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吃在灵异综艺爆红了   作者:修喵啊修喵   文案:   阮羽一觉醒来,成了个除了脸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好,饿疯了的他被迫参加了一档直播旅游综艺。   本想蹭吃蹭划水到最后,谁知道好好的旅游综艺,突然变得灵异起来。   黑暗中鬼影森森,嘉宾们尖叫哭嚎着逃跑,那个光知道吃和睡的漂亮废.物,却跟傻了似的站在原地。   所有人都不忍直视的闭上眼睛。   却听见别在阮羽领口的话筒,清晰的传来一声“咕咚”——   阮羽看着黑暗中密密麻麻的食物,眼睛都在放光:吃的……好多吃的!   下一秒,那个漂亮废物嗷呜一声,啃在了厉鬼的脑门上。   厉鬼们:?   嘉宾们:??   观众们:???   --   一开始,阮羽:包吃住吗?   导演:那当然。   黑粉:呵,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后来,导演:你他喵别啃摄像头哇!!   黑粉:让他吃!!!   --   许久后,阮羽爆红前日记曝光。   【X月X日,车上,晴。】   包吃住的工作开始了。那个凡人阳气好足,我好喜。   【X月X日(五分钟后)】   偷偷啃了一口,甜的。八分饱了,他好棒=ω=   攻:你真不记得我了?   --   沙雕贪吃神兽受×深情冷漠美人攻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娱乐圈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羽 ┃ 配角:梁默 ┃ 其它:隔壁预收已开《美人NPC在无限世界为所欲为》   一句话简介:嗝——   立意:努力工作,吃好喝好 第1章   “清点一下设备和人数,没问题我们就出发了——组务!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大家都快饿死了,早饭呢?”   导演焦头烂额的指挥着一切,忽然肚子叫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早上从起床到现在居然都没吃到早饭,当即皱起眉头问向一旁的组务。   被点到的组务一脸懵:“啊?我不是早就买过来了?就放那儿呢。”   他边说边指向一旁的保温箱。   谁知道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导演更气了:“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那玩意里面哪有吃的?让我们喝西北风么!”   说着就训斥起他平时工作懒散,做事不积极的事情来。   “这不就在这儿……”组务一面挨骂,一面不服气的嘟囔着走过去,打开盖子之后却傻眼了:“早饭呢?!”   保温箱里空空荡荡,他一早去采买回来的包子豆浆油条点心全部不翼而飞,连塑料袋和包装壳都没剩下。   组务人都傻了,翻来覆去的把保温箱周围都找了个遍,一边找一边嘀咕:“不对啊,我早上买过来之后明明就放在这里面的……你说是吧,阮羽?”   他抬头,问向一旁同行的伙伴。   阮羽早上跟他一起去买包子,回来的时候,还是他俩一起把包子放进去的!   阮羽正摸着咕咕叫的肚皮一脸忧伤,闻言“啊”了一声,点点头:“是放进去了。”   不过这些东西好吃的是真好吃,难吃的是真难吃啊。   回忆起那些没有味道,还贼难嚼的白色透明食物,阮羽忍不住吐吐舌头,露出个难吃的表情。   仅仅犹豫了一秒,阮羽果断把这些东西从自己的食物清单上划了出去。   现在的他可不比从前了,刚附到这个凡人的躯壳身上的时候,阮羽除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什么也没有,去别人摊子上拿吃的,还会被人打骂。   只有一些好心人会给他吃的,不过都让他吃完去找个工作。   ——工作,工作是什么?   那时的阮羽有些迷茫,在他漫长而又无聊的生命中,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词。   不过现在他知道了。   就在昨天,那个胖乎乎的叫导演的人找到他,气呼呼的要他去工作,然后就把他带到了这里。   阮羽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酒店,表情十分留恋,他从没睡过那么软的床,这地方的水甚至能够自由控制,昨晚他趴在那个白色的小池子里喝了个饱,顺带还洗了个澡,把倒霉蛋身上的泥巴全都洗了下去。   阮羽感觉自己从没那么惬意过。   就是喝水不太顶饱,这才没多久,他又饿了。   好在导演说了,在他这里,想吃东西只管跟组务要就是了。   导演的原话是说,节目组报销嘉宾们一切的吃住费用,当然了,这范围只包括节目组分配的吃食和住宿,嘉宾们有额外的消费的话,节目组是不管的。   说实话,阮羽根本不知道节目组、报销、嘉宾这些字眼都代表着什么,但他知道,工作是个好东西。   导演让他来工作,就供他吃,供他住,带他出去玩,还不收钱。   ——工作也太好了吧!   难怪那些人都让他找个工作。   阮羽揉了揉因为热乎吃食而暖洋洋的肚子,满足得眯起眼睛。他根本无法想象,还能有什么东西比节目组的盒饭更好吃,嘉宾们宁可花钱,也要另外去买。   难道要吃龙肉么?   虽然他睡了太久,刚醒来又莫名其妙被这个倒霉蛋的身体砸中,莫名其妙附身进来,丢了很多记忆,但是他莫名觉得,龙肉似乎是一种很好吃的东西。   暖洋洋、热乎乎,还很有嚼劲……   “咕咚。”   阮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刚刚有了几分饱意的肚子再次咕噜噜的叫嚣起来。   眼看着节目组请来的嘉宾都饿成这样,导演更是大发雷霆,组务无论怎么解释,都不相信他真的买来了早餐。   “少给我狡辩,你说你买回来了,东西呢?难道还有人能一口气吃光几十号人的早餐不成?!”   “……”   组务也觉得不可能。   没有办法,他只好捏着鼻子认下这黑锅,重新去财务那边要钱,再去一趟早餐摊。   好在剧组里还是有好人的。   看着身旁自告奋勇陪他去买早餐的阮羽,组务不由得满脸感动:“我先前总听人说你性格孤僻,不爱理人,还以为你很难搞呢,结果整个剧组也就你会陪我去买吃的,还相信我了……呜呜,阮羽……”   阮羽一心想着热乎乎的包子,心不在焉的胡乱点头。   说实话就连阮羽这个名字也是倒霉蛋的,阮羽并不知道自己原本的名字是什么,导演找到他的时候一口一个“阮羽”,摆明了是只给那个叫“阮羽”的人工作,他就干脆认了下来。   反正也不难听。   组务还在旁边叽里咕噜说个不停,狐疑自己早上买的吃食到底哪儿去了,到了早餐摊也还在喋喋不休,一边看老板打包吃食,一边跟他嘀咕早餐离奇失踪的事情。   “你说怎么就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真要是谁偷走了,我们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总不可能没看见啊!”   早餐摊老板连连应是,手上飞快的忙活,不多时便将东西都打包好递过去:“您的东西,请拿好。”   组务刚要伸手去接,旁边的阮羽就已经飞快的将吃食拿到了手里。   怎么又有那种难嚼的透明玩意?   阮羽皱皱鼻子,打定主意,等会儿一定要趁没人的时候把那些不好吃的东西丢了。   浪费粮食会被骂的。   虽然不知道这个认知从何而来,但阮羽深信不疑。   一个早餐摊没办法再一下子供应那么多人的吃食,他们又到旁边的店面上买了点面条。   一进门,组务就打了个寒战。   “见鬼,大早上的,怎么把空调开得这么低?”嘟囔了一句,组务上前点餐。   阮羽的目光却落在了老板娘的脸上。   老板娘的眉眼温和敦厚,除了一些生意人特有的小精明之外,与常人并无不同,阮羽却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一丝晦暗的黑光,盘旋在眉心久久不散。   阮羽一瞬不瞬的盯着老板娘眉心的那缕黑气,喉咙里“咕咚”一声,越发饿了。   老板娘觉察到他的视线,原本有些不悦,但看见他漂亮的面孔,又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气来。   见他眼睛里只是单纯的食欲,老板娘紧绷的面色松了松,不由得暗骂自己神经。   真是忙昏头了,她都一大把年纪了,人家这么年轻俊俏,长得比电视上的明星还好看,怎么可能是在看她?   阮羽看起来的年纪跟老板娘的儿子差不多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老板娘见他饿成这样,还得帮人提东西,不由得有些心软,温声道:“小伙子坐会儿吧,面没那么快好。要不要先给你下一碗,在这儿吃完了再走?”   组务刚想说不用,他们的车就在旁边,一会儿就能吃上,结果阮羽的肚子忽然“咕噜”一声。   组务回头看见他手里拎着大包小包,顿时就有点内疚。   阮羽早晨就跟他出来过一回,到现在都没吃上饭,估计都饿坏了。   想了想,组务朝老板娘点头:“来一份吧!”   说着就要自掏腰包。   老板娘却笑了笑,摆摆手:“哎呀。你们点了这么多,这碗就当送的了。你也来一碗?”   她刚刚在门口都听见了,这俩孩子先前就来过一趟,东西丢了才又过来,怪可怜的。   别的事情她帮不上忙,两碗面还是可以的。   老板娘信命,觉得自己今天多做好事,帮别人一把,未来也会有好心人帮帮她在外地上学的儿子。   这么想着,干活都有动力了许多。   老板娘脸上笑容扩大了些,摆手挡下了组务的推辞,转身进厨房忙活,没过多久,就端了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上来。   阮羽低头看看自己面前那碗色香味俱全的拉面,却没立刻吃,而是眨了眨眼睛,又看向了老板娘的眉心。   不知道为什么,这碗面香归香,但却已经无法吸引到他了。   他觉得老板娘眉心的那团黑气会更好吃。   老板娘笑笑,也没多想,只是催促一句:“快吃吧。筷子调料都在边上,自己拿,啊。”   说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身又进厨房忙活了。   直到看不见老板娘的身影,阮羽的视线才重新回到面前的牛肉面上,迟疑的眨眨眼睛,有些疑惑。   这里的人们居然都这么好么?他都有工作了,居然还请他吃东西。   只是这么一来他就有些犹豫了。   老板娘身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很合他的胃口,他有预感,如果能吃掉的话,他空了好些天的肚子起码能有五分饱。   这种好东西,想也知道人家不会给,所以他原本打算直接拿的,可老板娘对他这么友善,他总觉得自己抢人家东西不太好。   想了想,阮羽决定跟对方打声招呼。   于是半小时后,老板娘拎着打包好的面条和面汤出来,正打算交到客人手里,那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年轻人忽然走到了她面前。   阮羽从没做过这种事,先打招呼再跟人要东西,因此有点无所适从,表情不自觉的就有些严肃,板着脸朝老板娘开口:“你家里最近是不是死了人?”   老板娘:“……????”   作者有话要说:   礼貌老板娘:你吗? 第2章   老板娘这下是真的觉得有被冒犯到,眉头皱了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父亲确实前几天去世了。   老人家一辈子待在乡下,本来她和丈夫是打算等店里招了人帮忙,就回去把老人接上来照顾的,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他们招人的广告还没贴出去,老人就突然走了。   她刚操办完丧事,从老家那边赶回来,替下已经一个人看店好几天的丈夫,整个人身心俱疲。   老板娘以为阮羽是介意自己家里死了人,觉得晦气。   不过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阮羽压根看不懂女人眼里复杂的情绪,只觉得对方似乎忽然警惕了起来,不由得也有些紧张。   果然不肯给他么?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那团黑气已经长大了几分,散发出来的阴寒气息越发诱人,勾得阮羽馋虫直冒,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组务就已经挡住了他的视线。   组务挡在阮羽面前,朝着老板娘一脸赔笑的开口:“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这人不太会说话,老板娘别生气……那什么,钱我已经转过去了,您看看数目对不对?”   说着,背在身后的手朝阮羽摆了摆,示意他赶紧跑。   阮羽看都没看。   他眼里只有老板娘眉心的那团黑气。   胃里再度传来饥饿难耐的感觉,阮羽本能的抬手揉了揉小腹,一字一顿的开口:“你要倒大霉的。”   虽说那东西一看就很好吃,但这老板娘的八字太轻,镇不住这团黑气。   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过不了多久,这团黑气就会彻底爬满老板娘的整个面孔,到时候老板娘恐怕会大病一场,甚至有性命之忧。   还不如给他吃了,至少能填饱他的肚子。   他脑子里只有叫嚣的食欲,老板娘听到这话却顿时眉毛倒竖,双目圆睁,不敢置信的盯着他们两个,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看这两个年轻人可怜,才请他们吃面,一句谢谢都没得到不说,这个漂亮得过分的年轻人居然还咒她!   阮羽还想说些什么,组务却赶紧把他拽到角落里,一面跟老板娘鞠躬赔笑,一面没好气的开口:“你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人家好心请我们吃东西,你怎么还挑事儿?”   “我没挑事。”   见阮羽一副固执的样子,组务脑袋都大了,掏出两百块钱放桌上,连连道歉,一边就想把阮羽拉走。   这一下竟然没拉动。   黑气越胀越大,阮羽馋得走不动道,看着老板娘眼底突然冒出来的几条红血丝,表情紧绷的开口:“你家里死了人,气运本来就弱,出殡路上又被小鬼迷惑,进了鬼打墙,身上的火气已经很弱了。你现在只是觉得疲累贪睡,过不了多久就要生病的。”   话音未落,阮羽的嘴巴就被组务捂住了。   组务吓得半死,心说这人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开始搞起封建迷信了?   他们马上就要出发录制节目了,这会儿要是被举报,导演恐怕得疯。   组务疯狂的给阮羽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说了。   “你看这老板娘哪里像火气弱的样子,你再多说两句,火山都要喷发了!”他压低声音,歇斯底里的低吼,“老板娘要是跑去举报,咱俩的工作就都没了!”   阮羽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他的工作!   怎么能这样!!   不过阮羽虽然丢失了很多记忆,脑子却没撞坏,他知道顿顿饱和一顿饱的区别,因此即便再不舍,也只好放松了脚下的力道,不情不愿的被组务拉走。   谁知这个时候,身后的老板娘却出声拦下了他们。   “等等!”老板娘走上前,惊疑不定的看着阮羽,“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张过分年轻的脸上还有几分婴儿肥,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有特殊能力的人,可他居然连自己在出殡路上遇到过鬼打墙的事情都知道。   可家里人除了她之外没人信鬼神,这话说出去多半要被丈夫和儿子说是封建迷信,索性她都已经逃出来了,就干脆没和家里人讲,其他人更是不可能知道。   莫非这年轻人真有几分本事?   阮羽心说这有什么不知道的,见老板娘的脸色惊奇,他反倒觉得奇怪。   “那小鬼自缠上你之后,一直趴在你脑袋上,你自己都没有感觉的么?”   老板娘的脸色这下是彻底变了,“趴、趴在什么地方?!”   自操办完丧事之后,她的脖子确实是一直酸痛着,她还以为是连日操劳导致的,一直没放在心上,想着过几天招了人,好好休息一下应该就养回来了。   她自己都没放在心上的事情,这年轻人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阮羽想也不想回答:“你脑袋上呀。哦,现在跑到脑后去了。”   老板娘顿时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只用眼睛惊慌的四处乱瞄,试图看见自己脑袋上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小鬼。   她一生行善积德,怎么会惹上这种脏东西?   “小伙子……不,大、大师!”她立刻改口,求助的看向阮羽,“我要怎么才能摆脱这东西?多少钱都行,求求你,我儿子工作马上转正了,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我不能死啊!”   阮羽觉得好生奇怪,她儿子要用钱跟她有什么关系,不过老板娘的话却让他表情一亮。   “你不想要这东西?”   “不想,当然不想!”老板娘都快哭了,谁会想要一只鬼留在自己头上啊!   她以为阮羽是想要钱,慌忙翻出自己的钱包,把里面十几张纸钞全部拿出来,塞到了阮羽的手里。   阮羽看着她塞进自己手里的钱,眨了眨眼睛。   他认得这个东西。   先前那些好心人给他买吃的,就是用的这个玩意。   不过那些人给出去的,都没有老板娘给他的多。   这些钱摸起来厚厚一叠,少说也能买上几百个包子,阮羽没想到自己找老板娘要吃的,老板娘居然倒找钱给自己,出手还如此大方。   钱和食物来得如此轻易,阮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再三确认:“你真不要了?”   “不要不要!”以为阮羽是嫌弃钱少,老板娘再三保证:“店里的钱都清点完收起来了,等这边事情了了,我再去给大师取!”   见老板娘用力摇头,脑袋都晃成了拨浪鼓,阮羽才放下心,变得欣喜起来。   有钱拿,又能填饱肚子,这么好的事情上哪儿去找!   “别的钱就不用了。”节目组马上就要走了,阮羽可不想因为一点钱弄丢了工作。他咂摸了一下嘴巴,含蓄的笑笑:“再给我来两碗牛肉面就行。”   老板娘的手艺没的说,刚刚那碗牛肉面确实挺好吃的。   “好好!牛肉面!”   命都快丢了,别说两碗牛肉面,就是一百碗一千碗,她也能做!   老板娘紧张的盯着阮羽,想说是不是还得去香火店买点做法事用的东西过来,结果阮羽却让她站着别动,伸手朝她头上轻轻一抓。   “好了。”   “咦?”老板娘愣住。   她原本还有些狐疑,寻常大师作法不都得念经跳大神什么的,怎么到这个年轻人这里,就变得这么简单?   但她仔细感觉了一下,发觉连日来的疲惫感和头颈的酸痛果然都消失无踪了,当即大喜过望。   “真的好了!”老板娘活动了两下脖子,看着阮羽扔紧攥着拳头的手,却又忍不住有些后怕:“那大师,我就没事了吗?还需要注意些什么?”   在老板娘看不见的空间里,阮羽手心里攥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被阮羽抓住,那黑影似乎还很不服气,奋力挣扎起来。   一看就很有嚼劲。   阮羽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找个地方独享这美食,满心满眼只有吃的,闻言反应了一会儿才说:“不用。”   见老板娘依旧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他想着人家刚刚给了不少钱,顿了顿便又开口:“你只是一时气运低迷,才会被小鬼缠上,现在厄运已除,家里又有人要走官运,气运马上就好起来了。届时多做好事,防范小人即可。”   对他来说不过是寻常的几句话,老板娘听了却脸色巨变,声音也拔高了几度:“真的?!”   她家儿子最近正在等转正考核的结果,听阮羽这么说,难不成是要过了?   老板娘喜极而泣,当场给阮羽下了两碗面条,还非说要给他塞个大红包,拿上钱包就小跑着去了银行。   店面都丢给了阮羽和组务两个看着。   组务全程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封建迷信就这么在自己的眼前发生了。   然而相比于虚无缥缈的算命,他更相信这些都是阮羽胡诌出来的。   被迫成了诈骗犯的同伙,组务内心一片凄凉。坐下来刚准备吃面,面前的面碗就被阮羽端了过去,呼噜呼噜喝了个精光。   组务:“……”   看着阮羽虚攥着的拳头,还有桌上的一千多块钱,组务陷入了人生第一次陪同犯罪的强烈恍惚之中,过了好久才缓过来,一把抓住阮羽的手腕。   “阮羽,咱们跑吧!”   趁老板娘没反应过来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   阮羽:跑?工作(吃喝)要开始了吗? 第3章   阮羽的面汤都没喝完,就连人带碗被组务强行拉走了。   老板娘回来的时候,就只看见空荡荡的店面,和桌子上一个喝得一干二净的空面碗。   另一只碗和那位铁口直断的年轻大师已经没了踪影。   她愣了一下,不由得有些惶恐,不明白那位年轻的大师为什么要走,难道是自己先前招待不周,惹恼了对方?   边上的丈夫则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跟你说了那两个人肯定是骗子,你还不信!看看,趁我们没回来,人都溜了!还好今天刚开门,店里也没放什么现金……你呀!可长点心吧!”   老板娘却很坚持:“那真的是大师!他连我出殡路上遇到鬼打墙都知道,还帮我赶走了小鬼!”   老板捂住额头,一副头痛的模样。   他这个老婆什么都好,为人善良,孝敬父母,还吃苦耐劳,就是有一点不好,迷信。   平时也就算了,做好事就算不能行善积德,也算是回馈社会,为社会安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可今天这情况就有点特殊了。   昨天赚的一千多块钱,全被骗走了啊!   见老婆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还跑到隔壁摊位去问别家老板,有没有看见那两个小骗子,老板不由得叹口气,上前把人拉回来。   “行了,骗子骗到钱肯定早就跑了。你就别瞎问了,一千多块钱而已,就当捐给福利院了,我又没说你什么。”   “那是真的大师!你看看我,刚刚隔壁老板都说我脸色好看了不少。大师刚刚还说了,我们儿子考公能上岸!”   “行行行……”   这么多年了,自己老婆是个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老板懒得跟她争辩,随口糊弄过去,心里却想着等会儿忙完了,他得去一趟警察局。   一千多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怎么也够他们儿子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追不回来就算了,追得回来的话当然更好。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老板娘的手机响了,一看上面来电人的名字,夫妻两个的脸色都亮了起来。   老板娘连忙接起电话:“喂,儿子……什么?真的!”   见老婆突然惊叫出声,脸上满是惊喜的表情,老板心头一跳,不由得有些着急:“你倒是让我也听听!”   老板娘这才想起来打开免提,让儿子重新说一遍。   “我说,我过了!考核第一名!我已经在村委这边准备签合同了!”   儿子的声音喜气洋洋,老婆也是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   老板心里却是一惊,不由得想起了老婆先前跟自己说的那个年轻人。   居然真的算准了!   仔细看看老婆的脸色,近几日一直晦暗蜡黄的脸果然红润了不少,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回来了。   难道是他误会了,那年轻人是个有真本事的?   挂断儿子的电话后,夫妻两个来不及跟邻里的店铺道喜,拿着红包着急忙慌的跑出去找人,然而此时的阮羽早就已经被组务拉回了节目组。   组务拉着阮羽一路狂奔,终于回到了节目组。   “还好还好,没人追出来。”组务脑门上全是汗,终于体验到了什么叫做亡命天涯。   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所有违法犯罪的活动,终将受到正义的审判,他觉得自己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都是要被抓走的。   长到这么大,虽说他从没给家里长过什么脸,但小学一到六年级的“三好学生”却是从没落下过的,想不到一失足成千古恨,只是出去买个早餐而已,居然就成了诈骗犯的从犯。   列祖列宗,我对不起你们哇……   组务的脸色一片灰暗,眼眶都湿润了,此时听见耳边“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响,缓缓转过头去,就见阮羽腮帮子一鼓一鼓,不知道在嚼什么东西。   他不由得有些纳罕,看着阮羽瘦弱的小身板。   这小子刚刚连吃了三大碗牛肉面,其中两碗连面汤都喝得一干二净,居然还没吃饱?   “……你在吃什么?”   阮羽嚼得很认真,没理会他的眼神,被他这么一看,反而还吃得更迅速了,片刻后咽下去,一脸无辜的摇头:“没有吃。”   组务:“……”   无语的回头,组务揪着自己的头发,无声的惨叫起来。   阮羽却并不明白他的惊慌。   他不过是吃了个面碗而已,他们不是付过钱了么?   不过这面碗也没什么味道,不过口感脆脆的,比塑料袋好吃一点。   阮羽认真的评估着面碗的口味,思忖片刻后还是只能摇头,遗憾的作出判定:   没有面好吃。   --   带回来的东西都被节目组的其他人领走,阮羽眼睁睁看着食物离开自己,破天荒的没有感觉到生气。   反正他已经有更顶饱的东西了。   好吃的盒饭天天都会有,能让他吃饱的东西可不多。阮羽看着那些人都领到了吃的,估计不会再来跟自己抢吃的,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他紧紧攥着在面馆里抓到的黑影,小心躲过所有人的视线,偷偷溜到了大巴车上。   “呼。”   还好,没有被发现。   阮羽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把黑影拿出来,摊开手举到面前仔细观察。   他一松手,整个车厢的温度瞬间降低了许多,车玻璃上甚至出现了迷蒙的雾气。   那黑气在老板娘脸上的时候小小一团,揭下来之后却迅速形成了一个孩童的形状,不过形体并不分明,阮羽揪着它的腿分辨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是男是女。   黑影方才还在放肆吞食老板娘身上的阳气,转眼就被阮羽抓了下来,如今还被这么对待,顿时气得整只鬼都不好了。   只是这年轻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双手分明纤细修长,看起来没什么力气,它却无论如何都逃脱不得,只能憋着一口气,毫无威慑力的怒瞪阮羽。   见阮羽终于松开手,黑影立即瞅准了机会翻腾起来,身上的黑红煞气霎时间暴涨,化成一道道攻击朝着阮羽冲过去。   阮羽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先前一直吸引他的,正是这只小鬼身上的浓重的煞气。   担心等会儿外面的人吃完了早饭上车,发现这只小鬼,阮羽压根没心思跟这只小鬼多做周旋,被他的攻击搅得心烦,索性揪住小鬼的魂体,团吧团吧揉成一个拳头大小的黑球,直接往嘴里塞。   “嗷呜。”   小鬼还没来得及挣扎,身体直接没了大半,被拿开的时候,整个鬼都是懵的。   不是,等等。   这家伙是人没错吧?它是鬼没错吧?   这人怎么吃鬼的啊!!   凡人的身体不太好用,小半个黑球就把阮羽的嘴巴塞得满满的,无法再往里塞了。   阮羽皱起眉头,只好先吃一半,用牙齿咬住小鬼的魂体,抓住另外一半用力往外扯。   只听见“刺啦”一声,小鬼的魂体一分为二,剩下的那一半被拉成了细长的条状,却弹性十足,很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了回去。   口感肉眼可见的软糯。   阮羽嚼了几口,绵软弹牙的口感令他忍不住眯起眼睛,浑身散发出满足的喜悦感。   小鬼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终于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魂体被撕裂的痛楚,无边的恐惧顿时笼罩住了它,它疯狂的嘶吼嚎叫起来。   结果才刚吼了没两声,脑袋就又被阮羽啃了一口。   脑袋一被啃掉,小鬼连叫都叫不出来了,阮羽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不少。   这下应该不会引来其他人了。   小鬼的魂体果然比剧组的盒饭顶饱多了,才大半个黑球下肚,阮羽已经感觉自己空虚了好几日的胃囊微微有了满足的感觉。   还剩下一小半的魂体,阮羽正犹豫着是储藏起来,等之后肚子饿了再继续吃,还是干脆全吃完算了,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了一个人影,登时警惕起来,猛地抬头看去。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面孔在凡人当中称得上是出类拔萃,即便是阮羽看了,也忍不住有些晃神。   对方深邃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看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车上的男人,阮羽眼神有一瞬间的凶狠,但看见对方胸口贴着的节目组标记,又忍不住有些心虚。   吃独食被发现了,怎么办?   用价值一个亿的脑子思考了片刻,阮羽表情沉痛,缓缓伸出了手:“你要吃吗?还剩一点点。”   这话一出,对面男人的表情越发复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价值一个亿的脑子——来自《明星大侦探》,指没有使用过的脑子。   --   不知道为什么,我写这个文的时候总是好饿 第4章   梁默看着面前的阮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紧接着看到他手上吃得只剩下一半,还在疯狂摆手朝外逃脱的小鬼,他的眉头更是拧了起来。   “你怎么……”   梁默刚开口,就被外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梁先生!梁先生?”   是导演的声音!   阮羽登时一惊,警惕的盯着梁默,表情紧绷。   是这人把导演引过来的?   “……”   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梁默似乎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不过此时此刻没有时间深究,他只能用眼神点了点阮羽手里剩下的半截小鬼,示意他快吃。   阮羽愣了一下,确认一般盯着梁默看了两秒。   对方看他的眼神很复杂,总给阮羽一种奇怪的感觉,心里莫名闷闷的。   但就以他那个容量小得可怜,还被这具身体的倒霉蛋原主砸过的脑子,压根想不起来自己和对方之间有什么过节。   剩下的那小半只小鬼还在手里挣扎,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已经散成了原来的形状。   小鬼身上的煞气伴随着恐惧四溢,阮羽抽了抽鼻子,愣是没抵过旺盛的食欲,一面盯着梁默,以防他反悔,一面飞快的吃完了手中的小鬼。   一直到他吃完,那个高大的男人都没有什么动作,阮羽舔了舔嘴唇,将最后一点煞气全部吞下去,这才放下心来。   这么一来,他对面前这人的印象倒是好了不少。   不跟他抢吃的,还帮他保住了工作。   看来是个好人呀。   摸摸自己已经五分饱的肚子,阮羽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大巴门口的梁默,眼神亮亮的。   梁默不由得抿唇笑了下,不过这个笑意短暂得很,几乎是转瞬即逝,很快就被其他的情绪取代。   他朝门外答应了一声:“这里。”   导演果然马上找了过来。   一改在其他人面前的暴躁,导演站在大巴车门外,殷切的朝梁默打招呼,“您怎么到这儿来了?给您安排的车子不是这一辆,在……”   “不必了。”梁默打断他,“我坐这辆。”   “可这辆车是……”   导演还想说些什么,梁默一回头,他顿时收声,连连赔笑表示自己知道了。不过没过多久,他又看向梁默,小心翼翼的开口:“梁先生,是这辆车有什么问题?”   梁默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他是导演特地请过来镇场子的风水大师。   娱乐圈人均迷信已经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大部分剧组节目组都只是在开拍之前摆个供桌,祭祀一下鬼神就算完,没人会请个风水先生常驻。   只是这个节目的情况不一般。   这是一个直播类的旅游综艺,叫《说走就走的旅行》,其实就是一群明星到各种地方去体验普通人的生活。   名字是这个名字,但既然是个节目,当然不可能真的“说走就走”。   就好比他们第一站要去的地方,是京城远郊的一处景点。节目组定好了景点附近的山村作为这次的住处,可就在几天前,跟他们签好合同的房东突然死了。   房子自然是由房东的子女接手,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合同。   不过要住进死过人的房子,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况且对一个刚刚起步的旅游综艺来说,也不是一个好兆头。   加上最近节目筹备过程中意外频发,主创团队人心惶惶,导演才下定决心请个风水先生过来。   只是没想到能请到梁默。   导演不由得想起介绍人说的话,梁家在京城的玄学圈子里可谓是地位超然,梁默作为连梁家家主都要恭敬对待的人,实力水平可见一斑。   这样的大神能来给他掠阵,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   据说是因为梁家有个不会玄学的子弟在这次的嘉宾名单里,梁默受了家主的请求,才来这个节目的。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对导演和节目来说都是好事。导演都不敢对看起来过分年轻的梁默有什么轻视的心思,一直对他恭恭敬敬,同时也分外注意梁默的一举一动。   听说他要留在这辆车上,导演首先想到的就是灵异事件。   一时间,他看这辆大巴车的眼神都不对劲起来。   好在梁默很快开口,打消了他的顾虑:“没有问题。不过,我们该出发了。”   导演听见转折的时候心头一跳,听到后面的话才狠狠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时间,果然快到预定的开播时间了。   当下再也管不了其他,赶紧拿起大喇叭,招呼众人上车做好准备。   一直到导演走远了,阮羽才彻底放下心来。   不过看到梁默朝着自己靠近,他又忍不住有些警惕。   他刚刚都看见了,导演对这个男人的态度十分恭敬,几乎跟其他人对导演的态度差不多,甚至犹有过之。   阮羽脑子再怎么不好,也该知道这人的地位比导演还要高。   他刚刚却看见了自己吃独食的场面。   对方现在朝他走过来,该不会是要秋后算账?   方才可是他自己让他吃完的!   阮羽面色紧绷的盯着梁默,却无法从这人的脸上看出他的前世今生,心内不由越发紧张。   这么好的工作,节目组里果然卧虎藏龙,对上男人的视线,阮羽甚至都不敢肯定,自己一定能够打得过对方。   阮羽忍不住炸毛,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工作很可能就掌握在对方的手上,他可能现在就要跳起来,跟对方打一架,然后逃跑了。   他心中的警惕刚刚升起来,紧接着却被其他的事情吸引了注意。   这人身上……   阮羽缓缓瞪大了眼睛。   刚才在做坏事,他太过紧张,竟然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对方身上的阳气十分旺盛,竟然让大巴车内的气温都回暖了不少,甚至隐约有些热乎乎的感觉。   当然,这种感觉普通人是没有的,只有阮羽这种对阳气十分敏感的才会有所察觉。   刚刚吃完充满煞气的小鬼,阮羽正觉得肚子里凉嗖嗖的,不是很舒服,此刻见到一个阳气这么旺盛的人,什么忌惮防备,瞬间都丢到了九霄云外。   梁默就见对方一开始还表情戒备,片刻后脸色却忽然一变,眼神晶亮的盯着自己。   ——的脖子。   梁默微微愣住,没来得及反应对方这个表情是准备干什么,下一秒,对方整个人就扑了上来。   怀里忽然闯入一个热乎乎的身体,紧接着脖子上一阵濡湿,对方甚至还伸了舌头。   梁默顿了顿,整个人僵住。   --   后面的人上车,就看见阮羽被摁着脑袋坐进大巴车后边的角落里,压着他的另一个人则用手背飞快的蹭了下颈侧,然后把毛衣的领子往上拉了拉,注意到众人的视线,冷冷回望过来。   众人看清楚他的长相,顿时一愣,眼睛里流露出强烈的意外和惊艳。   男人身材高挑,长相极为出众,皮肤白皙、五官锋锐,轮廓柔和却不显女气,即便是放在美人遍地的娱乐圈,也绝对称得上是顶级。   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所有人都忍不住在心内惊叹。   然而就在这时,男人回望过来,狭长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感,众人顿时感觉身上一冷,有种整个人的灵魂都被看透了的感觉。   急忙别开视线,那种感觉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等回过神来再看,却有人发现男人并不是节目嘉宾名单中的任何一位。   其中一个叫何高谊的嘉宾,脸色顿时有点不好看。   他以为梁默也是来参加节目的。   先前节目组邀请了阮羽,他就不太高兴,不过没说什么,毕竟两个人的长相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阮羽的五官圆钝,脸上还有点婴儿肥,像个还没长开的大孩子,他的长相则偏中性,一直以来走的都是冷感美人的路线,两个人的粉丝受众完全不同,放在一起即便有竞争,也不会太离谱。   这个新来的家伙却明显跟他撞了款,而且还把他给比下去了。   对方看人的眼神也让他很不舒服。   没人会喜欢被人看透秘密的感觉,这让他有一种没穿衣服,在大街上被人围观的错觉,对这个新人的观感更加不好了。   何高谊登时抱怨起来:“导演!这人谁啊?怎么一来就欺负我们的嘉宾?你还管不管事儿了?”   虽说他也不喜欢阮羽,但两相比较之下,他还是觉得这个新人对自己的威胁更大。   何高谊充满敌意的盯着梁默,见他一脸淡漠,不由得更加生气,声音也拔高了八度——   “导演!!!”   作者有话要说:   阮羽:被欺负?谁? 第5章 (捉虫)   何高谊早些年火过一段时间,现在虽然不比从前了,但名气摆在那里,导演也不敢太过怠慢,听见声音急忙赶了过来。   结果就见何高谊跟自己请来的大师杠上了。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何高谊便已经怒气冲冲的告起状来:“您看看您塞进来的这是什么人?刚来就欺负人,这还得了?”   “塞人?塞什么人?”导演让他给问懵了,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是谁,“哎呀,这位不是新人。他是……”   不等他说完,何高谊便已经不高兴的打断:“我不管他是谁!我只看见他一来就欺负阮羽,今天是阮羽,明天呢?我们参加个节目,还得时刻担心着自己的人身安全?总之你必须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着还动员起其他嘉宾来了。   导演一看就知道他误会了什么,这时候还在试图解释:“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位是我特地请过来……”   “请人都不用通知其他嘉宾了是吧?我的经纪人和我都没收到要加人的通知,你们这么做是违反合同的!要么等会儿节目别上了,要么让他滚蛋!”   何高谊甚至提出了威胁。   他胸有成竹,导演一定会选择后者。   毕竟这里的嘉宾当中就数他的资历最深,其他几个人肯定也不想自己的镜头被分走。   这么多人对一个,对方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当他确认的视线扫到其他人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应和。   众人都下意识的看向梁竹青。   这年轻人是梁竹青带过来的,先前他们看梁竹青对这人的态度,恭敬得很,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角色。   梁家虽然只是个经商世家,但京城里头大小世家,对上梁家出来的人,无不小心谨慎。   原因无他,是因为梁家除了普通的生意之外,还会点玄之又玄的手段。   梁竹青是这一任梁家家主的儿子,按理说这身份,放到这个小小的娱乐圈里,就算横着走也没问题。连他都要恭敬对待的人,想也知道,不容小觑。   他们可不敢随便得罪梁竹青。   何况这个何高谊,仗着自己出道早,多演了两年戏,就一副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模样,他们早就看不惯了。   眼见他正在得罪梁家的道路上狂奔,众人幸灾乐祸还来不及,根本没人掺和他和导演的对话,一个个闷着没出声。   何高谊人都傻了,这一个个的脑子都不正常了吗?新出现一个人,还长得这么好看,不知道要分走他们多少镜头!   导演这么做明显是违反了合同的,他们都不知道给自己争取一下福利?   眼看这几个人非但不生气,反而还有说有笑的坐下来,隐约间还是围绕着那个不速之客坐的,将他围绕在中间,连车尾角落那个原本处在镜头边缘的位置,都被硬生生捧成了C位,何高谊的脸都绿了。   这些人压根就没准备给他留位置!   何高谊气得火冒三丈,只能将唯一的希望落在阮羽身上,瞪着眼睛凶巴巴的朝他问:“你呢?你总不想有个天天欺负你的人留在节目组里吧?”   那小子虽然出了名的孤僻不合群,这两天相处下来,他甚至感觉阮羽的脑子也有点毛病,但阮羽自己就是被欺负的那一个,想也知道不会支持那小子留下来。   结果阮羽被松开脑袋之后,脸上居然一点愤怒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一脸餍足,还舔了舔嘴角。   这个人的阳气比小鬼的煞气还好吃,阮羽刚刚啃了一口,都没咬下肉来,就已经八分饱了。   而且他的阳气还是甜的!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脑子还在回忆梁默身上阳气的甜美滋味,闻言不明所以的开口:“啊?谁欺负我?”   何高谊:“…………”   真是够了!   这节目请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何高谊气个半死,但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还是转过身,底气十足的对上了导演。   即便是孤立无援,他自己的咖位也摆在那里。他很小的时候开始演戏了,一直到现在,许多人可能没太听过他长大后演的戏,但小时候的那部戏简直红遍大江南北,多少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   他就不信,他死活不同意这人上车,导演还能一意孤行。   哪知道事情的发展跟他的想象再次背道而驰。   他这么咄咄逼人,还老打断自己说话,导演的脾气也上来了,脸色一冷:“我说了,他不是新人!你爱信不信!反正这节目必须有他,你自己看着办!”   说着就转身下去了。   节目马上开播了,他要管的事情多着去了,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这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何高谊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的背影。   这是什么意思?   导演居然宁可得罪他,失去节目的一大看点,也要让那个新人进组?   就这个他连见都没见过的新人?他凭什么!   何高谊气得直哆嗦,然而他再怎么生气也没有用。   这个节目导演说了算,再者说了,那边其他嘉宾都没什么意见,甚至还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跟那个新来的人打成了一片,他一个人不同意又能怎么样?   因此何高谊在原地气了半天,压根没有人过来安抚他,反倒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搬设备上来,对挡在路中间的他说了声:“让让,挡路了。”   “……”何高谊简直气炸了,漂亮的面孔都扭曲起来。   然而其他嘉宾却看都不看他,全副心思都在梁竹青和梁默两个人身上,使出浑身解数想要获得两人的好感。   只有阮羽朝他这里看了一眼,出于关心同事的想法,担忧的开口:“你没事吧?是不是饿久了耳朵不好?”   不然怎么别人都说了让他让开,他还挡在路中间呢?   何高谊:“…………”   饿你大爷!   何高谊只以为对方是在嘲讽自己,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气呼呼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把自己勉强塞进摄影机能拍到的范围内。   直到导演重新回到车上,直播摄影机开始工作,他的表情才变得稍微好了一点点。   刚才没有一个人过来安慰他,他倒是借着他们的聊天内容,探听到了不少。   原来那个新人也是梁家出来的。   他的咖位虽然不错,但跟梁家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难怪这些人都跟哈巴狗一样围在他和梁竹青的身边。   看着他们殷勤找话题,讨好梁默的样子,何高谊不由得咬牙,小声嘀咕:“暴发户而已!不知道哪天就倒霉了!”   他的声音很小,原本以为不会有人听见,谁知道话音刚落,耳侧就忽然传来一句:“你在说你自己么?”   何高谊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就看见阮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阮羽看的是他的面相。   年轻的时候机缘巧合得了些可观的财富,没到中年就得败光,按年纪来看,差不多就是这几年了。   更重要的是,就在说话的同时,何高谊的眉心缓缓出现了一丝黑气。   何高谊头皮都炸开了,差点爆粗口,好在开口之前想起来现在还在直播,连忙压低了声音:“妈的,简直跟鬼一样的!”   说罢连忙看了眼摄像头的位置,确认自己刚刚的表情没有被拍进去。   他实在是不想搭理这个脾气古怪的家伙,奈何阮羽并不放过他。   阮羽眨眨眼睛,看着他眉心变浓了几分的黑气,语气很是担忧:“天还没亮,鬼字可不能乱说,会更倒霉的。”   “……”还是个神经病!   借着前面椅背的遮挡,何高谊翻了个白眼,故意跟阮羽对着干:“鬼鬼鬼鬼鬼!我就说!关你屁事!”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他才倒霉呢!   一个糊到十八线开外的家伙,还想嘲讽他!   谁知道话音刚落,车子忽然一个急刹,何高谊整个人差点直接蹿出去,脑袋磕在前面座椅的骨架上,磕出一个肉眼可见的肿包来。   何高谊:“…………”   作者有话要说:   阮羽:我说了吧,你还不信! 第6章 (捉虫)   何高谊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说出“鬼”字的时候,远在几十公里之外,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上空,笼罩在村子周围的气氛诡异的变了变。   车上的其他人不知道他们两个说了些什么,不过看到何高谊脑袋上的肿包,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由得闷笑了两声。   活该!   让这小子总是端着一副前辈的架子教训人,总算遇到能克制他的人了。   跟这个何高谊一比,阮羽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虽说在座的基本上都是第一次见面,但因为圈里面的那些传言,来之前都不太喜欢阮羽。   因为跟梁竹青和梁默不同,这个阮羽是真的没啥背景,据说是个家境殷实的小富二代,但脾气比一些顶级世家的子弟都要大。   他们来之前就听说过,阮羽性格孤僻古怪,除了一开始因为长得够好看,营销了一波校草人设小红了一把,后面就再也没有什么水花了。   这个节目还是他经纪人求爷爷告奶奶,给他争取过来的。   如果这次还是不行,他估计就要在娱乐圈查无此人了。   不过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几人嘲讽的看了眼何高谊脑袋上的肿包,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弹幕上的观众却心疼起何高谊来。   阮羽这具身体的原主风评一直不怎么好,因为凡是跟他合作过的艺人,遇到他的时候都没什么好脸色,连带着那些艺人的粉丝也不喜欢他。   正守在直播间里看节目的网友们一看见他就忍不住反感,见他一出场就害得其他艺人受伤,更是直接炸了。   “这么长时间没看见他,他居然还是这么讨厌!”   “以前虽然臭脸,好歹还知道经营一下校草的人设,怎么现在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害别人受伤了都不知道说对不起,还在这里装傻卖乖!”   “怎么着,校草的路子走不通,要开始当笨蛋美人了?我劝嘉能娱乐还是歇歇吧,这可是直播节目!他那个破演技,能装得了多久?”   每一句都是在嘲讽阮羽,充斥着满满的恶意。   阮羽似有所感,抬头朝着镜头看过来,然而还没等他看清楚那个散发着令他不太高兴的气息的东西是什么,一只手就挡住了他的视线。   这只手骨节分明,纤细修长,瓷白的皮肤跟其主人一样,透着一股令人生畏的冷意。   但对阮羽来说,却是巨大的诱惑。   ——阳气!好多阳气!   阮羽才只是八分饱,刚刚蹦跶两下又消耗掉了许多,加上梁默这么大个充满阳气的活人坐在旁边,他就更馋了,消化的速度比平时更快。   到这会儿,他已经感觉自己又饿了。   注意力顿时被梁默的手吸引了过去,那个散发出滚滚恶意的摄像头瞬间被阮羽抛到九霄云外,再也想不起来了。   镜头一直在其他人身上打转,没有梁默的同意,导演根本不敢拍他,此时他的手入镜,登时吸引了一大票网友的注意。   “等等!刚才飘过去的是谁的手?也太好看了吧!”   “手控狂喜!”   “不对啊,节目官宣的嘉宾都在这里了,没看见刚刚有谁伸手……难道是隐藏嘉宾?”   “看他们的座位,阮羽旁边的人穿的衣服,跟在场任何一个人都对不上,反倒是梁竹青旁边角落里露出来的衣角有一样的。嘉宾不止这么多人吧。”   “快快快!快让我看看手的主人!手都这么好看,本人一定好看炸了!”   负责直播的技术人员看到这些发言,给导演看了一眼,后者不由得脸色为难,看了梁默一眼。   梁默只是冷冷的扫过来,浅灰色的眼睛让他的神情更显冷漠。   导演顿时一个激灵,连忙不敢再妄想让这尊大神上节目,摆摆手,朝技术人员示意:“就跟他们说是工作人员。”   技术人员只好照做。   心内却忍不住吐槽,工作人员还被这么多艺人簇拥着坐C位,这不是欲盖弥彰么。   真不知道导演为什么非得请这么个脾气古怪的所谓大师过来,难不成还真觉得这世界上有鬼?   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个无语的笑,技术人员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那么想的时候,梁默不着痕迹的扫了他一眼。   收回视线,梁默垂下眸子,漂亮的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寒霜,想要巴结他的几个艺人见状也都有些犯怵,加上节目已经开拍了,他们也不好再找梁默说话,便只好将话题拐回节目本身。   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梁默在他们转开视线之后,目光缓缓落在了身旁的阮羽身上。   阮羽还在盯着他放在腿上的手看,意识到旁边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是充裕的阳气之后,他的眼睛简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一会儿看看梁默的手指,一会儿看看他的脖子。   靠近动脉的地方,毛衣衣领没能遮住的部位,还残留着一小圈牙印,是他刚刚咬他的时候留下来的。   回忆起阳气入体,那种通体舒泰的感觉,阮羽忍不住又开始犯馋,偷偷舔了下嘴唇。   梁默的眼神因此幽深了不少。   另一边,嘉宾们将注意力转开之后,则是走起了节目流程。   互相自我介绍过一遍,嘉宾们从节目组工作人员的手里接过了手机,里面有第一站的相关视频。   与此同时,直播网站上也开始播放完整版的视频内容。   “尊敬的嘉宾、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来到《说走就走的旅行》第一集。在接下来为期一周的时间里,我们将回归生活本身,一起度过惬意舒适的时光……”   伴随着解说小姐姐甜美的声音,经过精心剪辑的旅游宣传视频出现在众人眼中,有去过的嘉宾立刻认了出来:“是阳光镇!”   其他人一头雾水,经过嘉宾介绍之后也很快明白过来。   阳光镇在距离京城80多公里的远郊,他们这次的目的地就在阳光镇边缘的李家村,是个在京城本地还算有名的旅游景点,但并不热门。   因为李家村主打自然的生态,虽然林木茂密、溪流清可见底,是京城难得一见的自然景色,但生活方式太过接地气,所以除了一些想要体验乡村生活的有钱人之外,基本上没什么人愿意来。   《说走就走的旅行》选中这个地方作为第一站的意义正在这里,发现身边触手可及的美景,体验并且享受它。   路上的车程大概需要两个小时,光是介绍目的地肯定不够。好在嘉宾们都是活泼好动的年轻人,互相之间也都见过面,聊了几句话就很快熟悉起来,大家都兴致勃勃的询问那名去过阳光镇的嘉宾,那边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除了阮羽之外,节目组请到的嘉宾都是小有名气的艺人,其中梁竹青还是当红的流量,每个人都努力营业,愣是把热闹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阳光镇。   进入李家村的地界之前,他们的情绪还是一直很高涨的。   乡镇里的路况就没有京城那么好了,虽说在京城周边,条件不可能太差,但总有那么几个地方坑坑洼洼,一阵一阵的,把原本不晕车的几个嘉宾都震得够呛。   就更别说阮羽这种刚从长久的睡眠中苏醒过来,还没彻底适应现代社会的了。   车内的欢声笑语一时间有些维持不下去,直播间的粉丝们看得也怪心疼的。   好在李家村好歹是个旅游地,距离镇子不算特别远,又一场颠簸过后,终于有人出声:“李家村到了!”   众人的精神都是一振。   拉开车窗朝外看去,大家原本以为能看见特别美好的乡村景观,谁知道外面灰蒙蒙的,先前在阳光镇的时候还灿烂明媚的天空,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黑沉了下来。   大家下意识看了眼车上的电子表,才上午九点多,往常这个时间,京城那边的天早就大亮了,哪像现在,仿佛还能看见天边的月亮似的。   别说是他们,导演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来之前明明查过天气预报了,最近几天都是晴天,正是拍摄旅游综艺的好日子。   这天色是怎么回事? 第7章   这个天气着实是没办法拍出多好看的景色,摄影机刚刚转向窗外就立刻切了回来,摄影师无奈跟跟导演苦笑。   嘉宾们也都是一脸懵。   这一路上就光是聊天和一些简单的游戏,他们都无聊死了,却碍于直播不能表现出来,好不容易到了李家村,到了该展现自己博学人设的时候,大家都想发表一下看见美景的心得感想。   他们连腹稿都打好了,结果瞧见这个天气,多瑰丽的语言都瞬间憋了回去。   直播间的观众们其实也有点疲劳,许多人都在犹豫要不要先退出去,等旅游生活正式开始了再回来,看见嘉宾们的表情却忍不住喷笑出声。   “笑死,刚补完八百字检讨却发现老师辞职的我。”   “哈哈哈哈哈!狠狠截图了!表情包+1+1……话说我家宝贝懵住的表情好可爱!”   “咦,李家村今天的天气这么差吗?我昨天刚从那里回来,明明还是万里无云的状态啊?”   后面一句话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毕竟天气这种东西谁说得准?尤其是踏入新世纪之后,天气的变化越来越迅速,天气预报的准确度肉眼可见的下降,大家都吐槽过无数次了。   但也有正在李家村附近看直播的网友,疑惑的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   挺晴朗的啊?   不过一边日出一边下雨的景象早已不是什么奇景,估摸着是拍摄地离他们远,刚好卡在了有乌云的那一边,网友们并没有放在心上。   大家都在疯狂截图自己喜欢的艺人的表情包,因此也没有人注意到,镜头角落里阮羽骤然瞪大的眼睛,和连续吞咽的动作。   吃的!   他感应到了……有好多吃的!   身旁这个人也是节目组的,阮羽不怕他跑了,充满食欲的眼神立刻从梁默身上转开,挪到了车子前方,远远的盯着才露出一个轮廓的李家村,眼中神采奕奕。   看着阮羽的模样,梁默眼神微暗,眼中的情绪越发复杂难辨。   --   本以为进入李家村之后,天气会稍微变好一点,然而一直到他们下车,入住先前预定好的农家小院,头顶的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导演甚至觉得天色比之前更黑了。   先前只是乌云遍布,像是要下雨的样子,现在则直接黑得像是太阳落山了一样,完全没有一点马上就要到正午时分的样子。   就连小院的主人,先前那任屋主的儿子和儿媳出来迎接众人时,导演都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估计是因为天太黑了,两人的脸色也灰蒙蒙的,看不分明。   导演突然有点后悔,当初为了让嘉宾们吃点苦头,增加看点,租了一个最原始的农家小院,连电灯都是上世纪的白炽灯,发出来的光又黄又暗,习惯了led灯的眼睛根本适应不了。   好在,只有屋内用的是那种老旧的白炽灯,院子里还是用节目组带过来的打光灯。   跟着那对夫妇进到屋里,导演才发现屋里就他们三个人,不由得有些奇怪:“村里的干部呢?”   好歹是来宣传当地旅游的,节目组跟当地的政府都有打过招呼,原本是应该由村里的干部来接待他们,然后介绍一下本地的风景什么的。   没来接人也就算了,怎么他们都到地方了,还不露面?   导演心里对这个李家村办事的人的印象一下子就不好了。   实在是没有办法长时间待在屋里,导演也懒得计较这些事情,跟新上任的屋主夫妇聊了两句,确认节目的食材供给问题,就退出来了。   谁知道屋外的嘉宾们表情也不太好看。   这些人都是在大城市里住惯了的,其中有几个还有点厉害的身世背景,想也知道,不可能住得惯这样的乡间小院。   先前进来的时候,导演就听见他们之中几个人在抱怨,还以为他们一直嘀咕到这会儿。   结果走出去一看,情况却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样。   所有人都围在一个屋子的门口,一个小姑娘被嘉宾们围着,正坐在小木凳子上抽抽搭搭的哭,其他人则一边安慰她,一边脸色各异的盯着屋内。   屋里,正中间的地板上躺着一只肥硕的死老鼠,不算尾巴,都几乎有成年人的胳膊那么长,简直比猫还大了。   阮羽正蹲在旁边,不知道在观察什么,片刻后伸出手,似乎想把死老鼠捡起来,结果却被梁默拦住了。   梁默沉默的看了不满的阮羽一眼,微不可见的叹口气。   “别吃那个。”   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顿了顿,躲过众人的视线,迟疑的将自己的手指递过去。   阮羽眼神一亮,有阳气吃,谁还想要吃那只胖乎乎脏兮兮的死老鼠?   现在的阮羽已经不是原来的阮羽了,他对食物的要求早已经不仅限于能吃就行,他现在有了工作,完全可以吃更好更干净的东西。   再说了,这么点大的死老鼠,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阮羽毫不客气,张嘴嗷呜一下就叼住了梁默的指尖,充裕的阳气立时不要钱似的朝他涌了过来,将他的肚子填得满满的,阮羽不由得满足的眯起眼睛。   他就像是只刚开灵智的小兽,啃着啃着就忍不住露出犬齿去咬,等反应过来之后,又心虚的舔舔,当作安抚。   梁默倒是不疼,只是指尖麻麻痒痒,仿佛落在他的心口上,引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他睫毛颤了颤,想收回手,但看着阮羽眯起来的圆猫眼,又止住了这种想法。   梁默就这么看着阮羽,眼神幽深,一时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外一边,导演已经找了过来:“怎么回事?谁把尤琳惹哭了?”   尤琳就是那个小姑娘的名字。   她是这趟旅游综艺里为数不多的女孩子,选秀出来的,长相甜美性格软和,人气还在上升期。   他一问,几人立刻七嘴八舌的把事情说了,原来是先前让他们各自带着摄影师去自己屋里探索,有一间屋子的房梁上忽然砸下来一只死老鼠,把尤琳吓得惊叫出声。   他们都是被尤琳的尖叫声吸引过来的。   看见屋子里还躺在那里的死老鼠,导演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毕竟是拍节目,来之前都说好了的,屋主得负责把房子打扫干净,这怎么还能冒出来一只死老鼠?   好险尤琳是个年轻的,要是换了另外一个年纪大点的女演员,被这么一吓,吓出什么毛病来,这责任谁担待得起?   结果不等他开口,那边屋主两个人已经走了出来,朝着众人连连道歉:“实在抱歉,是我等招待不周。前几日村里闹了场鼠患,不防让这东西溜进来,惊扰了贵客。我们马上把这东西清理出去。”   两人说话文绉绉的,听得人怪不舒服。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两个主人家态度这么友好,加上还在直播,众人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只不过出了这么场意外,尤琳被吓得狠了,一直哭个不停,节目肯定是没办法正常继续下去了。   导演当机立断,让人中止了直播。   “节目一个小时后继续,大家辛苦了。可以休息一下,或者去睡个午觉。”   反正第一场直播本来也没打算播多长时间,大家入住之后再继续得了。   刚到地方就出状况,他还得找梁先生好好算一算。   梁默原本有很多话想跟阮羽说,被导演这么一打岔,再回头的时候,阮羽早就已经跑没影儿了。   这家伙不光智商没了,良心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抱着他的手啃了这么久,吃饱就把他给忘了。   忍不住捻了下手指,方才被牙尖和唇齿扫过的感觉还十分明显,阮羽连口水都没帮他擦干净,指尖一片微凉的湿意。   梁默眼神暗了暗,鬼使神差一般,竟然觉得有些干渴。   就在这时。   “梁先生?”导演走出去两步,发现梁默没跟上,回头就见他盯着自己的指尖,嘴唇微张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疑惑。   梁默顿时跟被烫到一样,火速收回手,握成拳塞进口袋里。   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梁默耳尖微微泛红,冷淡的答应一声:“知道了。”   罢了。   左右阮羽现在把这个节目当成宝贝,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 第8章   摄像机一关,嘉宾们也都放松下来。   梁竹青和几个嘉宾还在原地安慰尤琳,只是态度多少没有先前亲切,眉眼中多了些对这个地方的嫌弃。   他们还没有住过这么破的房子。   房子的结构倒是保持得还算好,但里面的设施简直一言难尽。就说那个灯,这么暗的天气,开灯和关灯的效果都差不多,一进屋简直跟要瞎了一样。   不过毕竟是来拍摄节目,不是真的出来游玩,条件差一点,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倒是没有人真的因为这个胡搅蛮缠。   除了先前那个何高谊。   刚刚在镜头前面,他还能稍微保持一下身为娱乐圈老前辈的友善,给尤琳递纸巾,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现在摄像机关了,他直接冷下了脸。   “行了别哭了,烦不烦?”   何高谊记恨先前他想把梁默赶出节目组的时候,尤琳没有帮着自己说话,加上或许是因为天气不好,他的心情一直很烦躁,说话也越发的不客气。   “摄像头都关了,还有什么好哭的?休息时间就一个小时,我可没心思陪你在这里浪费时间!”   何高谊说着,收回了一直搭在尤琳肩膀上的手掌,顺便将梁竹青递给尤琳的纸巾夺了过来,用力地擦了擦手。   刚才为了表现自己私底下很温柔的人设,何高谊直接上手帮尤琳擦了下脸上的眼泪,现在手上的眼泪干了,有种黏腻恶心的触感。   真是晦气死了。   何高谊三两下就把一整包纸巾都给用完了,垃圾也没带走,直接丢到了尤琳身上。   “这都是你的错,垃圾也归你丢了。”说罢扫了眼旁边的一群人,撇撇嘴冷笑一声,“这会儿倒是知道装友善了?你们要陪她就自己在这陪着,我要回去睡午觉了。”   “……”梁竹青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不过只是一张纸巾而已,他也没说什么,让助理重新拿了一包过来,递给尤琳。   尤琳的脾气也是好,被对方这么说,居然没有生气,反而弱弱地道歉:“对不起……”   但她是真的怕老鼠,尤其还是那么大一只。刚刚那只死老鼠掉下来的时候,她简直魂都要飞出去了。   要不是足够敬业,不能让观众们看见自己坐到地上大哭的丑样子,她刚刚甚至都撑不到走出房间。   一直到现在,她的腿都是软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特别害怕的东西,她长相乖巧,说话又很礼貌,况且住处出现老鼠,又不是她的问题,其他嘉宾心一软,都很快原谅了她。   何高谊却丝毫不为所动,都走出去老远,听见她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回头骂了一声:“既然知道对不起我们,就别哭了!你一来就碰见死老鼠,我们没嫌弃你倒霉就已经不错了,你还有脸在这里哭?”   “何高谊,你够了吧!”梁竹青终于憋不住了,“她只是一个18岁的女孩子,刚刚看见那只大老鼠的时候,你自己不也吓了一跳?”   其他人看见梁竹青站出来,也都不再看戏,纷纷出声附和。   “就是,刚刚就数你躲得最快,现在反倒不让别人害怕了,什么道理!”   “还说别人装,我看就你最装,装得也最假。”   何高谊面子里子都挂不住,登时恼羞成怒:“你们!”   “我们怎么?看不惯你欺负人家女生还不行了?一个大男人,你可真好意思。”   “你最好能一直装下去,不然哪天让粉丝发现你的真面目,脱粉回踩可就好笑了!”   何高谊就一张嘴,根本说不过这么多人,气得脸都扭曲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重重冷哼一声,扭头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出发前的事情,他跟这群家伙没什么好说的。   “这群趋炎附势的蠢货!一个暴发户而已,舔得这么努力,别人能分他们多少钱不成?尤琳自己都没说什么!”何高谊暗暗咒骂,“真是一群讨厌鬼!这样的货色都能红,老天无眼!”   何高谊气得直捶墙。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过来的话,估计会被何高谊此时的样子吓一跳。   他是个走颜值人设的艺人,一直对外炒作说自己冷白皮,因此脸上和身上都涂了粉底,涂得格外白和厚。到了这个地方,也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怎么,粉底居然脱妆了,没脱的部分也干裂起皮,像是一层人皮直接在他身上老化脱落了一样。   加上他那双因为愤怒嫉恨而变得血红的眼睛,现在的何高谊与其说是个人,不如说是个披着人皮的厉鬼。   阮羽正跟着房主夫妇往外走,忽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脚步顿了顿。   等再回过头来的时候,面前的小道上空无一人,房主夫妇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四下万籁俱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听不见节目组其他人的声音了。   除了阴冷的风将小院周围的树叶吹得簌簌作响的声音之外,这地方连虫鸣声都没有,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了阮羽一个人。   扭头环顾四周,先前就已经昏暗得仿佛黑夜的天色更加黑沉了。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还没到这里布置,小院里黑漆漆的,屋内的灯光似乎就只停留在了建筑里面,一丝一毫都没有照到外面来。   不知不觉间,难以形容的寒意弥漫在小院四周,沿着阮羽的脚踝向上攀爬,整个院子里的空气都仿佛凝结了一般,透着股诡异的阴冷。   