿回秦国的权势,等到了那时候,他和楚清二人才能自由地做自己的想做之事。   “楚清……”秦梧洲想了又想,最终缓缓道,“保重。”   楚清笑着道:“怎么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说不定没过几天,我就处置完楚国的事情,跑去找你了。”   尽管楚清也知道他说得不太可能发生,但他还是努力打散离别的氛围。   “青山一道同风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珍重。”   楚清目送着秦梧洲离去的背影,直到秦梧洲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他才将目光收回。   柴谭雄的衣角染血,他对楚清行礼道:“四皇子,楚王的死士已经尽数斩杀。”   楚清点了点头,对柴谭雄道:“我知道了,回宫吧。”   銮驾上,楚清回头望着自己原先的宅邸以及秦梧洲离去的方向,他本以为自己对离别应当是洒脱的,临到头来,却很是不舍。   宫中,大监正在操办着安葬楚王的一应事宜,楚清缓缓踏入了这沉闷的王宫之中。   再次见到那些大臣时,他们的眼神变了,变得又惧怕,又贪婪,他们向他行礼,口中高呼着楚王万岁,却只想从这名利场中贪得更多的权势。   楚清声音冷淡,对众臣道:“免礼,诸位守了一晚上,都先回去休息吧。”   将这群臣子打发走后,大监上前,问道:“四皇子,您的继位大典,您想何时操办?”   “按照旧制要等几天?”楚清问道。   “七日,”大监看向云崇殿的方向,“一般是等先皇的头七过后,新皇再登基,但是也有例外……”   楚清无所谓道:“那就等七日过后再说。”   “是。”大监恭敬地退了下去。   楚清再次踏入云崇殿中,没有人敢上前,也没有人与他说话,从前那个总是陪伴在身边的徒弟离开了,楚清觉得自己很不习惯。   一种名为孤独的感受,慢慢浸润他的全身,楚清想起前世的秦梧洲忍受了这种孤独整整一辈子,他能想像那有多难熬。   云崇殿的布局,楚清相当不喜,他走了一圈,就前往了勤政殿,他坐在主座上,召见了禁卫军统领和卞相。   卞淼来的时候满脸喜色,他一边郑重行礼,一边对楚清道:“恭喜楚王。”   “我还没有登基。”楚清无奈道,“卞相无须多礼。”   “为何?”卞淼问道,“楚王昏聩,朝中无人在意他的丧期。”   楚清解释道:“给他们些缓冲的时间也好,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也是。”卞淼改口道,“四皇子有什么打算?”   “这一大堆烂摊子,我很头疼。”楚清面无喜色,他无奈道。   卞淼倒是精神奕奕,他对楚清道:“四皇子殿下,楚国有您在,只需月余便能停下颓势,半年后颓势散尽,一年后便能恢复气运。”   “卞相高看我了。”楚清回忆起原著中,按理来说,距离秦国兵临城下还有两个月,但是如今真是说不清,究竟会如何,“况且,秦国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四皇子放心,我已经联系到了靳将军,”卞淼对楚清道,“他已经修整了边疆的士兵,取得几场小胜。”   楚清对卞淼道:“那就好,麻烦卞相马上派出加急信,边关所有士卒都交由他统管,命靳将军安置好边疆,速速带兵驰援建阳城。”   原著中,靳将军所在的楚国边疆驻军一共十万,如今还剩七万不到,守住国门足够了,除此之外,靳将军手下还有两万亲兵,位于远离边疆的内陆,这也是先前靳将军被夺权,楚国战败时,靳将军来不及带兵驰援的原因。   但是如果靳将军赶回建阳城,这条路上正好能整顿两万亲兵。   “尽管靳将军忠诚,”卞淼没有明白楚清的意图,“但是他终归是武将,即便您信他,朝中大臣们也不会信,到时候只怕您会难办。”   先前快进了的剧情,令楚清不得不防,靳将军可不可靠都无所谓,他如原著中写得那般忠诚,那最好,若不是,那么正好将他处置了。   “朝中大臣,对楚王多有掣肘,对我可没有。”楚清接着对卞淼道,“朝中事务卞相可自行处置。”   卞淼上一次听见这句话,还是已故楚王的父亲在位时,曾对他说过,楚清年轻的面容,似乎和当年英气勃发,野心勃勃的楚王重叠在了一起。   “多谢,四皇子殿下。”卞淼看着楚清,一字一句道。   “我对朝中各项事宜都不怎么熟悉,”楚清一直坚信,要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卞相很显然就是楚国朝堂中最专业的,“卞相无需客气。”   之后,楚清又找了禁卫军统领,建阳城驻军等人,聊了几句。   这些武将中有的对他,或者说是王权相当忠诚,有的,似乎还在观望之中,楚清自然对犹疑之人敲打了一番。   这一日便这样过去了,楚清躺在偌大的寝殿中时,宫殿安静得针落可闻,少了床边秦梧洲的呼吸,楚清觉得连入睡都变成了一件难事。   好不容易陷入了沉睡之中,半夜,大监却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寝殿之中。   楚清揉着惺忪的眼,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问道:“发生了何事?”   “四皇子,大事不好了,”大监额头汗水淋漓,眼中满是恐惧,“秦国……秦国军队打过来了,已经打到建阳城下。”   楚清眉头拧起,他知道剧情被凌彦庆加快了一个月,也做好了秦国提前攻打楚国的准备,但是他没有想到,楚王驾崩还没有十二个时辰,秦国的军队就已经兵临城下。   即便兵临城下,楚清还是冷静地问道:“领兵之人是谁?”   大监犹豫了许久,道:“回四皇子,是……是秦国六皇子,秦梧洲。”   “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4 10:09:58-2022-06-15 12:0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玉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绮罗生的小苏苏- 3瓶;bingdd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是谁   楚清难以置信道:“你再说一遍, 是谁?”   “秦……秦梧洲。”大监被楚清的神态吓到了,连说话都有些磕绊。   这么短的时间,秦梧洲就作为主帅兵临城下, 按理来说, 秦梧洲不可能不知道秦国在打闪击战, 却从未和他说过,究竟是秦梧洲真的不知道, 还是对他而言,掌握天下的权柄比一切都重要?   楚清想,正是他在书中见证过他的一切耻辱不甘的过去,和对于天下权势的渴望, 因此他越理解秦梧洲, 就越难相信这一世的秦梧洲对他做出的任何保证。   姑且还是相信秦梧洲吧,楚清努力说服自己。   “大监先下去吧。”楚清对大监道。   “是, 老奴告退。”   楚清穿戴完毕,再次来到了勤政殿, 大殿之内灯火通明,二品以上的官员尽数来齐,见到楚清, 口中依然称呼着四皇子, 却纷纷向楚清行了拜见楚王的礼数。   “免礼。”楚清的声音清冷,毫不慌张,他坐在主座之上, 对众臣道, “可以开始了。”   户部尚书首先出言道:“诸位, 时至今日, 我也不说虚的, 楚国如何我想大家都心知肚明,以四皇子的才干,若是能有一年时间休养生息,楚国尚有转机,可如今四皇子还未登基,秦国十万雄兵已经兵临城下,楚国气数已尽,投降吧。”   “听说主帅和四皇子您的关系很好,楚国投降后的待遇应当会很不错。”户部尚书自觉自己虽然提议怂了些,但是却句句在理。   建阳城的驻军乌统领听了户部尚书的话,被气得要死,他连忙对楚清道:“四皇子,您千万别听信户部尚书的话,建阳城易守难攻,十万兵,若是只围不攻,他们补给艰难,熬不过我们;若是强势攻打,我们城内五万兵卒也不是吃干饭的。”   “呵呵,”户部尚书回怼道。“先前楚王在世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地缩减军费开支,你还在这里大放厥词,什么五万士卒?”   “一不操练,二无武器,上了战场,能打的有几个?”户部尚书嗤笑道,“直接投降吧。”   户部尚书说完,在场的所有人见乌统领涨红了脸,便知道了建阳城中的兵防恐怕比他们想象中差得多,其他臣子们纷纷表态,赞同户部尚书的提议——投降。   楚清没有发表自己的观点,他接着问道:“乌统领主战,户部尚书主降,还有吗?”   礼部尚书突然出声道:“四皇子殿下,秦国兵卒凶悍勇猛,楚国必然不敌,不如弃城而逃。”   楚清被气得笑出了声,他接着问道:“还有吗?”   勤政殿中无人再出声,气氛一时之间沉闷而慌张,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忧心忡忡,他们真正在意的是改朝换代之后自己的荣华富贵能否延续下去。   “主和之人上前一步。”楚清面无表情,神色冷淡。   除了乌统领外、礼部王尚书以及卞相之外,所有人都缓缓地向前踏出一步。   楚清知道,他们心中存续着的只有对于死亡和地位不保的恐惧,因此当帝国大军兵临城下之时,他们的眼中只有自己和秦梧洲曾经关系不错,这能最大限度地保全他们的利益与阶级。   而眼前这些人,却是楚国权贵阶级的顶层,是执掌楚国最关键权柄的人,楚国如今当真是亡国之相。   楚清看向了唯一没有发表看法的卞相,问道:“卞相觉得呢?”   “万万不可。”卞相站了出来,转过身,面向这些共事数十年的同僚们,带着几分怒意,声音却异常沉稳,“十几年过去了,你们的脑子都被草塞满了吗?”   “逃跑?”卞相首先站在了礼部尚书的面前,气度慑人,他质问道,“逃去哪里?”   “弃城而逃,是懦夫所为,抛下整座建阳城,数以万计的楚国百姓,”卞相的语气咄咄逼人,“何以为国?我们说着一样的语言,有着相同的习惯文化,共同背负着楚国的过去,并肩负起楚国的未来,每一寸边疆我们都曾跟随先楚王亲自走过,现在你说逃跑?”   “还有你们,”卞相指向了所有主详的官员,掷地有声地问道,“将楚国拱手让人,究竟是为了保全大局,还是为了自己的地位?”   一众大臣们纷纷低下了头,却依旧不改自己的主意。   在其位谋其职,楚清想如果太子成了楚王,他或许真的会在安顿好府中亲近之人后离开楚国,与秦梧洲一起,毕竟原著中,楚国的命运,并不由楚国自己说了算,而是掌握在秦国手中。   但命运像是一把枷锁,偏偏将他与楚国牢牢地钉在了一起。   楚清站了起来,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个年轻的,甚至还没有继承楚国王位的青年。   “楚国必须迎战,”楚清没有丝毫的犹豫,说完决定后,他问道,“楚国对你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回答楚清的问题,楚清并不在意,他接着道:“国家是一定范围内的人群所形成的共同体形式。楚国是我们的家乡,是我们的归属,是我们精神的寄托所在。”   “一个国家会兴盛,会衰亡,但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会世世代代地活下去,”楚清指着窗外,“你们有没有想过,投降的后果?”   “是深深刻在每个楚国人心底,无可磨灭的耻辱!”   “是数代都抬不起头颅,被他人鄙夷的罪名!”   “也是诸位今后在史书上,被无数人嘲讽的起始!”   楚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场仗得打,不止要打,还要拼尽全力去打,不论输赢,都要打出楚国人的血性来,否则,楚国人将会永远成为他人刀下的羔羊,永世不得翻身。   “站着死,跪着活,楚国的先烈们曾经做出过正确的选择,现在轮到你们了。”楚清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不过我提醒你们,就算你们想跪着,也活不了,我会让跪着的人先一步去死。”   有些臣子似有醒悟,有些臣子额头汗水缓缓滴下,更多的臣子相当茫然。   “散了吧,所有人速速备战。”楚清笑意渐深,他的声音格外凉薄,“楚国拖不起,我想你们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一切有碍备战工作推进之人,我会让他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朝臣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如此强的压迫感了,一方面是秦国十万大军兵临城下。   另一方面,刚刚故去的楚王只知胡乱发脾气,却也很好拿捏,楚清上位后,手段狠厉,言辞冷酷,尚未正式登基,已经将建阳城中的兵权尽数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中。   众人走出勤政殿时,甚至有些恍惚,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甚至像是一场梦境,只是每个人都知道,这不是梦境,河郡的前承宣布政使在河郡灾情结束的那日,被楚清当众处斩,这足以证明楚清并非涉世未深的皇子。   没有人想要亲自试试楚清的手腕,楚清在河郡已经充分展示了他的狠心。   卞淼留了下来,他对楚清道:“四皇子殿下,还好您英明,今天白日里,递给靳将军的文书已经加急送出。”   “若是有靳将军的两万亲兵驰援,”楚清向一边的桌子上摆着的建阳城地图走去,“我们还是有胜算的。”   “所以现在要做的事是撑到靳将军前来。”楚清指向了建阳城的城墙,“十五年前的建阳城易守难攻。”   “但是如今的建阳城,恐怕很难撑过三日。”   卞相看着楚清指向的几个地方,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楚清道:“是啊,建阳城太大了,很多地方的城墙年久失修。”   “护卫王宫的三千禁卫军还算兵强马壮,建阳城的驻军还有多少?”楚清问道。   “实际只有三万左右,其中近五千是酒囊饭袋的家伙,”卞相眉头紧锁,“兵器库中,盔甲兵器只够两万人穿戴,其他都被蛀坏或是锈蚀了。”   楚清:“……”   这仗还怎么打?   楚清现在真恨不得把楚王从棺材里拉出来,叫他自己亲眼看看。   “输赢不重要,”楚清重新调整心态,他甚至庆幸自己是穿书者,他要是真是土生土长的楚国四皇子,只怕现在能被活活气死,“重要的是这一仗得打出楚国的骨气,楚国可以亡,楚国不屈的精神不能衰亡。”   “禁卫军副指挥使何在?”楚清问道。   柴谭雄行礼道:“属下在。”   “立刻组织人手前去修补损坏的城墙和城门,实在没法修补,直接封死。”楚清点了点建阳城地图中三处破旧不堪的城门和两处破损了的城墙道。   “是。”   卞相看着独自站在地图前正在思考着破局之法的楚清,那背影异常萧瑟,他心底深处也知道,楚国气数已尽,但是先皇时期的鼎盛,却令人无法忘怀。   他还记得那时候,先皇带着众人,一点一点将楚国从一众诸侯国中,最普通甚至有些弱小的国家,慢慢建设得强大起来,那时候的每一刻,似乎都充满了希望,时光荏苒,那些希望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薄雾。   如今楚清让他看见了重现昔日辉煌的机会,但是他从没有问过楚清的意愿,卞淼善识人,他知道楚清对于权势没有过多的渴望,让这样一个本有机会脱力枷锁的青年,背负起即将衰亡的整个国家,或许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后悔吗?”卞淼突然问道。   楚清在建阳城地图上标记的动作一顿,虽然卞相没有言明,但是他知道卞相想问的是什么。   “命运的馈赠,早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楚清没有转身,既然他在这个世界顶替了原先四皇子,那么这个身份带来的一切,他都必须照单全收,“我是这个国家的皇子,获得了楚国的权利与尊荣,便要在关键时刻,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卞淼闻言,怔楞在原地,久久没有做声。   ——   秦梧洲正在建阳城下的军营之中,他冷笑着对陆洵道:“是谁让你们做出这种愚蠢的事情?”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秦梧洲语速飞快,“十万绝对攻不下建阳城。”【1】   陆洵挑了挑眉,轻蔑道:“楚国如何,我们都了解,楚王昏聩,早就将楚国的家底败光,早晚都得亡,如今我们不过是加快了楚国亡国的速度。”   “要打你自己去打。”秦梧洲只觉得眼前的陆洵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陆洵嗤笑一声,语气嘲讽道:“你为何如此抗拒,难道……”   “因为守城之人是楚国四皇子,楚清。”秦梧洲斩钉截铁地道,“就注定了,谁来,都休想以区区十万兵攻下建阳城。”   “即便建阳城破败不堪,士卒软弱无力,臣子昏聩欲降?”陆洵质问道。   “对,”秦梧洲异常坚定,“即便建阳城只剩下老弱妇孺,同样如此。”   前世,楚国太子登基,秦国同样派出了十万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策反了途经建阳城的三个守城的将领,抄了近道围攻建阳城。   秦梧洲很清楚地记得,当时陆洵也如今日这般自负,秦军只是围而不攻,楚国不到两日便有降臣主动打开西南城门,迎接秦国军队入城。   但是守城之人换成楚清后,秦梧洲认为,他若是想赢攻城战,起码手中握有五十万精兵。   “好大的口气,”陆洵嘴角扯起一丝笑意,他对秦梧洲道,“兵贵神速,今夜倒是个突袭的好时候,我倒要看看,你的这个小情人,是否如你说的这般。”   “用兵如神。”   作者有话说:   【1】选自《孙子兵法谋攻篇》 第56章 折痕   “四皇子, ”柴谭雄急忙冲进了勤政殿中,“秦国发动进攻了。”   楚清眉头紧皱,秦国急行军至楚国, 军队已经疲乏, 当夜进攻, 还是攻城战,除非必赢, 若是久攻不下,士气必然衰败,如此自损八百的招数,不像是秦梧洲的手笔。   楚清想到了另一个人, 秦国宰相陆洵, 此人好赌,偏偏原著中楚国的的确确无能衰败, 几次三番都被他赌对了。   “这么喜欢赌,”楚清冷笑道, “这次就让你血本无归。”   建阳城驻军军营之中,乌统领正在排兵布阵,好歹还有一万士卒能拿得出手, 他匆匆忙忙将较为精干的士卒, 安排至防守虚弱的城墙之上。   楚清踏入军帐时,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乌统领焦躁又不安地在原地踱步, 看见楚清的身影先是一喜, 他刚要行礼, 楚清便制止了他。   乌统领对楚清道:“四皇子, 您身体贵重, 在王宫中最是安全。”   楚清没有理睬乌统领,转身看向了布阵图,他直接伸出了手指向了图中的几处,对乌统领道:“这几处,放那些你口中的酒囊饭袋上去。”   “为何?”乌统领眉头紧锁。   “建阳城是曾经出了名的易守难攻的城池,攻城本就损耗极大,这些城楼建设完善,没人会以卵击石,这些地方必定以佯攻为主,若是要打时间战,必须将我们手中的兵卒发挥到极致。”楚清看向极远处的火光,眼中异常坚定。   “四皇子,我明白了,这是第一战,得乘此机会将小崽子们练出来。”乌统领看向楚清的眼神变得不一样起来,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在他眼里,楚清比楚国所有的皇子好,比那个死了的楚王更是好不知道多少倍。   “今夜是个试探,不用过于紧张,即便建阳城破败不堪,想要以十万兵力,一夜间攻下建阳城,秦国恐怕是想多了。”楚清刚才大致看了看乌统领的排布,身为守军他绝对是个合格的守军,那便足够了。   尽管楚清这么说,但是他知道,此言不过是为了安慰守城的将军,稳定军心,楚清手中也捏了一把汗,他从未涉足过建阳城的边防,如果楚国士卒当真毫无能力,看见敌军便弃兵而逃,别说两万,二十万士兵都守不住城。   所以最最重要的便是士气,建阳城并非一点优势也无,当年建城时,广积粮,高筑墙,如今建阳城的城墙破败,但粮食储备相当充足,若是要打长久战,楚清自信自己耗得起。   有他、卞相和乌统领等一众守城将领在,城中心怀魑魅魍魉的臣子们,不足为惧。   另外,若是靳将军全速赶回,需要八日,只要撑过八日,另外河郡还有多余的五千兵力,现在不宜调动,但是靳将军赶来的途中,可以加入靳将军的队伍之中,那么有了靳将军与他配合,里外夹击之下,楚清甚至有信心反败为胜。   初冬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楚清披上厚重,登上城墙之上。   有重要职责的大臣们在自己的岗位上,为这一战忙碌着,无事可做的大臣们被迫站在了城门之后,他们挨挨挤挤,心里胆战心惊地抬起头仰望着站在寒风中的楚清。   城外是无数举着火把的秦国士兵,城内无数百姓惶恐地喊着「战争来了」,有人在收拾行囊准备城破逃离,有人麻木地坐在家中,等待着最终结局的到来,也有人站了出来,奔走相告,想为这个国家尽绵薄之力……   楚清将城外城内的景象尽数收入眼底,人心人性复杂,无数奇迹源自于此,同样也有许多灾难从中酿造而出,但他永远相信,不屈和抗争埋藏于每一个人心底深处。   “诸位,”楚清站在城楼上,他对守城的士卒说,也对那些被强行拉来守城的官员说,“建阳城是你们生活生长的地方,现在敌国军队就在城门外虎视眈眈,为了城内的家人们,这场战役你们没有选择,必须取得胜利。”   “楚王驾崩,太子故去,尽管如此,我身为楚国的皇子,会一直守在城门之上,诸位楚国的将士们,”楚清看向那些或年轻,或年迈的脸庞,“在这座城里不仅有你们的家人们,更有你们的同胞们,他们正在为你们奔走,筹集钱粮,支援前线。”   “援军还有几日便会到达,只要撑过去,城门之下的秦军不仅无法攻下建阳城,反而会成为我们手中的猎物。”楚清说到这,提高音量,“杀一人赏十金,连守七日,官升一级。”   “守卫属于楚国的荣光!”   所有士兵们都热血沸腾,他们高呼着「楚国万岁」,所有人似乎都看见了胜利的景象。   在银钱的激励下,令人恐惧的秦国士兵变得不再可怖骇人。   楚清说完,便站在隐蔽之处,拼命咳嗽,先前的鞭刑还未好透,毒也没清干净,楚王临终前给的解药他不敢服用,又是冷风又是彻夜未眠,楚清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向他发出警告。   乌统领站在一边,他心中焦急,连忙道:“四皇子,您身体抱恙,赶快去休息休息。”   楚清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摇了摇头,他对乌统领道:“现在不行,最起码今日不行。”   “这次守城之战,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士气不能弱,一旦被敌军看出颓势,他们便会像豺狼一般撕咬我们,”楚清看向架起登城梯的秦军,接着道,“如果今夜,防守成功,之后秦军便不会轻举妄动。”   守城之战中,攻城方要付出的是守城放的数十倍。   楚国士卒见到新任楚王身先士卒站在城墙之上,与他们并肩作战,自然士气大涨。   乌统领身为老楚王手下的将领,守城一事自然不在话下,在斩杀了几个逃兵后,建阳城的局势稳定了下来。   城楼上有规律地向下扔出滚石,木桩、滚烫的热油……最大限度地减少守城需要付出的代价。   楚清看着秦国士兵的攻势渐渐颓靡,便知道,秦国宰相陆洵第一战必定败得凄惨。   他看向远处秦国安营扎寨的营地之中,秦梧洲是否就在那里,他现在又在想什么?   秦国军队,主营帐中。   陆洵站在沙盘后,神色相当急躁,秦国深夜突袭的战术并未取得预想中的胜利,前线的战报频频传来,在他们准备攻城时,楚清已经派出禁卫军,全力修补城防,虽然修补得并不完善,但是堵死了攻破建阳城的捷径。   曾经有意倒戈向秦国的官员,如今半点声响都无,整个建阳城被楚清防得滴水不漏。   连先前预想中士卒颓靡的景象根本没有发生,陆洵在楚国不知塞了多少眼线与密探,上至皇宫,下至走卒肩夫,可以说甚至有的楚国朝堂中的官员都没有他这么了解楚国的真实国情。   可如今楚国在防守战中,展现出的与先前他了解到的截然不同,除了士卒没有那么精干外,楚国的防御手段和士气根本就不弱。   异地相处,陆洵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在短短一日内,扭转局面至此。   陆洵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楚国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再打下去,也是无果,反而白白耗费无数,他们本就是急行军至此,辎重带的不多,因此他已经下令,命秦国军队立刻撤兵回营。   秦梧洲毫不在意陆洵,他看向远处建阳城,不知道楚清在哪里,有没有照顾好自己,接着秦梧洲很快便自嘲一笑,以楚清的性格脾性,他现在绝对站在最前线,与楚国士兵共进退。   “撤兵回秦国吧。”秦梧洲在一旁说着风凉话,“战胜再世,也绝对绝对攻不下此刻的建阳城。”   陆洵脸色难看,他的拍向了身前的沙盘,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向着一个敌国皇帝?”   要不是担心陆洵在这里把秦国的十万士兵都挥霍光了,秦梧洲早就独自一人回秦国了。   “战败的滋味好受吗?”秦梧洲一拳砸向了陆洵,直将他砸得摔倒在地上,“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你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陆洵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他抹了抹嘴角流下的血渍道,“什么都没有的人不配发表自己的看法。”   “来人,”陆洵对侍从道,“将六皇子请下去,好生看管。”   秦梧洲无视了门外入内的侍从,他扯着陆洵的领子道:“五日后,你会一败涂地地撤兵。”   接着秦梧洲放下了陆洵,自己离开了主营帐。   他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从袖中取出了离开建阳城前,暗六递给他的一封信。   这封信是楚清原先不想与他道别,才写的。   信中言语再寻常不过,楚清在信中交代了楚王突然将楚国的王位传给了自己,他没有办法置之不理,恐怕不能和他一起离开楚国,信的最后希望秦梧洲一切顺利。   只是这么一封匆忙之间写成的普通书信,却在秦梧洲离开建阳城后,被反复拿出来细细品读,信纸在无数次的合起与展开中,留下了深刻的折痕,连信的边角都被指腹摩擦得格外粗糙。   秦梧洲控制不住自己想念着楚清,没有楚清的日子,他几乎一刻都无法忍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6 17:22:41-2022-06-17 17:3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绮罗生的小苏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思念   至于陆洵, 秦梧洲将信件折起,冷笑一声,他的好日子没有几日便要到头了, 秦梧洲等着那人从秦国权利的巅峰坠落的一日尽快到来。   天光微亮时分, 秦国突袭的军队彻底退去, 无数楚国士兵们在城楼上欢呼雀跃,士气从未有一刻像现在一般高涨。   那可是骁勇善战的秦国士兵, 守城的老兵热泪盈眶,他们终于等来了如老楚王一般英明的君王,年轻的士兵正在为胜利尽情地欢呼着。   楚清的脸色越发惨白,他强撑着离开了城楼, 在无数人的欢呼声中坐上了回王宫的銮驾。   勤政殿中, 武将们红光满面,他们高兴地看着坐在主座上的楚清, 有的想和四皇子说两句,却又担心自己是否会太冒犯。   先前主降的臣子们纷纷低垂下头颅, 他们有的在后方,忙碌着后勤保障事宜,有的干脆被楚清强制站在了城门后, 亲眼见证了, 楚国是如何在楚清的带领下,赢下第一场保卫战。   也目睹了无数人为了共同的目标奋斗时,激昂热血的氛围与感受。   有的官员回首自己过去几十年官场沉浮, 在这场战役似乎唤起了身为楚国人的归属感。   有的官员依旧执迷不悟。   有的官员看向楚清的眼神变得狂热而崇拜。   ……   楚清恹恹地看着勤政殿中的变化, 他对众人道:“今日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几日, 还需要辛苦诸位, 诸位彻夜未眠,都先回去休息吧。”   官员们纷纷散去,卞相没有离开,他站在原地,看着楚清以手支着头,眉头紧锁着。   “卞相,”楚清尽力调整自己的状态,他问道,“还有何事?”   “四皇子,”卞相停了停,眼中藏着诸多情绪,他看着坐在王座上的楚清,良久却只道,“保重身体。”   楚清也想好好休息,但是时局如此紧张,他根本就没有选择,残余的毒素他没办法解,先前受的伤倒是好治,却也需要时间慢慢温养,偏偏现在他最缺的就是时间,只能等此事过去之后,再说。   “我知道了,多谢卞相关心,卞相也记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楚清站了起来,边走边道,“走吧,天还没有大亮,先去睡一会儿。”   目送卞相离开王宫后,楚清回到了寝殿之中,几乎是倒下就睡着了。   这一觉却不安稳,楚清做了一个梦,梦里秦梧洲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残暴易怒,看向自己时满是恨意……   楚清醒来时,心有余悸,他想梦里的一定是前世的秦梧洲,这一世的秦梧洲定然不会如此。   秦梧洲坐在营帐之中,秦七正在向他汇报。   “秦国一应事宜都运行如常,主上,陆洵在朝中的影响力不容小觑。”秦七汇报时,语气异常严肃。   “陆洵临行前立下军令状,五日内攻下建阳城,否则秦王不会松口,给他十万兵,冒这个险。”秦梧洲眉头微蹙,“若无意外,五日内,陆洵必定拿不下建阳城。”   “但是五日后,陆洵一定会不甘心,要是他在楚国什么好处也没有捞到,就灰溜溜地回了秦国,那么陆洵在朝中的威势一定会一落千丈。”秦七接着道。   “五日内,陆洵必然会发动强攻,”秦梧洲却忧虑地看向了与建阳城相反的地方,他问道,“秦楚边关如何?”   “楚国靳将军重新掌握局势,他拿到了新楚王的诏书和虎符,靳将军成名已久,是当之无愧的名将,相当雷厉风行,楚国的边关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形成牢固的防线。”秦七将情报上的内容转述给秦梧洲,“而且,靳将军领兵正在加急赶往建阳城。”   “我们还有七天。”秦梧洲神色凝重,“也就是说,七日内,必须退兵。”   秦七点了点头,接着道:“主上说得对,否则七日后,靳将军带着亲兵赶往建阳城下时,我们的粮食会非常紧缺,缺水少粮,内外夹击之下,我们会陷入绝境。”   军营外发出了阵阵呼号声。   秦七剑秦梧洲面露困惑,主动上前解释道:“陆相正在整兵,准备明日正式攻城。”   秦梧洲将注意力从陆洵身上转移了出去,比起眼前的战场,他更在意的是秦国的权势:“秦王的身体如何了?”   “回主上,秦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暗线传来消息,恐怕撑不了多久了,暗线预估两月内,秦王就会驾崩。”秦七回道。   “秦国王宫内守军有四成是我们的人,”秦梧洲计算道,“倘若秦王将王位传与我,宫中局势自然不必多说。”   “倘若楚王将王位留给……”秦七试探着接话。   秦梧洲眼中狠戾乍现:“夺回就是。”   ——   虽然楚军在秦军深夜的突袭战中取得了胜利,但是由此却暴露出一系列问题,楚清看在眼中,包括但不限于消息传递方式繁琐,效率低下,有人在军用物资的调配里中饱私囊,身居要职的臣子有异心,国库极度空虚,军用物资匮乏……   楚清这两日中忙得脚不沾地,令他气得牙痒的是,在他命令所有官员必须前往前线,亲眼目睹楚国的士兵是如何保家卫国后,依然有人想要叛国。   侍卫将两位大臣押送至楚清面前时,楚清还在和众臣商讨如何御敌。   “四皇子殿下,刚才乌统领抓住了两个试图离开建阳,投奔敌军的官员。”负责押送的士兵向楚清行礼道。   楚清将手中的笔放下,站直了身子,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人,他依稀记得,这两人在秦军攻打的当夜,一个站在勤政殿中,眼中似有悔悟。   另一个一直在后勤的岗位上,兢兢业业。   “为什么?”   “四皇子,您高高在上,从未体会过我们的苦处。”其中一位官员凄惨道,“楚国的官员发放的俸禄,根本就没法支撑我们体面地活着,旁人的官职都有机会能捞些油水,我的岗位独一份的苦,我也是走投无路啊。”   另一位没有出声。   “何为体面地活着?国将不国,你还想体面地活?”楚清并不想和他多说什么,他转过头对押送的侍从道,“把他们直接带去军营,斩首示众。”   负责押送的士兵行礼告退后,楚清转过身,他刚想与众官员继续,但是他明锐地在他们身上,察觉了几分兔死狐悲的意味。   楚清现在反倒是不急着继续战事的筹备,他突然发问:“他们为何而死?”   官员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有一人出声回道:“因为犯了叛国罪。”   “不对,因为我需要他们的命镇压躁动的军心。”楚清莫名地笑着答道,“你们心中是这么想的,对吧?”   “说句实话,这王位我也不怎么想要,如果不是楚国只剩我一位皇子,楚王传位予我,我早就远离这是非之地了。”楚清说得毫无顾忌,“若是诸位有谁不赞同,这王位我现在就拱手相让。”   勤政殿中的臣子们这几日都目睹了楚清的才干,和他的辛劳,平心而论,没有人不佩服楚清,不仅仅是他在处事的手段果决狠辣,更是因为他总是能让跟随者他的人看见希望,清楚地知道方向。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众人皆知君无戏言,但当楚清说出这句话时,却没有人发出半点声响,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位置换任何一个人坐,都会犹如刑罚般令人无时无刻不感到极度痛苦。   “我选择杀了他们,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正在为楚国付出的你们,”尽管楚清的脸色异常苍白,但他的眸中似有星光,“先楚王开疆扩土时,诸位中的大多数都曾在那时候,立下赫赫功勋。”   “即便没有参与,诸位也为楚国效力十余载,有的甚至二十余载,半辈子的辛劳与付出,尽数倾泻在这个国家之中,对于百姓而言,谁来当他们的王,很多人无所谓,只要有口吃的,能活下去,他们便心满意足了。”   “但是对你们而言,这是你们半生甚至是大半生价值所在,是存活着的意义,”楚清看着勤政殿中的每一个官员们,似乎都渐渐醒悟过来,他接着道,“那些投敌叛国之人,首先背叛的不是我,是你们这些同僚们。”   “难道你们不恨吗?”   在场的所有臣子们都控制不住,开始深思起来,不为别的,楚清所言,句句切中了他们内心深处最在意的东西,为官之人,没人不在意生前身后名,更何况他们经历过先楚王那辉煌的一代。   楚清的话语很容易便能勾起昔日的回忆,他们越是追忆当年,越是在意自己曾经在楚国的付出,就会在楚清的引导下越恨那些叛国之人。   楚清轻声笑了笑,他知道,有些话,需要说得重一些,但是有些话,点到即止,这些官员们的堕落并非一朝一夕便形成,想要瞬间让他们回到先楚王时期那般,热爱着楚国,几乎不可能。   但是让他们去恨那些背叛了自己的人,却相当容易,恨可比爱长久得多。   勤政殿议事结束后,众臣纷纷散去,根据楚清提出的问题,对方案进行调整与修改。   楚清没急着回寝殿休息,他从袖中拿出了秦梧洲曾经赠予他的玉笛,悠扬的低声从勤政殿中传出。   卞淼刚想踏入殿中,然而乐曲中藏都藏不住的思念之意却令他停下了脚步,停留在了原地,卞淼善识人,洞察秋毫,他很清楚,楚清思念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军如今的统帅,六皇子秦梧洲。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7 17:36:49-2022-06-18 11:0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ingdd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当真   两日后。   城门处, 秦国士兵架起攻城器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数不清的士兵扛起盾甲, 掩护着住自己, 缓缓向前走去, 却依然有人时不时中箭倒地,粘腻的血液散发着铁锈味, 混着火油燃烧的气味,形成了战场独有的硝烟味。   后方,弓箭手拉满重弓,箭头上沾油点火, 向着建阳城弯弓, 在号令员的命令下,无数燃烧着火焰的箭射向了城墙之上, 如同雨水般。   有的士兵扛着攻城梯,架在城墙上, 试图爬上城墙。   烈火与滚石声,构成了战场之中的主旋律,许多士兵受伤后发出的惨叫声是这场战役中的伴奏曲。   ……   楚清站在城墙上, 他背靠着掩体, 微微侧身,放眼望去便是这般景象。   一支弓箭从他身边穿过,带着凌厉的风, 却只是落在了地上, 楚清从地上捡起这支箭, 他用手估量了弓的力道, 秦军设置的弓箭手的距离, 太远,箭能落到城墙上,却无法造成太多的伤害,所以陆洵的目的是火攻?   楚清对身边的乌统领道:“注意防火,特别是那些城墙进行了修补的地方。”   乌统领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将领嘱咐了几句。   秦军所在的方位能够攻打的一共八个城门,其中两个城门都被楚清直接堵死,修补城防不是一两日内就能完成的,不如直接堵死来的干脆,因此这两处城门,楚清安排了最多的兵力。   