阮羽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眨眨眼睛,歪了下脑袋。   --   十分钟后。   直播重新开启,阮羽踩着点回来,一脸遗憾的进入了摄像机的拍摄范围。   梁竹青一直暗暗关注着他。   他不知道阮羽为什么能够吸引梁先生的注意。要知道两人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梁先生向来不喜欢跟外人走得太近的。   就连他,也是在确认了是梁家的唯一继承人之后,才有机会跟在梁先生的身边。   梁先生在他们梁家的地位远不像外人理解的那么简单,至少梁竹青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梁先生,当时的他跟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区别,脸上连一丝皱纹都没有增加。   确认了唯一继承人的身份,父亲带他回老家祭祖,他甚至在老宅的相册里看见了梁先生。   那可是民国时期的老照片。   其实关于梁先生的存在,更早的还能追溯到封建王朝时期,不过那时候的画像都比较抽象,画上的人只是跟梁先生一样,耳后有一块血色的红痣罢了。   世上的人相似的那么多,更别说是一颗红痣,因此梁竹青也没办法确认那是不是他。   但梁先生身份特殊这个认知,却深深的烙印在梁家所有人的认知中。   梁先生性子冷淡,自梁竹青记事开始,就一直不曾亲近过任何人,就算对着梁家人也是淡淡的,父亲和祖父他们却都对梁先生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逾矩。   梁竹青从来没有见过梁先生这么关注一个人,刚见面就肯坐在对方身边,甚至跟他一起挤在吵嚷的综艺录制大巴上,坐了一整路。   能让梁先生如此另眼相待,这个阮羽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正这么想着,阮羽的目光忽然定定的望了过来。   梁竹青心头一跳,还以为自己想事情入神,盯着对方太久被发现了,正要道歉,却发现对方的眼神直接略过他,停留在他身后的尤琳脸上。   “别去。”   他突兀的开口,不只是梁竹青愣了一下,一旁正热闹的讨论着吃完饭去哪里逛逛的嘉宾们也都是一头雾水。   有几个嘉宾顿时就憋不住了,没忍住开口:“干什么?导演都说了吃完饭是自由探索的时间,这是旅游综艺,不出去玩还能做什么?发呆么?”   “你要是累了自己待着就是了,不让我们出去算怎么回事?”   “大家是出来玩的,不是来受你管教的!”   他们对阮羽早有怨言,一个旅游综艺,观众就是来看嘉宾们互动的,结果刚刚来李家村的路上,阮羽一个话题都没参与不说,他们主动抛话题给他,他也毫无反应。   工作不积极,蹭镜头倒是毫不含糊,一直赖在梁家那个新人的旁边不动弹,不知道蹭了多少镜头。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他们用不着再替他人做嫁衣,还能看看风景放松一下心情,阮羽却跳出来反对。   他算老几?   所有人都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盯着阮羽,只有尤琳硬着头皮,站出来打圆场,试图缓和气氛。   她试探着问阮羽:“为什么呀?外面有什么不对吗?”   先前死老鼠掉下来的时候,就是阮羽忽然喊了她一声,才没让死老鼠掉到她身上。   因此尤琳对阮羽的印象还挺好的,尤其是在这阴沉的天气下,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浑身发冷,但跟阮羽在一块儿的时候,就没有那种感觉。   阮羽身上有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尤琳鼓励的看着阮羽,想让他把话说完,结果阮羽察觉到那些嘉宾的反感,迟疑了一下。   那些吃食虽说是他先找到的,但确实是无主之物,他又因为阳气吃得太多,撑着了,一时间无法继续进食。   那么多食物呢,让给这些人几只也没什么。   众人就见他思忖片刻,一脸肉痛的开口:“去也行,但别都吃完了,给我留一点。”   所有人顿时:“…………” 第9章   敢情这家伙是自己先去探索过了,还藏了吃的不想让他们发现?!   众人的表情一时间都有些一言难尽,望向阮羽的眼神里写满了“你到底是来参加节目的还是来吃东西”,只不过碍于直播,没办法直说而已。   直播间的观众们就直接多了。   “靠!他神秘兮兮的,我还以为有什么灵异事件之类的,脚都缩回椅子上了……结果就这?”   “是啊!李家村的天气这么古怪,就算说会闹鬼我也信!”   “这时候多适合说几个民间传说,灵异传闻之类的故事,我记得尤琳可怕鬼了,我好想看她被吓到的样子哦!”   “前面几位收敛一下,现在都什么社会了,核心价值观没背完吧?都敢在公共直播间里宣传封建迷信了?不过话说回来,阮羽刚刚那一下还真够唬人的,我都准备举报了。”   直播间里充斥着对阮羽的不满,但也有些人觉得阮羽只是在搞节目效果,护食的模样还挺可爱的,对他的印象也好转了一些。   不过为阮羽说话的言论刚刚出现,就立刻有所谓的有经验的人跳出来提醒他们:“别被这小子的外表骗了!他的性格跟他的长相完全没有一毛钱的关系,现在觉得他可爱的人,后面只会被他恶劣的性格气到吐!”   “对对!我就是个受害者,想当初我还因为颜控,替他说过几句话,结果后面他就把我本命气哭了!可把我气坏了!”   “一个人被别人讨厌,绝对不是毫无理由的,更何况还是那么多人都讨厌他。我只能说……入坑慎重啊!”   一下子就吓得那些对阮羽升起好感的观众们退缩,不敢再对阮羽抱有什么希望了。   节目这边。   嘉宾们根本不打算把阮羽的话放在心上,谁知道那个梁家出来的新人看了导演一眼,原本让他们出去走走的导演迟疑片刻,竟然也让他们尽早回来,别在外面待得太晚。   当然导演的说法就科学很多:“这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雨,气温还这么低,的确不适合在外面待太久。大家还是以身体为重。”   梁竹青也说:“今天确实特别冷。反正我们第一站的行程有整整一周,等天气晴朗一点再出去也好。”   导演都发话了,加上还有梁竹青在一旁帮衬,其他人就是再不高兴也没办法说什么,很快顺着台阶下来,答应不在外面多逗留。   不过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不管怎么说,直播还是在继续,大家就算有短暂的不愉快,在镜头面前,也都会默契的很快揭过去。   到准备午饭的时间,一行人就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氛围。   只有阮羽一直盯着自己身旁的那台摄影机,脸上表情十分警觉。   他又在这个黑黢黢的独眼玩意上感受到了,那种令人恶寒的气息。   那个气息锐利极了,虽然感觉起来实力并不如何强大,却带着极为明显的恶意,好像要脱开黑漆漆的外壳,扑上来咬他一口似的,惹得阮羽精神紧绷,警惕到了极点。   可那东西偏偏躲在节目组工作人员的肩上,要想不伤到工作人员,还不打草惊蛇,几乎完全不可能。   阮羽一时间心头愤愤,这宵小鼠辈怎么如此卑鄙,竟然还拿工作人员当人质,叫他投鼠忌器,动它不得。   就在他琢磨着是不是要告诉那人一声,他肩膀上扛着个坏心眼的家伙,身旁却传来了尤琳的声音:“阮羽你呢?你来这个节目的初衷是什么?”   这话一出,一旁闷不吭声的梁默也幽幽地转过头来,眼神复杂的盯着阮羽。   阮羽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闻言只是愣了一下。   初衷?   这还用说吗?   见大家都朝他看过来,阮羽直起身子,掷地有声的开口:“当然是因为这里包吃包住啊!”   梁默:“……”   众人:“……”   观众们:“…………”   这个理由,真是过于真实了。   --   午饭过后,众人就四散开来,各自去小院的四周探索了。   阮羽今天吃了好多东西,饿了好长时间的肚子终于又有了饱到撑的感觉,然而也不知道是阴气阳气一起吃,不好消化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吃完饭就开始犯困,干脆回到自己房间去休息了,他的镜头暂时到此为止。   尤琳上午刚被死老鼠吓过,又被阮羽神秘兮兮的态度吓到,有点心神不宁,干脆也没出门,自己回房间养神去了。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梁默也留了下来。   梁默就是梁竹青心目中的风向标,见他不出门,梁竹青想了想,便借口自己晕车,拒绝了其他人的同行邀请,也回自己房间待着去了。   况且他是真觉得这个地方不太对劲。   从进入李家村开始就骤降的气温就不提了,他们一路从村口开过来,路上居然都没有见到任何村民。   节目组台本上明明说过,除非必要的环节外,不会清场的。   梁竹青虽然生在玄学世家,家里叔伯兄弟都是赫赫有名的天师,但他本人却是个对玄学一窍不通的普通人,甚至于有些倒霉,总会被那些他看不见的东西戏弄。   他清晰的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存在鬼魂的,并且一部分的鬼魂对人类的恶意还非常大。   梁先生向来不会主动提醒别人什么,但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梁竹青绝对不可能自己去找死。   至于其他人——   梁先生似乎没打算让导演制止他们,想必只要在夜晚来临之前回来,就没事了吧?   这么想着,梁竹青却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微   博   晚   霞   赠   月   亮   嘉宾们还没拿到手机,不知道梁默并不是节目的嘉宾,得知一下子少了四个人跟自己竞争镜头,顿时高兴起来。   《说走就走的旅行》节目筹备期发生了一些意外,设备上准备不够充足,因此直播初期可没有什么个人分屏,就是几个人的镜头平均分配,轮到谁算谁的,竞争者当然是越少越好。   这几个家伙,坐个车就把自己累成这样,算他们倒霉!   何高谊望着阮羽和梁默那几个人的房间,暗暗啐了口唾沫,眼神里写满了怨毒。   等着吧,等他重新火起来,保证这些人的嘴巴都要气歪!   抱着这样的雄心壮志,他跟其他嘉宾分开,没有直接离开小院直奔外景,而是带着直播间的观众继续逛小院:“上午还没来得及带你们逛完,我们现在继续。我发现小院的西边还有一个小一点的院子,应该是给工作人员住的,我们去跟他们打声招呼……”   何高谊抿唇笑了笑,尽力在不崩平时的人设的前提下,表现出自己平易近人的一面。   他的年纪越来越大了,高冷美人的人设持续不了几年,必须得提前铺路,做好转型的准备。   拍戏拍了二十多年,他的镜头感很好,即便节目组没给他们上专业的直播设备,无法看到自己在直播中的表现,他也能在镜头前完美的展现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何高谊精心算计着观众的反应,和自己人设的体现,完全忽略了自己所在的环境。   因此他也就没有注意到,当他踏入西侧小院的时候,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这里正是其他嘉宾们先前讨论中,说等尤琳心情平复之后,要一起来逛的地方。   也是阮羽先前追着房东夫妇,意外闯入的小院。 第10章   何高谊刚刚走进西侧小院,身后的门就“吱呀”一声,自己关上了。   说来也是奇怪,西侧小院距离他们拍综艺的小院并不算远,中间也就隔着一条几米长的小道,可是一走进这个小院,周遭就彻底安静下来,东侧小院的声音是一点也听不见了。   毕竟是白天,虽说头顶的天色黑沉得仿佛黑夜,但几米外的地方就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并且一回头,就能看见那边小院里拍摄用的大灯,因此何高谊并不是很害怕。   他甚至有些欣喜。   看来那几个愣头青都没想到要先来探索这个地方。   这下他算是抢占了先机了,等后面他们一起过来的时候,观众肯定会觉得他们的画面很无聊。   赚大了。   因此即使察觉到这个地方不同寻常的寂静,他也没放在心上,反而笑了下,朝镜头另一头说:“这边倒是挺安静,适合一个人独处。”   他对外的人设就是个喜欢安静的美男子,这倒是方便了他自己一个人到处走,不会被人抢镜头,粉丝也不会觉得他孤僻。   不像那个阮羽,要是他自己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估计早就被观众骂得狗血淋头了。   这么想着,何高谊心中不由得涌现出一股优越,先前因为出发前发生的那档子事而产生的一肚子怨气,也不由得缓解了不少。   他一面对着摄像头直播,一面继续往里走,却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转身的时候,身后一闪而过的黑影。   弹幕上原本都在舔屏,夸赞何高谊还是跟以往一样帅气,那抹黑影出现的瞬间,满屏的弹幕却不由得停滞了一瞬。   “我去?是我眼花了吗?刚刚谊谊背后是不是闪过去什么东西?”   “我也看见了,我还在想是不是我的错觉……不过那应该只是工作人员跑过去的影子吧,以前综艺里面不是老有这种情况嘛?不要大惊小怪的,搞得我心里慌慌的。”   “就是就是,好好舔屏不好吗?好好的综艺节目,你们非得搞成灵异直播是不是?”   “好了别吵了,专心看直播。不过谊谊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啊?脸色好像都变差了。”   “好想跟谊谊聊天啊……节目组怎么回事,我们的弹幕谊谊好像都听不见的样子?这个导演前几次综艺明明都是可以实时互动的。”   何高谊并不能看见直播间的弹幕,因此也就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这个地方的异常。   不过他对手上笨重的摄像机也很不满,他虽然对自己的业务能力很自信,但这种对着一个摄像机自言自语,完全无法得到回应的感觉,着实是糟糕透顶。   就因为节目组前两天突然失窃,直播设备全都不翼而飞,新采购的设备还需要过两天才能送到,他们几个嘉宾就不得不带着这么笨重的摄像机搞直播。   要不是这个节目的导演名气很大,之前搞的几个直播综艺都火了,捧红好几个原本都已经过气的艺人,他才不来受这个罪。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阴沉,加上无法准确得知观众们的反应,即便何高谊很想让自己表现得积极一点,也无法完全压下心中的烦躁。   这样不行,不能让观众看出来他的不耐烦。   何高谊深吸口气,试图调整自己的状态。   可莫名其妙的是,他越是想集中注意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心里就越是毛躁。   这个小院子的一切都令他格外的不舒服。   跟那边特地打扫出来,作为综艺拍摄地的东院不同,西侧小院完全就是一幅原始的农家小院景象,刚刚进来的大门上,红漆都斑驳了,露出木门原本的颜色,要不是在拍直播,何高谊说什么也不会把自己的手搭在那满是铜锈的门把手上。   进入小院里面,就更脏乱了。   脚下是不规则的石头铺成的地面,石头间隙中都是发黑的泥土,路旁则是长出了不少杂草,最长的几乎有人的小腿高,他为了不弄脏自己价值不菲的裤子,只能小心翼翼的挑着中间的石头走。   但即使是这样,也难以避免裤腿被旁边的杂草弄脏。   这里也不知道多久没人打扫过了,角落里散发着不知名的臭味,正在直播中,何高谊也不好到处嗅闻,去寻找臭味的源头,只能憋着气假装没闻见。   更令他难受的是,他总觉得这地方似乎不止他一个人。   站在小院里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感觉了,角落里仿佛有人在窥视他。   然而等他猛地转头看去,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同样斑驳老旧的木质房屋,和洞开的房间大门。   作为演员,他对别人的目光非常敏感,绝不可能感觉错。   如果那人是工作人员,多半会上来跟他打招呼,不会这样躲起来。   难道是房东夫妇?   何高谊皱起眉头,心中有些微妙的不安,忍不住多看了那边的房子几眼。   光线实在是太暗了,那几个门洞处一点光亮都没有,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反倒搞得那几间屋子影影绰绰,像是蛰伏在那里,准备择人而噬的恐怖野兽。   天色黑得像是被罩上了一块不透光的布,同时也把空气给隔绝开来,盯着那边的房子看了没多久,他就觉得胸口都开始发闷,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何高谊忍不住有些心悸,慌忙挪开了视线。   现在也不知道是几点钟了,导演可是让他们早点回去来着。   何高谊呼吸急促,狂咽了几口唾沫,完全不想承认自己是被这个鬼地方吓到了,才想着早点回去。   他将摄像头翻转过来,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   14:03。   他记得他们吃完午饭的时间差不多是一点半。   距离他从东侧小院出来才过了半个小时不到,距离他们离开前说的傍晚还早得很,这么快就结束直播回去,不说他面子上挂不住,直播间的观众也不会乐意。   就再待一会儿好了。   何高谊这么想着,硬着头皮把摄像机转回来,朝着小院西边那个屋子走过去。   刚刚他就是感觉到这个方向有人在盯着自己,结果转过来却什么也没看见。   这么几分钟过去了,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声音。   更奇怪的是,直到走到屋子门口,他也没能看见屋子里的景象。   好在摄像机上面自带着一个补光灯,他拿起摄像机朝里面照,想要看清里面到底躲着什么人,结果诡异的事情就发生了。   刚刚还好好的补光灯,在照进屋子内部的一刹那,忽然“滋滋”两声,灭掉了。   那一瞬间,何高谊浑身一震,白毛汗都冒出来了,差点没惊叫出声。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是在直播,在开口的一瞬间反应过来,狠狠咬住了自己的舌尖,才没让自己崩人设的大喊大叫。   但如今这个情况,却也令他惊疑不定。   补光灯明明是新的,怎么坏得这么快?   没电了?   话虽这么说,何高谊却无法忽视自己心中强烈的不安,忍不住转头朝身后看去。   小院还是他刚来时那种荒芜杂乱的样子,四下万籁俱静,除了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之外,一点其他的声音也没有。   风吹到何高谊身上,冷得他狠狠打了个寒战。   似乎又降温了。 第11章   何高谊靠着老旧的木门,盯着院子惊疑不定的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自己一个人跑来探索了,奈何直播都已经开始,他也说要进房间看看,现在退缩也没有机会了。   对,直播!   他猛然惊醒,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在直播,慌忙举起摄像头看了眼时间。   然而就是这一看,他脸色倏地煞白,如遭雷击。   14:03。   他刚才发了那么久的呆,时间居然一分钟都没有往后跳。   他不记得刚刚看的时间的秒数了,但此时此刻,他盯着摄像头的时间,分钟后面那两个数字一闪一闪,却只是停留在原本的数字上,丝毫没有变化。   那一瞬间,难以形容的恐怖笼罩住了何高谊的全身,他浑身猛地一震,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后脑勺,他的心都凉了。   怎么回事,节目组弄的恶作剧?   还是他记错时间了?   何高谊疯狂的想要给自己遇到的情况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并且不断的提醒自己,现在还在直播,他绝对不能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崩人设。   然而不论他怎么设想,摄像机右上角那个完全不动弹的时间都无法用常理来解释,更别说眼前这个走到近前,都无法看清楚屋内摆设的房间。   何高谊抬头看向眼前的黑暗,怔愣两秒,猛地拔腿就跑!   小院里四处长满了杂草,想要最快冲到门口,必须要经过这片不知道多久没人清理的草丛,弄脏裤腿。   然而何高谊现在却根本管不了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了。   他现在只知道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再不跑就没命了!   可何高谊狂奔出去才发现,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才跑出去没两步,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何高谊整个人面朝下的扑进散发着不知名恶臭味的草丛中,下一秒,耳边就响起了接连的“咔咔”声。   那声音古怪极了,何高谊一辈子都没听过的声音,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直到他龇牙咧嘴的爬起来,捂着自己摔伤的胳膊朝身下看去,脸色忽然一绿。   只见他面前的草丛中,已经被他压塌的草里,四散着碎裂的骨头。   他起身时恰好又压碎了一根棒骨,就在这个时候,一股阴风忽的吹到他耳边,发出了一声幽怨的哀鸣:“我的骨头……”   何高谊“啊”的大叫一声,双腿狂蹬的往后退开,同时抓起身旁的东西朝那古怪的骸骨扔去。   他连地上的泥都没放过,然而刚刚触碰到草丛下的土地,那古怪的触感就让他僵住了。   抬起手一看,他手里拿着的哪里是什么泥块,分明是已经凝固结块的血!   任凭何高谊怎么提醒自己这是在直播,绝对不能崩人设,遇到这种情况也吓得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霎时间僵在原地,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   导演、组务、助理……任何他能够想起来的人名,他都喊了一遍。   然而这个小院就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不仅他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外面似乎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何高谊喊到精疲力竭,嗓音嘶哑,都没有听到东侧小院里传来任何的回应。   他只能自己硬着头皮爬起来,强忍着恐惧和身体上的剧痛,连滚带爬的跑到大门旁边,试图开门。   然而刚刚明明只是虚掩上的大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紧闭着,无论何高谊多么用力的踢踹,都无法将其打开。   “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有没有人!!快他妈来救救我!我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吹来一股阴寒的风,冻得何高谊一个哆嗦。他心头一紧,猛地转回身,后背死死靠在了大门上,惊惧的盯着眼前的小院。   好在,小院里并没有发生他想象当中的恐怖景象。   只是没有声音。   四周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声、没有鸟叫,只有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一直不停,仿佛催命的号角。   眼见跑出去没有希望,又无法叫来其他人,背后朱红斑驳的大门根本无法提供任何的安全感,何高谊瞪大眼睛张望了半晌,终于彻底承受不住这无边的恐惧,慢慢滑坐下来。   “放我出去……我还要翻红,我要出名……我要打他们的脸,把他们踩在脚下……”   眼中的希望一点一点磨灭,何高谊忍不住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就在这时。   “打人可不行。”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似乎就在他耳边,“导演说了,打架就不让工作了。”   何高谊愣了一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看见一个虫蛀出来的门洞,估计是原本木材上带的,边缘还残留有红漆。   一只眼睛正在门洞那头,直勾勾的盯着他。   何高谊早就已经被吓破了胆,看见那眼睛吓得一激灵,再度疯狂的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鬼啊!!!”   他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往后退了好几米,直到差点栽进草丛里,才又一个激灵,迅速刹住了身子。   他惊惧的朝大门看去,就见那眼睛眨了眨,随后离开了那个门洞,下一刻,熟悉的“吱呀”声响起,门居然缓缓打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何高谊惊恐的大叫,“不要吃我,不要杀我!!”   他双目紧闭,根本不敢看接下来的画面,胡乱挥舞着手臂,试图把门外的恐怖存在赶走。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预想中冰凉阴冷的触感并没有出现,跟他皮肤接触的那一小块地方倏然热了起来。   愣愣的睁开眼,阮羽那张精致漂亮,但带着婴儿肥的脸就出现在了面前。   阮羽秀气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你在想什么,我干嘛要吃你?”   说着看见了何高谊身上乱七八糟的污渍,阮羽不由得一脸嫌弃的皱了皱鼻子。   他才不想吃这么臭烘烘的东西。   “阮……阮羽?”何高谊的脑子一片空白。   被阮羽拉起来的一瞬间,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觉扑面而来,笼罩在身上的寒冷似乎都被这股气息驱散了,何高谊的身上一轻,竟然在初春的天气里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   何高谊用力地眨了眨眼,看向自己的四周,什么会喊痛的骸骨,和什么血污凝成的黑泥都消失不见了,小院里的草丛都比他先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要低矮许多,只是堪堪到他的脚腕而已。   小院里一切正常,刚刚的那一切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然而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自己早已脏得不成样子的衣服,还有手心里那滩暗红色的泥土。   他悚然一惊,浑身汗毛倒竖起来,忽然抓向阮羽的肩膀,瞪大了眼睛,状若疯狂的问他:“现在……现在几点了?”   阮羽不太喜欢他手上那团泥的气息,不着痕迹的躲开,闻言眨了眨眼睛,抬头看看天空,不确定的开口:“大概……子时?是吗?”   阮羽回头问向身后。   何高谊愣了下,这才注意到除了阮羽之外,其他人也从小院的门口鱼贯而入,瞧见他狼狈的样子,纷纷面露惊讶。   要不是何高谊快到凌晨了还没回来,他们也不会出来找他。   不过能看到何高谊倒霉的样子,似乎也不赖。   几个嘉宾的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向何高谊的眼神写满了幸灾乐祸。   助理飞快的冲上去关掉了摄像机,导演则顺着阮羽的视线,好奇的抬头看了看天。   天空依旧一片漆黑,跟他们到这里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厚厚的云层挡住了所有的光亮,连一丝星光也没能露出来。   “……”导演无语的收回视线,看向一本正经的阮羽。   这小子果然在胡诌呢吧。 第12章   直播间的观众们一开始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原本还聚精会神的盯着画面来着,毕竟这个农家小院虽然看起来普普通通,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光是何高谊走进来的时候,大门忽然自己合上的声音,就吓得一小波粉丝瞳孔地震,在弹幕上狂发“啊啊啊好恐怖”了,更别说后面打光灯突然熄灭,造成的效果直接引发了一大波粉丝的失声尖叫。   于晴就是这些粉丝其中之一。   她胆子小,原本看到何高谊走进那个破旧的小院,就已经感觉很不对劲,想退出去了,硬是馋何高谊的颜值没走,结果打光灯熄灭的时候,吓得整个人差点厥过去。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刚灯光熄灭的一瞬间,屋里似乎闪过去了一个黑漆漆的影子。   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快的速度!   于晴越想越头皮发麻,登时大叫起来:“哇啊啊啊啊!雁雁啊啊啊啊啊!!”   她连滚带爬的冲到隔壁房间,一下子就钻进了还在睡觉的闺蜜的被窝里,超高分贝的声音瞬间就让闺蜜陈雁惊醒过来。   连续做了好几台手术,陈雁才刚回到家闭上眼睛,被她这么一下,差点心脏骤停,一连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稍微缓和一点。   陈雁额头青筋直跳,眼神凌厉的瞪着自己这个从小到大的“好”闺蜜,见她脸色实在难看,才稍微忍住揍她的冲动。   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她深吸口气:“于晴,你最好真的有事。”   于晴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哭得直打嗝,只能指着手机屏幕让她看。   陈雁心说这又是不小心看到什么恐怖的图片了,视线转到平板上时,却不由得眼神一凝。   此时何高谊已经栽进了草丛里,被他拿在手上的摄像机也飞出去,掉在了他的旁边。   镜头正好对着何高谊,他撑起身子压断骨头的画面被记录得清清楚楚。   看见那些骨头,陈雁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她敢肯定,那绝对不是什么动物的骨头,更不是道具——那是人的腿骨!   何高谊被吓得够呛,根本没想起来捡摄像机,陈雁因此也就有足够的时间去观察,竟然发现这片草地里面躺着不止一具尸骨。   只摄像头照到的这一小片范围,就有两具尸骨,而且一具是男的,一具是女的。   陈雁的神情紧绷起来,急忙问于晴:“这是什么视频?你从哪里看见的?”   得知这是在拍摄旅游综艺之后,她才猛地放松下来,只是神情还是十分狐疑。   一个旅游综艺,怎么会安排这么吓人的环节?   而且现在的这些节目组,竟然制作这么精良,连人类的骸骨都搞得这么逼真,甚至连性别都考虑到了?   不等她看仔细,何高谊已经被节目组的人找到,直播也骤然关闭,陈雁回忆着刚刚看到的画面,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如果只是为了吓嘉宾一下,节目组准备的道具未免也太精良了。   光是那些人骨上面,暴露野外风吹雨淋形成的痕迹,还有断裂时的形态,就算是非常专业的医学从业人员也不敢说,自己能够这么完美的制作出来,要是作为教材卖给学校,绝对能卖出一个天文数字。   结果就这么让嘉宾给踩碎了。   这是什么节目组,居然有钱到这种地步?   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其他的医学相关人员,和特效道具制作者的心中。   不过他们也只是疑惑一下,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管他呢,节目还在继续,没有被掐掉,就说明事情还在节目组的控制范围内。   节目组多有钱他们管不着,只是何高谊的惨叫声和呼救声,他们隔着屏幕全听见了,如果不是何高谊的演技太好,那就是节目组整蛊他之前,没有给过通知。   但不管是怎么样,把何高谊吓成那样,人设都崩坏了,节目组接下来恐怕得好好想想,该怎么面对何高谊的经纪人,和粉丝们的怒火。   然而他们着实是高估节目组的财力了。   何高谊已经清醒过来,想到自己在镜头前的表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得当场就要收拾东西离开。   “我跟你们签的合同上,可没说还有恐怖整蛊!我今天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完全是自己命大!我要是有个什么心脏病之类的,你们这就是在犯罪!”   他愤怒的将衣服砸进行李箱里,脸上还残留着先前在西侧小院里沾上的泥土,粉底都被蹭花了,脸上黑一块白一块,整个人状若疯癫。   导演一脸苦笑的喊冤:“真不是我推脱,这事情确实跟我们节目组没有任何关系。我都不知道那边还有个小院!”   他当初租的时候,也只租了这一个小院,工作人员的住处都拜托屋主安排到附近的农家里,屋主都没提到附近还有那么个院子。   何高谊压根不信:“我不管!这破地方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我必须要走!而且这件事情节目组必须负全责,你们要赔付我违约金!还有我形象受损带来的所有损失!”   他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回到这边的院子里,看到熟悉的人和物,他才反应过来,他在西侧小院遇到的多半是节目组的整蛊。   虽然他根本无法解释,节目组是怎么让西侧小院的草瞬间长高变矮,让他觉得那个充满生活痕迹的小院是个荒废的建筑的。   还有那些泥土。   想起自己摸到那些血块一样的黏腻泥土,还有那真实到极点的血腥腐臭味,何高谊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手上收拾的动作更加迅速。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刚把西侧小院里那些瘆人的骸骨收拢起来,梁默见阮羽一直盯着那些骸骨看,脸上全是单纯的食欲,不由得沉默了片刻,不着痕迹的上前,挡住他看骸骨的视线。   紧接着听见这边何高谊的嚷嚷声,他眸光冰凉的望了过来,沉声开口:“来不及了。”   何高谊压根理都不理他。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也想指使他?   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各自脸上看出了几分无语。   虽说节目组这么吓人确实是不太厚道,可何高谊说的那些条件,根本就是在讹人好吧!   不就是被吓了一跳?   崩人设也是他自己崩的,自己胆子小,还怪上剧组了?   何高谊自己先前还因为死老鼠的事情,骂了尤琳一顿,现在自己被吓成这样,大家只觉得活该。   加上大家过去小院的时候,那地方分明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农家小院,节目组做的事情,顶多就是拆了那边的灯,又往草地里放了些人骨头的道具而已。   何高谊不自作聪明的自己往那边去,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被困那么久?   真要说的话,他们都没怪何高谊不讲道义,抢了他们准备一起探索的场地!   因此他们不但没有把何高谊说的话放在心上,甚至还觉得他矫情,不够敬业。   被众人用鄙夷的眼神盯着,何高谊的脸色更加难看,但也不再说什么。   这群蠢货,根本什么都不懂!   他都已经被吓成这样了,这些人还只知道在一旁看戏,不知道声援他,以后剩他们自己待在这个破节目里,只可能被节目组坑得更惨!   不过那关他什么事?   他恨不得这群目中无人的家伙都被坑死才好!   何高谊怨毒的瞪了那几人一眼,仗着摄像机还没开机,扭头踹了旁边的助理一脚。   “还不快点收拾,到底是谁给你的工资?!”   助理被踹得一个踉跄,却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只好帮忙收拾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品牌方送过来的,何高谊身上担着不少代言,到哪里都得帮忙宣传,否则的话看何高谊那个惊慌失措的模样,恐怕什么都不想带,干脆直接跑路了。   只是他们真的能出去吗?   助理忧心忡忡,他先前听导演跟器材负责人打电话,明明说直播设备昨天半夜就能到了,可直到现在,时间已经指向凌晨五点,按常理来讲,天都该蒙蒙亮了,那些设备却还是没有送过来。   不仅如此,先前那些设备失踪的事情也很古怪。   好好的放在酒店的房间里,旁边还是嘉宾们的房间,怎么会丢呢?   据说他们还在现场发现了一些设备外壳的残渣。   正常搬运的话,应该不会有人舍得把那么贵的设备撞坏吧?   此时导演也想起了早就应该送到的直播设备,嘀咕了一句:“这么久了,怎么还没送到?要不是设备都没来,何高谊也不用被故障设备吓到。这几天真是有够倒霉的,这么些设备,得多花我多少钱……”   听见导演的话,阮羽耳朵动了动,目光有些飘忽。   他下次一定吃得小心一点,不会把食物残渣掉一地了。   果然漏饭会带来霉运!   不过说实话,那些东西的口感又干又柴,还充斥着一股古怪的味道,着实是不太好吃。   阮羽砸吧两下嘴巴,嫌弃的摇了摇头。 第13章   何高谊执意要离开,导演看了看梁默的脸色,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劝。   这位梁先生是个大本事的人,说了晚上才会出事情,果真到了半夜才有人出事,既然他都不说什么了,想必是不会出什么大事。   梁竹青却还是有些心惊胆战。   导演和其他人都不熟悉梁先生的脾气,他却是从父亲那里了解过一些。   梁先生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算命先生。   虽说偶尔也接一两次单子,帮人解决一些事情,但根据父亲说的,梁先生对这个世间其实没有多少在意,见死不救的次数也并不在少数。   梁先生本来就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性子,能来这个节目看顾一下他,就已经是看在梁家的面子上了。   面对一个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一心找死的家伙,梁先生肯出言提醒一句,他都觉得不可思议,不再劝他根本不可能是因为没事。   恰恰相反,梁竹青甚至觉得,就在何高谊拎起行李箱走出门的时候,周围的阴风好像都大了些。   气温急速下降,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中,都仿佛隐藏着嘶哑的低笑。   虽然出身玄学世家,但自身却没有任何捉鬼的本事,梁竹青遇到这种事情还是有些害怕,忍不住出声提醒:“你最好先别走。导演都说了西侧小院的事情他不知情,你刚遇到过……这么不科学的事情,这时候离开,不怕撞到更不科学的东西么?”   他已经说得够直白了,即便是不懂玄学的人,应该也能知道他在说什么。   一旁的其他嘉宾都惊讶的看过来,表情变得狐疑起来。   他们原本也跟何高谊一样,觉得西侧小院的事情不过是节目组的整蛊,导演看何高谊的反应这么激烈,不想赔钱才不承认而已。   梁竹青这么一说,难道何高谊经历的还真是什么灵异事件不成?   知道梁竹青是什么家庭背景,几人面面相觑,表情都变得谨慎起来。   何高谊却一秒钟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了。   他说什么也不肯相信,自己那会儿真是撞鬼了,不然凭什么只为难他一个人?   阮羽他们以来,那些景象就消失了,难不成那个性格古怪又没人气的过气校草,在鬼里面还有粉丝不成!   何高谊向来不甘人后,此时自然也不想承认自己比别人倒霉,况且此时他都已经逃脱那古怪的幻境了,这节目他不录了还不行么?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害怕了的,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梁竹青,愤愤地骂了声:“装神弄鬼!还不科学的东西,你不就想说我撞鬼?我告诉你,我是共青团员!我不信这个!”   看着梁默阳气四溢的手指又开始犯馋的阮羽猛然回神:“青团?甜的咸的?”   在他刚醒过来,还没适应现代社会的时候,给他买食物的好心人给他买过几个,糯叽叽的,跟鬼一样好吃。   何高谊:“…………”   神经病吧!   跟这群人简直没有任何话可讲,何高谊莫名生出一股怒气,磨了磨牙,扭头就带着助理离开了。   这地方虽然偏僻,村里好歹还是有车站的,他来的路上在大巴车上看见过。   他就是在车站里等一上午,也不想再看见这群奇葩半眼!   梁竹青也是很无奈。   他已经尽力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何高谊死活不相信他,他也没有办法。   只希望不会闹出人命。   这么想着,梁竹青悄悄看了梁默一眼,却见对方脸上一片淡漠,根本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梁先生向来如此,只有梁竹青的父亲和祖父能够看出梁先生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梁竹青现在还没到那种修为,不由得有些不安。   正想去问问梁先生,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报警,叫警察过来瞧瞧,就见梁先生的目光落到了那个满脑子只有吃饭的阮羽身上。   淡漠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下来,不过片刻之后,就又变得复杂难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反正不是梁先生平日里的模样。   “……”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梁先生这个表现,梁竹青觉得心里更不踏实了。   --   何高谊的离开并不能影响节目组的进程。   违约和公关的事情自有专业的人去处理,昨晚因为担心何高谊,一夜没睡的众人脸上写满了疲惫,因此宣布解散之后,大家都趁着开播前的几个小时去补觉。   然而这么个农家小院,嘉宾们根本住不习惯,一进去就问题连连,负责杂务的组务顿时忙活起来,四处周旋调解,忙得脚不沾地。   阮羽还是到快重新开播的时候才又看见他,招招手让他过来,盯着他眉心缓缓升起的黑气:“你干什么去了?”   老实说,组务看见他就有点犯怵,总担心他又把自己卷入什么诈骗案中去,不过凭良心讲,这么些嘉宾里面,也就阮羽最好说话。   他权衡了没两秒,耳朵忽然动了动,身后似乎又响起嘉宾叫他的声音,不由得头皮发麻,脚下一滑就跟着阮羽进了屋。   见阮羽一脸莫名的望着自己,组务不由得苦笑。   阮羽再怎么说也是嘉宾,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嘉宾们有多难缠。   就好比刚才,他刚安排好尤琳和一个不怕老鼠的男嘉宾换了房间,出门就让另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女嘉宾给缠上了。   这人非说自己的房间里有古怪,他看着他表情那么害怕,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结果到了房间一排查,发现原来是窗户没关紧,吹入的风发出了“呜呜”的声音,被她听成鬼哭了。   把房间窗户关紧,又好生安慰了对方两句,听着对方信誓旦旦的说绝对不是风弄出来的声音,组务心里简直疲惫极了。   怪不得以前看综艺节目,一些艺人会个中学的数学,背个文言文就能被夸上天,原来大家的文化都这么有限。   类似的事情还有不少,就摄像机关闭的这几十分钟,他几乎每一个嘉宾的房间都走遍了,到最后也就是发现有个嘉宾房间的洗手间里面多了几根长头发而已。   多半是哪个工作人员进来检查的时候掉下来的,不过看那个掉发的数量,还真是有够恐怖。   组务忧心忡忡的摸了摸自己危机重重的头发。   不过那些嘉宾麻烦是麻烦,至少不会让他牵扯进诈骗案里去。   说句心里话,组务听说了何高谊自己跑去西侧小院,结果被吓得退组的事情,第一反应甚至都不是闹鬼,而是阮羽又要展开他的诈骗大业了。   想想也是,普通人哪里有艺人赚钱,在节目组搞点事情,拿到的钱肯定比在面馆吓唬老板娘多多了。   前一天早上他们毕竟只是临时组队,组务以为阮羽这是准备正式拉他入伙,正想义正词严的拒绝对方,谁知道刚进阮羽的屋子,被阮羽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盯上了。   组务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你看我做什么?”   阮羽盯着他看了半晌,语调奇怪的开口:“有人要倒霉了。”   组务:“……”   听见阮羽这句话,他就想起昨天早晨他们在面店里,这家伙忽悠老板娘的辉煌事迹,看着阮羽那纯良无比的脸蛋,只觉得这人的脸上写满了“奸猾”两个字。   组务脸色紧绷,警惕的盯着阮羽:“你又想干什么?”   阮羽想了想,很认真的开口:“吃饭。”   那个满身阳气的好心人不知道怎么的,自他追着房东夫妇出去,想看他们把死老鼠藏到哪里去之后,就一直没有再投喂过他。   到了这地方,想吃什么都得嘉宾自己做,晚上节目组也没开伙,阮羽已经有点饿了。   还好这地方的食物很多。   趁那个凶巴巴的粉面男把他的猎物都吃完之前,他得赶紧去吃点回来。 第14章 (捉虫)   组务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跟着阮羽走出了房间。   倒不是他相信了阮羽的鬼话,以为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又或者只是好心带他去吃东西。   主要是节目组规定,到了拍摄地之后,嘉宾们所有吃食都必须自己负责,食材要么从附近的菜园果园里面采摘,要么通过劳动跟节目组换取。   直播结束,摄像机关闭之后,嘉宾们还想吃东西的话,也是要去厨房自己做。   还得带上摄像机,把过程拍摄下来,之后录播节目上电视的时候,可以作为花絮或者补充素材播放。   这个条款说起来不太合理,但都是娱乐圈里混的,需要保持身材,一般也不会有嘉宾大半夜跑出来找吃的,因此签约的时候,都没人对此表示异议。   谁能想到现在过来参加节目的阮羽壳子里换了个人,不但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身材,还一直处在饥饿当中,无时无刻都在找吃的。   现在的这个阮羽,连摄像机是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导演让他开始工作的时候,会有个人扛着个黑漆漆的东西一直盯着他。   他不喜欢那个东西上散发的攻击性气息,自然也不可能想得起来要带。   这具身体的原主作为一个过气的小透明艺人,也没有自己专属的助理可以帮他处理这些杂事。   组务往窗外看了看,别说是那些麻烦的艺人,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已经睡下了,整个小院里黑漆漆静悄悄的,仿佛发出任何一点声音都是罪过。   “……”   没办法,组务只能自己担起拍摄的重任,拎上摄像机跟着阮羽出去觅食。   他只是个处理组内杂务的人,对摄像机的了解不深,只知道怎么开机和录制。摸索了一番打开录制键,组务便学着摄像老师的样子,把摄像机扛在了肩膀上,注意力全集中在怎么能让画面不抖的问题上了。   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将摄像机扛到肩膀上的时候,摄像机旁边的直播指示灯,突然无声无息的亮了起来。   --   刚哄好被吓得够呛的于晴,好说歹说把她给哄睡着了,陈雁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卧室,才发现于晴的手机还留在自己这里。   “可真是……”   陈雁都不知道该说自己这个闺蜜是蠢萌好,还是脑子缺根筋好,好歹这么些年都这么过来了,自己惯出来的毛病也只能自己来管。   认命的捡起手机,正打算给于晴送回去,陈雁却忽然瞥见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紧接着,居然不需要解锁就打开了。   没来得及奇怪于晴的手机什么时候设置了自己的面部解锁,陈雁正打算按灭手机,紧接着就听见一声:“不是……这不是去厨房的路啊。你不说要吃饭么,怎么还往西边院子去?”   西侧小院?   陈雁心头一跳,想起了先前瞥见的那些逼真程度惊人的骸骨。   不知道为什么,她刚刚哄于晴睡觉的时候,脑海里就一直闪过那些骸骨的画面。理智告诉她那不过是节目组的整蛊道具而已,但心里却莫名有个声音告诉她,她看到的那些画面非常不对劲。   因此听见摄像说他们要去西侧小院,陈雁鬼使神差一般停下了动作,坐到床上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跟她一样的人还有很多。   不论是不是《说走就走的旅行》的观众,在黎明到来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身旁的手机都莫名亮起,打开了《说走就走的旅行》的直播画面。   被手机的亮光惊醒,有的人不耐烦的选择按灭屏幕,也有的人瞧见了阮羽出众的面孔,不知不觉被吸引,迷迷糊糊的拿起手机看了起来。   画面上,阮羽正带着“他们”,头也不回的往西侧小院那边走。   阮羽看见组务拿起摄像机的时候,心里原本是抗拒的。   他不喜欢那个东西上冒出来的恶意,不过狐疑的看了两眼,发现组务扛着的这个并没有那种惹人厌的攻击性气息之后,就放下了戒备。   左右就是个不太好吃的物件,要是再敢作妖,砸了它就是。   只要不妨碍他吃东西就好。   组务还在喋喋不休:“你要是不会做饭,咱们可以去大棚里找点直接吃的蔬菜。西边院子里又没有吃的,而且刚出过事情,导演说了要把那边暂时封起来的,我们还这么晚跑过去,我明天肯定会被导演骂的啦……”   以为是在录制离线视频,组务压根就没有收敛声音的意思。   反正阮羽说的话都有话筒收音,大不了让后期把他的声音修掉就是了。   却没有想到,他的话直接让直播间里面的观众炸开了锅。   看过何高谊被吓那段直播或者录屏的人都懵了:“出事?什么意思?何高谊被吓那一段难道不是节目组的安排么?难不成……真是闹鬼了?”   “别吓我,我刚起来上厕所。”   “怎么可能!别在那自己吓自己。我估计是何高谊被吓坏了,昨天十二点多的时候,直播刚刚结束,何高谊的经纪人就发了微博谴责节目组,之后可能会打官司。”   即便是没有看过直播的观众,看了弹幕上的解释,也都明白了事情的一部分经过。   有八卦可以听,他们的瞌睡虫顿时全部跑光了,一个个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期待着镜头背后这个工作人员能说出什么更加劲爆的消息来。   然而要让他们失望了,事情发生的时候组务并不在现场,知道的事情不多,甚至就连他也以为是节目组搞整蛊翻车才导致何高谊愤而出走,除了这么两句话之外,全程没再提过何高谊。   反而是一直劝阮羽回去。   “别啊,回去干什么?夜探凶宅这种事情我最爱看了。”   “虽然但是,我也想知道那到底是何高谊自己吓自己,还是节目组搞出来的剧本,故意吸引我们过来看的。”   “估计是剧本,你看这个扛摄像头的一直在说话,都没人阻止他的。阮羽出道这么多年了,总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他们两个就类似剧本杀的主持人,给我们带剧情呢吧。”   大半夜的,大部分直播间本来都没什么人,许多睡不着的夜猫子们打开直播网站,就看见《说走就走的旅行》节目挂在首页,人气甩别的直播间一大截,顿时都好奇的点了进来。   直播间的人数一路飙升,许多人加入讨论,都觉得自己现在看到的是节目组的特别企划。   不然这节目早就被审核严格的直播平台给下架了,怎么可能还这么活跃?   大家抱着既害怕又期待的心情继续往下看,任谁也想不到,他们接下来看到的画面,将会成为他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的心理阴影——   阮羽走着走着,实在是不耐烦听组务唠叨,忽然停住了脚步,幽幽地盯着组务。   他不明白,自己只是出来找点吃的而已,组务为什么非要拿个黑盒子跟着自己?   不过当他看到组务眉心升起的淡淡黑气已经变得越发明显,显然能够招来不错的食物,心底的那一丝不耐烦瞬间便被旺盛的食欲压了下去。   他眨眨眼睛,忽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组务愣了一下,忽然有些扭捏起来,“我、我叫艾嘉许。”   他不好意思的看着阮羽,心想这还是他第一次被艺人问起名字,其他人看见他都是“组务”“组务”的叫,搞得他都快以为组务才是自己的名字了。   该说不说,阮羽这一点上还是做得比别人好多了。   正在他沉浸在感动中无法自拔的时候,阮羽却只是淡淡点了下头,随即开口:“艾嘉许是吧,你往旁边让让。”   “咦?”   “算了,来不及了。”   艾嘉许还在发懵,阮羽已经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他肩膀上的布料。   紧接着一股巨力袭来,艾嘉许就这么被阮羽拎到了旁边。   没来得及惊讶阮羽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下一秒,一个血红的身影就从他面前“嗖”的蹿了过去。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艾嘉许脑子一懵,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15章   天色依旧黑沉。   由于已经是深夜,大部分人都已经睡着了,四下寂静无声,即便天色跟他们刚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艾嘉许却莫名觉得,李家村看起来比白天更加阴森。   白天虽然天也黑,但好歹周围都是人,还有节目组的大打光灯照着,天再黑也能亮如白昼。   可现在,除了他肩膀上扛着的那台摄像机的补光灯之外,整个天地间没有其他任何光亮。   补光灯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   夜风悄无声息的吹过,艾嘉许猛地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身的冷汗,被风一吹,身上的热量就迅速被带走,冻得他连骨头缝都要凉透了。   他惊惧的看着前面,刚刚血红身影一闪而过的地方:“你、你看见了吗?刚刚那他妈……那他妈是什么东西?!”   虽然只有一瞬间的视野,但他敢以自己5.0的视力发誓,刚刚闪过去的那个东西,绝对不是人类!   人类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快的速度?   可这又不是荒郊野外,李家村即使再偏僻,也没有偏到山沟沟里,如果那东西不是人的话,又会是什么?   艾嘉许不敢再想下去,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风一吹凉嗖嗖的,搞得他心底也一阵阵发凉。   他害怕得不行,身旁却没有任何回应,不由得转头看向阮羽,却发现对方没有任何解答他疑惑的意思,反而眉心一皱,抬脚就朝着那个血红身影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哎我……”艾嘉许猛地一惊,差点叫出声来,想到刚刚那个闪过去的东西又猛地止住,压低声音喊:“大哥,你又要去哪儿?”   这么一回儿工夫,阮羽已经跑得老远,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吃饭!”   声音里还有些不耐烦。   阮羽觉得这人好生奇怪,他不都已经说过了,出来是为了找饭吃的,怎么还几次三番的问个没完?   殊不知他的行为在艾嘉许眼里看来更加离谱。   艾嘉许看着阮羽的背影,心想这小子也太虎了,遇到这么恐怖的事情,不跑也就算了,居然还直愣愣的追上去。   他原本不想跟上去来着,但转头看了眼身后,回去东侧小院的道路漆黑一片,小道旁边的草丛都透着股阴森诡异,仿佛隐藏着无数择人而噬的怪物。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阮羽一离开,他手中即便有着唯一的光源,也完全无法感受到一丁点的安全,反而越发觉得心里没底,背后发凉。   原地站了两秒,他果断朝着阮羽那边追过去:“阮羽?阮羽你别跑那么快!等等我!”   声音盘旋向上,很快消失在寂静的山林之中。   --   阮羽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血红身影出现的刹那,直播间里刷得飞快的弹幕都停了一瞬。   紧接着,就被更加快速的刷屏占据。   “我靠!你们刚刚谁截屏了?那个闪过去的红色的玩意是什么?”   “没有截到很清晰的图,不过刚刚那个东西……看轮廓很像是人,或者是……像人一样的其他什么东西……”   “别啊别吓我!除了人还有什么东西能长得跟人这么像,浑身红彤彤的,还有这么快的速度?这是节目组安排的剧本对吧?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的,对吧对吧!”   然而此时此刻,直播间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坚定的给出肯定的回答。   由于大家都睡了,没人在看守直播间,节目组这边压根没人发现直播重新打开了,直播软件那边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关停直播。   随着时间的推移,直播间的人数越来越多。   阮羽和艾嘉许两个却浑然不觉。   乡间小路不算平坦,加上艾嘉许扛着摄像机,走路的速度实在是慢,为了等他,阮羽也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好在那血红色身影的去处并不难猜。   它是从他们身后来的,直直冲向他们原本的目的地,也就是——   西侧小院。   走到西侧小院门口,艾嘉许抬头看了一眼,表情里忍不住有些惊惧。   今天何高谊在这里出事的时候,他正在忙活着给各个嘉宾的房间分配物资,就没到这边来,因此这是他第一次到传闻中可能闹鬼的小院来。   说实话,挺吓人的。   西侧小院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住过了,朱红的门漆都已经发暗发灰,变成了深红色,好多地方还都开裂脱落下来,露出底下木门的原始颜色。   门上还有几个比他拇指还粗的孔。   打光灯照上去,却只能够照亮门板,那些孔洞的地方黑漆漆的,仿佛能把灯光都吞噬掉,并且随时都有可能从后面钻出什么匪夷所思的怪物似的。   艾嘉许背后一阵发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想转开视线,不再去看那几个奇怪的孔洞,但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努力,视线都无法挪开分毫。   他的身体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仍旧一直盯着那个黑漆漆的孔洞看。他的眼睛逐渐注意不到其他的存在,周围所有的东西都慢慢消失不见,只剩下了那个黑暗的空洞。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甚至觉得那片黑暗在朝着自己靠近。   原本只是一个拇指大小的洞口,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深,马上就要将他的视野全部占据——   “喂!”   肩膀上忽然一重,阮羽的声音瞬间将艾嘉许从刚刚的幻觉中拉了出来。   他不由得心头一惊,定睛看去,自己居然真的走到了木门的前面,只差一点点,就会彻底把自己的眼睛贴到那个黑色的孔洞中去。   虽说他小时候没少做过这种事情,但莫名的,艾嘉许觉得自己刚刚如果真的把眼睛贴上去了,可能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还好阮羽刚刚把他拉住了!   艾嘉许惊魂未定,衣服里面都被冷汗浸湿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无法再安慰自己,先前遇到的那些事情,包括刚刚那个孔洞对他莫名的吸引力,都明显超出了科学能够解释的范围。   当然最令他震惊的还是阮羽。   刚刚那种情况,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中招了,阮羽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发现了他的异常,还把他从那种奇异的状态中解救了出来。   现在想想,刚刚遇到那个血红身影的时候,阮羽似乎也提前开口提醒过他。   艾嘉许越想越觉得心惊。   难不成是他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小看了阮羽。其实他真的有什么神奇的能力?   正这么想着,艾嘉许望向阮羽的眼神顿时多出几分敬畏来,然而在接触到阮羽回望过来的视线时,却不由得顿了顿。   阮羽看过来的眼神写满了谴责,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直看得艾嘉许心虚不已。   说实话刚刚确实是他的思想觉悟没有跟上,才差点着了那不知名存在的道儿,因此被阮羽这么盯着,他丝毫没觉得生气,反而觉得挺对不起阮羽。   “咳……抱歉。”   低咳一声打破寂静,艾嘉许跟阮羽道了声歉,正想再表达一番自己的谢意,就见阮羽摆了摆手。   阮羽一副大度的样子:“算了,等会儿开饭让我先吃就行。”   艾嘉许:“……”   都到这时候了,还想着吃呢?   艾嘉许简直不知道该说他是艺高人胆大好,还是单纯的脑子缺根筋好。不过现在自己的小命都还得仰仗对方,艾嘉许再怎么样也不敢当面对阮羽说什么,只能尴尬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阮羽的表情这才放松些许。   说起来也怪他,他说要出来找吃的,对方却执意要跟上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这小子根本是冲着他找到的那些食物来的!   好在这地方的吃食很多,如果不在意质量的话,剧组那么多人,一个人一只也不怕不够,分给艾嘉许几只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么想着,阮羽的心里才好受了一点,只是说什么也不肯跟艾嘉许挨得太近了。   否则待会儿他看见什么好吃的,艾嘉许也要怎么办?   阮羽自然是不懂得什么谦虚礼让那一套的,他只担心自己要是拒绝了艾嘉许,等到明天早上,艾嘉许跑到导演面前去告状,坏了他的工作可怎么办?   这年头的工作可不好找了,若是被导演驱逐出去,他都不知道上哪儿再找一个包吃包住,还会带他出来打野味的好工作。   可要是找到的吃食都得让给别人,这工作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阮羽叹口气,一时间陷入了强烈的纠结当中。   正在这时,身旁的艾嘉许忽然又是一声惊叫:“谁?!谁在那里!”   阮羽骤然回神,顺着艾嘉许惊惧的视线朝那边看去,果然看见墙角的地方忽然多出了一个人影。   又是来跟他抢吃食的?   思及此处,阮羽脸色一沉,望向那边的眼神登时不善起来。 第16章   不出片刻,阮羽紧绷的肌肉就放松了下来。   他的眉眼舒展开来,望向黑暗中那个人影的表情非但不再抗拒,反而隐隐有些欣喜。   对方注意到他的变化,似乎笑了下,不过很快就收敛起来,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打光灯照到这人的脸上,艾嘉许顿时张大了嘴巴:“梁、梁先生?”   眼前这人高挑的身材、出众的外貌,还有那标志性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不是连导演都要小心对待,生怕哪句话不对就冒犯到对方的梁默又是谁?   不过这深更半夜的,梁默怎么会在这儿?   面对艾嘉许狐疑的眼神,梁默只是简单的解释了一句:“导演让我来看看。”   这个理由明显比阮羽的“来吃饭”要顺理成章得多,加上或许是梁默的神情太过冷淡,一点也没有想吃人的样子,艾嘉许很快便放下了心中的疑惑,并且把对方归入了友军的阵营。   他甚至还往梁默那边靠了靠。   虽说梁默看上去年轻了一点,节目组的大部分人也都不知道梁默的身份,但他作为组务,什么事情都得经手一下,自然是知道梁默是来干什么的。   一个是为了几碗面忽悠老板娘的阮羽,一个是导演重金请来的风水大师,不怪他临阵倒戈!   好在阮羽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也没觉得艾嘉许跑去跟着梁默有什么不对。   对他来说,艾嘉许去找别人还更好,省得艾嘉许等会跟自己抢吃的。   梁默不爱说话,三人也没怎么交流,莫名就结成了队伍,准备一起进西侧小院查看情况。   小院的墙上攀爬着许多不知名的植物,倒是长得挺旺盛,从墙上垂下来,几乎把整面墙都给遮住。   白天看估计会挺好看,但现在是夜晚,还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此时此刻,艾嘉许看着面前的院门,就已经有点后悔自己刚刚追上来的举动了。   阮羽吃宵夜没拍视频,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刚刚就直接回去,钻被窝里睡觉难道不好吗?   艾嘉许惶惶不安的看着面前破旧的小院,忍不住开口:“咱们就这么进去,能行吗?要是里面真的有……有那什么东西怎么办?”   阮羽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好生奇怪,难道他不是来找吃食的么?   不过虽说心中狐疑,但他到底还是顾念着对方前一天早上,给自己买了两次早餐的事情,难得解释了一句:“当然是打一架。”   “打……打什么?”   艾嘉许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他们三个人身上加起来,满打满算也就他肩膀上扛着的这个摄像机勉强能当石头用,这要是遇上鬼啊怪啊的,怎么打?   肉搏么?   艾嘉许沉默片刻,接着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阮羽一脸莫名,“然后当然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梁默打断了:“各家驱邪手段不同,最好不要追问太多。”   他一开口,艾嘉许顿时什么疑惑都没了。   听这话似乎问太多事情对自己会有不利,艾嘉许连忙在嘴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表示自己再也不问了。   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   梁默扫了他一眼,便上前查看小院的大门。   何高谊在这个小院里出了事情,尽管不羽*西~整是节目组的安排,但导演还是下令封锁了这个小院,因此小院的大门上挂着一条铁链,两端用一把铜锁锁住。   然而梁默伸手推了推大门,却发现门是从里面上的门栓。   有人从里面锁住了大门。   艾嘉许见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在他们之前竟然还有人来过?   这一个个还真是够不让人省心的。   可转念一想,刚刚观察外墙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梯子之类的东西,墙上的植物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真要是节目组的谁来过,对方是怎么翻进去的?   还把门给反锁上了。   艾嘉许不敢再往下想,忍不住看了阮羽一眼,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跟自己一样的情绪,那样他们就能直接打道回府了,省得他在这里担惊受怕。   结果却让他失望了。   阮羽脸上非但没有害怕或者犹豫,表情甚至还可以称得上是兴奋,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的小院门,眼神几乎就跟他一天没吃饭,回到家里看到冰箱门一样的表情。   “……”   艾嘉许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但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阮羽就已经一脚踹开了面前的大门。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艾嘉许心惊肉跳,整个人差点原地起飞。   “我靠!大哥你好歹小声一点!吓死我了!”他压着声音低喊。   不过很快,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目光惊惧的看着前方的景象。   节目组的人回来之后跟他说过发生的事情,也说了何高谊声称自己看见的荒凉小院,然而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景象并不是那两个版本其中的任何一个。   眼前的小院干净整洁,显然是还有人住的样子,甚至脚下路上的石子都圆润饱满,看起来就像是刚刚建好的新房子。   阮羽踹门的动作太大,带起来一阵狂风,把门前一小片地方的绿植都吹得向后倒去,发出“唰”的一声响。   