远处传来了惊呼声。   “着火了,着火了。”   “快救火,东南建武门着火了……”   ……   传令员从远处飞奔至乌统领的方向,他慌张惶恐道:“不好了,乌统领,建武门年久失修,那里烧起来了。”   “混账,拿来堵建武门的是石块,怎么会烧起来?”乌统领顿时火冒三丈,这个问题他们一早就探讨过,并且命令禁止使用可燃物来修补城门,他想不明白。   “秦军……秦军用投石器投掷了可燃物。”   乌统领转过身,对楚清道:“四皇子,这里相对安全,您在这里,属下去去就回。”   楚清神色严肃,他想,陆洵对于建阳城的城防的了解,恐怕不比他少,第一夜的突袭是试探,楚国城内军心民心都稳定,连心有反意的臣子们都被他唤起曾经的初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秦国想以十万大军,数日内便攻破建阳城,陆洵只能依靠先前对建阳城城防的情报,所以突破点必定是两个年久失修的城门。   现在他的意图已经显现,这就意味着这一战,所有城门的攻击都是佯攻。   楚清对乌统领道:“陆洵已经图穷匕见,主战场必定在建武门,我们速速赶去建武门。”   两人飞快上马,路上,乌统领问道:“四皇子,您说这场仗是秦国宰相陆洵主导的?但是秦国对外宣称主帅是秦梧洲。”   楚清苦笑着回道:“对手是陆洵,我们还有赢面,若是秦梧洲,恐怕建阳城已经被秦军占领了。”   “四皇子,您不必妄自菲薄。”乌统领觉得楚清未免有些太高看秦梧洲了。   “不,你该庆幸,你的对手不是秦梧洲。”楚清却坚定道,“倘若是他,十万秦军必然不会先借道攻打建阳城,他会直接拿下所有城防薄弱,守军无力的城池。”   “接着以蚕食的方式逐步包围住建阳城,等到了那时候,不用打,建阳城就是他的囊中之物。”楚清想了想秦梧洲的行事风格,和他在原著中的战略手法,解释道。   乌统领倒吸一口凉气,他对楚清道:“这种打法,除非一路势如破竹,否则很难推进到都城,他只能拿下几个边防薄弱的城池。”   “相信我,以他的实力,这种打法没问题。”   乌统领想起秦梧洲曾经与楚清朝夕相处许久,整个楚国,最了解秦梧洲的人莫过于楚清,他对于楚清的话语信了八九分。   两人赶到建武门时,建武门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   楚清依稀能看见门外,远处无数秦军,正在向这个方向涌来,他冷静地对乌统领道:“建武门所有楚军全部撤离外城郭,另外加固用于间隔的内城墙。”   乌统领心中哀痛,但是他知道眼下秦军必然集中兵力攻打此处,若不撤军,就是让这些士卒白白丢了性命。   ——   秦军主营帐中,陆洵死死地盯着地图上的建武门,他几乎是将一切都赌在了这个门上,先前就查探到这扇门的破损最为严重。   而且建武门距离楚王宫是最近的,一旦攻下了外城门,内城门薄弱,建阳城便是手到擒来,而一旦建阳城落入秦国手中,那么意味着秦国便能直接将楚国吞并。   “报——”   陆洵眼中布满了血丝,他对传令员道:“说。”   “建武门中,楚军尽数褪去,只剩一人。”传令员如实回答。   “是谁?”   “楚国四皇子,楚清。”   陆洵挥了挥手,传令员行礼告退,他独自一人在营帐中,焦急却又难以做下决断。   倘若楚军继续抵抗,陆洵定然加大攻势,将建武门作为突破口,但是楚清此举反倒是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陆洵从来没有摸清过楚清的脾性与路数,建武门中究竟是使了空城计,与他一场豪赌,还是楚清早就料到了他会在建武门布下最多兵力,早早设下埋伏?   一时间,陆洵犹豫不定,如今,这场战局的关键点就在建武门,双方却都陷入了僵局,越拖秦军消耗越大,他拖不起。   “来人,将六皇子请来。”陆洵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   秦梧洲来的时候,已经知道了秦楚两军陷入僵局的原因,他甚至想为楚清拍手叫好。   陆洵看着秦梧洲踏入营帐之中,直接开口问道:“你觉得楚清是在赌,还是有意引秦军进入,设下了埋伏?”   秦梧洲摇了摇头,对陆洵道:“你不了解他,当他让你有所怀疑的时候,意味着这两个选项你选哪个,他都不会吃亏。”   “你的意思是,”陆洵眼睛微眯,眉间显现出几道深刻的印记,“楚清早就有所防备?”   “听说你在秦国的时候与他关系匪浅,不如你去问问,想来他也不会拿你怎样,如何?”陆洵满腔怒意,却无处发泄。   “想打感情牌?”秦梧洲嗤笑一声,嘲讽道,“堂堂陆相,没想到也会有被逼着打感情牌的一天。”   陆洵脸色越发难看,他正要发怒。   秦梧洲却又接着道:“可以,不过我不保证结果如何。”   楚清独自一人站在空无一人的城门后,他没有穿楚国皇子的服饰,一声月白长袍上,仅有银线纹绣着祥云,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坠饰,却格外合身,将楚清衬托得宛若谪仙,寒风吹过,似乎即将羽化而去。   楚清百无聊赖地等待着陆洵做出决定,他以袖掩面,轻咳几声,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   秦军没有轻举妄动,站在城门外,围而不攻,楚清等得无聊,他拿出了笛子,随意地吹奏了一曲。   曲终时分,一个身影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楚清抬起头,来人是秦梧洲,只是脸色如锅底般黑,楚清见了没忍住,轻声笑了起来。   秦梧洲站在了楚清的面前,看着笑得开怀的楚清,长久以来的担忧尽数消失,他无奈地问道:“好久不见,你笑什么?”   “我猜到了陆洵会派人来,就是没想到他会派你来。”楚清指了指身边的石凳和圆桌,“不如坐着聊?”   “好。”   秦梧洲和楚清坐在了树荫下的石凳上,桌上是刚刚沏好的茶。   如果城内不是满目疮痍,城外没有陈列整齐的秦国士兵,任何一个人看见楚清和秦梧洲,都会以为他们只是在闲话家常。   楚清提起茶壶,到了一杯茶递给了秦梧洲。   秦梧洲毫不犹豫地端起茶杯,喝了下去。   “不怕我给你下毒?”楚清笑着问道。   秦梧洲牢牢地盯着楚清,似乎要将这几日缺失的都补回来似的。   “你不会。”   “陆洵要你来,是来打探军情的?”楚清没明白陆洵的思路,“他不怕我挟持你,要挟秦国退兵?”   “传闻中,我是你的情人。”秦梧洲说的时候,颇有几分难以启齿的意味。   “所以他使的是美人计啊。”楚清闷笑出声。   要不是为了来见楚清,陆洵的馊主意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楚清笑了一会儿停下,问道:“他要你来套情报,那你呢?”   “不放心你,来看看。”秦梧洲的声音低沉悦耳,话语普通,情感却格外真挚。   楚清转着茶杯,没有喝,他对秦梧洲道:“我很好,你看到了。”   “陆洵一定很疑惑,我到底是诈他,还是真的埋伏下了天罗地网。”楚清接着回道,“其实都有。”   “两日前,我就命禁卫军暗部,在建武门进行了一些布局,”楚清对秦梧洲道,“只不过将人撤走,还需要点时间。”   “诈他的部分,早在他犹豫的时候就完成了,”楚清笑得淡然,“兵贵神速,他能抓住的机会只有战局刚刚开始的一个时辰,我那时候守在建乾门,也是为了迷惑他。”   “现在再派兵进建武门,你们一定损失惨重。”楚清的笑意加深了些,“恭喜,美人计起了作用,这个情报保真。”   秦梧洲神色凝重,他问道:“楚清,我再问你一次。”   “这天下需要一位明主,你可愿意?”   楚清知道秦梧洲问他是什么意思,他笑了笑,开玩笑道:“我若是回答愿意,你会如何?”   “我就赖在这,”秦梧洲毫无负担地同楚清,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道,“不走了。”   “真的?”   “当真。” 第59章 照顾   楚清突然有些后悔, 如果他的身体如正常人一般,或许他的选择余地会更多一些。   其实除了刚才他同秦梧洲所说的是诈陆洵外,熬了几日, 他的身体已经快吃不消, 他能如此悠闲地坐在这里, 与秦梧洲闲话家常,全是临时振奋精神的丹药起了作用。   楚清想了想, 回答与先前一致。   “我并无此意。”   秦梧洲神色未变,他只是点了点头,对楚清道:“我知道了。”   楚清看了看时间,秦梧洲再不走, 他就要露馅了, 楚清站了起来,对秦梧洲道:“回去吧, 我知道此事必然是陆洵一意孤行,与你无关, 保护好自己,尽快回秦国,有了王位, 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你也是, 照顾好自己。”秦梧洲深深地看了楚清一眼,转头离开了空荡荡的城郭。   过了一会儿,秦国鸣金收兵, 秦国大军如潮水般从城门外退去。   楚清察觉到药效已过, 连忙扶着桌子, 冷汗从额角滴落, 他的手紧紧地扣着石桌的边缘, 先前倒茶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布置的人多放了一壶茶水。   若是不倒,会显得奇怪,若是倒了,茶水与药性会中和,这茶他绝不能喝,好在秦梧洲没有察觉。   乌统领一边指挥着士卒们小心先前布下的陷阱,一边焦急地问道:“四皇子,您要紧吗?”   “需要属下替您宣召太医吗?”   楚清缓了缓,才站起身,对乌统领道:“不用,将城门继续封死,这里就交给你了。”   “遵命。”乌统领行礼道。   楚清坐在回宫殿的銮驾上时,回忆起秦梧洲与他谈判时的神情,他想楚国事了后,自己应该会去秦国找秦梧洲。   秦军营帐中,陆洵愈发急躁起来,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楚国四皇子,不过几日,楚国的城防已经变得牢不可破,他有些后悔,当时就该逼着秦梧洲将这人杀了。   秦梧洲此刻正坐在树梢上,他回忆起白日里与楚清说的话,眺望着远方的建阳城,想来今日楚清应当很高兴才是,毕竟楚国又一次击退了秦军,想到这,秦梧洲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   楚清此刻正坐在殿内,楚国的臣子们渐渐开始相信,楚清能带着楚国越来越好,随着这种信念重新在人们心中生根发芽,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想要讨好楚清。   “四皇子英明神勇,连败秦国两次,今日不如开宴庆祝一番?”有人提议道。   不少人表示了赞同。   卞淼眉头紧锁,他对众人道:“秦军还在城门外虎视眈眈,你们就想喝酒庆祝,未免太早了些,有这闲工夫,不如想想自己还有哪里做得有所缺漏。”   楚清支着脑袋,出声道:“卞相所言极是,诸位各自回府吧。”   众人退下后,卞淼问道:“四皇子,您说句实话,您的身体究竟怎么了?”   楚清苦笑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太医不可信,我也怕诊脉后发现真的有问题,到时候传扬出去人心惶惶,反倒是徒增事端,”楚清很无奈,药理知识向来位于自己的知识盲区,“体内余毒未清,楚王临终前与我说,这毒是先太子下的,如今楚王已死,也不知真假了。”   “而且我不是先楚王的孩子,是先太子的孩子。”   卞淼沉思良久,对楚清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楚王所言是真。”   “先太子好男色,当年老楚王,也就是先楚王父亲还在位的时候,为了逼他成亲,将他所爱之人杀了。”卞淼说起这桩秘辛时,有些唏嘘。   “原来是这样。”楚清倒是解了一直以来的困惑。   卞淼一边回忆,一边道:“如此看来,你身上的毒恐怕不是寻常的毒,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尽快将毒解了。”   “你身上应该还有外伤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卞淼一直想问,但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次索性一起问了。   楚清沉默了好一会儿。   卞淼刚想说算了,就听见楚清轻声说了三个字。   “秦梧洲。”   卞淼瞬间明白了,难怪当时秦军大败楚军时,楚王那边却没什么动静,他本以为楚王被倪贵妃和侍卫私通一事冲昏了头脑,现在看来,是楚清替秦梧洲挡了灾。   楚清很是尴尬,他想这下恐怕连卞相都觉得自己爱惨了秦梧洲。   卞相告退后,便离开了王宫,他站在宫门口,回首望着萧瑟的宫门,长叹一口气。   秦国军队在之后的两日内都没有轻举妄动,楚清知道此时此刻,陆洵的压力定然与日俱增,他从药瓶里拿出了一颗提调精神的丹药,只要能撑过这几日,秦军退兵,那么楚国就还有一线生机。   尽管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几乎已经快要无法承受这样的负担,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无论如何,楚清都不想功亏一篑。   丹药入口时,楚清没有察觉到,暗六的眼神与往常,有些不同。   ——   陆洵已经两日没有睡了,他焦躁地在军营中踱步,秦国的十万大军军心渐渐开始躁动不安起来,虽说统帅是秦国六皇子,但是排兵布阵和决策者却一直是监军陆洵。   这不由得令人怀疑,陆洵是否有夺权之嫌。   甚至有随行的将军开始怀疑起陆洵是否有能力行兵打仗,而且陆洵敏锐地察觉到,随行的将领中有其他势力安插进来的人,不多,但足以引起警惕,陆洵想不出,除了他的「老熟人们」之外,还有谁也参与了这盘棋局。   今日已经是他在秦国立下军令状的最后一日,他本是文臣,秦王并不信任他的领军能力,是他向秦王担保此行必定能拿下建阳城,秦王才松了口。   十万大军,耗费之巨,若是就这样回去,他在秦国的声誉和地位必然一落千丈。   然而此刻军营之中,连败两场,且补给紧缺的情况下,从士卒到将领,无不军心散漫,毫无斗志,这种情况下,陆洵甚至无法发起第三次攻城战,因为再打,恐怕有些将领会直接和他翻脸。   陆洵已经在思考,既然建阳城攻不下,那么不如退而求其次,将秦国与楚国交界处的城攻下,整军后回秦国,不管怎么说,只要有战绩,他在朝堂中的就更有底气了。   “下令,”陆洵刚想通知传令员,替他传达命令,但是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处理得不好,恐怕会有损自己将来在军营中的声誉,于是他临时改了主意,对传令员道,“替我通知祝将军、王将军、管副将等将领,主营帐议事。”   陆洵补充道:“另外,将秦国六皇子也请来。”   秦国此行的将领们本就对陆洵很不满,他一个宰相,不好好地呆在秦国的朝堂之中,非要插手战事,信誓旦旦能一举攻下楚国,如今吃了两场败仗,还在摆宰相的架子。   众将领门站在主营帐中时,都是满肚子火气,要不是陆洵在秦国是实权宰相,恐怕早就有将军指着鼻子骂了。   陆洵对这一点自然心知肚明,但是,直到此刻,他依然坚信自己对楚国的调查没有出问题,如果没有楚清,他现在已经拿下建阳城,甚至已经横扫楚国了。   秦梧洲踏入主营帐时,气氛越发僵持起来,无人出声,但是众人的脸色却都很难看,他宛如看戏般,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此战与他毫无关系。   他就是个挂名的统帅罢了。   “众将士们,”陆洵苦笑一声,真诚道,“我先和大家道个歉。”   秦梧洲没有想到,前世不可一世,这一世依旧目中无人的陆洵竟然真的同武将们道了歉。   陆洵站在主位上,同众人行了一礼。   武将们同样也对陆洵的行为,相当出乎意料,这似乎与传闻中的陆相性格不符。   主营帐之中,有的武将对陆洵大为改观,有的心中不屑,认为他毫无统帅之能。   礼毕,陆洵接着解释道:“楚国确实就如我先前在朝堂上所说,气数已尽,这一点我可以以我性命与大家担保,无数愿意为大秦献出生命的士兵来到建阳城,以及楚国的很多城池中,查探信息。”   “他们有的被发现丢了性命,有的遭受了惨无人道的刑罚。”陆洵的语气颇具煽动性,“他们传回的消息,告诉了我们,秦国有能力吞并楚国。”   “诸位是武将,一定知道攻城战,攻心为上,若是原楚国太子继位,建阳城已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陆洵环顾四周后,接着道:“这场战局的关键之处在于楚国四皇子,楚清。”   “客官地说,我很佩服他,他是个值得尊敬的敌人,”陆洵笑了笑,接着道,“但是身为秦国的一员,我更希望他死去,不要阻拦秦国统一天下的大业。”   陆洵的话说到这里,主营帐中的武官们,对于陆洵的好感,有了不同程度的增加,陆洵尽管有时候好赌,脾气暴躁,但是他是全心全意为了秦国考虑,这一点,便赢得了将领们的尊重。   “我想问你们一句,你们手中是否有异常本领的士兵,只要暗杀了楚清,建阳城不攻自破。”   陆洵说完停了下来,看向了将领们。   秦梧洲冷笑着看向陆洵,尽管他知道,陆洵此言是给自己转换战略目标一个台阶下,但是他对于陆洵的恨意却依然增加了许多。   将领们面面相觑,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培养暗杀者,更何况,就算有也不会在这里暴露。   “既然没办法杀了楚清,我们便暂时拿建阳城没有办法了,”陆洵接指向地图中,秦国与楚国交界处的惠江城道,“我们拿不下建阳城,若是能将这里拿下,众将士们同样功劳不小。”   将领们兴致高昂了起来,行军之人,没有人能抵挡军工的诱惑力。   营帐之中气氛变得热烈起来,陆洵与将领们有说有笑,秦梧洲站在一旁,神色厌倦,陆洵还是与前世一样,贪婪,自私,善于蛊惑他人。   ——   楚清服下那颗用来振奋精神的丹药后,他还在计算着,还有两到三日,靳将军就能从边关赶回来,到时候他的压力一定会小很多。   只是不知为何他想着想着,头却晕了起来,楚清看向四周的宫殿,似乎宫殿在天旋地转,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刚才吃的根本就不是用来振奋精神的丹药,楚国王宫被他和卞相联手清理过一遍,身份不干净的人统统被他们驱逐出宫了,究竟是谁……   楚清站了起来,他倚着身边的椅子,用力掐着手心,同时喊道:“暗六,速速召卞相入宫。”   “是。”暗六正要领命离开。   “等一下,”楚清已经无法站立,他缓缓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对暗六道,“我的药是你换的。” 第60章 安全   楚清没有用问句, 尽管意识已经逐渐模糊,但是他还是确定了,动他药的人是暗六。   暗六起身, 来到了楚清的身边, 他对楚清道:“主上, 您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吃府医开的振奋精神的丹药了,我给您替换的是先楚王给您的解药。”   “你什么时候觉醒自我意识的?”   楚清的双眼已经快要合上, 他一边问暗六,一边借着衣物的遮掩,拿出了秦梧洲曾经赠予自己的匕首,以暗六的武力, 楚清压根没想要杀了暗六, 他只是想靠疼痛,保持清醒的意识。   “主上, 您别担心。”暗六握住了被宽大衣袖遮掩住的手,接着他将楚清手中的匕首扔了出去, “不要试图伤害自己。”   楚清看着被扔向远处的匕首,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主上,暗卫的第一条守则就是保护主上的生命安全, 这一条连您自己也不能违背, ”暗六接着解释道,“楚王给您的解药没有问题,只是服用后会昏睡两日罢了, 您安心睡, 我去叫卞相。”   暗六扶起楚清, 小心地将他安置在了主座之上。   楚清心中暗道:糟了, 意识却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眠之中。   卞相得知楚清晕厥的消息后, 匆匆赶往楚王宫,他进入勤政殿后,立刻下令封锁一切与楚清有关的消息。   接着他来到了主座旁,楚清看上去只是睡着了,只是睡梦中,眉头依旧紧紧地皱着,看起来睡得很不安稳。   过了一会儿,楚清府中的府医来到了宫殿之中,他战战兢兢地同卞相行了一礼。   卞相向府医点了点头,于是府医上前替楚清诊治。   一炷香后,府医对卞相道:“回卞相,四皇子他无碍,只是在药物作用下,恐怕还要再睡个二至五日。”   “下去吧。”   卞淼接着又招来了一位医术精湛的太医,太医诊治后,结论与府医大致相等,只是太医在此之上,添了一句,“四皇子身体亏空严重,恐有早衰之相。”   卞淼担心他会随意泄露消息,因此这位太医就没有府医这么好命了,他被软禁在了皇宫之中。   只是一日,还可以用楚清身体抱恙来形容,但是接连两日,建阳城必定大乱,身为下一任楚王,楚清的存在不可或缺。   卞淼无法揽权,他只能尽力守着王宫,除此之外,他看了楚清一眼,还是决定尽快将此事告知秦梧洲。   萧常胜踏入大殿之内时,被卞淼的脸色吓到了。   “卞相,您这是怎么了?”萧常胜对卞淼很尊敬,当初他正是借着卞淼的举荐,才成功如愿当上了楚国的国师。   “四皇子意外昏迷,估计起码要两日才能醒来,”卞淼没有多说其他,“一日还好,建阳城的情况你也清楚,没有楚清这个名正言顺的新皇的雷厉手段镇着,魑魅魍魉都会出来。”   萧常胜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问道:“卞相,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楚国如何不重要,”卞相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会说出这种,听上去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四皇子的两场以弱胜强的战役,已经给了楚国所有人一个很好的榜样。”   “先前是我对楚国执念太深,现在想来,楚国早就气数已尽,到处都是千疮百孔的船只如何能航向远方,之后楚国如何强求不来,如今最重要的是保住四皇子。”   “你能联系到秦梧洲吗?”   萧常胜想了想道:“战时,信鸽容易被发现,我晚上试试。”   “注意用上暗号,否则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卞淼提醒道。   “明白,先前四皇子教过我一个什么……莫尔斯码,秦梧洲能理解转码后的符号,我就用这个加密。”萧常胜回道。   卞相派了信得过的人来照顾楚清,他来到了勤政殿中。   不论是文臣还是武臣,都殷勤期盼地看着门外,然而,他们只等来了卞相。   卞相神色毫无异样地与一众臣子解释道:“四皇子身体抱恙,现在正在寝殿休息,今日议事诸位照常即可。”   众人眼中神色各不相同,楚清的性格在这几日已经相当深入人心,所有人都觉得,楚清无论如何都会前来议事,除非出了什么事。   只是卞相在朝堂之中的威望犹在,众人不敢当着他的面放肆。   没了楚清拿主意,勤政殿中议事的进度变得相当缓慢,甚至有臣子争执了起来,卞相强行镇压后,便令众臣回府。   卞淼根据今日的情况,推断,他最多再压制整个建阳城一日,一日后若楚清还无法清醒过来,建阳城恐怕要大乱,他甚至想过楚清昏迷的几日里,伪诏暂代楚清的职权,但是他向来不屑于在朝堂之中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即便他想这么做,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深夜,萧常胜将信件绑在了鸽子的脚边,这只鸽子是所有鸽子中最机灵的,两军交战时,除了信鸽,其他通讯方式都相当危险。   白鸽在夜色的遮掩下,飞向了秦军军营外,秦梧洲依旧坐在树梢上,军营目前暂时由陆洵把控着全局,没有秦梧洲插手的余地。   秦梧洲看见这只鸽子的时候还挺意外,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这只鸽子是楚清在床上养伤时,喂过的那一只。   难道楚清有什么没与他说清楚?   秦梧洲将白鸽脚边的信件取了下来,看到的是一连串点、横线和空格组合而成内容的书信,楚清曾经教过他如何破译莫尔斯码等常见加密信件。   因此,秦梧洲飞快阅读起来,接着秦梧洲的眉头渐渐皱起,当他放下信件时,神色异常凝重。   楚清服用解药,却陷入昏迷,卞相即便再有威望,最多替楚清撑一日,更何况,先楚王对卞相始终忌惮。   秦军不知道楚国城内发生了什么,再有一日,就要整军待发前往惠江城。   到时候要是陆洵察觉到了什么,以他的性格,多半会再赌一把,到时候不仅建阳城会被陆洵拿下,只怕楚清也会危险。   秦梧洲从树梢上一跃而下,秦七见秦梧洲脸色难看,问道:“主上,发生什么了?”   “计划提前,”秦梧洲的神色失去了往日的淡然,“调动所有暗线。”   “主上,请三思,现在动手太仓促了,根本没法动摇陆洵的根基,只怕胜率只有四成。”秦七劝诫道。   “够了,”秦梧洲也知道自己现在动手夺兵权太仓促,而且陆洵之后必然会对他有所提防,但是楚清等不了,他也无法承担楚清出事的后果,“事不宜迟。”   “是。”秦七领命离去。   秦梧洲离开了视野良好的树梢,他踏入了军营前,回首望向了建阳城的方向,接着便向主营帐走去。   翌日清晨,秦军主营帐中再次召集一众武将,只是这次召集者并不是陆洵,而是此行名义上的主帅秦梧洲。   五位将军,十位副将中,其中一位将军本就是秦梧洲的人,十位副将中三位在出发前,就已经向通过各种渠道部找到了秦梧洲的部下,并投了诚。   短短一夜,在秦七和所有暗线的操控下,另有一位将军和一位副将对秦梧洲表示了诚意。   但是,在秦梧洲尚未显示出自己的能力时,投诚只是看在他是秦国唯二皇子之一罢了。   秦梧洲站在主位,陆洵现在还在昏迷中,办法虽然简单粗暴,但是只要他能在陆洵醒来前,掌控局势,得罪陆洵也是值得的。   “今日我邀请大家前来,”秦梧洲环顾四周将士,愿意参与此行的秦国将领都是久久无法晋升,或是战绩普通的将领,他们迫切地想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是想问一问诸位将军,是否愿意跟随我,攻下建阳城。”   秦梧洲此言一出,满室哗然。   连陆洵都没能将建阳城攻下,一个从未有过行军打仗经验的质子,突然召集将领们,说得再豪迈,也如同画饼充饥。   眼下这些将军和副将们的反应,秦梧洲早就有所预料,他接着道:“诸位愿意从秦国来到这里,本就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将来风光无限,赌输了,”秦梧洲淡漠地笑了笑,接着道,“那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陆洵提出攻下惠江城,等回了秦国,功劳是谁的,你们心里难道不清楚吗?”秦梧洲看见众人神色变得复杂起来,接着道,“而没有能力暗杀楚清的你们,就成了此行中,无法攻下建阳城的罪魁祸首。”   “别和我说你们身边没有圈养死士。”   “同样是赌,不如跟我一起,”秦梧洲向前走了一步,“秦国只有两位皇子,就算你们这一战输了,可能反而赢到的更多呢?”   “不论此战的输赢,将赌注压在我身上,”秦梧洲的声音似乎带着些许蛊惑的意味,“总能有超出预期的收获。”   秦梧洲刚说完,他不动声色地给本就是效忠于他的那位将军递了个眼色。   王将军单膝跪地,对秦梧洲道:“末将愿跟随六皇子征战沙场,还请六皇子给末将这个机会!”   王将军本就是秦梧洲从战场上救下的士卒,对于秦梧洲的忠诚不比秦七少,他此刻看向秦梧洲的眼神中,满是炙热与崇拜。   接着又有两位副将单膝跪地,向秦梧洲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接着越来越多的将领向秦梧洲俯首称臣,不仅是从众心理作祟,更多的是秦梧洲此举,让他们看见了秦梧洲夺得王位的可能性比那个尚且还是个孩童的秦国小皇子大得多。   他们并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向眼前这个籍籍无名的皇子投诚,他们是在赌秦梧洲将来会成为秦王。   秦梧洲很清楚这些将领的真实想法,所以只要他表现得越强势,这些急于求成的将领们就越会听从他的指令。   当陆洵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赶往主营帐中时,所有将领都在同秦梧洲宣誓自己的忠诚。   “呵呵,”陆洵怒极反笑,“六皇子当真是好本事啊。”   秦梧洲知道自己已经将陆洵得罪死了,眼下陆洵在朝中依然有着极强的影响力,无论如何,不能让陆洵做出狗急跳墙的事情来。   “陆相稍安勿躁,”秦梧洲转过头对一众将领们道:“你们先各自回营帐中,现在攻城极为不智,还需等一个时机。”   众将领离开后,陆洵阴沉着脸色没有说话。   “陆相与我的目的一致,”秦梧洲心中恨透了陆洵,但是眼下却不得不与他虚与委蛇,“都是为了秦国的利益,既然如此,陆相不如耐心等待。”   陆洵看向秦梧洲的眼神很怪异,他看了很久,才对秦梧洲道:“若是其他皇子与我说这话,我不会怀疑什么。”   “河郡的暗线惨死,是你做的吧,”陆洵冷笑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你相不相信我,与我何干?”秦梧洲无所谓道,他正要向营帐外走去。   陆洵看着秦梧洲的背影,神色狠厉道:“秦梧洲,秦国不止你一位皇子。”   “那你大可去扶持秦王的小儿子。”秦梧洲不在意陆洵的威胁,他甚至没有转身。   “你说,若是秦王将皇位传给你的条件,是楚国四皇子的命,”陆洵满意地看着秦梧洲停下了脚步,“王位和情人,你选哪个?”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8 11:11:17-2022-06-19 13:2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果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海 6瓶;将酒 3瓶;长路漫漫,唯剑作伴 2瓶;不语意、-绮罗生的小苏苏——正在炖蛇羹的兔子、bingdd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如何   秦梧洲眼睛微眯, 他看向陆洵时满身杀意。   “以我对秦王的影响力,”陆洵继续威胁道,“想要让秦王留下这样的条件, 并不难, 你心里也清楚。”   秦梧洲的拳头渐渐握紧, 接着他又松开手,问道:“所以, 你想如何?”   “我不想如何,”陆洵坚定道,“我只希望你记住你说过的话,永远将秦国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秦梧洲没有回应, 他转过身离开了营帐。   秦七看着秦梧洲的神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再回忆起刚才陆相与秦梧洲的对话,他试探着安慰秦梧洲道:“主上, 您不必将陆洵的话放在心上。”   “你先下去吧。”   秦七知道主上心情不佳,便先行礼告退。   秦梧洲心中相当烦闷, 陆洵为相十几载,在朝堂中的影响力自然不必多言,总有一日, 他要手刃这个老匹夫。   秦军军营中除了秦梧洲招安众将领外, 称得上是太平无事。   但在建阳城中,随着楚清不出面的时间延长,越来越多的臣子们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好不容易看见了楚国的希望, 现在却又破灭, 这种绝望的情绪令人更加无法忍受, 加上楚清的身体一直不太好, 甚至有人猜测, 楚清已经死了,只是卞相为了稳住大局,秘不发丧。   楚国众臣们的心绪,卞相已经不想再管,他能做的就是守好楚王宫,尽可能守住楚清。   既然楚清如此相信秦梧洲,卞相想,不如试一试,总比楚国那群不可靠的臣子们来得靠谱。   萧常胜拿到了秦梧洲寄来的回信,立刻来到了宫殿之中,他对卞相道:“秦梧洲已经拿下了十万大军的统帅权。”   “倒是比我想的快得多。”卞淼低头看向躺在床上,处于昏迷中的楚清。   萧常胜点头道:“是啊,不到一日的时间,看来秦梧洲尽得楚清真传。”   “卞相,需要打开城门将秦梧洲放进来吗?”萧常胜本就不是楚国人,对于楚国的存在并不是那么的在意。   “不用。”   次日下午,建阳城中大乱。   失去了管束的臣子们,有的收拾细软,准备在城破时火速逃离,有的偷偷打开城门,打算替自己在秦国某一个好前程。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更多的臣子们选择坚守阵地,与楚国的百姓一起。   他们的记忆里,始终有着一个身影,那人在建阳城陷入绝境时,力挽狂澜,以病弱之躯撑起了将要衰亡的楚国,一身傲骨,即便面对秦国十万大军,依然坚守着自己的国家。   他们想,即便那个人死了,但是那个人带给他们的,身为楚国人的尊严和勇气,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这种精神馈赠会根植于楚国人的心底深处。   无论时局如何动荡,哪个国家成为了这片地域的统治者,他们都能永远骄傲地活着或死去,因为他们是楚国人,且无愧于国。   ——   秦梧洲接管秦军后,按兵不动,并发布一系列军令,稳定军心,直到有传令员进入营帐之中。   “六皇子,楚国有官员前来,说是有重要消息要告知您。”   秦梧洲笑了笑,眼中却无一丝笑意,他对传令员道:“让他进来。”   传令员带着这位官员进入了营帐之中,秦梧洲一见便知这人是楚国的礼部尚书,先前在晚宴上,他遇到过他。   “见过六皇子,”礼部尚书开门见山道,“建阳城大乱,四皇子不知所踪,如您的机会来了。”   秦梧洲盯着眼前毫无负担出卖自己国家的大臣,他问道:“为什么来这里?”   “楚国早就没救了,”礼部尚书无所谓地笑了笑,“既然如此,不如多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考虑。”   “四皇子在尽其所能,挽救楚国,”秦梧洲的语气异常肃穆,“城中无数百姓举起手中刀刃,士兵正在为了自己的国家献出生命,无数尽职尽责的大臣们誓死守卫国家。”   “我虽与你们立场不同,但我仍然会尊重那些热爱自己国家,并愿意为其倾其一切的每一个人,不论贵贱,因为他们值得。”   “至于你,我想,你本以为带来了这么关键的消息,秦国会善待你,甚至在攻下楚国后,给你留个不错的官职吧?”秦梧洲语气一变,对身边的士卒道,“将他拉下去,攻下建阳城后,砍下他的头颅,挂在城门上。”   礼部尚书脸色骤变,他急忙道:“凭什么,我对秦国有功……”   但是为时已晚,他话还没有说完,嘴就被士卒塞上了抹布,拖了下去。   陆洵一直在一边看着,礼部尚书被拖下去后,他冷冷地笑道:“你这么做,是给自己找麻烦,以后你攻打任何城镇,这些「软骨头」就不会轻易找你出卖自己的国家。”   “而你做这些,只是为了替楚清出口气,有必要吗?”   秦梧洲转过头,对陆洵道:“你错了。”   “嗯?”陆洵抬了抬眉毛。   “我不是为了给楚清出一口气,才这么做的,”秦梧洲想起楚清时,连神色都显得格外平和,“我这么做,只是继承了他的意志罢了。”   陆洵嘲讽似的,给秦梧洲鼓了几声掌,接着他对秦梧洲道:“两位真是鹣鲽情深,不过等你将建阳城拿下后,不知他会如何看你,希望你到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秦梧洲看着陆洵甩袖离去,心情却格外沉重,陆洵此言却说到了关键之处,尽管楚清对天下权势没有野心,本也不想夺取楚国的王位。   可楚清毕竟是楚国的皇子,他对楚国是有感情的,否则不会为了楚国付出这么多,尽管自己这么做是为了救他,但是难保楚清得知结果后,不会对他有所怨怼。   而且,陆洵似乎对他和楚清的关系有所误解,他确实对楚清有所奢望,只是不知楚清对他究竟如何。   太阳渐渐西落,秦梧洲发动了总攻的指令。   战鼓鸣响,呼喝之声浩荡。   ——   卞相守在宫门口,此时建阳城却不再躁动不安,反而显现出一种异常的安静。   没了楚清、卞相力挽狂澜,群臣无首,外加秦梧洲前世征战沙场,经验异常丰富,几乎到了用兵如神的地步,绝不是毫无行军打仗经验的陆洵能与之相比的。   不到一个时辰,城门失守,训练有素的秦军进了城。   但是秦军进城后,没有烧杀掠夺,在秦梧洲的号令下,他们暂时接管了建阳城,并强制所有人不得离开住户,实行宵禁。   再次行走在建阳城中,秦梧洲的心境却与身为质子时完全不同。   有了这场胜仗,即便他身为统帅,陆洵身为监军,旁人只会觉得陆洵用兵如神,因此陆洵得到的好处绝对比他只多不少。   在他真正掌握秦国权势前,想要保住楚清,他和楚清之间的关系,恐怕还得令人继续误会下去。   先前楚清为了护他安全的方法,他想可以沿用下去,作为权宜之计。   很快,秦梧洲一行人便行至了楚王宫门口。   楚国王宫大门向秦梧洲敞开,卞相只是深深地看了秦梧洲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了。   “喂,”陆洵气得直瞪眼,他喊道,“你怎么见了老朋友也不打声招呼?”   卞相似乎心情欠佳,他依旧背对着陆洵,挥了挥手。   “切。”陆洵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却憋在胸膛中,什么也说不出。   秦梧洲继续向前走去,一路上陆洵也格外沉默。   楚清的寝殿门口,暗六抱着剑守在那里。   秦梧洲冷笑一声,满身敌意道:“滚开。”   暗六将剑从剑鞘中抽了出来,他知道自己的剑术远敌不过秦梧洲,但是此刻却异常坚定。   秦梧洲举起剑刃,指向了暗六,他对暗六道:“卞相和萧常胜不曾怀疑过你,恐怕连楚清都对你全然信任。”   “楚清待你不薄,为什么要背叛他!”秦梧洲在得知楚清的情况后,第一时间想到了楚清身边唯一的暗卫,此时杀意弥漫,所有人都又惊又惧,没有人知道,秦梧洲区区质子出身,从何而来的杀伐之意。   陆洵眯起眼睛,看向秦梧洲时神色复杂。   “我没有背叛他。”暗六面无表情道。   “多说无益,”秦梧洲笑着,低声道,“用你的命给楚清谢罪吧。”   秦梧洲的剑势大开大合,剑气浩荡,如同千军万马从远处而来,暗六的剑意沉静,隐匿,是暗杀者惯用的招数,并不适合与人光明正大地打斗。   因此两人交手时,暗六虽一时未露败相,却尽量避开秦梧洲剑势所向,两人交手时剑气纵横,气势骇然,令周围所有人仅仅只是观望,便不由自主地向后方避让开。   两人交手不过三招,剑光闪过,两人的剑刃相击时,不断发出刺耳的声音,暗六很快就招架不住,向后方节节退去。   暗六步伐亦是相当诡谲,他避让至柱后,手中甩出暗器,却是一柄削铁如泥的暗刃,速度飞快地向秦梧洲的脖颈而去。   就在暗刃即将触及秦梧洲的颈侧时,秦梧洲的身形却是突兀地消失在了原地,没有人看清他是何时,又是如何出现在暗六的身侧的。   接着剑意便如风雨大至之势,暗六不得不举起短剑格挡,然而剑却脱手摔在了地面,就在秦梧洲挥剑,准备杀了暗六时,寝殿的门被打开了。   楚清脸色苍白,他对着高举着剑刃的秦梧洲道:“住手!” 第62章 幸运   秦梧洲手中的剑没有放下, 他下意识地照着楚清的话语,将剑刃停留在了半空之中,看见楚清安然无恙, 秦梧洲心中控制不住的喜悦,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暗六没有理睬秦梧洲, 他回到了楚清的身边,藏匿于暗处, 继续尽职尽责地做着暗卫的工作,守护着楚清的安全。   楚清刚醒来,昏迷两日,令他的身体格外虚弱,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透出一线光亮的门扉, 却没想到开门时见到的却是秦梧洲即将杀了暗六的一幕。   对于暗六擅自将他的药物调换一事,楚清心有怨怼,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若不是暗六调换了药, 他的身体恐怕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所以即便楚清认为暗六对自己有所欺瞒,但在楚清的心底,暗六罪不至死。   楚清看见秦梧洲出现在楚国的王宫之中时, 便意识到, 建阳城沦陷了,如今应当已经落入了秦国的手中。   他很清楚,即便此刻, 秦梧洲不愿意对他刀剑相向, 他身后站着的秦国将领, 十万秦国士兵, 乃至整个秦国, 都不可能让他将剑放下。   在国家大义面前,无论多么深厚的个人的情谊,都会变得渺小,有太多的无奈,藏于期间,他与秦梧洲之间,就更是如此。   秦梧洲刚想将手中的剑放下。   看着将利刃对准自己的秦梧洲,楚清自嘲一笑,问道:“你在犹豫什么?”   秦梧洲正为楚清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看见楚清的神色,他恍然意识到,其实,从始至终,楚清都不曾信过他。   在楚清的心中,自己就是一个可以为了国家权势,为了前世的仇恨,为了自己的利益,能够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恩师杀死的人。   秦梧洲本以为,他能慢慢打动楚清,他并不奢求楚清能对自己动心,但是如今看来,竟是连朋友间的信任,他都没有资格获得。   楚清啊楚清,凭什么,凭什么,你愿意轻而易举地原谅背叛你的暗卫,却不肯信他哪怕一点点?   秦梧洲垂眸,他手中的剑缓缓放下。   陆洵正要开口,劝六皇子不要犹豫,直接杀了楚国四皇子,以免后患无穷,想到眼前这人能撑着病躯,在短短半日内,将到处都是窟窿和隐患的建阳城,守得宛如铁桶,他由衷地钦佩,但身为秦国人,他更想楚清现在就干脆利索地死去。   这是对可敬敌人的尊敬,陆洵想,楚清值得得到这样的尊敬。   秦梧洲向楚清的方向走了过去,步履失了一贯的沉稳,连剑刃都被秦梧洲随意地拖在地上,随着秦梧洲一路走,剑刃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铿锵声,秦七从没有见过自家主上如此……失态。   楚清看着秦梧洲低着头,手中握着剑刃向他的方向一步步走来,终于,到了他们两人之间清算一切恩怨的时候了 ,他回忆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做的一切,倒也称得上一句问心无愧。   他想他和秦梧洲之间,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更多的是造化弄人,倘若他不是楚国的皇子,秦梧洲不是秦国质子,又或者楚秦两国之间没有交战,恐怕他们会成为很默契的挚友。   在这个与现代相隔上千年光阴的时代里,能遇到秦梧洲这样,可以完完全全接纳现代思维和知识的学生,是何等的不容易,甚至能用上幸运来形容。   在这个世界,楚清总是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只有与秦梧洲相处的时候,让他感到舒服自在。   他不想死,但楚国与秦国是世仇,前不久守卫建阳城的两场战役,不知多少秦国士兵在其中丢了性命,他们之间不可能善了,与其死在其他人手上,楚清更希望自己的生命由秦梧洲来了结。   他想,等他死后,秦梧洲绝对会成为一位心狠手辣的帝王,爱国爱民的君主,坐拥盛世江山,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秦梧洲看着轻轻阖上双眸,等待着死亡的楚清,眼中是再也不掩饰的占有欲与炙热的爱意。   楚清脸色惨白,一身白衣,只余银线在上纹绣着暗纹。   初冬的风猎猎作响,吹过楚清单薄的衣衫,衣袂纷飞,几缕黑发被风吹拂起,徒增些许缥缈的仙气,他轻闭双目,略微抬起头,露出了纤弱的脖颈,宛如祭台上等待着献祭的祭品,眼前这人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随时都会飘然离去似的。   走到楚清面前时,秦梧洲忍不住想,楚清真是残忍啊,竟然希望自己亲手杀了他。   秦梧洲再次举起手中的剑刃,暗六依旧不怕死地上前阻拦,却被秦七拦住了,他们两人功法相近,招式相当,一时间无法分出胜负。   预想中剑刃刺破皮肤的疼痛和失血带来的寒冷没有降临在身上,楚清略感意外地睁开眼,看向了秦梧洲,他想是不是要讽刺秦梧洲几句,好叫他不要犹豫。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衣襟上的纽扣被剑尖挑断,单薄的衣衫滑落,取而代之的是热得发烫的手指,耳畔,秦梧洲低沉的声音响起,“比起杀了老师,我更想欺师叛道。”   楚清一时间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接着他的心向下沉去,如坠冰窟,他不是三岁稚子,当然明白秦梧洲是什么意思。   回忆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对秦梧洲所做的一切,他尽职尽责地教授对方知识,替他挡去风雨,他自认为自己可能会愧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可绝不会对不起秦梧洲。   初来时的磨合,逐渐了解后的互相欣赏,河郡之行的生死相托,宫宴上对彼此的维护,甚至是在两军交战时,楚清依旧努力说服自己,全然信任秦梧洲。   可是为什么,秦梧洲要用这种方式……羞辱自己?   难道就因为前世,原主曾凌虐过秦梧洲,所以,秦梧洲心中一直恨着自己,只是找不到机会报复自己?   楚清想不明白,但是他能够想象得到,秦梧洲未来成为秦王后,与自己这个亡国的君王,哦,他甚至还没有登基。   秦王和自己这个亡了国的敌国皇子之间地位和权势的差别,如同天堑般的差距,在这种差距之下,即便秦梧洲只是对自己有欲望,恐怕他都无法拒绝半分。   更何况,秦梧洲如今只怕是想报复自己……   楚清的脑子很乱,他控制不住自己对于未来的设想,每一种令他感到无比恐惧,胸口突兀地开始疼痛起来,楚清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他揪着心口的衣服,定定地看着秦梧洲,突然喉间微甜,他抑制不住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刺目的血红染上了不沾尘埃的白衣上,如同点点血梅于寒冬之中绽放。   楚清的目光渐渐失神,他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向后倒去。   暗六拼着可能会被砍下一只手的代价,想要冲向楚清所在的方向,秦七没有砍下暗六的手,现在的暗六满身破绽,他点了暗六的穴将其定在原地。   秦梧洲慌了,他冲上前去,将楚清的身体揽在自己的怀里,然而怀中的楚清身体比先前更瘦,虚弱得宛如宣纸般。   他本以为楚清的毒解了,身体应当无碍,即便有所误会,之后总会明白自己只是权宜之计,他没想过楚清对自己竟然会这么抗拒。   楚清看着秦梧洲,他断断续续地解释道:“秦梧洲,我不管你信……还是不信……”   “别说了,我都信,”秦梧洲看着楚清的气息都在颤抖,心如刀绞,“我不会逼你的,你相信我……”   “先听我说,”楚清的声音越发虚弱,他此刻清晰地察觉到,刚才心绪起伏太大,导致心脉受损,他怕自己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你重生一世,我表现怪异,你一定认为我就是前世那个四皇子楚清,对吗?”   楚清缓了缓,他看见秦梧洲眼中震惊,接着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前世的那个折辱你的楚国四皇子,即便你要报复,也报复错人了。”   说完,楚清想了想,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事情了,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接着,耳边渐渐响起了心电监护仪,「滴——滴」的声响。   秦梧洲奔溃地喊着楚清的名字。   “楚清……楚清,你醒醒……”接着他形容癫狂地看向周围,疯了似的喊着,“太医在哪里?快叫太医啊!”   他全然忘了,自己会医术,接着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颤抖着手,摸上了楚清的脉门。   被软禁在宫殿中的太医跌跌撞撞得跑了过来,诊脉过后,太医对秦梧洲道:“四皇子……他早有油尽灯枯之相,但也不该如此早亡,除了心脉受损外,更多的是他自己毫无求生意志。”   秦梧洲早在摸上楚清脉门时,就知道太医所言之事,他牢牢地握着楚清的手腕,感受着越发微弱的脉搏,就像是想要抓住一缕阳光,但无论如何努力,光线都会从手中溜走一般。   “您回忆一下,四皇子是否有特别在意的事物,爱或是恨都能激发人的求生意志……”   太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梧洲知道自己该下决断了,倘若再不做决定,恐怕楚清会死在自己的怀里。   要让楚清爱一个人,恐怕比登天还难,但若是要他恨自己,却容易得很。   秦梧洲的声音异常干涩,他听见自己冷漠地对秦七道:“去把丁兰七、彭管事、萧常胜都绑来。”   “楚清,你若是死了,我绝不会放过那些你在乎的人。”秦梧洲甚至笑了起来,他温柔地抚摸着楚清的脸颊,另一只手牢牢地扣着楚清的手腕,时时刻刻感受着楚清的脉搏,“你猜,我会对他们做些什么呢?”   “既然在你心里我是残忍无度的暴君,你若死了,这暴君,我就当给你看。” 第63章 眼神   楚清的耳边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一边是穿书前,属于自己的身体所能听见的,来自医院的声音, 另一边是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   当楚清意识到, 自己在穿书后的世界死后, 就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时,他的心情几乎可以用迫不及待来形容, 直到他听见那熟悉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楚清,你若是死了,我绝不会放过那些你在乎的人。”   “这个疯子。”楚清低声咒骂了一声,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回到现代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那里有属于自己的事业,有熟悉的同事, 有各种便利的物品以及网络。   “你猜,我会对他们做些什么呢?”   “在你心里我是残忍无度的暴君, 你若死了,这暴君,我就当给你看。”   楚清知道留给自己犹豫的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秦梧洲看着被绑来的几个人, 他们都一脸懵地看着自己,但等他们看见躺在地上的楚清时,再次看向自己时, 眼中都充满了恨意。   其他人如何看待自己, 秦梧洲早就不在意了, 他只想将楚清救回来。   秦梧洲不想将那些, 他不可能会做的残忍事情, 说得相当详尽,这违背了他为人处世的原则,但是楚清拖不起,如果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激发楚清的求生欲,楚清就会彻底死去,脉搏停止之后,便是神仙也难救。   “你死了,我会先拿背叛了你的暗六开刀,”秦梧洲咬着牙,眼中充斥着血色,“行刑人会将他的手掌与脚掌剁掉,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用喑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使其不能言语,然后扔到木桶之中,痛苦地活着。”   秦梧洲很清楚地感受到,楚清的脉搏的跳动渐渐有了力气。   秦梧洲见起了作用,他狠下心,接着道:“至于丁兰七,我会将她和她的母亲送回青楼里,她们本就出身青楼不是吗?”   萧常胜敏锐地察觉到秦梧洲之后可能会说一些不太好的话,于是提前将丁兰七的耳朵紧紧捂住。   “甚至不用我动手,青楼会在丁兰七成年那天,高价拍卖丁兰七的初夜,之后她的结局便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   “你的管事,会成为卑贱的宫奴,永远跪在最肮脏的地方,被人践踏着脊背,一辈子抬不起头。”   ……   楚清完整地将秦梧洲说的话尽数听完,他想自己或许从来不曾了解过秦梧洲,不得不承认,秦梧洲确实准确地拿捏了自己的心理。   他果断地放弃了回到现代,转而努力想要醒来,他绝不能让秦梧洲做出那些……丧尽天良之事。   秦梧洲停了下了威胁的话语,心中却满是绝望,他这么说是为了让楚清恨自己,浓烈的恨意以及对身边之人的在乎,会令楚清无论如何都努力地活着。   但是秦梧洲很清楚代价是什么,以楚清的性格,楚清恐怕此生都会恨他,将他当做不死不休的仇敌。   秦梧洲摸着楚清的手腕,心跳越来越有力,他知道,他的楚清,回来了。   楚清再次睁开双眼,撑起自己的身体,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直接打了秦梧洲一巴掌。   秦梧洲被打得脸偏向一侧,却毫不生气,他摸着楚清刚才打的地方,低低地笑出了声。   “秦梧洲,你疯了吗?”楚清甚至有些匪夷所思,如今的秦梧洲与先前完全不一样,他甚至都怀疑秦梧洲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秦梧洲却像是没听见楚清说话似的,他毫不在意他人目光,继续低声笑着。   “你终于回来了。”他一边笑一边道,接着他用低得没人能听清的音量道,“别离开我。”   一番生死之间的折腾,令楚清的身体消耗太大,他没来得及听秦梧洲的回应,就力竭以至于再次昏迷。   秦梧洲握着楚清的脉门,知道楚清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只需要药物温养就能慢慢治好满身沉疴,他小心翼翼地将楚清昏迷的身体打横抱起,放到了寝殿的床榻之上。   秦梧洲关上殿门后,向被他绑来参与威胁的三人行礼道歉,秦梧洲解释道:“先前楚清求生意志薄弱,我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刚才说的,我保证绝不会发生。”   丁兰七、彭管事和没来得及被提及的萧常胜虽然有些难以接受,但是他们没有受到实际的伤害,便都原谅了秦梧洲的「口出狂言」。   萧常胜抱起丁兰七,离开了楚王宫。   “可是这样,您和四皇子之间,恐怕就很难解开误会了。”彭管事没有进入四皇子府邸时,本就是府中奴仆出生,他根本就没有将秦梧洲所说的话放在心上,挂念着四皇子坎坷的情路,他问道,“需要我替您与四皇子解释一下吗?”   秦梧洲苦笑道:“即便你和他解释,恐怕他也只会相信,是我逼迫你们一起骗他,多谢彭管事,如果有需要,我会和你们说的,彭管事先回府休息吧。”   彭管事叹了口气,行礼告退。   陆洵看着心如死灰的秦梧洲,他一脸嫌弃地问道:“你们两个……”   秦梧洲看向陆洵,眼神之中藏着无边的怒意与杀心,若不是杀了陆洵,会引发秦国朝中动荡,他现在已经将手刃了陆洵。   “都是不会说话的傻子吧。”陆洵先命令无关人等全部退下,并下了死命令,今天的事情,如果有半个字泄露出去,绝对会令这个泄露之人死无葬身之地。   陆洵憋了很久,终于能说个畅快,他无视了秦梧洲对他的杀意,毛头小子一个,现在杀不了他,回了秦国更是如此。   “你们分别也算是有一段时间了,一见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去脱一个敌国皇帝的衣服,”陆洵给秦梧洲鼓了鼓掌,他讽刺道,“你也算是拓宽了老夫这辈子的眼界了。”   秦梧洲冷静下来,听了陆洵从旁人的视角诉说刚才发生的事情,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混账。   陆洵阅历丰富,刚才的事情他哪能看不懂,秦梧洲恐怕是爱惨了楚清,只是完全不知该如何表达,这种情况,如果杀了楚清,只怕是要出大事情。   当年楚国太子之事人尽皆知,若是重蹈覆辙,只怕秦国经不起折腾,好不容易有一个靠谱的皇子,要珍惜。   不杀了楚清也不是没办法,陆洵向来欣赏有才干之人,他刚才也察觉到,楚清对于楚国,乃至于自己的生命其实都没有那么在意,既然如此,若是楚清能为秦国效力,那岂不是如虎添翼?   陆洵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眼下六皇子莫名其妙的恨自己,恐怕也和此事有关,既然如此,那他也不是不能当当红娘。   “我先提前问你一句,”陆洵想了想,接着道,“你是否想将楚清当做禁脔,生生世世囚于宫室之中,当个玩意?”   “绝不。”秦梧洲异常坚定,他死也不会这么如此对待楚清。   陆洵点了点头,他理所当然道:“你就算想,我也不答应,好好的一个名相的料子,不能糟蹋了。”   “说句实话,目前看来,他其实比你更适合为王,不管是对旁人还是自己,他都够狠,你的牵挂和软肋太明显了,不是吗?”   “当然,你是秦国皇子,我必然只会效忠于你,”陆洵停了停接着道,“你和他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你们之间误会很深,又互相不信任。”   秦梧洲想反驳,但是陆洵却制止了秦梧洲。   “你没听错,他不信你,这很显而易见,你也没有给他足以全然信任你的条件,同时,你也不够信任他。”陆洵的目光锐利,“你将利刃对准他的时候,他的选择是泰然赴死,而且相当平静。”   “那绝不是不信任你的表现,和你想的恰恰相反,那个时候,他知道你们之间的无奈,也明白你的身后是整个秦国,更明白你的选择是一种无奈。”   “他愿意为了你的抱负和野心,将命都交给你,这难道不是信任吗?”陆洵的质问如同利刃,令秦梧洲此刻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秦梧洲这才明白过来,先前他错得有多离谱。   “你先将楚国的局势稳定下来,也给他一点思考的时间,然后再与他见面吧。”陆洵给出了建议,“现在,你们之间的误会很深,尽量不要刺激他。”   “我先去见见我的老朋友。”陆洵将所有的烂摊子直接丢给了秦梧洲,施施然地离去了。   秦梧洲看着陆洵离开的背影,他似乎能够明白为何前两任秦王都如此欣赏陆洵,令陆洵稳坐相位这么多年的原因了。   “不知陆相的老朋友是谁,需要我将他请来楚国王宫吗?”秦梧洲问道。   陆洵摇了摇头,边走边道:“不用,他就在这座王宫之中,姓卞名淼,想来你与他也不陌生。”   秦梧洲花了三天的时间,将建阳城收归秦军以及自己的掌控之下。   这三天里,秦梧洲克制住自己想要去见楚清的欲望,他只在楚清昏迷或陷入沉眠时,替他诊脉,为他书写药方。   等建阳城恢复平静时,秦梧洲终于还是忍不住,他想去寝殿中看看楚清,犹豫了很久,他来到了寝殿的门扉前,抬起了手,正要敲门。   ——   楚清被秦梧洲抱进寝殿后,没过多久就醒了过来,他想起秦梧洲在他昏迷时,对他说的话,就感到深深的心寒,以及难以抑制的恐惧。   秦梧洲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楚清真的没有办法从与秦梧洲相处的那一段时间里,妄下定论,在原著中,秦梧洲能毫无顾忌地将原主,四皇子的尸体从坟墓里挖出来鞭尸。   也会残忍地将无数楚国王室残忍地杀死,尽管他也做了很多不那么「暴君」的事情,但是楚清对于秦梧洲的信任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仇恨。   当一个封建社会的君王,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谁能阻止他?仅仅凭借对方心中仅剩的良知吗?   楚清回忆起他与秦梧洲对峙时的那一幕,其实那时候,不论秦梧洲对他做了什么,都有解释和缓和的余地,令他真正觉得不妙的是秦梧洲看他的眼神,那是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欲望。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9 13:30:59-2022-06-20 17:1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果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十九星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试探   如果楚清此刻还是楚国尚未登基的新皇, 他想自己一定会好好经营自己国家,当他的地位与对方相当时,他的生死与喜乐就不会全然受制于人。   换而言之, 如果秦梧洲并不像他先前表现得那么真诚, 那么地位是保有尊严和自身价值的基石, 至少对于楚清而言是这样的。   如今的局面正是楚清最不愿意发生的,自他清醒后, 秦梧洲没有再出现过,偌大的寝殿之中没有任何一个活物,他就像是被圈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当他想要出去时,门口永远有侍卫默不作声地守在那里。   之后的三天里, 每天醒来时, 案桌上会放着药汤和食物,他麻木地将药碗中的药一饮而尽, 他想他别无选择。   楚清本就容易多虑,被秦梧洲软禁时就格外容易胡思乱想, 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榻上,设想着将来,秦梧洲掌控天下权势后, 只怕会变本加厉。   他的脑海里再次闪过那一日, 秦梧洲看向自己时的眼神,那是充满掠夺与侵占欲望的眼神,和从前看向自己的完全不一样, 又或许从前的才是加以掩饰的, 现在的才是真实的。   接下来, 他会永远成为秦梧洲的禁脔, 被囚禁在宫殿里, 如同宫妃一般等待着君王的临幸,甚至还会被朝臣唾骂,除了用身体给人取乐之外,丧失一切对于世界的价值,同样也会失去自尊乃至自我。   楚清想如果只是一时,他还勉强能忍受,但是掌握了现代知识的秦梧洲,完全有能力成为这个世界的统治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就算想逃,又能逃得到哪里去呢?   他越发焦虑不安起来,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被自己压制在心底的坏习惯重新突破了禁锢,楚清不自觉地咬着指甲,等他察觉到后,又强行将手按了下去。   楚清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桌上,还没被侍者收走的碗上,除了逃,他想到了死亡。   先前差点在这个世界死去的时候,楚清发现,只要自己在这个世界离世,处于现代的身体里,意识便会苏醒,所以对他来说,死亡似乎并不是生命的终点。   反而是逃离这里的希望。   距离侍者前来收拾瓷碗,还有三刻的时间,足够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了。   楚清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瓷碗,如同被蛊惑一般,他从床上起身,赤足走到了桌前,他用布包裹住瓷碗,尽力不让瓷碗被摔碎的声响被察觉。   瓷碗的断裂成一片片锋锐的碎片,楚清小心翼翼地挑选了一片,他打算直接用它割破喉间的动脉,这里的动脉被割破后,出血的速度很快,可以缩短自己死亡的过程。   颈动脉被割破死亡的时间因破口大小而不同,一般的小破口,不会导致他死得太快,他甚至还有半炷香的时间,安置那些他在乎的人。   如果自己的死亡已成定局,那么威胁对他来说就失去了作用,这一点,楚清非常清楚。   就在锐利的瓷片即将触碰到楚清苍白的颈侧皮肤,刺破动脉时,门扉被人推开,朝霞从屋外照射进来,却没有照到楚清的身上,有人来了,楚清心中暗自感叹,他怎么会这么倒霉。   秦梧洲刚推开楚清寝殿的门,看到的便是楚清赤足站在地上,周围都是被砸碎了的瓷碗碎片,他的手上握着一片碎片,即将划开自己的脖颈,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晚一步进来,会看到怎样惨烈的场景。   “楚清……你在干什么?”秦梧洲的手紧紧地扣着门框,他的声音暗哑,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心中,楚清向来有原则,有主见,不会擅自做出放弃生命的事情。   难道他的感情,就这么令人感到厌恶吗?   楚清的心宛若沉入冰窟之中,他知道属于自己最好的时机已经错失了,回忆起先前秦梧洲曾对他说过的话语,他不可能全然不顾那些他在乎的人的死活,更何况,秦梧洲的手段他早就有所领教。   瓷片从手中滑落到地面,崩碎成了更小的碎片,如同碎了的玉,无可挽回,无法复原。   楚清的脑海中再次响起秦梧洲在昏迷时对他说过的话语。   “行刑人会将他的手掌与脚掌剁掉,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用喑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使其不能言语,然后扔到木桶之中,痛苦地活着。”   “甚至不用我动手,青楼会在丁兰七成年那天,高价拍卖丁兰七的初夜,之后她的结局便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   “你的管事,会成为卑贱的宫奴,永远跪在最肮脏的地方,被人践踏着脊背,一辈子抬不起头。”   ……   这些话语在不停地折磨着他的思绪,他的自尊,以及他的骄傲。   秦梧洲看见楚清放下了手中锐利的瓷片,松了口气,他打算说些别的,缓和一下两人的气氛。   楚清毫无征兆地跪了下来,他对秦梧洲道:“对不起,我刚才没有控制住自己,有点……冲动。”   “不要伤害他们,好吗?”楚清眼眸低垂,他没有抬头看秦梧洲,因此没有看见秦梧洲几近奔溃的目光。   “您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秦梧洲的手将门扉生生捏断,他不知道为什么楚清要这样,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他冲到楚清面前也跪了下来,他像是疯了似的,对楚清道:“楚清,你究竟怎么了,你先起来,我求你了,不要跪我……”   秦梧洲语无伦次地将楚清从地上扶了起来,避开满地的碎片,他将楚清安置在了床榻上。   等秦梧洲回过神看向楚清时,却发现楚清双眼无神,目光游离,宛如一个精致的娃娃。   “你不要吓我,楚清,你醒醒。”秦梧洲握着楚清的肩膀,晃了晃,神色慌张。   楚清的眼神似乎稍稍有神了些,他的脸上挂着精致的假笑,对秦梧洲道:“所以,您究竟想要什么?”   秦梧洲神色惶恐又带着些匪夷所思,他看着楚清,想了很久,才对楚清道:“我只想你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楚清的笑容依旧,他看向秦梧洲,偏琥珀色的瞳仁如同无生气的琉璃,透着些许无情。   “那恐怕是有些难。”   秦梧洲虽然身处楚清的卧室,坐在楚清的身边,却如坐针毡,楚清所言更是令他愧疚难安。   先前陆洵所言已经让他很清楚地认识到,他们之间之所以会走到如今的局面,责任在他。   秦梧洲很想和楚清解释,之前说的那些混账话,只是为了救他才说的,但是想也知道,楚清现在不可能会信他。   “我知道,你恨我,”秦梧洲心如死灰,他看着楚清的眼睛道,“但是楚清,不要这样轻易地放弃生命,不管你是为了谁,都不值得。”   楚清的视线看向了远处,视线没有聚焦,眼神略显迷离,似乎并不在意秦梧洲说了些什么。   秦梧洲看见楚清的神色,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楚清都不会在意。   “你先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秦梧洲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正要起身离去。   楚清突然开口问道:“秦梧洲,你将我软禁于此,究竟想干什么?”   秦梧洲刚要起身的动作停在了原位,他什么时候将楚清软禁了?他忽然想起来,前三日中,当他在安置建阳城的大小事宜时,他曾对楚王宫的下人嘱咐道:“好好照顾四皇子。”   他本以为,楚国王宫之中的仆从应当比秦国的士兵更懂得如何照顾楚清,毕竟楚清曾是他们敬爱的皇子,却忽视了下人们碍于先前秦国与楚国的敌对,完全反向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抱歉,是我疏忽了,”秦梧洲甚至不敢看楚清的眼睛,“我没有软禁你的意思,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楚清听着秦梧洲冠冕堂皇,虚伪至极的言论,略带嘲讽地笑了笑,回道:“我懂,您想彰显您的宽宏大量,对我这个亡国的皇子依然如此宽和,通情达理,但是心底深处又对我百般不放心,对吗?”   “您大可放心,我不会离开这间房间一步,您可满意?”楚清的手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握紧了攥在手中的衣角。   “楚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秦梧洲感到深深的无力,当楚清彻底将曾经交付与他的信任收回时,原来是这么令人感到痛苦的一件事。   “前几日因为要整顿建阳城,下人误解了我的意思,之后绝不会了,我保证。”秦梧洲想了想,口说无凭,他从腰间接下了身份象征的玉佩,交到了楚清的手中。   “这是象征我身份的玉佩,以后你无论到哪里,都没有人会阻拦你。”秦梧洲难得说了这么多,他期盼地看着楚清,希望自己的举动能让楚清多少不那么厌恶他。   然而就在他将玉佩交到楚清的手中时,他很清楚地感受到楚清微凉玉白的手指在他的手心勾了勾,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秦梧洲的身体彻底僵在了原位,他甚至不敢动半分,倘若楚清与他心意相通,他绝不会是如此反应。   如今楚清这么做,只有一种可能,他在试探自己。   楚清看向秦梧洲的眼神之中没什么光,他笑得讽刺却又带着几分诱惑,问道:“您想要的,是这个吗?” 第65章 缘何   秦梧洲曾经和楚清相处时, 唯一对楚清有所隐瞒的,是他对楚清有情,既然有情, 必定伴随着欲望, 而且感情越真挚深刻, 这种感情带来的欲望便越强烈,偏执。   其他都能解释, 唯独这一点,秦梧洲没有办法解释。   也因此,在楚清明晃晃的试探时,格外容易失控。   为了避免自己再做出什么令楚清和自己都会终生后悔的事情, 秦梧洲根本就没有回答楚清的话, 他匆忙离开了楚清的寝室,如同落荒而逃的逃兵。   楚清坐在空荡荡的寝殿之中, 对于自己试探的结果并不感到意外,秦梧洲对他的欲望想来也并非是一朝一夕之事, 只是自己先前从不曾察觉过。   他低声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真是相当可笑。   楚清一边笑着,一边缓缓躺倒在了床榻上, 眼中却浸润着丝丝缕缕, 几乎令人透不过气的绝望。   秦梧洲离开了楚清的房间后,漫无目的地在楚国王宫内行走着,建阳城被秦军接管后, 秦梧洲并没有大肆调换原本岗位上的官员, 这令所有楚国的官员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于此同时, 也给秦梧洲对楚建阳城的管理造成了麻烦, 楚国官员大部分接受了现实, 继续完成着之前的职务,但是也有少数,表面服从,实则在暗地里给秦梧洲找了不少麻烦。   这些人令秦梧洲头疼不已,如果不是楚清陷入昏迷,秦国的十万大军根本攻不下建阳城,这些人会是楚清复兴楚国的中流砥柱。   因此,他既不能对他们施加雷厉手段,也不能视而不管,就在秦梧洲思考该如何处置这些人时,他看见了三日前就当上甩手掌柜的陆洵。   陆洵正在和老友卞淼畅谈,疏导着老友郁郁寡欢的情绪。   卞淼抬眼,看见了不远处的秦梧洲,立刻从椅子上起身,秦梧洲本以为卞淼知道了他和楚清之间的事,对他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没想到,卞淼先是相当嫌弃地对秦梧洲道:“快把他带走,吵。”   被评价为吵的陆洵相当无所谓,他站在卞淼的身后,对秦梧洲使了个眼色。   秦梧洲立刻明白过来,他和楚清的事情,卞淼恐怕还不知道。   “四皇子他身体怎么样了?”卞相有些担忧,陆洵嘴里满嘴跑火车,想从他那里套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秦梧洲有些犹豫,他还没有说话,陆洵就插嘴道:“诶,四皇子身体好着呢,我这里还有一副棋局,困扰我多年了,终于有机会,我可要好好请教你。”   “陆洵,你有事瞒着我,四皇子到底怎么了?”卞淼的比陆洵年长,哪里会不明白陆洵对自己有所隐瞒。   陆洵朝着秦梧洲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宽慰道:“你放心,楚清活得好好的,这家伙医术好着呢,有他在楚清死不了。”   “看开点,我一早就劝你,楚国没什么好的,先前那个楚王待你又不好,不如来秦国,你我师兄弟联手,放眼诸侯国,何人会是敌手,你偏不来。”   “楚国没了就没了,千万别放在心上,接下来你想回乡休息也好,还是继续在朝堂中发光发热,都随你……”   “陆洵。”卞淼看向陆洵打断道。   “诶。”陆洵不明所以。   “楚国已经没了,你现在劝我也晚了,我想去见楚清。”卞淼看得分明,陆洵在故意将话题扯开。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匆忙的步履声,一位侍从对秦梧洲道:“王将军请您前去裁决。”   秦梧洲知道,又是那些暗地里并不甘心于这个结局的楚国臣子们搞出的麻烦,他对侍从道:“你去回王将军,我马上来。”   “等等,”陆洵制止道,“咳,这几日我也休息够了,我来处理我来处理,六皇子啊,你和卞相慢慢聊。”   陆洵没等秦梧洲回应,就打算跟着侍从离开了。   陆洵临走时,秦梧洲突然问道:“陆相的性情似乎与先前传闻中大不相同。”   这也是秦梧洲这几日最困惑的事情,前世陆洵的脾性,似乎与如今的很不一样,当年陆洵将他当做傀儡,坐拥秦国权势多年,陆家繁荣鼎盛,直到他釜底抽薪,重掌秦国权势,如日中天的陆家才渐渐败落。   “我与卞相不同,他认死理,当年老楚王对他有恩,他就认定了终生为楚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绝不会辅佐我不认可的君主,”陆洵的神色相当不逊。   “但是倘若是我陆洵认可的人,我必定效忠于他,绝不背叛。”   陆洵说完神色又恢复了随意,他看了卞淼一眼,就离开了。   “他废话真多,简而言之,”卞淼对刚才陆洵的话做了个总结,“他慕强。”   秦梧洲:“……”   回忆起前世,陆洵在辅佐秦国先前两任君主时,从未有过越权之举,而他辅一上位,地位的急剧变化以及德不配位的空虚,令他在秦王的位置上,做了许多离谱又过分的事情。   “楚清没事,但是对你有误会?”卞淼从刚才陆洵的一大堆话中,找到了关键。   秦梧洲点了点头,答道:“卞相所料不错。”   “楚清哪都好,他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就是有时候比较执拗,思虑过重导致他容易陷在自己网罗的困境之中,走不出来。”卞淼回忆起楚清的处事之道。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多给他一点时间和空间,他慢慢会想通的。”   秦梧洲有些惊讶,卞相和陆洵给他的意见几乎一致,他们之间倒真是相当默契。   “您和陆相……”秦梧洲随口问道。   “我们曾是师兄弟,出师后各为其主。”卞相随意地笑了笑,戳穿道,“与你和四皇子之间不同,不是你想的那样。”   秦梧洲从未见过陆洵有如此在意之人,加之前世,他记得卞相死讯传来秦国后,陆洵之后的行为很是反常,因此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几分揣测。   听了卞相的解释,秦梧洲有些尴尬,他点了点头道:“冒犯了。”   “无碍。”   秦梧洲想起卞相先前提出想去见见楚清,他思虑再三道:“楚清现在情绪不太稳定,我不知道他是否愿意见您,如果他愿意的话,我会派小厮前来邀请您的。”   “我一直很清楚,在乎楚国的是我,楚清其实并不在意这些,权势与楚国于他而言,皆是浮云。”卞相的眼中有些困惑,但更多的是圆滑的精明。   “所以建阳城失守后,陆洵会放下事务,与我喋喋不休,但楚清并不会因为你夺取建阳城,而气愤或是不满,他明白你是无奈之举,你们之间的矛盾和误会又是从何而来?”   面对卞淼的质疑,秦梧洲甚至有些难以启齿,沉默许久后,他欲言又止。   卞淼一看便知事情恐怕没有他原先以为的那么简单,于是他对秦梧洲道:“你现在就去问楚清,愿不愿意见我,我就在他寝殿门口等着。”   秦梧洲苦笑一声,恐怕现在楚清最不想见的人是自己才对。   两人一路无话,秦梧洲再次来到了熟悉的寝殿前,拾级而上,再次踏入楚清寝殿之中的秦梧洲百味杂陈。   为了不再次刺激到楚清,秦梧洲没有走到床榻边,他站在距离楚清较远的位置,问道:“楚清,卞相想见你,你……”   “我有选择见与不见的权利吗?”   楚清的声音从屏风里传了出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秦梧洲认真道:“有。”   “那就让卞相来吧。”楚清无所谓地笑了笑,神色中却透着悲哀。   阴差阳错之下,建阳城失守,对此他由衷地感到惋惜与伤感,但他是穿书者,说到底与楚国的感情并不深厚,卞相身为楚国的宰相,为楚国呕心沥血数十载,楚清能想像卞相此刻是多么的痛苦。   秦梧洲深深地向楚清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转身离开了寝殿。   “卞相,楚清答应了,您……”秦梧洲想了想,接着嘱咐道,“楚清这段时间情绪不是很稳定,您尽量不要刺激到他。”   卞淼神色严肃,尽管秦梧洲没有说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已经从秦梧洲惶惶不安的神色中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   楚清调整了一下情绪,坐在窗边的茶桌前等着卞相到来。   卞相推开门扉时,门扉发出了咯吱的声响,他瞥了一眼,跨过门槛进入了房内。   “卞相,”楚清从桌边站了起来,前去迎接卞相,他指了指身后案桌上的茶盏,对卞相道,“茶是新茶,味道不错,卞相快来尝尝。”   楚清眼中小心翼翼,语言更是避开楚国,生怕提及卞相的伤心事,然而楚清这样,反倒是令卞相哭笑不得,他本以为楚清才是需要谨慎照料心绪的人,没想到却被楚清先一步如此对待。   两人落座后,卞相洒脱一笑,对楚清道:“四皇子,您说话时不用如此谨慎小心,楚国没了就没了,我活了大半辈子,有什么是看不开的?”   “更何况楚国远比不上你的安危来得重要。”   卞相所言用词简朴,却令楚清感慨万千,他本以为卞相会有心结,却没想到他早就走了出来。   “卞相豁达。”楚清笑了笑,卞相能如此看得开,他也就放心了。   卞相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道:“不错,气味清香,不说我,你和秦梧洲之间到底怎么了?”   楚清轻松随意的神色褪尽,他垂眸,想了很久,才苦笑一声回道:“卞相,您别问了。”   “好。”卞相知道楚清不想说,那么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告诉自己。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他认为如今应当为将来做考虑,楚国亡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万事不破不立,楚清大可前往河郡,从头开始也好,安然度日也罢,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只是秦梧洲颇为棘手,目前看来,此人对楚清予求予取,但是随着他慢慢尝到权势的好处,恐怕就不会轻易放手了。   卞相猜测楚清和秦梧洲之间是有误会,或是极难沟通的矛盾,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楚清和卞相接着聊了些与秦梧洲无关的话题。   “四皇子,您总是思虑过重,这样容易折寿。”话题进入尾声时,卞相拐到了楚清身上,他直言劝解道,“臣希望您能不要这样逼迫自己。”   楚清知道自己的问题,但是一个人的性格,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穿书前他刚成年时就遭遇了丧父,亲妹惨死,私生子夺权,亲戚股东们贪婪……   他殚精竭虑地稳住了公司,将那些贪婪的「豺狼虎豹」尽数击溃,却也造成了他后来多思,且极难相信他人的性格。   卞相所言确实是他需要思考的问题。   “多谢卞相提醒,我会慢慢调整的。”楚清点了点头,像是个乖乖认错的学生。   卞相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对楚清道:“也别矫枉过正了,还是顺气自然吧,不打扰你了,你好好养病。”   楚清站了起来,想送卞相出门,却被卞相按着肩坐了回去。   “如今我也暂住楚王宫中,送什么?”   卞淼说完,便果断转身离去。   楚清看着卞相离去的背影孤单寂寥,他总觉得卞相不是不难过,只是很好地掩饰了心绪罢了。   卞淼踏出寝殿的房门时,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秦梧洲站在门前等候着。   秦梧洲看见卞淼从楚清的寝殿之中离开,主动迎上前去,问道:“卞相……”   没等秦梧洲问完,卞淼便打断道:“楚国都城已经沦陷,我早就不是什么卞相了,以后还请六皇子直呼我名。”   “您德高望重,在我心中是当之无愧的一国之相,当得起卞相的尊称。”秦梧洲知道楚清非常尊重眼前的老者,自然不愿意轻忽对方。   卞淼一边向前走去,一边对秦梧洲道:“称呼而已,随便你吧。”   秦梧洲看出卞相有话与他说,于是便陪着卞淼在宫中多走了几步。   卞淼等远离了楚清的寝殿后,才开口,对秦梧洲道:“楚清同样不愿意说,我不知道你和楚清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建阳城归于你手,是无奈之举,方方面面你都欠楚清许多,我希望你能牢牢地记住这一点。”   “你可知,楚清身上的鞭伤是缘何而来?”卞淼说时某种颇具深意,他知道,以楚清的处事习惯,如果可以,绝不会让秦梧洲知道此事,但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   “卞相说的可是二皇子迫害无数无辜孩童,牵连到丁兰七,之后楚清受伤一事?”秦梧洲不知道为什么卞相要提起这件事,楚清没有解释清楚,但从他的解释中,他受的伤与丁兰七有关,当时他确实对此感到很奇怪。   卞相既然提及此事,必定其中有隐情,秦梧洲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他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是……”   “对,楚清是为你才受的鞭刑,如果不是为了你,他后来也不至于拼了命,用提调精神的药物才能撑起精神去处理楚国各项事务,如果不是为了你,如今他早就是楚国说一不二的君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1 17:46:26-2022-06-22 17:2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绷带猫猫爱蟹肉 7瓶;bingdd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祈求   秦梧洲失魂落魄地倒退了一步, 他被这样的事实震撼地久久无法回神,是他辜负了楚清,是他令楚清丧失了对这个世界的希望。   回忆起前世, 这一世, 他不该疏忽的, 前世那二百鞭,让他差点被活活打死, 若不是后来陆洵找到了续命的神药,他恐怕会丧命于楚国。   也是因此他后来对于楚国王室恨入骨髓,他清楚地记得当时被鞭笞时,无数围观的楚国人在一旁欢呼, 幸灾乐祸, 仿佛看着他受刑,楚国就能在战场上胜过秦国。   所以, 这一世,不是楚国来不及对他行刑, 而是有人替他挡去了风雨,但是他却为了自己的私心,让楚清沦落至此。   秦梧洲觉得自己似乎无颜面对卞相, 更无法直面陷入困境中, 折磨着自己的楚清。   卞相看着秦梧洲魂不守舍,脸色惨白地不告而别,心中却感到无尽的悲凉, 利用一个敌国皇子的愧疚, 来达成目的, 他如今倒真是越来越不择手段了。   回首望向楚清所在的寝殿, 卞相却毫不后悔, 此事如今不说,往后,恐怕说了也无用,人心最是易变,他赌不起,楚清更是如此。   秦梧洲跌跌撞撞地在楚国王宫中行走着,漫无目的。   楚王宫中的侍从与宫女们,看到秦国六皇子神色癫狂,眼中猩红一片,他们不敢上前,生怕这个敌国的皇子发狂殃及池鱼,纷纷躲避或逃离。   因此,秦梧洲所到之处,皆是无人之境。   天空中风云骤起,乌云很快低垂在整座建阳城的上方,很远的地方传来了雷声,那声音如同被闷在鼓里,叫人只是听了,就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雨从天空中坠落时,闪电出现的一瞬将整座王宫照亮。   秦梧洲抬起头,楚清的寝殿就在自己的眼前,原来,不论他怎么走,最后都会回到楚清的身边。   暴雨倾盆而下,雨水很快将秦梧洲全身上下都打湿,漆黑的发丝浸满雨水,沿着湿透的衣物,向下滴落着水,他努力看向楚清的寝殿的大门。   他不知道自己还在期盼什么,但是他在心中祈求上天,倘若楚清的人生之后还有什么磨难,他愿意替楚清全部承担。   建阳城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即便是在寝殿之内,都能从雨声中察觉到异常。   楚清想了想,还是走到寝殿门口,想看看这反常的雨。   打开门时,却看见秦梧洲站在雨中专注地看着他的寝殿,雨下得太大了,楚清看不清秦梧洲眼中的神色,但是此刻的秦梧洲无疑是狼狈的。   楚清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将房门关上了。   这一刻秦梧洲终于明白,什么是痛彻心扉,然而造成这一切的是他,是他亲手造成的。   秦梧洲抬起头,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中毫无喜悦,却越发悲哀。   楚清背靠着门扉,他用手捂住了耳朵,不管是雨声还是其他声音,他都不想听见,曾经他倾注心血与一切的,却回报给他最痛的一击,他付出的信任,被人当做最廉价的物品踩踏于地。   秦梧洲渐行渐远,楚清松开了捂着耳朵的手,像是用尽力气似的,缓缓跌坐于地,他看向窗外,那是他向往的自由,却触不可及。   如今的建阳城,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容不得秦梧洲浪费太多时间,在追忆与后悔上,他浑身湿透,来到了勤政殿中,陆洵正在处理王将军上报的百姓上街抗议一事。   秦梧洲来的时候,陆洵已经将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看到秦梧洲天崩地裂般的表情,以及如此狼狈的形容,就知道,一定与楚清有关。   陆洵飞快嘱咐王将军应当如何安抚百姓,抓出其中的领头人,以及后续罚赏兼顾,追查暗藏于朝堂中的反抗者。   王将军领命离开。   “哟,您这是受什么刺激了?”陆洵看着神色甚至有几分茫然的秦梧洲,问道,只是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和幸灾乐祸。   秦梧洲没有理睬陆洵,他自顾自地走到勤政殿的中央,楚清那时候,是如何在大殿中,勉力支撑,将破破烂烂的楚国,到处都是漏洞的建阳城支撑起来的?   陆洵对秦梧洲如今的落魄样子很是不满,他在一旁道:“秦梧洲,你是秦国的六皇子,不要忘了这一点。”   “在国家大义面前,个人情思,又算得了什么呢?”   秦梧洲觉得自己的意志如同被撕扯开一般,一边是他为之奋斗两世的信念,另一边是天平另一端有着很重分量的楚清。   “楚清在意的从来都不是楚国,”陆洵并不在意秦梧洲是否能够接受,他的言语向来刺耳,“他在意的是你,你的行为和你的爱意,令他感到危险。”   “语言从来都是最苍白的,你现在爱他爱得无法自拔,你能保证十年后,二十年后,还能这样吗?”   “只要有哪一天你反悔了,到时候,你是说一不二的帝王,他有选择的余地吗?”   “更何况,他现在根本就不信你爱他,他觉得你只是想满足自己的欲望罢了,一个刚刚国破的皇子,和一个身为侵略者的皇子之间,难道你还奢望他真诚待你?”   “醒醒吧,秦梧洲,你就算现在将楚国拱手奉上,楚清也不会感念你半分好,你们之间才是真正,彻底的完了。”   陆洵嗤笑着,在秦梧洲眼中,这幅表情与前世嘲讽自己拿楚国皇室泄愤时的一模一样。   秦梧洲看向陆洵,开口道:“你说得不错,可你又能比我好多少?”   “在卞淼眼中,你只是他的师弟,仅此而已。”   “……”陆洵并不想和秦梧洲谈论这个话题,他连连点头道,“是是是,你说得对,你满意了吧。”   “哎,我们之间还真不是你想的那样。”陆洵难得叹了口气,“快振作起来吧,你是三军统帅,也是如今建阳城的实际执掌者,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意气用事,会造成多少麻烦。”   “你的敌人会像是嗅着荤腥而来的豺狼虎豹,企图咬住你的血肉撕扯下来。”陆洵的表情相当糟糕,“麻烦以后心态大崩的时候,喊我一声,我给你安排地方崩,行吗?”   秦梧洲:“……”   看着秦梧洲换好衣物,重新坐在座位上处理公务,陆洵心中很是满意,他看中的秦国接班人哪里都好,就是太感情用事了些,这就让他对楚清这个人越发感兴趣起来。   趁着秦梧洲正在处理公务,没有闲暇顾及他,陆洵遵循着内心的好奇,来到了楚清的寝殿前,他举起手,刚要敲门,门就从内打开了。   楚清有些惊讶,他问道:“陆相,您来有什么事吗?”   看见陆洵,楚清飞快回忆起原著,原著中,秦梧洲是被陆洵选中的傀儡,陆洵将秦梧洲扶上王位后,成了秦国的摄政王,并且对于执掌权势越发得心应手。   毒舌,手段狠辣,朝堂中经验丰富,杀伐果断,不择手段,而且只有而立之年,原著中,陆洵是个野心勃勃的摄政王,如果他扶持的不是秦梧洲,恐怕若干年后,秦国的君王会是陆洵。   不过不知为何,陆洵掌权越久,越是疯魔。   因此,原著中,秦梧洲在当了几年傀儡后釜底抽薪,脱离了陆洵的掌控,并重掌秦国的权柄,反杀陆洵。   而后,秦梧洲接手的是一个已经被陆洵经营得相当鼎盛的秦国,可以说,没有陆洵,秦梧洲统一天下的路,不会走得那么顺利。   纵观全书,陆洵除了将秦梧洲当做傀儡皇帝之外,并没有做什么其他特别的事情,楚清对陆洵的印象尚可。   陆洵没想到楚清正要开门,他举着打算敲门的手,愣了下,他相当自然地将手放下,对楚清笑了笑道:“我一直对你很好奇,今天有机会来看看。”   陆洵的话说得真直接,楚清想了想,左右现在自己无事,闲话几句倒是没什么,他对陆洵道:“那你进来吧。”   楚清重新泡了一壶茶,他将茶盏推到陆洵面前时,陆洵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茶盏上。   “卞淼刚才来过?”陆洵虽是问句,语气却相当肯定。   楚清点头道:“是。”   陆洵看着眼前沉静淡然的楚清,卞淼所言不错,楚清并不贪恋权势,或许,他甚至觉得相当麻烦。   “您想了解什么?”楚清垂眸拿起茶盏,眼中透着些许玩味,道,“想来,如今我这个楚国四皇子对您应当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才是。”   陆洵轻声咳嗽了两声,心说就他和卞淼的关系,他也不可能忽视他,更何况他一向敬佩有才能之人。   “四皇子说笑了,不瞒你说,我其实很佩服你,”陆洵很是坦荡,“说实话,我觊觎楚国很久了,对于楚国的底细,我甚至比死了的楚王更清楚。”   “所以,我明白你意外接手楚国后的难处,也惊艳于你的手腕与才华,如果不是你意外昏迷,这建阳城六皇子和我绝不可能攻下,”陆洵笑着道,“我一向敬佩有德有才之人,你自然不例外。”   “在我看来,体面的死亡是对于强大敌人的尊敬,不过,六皇子并不这么认为,”陆洵耸了耸肩道,“我也很无奈。”   “您是在提醒我,时刻谨记我的命是秦梧洲留下的,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楚清几乎要被气笑。   “没有没有,”陆洵发现自己的话似乎有些歧义,“你别想太多,我其实是想提醒你,虐秦梧洲的时候下手狠点,别手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楚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2 17:26:22-2022-06-23 17:3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雪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雷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撞开   陆洵看着楚清困惑的神色, 连忙改口:“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   “您先前想杀了我,现在怎么又改了主意?”楚清清楚地记得眼前这人见到他的第一眼, 眸中是藏不住的被威胁与杀意, 如今看向自己时全然不复先前的敌意。   “你算得上是卞相的徒弟, ”陆洵看着楚清认真道,“卞相与我是莫逆之交, 等于你也是我徒弟,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与我说。”   楚清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他匪夷所思地问道:“这……卞相知道吗?”   想到陆洵与卞相的年龄差距, 楚清看向陆洵的眼神更加怪异起来。   “哎呀, 你们一一个个的,怎么都瞎想呢?”陆洵咳嗽了两声, 解释道,“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洵不解释还好, 解释了,反而给楚清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楚清笑着道:“放心吧, 我不会告诉卞相的。”   “行吧。”   真是, 聊不下去了,陆洵本想直接告辞,但是想到楚清与卞淼接触最多, 他没忍住还是问道:“卞淼……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他之后的打算?”   楚清微笑着看向陆洵, 似乎是看穿了什么。   “没有, 卞相有自己的打算, 您来问我, 不如直接去问卞相。”   “行吧,再见,别送。”陆洵站了起来,他飞速离开了楚清的寝殿。   楚清看着陆洵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思索着自己的处境,现在看来,似乎比先前设想的好上许多,只是想到秦梧洲这个他亲手培养的「徒弟」,如今却将他圈禁于此。   他只觉得当初的自己是多么可笑,明明知道不可轻信他人,却还是被那人虚伪的假象蒙蔽了内心,这才造就了现在的苦果。   秦梧洲刚刚将繁杂的事物处理得差不多,他从堆积如山的文书中抬起头时,窗外夜幕已然降临,他才发现陆洵不见了。   “陆相去哪里了?”秦梧洲随口问道,他想道,以陆洵的脾性此刻应当在卞淼的身边。   “回六皇子,陆相去拜会楚国四皇子。”站在一旁的仆从如实道。   秦梧洲想起之前,陆洵对楚清的敌意和杀意,再联想到陆洵一贯的行事风格,尽管他知道陆洵即便要动手,也不会现在动手,他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高高提起。   他站了起来,身前的案桌差点被他毫无顾忌的动作掀翻,油灯摔倒在地。   秦梧洲毫不在意殿内如何,他向楚清的寝殿狂奔而去。   “六皇子……”   仆从茫然地将地上的火灭了。   天色不知不觉就暗了下来,楚清正要收拾案桌上的茶具,将室内点满烛火,门忽然被一道身影狠狠撞开。   楚清皱着眉,看向了来人,发现是秦梧洲时,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眼神中却藏着一丝厌恶。   秦梧洲看着安然无恙的楚清,松了口气,然而在看清楚清眼底藏着的,针对他的厌恶时,他的心如同被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子反复切割着。   “您匆忙而来,想做什么?”楚清本想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将烛火点亮,却被秦梧洲的意外闯入而打断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楚清眼中的光渐渐消失,一双透亮的眸子失了神采。   秦梧洲刚想解释,看见楚清茫然的双眸,立刻意识到,天黑了,楚清现在看不见,他默默地将楚清寝殿的每一个蜡烛点燃。   在光线下,重新恢复视力的楚清看向了忙里忙外,替他点燃整座寝殿烛火的秦梧洲。   秦梧洲的动作很快,整座寝殿在许许多多烛火的照耀下,宛若白日,接着他向楚清的方向走去。   楚清重新坐了下来,桌面上是被收起的茶具,对于秦梧洲的到来,楚清无动于衷,他丝毫没有替秦梧洲泡茶的意思。   秦梧洲在楚清的对面坐了下来,他问道:“刚才陆洵没对你做什么吧?”   “您觉得,他会对我做什么?”楚清眼眸低垂,反问道。   秦梧洲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沉默以对。   楚清没有等到秦梧洲的答案,也不是很在意,他接着道:“他和我聊了聊卞相,就走了。”   秦梧洲顿时松了口气,他斟酌许久,对楚清道:“那我就放心了。”   “你寝殿中缺什么事物吗?”秦梧洲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缺。”   “如果你觉得屋里闷,可以去外面走走。”秦梧洲试探着道。   “不闷,眼瞎看不见。”楚清抬眸看向秦梧洲,眼中几分戏谑,“还是说,您希望我一个夜里的瞎子去走走夜路?”   “如果您希望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走给您看。”   楚清正要起身,秦梧洲开口阻止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白日里你可以去外面随便走走,散散心。”   “我明白了,”楚清点了点头道,“您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秦梧洲欲言又止,他只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现在不管说什么,都会被楚清曲解自己的意思,他们之间的误会不解开,楚清就会一直陷在误会中,将他当做敌人。   楚清耐心地等待着,秦梧洲似乎在思考,楚清不知道秦梧洲在想什么,但是这种受制于人的感受,令楚清感到相当煎熬。   秦梧洲再次回忆起自己和楚清之间的误会,仔细分析一番,其实楚清最担心的还是自己身边亲近之人,楚清怕自己会如同自己先前所说的那般,伤害他们。   “您还有事情吗?”楚清忍不住催促道,他相当反感这种令人感到煎熬的气氛,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秦梧洲是个这么墨迹的人?有什么事情值得他犹豫这么久?   秦梧洲想同楚清解释曾经他「口出狂言」的原因,但是话语即将说出口时,他又临时改了主意。   “秦国的梅花快开了,寒冬腊月的时候,梅林中满园雪白中,带着些红,那景色很美。”秦梧洲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正是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楚清拧着眉,秦梧洲为什么非要提起秦国,难道说他不仅将自己囚于楚国王宫,还要把自己带回秦国好好炫耀一番?原来这人刚才思考许久,是在想折辱人的法子,倒是为难他了。   秦梧洲看见楚清表情骤变,就知道楚清又误解了,他连忙又解释道:“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算了,不说这个,”秦梧洲甚至有几分自暴自弃,“再过一段时间,我应该会回秦国。”   “秦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你先前说的我都信,你不是前世那个四皇子,”秦梧洲自嘲一笑,“是我先前眼瞎,竟然会觉得你们是一人,你与他当然是截然不同,有着云泥之别。”   楚清看着喋喋不休的秦梧洲,觉得他越发陌生起来,即便从前是伪装,怎么如今连话都多了起来。   秦梧洲说了许多,他终于还是决定将那件难以启齿的事情,与楚清解释清楚。   “楚清,那一日,”秦梧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道,“那日我与你说了许多混账话,其实都不是我的本意。”   “那天你的脉搏微弱,太医诊断你求生意志薄弱,如果不能引起你的求生意志,你会死。”秦梧洲看向了案桌上的茶盏,没有注意到楚清在听见秦梧洲提起那天的事情时,脸上血色尽褪。   “我不想你死,如果代价是你恨我,我也认了,当时我只希望你不要死,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问萧常胜他们,太医,陆洵……他们都能为我作证。”   “我不是为自己开脱,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楚清,你是自由的,从来都是,我绝不会不顾你的意愿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   秦梧洲的视线始终盯着案桌上的茶盏,他不知道楚清是否愿意原谅自己,也不知道楚清相不相信自己的解释,但既然话已出口,他想自己总要面对。   楚清的脸色相当糟糕,他想他再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人任何一句话。   原先被强行忽略的记忆死灰复燃,那折磨人的话语像是怨魂一般,在他的耳边反复回响着,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已经成了他人手中的鱼肉,却还在奢望着自尊与自由。   秦梧洲将视线向上移去,看见的却是楚清惨白的脸色。   “楚清……”   楚清对于秦梧洲的那一句,“我绝不会不顾你的意愿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不置可否,他思索一番,所以秦梧洲的意思是,希望他能主动一些,不要不识好歹?   秦梧洲的喉结干涩地动了动,楚清自那一日过后,对他已经偏见到有些神经质了,他不该主动解释的,现在在楚清的心中,自己恐怕是越描越黑了。   想到这,秦梧洲站了起来,他对楚清道:“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秦梧洲刚要向外走去,却感受到一丝阻力,接着是一双冰凉的手,缓缓解开了他腰间的腰带,秦梧洲僵硬地站在原地。   在这双手有下一步动作前,秦梧洲突然转身,打断了楚清的动作,他握着楚清的手腕,声音暗哑地对楚清道:“楚清,别这样。”   “你想说,我自轻自贱?”楚清冷笑道,“拿我在乎的人威胁我的是你,灭了楚国的人是你,将我囚禁于此的人也是也你。”   “我见人行事向来论迹不论心,你说得再多,做出来的事情可与你说的截然不同,秦梧洲你未免也太虚伪了吧。”   楚清想要挣脱,却被秦梧洲热得发烫的手禁锢着,他瞪了秦梧洲一眼,接着道:“你明知道如今我为了护他们周全,可以做任何我不愿意的事,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他们,难道不是希望我主动吗?”   “现在如你所愿,你又嫌我自轻自贱,”楚清盯着秦梧洲漆黑无光的眼眸道,“秦梧洲,你能不能爽快点,非要我陪你演这出无聊的戏码吗?”   “如果你的最终目的只是想上我,那么我奉劝你痛快点,别墨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3 17:31:42-2022-06-24 17:4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不好   秦梧洲扣着楚清的手腕, 眼眸低垂,久久没有反应。   楚清不知道秦梧洲到底想干什么,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   “你……”   秦梧洲蓦地抬眸, 眼神专执得近乎偏激, 他扣着楚清的手略微用力, 使了个巧劲,将楚清带入了自己的怀中。   楚清身体底子不好, 体温比常人偏低些,天渐微寒,这般天气更是令楚清难以适应,此刻却突然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一时间楚清头脑有些发懵。   接着是不属于自己的雪松气息, 带着些许侵略的意味,将他围困起来。   楚清怕寒的身体相当留恋这个温暖的怀抱, 意识却令楚清挣扎起来,想要脱离秦梧洲的禁锢。   但是楚清久病未愈, 他的挣扎对于早有准备的秦梧洲而言,相当微弱。   “楚清。”   沙哑低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灼热的气息似乎就在耳畔, 楚清一侧的耳廓变得通红。   在听见秦梧洲说话后, 楚清下意识的挣扎就被主观意识所压制了,他问道:“怎么,你终于不想再伪装了?”   “不是伪装。”   楚清背靠着秦梧洲的胸膛, 看不见秦梧洲的神情, 他想转头, 却被秦梧洲的动作打断了。   秦梧洲牵着楚清的手, 动作缓和地将楚清调转了个方向, 接着在楚清的额头上轻轻印上一吻。   没等楚清反应过来,秦梧洲一把抱住楚清,认真道:“你收我为徒后,我唯一隐瞒的,只有对你有情一事。”   “或许在你看来,这相当匪夷所思,连我自己发现这一点的时候,都不敢相信,”秦梧洲停了停,接着道,“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之中没有掺杂其他。”   “但是,楚清,我也是人,”秦梧洲的声音越发沙哑,“我的所爱之人,站在我面前,用言语激我痛快点上了他。”   “楚清,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哪天我忍不住了,你该怎么办?”   秦梧洲松开了抱紧楚清的手,他退后一步,凝视着楚清低垂的眼眸,继续道:“所以,楚清,像刚才那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好吗?”   楚清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理性告诉自己,眼前的人不值得相信,他手握权力,甚至还掌握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智慧,相信他意味着无尽的危险。   感性又在挣扎着,或许,可以试着再信他一回,反正他已经如同输光了一切的赌徒,早就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最终依旧是理性占据了上风,只是楚清看向秦梧洲的眼神中,不再像先前那么坚定,但他干脆且果断地回道:“不好。”   楚清话语刚说出口时,秦梧洲缓慢地眨了眨眼,他……没听错吧?   这回答,倒不像是还在恨自己,如同叛逆的孩子的话语,又或是突如其来的逆反心理作祟,孩子气得可爱,秦梧洲没忍住笑了起来。   秦梧洲笑得突然,这让楚清看向秦梧洲的神色相当奇怪,像是在看一个精神病人。   接着,楚清回忆起自己刚才的回答,才察觉到,或许是内心的矛盾,令他忽视了自己的回答,再仔细一琢磨,他的回答怎么这么……幼稚,像是在和同伴拌嘴的小学生。   他再看向前方,面前的秦梧洲还在笑个不停。   楚清:“……”   秦梧洲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他的笑点本就低,等他停下来的时候,楚清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秦梧洲又想笑了。   “打住,别笑了。”楚清有些尴尬,经过这么一打岔,楚清原先的愤怒和不安,似乎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原先两人相处时,无处不在的默契感,其实即便不用语言,他们都能互相明白对方的意思。   秦梧洲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停了下来,“楚清,你也知道,我很容易被逗笑,刚才真的没忍住。”   楚清再次开口时,火药味便没有之前那么浓烈了,他问秦梧洲:“你说,你喜欢我?”   “对。”   “自古以来,君王的喜爱最是廉价,”楚清的眼睛很亮,他看着秦梧洲,“史书上数不清的君王前一刻爱得死去活来,后一刻就将所爱之人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若是将身家性命寄托于这虚无缥缈的,靠不住的感情之上,岂不是很可笑?”   秦梧洲看着神色轻松些许的楚清,心情同样轻松了些,虽然刚才在楚清面前出了丑,但是如果能令楚清缓解焦虑,走出困境,再来几次他都愿意。   楚清的回答,秦梧洲不知该如何评判,只能说楚清说得确实没错,而且回答的内容很「楚清」,他知道楚清向来清醒,甚至有时候有些过分清醒。   “爱与喜欢,都是自私的,你现在告诉我,你会好好待我,几日后会与现在一样吗?”   “一年后?两年后?甚至是十年后?”   “建阳城尚未沦陷前,我曾对其他人宣称喜欢你,但是,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我不曾爱过你,也不想接受你的爱意。”   秦梧洲叹了口气,他知道楚清从来不曾喜欢过他,但是当楚清亲口承认时,还是令秦梧洲很是憋闷。   “如果……”   门外传来三长一短的敲门声,楚清眉头轻拧,这是……萧常胜?   楚清看了一眼秦梧洲,秦梧洲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楚清只好轻声答道:“我在,什么事?”   “诶,我已经听说了,你还好吧?”萧常胜没有进门,卦象上算出来这个时间点来最好,他趁着侍卫巡视换班的间隙,偷偷溜过来的。   “你听说什么了?”楚清许久不曾了解外界讯息,他很好奇,秦梧洲和他的事情被传扬成什么样了。   “呃,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萧常胜尴尬地笑了笑,想说些其他的。   秦梧洲专注于政事,加之治下严肃,没有人敢将坊间传闻随便说给秦梧洲听,他也不知道自己和楚清之间,被传扬成什么样了,不过有陆洵在,应当不会有多离谱吧。   “快说,不说你就快走。”萧常胜遮遮掩掩的样子反倒令楚清越发好奇。   “传言说你被囚于宫室之中,成了秦国六皇子的禁脔,六皇子如今在楚国王宫中日日笙歌,夜夜荒淫,还说你是为了楚国才甘愿如此……”   楚清对此并不意外,秦梧洲那日肆无忌惮,即便有陆洵替他收拾封口,可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秦梧洲的脸色阴沉了起来,这些传言他从来不曾知晓过,除了没人敢在他面前胡言乱语之外,陆洵也出了不少力气吧。   萧常胜说完想了想,反正他说都说了,既然已经冒着风险来了,当然要了解一手八卦,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接着问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楚清没有回答,他和秦梧洲之间的事情,真的很难用三言两语说清楚。   萧常胜等了等,却没有等到答案,但恰恰是这长久的沉默,反而令传言的真实性越发高起来。   “我靠,当初你对秦梧洲多好,就差当亲儿子养了,他怎么能这么对你……”萧常胜说着说着,念叨起来,“可是不太对,卦象上似乎有些差异。”   