不过那些东西很快就停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四周房间里,同一时间亮起来的灯光。   “……”   不是说这院子里没住人吗!   艾嘉许头皮都开始发麻了,紧紧攥着肩膀上的摄像机,躲到梁默的身后,试图汲取一点点安全感。   然而后者却只是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大步往前一迈,从他旁边跨到了阮羽的身边。   艾嘉许:“…………”   靠,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四周安静得吓人,艾嘉许在心里狂念八荣八耻,一边厚着脸皮继续往前凑,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试图把脑海里的恐怖猜测全部驱逐出去。   谁知下一瞬,“吱嘎吱嘎”的木板摩擦声音响起,紧接着是一道带着本地口音的年轻女声:“谁在那儿?”   随后打开窗户的声音,但窗户纸上并没有人影,甚至于,目之所及每个房间的窗户都关得好好的。   霎时间,艾嘉许毛骨悚然的震了下,目光僵硬的转向了那个发出声音的房间,嗓子里发出颤抖的气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要要要……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遥想几个小时之前,节目组的同事跟他说起何高谊的事情时,他还嘲讽何高谊胆子这么小,随便吓一下就在镜头面前崩人设了,如今换成他自己,他却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他从未这么迫切的想要离开一个地方,哪知道话音落地,阮羽竟然径直朝着那个发出声音的房间走了过去。   不等他开口阻拦,身前的梁默也跟了上去。   艾嘉许:“……”   回头看了眼其他几个同样亮着灯光的房间,艾嘉许忍不住抖了抖,连忙跟上。   这时候阮羽已经依葫芦画瓢,把房间门也给踹开了。   就在房门被打开的瞬间,灯光顿时熄灭,整个屋子陷入了深不可测的黑暗当中。   这黑暗古怪得很,摄像机上的补光灯也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再往里就是雾蒙蒙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楚里面是个什么景象。   这个场景跟何高谊曾经说过的某一幕缓缓重合,意识到这一点,艾嘉许一个激灵,额头上不由得冒出了些许冷汗。   阮羽和梁默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艾嘉许见状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恐惧,跟着他们一起往前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走进来的时候,一阵诡异的寒意笼罩住了他的身体,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阴冷的湿意黏住衣服,拉着他整个人往下坠。   然而看了看梁默和阮羽两个,却似乎都没有这种感觉。   进入到这么恐怖的地方,艾嘉许不敢再说话,只能硬着头皮紧紧跟着两人。   他对着摄影机的灯光拍摄了太久,眼睛已经习惯了特别光亮的场景,猛地走进这么暗的地方,眼睛根本没办法反应过来,导致他无论怎么眯眼睛,都只能看见一点轮廓。   这里似乎是个厨房。   作者有话要说:   阮羽:一心一意找吃的 第17章   进入厨房之后,补光灯能够照亮的范围就大了很多,艾嘉许得以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标准的老式厨房,用的还是土灶,用红砖砌出来的灶台,背后是烧柴火的地方,后面还有堆放的干柴。灶台前面的桌子上还摆着各种准备用来做菜的食材。   艾嘉许一时间没能看见这家的冰箱在哪里,但他看见放在桌子上的食材当中有肉,也不知道来自于哪种生物,但看上去,跟平时常见的猪牛羊等牲畜的肉都不太一样。   主要是骨头都很细小,又不至于跟鸽子鹌鹑的一样。   艾嘉许一时间想不出这是哪种家禽的肉,不由得很是疑惑。   正想抬头问问阮羽和梁默两个人,结果这两人似乎压根就感知不到面前恐怖的氛围,各自探查屋内的情况,走着走着就离远了。   艾嘉许左右看了看两人的背影,咬咬牙,快步跟上了阮羽。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总觉得导演请过来的那个梁先生,并不太在意他们这些人死活。   他刚刚跟在梁默的身后,虽然心里知道导演请过来的人肯定不一般,但心里却总是没着没落的,仿佛生命仍旧没有得到保障。   跟着阮羽就不一样了。   这小子虽然不靠谱了一点,但好歹不会把他丢掉。   先前进屋的时候,阮羽表现得那么激进,艾嘉许还以为他是急着进来探查个究竟,结果跟着阮羽在屋子里转悠了一整圈,却见阮羽翻翻找找半天,回头问他:“你看见冰箱了么?”   艾嘉许:“……?”   不知道为什么,艾嘉许忽然有种自己跟错了人的感觉。   幸亏就在他问出“你该不会是要在这个厨房找吃的吧”之前,另一边的梁默有了发现,屈指敲了敲桌面:“这里。”   阮羽的表情登时亮了起来,结果走过去一看,厨房角落的杂物堆旁边,一个女人仰面倒在地上,脸色青白,生死不知。   不是吃的。   阮羽皱了下鼻头,有些失望。   这时艾嘉许也跟了过来,探头一看,登时惊叫出声:“尤琳!”   躺在地上的女人赫然就是先前被死老鼠吓到,哭了好久的年轻女艺人。   尤琳因为惊吓过度,一早就回房间休息了,就连何高谊出事,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告诉她,怕她再受惊吓。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初春的天气怪冷的,地上的尤琳却只穿着件长裙,也不知道在这里躺了多久,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青紫。   再冻下去非得把肉都冻坏不可。   担心尤琳在这儿躺感冒了,再引发什么麻烦事,艾嘉许想也不想就伸手,打算先把人扶起来再说。   结果刚一接触到对方的胳膊,他就跟被电到一样,飞速缩回了手。   冷,太冷了。   尤琳的身体不仅冷,还无比僵硬,艾嘉许接触到的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抓到的不是个人,而是一块人形的冰块。   他不由得有些心惊,人的体温降低到这种程度,真的还能活吗?   他忍不住看向阮羽和梁默两个,后者一如既往的缄默,阮羽则是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她还活着。”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艾嘉许松了口气。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问过之后,阮羽看他的眼神就变了,似乎充斥着浓浓的责备,在他后来想要继续去扶尤琳起来的时候,还抬手拦下了他。   艾嘉许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   干什么啊,好心救人还不行了?   阮羽将他推开后,自己蹲了下来,查看尤琳的情况。   虽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食物,但尤琳好歹是他的同事,对于能够让自己白吃白住的工作,阮羽倒是不介意多费些功夫。   他左右看了看尤琳的脸色,又掀开她的眼皮,见她的瞳孔涣散,盯着前方一动不动,思考了一会儿,便将手覆盖在她的眼皮上。   垂下眉眼,阮羽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咒文,他下意识就伸出手指,跟着描画起来。   艾嘉许被他挡在身后,看不见他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似乎有金光闪过,但也就一瞬间的事情,快得像是他的错觉,那道金光就消失不见了。   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尤琳身上的青白颜色就已经肉眼可见的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被周围的冷空气冻出来的暗红血色。   “……阿嚏!”   尤琳眼睛都没睁开,就狠狠打了个喷嚏,人也跟着醒过来。   她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紧接着看见自己面前站着的三个大男人,“啊”的一声,环抱住了自己。   艾嘉许连忙把眼睛挪开,犹豫了片刻,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了过去:“快穿上吧,别冻坏了。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晕倒在这种地方?”   尤琳穿上了羽绒外套,脸上才终于多了些健康的红晕,闻言愣了一下:“这是哪里?”   艾嘉许更是懵逼:“西边的小院啊!”   梁默在一旁没说话,阮羽则是皱起了眉头:“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尤琳茫然的摇了摇头,紧接着忽然想起什么:“我想起来了!我睡到一半忽然有人敲门,说是要补拍一段什么东西来着。我以为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就跟他们说我身体不舒服,能不能明天再补拍,结果那个人非要我开门,我就开了。然后……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努力的仔细回忆,但无论如何,也只能想起这些。   “对了,我睡着的时候做了个梦,梦里好像是有一家人来抓我,我一直逃一直逃,但是怎么都逃不出去,后来醒过来,就是现在了。”   虽说她是第一天加入节目组,跟眼前这几个人都不熟悉,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眼前的三人却刚刚救了自己,尤琳果断把自己记得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对方。   然而她提供的情报里着实没有太多的信息。   有人故意把她抓到了这个地方来,但尤琳失去意识的时间太早,连来找她的那个工作人员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见,更别说是把这地方布置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人。   梦境或许也是对方动的手脚,可对方为什么要抓尤琳过来,却又把她丢在这里不管不顾?   为什么偏偏是尤琳,而不是其他人?   艾嘉许的脑子都要被烧坏了,却仍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只好看向阮羽和梁默两个。   哪知道这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悠闲,梁默好歹还待在原地,阮羽已经扭头开始打量起了不远处的桌子,盯着上面的食材,目光灼灼。   艾嘉许:“……”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种错觉,阮羽似乎想吃那些古里古怪的东西。   好在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尤琳再次打了个巨响的喷嚏:“……我、我好冷,能不能先回去再说?说不定看到那个工作人员,我就想起来了。”   艾嘉许心里却很清楚,她就算是回去,也多半是遇不上那个“工作人员”。   但待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他这一路上担惊受怕的,也想早点回去。   看阮羽和梁默两个都不怎么想走的样子,艾嘉许咬了咬牙:“要、要不,我先带她回去?”   话音刚落,先前一直沉默不语的梁默却忽然开了口。   “回不去。”他看着艾嘉许,眼里一片冷然,没有丝毫情绪,“她失踪起码有三个小时,在此之前,你可有发现任何异常?”   艾嘉许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紧接着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不由得头皮一紧。   尤琳这次出来拍节目,是带着助理的,他先前担心尤琳被那死老鼠吓病了,被阮羽叫走前,还顺便给她送了些安神助眠的药过去,助理一脸寻常的接过,还跟他聊了会儿天来着。   助理跟尤琳住一个屋,她竟然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不,不对。   艾嘉许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想起来,自己那时候根本没看清助理的脸,只是因为对方从尤琳的房间出来,才以为她就是尤琳的助理。   尤琳失踪,同住一个屋子的助理不可能没有发现,更不可能那么淡定的跟他闲聊。   他那时候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18章   艾嘉许被自己的猜测弄得后怕不已。   他此刻不由得万分庆幸,好险自己一时心软,没选择回去叫醒其他人来跟拍,而是自己拿着设备跟了上来,否则的话……   回想起来时路上遇到的那个血红色身影,还有刚进院子时那诡异的场景,艾嘉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尤琳昨晚提前休息,压根不知道何高谊失踪又被找到的事情,此时明显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自己现在面临的到底是什么境况。   她看见艾嘉许肩膀上的摄影机,愣了一下:“我睡了多久?这是……又开拍了?”   艾嘉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下的情况,既担心自己说了对方不信,又怕尤琳吓出病来,支支吾吾半天只能含糊的解释了两句,表示他们现在只是在录制,而且可能遇到了一些不可抗力的因素,暂时没办法带她回去。   尤琳只是年纪小,又不是傻子,听他委婉的说完全部,加上自己的亲身经历,很快就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的脸色登时吓得惨白,抖着唇环顾四周。   先前撞见死老鼠的时候,她就听助理嘀咕,说一只普通的大灰鼠而已,居然长得这么大,皮毛还油光水润的,明显不正常,这个地方怕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当时她还害怕得让助理别说了,如今却遇上了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   难不成这里真的有鬼?   尤琳浑身都颤抖起来,一是冷得,二是吓得。艾嘉许心里原本也是害怕的,但有了这么一个跟自己反应差不多的人在身边,他反倒觉得有了些心理安慰。   看来不是他太怂,是阮羽和梁默两个人太变态了!   扶着尤琳站起来,艾嘉许跟着阮羽,重新回到了那盆肉前面。   见阮羽盯着那盆肉看,眼睛里冒着兴奋的光,艾嘉许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问出声:“这到底是什么动物的肉?看着不像是竹马牛羊之类的大型家畜,也不像是鸽子鹌鹑什么的。”   尤琳也跟着看了眼,她不会做饭,但是个小吃货,看到那些细小的骨头,想了想:“兔子肉?”   “都不是。”梁默看着阮羽亮晶晶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有些一言难尽的开口,“是老鼠。”   “老鼠?怎么可能!这腿都快有我胳膊粗了,哪里有这么大的……”   话说到一半,艾嘉许忽然想起什么,声音戛然而止,表情也变得空白。   这该不会是……先前在东侧小院,从尤琳的房顶掉下来的那只?   艾嘉许确认一般看向梁默,后者只是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反驳。   “……”艾嘉许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尤琳更是脸色发白,往艾嘉许的羽绒外套里缩了缩。   不是她胆子突然变大,而是这整个地方都很诡异,她想躲,也不知道该躲到什么地方去,只能腿脚发软的待在原地。   几人中唯一跟梁默一样淡定的就只有阮羽,看着那堆已经被证实是老鼠肉的东西,脸上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   只不过他眼睛里的情绪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充满了食欲。   好在就在梁默皱起眉头,忍不住上前阻止他的时候,一旁的尤琳忽然“啊”的惊叫一声。   众人迅速朝她看去,就见尤琳要哭不哭的指着房门的位置:“刚刚……那里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们……”   艾嘉许猛地转头,阮羽和梁默已经飞快的追了出去。   他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血红色的身影,跟先前在路上遇见的那只很是相似。   只是一晃眼的工夫,阮羽和梁默两个就跑没影儿了,看着面前漆黑的夜色,艾嘉许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就要跟上,紧接着想起身后还有个年轻的女孩子,只能咬咬牙,放缓了脚步。   “走,我们得快点跟上他们。”   尤琳当然知道这种情况下落单的后果,尽管冻得直发抖,却还是闷不吭声的点头,小跑着跟上去。   另一边,阮羽跟梁默已经追着那个血红身影,来到了另外的一个房间。   比起先前的厨房,这个屋子就显得恐怖许多,似乎是专门供神用的,黑漆漆的一个小房间,周围连个窗户都没有,除了他们身后这扇进出的门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出入口。   屋子中间的供桌上,摆放着几盘东西,两侧的蜡烛都已经烧完了,加上他们两个都没有带光源,因此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盘子里是什么供品,又是上供给谁。   这么个阴暗可怖的房间,要是换了艾嘉许和尤琳过来,恐怕都要吓得腿软,当场坐到地上去。   阮羽的表情却有些兴奋。   他嗅到了真正食物的香气,比起厨房那只死去多时,隐约有些发臭的死老鼠,他对这个屋子里的食物更加感兴趣。   他眼神亮晶晶的盯着屋内,跃跃欲试的问向梁默:“那东西躲在里面?”   “……”梁默沉默片刻,或许是想起刚刚那盆老鼠肉,因此即便不怎么情愿,却还是轻轻点了下头。   下一瞬,阮羽就已经毫不犹豫的跨进满屋的黑暗当中,开始四处翻找起来。   这个屋子空空荡荡,能够藏身的地方并不多,阮羽径直走到供桌前,每拿起来一样东西,就放到鼻子下嗅一嗅,发现不是自己要找的食物,就随手丢开。   如此反复几次,等到尤琳和艾嘉许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只剩下一地狼藉。   供品、香烛,甚至是供桌都被阮羽翻了个底朝天,只剩下了墙上佛龛里的神像还完好无损的待在原地,不过被打光灯照到的下一秒,就被阮羽拿在了手里。   再仔细一看,阮羽拿在手里的哪里是什么神像?   那竟然是一只非人的生物,长相似狼非狼,似鼠非鼠,明明是只动物,却身着道袍,做出人的姿势盘坐在那里,望过来的眼神狠厉阴森,艾嘉许和尤琳一触之下,都吓了一跳。   “这……这是什么东西?”艾嘉许都不敢多看,只扫了一眼,就头皮发麻的避开视线,“怎么连个人模样都没有?这也是神仙?”   阮羽不认识这个玩意,一旁的梁默倒是知道,眼神复杂的看着那尊泥塑:“是黄鼠狼,民间也有人称黄大仙。”   “黄鼠狼!”艾嘉许惊叫了一声,随即很快压低了声音,“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那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个影子……”   “与此无关。”梁默看阮羽一听见“大仙”两个字,就眼神晶亮的盯着手中的泥塑,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这尊小像神性已失,做不得用了。”   神性……   虽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但老实说,猛地听见这么玄乎的词语,艾嘉许和尤琳都有些尴尬。   阮羽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自从他在这个凡人的身躯里醒过来,整个世界任何东西在他看来,都是新奇的。   不过这东西既然只剩土了,想必也不怎么好吃。   现在的阮羽已经不是原来的阮羽了,他已经被剧组养刁了嘴巴,对伙食有了一定要求,土这种东西,完全不在他的食谱当中。   于是阮羽理所当然的,一个用力捏碎了泥塑。   黄大仙:“……”   泥捏的小像寸寸碎裂,蜘蛛网一样的裂纹眨眼就遍布了黄大仙的全身,同时,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艾嘉许总觉得温度似乎又降低了,空气中还有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蔓延开来。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摄像机顶上的补光灯忽然开始闪烁。 第19章   灯光闪灭的瞬间,一股阴风凭空出现,地上的烛台被风一吹,骨碌碌的滚出去,刚好撞到了尤琳的脚边。   尤琳吓得半死,却连躲避的胆量都没有,跟艾嘉许两个人瑟瑟发抖的挤在一起,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大惊失色——   就见灯光偶尔亮起来的瞬间,视野中的空气开始扭曲,出现无数泛着血色的黑色丝线,从黄大仙的泥塑中钻出来,朝着四周胡乱飞舞,最终形成了一抹泛着血腥气的人形黑影。   艾嘉许看见这团黑影,脸色顿时就变了:“是它!我们路上遇到的那个……那个东西!”   这黑影的形状模糊难辨,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艾嘉许犹豫了片刻,找不出合适的称呼,只能用“那个东西”代替。   这个称谓明显激怒了黑影,对方目光往这边一扫,身形就跟着冲了上来。   尤琳顿时脸色煞白,被这一幕吓得魂不附体,两眼一黑就要晕过去。   首当其冲的艾嘉许就更不必说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突然被一股巨力掀了起来,身体自己腾空而起,被黑影裹挟着朝后倒飞出去。   短暂的腾空之后,他忽然感觉身体一重,紧接着便被狠狠地丢在了地上。   方才还亮着灯的小院里早已不复先前的景象,四周漆黑一片,只剩下掉落在一旁的摄像机上,疯狂闪烁的打光灯,唯一照亮的范围里还有一只浑身泛着黑红煞气的厉鬼。   黑影那像人一样的脑袋忽然从中间裂开,不规则的利齿朝着他的脑袋就咬了过来,艾嘉许甚至能够闻见对方口中腥臭腐烂的血腥味——   艾嘉许的脑海一片空白,恐惧的闭上了双眼。   完了。   他的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然而等待片刻后,预想当中的疼痛却并没有降临。   鼻尖闻到的腥臭味道也减淡了些许,他茫然的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大张着嘴巴,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一样,正飞速远离自己的黑影。   紧接着,他就看清了拽住黑影的人是谁。   阮羽第一时间就跟着黑影冲了出来,此时正死死拽住黑影的下半身,像团毛线球一样,将那些红得发黑的丝线往自己的手上绕。   就在艾嘉许看过去的瞬间,阮羽没抵挡住那些黑红煞气的诱惑,把那黑影往回拉的同时,偷偷往嘴里塞了一口。   艾嘉许:“……???”   黑影:“??????”   被他如此有存在感的视线盯着,阮羽破天荒的有些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吃独食确实不太好,于是伸出手,将那目瞪口呆的黑影递到了他的面前:“来一口?”   艾嘉许:“…………”   黑影:“…………”   艾嘉许脸色一绿,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用,努力的程度甚至出现了残影,连脑浆都要摇匀了。   黑影则是怒发冲冠。   自它成型以来,还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黑影登时转变了目标,仰天长啸一声,直直朝着阮羽的面门冲过去,张开大口就要咬向阮羽的脑袋,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几乎已经能看见这小子惊慌失措,来不及阻挡以至于血流遍地的景象。   然而下一瞬,它的脑袋就撞上了阮羽的手掌,一阵如同山岳般沉稳的巨力袭来,黑影只觉得脑海里“当啷”一声巨响,脑袋眨眼间就平了一半。   阮羽莫名其妙的看着这只送上门的恶鬼,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过也就是片刻的工夫,他的思绪很快就被旺盛的食欲占据。   艾嘉许不吃,他心中多少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抓起自己还没咬过的厉鬼脑袋,朝梁默那边递了过去。   黑影:“………………”   即便脑袋已经被撞成大头钉,黑影依旧愤怒的扑腾起来。   自己吃还不够,还要邀请别人来吃!哪儿有这么欺负鬼的!简直欺鬼太甚!   阮羽却根本不理会它的挣扎,反而觉得十分碍事,抡圆了胳膊哐哐就是两拳,直接在黑影的身上留下了两个巨大的深坑。   刚刚还精神十足的黑影顿时蔫了下去。   梁默沉默片刻:“……不用,我不吃这个。”   说完,眼不见为净的转开视线,梁默弹指一挥,艾嘉许瞪得老大的眼睛倏然闭上,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阮羽登时瞪大了眼睛:“艾嘉许!”   他以为艾嘉许是在黑影先前的袭击中受了伤,当即就要扑上去查看情况,谁知道却被梁默拦下了。   梁默扫了眼那已经摔坏的摄像机,又看看全然没有察觉异常的阮羽,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却只是催促了一句:“他没事。快吃。”   不知道为什么,阮羽对这个浑身上下充斥着阳气的人拥有着莫名的信任,听他这么说,顿时不再担心艾嘉许,专心致志的吃起黑影来。   黑影被他两拳打得身受重伤,即便有心想要反抗,短暂的扑腾也根本无法影响到阮羽进食,反而挣扎力度大了,还会引来阮羽更加有力的拳打脚踢。   几次之后黑影彻底放弃了求生的欲望,唯一的希望就是阮羽能吃得快一点,给它个痛快。   然而事与愿违。   先前在面馆老板娘头上抓到的那只鬼童,因为害怕被其他人发现,阮羽就吃得飞快,完全是囫囵吞枣就咽了下去,都没仔细品尝。   这回可是深夜,四周除了好心的梁默之外,连个多余的人影都没有,阮羽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进食时间,除了一开始黑影挣扎得过分,啃的那两口之外,后面反而变得慢条斯理起来。   咬一口,嚼几下,仔细品尝着魂魄绵软弹牙的口感。   黑红煞气在舌尖绽开,瞬间又化成水,直接顺着食管淌下去,味蕾上只剩下魂魄本身的香甜。   到最后几口的时候,阮羽甚至连直接上口咬都舍不得了,用手一点一点掰着吃,直吃了十几分钟,才终于依依不舍的把最后一小片魂魄放入口中,咽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最后一块魂魄被阮羽吞吃入腹的时候,梁默耳边甚至响起了若有似无的抽泣声。   倒不是多悲伤的哭声,以他的角度听来,甚至更像是喜极而泣。   就像是庆祝自己终于魂飞魄散了一样。   梁默:“……”   --   阮羽吃完最后一点黑影的时候,天色似乎亮了一点。   虽说整体还是黑沉沉的,但好歹能听见一点动静了。东侧小院的人估计是发现他们失踪,骤然混乱起来,嘈杂的声音一直持续到有人发现西侧小院的大门被打开过。   导演带着一大群人呼啦啦的涌进西侧小院,来不及质问阮羽怎么会出现在明令禁止进入的西侧小院,就看见了地上晕过去的艾嘉许和尤琳。   他们两个一个没了外套,一个穿着裙子,倒在冰凉的石头地板上,脸色都冻得发青。   导演瞧见地上已经摔得四分五裂的摄像机,心里疼得像是在滴血,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可惜还没等他发火,眼角余光就瞥见了刚从小黑屋出来的梁默。   梁先生怎么在这里?   导演满肚子的怒火登时变成了惊疑不定,小心的观察了一圈四周。   此时的西侧小院,又恢复了先前他们来找何高谊时看见的样子,到处充满了年代的痕迹,虽说老旧了一点,但好歹还能住人。   看了一圈都没能觉察出什么异常,导演便只能沉着脸,让人先把艾嘉许和尤琳搬回东侧小院的住处。   只是摄像机已经摔坏,导演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因此也没有发现,阮羽他们先前经历的一切,早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被直播到了网上。   直播间的观众被画面上最后出现的鬼脸吓得失声尖叫,险些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直播网站的负责人也从温暖的被窝里面被叫了起来。   不耐烦的接起电话,领导的话直接让他大惊失色:“你干什么吃的?上头都发了多少通知,让我们关闭那个违规直播,你怎么还没关掉!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负责人立刻惊坐起来,刚打开工作群里发来的直播间链接,就被屏幕上巨大的鬼脸吓到,失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鬼啊!!” 第20章   等到直播网站负责人从惊吓中缓过来,《说走就走的旅行》直播闹鬼的事情,也已经在各路网友的传播之下,飞快的登上了热搜。   最开始引起网友热议的,其实是一个给国内外灵异电影提供专业道具的大佬。   “第一次在国内看到这么精细的道具,我甚至不愿称之为整蛊道具。这位老师对人体骨骼的理解在我见过的所有同行之上,很希望能够跟他交流一下。[图片]”   配图就是《说走就走的旅行》的直播画面。   有人把画面做了数据处理,让它看起来更加高清,骨骼的细节在这样的情况下却依旧能够符合现实的状态,这也就越发令人惊讶。   这位大佬是国外回来的道具制作师,从他手中出来的作品,在多部经典的恐怖片中都有出现,常常要应对重要的镜头特写,被国内外的道具制作师们奉为神话。   连他都给出这么高的评价,可见这个节目的道具到底有多逆天。   不过道具制作毕竟只是个冷门的小圈子,最终引爆这个话题的,是一家娱乐公司的太子爷的动态。   “靠!现在的综艺是要吓死人不成?大半夜的手机突然抽风自己打开来看,还好我睡得沉,结果早上起床迷迷糊糊看了一眼,差点直接被送走!这都能播?@小猫直播你们疯了吧?!”   这位太子爷就是个高强度上网冲浪人员,家里就他一个孩子,唯一继承人,没有竞争,就开始搞起网红的那一套来,天天在网上发些自己的生活动态,把微博当朋友圈发。   豪门的生活向来令吃瓜群众们好奇不已,加上这位太子爷直爽不做作的性格,倒是也让他吸引了一大票粉丝,比许多一线明星都要多。   他忽然情绪这么激烈的吐槽一个节目,网友们顿时好奇起来,忍不住点开对方发的视频截图。   紧接着就被画面上黑漆漆的鬼脸吓到差点升天。   “操操操操……真的有鬼!求一双没看过的眼睛!”   “我就不该好奇点开这玩意!博哥平时胆子那么大都吓到,我是哪里来的勇气觉得自己能扛得住的呜呜呜……”   “阿弥陀佛哈利路亚我佛慈悲急急如律令……霉运霉运快走开……”   “这什么节目,搞这么逼真?”   “什么神神鬼鬼的,谁不知道小猫直播是博哥自己搞的直播平台?这波绝对是小猫直播的宣传。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波宣传手段很有噱头,我真被吸引到了。”   最后这类言论无一例外,都被博主怼了回去。   “我赵展博还需要靠这种手段来宣传?”   底下还有许多网友现身说法,表示自己也遇到了跟赵展博一模一样的情况:“那时候我还没睡,大概凌晨两三点的样子吧,外面天黑黢黢的,我刚给甲方发完改好的图纸,洗漱完准备睡觉,结果就发现直播打开了。那会儿直播的还是一个长得特别可爱的小帅哥,实在长得太好看了,我就直接看下去了……谁知道啊!那节目明明在旅游分类里面,居然是个灵异综艺!”   从这条评论往下,还有其他更多网友发出了类似的经历,并且有人转发了顶尖道具制作师几个小时之前的动态。   作证的人数量之多,搞得那些怀疑的网友们都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了。   半夜自己打开的直播,超级逼真的道具,还有身临其境一般的体验,这真的是国内综艺能够做到的?   该不是真的闹鬼吧?   可要是真的闹鬼,平台怎么还没把这账号给封了?   说起来,这个节目的恐怖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灵异区的大部分恐怖直播的水平了,按理说也超出了直播平台对恐怖血腥的界定。   一时间许多人都找上了小猫直播的官方账号,其中还包括许多灵异直播间的主播。   大家都在要官方给出个说法,《说走就走的旅行》到底有没有违规,这个尺度到底可不可以,还有就是,为什么这么多人表示过于恐怖无法承受,小猫直播为什么还没关停节目?   网友们的热议直接把小猫直播和《说走就走的旅行》推上了热搜,各大社交网站也都纷纷出现了转发。   事情的影响变得越来越严重。   负责人路上看到热搜,脑门上汗止都止不住。   好不容易紧赶慢赶冲到公司,本地广电局和文化局的工作人员都到了。看着那几个领导深沉的脸色,负责人差点没直接跪下。   这下是完蛋了,他这么多年的工作怕是要不保,说不定连直播行业都无法再混下去。   想到这里,负责人就忍不住两眼一黑,压低了声音骂了那几个杵在一旁的下属:“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直播关了!非得我过来才能关,你们没长手是不是?”   颤颤巍巍的走到文化局和广电局的领导跟前,结果对方瞧见他,脸色虽然依旧不好看,但却意外的没说什么重话。   两位领导眉头紧拧,问的第一句居然是:“你现在能联系上《说走就走的旅行》的节目组么?他们现在在哪儿?”   “咦?”   负责人一头雾水,心说领导跑他们直播平台来问直播间的工作人员在哪里,这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紧接着就见领导们旁边走出来一个年轻人,看着才二十岁刚出头的样子。   年轻人脸上全是焦急:“我是李家村村委的,我们和《说走就走的旅行》节目组达成了合作,我们说好在村口接他们到村里,顺便带镜头去拍一下本地的风土人情,帮助乡村旅游宣传。原本一切都好好的,我们看直播,他们马上要到李家村了,提前一个多小时就去等了,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看见他们的人!”   负责人这才注意到,现场除了两个局的领导之外,还有几个民警。   年轻村委说完,其中一个民警就开口了:“你们公司的工作人员已经跟我们确认过了,这个节目提交的备案里并没有恐怖整蛊环节的说明。我们怀疑他们现在可能遇到了危险。麻烦配合一下调出这个直播间的信息,我们需要确认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原本只是简单揄系正利。的监管失职,这一下子就变成了刑事案件,负责人脑子都是懵的。   紧接着,他就从下属那里得到了更加匪夷所思的消息。   “老大,不是我们不关直播,我们把机房的电都断了,那家伙那直播间都没关掉啊!”   “那都是昨天半夜的事儿了,咱们早上本来还有例行维护的,现在连带着咱们网站都维护不了,程序员头发都抓掉一大把。你瞅瞅,这都快能看见头皮了!”   “昨天晚上李家村的村委就联系咱们了,客服提交上来的问题,说是查到了他们的IP地址就在李家村,但是李家村的村委去那地方找人,人没找到不说,还把人家村委小姑娘吓得够呛。”说话的员工顿了顿,看了眼那边文化局和广电局的领导,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您猜怎么着?咱们定位的地方,是个坟地!”   有直播有定位,却没找到人,怎么可能有这么离奇的事情?   难不成,真的闹鬼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负责人脑门一个激灵,整个人都麻了。   “那、那这直播……还关不关?”   “关不了,也不能关。”一个领导脸色严肃的说道,看着屏幕上的直播回放,“现在这是唯一一个,能够让我们快速、准确地了解他们目前情况的渠道,绝对不能关闭。”   恰恰相反,他们还得尽可能的保住这个直播间。 第21章   外界的相关部门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并且展开行动的同时,以为自己在李家村的众人压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真实处境。   大部分人仍以为自己参加的是一档普通的旅游综艺。   “导演都说了多少次,不要靠近那个西侧小院,怎么就总有人不听话?”   “真是服了,我都不知道西边那个院子对他们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说了不让去还非要去。这下好了,何高谊跑了,尤琳又成了这个样子,等会儿直播看不见人,要怎么跟观众解释?”   “好了,都少说几句。”注意到梁默的视线朝这边偏移了些许,有人低咳一声,打断了他们的抱怨,“谁乐意大半夜往那个地方跑?尤琳还是穿着睡衣就出去了,一看就是出门的时候很匆忙,说不定是遇上什么急事了呢?”   “……”其余几人闻言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纷纷在内心吐槽这人胆子小。   虽说他们都想要巴结梁家,但梁家的继承人毕竟是梁竹青,又不是那个梁默。   再说了,离着这么远的距离,怕什么?   说话那人回头看了看面色如常的阮羽和梁默两个,也不由觉得自己实在是过于小心了。   可刚刚他分明感受到一股芒刺在背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目光危险的盯着他们。   摇摇头,他没把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   另一边,梁竹青和导演面色担忧,一左一右的将梁默团团围住。   跟那些无忧无虑,只是抱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嘉宾们不同,他们两个多少知道一点内情,心情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轻松。   尤其是导演,第一次亲身经历这么玄之又玄的事情,看见艾嘉许和尤琳横在西侧小院的地上的时候,他心脏都停跳了好几秒,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说两人没事,但他们才入住一天,24小时都没到,就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导演无论如何也无法再乐观下去。   他一脸担忧的看着梁默:“梁先生,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尤琳和艾嘉许他们两个……”   “无碍,只是吓晕过去了。”梁默面不改色的回答完后一个问题,顿了顿,似乎考虑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其余的事情你不必担忧,我自会做好分内的事情。”   梁默话少,说完这些便不再开口。   导演也不敢多问,只在迟疑片刻之后小心的问向一旁的梁竹青:“照梁先生这个意思,节目还能正常拍下去?那我应该让他们注意点什么?尤琳和艾嘉许那两个,还有阮羽,他们要是问起来,我该怎么解释梁先生的来历?”   “大概?”梁竹青第一次单独跟梁先生出门,就遇到这种情况,人都麻了。   老实说他自己都不清楚梁先生的想法,但导演都问上门了,他堂堂梁家的继承人,难不成还得说自己也不清楚不成?   不知道为什么,在梁先生的眼皮子底下,梁竹青说什么也不想让自己这么丢人。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猜测:“一切就按梁先生昨天说的来。白天应该没什么事情,晚上的话,注意别乱走动就好了。”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   梁竹青还没想到自己该怎么回答,梁先生忽然自己就开口了:“照常说就是。”   顿了顿,梁默似乎想起什么,又加了一句:“西侧小院发生的事情,你尽可去问阮羽。”   这话一出,导演和梁竹青都惊了:“阮羽?”   不远处正在吃早饭的阮羽抬起头来,腮帮子被面条塞得满满的,没办法开口,只能满头雾水的“嗯?”了一声。   看着他满嘴的油花,还有即使抬起头也没停下的进食动作,两人都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梁竹青不由得恍然,难怪梁先生对阮羽总是莫名的关注和宽容,原来他也是个天师?   导演则是因为清楚阮羽先前在圈子里面的名声,不敢相信阮羽居然能跟玄学灵异的事情扯上关系。   他要是真有那么大的本事,怎么不想着把自己的黑名洗一洗?   这话既然是从梁先生口中说出来的,可信度绝对没有问题,因此两人也就是惊奇了一下,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过导演看了看阮羽那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压根想象不到他能是多厉害的天师,加上梁先生最后才想起来提这么一嘴,便以为阮羽不过是三脚猫功夫,昨天晚上帮忙解决了一点小事而已。   他确实对昨晚发生的事情非常好奇,得到梁先生的指点后,果真找上了阮羽。   “你小子,看不出来,居然藏得这么深?”导演感慨的拍了下阮羽的肩膀,心说那些得罪过阮羽的艺人要是知道他懂玄学,还跟梁家搭上了路子,怕是连肠子都要悔青了。   阮羽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眨了眨眼睛,内心警惕起来。   昨晚的小鬼他不是都当场吃完了么,怎么还是被导演知道了?   难不成是梁默告诉他的?   自己吃小鬼的时候,艾嘉许和尤琳都已经晕过去了,到现在都没醒过来,告密的人不作他想。   阮羽对梁默的印象一下子就变得不好起来,先前因为吃阳气而产生的些许革命友谊,也因为这次的告密削减了不少。   导演却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给两人的信任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趁着其他人没注意,他压低了声音问阮羽:“昨儿晚上你跟梁先生他们去了西侧的院子?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东西,尤琳和艾嘉许怎么还给吓晕过去了?”   阮羽吸溜完最后一点面汤,盯着面碗看了一会儿。   估计是心情不太好的缘故,他的胃口也变得差了起来,看到这勉强可以入口的食物,也不是很想吃,心头郁郁的放下了面碗。   但导演是给自己工作的人,他的话,阮羽觉得还是要好好回答的。   他想了想,从自己零碎模糊的记忆里翻出些内容来:“不是什么厉害的玩意,一只怨灵而已。”   “怨灵?”   “就是恶念的集合体。普通的怨灵是由尸体身上残留的怨念、恐惧这些负面情绪集结而成,平时也喜欢以此为食。它昨夜找到那边去,应该是被尤琳的恐惧吸引。”   导演愣愣的说不出话。   虽说早就知道这地方不对劲,圈内也多有什么地方闹鬼的传闻,但这还是他第一次明确的听到这些内容,原本就不太坚定的唯物主义世界观顿时开始摇摇欲坠。   “那、那东西已经被解决了,不会再回来了吧?”   这个阮羽倒是十分确定,用力点了点头:“早已魂飞魄散了!”   他吃下肚的那些碎片都已经消化了一些了。   导演只当那什么怨灵已经被梁先生度化,顿时安下心来,看阮羽一脸骄傲的样子,不由得好笑:“你这么高兴做什么,昨天那事情,你也有出力?”   “那当然!”   阮羽心说那可不全靠他么,其他人一口也不肯吃。   那怨念吃下去凉嗖嗖的,梁默还不肯给他吃几口阳气中和,他的肚皮到吃饭前都还是凉凉的,直到刚刚喝完了面汤才暖和起来。   阮羽拍拍肚皮,紧接着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警惕起来,狐疑这是不是导演套自己话的借口。   可不能被他抓住自己吃独食的罪证。   阮羽莫名对这件事情非常坚持,价值不菲的脑子飞快转动起来,紧接着又补了一句:“不过那东西是从外边来的,引尤琳去的另有东西。”   这地方的邪祟鬼怪多得很,一人一只也不够分的,导演可不能因为他吃了一只就要他滚蛋。   阮羽紧张的看着导演,殊不知导演听到他这话,才是真的大惊失色。   西侧小院里竟然还有东西!还会引诱人自己过去?!   本来觉得其他人听话一点,晚上不出门就不会出事,导演刚放下去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原以为阮羽就是个刚入行的新人,懂得事情不会太多,谁知道居然从他口中问出了这么详细的消息,导演一时间有些有眼不识泰山的尴尬,搭在阮羽肩膀上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收了回来。   这节目是阮羽的经纪人求着他上的,因此连通告费都没有多少,导演此时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阮羽就听导演突然转开了话题:“阮羽……不,阮大师!不知道您平时这么一场法事,是怎么收费?我直接打您卡里您看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阮·又吃又住又拿·羽:还有这好事? 第22章   阮羽被导演问得有些茫然,法事是什么玩意儿?   但管他呢。   有吃有喝有住的工作,导演还主动要求给他加工资,这么好的事情,傻子才会不答应!   阮羽立刻点头,把阮大师这个名号应了下来,先前由于心情不好而变差的胃口也好了起来,在导演问自己吃饱没有,没吃饱的话再来一碗的时候,果断把自己的面碗给了出去。   导演亲自给阮羽盛了满满一碗面条,嘱咐他好好吃,不够再自己去盛,便离开了这边,继续筹备开播的工作去了。   于是他也就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女嘉宾欲言又止的表情。   女嘉宾是这群艺人当中唯一会做饭的,早饭就是她准备的。原本还打算去招呼那边几个嘉宾过来吃早餐,结果一转头,满满当当的锅里瞬间消失了一半。   眼睁睁看着剩下的半锅面条和面汤,也在阮羽不紧不慢的吃法下逐渐消失,女嘉宾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恍惚。   参加这个节目的嘉宾足足有八个人,其中她、梁竹青、何高谊和另外一个中年男艺人是常驻嘉宾,剩下都是第一期的特邀嘉宾。   两女六男,担心其他人吃不饱,她还特地多煮了一些,保守估计再来五六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的面。   结果阮羽居然一个人全吃完了!   看着阮羽瘦削的身形,即便吃了这么多东西,小腹也没有任何鼓起来的迹象,反倒是随着他的动作,隐约有腹肌的形状出现。   早餐只吃了点沙拉,还不敢多吃的女嘉宾:“……”   这他喵科学吗?!   --   可以互动的直播设备仍旧没有送到,节目组只能依靠摄像机来进行直播。   开播前几分钟,技术人员打开手机热点,连上电脑,想要查看直播间评论区的情况,却发现根本连不上去。   网络波动太大,直播间都打不开,更别说管理弹幕和评论区了。   技术人员不由得有些烦躁:“来之前不是说这地方有网络么?到了地方没宽带就算了,怎么连手机的网络信号都这么差?”   嘉宾们闻言表情惊奇:“你才发现?昨天下播之后信号就变得特别差。我本来还想看看首播的反馈来着,结果等了十来分钟都没刷新出来页面,我实在困得不行,就直接睡着了。”   其他嘉宾纷纷附和。   “是啊。昨天中午明明还好好的,下午关了摄像机之后就这样了。我还以为是因为何高谊那边的直播没结束,节目组开了屏蔽器呢!原来不是吗?”   技术人员无语的沉默片刻:“……我们是拍节目,又不是戒网瘾。屏蔽信号做什么?”   说话的嘉宾也觉得自己的脑洞够古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说实话,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能够离得开手机和网络的,他们即便是艺人,工作需要,不能成天摸手机,一旦空闲下来,也是手机时刻不离手的。   昨天晚上却被迫戒了晚上手机,可想而知有多憋屈。   不过是想着自己毕竟是出来拍节目,加上旅途劳顿,确实困得慌,才没有闹起来而已。   搞直播节目,没有网络可怎么能行?   先前尤琳的房间里出现死老鼠就已经够离谱的了,更别说后面还发生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导演憋了一肚子的火,此时再听到技术人员过来求助,登时火冒三丈。   明知道他们是个直播节目,怎么还能让网络出问题!   虽说房主突然去世,交接出现了一点问题,但他们来之前,也是跟房主的儿子儿媳重新交流过的。   对方分明答应了他们的所有要求,并且表示一定会准备妥当,现在他们人都到了,却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啊!   现在让他们怎么搞?   导演心头一阵火起,立刻就要去找房主夫妇理论,谁知道他还没起身,房主夫妇自己就出现了。   “实在抱歉,通讯一事我等已经派人去解决,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恢复。劳烦诸位稍等片刻。”   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悄无声息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要不是突然出声,大家甚至都没发现突然多了两个人。   其中自称是前任房主儿子的男人递过来一个竹篮子,脸部肌肉扭曲了一下,露出个难看的笑容:“听闻贵客昨日受了惊吓,一点薄礼,以表歉意。”   看着男人僵硬无比的笑容,导演胸口的怒火像是被冰水从头浇下,瞬间熄灭。   一股凉意从脚跟直窜后脑勺,惊得他连话都忘了说。   男人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多惊悚,依旧保持着那个古怪而僵硬的笑容,将竹篮子放到了庭院中间的桌子上,便带着女人离开了众人的视野。   一直到两人的身影完全离开视线,导演察觉到肺部的剧痛,才发觉自己刚刚居然都忘记了呼吸,连忙大口大口的喘起粗气。   他旁边的技术人员脸色也没比他好多少,深度眼镜底下的眼神闪烁,里面全是惊疑不定:“他、他俩什么时候来的?”   “你问我我问谁去!”导演没好气的骂了声,上前查看房主送过来的东西。   一个还算干净的竹篮子,掀开上层的红布,里面是一堆已经剁好的生肉,底下跟篮子接触的部位,铺的却是白布。   那堆肉是什么暂且看不出来,但红白两种颜色的布一块用,导演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拍综艺之前也是学电影的,上课的时候,听老师讲起过,农村有句俗语叫“院中不栽两种树,院外不挂两种布”,后面这句话说的就是红白两种颜色的布。   因为红布和白布同时出现,代表着丧葬。   不过只是一个篮子而已,红白布也没给他们挂到院子上去,跟俗语里说的还是有点差距。   导演想到这里不由得摇头失笑,心想自己真是被这两天的事情吓蒙了,居然连上学时候那么久远听到的故事都能想起来。   技术人员看着篮子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太像平时吃的那些肉类。   他忍不住开口问:“这要放到嘉宾的厨房里吗?”   组务已经晕了,工作都分摊到其他人的头上,即使身为技术人员,也不得不操心起节目组的杂事来。   导演思考了一下,嘉宾厨房里的东西确实单一了一点,早上吃的面条里面清汤寡水,这么播出去,别人还以为他们亏待嘉宾呢。   说起来,这也是房主这边的问题,到时候得再找房主夫妇好好说道说道。   导演心里盘算着需要沟通解决的各种事情,不在意的摆摆手,示意技术人员把东西给嘉宾们带过去。   --   技术人员拎着东西走到厨房的时候,偌大的餐桌上正弥漫着一股仿佛饥荒的惨淡气氛。   早上的直播原本是打算从众人起床开始拍摄,奈何尤琳和艾嘉许大半夜昏迷着被人抬回来,原本的直播计划也就改了,推后到早餐时间开播。   但先前就承诺观众们的早起福利当然也不能少,嘉宾们刚才就装作刚刚起床的样子,从自己的房间陆续出来。   年纪最小的蒋鸿朗是最后出门的,顶着一头凌乱的卷发,揉着眼睛走出来,到餐厅之前还在跟镜头说笑,表示自己做了一整晚的梦,现在饿得能吃下一整碗大米饭。   然而刚踏入餐厅,就诧异的发现大家虽然都坐在餐桌前,却都只是盯着自己面前的碗,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为了打造帅气心机睡颜,而多耽误了一点时间的蒋鸿朗不由得有些心虚,心想难道大家是为了等他?   开播之前也没说要等所有人都到了才开饭啊!   深感自己被坑了,蒋鸿朗来不及有任何感想,赶忙紧走了两步上前,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我起迟了,大家其实不用等我的……”   话刚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他发现大家的面前碗是有碗,但碗里都是空的,碗底一滴水都没有,比他刚遮过瑕打过底的脸都干净。   嘉宾们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写的全是:谁说我们是在等你?   蒋鸿朗懵了下,不由得望向前一天晚上信誓旦旦表示自己会提前做好早饭的女艺人,后者只是无辜的摊手:“我已经把厨房里能用来做饭的东西都用上了,这是最后一锅。”   最后一锅,锅呢?   感受到他的疑惑,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向了一个位置。   阮羽旁边摆着一个学校食堂才有的巨大汤锅,饱满的嘴唇上满是油光,表情却跟大家一样失落。   他摸摸自己只有七分饱的肚子,惆怅的叹了口气:“根本不够吃啊。”   众人:“……”   蒋鸿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蒋鸿朗一瞬间觉得众人看向阮羽的眼神里都带着畏惧和痛恨,仿佛电视剧里被山贼抢走了吃食和老婆,却无法反抗的穷苦山民。   --   技术人员过来的时候,看见就是这样愁云惨淡,却又碍于正在直播,敢怒不敢言的一群人。   除了阮羽之外,其他人一口面汤都没能喝到,因此当技术人员放下竹篮,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一篮子生肉时,这群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艺人眼睛里都冒出了夺目的光芒。   被这么充满食欲的眼神盯着,技术人员脚步一顿,背后忍不住冒出了些许冷汗,放下东西就立刻跑走了。   连这篮子肉是什么来历也没来得及说。   直播间里,看完了早饭全程的观众们顿时笑趴。   “小哥的表情好慌张啊,笑死我了。该不会以为大家这么看着他,是饿到想把他拉过去煮了吧?”   “俊男美女饿到吃人,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敬请收看今日直播《说没就没的早饭》!”   “不过阮羽长得这么瘦,饭量居然这么大?隐藏的大胃王么?”   嘻嘻哈哈的轻松氛围当中,几条格格不入的留言夹杂其中:“怎么回事?我昨天看的不是个灵异直播吗?”   “凌晨出现的那张鬼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我还以为重新开播是有后续了……这剧情也连不上啊?”   “什么灵异直播?什么剧情?这不是个旅游综艺?”   昨天下午节目组宣布下播之后,许多观众就离开了直播间,没有再点进来,因此并不知道半夜发生的事情,不由得一头雾水。   不过也有一些人看过直播,或者是网上流传的录屏视频,闻言一下子反应过来。   “不会吧,还真有人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啊?”   “笑死,我就说昨天那场面绝对是整蛊,都是演出来的,还有人不信!你们自己看看嘛!带着这么个脑子里只有吃,完全没眼色的家伙,哪可能从那样的怪物口中逃生?”   “这个阮羽还真是够下头的,真要是遇上了鬼啊怪啊什么的,第一个死的就是这种自私自利,人缘还不好的家伙!”   直播刚开播前两天,会来看的基本上都是各个嘉宾的粉丝和综艺路人粉,加上阮羽的名声摆在那里,许多人一看自己喜欢的艺人受了委屈,早饭都没吃上,理所当然的就开始抨击阮羽。   一时间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搞得原本对阮羽没什么印象的路人观众也觉得这个人厌烦起来。   虽然说之前何高谊直播的时候就解释过,因为节目组设备出了问题,导致他们直播的时候看不见观众的留言,但好歹也是个直播节目,总有人在幕后帮忙盯着弹幕,看见跟艺人们有关的消息也会及时转述给他们。   本以为这样一来,多少能让阮羽收敛一点,别再欺负自己喜欢的艺人,谁知道接下来的节目里,阮羽生怕自己太讨喜一样,行为变本加厉,越发极品。   ——他居然直接把工作人员送来的那篮子肉打翻了!   拿到工作人员送过来的生肉,虽然认不出那是什么家畜的肉,但好歹是口吃的,想着节目组总不可能坑他们,女嘉宾就拿着肉,准备搭配着厨房里剩下的一点大米,做皮蛋瘦肉粥喝。   早饭能吃到点荤的,不算是亏待了,嘉宾们虽不太满意,也没什么话好说。   以为自己因祸得福,有嘉宾没忍住,跟阮羽嘚瑟两句:“你看看,吃太急了吧?面都让你吃完了,这些肉可就只能我们自己吃了。气不气,气不气?”   蒋鸿朗趁着这个机会,想好好表现一下,自告奋勇帮忙拎篮子,谁知道还没碰到篮子的把手,东西就被阮羽夺了过去。   用不着嘉宾们说什么,直播间的观众就已经炸了。   “不是,这个阮羽要干什么啊?大家因为他吃独食,都快饿坏了!节目组都看不下去,拿了肉过来加餐,他还要抢?就这么没眼色吗?”   “这已经不是没眼色的问题了,我觉得就是人品不行。”   “生肉也抢?!好啊,我倒是要看看,没有萧晴老师帮忙做饭,他要怎么把这块生肉吃下去!”   萧晴就是那位比尤琳年长一些的女嘉宾。   萧晴自己忙活了大半个早上,只吃到了一小碗沙拉,见状也忍不住有点生气。   但看了看阮羽那张人畜无害的俊脸,还是勉强压住了火气。   她以为阮羽是因为先前那个嘉宾说的话生气,缓和了语气,好声好气的劝道:“阮羽别这样。他也就是说着玩的,粥做好了当然是大家一起吃。你别生气,来,把肉给我。”   阮羽看着她,眉头紧皱:“你们不能吃。”   萧晴眉心一跳,旁边的嘉宾们脸色也没忍住变了变。   他们以为阮羽在闹脾气,这是不让他们吃的意思。   有人立刻给先前那个嘲讽了阮羽两句的嘉宾使眼色,后者也是能伸能屈,赶忙道歉:“刚刚是我嘴贱,对不起!我错了!”   萧晴趁热打铁,试图把情况掰回正轨:“你看,他也跟你道歉了,大家都是来参加节目的,年轻人互相斗嘴两句,有什么可生气的?听话,你把东西给姐姐,这事情就一笔勾销,成不?”   她话里话外提醒阮羽,这还在直播,别把场面闹得太僵,同时伸出手,去够阮羽手里的竹篮子。   谁知道阮羽直接避开了。   方才篮子上的红布还没掀开,他就闻见了这东西上面熟悉的气味,赫然就是昨天在西侧院子的厨房里,他们找到的那盆老鼠肉。   放了一整个晚上的老鼠肉,腥臭腐烂的味道已经浓郁得不行,他这么拎着,都觉得呛得慌,这些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阮羽心中疑惑,但有一点是确认的。   这东西不能让他们吃下去,否则一个个都得跟那大老鼠一样,死于非命。   于是阮羽非但没把篮子交给萧晴,反而甩手一丢,直接连肉带篮子,直接丢进了院子角落那口枯井里。   “哎,别!”蒋鸿朗大喊一声,立刻扑过去抢救。   可惜没能救到,早在他赶到之前,那竹篮子已经落进了枯井里。他趴在井边朝里看,井底黑漆漆的一片,别说是肉了,连着井到底有多深都看不清楚。   反倒是一股寒气从井底缓缓升起,扑了他满脸。   蒋鸿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时其他嘉宾也都陆续赶了过来,看着黑漆漆的井底,懵了一会儿。   本想着这是直播,要给阮羽留点面子,让他道个歉就算了,谁知道一回头,就见阮羽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非但丝毫没有抱歉的样子,还一脸无辜的问他们:“你们很想吃那东西吗?”   众人:“…………”   靠!   这下他们是彻底忍不了了,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大小伙子,年纪最大的也就是那个中年男艺人,谁还没有点脾气了?   一个年轻男艺人猛地朝前跨了一步,抬手就朝着阮羽的衣领抓去:“你特么非要找打是吧?!” 第23章   下一秒,那位男嘉宾就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众人甚至没看清楚阮羽是如何做到的。   唯有那名被阮羽丢出去的男嘉宾知道是怎么回事。   揪住阮羽衣领的时候,他很确定,自己在阮羽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凶狠。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凶猛的野兽盯上了,一阵没来由的恐惧涌上心头,紧接着就是一阵巨力袭来,他都没来得及反应,就下意识松开手,被丢了出去。   所有嘉宾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其他人震惊的是阮羽居然真敢当着摄像头的面跟人打起来,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那位男嘉宾惊讶的则是阮羽那么瘦弱的身体里,居然能够爆发出那么强大的力量。   双方的体型差距巨大,北方出身的他,不穿鞋的身高都超过了一米九,更别说他为了保持身材,还一直在健身。   阮羽刚刚却毫不费力就反制住他,还把他丢了出去。   这真的合理吗?!   他还在懵逼,那边嘉宾们已经纷纷围了上来。   大家将男嘉宾从地上扶起来,再望向阮羽时,眼神都变了。   录综艺节目,最怕的不是耍心机,也不是内卷,就怕这种什么都不怕的愣头青。   这种人做起事情来不管不顾,连自己的形象都不在乎,根本没什么事情能够制约住他,节目组的规则更是形同虚设。   大家都最怕跟这种人扯上关系,毕竟人无完人,就算他们平时能在镜头前表现得特别好,遇上这种人,一时激愤之下,也难免会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   阮羽是没什么顾忌,毕竟他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到时候崩了人设,掉粉被黑,损失惨重的可是他们自己。   一时间大家也没有心思再去纠结那一篮子生肉的事情了,萧晴提议早餐换成白粥,大家陆续附和几句,就转身回到了餐厅,谁都没再搭理阮羽,心照不宣的把他一个人丢在了原地。   梁竹青跟那个梁默出去了,都没在这里,没有了他们两个,嘉宾们越发没有顾忌。   后面的内容,他们也不再试图带着阮羽一起。   先前他们时不时的提阮羽两下,那是为了在粉丝面前表现自己的友好和大度,现在这人的存在都已经威胁到他们自身的利益了,所谓的友好氛围当然没有他们本身的人设稳固来得重要。   不过刚才阮羽表现得那么过分,想必网友也不会觉得他们孤立他是很过分的事情。   阮羽咎由自取罢了。   只是就算不搭理阮羽,他们在这个小院里的旅游生活也并不舒心。   大家都已经起床了,再让萧晴自己一个人准备早饭,显然很不符合粉丝对他们的期待,一行几人一起进了厨房,才发现厨房里是真的没什么吃的。   昨天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些瓜果蔬菜全都消失了,只有空荡荡的容器摆在那里,现场仿佛被洗劫过一样萧瑟。   本想着吃点什么东西垫垫肚子的众人顿时懵了。   “什么情况?那么多吃的呢?”   昨天他们刚来的时候,厨房里可是摆得满满当当,一点空隙都没剩下的!   蒋鸿朗打开冰箱,里面的情况也没比外边好多少,保鲜和冷藏柜里的东西全部不翼而飞,其中甚至还包括昨天一个嘉宾带过来的生羊腿。   那可是从人家家里带过来的特产!   众人回头望向萧晴,以为是她今天早上做面条的时候,把羊腿煮进了汤里,哪知道萧晴摊摊手,很是无辜:“我也不知道啊。我起来的时候,冰箱里就什么东西也没有了。面条的码子我还是用的桌上剩余的黄瓜和胡萝卜。”   “那其他蔬菜水果呢?”   萧晴顿了顿,视线幽幽地飘向了还站在院子里,盯着那口枯井看个没完的阮羽。   众人:“……”   大家的表情里都是不敢置信,他们原本以为阮羽是起得早,才截胡了他们的早餐吃了那么多,敢情在他们“起床”之前,他就已经吃过一顿了!   一个正常的刚成年的小伙子,怎么可能吃得下那么多东西?   这人的肚子是个无底洞吗?!   网友们也看出了那些蔬菜水果是被谁吃掉的,弹幕上顿时飘满了无语的点点点,嘉宾们的粉丝也痛斥起阮羽的自私自利。   但他们再怎么骂阮羽,也没办法给自家偶像变出早餐来。   嘉宾们饿得厉害,在这地方也叫不到外卖,大家沉默的对视了一会儿,只能认命的煮起白粥来。   厨房里的调料倒是没被消耗完,但一碗白粥,不管加上多少调料,也没办法变成色香味俱全的面条。   大家喝粥的时候心情郁闷极了,一度质疑自己为什么要想不开,来参加这么个倒霉催的综艺节目。   这时候,先前挨了阮羽一下的男嘉宾忽然放下了勺子。   众人的视线聚集过去,就听他神神秘秘的开口:“要不,咱们去把那些肉捡回来?”   大家都懵了一下,随即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已经掉进枯井里的那篮子肉。   蒋鸿朗本能的皱了下眉头:“不好吧?那个井都不知道枯了多久,我刚刚在旁边趴了一下,身上就好多灰了。里面说不定还有虫子老鼠什么的……”   他年纪小,虽然是选秀出身,各种健身、训练都不在话下,但想到蛇虫鼠蚁爬过肉的画面,他还是接受不能。   说着话,他自己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萧晴也觉得没有必要:“算了吧,几块肉而已。大不了中午做饭的时候,我跟节目组再要一点就是了。”   吕飞昂,也就是那位带了特产过来的中年男嘉宾,却表示了支持:“那口井上面的井绳都腐烂了,可见都枯了多少年,底下怎么可能还有什么生物?就算真的有,洗洗不就得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还是生活条件太好,想想我小的时候,闹饥荒,树皮都吃过……”   提议的那人叫唐成,原本也只是嘴馋想吃肉而已,听到蒋鸿朗描述的画面,就有些退缩了,却没想到吕飞昂会支持自己。   他想到虫子爬过肉的画面,正有些反胃,食欲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闻言尴尬极了:“要、要不还是算了。晴姐和小蒋说的对,我们再找节目组要点肉,反正也不是我们把东西弄丢的。”   说着话还不忘点阮羽一句,朝他那边看过去,却不由得一愣。   阮羽已经从井边离开了,唐成一开始都没看见人,还是视线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才在阮羽的房间门口发现了他。   阮羽估计是正准备回房休息,进门的时候还打了个哈欠。   唐成:“……”   镜头顺着他的视线往阮羽那边扫了一下,观众们也看见了阮羽回房的动作,更是怒火中烧。   “把别人的早饭都吃完了,也不说帮忙洗个碗什么的,就这么回去睡觉了?也太没有家教了!”   “我没记错的话,他们这会儿应该刚起床吧?”   “不行,我要气炸了!吃那么多,还吃完就睡,这人上辈子是猪吗?”   “节目组能不能把这人赶走啊?不然我真是看不下去这个节目了,他简直就是个脑残好吧!”   骂人的弹幕充斥着直播间,即便有人弱弱的开口,表示“他们昨天晚上一直在直播,阮羽其实一晚上没睡”,也很快被愤怒的网友们刷了过去,没有引起一点水花。   等到他们终于发泄完心中的愤怒,这边剩余的四个嘉宾也分成了两拨。   蒋鸿朗和萧晴说什么也不想去吃掉进枯井里的肉,准备去跟节目组交涉,再要两块新鲜的肉回来,吕飞昂则拉着唐成,找来了一捆麻绳和粗布手套,准备下到枯井底部捡肉。   弹幕的风向顿时一转。   “不要不要!求求了,千万别下去!你们要是吃了那些肉,我就再也无法直视你们了!”   “这节目是有剧本的吧?不就是一块肉吗,哥哥们大可不必这样啊我靠!就算洗干净了也会有心理阴影的吧!”   “我靠这个枯井,我光是看着就要犯幽闭恐惧了,节目组是多抠啊,这么点肉也要让嘉宾们自己下去捞?”   “别下去,我求你们了,真的,为什么啊!就几块肉!”   弹幕上刷得飞快,正在直播的艺人们却一句话也看不见。   说实话唐成看着那黑黢黢的枯井口,也在自我怀疑,当时为什么想不开,要提议去枯井里捡东西。   关键是吕飞昂居然还同意了!   站在井边往下张望了片刻,唐成的视线就不着痕迹的转回到吕飞昂身上,这位算得上是圈内的老前辈了,只是一只不温不火,直到去年才忽然时来运转,一路片约不断,从万年配角转正成男主,并且一举拿下了影帝的桂冠。   他是说唱的,跟吕飞昂没有任何交集,但先前从外表上看,这位中年影帝穿着打扮都很儒雅,按理说应该不会愿意往这种又黑又脏的地方去才对。   万万没想到,他都已经表示不想来了,吕飞昂居然还执意拉着他过来。   事情本来就是他自己挑起来的,要是就这么走了,直播间的观众还不知道要怎么看他。   唐成脸色一垮,已经恨不得穿越回去,把当时那个脑抽的自己拉出来打一顿了。   这时吕飞昂已经把绳子固定好,将另外一端递了过来。   “好了,你下去还是我下去?”   “……我吧。”   开什么玩笑。   唐成看着吕飞昂那张已经四十多岁,难掩疲惫的脸,心说自己这会儿哪怕有那么一丁点的犹豫,都可能会被这位影帝的粉丝拱上热搜,摊上一个好吃懒做、自私自利的名头。   吕飞昂爆红得太快,他那些粉丝上头得很,没少这么对待跟他搭过对手戏的艺人。   --   将绳子绑到自己身上,戴好微型直播摄像头,唐成背靠着井壁,两条长腿抵住对面,就这么顺着井口一点点往下放。   一米九的身高,进入那么点大的一个井口,着实不太容易,好在进去之后就宽敞了,井壁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那种狭窄逼仄的感觉渐渐消失。   唐成原以为这口井枯了那么长时间,底下空气不流动,气味肯定很难闻,进来之后却觉得还好。   他甚至能够感到一丝微风在吹拂。   就是井里怪阴凉的,连带着那丝微风也带着凉意。   他进来的时候费了好一番功夫,以至于身上出了一身汗,被这井里的风一吹,身上顿时凉嗖嗖的,连骨头缝里的温度都要被带走了一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一动,上方的吕飞昂就担忧的开口:“怎么样,下到井底了吗?”   “没呢,就是这井里面太冷了。难怪之前听老一辈讲故事,都爱把西瓜沉到井里来,这要是夏天放个西瓜进来,比冰箱的制冷效果都好。”   到了这会儿,唐成也没忘记自己还在录节目,说话的同时刻意的展现自己。   摄影师这会儿估计正趴在井口往里拍摄,他盘算着这会儿应该还看得见,便抬起头,想要给直播间的观众展现自己的招牌笑容。   结果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下来了好长一段距离。   井口就剩下小小一个,吕飞昂的脑袋和摄像机就将井口的光亮全部遮住,唯一的光源只剩下摄像机顶上的灯光,隔着雾气,弄得井里白茫茫的一片。   井里的温度也越发低了,唐成忍不住搓了搓胳膊,看着周围已经变得有些发灰的雾气,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欸,吕老师。你说这井里水汽这么多,底下是不是还有水啊?”   下到这个深度,外面的声音是一点都听不见了。   唐成甚至不知道吕飞昂有没有回复自己,抬头张望了半天,脖子都酸了,也没能从井口那两个影子的抖动中看出什么来。   他本身没有什么幽闭恐惧症之类的病,但也被这静默搞得有些心慌。   着实是害怕得紧,他就开始没话找话:“吕老师,我听说你之前跑了好多年的龙套,厚积薄发,然后才到达现在的地位的。我经纪人也说想让我跨界去演演戏,您有什么过来人的经验,能教教我吗?”   “……”   唐成还特地安静下来侧耳听了一会儿,结果还是什么声音都没听见。   井里空间太小,又很深,他甚至还听见了自己喘气声的回音。   回音都能喘这么久,简直绝了。   唐成这么想着,感觉自己都下来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也该快到井底了。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多待,他一咬牙,心一狠,猛地松手,放了一大截绳子,直接往下跳。   然而没过两秒他就心里一惊,立马抓紧了手中的绳索。   这怎么还没到?   枯井的深度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许多,唐成甚至觉得吕飞昂找来的绳子都不够长,惊疑不定的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为了几块肉,没必要搞得这么慌兮兮的。   再说了,这么长时间过去,萧晴和蒋鸿朗估计都已经拿到肉回来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往下,唐成稳住身子,晃了晃绳索:“吕老师,这井太深了,我够不到井底。先把我拉上去吧。”   “…………”   回应他的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嘶。   唐成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在井底,空气流通不顺畅,听不见井口的声音还好说,可他在井里说话,上面的人总不可能听不见他的声音吧?   吕飞昂听见他的声音,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压下心里那一丝微妙的不安,唐成再次拽了下绳子:“吕老师,我在底下听不见您讲话,您要是听得见我说话,您就晃晃绳子。”   “……”   一片静默。   吕飞昂既没有回应他,也没有晃动绳子。   灯光让井里变得白蒙蒙的一片,他甚至看不清他们是不是还在井口,仰着头看了半天,唐成忽然觉得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唐成捂住鼻子,“靠,鼻炎又犯了。天气冷就是麻烦……”   话说到一半却忽然顿住。   唐成表情一片空白,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直窜脑海,让他的心底都凉成了一片。   他的鼻炎只有在干燥和粉尘多的时候才会犯,这井底的水汽都能凝结成雾了,湿润度应该很高才对,他怎么还会犯鼻炎?   笼罩在他头顶上的这团东西,究竟是什么?   缓缓抬起头,唐成发现自己先前以为是井口的地方,忽然其实并不是自己的正上方。   因为在井里面抬头太难受,他的脖子很疲劳,本能的把抬头能看到的光源当成是井口,可实际上,那个地方距离井口还有一段距离,而且距离他上一次、上上次看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区别。   “吕、吕老师?”   他没忍住,颤抖着手拽了一下绳索。   结果就这么一下,手里的力道忽然一松,绳索那头居然松开了。   他轻轻一拽,成堆的绳索就落到了他的身上,顺着他的身体滑开,然后坠入了底下看不清的黑暗当中。   又过了几秒,“啪”的一声响,绳索在井里拉直了。   他绑着绳索的腰感受到一股下坠的力道,很明显,掉下去的绳子并没有碰到井底。   “…………”   那瞬间,难以形容的寒意席卷脑海,唐成打了个哆嗦,连天灵盖都凉了,额头上飞快的沁出冷汗。   眼下的情况明显不正常,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他从井口下来,起码已经有20分钟,这么长的时间,他就是化身猿猴也爬不上去,更何况井口那边,吕飞昂和摄影师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绳子都给他丢进来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井口不敢去,井底就更不能去了,他卡在枯井中间,进退两难,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那团他先前以为是摄像机灯光的东西,内心一片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   “咔嚓……咔嚓……”   掉下去的绳索似乎惊扰了什么存在,唐成耳边忽然静了一静,紧接着,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听见细微的咀嚼声,是从井底的方向传过来的。   唐成猛地低头,警惕的朝身下看去。   浓郁的黑暗笼罩着井底,伸手不见五指。唐成激灵了一下,头皮一点点开始发麻。 第24章   唐成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生怕惊扰了什么恐怖的存在。   他用自己的双脚死死地撑在井壁上,以避免身体下滑,脑袋已然是一片空白。   但即便是害怕到了极点,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应该出声, 嘴巴紧紧闭上,一只手死死抠着井壁,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想要向外界求救。   手机拿出来的时候,恰好一阵阴风袭来,吹在他已经被冷汗浸湿的身上, 过低的温度冻得他没忍住颤抖了一下, 差点没把手机丢下去。   好在他经常健身,反应足够快, 伸手一捞就将手机抓了回来。   然而这也让他的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唐成只觉得脚下一滑, 整个人骤然往下坠了一大段距离!   重新稳住身体的瞬间,他冷汗都出来了。   不用看都知道,他现在脑门上绝对全都是汗, 因为他的眼睛都感觉到了湿润, 一眨眼, 汗水就顺着睫毛滑落,朝着井底深处掉去。   “啪嗒。”   “……”   咀嚼的声音骤然停止了。   唐成的身体猛地一僵, 死死盯着身下的黑暗, 也不知道是太过紧张还是怎么,他似乎感觉底下的黑暗在缓慢的蠕动。   在朝他涌过来!   被这诡异的场景吓得毛骨悚然, 唐成一个激灵, 火速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哪知道电话根本没人接听, 不论是导演还是其他人,这会儿估计注意力都在拍摄上面,压根没有注意到手机,唐成连换了好几个人的电话,都没能打通。   “嘟——嘟嘟嘟……”   自动挂断的声音响起,唐成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就在他不抱希望的继续拨打下一个人的电话时,却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动作骤然停了下来。   四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唐成浑身紧绷,等待了片刻,忽然——   “呼……呼……”   区别于阴风的气流声突兀的响起在耳边,距离他非常的近,不像是地底下自然形成的风,而更像是……什么动物的呼吸。   唐成头皮一炸,再也承受不住这铺天盖地般的恐惧,崩溃的大喊起来:“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谁来救救我?”   一边大喊,他一边发了疯一样的往上爬,然而这个状态下他根本找不到着力的地方,疯狂的朝上爬了半天,都没能看见井口。   相反,耳边的呼吸如影随形,一点都没有因为他的逃离而变远。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唐成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却还是留有几分理智,他想到自己现在正在井里,脚底下和身后都是井壁,那东西就算追得再快,也应该是出现在他的下方或者旁边才对。   可呼吸声怎么会是从他身后传来的?   难道是……   唐成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恐怖的可能性,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他停了下来,惊惧的感受着自己身后的井壁。   果然跟刚才不一样,井壁虽然仍旧冰冷且坚硬,却缓慢的起伏着。   跟那道呼吸声完全同步。   眼中逃生的希望火苗骤然熄灭,唐成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头顶,终于绝望的惨笑了一声。   难怪他先前一直找不到井口,原来他早就已经不在井里了。   他甚至回忆不起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了黑暗中这个怪物的狩猎范围,他的脑子里甚至完全搜索不到相关的志怪传说。   连吃了自己的怪物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个死法还真他妈的憋屈。   唐成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同时绝望的放弃了抵抗,不再继续向上攀爬。他先前完全是依靠着自己身体的力量停留在井中,此时身体一放松,整个人就被重力拉扯着朝下坠去。   也不知道人死后究竟能不能变成鬼。   他要是变成了鬼,高低要仔细看看,这个躲在黑暗里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这么想着,唐成自暴自弃的闭上了双眼。   然而就在他开始下落的瞬间,脖子却忽然一紧,身子下坠的趋势骤然止住,他被揪着衣领定在了半空中。   与此同时,一股暖和的气息从自己的脖子上传过来,将他周围的阴风都驱散了些许。   说不上来的奇妙变化轰然而至,脖子上的那丝暖意迅速扩散到了全身,唐成只觉得自己四肢都暖和起来,仿佛有一层水膜被揭开,他对世界的感知都清晰了不少。   唐成愣了片刻,下意识睁开眼睛,就看见头顶的空间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一个人影悬在自己的上方。   借着头顶的光亮,他看清楚对方的面孔。   “阮……阮羽?”唐成目瞪口呆。   就见阮羽将双脚撑在井壁两侧,轻松就承担住了两个人的体重,甚至还能空出一只手来,打了个哈欠。   唐成对自己的体重认知清晰的很,因此越发惊愕,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阮羽却并没有看他。   一晚上没有睡觉,阮羽的脸上满是倦意,却依旧目光灼灼地盯着身下,视线越过唐成,紧紧盯着他下方的黑暗,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反而缓缓浮上笑意。   他的舌尖飞快的扫了下唇角。   唐成心里咯噔了一下,生出浓浓的不妙感。   顺着他的视线朝下看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阮羽一出现,井底的黑暗都被驱散了些许,能够看见的范围扩大了许多。   “抓稳了。”   “……?”   阮羽话音刚落,唐成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便再度失重,开始飞速下落。   他一下子头皮都炸开了,被这一下吓得魂不附体,失控的尖叫起来:“啊——卧槽!”   脚下迅速接触到一片硬实的土地,唐成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他茫然的环顾四周,发现刚刚浓郁的黑暗,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脚底下是干枯的井底,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水源的滋润了,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和枯枝烂叶,先前阮羽丢下来的竹篮子就倒在一旁,已经摔烂了,篮子里的肉却不见踪影。   他还在发懵的观察井底,衣领上却再次袭来一股巨力,将他提溜起来,朝着旁边飞快的冲了过去。   他懵逼的抬头,第一眼就看见前方有一个黑色的影子。   本以为是井底的什么动物,但那黑影的体型实在太过巨大,唐成不由得眯起眼睛仔细分辨,等到看清楚那个黑影的时候,唐成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分明是个人影!   可跟一般的人类完全不同,这个人影虽然也有人的形状,但浑身上下漆黑一片,全都包裹在黑色的雾气当中,连五官都看不分明。   这绝不可能是个活人!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唐成还没来得及惊恐,迎面就撞上了一块突起的石头,捂着鼻子刚倒吸一口凉气,下一秒,又被揪着领子朝另一个方向飞冲过去。   前方的那个黑影的体型不算苗条,速度却飞快,唐成被阮羽拖着到处追击,脑袋上多了好几个包,疼得龇牙咧嘴。   恐怖的氛围一时间有些维持不下去。   又被撞了几下脑袋,旧伤上又添新伤,唐成终于忍不住开口:“不是,等等……阮羽!我还在呢!”   这一叫,阮羽才终于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拎着个人,低头看了他一眼,手立刻松开了。   唐成一个踉跄,没站稳直接摔了个屁股墩,好在是不用再被拉着到处撞墙了,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谁知道一抬头,看见面前的景象,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就见那个黑影左突右撞,在狭窄的井底辗转腾挪,丝毫没有攻击他们的迹象,恰恰相反,唐成看着这个场面,甚至感觉这个黑影是在躲避阮羽。   似乎是为了证明他的想法,黑影跑到角落里,眼看着马上就要被阮羽追上,却陡然转开了方向,朝着他这边冲了过来!   唐成终于得以看清楚这个黑影的模样。   这是个微胖的女人,长相普通至极,被包裹在黑气当中的皮肤白得像纸一样,没有一丝血色。尤其是那张脸,更是恐怖非常——   一张明显上了年纪的脸,皮肤却跟气球一样肿胀起来,整个皮肤都被撑开了,一双呆滞没有生气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眼眶的边缘缓缓渗出血泪。   “…………”唐成一瞬间脑子都木了,愣了片刻才嘶吼出声:“啊啊啊啊啊啊好恐怖啊!!”   他吓得满地乱爬,发挥出生平最快的速度,飞快的朝旁边飞扑出去,躲过的女鬼的第一下袭击。   然而这可是井底,他再怎么跑也不可能跑得出女鬼的攻击范围。   唐成心里很清楚这一点,躲过一击便飞快的冲向距离女鬼最远的角落,把自己蜷缩起来,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以期能够死得晚一点。   果然没过多久,阴风飞快的追了上来,唐成惊恐的抬头看去,做好了再次被恐怖暴击的心理准备。   然而当他看清楚面前的景象时,脸上的神情却忽然顿住。   女鬼压根就没有追击他的意思,跑到他刚刚待的角落的井壁,就开始往上窜。   可她还没爬出去两步,就被阮羽抓住了。   只见阮羽一把抓住女鬼的身体,往回用力一拽,女鬼立刻就毫无抵抗之力的被扯了回来,狠狠砸在地面上。   阮羽直接踩了上去,看着女鬼的魂魄打量了一下,犹豫片刻,忽然抓住女鬼的脑袋就开始往两边掰。   唐成:“……?”   女鬼:“……”   唐成整个人都是懵的,女鬼却似乎并不惊讶阮羽的攻击手段如此原始,只是气个半死,恼怒的挣扎起来。   阮羽先前吃了不少,这会儿其实已经有点饱了,但一晚上没睡,实在困倦得很。   要不是感应到这只先前在西侧小院就碰见过的女鬼,他说什么也不会从柔软的床上爬起来干活的。   这可是他先发现的吃食,不能便宜了别人!   本想着赶紧抓住这只女鬼,跟唐成一人一半分好就回去睡觉,正好午睡醒来可以当点心吃,谁知道这女鬼一身反骨,居然这么不听话。   他困得不行,折腾了半天都没能把女鬼一分两半,不由得有些着急,最后干脆直接上牙咬了一口。   唐成:“?????”   女鬼:“…………”   唐成脑袋上的问号顿时变成了一百个,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女鬼确实是在害怕阮羽,那么说来阮羽其实应该是个捉鬼天师之类的人物。   可是……   捉鬼天师的桃木剑和符篆呢?直接上嘴咬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啊!   大哥你清醒一点啊!   唐成在心内疯狂的呐喊,被自己看到的景象震惊到无以复加,谁知道更加超出他承受范围的事情还在后面。   阮羽一口接一口,表情不太爽的把女鬼啃掉了一半,旋即将剩下的那一半朝他递了过来。   唐成目光呆滞的落在那一半女鬼身上。   鬼显然也是会疼的,被这么直接抱着生啃,身体和心理上的的创伤简直无法估量,女鬼的表情都疼得扭曲起来,整只鬼犹如离了水的鱼,在阮羽的手中疯狂的扑腾,只剩一半的脑袋发出了痛苦而愤怒的嚎叫。   见唐成只是盯着女鬼看,迟迟不肯接过去吃,阮羽还以为他是被女鬼的惨叫吓着了,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虚心的提出建议:“要不我多吃点?”   “……?”   唐成表情呆滞,一点一点的抬起头,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阮羽就当他是同意了,“嗷呜”一口咬在女鬼的脑袋上,用力往上一拽。   女鬼的声音戛然而止,井底瞬间安静了许多。   这让阮羽烦躁的心情也缓和了些许,因为吃饱了还要硬塞的不悦感也减轻不少。终于能够好好的品尝美食,他满足得眯起了眼睛。   等到将女鬼的脑袋完全咽下,他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人在等着吃,止住了继续进食的动作。   死死抓住女鬼的中段,无视她剧烈的挣扎和弹动,阮羽大方的将多余的部分递给了唐成:“给,剩下的你吃吧。”   阮羽真是难得这么大方,不过要不是自己先前已经吃得很饱,他估计也是不太乐意把自己的吃食分给其他人的,尤其这人先前还揪过他的领子。   初入俗世的阮羽并不清楚,那个动作代表着什么,只是本能觉得对方在挑衅,一时没忍住,就反击了一小下。   好在没把人摔坏。   阮羽庆幸的想。自己要是跟这人打架的话,就要痛失工作了。为了这么一点不愉快,错失整个山头的食物,那可太划不来了。   他兀自在这边想着,等回过神,却发现唐成依旧没有接过女鬼。   阮羽不由得皱起眉头,心想自己都把聒噪的脑袋吃掉了,这人怎么还挑三拣四的?要是没有这个工作,上哪儿找这么多好吃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刚这么想,前方忽然“扑通”一声,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抬头看去,就见唐成早已两眼翻白,人事不知了。   阮羽愣了一下,迟疑的开口:“你不吃?那我可拿走了?”   已经丧失回答能力的唐成:“…………” 第25章   微型直播摄影机的信号不太好, 唐成刚进入枯井没多久,就开始断断续续的丢失画面和声音。   枯井里黑漆漆的一片,直播间的观众就听见唐成原本还在跟吕飞昂轻松的聊天, 后面鼻炎犯了, 打了几个喷嚏之后,不知怎么突然就没有了声音。   看不见具体情形的观众们十分焦急,却只能通过发弹幕来缓解心情。   “唐唐怎么了?快说话啊!急死我了!那井口那么小,不会卡在里面了吧?”   “这节目组有病吧?真就这么看着嘉宾下枯井?”   “别又是个剧本。”   正在大家讨论的时候,直播间的声音忽然恢复了一段时间,传来的却是唐成撕心裂肺的求救声。   大家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我靠!真出问题了!”   “节目组的人呢?!放嘉宾自己下枯井, 就真的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   “唐唐又没声音了!我的天, 别啊,我宁可节目组有剧本, 也不希望唐唐出事!唐唐你说句话啊!”   观众们着急到了极点,直播间的弹幕一茬一茬的刷过去, 甚至有粉丝憋不住报了警。   等待警察出现的时间里,所有人都担忧的蹲守在直播前,一边等待唐成的声音再度出现, 一边在社交网络上狂刷跟唐成和节目有关的消息。   唐成和《说走就走的旅行》一起登上了热搜。   节目组制作过于精良的恐怖道具和灵异直播, 还挂在热搜上面, 热度迟迟没有下来,这一下算是又给节目组的热度添了一把火。   网友们点进新的话题, 惊愕的发现居然又是那个灵异直播节目相关, 顿时逆反心理就起来了。   “我就说吧,凌晨那会儿的事情绝对就是炒作。看看, 上一波宣传还没完呢, 第二波紧接着就跟上了, 这不是炒作是什么?”   “这节目组太过分了,你搞灵异直播就搞呗,非得顶个正常旅游综艺的名头,吓网友一跳。”   “这些明星是疯了吧?居然同意节目组这么乱来?消费公众的情绪,以后他们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看谁还有那么好心报警救人!”   看了直播的网友们却表示不太可能是剧本,毕竟阮羽跟节目组的其他嘉宾吵起来,把肉丢进枯井,以及后面唐成体验下去捡肉,都是突然发生的事情,直播的过程里可以看见几个嘉宾的脸色僵硬,显然都是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然而这些言论都淹没在“人家是艺人,演个戏你们还真信了”这样的声音中,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好在,网络上还在争论唐成出事到底是真事,还是节目组的剧本时,直播间终于恢复了信号。   心急如焚的网友们立时涌入直播间,就见唐成已经被救了上来。   一米九的大高个子,工作人员费了半天力气才把他从那个窄小的井口弄出来。看见唐成躺在地上,脸色惨白人事不知的样子,粉丝们都心疼极了。   原本还想骂两句节目组这么久才过来救人,谁知道直播中工作人员把人放下之后,又再次往井口走去。   这一次从井口出来的,居然是那个本应该去睡觉的阮羽。   他怎么也下去了?   观众们正一头雾水,一旁的吕飞昂就解答了他们的疑惑:“阮羽,你之前不管怎么样我都没说过你,但是这次你真的过分了。这井口这么小,底下哪有空间容得下你们两个大男人?你就一声不吭跳下去,万一砸到唐成怎么办?”   直播间的观众顿时哗然。   “靠,我就说他怎么会这么好心,睡着觉还出来救人,原来唐唐就是被他给砸到了才喊救命!”   “怎么会有人这么恶毒啊?刚才有人说他人品不好,我还帮他说过话,现在看来这哪里只是人品不好,这根本就是没人性了好吧!”   “我忍不下去了,节目组真的不打算把这个家伙踢出节目吗?还给了这么多剧情和镜头,难不成想强捧?”   “强捧遭雷劈!”   他们本来就不喜欢阮羽,此时见阮羽伤害到了自己喜欢的艺人,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即便有人提醒这不过是吕飞昂的一面之词,阮羽突然不睡觉也要出来跳井里,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也被谩骂的言论盖了过去。   直播镜头前。   梁默和梁竹青刚从外面回来,看到这个场面,视线扫到那边还在怼着阮羽的脸拍摄的摄像机,梁默神色一冷,扫了眼身旁的梁竹青,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话。   后者愣了一下,很快会意的上前,挡在了摄像头和阮羽中间。   梁竹青一改平日里的好脾气,眼神冷冷的朝吕飞昂扫了过去,也不管这还在直播,直接开口:“你怎么知道底下的空间能不能容下两个男人?你下去过?”   吕飞昂没想到梁竹青会为阮羽出这个头,不由得愣了下。   “我没下去过,但井口都只有这么点大,底下能大到哪里去?况且我又不是指责阮羽什么,只是提醒他这么做很危险……”   “知道危险,还非要让唐成下去?”梁竹青飞快的打断他。   这一句话直击要害,吕飞昂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只能干巴巴的说了一句:“这事情我也有不对,但我原先哪里知道他会突然出来,还二话不说就跳下去了……”   “阮羽肯定是知道唐成这么长时间没反应,觉得出了问题才下去的,不然谁没事找事,睡着觉突然跑出来跳井?”梁竹青说到这里,是真的有点生气。   毕竟他是为数不多的,知道这地方真的有问题的人,吕飞昂刚刚那些行为可能不是想要造成多大的伤害,只是想给自己争取更多的镜头而已,但结果却很可能导致一个人的死亡。   这么想着,他的语气就有些强硬:“你不知道就算了,还反过来指责阮羽,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   吕飞昂悻悻地不说话了,弹幕上却炸开了锅。   “我靠,梁竹青说的对啊,他知道危险怎么还让唐成下去?”   “这是仗着我们直播看不清楚,所以故意引导我们吗?我去这也太坏了,有点粉不起来了……”   “我刚刚就想说了,只是因为你们刷得太快有点害怕。我是医护专业的,看唐成的症状,他在下面除了鼻炎发作,应该还有轻微的缺氧。如果不是阮羽及时下去,他说不定要在下面晕多久。”   “这么说阮羽非但没有添乱,还是唐成的救命恩人了?可是为什么啊?他俩刚才还差点打起来。”   以德报怨这种事情不是没有,但发生在一个声名狼藉,连圈内人都明确表示不喜欢他的艺人身上,多少有点魔幻。   许多人都不肯相信阮羽真的是为了救人才下去的,反而阴谋论起来:“会不会他真的是想要偷偷下阴手,结果下去发现事情大条了,才把人救上来的?”   “我看阮羽这个体格也不像是能救人的。唐成可是一米九的北方大汉,还健身,体重两百多肯定有了,就他?唐成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胳膊拽断吧?”   “我反正是不信。吕飞昂都是前辈了,跟阮羽也没什么过节,没事陷害他干什么?图他咖位低,图他黑料多?”   网友们的发言越发恶毒。   阮羽忽然又感觉到一股尖锐的恶意,不由猛地抬头,朝着摄像头看过来,眉头不高兴的蹙起。   先前回忆有关怨灵的事情,他还想起一些别的事情,譬如他此刻感受到的气息,多半来自于其他人对自己的排斥与反感,所以只有他能够感受得到,其他人都一副全然无所察觉的模样。   他刚从长久的睡梦中醒过来,又莫名附身到了这个倒霉蛋的身上,过往的一切早已化为了飞灰。想也知道,那些恶意不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那么就是冲着倒霉蛋来的了?   想到这里,阮羽的底气顿时就没有那么足了。   他和倒霉蛋毕竟不熟悉,只是半个月之前,他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被一阵破空声惊醒,随后倒霉蛋就一头扎在了他的脑袋顶上,彻底没了声息。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本来只是想站起身子,把倒霉蛋从自己的头顶甩下来,结果四肢一用力,没站起来不说,眼前一阵头晕目眩,他再睁开眼睛,就已经是在倒霉蛋的身体里。   原本的记忆因为体型的缩小而消失了许多,他原本也不是什么纠结的性子,尝试了几次,没能从倒霉蛋的身体里出来,就干脆接管了这具身体。   难不成这具身体原来的倒霉蛋主人,干过什么不得了的坏事?   聚集了这么多的恶意,怎么说也得是个杀人放火的大恶人了。从没当过恶人的阮羽不由得有一瞬间的慌乱,本能的缩了缩脖子,害怕有人会来抓自己似的。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刚赶回来的梁默眼中,梁默不由得神情微愣。   阮羽的心思全都摆在脸上,他轻易就能看穿阮羽此刻的想法,而正是因为看得清楚,他连日来的复杂神情忽然就消散了些许,眼中冰寒缓缓融化,甚至有些心疼。   这家伙……果然还是老样子。   视线落到那个引发一切争端,将矛头引向阮羽的吕飞昂身上,梁默的眼神渐冷。   --   阮羽的神色变化,同样落在了直播间的观众们眼中,然而那些人可不会觉得阮羽这个表现是因为自己没来由的恶意,瞧见他这样,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装!真会装!要不是昨天何高谊就说过,节目组的设备出了问题,他们现在都看不见观众的弹幕,我都得被你骗过去!”   “看来他自己也知道会挨骂,提前摆出这副表情,是想卖惨博同情?把我们观众都当傻子么?”   “说起来,何高谊人呢?”   大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位因为提前撞破节目组的整蛊,被吓得崩人设,一夜之间掉了几万粉丝的天选倒霉蛋。   早上就有知情人爆料,说何高谊昨天就离开了节目组,还放出狠话,等回到京城就要状告节目组,让他们赔偿自己的损失,许多人还等着看他和节目组互撕来着。   旅游日常哪有撕胯大战来得刺激,大家的注意力登时被吸引过去,还有人到何高谊和他的经纪人微博底下催促,问他什么时候才到京城。   殊不知何高谊的经纪人比他们还想知道,何高谊现在到底在哪里。   --   “你再说一遍?找不到?那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找不到!”何高谊的经纪人拍着桌子,愤怒的咆哮。   面前的一众员工都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按理说何高谊这么大个人了,还有助理跟着,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可坏就坏在,何高谊联系他们的时候出了意外状况。   何高谊从节目组租的小院出来,就给经纪人打了电话,说节目组违约,要他们准备好材料去跟节目组打官司。   经纪人一开始还在劝他多考虑考虑,毕竟何高谊虽然拍戏很多年,但说实话真没什么可以威胁到节目组的底牌。   哪知道话才说到一半,电话那头何高谊突然尖叫了一声,紧接着电话就挂断了。   电话刚断的时候,经纪人还在想是不是摔着了,可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要是摔倒了,何高谊缓过来之后肯定会跟他说一声,何至于直接把电话挂断?   更何况何高谊当时还不是自己一个人,身边还有个助理在。   给何高谊打电话,也永远都是“不在服务区”,经纪人后面干脆就没能睡着,一大早就把工作室的人从被窝里拉出来,到处联系找人去了。   可直到现在,也没人能够联系得上何高谊。   工作室的员工们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直到其中一个小姑娘被经纪人点名叫出来。   小姑娘弱弱地开口:“高谊哥半夜出发,李家村那个地方到京城的班车又是30分钟一辆,人满了就提前发的,根本查不到班次,没办法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发。而且我们已经打了很多遍电话了,实在是联系不上高谊哥……”   一旁的男生看小姑娘都快哭出来了,于心不忍,也跟着开口:“高谊哥的手机关机,助理的手机也关了,我们打电话去李家村的车站,还把高谊哥的照片也提供了过去,可是都说没看见这么个人。这是真的没办法。”   “没办法不会找办法?我招你们来就是吃干饭的?”经纪人两眼一瞪,直接把那男生瞪得闭了嘴,“现在,立刻,马上!派人去李家村那边找人,剩下的人都给我去车站那边守着!我他妈就不信了,这么个大活人,还能直接人间蒸发了!”   大家只能唯唯诺诺的点头。   经纪人咆哮了一声:“还不快去?!”   众人顿时作鸟兽散。   临走前,那个被单独拎出来挨骂的女生顿了顿,小声询问:“那节目那边,我们还要跟踪吗?”   “人都不在节目组了,还跟踪个屁?”经纪人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再问这种无用的问题,你就给我收拾东西滚蛋!听到没有?给我滚去找人!”   小姑娘连回答都不敢,浑身一个激灵,赶紧开门跑了出去。   工作室所有人一起出动,开始疯狂的寻找何高谊,并且撤回了关注《说走就走的旅行》的人手。   殊不知就在他们撤回人手后没多久,当天傍晚的时候,《说走就走的旅行》拍摄节目用的小院外,跟何高谊一起离开的助理满身泥泞的出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敲响了小院的大门。   “快……快跑……有鬼……这地方有鬼——!” 第26章   节目组众人看到助理的惨状, 都吓了一跳。   蒋鸿朗一脸懵:“什么情况,他跟何高谊不是半夜就走了,怎么又绕回来了?”   萧晴皱眉:“就他一个?何高谊不是跟他一起走的么, 何高谊人呢?”   吕飞昂则是幽幽的开口:“这模样, 该不会是被何高谊打的?我看他离开的时候,嚷嚷着要打人来着。”   这话一出,周围人都忍不住侧目。   先前吕飞昂话少,他们还没觉得有什么,甚至因为吕飞昂说服节目组,带进来了一扇羊腿, 对他的印象挺好, 可自从除了唐成那档子事,听到梁竹青质问的那些话, 他们再听吕飞昂说的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梁竹青也皱眉扫了吕飞昂一眼, 不明白他为什么总热衷于恶意揣测别人,但眼下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先别说了,天寒地冻的, 把人抬进去要紧。”   下午场的直播刚刚结束,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正在收拾设备, 正好过来帮忙把人搬进去。   原本以为是何高谊半路后悔,又要回到节目组, 继续录节目, 谁知道他们在附近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何高谊的人影。   何高谊助理已经晕过去了, 也没办法问, 大家只能暂时按捺下心中的疑惑, 把人搬进何高谊先前的房间。   助理身上的气味十分感人。   他不知道是掉进哪个泥坑里了,浑身上下都是漆黑的泥浆,工作人员靠近的时候,闻见一股浓烈的腥臭味,一时不防,差点直接吐出来。   后来还是找房主夫妇要来了两身不用的旧衣裳,还有橡胶手套和口罩,才有人肯上前搬动助理。   找了两个男生,帮助理把脏污的外衣脱掉,用热水简单的擦了擦身上的污渍,然后打开暖气片,给他用厚棉被卷起来,助理却像是被腌入味了一样,身上的气味一点也没有消减。   大家担忧的看着这个年轻人,不由得想起先前从他口中听见的那些话。   “他先前说什么来着?让我们赶紧跑,还说这地方闹鬼?他变成这个模样,该不会是被鬼追得吧?”蒋鸿朗说着,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说实话住进这地方才两天,就出了这么多事情,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艾嘉许和尤琳还没醒呢,现在又添了个何高谊的助理,小院三个房间躺了三个昏迷的病号,何高谊的人还不见了,搞得他心里慌兮兮的,跟这么多人站在一起,都感觉背后发毛。   萧晴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叙述起自己前一天晚上遇到的古怪事情:“昨晚我回房间洗漱的时候,就听见耳边有人在呜呜的哭。找了组务过来,他却说只是窗户里漏风的声音。我拍戏这么多年了,什么配音没听过,难道还分不清哭声和风声吗?我当时就觉得这地方不对劲……”   她说得正起劲,却被吕飞昂打断了。   “能有什么不对劲的?那就是你自己太累了,产生的错觉。”吕飞昂脸色不太好看,板着脸反驳道,“不信你看我,我昨天晚上睡的就很沉,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话虽这么说,但梁竹青看着吕飞昂的神色,却总觉得有些古怪。   要说他不相信吧,吕飞昂的额头上明显渗出了些冷汗,而且只字不提鬼字,可要说他多害怕,也不太像。   萧晴让他去自己的房间听听的时候,吕飞昂甚至一口答应下来,完全没有任何犹豫的迹象。   生在梁家,梁竹青从小到大见过无数撞鬼的人,或者自己意识到不对,主动上门求助,或者偶然遇见,两家长辈们看心情顺手捞一把。   那些人要么怕得要死,要么不屑一顾,觉得鬼神之说不过是骗人的把戏,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矛盾的人。   下意识看向梁先生,想听听梁先生对这件事的看法如何,梁竹青视线一扫,却率先注意到了梁先生身边的阮羽。   阮羽竟也盯着吕飞昂,看了一会儿,忽然饶有兴致一般,挑了下眉毛。   不知道为什么,梁竹青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感觉有些不妙。   就在他心中慌乱的时候,阮羽却收回了视线,看向一旁的梁默,一双小猫似的圆眼睛眨了眨,舌尖扫了下自己的虎牙,有些犯馋的盯着梁默的手指。   梁默:“……”   指尖动了动,梁默一瞬间甚至产生出一丝错觉,仿佛手指上湿润柔软的触感还没有消失,一直残留到了现在。   他不由得低咳一声,将手指蜷曲回掌心。   阮羽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说实话刚刚吃了那么多面条,还啃了半只鬼,他现在其实并不饿。但不饿归不饿,那只女鬼身上的阴气凉嗖嗖的,弄得他刚刚暖和起来的肚子又变得冰凉,着实是难受得很,上午睡觉的时候就一直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他就想吃几口梁默的阳气,中和一下而已,这也不肯,真是太小气了!   阮羽幽怨的盯着梁默,眼神里的控诉几乎要化为实质,心想这人怎么回事,先前明明吃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不给吃了呢?   梁默被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一时间产生了些许错觉,仿佛能透过他如今这副人类的皮囊,瞧见些许阮羽过往的模样。   他心尖一颤,不由得叹了口气。   梁竹青就见那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梁先生,被阮羽盯着看了没两秒,忽然抬头看了眼这边,跟他对视了片刻,脸色微凝,随后便朝阮羽招招手,带着他走进了旁边的空房间。   乡下的老屋子隔音不是很好,加上他虽然没有什么玄学天赋,耳力却还算不错,因此两人进去之后,他侧耳仔细听了一会儿,竟然听见了断断续续的水声。   脚步往旁边挪了挪,梁先生绯红的耳尖,也从房门角落处露了出来。   梁竹青:“……?”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阮羽那张虽然还有些婴儿肥,但已然能够瞥见彻底长成之后,超凡脱俗的面孔,以及梁先生从一开始就对他莫名热切的关注,以及两人第一天就躲着众人,孤男寡男待在死老鼠旁边的事情……   梁竹青懵逼的看了半天,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渐渐瞪大了眼睛。   阮羽和梁先生,他们两个?!   梁竹青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久久回不过神来。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其他嘉宾们不知道都聊了些什么,蒋鸿朗忽然走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竹青哥,我跟你们一组,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出发?”   “对啊!”蒋鸿朗指了指那边已经开始回房换衣服的吕飞昂和萧晴,“吕老师刚刚分析了一下,助理在这儿,何大哥应该也走不远。导演不是让我们晚上待在院子里,别出去么,他担心何高谊等会儿一个人在外面,要是遇上什么事情,又得推锅给节目组,就打算一起出去找人。”   这理由说起来合情合理,但不知道为什么,得知这话是从吕飞昂口中说出来的,梁竹青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天马上就要黑了,这么多人在外面确实不安全,梁竹青考虑了一会儿,只能点头。   他倒是没什么换衣服的必要,抬脚正准备走,蒋鸿朗又拉住他:“阮羽呢?”   “你找他做什么?”   “他也是节目组的一员,总不能我们在外面找人,他在家睡大觉吧!”蒋鸿朗理所当然的说道,“吕老师说了,咱们三个都是年轻人,体力好,负责远一点的区域。他是不是在这屋子里呢?我去叫他。”   梁竹青想起自己先前看到的画面,脸色红了红,头皮骤然发紧。   正要阻止蒋鸿朗,阮羽却听见声音,自己从屋子里出来了。   担心梁默后悔,阮羽咬着梁默的指尖,狠狠吸了一大口阳气,还意犹未尽的在梁默的手心舔了舔,结果却差点被对方灼热的体温烫到。   此刻他走出来,唇.瓣红润且泛着水光,脸色餍足,两颊还微微泛着红晕,偏偏眼神还是清澈无比,看起来简直……简直像是……   梁竹青想到这里,忽然感觉到一束如有实质的视线,登时脸色一紧,赶忙把自己脑子里的画面丢了出去。   可当他抬起头,小心翼翼的朝梁先生看去,却发现梁先生虽然脸色紧绷,眼神也跟往常一般冷冽得很,耳尖上的红晕却始终没有消下去。   那双总是布满寒霜的眼睛,在落到阮羽身上的时候,视觉效果更是莫名的水润。   反观阮羽,状态就自然许多,出来的时候甚至还毫不介意的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回味方才的滋味似的。   嘶……   梁竹青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一个惊人的猜测。   梁先生他,该不会才是被占便宜的那个吧!   梁默似有所感,一个眼刀横过来,梁竹青顿时不敢再多想下去,跟蒋鸿朗一左一右,拉着阮羽立刻出门找人去了。   --   说是出来帮忙找人,其实他们几个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艺人失踪是大事,即便何高谊已经透露出想要解约的意向,但在正式解除合约之前,他还是《说走就走的旅行》的嘉宾。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把小院周围搜了个遍,却一个人影都没有找到,反倒是发现一件令他们毛骨悚然的事情。   梁竹青拉着阮羽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几个工作人员在议论,上前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去了附近几个农家询问,结果进门却发现,屋子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如果只是一家两家也就罢了,他们一连拜访了好几家,居然都没人。   就连他们租住的那个小院的主人,也不知去向。   “估计就是有什么事情,帮忙去了呗。”蒋鸿朗不明所以,“这有什么可害怕的?”   工作人员却依旧很慌张:“你不知道,我们那个院子的房东是个八十岁的老太太,眼睛和腿都不好使了,坐轮椅来着。谁家里帮忙会找上这样的老太太?”   “嘶。”蒋鸿朗琢磨了一会儿,“这么一说还真有点瘆人。可这正是饭点呢,他们不在家,都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   “好了,放心吧。这么大个村子,还是旅游地,人家在自己的地盘上,能出什么事情?”   几人一想也是,表情放松下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依旧有些担忧。   他们一边继续搜索,一边琢磨着村里的人都干什么去了,梁竹青却已经意识到什么,脸色微变。   他忽然回忆起他们前一天到达李家村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除了房主夫妇之外,整个李家村里的居民,他们一个都没见过。   抬头看了眼天空,自他们到达开始,就一直黑沉的天色没有任何的改变。   整个李家村像是被一个黑色的盖子罩住,跟外界彻底隔绝开来,连阳光都照不进来。在这里,白天的能见度都低得可怜,尤其现在是傍晚,四周黑黢黢的,他们必须用强光手电照明,才能看得清周围的景象。   剧组的工作人员和嘉宾们,却似乎都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视线受限,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的感觉。   联系上先前梁先生单独叫他出去,嘱咐他自己小心点的事情,梁竹青头皮一紧,背后出了一层白毛汗。   不,不会吧……   --   梁竹青刚刚警惕起来,前方的蒋鸿朗却忽然有了发现。   “何高谊!是你吗?何高谊?”   梁竹青精神一振,立刻抬头看去,却见一个血红的身影从面前飞快的闪过,一溜烟就冲过了拐角,看不见了。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工夫,他却从那个身影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是他小时候跟随父亲叔父出去做法事的时候,经常感受到的气息!   那绝对不是何高谊,就算是,现在的何高谊也不会是他们印象中的那一个人了!   梁竹青连忙就要出声制止,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阮羽就已经率先冲了出去,跟着那个身影飞快的消失在了拐角。   蒋鸿朗被他拉住手,慢了一步,见状不由得有些着急:“哎呀!你有什么话不能等逮到人了再说?赶紧的,天马上就黑了,阮羽还没带手电筒,咱们别把他也跟丢了!”   虽说阮羽先前一个人吃掉了他们所有人的早餐,但或许是因为出来得晚,没有直接看着阮羽吃掉自己的早饭,蒋鸿朗对阮羽的印象倒是没有那么坏。   这地方已经接连出过三四起事件了,他可不想阮羽再出什么岔子。   说罢也不等梁竹青反应,直接飞奔跟了上去。   梁竹青回头看了眼身后,录节目的农家小院已经很远,现在回去找梁先生也来不及了。   这个范围,梁先生估计能够感应得到?   大致听父亲说起过梁先生的特别之处,加上实在放心不下蒋鸿朗和阮羽两个人,梁竹青咬咬牙,一边喊着让阮羽和蒋鸿朗等等自己,一边跟了上去。   两人追到阮羽的时候,那个血红色的身影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这里是李家村通往外界的路口,他们从田地里钻出来,一边是离开李家村的路,一边是往村中心走的路,面前还有一条路,却是通往旁边一座矮山的。   阮羽左右瞧了瞧,抬脚就准备往村里走。   梁竹青原本想劝他回去,看他这个样子估计是不会同意,干脆也就放弃了。说实话他自己也很好奇,那血红身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见状忍不住拦住他:“我们不应该往山上追?”   如果真的跟他想的一样,这整个李家村估计已经成了邪祟的天下,加上梁先生这么厉害的人,都没表露出直接带大家离开的意思,出镇子的这条路肯定是个陷阱,不能走。   至于剩下的矮山和村中心,平心而论,如果他是这个怪物,想要迷惑他们这些外来人,肯定不会往人多的村中心跑。   毕竟就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来看,这些邪祟显然并没有打算一下子把他们一网打尽,而是不知道在谋划着什么。   现在暴露,岂不是打草惊蛇?   可惜阮羽压根不听他的话,还是执意要往村子那边去。   蒋鸿朗却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见他们两个在这僵持,挠了挠头:“要不咱们兵分两路?”   “不行!”梁竹青斩钉截铁。   阮羽看了看他们两个,也摇头:“你们打不过。”   蒋鸿朗更懵了,心说什么打不过,何高谊离开前是被节目组安排的整蛊环节吓到的,难不成还要迁怒他们?   “那你们倒是商量个方向出来啊,我们到底往哪儿走?”   梁竹青在阮羽说出他们打不过那个怪物的时候,就愣住了,他狐疑的看着阮羽,难道阮羽已经认出那个东西是什么了?   可他这个年纪,又不是跟梁先生一样身具能力的大佬,就算会点玄学,又能够强到哪里去?   他看着阮羽,有些犹豫要不要相信他,阮羽也看着他们两个,琢磨着一手拎一个带着跑的可能性。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忽然停了一辆车,司机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帅哥,坐车吗?”   这个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梁竹青浑身汗毛就竖了起来。   深更半夜的,这还是一个无人问津的旅游小村子,突然在面前出现一辆出租车,也太不合常理了!   他霎时警惕起来,正要质问那司机几句,让他赶紧离开,谁知阮羽却饶有兴致的看着对方,旋即自顾自的打开车门上了车。   “哎?不是……”   梁竹青想让他下来,前头的司机已经开始赶人:“帅哥,你们走不走?不走的话,我要带这位客人先走了。”   话音落下,蒋鸿朗已经开门坐了上去。   “走走走!我们走的!”蒋鸿朗说着,还给梁竹青使了个眼色。   那意思是:好不容易遇到个活人,还能有车代步,你就别挑了。   他以为梁竹青是嫌这出租车没挂牌子,怀疑是黑车。   看了看后座上两个眼神单纯清澈,像是还没长大的大男孩们,着实是不忍心让他一个人跟着这司机离开,梁竹青咬咬牙还是上了车。   刚上车,车门就在他旁边“砰”的关上,给梁竹青惊出了一身冷汗。   蒋鸿朗也吓了一跳,忍不住打量这辆车,小声道:“这么古早的款式,京城路上基本都看不见的老爷车了,居然还能有自动车门?”   梁竹青:“……”   梁竹青已经不想跟他说话了。   他感觉自己和这两个人就像是三块送上门的肥肉,等着这司机把他们送到同伴面前瓜分。   可刚刚那种情况,让他丢下阮羽和蒋鸿朗,自己一个人离开,他又着实做不到。   他这该死的同情心!   不过梁竹青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   他上车的时候就掏出手机,给导演编辑了一条短信,让他赶紧带着人来救自己三人。导演也正在附近搜索失踪的何高谊,跟他们的距离不算远,肯定会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过来救人。   他小心的拿出手机查看消息,在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内容时,却不由得脸色僵住。   “信息发送失败”和一个鲜艳的红叉出现在眼前,他刚刚的求助短信压根就没有发出去!   这怎么可能!   李家村虽然偏僻了点,但毕竟是要搞直播的节目,这地方信号一直很好的啊!   不……不对。   梁竹青忽然想起来自己先前的推测,如果他的推测是对的,那么这个村子里的东西,怎么可能让他们把求助的消息发出去?   梁竹青盯着自己的手机,一瞬间冷汗都下来了,车内的暖气吹到身上,都仿佛冷风一样,吹得他直打哆嗦。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红红的东西,心头一跳,正想转头,前方的司机就开口打断了他:“帅哥,你在看什么呢?车上看手机可不好哦,容易晕车……”   伴随着他的话语,车内的空气越来越凉了,梁竹青发现刚刚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错觉,车里的温度已经跌破了零度,他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   一旁的蒋鸿朗却依旧以为这不过是一趟再正常不过的旅行,搓了搓胳膊,狐疑的问司机:“师傅,你车里空调是不是开错了?怎么这么冷?”   说着话,他猛地想起来,他们三个上车后似乎还没跟对方说要去哪里,对方怎么就自顾自的发动汽车了?   “师傅,我们还没说要去哪儿吧!这是哪儿啊!”   再看窗外的景象,也完全不是印象中李家村的模样。   天色依旧黑沉得如同墨水一样,天地间几乎没有任何的光源,只有模糊的树影在道路两侧,借着车灯的光亮可以看出来,它们在飞快的后退。   场景分外不详,蒋鸿朗看着外面的景象,愣了片刻。   然而神经大条如他,根本没意识到真正的危机:“不是,师傅你这不厚道啊,绕路你起码也给我们往目的地那边绕,这怎么还出村了呢?你这是要送我们去哪儿?”   阮羽则还是那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盯着前方的司机,一点反应也没有。   梁竹青:“……”   不再奢求这两个人能够反应过来,梁竹青转而摸上了车门把手。   这种老式的出租车,车门锁即便是正在行驶中也是能够打开的,如果能够打开门,跳下去,最多受点轻伤。   总比被这司机带去未知的目的地好。   车子前方,驾驶座的司机似乎觉察到他的想法,“嘿嘿”的笑了一声。   “这还用说么?我当然是送你们去你们该去的地方……”   这个时候,蒋鸿朗终于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   似乎从这辆车停在他们面前开始,他就一直没有看到这个司机的脸,印象里全是他的后脑勺。就连司机侧过头跟他们说话的时候,面孔也是模糊不清的。   察觉这一点,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他下意识望向后视镜想要看清楚司机的模样,却在下一秒,呼吸急促,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在他的瞳孔倒影里,前座的司机已然松开了方向盘,整个人的关节朝后反转,两只手死死抓住靠背,将整个身体都支撑了起来。   下一秒,脑袋猛地转过来!   蒋鸿朗心脏都停跳了几秒,随即终于忍受不住这极具冲击性的一幕,失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第27章   司机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尖利嘶哑的嗓音如同指甲在黑板上刮蹭,笑声回荡在车厢里,加上他那诡异的、人类无法达成的姿势, 整辆车都笼罩在了极度恐怖的氛围当中。   蒋鸿朗早已被吓得生活不能自理, 梁竹青也是脸色青白,拼命的摇晃车门,想要从这个地方逃出去。   司机得意极了,两人恐惧的模样似乎给他提供了莫大的满足,他兴奋的看着这两个人,四肢越发扭曲, 脑袋都从肩膀上弹了出来, 冲到两人面前,尽情欣赏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   视线转到剩下那个人身上的时候, 司机却不由得顿了顿。   这个看起来年纪最小,也最人畜无害的年轻人, 脸上居然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就这么平静的看着他,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里, 情绪甚至称得上是兴奋。   司机鬼:“……”   司机鬼顿时感到一种被轻视的羞辱, 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调转目标朝着阮羽冲了过去。   他猛地朝上方弹了起来,四肢也调转方向, 整个人像是一种巨大的爬虫, 挂在车子顶上,就这么伸长了脖子朝后座的阮羽爬行过来。   蒋鸿朗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啊啊啊啊啊好恐怖!!”   就连从小见过许多灵异场面的梁竹青, 也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猎奇的画面, 脸色煞白, 头皮发麻的加大了撞击车门的力度。   首当其冲的阮羽却只是抬起头,看着司机鬼身上四溢的煞气,眼神发亮的舔了下嘴唇。   ——两秒钟后。   阮羽死死骑在司机鬼的身上,一把抓住了他朝自己袭来的四肢,毫不犹豫的塞进司机鬼自己的嘴巴里。   他现在还很饱,暂时不想吃它,不过吃过饿肚子的苦,阮羽可不会让这种送上门来的食物逃脱,先抓起来拿什么东西装好,等肚子饿的时候就可以吃了。   司机鬼:“????”   阮羽动作熟练且迅速的将司机鬼叠吧叠吧,裹成了一个毫无反击之力的球,在蒋鸿朗和梁竹青两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中,朝他们伸出了手:“拿来。”   蒋鸿朗勉强合上了嘴巴,茫然道:“什么?”   “瓶子!”   他们刚才遇到工作人员,蒋鸿朗人缘好,从他们手上要到了两瓶矿泉水,此时还拿在手中。   蒋鸿朗仍呆呆的反应不过来,阮羽已经不客气的躲过他手上的矿泉水瓶子,将里面的水倒光之后,将司机鬼揉吧揉吧,搓成细条塞了进去。   司机鬼的脸被挤成只有瓶底大小,可以看出心情不太好,一双漆黑的鬼眼怨毒极了,似乎随时都要冲出来咬阮羽两口。   可惜他现在的模样着实有些滑稽,那么大一只鬼,被挤在这么小的塑料矿泉水瓶里,五官都被挤成一团,眼睛几乎跟鼻孔一般大。   蒋鸿朗内心的恐惧实在是有些维持不下去。   他是知道梁竹青家世背景的,好奇的问向梁竹青:“捉鬼原来这么简单的吗?”   捉起来打一顿,装矿泉水瓶子里就好了?   梁竹青:“……”   他根本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梁竹青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脑海里还回放着阮羽刚刚一跃而起,不用任何符篆桃木剑,骑到司机鬼身上摁头就打的场面,眼前又看见这么一出,二十多年来形成的世界观都在强烈的震颤当中。   印象中家里那些德高望重,信众无数的长辈们,从来都是法器不离身,符篆什么的更是一带一大把,即便是这样,真的遇到厉鬼还是得耗费好大一番功夫,才能将对方斩灭。   他从来没有见过阮羽这样的捉鬼方式,不用任何法器,一双手直接就把厉鬼给捉住了,甚至还把它装进了普通的矿泉水瓶里!   要知道鬼魂这种存在,只要它们愿意,随时都能从凡物中逃脱出来,只有开过光的法器才能困住它们。   可……   梁竹青看着那只被困在塑料瓶子里,表情狰狞但确实动弹不得的司机鬼,再一次对自己的认知体系产生了怀疑。   居然还能这么抓鬼的吗?!   阮羽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存粮看,却误会了他的意思。   左右自己现在饱得很,而且这只鬼说起来是他们三个一起发现的,阮羽往矿泉水瓶里塞司机鬼的动作顿了顿。   已经塞进去的部分,他肯定是不想动了,不过剩下的应该也够分。   阮羽抓着矿泉水瓶,一把撕下了司机鬼还在挣扎弹动的腿,一人一条的递到梁竹青和蒋鸿朗面前,大方开口:“吃吧!”   说着,他自己还低头啃了一口,把矿泉水瓶外面多余的部分直接吃掉了。   梁竹青:“……”   蒋鸿朗:“……”   两人再度颤抖起来,脸色恍惚而又惊恐,这一次却不再是因为司机鬼,而是因为阮羽。   蒋鸿朗更是笑容一僵,身体缓缓偏移,哐当一声倒了下去。   阮羽登时大惊:“他怎么了?中邪了吗?怎么都开始翻白眼了!”   梁竹青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没事。我们……不吃这个,你……你自己吃吧。”   --   一直到下了车,阮羽还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碎碎念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挑食了,这只鬼虽然看上去吓人了一点,但身上没多少煞气,吃下去也不会凉肚子,是难得的佳品。   怎么还不乐意吃呢?   梁竹青:“……”   他的态度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梁竹青都有点怀疑自己,不敢说出口,其实除了阮羽之外,其他人是不吃这种东西的。   他甚至开始质疑,会不会自己的经验其实是错的,父亲叔父他们做法事的时候,也只是用符篆把厉鬼弄到了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随后偷偷吃掉?   说起来,梁先生应节目组的邀约过来,也没带任何的法器符篆。   这么一想,梁竹青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难道不正常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梁竹青一边怀疑人生,一边把车后座的蒋鸿朗拖了出来。   司机鬼已经被阮羽制服,那个血红的身影多半也不是何高谊,他的本意是想劝阮羽跟自己回去小院的,谁知道阮羽却说那只司机鬼知道何高谊在哪里,硬是让司机鬼控制着车子,送他们来了李家村的另一头。   被人抓住撕了两条腿,又被啃了一口,现在还要送抓自己的人过来救人,司机鬼显然屈辱极了,气得出租车都直发抖。   奈何打不过阮羽,梁竹青刚有点晕车,阮羽已经不耐烦的抡起胳膊,朝着矿泉水瓶子哐哐就是两拳。   后面司机鬼就彻底老实了。   不仅将他们带到了这里,还自动自发的给出了情报——   “你们跟那个脾气很差的家伙是一起的啊?今天凌晨他下山的时候我就盯上他了,这家伙明明是个活人,却怨气冲天,还对身边那个年轻人非打即骂的,简直太显眼了好么!是个鬼都想吃了他!”   梁竹青:“……”   幽幽的看了司机鬼一眼,后者估计也是觉得自己被人抓住了,还说这话多少有点找死的感觉,咳了一声,话锋一转:“不过他身上有别的鬼留下的阴气,我就是送他到他该去的地方而已,我可没害他啊!”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提起“该去的地方”了,梁竹青先前以为他说的是送他们去死,现在却发现似乎不是这样。   “你说的是什么地方?”   “就这儿啊!”司机鬼眼神示意前方的李家村汽车站,没办法做出表情,只能翻了个白眼,“他不是想来车站么,我就给他送过来了。不然还能去哪儿?”   这个回答如此淳朴,梁竹青有点懵:“就这样?”   “废话!”顿了顿,似乎察觉到梁竹青的质疑,司机鬼顿时大怒:“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虽然是只鬼,但我当了十八年的出租车司机,诚信摆在这里的好吧!上了车就是我的乘客,我们司机要对乘客的人身安全负责的!我顶多绕一下远路,在车上吓吓他们,或者偷摸一下女乘客的手而已!”   前面几句话说得还挺义正词严,以至于梁竹青都被他说得有些惭愧,最后一句话一出来,味道顿时就不那么对了。   梁竹青一言难尽的看着塑料瓶里的司机鬼:“……”   这特喵也能叫诚信经营?   阮羽并没在意这一人一鬼的交锋,视线落在前方的汽车站。   跟李家村的其他地方一样,汽车站这里也是空无一人,灯光虽然亮着,但却像是透着一层雾一样,并不能照亮多大的范围。   惨白的灯光下,汽车站的大门紧闭,密密麻麻的格栅后面是幽深的黑暗,仿佛无数双眼睛正在暗中窥伺,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他们。   梁竹青注意到他的神情,也不再跟司机鬼说话,神色一紧,戒备的安静下来。   蒋鸿朗还在昏迷当中,他一闭嘴,四周寂静得吓人。   下一瞬,汽车站大门却忽然咔哒一声,自己打开了。   梁竹青一瞬间毛骨悚然,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就见大门缓缓的朝两边敞开,随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飞快的朝这边靠近。   --   梁竹青顿时警惕起来,然而等那个声音靠得足够近,近到他们能够看见声音来源的时候,他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何高谊?”   何高谊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毕竟司机鬼带他们过来,就是为了找他来的。   但何高谊此时的状态,跟梁竹青预想当中的完全不一样。   何高谊的助理被发现的时候,浑身都是腥臭的泥泞,要不是敲门的时候,有人认出了他的声音,大家差点把他当成要饭的疯子。   助理艰难逃生,都变成了那个样子,他原本以为何高谊的状态也差不多,甚至可能会吓得精神失常。   然而此时的何高谊,看起来却十分“正常”。   至少从外表上看,何高谊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身上仍旧穿着他从小院离开的时候,穿的那一身衣服,只是多了些褶皱和灰尘,其他别说是泥泞,就是泥点子也没有沾上一点。   何高谊的脚步虽然凌乱,看到他们的时候,却很快镇定了下来。   他的眼神也不像先前助理那么恐惧和疯狂,反而跟平常一样,写满了不屑和高傲。   “你们怎么来了?”他视线扫过他们身后,“导演让你们来的?”   说完不等梁竹青回答,他又自顾自的摆摆手:“回去告诉导演,我是不可能回去的。节目组搞出这么大的失误,没有一点表示怎么能行?他要是想请我回去,至少得让他自己来跟我谈条件。”   他一脸“我可不是你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角色”,自负的模样也跟平常一般无二,梁竹青甚至能从他脸上看出他身为“前辈”,对自己这个刚进娱乐圈没多久的新人的鄙夷。   跟他失踪前一样的惹人厌烦。   梁竹青眉心本能的皱起,但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他谨慎的瞧着何高谊:“你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没出什么事情?”   何高谊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什么叫出事情?你很希望我出事是不是?你安的什么心?”   就连这个被害妄想症一样的脑回路都一样一样的。   先前因为何高谊这个自视甚高,还把所有人都当敌人看的态度,梁竹青就很少跟他接触,现在依旧是消受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劝何高谊,既然没出事的话就赶紧回去,省得时间晚了,再出点别的什么事情。   