楚清看着眼前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秦梧洲,连忙对萧常胜道:“没有的事,你别多想,快回去吧。”   萧常胜意识到楚清在赶他走,难道……他飞快掐算了一卦,卦象显示,秦梧洲就在房内。   “萧常胜,”秦梧洲突然开口,言语之中透着阴寒,“我和楚清之间如何,轮不到你置喙。”   萧常胜看了看自己的卦象,诶,死不了,那他就不客气了。   “狗比秦梧洲,我呸,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楚国都落你手里了,你还不放过楚清,你是要逼死他吗?”萧常胜想了想自己算卦的两成失误率,还是略微克制了些。   秦梧洲恨不得立刻命人将门外那个聒噪的萧常胜拉下去,脊杖二十,好叫他把嘴乖乖闭上,但是楚清还在身边,秦梧洲只能克制道:“快滚,否则……”   萧常胜掐算到自己的卦象一变,再不走恐怕真的有性命之忧,他最后看了寝殿一眼,果断离开了这里。   再次恢复安静的寝殿之中,气氛却又变得滞塞起来。   “如果萧常胜坚持不走,你会杀了他。”楚清没有用疑问句,他肯定道。   楚清在意其他人的死活安慰,秦梧洲都无所谓,也绝不会用他们去威胁楚清,但唯独萧常胜和暗六,秦梧洲只想将这两人驱逐出楚清的身边。   “对。”   秦梧洲毫不犹豫地承认了,他看向楚清道:“他不走,意味着他对你有觊觎之心,我当然不会将这样的人留在你身边。”   “觊觎?”楚清的语气甚至有几分匪夷所思,“他前世是你手下的常胜将军,可你对他动杀心的时候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既然如此,你还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对那些与我有联系的人动手,对吧。”   秦梧洲垂于身侧的手轻微地动了动,却没有做出什么具体的动作。   “何必呢?”楚清的笑容嘲讽,“原来你竟是这样的人,原先的我当真是眼瞎。”   秦梧洲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眼神是压抑的痛苦与兴奋,潜藏其中的混乱情绪令人感到心惊。   他伸出手,抚摸着楚清的脸颊。   秦梧洲的手因经年累月地练剑,磨出了很多茧子,粗糙的皮肤摩擦着楚清的脸侧,灼热又粗粝,令楚清不由自主想要避让。   接着,秦梧洲的拇指擦过楚清的唇。   楚清清楚地感受到,唇上被秦梧洲拇指摩擦而过的酥麻触感,他皱着眉想要避开,却被秦梧洲灼热的手掐住了后颈。   “既然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卑劣,”秦梧洲的手顺着楚清的后颈一路向下,抚在楚清背上时,他将楚清打横抱起,向床帏走去,“希望你不要后悔。”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们别担心,就是一丢丢小波折,问题不大,可以当成是小情侣吵架X),马上就over了,后面都不虐,啵啵你们——   感谢在2022-06-24 17:45:03-2022-06-25 08:4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乐毓毓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卿、bingdd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嫉妒   楚清意识到秦梧洲将要做什么时, 他下意识开始挣扎起来,接着想到秦梧洲对萧常胜毫不克制的杀意,他又强行克制了自己挣扎的动作。   这导致秦梧洲抱着楚清, 快要走到床榻边的时候, 他觉得自己像是抱着某种僵硬的物件, 秦梧洲心中暗道,楚清这是……过渡紧张了。   楚清被秦梧洲放到床榻上时, 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难堪和悲哀,心底深处,他总还是对秦梧洲抱有一丝侥幸,但是, 今夜过后, 他与秦梧洲会成为不死不休的仇敌。   秦梧洲看着床榻上比风干的咸鱼更僵硬的楚清,低声笑了起来, 他对楚清道:“不是你说的吗?痛快点上了你?”   束缚床帏的细绳被秦梧洲解开,床帏将周围的烛光遮挡了大半, 床榻中影影绰绰,令人看不分明,这样的环境, 楚清完全失去了视力, 他的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看不见周遭一切的楚清陷入了恐慌中,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攥起身下的布料,而这点小动作, 被秦梧洲看得很清楚。   “能不能……”楚清停了停, 接着道, “透些光?”   失明又要面临这样的局面, 楚清很是局促。   秦梧洲眸中漆黑, 他拒绝道:“不可以。”   “放松,楚清,否则受苦的是你。”秦梧洲握着楚清的手腕,将他攥紧的手指一点一点打开。   楚清用力地眨了眨眼,视野中,依旧是漆黑一片,被秦梧洲掰开的手指依旧忍不住想要蜷缩在一起。   两人如今依旧衣着整齐,气氛却令楚清感到相当难熬。   秦梧洲原本也只是想吓吓楚清,但是楚清这幅样子,倒是让他觉得相当可爱,于是他忍不住笑道:“老师这个样子,倒是格外的诱人。”   楚清眉头忽然皱起,他刚想反驳,双手就被秦梧洲挟制住,压过床头。   “老师的这双手很美,弄伤了就不好了。”秦梧洲颇有几分恶趣味地找到了一根红绳,他将楚清的手捆了起来,皓白的手腕配上鲜红的绳,在床榻之上显得格外刺目。   楚清再次挣扎起来,如果是秦梧洲威胁他,他还勉强能说服自己,就当是两人合奸,反正他又不是古代人,思想也不封建,再不济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可是自刚才自己脑子一抽口误之后,他们之间的氛围似乎瞬间回到了从前,默契又融洽,互相理解的时候。   而眼下秦梧洲这幅做派,分明是想强迫自己。   楚清不知道自己脑子抽了还是如何了,他不愿意面对记忆中与他默契无间的秦梧洲如今想要强迫自己。   他努力地想将眼前的秦梧洲与自己记忆中的徒弟秦梧洲分开。   “秦梧洲,你放开我。”楚清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慌乱。   秦梧洲丝毫不在意,如果这次不把楚清吓住,只怕楚清之后还会继续用言语折磨自己,万一哪次他真的情绪过激,不顾楚清的意志强迫了他,恐怕他们两人就是真正不死不休的仇敌了。   到了那时候,楚清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投奔凌彦庆,这是秦梧洲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场景,他觉得自己看见楚清站在凌彦庆的身边,会发疯。   “老师现在就受不了了?我还没开始呢。”秦梧洲俯下身,凑在楚清的耳边故意道。   楚清拼命告诉自己,眼前这人不是他的徒弟,但是秦梧洲却口口声声地称呼着自己「老师」,他没有资格这样叫他。   “别喊我老师。”楚清的语气生硬,他被秦梧洲牢牢地按在床榻之上,没有任何退路。   秦梧洲的手从楚清的肩上向下,直到腰带的位置,他缓缓解开了了楚清腰间束带,像是打开礼物似的,秦梧洲动手的时候,感受到身下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他有些犹豫,如果只是吓吓楚清,到这一步,应该够了,还需要继续下去吗?   楚清的声音略带干涩,他接着道:“你根本就不是我徒弟。”   秦梧洲只当楚清这是气话,他将楚清的外袍缓缓褪去,同时问道:“那谁是你的徒弟?”   楚清的嘴唇抿紧,不再回答秦梧洲的问话。   秦梧洲看着一身里衣整整齐齐的楚清,决定还是继续,既然已经做好了要好好吓吓楚清的打算,还是一劳永逸比较好。   他扣着楚清的肩,将平躺在床上的楚清翻了过来,秦梧洲看着楚清的发丝,发觉楚清的发丝并不是漆黑的,黑中带着些棕,或许是身体原因,楚清的发丝比较细软,如同上好的绸缎,摸起来手感很好。   “你刚才不是求你的徒弟上你吗?”秦梧洲摸着楚清鬓边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温和道。   秦梧洲察觉到楚清似乎有些不对劲,他连忙解开捆缚楚清手腕的红绳,扣住手腕,诊起脉象,楚清的身体正在恢复,脉象一切正常,就是情绪紧张了些,导致心跳很快,秦梧洲松了口气。   接着秦梧洲的手穿插进楚清的发丝之中,他略微用力,楚清被迫扬起了头,咽喉清晰地展现在秦梧洲的眼前,喉结轻微地动了动。   秦梧洲来的时候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他扫视了一眼周围,案桌上有一个瓶口细长的花瓶,他的另一只手覆在楚清的手背上,带着楚清的手摸到了那个花瓶。   “师父,床榻之上总得有点小物件助兴不是吗?今日来得仓促,徒弟只能就地取材了,你觉得这东西接下来会去哪里呢?”秦梧洲凑在楚清的耳边,低声道。   楚清用力睁大双眼,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他眼神中尽是不可置信。   “我从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楚清的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他的呼吸略显急促,“你不能这么对我。”   秦梧洲感受着身下楚清颤抖得越发厉害,他觉得现在应该吓得差不多了,他握着楚清的手,从案桌上的瓷瓶上收了回来,他按着楚清的肩将他翻了个面,重新回到平躺着的姿势。   他正打算问问楚清可有后悔,却发现楚清彻底放弃了挣扎,他无力地躺在床上,眼中是几乎满溢而出的绝望。   接着他看向楚清,却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秦梧洲回忆了下,楚清先前还在克制自己,可是当他不停强调两人师徒关系时,楚清突然开始挣扎起来,难道楚清觉得师徒之间是背德的?   秦梧洲想了想,在秦国,礼制严格的情况下,师徒之间若是传出什么风声,确实会为人所不齿,但是楚国民风开明许多,百姓一般不怎么在意这些。   更何况,以秦梧洲对楚清的脾性的了解,楚清并不怎么在意这些条条框框,因此楚清的反应令秦梧洲感到很奇怪。   秦梧洲忽然将原先满是恶意的侵略姿态尽数收敛,他坐在床榻边,将床帏重新束起,明晃晃的烛光照进了气氛爱暧昧的床榻之中,他看着楚清的眼睛,问道:“楚清,刚才我展现的,与你心中想像的我是不是一样?还是更过分一些?”   楚清双目无神地看着上方,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仿佛没有听见秦梧洲说了什么。   “如果我真的完全不在乎你的感受,是你想象中那样恶劣不堪的暴君,我会做得比我刚才表现出来的,更过分百倍千倍,这真的是你所希望的吗?”秦梧洲慢慢地替楚清擦去额头脸侧的汗水。   秦梧洲将被子盖在楚清的身上,接着道:“我确实不如原先,还是你徒弟时,表现得那么磊落,但是楚清,相信你自己的眼光,也相信我,我不是一个卑鄙无耻的人。”   “即便是现在,如果你不愿意,只要你喊停,我不会继续,也不会强迫你。”   秦梧洲已经将楚清塞进了被褥里,对着依旧毫无反应的楚清,秦梧洲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他是不是把楚清吓过头了?   “至于你刚才的问题,”秦梧洲轻声笑了笑,“我为何会对萧常胜如此有敌意?”   “因为我嫉妒他啊,楚清,”秦梧洲的手轻置于楚清的眉眼之上,缓缓地描摹着楚清若丹青杰作般的眉眼,“当你看向他的时候,那种在乎的眼神,还有夸奖他的言语,都令我妒忌得快要发狂。”   “除了萧常胜和暗六之外,我不会拿其他你身边的人威胁你,”秦梧洲的手覆在楚清的眼眸之上,楚清如今的眼眸令他感到很不适,如同无生机的琉璃,精致却冰冷。   “而这两人,如果做出什么对我有威胁的事情,在你不知情的时候,他们会默默地死在不知名的角落,同样的,我也不会拿他们的命来胁迫你就范。”秦梧洲感受着手下微弱轻动的睫毛,他将楚清的被角压好。   秦梧洲将放在楚清眼眸上的手拿开,接着道:“所以楚清,为了你自己,之前那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对你,我的自制力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强。”   “你好好休息,争取尽快养好身体,”秦梧洲自嘲一笑,“我连你的里衣都没有碰,应该不至于令你感到非常糟糕亦或是耻辱,今夜的事,你就当是一场梦好了。”   楚清的眼眸略微回神,他看向秦梧洲,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他失魂落魄地对秦梧洲道:“从今往后,你不再是……”   秦梧洲意识到楚清想要说什么,他的手按在了楚清的唇上,阻止了他的言语。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秦梧洲俯下身去,蜻蜓点水般,在楚清的唇上碰了一下,“你永远都是我的老师,师父,这辈子你都别想摆脱我。”   “即便将来你我都死了,我也会让史书上刻满你我之间,无法分割的羁绊,世世代代地流传下去,楚清,永远都别想和我分开。”   秦梧洲说完,子时的钟声响起,今日楚清睡得有些晚了,他正要起身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楚清扯在手中。   “怎么了?”秦梧洲困惑道。   秦梧洲顺着楚清的视线,向自己的下身看去,才发现自己现在……似乎不宜出门。 第70章 好奇   楚清立刻松开了拽着秦梧洲衣角的手, 他将手缩回了被子中,接着翻了个身,背对着秦梧洲。   秦梧洲:“……”   “不是吧, 这么绝情?”秦梧洲开玩笑道。   楚清的身体朝着床榻内侧扭了扭, 离秦梧洲的方向更远了些, 接着就不再动弹了。   秦梧洲看出来了,楚清这是拒绝负责的意思,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走到了屏风后。   楚清的眼睛紧闭,预想中的声响似乎并没有出现,等了一会儿, 心中的好奇令他难以忍耐, 于是楚清抱着被子在床上转了个身。   他房内的屏风是木制轴承,运用比较古朴的制作手法, 没有撑平时,屏风弯折处可以窥见对面的景象。   就在楚清纠结要不要偷看的时候, 秦梧洲端着茶壶坐到了楚清的身边,他看见楚清的样子,笑着调侃道:“这么好奇?”   “想看的话和我说, 我很大方, 不会不舍得给你看的。”   楚清想到秦梧洲与他说的,要给他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时, 眉头皱起, 他抱着被子又翻了个身, 拒绝和秦梧洲面对面。   秦梧洲将茶壶放在案桌上, 自斟自饮起来, 若是忽略下身的异样,倒是显得相当潇洒肆意。   一时间,房内很是安静,除了秦梧洲饮茶的声音。   过了许久,楚清的声音闷闷的,他问道:“喝茶泻火的速度,似乎不怎么快。”   “不用担心,你屋里药材很多,我泡了点别的。”秦梧洲解释道。   听见秦梧洲回答,楚清又抱着被子转了个身。   秦梧洲见楚清看着自己,眼中有些好奇,于是打开茶壶的盖子,给他闻了闻茶壶里浸满的中药气味。   楚清仔细地闻了闻,他虽然不精通医术,但是从气味里也能闻出这壶里的药材浓度相当高,且都是寒凉性的药材。   “这……吃多了,以后……”楚清思考了很久,才继续问道,“你会不会不行?”   秦梧洲无语地看着楚清,他有时候也无法理解楚清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会,”秦梧洲的声音暗哑,他俯身盯着楚清的眼睛道,“如果你不信的话,以后可以亲自感受一下,我行不行。”   楚清干脆地将被褥遮过头顶,拒绝与秦梧洲在床榻上对视。   “别盖住头,小心把自己闷到。”秦梧洲低声笑了起来,他一边对楚清道,一边将盖住楚清头的被子移开。   秦梧洲看见楚清的眼睛眨眼的频率有些缓慢,知道楚清困了,他的下身已经恢复了正常,不会造成什么尴尬,他摸了摸楚清的额头。   将床帏放下后,秦梧洲依次熄灭楚清寝殿中的烛火,踏出门前,秦梧洲对楚清道:“好生安歇,明日再见。”   楚清听见秦梧洲轻轻将门扉合上,他在心中问自己,究竟要不要再信秦梧洲一次?   秦梧洲洗漱后,躺在床榻上时,对于今日情绪上头时做的事情,感到有些后怕,他的本意只是吓吓楚清,可是如果楚清经过此事后,更加恨自己,恨不得杀了他,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秦梧洲回忆起今夜楚清的表现,除了可爱之外,他的楚清还真是心软,即便被自己欺负到这个份上,对自己气愤又无力时,竟然还为他着想。   他想他一定要好好守着楚清,决不能让任何人夺走属于他的老师。   翌日,阳光明媚。   楚清穿戴整齐后,他打开了寝殿的房门,经过昨夜的事情后,楚清觉得自己似乎看开了很多事情,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前几日,自己似乎确实过于钻牛角尖了。   他沉浸在自己幻想出的困境之中,无法逃脱,其实这几日折磨着自己的,一直是他自己,他不敢相信任何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   重新调整好心态的楚清正要踏出门,就看见远处萧常胜和卞相步履匆匆,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都非常小心,似乎是在对待一个一碰就会碎的瓷器。   楚清回忆起昨夜萧常胜在门外对他和秦梧洲关系的误解,再联想到萧常胜与卞相的关系很融洽,就知道这两人一定是误会了。   不过,就秦梧洲昨夜的架势,不说外人,连自己都觉得他是真的想强迫自己。   楚清还在思考该怎么解释,萧常胜和卞相此时已经走到了楚清的面前。   萧常胜看着楚清欲言又止,想了很久,他才斟酌着问道:“楚清,你还好吧?”   “我挺好的。”楚清无奈地对萧常胜道。   萧常胜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楚清的脖颈处,有些红色的印记,这分明就是秦梧洲作恶的证据。   “我懂的,楚清你不想提这事,那咱们就不说。”昨天傍晚萧常胜在楚清寝殿外亲眼所见,因此他坚信,秦梧洲一定强迫了楚清。   萧常胜一根筋,楚清不想和他多说什么,问题是萧常胜将他误以为的事情告诉了卞相,这就令楚清感到相当尴尬,如果是真的也就算了,问题是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   卞相的神色不似萧常胜这么夸张,他很淡然地劝楚清:“将来等你执掌天下大权后,将他杀了就好。”   楚清对卞相和萧常胜道:“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真的没事。”   但是在卞淼和萧常胜眼中,楚清向来要强,他越是强调自己没什么,越是说明有事发生,只是他不愿意别人知晓罢了。   更何况,楚清皮肤玉白,极易在外力下留下痕迹,今日他的颈侧和手腕上都有红痕,这令楚清无论如何都说不清。   楚清没办法只能转移话题,他问道:“卞相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四皇子,若是无视秦梧洲,你有什么打算?”卞淼和楚清一起走向了餐桌。   萧常胜在宫外还有些事情,于是先行离开了。   楚清与卞淼落座。   “如果秦梧洲愿意放我走的话,我想去河郡,”楚清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建阳城,与河郡的羁绊是最多的,“其实和之前的计划一致,那里的情况我也比较熟悉。”   “不错,”卞淼点了点头,即便遭逢如此磋磨,依旧处变不惊,卞淼对于楚清的评价本就极高,如今更是多了几分惋惜之情,“四皇子,您放心吧,楚国上下都感念您的恩情,必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卞相,您别冲动。”楚清知道卞相一定留了后手,但是他怕是和秦梧洲鱼死网破的那种。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卞淼的眼神幽深。   楚清沉默了,他到底该怎么告诉身边的人,其实什么都没发生……   卞相见楚清似乎不想多说什么,顺势起身告辞。   “您先别急着动手,”楚清想了想,这事情解释的效果只会是越描越黑,要么干脆别解释了,“如果可以的话,通过和平的方式达成目的更好。”   卞相看着楚清,一时间没有说话。   楚清从卞相的眼神中瞧出了些沉痛,他越发感到尴尬起来。   “听你的,”卞相离开前对楚清道,“别勉强自己。”   “嗯。”楚清点了点头,目送着卞相离开。   楚清刚刚松了一口气,门外传又来了敲门声。   现在,楚清很想大声告诉所有人,他真的没有被秦梧洲强迫,没有!   楚清起身打开房门,出乎他的意料,出现在面前的人是秦梧洲,楚清的脑海里闪现过昨日床榻上的情景,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秦梧洲,于是果断将房门合上。   秦梧洲见楚清一看到自己,就要关门,连忙用手撑住门扉,阻止道:“楚清,别关门,我有事找你。”   楚清的手从门扉上放了下来,垂眸问道:“什么事?”   “你让我进去,我再说。”秦梧洲买了个关子,希望楚清可以让他进屋内一叙,被关在门外总归不像样子。   楚清抬眸,就是他,让自己这几天反复社死,考虑再三,楚清还是对秦梧洲道:“进来吧。”   秦梧洲在心中暗自庆幸,昨夜他已经察觉到,楚清似乎从原先的迷惘之中走了出来,不然今天楚清看见他绝不是现在的反应。   两人落座后,楚清给秦梧洲沏了一杯茶。   秦梧洲看着眼前的茶盏,竟然有种不真实感。   楚清见秦梧洲盯着面前的茶盏一动不动,久久没有动作,奇怪道:“怎么了?”   “没什么,”秦梧洲有些感慨地拿起茶盏,“你好久没有好好和我说话了。”   楚清从秦梧洲的话语中琢磨出了几分委屈,他看着秦梧洲像是品鉴稀世珍饮般,将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可是,”楚清对秦梧洲昨夜故意吓他一事始终耿耿于怀,虽然确实没什么实际损失,但是楚清总想把场子找回来,他看向秦梧洲的眼神故作冷漠,“我也没说要原谅你,恐怕你是自作多情了些。”   秦梧洲要放下茶盏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神色略带几分紧张,试探着问道:“昨夜的事,你生气了?”   楚清见秦梧洲如履薄冰的样子,心中对秦梧洲的埋怨少了些,他接着道:“要想我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给我表演一个倒立看书。”   秦梧洲回忆起刚认识楚清,自己将书拿倒时,对楚清的解释是自己喜欢倒着看,楚清开玩笑让自己倒着,书正着,所以楚清其实一直很想看他倒立看书?   如果能让楚清消气,倒立看书算什么,秦梧洲放下茶盏正要起身。   “别,跟你开个玩笑,”楚清倒也不是真想看秦梧洲倒立看书,就是昨夜被吓得不轻,想找找补,“你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这几日建阳城中有些不对劲。”秦梧洲的眉头皱起,“应该是有来自别国的势力干预。”   “别国?”楚清回忆起原著,虽然现在的剧情已经因为自己的介入导致变化了很多,但是一些关键的基础势力范围和诸侯国之间的关系,总体是不变的。   原著中,除了瘦死骆驼比马大的楚国,以及秦梧洲所在的秦国是诸侯国中的强国外,魏国、齐国也不容小觑,另外还有一些小国,始终没有发展成为较大的诸侯国,只能在之后的乱世纷争中选择大国投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5 14:05:15-2022-06-25 20:5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冲哇崽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路漫漫,唯剑作伴 2瓶;嘟嘟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以后   随着剧情的发展, 原著中的「主角」凌彦庆由于前期发展太慢,沧澜起义军还没有掀起波澜,秦梧洲就已经横扫六合, 统一了天下, 于是他就成为了全书最大的反派。   而如今的局面, 楚国都城沦陷,秦国如日中天, 魏国与楚国和秦国之间相距较远,又与齐国有世仇,楚清觉得魏国即便是在建阳城有所布置,也没有能力搅动风云。   而齐国与楚国有联姻, 又迫切地需要得到楚国的冶金技术, 所以齐国没有能力,也不会在楚国的国都进行过多的部署。   “发生了什么事?”楚清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目标, 但是他没有急着下定论。   “建阳城中,有很多人打着你的名号, 招募私兵,另外有部分楚国臣子暗中倒向了他们。”秦梧洲将这几日察觉到的问题,与在城中获取的信息进行了整合, 并将结论告诉了楚清。   楚清同样察觉到事情有些奇怪, 他好好地呆在楚国王宫之中,以他的名号在建阳城中闹事,目的是什么?逼他出面?   秦梧洲看见楚清疑惑的神色, 解释道:“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楚王的名号, 占据正义之师的名头, 方便扯大旗, 对抗我这个敌国的统帅。”   楚清基本已经确定秦梧洲所说的, 别国的势力究竟指的是谁了。   “是凌彦庆。”楚清看向秦梧洲的眼睛,肯定道。   “我也觉得是他,”秦梧洲神色凝重,他回忆起前一世,凌彦庆行事毫无顾忌,且似乎有怪力在协助他,他的势力在建阳城,还打着楚清的名号,这令秦梧洲很担心,凌彦庆的目的会不会是楚清。   楚清只见过凌彦庆一面,这个原著中的穿书者主角给他的印象并不好,他的表现显得宛如精神病人一般,错乱疯癫。   关于要不要和秦梧洲说凌彦庆的来历,楚清有些犹豫,因为一旦提及凌彦庆的来历,必然会牵连到自己,他暂时不是很想将自己的来历向秦梧洲和盘托出。   秦梧洲看出了楚清的犹豫,联想到凌彦庆前世相当异常的表现,以及协助他的怪力,结合楚清远超常人的学识与眼界,他直觉楚清知道些什么。   “楚清,你不用顾忌我什么,”秦梧洲想了想,接着道,“前世我和他交手不少,他应该不是普通人。”   楚清看向秦梧洲的眼神有些复杂,他没想到秦梧洲已经察觉到凌彦庆身怀系统了,楚清决定还是将凌彦庆的情况和秦梧洲说清楚,否则之后倘若两人交手,秦梧洲会很被动。   “凌彦庆确实不是普通人,他来自于另一个世界,而且还绑定了一个名为「系统」的东西。”楚清停了下来,见秦梧洲接受良好,听得相当认真,继续道,“「系统」会要求凌彦庆完成主线任务,获取积分,积分可以用来兑换特殊道具。”   “你可以理解为,有类似传说中精怪的神异力量,在暗中帮助凌彦庆,这种力量没法直接露面,但是会提供一些带有特异力量的道具。”楚清担心秦梧洲听不懂,又替秦梧洲解释了一番。   秦梧洲听着楚清的解释,笑着道:“师父,我可是你徒弟,有你的教导,我对你们那个世界早就相当了解了,不用特地给徒儿解释,不过还是很感谢师父如此体谅徒弟。”   楚清意识到到自己是多此一举了,在他的印象里,秦梧洲是书里的反派,重生的暴君,但其实秦梧洲的思想早就在他的教导中,被现代思维影响同化了。   至于秦梧洲猜出凌彦庆和自己来自于同一个世界,楚清倒是不意外。   “凌彦庆身负的系统,究竟有什么目的?或者说系统最终需要凌彦庆获取什么?”秦梧洲认为无利不起早,这么一个神异之物选择凌彦庆寄宿,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他需要凌彦庆统一天下,获取功德值。”楚清一边回忆原著,一边继续对秦梧洲道,“你的想法没错,系统需要凌彦庆为他提供能量,但是也需要凌彦庆走主线任务。”   “凌彦庆的主线任务是成为统一天下的君王,同时还需要完成支线任务,为系统提供能量。”楚清解释道。   秦梧洲点了点头,楚清所言与他猜测的差别不大。   “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楚清抬眸看向了秦梧洲,他的眸子在朝阳的照射下显得透亮,“既然他打着我的名号,只要我动手,阴谋自然不攻而破。”   秦梧洲知道楚清的意思,但是他有些犹豫,楚清若是不出面,外界的一切压力就由他一人承担,一旦楚清出面,亡国之君的名号,包括后来在建阳城盛行的留言,都会是攻击楚清的利刃。   楚清看出了秦梧洲的顾虑,他淡然地笑了笑,道:“我不是琉璃盏里娇养的花朵,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如果你是担心我会无法承受流言蜚语,那大可不必。”   秦梧洲恍然察觉自己对楚清的保护有些矫枉过正了,无论是河郡赈灾,还是守卫建阳城,楚清执行力与手腕都令人惊艳。   “好,”秦梧洲不再拦着楚清,“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楚清想了想,他的身份确实比较尴尬,这恐怕也是凌彦庆会拿自己的身份堂而皇之地招揽势力的原因。   在建阳城中,按理来说,他是无法直接出面的,秦楚本就是敌对国家,如今建阳城被攻破,楚清身居楚国王宫之中,在他人眼中便是一国之君被俘。   现在他如果直接出面,恐怕效果还不如凌彦庆打着他名号招揽势力来得好,不过,凌彦庆竟然想和他打舆论战?   秦梧洲看着面前笑得莫名愉快的楚清,知道对方一定是想到办法应对了。   “你打算怎么办?”秦梧洲顺势问道。   楚清也不私藏,直言道:“凌彦庆打定主意,我因为身份关系,没法直接出面,但是楚国的舆论可不是他一个外来者说了算的,萧常胜和万行书铺的万老板都对建阳城的舆论有很大的影响力。”   “另外,楚国的官员基本以卞相为首,意见与卞相相左的官员,不是被你杀了,就是完全不能为我所用的,我也不在乎他们到底倒向谁。”   “至于兵部,秦军攻城一战后,兵部基本都是我的人。”楚清还想到了原著中楚国痛失良将的靳将军,这一世靳将军没有死,现在应该已经陈兵城下,或者如果靳将军消息更灵通一些,他会埋伏在靠近建阳城的其他城郭之中,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楚清说完,就看见秦梧洲正在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看个不停。   “怎么了?”楚清莫名觉得秦梧洲的眼神,似乎很炙热,或许是他的错觉?   “没什么,”秦梧洲的表情甚至有些怀念,“你终于走出来了。”   楚清回想起前几日,前世的遭遇令他有轻微洁癖与强迫症,对于一件事物喜欢保有悲观的色彩看待他们。   他很清楚自己的性格,他几乎无法全然信任他人,有时候容易钻牛角尖,特别是当情况失去掌控的时候,他的想法就会很极端。   “其实还没有,”楚清盯着一缕照进房间的光斑,“但是人总得正视自己的问题与症结,并克服它们。”   楚清的神色带着些怀念与落寞,秦梧洲知道楚清正在回忆着过去,那个造成了楚清性格有所缺失的过去,他想,他虽然不曾与他一起经历,但是可以陪着楚清一起度过他人生中正在面对的难关。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说给我听听。”秦梧洲轻声道。   “希望我没有赌错,你可别让我输得一败涂地。”楚清的目光看向了秦梧洲,接着又回到了那块朝阳投射进室内的光斑上。   “有个小孩出身豪门,按这里的说法就是出身世家,他的父母是联姻,各自在外有自己的情人。”   “于是,这个小孩有了很多私生子兄弟,在他成长的过程中,私生子兄弟们,和他们背后的势力每天都在想方设法杀了这个小孩,因为这个小孩死了,他们就能瓜分世家的利益。”   “这个小孩在不断的绑架和谋杀里度过童年,直到他有了一个妹妹,是小孩的父亲领回家的。”   “小孩和妹妹一起,有了陪伴,小孩没有那么阴郁了,进入校园后,这个孩子也遭遇了校园霸凌,总有人不怕死又仇富,加上孩子的父亲其实并不关心孩子。”   “后来,妹妹在绑架中死了,孩子的父亲也死了,母亲死得早一些,这个孩子也长大了,他从小他就意识到,人为了钱与权可以做出多少无下限的事情,于是他也成了一个的心狠手辣的商人,没了。”   楚清说的时候相当后悔,他觉得说这些很尴尬,特别当聆听的对象是秦梧洲的时候,他就更觉得煎熬,尽管他尽自己所能,把这段经历说得冷漠,又简短,但是他依然感受到自己如同被剖开展示给面前的人看似的。   “如你所想……”   楚清刚想承认他口中的这个孩子就是自己,秦梧洲就抱住了他,这个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   “我知道,你不用继续说下去了。”秦梧洲很注意自己的拥抱方式,尽量减少这个拥抱里的暧昧色彩,他只想给楚清一个单纯的拥抱,仅此而已。   秦梧洲想了很多安慰楚清的话,但是都没有说出口,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他永远都没有办法亲身体会楚清的痛苦,再多语言上的安慰其实都没有任何作用。   与其高高在上地说两句没什么用的安慰话语,不如陪伴着楚清,给他一个拥抱,他只要楚清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就足够了。   寝殿中很安静,只有温暖的阳光和屋外几声清脆的鸟鸣声,楚清的视线从暖白色的阳光上移动到了秦梧洲的肩膀上。   秦梧洲没有抱太久,他总是担心楚清会不会觉得自己在占对方的便宜。   “已经过去了,以后,”秦梧洲专注地盯着楚清一缕被拥抱压得翘起的头发,缓和道,“你不再是一个人。”   楚清的嘴角微弯,朝阳的光束随着太阳的升起,渐渐从旁边移动到了楚清的身上,将楚清久不见日光的皮肤照得快要发光似的。   “时空渺茫,岁月缱绻,”楚清在朝阳的照耀下,眸中像是落入了星河,“只愿你我能同览千山万水,不忘初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5 20:56:47-2022-06-26 17:2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卿、长路漫漫,唯剑作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赞同   秦梧洲看着面前的楚清, 他只想牢牢地抓着楚清的手,只怕下一秒,他的楚清就会消失不见。   “对了, ”楚清想起卞相和萧常胜对他们关系的误会, 他对秦梧洲道, “流言如何,自有方法整顿, 但是卞相和萧常胜他们对我们之间的误解似乎很深。”   秦梧洲想起昨夜,楚清害羞的样子,于是故意问道:“他们对我们有什么误会?”   “……”楚清有些难以启齿,他思考再三, 才道, “他们认为昨天晚上,你……”   “他们误以为我强迫了你, 但是你怎么解释他们都不信?”秦梧洲替楚清将话说完整了。   楚清松了口语气,轻轻点了点头, 表示赞同。   “那可怎么办?”秦梧洲悠闲地问道,“这种事情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楚清也是这么认为的,想来这事情, 或许秦梧洲出面会比较容易?   “我来处理建阳城中的流言, 你负责这个?”楚清很快将任务分配妥当了。   “可是,我也没办法解释清楚啊,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我。”秦梧洲表示这活儿他不接。   倒也是, 楚清想了想, 最后道:“要不就别解释了, 时间久了, 谣言不攻自破。”   “我觉得不会, 时间久了,你我之间的谣言恐怕会越来越多,”秦梧洲笑得莫名,“我有个好方法。”   “说来听听。”楚清期待道。   “我们假戏真做不就好了,”秦梧洲开玩笑道,“到时候他们再说,我们也不用解释,反正事情是真的,而且已经发生了。”   楚清:“……”   当他看见秦梧洲笑得莫名时,就觉得秦梧洲藏着一肚子坏水,果然。   “我也开个玩笑,”秦梧洲将笑意收了收,“你这几日感觉身体如何了?”   “好多了。”楚清无奈地看着秦梧洲,这家伙还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   ——   建阳城中,仿佛一切都和之前一样,甚至更平和一些,只是无数波澜埋藏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建阳城被攻破后,城中的守卫皆由秦军接手,因此禁卫军副指挥使柴谭雄等,整个建阳城的兵力部署都陷入了瘫痪,守将被禁足于府邸之中。   忽然,柴谭雄的房门响起了敲门声,门童前去开门。   门口是一位长相斯文的男子,他笑得眼睛微眯,手中折扇轻动。   “劳烦通报你家主子,就说,我有救楚国四皇子的办法。”   门童见眼前的男人一身衣服用料皆是上等,气度也像是读书人,点了点头道:“客人请稍等。”   过了一会儿,门童再次来到门口,对男人道:“我家主子有请。”   男人轻笑一声,他从容地踏入了柴谭雄的宅邸内。   柴谭雄已经好几日没有得到楚清的消息了,河郡一事过后,他便打定主意,要终生追随楚清,如今的情况令他心急如焚。   突然出现的男子很有可能是替楚清传递消息的人,柴谭雄连忙起身,来到了庭院之中。   那人将手负于背后,正抬头看着天空,听见柴谭雄的脚步声后,他转过身,对柴谭雄道:“柴副指挥使,别来无恙。”   “郁仙师?”柴谭雄在先楚王的身边见过这位郁仙师,难道他和萧国师一样,是四皇子的人?   “四皇子如今身陷囹圄,正迫切地需要你们的帮助,”郁一蒙对柴谭雄道,“那些相当不堪的谣言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郁一蒙的眼眸漆黑,他盯着柴谭雄的眼睛道:“叛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既然决心追随四皇子,现在自然得证明你的忠诚。”   柴谭雄看向郁一蒙的眼睛有些警惕,他问道:“你如何证明你是四皇子派来的?”   郁一蒙拿出了诏书,上面赫然盖着楚清的印章。   柴谭雄看了诏书,对郁一蒙信了八、九分。   “四皇子殿下正在计划着一场浩大的反抗,但是他现在受制于秦国的贼子,因此他与你当面所说的话语,都不是出自他的本意,四皇子派我前来问你一句,可愿意加入他将秦国的士兵赶出楚国?”   柴谭雄心中激动,他连连点头,对郁一蒙道:“愿意!臣愿为四皇子效犬马之劳。”   郁一蒙看着眼前心绪激荡的柴谭雄,神色却是不置可否,他施施然地离开了柴谭雄的府邸。   【凌彦庆:系统,查询摧毁建阳城进度。】   【系统:查询中……当前进度19%】   【凌彦庆:啧,有点慢啊,查询系统能量剩余。】   【系统:查询中……剩余25%】   【凌彦庆:秦楚交战死亡人数太少了,根本就没有给你补全能量,不要紧,齐国和魏国马上就要交战了,到时候不愁能量不足,这几天,先杀点沧澜起义军里的「叛徒」,等我将建阳城摧毁,也能给你补充能量。】   【系统:警告!败露会有损宿主声誉值。】   【凌彦庆:呵呵,放心,不会败露,对了查询楚清和秦梧洲现在的关系。】   【系统:删去「误会加深」,增加「误会渐消」。】   【凌彦庆:哟,没想到楚清还挺大方,将楚国拱手让人不说,竟然还能心安理得地接纳背叛了自己的人?看来,是时候给你们送一份大礼了。】   ……   柴谭雄刚刚送走凌彦庆,秦军就敲响了他府邸的大门。   “又怎么了?”柴谭雄还以为是郁一蒙有什么话没说完,却没想到开门后看见的竟然是秦国士兵。   “四皇子邀请您前往楚王宫一叙。”   柴谭雄心中越发警惕,原先他认为秦梧洲与楚清之间的情谊与众不同,是世俗间难得一见的真情。   但自秦梧洲趁楚清不备,攻下建阳城,并将楚清软禁在王宫之中后,柴谭雄便对秦梧洲恨之入骨,更何况,后来还有那样的传言流传而出,他真的替楚清感到不值。   ——   楚清思虑再三,他不打算直接出面,但是如今建阳城各方势力云集,秦军是外来者,对于建阳城的掌控不可避免地留下了很多漏洞。   因此,对于楚清而言,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加强对于已有兵权的掌控。   他站在勤政殿中,目视着悬挂在正上方的牌匾,等待着禁卫军副指挥使柴谭雄的到来。   在约见其他几位统领和禁卫军正指挥使前,楚清打算先找柴谭雄摸摸情况,一来柴谭雄原本就不是归属于自己阵营的人,如果发现有异心,方便他直接掌握他手中藏于暗处的力量。   另外柴谭雄的地位在军部不上不下,影响力却不小,先找他便于之后和其他执掌建阳城中的统领沟通。   柴谭雄踏入勤政殿时,楚清正坐在主座上悠然地喝着茶。   “柴统领,许久不见。”楚清将茶盏放在桌上,“请上座。”   柴谭雄看向楚清的眼神充满了惋惜和顾虑,这令楚清感到非常不适,不用想就知道,眼前这人也听信了谣言。   楚清冷笑一声,开门见山道:“谣言不实,我如今安然地坐在这里,意味着根本不存在什么被软禁。”   柴谭雄清楚地记得郁一蒙给他看的诏书,上面的的确确是楚清的私印,按照使者郁一蒙的说法,现在楚清正被秦梧洲挟持着,一切行事都是出于被迫,他现在必须表面配合楚清,实际上楚清的真实意图只能等待使者前来。   “是,四皇子。”柴谭雄的神色有些拘谨。   楚清一眼便知眼前这人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话,柴谭雄究竟是已经另寻势力投靠,还是单纯的不相信……   “河郡时,你从太子身边转投向我名下,可曾有过后悔?”楚清已经对眼前的柴副统领相当怀疑,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在空荡的大殿中发出清晰的回响。   柴谭雄深深地看向楚清,眼神中时遮掩不住的崇敬,他见过楚清的仁义,也领略过他的手段,在他心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楚清更适合楚王的位置,他对楚清道:“属下从不曾后悔,只愿终生追随殿下。”   楚清眉头拧起,不对,柴谭雄向来不善于掩饰自己,根据现在的表现来看,眼前这人根本就没有投靠敌对势力,他的表现又区别于单纯的不相信谣言。   “接下来,我的问题,请你务必如实回答,”楚清停了停,给了柴谭雄一些思考的时间,接着道,“在建阳城被攻破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人借用我的名义来找你?”   柴谭雄很纠结,他有些犹豫,眼下四皇子神色凝重,不似作伪,究竟应该相信谁?   楚清看见柴谭雄犹豫时,就知道,这人应该是被凌彦庆忽悠了。   “你被骗了,”楚清不知道凌彦庆使用什么形式假冒他的名义,“那根本就不是我。”   楚清思绪飞转,他说话的语速很快。   “他是不是拿着我的信物,告诉你我陷入危机之中,希望你能暗中帮助「我」,”楚清敲击着桌面的食指停了停,“甚至拿出了我被秦梧洲胁迫的证据?”   柴谭雄支支吾吾,接着他点了点头,道:“他是先前楚王身边的仙师之一,我记得他叫郁一蒙。”   楚清有些惊讶,凌彦庆胆子倒是不小,竟然选择直接露面。   “此人满口谎言,根本就不是我的人。”   ——   凌彦庆刚刚将密信交给他在楚国部署的密探,系统就发来了信息。   【系统:警告,摧毁建阳城进度低于10%,建议宿主修改主线走向。】   凌彦庆丝毫没有恼怒,笑得愉快。   【凌彦庆:这么快就发现了?查询「春华露」效果。】   【系统:查询中……】   【物品名称:春华露;   作用:强制服用此物的人发生性行为,在发生性行为前,副作用无法解除。  消耗积分:50】   凌彦庆自言自语道:“希望我为二位奉上的礼物,能让你们满意。” 第73章 肯定   【系统:建议宿主修改主线目标, 完成度已低于10%,判定宿主成功率低于3%。】   【凌彦庆:在楚国我的部署不多,如果楚清和秦梧洲之间同仇敌忾, 我在建阳城没什么胜算, 不过, 一旦他们之间有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我的机会就来了, 或者把「春华露」换成毒药,直接毒杀了秦梧洲,岂不是更好。】   【系统:警告,主线关键人物秦国六皇子不可运用系统兑换物品暗杀。】   凌彦庆意识到, 当初在楚国王宫时, 秦梧洲是秦国十多位皇子中的一位,不是关键人物, 现在秦国仅剩秦梧洲一位成年皇子,秦梧洲就轻易杀不得了。   【系统:建议宿主修改主线目标, 完成度已低于10%,判定宿主成功率低于3%。】   【凌彦庆:所以,完成度根本就不是成功的关键, 召集楚清的势力也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关键点在于……】   【系统:建议宿主修改主线目标,完成度已低于10%,判定宿主成功率低于3%。】   凌彦庆眼中隐隐透着些疯狂, 他一拳砸向身边的树干, 声音极低道:“关闭系统提醒。”   【系统:系统提醒已关闭】   为了保证自己的计划顺利实施, 凌彦庆又用积分兑换了其他带有特殊能力的物品。   ——   “总而言之, 郁一蒙就是凌彦庆, ”楚清继续道,“你见过他,和画师配合,制作一份画像,全城戒严,配合秦军缉拿此人。”   柴谭雄此刻彻底明白过来,自己是被骗了,他行礼道:“是。”   楚清接着召见了其他几位建阳城驻军统领,其中两位曾被凌彦庆的势力拿着伪诏忽悠过,楚清一语道破其中的玄机,并安抚了几位驻军统领的情绪。   书局和萧常胜也很快控制住了舆论,他们前后踏入勤政殿中向楚清复命。   完成这些事情之后,楚清对身边的小厮道:“替我给卞相带个话,劳烦他来勤政殿议事。”   “不用劳烦,臣来了。”卞淼正从大殿之外踏入殿门之中。   楚清起身迎接卞相。   “您来了。”   卞相与楚清落座后,卞相立刻问道:“这几日建阳城中不太平,我听说你召见了武官,有什么发现吗?”   “有人以我的名义在召集对抗秦梧洲的楚国势力,那个人名为凌彦庆,”楚清回忆起柴谭雄和一众武官的表现,接着道,“我发现之后,立刻消除了对方的影响。”   “我和你的感觉一样,”卞相颔首道,“文官之中,也有些头脑发热的人,只相信对方的伪诏,劝了还不听,已经被我除去官职了。”   楚清不明白凌彦庆的意图是什么,如果说他想挑起事端,那么这番行事显得力道不足,如果说他只是想趁乱捞一笔积分,那么他的行为也只是白费功夫。   “卞相,我总觉得那个暗中布局之人,颇有几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楚清解释道,“他以我的名义召集势力,但是只要我出面,那么这些势力必定会直接归顺于我,而不是手握伪诏的他。”   “而且,当我在处理凌彦庆忽悠的臣子的时候,太顺利了,几乎没什么阻碍。”   卞淼摸着胡子道:“你了解这个人吗?先前与他可有过接触?”   “我见过他一面,他给人的感觉相当莫测。”楚清回忆起先前在楚王宫中遇到凌彦庆时,对方的表现,“而且他行事没有下限,之前二皇子祭练二百孩童一事,就是他推动的。”   “他必定留有后手,不可小觑,这几日殿下一定小心。”卞淼从楚清对凌彦庆的只言片语中,便判断,此人行事无所顾忌,城府颇深。   楚清点头道:“卞相,您放心吧,这两天我不会离开楚王宫的。”   “臣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先告辞了,殿下莫送。”卞相很快就离开了勤政殿。   秦梧洲在偏殿中专心致志地批阅着文书。   身边的小厮对秦梧洲道:“卞相从勤政殿离开了。”   秦梧洲飞快丢下手中的朱笔,向勤政殿走去。   陆洵骂骂刚想和秦梧洲说这几日的事情,谁曾想秦梧洲根本连一个余光都不给他,他看着堆积如山的文书,咧咧地接替了秦梧洲。   楚清坐在勤政殿中,原著里的「主角」城府并不深厚,他只是个手握系统的普通人,穿书后很大程度上,都依赖系统苟活着。   否则原著中,不至于前期中期,甚至快后期,都被秦梧洲按在地上摩擦,最后是靠一些高阶卡牌「瘟疫」「地动」……等天灾卡牌,才得以翻盘。   但是如今的凌彦庆显然与普通的手握系统的穿书者不一样,他的所作所为目标都非常明确,那就是挑起建阳城的纷争。   建阳城中最大的势力就是楚秦,他假借自己的名义招揽势力,目的也是如此。   而楚秦两方的代表人物,也就是自己和秦梧洲,所以,换而言之,凌彦庆的最终目的是想制造他和秦梧洲之间的矛盾。   想到这,楚清抬起头,发现秦梧洲已经站在勤政殿的中央看着自己。   “在想什么,这么认真?”秦梧洲向楚清身边的座位走去。   “你两辈子的宿敌,凌彦庆。”楚清没有遮掩什么,坦然道。   仅仅只是听见对方的名字,秦梧洲的眼中便闪现出一抹杀意。   “他有没有为难你?”秦梧洲坐了下来,楚清看了看桌上的茶壶,茶水已凉,他招来小厮,小厮将凉了的茶水收了下去。   “等会儿会上新茶水,刚才的已经凉透了。”楚清解释道。   “为难倒是没有为难,”楚清困惑不解,“反倒问题解决得有些太容易了,令人觉得不太对劲,前世你与他交手的时候,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秦梧洲抑制不住的满身杀意,他言语中带着恨意对楚清道:“他是个无情冷漠,毫不在意生命的狂徒。”   “当时天下已经大统,”秦梧洲一边回忆一边道,“沧澜起义军仅仅占据了一座山头,原本我是想招安的,可是谁知怪事开始发生……”   “先是不断有人被残忍地杀死,接着开始出现天灾,传闻开始出现,说我得位不正,天降惩罚。”   “我得罪的世家很多,也不在乎这些传言,后来澜沧起义军如日中天,占据之地毫无波澜,这样的传言愈演愈烈,最后几乎每个人都信了。”   楚清听得很认真,秦梧洲和他说的,大致走向与原著一致,但是楚清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原著中,秦梧洲天下大统后,沧澜起义军并没有占据一座山头,他清楚地记得,起义军假装归顺了秦国,才苟活了下来。   这样看来,秦梧洲的前世经历,同样不是原著?   楚清觉得事情越发扑朔迷离起来,为了证实这一点他问道:“沧澜起义军彻底结束秦国统治的时候,是哪一年?”   秦梧洲回忆起自己在宫殿中自焚的那一日,回道:“永平二十三年。”   “什么?这怎么可能?”   这个答案相当出人意料,原著中,凌彦庆彻底覆灭秦国是在永平三十年,对比原著,整整缩短了七年时间。   秦梧洲缓缓道:“那时候天下早已民不聊生,遍地都是死尸,无数人颠沛流离成为战争的牺牲品,越来越多的人会卷入战乱中,农田荒凉无人开垦,饥荒、疾病、极端天气到处都是。”   “那时候我猜到他有特殊的能力,如果我继续和他争,受苦的只会是这个世界上苦苦挣扎着求生的人,所以最后我放弃了,遣散宫人后,一把大火把秦王宫烧了。”   楚清看向秦梧洲,他想他能明白,为什么秦梧洲会在那一次考察试卷的最后一题上填写——“心怀天下之人,必定也有包容万物、宽怀众生的胸怀。”   自焚有多痛苦,楚清猜不出,但是他可以想象秦梧洲当时有多绝望。   这个世界是他成长的世界,所有人对于秦梧洲而言都是真实存在的,他出生起没有被任何人重视过,却希望能给世人一个和平的将来。   偏偏这样的抱负与胸怀,被一个卑鄙的外来者残忍地用开挂手段踩踏在脚下。   “你没有错,”楚清的语气异常坚定,“在我心中,你是当之无愧的天下共主。”   “你爱民如子,时时刻刻爱护着这个世界,你的努力同样是这个世界无独一无二的宝物。”   “凌彦庆只是个卑劣无耻的小偷罢了。”   “这一世,小偷改赎清自己的罪孽了。”   秦梧洲看着楚清坚定专注的目光,他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对于前世的结局,他只觉得自己相当无能,他没想到楚清会这样肯定自己。   这一刻,曾经的平尽全力却毫无回报的付出,对他而言都不再是毫无意义的,因为这些付出在楚清的眼里是世间罕有的珍宝。   楚清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思考的问题已经从如何应对凌彦庆,转变为了如何杀死带有系统的主角。   对于凌彦庆的真实身份,楚清有几种猜测,他决定将这些猜测都说给秦梧洲听一下。   “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以书本为投影,存在于我所在的那个世界。”楚清阻止了一下措辞,秦梧洲和这个世界都如此鲜活,他不愿意简简单单地对秦梧洲说你在一本书中,那样未免太伤人了些。   “我看到的版本和你经历的有所不同。”楚清将剧情大致与秦梧洲说了一遍,和秦梧洲诉说的版本大致差别不大,只是凌彦庆翻盘以及灭秦国的时间向后延了很多。   “对于现在的凌彦庆,我有几种猜测,第一种,他不是原来书里的那个凌彦庆,他和我一样,手握「剧本」,是从其他世界穿越来的。”   “第二种,他是原来的那个「主角」凌彦庆,只不过他也看过这个世界在我们那个世界的投影,也就是那本书,相当于他手握「剧本」。”   “第三种,他是原来那个「主角」凌彦庆,但是他不止经历过一遍这个世界,他或许与你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甚至他可能已经轮回了许多次,这一世是他多次轮回后的一世。”   秦梧洲对比楚清口中的投影书本,以及凌彦庆的表现,他对楚清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就是你看到的「投影」书本里的凌彦庆,我比较倾向于第三种。”   “我也觉得他像是独挡重来的,而且他对于这个世界的态度,就像是一个无聊的人在打游戏。”楚清一边思考,一边答道。   侍从低着头,眼神闪过一丝莫名的亮光,他双手捧着托盘,将新沏好的茶的茶壶放在了桌上。   “辛苦了,”楚清随口道,“下去吧。”   说了这么多,两人都有些口渴,楚清拎起茶壶,给秦梧洲倒了一杯水,顺带给自己倒了一杯。   秦梧洲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楚清浅酌一口,放下茶杯后,楚清接着继续刚才的话题。   “如此一来,就不能以寻常视角看待凌彦庆。”楚清很快就察觉到秦梧洲似乎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这茶水,不对劲。”秦梧洲的眉头紧皱,声音暗哑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6 20:59:10-2022-06-26 23:2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鹂儿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触碰   “茶水被人动了手脚?”楚清焦急道, “下毒还是……”   “不是毒,”秦梧洲仔细感受了五脏六腑传来的燥热,“应该是某种助兴的药, 无事, 我自己配点解药就好。”   楚清喝得少, 他暂时没有察觉出自己有什么异样,只是以秦梧洲的性格, 对于楚王宫的掌控不可能疏漏,按理来说,不太可能会有这样的疏漏。   “我去传太医。”楚清刚想叫侍从进来,手腕就被灼热的手掌握住了。   楚清看向秦梧洲渐渐有些迷蒙的双眸, 问道:“怎么了?”   “这事情有些蹊跷, 现在还不知道那人藏于何处,不宜打草惊蛇。”秦梧洲努力深呼吸, 保持清醒道。   楚清担忧地看向秦梧洲,问道:“你身体还撑得住吗?”   “还行, 撑得住。”秦梧洲一手支着头,他盯着面前空了的茶盏,相当困惑, 他竟然尝不出这助兴药物的配方。   秦梧洲看向楚清的方向, 想起刚才楚清也浅酌一口,他急忙问道:“楚清,刚才你也喝了, 现在感觉如何?”   “我没什么, ”楚清喝得不多, 他的身体状态如常, “我寝殿中药材很多, 我们先回寝殿,到时候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嗯。”   秦梧洲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两人刚要起身,陆洵匆匆踏入了寝殿之中。   “六皇子,”陆洵还没走到秦梧洲面前,就急匆匆道,“楚国靳将军已经陈兵在离建阳城最近的安邵城中,距离建阳城不过快马两个时辰的距离。”   “而且,”陆洵说得急匆匆,甚至没有注意到秦梧洲状态有异,“靳文琢那个狗贼,带了八万骑兵,有可靠消息,保守估计,还有至少十五万的兵力在从楚国的各个地方赶往安邵城。”   局势当真是瞬息万变,陆洵心中感慨。   陆洵说完才注意到秦梧洲异常的表现,他连忙问道:“六皇子,您怎么了?我去喊太医。”   楚清看了秦梧洲一眼,站了起来,对陆洵道:“您倒是不避讳我。”   “这消息,四皇子早晚得知道,不如我现在说与你听,也能卖个人情。”陆洵的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楚清向前走了几步,恰巧将陆洵看向秦梧洲的视野挡住,他对陆洵道:“不要喊太医,就医术而言,一百个太医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秦梧洲,快去查一查,楚王宫中有异。”   然而楚清如此表现,却令陆洵越发怀疑起来,他从来不觉得楚清是一个甘心当一个亡国之主的人,他甚至怀疑,楚清是不是给六皇子喂什么毒药了。   毕竟能让秦梧洲晕头转向理智全无的,除了楚清,陆洵想这个世上应该没有第二个人。   “你在想什么?”楚清冷笑一声,他只想把陆洵尽快赶走,“秦梧洲死了对我没有半点好处,楚国元气大伤,秦国大乱只会便宜了潜藏于暗中的敌人。”   “另外,卞淼误信传言,我觉得你与其在这里与我唠唠叨叨,不如赶紧去找卞相,卞相手中的底牌有多少,我不知道,他动手会是什么结果,你这个熟悉他行事风格的师弟,应当了解。”   陆洵警惕地看向楚清,权衡利弊后,他也觉得,楚清再怎样,也不至于杀了秦梧洲,卞相一事却是迫在眉睫,如今靳文琢在外虎视眈眈,若是让这两人内外联手,就糟了。   楚清看着陆洵什么也没说,匆匆离去,松了口气,他连忙回到秦梧洲身边,只见秦梧洲额头汗水细密。   “实在不行还是叫太医吧。”楚清看秦梧洲的状态实在是糟糕道。   “别……”   秦梧洲取出银针,交给楚清。   “我来扎?”楚清为难道,“扎错位置会不会死人?”   “一般来说,不会。”秦梧洲无奈道,“先扎这里,肱骨外上髁与肘横纹之间的连线中点处。”   楚清很快找到了,他果断将银针扎了进去,接着他问道:“下一个需要扎针的穴位在哪里?”   秦梧洲无奈地将位置完全错误的针拔了出来,重新找到正确的穴位所在,扎了进去。   “楚清,还是我自己来吧。”   楚清脸上带着些红晕,非常不好意思地将针灸用的银针还给了秦梧洲。   秦梧洲动作很快,不过针灸只能缓解,还需要用药才可以,他收针时还不忘调侃楚清道:“看你应对陆洵的时候从容不迫,调虎离山的阳谋令他不得不从,怎么在我身上就迷路了?”   “我……”楚清很是尴尬。   秦梧洲趁着楚清心中乱糟糟,尴尬又无措的时候,牵起了他的手,对他道:“好热……”   楚清的手天然就比较凉,被秦梧洲热得异常的手握着时,那热意似乎能直接抵达心底。   “有凉快一些吗?”楚清想了想,这似乎和天冷时人们捧着汤婆子是一个道理,于是问道。   秦梧洲垂眸,点了点头,此刻显得异常乖巧。   楚清带着秦梧洲向殿外走去,果然看见一队侍卫守在门口,楚清心道,看来陆洵还是不放心自己,这么做,倒也符合他的行事准则。   秦梧洲眼中早就血丝密布,他的眼神异常清醒,看向侍卫们时却显得格外冰冷。   侍卫刚想上前阻挠,却被秦梧洲骇人的眼神看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三军统帅是我,不是陆洵。”秦梧洲的笑,令人莫名觉出几分血腥味来。   侍卫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们纷纷向秦梧洲行礼,并避让开来。   好在寝殿距离勤政殿的距离不远,秦梧洲给自己针灸之后,发觉自己方才喝下的药物,似乎很不寻常。   “你先去找药,寝殿中药材是齐全,但是没有熬药的东西”楚清对秦梧洲道,“我先去给你找找,有没有熬药的器具。”   秦梧洲刚想和楚清说他的发现,楚清已经将秦梧洲推进寝殿,关上房门,匆匆离去。   秦梧洲心中暗道糟糕,但是眼前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起来。   楚清在厨房中顺利找到了熬药用的瓦罐,他拿着瓦罐快步走回了寝殿。   只是,楚清刚打开房门,就被一只灼热粗糙的手掐住了后颈,手指摩挲皮肤时,带起难言的暧昧与侵略意味。   楚清被秦梧洲拉入寝殿中后,寝殿的大门关上了,发出「碰」的一声巨响。   秦梧洲关门时的力道很重,但捏着楚清后颈的手却没有用太多的力气。   楚清看着眼神彻底陷入情欲之中的秦梧洲,心中疑惑,秦梧洲医术高超,他既然提出要自己解毒,必定有他的把握,没道理会突然失控,他试探着喊道:“秦梧洲?”   秦梧洲死死地盯着楚清的眼眸,在楚清毫无防备时,秦梧洲将楚清的背抵在房门上,堵死了楚清的逃跑路径,吻了上去。   与先前只是触碰的一吻不同,这一吻暧昧又充斥着情欲。   楚清猛地睁大眼睛,他一手抱着瓦罐,另一手用力地推拒着秦梧洲,却毫无作用。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们,不好意思QAQ;   这几天工作很多,一直在加班,所以更新晚了。   感谢在2022-06-26 23:24:00-2022-06-28 00:1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冲哇崽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接吻   楚清穿书前一心事业, 所有对他展露出交往意图的人,不管男女,楚清都果断拒绝, 并敬而远之, 楚清认为, 这些人不是喜欢他这个人,而是别有所图。   他也相当厌恶无理由的示好, 这就导致楚清虽然样貌在投行拔尖,却一直孤身一人,甚至圈内有传闻他是性冷淡。   所以,楚清尽管见过其他人接吻, 却从没有亲身实践感受过。   当秦梧洲的手紧紧扣着他的后颈的时候, 楚清只想尽可能快地逃离,毫无理智的秦梧洲相当危险, 但是,紧接着楚清就被秦梧洲抵在门扉上。   秦梧洲的唇与他的唇相触碰时, 楚清的下意识的眉头微蹙,秦梧洲的唇温度很高,热意随着两人接触的地方传导而来, 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令楚清无所适从。   该怎么办?楚清的脑海里不停地思考着对策, 他的手上抱着的,本是要给秦梧洲拿来熬药的陶罐起了大作用,这样物品将两人中间硬生生隔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仅有的接触便是楚清后颈上, 不安分地乱动着的手, 以及两人唇间的触碰。   陶罐可以拿来砸人, 但是自己未必是秦梧洲的对手, 叫喊显然不现实, 也不可取,现在只能赌一把,等秦梧洲放开他之后,看看能不能唤醒他的意……   楚清:!!   楚清没来得及想下去,唇齿见另一种温热湿润的触感打断了思考。   他将自己的嘴紧紧地闭着,像是不愿意被撬开的蚌,守护着内里敏感柔软的蚌肉。   秦梧洲的双眸依旧混沌,他另一只手掐住了楚清的下颚,精通医术的好处在这里被运用得淋漓尽致,他找到了给昏迷的病患喂药时,惯用的穴位。   楚清感到下颚被秦梧洲的手捏住,接着一阵酥麻的触感从不知何处传来,令他无法再咬紧牙关,守卫的溃败就在一瞬间。   外来的「侵略者」毫不犹豫地向「敏感柔软的蚌肉」发动了进攻。   在舌头与舌头接触的那一刹那,楚清瞪大了眼睛,从未被其他人接触过的唇齿格外敏感,毫无理智的秦梧洲根本就没有温和这个念头。   “侵略者”格外过分,他将楚清的唇齿当做了战场,肆意搜刮着「战败者」的一切,摩擦与夺取是「战歌」的主旋律。   楚清的脑子在被撬开唇齿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宕机,什么思考策略全部从脑海里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有两人唇齿接触时的触感,被头脑无限放大。   他的推拒停了下来,身体很诚实地向大脑反馈着自己的感受,是的,羞耻但舒服。   理智完全被压制,楚清被迫接受着、配合着秦梧洲的一切动作,很快楚清的身体察觉到了不对劲,楚清还没有学会如何在接吻的时候呼吸。   楚清的脸憋得越来越红,大脑中闪现出白茫茫的雪花似的东西,他的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缺氧,而难以维持住站立的姿态,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紧紧地抱着怀中的陶罐。   毫无理智的秦梧洲也凭借着直觉察觉到了怀中之人的腿软,他不想这么快结束这一吻,于是用手揽住了楚清的腰,支撑着楚清,与此同时继续加深了这个对楚清而言无比漫长的吻。   腰上的手在不停地摸索着楚清身上敏感的部位,对楚清而言很不幸的是,他的腰怕痒,他下意识地想要发出声音,但却被秦梧洲堵在了咽喉中,只剩下呜咽声隐隐约约地从喉间溢出。   楚清的腰在躲闪的时候,完全忽视了唇齿间的抵抗,于是秦梧洲将这个吻加深到了楚清几乎不能承受的地步。   可怜的陶罐还是从楚清的手中滑落到了地上。   “啪——”   剧烈的响声在地面上响起,陶罐被摔得粉碎。   似乎是得到了一些满足,秦梧洲的理智被剧烈的声响唤醒,他的眼前赫然是楚清琥珀色的眸子,剔透迷离又水润。   秦梧洲很快意识到自己在药物的作用下作了什么事,他匆匆结束了这一吻,看着被憋得迷迷瞪瞪的楚清,他连忙道:“楚清?呼吸。”   秦梧洲结束这一吻的时候,楚清就恢复了呼吸,他喘着气,一时间不知该对秦梧洲说些什么,眼中少许埋怨,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楚清喘了好一会儿,才对秦梧洲道:“你总算清醒了。”   “楚清,”秦梧洲没有急着回答楚清的话,而是提醒道,“下次接吻的时候记得要呼吸。”   楚清:“……”   “咳,”楚清垂眸,刚刚被吻过的唇显得异常红润,他快速转移话题,“这药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梧洲神色凝重道:“一般药物制成后,做不到无色无味,当时我没有尝出那茶水与普通茶水有什么不一样的。”   “针灸对于这种药物的缓解力度相当有限,中药配成的解药效果应该也是如此。”   楚清了解秦梧洲的医术在这个时代,有多厉害,他的身体可以说几乎是在鬼门关边走了一圈,秦梧洲不仅能将他救回来,还顺手解了陈年旧毒,连秦梧洲都毫无头绪又无解的□□,这令楚清想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怎么又是他,”楚清眉头皱起,“凌彦庆到底想干什么?”   “这东西,应该只有他拿得出来。”秦梧洲虽然知道自配药没什么用,但是他还是向药材存放室走去,死马当活马医,总不能束手无策,总得试试看再说。   楚清跟着秦梧洲来到了存放药材的内间。   “需要我帮你拿吗?”   秦梧洲摇了摇头,他将楚清按在了太师椅上。   “刚刚累到你了,坐着先休息。”   楚清本来刻意遗忘的记忆又被重新提及,这房间似乎莫名的让人感到热,他的脸更红了一些。   秦梧洲的手脚很快,他将药材取好,全部丢入了茶壶里。   “直接泡吗?”楚清看着秦梧洲的一系列动作,问道。   秦梧洲无奈道:“没办法,如果是普通春药,这样也能解,如果不是,再符合规范制成的解药也没用。”   楚清看着秦梧洲将药汤喝了下去,他问道:“感觉怎么样?”   “没这么快。”秦梧洲在楚清的对面坐了下来。   “齐国和魏国要开战了,”楚清回忆起原著,这两个国家虽然是世仇,但是没有发生过战争,“魏国国力强于齐国,不过齐国一向重视治军,胜负难料。”   秦梧洲对比前世的经历,也觉得这两个国家开战一事相当蹊跷。   “不用猜都能知道,是凌彦庆推动的,”楚清接着道,“但是重点是两国交战,对他有什么好处?”   “大发战争财?”秦梧洲也很困惑,“我之前探知的消息,凌彦庆的势力范围与齐魏两国都有很远的距离。”   “所以他的目的,不能以常理来判断,别忘了他不是一个人,他还绑定了一个系统。”楚清继续思考。   秦梧洲忽然脸色一变,他对楚清道:“解药没用。”   楚清不明白凌彦庆到底想干什么,他有这个能力给秦梧洲喂□□,为什么不直接一瓶毒药杀了他们?   “凌彦庆虽然有系统,但是他依靠系统行事是受限制的,”楚清推断道,“否则以他行事风格,给我们的绝不会是春药,应该是毒药才对。”   “对。”秦梧洲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什么了,他的手紧紧地扣着桌面,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既然这药无解,这房内只有他和秦梧洲两个人,楚清发觉现在最危险的是他自己。   既然这药物是系统产物,那么意味着要解毒必须要发生什么。   室内一片安静,两人同时沉默了。   秦梧洲倒是巴不得和楚清发生点什么,他担心楚清内心抵触与他发生□□,毕竟先前的事情历历在目。   就在秦梧洲想让楚清出门,他试试看能不能自己解决时,楚清开口了。   “如果要做的话……是不是去床上比较好。”   秦梧洲抬眸,看见的是楚清瓷白的脖颈,和异常红润的唇。 第76章 解开   楚清的视线没有看向秦梧洲, 他的神色显得略有些紧张,眨眼的频率比往常更快一些。   前方传来了脚步声,楚清的手握得很紧, 这……就要开始了吗?   身边高大的身影将一侧烛火的光芒全部遮挡住, 楚清莫名感到有些紧张。   然而, 出乎意料的是秦梧洲没有急着将楚清拉去床榻上,他将手覆在了楚清的额头。   “温度有点高, ”秦梧洲的声音越发沙哑,“你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   楚清的紧张不翼而飞,他将覆盖在自己额头的手拿了下来,无奈道:“你忘了, 系统制造的春药我也喝了, 没发热。”   秦梧洲倒是真的疏忽了这一点,实在是先前楚清钻牛角尖时的形象, 令他印象太过深刻。   “你……”   楚清认真地抬头看向秦梧洲,等待着他之后的发言。   秦梧洲憋了半天, 直到楚清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才道:“说真的?”   楚清:“……”   “我认真的,”楚清匪夷所思道, “既然那药是系统产物, 说明我们不做,药效不可能消除,难道你希望我们各自去找其他人解决?”   说到这, 楚清对凌彦庆的目的似乎有了思路, 他对秦梧洲道:“凌彦庆打着我的旗号招揽势力, 其实不过是个幌子, 他真正想做的, 是让我们之间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问题是,他怎么知道我们之间关系不好?”   “建阳城还没有被秦军攻下前,他曾经在建阳城待过一段时间。”楚清陷入了思考中,秦梧洲被他抛在一边。   “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误会我心悦你,当然那时候是为了省事,我也没有在意流言。”   楚清想了想,接着道:“如果他对于我们关系的预判是那样的话,根本就不会这么做,他一定知道我们之间后来发生了矛盾,问题是他怎么知道的。”   “要么,他在楚王宫之中有眼线,要么,他能借助系统的能力获取信息。”想到这,楚清豁然开朗,他对秦梧洲道,“所以不管是为了迷惑他,还是为了省事,我们互相解决,性价比最高。”   楚清抬头看向秦梧洲时,发现秦梧洲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他的分析上,而且一脸纵容。   “清清,我们都要上床了,”秦梧洲俯身将楚清圈在怀中,逼问道,“能不能不要提其他男人?”   楚清对于秦梧洲叫他的新称呼相当不适应,但是秦梧洲没有给他适应的时间,他不等楚清反应过来,就一手拦着楚清的腰背,一手拦着楚清的膝弯,将楚清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别……”楚清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我能走路。”   “清清,”秦梧洲没有顺从楚清的意思,“别乱动。”   楚清双手掩面,尴尬地问道:“能不能不要叫这个称呼?我感觉很别扭。”   “不好。”   楚清:“……”   果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楚清甚至在胡思乱想,他钻牛角尖的时候,其实秦梧洲早就想好要怎么报复自己了吧?   秦梧洲将楚清放在榻上后,将手伸向了楚清的腰带。   楚清还没反应过来,腰带的抽绳已经被解了,他连忙按住秦梧洲的手道:“我自己来,你也别闲着,抓紧时间。”   秦梧洲没忍住低笑出声道:“清清,你的态度和我想的很不一样。”   楚清虽然对秦梧洲给他起的新称呼很不适应,但是他还是饶有兴致地问道:“那在你想象中,我会是什么表现?”   楚清很快就将外衣全部褪下,开始解里衣的束带。   室内除了说话声,只有布料发出的声音。   “我本来以为你会是宁死不从或者羞愤欲死?”秦梧洲根据先前楚清的表现揣测道。   “那时候我不相信你,加上你在那本投影里的性格比较……”楚清想了想道,“暴君。”   “而且那时候你为了救我,说了很多威胁我的话,你知道的,我最恨别人威胁我,还有很多外在内在的因素就……”   “诶——”   楚清还没说完,就惊呼出声,秦梧洲将他扑倒在了床榻上。   “那个,”楚清想了想还是决定问秦梧洲,“你有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你不是都看过我的生平了吗?”秦梧洲通过刚才一吻,大致已经知道楚清身上那些地方比较……他的手很快摸到了楚清的耳廓。   “那本投影写得又不……”楚清的耳廓被触碰后,还未说完的话语瞬间停了下来,原先清冷的声线带上了些与平日里不一样的气息,显得相当难言,“详细。”   “没有。”秦梧洲……   “你干什么?”楚清的呼吸瞬间变得与往常格外不同。   楚清觉得很煎熬,所幸秦梧洲没有将时间延长得太长。   “舒服吗?”秦梧洲问道。   “还可以。”楚清的脸很红,他的视线飘向了一旁。   “你前世为什么不找个人体会一下?”楚清像是记者或是访谈家般,询问着秦梧洲问题。   “不想,前世陆洵只想我生个孩子,然后杀了我,名正言顺地当摄政王,我怎么可能如他的愿。”秦梧洲道。   楚清的背脊骨骼清晰,蝴蝶骨显露出来,皮肤莹润。   秦梧洲的手有些粗糙,令楚清感到略微有些痒。   “那你知道怎么做吗?”楚清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能顺利地完成了,毕竟两人都毫无经验,听上去就很不靠谱。   “咳,你这样,我有点难受,要不我们快点开始?”楚清的腰本就怕痒,这下痒得直躲闪,他甚至痒得忍不住想笑。   秦梧洲被楚清的话语说得低声笑了起来,他对楚清道:“清清,我们已经开始了。”   “噗哈哈哈,你快住手,痒死了。”楚清要去捉秦梧洲的手。   秦梧洲从暗阁中取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后,里面有一罐类似药膏的小罐子。   