谁知何高谊说什么也不肯走,硬是要待在这个明显不正常的车站,等回京城的班车,还一个劲的怀疑梁竹青居心叵测。   “我说了我不走!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了,要么,导演和节目组的主创过来跟我道歉,亲自过来请我回去,要么咱们就此分道扬镳,我回京城就上法院告你们去,让你们吃官司!”   梁竹青没办法,只能找阮羽商量,看能不能让司机鬼先送他们回去,把导演一起叫过来交涉。   刚刚还被司机鬼吓得半死,现在却把人家变成了自己的交通工具,梁竹青内心不由得摇头失笑,心想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结果一回头,就见阮羽又露出了那种兴致勃勃的眼神。   这一次的目标,是何高谊。   梁竹青一个激灵,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第28章   注意到阮羽的视线, 梁竹青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说起来也是,何高谊离开的时候一副被吓坏的模样,那时候他还信誓旦旦的认为那些事情不过是节目组的整蛊, 都恨不得立马离开李家村, 怎么可能在这么个空无一人,明显有问题的车站逗留一整天?   可要说他不是人,这么三个大活人站在眼前,其中一个还昏迷了,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对方为什么不动手?   鬼的思维比人类简单许多, 只残留些许本能, 没有演戏的道理。   他快速转身瞥了一眼何高谊,试图看出什么破绽, 但他在玄学上面的天赋着实有限,家里从事这个行业的都有阴阳眼, 他却没有,光靠肉眼,哪里分辨得出是人是鬼。   唯一的判断标准就是阮羽。   可阮羽看起来并没有一下子跳起来, 跟刚才收服司机鬼一样, 把对方打成球塞进矿泉水瓶的想法。   他还在惊疑不定, 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对面的何高谊却似乎已经觉察了他的想法, 脸上的表情慢慢沉了下来。   “愣着做什么?你还不快回去, 把其他人都叫过来。”他面无表情,语气却跟平常一般无二, “对了, 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害怕, 你们得留下来个人陪我。”   梁竹青惊惧的看着对方,这下子终于可以确认,对方绝对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何高谊。   他慌得不行,一时间没来得及回应。   对面何高谊的表情越发僵硬,忽然逼近了一步。   他没有开口,声音却依旧传了过来:“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害怕,你们得留下来个人陪我。”   依旧是先前那句话,但不一样的是,何高谊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莫名出现了不明显的卡顿。   梁竹青原本以为这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可等了几秒之后,何高谊再度靠近,并且开口:“留下来……陪我……留下来……”   他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就像是那种磁带卡住的老式录音机,只是没有那种电流声。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这诡异的一幕领梁竹青毛骨悚然,尤其是当他看向阮羽的时候,发觉阮羽手中的矿泉水瓶里,司机鬼的脸居然不再朝向前方,而像是害怕着什么存在一样,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身体里。   “……”   梁竹青频频看向阮羽,后者却一直没什么反应。   肩膀上的蒋鸿朗更是睡得香甜无比,沉得跟石头一样,梁竹青有些腿脚发软,忍不住往后撤了半步。   就在这个时候。   就像是被拔了插头,何高谊的声音戛然而止,缓缓转过头,面无表情的朝他看了过来。   “你在害怕什么?”已经不再是何高谊的声线,“你不愿意替我去叫人?”   那是个女声,一改先前何高谊的蛮横高傲,说话的语气阴冷怨毒,活像是被梁竹青辜负过一样,听得梁竹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再怎么样没有玄学天赋,他也是跟着父亲叔父去过好多次捉鬼现场的人,当然知道遇到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回答鬼魂的任何问题。   他紧闭着嘴巴,一句话也不敢说。   可该不该说的,他先前都已经跟何高谊说了那么多话,现在才想起来噤声,未免太迟了。   “何高谊”没有得到回应,空洞的眼睛越发紧盯梁竹青:“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答应我,会替我去说服导演么?”   “……”梁竹青依旧不敢开口,只能疯狂的眼神示意阮羽:要不我们还是跑吧?   可惜,阮羽并没能领会到他的意思,反倒是“何高谊”发现了他的意图,猛地往前一窜,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想跑?为什么?”他语气癫狂,一双手冷得跟冰块一样,眼神却依旧是空洞的。   梁竹青先前就觉得何高谊身上哪里不太对劲,原先还觉得可能是这个地方太过阴森,给他的错觉,如今却终于发现了。   何高谊的瞳孔,从一开始就是散开的!   漆黑如墨的瞳孔像是个黑洞,将周围虹膜的颜色都吞吃进去,何高谊的瞳仁现在有一半都被瞳孔占据,剩下的棕黄虹膜也即将被吞噬殆尽!   就像是一只寄生虫,在从内而外的啃噬他的眼睛!   梁竹青一瞬间头皮都要炸开了,一只手勉强稳住蒋鸿朗的身体,另一只手则是飞快的伸进自己领口,紧紧攥住了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   一阵暖意瞬间从护身符上传来,流淌遍了全身。   那是他成为梁家的唯一继承人时,梁先生送给他的礼物。   说起来据说前几任梁家继承人,梁先生给的都是天蓬尺、辟邪剑之类的法器,到他这里,就因为他毫无玄学天赋,所以只能给一张护身符。   不过话虽如此,梁先生亲自画的护身符,也不是寻常护身符能够比的。   生活在玄学世家,平时接触的邪祟鬼怪自然少不了,梁竹青还曾经遇到过从父亲手底下逃脱的厉鬼,因为打不过父亲而找他寻仇的事情,要不是这张护身符,他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这正是他明知外面危险,还有胆子跟上来的底气。   这枚护身符可以说是他最后的底牌,光是拿在手里,就能够给他无边的勇气,周身的阴寒气息仿佛都被驱散了,“何高谊”冰凉的手指也不再带来刺骨触感。   然而仅限于此。   梁竹青惊愕的看着手臂上的那只手,“何高谊”非但没有被护身符驱逐,放开手,反而越抓越紧。   他脸上甚至没有丝毫痛苦的神色,见梁竹青惊愕的盯着自己,随后拔腿就要跑,不由得轻蔑的笑了一声:“既然不愿意去叫人,那你就留下来吧……留下来陪我,永远也不用走了!”   话音落下,梁竹青忽然注意到,何高谊脚下的影子动了动。   那原本平平无奇的影子,忽然沸腾了起来,冒出无数的气泡和黑雾。   黑雾升腾到了空中,便开始不断的纠缠转化,最终形成了一个曼妙的女人身影。何高谊眼中的神光也倏地暗淡下去,瞳孔猛地向外扩散,整个眼睛都变成了漆黑的墨色。   梁竹青心神巨震,梁先生给他的护身符向来无往不利,怎么对这东西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连梁先生给的符篆都没有用,梁竹青意识到眼前的“何高谊”不论是什么东西,实力都一定远超他的想象,奋力挣脱了两下,没能成功,只能将蒋鸿朗往边上一推,咬牙催促阮羽:“跑!快跑!回去找梁先生,这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东西!”   “何高谊”阴恻恻的笑了起来:“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梁竹青脸色一白,当时就想扑上去拖住“何高谊”,给阮羽争取更多的逃生时间。   出身玄学世家,即便他的玄学天赋并不高,却也同家里人一样,早就做好了为了大道牺牲自己的准备。   这个想法早就存在,因此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可就在他这么做的同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当然是当汽车站了。还能当什么?”   现场登时静了一静。   梁竹青和“何高谊”同时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阮羽把蒋鸿朗往旁边一丢,指着头顶上“李家村汽车站”几个大字,问:“你不认字吗?”   “何高谊”:“……”   地上的蒋鸿朗终于幽幽的醒了过来,瞧见何高谊的时候还有些惊喜,紧接着便瞥见了他身后的黑影,以及低头朝他看过来的阮羽。   手电筒在梁竹青手上,此刻的光线因为被“何高谊”挡住了一些,落到阮羽的脸上刚好只照亮了一半面孔。   阮羽一偏头,那双眼睛就沉入了黑暗,眼中情绪都看不分明了。   蒋鸿朗:“……”   先前在出租车上的记忆忽然复苏,蒋鸿朗脸色发白,缓缓安详的倒了回去。   顺便默默滚远了一点,离开了两方对峙的中心。   梁竹青:“……”   “何高谊”:“……”   恐怖的气氛不知为何突然就消散了。   “何高谊”显然很不满意,但他的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却最终没能做出任何表情,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盯着阮羽,浑身上下散发着阴沉的气息。   他身后的那个曼妙黑影更是怒意滔天,浑身煞气都沸腾了起来:“你找死?!”   阮羽眨眨眼睛,看了眼地上的蒋鸿朗,不明所以。   明明是这个人在装死,对方为什么要说他找死?   不过他只是迟疑了一瞬,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对方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显然脑子不太好,这种东西的脑回路如何他压根不想知道,现在唯一需要他烦恼的是,该怎么把这东西抓回去。   阮羽看着对面的“何高谊”,以及他身后的人影,有些犯难。   对方却以为他这是怕了,脸上神情得意起来。   视线扫过阮羽手上的塑料瓶,“何高谊”身后的人影面露不屑,这人要是以为她跟这种下三流的孤魂野鬼是同一种东西,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不过对方能把司机鬼束缚在塑料瓶里,可见实力应当不错,谨慎起见,“何高谊”并没有立即出手,反而手上一用力,把梁竹青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那个曼妙的女人身影陡然膨胀开来,黑雾弥漫,就要把梁竹青吞噬进去。   梁竹青登时脸色巨变。   他原以为梁先生给他的东西没起作用,只是因为对方的道行高深,熟知这种被动防御的符篆的弱点,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杀意而已。   然而此时此刻,对方的利齿就在近前,马上就要将自己整个人吞吃入腹,护身符竟然还是没有反应!   梁先生给的东西,自然不可能出错,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对方不受符篆的限制!   梁竹青这下脸色彻底变了,饶是从小到大看过不少大场面,也无法再保持镇定,惊恐的尖叫出声。   将梁竹青推入黑影的时候,“何高谊”忽然诡异的笑了起来,只是他的脸部肌肉依旧僵硬,这让他原本还算英俊的面孔彻底扭曲,看起来就像是个恐怖的木偶娃娃。   梁竹青恐惧极了,被黑暗吞没之前,却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勇气,朝着阮羽大喊:“快跑!!!”   话音未落,却见阮羽非但没有逃跑,反而直接原地躬身起跳,直直冲着“何高谊”扑了过去。   “何高谊”很快反应过来,立即抬起手臂抵挡,然而阮羽的速度比他想的还要快,没等他的手臂抬起来,阮羽的膝盖就已经精准的击中他的下巴,把他整个人掀飞出去。   连带着正准备美餐一顿的黑影都被拽了过去。   “何高谊”连人带影子砸到了身后的车站大门,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在原本空旷安静的站前广场引发了巨大的回响,几乎震耳欲聋。   黑影恨恨的控制着何高谊站了起来,表情变得狰狞无比:“你想陪他去死?我成全你——”   话刚说到一半,只见一个身影飞速靠近,阮羽的拳头已经砸了过来。   虽然有两个目标窳醯,但阮羽的拳头丝毫没有犹豫,先砸了何高谊一拳,紧接着又踹了那黑影一脚,一边一下,丝毫没有偏心的意思。   他的拳头跟普通天师的拳头完全不同,不用任何法器,就能够对鬼魂造成伤害,黑影被他砸得浑身凹陷下去,整个影子都扭曲起来。   没有实体的她都成了这样,有实体的何高谊就更不用说了。   被粉丝们狂吹的清冷美人脸没多久就肿成了大猪头,牙齿飞出去不知道多少颗,就连冬季里厚实的衣服都没能抗住阮羽的拳头,全部撕裂开来,里面露出来的皮肤没有一片好肉,全是青紫的拳印。   阮羽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一拳接一拳,打的可谓是酣畅淋漓。   他好久没有遇到过这么扛揍的对手了,先前遇到的那几只阴魂,都太过胆小,没打两下就已经想着逃跑,唯有这一只,非但不跑,还死死黏在何高谊的身上,叫他揍起来也方便许多。   阮羽打得上头,直到后来打得有些饿了,本能张嘴去啃的时候,闻见对方身上一天没洗澡的臭汗味,才猛地回过神来。   黑影早已被他打得龟缩回去,连叫嚣的底气都没了,何高谊则是晕死过去,一张脸也都不能看了,就是亲妈过来,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梁竹青和蒋鸿朗在旁边瑟瑟发抖,见他停下来歇口气,才终于敢开口:“阮羽……不,羽哥,算了算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   初入现代社会的阮羽并不知道什么法律,但出人命这种事情,在历朝历代,都是极其严重的罪行,要是被抓到,恐怕要面临恐怖的刑罚!   阮羽一听,那可不行,自己还有工作要做,怎么能被抓走!   索性那东西已经不再叫嚣了,阮羽喘了口气,从何高谊身上起来。   心惊胆战的梁竹青和蒋鸿朗两个,总算是能够松一口气。   他们两个刚刚都已经在思考,等到此间事了,警察发现他们中间居然莫名其妙死了个人,自己坦白从宽当污点证人的话,能不能争取个宽大处理了。   他们两个立即上前,用何高谊的腰带把他自己捆了起来,以防他再突然暴起伤人,同时开始犯愁,要怎么处理这个家伙。   带回去小院,怕吓着其他人,不带回去吧,他们也不敢在外面久留。   阮羽就压根没有善后的觉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摸着自己脑门上的汗,有些不太满意。   这具身体着实是弱了一点,现在才打了几分钟,居然就开始觉得累了,想当年他跟那谁从天上打到地下,打了七七四十九天都不带喘一下的。   阮羽想到这里,忽然愣了下。   那谁……是谁来着?   被砸过的脑袋不是很好使,所幸阮羽也不是个纠结的人,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干脆就抛之脑后不再管了。   那边梁竹青和蒋鸿朗也没纠结多久,因为梁默出现了。   他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得知他们具体身处的位置,跟上回在西侧小院门口一样,突兀的出现,吓得蒋鸿朗差点再次当场躺平装死,看清楚他那张美得不似人间的脸,才缓缓坐直了身体。   “嗐,是你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又有鬼。”蒋鸿朗拍拍胸口,长吁一口气。   梁默在这群嘉宾心目当中一直属于边缘人物,因为面生,又沉默寡言,加上总是一个人不知道干什么去,他们都以为梁默不过是梁家的一个旁支,梁竹青顺道带来上节目的而已。   哪知道话音刚落,那个被众星捧月了一路的梁竹青却忽然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朝梁默打了个招呼:“梁先生!您终于来了!”   蒋鸿朗:“……?”   梁竹青不是已经确认是梁家的下一任家主了么,怎么还要对一个旁支这么恭敬?   梁家的地位体系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啊?   他已经勉强接受了阮羽是个天师的事实,但因为阮羽捉鬼的场面实在太过凶残,实在是不敢靠近。   他看梁竹青先前的反应没比他好多少,才跟梁竹青待在一起的,以为他跟自己一样,是个没什么特殊能力的普通人。   梁家的下一任家主尚且如此,更何况旁支呢?   真要是有什么本事,也用不着被带来混娱乐圈了。   结果就见梁竹青看到梁默之后,犹如吃了定心丸一样,飞快凑了上去,然后从自己的衣领里揪出一个黄色的小纸包。   梁竹青指着地上的何高谊,活像是小学生找家长告状:“梁先生,这东西不怕您给我的护身符,我刚刚差点就被吃掉了!好险您先前提醒过我,有事情就跟阮羽待在一起,他真的好厉害!”   蒋鸿朗:“???”   护什么玩意儿?   梁默扫过地上的何高谊,又看了眼旁边抓着司机鬼的腿当零食吃的阮羽,似乎抿了下唇。   不过那抹笑意很快就消失了,他淡淡的开口:“这东西是附鬼,最擅长钻入生者的体内,控制其行为。有生者的身体做阻挡,一般的驱邪手段对其起不了作用。”   附鬼虽然入侵了生者的身体,但此时生者还活着,并没有死亡,附鬼不但可以躲过驱邪手段,就算是直接接触到符篆,也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   梁竹青身上的护身符不过是一种被动防御的手段,不起作用也是正常。   话虽这么说,梁默思忖片刻后却还是递给了梁竹青一样东西。   那是一条长二尺四寸的法鞭,亦可叫做法绳,有鞭打邪魅、驱邪扶正的功效。最难得的是,这是一种普通人也可使用的法器。   普通的法鞭因为灵力低下,很少被正统的道士使用,但这法鞭既然是梁先生拿出来的,自然不凡。   刚拿到手里,梁竹青就感觉周身一暖,有种力量充盈的满足感。   他不由得惊喜非常,连声道谢。   虽说梁先生给每一任家主都送过成年礼,但每个继承人一生也就这一次,从梁先生手中拿到第二份礼物的,他是头一个。   尤其他还是个没什么玄学天赋的继承人。   梁竹青拿着法鞭爱不释手,要不是现在手机失去了作用,他几乎都想要拍几张照片发到家族群里去,好让父亲和祖父他们羡慕羡慕!   这时阮羽也凑了过来。   他听到梁默对何高谊身上的东西分析得头头是道,眼神亮得不得了,满是期待的盯着梁默:“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梁默被他灼热而真挚的视线盯得心口发热,忍不住碾了碾指尖,嘴角微勾,点了下头。   紧接着就听阮羽问:“那你能帮我把它弄出来吗?我七你三!”   梁默:“……”   嘴角才勾起的弧度顿时僵住了。   盯着阮羽看了好半天,他才无奈的叹口气:“不用。”   说罢蹲下来,伸手在何高谊肿得看不见五官的脸上凌空一抓。   一团黑影就这么被他抓了出来。   那附鬼被阮羽打得心理阴影都快出来了,原本还盘算着趁梁竹青和蒋鸿朗不注意,赶紧逃脱,结果居然又出现一个可以徒手接触到她的活人,顿时整只鬼的世界观都崩塌了。   她一开始还巴着何高谊的身体不肯出来,整只鬼被拉得又长又扁,后来还是梁默不耐烦了,眉心一蹙,身上的阳气陡然活跃起来,一下子点燃了她的魂体。   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巨大痛苦,附鬼手一颤,立时松开了何高谊的身体,被揪了出来。   何高谊毫无知觉的往后一倒,后脑勺磕到路缘石上,砰的一声闷响。   在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理会。   阳气散去,梁默将奄奄一息的附鬼递了过去。   阮羽拿到心心念念的吃食,见他脸色不虞,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上回梁默说自己不吃鬼来着。   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一个两个都不爱吃呢?   阮羽觉得梁默一定是没有尝过,才这么抗拒。   其他两个人也就罢了,他跟他们的关系还没熟到那个份上,但梁默可是给他吃过好几次阳气了,光吃不吐,阮羽可不是那种人!   于是梁默刚要去找人来处理残局,就被阮羽拦住了去路。   阮羽举着那团黑漆漆还在挣扎的附鬼,直接送到了他的嘴边,嘴上还在劝说:“你就尝一口!真的特别好吃,你身上阳气这么多,不热得慌吗?吃这个刚好降降温!”   “……”   梁默垂眸,盯着自己面前那双白生生的手。   阮羽的手指纤细修长,连指甲都圆润饱满,泛着健康的粉色。   喉结滚动了两下,梁默低头,勉强才克制住自己,只在那团黑漆漆的魂体上咬了一口。   世界观刚重建完成的梁竹青:“…………”   作者有话要说:   蒋鸿朗:合着就我一个真菜鸡? 第29章   一行人离开汽车站时, 阮羽手里的塑料矿泉水瓶又多了一个。   比司机鬼的待遇稍微好点,装附鬼的这个矿泉水瓶,是阮羽从车站旁边的小卖部拿来的, 阮羽还特地试喝了几瓶, 挑了瓶喜欢的味道给她装进去。   就当是加点佐料腌一腌。   人类的适应能力如此强悍,梁竹青和蒋鸿朗看到这一幕,已经完全放弃了挣扎,一脸木然的走到那台老旧的出租车前。   互相对视一眼,两人飞快的占据了主副驾驶两个位置。   车里只能坐四个人,除了梁默之外, 他们两个都不敢跟阮羽坐在一起。阮羽似乎没有驾照, 也没人敢让梁默开车,于是他们只能把后座的两个位置留给阮羽和梁默。   至于多出来的还在昏迷中的何高谊, 则被毫不留情的丢进了后备箱。   一点好事不干,还老给他们添乱, 这是他应得的。   临行前,梁默本想将这附近的魑魅魍魉都给灭了,一转头却对上了阮羽陡然警惕起来的眼眸, 不由得顿了顿。   罢了。   他暗自叹了口气, 收起手决, 转而不知道从哪儿抽了张符纸出来,随手往身后一丢。   那符纸立时飞了出去, 神奇的是, 符纸接触到车后窗玻璃的时候,玻璃并没有阻挡住符纸的去路, 反而就像是水面一样晕开了一层层波纹, 符纸眨眼就从玻璃上穿透过去, 飘向了车站的方位。   蒋鸿朗目瞪口呆的看着内视镜。   尽管亲眼见证过阮羽吃鬼的场面,但眼前的一幕依旧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尤其是当符纸飘到车站前方十几米距离的时候,一阵玄之又玄的感觉从车后骤然荡开,被那股气息扫过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轻盈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天色又亮了几分。   阮羽腾地起身,趴在后车窗上,警惕的看着那张符纸发挥作用,好在,他感应到的那些阴寒气息都没有消失,只是在它们周围,多了一个看不见的透明屏障。   当阴寒气息靠近屏障的时候,就会被拦下脚步,无法再前进一步。   没有灰飞烟灭就好。   先前梁默抓那只附鬼的时候,他可是都瞧见了,梁默身上的阳气一接触到附鬼,附鬼的魂体就跟被烧着的纸一样,迅速蒸发掉了。   现在的附鬼身形坑坑洼洼,哪里还有先前刚刚出现的时候,那种身材曼妙的效果?   这还是梁默及时收手,控制住了自己身上阳气的结果。否则的话,阮羽有理由相信,附鬼刚刚能直接被梁默身上的阳气烧干净。   见自己散养的储备粮们一切安好,阮羽“呼”的吐出一口气,重新倒回了后座上。   他原本就没什么礼仪的概念,加上旁边又是个浑身阳气的梁默,暖洋洋的气息对他来说简直具有巨大的吸引力。   阮羽隔一会儿就往梁默身边凑凑,悄悄的偷看他的神色,没察觉出厌烦来,便又得寸进尺的往前,没过多久就靠到了梁默的身上。   脑袋枕着梁默的腿,阮羽口鼻之间全是香甜温暖的阳气,烘得他浑身舒畅,圆圆的猫眼都眯了起来,美滋滋的看向被自己塞进矿泉水瓶里的两只储备粮。   垂涎的眼神盯得后者瑟瑟发抖。   胆子小一点的司机鬼血泪都快流满整个矿泉水瓶了,心想这位大佬怎么回事,抓住他也不肯给个痛快,不但要他开车接送,还要装在透明瓶子里恐吓的啊!   简直比他见过的最凶残的厉鬼都要残忍!   他自己没有害过人,其实算得上是个善鬼,但对方明显没有普通天师的忌讳,啃他魂体的那一口没有丝毫的犹豫,心知自己是踢到铁板了,司机鬼也没天真到以为自己能够安然逃脱。   但是——   司机鬼泪眼汪汪的看向一旁阳气冲天的梁默:大佬您劝劝他,给我个痛快吧!   梁默压根没注意到他。   自从阮羽靠过来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注意力就全部被阮羽吸引了过去。   青年的眼睫浓密纤长,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睫毛落下的阴影盖在阮羽的眼底,让他原本十分灵动的眼神变得深沉了些许,跟那双眼睛对上的时候,暧.昧的气氛猝不及防的蔓延开来。   车内老旧昏黄的灯光照在阮羽脸上,形成了一圈淡淡的柔光,更加显得他圆钝的五官乖巧可爱。   阮羽眯起眼睛的模样如同晒着太阳的长毛幼猫,看起来似乎毫无防备,摊开肚皮在主人的身边玩耍,注意力却时刻在线,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立刻逃离,让惊扰了对方的主人懊恼不已。   梁默看着眼前的画面,一时间竟然看呆了去,却不防这个时候,阮羽忽然朝里一滚,勾住了他的手指。   “你刚刚那招叫什么?怎么使的,教教我好不好?”   “……”   青年呼出的气息与他的要害近在咫尺,看着那双不谙世事的清澈眼睛,梁默的脊背都僵硬了。   好在这个时候,目的地到了。   前座的梁竹青和蒋鸿朗丝毫没有意识到后座上的气氛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丢下一句“到了”,就几乎是逃一样下了车。   车外,等候已久的导演和节目组众人也都朝车里看过来。   视角问题,他们没能看见阮羽的脸,只瞧见一个人影倒在后座。导演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你们到哪儿去了,也不跟我们知会一声?车又是哪儿来的……这、这怎么回事?有人受伤了?”   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梁竹青和蒋鸿朗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知道应该先回答哪个问题才好,直到听见最后一个问题。   车上确实有一个伤员,不过回想起对方受伤的原因,梁竹青和蒋鸿朗一时间都无法找到合理的说辞解释清楚,只能含糊的点了点头。   导演登时脸色大变:“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抬下来,叫医护过来!”   毕竟请了一堆明星过来,节目组聘请了随行的医护人员,就是为了应对节目录制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嘉宾和工作人员需要救治的情况。   这趟出去的人基本上都回来了,他们这一行人当中唯有阮羽没露面,他还以为受伤的是阮羽。   组里一共就梁默和阮羽两个会玄学的,这要是倒下一个,之后再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要怎么办啊!   导演心急如焚,迫切的想要确认阮羽的情况,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唰”一下打开车门。   就见阮羽好端端的躺在那里,手上捏着两个装着不知名液体的矿泉水瓶子,脑袋枕在梁默的腿上,面色红润眼神清亮,脸还是朝向梁默那边的。   导演懵了一下,这不好端端的么,哪里受伤了?   没等他看清楚,阮羽身上到底哪里受了伤,视线就忽然被遮挡住了。   梁默忽然拎起阮羽的后颈,把他掀了下去,自己则起身下车,对上众人诧异的视线,冷着脸解释:“受伤的在后备箱。”   后备箱……   众人迷茫了一下,都放后备箱了,这人是活着还是死了?   正想多问两句,梁默的脸色却已经黑沉下来,本来就气场冷漠的一个人,沉下脸来更是冷若冰霜,众人顿时不敢再多问,立刻打开后备箱,把里面的人捞了出来。   看见那个一个头肿成两个大的男人,大家一开始都没能认出来这是谁,还是一个工作人员认出了他身上的衣服,惊呼一声:“何高谊!你们在哪儿找到他的?”   阮羽还在想梁默这是不是拒绝自己的意思,闻言简略的解释了两句:“汽车站。他离开的时候上了鬼车,在汽车站又被附鬼上身,失了神志,还找我们打架呢。”   鬼车……附鬼……   众人看着他当证据拿出来的两个黑漆漆、皱巴巴的矿泉水瓶,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原身的人缘不好,加上性格古怪孤僻,因此除了导演和梁竹青等几个知道真相的人之外,大家都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只以为是什么臆想。   但毕竟阮羽是节目组请来的嘉宾,他们尴尬的笑了笑,也没拆穿他,只是礼貌而又客套的请他让一让,随后将被打得亲妈都不认识的何高谊抬进了小院。   这两天晕倒的人实在太多了,艾嘉许、尤琳、助理,现在又多了个浑身是伤的何高谊。为了方便照顾,节目组单独清理了一个屋子出来,专门留给他们使用。   --   何高谊被抬进来的时候,他的助理已经醒了,正说起他跟何高谊离开小院之后发生的事情。   “我跟何哥走到路口那,何哥就让我打车。我原本还寻思着,这么晚了,估计没人接单,结果还没等我手机上的打车页面刷出来,一辆出租车就停在了我们面前……”   何高谊跟助理两人一开始的遭遇,跟阮羽他们差不多,都是被突然出现的出租车拦下,在司机的热情招呼下上了车。   唯一不同的是,司机鬼并没有像恫吓阮羽等人那样吓唬他们,而是老老实实的直接把他们送到了汽车站。   梁竹青和蒋鸿朗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扫了眼阮羽手上的矿泉水瓶。   司机鬼这会儿倒是不哭也不闹了,默默把自己的脸埋进魂体中间,逃避两人如有实质的眼神。   那何高谊身上有其他鬼的阴气,他就是个孤魂野鬼,怎么敢动手嘛!   谁知道千挑万选,找到一群没有被其他鬼盯上的活人,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凶残的捉鬼天师!   想到自己当初还不自量力,直接冲着阮羽扑上去的举动,司机鬼悔得肠子都青了,默默的又流下几滴血泪来。   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这边隐晦的交锋,只是追问助理:“然后呢?”   助理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脸色苍白的继续:“大半夜的,我们本来以为汽车站已经关门了,准备在附近找个酒店先住下的,但没想到的是,那地方人居然还挺多。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来搭夜班车的。”   “夜班车?”有人狐疑的开口,“城际夜班公交不是都被取缔了么?凌晨2到五点,高速公路都不会允许营运车辆上去的。”   其他人闻言纷纷应和:“是啊,我成年之后就没坐过夜班公交了,这玩意违法了吧?”   助理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不过他当时确实觉得不对劲,因为先前送他们过去的那辆出租车,给他的感觉就很古怪。   大半夜拉客的出租车并不少见,但李家村又不是繁华的都市,那个时间点,路边的房子里都没有灯光了,他在路上拉谁?   更别说下车之后,他手机信号仍旧没有恢复,钱都没扫过去,出租车就已经开走了。   担心那地方是个黑车聚集地,助理就想拉着何高谊先走,等天亮了,手机信号好一点的时候再搜索一下真正的汽车站在哪儿。   可何高谊狠话都放出去了,迫不及待的要回京城去,说什么也不肯走。   两人的争执引来了一群人围观,这个时候,助理再次感觉到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些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就是围过来,也不跟平常看热闹的人一样,在旁边议论,就那么盯着我们看,一句话也不说。”他说着,自己打了个寒颤,“何哥估计也是意识到不对劲,就松口说先去旁边找个酒店住一晚。结果我们正要走,就被汽车站的工作人员拦下来了。”   拦下他们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估计还是个小领导,穿了一身正装,就是款式有点老了,不太显身材。   话虽如此,女人的长相却十分扎眼,乌发如墨、肤白如玉、明眸善睐,还涂了正红色的口红,是非常大气端庄的美,有种上个世纪女明星的明艳。   这么个小地方,居然能看见这么漂亮的女人,饶是感觉这个地方不太对劲,何高谊和助理两人还是不由得看呆了去。   尤其对方还眉目含情,害羞的表示自己是何高谊的粉丝,喜欢了他好多年,想跟他合影留念。   别看何高谊面对圈内人的脾气不怎么样,但要是遇上粉丝,态度绝对谦和有礼,不会让自己有任何崩人设的可能。   他不温不火了这么些年,加上化妆力度大,素颜跟化妆相差太多,平时就算是走在京城的街上,也很少会有粉丝认出他,找他索要签名,如今却在一个小村子里得到了这种待遇。   莫说对方是个明艳的大美女,就算是个男的,也极大的满足了何高谊的虚荣心。   心想拍个照能耽误什么工夫,何高谊便点头同意了对方的要求,甚至在对方遍寻不得手机,表示要回办公室去拿,满脸歉意的请求他跟着自己一起去的时候,想也不想的跟了上去。   然后恐怖的事情就发生了。   助理说到这里,仍旧惊魂未定,崩溃的薅了把头发:“一个陌生的女人,叫他去隐蔽的地方,这种骗术都出了多少年了?他居然还能相信!就算真是粉丝,也不能排除私生粉的嫌疑……我早就让他别去别去,他就是不听,人家一个眼神,他就什么都忘了……”   助理当时就觉察出了危险,可惜何高谊接收到美女的眼神暗示,当即精虫上脑,不仅不听他的劝告,反而狠狠斥责了助理,把助理关在门外,就跟那女人单独待在办公室里。   要真是简单拍照,为什么还要关门?   助理脑海中警铃大作,立即绕到了办公室的窗户那边,想要提醒何高谊。   谁知道他刚到地方,就看见了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眼前的办公室里,哪里还有什么唇红齿白的明艳美女?   一团巨大的黑影占据了大半的空间,方才还一脸坏笑的何高谊,连裤腰带都没来得及解开,就被密密麻麻如同头发一样的黑色丝线捆成了粽子。   那些黑色的发丝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不仅将何高谊的四肢紧紧勒住,还捂住了他的口鼻。   何高谊目眦尽裂,眼睛几乎都要夺眶而出,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些头发反而趁着他张口的机会,顺着他的鼻腔和喉管钻了进去。   看到这一幕,助理差点没憋住,当场呕吐出声。   那么多头发互相交错纠缠着出现,本来就已经足够令人头皮发麻,更遑论往人的身体里钻。   尤其在办公室惨白闪烁的灯光下,助理还清晰的看见,那些头发不但在往何高谊的口鼻里钻,还有一部分细小的头发,已经爬到了何高谊的眼角,和耳边。   像蛇一样抬起身躯,然后猛地戳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何高谊的四肢猛地伸直,原本还算英俊的脸上青筋直冒,脸上刚补完妆的粉底都寸寸开裂,令他现在的模样更加可怖。   红血丝一瞬间爬满了整个眼白,何高谊明显已经痛到了极致,却因为被那些头发堵住了口鼻,连惨叫也发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满屋子的黑发消失了大半,何高谊整个人软了下来,脑袋无力的垂下,彻底失去了声息。   四周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   窗外。   助理已经被面前的场景吓尿了,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一点声音也不敢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见屋里仍旧没有任何动静,助理就连人来人往的候车大厅都鸦雀无声,助理实在是承受不住这种静默,一咬牙,撑着虚软的双脚,站了起来。   他不过是一个拿钱办事的打工人,保护何高谊是他的工作不错,但面对这种不可抗力,他总不可能为了那么点钱,赔上自己的命!   他得逃!   逃回家里去!   这个信念支撑着助理站了起来,然而下一瞬,他就被目之所及的景象定在了原地。   何高谊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紧闭的双眼已经睁开了,但里面却没有任何神光,何高谊的双脚甚至都没有踩在地面上,就这么飘在半空中。   何高谊身后,那些还没来得及进入他身体的头发垂在地面上,如同一群毒蛇,朝着他慢慢爬行过来。   那些头发黏腻潮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助理都能闻到对方身上发霉一样的潮臭味,行动之间更是不断的往下滴落粘液,甫一接触到地板,就在地面上晕出一滩暗绿色的湿痕。   助理的脑海里瞬间就回想起来,何高谊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全过程。   完了。   要是被那些东西抓到,除了死绝对没有另外的下场!   想到那些东西会跟进入何高谊的身体一样,钻入他的七窍,助理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脑袋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快过脑袋,先一步采取了行动。   他拔腿就跑!   助理想起那时候的情形,脸上还都是惊恐,因为当他跑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事情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   原本在候车大厅里的乘客们,全都追了出来,上半身依旧是人形,下半身却化成了跟那个美女一样的黏腻发丝,挡住他的去路。   而无论他怎么辗转腾挪,发挥一生中前所未有的速度和灵敏,躲过那些东西的追杀,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仍旧还在那个汽车站里。   那些东西如影随形的跟在他身后,乘客们和何高谊全都面无表情,不紧不慢的跟着他。   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那一瞬间助理简直绝望了,他跑到精疲力竭,直接摔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都无法唤醒他已经透支的四肢,让它们重新振作起来,支撑自己跑出这个恐怖的地方。   看着那些恐怖的头发一点点靠近,何高谊青白斑驳的脸就在眼前,助理终于承受不住这无边的恐惧,崩溃的大哭出声。 第30章   “那后来呢?你后来是怎么逃脱的?”   “对啊, 你身上那些泥是怎么来的?”   众人听得正入神,助理刚停下来喘口气,就有人急切的追问。   助理苦笑一声:“我也不是很明白。当时摔倒之后, 我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想着与其变成那样的怪物,不如自己死了算了,就狠了狠心,自己去撞地面。”   谁知这一撞,居然撞了个空。   额头接触到地面的时候,他感受到的不是坚硬的水泥触感, 而是湿润柔软的泥土质地。   他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整个人都被腥臭腐烂的气味包围,那种味道就像是腌坏了的肉, 放在潮湿的环境中自由腐烂了几十天,而他一脑袋钻进了那块烂成泥的肉里。   闻到气味的一瞬间, 助理差点吐出来。   但被臭死总比变成怪物好,身后黏腻的蠕动声忽然停了,那些怪物似乎没再靠近, 但助理根本没有胆子回头确认。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强烈的求生本能令他在完全没有任何思考空间的情况下, 奋力朝前钻了进去。   原本还怀疑那种触感和气味,可能只是自己临死前的错觉, 可他没想到, 当他在那团黏腻的泥土中游了好长时间,终于憋不住气, 钻出来的时候, 目之所及已经不再是那个恐怖的汽车站。   眼前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可耳边传来的熟悉声音,却令他表情一亮。   是节目组的声音!   他朝前摸索,果然摸到了熟悉的小院大门,那一瞬间他所有的情绪都崩溃了,再也绷不住情绪,撕心裂肺的大喊出声:“快跑……有鬼!这地方有鬼!”   --   助理说完全部,整个屋内鸦雀无声。   老实说大家原本都不太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凑过来只是想当个鬼故事听听,顺便嘲笑一下助理的迷信。   可这么听下来,他们非但笑不出来,反而背后一阵发凉。   因为他们清理助理身上的泥泞和伤口的时候,就发现他的额头正中有一块淤伤,身上的伤口里面还有一些碎头发。   他们当初还琢磨着,那会不会是何高谊留下来的。   一般艺人就算脾气不好,踢打两下也就算了,这个何高谊怎么回事,把人打伤了不说,居然还往对方的伤口里掺头发!   这要是有头发没捡出来,伤口愈合的时候裹在里面了,多膈应人!   那些泥巴臭成那样,也不一定会有什么病菌,万一伤口处理不及时,感染了怎么办?   大家纷纷为助理小哥鸣不平,说给何高谊当助理,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结果如今真相反转,他们却觉得更加毛骨悚然。   这些伤口都成了助理撞鬼的佐证!   有的人开始不由自主的设想,如果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助理好歹还知道要跑,体力也不错,至少比在场大部分人都强,他都逃不出那些东西的追捕,只能以自杀来结束恐惧。   如果换成他们,恐怕一开始就被抓去,同化成了怪物。   几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脸色悻悻的说不出话来,同时默默的离何高谊远了一点,生怕他忽然跳起来,跟助理说的一样,身上钻出无数的头发,出来攻击他们。   但也有坚定的无神论者,觉得助理说的这些不过是他自己的臆想。   “我听说有些地方产生的毒气,会让人产生幻觉。你估计是在臭泥潭里面待的时间太长,记忆出现错误了。”   “就是啊,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这么不科学的东西?这话也就我们私底下说说,直播的时候可不能提,万一被平台检测到,误封了就不好了。”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点头。   跟虚无缥缈的鬼怪相比,他们还是更愿意相信科学。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心里却总有些不踏实。仿佛黑暗中真有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存在,在盯着他们看一样。   众人搓了搓胳膊,尬笑几声岔开话题,就去查看何高谊的情况了,不论助理怎么强调他说的都是真的,大家都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反而还劝他等天亮之后去村里找个心理医生看一看。   “你就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才会产生这么离谱的幻觉。”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一般望向还在昏迷当中的何高谊。   何高谊的脾气有多坏,他们这两天已经了解得够够的了。跟着这么一个艺人,也难怪助理的精神状态这么差,居然还出现了闹鬼的幻觉。   这个想法刚刚升起,当工作人员打水来把他满是彩妆的脸洗干净时,众人的脸色却齐齐变了变。   何高谊的嘴边也果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勒痕。   这一切跟助理说的内容完全重合,众人见状,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抹慌乱。   紧接着,随着医生解开何高谊的外套,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弥漫开来,屋内的众人神经一紧,下意识朝着何高谊那边看过去——   何高谊内里的衣服肉眼可见的全部湿透了,衬衫和毛衣都紧紧地贴在身上,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那件针脚细密的毛线衫缝隙里,密密麻麻夹杂着的,居然全都是黑色的发丝!   医生刚才显然也听见了助理的讲述,见状脸色微变,解开何高谊的外套,掀起眼睑检查他的眼睛,只见何高谊的眼珠子里全是如助理所说的红血丝,眼皮和眼珠的缝隙里面还夹了几根奇怪的黑色毛发。   “……”   整个屋子顿时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沉默当中。   这个时候,梁竹青确认一般,飞快的看了一眼梁先生。   他们先前遇到何高谊的时候,对方身上可没有什么跟触手一样的头发,只有一个黑影而已。   他没什么玄学天赋,也不知道如何检查别人身上是否有邪祟寄生,听完助理的经历登时心乱如麻,他们该不会是把怪物带回来了吧?   不过他好歹知道,如非必要,这些事情最好不要让普通人知道,因此除了脸色苍白,神色慌张了一点之外,并没有过激的反应。   相比之下,蒋鸿朗的反应就大多了。   蒋鸿朗直接脸色巨变,左右张望一下,本想躲到梁默那边抱大.腿的,刚一迈开腿,就被对方冷冽的眼神硬生生逼退了。   没办法,他不敢自己一个人待着,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往阮羽那边去。   如果蒋鸿朗先前没有跟着阮羽他们出去,估计现在也跟这些工作人员是一个想法,觉得助理肯定是出现了幻觉,或者睡觉没睡醒在说胡话,可亲身经历过那一切之后,他已经拥有了崭新的世界观。   虽说自己经历的事情,跟助理说出来的有很多不一样,但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也极大。   现在别说是人被头发寄生这种事情,就算还有更离谱的,他也绝对不会因为自己没见过,就急着否认。   打脸事小,要是因为固执己见丢了性命,那才是真正的大冤种!   蒋鸿朗本身家庭条件不错,进娱乐圈纯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也不是把面子看得很重的人,十分拿得起放得下,根本不在乎外人的目光,直接紧紧抓住了阮羽的衣角不放松。   要不是先前阮羽吃鬼的场面,给他造成的震撼太大,他估计就已经抱住阮羽的腿求保护了。   梁默:“……”   梁默眉心跳了跳,不过没有出手制止,只是快速扫了阮羽一眼,见他脸上肌肉紧绷,眉心的弧度顿时消散。   但很快,他就后悔了。   阮羽一开始被蒋鸿朗的靠近吓了一跳,差点一脚踹过去,发现他是自己同事之后才堪堪打住,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竟然没赶他走。   左右不抢他吃食就行。   阮羽就这么轻易的接纳了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类的靠近,梁默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   原本不想费劲解释的,此时却不得不开口:“他说的是长毛鬼,现在已经不在何高谊身上了。”   “长毛鬼?”蒋鸿朗怔了怔,心说这取名可真够随意的。   其他人还不知道梁默的真实身份,闻言也表情古怪。   他们并不觉得梁默真的知道助理跟何高谊遭遇的东西是什么,只不过是跟之前那个工作人员一样,在以自己理解的方式解释目前的情况而已。   虽然他们并没有得到多少安慰。   梁竹青却解释道:“长毛鬼是收录在《百鬼录》中的一种鬼,浑身长满毛发,喜食人心。只是这种鬼应该没有伪装魅惑的能力才对……”   有他开口,众人的神色才终于变得相信起来。   却不知道,梁竹青刚刚正是因此无法确定助理说的鬼怪究竟是什么,得到梁先生的确认才敢开口。   但即便是知道了那是什么鬼,梁竹青的心情依旧不敢放松。   梁先生说的话肯定不会错,但梁家传承数百年,家里跟玄学有关的书籍能摆满一套别墅,他从小就耳濡目染,也看了不少书,从没听说过长毛鬼还有这种能力。   退一万步讲,小小一个李家村,已经先后出现了三种鬼,一个比一个诡异和厉害,现在甚至还出现了《百鬼录》中的鬼。   回想起他们出去的时候,看到的空无一人的景象,梁竹青心情越发沉重。   正在这时——   “咦,晴姐和吕老师呢?”   蒋鸿朗原本还想找他们两个,宣泄一下作为普通人的惊恐和无措,结果左右张望了一下,都没看见他们的人影。   旁边的工作人员也懵了:“他们不是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吗?”   “怎么可能!”蒋鸿朗立即大声反驳,“我们几个是一起出门的,晴姐和吕老师一组,我们是在小院门口分开的,晴姐连运动鞋都换上了!”   众人面面相觑:“可我们从回来到现在,一直也没瞧见他们两个啊?”   他们本来想说会不会是这三个年轻人被老艺人给耍了,毕竟这种事情常有,有些艺人懒得做事,就打发年轻艺人去干活,自己则是中途折返回来,全程休息。   传闻吕飞昂就曾经做过这种事情,这会儿摄像机全都关了,他故技重施,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吕飞昂也就算了,萧晴却不是这种人。她在艺人当中的口碑一直不错,加上有了何高谊和助理的事情在前,他们突然也有些不确定了。   十分钟后。   “萧老师、吕老师,你们在里面吗?”几个工作人员分别在萧晴和吕飞昂的房门口,敲了好几遍门,却始终无人应答。   互相对视一眼,众人都从各自的脸上看出了不妙。   当下再也顾不上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几个男生朝后退了两步,抬脚猛地一踹!   房门应声被踹开,两间屋内却都空无一人。   一阵凉风吹过,大家的脸色霎时就变了。 第31章   好不容易把何高谊找回来, 人还在昏迷中,一转眼,萧晴和吕飞昂又丢了!   这叫什么事儿!   导演收到消息的时候, 差点当场晕过去, 好一会儿才勉强镇定下来。   “确定每一个地方都找过了?没有遗漏?”导演不甘心的追问。   然而他想到的事情,工作人员也早想到了,无奈的摊手:“找过了。我们连小院后头那块田都搜过了……据说他们一开始就是往那个方向走的,可就是没找到人!”   导演顿时两眼一黑。   跟主动离开的何高谊不一样,萧晴和吕飞昂从始至终都没表露出要解约的意思,他们的生命安全就必须由节目组来负责。   两个人都是粉丝基础很不错的大咖, 这要是在节目组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什么事情, 粉丝们还不撕了节目组?   尤其是听了助理的经历之后,导演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地方。   其他渝媳人还在怀疑那个故事的真实性, 作为早就得知一部分真相的导演却很清楚,助理所说的故事八成是真的。联系上前两天西侧小院的事情, 导演的一颗心都在往下沉。   何高谊都跑到汽车站了,还能遇见那么恐怖的怪物,这整个李家村显然都不对劲啊!   心里已经把定下这个地点的人骂了个半死, 面对工作人员们询问的眼神, 还有小院门外漆黑的夜空, 导演心头一颤,始终拿不定主意, 只好将求助的眼神望向了一旁的梁默。   梁默始终是一副淡淡的表情, 低垂着眸子,只偶尔瞥一眼阮羽。   导演不开口, 他也就站在一旁不吭声, 仿佛这一屋子人的生命, 于他来说都只是过眼烟云,完全不需要在意。   直到导演的目光转向了阮羽。   阮羽只当这就是自己的工作内容,虽说刚回来,歇了还没几分钟,但每出去一趟就能得到几只储备粮,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美差。   因此他一点勉强的神色都没有,立刻就站了起来:“我去。”   梁默:“……”   不用看,他都知道阮羽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无奈的闭了闭眼,在这家伙直接拎着两个矿泉水瓶冲出去之前,沉声开口:“我们需要先休整一下。”   他一开口,导演顿时跟吃了定心丸一样,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梁先生您先休息,需要什么东西,我让他们去准备好!”   这话一出,大家都发觉了导演对梁默的态度不一般,望过来的眼神颇有些意外。   他不是梁家的旁支么,导演怎么对他这么客气?   对于一些知道梁家营生的人来说,倒也不那么意外,毕竟梁家是个玄学世家,就算是旁支,能懂得一点皮毛,对他们目前的情况也能有很大的帮助了。   更令他们意外的是阮羽。   这小子一直表现得很不合群,先前还抢了所有人的早餐,引起众怒,萧晴和吕飞昂都曾毫不留情的斥责过他,没想到这么危险的情况下,居然是他第一个站出来,要去找他们两个。   艾嘉许和尤琳两个人就不说了,唐成之前跟他起过冲突,阮羽还不计前嫌的亲自下井救人,甚至于何高谊第一天晚上在西侧小院那边出了事情,也是阮羽第一个发现的。   大家顿时都有些愧疚,自己对阮羽的偏见实在太大,居然一直都在忽略阮羽救人的事实。   到如今才发现,他虽然性格孤僻古怪一点,但似乎并不是个坏人。   阮羽莫名觉得工作人员看过来的眼神柔和了许多,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不过这些人对他来说,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同事,平时都不怎么打交道的,他自然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他此刻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的储备粮。   他能感觉得到,附近储备粮的数量在增加。   他上午才睡过觉,这会儿一点也不困,听闻梁默累了,本想说让他先在这儿休息,自己先去找吃的,结果话还没出口,就被梁默强硬的带走了。   阮羽顿时有些着急,这人怎么不让他去找吃的呀!   梁默看着他的模样就想叹气,眼神一点他手上的其中一个矿泉水瓶:“这个不能吃。”   阮羽的眼睛顿时就瞪大了。   凭什么!   这可都是他辛辛苦苦抓到的储备粮,在梁默来之前就抓到了的!   阮羽不知道为什么,对先来后到这个原则十分执着,坚信见者有份,没见到的就没份。虽说梁默分了他很多阳气吃,阮羽不介意分他一点吃食,但他不能接受梁默骗他。   这只司机鬼明明是能吃的!   魂体纯净又没有什么煞气,吃下去不会觉得肚子凉飕飕的,是难得的佳品!   阮羽的一双猫眼瞪得又大又圆,眼底因为生气而亮晶晶的,如同澄澈的黑色宝石,但即便如此,他的身体肌肉依旧是放松的,并没有攻击的迹象。   要是换做以前,他估计早就扑上来打架了。   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梁默微微顿了下,耐着性子解释:“这是善鬼。”   善鬼怎么了!   阮羽没说话,依旧不服气的瞪着他。   这是全忘了。   梁默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却忽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你知道自己现在做的是什么工作?”   这个问题乍一听之下,跟他们说的话题根本没有任何的关系,阮羽用自己价值不菲的脑子思考了一下,立即就被带偏,老实的摇了摇头。   他就是在便利店边上,等那天的好心人进去买东西的时候,被导演逮住,不由分说拉上了车,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获得了这份工作。   导演一直絮絮叨叨的,说他这几天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是不是不想干了,要是不想干了趁早跟他说,他还能换一个更听话的艺人之类的。   那会儿导演的语气凶巴巴的,加上一口一个“阮羽”,阮羽听出他应该是认错了人,但看在工作的份上,想都没想就跟着导演走了。   这个身体原先的主人应该是知道工作内容的,可惜阮羽进来这个身体的时候,原主就已经死了,魂魄还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去,一点踪迹都没留下。   阮羽没处可问,又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便一直没吭声,全靠自己的观察,来理解工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在今天之前,他只知道自己这个工作包吃包住,除了不能离节目组太远之外,自由打猎也不是什么问题,刚刚导演又让他去找失踪的两个人,想必他的工作内容就是这个吧?   阮羽想到这里,似乎有了些自信:“我是来放牧的。”   他在酒店的一个黑色方块上看到过,牧民们会用羊圈把羊圈住,到了放牧的时候,牧羊犬会带着一群羊到别处吃草,傍晚再领回来关起来。   如果有羊走丢了,牧羊犬还要出去寻找。   这不就是他这些天做的事情么?   阮羽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脊背都挺直些许。   梁默:“……”   对上阮羽越发明亮的眼睛,梁默恍惚间看见一只黑白配色的牧羊犬在自己面前摇尾巴,不由得有一瞬间的无语。   好在他很快就调整过来,脸色一正:“你有见过牧羊犬在工作时间,咬死路过的狗吗?”   阮羽愣了一下,仔细回想,先前看的那段不知从何而来的画面中,确实没有这种桥段。   他摇了摇头。   但很快,他就反驳道:“但是会咬死靠近羊群的狼。”   “…………”梁默心说这个时候反应倒是挺快。   不过这一点小反抗,对他来说还不算什么。   他再次望向阮羽手上的矿泉水瓶,纤长的指尖敲了敲装着附鬼的那个,又点了点装着司机鬼的瓶子:“你觉得,它们两个谁才是狼?”   阮羽盯着两个瓶子看了片刻,想也不想的举起了附鬼。   旋即他就明白了两个话题之间的关联,脸色一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梁默:“真的不能咬吗?”   梁默一时语塞:“……你不想要这份工作了?”   提到工作,阮羽顿时就被戳中了死穴。   还是那句话,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阮羽依依不舍的看了眼矿泉水瓶中的司机鬼,磨了磨牙,最终却还是为了这份包吃包住的工作,还有更多的储备粮们,放弃了吃掉司机鬼的想法。   他打开矿泉水瓶,把司机鬼倒了出来。   司机鬼死里逃生,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扛着自己的两条腿,二话不说就给梁默和阮羽磕了几个响头:“谢谢……谢谢大佬救命之恩!谢谢大哥饶我一命!我以后一定改过自新,遵纪守法,老实开车,再也不摸女乘客的手了!”   梁默:“……”   阮羽却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只幽幽地盯着司机鬼的魂体,馋得眼睛都绿了,许久之后才吐出一句:“你怎么是条狗啊?”   要是狼的话,就能被他吃掉了。   附鬼:“……”   司机鬼:“……”   劫后余生的喜悦,突然就不那么浓烈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一下二更,明天更新晚一点喏 第32章   安顿好阮羽的储备粮, 两人就从屋里出来了。   此时距离梁默提议休整,才过去不到十分钟,导演颇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俩, 视线在表情幽怨的阮羽脸上停留了片刻, 迟疑的问:“这就休息好了?”   他还以为怎么也得休息上半个钟头,换身衣服什么的。   哪知道他不开口还好,他一说话,阮羽的眼神就幽幽的飘了过来,看他的样子活像是看着个拖欠工资,还不给工人饭吃的包工头。   导演一头雾水, 他上午不还让财务给阮羽打了钱么?   要说吃饭, 虽说这是个半生活的旅游综艺,节目组也没让嘉宾们自己出去找吃的, 食材什么的都是提前备好的,别人吃没吃饱他不知道, 阮羽可是吃得最多的那个!   正想问问是不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让他不满意了,蒋鸿朗和梁竹青两个人都围了上来。   蒋鸿朗实在是被搞怕了, 又听说这地方有能钻入七窍的长发怪物, 更是瑟瑟发抖, 根本不敢一个人待着。   梁默和阮羽进屋的时候,他在外面就一直坐立不安, 此时见他们出来, 立刻就跟了上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梁竹青虽然不至于跟他一样,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却也看向了梁默, 小心的征求他的意见。   他们家人的使命本就如此, 只要梁先生需要,梁先生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只不过以往有资格跟在梁先生身边的,都是梁家的家主等有限的几个人,这次却只有他一个罢了。   梁默看了眼蒋鸿朗,顿了顿,“这地方还算安全,你们待在这里,不会出事。”   蒋鸿朗当即坐了回去,“好,我听你的。”   众人:“……”   梁竹青的表情也松了松,不过毕竟是第一次独立面对这种灵异事件,还以来就是这么大范围的,估计整个李家村都成了鬼村,他心里多少是有点没底。   “梁先生……”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想问,却又有些踌躇,不太敢问出口。   毕竟如果换作家里其他人过来,这会儿肯定能够帮上梁先生的忙,不至于跟他一样,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不说,还得让梁先生反过来担心他。   事实上梁默压根没有那个意思。   他看了梁竹青一眼,见他犹犹豫豫不肯说话,立即就明白他在想什么。   可梁默向来不是个热心的性格,即便看出来了,也不打算有任何的表示。   按照他平时的行事习惯,估计就这么忽略过去了,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他微微偏头,就见阮羽也朝他望了过来。   刚刚那十分钟的时间里,他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是一只牧羊犬的事实,并且遵从工作需求,放走了没害过人的司机鬼。   搞清楚自己的工作职能之后,他不再纠结自己每天到底要做些什么事情,倒是开始琢磨起别人都是干什么的。   这个羊群里的人就不说了,他们做的事情,没一件是阮羽看得懂的,不过梁默既然经常跟他遇到,那么他跟自己的工作范围应该差不多吧?   优秀的牧羊犬总是会谦虚的向前辈学习,他好奇的望着梁默,想看看他是如何处理这种情况的。   总不能放小羊在家里,给别的狼偷袭的机会吧?   梁默:“……”   不知道为什么,梁默居然从他人畜无害的脸上读懂了他的企图,不禁沉默了片刻。   他忽然有点后悔。   为了能让阮羽更加快速的理解自己的意思,他方才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顺着阮羽的话往下说了。如今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有些头痛的扶了下额,梁默深吸口气,最终还是开口,多嘱咐了一句:“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回到自己的房间,任何人任何理由,都不许离开房间。还有,不要吃任何人送过来的食物。”   这个提醒可以说是非常详细,梁默几乎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梁竹青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呆了片刻。   导演和蒋鸿朗也是脸色大变。   但并不是因为梁默说的话变多了,而是因为他话里的信息。   “不要吃任何人送过来的食物”,他们瞬间就想起上午的时候,房主夫妇送过来的那篮子肉。   因为唐成出了事情,那些肉到底还是没捡上来,枯井也被导演让人拿东西盖上了,但他们一直认为唐成昏迷只是单纯因为井底没有空气流通,缺氧了而已。   难不成那些肉也有问题?   回想起房主那对夫妇,印象里他们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是悄无声息的,就连第一次接触,在村口接他们过来,给人的感觉也非常的古怪。   可对方毕竟是他们到李家村之后最先接触到的人,加上知道前任房主去世,大家想着他们可能还没走出失去亲人的痛苦,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梁默这么一提,屋主夫妇的嫌疑却一下子大了许多。   导演哭丧着脸,颤抖着开口:“难、难道屋主他们也是……”   梁默凉凉的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梁竹青则是汗颜的开口:“不是,那两个人神出鬼没的,一看就是有问题的啊。而且我们这么多艺人在这里拍节目,这两天都没村民过来看热闹,你都不觉得奇怪吗?”   正是因为这些古怪,他才能在发现异常的第一时间断定,整个李家村都陷入了灵异事件中。   导演却是脸色一垮,弱弱的表示:“我还以为这个村子的人素质比较好,知道我们在拍节目,特意不来打扰……”   这话一出,别说是梁默和梁竹青,就连蒋鸿朗都忍不住多看了导演两眼。   都这个岁数了,居然还这么傻白甜哦……   “……”   导演羞愧的捂住了脸。   --   如果说先前导演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觉得不过是何高谊和助理倒霉了一点,遇上了个诡异的怪物,等天一亮把人送到村里医院,节目就能正常继续了。   如今得知事情全貌之后,他再不愿意也只能接受现实。   战战兢兢的送阮羽和梁默出门,回头看见自己身后这些年轻的面孔,导演内心不由得涌起一阵迷茫。   整个村子都陷入了诡异当中,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他们真的能够活着逃出去吗?   --   离开小院后,阮羽紧紧跟着梁默。   他现在已经能够确定,梁默跟自己应该是一个工种。   难怪他先前看见自己吃独食的时候,不但没有选择告发他,让他赶紧吃,别被其他人发现,还把自己的阳气分给他吃。   酒店里那个黑色的盒子说过,优秀的牧羊犬通常具有几个品质:智商高、服从性高、工作能力强、性格稳重,并且在面对自己人的时候,脾气温和懂得分享。   阮羽盯着前方梁默的背影,回想起自己跟他见面以来的点点滴滴,不由得赞同的点了点头。   梁默被他如有实质的视线盯得很不自在,忍不住回头:“怎么?”   阮羽也不是什么藏着掖着的性格,闻言很大方的开口夸赞:“你真是一条优秀的牧羊犬。”   梁默:“……”   他一瞬间觉得阮羽是不是气他放走了自己的储备粮,故意骂人,可对上阮羽那双真挚无比的眼睛,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恼意,顿时转化成了满腔的无奈。   偏偏阮羽还不肯放过他:“你怎么不说谢谢?”   那些给他买过吃食的好心人们说过,被人夸的时候要说谢谢,做个懂礼貌的人,才会有更多人愿意帮他买吃的。   “…………”梁默深吸口气,“谢谢。”   阮羽歪了下脑袋,本能的察觉到对方这句谢谢并不是由衷而发。   不由得晃了晃脑袋,阮羽心想:看来再优秀的牧羊犬,也不可避免的会有一点小毛病啊。   看出他心思的梁默:“………………”   梁默的拳头紧了又紧,幸好,在他忍不住想要上前把阮羽踹回小院的时候,阮羽忽然看向了某个方位,眼神一亮:“在那边!”   说罢也不管梁默追不追得上,一个飞身直接朝那边追了过去。   梁默不紧不慢的跟上,到了地方一看,面前出现的竟是一个破烂的祠堂。   祠堂的外表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屋顶的瓦片稀稀拉拉,根本遮不住什么,底下的窗户和墙体掉的掉塌的塌,还有几块破布在布满蛛网的建筑里幽幽飘荡,要不是门上悬挂的牌匾写着李家村祠堂几个大字,还有东倒西歪的灵位供桌等东西,恐怕都没人能把这么个地方跟祠堂联系在一起。   如果其他人也在这里,恐怕很难相信,都这个年代了,一个离京城这么近的旅游地点里,居然还有这么破败的建筑。   事实上,这确实不属于如今的年代。   梁默视线扫过周围,眸光微沉:“鬼打墙。”   阮羽却并不在意这是个什么地方,他的目光在附近来回巡视,鼻子一动一动,四处寻找着储备粮的气味。   正在这时。   “啊——!”   一道尖叫声倏地划破夜空,声音里充满着恐惧和绝望。 第33章   阮羽眼神一亮, 立刻冲进了祠堂。   梁默紧随其后。   