楚清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你等一会儿就知道了。”秦梧洲取了一些。   ……   接着……楚清彻底震撼傻了。   “是这样的吗?你没搞错?”楚清的声音没了先前的淡然。   秦梧洲挑了挑眉,难怪楚清刚刚这么淡定,原来根本就不知道,如果他们要发生点什么的话,该怎么做。   “我觉得我不行。”楚清开始后悔了,他握住了秦梧洲的手腕,迫切地希望对方能给他一个反悔的机会。   秦梧洲将楚清的手按在头顶,他凑在楚清的耳边,声音暗哑道:“清清现在后悔,不觉得太晚了些?”   楚清想如果他之前知道是这样的,他绝对不会答应,但是刚想说出口的话语,却忽然都成了细微且无意义的声音。   秦梧洲没有放过楚清。   楚清死死地闭上了嘴,狠狠地瞪了秦梧洲一眼,只是这一眼显得格外没有威慑力。   秦梧洲将自己的一切动作尽量放缓,轻轻地吻上了楚清的唇。   ……   室内只剩下两人呼吸的声音。   床帏轻轻飘动着,一只肤色瓷白,骨节分明的手从床帏间伸了出来,很快就被另一只满是茧子的手捉了回去。   秦梧洲的五指穿过楚清的手,将楚清的手牢牢地按在枕边,十指相扣。   两人的发丝被汗水沾湿了几缕,交缠在一起。   秦梧洲不停地逼问道。   楚清咬着牙没有回答。   “唔,看来我没有让清清舒服,”秦梧洲故意笑道,“还是……”   “都……”楚清努力控制自己的嗓音,“不……是……”   “明白了,”秦梧洲摸着楚清的发丝道,“清清都要。”   楚清:“……”   楚清很怀疑,等会儿自己还能不能顺利下得了床,他觉得自己的腰已经快报废了。   ……   室外下起了阵阵暴雨。   雨水不断击打着地面,激起朵朵水花。   地面承受着暴雨侵袭的的猛烈力道,从干燥变得潮湿起来。   寝殿外的梅花林中,红梅花瓣被雨水敲打着,花朵中盛满了雨水,有几片花瓣被雨水打落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梅花的香气和雨水的气味,沁人心脾得很,只是因暴雨无人前来细嗅。   雨水的声音很响,从天而落,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落在世间的万物上,公平地将一切事物都浸润在雨水中。   大雨倾盆而下,将很多声响都掩盖了起来。   池塘里盛满了雨水打出的涟漪,鱼儿在池塘里欢快地游来游去。   ……   楚清的眼尾泛着红意,眼眸湿润又迷离。   “你饶了我吧。”   楚清的意识已经彻底被身体的本能接管了,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清清,还不够。”秦梧洲没有答应楚清的求饶。   ……   这场暴雨下了许久也没有停下的迹象。   陆洵直觉六皇子刚才状态不对,他刚刚安抚了卞淼的情绪,保证楚清和秦梧洲之间绝对什么也没有发生,就算不相信秦梧洲,也要相信楚清不是那种甘心吃亏的人。   暴雨已经下了很久,他望向室外的天空,这日子怎么会有暴雨。   “六皇子和楚国四皇子如何了?”   侍从老老实实答道:“六皇子和楚国四皇子回了寝殿,并且屏退了所有侍从。”   一个念头闪过陆洵的脑海,他问道:“我派了一队侍卫守在勤政殿门口,是谁让他们退下的?”   “六皇子,当时六皇子满身杀意。”侍从如实答道。   “糟了。”陆洵拿起伞,向楚清的寝殿冲去,他希望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或者还有缓和的余地,否则以楚清宁折不弯的性格,城内有人趁乱搅局,在加上城外靳文琢,到时候恐怕很难收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8 23:56:47-2022-06-29 17:5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D 2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掐咬   大雨格外反常地倾盆而下, 陆洵的视线投向了被大雨打得片片花瓣掉落在地上的红梅。   他打从心底里不希望秦梧洲在这个时候理智失控,因为就目前来看,结果很可能是无可挽回的, 楚清绝不是能当做小情人般随意摆弄的人。   陆洵打着伞, 站在楚清寝殿门外时, 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起来。   “六皇子在四皇子的寝殿里呆了多久?”陆洵很想直接破门而入,但是如果他预想的事情已经发生的话, 破门而入也没什么用,反而会让秦梧洲暴怒到恨不得杀了他。   侍从恭敬道:“回陆相的话,一个半时辰。”   陆洵:“……”   他不知道该说秦梧洲什么好,美色就这么诱人?强扭的瓜有什么好吃的?为什么偏偏要去招惹楚清?虽然建阳城在你手里, 但是人家现在有几十万的兵, 从楚国各个地方被召集而来。   陆洵恨不得现在冲进去努力摇一摇秦梧洲脑子里的水,他强迫谁都行, 能不能不要强迫一个兵权在握的敌国君王?想到先前和楚清短暂接触时,打探到的楚清对于秦梧洲的态度, 陆洵甚至忍不住叹了口气。   陆洵摇了摇头,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果断了。   他转过头对驻守寝殿的守军道:“不许任何人靠近楚国四皇子的寝殿,看见可疑之人杀无赦。”   “包括你们也一样。”   陆洵转过身, 边走边道:“还有稍后六皇子一出来, 立刻通知我。”   “是。”   负责守卫楚清寝殿的队长行礼领命离去。   ……   这场情事持续的时间很长,在快要结束的时候,楚清几乎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中。   结束后, 秦梧洲抱着意识迷离的楚清洗干净了身体。   秦梧洲将动作尽量放轻, 他将楚清安置在被窝里, 熄灭烛火后, 离开了寝殿。   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还在继续, 一打开房门,一位秦国士兵站在距离寝殿很远的地方,正要开口,秦梧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秦梧洲悄声回到寝殿内,取了一把油纸伞,再次轻声关上了房门。   他将油纸伞撑开,走到了士兵面前,士兵先向秦梧洲行礼,接着对秦梧洲恭敬道:“陆相邀请您去偏殿一叙。”   “知道了。”   秦梧洲转过身向片殿走去,陆洵在这方面的敏锐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被秦梧洲心里吐槽着的陆洵正坐在偏殿中,等待着秦梧洲的到来,殿外传来雨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以及沉稳的脚步声。   “陆相找我有何事?”秦梧洲将伞收起,踏入了殿门之中。   陆洵一看秦梧洲一脸餍足,他甚至不用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陆洵恨铁不成钢地问道:“你还问我?”   “你做了什么「好事」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秦梧洲眉头皱起道:“你受什么刺激了?”   陆洵:“……”   “您真就一点都不担心被反噬吗?”陆洵怀疑刚才在勤政殿,秦梧洲根本就没有听清自己说了些什么,于是他大声地重复了一遍,“靳文琢带着八万骑兵去了安邵城,另外还有起码十五万楚国士兵从各地被召集而来。”   秦梧洲撇了陆洵一眼,冷淡道:“你瞎操心什么。”   “……”陆洵对秦梧洲这态度也是无语,“行,牛还是你牛。”   “刚才那个送茶水的人你查了吗?”秦梧洲没有理睬陆洵的阴阳怪气的话语。   陆洵困惑道:“谁?你和我说过这事吗?”   秦梧洲对陆洵道:“刚才楚清不是让你去好好排查楚王宫?”   “都没问题。”陆洵不解地答道,“楚王宫的巡逻和守卫都是你自己亲手安排的,我都没有插过手,之前大清洗所有有疑点的人都被筛去了,这情况下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混进来?”   秦梧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还是把那个送茶水的侍者抓起来,严加看管。”   “怎么了,是茶水有问题?”陆洵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秦梧洲点头道:“里面有春药,而且相当无解。”   “你和楚清……”陆洵迟疑道。   “都喝了。”   陆洵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秦梧洲:?   “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了,快回去吧,记得和他解释清楚,时刻记住靳琢文和卞相都不是省油的灯!”   事出有因的话,就还有缓和的余地,陆洵果断将秦梧洲赶出了偏殿。   秦梧洲莫民奇妙,他越来越搞不懂陆洵到底在想些什么了,不过倒是正和他意,秦梧洲继续心安理得地将杂事丢给了陆洵。   ——   楚清将醒未醒,他非常渴,迫切地想要喝水。   却又陷入了梦魇之中,他看见梦里的秦梧洲站在城门上望着自己,眼中的情绪却难以读懂,他看见无数百姓陷入危难之中,自己却无能为力……   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你的选择是什么?”   额头上熟悉的触感,比梦魇中的声音更清晰的是来自秦梧洲的呼唤。   “楚清,醒醒!”   楚清猛地深吸一口气,从梦魇之中醒了过来。   “有水吗?”   楚清刚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接着是浑身上下传来的酸疼,剧烈而难熬,像是被卡车碾过似的。   秦梧洲看着楚清睁开眼,心中略感安定,听见楚清要喝水,连忙去桌边替他倒水。   看着秦梧洲离去的背影,楚清莫名感到相当别扭,虽然他们是为了解毒才发生了关系,但是想到秦梧洲在床榻上的虎狼之词,以及死命折腾的劲儿,楚清还是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楚清低下头,发现身上到处都是秦梧洲留下的痕迹,掐的、咬的、吻的应有尽有,这人是属狗的吧……   秦梧洲倒完茶水,转过身向楚清走去,他将茶水递给楚清。   楚清没有看秦梧洲,低头结果了茶杯,双手捧着将茶水一饮而尽。   秦梧洲伸手接过楚清手中的茶杯,顺手放在一旁的案桌上,他对楚清道:“你……感觉怎么样?”   楚清抬起头,看向秦梧洲的眼眸,问道:“你说呢?”   “清清,我第一次,没经验。”秦梧洲试图博个同情,甚至连声音都显得很无辜。   楚清没好气道:“反正不会有第二次,不用解释了。”   秦梧洲的心情瞬间变得低落起来,虽然他和楚清发生了关系,但是楚清从没有真正接受他的情谊。   “你怎么那么喜欢咬人?”楚清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吐槽,他指着手腕上以及被衣物遮掩的很多地方。   楚清没有等秦梧洲回应自己,立刻转移了话题道:“不说这个了,陆相说靳将军到安邵城了?”   “对。”秦梧洲想了想道,“靳文琢不知道建阳城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陈兵于安邵,暂时没有什么动作。”   “接下来他会派人来找我。”楚清挠了挠被秦梧洲咬过的地方,秦梧洲咬得倒是不重,就是恢复的时候皮肤特别痒。   秦梧洲一脸严肃地拉下楚清的手道:“别挠,破了会留疤。”   楚清看着秦梧洲就这这个借口,顺势握着自己的手腕不放,才发现原来之前,秦梧洲当自己的徒弟时,已经做出了许多逾越的举动,但是当时他只当是意外或是事出有因,忽视了这些。   如今,楚清自然不会再这样,他直接了当地将手从秦梧洲的手中抽了回来。   秦梧洲手中的手腕忽然主动脱离了他的手心,他明白楚清看穿了自己的意图,心中倍感落寞。   楚清刚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却抬眸看见了秦梧洲有些失落的眼神,不知为何,楚清觉得自己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无情,他想,一定是因为眼前这人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接触最多的徒弟……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见靳将军派来的人,”楚清没有把话说得很绝,毕竟秦梧洲才是现在建阳城的决策者,“或者有机会直接去见靳将军,那就更好了。”   “不行。”秦梧洲果断拒绝,甚至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便是这两个字。   楚清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了起来,他看向了秦梧洲。   秦梧洲立刻解释道:“不是不让你联络靳将军,而是你现在……不太适合见人。”   楚清瞬间明白了秦梧洲的意思,他现在的样子出去,别说传言如何了,如果不是他们现在正在融洽地思考着之后该怎么办,他自己都觉得传言是真的。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传言也不能算错,楚清想起自己的世界观被刷新的那一刻,心中依旧残留着难以言喻的羞耻感。   “说到这个,”楚清再次将话题进行了跳跃,“我倒觉得,不要紧。”   秦梧洲知道楚清很看重自己的隐私,如果可以的话,他应该是不愿意两人发生过关系的事情被外人得知的,楚清这么说必定有他的打算,他问道:“你是说……”   “对,”楚清知道秦梧洲猜到了他的意思,“既然已经中招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了,我们不如就把传言演给凌彦庆看,甚至还能添油加醋一番。”   “试探他的系统到底有多少神异能力。”秦梧洲接道。   作者有话说:   月底了,小天使们,求个营养液嘛—— 第78章 夸张   楚清点了点头赞同道:“凌彦庆的系统在那本投影里出场的频率不高, 我们必须知道他的系统有什么能力,薄弱点是什么,才能有办法对付他。”   “所以我们呈现给他, 或者说是系统的剧本是我不顾你的意愿强迫了你?”秦梧洲接着楚清刚才的话说了下去。   楚清点头道:“对, ……感觉这个剧本还挺刺激的。”   “唔, 我没问题。”秦梧洲看向楚清的眼神瞬间变了,变得异常暴戾, 带着极强的控制欲和征服欲,神色如常,楚清细看却能从极其细微的表情中,琢磨出些许疯狂的意味。   有那么一刹那, 楚清甚至都怀疑, 秦梧洲到底有没有在演,会不会这才是秦梧洲的本心, 然后下一秒秦梧洲就笑场了。   “噗哈哈哈,”秦梧洲捶着床对楚清道, “怎么样,是不是挺能唬人的?”   由于秦梧洲前后的反差实在是太大,这让楚清有些猝不及防, 有种前一秒还在强致爱片场, 后一秒就切入沙雕幕后的错愕感。   “嗯,”楚清诚实地夸奖道,“就刚才你的表现, 演技惊人, 放我们那个世界绝对是影帝级别的。”   “是吗?原来我这么厉害。”秦梧洲专注地盯着楚清, 神色温和, 在楚清看不见的地方, 秦梧洲的手握得很紧,指甲几乎快要将皮肤刺破。   楚清觉得既然这个主意是自己提出的,他当然也要展示一下自己完成任务的能力。   “我也试试,如果演得不好,你别笑场。”楚清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   他再次抬起头时眸中满是破碎感,像是一样极美的物品,却偏偏被人狠狠摔碎一般。   楚清的手抓着自己的脖子,头略微扬起,苍白的皮肤显得脆弱又有几分异样的美,双眼无神,没有聚焦的瞳仁却格外剔透。   秦梧洲只是看见楚清这个样子,就觉得胸口像是压了块石头般喘不过气。   楚清就这这幅快被玩坏的表情,朝着秦梧洲眨了眨眼。   秦梧洲现在觉得自己像是被杂耍艺人选中胸口碎大石的无辜路人。   下一瞬,楚清就恢复了之前的神情,他问道:“怎么样?可以吗?”   “非常可以。”   “我还以为会有点夸张?”楚清还是觉得刚才的表现有点过。   秦梧洲觉得这事情他绝对有发言权,他认真道:“绝对不夸张,清清,你之前表现比现在吓人多了。”   楚清摸了摸鼻子,视线看向了别处,问道:“有吗?”   “还有,我们的剧本要不要剧透露给身边的人?”楚清想到了这个问题。   秦梧洲果断道:“在不知道系统这个神异之物的原理前,谁都不要告诉。”   “有道理。”楚清想到卞相,就很担心,万一演完了,大家不相信真相,相信剧本,岂不是糟了,不过也没有办法。   “陆洵已经知道□□的事情了。”秦梧洲提醒道,“他应该是觉得事出有因,你不会怪我。”   “不要紧,都可以演。”   “……”秦梧洲接着道:“魏国和齐国要开战了。”   “魏国敌视楚国,对秦国也没什么好感。”楚清回忆着原著道,“不过魏国的地理位置离秦楚比较远,倒是暂时不用担心什么,就是这两国之间……”   “我前世没见他们打过仗。”秦梧洲回道。   楚清知道这是一个疑点,只是现在暂时没有什么解开的思路。   两人计划完毕,便打算实施了。   “对了,”楚清喊住正要起身离去的秦梧洲道,“这么好的机会,如果凌彦庆现身的话,我想趁机见见凌彦庆。”   “不行。”秦梧洲果断拒绝,“清清,其他都可以,只有这件事情不可以。”   “你觉得我会被他蛊惑,还是你觉得我会倒向他?”楚清不能理解。   “都不是,清清,我只是不希望你和他有任何接触。”秦梧洲的眼神的深情的,只是令楚清感到有些压得人喘不过气。   所以……剧本是已经开始了吗?   楚清想了想,决定不能输给秦梧洲,他似笑非笑道:“您是我的谁,有什么资格干预我想见什么人?”   秦梧洲错愕了一瞬,马上反应过来,他顺手将房门打开,好让室内的声音传出去。   “你是我囚于床榻上的玩宠,我当然有资格干预。”秦梧洲看向楚清的眼神变得相当露骨,专执而狂热。   说完,秦梧洲甚至没敢看楚清的表情,将房门“砰——”地一声关上,快步离开了。   守在楚清殿门外的秦军都惊呆了,他们本以为传言都是假的,六皇子对楚国四皇子是真心喜欢,现在看来传言是真的?   楚清在寝殿里目瞪口呆,秦梧洲这……是不是演得有些夸张了。   ——   无数尸体瘫软在地上,这是一处相当偏远的农舍,在建阳城很偏僻的地方,由于这几日秦军联合楚军正在大肆搜寻他的踪迹,他没有办法只能躲到了这里,只是谁让这里的村民都这么不长眼呢?   易容卡牌很消耗积分,凌彦庆只在关键的时候兑换。   凌彦庆的手上都是血,他刚刚将这一片看见过他长相的人都杀了,这一世他的系统需要的能量值相当离谱,他只能选择这种能量来源最快,也是最容易的方式。   【凌彦庆:查询系统剩余能量。】   【系统:查询中……剩余20%】   凌彦庆对结果有所预料,只是没想到他刚刚杀了这么多人,能量还会少这么多,算算时间,那药应该起作用了,按照他对楚清性格的判定,楚清绝不会原谅侵犯了他的人,更何况这个人前不久刚刚将建阳城收归手中,并软禁了楚清。   【凌彦庆:查询楚清和秦梧洲现在的关系。】   【系统:查询中……解除误会……删除……已更正……恨之入骨】   凌彦庆笑了起来,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他将手中的刀放到了唇边,舔了舔刀上的血,自言自语道:“是时候去见见这个倒霉催的「老乡」了。”   【系统:系统提醒已关闭,是否要打开?】   【凌彦庆:否。】   凌彦庆离开了满地尸体的农舍,向远处走去。   ——   没有人比陆洵更操心楚清和秦梧洲之间的关系,当他从守卫的秦军处得知秦梧洲对楚清说的话时,他甚至忍不住斥责道:“六皇子当真是糊涂。”   “我看你才糊涂。”秦梧洲从偏殿门外踏入室内,他接过陆洵手中的公文,继续处理建阳城的各项事务。   “真的,我求求你了,快去哄哄楚清吧,你在这里把事情处理得再好,都比不上他和你站在一边来得有用。”陆洵将手中一份加急信件递给了秦梧洲。   秦梧洲接过查看起来,刚看到开头,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对,你没看错。”陆洵道,“魏国和齐国佯装要开战,实际上他们整军待发,目的是来楚国捞一杯羹。”   “胆子倒是不小。”秦梧洲相当淡然地将信件放下,若无其事地继续批阅着文书。   “魏齐本是世仇,都能瞬息间联手,可想而知利益驱使下,会令多少人贪婪得红了眼,”陆洵试图劝诫道,“要么直接吞并楚国,要么与楚清联手。”   “有靳将军和卞相在,无法短时间吞并楚国,所以你只有一个选择,和楚清联手。”   陆洵感慨道:“我们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太长了,要尽快将事情处理完毕,回秦国。”   “我知道了,”秦梧洲回忆起刚才,他甚至都快分不清他和楚清是在演戏还是假戏真做了,“这段时日辛苦你,快去休息。”   陆洵知道自己再劝秦梧洲也没用,无奈地叹了口气,离开了偏殿。   秦梧洲再次来到楚清的寝殿时,夜已深。   他推开房门的时候,楚清正拿着一张纸,透着烛光仔细端详。   反正他和楚清之间早就流言蜚语不断,想要演好传言,秦梧洲自认为甚至比澄清事实更容易些。   房门被秦梧洲关上后,他走到了楚清的身边坐了下来。   楚清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瓷器往地上砸去。   “你……干什么?”秦梧洲眉头微蹙问道。   “表达「我」对你「暴行」的不满,”楚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咳,不用在意,你刚刚想说什么?”   ——   室外,侍从们听见了瓷器被砸碎的声响,面面相觑。   ——   “魏国和齐国伪装交战,实际上想攻打楚国。”秦梧洲转述道。   楚清放下手中的纸张,对秦梧洲道:“他们是想趁乱看看能不能在楚国捡到便宜。”   “对。”   “倒也正常,毕竟是个机会,不过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他和秦梧洲之间彻底闹翻了,很大概率会被人渔翁得利。但是现在他们之间,也算是联手,因此楚清倒是不怎么在意,   “你看看这个。”楚清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了秦梧洲。   “这是什么?”秦梧洲拿过楚清递给他的纸,只看见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楚清无奈地解释道:“这个符号叫「π」,应该是出自凌彦庆之手。”   “你还是想去见他?”秦梧洲扣住了楚清的手,眼神偏执而专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30 17:58:46-2022-07-01 17: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oyoyo 16瓶;小鹂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别喊   “你别多想, ”楚清对秦梧洲道,“我只是去试探他的底细,现在也没有比我更好的人选了, 不是吗?”   秦梧洲盯着楚清看了很久, 眼底神色晦暗难明, 直到楚清都忍不住想打破两人间的沉默,秦梧洲才开口道:“如果你拿定主意一定要去, 那就去吧。”   楚清已经那定主意想见见这个怪异的「主角」,他不明白为什么亲捂住会对他见主角这么反感。   “为什么你反对我去见凌彦庆?”楚清想了想还是直接问出了口。   “因为我不想失去你,即便只是很微小的肯能性。”秦梧洲紧紧地盯着楚清的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珍视与情谊。   楚清被这样的视线看得相当难受, 他很清楚自己不爱秦梧洲, 面对这样炙热的情感,他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反应。   “清清不用感到有负担, ”秦梧洲拉进了和楚清之间的距离,“我喜欢你, 对你好,为你付出,这些都是我的事, 你不用强求自己做出对应的答复, 遵循自己的内心就好。”   楚清没有想给秦梧洲什么感情上的回馈,但是他没有办法在不爱秦梧洲时,却心安理得地接受对方因爱意付出的包容和优待。   而且越是这样, 他和秦梧洲之间的关系就越是复杂, 难以理清。   秦梧洲看见楚清躲闪的眼神, 知道要让楚清动心, 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的事情, 他松开了握着楚清的手,问道:“清清,时间不早了,为了不露馅,今夜我在你的寝殿休息。”   楚清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对秦梧洲道:“不止今夜,这段时间你都在我的寝殿休息吧。”   “没想到清清帮我立的人设是夜夜笙歌的昏君?”秦梧洲开玩笑道。   楚清的脑海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他和秦梧洲发生关系的那一夜,接着楚清脸色一白,直至现在,不可言说的地方还在提醒着自己,那一夜秦梧洲有多过分。   莫名其妙被楚清横了一眼的秦梧洲先是一愣,接着他恍然明白楚清在想些什么,于是问道:“清清,身体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楚清转移话题道,“快睡吧。”   秦梧洲轻声笑道:“清清千万不要讳疾忌医。”   楚清没有回答秦梧洲,他起身向床榻边走去。   “清清……”   “别喊了,地上凉,睡床上吧。”   “好。”   秦梧洲躺下时,心中莫名感到高兴,他的清清还是那么在乎他的感受,即便只是作为楚清的徒弟,他也是独一份的待遇了。   ……   翌日。   秦梧洲刚踏入偏殿,就有几位侍卫前来传话。   “六皇子,靳将军派出使者前来求见。”   “六皇子,楚国士兵今日有异动。”   “六皇子,魏国和齐国派来使者希望能见您一面。”   “六皇子,建阳城内近日,有很多居住在较为偏远农舍的楚国百姓莫名惨死,楚国和秦军都对凶手一筹莫展,现在楚国查案有关人士开始怀疑是不是秦军监守自盗。”   ……   秦梧洲知道凌彦庆为了见楚清必定会想办法将他引走,但是这是不是也太明目张胆了些。   秦梧洲冷笑一声道:“把魏国和齐国的使者给我丢出去。”   “镇压楚军异动,派人去卞相住处说一声,如果他不想楚清有什么好歹的话,别轻易动手。”   “加大巡逻人手,安抚楚国民众,将缉拿凶手一事交给陆洵处理。”秦梧洲手段凌厉,飞快安排好一系列事宜,接着对侍从道,“请靳将军派来的使者前来偏殿。”   使者是靳将军身边的亲兵,他一进门就对秦梧洲道:“参见秦国六皇子,我家主子约您在城外一叙。”   秦梧洲看向使者的眼神压迫感极强,他问道:“靳文琢不见楚国四皇子,反倒是要约见我?”   “见还是不见,您决定。”使者只是带话,他将自家主子的意图传递到位后,就不再说话了。   城内所有发生的事情其实都源自于现在不稳定的状态,魏国、齐国觉得有机可乘,凌彦庆也觉得能在乱象中捞一笔……   “见,”秦梧洲很快下了决定,他问道,“什么时候?”   “现在。”使者面无表情回道。   “靳文琢已经在城外了?他胆子倒是不小。”秦梧洲的语气不怎么友善,“你先去复命,一刻后我就到。”   “是。”   陆洵等使者远去后,问道:“靳文琢是想和你谈和?”   “魏国和齐国联手,他就算再恨我,也要和我谈条件。”秦梧洲对陆洵道,“城内的血案来的莫名其妙,你查案的时候务必小心。”   “是,六皇子。”陆洵虽然反对秦梧洲对楚清的行为,但是如今木已成舟,也只能如此了。   ——   楚清呆在寝殿里老老实实地扮演一个被暴君囚禁在宫室之中的金丝雀,昨日他忽然拿到了凌彦庆不知以何种方式递给他的信。   今天秦梧洲就被各种各样的事务缠得脱不开身,看来凌彦庆应当是做好了准备。   门外传来区别于秦梧洲的脚步声。   敲门声响起,却是三长两短的声音。   楚清垂眸掩饰了自己的情绪,他开口问道:“是谁?”   门外的敲门声停了下来。   “是我,原著中的主角「凌彦庆」。”   楚清眉头皱起,他还没有说什么,门就被打开,凌彦庆笑得洒然,他从容地踏入了屋内。   “我们可是老乡,别这么生分嘛,还没有正式介绍过我自己,不过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出来了,”凌彦庆如同在自己家中般从容肆意,他在楚清的面前坐了下来,“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将这个世界玩弄于股掌之中?”   ---------番外——(之前贴重复了QAQ)   已经是秦王的秦梧洲终于处理完了自己堆积的公务,他和楚清卖惨、打赌求了半天,才令楚清勉强同意穿女装和他一起出门的无理要求。   怕丢人的楚清带着面纱,站在秦梧洲面前,倒是让秦梧洲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楚清一起出门。   楚清和秦梧洲正逛着街,大街小巷皆是一片祥和。   这一天,天气晴朗,天空湛蓝,阳光灿烂,天空中飘散着白云,天上一只鸟儿都没有,整个天空一片宁静,仿佛就像是睡着了似的。   “清清,你真好看。”秦梧洲穿着一身青色长衫。   “嗯。”楚清微笑着点头。眼神却似有杀意。   “那,咱们去看看那边的首饰店吧。”秦梧洲当做没看见提议道。   楚清没有回应。   二人继续走向前方的首饰店。   “公子,小姐。”店老板娘见到楚清和秦梧洲走进来,立即上前招呼道:“两位,需要些什么?”   “我想要一只簪子。”秦梧洲说道。   老板娘从旁边取过一只碧绿的玉簪放在楚清的手中。   “您还满意吗?”   “嗯。”楚清轻轻点头,他不敢说得太大声,怕露馅。   “那,小姐,您还有其他需要的吗?”老板娘又问道。   “没有了,谢谢老板娘。”秦梧洲对老板娘说道。   “公子、小姐客气了,您慢走。”老板娘对两位客人行礼道。   “我们走吧,清清。”秦梧洲拉起楚清的手就往门外走去。   秦梧洲相当坏心思地给楚清带上了老板娘刚才选给他的簪子,簪子上带着挂坠,随着走路的动静会晃来晃去,楚清心中很是无奈,秦梧洲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你如果喜欢女子可以去找,有的是家族想把女儿送进宫。”楚清平静地仿佛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   秦梧洲瞬间有些紧张,他解释道:“不是的,清清,我对其他女人不感兴趣。”   “懂了,你就是单纯憋太久,变态了。”楚清向前走去。   “清清,我们现在去哪儿?”秦梧洲连忙跟上,开口询问道。   “梧洲,你带我去四处逛逛吧。”楚清笑道,似乎刚才的气话不是出自他口。   “好啊。”秦梧洲爽快地答应下来,他不知道楚清想去哪里玩,他也不知道楚清想做什么,但是他希望自己能够永远陪着楚清,这样他也许就能够离楚清更近一步。   二人继续在大街上游荡。   “这家店里看上去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楚清说道。   “那清清想买什么东西?”秦梧洲又问道。   “我想买一些糕点,还想买一些糖果。”楚清一边走一边说道。   “糕点和糖果啊。”秦梧洲闻言,摸摸自己的肚子:“嗯,我也饿了,那咱们去百香阁吧。”   “那我们先去吃饭。”楚清对秦梧洲建议道,吃饭不用和其他人沟通,这样最好。   “好。”秦梧洲应声。   于是二人来到了附近的百香阁内。   “掌柜的,给我们几份点心。”秦梧洲走到柜台前对掌柜的说道。   “好嘞,公子稍等。”掌柜的说完便拿出几个瓷盘,然后将点心和糖果放在两人中间的桌上。   楚清打量了一番桌上的点心,他将面纱拿下,拿起点心放进了口中。   秦梧洲看得眼睛都直了。   “嗯,真好吃。”   “那我们以后再来。”秦梧洲连连点头。   “楚小姐,您的点心。”   秦梧洲将自己买来的那份点心也递到楚清面前,故意道,他对点心无所谓,不如让楚清多吃些。   “嗯。”楚清伸出右手接过秦梧洲递过来的东西。   “你吃吧,我吃不了这么多。”楚清将桌上的其他点心递给秦梧洲,然后自顾自地开始吃起自己手中的东西。   秦梧洲拿着手中的点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张开嘴巴将楚清递给自己的点心吃了下去。   “清清多吃一点。”秦梧洲笑道。   两人在百香阁呆到傍晚,然后秦梧洲带着楚清去了一条小河,那里相当僻静,一个人也没有,楚清一看就知道,秦梧洲这是早有安排。   “清清,我们去河边玩玩水吧。”秦梧洲看着河岸,对楚清说道。   “好的。”楚清应了一句,跟着秦梧洲往河边走去。   楚清跟秦梧洲来到河边后,脱光鞋袜,跳到水里,双脚踩在水里,感受着凉凉的水。   “清清,你看这里的鱼儿都比较肥壮,我们抓一条吧。”秦梧洲说道。   楚清点点头,看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鱼却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秦梧洲说完便蹲下身子,开始抓鱼。   秦梧洲的动作十分迅速,不一会儿工夫他便抓了四五条鱼。   楚清看着秦梧洲抓来的鱼没有说话,但是眼中闪烁着的光芒让秦梧洲颇为得意。   仿佛是楚清在他耳边说着,“梧洲,你好厉害啊。”那样,令他感到自豪。   “嗯,清清喜欢吗?”秦梧洲看向楚清问道。   楚清笑着点头。   “那清清,你要不要也去抓一条?”   “不了。”楚清想了想,还是不要随便涉足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以免留下什么黑历史。   ——   很久很久之后,楚清还是记得这段平静的片段,夕阳下两人对视一笑时的快乐很难用任何言语去形容,那种静谧的美好和心照不宣的喜悦,令楚清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1 17:59:10-2022-07-02 14:3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正在炖蛇羹的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称呼   楚清避而不答, 他问道:“你怎么穿的?”   “和小说男主同名。”凌彦庆无奈地摊了摊手,“穿书前我是华国人,你呢?”   “一样。”   楚清觉得眼前的原著男主似乎没有想像中那么难以沟通, 不过这不排除是伪装的可能性。   按理来说楚清与同为穿书者的原著男主应该最有共同语言, 但是就凌彦庆的所作所为, 楚清不认为自己和他会有什么共同语言。   “他对你不好,”凌彦庆勾起嘴角笑了笑, “加入我的阵营,没人会强迫你,我们都来自现代,也更有共同语言。”   “这一世是你经历的第几次轮回?”楚清面无表情地问道。   凌彦庆神色没了一开始的轻松, 却也不怎么慌张, 他挑眉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楚清抬眸,面无表情地看向凌彦庆。   “说假话, 第二次,”凌彦庆的手把玩起桌面上的茶盏, “说实话,我自己都记不清了,就像是不停玩同一个游戏一样, 对于这个世界我早就厌倦了。”   “其实对我来说,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重要,他们都能死,唯独你不可以, 而且我不想逼你, ”凌彦庆对于楚清猜出他并非经历过这个世界一世相当惊讶, 对于楚清的兴趣更加浓厚, “因为你是我和原来世界唯一的连接, 看着你,我心情都会好很多。”   “原著的结局,我闭着眼睛都能通关,就算姓秦的重生又如何?”   楚清默默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主观言论,等凌彦庆说完,他接着问道:“你很有信心,是多次重生的经验还是系统给你的信心?”   凌彦庆突然拉进了自己与楚清的距离,他盯着楚清,问道:“你在套我话?”   “我需要知道合作对象是否值得合作。”楚清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他冷声道。   凌彦庆两手支着脑袋,看上去很幼稚,他想了想对楚清道:“系统一直在异变,不然你以为我的动作为什么这么慢?”   “最后一个问题,”楚清对于凌彦庆的疑问基本已经明了,“你真的将这里当做游戏吗?”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他的过去也有他将来走的人生路。”楚清对于凌彦庆所说的「我们都来自现代」所代表的的安抚之意打个问号,那个现代人会动不动就杀人?   “你我所能看见的每个人都是活着的,在剥夺他们生命时,你似乎没什么顾及。”   凌彦庆瞬间沉下脸色,他问道:“楚清,如果你不断地重复着同一个世界,你也会和我一样,甚至比我更麻木。”   “这里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无法退出的游戏,仅此而已。”凌彦庆无所谓地耸耸肩,“就算你现在就将我杀死,也不过是送我快速开启下一个轮回罢了。”   “我明白了,”楚清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他回答凌彦庆,“我的回答是,没兴趣。”   凌彦庆瞬间明白了楚清是在回答他一开始的那个提议,是否要和他一起将世界玩弄在股掌之中。   楚清将凌彦庆的反应收入眼中,他当然不会什么准备都不做就和凌彦庆约见,门外是大批楚国士兵,在寝殿的暗处甚至藏着无数前楚王留给他的暗卫。   出乎楚清的意料,凌彦庆没有生气,或是暴怒,他仔细地大量着楚清,问道:“你真的确定,自己没有得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楚清:“……”   凌彦庆接着不顾楚清的反应,自言自语道:“没道理啊,药是我送的,但是想要解决,绝不仅仅只有强制你一种办法,按照你的性格推算,没道理你还能无条件原谅他,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楚清看着凌彦庆纠结着喃喃自语的样子,就像是精神病院的病人发病似的,他开始准备动用自己的布局,至于凌彦庆所说的话,他半个字都不信。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信任秦梧洲,那么不管过程中发生了什么,除非秦梧洲亲自做出违背他意愿的事情,否则楚清会逼着自己相信他。   暗中无数弓箭已经对准了凌彦庆,只等楚清的命令。   “我知道了,你早就喜欢他了,对不对?”凌彦庆想了半天得出了这个结论,他叹了口气,“这就没办法了。”   “你喜欢谁不好呢?”凌彦庆看向楚清的眼神变得幽怨许多,“非要喜欢这个注定没什么好结局的人。”   “不要动手哦,没用的,这个身体是我用系统卡牌兑换的,所以是一具假身体,如果被毁坏,反而会自爆。”凌彦庆察觉到身边的暗流涌动,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系统:宿主,系统没有此功能。】   【凌彦庆:当然,忽悠人的。】   凌彦庆的系统究竟有多少能力,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是无法试探的秘密,楚清对此相当清楚,所以刚才根本就没有问,不过这也让楚清对凌彦庆相当投鼠忌器。   “是吗?”楚清的话音未落,一个巨大的笼子从上方落了下来,将凌彦庆罩在笼子里。   一位黑衣人从暗处走了出来,对楚清道:“四皇子,已将刺客捉拿。”   “原来这是你和秦梧洲联合演的圈套,”凌彦庆瞬间明白了,“系统竟然没有识破。你们怎么瞒过系统的?”   楚清想了想,这次之所以能骗到凌彦庆的系统,应该是因为凌彦庆的系统没有办法时时刻刻检测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但是却能借助各种各样的事件进行推断。   这说明,凌彦庆的系统很可能是没有人类思维,类似人工智能类型的。   凌彦庆接着闭上了嘴,刚才他告诉楚清的内容无关痛痒,但是恰恰是这看似最无关紧要的一句话,透露给楚清的信息是最多的。   “你究竟想干什么?”楚清依然认为凌彦庆今天来到这里,对他说的所有话语,都不过是在遮掩自己的目的。   “你关不住我的,”凌彦庆相当自信,“让我猜猜,秦梧洲去哪里了。”   “他应该不会把齐、魏两国的使者放在眼里,既然你们两个只是在演戏,那么他最重视的必然是靳文琢,靳文琢究竟有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忠心呢?”   凌彦庆打了个响指,不知从何处掉了一块布在笼子上,等暗卫们上前,将布料取下来时,凌彦庆已经从笼子中消失了。   身边的暗卫们眼中都很惊讶,为首对身边的暗卫们道:“刺客逃脱,速速追捕。”   楚清看着身边的暗卫们纷纷开始搜查,也没有阻止,凌彦庆的口中不知哪一句才是真话,先将楚王宫搜个遍再说。   面前用于抓人的铁笼被暗卫撤了下去,楚清又坐了下来,秦梧洲很快从城外赶回城内,听说楚王宫中来了个无名此刻,他心头重重一跳。   虽然他知道楚清在王宫之中,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为了等凌彦庆主动前去,但是他还是很担心,万一凌彦庆破罐子破摔,万一他身负的那个神异之物有超乎常人理解的力量……   秦梧洲飞快翻身上马,向楚王宫赶去。   楚清看着眼前的笼子被暗卫撤去时,秦梧洲已经匆匆赶了回来。   踏入楚清的寝殿,看见楚清安然无恙时,秦梧洲才松了口气。   “你刚刚见到他了?”秦梧洲问道。   楚清点了点头,又坐了下来道:“我刚才听说城内最近有很多不知名谁犯下的血案?”   “对。”秦梧洲也坐了下来。   “多半是凌彦庆,他已经疯了,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包括他自己,”楚清回忆起刚才与凌彦庆谈话时,凌彦庆眼底毫无人性。   “另外,他要使用系统应该是有条件的,我估计,条件和他杀人这件事有关。”楚清根据已有事情推测道。   “我会安排人仔细探查的。”秦梧洲对楚清认真道。   “你那边怎么样?”楚清没有将凌彦庆说的,有关他和秦梧洲误食的药物有其他解决办法一事告诉秦梧洲,既然已经决定相信秦梧洲,就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试探他。   “我一到谈判点,靳文琢就和我提条件。”秦梧洲前世倒是没怎么和靳文琢打过交道。   “什么条件?”由于靳文琢提出约见的时间太巧合了,楚清现在对他也不是很相信。   “只要我愿意把你交还给他,楚军愿意退兵。”秦梧洲如实转述。   楚清想了想道:“靳文琢这是打算把建阳城弃了?倒是个好主意,换个都城,从头再来,否则就和你鱼死网破?”   “对,你的属下打的一手好算盘。”秦梧洲对楚清道,“然后我对靳将军说,决定权在你,其实我没什么家庭地位的时候,他愣住了。”   楚清看着正在憋笑的秦梧洲,干脆道:“别憋了,想笑就笑吧。”   “哈哈哈,”秦梧洲笑了个痛快,“你当时没看见,他本来如丧考劈,我说完之后,他不仅愣住了,还问我是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楚清等着秦梧洲笑完,是因为他没有亲自看一看现场版吗?为什么听秦梧洲转述,一点都不觉得好笑,还是说是秦梧洲的笑点太低了?   “对了,”秦梧洲问道,“他似乎不太相信,我对他说可以让你亲自和他谈,所以他现在还在城外,你现在想见见他吗?”   “见。”楚清果断道,靳将军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楚国,齐国、魏国联手,不仅是出于他个人需要楚国的权势,如果楚国没了,如同平衡的杠杆被打破,整个天下都会瞬间陷入战火之中。   两人快速准备,出了城。   楚清见到靳文琢的时候,甚至有几分不敢相信,比起将军,楚清更觉得眼前之人像是个读书人,和他的名字显现出的气质倒是如出一辙。   靳文琢见到楚清的时候,眼中满是激动与恭敬,他立刻向楚清行大礼,并对楚清道:“参见楚王。”   楚清连忙将他扶了起来,搀扶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将手伸了出来,那一日留下的痕迹依旧清晰,绳索的捆绑痕迹以及被手按压出的红痕相当刺目,令先前秦梧洲的话语显得相当没有说服力。   靳文琢眼中的恭敬丝毫不减,他像是没看见似的,顺着楚清的搀扶站了起来。   将一切收入眼底的秦梧洲尴尬地站在一边讪讪地笑着。   他回忆起出门时,他就问楚清要不要对身上的痕迹稍加遮掩,楚清当时摇了摇头,他对秦梧洲道:“太多了,遮不住的,越是遮掩越是显得心虚,反正我们之间的事情都发生了,也不怕别人误会,不是吗?”   秦梧洲回想起楚清出门时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一阵心虚。   几人落座后,楚清与靳文琢一阵寒暄。   楚清说了半天,靳文琢就是带着他的话题绕东绕西,两人已经从建阳城的小吃聊到了楚国政治的弊病,就是没有进入该聊的话题。   靳文琢很显然是不信任室内的某人,楚清向秦梧洲使了个眼色。   秦梧洲看出来了,楚清这是要他出去,他横了靳文琢一眼,接着向楚清眨了下眨眼。   这是……担心他的安危?楚清眉头微蹙,下巴向帐篷门的方向抬了抬。   秦梧洲明白,这是最后通牒,再不走,楚清就要把他赶走了。   “你们先聊,我还有点事情。”秦梧洲相当无奈地站了起来,没办法,再不走被楚清赶走的话,恐怕在靳将军面前就一点面子都没了。   靳文琢自然将楚清和秦梧洲之间的眼神交互看得分明,不过好在他先前就得知了这种可能性,早有心理准备,不至于在新楚王面前失态。   “快去吧。”楚清随意道。   等秦梧洲的脚步声远去,楚清才看向靳文琢问道:“不知靳将军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我本是为了您的安危而来,擅自动用楚国的兵权是我的错。”靳文琢站了起来,要和楚清赔罪。   楚清再次制止道:“靳将军何错之有?倒是帮了我大忙。”   靳文琢眼中闪现过痛惜之意,他离开建阳城时,对于楚国的未来相当悲观,楚王不靠谱,太子又性情狭隘善妒,无容人之心,剩下两位皇子也都难堪大任。   皇室挑不出一位能够继任大楚的明君,他本以为自己的命运便是马革裹尸,与大楚一同葬送。   当四皇子以雷厉手段平定河郡灾祸的消息传回楚国边境时,他几乎不敢相信,然而接着,他接到的消息便是四皇子撑着病躯守城,而且数次将外敌抵御在外。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楚国有救了,他开始后悔,为什么在听闻四皇子奇迹般的赈灾事迹时,没有立刻投奔四皇子。   接着他接到了四皇子在秦军大军压境前,递出的诏书和虎符,这才让他有了召集楚国军队前来建阳城的权利,根据楚清在一系列事情中的预判和手段,楚清若是能当上楚国的君王,绝对能令楚国消弭颓势,发展壮大。   只是后来楚清身体不支,秦军趁机侵入,再后来……   楚清向来不喜欢遮遮掩掩,也很不喜欢其他人看向自己的时候小心翼翼,像是担心戳中了什么痛处似的。   “靳将军有话直说。”楚清一手支着头,看向靳文琢,眼神沉着。   靳文琢本来打算对楚清说自己之后的打算,却被楚清仿佛看透了什么似的目光震地说不出话来,他一直觉得那是一个楚清避之不及的话题。   “您与秦国六皇子之间是什么关系?”靳文琢闭了闭眼,这关系到他和楚清之后究竟该作何打算,再想回避其实最后都得问,不如像四皇子说得那样问得痛快些。   “应该没有你想像中那么糟糕,”楚清倒是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靳文琢会更加直接一些,问他是不是被秦梧洲囚禁在宫室之中无法脱身之类的,“楚国的权利实际上还在我的掌控中。”   “所以,你有什么规划可以直接和我说清楚,现在的情况是暂时的,我们为了布局一件事情才让外界误以为……你懂得。”楚清的声音依旧有些没有力气。   “楚王是否考虑迁都河郡?”靳文琢心中震撼,但他保持着表面的冷静问道。   “将建阳城让给秦梧洲?”楚清也不怎么想继续呆在建阳,一来建阳是楚国建国以来的都城,其中各家势力盘根错节,楚清若是想在短时间内将这些勾连在一起的世家全部分扯干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另起炉灶就容易多了,而且秦梧洲需要这么一个军功回到秦国继承秦国的王位。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楚清点了点头,“不过这件事情,我们最好和秦梧洲商量一下。”   楚清的本意是这事情牵连楚国和秦国,但是靳文琢对于楚清和秦梧洲之间关系的猜测已经彻底乱成一团,究竟是楚清说的伪装,还是世人所说的强制,亦或者是两人之间的情趣?   秦梧洲在外面等得有些不耐烦,终于他看见楚清掀起门帘,对自己道:“秦国六皇子,进来一下。”   对于自己的新称呼,秦梧洲有些不满,他对楚清道:“怎么叫得那么生分?”   楚清扯了扯嘴角,等着秦梧洲走进营帐,他问道:“难道我要叫你洲洲?你自己不觉得肉麻吗?”   “清清,我不觉得,乐意之至。”秦梧洲正好走到门帘处,他凑在楚清的耳边低声道。   楚清眉头皱起,似怒非怒地瞪了秦梧洲一眼。   靳文琢彻底混乱了,他想自己恐怕是无法理解两位皇子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样的了,他还是好好当他的将军别操心别人的家事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2 14:32:15-2022-07-06 23:3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康斯坦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酱 18瓶;忘羡……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八卦   “迁都河郡?”秦梧洲重复道, 他刚才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清清是打算把建阳城让给我?”   这两天听秦梧洲总是这么喊,楚清已经快免疫听到这个称呼时候的尴尬情绪了。   但是靳文琢看见楚清相当正常地默认了秦梧洲的这个称呼, 还相当自如地接话, 再次瞳孔地震。   “对, 建阳城给你,”楚清笑了笑, “不然你哪来的军功继位?”   “没有建阳城我一样可以顺利当上秦王。”秦梧洲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楚清,“清清不用考虑我。”   “但是会比原先麻烦很多。”楚清直接拍板,“对我来说建阳也是个麻烦。”   “行,听你的。”秦梧洲道。   靳文琢见两人谈得差不多, 插话道:“魏国和齐国大军怎么办?”   “他们是想过来捞一笔, 所以一定不会倾巢而出。”楚清分析着,看了看靳文琢求证。   靳文琢接到楚清的眼神, 立刻回道:“回四皇子,是的。”   “所以只要秦楚结盟, 他们便会不战而退。”楚清淡淡道。   秦梧洲点了点头赞同道:“是的。”   接着秦梧洲话题一转,问道:“靳将军亲眼所见,我所言不虚吧?”   靳文琢看了楚清一眼, 摇了摇头, 对秦梧洲道:“全凭楚王吩咐。”   楚清想了想决定道:“除了齐魏之外,还有凌彦庆在暗中谋划,事不宜迟就这么办吧。”   两人拜别靳文琢后, 乘上了回楚王宫的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 楚清捏了捏紧锁的眉头。   秦梧洲连忙帮楚清按压头部的穴位, 楚清本想拒绝, 但是头疼瞬间缓解了许多, 让楚清顿了顿,失去了拒绝的最佳时机。   “凌彦庆没做什么吧?”秦梧洲看出了楚清想要拒绝的意思,连忙转移话题。   这下更没办法拒绝秦梧洲的帮忙了,楚清无奈地对秦梧洲道:“看样子他是想试探我们的虚实,我们没必要再假扮传言了,凌彦庆已经知道我们结盟了。”   “不过他的底细也透露了不少。”   “他的系统很有可能出了问题,城里凌彦庆杀死的人应该是使用系统需要付出的代价。”   “此外,凌彦庆不知为何被困在这个世界之中,重生多次,现在已经快疯了,根本就不在意其他人的死活。”   秦梧洲眼神一凛,他对楚清道:“此人必除,否则天下永无宁日。”   “对,只是如何杀他还要从长计议。”   “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消除两位丞相对我们关系的误会,否则我们的计划根本推进不下去。”楚清眼眸微阖。   秦梧洲想起先前为了隐瞒系统,令外人误解颇深,这种事情传扬起来快得没边,但若想澄清可是难如登天。   楚清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抢在秦梧洲开口之前道:“那此事就交给你了。”   秦梧洲:“……”   所以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至少让两位丞相相信,自己没有强迫楚清呢?不论他怎么做都会越描越黑吧。   看着秦梧洲的神色变得越来越纠结,楚清的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两人一回到楚王宫,陆洵便前来询问。   “六皇子……”   秦梧洲甚至都没有看向陆洵便仿佛知道陆洵所问何事。   “假的。”   “六皇子是说……”陆洵看向了楚清。   “对,就是你想问的事。”秦梧洲看着陆洵一脸不信,甚至看向楚清时满眼痛惜之意,转过头看向秦梧洲时又添了几分谴责之意。   秦梧洲无奈地看着楚清,轻声道:“这事我是解释不清了,你不帮帮我?”   “我怎么帮你?”楚清语气中带着笑意,“当初是谁说的,想做那暴戾无度的暴君?”   秦梧洲听楚清开玩笑般地与自己谈论起,当时自己为了激起楚清的求生欲时的胡言乱语,便知道楚清已经不在意当初的事情。   反倒是楚清现在这般「为难」自己,颇有几分释然与玩笑的意味。   卞淼很快也来到了偏殿之中,他与陆洵的关注点截然不同。   “你别八卦了,”卞淼有些嫌弃道,“关心关心正事不行吗?”   陆洵不服气道:“我这哪是八卦,再说了,他们的事就是国家大事。”   秦梧洲抓住机会连忙道:“靳文琢兵临城下于我们而言不是危机而是转机,毕竟若是没有楚军,恐怕齐魏两军已经派兵攻打我们了。”   “您真的决定与秦国六皇子联手吗?”卞淼突然发问道。   “对。”楚清神色认真道,“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卞淼点了点头,半响道:“好。”   “你该回去了,”楚清对秦梧洲道,“拿下秦国的王位,否则乱世之中便没有了立足的筹码。”   秦梧洲看着楚清略有些苍白的脸,心中似有千言万语,说出口时却只剩下了,“山高水远,万望珍重。”   “你也是,我去河郡了。”   离别总是令人感到突然,楚清自穿越以来,一直与秦梧洲呆在一起,和秦梧洲这个原著中的反派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现在即将分别时,却多了几分不舍,如同与家人拜别。   两人在马车中遥遥相望,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年后。   天下纷乱,诸侯国中五大国国土面积最大,国力最雄厚,分别是秦、楚、齐、魏、以及沧澜起义军为主导的赵国。   而这天下五大国,基本又结成了两个同盟,齐国、魏国和凌彦庆所在的赵国同联盟,楚清和秦梧洲联手。   这一天,天光正好,楚清在处理公务,河道淤泥堵塞,需要工部主导疏通河流。   “报——”   楚清和工部侍郎的谈话中断了,他看向侍卫。   侍卫对楚清道:“启禀楚王,秦国来使,想要求见楚王。”   “让他先等等。”楚清对侍者道,“我稍后……”   楚清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许久不见,师父倒是与我生分了许多。”门外那人声音低沉,语气中带着几分醋意。   工部侍郎脸上表情有些扭曲,这哪来的奇葩,敢在楚王面前站酸吃醋?谁不知道楚王一心政务,无暇其他,最是公正严厉。   楚清看着许久未见的秦梧洲,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道:“秦王亲自出使楚国,倒是胆大如斗。”   工部侍郎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这……竟然是秦王!   “你先下去吧,暂时先按你说的做。”楚清对工部侍郎道。   “是。”工部侍郎行礼告退。   “近一年来他们与我们颇有摩擦,却始终没有大动作。”秦梧洲没有急着叙旧,他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与楚清谈论起如今的局势。   楚清接话道:“可是近一个月,他们却突然消停了,我猜多半是有大动作。”   “确实如此,”秦梧洲赞同道,“魏国已经派遣军队借道齐国。”   “他们想现在就开战?”楚清神色凝重了不少。   “他们不想打,但是有人逼着他们打。”秦梧洲冷笑道,“这一年想来凌彦庆的系统异化得越发厉害了。”   “确实,齐魏两国军队疲乏,国力被消耗一空,不足为惧,但是凌彦庆的手段越发诡谲,不得不防。”楚清道。   “师父两年不见,越发清瘦了。”秦梧洲的眼神似乎带着温度,令楚清有些无所适从。   “当年的事是我莽撞,还望师父原谅徒儿。”秦梧洲虽是这么说,但在不知不觉间,拉进了和楚清的距离。   楚清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年被凌彦庆用系统暗算的那一页,他的呼吸乱了那么一瞬,但当他抬起头看向秦梧洲时,神色却无丝毫波澜。   “我们当然是师徒,也只会是师徒,以前发生的事都不过是不得已的逢场作戏,徒儿你说呢?”   秦梧洲神色镇定,稳当地笑道:“当然,您永远是我的师父。”   “但您亦是我今生所求。”   不知为何,楚清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6 23:36:42-2022-10-03 00:1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两元、兰溪素月、冲哇崽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黛烟 19瓶;一片云 12瓶;默默 3瓶;叁肆、-绮罗生的小苏苏——zero、糖醋排谷、bingdd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试试   于此同时, 赵国王宫之中,凌彦庆斜坐在王座之上,眼眸半阖, 手中举着酒樽。   【凌彦庆:你还缺多少能量?】   【系统:我不缺了, 您不需要如此竭泽而渔。】   凌彦庆看着手中的酒樽, 笑了笑。   【凌彦庆:我怎么就竭泽而渔了?整个世界都不过是可以重来的游戏罢了,哈哈哈, 你看他们打来打去,死伤惨重,多有意思。】   【系统:宿主,您还好吗?】   【凌彦庆:我好得很, 多谢关心, 是时候让反派们受些挫折了,故事不都是这么写的吗?真是无趣, 这次重启的意外就到此为止了。】   【系统:无法识别指令,请宿主重新发布指令。】   凌彦庆将手中的酒樽掷于地面, 琼浆玉液洒落地面,酒樽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凌彦庆:在秦国使用「天灾」卡。】   【系统:兑换此卡需要消耗一万积分,是否兑换?】   【凌彦庆:是。】   【系统:兑换成功, 已投入使用, 期待您的下次光临。】   “寡人要亲自出兵,攻打秦国。”凌彦庆笑着对身边的大监道。   ——   “什么?”   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秦梧洲听见消息的时候都颇感意外。   楚清倒是稍稍冷静些,他对秦梧洲道:“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天灾同时汇集在秦国, 一看就是凌彦庆的手笔。”   “他打算动手了。”楚清道。   “即便我们知道这些天灾的源头是凌彦庆, 但是我和秦国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拖住了, 接下来面对魏、齐两军, 你要小心。”秦梧洲神色沉沉道。   楚清:“你也是, 秦国一旦稳定下来,我们前线汇合,杀了凌彦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秦梧洲点了点头,由于形势实在是紧急,秦梧洲只得匆匆赶回秦国。   面对秦国一片狼藉,哀鸿遍野,秦梧洲的神色却异常平静,平静到陆洵都担心秦王是不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令陆洵感到意外的是秦梧洲处理灾情,平复民心,制定灾后管理法时异常熟练,冷静得几乎不像一个人。   对于秦梧洲而言眼前的景象,不过是前世经历的万千灾难中的一次而已,前世在位的许多年中,类似这样的天灾,他不知经历过多少次。   楚清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相信秦梧洲能很好地处理好秦国内部的纷乱。   “报,魏国和齐国大军压境,楚国被两国大军包围了。”传令兵喘着气汇报道。   魏国和齐国大军联合压迫楚国,秦国境内又遭遇了天灾,楚清抬起头对卞淼道:“凌彦庆必定打算亲自率兵前往战线。”   “想要赢下齐魏,只需要赶在开挂的家伙到之前,到边境就可以了,传令,急行军至交战边境。”楚清道。   卞淼反驳道:“让靳将军去就可以了,您是一国之主,怎么能舍身冒险?”   “普通战役也就算了,有凌彦庆在,哪里都一样危险,算了你不懂。”楚清向殿门外走去,此时阳光正好。   一句话飘进了殿内。   “有道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您就别拦着我了。”   卞淼听了先是一愣,接着长叹一口气。   曾经他对先楚王的昏庸腐败彻底失望,如今他反倒是希望新楚王能别这么舍身为国。   旬余,楚军大胜的消息传往了诸侯国中。   与此同时,秦王借着天灾,以雷霆手段清洗了秦国内部冗余贪腐,各地天灾不断,秦国却依旧不断壮大,秦军甚至成为了诸侯国中,最能适应艰苦条件的军队。   反观凌彦庆,由于赵国过分在意赵王出行的威仪,所行所用无不顶尖,却反倒拖慢了前行的速度,以至于魏齐两军依然战败,凌彦庆还没有赶到战场……   秦国边境。   陆洵拧着眉头问道:“您就如此一意孤行吗?”   “决不能让凌彦庆顺利抵达边境,否则楚清可能会有危险。”秦梧洲担忧道。   陆洵不解地问道:“您与楚王汇合后联手对付凌彦庆难道不是更好吗?为什么非要亲自带兵偷袭?”   “如果凌彦庆不动用异常之力,无论是我还是楚清,都能令赵军落败,但若是他动用了那异常之力,我和楚清都无能为力。”   “既然他的目的在我,没有必要将楚清牵扯进来,再说,我也不是毫无胜算。”   陆洵接着劝诫道:“您大可不必如此悲观……”   秦梧洲举起手,制止了陆洵未尽的话语。   “我意已决。”   ——   又是旬余,楚清在前线怎么也没等到凌彦庆率赵国大军前来。   楚清百无聊赖地坐在营帐之中,对身边的靳将军开玩笑道:“赵王这是新娘子出嫁,要坐八抬大轿出门?怎么行兵速度如此缓慢。”   “相传赵王出宫排场甚是宏大。”靳将军对赵国的奢靡亦是有所耳闻,“不过臣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前线传来的消息太平静了。”   “你是说传令员所见为虚?”楚清眉头拧起。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常的脚步声。   “老乡啊老乡,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究竟是选择帮我,还是选故事里的反派,注定死在中途的秦梧洲?”凌彦庆掀起帐篷的布帘。   楚清和靳文琢的神色骤变,守卫森严的军队之中不可能毫无声息地被攻破,凌彦庆必然动用了系统的力量。   “啊,忘了和你说,这道选择题我已经帮你完成了。”凌彦庆在帐篷里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举起身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楚清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凌彦庆会堂而皇之地这么说,秦梧洲多半已经出事了。   “你是在担心秦梧洲的安危?”凌彦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楚清看,“他没死,不过也快了。”   “唰——”   宝剑出鞘的铮鸣声尚在耳边,银白色的剑锋已至。   凌彦庆看着颈侧的利刃,反倒是笑得更开心了。   “你知道,剑杀不了我的。”凌彦庆对面若寒霜的楚清道。   楚清眼睛微眯道:“那也总得试试。”   “你就这么在意一个书中人物?在意到不惜为了他,可以杀死你的同胞?”凌彦庆的脖颈被利刃划破表皮,一丝鲜血沿着剑刃流淌而下。   “他不是书中的反派,他是一个鲜活的人,你睁眼看看这个世界,你直接或间接杀死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在乎的人和事,都有独一无二的经历,都有家人、朋友,醒醒吧,他们从来都不是什么所谓的游戏里的npc。”楚清的情绪前所未有的激烈。   “但是,他们死了可以重来,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圈不断循环往复,今天我杀死了这个人,在下一次的世界循环里,他又活了,你告诉我,我怎么把这个世界当真,这些人就他妈的是游戏里的NPC。”   楚清静了静,没有急着回答,半响面带嘲讽道:“既然他们是NPC,能和他们一起循环重启的你,也是游戏的一部分。”   “怎么可能,我是绑定了系统的高级玩家,自然和这些游戏人物不一样。”凌彦庆的神色颇有些得意,带着些许高高在上的从容。   “不,你就是游戏的一部分而已,如果你是玩家,你必然可以登出游戏,你能做到这一点吗?”楚清的语气显得有几分咄咄逼人。   凌彦庆得意的神色僵在了脸上。   “所以如果这个世界是游戏,玩家只可能是我,因为我能登出你口中所谓的「游戏」。”楚清将剑刃再次压向了凌彦庆的脖颈,“秦梧洲到底怎么了,快说。”   “什么?”凌彦庆呼吸一滞,“你怎么做到的?”   楚清不回答凌彦庆的问题,只是冷冷地盯着凌彦庆。   “他得了天花,在这个世界,天花是不治之症,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牛痘,除非和系统兑换。” 第83章 完结   楚清赶到的时候, 秦梧洲已然病重。   面对着紧闭的房门,楚清脸色少见的难看,他试着推了推房门, 却没有成功, 房门从内向外上了锁。   “秦梧洲, 你开门。”   楚清微凉的声音从门外传进了门内。   秦梧洲躺在床上,咳嗽了几声, 才回道:“清清,你别犯傻,会传染的。”   “犯傻的人是你吧!”楚清隐含怒意道,“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商量就去对付凌彦庆?”   “清清, 你先别激动, 听我说,”秦梧洲又咳嗽了几声道, “凌彦庆想对付的是我这个「反派」,如果等他到了前线, 我们联手一起对付他。”   “清清如果不和我划清界限的话,凌彦庆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面对凌彦庆,最棘手的倒不是他背后的赵国或是齐魏等乌合之众, 与他绑定的系统才是我们要面临的最大危机。”   “但是系统异常诡谲, 我无法解决的问题,同为普通人的清清也没有办法,与其我们两个一起中招, 不如我先对上凌彦庆……”   楚清心知秦梧洲是为他着想, 但是当秦梧洲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时, 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感到愤怒。   “什么叫你无法解决的问题, 我也没办法解决, 你有问过我吗?”   “就算我没有办法对付凌彦庆,但在这个世界,死亡对于我而言并不是终止,你将活着的机会留给我,有没有想过,没有你的日子,这个世界对我而言也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话语刚刚说出口,楚清立刻冷静了下来,他……刚刚说了什么?   秦梧洲从未想过,楚清站在门外时会对他这么说,在楚清没来的那几天里,秦梧洲设想过楚清得知消息的表现,可能是冷静的,也可能是出奇的愤怒。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楚清自己都没有察觉,其实他对自己并非一丝情谊也无。   想到秦梧洲会死,楚清的心中像是被一把刀子生生破开一般疼痛,这种异常的来自于内心的痛苦,楚清很陌生,但是楚清并不迟钝,他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喜欢上了秦梧洲。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秦梧洲的每一个眼神,他都能很快明晰其中的含义,也格外在意秦梧洲的所作所为,他本以为是因为自己身为秦梧洲的老师,对他的责任心。   现在想来,或许是纠缠不清的缘分与经历,使得秦梧洲成为了自己在这个世界最强烈的羁绊。   “啧啧啧。”   凌彦庆从远处走了过来,他一边拍手,一边道:“真是精彩啊,爱恨离别不愧是古今话本子里的经典题材。”   “凌彦庆。”房内的秦梧洲声若寒霜地警告道,“魏齐依然倒戈,赵国军队正在节节败退,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的系统需要大量鲜活的生命力,这就是你这两年不停掀起战争的原因!”   “对,你猜得都对。”凌彦庆丝毫没有被掀老底的自觉,微笑着点了点头,“还有呢?”   “你已经陷入穷途末路了,一旦赵国彻底败北,没有大量生命力喂养系统,你就会成为一个普通人,任人宰割,我死了,你也别想活着。”秦梧洲虽然虚弱,但话语中的威势却丝毫不减。   “哦呦,厉害呀,”凌彦庆道,“这是打算和我鱼死网破了?我该说什么?不愧是重生了的反派,手段就是不一般,行兵迅速,布局果断,你唯一没想到的是,我还留了一手上辈子没有使过的疫病吧。”   “不过你真的舍得吗?新楚王看上去不是对你毫无感情的样子啊,你们可是两情相悦,为了杀我,不惜阴阳两隔多不好。”   楚清听出了凌彦庆话语中的未尽之意,他死了只是回到了现代,但是秦梧洲不能死,一旦秦梧洲死了,他不可能再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你想要什么?”楚清转过头问道。   “清清,你别被他骗了,他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秦梧洲的语气显得有些着急。   凌彦庆笑了笑道:“你们知道的,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对我来说相当没意思,这个世界我已经不知重来了多少次,这种没有尽头的轮回不是嘉奖,而是无止境的折磨。”   “我知道你想救秦梧洲,正好我的积分不多也不少,正好还够兑换一剂天花特效药,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愿意接受我背负的系统,让我脱离这个循环,我就会把特效药给你,这个交易如何?”   “哈哈哈。”凌彦庆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放心,只要你接手这个系统,我马上在你面前自刎,绝对不会给你还有你的「反派」爱人添麻烦。”   秦梧洲听完凌彦庆的要求,立刻对楚清道:“清清,绝对不要答应他,这病症绝对不是无药可解的,你信我,千万不要答应他的条件。”   楚清没有说话,他知道,一旦凌彦庆将系统给他,意味着他将无尽的重启与轮回同样传递到了自己的身上,凌彦庆多半能够通过本世界死亡,回到原世界之中。   为了救秦梧洲,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值得吗?   凌彦庆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甚至连神色都几乎没有变化的楚清,坦言道:“这比交易确实亏,如果是我,打死都不答应,甚至是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我觉得都不会答应。”   “没关系,秦梧洲死了也就死了,你是我老乡,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话想对秦梧洲说的,呈现在他还清醒,快说吧,到时候我一定帮他办一场隆重的葬礼……”   “我愿意,系统怎么转让给我?”楚清说话时的面容与先前一样评价,似乎没有说什么特别的。   “……”凌彦庆相当惊讶地看着楚清,半响才道,“你会后悔的,爱情真是使人盲目,你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只是为了救一个书中的「反派」,值得吗?”   “值得,我喜欢他,无论什么代价都值得。”楚清轻声道。   秦梧洲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沙哑道:“清清,你别管我,无尽的轮回,你会被逼疯的,我这辈子有你做我师父,已经过得很快乐了,能遇到清清是我这两辈子加在一起最幸运的事情,而且即便我死了,这个世界会反复循环,我不会永远死去,清清不要为了我做傻事。”   楚清像是没有听见秦梧洲的话,他对着凌彦庆道:“快开始吧。”   ——   凌彦庆摆脱系统的控制后,仰天长笑三声,接着解脱似的拔出剑,自刎于楚清和秦梧洲面前,迅速干脆得两人都猝不及防。   秦梧洲服下了系统产出的特效药后,天花不治而愈。   三年后,天下大统,秦楚两国分治天下。   一年后,秦楚两国联姻,联姻者竟是两国君王。   自此以后海清河晏,太平盛世。   全世界的臣民都惊呆了,地下赌场开盘,都在赌两国君王的联姻何时会崩解,但是最后谁都没赢,庄家通吃,因为直到秦王与楚王双双携手病逝,他们都恩爱如初,从未传出有过矛盾或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