刚到门口,他们就看见了祠堂中间的两个人影,正是久久未归的萧晴和吕飞昂。   更准确的说, 他们是先看见了祠堂中间的那口棺材, 和棺材旁边的吕飞昂,然后才感应到棺材里面,萧晴的气息。   吕飞昂看见他们两人出现,脸色登时巨变:“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梁默脸色一沉,能说出这种话,证明这人早就知道这个地方的古怪。   视线飞快的扫了眼四周, 这个祠堂跟他们在外面看到的一样破旧不堪, 只有中间的部分被清扫了出来。   可以看得出来,他们两个在这里待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旁边堆在一起的杂草被人坐了很久,全都变得又扁又塌。   现场还有打斗挣扎过的痕迹。   他们过来时听见的惨叫, 应该就是萧晴被抓住的动静。   可就他们赶过来的这么几秒钟时间,萧晴居然就已经被吕飞昂塞到了棺材里。   光靠吕飞昂自己,肯定是办不到的。   尤其地上还有一个巨大的、覆盖了大半个祠堂面积的法阵。   这个法阵整体血红, 是用未知生物的血画成的, 要是提前画好, 萧晴绝不可能在这个地方待这么长时间,直到刚刚才反应过来。   至于阵法的作用——   用血画成的阵法, 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吕飞昂却仿佛丝毫不在乎自己的事情暴露, 一改平日里在节目组老实慈祥的前辈模样,表情阴狠的快步走了过来:“这里的事情与你们无关, 不想死的话, 现在就给我滚开!”   估计是平时演戏演习惯了, 即便到了这种图穷匕见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说些伪善的话,来维护自己老好人的形象。   梁默却一眼认出地上的是什么阵法,那一瞬间表情骤然变得冷厉,目光冰冷的扫了吕飞昂一眼。   他的眼神狠厉非常,跟他的外表一点也不相符,吕飞昂看得原地吓住。   梁默这才看向那口棺材。   棺材被两条破旧的板凳架在空中,棺盖还没合上,棺材的一头朝着门口,另一头朝着上方供奉的灵位。   看见那些灵位,梁默的眉心又是一跳。   阮羽顺着梁默的视线看过去,也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他丢失了不少记忆,许多本该知道的常识,也都压在了脑子里不怎么动用的地方,但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这上面供奉的牌位不对劲。   不是写着列祖列宗名字的小牌子,而是一个奇形怪状的泥塑。   看上去跟他们先前在西侧小院那边,看见的那个黄大仙的泥塑差不多,不过跟黄大仙像不同,这玩意里面似乎并不是空的。   阮羽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他盯着泥塑的台子上方,那个长相胖乎乎圆滚滚,嘴大眼小的东西看了一会儿:“这丑东西是个什么神?”   泥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阮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泥塑的眼珠子动了动,倏地朝他看了过来,紧接着,又转向了还愣在原地的吕飞昂。   吕飞昂一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发觉自己先前居然被梁默那么个年轻小子给吓住了,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竟敢冒犯金蟾大仙!”   阮羽歪了歪脑袋,意识到他说的金蟾大仙,就是自己看见的那个丑东西。   他一言难尽的转头,问梁默:“大仙长得都这么难看么?”   梁默:“……”   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再看那只明显是癞□□修炼而成的邪灵,梁默的心情越发不悦。   他原本不是会在意别人目光的性格,但对上阮羽那双求知欲旺盛的眼睛,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辩解了一句:“什么大仙,一只入了邪道的器灵罢了。真正的神仙不长这样。”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语气格外认真,紧紧盯着阮羽的神色,脸色有些紧绷。   就见阮羽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   要是真长得这么丑,古时候那些人早就把这东西当成邪祟驱赶走了,哪里还会奉为仙灵供着?   虽说丢了不少记忆,但阮羽却莫名觉得,那时候的许多人类肤浅得很,对自己胃口的东西就是好的,与自己的期望不一样的就是坏的。   想到这里,阮羽心中忽的生出一股庞大的怨气,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紧缩起来,仿佛要化为焦炭。   原本还想跟这所谓的金蟾大仙多说两句,打听清楚他们这种邪灵都是从哪儿修炼出来的,到时候要是丢了工作,也不怕没有东西吃,如今却一点耐心都没了。   他烦躁得不行,却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这股怨气到底从何而来,本能的想找东西发泄。   吕飞昂听他们一下子就认出金蟾的身份,不由得心惊肉跳,但转念一想,这可是金蟾大仙的地盘,他们进入这个地方,除非金蟾大仙主动放他们出去,否则绝对有来无回。   这么一想,他顿时有了底气,却还是在金蟾阴冷的注视下,替金蟾辩解道:“胡说八道!金蟾大仙乃是受香火供奉的神灵,拥有实现人心愿的能力,怎么可能是邪神!你们再口无遮拦,小心惹怒了金蟾大仙,到时候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们!”   话虽这么说,他看着阮羽和梁默两个人的眼神,却完全跟看死人一样。   别说是梁默,就算是阮羽这种价值不菲的脑子,也压根不会相信他的说辞。   阮羽看着他的眼神跟看傻子一样:“不是邪神,那你把萧晴骗过来做什么?还让她躺进这臭烘烘的棺材里,又用鸡血画了这鬼画符一样的阵法,难道不是为了供奉它?”   吕飞昂平时在娱乐圈里,遇到的都是些心思九拐十八弯的人精,加上他在来这个节目之前,就已经名声大振,还拿了个影帝的名号,往日里那些瞧不起他的人都恨不得给他提鞋,哪还有人跟这个愣头青一样,句句诛心?   他被阮羽怼得一句话都反驳不了,只能脸色铁青,凶狠的瞪着他:“我警告你,不要多管闲事!”   谁知阮羽压根不为所动,反而皱起眉头反驳他:“这怎么能叫多管闲事?节目组给了我这份包吃包住的工作,还给我加了工资,我自然是要尽到本分的!不然怎么对得起导演把我从大街上带回来?不过,话说……”   他顿了顿,忽然谨慎的看向金蟾泥塑:“你不是狗吧?”   金蟾:“???”   吕飞昂:“???”   梁默:“……”   他原先还在欣慰,这个家伙总算有一点正常的思维了,没成想最后还是拐到了这个方向上。   阮羽并不理解他们的沉默,毕竟这件事情对他很重要。   经历了放走食物的悲痛,他现在已经学聪明了,喊打喊杀之前先问清楚对面是狼是狗,不然万一下手重了误伤好狗,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阮羽问得很认真,对面的两个却并不这么觉得。   金蟾只觉得阮羽是在侮辱自己!   泥塑的表情顿时变得阴鸷起来,金蟾怎么都想不到,自己都已经修炼成了邪神,区区一个人类,居然有胆子这么挑衅自己!   金蟾大怒,再也坐不住了,直接从那泥塑的台子上人立而起,身形迎风大涨,眨眼间就占据了几乎半个祠堂大小。   一阵阴风不知道从何而起,祠堂里本就昏暗的光线登时变得更加晦暗,连气温都降到了零下!   吕飞昂见状脸色大变,两腿一软,就慌忙跪了下来,嘴里不断念叨着:“大仙饶命,大仙饶命!这两个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我本想把他们赶走,奈何他们胆大包天,竟然冒犯到了您……还请您惩罚完这两个不长眼的家伙,念在我每日辛勤供奉您的面子上,饶过我这一次!”   金蟾森冷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他身上。   吕飞昂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忽然间灵光一闪,跪着爬到棺材旁边,邀功一般打开棺材盖给金蟾看:“您看,这是我今天给您带来的祭品。按照您的要求,这一次是个活人,还是个年轻漂亮的美女!我听闻她初恋就结了婚,是个纯洁的女人,特意将她带来献给您……”   金蟾原本居高临下的看着棺材内的萧晴,对这此供品的样貌十分满意,闻言却陡然顿住。   他的眼珠子滚动几下,重新回到吕飞昂的身上,嘴巴一张,竟然口出人言——   “结婚?”伴随着他这句话,屋内阴风大作,仿佛主人勃发的怒气,“我让你给我带一个纯洁的处子过来,你竟然敢找一个结过婚的女人来糊弄我?!”   霎时间,煞气和阴气从他身上冒了出来,掀起了巨大的狂风,将整个祠堂内的东西吹得东倒西歪,吕飞昂更是被直接掀起,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砸在了身后的土墙上。   他的身体重重落地,身后的土墙也因为这强烈的撞击,又破碎了一块。   吕飞昂却连痛呼都不敢,慌忙咽下口中的血腥,连滚带爬的重新跪好:“大仙饶命,大仙饶命!不是我不给您找貌美的处子,实在是……实在是我这次的条件有限,没办法下手啊!”   “我已经帮你成了影帝,你却连这一件小小的事情都办不好,还敢用这种女人来糊弄我?!”   金蟾怒声开口,身上的煞气再次暴涨,吕飞昂的脸上瞬间出现了好几道血口。   眼看着金蟾和吕飞昂聊得火热,一旁被忽略掉的阮羽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个……”   金蟾硕大的眼珠子登时转了过来,冷冷的盯着阮羽。   他可没有忘记,这个凡人刚刚对自己的不敬,只不过是想教训完吕飞昂之后,再来处理这边的事情,没想到这个凡人居然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找死。   也罢,那他就成全他……   金蟾居高临下的盯着阮羽,正想一个指头戳死他,让他好好感受凡人和神明之间的实力差距,却见阮羽抬起头来,面对他的时候,眼里一丝害怕也没有。   金蟾反倒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些许嫌弃。   “这就是你的真身了?”   金蟾:“?”   阮羽摇了摇头,很是疑惑:“你长成这个样子,是怎么有勇气跟别人提要求要美女的?”   金蟾登时大怒:“你找死?!”   说罢也不管什么逼格不逼格的了,怒火中烧之下,直接纵身一跃,直直扑向阮羽,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朝阮羽脑袋咬过去。   他信心满满,自己这么强大的邪神,别说动用法力,就是体重也能压死这么个蝼蚁,却不防下一秒,阮羽就一脚踹出,正中他的下巴。   金蟾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无匹的力量击中,张开的嘴巴还没碰到阮羽的衣角,就被迫闭上,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吕飞昂就见自己精心供奉的邪神,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整个身躯打着滚倒飞出去,跟他刚才一样,仰面朝天的重重摔进了身后的废墟里,并且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   “呱!”   作者有话要说:   游戏升级太慢了qwq更新晚了点(顶锅盖) 第34章   “金蟾大仙!!”   吕飞昂惊叫一声, 立即扑了上去。   他口中的金蟾大仙,此时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泥塑摆件,肚皮朝天的倒在地上, 不倒翁似的打着轱辘。   吕飞昂不由得脸色巨变。   虽然刚刚挨了金蟾一顿打, 可他心里却十分清楚,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早已超出了法律和道德的底线,除了金蟾之外,没人能够护得住他。   先前被阮羽和梁默撞破活祭现场,他还能保持镇定, 不过是仗着金蟾在背后撑腰, 如今金蟾却被阮羽一招就给打趴下了。   无论怎么呼唤金蟾,后者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除了还在不停骨碌碌的滚动之外, 简直就跟一个普通的泥巴摆件没有任何两样。   吕飞昂虽然不懂什么玄学不玄学,却也看得出来, 金蟾这是彻底被对方镇压了。   怎么会这样?   这可是他耗费了几年时间,才养起来的邪神!   享用过活物的金蟾甚至能够控制千里之外的导演,力排众议, 放弃原本的男主角选用他, 甚至控制粉丝们的思想, 让他们为他生为他死,为他疯狂冲榜, 攻击其他同行。   这么强大的邪神, 怎么可能会害怕一个人类?!   看着脸色完全没有任何勉强的阮羽,以及旁边虽然没有出手, 但脸色冰寒, 浑身散发着恐怖的气场的梁默, 吕飞昂终于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   他不再指望金蟾,扑通一声就给两人跪下了:“对、对不住,刚刚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两位……都是这只金蟾,都是他逼我的!我一开始只是求财,从来没想过要害人啊!”   这倒是实话。   梁默和阮羽两个都是能掐会算的,一看吕飞昂的面相,就知道他没有骗人。   吕飞昂的面相其实还算不错,虽说上半辈子的运气不好,出身和事业运都差一些,本身的心术也不算特别正,但只要能娶到一个能够压制住他那些小心思的老婆,一辈子不干什么坏事,老实本分一点,做个普通人,等到子嗣长大出息了,也能够时来运转。   但若是放在娱乐圈,他这个面相就十分不够看了。   在这个圈子里,能够出人头地的,身世背景、财运、事业运、贵人运当中,肯定有一项出类拔萃,像吕飞昂这样的普通人面相,跑到这个地方来,就是万年龙套的命。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两年前。   那时候吕飞昂的事业运和爱情运都出现了转折,应该是家里给他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并且给他在老家那边找了份工作。   按照原本的命运轨迹,吕飞昂那时候就应该对娱乐圈心灰意冷,回家工作结婚,然后跟对象诞下这辈子唯一的女儿。   也是他后半辈子最大的贵人。   然而这个时候,金蟾却横插一脚,改变了吕飞昂的命运。   吕飞昂见两人只是盯着自己,并没有动手,心头一动,越发真情实感的哭诉起来:“也怪我那时候鬼迷心窍,原本是回家相亲的,谁知道刚出门就遇上了一个干瘦干瘦的老道士,从他手上买下了这么个破玩意儿……”   说到这里,地上的金蟾忽然一个骨碌,滚到了吕飞昂身前,泥土捏的眼珠子阴恻恻的盯着他。   吕飞昂吓了一跳,但金蟾即使是生气,也没敢变回原形,反倒是面前这两个年轻人神色淡淡,阮羽一个眼神过去,金蟾就又骨碌碌的滚开了。   他心里越发笃定,梁默和阮羽必定是有大本事在身上的,因此说话越发诚恳:“天地良心,我一开始真的只是求财!就是按照老道士说的,给他供奉了一点牛羊猪肉,让他保佑我试镜顺利而已!谁知道,他的胃口越来越大,后来竟然还直接管我要活人!”   吕飞昂着实低估了金蟾的邪性,也低估了自己的野心。   一开始他确实没打算依靠这只金蟾达成什么野望,许的愿望也只是希望试镜顺利,能够应聘上戏份不多的配角,好度过那个月的难关而已。   可顺利成为配角之后,看着那些年轻没经验的学生,一来就是戏份重的男配女配,有些人甚至连机位都记不清楚,吕飞昂的心里顿时就开始不平衡起来。   两年的时间,他的要求从一开始的试镜顺利,到上位男配,再到取代男主,甚至是后来评奖的时候,奉上大量的祭品,让金蟾直接控制奖项结果。   在舆论质疑他德不配位时,他更是恶向胆边生,让金蟾控制洗脑了许多心智不成熟的粉丝,让他们去攻击那些质疑他的人,将不满的声音全都掐死在摇篮里,甚至还造成了几起恶劣的事件。   他沉溺在金蟾给自己带来的名利和地位当中,即便后来金蟾的胃口越来越大,甚至直接现身,打得他浑身是伤,吕飞昂也从没想过要脱离金蟾。   他已经完全沦陷在欲.望的深渊中了。   这些转折全都是潜移默化的发生的,吕飞昂自己可能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步,梁默和阮羽却看得一清二楚。   吕飞昂却以为自己唬住了对面两人,表演得越发卖力:“今天这事情也是金蟾逼我做的!我为了供奉他,特地买了一座农场,每天运新鲜的肉过来,可他还是不满意,接到这个节目的邀约的时候,他就跟我提要求,说要活人!还要没结过婚的漂亮女人!他一开始盯上的是尤琳,那只死老鼠就是他的手笔,我实在看不下去那么年轻的女孩子被他害死,冒着生命危险拖了这些天,实在是拖不下去了……”   话还没说完,那金蟾泥塑便怒气冲冲的滚了过来,怒瞪着吕飞昂:“你放屁!”   吕飞昂脸皮一抖,连滚带爬的找上阮羽,朝他求助:“大师!”   梁默:“……”   眉心狠狠一跳,梁默忍不住伸手,把阮羽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阮羽自己倒是没什么想法,不过梁默身上全是阳气,暖呼呼的,他挺喜欢靠着的,便顺着梁默的力道,远离了吕飞昂。   他挑眉看着那只金蟾。   他方才心里憋着火气,踹金蟾那一下是一点也没收着力气,金蟾被他打怕了,他眼神一扫,金蟾就忍不住瑟缩一下。   但想起吕飞昂对自己的污蔑,他就忍不住怒火中烧:“他放屁!我压根就没想要什么活祭,只是年纪到了,想要找个人解决一下终身大事而已!明明是这家伙自己的胃口大了,觉得一个影帝满足不了,想要包揽全部奖项!”   后面那句话阮羽暂时还理解不了,只听了前一句,便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他看看棺材里,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无论外貌还是身材,都绝对无法跟癞□□联系到一起的萧晴,沉默了片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刚金蟾还嫌弃萧晴来着。   他表情古怪,转回去看金蟾:“你……想找尤琳解决终身大事?”   金蟾一顿,有些恼怒:“那怎么了!外国的青蛙还能娶公主呢,我怎么就不能找个女艺人当老婆?”   这话一出,整个破祠堂都静了一静。   梁默终于开了尊口,一言难尽的扫了眼地上的吕飞昂:“……你都给他看了些什么东西?”   吕飞昂立即叫冤:“我没有啊!是他自己趁我不在的时候开电视看动画片!”   想当年他落魄的时候,出外景一个月,回来的电费比他一部戏的片酬还多,看到电费单的刹那,他死的心都有了!   金蟾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他都帮吕飞昂实现愿望了,看一会儿电视怎么了?   再说了,他又不是只看动画片!   “古往今来,先给神明的少女都必须是最美丽纯洁的,我要求她没结过婚怎么了!我都没要求她没谈过恋爱!”   梁默:“……”   阮羽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仔细顺着对方的思路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   梁默:“…………”   深吸口气,梁默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抽一抽的疼,把轻易便被对方带跑的阮羽脑袋盖住,重新把话题拉回正路:“那这是怎么回事?”   他指的是祠堂地上的法阵,还有那口棺材。   “还不是这个家伙自作主张!”金蟾气得一蹦三尺高,“我的法力有限,没办法长时间控制那么多人,他却要我控制全国粉丝的思想,我哪有那么大本事!我跟他说了,他却不死心,从什么歪门邪道那里学来了个活祭的法子,想要增强我的法力……靠,活祭可是要害我挨雷劈的好么!”   金蟾也是出来之后,才发现吕飞昂的真正目的,刚刚是真想直接把吕飞昂弄死,然后再找下家的。   谁知道却遇上了两个硬茬。   金蟾兀自后悔,没有早点发现吕飞昂的计划,否则的话,他在吕飞昂出门之前,就直接跑了,怎么可能沦落到现在这副模样?   阮羽靠着梁默的胳膊,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么尤琳身上出的事情,都是你们的手笔了?”   金蟾和吕飞昂同时摇头:“当然不是!”   金蟾被阮羽的眼神一扫,顿了顿,有些气弱:“不全是。那天晚上我本来幻化成了人形,想去跟她培养培养感情来着,结果把人叫出来之后,却突然冒出个程咬金,给我截胡了。我身上的伤就是在那个时候落下的。”   他小心翼翼的凑近,给两人看了泥塑脸上的裂纹。   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出来。   阮羽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片刻,感叹:“难怪刚刚就觉得你似乎比寻常的癞□□还丑一些,原来是多了道刀疤。”   金蟾:“………………”   作者有话要说:   金蟾:好气哦,但打不过 第35章   金蟾气得整只呱都不好了, 很想解释自己这个模样,在金蟾当中可谓是非常之帅气,但对上阮羽人畜无害的眼神, 浑身的气焰一瞬间就瘪了下来。   他讨好的滚到阮羽的脚边:“大师, 我才是被陷害的那一个!您这么聪颖机智,一定能够看破那小子的谎言,饶过我的,对吧?”   阮羽自进入人世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夸赞聪明,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   刚要点头, 话头却被一旁看不下去的梁默接了过去。   梁默冷眼瞧着地上的金蟾:“他先前给了你那么多供奉, 你敢说你一点恶事都没沾染?”   金蟾本想点头,一口咬定都是吕飞昂逼迫自己做的, 但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来,他就是一个激灵。   对面那个还未出过手的年轻人就这么盯着他, 一双眼睛仿佛能够看穿任何东西的本质,那一瞬间他本能的觉得,自己不论说什么都没有用, 对方早已知晓了所有的真相。   他原本就不是什么胆子大的邪神, 全靠吕飞昂和之前那些信徒的供奉, 才走到今天,见状顿时不敢再起什么小心思, 老实巴交的垂下了脑袋。   只是依旧很委屈:“我要的祭祀又不过分, 都是跟他们要的东西对等的。他们自己抵抗不住诱.惑来求我,这也能怪我?”   梁默懒得搭理他, 径直看向了另一边的吕飞昂。   金蟾的经历因果纠缠, 不花费一番精力和时间根本理不清楚, 但就今天的事情而言,始作俑者绝对是吕飞昂没错。   梁默正欲开口,棺材里的萧晴眉头一跳,终于醒了过来。   棺材早已在刚才的打斗中被掀翻到了地上,她睁开眼睛,只能看见棺材口那一片四四方方的视野,瞧见外面破烂祠堂的景象,昏死过去之前的记忆才入潮水般席卷脑海。   想起当时的经历,萧晴脸色唰地惨白,“啊”的尖叫一声,从棺材里翻坐起来,连滚带爬的跑到一边。   她浑身哆嗦个没完,眼泪立时夺眶而出,没过多久就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抬起脸来正欲求饶,却正好对上了梁默和阮羽莫名的视线。   萧晴哭声一顿:“咦?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来的?”   梁默:“……”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节目组的人都挺让人头疼的。   --   午夜,李家村边缘的小院里依旧灯火通明。   助理醒来后说的那些经历吓到了不少人,因此梁默和阮羽离开之后,即便导演和梁竹青都让众人回去休息,也压根没人敢回房间,所有人都挤在小院里,焦急的等待着他们两个回来。   小院的门被人敲响时,所有人都是浑身一震。   看见梁默和阮羽带着失踪的两个人回来,导演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顿时爆发出了强烈的光亮。   他立即快步上前,和所有人一起围住了阮羽和梁默。   导演看了看阮羽,又看看梁默:“……梁先生,事情都解决了?他们两个没受什么伤吧?”   不论是在娱乐圈还是玄学圈,阮羽都属于名不见经传的那种,相比之下,自然是盛名在外的梁默在他心中的形象更加高大。   就见梁默神色一如往常的平淡:“没有。”   众人顿时重重松了口气,只是想到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悬着的心依旧放不下去。   梁默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他们不敢靠近,只能问向当事人:“吕老师、晴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出去这么久都没回来?”   他们当中有的人还抱有一丝希望,认为何高谊跟助理只是自己倒霉,遇到了那样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其他人只要小心一点,就遇不上那样的情况。   也有人已经迅速的接受了现实,指望着从两人的遭遇中得到一些经验和启发,以便脱离这个恐怖的现状。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们本能的认为萧晴和吕飞昂都是受害者,两人一起经历了这么一个恐怖的夜晚,怎么说也该发展出一些革命友谊。   谁知道话音刚落,萧晴就咬牙切齿的瞪了吕飞昂一眼。   “什么事?你们自己问他!”   所有人都是一愣。   大家这才发现,这两人从进门开始,就站得离对方很远,即便萧晴看起来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也没有选择依靠吕飞昂,反而自己倔强的一路走到自己的助理来扶。   吕飞昂的站位也十分耐人寻味,打从进门开始,就一直远远的坠在后面,一开始众人甚至以为梁默和阮羽只带回来了萧晴一个人。   另一边,蒋鸿朗第一时间冲到阮羽身边,看见他手里丑兮兮的金蟾泥塑,忍不住好奇:“阮哥,你从哪儿淘换来这么个丑玩意?”   金蟾:“……”   金蟾的眼珠子滚了滚,瞪向蒋鸿朗,心中很是愤愤不平。   阮大师说他丑他也就认了,这个凡人明显一点特殊能力都没有,凭什么也敢这么嘲讽他!   蒋鸿朗原本就在观察他,这下子直接跟他的眼神对上了,脸色当时就变了:“我靠!我靠靠靠……阮哥你看见了吗?这玩意的眼珠子刚刚是不是动了下?!”   阮羽到这会儿开始有点困了,一直等着导演什么时候宣布下班,他好把储备粮带回房间去藏好,闻言眨了眨眼睛:“是么?”   他垂头,看向手中的金蟾。   金蟾看到他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脸色都绿了,被他的视线一扫,浑身顿时僵硬起来,讨好的缩了缩脖子,弯弯眼睛,做出一副好器灵的样子。   蒋鸿朗就发现自己一抬头的工夫,这泥塑居然又变了个表情,当即脸色大变,冷汗哗哗的往下流。   这时萧晴已经跟节目组众人讲述完自己的遭遇,一扭头看了过来,指着阮羽手里的金蟾:“他就是要把我塞给那玩意当老婆!!”   蒋鸿朗的表情顿时从惊恐变成了疑惑,好不容易理清楚之后,一言难尽的看了眼金蟾,又看向角落里的吕飞昂,眼神里全是不敢置信。   节目组其他人的表情跟他如出一辙。   众所周知,萧晴跟丈夫因戏生情,二十岁出头就领证结婚,夫妻两个的感情一直很好,是圈内外有名的恩爱夫妻。   吕飞昂跟萧晴的交集,除了这个节目之外,就是去年跟她丈夫一起竞争影帝,没竞争过。   能力不如人就算了,过了这么长时间,吕飞昂自己也拿到了影帝,居然还没揭过这一茬,借着综艺节目来坑害别人的老婆?   众人看看萧晴,又看了眼金蟾,片刻后,齐刷刷辣眼睛的转过视线,谴责的看向吕飞昂。   多损啊!   金蟾:“…………”   夺笋呐!!   --   梁竹青在萧晴开口的时候,就一直神经紧绷的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尤其是蒋鸿朗发现了金蟾的诡异之处,差点惊叫出声的时候,他更是脸色巨变,整个人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着冲上去阻止他。   谁知道大家的反应这么稀松平常。   梁竹青人都懵了,呆呆地看着面色如常,顶多是有点谴责和嫌弃的众人。   他们怎么都不怕啊?   如果大家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也会迷茫一下。   说实话,如果这么个会说话会动的金蟾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估计也会吓得四处乱窜,但知道这东西是吕飞昂搞出来的,他们却有些见怪不怪的感觉。   娱乐圈里这种事情多了去了。   不说吕飞昂,光是他们从业这些年,从各路八卦里面听到的类似养小鬼、供邪神的传闻,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娱乐圈就是个名利场,在这种地方,因为人的欲.望催生出什么怪物来,都不奇怪。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怕邪神。   指挥工作人员把吕飞昂锁进他自己的房间,并且把官宣微博上的名字抹掉一个,等待天亮之后再移交给警察,导演靠近阮羽的时候,眼神都变得崇敬起来。   先前他还只是猜测,觉得阮羽可能有几分本事,如今却是彻底的心服口服了。   能制服邪神,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话虽如此,瞥见阮羽手里的泥塑,导演还是忍不住有些惊惧:“阮、阮大师,这金蟾……”   阮羽以为他在问自己讨要金蟾,很是护食的把东西往自己身后一藏:“这是我的。”   “什、什么?”导演懵了下。   好在一旁的梁默补充了一句:“交给他处理。”   导演这才缓过神来,心想这应该就是让他放心的意思,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另一边,金蟾被阮羽快速带回房间,也是精神一松。   虽说那些凡人对他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但一个个嫌弃的眼神落在身上,他也是会自卑的好么!   以为阮羽护住自己,是为了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金蟾不由得心生崇敬,眼中含泪,感激的望向阮羽,准备发表一番感人肺腑的向善宣言。   谁知下一秒,就被阮羽丢进了透明罐子里,伴随着强烈的蒜香味和“咔哒”一声,他被泡在了一堆糖蒜中间。   金蟾:“?”   他脑袋上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还没等开口询问,就又被阮羽拎着直奔床铺,然后——   塞进了床底下的缝隙里。   屋里没开灯,黑漆漆的一片,不过作为邪神,这并不能阻碍他的视线。   金蟾疑惑的打量着阮羽给自己找的这个住所,谁知一抬眼,就看见了自己旁边同样有一个透明的容器。   他这一看,直接跟矿泉水瓶里的附鬼对上了视线。   矿泉水瓶比他这个糖蒜罐子拥挤多了,附鬼的身体挤成一团,脸都被挤变形了,脑袋和脚折叠在一起,别提有多局促。   金蟾看着她那张歪七扭八的脸,却忽然心跳加速,泥塑的脸颊都被热出了两道缝隙。   “嗨……嗨,美女。好巧,你也在阮大师这里改过自新呀?”金蟾害羞的开口,“阮大师真是个好人,你说是吧?”   “……”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金蟾感觉附鬼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第36章   安顿好两份储备粮, 阮羽心下稍安,拉过松软的被子往身上一盖,就满足的陷入了梦乡。   节目组的其他人却根本睡不着。   萧晴和吕飞昂虽然找回来了, 但这一晚上的诡异事件层出不穷, 光是何高谊跟助理遇到的那只怪物,就足够令人心惊胆战。   大家甚至没有注意到金蟾是被阮羽带回了房间,而不是在梁竹青或者梁默那里。   另一边,吕飞昂被节目组除名的消息,也在各个社交网站上引发了热议。   这个细微的改动,最初是吕飞昂的粉丝发现的。   “什么情况?《说走就走的旅行》官宣里面怎么没有昂叔的名字了?解约了?”   尽管吕飞昂也想过走偶像路线, 但毕竟年龄摆在那里,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演员,成名之后再怎么精心保养, 也不可能跟年轻男演员一样,靠外表吸引年轻粉丝了。   经纪公司给他定的人设就是亲切的邻家大叔。   好在喜欢大叔的年轻女孩子挺多, 即便失去了金蟾的控制,还是有不少粉丝继续喜欢他。   吕飞昂的粉丝们一听这个消息,都炸开了锅。   “解约?不是吧!我就是为了昂叔看的这个综艺!”   “播出之前不是说昂叔是常驻嘉宾吗?首播数据有一半都是我们草起来的, 现在说解约就解约, 节目组是想干嘛?过河拆桥?”   “没有昂叔我就不看这个节目了!搞什么啊, 这简直就是在欺骗粉丝的感情!”   一开始网友们的想法跟粉丝的差不多,都以为是吕飞昂跟节目组起了什么冲突, 甚至有人翻出唐成下井的片段, 拿这个说事儿。   “难不成就因为吕飞昂没下井救人,节目组就把人给踹了?”   “不是, 节目组也不看看吕飞昂都什么年纪了, 四十多岁的人, 就算经常健身保持身材,那也肯定没有年轻人的体力好啊。况且他又不是专业救援的人,他哪儿知道那口枯井那么深,唐成下去几分钟就能缺氧昏迷?”   “这事情说起来根本就是节目组自己的安全措施没有做好!他们要是早把那口枯井封起来,怎么可能发生后面那么多事情?”   “就是,他们就是想甩锅,也应该甩给阮羽啊!要不是他把东西全吃完了,又把别人的肉丢到井里,唐成他们哪里用得着跑到枯井里面捡吃的?”   这条评论底下全是对阮羽的不满。   先前网上就因为阮羽吃掉所有人早餐的事情吵过一轮,如今旧事重提,发现阮羽那番举动造成的影响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网友们顿时坐不住了。   铺天盖地的骂声朝着阮羽蜂拥而至,不过最终引爆话题的并不是这场一边倒的骂战。   出乎意料的,令这个话题冲上热搜的,是吕飞昂粉丝群的内讧。   最初是一个网名叫“晒月亮”的粉丝,把节目组官宣编辑后的截图发到了粉丝群里,并且在粉丝群中破口大骂,指责节目组肯定是为了维护阮羽,才把吕飞昂踢出节目组,还阴暗的猜测阮羽肯定跟导演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吕飞昂利用邪神吸引来的粉丝,都是些心智不怎么成熟的年轻女孩子,其中不乏有许多性格激进的人,就比如这个“晒月亮”,从一开始就是吕飞昂的脑残粉,每次吕飞昂和对家掐起来的时候,她都是冲锋陷阵最快的那一批。   “晒月亮”十分疯魔,把类似的话往自己所在的所有官方的野生的群里全都发了一遍,甚至造谣一些莫须有的名头,想要把阮羽的名声彻底搞臭。   如果是以前,金蟾还在替吕飞昂控制着这些人的思想,或许还真让她成功了。   就比如群里另一个同样疯魔的脑残粉“韩火火”,就对她造谣的那些话深信不疑,甚至还帮着添油加醋,把自己能想象到的所有恶心事情都往阮羽的脑袋上套。   但更多人却都还有底线,看了这些明显就是捏造出来的黑料,心里顿时就有点不舒服。   “你们这样不行的吧,没有证据的事情,属于造谣了。万一人家认真起来,一告一个准。”   “就是啊。昂叔公司那边都还没出通知,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不定是系统抽了呢?”   “最近有关娱乐圈的政策都在各种收紧,你们安分一点,别给昂叔找麻烦了吧。”   许多人都在劝说,那两个脑残粉却十分坚持:“我说的难道有错吗?现在这娱乐圈要不是出了个昂叔,指不定脏成什么样儿!你看外面那些小鲜肉,哪个有昂叔会演戏?光靠一张脸就爆火了。这是靠的什么,你们心里难道就不清楚?”   “就是!那个阮羽都糊成这样了,导演还让他进组拍综艺,明显就是个关系户!他就是嫉妒昂叔人气高,觉得自己不占理,所以让他那些干爹帮他排挤昂叔!”   “昂叔现在正需要我们帮忙,你们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要阻止我们告诉大家真相?你们到底是谁的粉丝?”   这两人一唱一和,眼看着就要把其他人都打成假粉,众人顿时无语了。   懒得跟他们争辩,众人干脆不搭理他们了。   谁知道这两个脑残粉疯到连吕飞昂的粉丝都撕,揪着其中一个人缘比较好的成员就开始针对:“你别跑啊!说得你心虚了是不是?我看你眼熟才没说你,天天在群里炫耀这个炫耀那个的,每次一说到阮羽你就跳出来反驳,该不会你就是我们群里的卧底?”   “晒月亮”和“韩火火”早就看不惯这个人了,天天在群里炫耀奢侈的生活,几乎所有人跟她的关系都特别好,她们两个专心给吕飞昂打榜做数据的反而落不着多少好。   “晒月亮”恶意的猜测:“还是说,你那些钱也是你的干爹们给的,我们说到这个话题,戳你肺管子了?”   那人本来不想跟她们计较,却被毫无底线的谩骂侮辱,就算再大度也忍不了了。   更不巧的是,这人恰好就是被金蟾控制了思维,才粉上吕飞昂的。   她本身确实是富二代,平时的墙头很多,原本一下子还发现不了自己粉上吕飞昂过程中的异常,但耐不住一粉顶十黑,“晒月亮”和“韩火火”在群里拱火,朝她要粉丝证据的时候,她回头一整理自己为吕飞昂花过的钱,和买来的那些周边,顿时就傻眼了。   “我怎么可能喜欢这么一个老男人?还给他花了几千万!”   要是几十上百万的钱,也就算了,不过是她一两个月的零花钱而已。但账单显示她粉上吕飞昂的时间才不过半年,这半年来,一分钱都没给其他小偶像花,反而全花在了这么一个完全不符合自己审美的男人身上,这就很诡异了。   她甚至还朝家里要了很多代言和广告,指名给吕飞昂!   她这半年是被人魂穿了吧!   富二代粉丝原本就已经觉得这个明星的粉丝群很乱,让自己不太舒服,这下子是彻底脱粉,把自己的账单全部贴到微博上,圈了那两个脑残粉让他们来看完,就退出了所有跟吕飞昂有关的粉丝群。   她还在下一条动态中表明了脱粉的态度,并且回忆了一下自己这半年来粉上吕飞昂之后,诡异的狂热经历。   原本只是自嘲自己这半年追星追得理智都没了,谁知道这条动态发出去之后,竟然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   “我靠我也是!我原本从来不追星的一个人,这几个月突然不受控制的特别想买他的周边,为了他还去学习了怎么做数据,以前好多看都看不懂的粉圈名词,我居然都能彻底掌握了!但凡我要是把这份专注花在学习上,我至于高考失利,还得复读吗?!”   “我家闺女也是这个情况,我们家本来不是什么有钱的家庭,她找我们要钱要不到,居然跑去借网贷!我们家因为这个事情吵过无数次,她就是不改,我和她爸都快疯了!”   “你们说的这些事情算什么?我表姐是圈内人,今年的影帝评选就是他们公司负责的场地。原本她开会完就跟我说了,今年的影帝还是萧晴她老公,结果一上台,就变成了吕飞昂!”   “擦,我就觉得吕飞昂那个电影,要演技没演技,要内涵没内涵,不明白他是怎么评上的,还那么多人吹,原来不是我的审美有问题!”   “我去,越来越玄了。这个吕飞昂,是不是给人下了什么迷魂药啊?不然怎么这么多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喜欢上他的?”   “节目组是不是就是知道这事,才跟他解约的?”   舆论的风向一下子就变了,大家从谴责阮羽,变成了探究吕飞昂这些年究竟是怎么火的。   各地的警察局也接到了许多报案,都是各家家长看了热搜回去,发现自己家孩子不约而同的盗取家中财物,去给吕飞昂打榜冲数据,拎着孩子耳朵过来哭天抢地,求警察局给主持公道的。   一个两个是巧合,几千上万,甚至人数要以十万来计数的时候,大家的心情就很微妙了。   警察甚至设立了专门的调查组,准备前往李家村,把吕飞昂带回来调查事情的真相。   然而调查组出发之前,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先前在小猫直播的运营公司出现过的场面,一比一复刻到了调查组面前,李家村的年轻村委跟在当地相关部门领导身后,眼下全是青黑,苦笑着开口:“在去李家村之前,先跟我去一趟道观吧。申请手续我都办好了,费用上面报销。”   调查组:“????”   作者有话要说:   调查组: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第37章   李家村村委带着一群调查组成员, 硬着头皮去请大师下山作法的时候,《说走就走的旅行》第三天的直播按时开播了。   看着镜头前刚刚苏醒过来,脸色还不太好看的尤琳和唐成, 导演忧心忡忡:“梁、梁先生, 我们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合适?”   他本意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节目就先别管了,赶紧找到方法离开这个鬼地方,保证不会有人死于非命再说。   可今天早晨起来,他去找梁默说明自己的想法时, 却被要求继续直播。   导演当时人都傻了, 可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整个节目组几十号人, 只有阮羽和梁默两个会玄学,遇到鬼怪能有一战之力, 其他人对黑暗中的怪物来说,根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梁默和阮羽这两个大佬给他的感觉也怪怪的。   梁先生虽说名气很大, 梁竹青的态度也表明, 梁先生确实是有大本事的人, 但以他多年看人的经验来说,他总觉得, 梁先生骨子里透出一股凉薄的意思来, 具体一点说,就是他们这些人都死光了, 梁先生恐怕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至于阮羽, 或许是因为这小子先前的名声不怎么样, 加上进组之后的各种行为确实跟正常艺人不太一样,导演实在无法完全信任他。   没有梁默和阮羽的同时保护,他可不敢让节目组这些人离开小院,哪怕只有一步。   可不管怎么说,继续直播一个随时可能出现鬼怪的节目,都不太好吧!   他只是想临时暂停这个节目的直播,没想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啊!   梁默没说话,一旁的梁竹青倒是解释了一句:“梁先生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梁竹青好歹是梁家的继承人,即便玄学天赋低,没办法在这方面帮到梁先生,但其他事情上,他受到的教育一点也不比其他世家的继承人差。   就好比现在,他就能够迅速理解梁先生这么做的几个原因。   其一自然是求救。   梁先生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间的人,外界甚至只知道梁家,而不知道梁家之上还有一个梁先生,由此可见,梁先生并不希望自己的存在被太多人知晓。   而从先前信号突然中断的情况可以看出,他们的直播信号掌控在了那对诡异的屋主夫妇手里,求救的电话和短信根本发不出去,直播是他们唯一能够利用的求救途径。   梁先生不能出面,阮羽又不像是个能担事的,求救这种事情便只能由节目组的人自己来。   其二,应该就跟这个地方发生的诡异事件有关了。   梁竹青仔细梳理了一下,自从他们到李家村之后,发生了这么多恐怖的事情,可除了何高谊身上抓到的那只附鬼之外,其他的鬼怪都没有真正害人的迹象。   甚至就连何高谊的助理目击到的那只长发鬼,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放弃了何高谊,把他的身体让给了附鬼。   这两种鬼的实力可完全不在同一个等级。   更别说这么多鬼怪层出不穷,本来就是非常违反常理的现象。   梁竹青不知道梁先生的真正实力到底有多深,但可以肯定的是,梁先生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真正出手,一定是在等待着什么。   想到这里,梁竹青有些不寒而栗。   连梁先生都要这么谨慎对待,这个地方到底藏着怎样恐怖的存在?!   导演并不知道梁默的真实水平,最多也就能想通求救这个理由,却仍旧不太理解。   隔着一个屏幕,信号掌握在鬼怪的手里,他们甚至都不知道直播间到底是不是还开着,又能播出去多少,这样做真的能把求救信息发出去?   恐怕别人都还没意识到他们的处境有什么不对劲,节目就已经被审核锁定下架了!   导演心中一片愁云惨淡,其他人的心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尤琳和艾嘉许醒来后,也跟众人说明了自己昏过去之前看到的景象,那些嚷嚷着唯物主义的人心中最后一丝期望都被撕碎,不得不接受现实。   现在整个节目组都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鬼存在,而且就在他们周围,所有人都变得非常神经质,时不时的张望四周,生怕什么时候就有鬼冒出来,夺走他们的生命。   尽管梁竹青早就转告过他们,梁先生说只要晚上按时回到小院,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要出门,就能最大限度的保证安全。   工作人员都这么心不在焉,可想而知,直播呈现出来的效果也不会太好。   节目组原先一共八个嘉宾,现在两个常驻嘉宾何高谊和吕飞昂都不能出镜,剩下几个嘉宾,除了阮羽之外,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直播间的观众忍不住疑惑:“什么情况,就一个晚上没见,他们的脸色怎么都变得这么难看?”   “是不是导演之前说的直播设备到了?”一个跟了全程的网友猜测,“本来前天晚上就说要到了,现在才送到,色调还这么奇怪,搞得大家好像大病过一场一样。这到底是谁家的直播设备,导演说出来让我们避避雷?”   “我看不是直播设备的锅。你们没看见阮羽的脸色好得很么?唇红齿白的,健康得很呢!”   “难道还能单独给一个人加美颜?”   众人议论纷纷,有说节目组果然偏心阮羽的,也有说其他人都是被阮羽的奇葩性格气成这样的。   但后面这种言论刚出现,就被啪啪打脸了。   同样是刚起床吃早饭,同样是阮羽一个人就吃了大半的食物,众嘉宾却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不满的意思,到头来还是阮羽自己吃饱了,停下筷子,其他人才纷纷动筷。   简直就跟桌上的带头大哥一样。   如果说这都不算什么,可以解释说是大家看阮羽年纪小,让着他,那么之后的事情发展就着实有些意味深长了。   先是阮羽重新拿起了筷子,所有嘉宾们不约而同的僵住,齐刷刷的望向他。那个高达一米九的北方大汉唐成甚至哆嗦了一下,颤颤巍巍的将刚夹到碗里的鸡腿放到了阮羽的碗里。   阮羽低头看了眼碗中的大鸡腿,眨了眨眼睛:“……谢谢。”   随即竟然真的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直播间的观众们一开始都看得火冒三丈,觉得肯定是关闭直播的这十几个小时里面,阮羽欺负其他嘉宾了,但紧接着却惊愕的发现,嘉宾们看阮羽继续吃饭,脸上居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吃饭的速度都变得正常起来,不再跟之前似的狼吞虎咽,活像是有人在跟他们抢饭吃一样。   观众们:“?”   事实上别说观众奇怪,阮羽也觉得很奇怪。   他昨晚睡到一半肚子饿,就把床底下的附鬼抓出来吃了几口,这会儿已经是七八分饱,准备去找梁默吃几口阳气填补填补,暖一暖被阴气和煞气搅和得凉嗖嗖的肚皮,没想到唐成居然又给他塞了个鸡腿。   不过人类的食物对他来说就是可口的小零食,无论吃多少都不会撑,阮羽疑惑了一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就不想了,喜滋滋的吃了起来。   阮羽吃饭向来很快,很快就将唐成送给自己的食物吃完,随即站起身。   就在这个时候,正埋头吃饭的众人也一个激灵,腾地一下站起来,一个个端着碗、瞪圆了眼睛看他。   阮羽懵了一下,眨眨眼睛:“你们的肚子也不舒服?”   附鬼可比他之前吃掉的血红鬼影要厉害得多,他只吃了几口,肚子就凉了半个晚上。   他以为这些嘉宾昨晚上也跟自己一样吃了宵夜,本能的觉得他们也想去找梁默吃阳气。   这在阮羽的认知里,本来应该是非常正常的进食流程,但不知怎么的,阮羽想到梁默那张脸,想到他也会跟投喂自己一样,把手指递给别人啃,心里就莫名的有些憋闷。   他脸上藏不住事,这么一想,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几个嘉宾看了还以为他生气,心头一惊。   唐成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没有……我、我就是担心你没吃饱……你要纸吗?”   其他人也以为阮羽是要去方便,萧晴缓缓坐了回去,脸色有些尴尬。尤琳站在旁边没说话,脸色红得能滴血。   蒋鸿朗就不一样了。   他直接放下碗筷,厚着脸皮凑到阮羽身边:“羽哥,咱们一起去,我给你讲相声!”   众人顿时:“…………”   弹幕上也飘过了一排排的点点点。   观众们震惊的已经不再是嘉宾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而是蒋鸿朗好好一个富二代出身的说唱歌手,怎么这么没有下限。   眼看其他嘉宾的脸色微变,蒋鸿朗的粉丝忍不住捂住了脸,心想这下完了,肯定要被嫌弃死了。   结果就见那几个嘉宾同时放下了碗筷。   面对此时此刻还在敬业拍摄的摄像机,尤琳一个小姑娘,害羞得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解释了一句:“我、我也想听相声。”   观众们:“………………”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条弹幕从屏幕正中划过:“解释解释,什么叫做生气?”   先前恶意揣测的观众:“……”   脸好疼。   作者有话要说:   观众:你们这个团宠多少有点重口了   --   请分析作者此时的精神状态,此题两分(×) 第38章   所有嘉宾都在围着阮羽转。   看了一会儿直播之后, 观众们终于确认了这一点,不由得满头问号。   才过了一个晚上,这些人的关系怎么就变得这么好了?   尤其是唐成, 前一天还因为几块肉, 差点跟阮羽打起来,今天就恨不得成为阮羽的贴身保镖,阮羽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这转变也太大了!   殊不知大家都只是为了保命罢了。   除了萧晴之外,其他几个人都亲眼看见过阮羽捉鬼的场面,无比深刻的认识到, 这个曾经被他们百般嫌弃, 性格古怪的年轻人,是一个比鬼怪更加恐怖的存在。   唯有待在阮羽的身边, 他们才是安全的。   连厉鬼都能直接塞进嘴里吃掉,还有什么事情是阮羽办不到的?   待在阮羽的身边, 嘉宾们甚至觉得空气都变得暖和起来,自从到了李家村之后,无时无刻不笼罩在身边的阴寒都仿佛被驱散了。   阮羽却忍不住有些郁闷。   他实在不习惯被这么多人跟着。   虽说丢失了许多记忆, 但阮羽依稀知道, 自己以前也是个独来独往的性子, 因为身边从来没有过任何伙伴,所以也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么多人跟着自己的情况。   他原本打算去找梁默吃几口阳气, 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 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就好像他跟梁默在一块儿这种事情,不该被其他人看到一样。   被人这么热情的对待, 无论是原来的他, 还是现在的阮羽, 都是头一次,阮羽脊背僵直的坐在众人中间,被所有人热切的眼神盯着,如坐针毡。   其他人显然也不太适应,毕竟他们先前还觉得阮羽性格孤僻古怪,咖位低脾气大,恨不得把人踢出节目组,如今却要拉下脸来讨好对方。   要是私底下也就算了,没人看见就当没发生过。   偏偏这一切全都通过直播,被全国观众看到了。   自打嘴巴的滋味并不好受,双方脸上都挂着僵硬到极点的笑容,小院里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尴尬氛围。   就在众人绞尽脑汁,试图挽回自己在阮羽和观众们心目中的形象时,轻微的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   “叩、叩。”   刚刚还很热闹的小院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当中,所有人猛地回头看向门口,眼神中是难以遮掩的慌乱。   自从知道这破地方可能闹鬼,整个节目组就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走出小院的大门。就连原本应该住在另外一个村民家里的工作人员也没回去,全都躲在小院里面,寻求阮羽和梁默的庇护。   没有人出去,外面的李家村又空无一人,现在敲门的会是什么东西?   这个念头在所有人的脑海中闪过,大家脸色一紧,同时朝着导演看了过去。   导演:“……”   犹豫了一会儿,那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叩、叩。”   依旧是两下,不紧不慢,跟之前那声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众人心头一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愿意去开门,就连导演也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下一秒——   “叩、叩。”   “叩、叩。”   “叩、叩。”   ……   敲门声依旧没停,规律而持续的响着。   直播间的观众都忍不住疑惑起来,好奇他们为什么不去开门,甚至有个别严以律人的观众开始批评这一届嘉宾都好没有礼貌,有客人到来,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开门的。   “简直懒到家了!”   “现在艺人的素质真是令人担忧,他们还记得自己在直播吗?”   “之前的整蛊都还没有个解释,现在又开始明目张胆的带坏小孩子,这种节目怎么还能继续直播?平台审核是瞎了吗?”   平台审核无故挨骂,却没时间生气,而是第一时间大声报告:“有情况!”   京城西郊无妄观的道长们刚刚到地方,还没来得及了解情况,就被这边的大叫吸引了注意。   工作人员把直播画面投屏到幕布上,房间里的所有人立刻围了上来。   自从发觉这个直播综艺节目的异常,小猫直播的后台控制室就变成了警察们的驻地。为了第一时间掌握《说走就走的旅行》所有嘉宾和工作人员的情况,警察们彻夜未眠,轮番值守,终于等到了节目重新开播。   简单从工作人员那里了解到了事情经过,无妄观的道长们脸色都沉凝下来。   带头的白须道士面色一肃,撩起道袍就开始掐算,看起来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只是全程面沉如水,脸色很不好看。   另一边,调查组的众人却跟他们泾渭分明,丝毫没有要靠他们解决事情的想法。   领头的警官目光坚定的望着幕布上的直播画面,磨了磨牙:“来吧,让我看看到底是闹什么鬼……”   --   李家村的小院里。   众人心脏狂跳,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开门,全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那道诡异的敲门声还在继续。   这下别说是在场的众人,就是隔着屏幕观看直播的观众们,也被这毫无起伏的敲门声弄得有点心慌。   “情况好像不太对劲?真要是什么客人的话,节目组应该早就让人去开门了,不会这么怠慢人家吧?”   “难道是附近的村民,没打招呼就过来了?”   “那也不应该啊,要看的话前两天怎么不来?而且要是居民的话,节目组肯定都打过招呼,遇到不听话的,出去协商不好么?这可是直播,传出去谁还敢来他们的节目?”   弹幕上议论纷纷,在场的众人却根本没有心思管。   在生命的威胁面前,什么钱财名利,都是次要的,在座的各位身家背景都很可观,谁会为了观众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好感,拿自己的命去做赌注?   唯有导演还惦记着直播。   直播还在继续,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谁知道那些鬼怪会不会察觉到不对劲,就掐断他们朝外界求助的唯一渠道?   可实在没人敢去开门,导演只好求助的看向梁默和阮羽。   梁默不为所动。   倒是阮羽,不耐烦这半死不活的敲门声一直响,起身过去开了门。   门锁声响,所有人都是浑身一震,紧紧盯着阮羽的背影,在场的众人更是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门外是一男一女,正是自称房主的那对夫妻。   男主人在前,女主人在后,两人的身形错开半步,仿佛在恪守什么旧时代的规则,女主人的脸半掩在男主人的肩膀后面,看不分明。   事实上,就连男主人的面孔也十分模糊。   院子里的打光灯照在他脸上,白得晃眼,众人几乎无法直视他的面孔,因此也无法看清楚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只觉得他的面孔十分僵硬,即便在这么亮堂的情况下,也无端端令人背后一凉,生出几分不安来。   众目睽睽之下,男主人挤了挤唇角,露出个生硬的笑容:“十分抱歉,今日的吃食送得晚了一些,还望诸位勿要怪罪。”   仍旧是那副古怪的腔调。   剧组的一些人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听说他们是来送菜的,内心暗暗松了口气。弹幕上更是一片片的“还以为是什么呢,节目组到底在搞什么”的吐槽。   心思敏锐一些的,却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不着痕迹的开始后退。   昨天晚上他们的动静闹得那么大,房主夫妇都没有出现。   如今却没事人似的出现在了门口。   他们昨天晚上去了哪里?   又或者说,他们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似乎感受到了众人的防备和警惕,男主人眼珠子动了动,精准的望向那些后退的人,唇角的弧度越发大了:“我们是不是打搅了诸位的正事?”   被盯到的那几个人瞬间连天灵盖都凉了,身体却僵硬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生怕自己再表现出一点抗拒的意思,对方就会直接撕破伪装,变成怪物冲上来将他们撕碎。   好在这时,蒋鸿朗开口了:“东西就放这儿吧。我们一会儿自己搬进去。”   他看阮羽一脸稀松平常的样子,完全没有前一天晚上生吃司机鬼的凶残,便以为没事,也没把房主夫妇的异常放在心上。   男主人从那几个人身上收回视线,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眼珠子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好的,如您所愿。”   说罢还真的把东西放下,带着女主人转身离开了。   等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众人才终于松出一口气。   直到小腹传来隐隐的灼痛,他们才惊觉自己刚刚太过紧张,居然连呼吸都忘记了。   几个嘉宾的后背也是一片冷汗。   他们不是傻子,先前没注意到房东夫妇的异常,只是因为平时高高在上惯了,很少去关注身边的普通人。   一旦注意到一点蛛丝马迹,他们的反应比谁都快。   唯有刚入圈的蒋鸿朗傻乎乎的,一门心思都扑在阮羽身上:“羽哥,你喜欢吃哪些,我帮你搬到房间里去吧?”   阮羽闻言双眼一亮,从直播开始到现在的郁闷突然一扫而光,惊喜道:“可以吗?”   他还以为只有自己抓的储备粮能带回房间来着!   众人:“……”   看着似乎完全在状况之外的两个人,大家忽然开始怀疑起自己先前的判断。   跟着阮羽,他们真的能活到逃出去的时候吗? 第39章   “真服了, 搞得神经兮兮的,我还以为会发生什么事情,原来只是房东来了。”   “我也以为……话说把房东晾在门口那么久不去开门, 这样真的好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们是不是灵异整蛊玩多了, 脑子玩坏了?还是私底下就是这么没礼貌又没手的人?我很怀疑节目组是不是忘了告诉他们这是在录节目。”   “前面的嘴下留情吧,看他们的表现明显是不知道房东要来,正录着节目呢,突然有意料之外的人来敲门,谨慎一点不是正常的?不然万一门外是私生饭怎么办,多危险!”   “估计之后会解释一下吧。我觉得最没想到的是, 阮羽居然是唯一站起来去开门的那个人!他不是一直被人说没礼貌吗?怎么看起来好像不是这样?”   “或许是因为……他咖位最小, 不怕被私生饭纠缠?”   弹幕上顿时充斥着恶意的哄笑。   原身的名声毕竟还是太差了,许多人的成见无法通过三两天的直播消失, 这个时候无论阮羽做什么,都会被认为是在作秀。   但还是有一部分人意识到阮羽的性格似乎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渐渐收起了自己的偏见,开始重新认识他。   这些阮羽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个讨人厌的黑色方块散发的恶意减少了些许,但跟整体相比, 减少的部分微不足道。   所以他还是很讨厌那个黑方块。   蒋鸿朗还真的帮他把一部分水果搬到了阮羽的房间里, 趁着黑方块不注意, 他从里面拿了个苹果,用衣角擦了擦表皮, 就拿起来啃了一大口。   另一边的众人却还在议论这些东西能不能吃。   自从知道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都不是人为, 大家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来这个节目时的乐观心态,一言一行都如履薄冰, 尤其是看不见阮羽的时候, 那种恐慌感几乎把他们吞没。   意识到这个地方的不对劲, 他们自然不可能继续无条件的相信房主夫妇。   谁知道他们送过来的东西会不会突然变成草根烂泥,或者布满蛆虫的尸体?   电影上都是那么演的。   光是想到那种画面,众人就忍不住脸色苍白,感觉胃囊里面一阵翻涌,因此即便房主夫妇送过来的东西看起来可口又诱人,他们依旧神情戒备,没有一个人敢吃。   直到阮羽啃着苹果出来。   看见众人围着食物面面相觑,阮羽疑惑的开口:“你们不吃?”   众人懵了下,唐成小心翼翼地问:“这些东西……可以吃?”   对这些食物抵触最大的就是他,毕竟他当初就是为了房主夫妇送过来的那一小筐肉,才大着胆子下到枯井里面去,还被阮羽吃鬼的场面吓到缺氧昏迷的。   结果醒来之后,艾嘉许却告诉他,那篮子肉其实是第一天的死老鼠肉。   他着实无法想象,如果那天阮羽没有把肉丢进枯井里,而是让他们直接吃掉,会发生什么事情。   就算不死也得染上什么传染病吧!   为此,他醒过来之后就一直没怎么吃东西,甚至发展到看到肉都想吐的程度。   那些肉就是房东夫妇给的。   如果要他们吃老鼠肉,那还不如饿几天,反正身为艺人,他们每个人的身材管理都非常严格,饿肚子早已经是常事。   众人心有余悸的看着阮羽,后者却一脸迷茫,完全不知道他们在顾忌什么:“为什么不能?挺好吃的呀。”   说着,阮羽又大口咬了一口苹果。   熟透的果肉立时迸溅出丰富的汁水,清甜的味道填满了他的口腔,沙沙的口感则为这份美味增添了更多的乐趣。   阮羽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嘴唇上的苹果汁令他的嘴巴看起来湿润而富有光泽,满足得眯起的眼睛,更是能在一瞬间就令人放下所有的戒心。   看他吃得这么香,众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互相对视一眼,每个人都谨慎的挑选了一个苹果,啃了一口。   下一秒,就被苹果出人意料的美味惊住了。   “好好吃啊!”蒋鸿朗没忍住多拿了几个,“我好久没吃苹果了,这是什么品种,怎么这么甜?”   其他嘉宾也都惊喜的连连点头附和。   从昨晚开始,他们就一直处在难以言喻的恐惧之中,晚上睡不好,早饭也没吃多少,苹果的甜味却很好的冲淡了他们内心的焦虑,大家都很快吃完了手上的苹果。   紧接着又将目光投向了阮羽。   阮羽吃了不少东西,昨晚吃下去的附鬼却依旧让他的肚子凉嗖嗖的,他揉了揉冰凉凉的小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梁默,看着他身上旺盛的阳气,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正想拉着他再去小黑屋开小灶,结果却被众人的视线一盯,他脊背猛地一僵,心虚似的,立即转开了视线。   对上众人求知若渴的眼神,阮羽眨了眨眼睛,脑袋上缓缓冒出几个问号。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当然是看哪些东西能吃,哪些东西不能吃了!   直播还在继续,观众们就看见前一天还在因为早餐问题差点吵起来,甚至孤立阮羽的嘉宾们,拿到新一批食物的第一件事情,居然不是自己吃,而是从各个品类中拿出几个,塞到阮羽的怀里。   阮羽皱了皱眉,表示自己不想吃了的时候,他们还在劝说:“就吃一口。”   “对,一口也行。”   嘉宾们眼神里闪烁着祈求的光芒,阮羽本来想一口拒绝的,但想到自己刚刚又想去吃独食,便不知怎么的有些心虚,妥协的吃了其中的几样。   嘉宾们的脸色顿时亮了起来。   网友们只觉得精神错乱:“我没进错节目吧?我刚刚居然有种回爷爷奶奶家,被长辈拉着吃东西的错觉。”   “对对,尤其是吃了之后,长辈脸上那种笑容都一模一样!”   “说起来阮羽的年纪确实很小,才刚成年?对萧晴和吕飞昂来说,他这个年纪确实只能算是小孩子。我没记错的话,其他嘉宾里面最小的就是尤琳和蒋鸿朗两个,但他们两个也比他大几个月?”   “这么一说,突然就感觉他之前做的事情也没那么过分了。要是换了我刚成年的时候,眼力见可能连他都不如。”   弹幕的氛围顿时缓和了许多。   却没有人注意到,每当阮羽吃下一样东西,嘉宾们就会立刻将同品种的食物找出来,分门别类的放到一边,而阮羽没吃的那些,则放在原地,碰都不敢碰一下。   就这么的,光是看嘉宾们投喂阮羽,就直播了十几分钟。   各家粉丝之前还吵得不可开交,各种难听的话都往阮羽身上招呼,如今却只能看着被自家偶像投喂的阮羽干瞪眼,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却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甚至希望此时此刻立即魂穿阮羽。   那个讨人厌的黑色方块上突然又冒出了强烈的愿力,阮羽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一时不察,怀里又被塞了个榴莲。   榴莲……   沉睡了不知道多久的阮羽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看着它坚硬带刺的外壳,还有浑身散发出的臭味,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其丢开了。   顺便还好心的提醒嘉宾们:“那个不能吃。”   都臭了。   他们都是有包吃包住的工作的人,何必委屈自己!   嘉宾们却以为这东西跟昨天的肉一样有猫腻,登时脸色大变,立刻将那颗卖相极好,一看就能开出不少果肉的榴莲踢得老远。   钟爱榴莲的萧晴:“……”   --   晚上六点,直播准时结束。   这一天总算是过去了,除了突然出现的房东夫妇之外,还算有惊无险。   阮羽这一天就没能成功离开过众人的视线,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自由惯了的阮羽简直如坐针毡,却又莫名的不好意思去拒绝别人。   于是一直到导演宣布直播结束,大家都回到各自的房间里,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等到外界的声音都平静下来,阮羽的房间门口,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忽然冒了出来。   谨慎的左右看了看,那几个背后灵一样的嘉宾总算没再跟着自己,阮羽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下,抱起糖蒜罐子和塑料瓶,就溜了出去。   两分钟后,梁默的房间门口。   不敢让人员分散,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都被安排到了小院的房间休息,人太多,基本上都是七八个人挤同一个房间,除了阮羽之外,其他嘉宾们也变成了男女分寝。   梁默的身份特殊,仍旧拥有自己单独的房间。   阮羽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摸到梁默门前,还没来得及敲门,面前的大门就打开了。   他一愣,门内的梁默却轻轻的笑了声:“饿了?”   这一整天,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阮羽的身上,他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人脸上毫不遮掩的食欲和犹疑。   说起来真是奇怪,他居然也会有因为别人迟疑的时候。   梁默不知道想起什么,眼神微微暗了一下。   脑子一根筋的阮羽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他还在惊奇梁默居然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目的,诚实的点了点头,又摇头:“不饿,难受。”   他的肚子因为半夜嘴馋,吃的那几口附鬼,凉了一整天了。   梁默的思绪顿时被拉了回来,闻言神色一紧,带着些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紧张:“哪里难受?”   阮羽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见梁默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他那八百年不上线一次的脑子终于动了一次,察觉出梁默的不高兴来。   可惜他想了半天也不明白,梁默为什么要不高兴,纠结了一会儿只能归结于自己吃独食的举动。   果不其然,梁默眉心皱了起来,薄唇抿得死紧:“你吃那些东西,会难受?”   阮羽这下就确定了,他果然是不高兴自己半夜偷吃东西。   这两个玩意说起来也有梁默的份,虽说他当时没要,但这会儿要是后悔了,阮羽也是不会计较的。   好在他提前料想到了这个局面,不等梁默开口,便献宝似的举起手中的玻璃罐子和矿泉水瓶:“我把储备粮都带过来了!分你一半,好不好?不过不能吃多了,不然会难受。”   梁默的注意力却只在最后一句。   他眉心的纹路越发深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阮羽眨眨眼睛,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梁默于是只能深吸口气,耐着性子重新解释:“我说你吃了这些东西就难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答案,最为接近的,应该就是他附身到这个凡人的身躯中的时候。   然而阮羽的回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理所当然的开口:“一直啊!”   梁默愣住,怎么可能?   阮羽似乎看出他的想法,表情却比他更加难以理解:“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他的记忆丢失了很多,却隐约记得,在已经过去的漫长的生命当中,自己一直是这种不吃就饿,吃了又难受的状态,只有非常偶尔的几次机会,才能在不难受的情况下饱餐几顿。   但同时,也伴随着身体上惨烈的疼痛。   因此阮羽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得到一样东西的同时,就必然会失去另一样。   抱着这个亲身经历得来的认知,他附身到这个倒霉蛋的身体之后,无论是最开始流落街头,因为衣服破烂被人驱赶,还是后来加入节目组,被那个充满恶意的黑色方块盯着,他都没觉得有什么。   报应。   阮羽的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个词,非常熟悉,仿佛是过去其他人常对他说的。   于是他仰起头,漆黑如墨的猫眼跟往常一样清澈见底,轻易就能看见其主人单纯的思维:“这是我的报应。”   梁默的呼吸一滞,心脏都停跳了一瞬。 第40章   梁默脸色铁青:“这是谁告诉你的?”   阮羽仰起头看他, 屋内微弱的灯光照在他的眼底,漆黑的眸子里一丝不好的情绪都没有,他的语气甚至很是疑惑:“我不记得了, 印象里好多人都在说……没有人对你说过?”   梁默沉默片刻, 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安慰阮羽。   他抬手,想要摸摸阮羽的头发,却在抬到一半的时候,被阮羽叼住了手指。   巨量的阳气一股脑的涌进嘴里,将他冰凉了一整天的肠胃都烘得暖乎乎的,阮羽没忍住探出舌尖, 在梁默的指尖舔了一口, 得寸进尺的吃掉了更多的阳气。   夜风吹拂,他蓬松的头发轻微的摆动, 毛茸茸的就像挠在梁默的心头。   梁默眼神微动,喉结滚动两下, 最终还是无奈的叹出一口气。   “你啊……”   --   异样出现的时候,阮羽整个人都挂到了梁默的身上,正伸长了脖子, 往他的颈侧嗅闻。   手上的糖蒜罐子和塑料瓶被拿走之后, 他双手空了出来, 毫不犹豫的攀住了梁默的肩膀,随后用力抱住, 将自己难受了一整天的肚皮紧紧的贴在梁默热度惊人的身上。   后腰上搭着一只大手, 也在朝他身上传递热量。   说起来倒是很神奇,梁默平时冷冰冰的, 身上的气味也是清冷挂的, 身体却跟个火炉一样, 烘得阮羽浑身毛孔都张开了,舒服得几乎哼出声来。   他也是乖觉,察觉梁默的身体越发僵硬,也觉得自己吃了人家这么多阳气,不太好意思,迷迷瞪瞪的在梁默的颈窝里蹭了蹭脑袋,大方的开口:“不用客气,吃吧。我把它们拿过来,就是与你分享的——不过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听到前一句的时候,梁默的心头猛地一跳,听完后面这句却顿了顿,无奈苦笑。   果然,这家伙的脑袋里除了吃的再无其他。   “不用。”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我不爱吃这些。”   阮羽迷迷糊糊的趴在他肩头,被旺盛无比的阳气包围,思维都迟钝不少,闻言却还是皱了皱鼻子。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挑食呢?   艾嘉许和唐成那几个也就罢了,只是些没有什么交集的同事而已,他们吃什么不吃什么,阮羽才懒得搭理。   但梁默就不同。   平心而论,这么多阳气,如果换作阮羽自己,他肯定是舍不得被别人吃掉的,可梁默除了前两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闹了下别扭,躲着他之外,其余时候都是主动把阳气喂到他嘴边。   阮羽第一次在吃阳气的时候这么舒服,不用害怕被人发现,也不用警惕随时可能发生的打斗。   对阮羽来说,这就是天下第一铁的交情了!   不行,得劝劝他。   阮羽恋恋不舍的直起身子,远离了阳气最浓郁的脖颈,努力睁开困倦的双眼,看着梁默。   对上对方视线的刹那,却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喃喃道:“你……真好看。”   阮羽仿佛第一次注意到梁默的长相,眼神惊叹的看着他即便在白炽灯光下也白得发光的皮肤,锋锐的眉眼、挺直的鼻梁,还有那双总是紧抿在一起,泛着淡淡粉色的薄唇。   梁默浅灰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被这双眸子盯着,阮羽忍不住呼吸一顿,心跳莫名的加速,片刻后终于没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梁默的脸颊,然后又点点他的鼻尖。   像是在确认他居然真的有一张这么好看的脸。   “……”梁默有些哭笑不得。   抬手握住那作乱的手指,正要开口,阮羽的眼神却忽然变得清明,猛地转头看向门外。   门外一片漆黑,各个屋子里的灯光都已经熄灭了,梁默房间里的灯光只能照亮门口一小片的距离。   四下万籁俱静,除了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之外,再无其他。   阮羽的眉头却拧了起来。   “你听到了么?”   梁默顿了顿,点头。   不论他愿不愿意,这个地方所有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感知,因此他早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懒得理会。   阮羽却在得到他回应的第一时间,就两手一撑,从他腿上跳了下来:“你等我一下,我去加个班!”   说完就急匆匆的跑进了外面的黑暗中。   梁默定定的看着阮羽的背影,几乎无法将现在的他,跟以前那个自己熟悉的家伙联系起来。   手上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甚至是劲瘦后腰的紧实触感,回想起两人刚刚紧密相贴的状态,梁默耳尖骤然红了红。   等待了片刻,心尖的燥热消退下去之后,梁默才缓缓起身,跟上阮羽的步伐。   --   蒋鸿朗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敲门。   砰砰砰的声音又重又急,伴随着的还有一个耳熟的声音,焦急的在外面喊:“不好了,出事了!快开门,有个女嘉宾不见了!”   蒋鸿朗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过惊悚,整个小院人心惶惶,许多人都吓得睡不着觉,蒋鸿朗还是熬了一个晚上,白天又连续直播好几个小时,实在扛不住了,才躺下来眯一会儿。   一听有人失踪,他立刻翻身坐起,一边穿外套一边追问:“谁不见了?尤琳还是晴姐?”   “是尤琳!”门外的声音飞快的回答,“大家都起来找了,你快出来帮忙。天亮之前要是还找不到人,后果不堪设想!”   蒋鸿朗揉了揉眼睛,把沉重到几乎睁不开的眼皮勉强撑开,闻言赶紧答应一声,伸手去摸索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啪”一声,老旧的白炽灯亮了一瞬,晃了下蒋鸿朗的眼睛,紧接着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瞬间又熄灭了。   蒋鸿朗被那一瞬间的亮光晃得眼睛发花,不由得暗骂一声,心说节目组这找的什么破地方,一到晚上就没网也就算了,现在连电灯都打不开。   外面的人还在催促,蒋鸿朗顾不上再计较这些小事,只能摸着黑换了鞋,走到门边去开门。   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心想这几个嘉宾可真够不省心的,连着三个晚上了,不是这个出事就是那个出事,还好组里有阮羽和梁家的两位大佬在,不然真是光找人就要累死了。   想起阮羽面孔的一瞬间,他昏沉的脑子忽然清醒了片刻,搭在门把手上的手也顿了一顿。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他发觉自己竟然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我能跟羽哥一组吗?”   开玩笑,就现在这个情况,身边没有个能打的大佬,谁还敢大半夜的往外走?   到时候别说找人了,自己别被搭进去就算不错。   等等。   蒋鸿朗猛地一个激灵,梁家那个好看得过分的大佬不是说过,夜里待在自己的房间就可以保证安全?就失踪了一个人,阮羽和大佬出去找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叫上他?   况且,尤琳先前就是半夜被人骗出去才出的事,她怎么又不听话,半夜跑出去?   紧接着他又想起来,不对啊,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搬了过来,他这房间里不止他一个人,外面的人怎么提都不提要叫其他人起床?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蒋鸿朗手指哆嗦起来,忍不住有些害怕。   他赶忙回头往床边走,想要叫醒其他人,谁知他刚迈出脚步,门外那人就语气一沉:“出来!”   蒋鸿朗被吼得一个激灵,怔在了原地。   他方才还觉得门外那个声音挺耳熟,应该是节目组里哪个工作人员,可现在这个歇斯底里的尖锐嗓音,分明跟他印象中的任何一个人的声音都对不上。   他是搞音乐的,按理说不应该会出现这种失误才对。   强烈的违和感终于惊醒了他混沌的脑子,他脸色大变,意识到门外的东西压根就不是他以为的人,而很可能就是当初把尤琳骗出去的那个怪物!   他被自己的推测吓得倒退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门外的东西瞬间抓狂,嘶吼咆哮着开始往门上撞,巨大的黑影瞬间笼罩住了磨砂玻璃的外侧,剧烈的撞击几乎让整个房屋都开始摇晃。   蒋鸿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浑身一震,双.腿一软差点摔倒,等反应过来,立刻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床边。   除了何高谊之外,其他几个男嘉宾都在这个屋子里睡觉,好在这是农村,用的是土炕,几个大男人一字排开,也不算特别拥挤。   蒋鸿朗扑到同伴的身边,疯狂的摇晃他们:“醒醒,快醒醒!外面有怪物,马上就要冲进来了!!”   然而不论他怎么摇晃,其他人都跟睡死过去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身后的房门已经被那个恐怖的东西撞得摇摇欲坠,木门夸张的变形,门缝处甚至都可以看见那个黑影的形状。   “滴答、滴答。”   充斥耳朵的噪音当中,水滴的声音却清晰的传进了蒋鸿朗的耳朵,与此同时,一股腥臭的腐烂气味缓缓传了过来……   蒋鸿朗刚觉得这个味道似曾相识,下一秒,他就看见黑影像是融化了一样,垂下一部分落到屋内的地板上,然后朝着这边飞速的蔓延。   轰隆!   天边忽然响起了一道惊雷,刹那间的光亮让他看清楚,那黑影的真实面目——   黏腻湿滑、腥臭无比,是长发鬼的头发! 第41章   草草草……草!   不是说在房间里就安全了吗?!   蒋鸿朗吓得头皮都要炸开了, 本能的飞快后退,缩进了土炕的角落:“啊啊啊啊啊!!”   那些头发仿佛根本不受房间的限制,如同有生命的触手, 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蔓延过来, 很快就爬上了土炕。   蒋鸿朗一开始还试图去救同屋的男嘉宾,但他都已经这么大喊大叫了,他们却还是丝毫没有反应,双目紧闭的躺在那里。   他再怎么锻炼,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在这样受到极度惊吓的情况下, 自己都腿软得站不稳, 更别说一口气搬动这么多成年男性。   这个房间一共睡了三个人,他, 梁竹青和唐成。   他的床位在梁竹青和唐成中间,此时分别拉着两人的脑袋, 想把他们都救出去,然而这两个家伙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得,一个赛一个的沉, 他忙活了半天, 竟然一个都没搬动。   就在这个时候, 他发现那长发已经爬上土炕,缠上了梁竹青和唐成的脚。   眨眼的工夫, 两人的下半身都被那湿漉漉的头发吞没, 强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还有那触手蠕动一般“咕叽咕叽”的声音, 吓得蒋鸿朗两手一松, 直接将梁竹青和唐成的脑袋松开, 掉到土炕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蒋鸿朗整个人都麻了,脚底下疯狂打滑,在原地跑了好几下,才终于支撑着虚软的双.腿站起来,抖着手去开身后的窗户。   破旧的老房子,连窗户都是很早之前的样式,要从底下用棍子撑住才能打开,关起来的时候旁边还有木栓保险。   蒋鸿朗尝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想起来旁边的木栓,赶紧伸手去够。   好在这东西只要找对了方向,很轻松就能打开,蒋鸿朗飞快的弄开两边的木栓,打开窗户就要往外跳。   就在这个时候。   “别动。”阮羽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尽管身后黏腻濡湿的声音在迅速靠近,但阮羽生吃厉鬼的画面在脑海中快速闪过,蒋鸿朗听见这个声音的第一时间,还是下意识停下了动作。   与此同时,他脚上一凉,长发鬼已然搭上了他的脚腕,并且还在向上攀爬。   蒋鸿朗浑身一震,颤抖着回头,就见整个屋子都被黑漆漆的湿头发爬满了,包括自己那两个刚相处了一天的室友。   两个人形的突起就躺在自己的脚边,黑色长发像触手一样一动一动,仿佛正在往里面钻……   蒋鸿朗喉头滚动,胃里一阵翻涌,几乎要吐出来。   面前的长发鬼可不会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密密麻麻的长发触手凌空而起,这时蒋鸿朗只觉得自己的后脖子一紧,整个人顿时凌空而起,直直撞向了面前的黑影——   完蛋,这下真要死了。   蒋鸿朗的脑袋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本能的捂住自己的耳朵和口鼻,然后紧闭双眼,准备迎接人生最后时刻的降临。   然而等待片刻后,预想当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   被长发鬼的身躯包裹的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阴寒湿冷,但只是片刻,那种感觉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干燥温暖的触感。   耳边骤然嘈杂起来,像是很远的声音突然拉近,蒋鸿朗没来得及反应,屁.股就突然一疼,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   他茫然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   他正坐在房间中央的空地上,身边是刚刚苏醒过来的梁竹青和唐成,两人揉着眼睛,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面前,梁家那个高贵冷艳的大佬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旁边的阮羽拍了拍手,找了个靠近大佬的椅子坐下,表情有点不高兴。   蒋鸿朗张了张嘴,千头万绪汇成一句:“我怎么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和两个室友都是被阮羽救了,可看着梁竹青和唐成的表情,还有自己身上干燥的衣服,这个想法显然站不住脚。   他本能的看向阮羽,后者却皱着眉头思考一会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继而将视线转向了旁边的梁默。   梁默顿了顿,认命的开口:“鬼遮眼,也叫障眼法。”   他起个头,旁边的梁竹青立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倦容的脸上一肃,紧张的问蒋鸿朗:“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长发鬼。”蒋鸿朗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刚刚的经历,心有余悸的缘故,说话不是很顺畅,“……我看实在救不了,只能自己先跑。都摸到窗户了,正准备翻出去,突然听见羽哥叫我。我一停下,就被抓住……然后我就醒过来了。”   唐成听得云里雾里,但不妨碍他被吓到,一米九的大高个子,立刻瑟缩成一团,大鸟依人的躲在了梁竹青的身后。   梁竹青看了看这个场面,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抓住你的不是长发鬼,是阮羽。”   “咦?”   “梁先生说过,我们只要待在屋子里,就是安全的。那些东西应该是进不来,就用障眼法吓唬你,想让你自己出去。”梁竹青解释道,“还好梁先生和阮羽来了,不然等我们两个醒过来,你恐怕……”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在场众人都很清楚。   跟环境当中一样,土炕旁边的窗户,木栓已经被人打开了,接下来只要往外一推,人就能出去。   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窗户外面的玻璃上,残留有一片片的水渍,像极了没洗干净的头发,带着水珠从上面扫过的痕迹。   屋内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腥臭气味。   三人顺着气味寻到窗边看了一眼,都是心神巨震,互相对视一眼,各自的脸色都白了。   可以想见的是,要不是阮羽及时赶到,把他从窗边拉回来,蒋鸿朗这会儿肯定已经被长发鬼骗出去了。   至于骗出去之后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蒋鸿朗打了个哆嗦,脸色当时就是一垮:“怎、怎么会这样?我……为什么是我啊?”   唐成摊手:“整个嘉宾团队里面,除了竹青之外,就你一个人没被祸害过,不找你找谁?”   蒋鸿朗却觉得很冤枉,谁说他没有被祸害过?前一天晚上在那辆出租车上,他是真的差点被吓晕过去好么!   他委屈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梁竹青无奈的看着他:“你应该是上午的时候被盯上了。”   “为什么?”   蒋鸿朗努力回忆自己上午都做了什么事情,然而无论他怎么回想,都不觉得自己做的那些事有什么值得被长发鬼看上的。   难不成那些长发鬼喜欢阮羽,嫉妒他能在阮羽上厕所的时候,站门外给他讲相声?   这也太扯了!   他的表情直白程度也就比阮羽好一点点,轻易就看穿他在想什么,梁竹青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我是说你接待房主夫妇的事情。”他只能解释得更加明白一点。   蒋鸿朗却还是一头雾水。   唐成叹为观止的看着他,似乎第一次看见这么单蠢的人:“大家都不敢靠近他们,只有你一看他们就放松下来,他们不找你找谁?”   蒋鸿朗瞬间懵了:“房东不是好人吗?”   “……”   众人一言难尽的看着他,沉默。   “不是……这房子都是他们的啊!”蒋鸿朗觉得自己非常的有理有据,“他们租给我们房子,要是想害我们,不是早就害了?为什么还要让长发鬼来吓唬我,让我自己出去?”   “盲生,恭喜你发现了华点。”梁竹青道,“我们也是刚刚才确认,房主夫妇可能是被长发鬼寄生了。”   蒋鸿朗:“啊?”   梁竹青看着他,肯定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唐成跟着点头,片刻之后却忽然脸色一顿,瞪大眼睛,转头看梁竹青:“……啊??”   梁竹青顿了顿:“……合着你也不知道啊?”   这时,还在郁闷没能抓到长发鬼的阮羽眨了眨眼,弱弱的开口:“我也刚知道。”   那对夫妻披着人类的皮囊,虽说不是人,但每次见人都会笑,还给他们送了好几次食物。   他还以为那对夫妻是节目组雇的,特意留着没吃呢!   梁竹青:“……”   梁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屋子人真是有够让人心累的。   --   半个小时后。   蒋鸿朗和唐成的心情总算平复下来,阮羽也因为发现了新的可以吃的东西,表情喜悦起来。   正准备回去继续吃阳气暖胃,却被蒋鸿朗拦了下来。   “等、等一下。羽哥……不是,阮大师!”蒋鸿朗连忙改口,想到阮羽几次三番救了自己的命,望向阮羽眼神里闪闪发亮,“不好意思,我没有接触过这一行,不知道您寻常做一次法事,是怎么收费?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想好好感谢您一下。”   说话都变得格外的尊敬。   阮羽愣了愣,心说这话导演不是跟他说过么?   于是摆摆手:“导演给过我了。”   蒋鸿朗却只当阮羽是不肯居功,一时间对他更加敬服了,往日里觉得孤僻的性格,也变成了超凡脱俗,不愿与庸俗的凡人为伍的证明。   他看阮羽的眼神顿时就变了,忙道不一样的,口头上的感谢已经完全无法表达他的感激,他说什么都要给阮羽塞点钱,心里才能好过一点。   阮羽一时有点茫然。   他自苏醒以来,虽说遇到过不少好心人,但大部分的人对他跟以前没什么不同,而且就算是那些好心人,也顶多就是给他买点吃食,不会像这样硬是给他塞钱。   不过他并不讨厌就是了。   这些日子已经让他深刻的认识到了,钱是好东西,越多越好的东西。但紧接着,新的问题就让他犯了难。   做法事……要多少好呢?   他不说话,蒋鸿朗也就这么乖乖的等着他开口,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阮羽看,眼底闪烁着不知名的光。   布灵布灵……   这个时候,两人的身旁忽然传来淡淡的一声:“照市价给就行。”   大家转头看去,发现说话的居然是一直冷冷淡淡的梁默。   这下子别说是蒋鸿朗他们,梁竹青率先瞪大了眼睛,梁先生居然……   就见梁默伸手到背后,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几样东西,定定的看着蒋鸿朗:“现金,刷卡,还是转账?”   蒋鸿朗看着他手里的手机,和一台实体店里才看得到的刷卡机:“……刷、刷卡吧……”   掏卡的时候他还在想:到底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下一秒,梁默就把刷卡机递过来,让他输密码。   夜晚手机没有信号,他甚至不知道对方要了多少钱,不过这张卡是他爸妈给他的黑卡,上限高得很,想来应该是够付的。   正在他这么想完,并且满心欢心的送阮羽和梁默出门的时候,蒋鸿朗的母亲搓着麻将,手机上忽然收到一条付款信息。   贵妇人扫了眼屏幕,看见上面的金额。   五百万。   蒋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恢复二更 第42章   次日一早, 导演把节目组的所有人聚集到了一起。   梁竹青向他们说明了蒋鸿朗昨天半夜的遭遇,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连着两个晚上没有发生诱拐事件,大家原本都已经放下了一半的心, 觉得只要按照梁默说的, 老实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就不会出事。   谁知道那些怪物居然还能引诱人自己开门出去!   听完梁竹青的叙述,大家脸上的愁容越发深重,有人直接坐不住了:“不行,我受不了了!我现在就要走!”   其他人的情绪没比他好多少,被他这么一说, 也纷纷神色动摇, 低声议论起来。   说起来其实也不难理解,他们虽然混迹娱乐圈, 但跟那些光鲜亮丽的艺人不同,这些工作人员, 说好听了是幕后工作者,实际上就是一群普通的打工人而已。   为了一份糊口的工资才在这里工作,每天忙里忙外的也就算了, 如今竟然连小命都要搭进去, 这谁能受得了?   一时间人群骚乱不安, 有几个人还真的站起来,朝着小院的大门走去榆禧。   梁竹青和导演神色大变, 赶忙上前阻拦:“别冲动!现在出去太危险了!”   “大家稍安勿躁, 梁先生和阮羽这不是都在么,他们肯定能想出办法的!”   工作人员的情绪却已经崩溃, 愤愤地大喊:“想办法?能想什么办法!除了叫我们老实待着就是老实待着, 我们够听话的了, 一整晚连厕所都不敢去上!可他们也没告诉我们,那东西还能隔着门把人叫出去啊!”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   在这个节目组工作的都是些年轻人,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几,这些天的经历着实是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范围。   原本以为自己乖乖听话就能安全,现在连最后的底线都随时可能被突破,他们哪里还有耐心继续等待下去?   愤怒、悲伤、绝望,种种负面的情绪开始在节目组蔓延,有人甚至掩面低声哭了起来,整个小院里充斥着压抑的气氛。   梁竹青毕竟是第一次独自面对这种情况,一时间竟然被他们问住了,讷讷说不出话来,只能求助的望向梁默。   梁默脸色淡漠,本来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但这个时候,阮羽也幽幽的看了过来。   他顿了顿,沉声开口:“你们大可以试试。”   声音不大,至少完全比不上越来越恐慌的众人,可却奇异的压过了所有人的音量,仿佛响在所有人耳边似的。   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院子里鸦雀无声,先前那个说要离开的工作人员怔了怔,眉头拧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梁默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视线一点旁边的梁竹青:“你告诉他。”   “咦?”梁竹青愣了一下,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见梁先生收回视线后看了阮羽一眼,猛地福至心灵:“对!前天晚上我们出门找何高谊的时候,你们不是都看见了?这整个村子,除了我们这里之外,早就没有任何人了!”   这个事情蒋鸿朗也知道,他连忙开口附和:“就是啊!那会儿还是你们告诉我的,你们自己都忘了?”   刚刚还群情激愤的众人一下子冷静下来,想起前天看见的景象,不由得面面相觑。   “只是李家村这样,我们走出去不就好了?”先前说话的工作人员开口,底气不是很足。   “那你怎么知道走出去之后,是进了怪物的老巢,还是真的出去了?”   一句话直接把那人问得说不出话来。   蒋鸿朗摇摇头,一脸“连我都知道的道理,你居然还想不清楚”的表情,看得那人脸色涨红,羞愧难当。   殊不知蒋鸿朗也是昨天晚上听梁竹青分析之后,才明白过来的。   蒋鸿朗看向其他人,接着说道:“而且梁先生也没说错啊,我昨天没出去,现在不是还好好的站在你们面前?”   刚才闹着要走的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还是有点不放心:“可昨天要不是阮羽救了你,你不就出去了?你都说了,那个梦做得跟真的一样,再说那种情况下,哪个人敢直接往怪物在地方撞?万一是真的呢?”   这话说得挺在理,梁竹青都有点被问住了。   蒋鸿朗却拍拍胸.脯,自信的开口:“找个绳子把自己绑起来不就完了!那东西进不来,我就不信,你睡着觉还能把绳子解了!”   众人:“……”   感觉有点道理,但又不是很对劲的样子。   直到一个人提问:“那最后那个人怎么把自己绑起来?而且怎么上厕所啊?”   蒋鸿朗:“……”   对哦!   他跟其他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下来,场面一时间变得非常尴尬。   梁竹青无语片刻,只能把蒋鸿朗按回去,跟众人重新讨论个更靠谱的法子。   看着气氛渐渐好转,大家热火朝天的讨论如何才能辨别梦境和现实,不被长发鬼引诱出门,阮羽在旁边啃着苹果,听得一脸迷茫。   他不懂这有什么好讨论的,就一个长发鬼,抓起来打一顿,吃掉不就好了?   说起吃,阮羽眨巴眨巴眼睛,颇为怨念的看向了身旁的梁默。   昨天晚上他本来是打算回去继续吃阳气的,可也不知道梁默又在闹什么小脾气,还没等他进房间,就“啪”的一下,把门给关上了。   阮羽的鼻子差点被门夹到。   之后不论他怎么敲门,梁默都不肯打开了,还把他的两个储备粮扣了下来。   说得倒是挺好听,说什么只是替他保管,他什么时候要吃了,再去找他就是。   可他连门都进不去,怎么吃哇!   阮羽心心念念的阳气,吃到一半就被打断,如今更是连储备粮都被扣下了,心中很是怨念,幽幽地盯着梁默看。   这时候人群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有人惊叫一声:“啊!”   阮羽转过头,就看见人群再度骚乱起来,过去一看,发现所有人都围着那些讨人厌的黑色方块,几个人正拿着布往上面盖。   他还在想这些人终于发觉这东西很惹人烦了么,紧接着就听见有人质问:“谁把直播打开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都落到了摄影师的身上。   几个摄影师立即大喊冤枉。   “不是……刚刚大家都在这边商量事情,我们根本连碰都没有碰到摄像机好吧!你们这不冤枉人吗!”   “就是!讲讲道理行不行!”   “不是你们打开的,那是谁?谁闲着没事动你们的装备!”有人质疑。   “那我们哪知道!”   “反正不是我们干的。”另一个摄影师说,“摄影机开关就那一个,长了眼睛的都知道开哪个,凭什么只怀疑我们?”   “我还怀疑是她自己走过去,不小心打开了,反过来怪到我们头上呢!”   场面乱了一阵,差点又吵起来,导演头疼的上去拉架,安抚双方的情绪,顺便叫人先去把摄像机关了。   谁知这边还没劝好,那边又出了问题。   “导……导演……”   去关摄像机的工作人员僵在原地,颤声喊了句。   “干什么!关个摄像机都不会?叫叫叫,没看见我这边还忙着么?”这几天的事情简直令人焦头烂额,导演不耐烦的吼了声。   却见那个工作人员缓缓转过来,脸上的表情简直像是要哭出来了:“真、真的关不掉……”   “你在说什么鬼话!”导演气得半死,几步走了过来,“开关键不就在这儿,‘OFF/ON’这么大的英文字母你都看不见?当初到底是谁把你招进来……”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导演发现开关已经停在“OFF”键上,但摄影机仍在工作,旁边红色的正在直播中的提示灯也没有熄灭。   他顿了顿,内心升起一股微妙的不安。   旁边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为了不引起恐慌,导演只能按捺住那一丝慌乱,重新又关了一次。   没有用。   摄像机运行的声音还在持续,旁边直播提示灯的红光刺目无比,仿佛在嘲讽他们的天真。   那瞬间,难以形容的寒意窜入四肢百骸,导演心都凉了,却不得不强自镇定下来,故作轻松的笑了声:“开关坏了。肯定是昨天晚上就没关上,一直录到了现在。这才买来多久就坏了,真是的,还索尼呢……”   他絮絮叨叨的嘀咕,一个眼神就止住了摄影师说话的势头,一边努力克制住颤抖的双手,尽量平稳的去掀摄像机的电池盖。   他的手有点不听使唤,尝试了两三次才终于打开,视线往里一扫,却当场如遭雷击。   空的。   电池盒里一块电池都没有,摄影师这才抖着唇开口:“昨天直播结束,我们就把电池都拿走去充电了……”   这话一出,周围一圈人的表情都变了。   一阵阴风吹过,所有人从里到外都凉了个透彻。   没等他们想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来自欺欺人,上午九点十分,跟昨天一模一样的时间,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叩、叩……叩、叩……”   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猛地转身,惊惧的瞪着小院的大门。 第43章   第一人民医院里。   陈雁刚刚结束夜班, 坐上闺蜜于晴来接自己的车,顺手就摸出手机,打开了《说走就走的旅行》的直播。   自从第一天在直播间看到了那堆真实到令人震惊的骸骨道具, 陈雁就莫名迷上了这个综艺, 每天只要有时间就刷一刷,铁粉程度比于晴还要高。   于晴扫了一眼她手上的平板,看见《说走就走的旅行》的开屏,就忍不住抱怨:“你说好好一个生活综艺,非要搞什么灵异整蛊做什么?这下可好,我最喜欢的何高谊都走了, 看这个节目的乐趣一下子就少了好多。”   跟她一样的粉丝还有很多, 毕竟节目才刚开播第一天,自家偶像就跟节目组吵起来了, 何高谊的粉丝离开了大半,节目在线人数都少了一截。   不过很快就被好奇的吃瓜群众补上就是了。   陈雁漫不经心的开口:“那你不还是在看?”   “要不是这个节目还有其他几个人的长相也很对我胃口, 我早就不看了。”于晴不高兴的说道,“而且何高谊到现在也没起诉节目组,我寻思着可能两边达成和解了, 他都不计较了, 我还生气干什么?”   她们都已经不是那种容易为偶像上头的年纪了, 于晴对何高谊喜欢归喜欢,但也就是看看脸, 偶尔有对方代言的东西, 自己正好需要,就贡献一下钱包。   还不至于为了一个明星, 放弃所有娱乐圈的帅哥。   陈雁摇头失笑, 熟门熟路的打开了《说走就走的旅行》的直播间。   点开直播间之后却发现并没有开播, 一群人在过往直播录屏底下嗷嗷待哺。   “什么情况?不是说好九点开播吗,这都过了好几分钟了!”   “啊啊啊快开播快开播!我得了一种很严重的绝症,一分钟看不见帅哥美女就会难受,救救孩子!”   “为什么不能24小时不间断直播?你知道我等得有多辛苦吗……阴暗的爬行,扭曲,嘶吼,阴暗的爬行……”   陈雁也有些奇怪,虽说她不是每次都能准点守在直播间等开播,但是《说走就走的旅行》节目组直播一向挺准时的,今天怎么毫无征兆的推迟了?   上官方的微博看了看,也没说明原因。   倒是就在她准备退出的时候,微博自动刷新出来一条关注动态——   《说走就走的旅行》综艺V:“24小时不间断直播,从现在开始。”   微微怔神的工夫,底下已经多出了几十条评论,全都是粉丝们兴奋的嚎叫:“嗷嗷嗷嗷!终于等到了!节目组赛高!”   “我没看错吧?24小时不间断直播!那岂不是连嘉宾们吃饭睡觉什么的都有直播?我靠节目组是怎么说服嘉宾们的?”   “我去!我去!!如果不是在唬人的话,我愿称这个节目为年度最强综艺!”   大家都在为了节目组的这条动态欢呼雀跃,陈雁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时候车子到达目的地,于晴凑过来看了看,“咦”了一声:“这条动态怎么没有归属地?”   陈雁这才恍然,难怪她总觉得节目组名字右下角空荡荡的。   不过节目组上一条动态还是显示的,为什么这一条就突然隐藏了归属地?   新动态的语气也跟之前的动态不太相同。   这时候有人在评论区说直播开了,陈雁切回去一看,却并没有看到熟悉的直播开场白,一阵混乱的镜头之后,画面突然被人用什么东西盖住,整个暗了下来。   听着隐约传来的说话声,陈雁眉心一皱,莫名感觉有些不安。   紧接着,后来发生的事情,证实了她的预感。   镜头突然切换,变成了小院外的视角。   画面不太清晰,还有些抖动,看起来是那种戴在胸口的微型摄像机拍摄的画面。观众们看不见拍摄的人是谁,只瞧见一只皮肤黝黑的手,悬在生锈的铁门上,生硬的敲着门。   “叩、叩……叩、叩……”   一板一眼,没有任何波动。   直播间的观众被吓了一跳,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我靠,这是房东视角?”   “对对对……我也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昨天房东来的时候敲门的节奏吗?我记得那时候嘉宾们还都一副吓到了的表情,害得我也紧张了好久!”   “所以昨天那个场面果然只是炒作?现在才是正片?”   “恐怖爱好者不请自来!”   “可算让我蹲到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说的恐怖到应该下架的直播到底有多牛逼!”   直播间的观众们明显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个个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跃跃欲试的盯着屏幕,想看看节目组到底能搞出什么花儿来。   于晴一看到恐怖两个字就已经脸色发白,十分抗拒的躲回自己房间去了,只留下陈雁一个人还在看直播。   跟直播间的观众们不同,陈雁的注意力停留在那只手上。   这应该是那个男主人的手,皮肤黝黑、关节粗大,指甲很短,边缘坑坑洼洼,指缝里还有些黑色的污垢,一看就是频繁劳作的手。   陈雁关注它的原因并不是这个,而是皮肤上深深浅浅的斑痕。   虽然画面晃动剧烈,也不算特别清晰,但以她常年接触的经验来看,那似乎是……尸斑?   怕自己眼花看错,她还用力闭了闭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得出的结果却令她脸色大变。   陈雁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因为一天一.夜没睡觉,她的脑袋眩晕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缓过来,正想打电话报警,紧接着却反应过来,自己看的不过是一个综艺节目而已。   要是别的综艺节目也就罢了,《说走就走的旅行》可是在第一天的直播内容中,就放出了堪比实物的超逼真道具,并且借此出圈,引来大量专业道具制作师观摩的节目。   估计是看前两天过得太平静,有些人抱怨说没有恐怖桥段看不下去了,才突然搞了这么个桥段。   只是这尸斑未免也画得太真实了。   还有死后肌肉僵硬的形态,也仿佛教科书里走出来的一样,刚刚她累得有点无法集中精神,差点以为节目组搞来了真的尸体。   真是昏了头了。   陈雁摇头笑笑,随手在朋友圈里发了个吐槽自己的动态,就接着一边洗漱一边看直播了。   直播间有许多人都跟她是一样的想法,尤其是那些医学专业和道具专业的,知道这东西有多难做,反应才特别的激烈。   就连沉寂了许多天的相关话题都被顶了上来。   “我去……我去!我第一眼看的时候简直以为这是真的尸体,吓得我差点报警了!这个皮肤质感,这个肌肉走向,还有这个尸斑!太逼真了!”   “我也是我也是!就是不知道这个是做的手模道具,还是化妆画出来的效果,我的天,有了这东西,以后谁还敢说国外的特效道具和特效妆比国内厉害?”   “话说太早了吧,这玩意说不定是人家从国外订购回来的,现在说这话,小心事后被外国那些爱好者冲。”   “这种东西简直可以称之为艺术了。艺术无国界,就不要在这里比较了吧?”   “不过说句实话,如果这东西真是国内道具师做出来的效果,简直是跨时代意义的崛起。”   道具师的话题里一片的夸赞,当然也有人质疑会不会是做好的特效画面,毕竟到目前为止,其他嘉宾还没出现,如果只是电脑特效的话,相比之下制作难度肯定是没有那么大的。   总而言之,这个画面一下子就勾起了所有特效爱好者和恐怖爱好者的胃口,直播间一瞬间涌进了无数观众,发出的弹幕都足够让普通粉丝吓到尖叫。   节目组那头,直播还在继续。   男主人敲了好几分钟,小院的大门才终于打开,来开门的依旧是阮羽。   只是跟大家印象中,那个孤僻阴暗的男孩不同,阮羽来开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欣喜的。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门外的房东夫妇,身后是灯光师搭建起来的大灯,整个人就像是沐浴在日光当中,蓬松的头发被灯光一照,越发的柔软,还散发着柔和的光。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这么一看,阮羽长得是真好看啊……要是性格好一点的话,我绝对无条件的粉他。好好的帅哥,可惜张了张嘴。”   “可拉倒吧,某些人别三观跟着五官走,他之前对何高谊和唐成他们做的那些事情,你们都没看见么?这样的人简直可以说是人品败坏了,有什么可心动的?”   “就是。这几天的直播下来,别人都在兢兢业业的营业,生病了还坚持直播,他呢?除了吃饭和睡觉,我看他什么都不会。可别出来祸害内娱了。”   底下顿时一片附和,都是说阮羽私底下不知道还做了多少更过分的事情,不然为什么在上节目之前,就有那么多艺人讨厌他?   不光是粉丝,恐怖爱好者和道具爱好者也不爱看这些。   “搞什么,谁要看这个只知道吃和睡的废物?节目组昏了头了?我要的恐怖桥段呢?”   “快把镜头转过去!我要多看点细节,我的毕业设计就准备做这个了!”   话虽这么说,但大家都知道,节目组的直播互动设备还没到,他们说的话只能是在弹幕上发泄一下,正在表演的众人根本收不到。   他们因此只能干着急,暗自祈祷阮羽快走开。   只有少部分人注意到了阮羽的表情不太对劲,迟疑的表示“这真的是节目组安排的吗?怎么看着阮羽的表情,好像是看到了大餐一样?”也被众人以“你指望一个废物能有什么演技”怼了回去。   大家压根没指望阮羽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惊喜,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弹幕上方却忽然飘过一条管理员的评论:“如你们所愿。”   下一秒,一阵清晰的、明显不是人类的喉咙能发出来的“嗬嗬”声响了起来,在一片寂静的直播当中,尤为清晰。 第44章   阮羽眼神发亮的盯着面前的屋主夫妇。   屋主夫妇的表情依旧苍白僵硬, 伫立在光能照到的范围之外,显得阴森森的,尤其是那两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已经开始浑浊起来, 阮羽甚至能看见一个黑影在男主人的眼珠子里一闪而过。   是蛆虫。   阮羽身后的众人显然也看见了,萧晴忍不住惊叫一声,惊慌的声音打破了院子里的寂静。   男主人的眼珠子动了动,缓缓朝她看了过去。   他身体僵硬,这么一动,带着整个人的身子都转了过去, 身上的光源也因此出现了偏移。   众人得以看清楚他此时的模样。   跟昨天他们看到的情况不同, 这夫妇二人已经完全没有了正常人的模样,脸色青白, 连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都无法遮挡住那种死人般的苍白。就在男主人转过来的同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众人甚至感觉他脸上的尸斑变得明显了起来。   当然,没有直播互动设备,小院里的众人此时还不知道, 对方脸上浮现出的斑痕居然是尸斑。   他们只是本能的觉得这个场景诡异极了, 并且忍不住倒退几步, 尽可能的离对方远一点。   导演还想维持表面的宁静,颤着声问他们:“有、有什么事情吗?”   屋主夫妇仿佛并没有看见他们脸上惊恐的神情, 男主人歪了下脑袋, 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嘴角缓缓咧开, 露出一个森然的笑:“诸位真是糊涂了, 既然是做直播, 怎能没有直播设备?”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身后,一整排的直播互动设备摆在那里,互动大屏、微型摄像机、自拍设备等等一应俱全。   男主人的衣领上还挂着一个微型直播摄像机,刺目的光线正是从那上面出现的。   是他们定的直播设备?   导演愣了一下,紧接着脸色巨变:“你们从哪儿拿来的?”   其他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忽然想到,导演之前就说过,新的直播设备在他们到达这里的第一天晚上就应该送到了,可却迟迟没有消息。   他们当时还抱怨送货的人太磨蹭,每次直播都看不见观众的反应,一个人演独角戏的感觉实在太难受。   知道这地方闹鬼之后,大家连直播都没什么心思应付,更别提想到这批直播设备,可现在看到导演的表情,却都细思极恐。   东西到了,那送东西的人呢?   仿佛看出他们的想法,男主人“桀桀”的笑了一下,声音像是破掉的鼓风机,还卡了什么东西,阴森恐怖至极。   “这种事情,就没必要深究了吧?”   他轻声的问,脑袋一动,眼珠子就不受控制的乱动起来,黏腻的视线从众人身上扫过,引起一阵恐慌的骚动。   可是当视线回到阮羽身上的时候,对方却并没有如他想象当中的出现任何惊慌失措的表情,反而目光越来越亮,眼神里充斥着他无法理解的兴奋。   无声对视了片刻,阮羽眼中的兴奋非但没有任何的减弱,甚至还迫不及待似的咽了口唾沫。   “……”男主人似乎有些恼怒。   他的表情微变,阴沉的看着阮羽,最后将自己衣领上的微型摄像机取了下来,试图戴到阮羽的衣领上:“这位客人真是特别,希望等一会儿……你能贡献出最精彩的表演。”   男主人一抬手,腐烂的气味顿时散发出来,闻到的人都立时皱起了眉头,几欲呕吐。   阮羽却仿佛根本没闻到似的,对方的手伸到面前的时候,那种阴煞的气息,馋得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然而就在他差点忍不住,一口咬上去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了过来,夺过对方手上的微型摄像机,并把阮羽往后拉了拉。   阮羽不满的转头,结果就见梁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一双浅灰色的眸子警告性的看了男主人一眼,随后便转了回来,专注的看着他。   梁默动作轻柔,为他戴上那个同样散发着巨量恶意的黑色小方块。   阮羽顿时回神,眉心一皱,抓着那个微型摄像机就要揪下来丢掉。   他早就发现有这么个玩意了。   这几天下来,他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这个东西一直在自己眼前晃悠,但这东西在别人身上还好说,他可以装作没看见,一旦放到自己身上,他就有种浑身刺挠的感觉。   太令人不爽了。   阮羽正要把这玩意丢了,却又被梁默拦住。   他定定的看着阮羽,微微摇了摇头:“戴好。”   虽说心里很不喜欢这个东西,但看在梁默给自己吃了那么多阳气的份上,阮羽皱了皱鼻子,还是松开了手,黑着脸允许他把这东西放在自己身上。   梁默把微型摄像机别好,离开的时候,汹涌的、有针对性的愿力忽然消失了一瞬。   阮羽察觉到一些与之前针对他的愿力属性完全相反的情绪,从那个小小的方块上散发出来,但这一次,目标并不是他,而是面前的梁默。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忽然有些别扭,那种感觉,比他自己被充满恶意的愿力针对还要不好受。   他向来不是个会遮掩情绪的人,心里怎么想的,脸上就是什么表情。   男主人就见阮羽的表情一下子黑沉下来,看他的眼神也没有之前那么兴奋了,反而阴鸷得比鬼还要可怕,不由得一顿。   阮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胃口突然就没了,上下打量了一眼那个男主人,语气十分的不耐烦:“你还有事?”   他原本是应该把这两只东西抓起来当储备粮存着的,可现如今他连囤粮的资格都没了,储备粮还要放到梁默那里去,让他代为保管,晚上饿了都没办法加餐。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让这些储备粮们自己养活自己,等他什么时候饿了,再找来吃掉。   还能省几个瓶子呢。   男主人被他的转变弄得一头雾水,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的事情,确实跟他没太大关系了。   就是被阮羽这么一问,他总感觉怪怪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憋屈感。   阴沉的跟阮羽对视了片刻,男主人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阴恻恻的笑了一下,就带着女主人离开了。   等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众人才战战兢兢的走过来,看向阮羽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这些人中不乏之前嘲讽过阮羽,又或者信誓旦旦的表示世界上不可能有鬼的人,但真正见到阮羽黑着脸把房主夫妇赶走的时候,他们心中的敬佩登时达到了最高峰,恨不得当场把阮羽供起来。   导演更是为自己之前曾经觉得阮羽是个三脚猫花架子,而感到羞愧不已。   看着那堆等待了许久的直播互动设备,还有屏幕上飞快刷过的弹幕,他脸上却一点高兴的神色都没有,惊惧的看了眼根本没有插上的电源,极力克制,才没有在直播观众面前哭出来。   碍于正在直播,他也没办法开口,只能用眼神询问梁默和阮羽:两位大师,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才比平常迟开播了几分钟,对方就把直播设备都给他们送过来了,显然是不愿意让他们就此放弃直播。   这么简单的道理,其他人不可能想不到,因此众人眼神交流一会儿,只能按捺住心内的恐惧和不安,各自拿上直播设备,跟自己专属直播间的观众们打招呼。   没错,他们看到直播互动大屏的时候,惊愕的发现对方居然连各自的专属直播间都帮他们开好了,一切就跟节目组先前承诺的一样,因此观众们压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众人看着除了主直播间之外,正正好好的八个分屏,顿时不寒而栗。   居然还给何高谊和吕飞昂也准备了分屏。   好在那两个分屏只是开了,但漆黑一片,似乎并没有打开,看不见何高谊和吕飞昂的身影。   导演却还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了技术人员,后者却只是摊了摊手,表示跟自己没有关系。   “……”   众人面面相觑,心底同时升起了一个疑问——   这都是那些东西弄出来的?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这些天的沉寂,难道只是他们在观察节目组,通过他们的行为模仿学习?而今天,就是他们彻底掌控节目的日子。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直窜入脑海。   几个艺龄比较长的艺人还好说,勉强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像尤琳这种刚出道的,直接吓得面无人色,脸上的笑容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直播间的粉丝顿时心疼起来,关心的问她是不是病了,又或者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欺负。   这个欺负他们家姐姐的人不作他想,自然就是臭名昭著的阮羽。   有脾气比较急的,立刻就冲到了阮羽的直播间里,本想骂人,结果一看这边的情况,差点被气笑了。   毕竟是个生活综艺,《说走就走的旅行》一直要求嘉宾们以平易近人的形象示人,之前的直播里,嘉宾们也都会放下明星的架子,所有事情亲力亲为,努力跟直播间的观众互动。   可到阮羽这里,却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   阮羽压根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因为突然之间没了胃口,也懒得去鼓捣那些直播设备,只戴着梁默给他的那个小黑方块到处走动。   导演不敢要求他,只能让人继续跟随拍摄。   结果就这么一件事情,阮羽就被网友骂惨了。   阮羽本来就是这群人当中人气最低的一个,加上之前的表现,又惹怒了很多其他嘉宾的粉丝,因此分屏刚出的时候,压根没什么人订阅他的专属直播间。   最先赶到的是尤琳的粉丝,他们进来的时候,正好是工作人员们为了谁给阮羽举设备争论不休,最后只能把选择权交给阮羽,让他自己来选。   一开屏,就是阮羽的视线随意的扫过节目组众人,最后指尖点了点其中唯一还算熟悉的一个:“就他吧。”   态度十足的漫不经心,用粉丝的话说,就是很不尊重人。   专属直播间的观众顿时就炸了:“靠!我还想着好歹是上节目,这家伙能收敛一点,没想到还是这么傻.逼!”   “有毛病吧?人家是给节目组打工的,又不是给他打工!别的嘉宾都自己举设备,怎么他是手断了么?还要节目组派人跟拍?”   “可不是!节目组脾气也太好了,这种嘉宾就应该被解约,永远不再合作!”   骂人的弹幕瞬间填满了整个直播画面,阮羽皱眉看了眼面前闪过的弹幕,不识字的他压根不知道他们都在吵什么,却本能的感受到了一股跟之前一样令人讨厌的恶意。   他不明白,自己就一个放牧的,为什么导演非要让这么个烦人的玩意跟着自己,但即便是他,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因此郁闷的看了一眼设备,还是选择了无视。   艾嘉许兴奋不已的从同事手上接过新设备,原本还想跟阮羽打个招呼的,见他脸色不好,只好按捺住激动的情绪。   开玩笑,阮羽现在就是他们眼中的大仙,跟着他走,绝对不可能出事!   他刚刚还是跟好几个人石头剪刀布胜出之后,才有机会竞争这个跟拍资格的,可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惹恼了这来之不易的靠山。   然而直播间的观众却并不知道这些,他们只知道阮羽叫人跟拍,态度还这么恶劣,居然理都不理人家,转头就走。   弹幕上骂阮羽的人顿时更多了,多的是骂他演技烂人品更烂的,接了这种恐怖桥段的戏,居然连最基本的害怕都演不出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很快,他们就会被狠狠打脸,再也说不出这种话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阮小羽:我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牧羊喵,为什么要求我这么多? 第45章   所有人都穿戴好直播设备之后, 又有新的变故发生了。   弹幕上忽然划过一条醒目的管理员发言:“游戏现在开始。”   紧接着,屏幕瞬间被清空,只剩下了管理员发出来的弹幕——   “首先, 明确这是一个旅游综艺。请各位嘉宾旅行职责, 前往指定区域进行探索。”   “到达指定区域后,会解锁下一阶段的任务目标。”   “祝各位好运。”   三条弹幕在屏幕上停留了十来秒的时间,确认每一个嘉宾都能看见之后,才慢慢消失不见。观众们的弹幕也终于能够发出来了。   “我靠,刚刚什么情况,突然不能发弹幕了。小猫直播偷偷摸摸上的新功能吗?”   “管他什么新功能?我只关心刚才管理员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任务?”   “估计就是平常综艺节目看的那种任务吧。说实话, 他们这几天的内容确实有点平淡无聊,搞个任务出来拉拉进度也好。不然我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之前是谁说这是恐怖特辑的?除了刚才房东夫妇过来的时候, 确实有一点恐怖之外,这也没有什么啊。不就是普通的综艺节目流程吗?害得我白兴奋了。”   观众们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直播镜头前,嘉宾的脸色却都已经变了。   所有人下意识的回头,看向旁边的技术人员, 以为是他搞出来的东西。   后者却跟他们一样一头雾水, 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无辜——他的手机压根就没有连上网, 更别说小猫直播平台也没有可以一瞬间禁言所有观众的权限。   不是工作人员搞的,也不可能是小猫直播的人弄出来的, 那么这些事情背后的始作俑者, 除了那些东西之外,别无他想。   就在众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 屏幕上浮现出了新的管理员发言。   跟之前几次出现又消失的弹幕不同, 这一次的管理员弹幕直接停留在了每个人分屏的右上角, 分别是小院附近的不同地点。   看着各自不相同的目的地,尽管明白自己现在正在直播,不应该表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嘉宾们的脸色还是忍不住又白了一层。   连日来的意外已经让他们彻底明白了这个地方的危险程度,尤其是昨天晚上,蒋鸿朗等人遇到的情况,更是让他们毛骨悚然。   按照梁竹青所说,这里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小院的房间,可是即便在房间里待着,也有可能会被幻象迷惑,自己踏入危险当中。   他们刚才就因为这件事情闹了一阵,连房间里都不敢呆了,更何况是外面。   嘉宾们顿时表现出抗拒的情绪,纷纷求助的看向导演。   导演脸色比他们还要难看,他万万没想到,没等来相关部门的救援,倒是让这些东西学会了如何运营直播间,直接取代了他的人手。   那些东西让嘉宾们到指定地点去,会发生什么,又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他都无暇去想了。   导演此刻的脑海里只有一种情绪,那就是后悔,无比的后悔。   他不断的为自己,为什么非要搞这么一个破节目?为什么非要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是家里的饭不香吗?还是前两个综艺节目给他带来的收益不够多,让他非得出来找死?   导演欲哭无泪,浑身从上到下凉了个透彻,压根没有心思再去管嘉宾们的求助。   或许是因为嘉宾们沉默得太久,直播间的观众们开始不耐烦的催促:“走呀,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不会是这几天过的太颓废,都忘了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了吧?赶紧带我们出去看看李家村到底长什么样。”   “是哦,除了他们第一天进来的那个时候扫了一眼,后来好像一直就待在这个小院里面,没有出去过了。我就说这个节目哪里怪怪的,原来是嘉宾们压根就没出过门。”   “不出门,却在搞恐怖企划,这还能算是个旅游综艺吗?”   “笑死,这不就是当代年轻人出门旅游的真实写照?”   弹幕上嘻嘻哈哈,丝毫没有任何紧张的氛围,嘉宾们看着那些没什么恶意的吐槽,却觉得浑身发冷,仿佛是死神在向自己招手。   因为就在他们犹豫着,准备跟观众们解释,说这个只不过是一场意外,工作人员不小心把其他节目的流程放上来时,直播的右上角忽然又出现了一行字。   “倒计时——5:00”   就在他们注意到这个东西的同时,倒计时就已经开始一秒一秒的往后跳。   “4:59”   “4:58”   ……   现场一片寂静,屏幕上的倒计时并没有声音,众人却只觉得滴答滴答的声音敲在自己的心口和耳膜,震耳欲聋。   虽然不知道那些东西是怎么办到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这是在催促他们赶紧按照自己说的去办。   对方甚至没给他们留下任何思考的时间,因为屏幕上显示的那些地点,就算是最近的一个,也需要十分钟以上才可以到达。   屏幕上飘过一条不怀好意的弹幕:“现在跑起来还来得及。”   嘉宾们脊背发凉,互相对视一眼,来不及多想,快速的瞥了阮羽和梁默一眼,见他们两个都没什么反应,只能硬着头皮夺门而出。   这些东西完全有杀死他们的能力,但却选择了控制直播,肯定是别有用心。   但不论如何,只有活下来他们才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顺着对方的要求,只是可能会死,可众人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如果在规定时间内没有到达那个地方的话,只会发生比他们想象当中更加可怕的事情。   虽然说早死晚死都是死,但能晚死一点自然是好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嘉宾们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带着各自的直播分屏前往目的地。   唯有阮羽还留在原地。   阮羽不认字,或者说认识的字不多,而且他知道的那些字的形态和作用,跟如今使用的现代字有很大的区别。   看到一条一条闪过去的弹幕,右上角那还在跳动的计时,还有狂奔出去的众人,他眼里全是清澈的迷茫:“他们干什么去?”   刚上任没多久的牧羊犬,第一次遇到小羊们自己主动逃跑的情况,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去追哪一只。   艾嘉许也看见了那些披着管理员身份的弹幕,正有些惊悚,听见这话不由的顿了顿。   说实话,他私心里是不希望阮羽出去的。   作为第一个亲眼见到阮羽生吃厉鬼的人,他对阮羽的武力值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觉得就算有厉鬼来了,阮羽也不可能出什么事情。   顺便还能保护一下他和小院里的众人。   但还没等他开口劝阻,那些嘉宾就已经飞奔出去,从小到大受到的道德教育根本不允许他在这个时候拦下阮羽。   院子这边有安全屋,还有梁先生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艾嘉许咬了咬牙,诚实的复述了一遍屏幕上的内容:“……倒计时就剩下三分钟了。”   他的本意是催促阮羽快走,毕竟那些东西把嘉宾们全都引出去,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准备对哪一个嘉宾下手。   谁知道阮羽听完他的复述,却只是眨了眨眼睛,“哦”一声:“那他们会回来,对吧?”   艾嘉许连连擦汗,心说这还在直播呢,他能说什么?   只能一边疯狂摇头,一边说违心的话:“当、当然会了。”   阮羽疑惑的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遗憾的摇了摇头:看来这只羊是被吓傻了。   旋即随手捞了个苹果丢给他,自己则在一堆吃食中挑挑拣拣,拿起来一个番茄,啃了一口的同时,朝着院子里的秋千走了过去。   这秋千是原本就有的,挺结实,在空中摇摇晃晃的感觉,阮羽很喜欢。   看他一点要出去救人的意思都没有,所有人都急了。   艾嘉许焦急的暗示:“哥,倒计时快结束了,咱们不去吗?”   谁知道阮羽竟然反问:“他们反正会自己回来的,我去做什么?”   “那些……咳,弹幕安排的啊!”   阮羽十分不解的挑眉:“他们安排我就要做么?”   他性子自由散漫惯了,更何况这些要求又不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一群吃食也敢对他指手画脚,嫌自己命长不成?   艾嘉许被他问得语塞,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在不让直播间观众发现异常的情况下,同时提醒阮羽出去救人。   眼看着阮羽马上就要躺进秋千里,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众人着急万分,好在这个时候,梁默走了过来。   他向来是不愿意出现在镜头面前的,靠近阮羽的时候,还特意遮挡了一下他身上的微型摄像机。只是周围的摄像头太多了,尤其主直播间的镜头也停留在阮羽这个唯一没有去做任务的人身上,他还是难免被拍到了。   梁默面色冰冷,只有在阮羽瞪着眼睛不满的盯着自己的时候,看见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才缓和些许。   “快去。”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是工作。”   阮羽听见前半句还有些不高兴,心说梁默不让吃这个不让吃那个的,还指挥上他了?直到听见后半句,才脸色一顿,不情不愿的起来了。   他不高兴的嘀咕:“这工作怎么这么麻烦?”   要看羊,要防狼,却连善鬼都不能吃就算了,现在居然又莫名其妙多出来别的工作内容。   见阮羽的表情实在委屈,梁默顿了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回来给你吃好吃的。”   话音未落,阮羽的表情果然一亮。   “这可是你说的!”不等梁默回应,他已经飞快的跑了出去,跟在身后的艾嘉许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停顿了几秒才赶忙追上。   看着两人飞奔出去的背影,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梁默的耳尖忽然红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这什么小媳妇勾引丈夫回家的台词…… 第46章   梁默只出现了几十秒的时间, 却瞬间引爆了整个直播间。   “我靠我靠!刚刚出现的那个帅哥是谁?我每场直播都看,怎么没见过他?”   “我记得他的手!他是第一天开播的时候,坐在阮羽身边那个工作人员!绝对不可能错!”   “娱乐圈现在这么卷了?一个工作人员都长得这么好看?天理在那里, 道德在哪里, 帅哥的联系方式在哪里?”   “十分钟……不!一分钟之内,我要得到这个男人的所有信息!拜托拜托,多一秒我的口水都会淹死我自己!”   早在第一天的直播里,就有资深手控因为梁默那只突然出镜的手,对他无比上头,到处寻找可能的消息, 想要确认他的身份, 甚至都有人为他创建了一个话题。   如今手的正主出现,还是个足以碾压整个娱乐圈的大美人, 颜控和手控们顿时沸腾了。   这正是阮羽感受到的那股跟之前完全不同的愿力的来源。   然而跟梁默的受欢迎不同,观众们对阮羽的态度依旧恶劣, 毫不遮掩的将自己的恶意宣泄在直播间里。   “我真是无语了,这人是个文盲吧?但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都不可能读不懂节目组的任务要求!”   “别说九年义务教育了, 我上幼儿园的侄子都知道倒计时是什么意思。娱乐圈的文化水平有限到这种程度了?”   “我怎么记得某些人之前刚出道的时候, 还炒作过校草的人设。这是哪个地方的校草, 家里蹲学校吗?”   “听说他妈妈就生了他一个,可不是校草么, 根本就没有竞争对手!”   这条下面还有很多跟风嘲讽的, 很多人的言论都十分过火,要是放到平常, 肯定会被管理员禁言几个。   然而此时此刻, 技术人员看着弹幕上那些言论, 却只能干瞪眼。   尽管他们之前也误会过阮羽,可当他们看到这些话的时候,却依旧忍不住为阮羽赶到心寒。阮羽这些天的努力他们都看在眼里,阮羽或许不是一个好的艺人,但人品绝对无可挑剔,完全不像这些观众说的,是个人品败坏的人。   一想到自己以前居然跟这些观众一样,也是听信传言就对阮羽各种评判的人,众人脸上火.辣辣的,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技术人员很想立刻删除那些言论,为阮羽辩解几句,然而当他操作后台的时候,却惊愕的发现,自己的权限被取消了。   除了那个顶着“管理员”名头的冒牌货之外,整个直播间完全脱离了节目组的控制。   不仅如此,一个工作人员忽然尖叫一声,众人凑过去一看,顿时浑身发凉——   先前被他们遮住的那台摄像机,上面的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掀开了,黑黢黢的摄像头就这么冷冰冰的盯着所有人,上面“正在直播中”的指示灯一直在闪烁。   小院里的场景出现在了直播间黑掉的分屏之一。   那一瞬间,难以言喻的冷意直窜脑海,众人猛地反应过来,房主夫妇搞出那么大的阵仗,怎么可能只针对嘉宾们?   他们原本以为那两个黑掉的屏幕,是属于何高谊和吕飞昂的,但这两个人一个昏迷,一个被关了起来,都在房间里,那些东西才不得不放个黑屏在那里充数。   如今看来,他们根本想错了。   小院里的工作人员,也是他们的目标。   可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一次参与节目的人就这么多,第七个分屏是工作人员的视角,那么最后一个分屏会是谁?   没等他们想明白,那边的嘉宾们已经按照要求,陆续到达了自己屏幕上显示的目的地。   虽说还是上午,但自他们进来之后,李家村的天空就一直阴沉沉的,不见一丝阳光,此刻小院外面跟夜晚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周围都没有开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唯一的光源就是嘉宾们身上直播设备自带的照明灯。   可也不知道是节目组故意的,还是外面的天色实在太不好了,嘉宾们身上的照明装置并不能照亮多大的范围,一出门,那亮光就变得灰蒙蒙的。   路边树影重重,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透着一股不详的意味。   萧晴踩着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到她的指定地点——玉米田的时候,倒计时的最后一位数字刚刚好跳到0。   她累得满头大汗,脸色却依旧苍白如纸,惊慌的朝着四周张望,看到周围那些树影时,一瞬间出现了惊惧的表情。   她紧张的情绪感染到了直播间的粉丝,大家一路上都在为她加油,见她终于赶到,不由得同时松了口气。   直播间里欢呼出声:“到了到了!”   “不愧是我晴姐,穿着8厘米的高跟鞋,都能在乡下健步如飞!”   “我刚刚看了一下,晴姐这个目的地跟小院的距离不算近,节目组居然才给晴姐五分钟。换做是我的话,别说是穿着高跟鞋了,就是穿运动鞋,也很难在这么黑的情况下赶过来。”   “说起来,李家村这个天气是不是阴得有点过分了?我记得第一天来的时候就黑漆漆的,怎么这都第四天了,还这么黑?节目组出发之前都不看天气预报的么?”   这个疑问许多人都有,只是没说出来罢了,此刻见有人提起,顿时加入了讨论。   “不可能吧。一个旅游综艺,怎么可能不看天气预报?像这么灰扑扑的,还旅什么游,光看画面就抑郁了。”   下面还有李家村附近村镇的网友出来现身说法,说他们那里这几天的天气都很好,万里无云,天空一碧如洗,完全没有画面中这种沉郁的感觉。   “这就奇怪了。难道他们不在李家村?”   网友们这么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   毕竟一边出太阳一边下雨这种情况,顶多也就持续几个小时,哪有像这个节目这样,一连好几天都跟其他地方的天气不一样的?   再加上前段时间有李家村本地人爆料,说李家村根本就没有那个吓人的西侧小院,网友们顿时觉得自己悟了。   难怪这个节目开播这么些天了,从始至终就没有一个村民过来凑热闹,也难怪节目组能在到达李家村的这么短时间内,制作出那么真实的恐怖场景。   先前网友们都觉得这个节目处处透着古怪,感觉就像是精心挖了个坑,等着嘉宾们来跳一样,现在一切却都似乎有了答案——   他们压根就不在李家村!   这个地方可能是节目组临时搭建出来的场地,没有村民过来拜访,纯粹是因为这整个地方都是基于李家村的布局,虚构出来的场地。   本就不是一个真实的地方,又怎么会有真实的村民呢?   甚至于房东夫妇,也可能是他们请来的演员。   所有事情一下子都解释得通了,网友们豁然开朗,认定《说走就走的旅行》这个节目就是一个披着旅游综艺的幌子,吓唬他们用的恐怖综艺。   甚至就连小猫直播都被他们骗了,毫无防备的把他们放在了旅游频道的标签底下。   有观众迫不及待的把所有事情都联系到了一起,并且得出了这个看似十分合理的解释,其他观众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样子,纷纷惊喜的附和,觉得自己戳破了节目组的真面目。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画面中萧晴过于苍白的脸色却忽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观众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直播间里,发觉其他嘉宾的背景又在飞速的变化当中,一看才发现,原来节目组又给他们发放了新的任务,让他们在规定的十分钟时间内赶往下一个地点。   唯有萧晴的屏幕右上角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被特殊对待,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情。萧晴的脸色已然苍白如纸,整个人抖似筛糠,全然看不见平日里端庄大方的模样。   直播间的观众看见她的模样,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虽说他们猜测这一切可能都是节目组的企划,但其他细节却一无所知,比如说这些任务失败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还有嘉宾们是否都知道这些是节目组的安排。   看萧晴的模样,显然是不知道。   焦急的粉丝赶紧在弹幕上提醒萧晴:“姐姐别怕!这都是节目组搞的鬼,他们不会太过分的!”   “晴姐!快看看我们!这一切都是节目组弄得!他们特地搭了个村子来吓唬你们的,别上当啊!”   “哎呀急死我了!晴姐刚刚不是都看了屏幕好几次了,怎么就是没看见我们发的弹幕?节目组搞的新设备不会也有问题吧?”   弹幕上立刻转换思路,齐心协力的发起了同一条弹幕,不论萧晴看见哪一条,都能知道这个节目的真相。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萧晴的目光扫过屏幕的时候,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倒越发难看起来。   跟那些粉丝不同,她知道的才是这个地方真正的真相。   因此萧晴无比确认,自己刚刚肯定是哪里惹得幕后的东西生气了,对方现在要惩罚她。   一阵阴风徐徐吹过,萧晴神经一紧,脑海中警铃大作,猛地转过身,神经质的扫视自己身后的玉米地。   这个时间北方还没开始种植玉米,地里全是一茬一茬去年收割遗留下来的玉米杆,因此视野还算开阔,但萧晴什么也没有看见。   倒是直播间里疯狂刷屏的弹幕一顿。   一条格格不入的弹幕,从粉丝们刷的提示中飘了过去:“刚刚……是不是有个黑影闪过去了?” 第47章   看到这条弹幕的众人一个激灵。   “我去, 别吓我!我是来看旅游综艺的,不是来看恐怖综艺的!”   “我也看见了!就在萧晴背后,嗖的一下就闪过去了!”   “眼花了吧?这附近都不开灯, 看哪儿不是黑黢黢的?说不定只是照明灯光闪得太快, 在你眼睛上留下的残影。”   这个解释就科学多了,但明白道理是一回事,内心害怕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这一期,节目组估计是为了营造出那种恐怖的氛围感,直播设备自带的照明都很暗,看不清楚周围, 加上光线昏暗的条件下拍摄, 画面有些模糊。   屏幕上有些地方失真了一下,也被大惊小怪的网友们当成了节目组安排的“灵异存在”。   弹幕上顿时充斥着紧张的提示和疯狂寻找高能君的声音。   萧晴原本也以为自己看错了, 刚要安慰自己,就看见直播间里的弹幕, 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倏地回头,朝着粉丝们指引的方向看过去,却依旧什么也没有看见, 她的身后只有那片空旷的玉米地, 唯一有点像是他们描述的黑影的, 就是那些干枯的玉米杆子。   那些玉米杆子四仰八叉的杵在地里,互相交错着, 灯光根本照不分明, 打眼看过去,还真容易吓人一跳。   “没事的没事的, 不要自己吓自己。”   “你们也真是的, 到底是不是真粉丝啊?晴姐再怎么样, 也是个女孩子,有你们这么吓女孩子的么?”   “晴姐不怕,我们陪着你!”   “什么啊,说实话都不行了?刚刚确实有个黑影过去了……哎,现在又有了!”   萧晴简直欲哭无泪。   她刚拿到新的直播设备的时候,确实是觉得这些粉丝可以给予自己一些陪伴,让自己不会那么害怕,可现在她却觉得,还不如不能互动。   至少,看不到这些粉丝的“实话”,她就不用这么疑神疑鬼,提心吊胆的。   现在她不光要被自己脑海中的想象吓得半死,还得时刻绷紧精神,管住自己的嘴巴,免得自己说出什么不能播的真相,导致整个直播间被封,彻底失去最后一条向外界求助的通道。   求助……对了!求助!   萧晴一个激灵,忽然想到一个办法,慌忙询问直播间的人:“你们知道其他人往哪儿走了吗?”   弹幕顿了顿,立刻有粉丝给了她提示。   萧晴一刻也不敢拖延,赶忙迈动酸痛的腿,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他们说的方向狂奔出去。   按照粉丝所说的,距离她最近的应该是蒋鸿朗,“节目组”正在要求他从牛棚往蔬菜地赶,如果她够幸运的话,或许能在蒋鸿朗到达蔬菜地之前,就找到他。   虽说直播间的粉丝们没有提到阮羽的所在地,让她有些失望,但蒋鸿朗好歹也是个经常健身的小偶像,跟他在一块儿,肯定比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瞎想来得好。   萧晴心里都盘算好了,如果真有什么危险,而蒋鸿朗救了自己的话,等她出去,一定把蒋鸿朗挖到自己的工作室来,把所有最好的资源优先给他,像带自己亲生弟弟一样,好好带这个新人。   可惜还没等她完善自己的想法,就在她踏出玉米地的瞬间,刚刚还热闹非凡的直播间瞬间安静下来。   萧晴的身体也仿佛被按了暂停键,动作陡然僵住。   但所有人都能清楚的知道,画面并没有卡顿,不光是因为萧晴身后的树影还在晃动,更是因为萧晴的眼睛在疯狂的转动,明亮的眼睛里飞快的蓄满了泪水,仿佛预感到会发生什么。   所有的弹幕都被清空了,一条带着金色框的管理员弹幕缓缓飘进了所有人的视野:“未收到指示之前,请在原地待命。”   “由于违反了直播间规则,你已被取消直播资格。”   “接下来是惩罚时间。”   三条弹幕缓缓出现又消失,给了所有人足够的反应时间。   萧晴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精神压力,眼睛无法兜住疯狂分泌的液体,泪水从她漂亮的、看起来还很年轻的脸上倏然滑落,悄无声息的砸入脚边干涸的土地里。   身体无法动弹,她只能静默的大哭起来。   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黑影在她身后缓缓浮现。   跟之前总是一闪而过的黑影不同,这一次,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个黑影是从萧晴脚下的影子里钻出来的,又或者说,它本来就在那里。   只是周围的环境太过昏暗,加上这东西一直待在萧晴的脚下,跟萧晴的影子融为一体,他们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黑影缓缓升到半空,在众人的视线当中,缓缓凝聚成了一个体态修长的女人身影。   它似乎很享受众人的注视,虽然浑身上下漆黑如墨,连五官都看不清楚,但脑袋却往镜头这边偏了偏。   所有人都觉得,对方的目光仿佛隔着屏幕,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直播间的观众浑身一震,惊出一身冷汗,紧接着却意识到,这不过是节目组搞出来的特效而已。   他们松了口气,胆子大的甚至开始研究起节目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们压根就没有察觉到画面有任何的不连贯,居然就这么无缝切入了节目组事先录好的视频?   有人疑惑:“你们怎么知道这是视频,就不能是投影之类的黑科技吗?”   这种言论一出现,立马就被反驳了:“废话!不是视频,你给我穿着8厘米高跟鞋,在玉米地里跑十分钟,再这么单脚站着试试看?”   “就是啊,你看萧晴的衣服,她的衣服动态都还是刚刚跑步的样子,行为艺术也不可能保证每一个褶皱都做到这么恰到好处吧?”   “不过话说回来,这节目组不去做电影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特效。要不是萧晴刚刚还回应了粉丝的弹幕,我甚至以为这完全就是一个录制好的视频!”   “怎么就不可能是?你见过哪个视频衔接能把衣服褶皱都算到了,一点穿帮痕迹都没的?说不定嘉宾们这会儿都在休息了,就我们在这里干着急。”   弹幕上的话题逐渐轻松,萧晴却越发绝望。   她已经从自己的直播屏幕里看到了,自己身后的东西,赫然就是让何高谊至今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   “——长发鬼!”   李家村的村委会办公室里,特别调查组的警察们和村委坐在一起,正在面色凝重的盯着直播,忽然一个老道士笃定的开口,喊出了那个黑影的真实身份。   周围众人顿时回头看他。   一直表现得不太相信这一行的调查组长脸色微变,急促的问了句:“你说的是视频中的这种生物?”   生物……   老道士瞥他一眼,无奈人命关天,没有心思再跟他解释鬼和科学认知中的生物的区别,只能解释道:“长发鬼是《百鬼录》中记载的一种末流鬼,实力比一般的孤魂野鬼强横很多,以人的心脏为食。”   人的心脏!   众人听到这里,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能再难看,调查组长立刻转向一旁的技术人员:“还没定位到确切的地点?”   技术人员面色为难:“信号确实是乱葬岗发出来的,这……”   不等他继续说,几个老道士已经猝然打断:“他们必定是进了鬼打墙,只是这种规模的鬼打墙,贫道也是生平第一次见。人命关天,只能立刻疏散乱葬岗附近的人群,让我等过去开坛做法,兴许还能救下几个无辜者。”   “几个?”调查组长脸色微变,“那这位女士怎么办?”   这个情况,他已经顾不上封建迷信应不应该信任了,任何有可能救出人质的手段,他都必须尝试。   老道士们抬头看向幕布,萧晴身后的长发鬼似乎对自己吸引到的目光十分满意,已经四散出小孩胳膊粗细的头发,开始渐渐朝着萧晴的七窍靠近。   弹幕上全都是虚浮的尖叫声,伴随着的还有许多恐怖片爱好者的理性分析。   “……”为首的老道士不忍直视的垂下头,心中默念了一声无量天尊。   开坛做法需要时间,而光他们赶到乱葬岗的时间,就足够这个无辜的姑娘死上几十次了。   横死在这么多人面前,却得不到任何一丝悼念的力量,这位姑娘死后,恐怕也会变成怨气冲天的厉鬼。   这或许便是那些长发鬼的目的。   不仅杀了人,还要利用这些人类的灵魂,壮大己身。   众人看着老道士的表情,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悲戚。   他们就是为了营救这些人而被集结起来的,如今却发现,他们不光救不了人,还得被迫看着这些本该生活得幸福美满的无辜群众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死去。   感性一点的,已经忍不住泪水盈眶,错开了视线。   调查组长死死的盯着幕布,从不信奉神佛的他,此刻在自己的心里把所有想得到的名字都念了个遍,试图祈求神明来拯救这个无辜的女孩。   然而并没有任何作用。   长发鬼的头发分出了七缕,果真就想老道士说的那样,朝着萧晴的七窍分别探去。   身体被控制,萧晴一句话都喊不出来,只能无助的瞪大了眼睛,充血的眼白狰狞无比,再也没有了一丝端庄的模样。   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滑落,同时带走了萧晴眼中最后一丝希冀——   最令人悲哀的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直播间的粉丝们仍旧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异常,反而都在夸赞萧晴的演技,顺便拉踩其他人。   “晴姐的演技果然不是盖的!”   “就是,比那个什么阮羽好多了,真该叫他来看看的。”   这条弹幕刚刚出现,原本固定得十分完美的镜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被人踹飞了。   阮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没好气的扫了眼那散发着令他讨厌气息的小黑方块,磨了磨牙。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烦死了! 第48章   阮羽容忍这玩意很久了。   自这份工作正式开始, 这些黑黢黢的玩意就一直对他散发着巨大的敌意。阮羽一开始以为是原主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后来才发现,只要他出现在这东西面前, 那股莫名其妙的愿力就会出现。   对上其他人的时候, 就没有这么大的恶意,尤其是梁默出现时,那种他从未见过的纯粹的正向愿力,更是让阮羽意识到,这东西就是在针对自己。   阮羽直接恼了。   虽说他沉睡太久,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但他睡一觉的时间比这世上大部分人的命都长, 怎么想也不可能是自己得罪了他们。   既然没有得罪人,阮羽的腰杆一下子就硬气起来, 还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恼火,让他在见到另外一个充满恶意的直播设备时, 毫不犹豫的将其踹翻。   转过头,他阴沉的视线对上了那边的长发鬼。   因为他突兀的出现,长发鬼已经停下了动作, 此时正用一种警惕戒备的姿态盯着他, 刺向萧晴的长发全都调转矛头, 指向了阮羽。   这只长发鬼的智慧明显比之前那些孤魂野鬼高得多,看到阮羽带着艾嘉许出现的时候, 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攻击, 而是按兵不动,紧紧盯着阮羽, 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威胁的低吼。   阮羽可不吃这一套。   他扫了眼因为过于惊惧, 瞳孔有些涣散的萧晴, 眉心一皱,丝毫没有在意那只凶残的长发鬼的意思,抬脚就朝萧晴走了过去。   长发鬼估计也是第一次见这么胆大包天的人,愣了片刻,紧接着就反应过来,包裹周身的头发暴涨,几乎遮蔽了半片天空。   只见她一歪头,长发就如同活物一般,灵活的朝着阮羽攻了过来。   艾嘉许堪堪赶到,看到这个场面差点惊的尖叫出声。   然而下一秒,那密密麻麻的长发就倏然顿住了。   再一看,也不知道阮羽是怎么做到的,居然徒手抓住了长发鬼那灵蛇一般的长发,用力一揪,整个人便凌空而起,眨眼就骑到了长发鬼身上。   阮羽这一整个上午心情都不太好,正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嗯嗯。抓住长发鬼,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直接抱住她的脑袋,像拔萝卜一样死命的往上拔。   艾嘉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看见过更加具有冲击力的场面,此时看见这个,艾嘉许居然觉得不是非常的离谱,甚至隐约能从这过于戏剧化的场面中,看出一丝丝帅气来。   然而阮羽接下来的举动,就彻底打消了他这个想法。   阮羽将长发鬼的身体死死压住,却并没有跟上次一样直接塞到嘴里吃掉,而似乎只是想要泄愤,揪着她的脑袋拔了一会儿,似乎觉得这个方法不是很解气,又把她按了回去,抬起拳头哐哐就是揍。   长发鬼的头发是她攻击的武器,此时却失去了所有作用。   每次她一抬头发,想要攻击阮羽,阮羽的拳头就落了下来,砸得她浑身一颤,原本跟触手一样强韧的头发倏地趴了回去,疼得直抽抽。   阮羽也不说话,板着一张年轻的俊脸,抡起胳膊揍得格外认真。   长发鬼的闷哼和惨叫声回荡在玉米地中,将本就阴森恐怖的环境衬得更加瘆人。   到后来,就连艾嘉许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他将已经摆脱了控制的萧晴扶到一旁坐下,好不容易将她的神志唤回,目光转到这边的时候,忍不住小声提醒:“阮、阮哥,这还有个任务呢。”   他指的是直播间右上角,倒计时已经接近尾声的第二个任务。   原本他以为这一切都是长发鬼搞的,见阮羽这么快就抓住了幕后黑手,还有些兴奋,结果一看直播间,才发现任务根本没有结束。   倒计时还在继续,甚至那个莫名其妙的管理员还发了几条弹幕,威胁他赶紧把镜头转回阮羽身上。   艾嘉许:“……”   开玩笑,这么恐怖的事情,怎么可能让直播间的观众看到?   这可是他们最后的求救途径了。   艾嘉许很清楚直播间如果出现过激的元素,被关停的后果是什么,因此阮羽冲上去的一瞬间,他就赶紧把摄像头转开了,转而拍摄起了萧晴的情况。   他刚才有注意到,萧晴直播间的人一直猜测这就是个提前制作好的视频,并没有察觉到他们陷入了什么样恐怖的危险,暂时应该能糊弄过去。   只是想也知道,这种方法不可能长时间奏效,他们必须赶在其他观众起疑心之前买,揪出幕后黑手。   因此艾嘉许非但没有照做,反而还安慰起了赶过来的萧晴直播间的粉丝们。   “晴姐没事,就是有点惊吓过度。刚刚情况危急,阮哥救人心切,不小心弄坏了直播设备,还请大家见谅。”   这理由听起来就很无力,好在他们都以为这是节目组录制好的视频,并没有起疑心。   只是盯着对脸色苍白的萧晴看了一会儿,却有人注意到了左上角悬浮框中的画面。   “微型摄像机那边的画面怎么黑漆漆的,阮羽在干什么啊?”   “我刚刚好像听见有女人在哭?”   左上角是嘉宾们领口的微型摄像机的画面,因为太过抖动,一般没什么人会注意。   被弹幕这么一提醒,观众们才看了一眼,仔细听了下声音,发觉居然真的好像有女人哭泣的声音。   那声音压抑至极,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又不敢哭出声,让听见的人一下子就揪起了心。   “是晴姐吧,她刚刚都被吓坏了,哭一哭怎么了?”   “不对不对,晴姐这不是好好的么。这声音也不像是她的。”   “靠!该不会是阮羽趁天黑,在刁难工作人员吧!”   他们这么说不是没有原因的。众所周知,虽然《说走就走的旅行》是个旅游综艺,尽可能的减少了工作人员出镜的频率,但为了嘉宾们的安全着想,怎么可能身旁连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   加上刚刚萧晴直播间拍摄到的画面里,阮羽一闪而过的充满戾气的表情,众人顿时狐疑起来。   这下也顾不得画面晃动不晃动的了,立刻点开了阮羽身上微型摄像机的拍摄画面。   微型摄像机的灯光不知道被什么挡住了,画面黑漆漆的一片,偶尔才有亮光闪过。   众人眯起眼睛仔细分辨,终于,在阮羽抬起身子的时候,眼前恢复了明亮。   他们果真看见一个身材窈窕的黑色身影倒在那里,而阮羽正捏起拳头,狠狠地朝那个身影砸了下去。   所有人登时大惊失色。   竟然真的有人敢在直播的节目里打人!   观众们简直惊了,紧接着便是出离的愤怒,强烈的正义感涌上心头,让他们无法对这恶劣的行为视而不见,各种辱骂的话语涌上脑海,许多人当场破口大骂。   然而还没等他们把自己充满怒气的问候打在弹幕上,忽然有光照了过来,将整个场面照得分外明亮。   伴随着的是艾嘉许的声音:“阮哥!不要!”   不要什么?   没人去思考,因为他们看清了地上那个身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头发,密密麻麻的头发。   地上压根就没有什么身材曼妙的女孩,有的只是一团湿漉漉的头发,上面沾满了粘腻的未知液体,正在阮羽的拳头下不断的扭曲纠缠,仿佛无法承受这股疼痛而瑟缩着。   所有人:“…………”   这一瞬间,无数人头皮发麻,失声尖叫起来。   弹幕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紧接着就是疯狂的爆发:“啊啊啊啊啊好恐怖!!”   “这他妈……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这是电脑特效吧?是吧是吧!拜托了,这一定是电脑特效!不要告诉我这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都疯了,他们压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毕竟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所有人都知道,即便是现在技术最顶尖的电脑特效,也绝对不可能把发丝这种充满不确定性的东西,做得这么栩栩如生。   还能贴合阮羽的动作做出反应。   感情上,所有人都希望这只是特效,可理智却不断的否定自己。   特效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整个画面看不出任何一丝电脑合成的痕迹,就连发丝上黏腻的液体,也完全区别于合成的效果。   可如果不是特效,眼前这东西能是什么?   直播屏幕前,有人尖叫,有人晕倒,陈雁清晰的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尖叫之后,就是人体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是家属们惊慌失措的混乱声。   医生的本能迅速将她的理智唤醒,来不及继续探究画面上出现的这个玩意到底是什么,一个翻身就从床上起来,快步冲向了楼上。   就在她转身离开的同时,更加惊悚的画面出现了。   或许是因为动作太大,阮羽领口的微型摄像机松动脱落下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掉落在了旁边,从第一视角拍摄,变成了第三视角。   一缕正在抽搐的发丝就倒在摄像机旁边,众人得以看清楚那东西的细节。   正在他们几欲呕吐的时候,对焦陡然拉远,他们看见画面中的场景,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阮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拳头,转而勒住了长发鬼的脖子,抓住她的头发使劲往下一扯,直接薅下来一整块头皮,紧接着,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照着露出来的脑袋张开嘴——   大口啃了下去!   所有人顿时:“……????”   长发鬼:“…………”   萧晴好不容易回过神,还没从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反应过来,就看见了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顿时表情一空:“…………”   艾嘉许:“………………”   作者有话要说:   艾嘉许:哦豁,白忙活 第49章   生啃长发鬼, 这种画面对于大部分观众来说都过于刺激,各地的急救电话瞬间爆满,《说走就走的旅行》也因此引起了多方的注意。   上面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 调查组的众人和老道士们也都在目瞪口呆的瞪着屏幕。   调查组长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刚才, 看到长发鬼的头发袭击向萧晴时的痛心和无力,此刻只能微微偏头,问向一旁的老道士:“捉……捉鬼原来这么简单吗?”   老道士:“……”   看着幕布上那张人畜无害的年轻俊脸,一群年轻的年长的道士们都沉默下来,一脸菜色。   好在这时领导的电话接了进来,调查组长脸色一肃, 那些令道长们坐立难安的视线也终于挪开了。   调查组长没开外放, 众人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几句话传出来:“……超过百人送医……多方关注……媒体……尽快解决……”   电话那头的语气急促,显然事态已经发展到了非常严峻的地步。   果不其然, 调查组长回来时,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直接下令疏散群众,随后带上物资出发,前往定位所在的乱葬岗。   与此同时, 网络上关于《说走就走的旅行》这个直播综艺的话题也再度被引爆。   其中最令人瞩目的, 自然是全国各地同一时间出现多起惊吓过度而送医的病例, 医生们忙完之后上网吐槽,却发现居然全都是看了《说走就走的旅行》被吓到的。   这一下事情就变得十分的吸引眼球, 不少年轻网友都纷纷转发, 表示这是什么节目,居然能请到这么多认证的医师为他们做广告?   他们才不相信, 一个综艺节目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恐怖到光是看着就能把人都给吓病。   然而紧接着就有看过的人出来现身说法——   “不是不是, 你们没有看过,真的不懂那种感觉。他这个节目跟那种开玩笑一样的探索鬼屋根本不一样,一开始我以为就是一个普通的旅游综艺来的,就是那种……你们懂的吧,从来没有想过这种综艺会出现什么恐怖的东西,但是它就是出现了!”   “其实他的氛围就一直很奇怪。我原先还不知道这种古怪来自什么地方,听他们说晚上的直播很恐怖,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今天……我靠我看的时候差点以为那些东西会穿过屏幕,直接爬到我身上来!”   “别说了,本人女,看完节目已经想去把自己的满头长发剃掉了。”   各种诡异的言论层出不穷,更有自称是被紧急送医的其中一人的网友,信誓旦旦的说在此之前自己也是看恐怖片的一把好手,结果还是被那个画面吓得昏过去了。   “感谢这个节目让我知道我自己有心脏病……虽然我宁愿从来没发作过。”   可是现在这个时代,事事都讲究科学,这种超出大部分人认知的事情,很难不被认为是在搞怪。   尤其这件事情的最后,所有人都众口一词的表示不信的话自己去阮羽的直播间看看。   许多人都没看过这个节目,但是阮羽这个名字,即便是不混粉丝圈的人也知道。   之前的阮羽可以说是臭名昭著。   影帝影后、当红小生小花、导演、制片,甚至是最初提醒过他的人,娱乐圈内大大小小的咖,都对阮羽避之不及。   虽说很少有确切的黑料,但是粉丝可不管这些。   他们只知道自家的偶像在见过阮羽之后,就会变得很古怪,不是躲着他走就是装作不认识他。   一个人这么做,可能是那个人有问题,但是这么多人都这么做,绝对就是阮羽本人有问题了。   现代人谁身边还没有几个追星的?互相一科普,发现几乎所有人的偶像都不喜欢阮羽,大众对阮羽的印象就更加差了。   此但凡是提到让他们去阮羽的直播间看的,都被网友嘲讽了一脸。   “还以为真是什么厉害的节目,原来就是给这家伙打广告?”   “无语,打广告都打到医疗领域上来了。这些接广告的医生,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这样以后我们还怎么相信医生?”   “就是,麻烦你们这些人行行好吧,娱乐圈的事情就放娱乐圈里面搞不行吗?非得出来骗人。就阮羽那样的,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个人品不行的废物了,你们能骗得到谁?给他操热度,你们还不如说是萧晴的直播间看到的。可信度还来得高一点!”   评论一片骂街的言论,怼得那些网友都不得不关闭了评论区来求个清净。   当然也有脾气火爆的,丢下一句“不信你们自己去看看”,激得一片网友不信邪的点开了直播,就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还想着一个综艺节目,能够吓人到哪里去,结果刚点进去,就被眼前的场景狠狠的吓尿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阮羽已经把上一只长发鬼吃得差不多了,被艾嘉许央求着重新戴上那个讨人厌的黑色小方块,来到了另一个嘉宾的打卡点。   这次他找到的人是尤琳。   再上一个地点,耗费了过多的时间,阮羽赶到的时候稍微有点晚了,长发鬼已经抓住了她,无数根发丝跟触手一样紧紧纠缠在尤琳身上,一边往下滴落着不明的黏腻液体,一边疯狂的往尤琳的七窍里钻。   尤琳估计也是想跑的时候被长发鬼定住了身体,手上还举着直播设备,正正好好的对着自己的脸。   直播间的观众都快吓吐了,之前有多沉迷尤琳的年轻美貌,现在就有多惊恐。   毕竟不是每个人七窍里面都塞满了黏腻的湿头发,连平日里明亮的眼珠子都被发丝遮盖住,还能维持住美貌的。   尤琳现在的样子特别恐怖,远远的看过去,就像是一个长了毛的人形怪物一样。   钻入她七窍的头发只有一部分,长发鬼大部分的发丝还在外面,高大的黑色身影悬在尤琳的身后,几乎遮天蔽日。   萧晴脱了高跟鞋,光脚踩在泥泞的田地上,连被什么东西划破都顾不上,紧赶慢赶的才终于堪堪追上阮羽,看到这个场面,脸色一白,干呕了几声,好险没有昏过去。   简直难以想象,十几分钟之前,她也差点变成这个样子。   她以为尤琳死定了,不忍的挪开了视线,也不知道是因为干呕得太过用力,还是因为过度的悲伤,而流出了泪水。   听到她的啜泣声,阮羽脚步一顿。   不过也就是片刻,很快,他就在艾嘉许崇拜的目光中,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   五分钟后。   阮羽终于从被打成薄薄一片,还拔光了头发的长发鬼身上跳了下来,左右张望了片刻,从旁边农田里找到个干瘪的矿泉水瓶子,毫不嫌弃的用水冲冲,就把长发鬼卷成长条塞了进去。   别在他衣领的微型摄像机这次没掉,话筒的收音清晰的录到了全程的声音,隔着屏幕,观众们也能感受到那种黏腻湿滑的触感。   以及长发鬼呜呜的痛哭声。   冲进来准备破口大骂的网友们:“…………”   安静了整整五分钟的直播间里,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的飘出一条弹幕:“不是,等等……这年头捉鬼变得这么简单粗暴了吗?”   几秒种后,直播间的上万观众缓缓给出回应:“……”   你问我们,我们问谁去啊?   气势汹汹前来打假的网友们顿时如同被戳破了的气球,“咻”的一下就瘪了,那些原本为了戳破娱乐圈混乱现象的博主们,为了自己的事业不得不爬回微博,发出最新的动态——   “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好恐怖!!!”   “我服了,真的。进去之前我就知道这玩意是靠头发吓人的,我甚至猜中了他为什么恐怖,但是真的点进去看到的时候,我还是直接吓吐了。这他妈到底是哪个特效公司做的?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又是堪比教科书的整蛊道具,又是这么逼真的特效,这综艺一点都没想过要赚钱吗?”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啦啦啦种太阳……”   “卧槽,疯了一个!快打120!”   ……   这些人的言论顿时将话题的热度顶上了最高峰,大大小小的媒体疯转起这个节目的宣传,但与此同时,也有很多质疑的声音出现。   “不对啊,都吓病这么多人了,这节目怎么还在?”   “特效怎么可能做到这种逼真的程度?怎么就没有人怀疑,可能真的是鬼呢?”   “我就在李家村,我爸今天还说看见了穿道袍的人在村委那边晃悠,晚上我们就接到了村委会的通知,说是要在我们这儿进行军事演习,让我们先上别的地方住两宿去。军事演习哪儿能选到我们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我怀疑是真闹鬼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撤离得晚,看见他们往乱葬岗的方向去了!”   如此口口相传,舆论顿时变得有些奇怪。   各大相关部门也被网友们疯狂@,尤其是道教协会、佛教协会这几个跟神学有着丝丝缕缕联系的组织。   “施主,不可以啊!施主……”   手机叮叮咚咚的响,众人的视线一言难尽的汇聚过来,道教协会的会长低咳一声,赶紧关了静音。   会议桌那头的领导收回视线,朝旁边的技术员点了点头:“发吧。”   技术员点头,手指轻敲了下回车键,一则官方声明就发了出去——   “重大突破!由华科院非自然科学研究所、华科院计算机网络信息中心和京城科技馆合作制作的真人互动电影《说走就走的旅行》已在小猫直播平台上映!”   作者有话要说: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doge) 第50章   老实说, 要不是官方发了声明,有些网友都准备报警了。   倒不是说有多少人看出了这节目的异常,主要是实在太吓人了!   光是京城附近的几个市, 就有将近百人送医, 后续还有更多一开始没被发现的人被送过去,连当地医院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重大事故。   小猫直播平台更是收到了雪片般的投诉,都是指责这节目这么吓人,为什么还没被下架的。   不过既然是科学院参与的项目,大家的抵触情绪顿时就没那么激烈了。   只剩下一些小孩家长还在反对, 说这种东西会吓坏自家的小孩, 要求科学院立刻下架这档节目:“之前用来展示4D技术的海洋生物宣传片不就挺好的?做什么非要搞成这种恐怖片的形势,吓坏了孩子以后考不上大学了怎么办!”   “不行, 绝对不行!我家孩子有深海恐惧症!”   “我家孩子有巨物恐惧症!什么都不懂可别瞎出主意了,敢情就你们家孩子是孩子, 我们家孩子就不用管了是吧!”   不等科学院表态,评论区已经自己乱成了一团。   原本胆战心惊,时刻准备着解释声明的工作人员见状, 狠狠松了一口气。   好在大家都信了他们的说法, 觉得《说走就走的旅行》只是一个过于真实的互动式恐怖片, 不然之后要是发生更加离谱的事情,他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圆这个谎。   会议室里, 各界领导们看到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 面上也微不可查的松了松。   道教协会的会长,一个须发花白的老道士摸了摸胡子, 桌子底下的手却不安分的戳了戳身旁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小胖子:“梁先生怎么跑娱乐圈去了, 这个抱着长发鬼生啃的又是谁?你们不都不爱管凡间的事情么, 最近活动这么频繁?缺香火钱了?要不要我让我家天尊给你匀点?”   小胖子欲言又止,被他戳得不耐烦,终于还是开口:“我辈分比你家天尊还大。”   白须道士却仿佛压根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哎呀,那有什么的,就当小辈孝敬您了呗。别害羞么!”   小胖子:“……”   他明显不满意白须道士的态度,但正开着会,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闭了闭眼,装作自己没听见。   白须道士却不甘寂寞的一直念叨着那几个问题,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小胖子被他烦得不行,到底还是回答了一句:“不知道,不认识,不关我事。再问自杀。”   “……”耳边终于安静了。   只是过了没两秒,那家伙又絮絮叨叨起来:“我们家天尊是你的后辈,我也算是吧?你要是没了,遗产是不是得优先分配给我?我要的也不多,就是觉得你堂堂玄武,褪下来的壳用来摇卦,应该比普通龟壳准一点吧?”   玄武:“…………”   向来沉稳的神兽大人,不止第一次觉得自己以后要是真死了,恐怕也是被气死的。   不过当他的视线转向屏幕,看到阮羽一口咬上长发鬼的脑袋的经典一幕时,眸色却不由得沉了沉。   他居然苏醒了……   见他脸色不虞,正在唧唧歪歪的白须道士脸色一变,立即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态度,正了正脸色,低声开口:“你给我一句准话,这时候我们到底能不能掺和?帮忙的那三个都是我们道教协会的顶梁柱,他们要是没了,华国的道教水平起码得倒退个三五年的,到时候我下去了,可没办法跟前辈们交代。”   他难得正经,谁知道玄武听了这话,居然没能第一时间回答。   他瞧着回放中的视频,梁默虽然也在,但即便共事了万年,他也没能从梁默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来,更没见他针对那个叫阮羽的青年做些什么。   更离谱的是,那个家伙居然在救人。   要不是看见了梁默,玄武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犹豫了许久,终究是对同类的信任占了上风,他摆摆手:“梁默在,死了也能给你救回来。”   白须道士如释重负的点点头,很快又笑眯眯的犯起贱来:“说真的,你有没有用自己的壳占卜过?好用吗?”   玄武:“………………”   --   节目组这边。   自从得知这是科学院领头开发的新项目,大家莫名就没有那么害怕了,直播间的观众不减反增,都是好奇来看这个真人互动电影到底是什么东西的。   很快,弹幕就再次活跃起来:“啊啊啊啊果然好恐怖!”   “鬼啊啊啊啊啊!”   “我去,好牛!我的腿都吓软了!”   “好几年都没看过这么恐怖的电影了,跟以前那种故弄玄虚还要推锅精神病的电影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到底是怎么过审的?!”   内容跟之前的差不了太多,但幕后的鬼怪看了,估计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些观众嚎归嚎,压根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恐惧。   别说幕后的鬼怪了,一直紧张盯着互动大屏的节目组众人都感觉到了,这些人字里行间充斥的情绪与其说是害怕,还不如说是兴奋。   许多年轻人平日里要么逛街蹦迪,要么上班上学,生活千篇一律,一直就在通过各种手段寻求刺激,听说有这么一个国家支持的互动式鬼片,还不用出门,当然十分感兴趣,马不停蹄就下载了小猫直播,专为这个直播综艺而来。   结果居然也没让他们失望。   很快,华国各地的社交平台上都流传起了这个背靠科学院的直播综艺,小猫平台的日下载量突破新高,并且一连持续了好几天时间,《说走就走的旅行》也成了当下最火热的综艺节目。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阮羽把尤琳解救下来之后,又依样画葫芦的带着三人前往解救下一个嘉宾。   被驱赶出来参加游戏的嘉宾一共就六人,现在其中三个都已经脱离了控制,就连直播间的观众,也完全感受不到恐怖的氛围,开始在弹幕上聊起了华国特效的未来。   管理员所谓的游戏是彻底进行不下去了,最后干脆气急败坏,直接关闭了直播。   突然被踢出直播间的观众还在懵逼:“这就结束了?我还没看够呢!”   节目组众人:“……”   不知道为什么,害怕的情绪突然就有点维持不下去。   就这么的,众人心情复杂的等待了半个小时,终于看见门口有人出现,立马团团围了上去。   萧晴和尤琳毕竟都是女孩子,体力没有男生那么充沛,加上跟着阮羽来来回回的跑,这会儿已经累趴下了,是被男生们轮流背回来的。   大家看见她们两个,都不约而同的想起她们被长发鬼纠缠的画面,尤其是尤琳。   先前只是从何高谊的助理嘴里听说长发鬼的攻击方式,大家就已经吓得够呛,现在直接从直播中看到了真实的场面,受到的震撼简直无法用语言比拟。   对上尤琳的视线,众人有一瞬间的瑟缩,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问:“你、你没事吧?有没有感觉什么地方不舒服?”   尤琳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大家也就没有勉强。   倒是一旁的阮羽想了想,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矿泉水瓶子:“那东西的本体在这,我把它吃了就可以了。”   长发鬼的头发虽然很恐怖,即使断开了也会留在人的体内,就像何高谊身上的那些,但毕竟只是鬼魂,只要把主体斩灭了,那些衍生出来东西也会随之消失。   阮羽说得格外认真,众人却都吓坏了。   他吃鬼这件事情虽然没有刻意隐瞒,但毕竟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节目组众人先前还以为他捉鬼的方式跟电影里那些道士差不多,哪里知道他的手段那么简单粗暴?   看着矿泉水瓶里蠕动着的长发鬼,再回想起阮羽扒掉对方头皮张嘴就啃的画面,众人的喉咙一阵发痒,好几个人差点就干呕起来。   导演忙道:“不不……不用了。不是……你等会儿回房慢慢吃,咳,就不用在这里吃给我们看了。”   阮羽不明所以的眨眨眼,毕竟是导演发话,他乖顺的点点头:“好吧。”   反正他也嫌光吃厉鬼肚子不舒服。   众人瞧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的嫩脸,一个个都面如菜色,后怕的厉害。   还好他们之前没有怎么得罪过阮羽,也没听信外面的不实传言,因为阮羽平时性格古怪一点就排挤疏远他,不然这会儿恐怕对方连看自己一眼都懒得,更别说救了。   唐成也万分后悔自己先前对阮羽那么凶,眼见大家回过神来,纷纷上前恭维,不由得有些着急,片刻后鬼使神差一般想起了蒋鸿朗给钱的事。   此刻蒋鸿朗和阮羽一起被围在人群正中,一副狗腿小弟的模样,替阮羽抵挡着众人的恭维,阮羽偶尔看向蒋鸿朗的目光也充满了赞赏。   唐成看着看着竟然有些羡慕。   踌躇一会儿,他忽然拿出了手机:“阮……阮大师,要不我也交点钱吧?”   作者有话要说:   阮羽:工作真好啊…… 第51章   半个小时后, 阮羽手里拎着塞得满满当当的塑料矿泉水瓶,还有人生中第一张千万存款的储蓄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卡是梁默给的。   阮羽对于金钱的唯一概念, 就是之前跟艾嘉许出去买早餐的时候, 艾嘉许给出去的那几百块钱,超出这个范围,他那价值不菲的脑子就无法精准的计算出其价值了。   不过看梁默拿出卡,说这里面的钱刚好够抵那些人给他的钱时,周围人惊讶又羡慕的表情,就知道这个数目非常大。   估计够他好一阵子的花用了!   有了先前导演和蒋鸿朗的例子, 阮羽遇到这种情况倒也不觉得意外, 在众人小心翼翼的眼神中依然面不改色,十分有城府的淡淡点了点头。   包吃包住有工资就算了, 居然连同事都要给自己钱。   阮羽忽然觉得自己先前对这份工作的理解还是太肤浅了,因为一时不快而踹坏那个小黑方块也是着实不应该——这个工作也太好了吧!   --   伸手往床底下一摸, 却摸了个空,阮羽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的储备粮都放到了梁默那儿。   虽说是对方强扣下的, 但他没有接收到原主的记忆, 连个收款账号都没有, 还是多亏梁默才顺利收到了这么多钱,阮羽对梁默的印象变好了许多, 也不再计较先前的事情了。   主要是他连吃了两只长发鬼, 肚子很不舒服。   虽说印象里他每次吃这些东西都很难受,但那毕竟是以前的事情。如今可不一样了, 他有了份正经的工作, 还有这么多人恭维他, 吃饭想吃得舒服一点还不行了?   阮羽理直气壮的揣上自己抓的几只长发鬼,就往梁默的房间去了。   到了人家的房门口,闻着浓郁到几乎透门而出的阳气,阮羽没出息的咽了口唾沫。   昨天才被梁默赶出来,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今天梁默还能不能让他进门哦……   这么想着,阮羽心中竟然莫名生出几分踌躇。   明明以他的实力,直接扑上去跟梁默打一架,也能从他身上吃到不少阳气,还能顺便活动活动身体,但不知道为什么,阮羽就是本能的不喜欢这样做。   但他也不知道如何哄人。   那种事情似乎从他诞生到现在,就从来没有发生过,何况阮羽压根不知道梁默在生什么气,于是只能这么站在梁默的门口,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睛发呆。   过了不知道多久,门内响起一阵无奈的叹息。   梁默自己把门打开了,过了片刻,又朝门外仍旧呆立在那的阮羽开口:“进来。”   阮羽这才笑起来,乐颠颠的往里走。   农家的小院子,房间摆设都简陋得很,梁默冷着一张脸坐在桌前,刚要开口问阮羽来找自己做什么,一个人影就忽然朝自己落了下来。   阮羽学着前一天吃阳气的样子,十分自然的就跨到了他腿上,手脚并用的环住梁默,献宝似的将那田里捡回来的塑料矿泉水瓶举到他面前:“我给你带吃的来了!”   梁默:“……”   青年,或者说男孩的四肢紧紧缠在自己身上,八爪鱼似的勾住他,漆黑的眸子闪闪发亮,说话时的吐息就这么喷洒在自己的鼻尖,毫无防备的将自己喜欢东西递过来。   阮羽脸上的表情如此鲜活,是梁默先前从未见过的轻松和得意。   不知想起什么,梁默眼神微动,微微抿了下唇。   阮羽却当他又不肯接受自己的好意,顿时有些着急:“这可是我特地给你带的,别人都没有!”   他向来坚持见者有份,没见到就没份的原则,按理说这些长发鬼都应该跟节目组那些嘉宾分享才对,这次却硬是打破了自己的原则,把它们都带来给了梁默。   虽说是有赔礼道歉的缘故在,可他这次连问都没问过别人,要是导演追究起来,说不定连工作都要没了的!   阮羽一脸着急,梁默沉默片刻,只能失笑收下。   他很少会笑,阮羽也是头一次看见,一时间居然看呆了去,也没注意到梁默转手就把矿泉水瓶放到了旁边的架子上,跟他之前拿过来的金蟾和附鬼放到了一块儿。   因为昨天的事情,梁默还有点生气,见阮羽仍旧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睨了他一眼:“你来找我做什么?”   阮羽回过神,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初衷,老实的摸摸肚子:“肚子难受。”   “……”沉默片刻,梁默自嘲似的叹口气。   却没有跟昨天一样,任由阮羽往他的脖颈上啃,而是抬手直接盖在了他的脸上:“吃吧。”   手掌上的阳气,跟脖子上的自然没法比,可大约是察觉到梁默的情绪不对,阮羽也不好意思挑剔,只能就着手心狠狠吸了几口。   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明明昨天啃脖子的时候,阳气都是主动往他嘴里钻的,这一下却回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叼着梁默的指头一点点吃的小心样儿。   偷偷从梁默的指缝中瞥了他一眼,见他没有更生气的迹象,阮羽顿了顿,大着胆子伸出舌头,偷偷舔了口。   那只手颤了下,也不知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充裕的阳气一下子躁动起来,不要钱似的往阮羽的嘴里钻。   阮羽一瞬间被灼热的阳气灌得晕晕乎乎,因为连吃两只长发鬼而凉嗖嗖的肚子都骤然热了起来,舒畅得他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忍不住浑身一震,紧接着意犹未尽的收紧了手臂,几乎把自己的脸完全埋在梁默的手心里。   他自己也钻进了梁默的怀中。   梁默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震动,浑身猛地僵硬的一瞬,随后阮羽便听见了一声极为清晰的“咕咚”,梁默滚动的喉结就在他耳边动了起来,惹得他的耳朵发痒,忍不住就地蹭了蹭。   梁默:“…………”   柔软的发丝扫过颈间的皮肤,他前所未有的感觉到了煎熬。   架子上的金蟾看得津津有味。   眼看着两个人几乎融为一体,还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母胎单身的金蟾看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直到感受到一道如有实质的威胁目光,金蟾才十分羡慕嫉妒又害怕的从两人身上挪开视线,看向了一旁同样不敢再看的同伴们。   “嘿。”他看向新来的几只,“你们怎么住的四人间,不挤吗?”   被塞在同一个塑料矿泉水瓶里的长发鬼们:“……”   待在沉默寡言的附鬼旁边,金蟾已然习惯了被人忽视的感觉,见对方不说话,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自顾自的继续叭叭。   “你们是什么品种的鬼,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不是我吹啊,我可是器灵修炼成的邪神,你看我的住宿条件就知道了,单人大开间,还带游泳池的,比旁边这个美女都好。可惜这美女是个哑巴,自我住进来之后就没说过话,我都求婚好几次了,她也不同意跟我住到这个大单间来,唉……”   “扯远了,话说回来,我见过不少鬼的!你们身上的气息感觉挺熟悉的,跟我之前见过的一只长发鬼挺像,就是他的头发比你们浓密多了……”   “哎,你们不会是长发鬼的亲戚,秃头鬼吧?现在的年轻人确实挺容易秃头的哈?”   长发鬼们:“…………”   新来的这几只鬼着实是高冷,跟附鬼一样,任他说得口干舌燥,糖蒜罐子里的汤都喝了好几口,还是一句话都不跟他说,即便看起来都是女鬼,金蟾也着实是聊不下去了。   他心说这年头的女鬼怎么都这样啊,恐婚恐育都恐到鬼身上了吗?他在金蟾当中绝对算是绝世大帅比了,这都拿不下她们?   金蟾忧伤极了,哐哐灌了几口糖蒜汁,缓过劲儿来,又接着去跟附鬼聊:“宝,我刚刚跟她们就是随便聊聊,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   一群秃头鬼,连头发都没有!   还是附鬼长得漂亮!   附鬼:“………………”   附鬼幽幽的看了金蟾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金蟾兴奋之余,总觉得哪里不对。   对方的眼里为什么常含怜悯呢?   下一秒,金蟾就知道为什么了——   梁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怀里的阮羽还跟八爪鱼一样扒在他身上,还带着些许稚嫩的脸上红扑扑的,眼睛里仿佛泛着水波一样,没问梁默要干嘛去,只是嘟囔着开口:“我饿了。”   这么说不太准确,他先前还觉得挺饱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跟梁默贴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就总是觉得饿。   梁默深深看了他一眼,紧接着,视线就扫了过来。   除了金蟾之外,附鬼和长发鬼们都是浑身一震,疯狂的往瓶子的另一侧挤。   由于阮羽先前吃宵夜的时候,只是随手抓出矿泉水瓶,揪出附鬼啃了两口,金蟾并没有看见那个场面,此时也压根没觉得阮羽肚子饿会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仍羡慕的盯着紧密贴合在一块儿的两人。   下一秒,他看上的未来媳妇就被一只纤长有力的大手抓了下去。   空掉的矿泉水瓶在架子上晃动两下,很快就倒了下去,骨碌碌滚到一边,而金蟾的眼睛也在阮羽抓着附鬼塞进嘴巴,响起津津有味的咀嚼声时,陡然瞪大!   作者有话要说:   金蟾:啊啊啊啊啊啊好恐怖! 第52章   阮羽挂在梁默身上, 一口附鬼一口阳气,美滋滋的大快朵颐。   梁默看起来就没有这么舒服了,在阮羽吃附鬼的时候, 他忍不住扯了扯领口, 仿佛被勒得喘不过来气,然后又脱掉了外套,只剩一件单薄的衬衫。   阮羽一边吃一边直勾勾的盯着他,直到看见梁默再次伸手,解开了最上面两颗纽扣。   他垂下视线,就能看见梁默修长的脖颈、精巧的锁骨, 和底下若隐若现的胸肌。   阮羽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只是有些担忧,微微皱起了眉头:“你不怕冷?”   梁默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只是将外套丢开, 腾出手来,重新托住了阮羽即将下滑的身体。   他一动,身上的阳气就更活跃了, 馋得阮羽一愣一愣的, 也忘了自己要问什么, 扑上去对着梁默的动脉就啃了一口。   不过他到底是记得梁默这两天不太开心,啃的时候颇有些小心翼翼, 见他虽然身子僵硬, 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当时得寸进尺, 死死抓住不放手了。   他吃东西向来很快, 生怕被别人抢走似的, 吃阳气也不例外。   尤其梁默身上的阳气,自刚才开始就特别的活跃,都用不着他自己怎么用力,就争先恐后的往他的嘴里钻。   阮羽吞咽的速度赶不上阳气投喂的速度,多余的阳气就从他脸侧飘散出去,像是有只手在轻柔的抚摸着他一样,阮羽耳垂痒痒的,莫名觉得屋子里的气温都上升了几度。   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找到机会,把附鬼全部塞进了嘴巴吃掉。   这种顶饱的食物虽然不常见,但他如今拥有了这么多存粮,倒是也不缺吃的,不用跟之前一样紧巴巴的,一小口一小口掰着吃。   充盈的阳气对于鬼魂来说可是大杀器,为了不让附鬼被梁默身上的阳气直接打散,阮羽稍微离远了一点,等到吃完之后再探头过来,想要继续先前的举动,梁默的姿态却忽然紧绷起来。   身下一凉,阮羽被放到了床上,他甚至都不知道梁默是什么时候带他走过来的。   不过即使知道了,他也并不在意。   他仰起头,毫无防备的看向梁默,舌尖意犹未尽的舔了下唇,眼睛里全是迷茫:“你去哪?”   梁默已然直起身子,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看着阮羽的眼神深沉无比,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幽暗的深渊,藏着只骇人的怪物,随时都有可能突然冒出来,把面前的人拉扯下去。   阮羽并不明白这个眼神的含义,只本能的感觉到梁默现在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不禁怀疑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又惹梁默生气了。   印象里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梁默的脾气就一直古里古怪的,时而好心情的喂他吃阳气,时而生气了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也不让他继续吃阳气了。   可阮羽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只能归结于自己说好要送给梁默吃的厉鬼,到头来一口都没分给对方。   他于是挣扎着爬起来,动作自然的重新勾住对方的脖子,正准备指挥他往放储备粮的架子那边走,忽然听见梁默开口:“阮羽。”   阮羽眨眨眼睛,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来他叫的是自己现在的名字:“怎么了?”   梁默看着那双倒映着昏黄灯光,显得迷蒙而又纯粹的眼睛,沉默良久,终于问出那个盘旋在心底良久的问题:“你可知道,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他气质高冷,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是冷的,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香,喷在了阮羽的唇上和脖子上,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舔唇。   阮羽慢吞吞的抬眼,不知道为什么,视线被梁默的薄唇吸引住了,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   他向来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性格,尤其是刚吃完附鬼和阳气,酒足饭饱之后脑子晕乎乎的,就这么顺从本心,仰着脑袋朝那双抿得发白的唇咬了上去。   牙齿有一下没一下的啃咬。   阮羽脑子里忽然多出了一些奇怪的感觉,有些不着边际的想起了些危险的画面,比如刚刚咬住梁默的脖子时,要是用的是他原本的身体,尖利的犬齿狠狠咬下去,梁默的嘴巴这会儿就不会闭得这么紧了。   但这个想法也就是出现了一瞬间,连日来跟人类的相处,和牧羊犬的职责作祟,阮羽很快便清醒过来,打消了这危险的想法。   他的理智稍稍回归,抬眸不满的看了眼梁默。   他能够感应得到,梁默的口中阳气更加浓郁,可这家伙居然硬是咬着唇不让他吃。   怎么就这么爱生气?小气鬼。   阮羽不服气的发出野兽般的低哼,表情罕见的暴躁,咬着梁默的唇撒气般用了点力气。   梁默并没有错过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戾气。   他眼神一暗,紧绷的身体紧接着动了,抬手覆在阮羽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将阮羽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   然而就在他即将成功的时候,阮羽却再次紧紧的贴上来,身体不得章法的抱着他乱蹭,用自己的脸贴上他的胸口,滚烫的温度很快便透过了薄薄的衬衫,印在他的心口。   梁默的手一颤,便听见阮羽难耐的哼哼:“我饿……”   跟先前那个眼神凶厉的野兽不同,此时的阮羽将自己的脸整个埋在他的胸口,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就连身上的肌肉都因为原主没怎么运动的缘故,软软嫩.嫩的。   整个人柔软得不可思议。   梁默从来没有见过阮羽这种样子,浑身肌肉都绷紧了,许久之后才有了动作。   “这可是你自找的。”   “……什么?”   阮羽没得到回答,只觉得自己后背忽然靠上了坚硬的土炕,面前的人却并没有离开,滚烫的带着充盈阳气的身躯悬在他上方,散发着惊人的压迫感。   他一瞬间感觉屋内的空气都稀薄起来。   一到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身上,他忍不住抬起头,就见梁默看着他的眼睛闪过了一道红光,原本淡漠冷酷的脸上,居然罕见的闪过一丝野兽般的暴戾。   下一秒,两只手就被扣住,压过了头顶。   奔涌的阳气不要钱似的朝他口中猛灌,阮羽被喂得晕陶陶的,混乱中眯着眼睛瞥到一旁的架子,无双眼睛瞪得滚圆看着这边,没过两秒就被恼怒的阳气扫过,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阮羽登时瞪大了眼睛。   我的储备粮!!   --   后半夜。   “啊——!”   阮羽在梁默房里待了好几个小时,以至于察觉到小院里传来的动静时,两个人都没能及时出门。   直到尖叫声传来的两分钟之后,他们两个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斜对角的窗户顿时响动了两下,传来蒋鸿朗和唐成两个激动的声音:“羽哥!”   “阮大师!”   白天经历了那么离奇恐怖的事情,大家都没怎么能睡着,刚迷迷糊糊有点睡意,又被尖叫声惊醒了,此刻都小心翼翼的躲在窗口朝外看。   见到阮羽出现,大家心中的担忧顿时放下许多,蒋鸿朗甚至大胆到把窗户撑开了。   只是瞥见阮羽身边的梁默,他不由得吃了一惊:“羽哥,你怎么跟梁先生一块儿出来的?这不是梁先生的房间么?”   唐成更是耿直的多看了梁默两眼,惊讶的咋舌,小声嘀咕:“你有没有发现,梁先生的脸色有点奇怪,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说得特别小声,生怕惹到梁默或者阮羽,可这两个家伙都不是普通人,再小声的嘀咕,他们也能听得见。   阮羽闻言不由得看向了梁默。   说实话,之前梁默确实应该是生气了,但刚刚过去的那几个小时里,他的体验奇妙得很,梁默也非常主动,一点也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按理说应该是不会的,梁默要是生气了,才不会喂他吃阳气。   短暂的几天相处,让阮羽觉得自己已经摸清楚了梁默的脾气,自信的认为问题并不出在这里。   “他肯定看错了。”阮羽小声对梁默说,“你偶尔也笑一笑,工作态度很重要。”   梁默:“……”   缓缓收回了瞪向唐成的冷冽视线,梁默闭了闭眼,忍不住叹口气。   阮羽大步跨出房门,外面的冷空气激得他一个哆嗦,刚刚因为吃阳气而暖洋洋的身子很快就被吹了个透心凉,他忽然感觉哪里怪怪的,低头一看,发现是裤子口袋里有东西戳着自己。   他不由得皱眉,总觉得这样子不太好看,刚伸手要按,却被梁默一下子抓住了手腕。   他抬头,就对上了梁默幽深的双眼,里面似乎还有些着恼:“你干什么!”   阮羽眨眨眼睛,十分诚实的开口:“难受。”   “……”梁默再度深深的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这一晚上都快神经衰弱了,“别动,等会儿回去帮你。”   阮羽对他信任得很,加上刚刚吃了人家那么多阳气,吃人嘴短,闻言思考了一会儿,虽然难受得紧,却还是点了点头。   唐成和蒋鸿朗都被梁默刚才那个眼神吓得缩了回去,片刻后却又忍不住探出脑袋,偷偷看着黑暗中朝着发出异响的地方走去的两个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总觉得两人走路的姿势都有点怪。   阮羽也就算了,这家伙向来不走寻常路,可怎么梁先生那么冷淡古板的一个人,走起路来脊背都稍稍弯了些?   简直像是……   脑海里猝不及防的跳出一个猜想,两人都是一惊,互相对视一眼,连忙慌乱的把这个想法甩出了脑袋。   呸呸呸,想什么呢! 第53章   昏暗的夜色中, 两人顶着大家疑惑的视线,快速找到了发出尖叫声的源头。   是两个女嘉宾所在的房间。   两人赶到的时候,萧晴刚好满脸惊恐的破门而出, 看见他们两个, 仿佛抓到了两根救命稻草,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扑了上来。   “救命!尤琳……尤琳还在里面!”   萧晴色难看到了极点,卸了妆之后眼底一片青黑,眼珠里也全是血丝,看起来简直比鬼还要吓人,一看就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梁默将阮羽拉开, 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怎么回事?”   萧晴用力咽了几口唾沫, 才颤着声飞快的开口:“我……我睡觉睡到一半,突然感觉手边湿湿的, 一下子惊醒过来,就看见……看见一堆头发!它们抓住了尤琳, 我想帮忙来着,但是那东西……那东西实在太可怕了,我不敢, 我抓不住她!”   她被吓得整个人都恍惚了, 说话也颠三倒四的, 根本听不清楚重点,梁默和阮羽费了好大的力气, 才理清事情的经过。   梁默的脸色跟平常一样的深沉, 看不出喜怒,阮羽却高兴极了。   他原本还在忧伤, 心想自己今天新抓的几只储备粮被梁默杀了, 明天怕是又要饿肚子, 这就又送上门来一只。   这地方的鬼可真热情啊!   他立刻跟梁默对视了一眼,后者顿了顿,表情似乎有些复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无奈的叹口气,点了下头。   阮羽立时兴奋的跳起来,几个大步就冲进了房间。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潮湿腥臭的冷气。   萧晴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打开了房间的灯,但老旧的白炽灯根本无法提供充足的照明,整个房间昏暗发黄,踏入房间的一瞬间,仿佛跨越了时光一般。   两人的身影被灯光拉得老长,直至没入门外的黑暗。   阮羽快速的扫了一圈,却并没有看见长发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尤琳直挺挺的躺在土炕旁边的地上,跟之前他们在西侧小院找到她时一样,脸色惨白,四肢冰凉,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她浑身都湿透了,睡衣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她身上的水渍显然是长发鬼留下的,散发着跟长发鬼一样的腥臭味道。   阮羽皱了皱鼻子,有些嫌弃的绕过尤琳,四处翻找了一番,却依旧一无所获。   最终只能重新回到尤琳跟前。   看了梁默一眼,后者明显没有出手的意思,阮羽只好捏着鼻子,凌空比划了几下,很快一束金光就从他的掌心浮现,飞入了尤琳的体内。   梁默眉心一跳,深深的看了阮羽一眼。   这已经是阮羽第二次救人了。   救的还是同一个人。   虽说阮羽醒来后不知道为什么,脾气好了很多,还对其他种族有着极高的忍耐力和好感,但即便如此,他也很难将阮羽跟救人的角色联系到一起。   他苏醒的这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这时萧晴跟了进来,大着胆子探头看了一眼,不由得惊愕:“不、不见了?”   她害怕到了极点,又不敢自己一个人待着,只能硬着头皮跟在两人身后回来。   她这么一问,阮羽的表情更加不好看了,黑着一张脸点头:“没了。”   他的储备粮啊啊啊!   “……”梁默无言的转开视线,感觉自己先前的想法还是有失偏颇。   这家伙对邪祟的态度是一点也没变。   他很快转开话题:“你醒来时,她就在这个位置?”   话是问向萧晴的,萧晴没想到梁先生会主动找自己说话,有些受宠若惊,片刻后才想起来回答:“对、对!我是睡在外侧的,晚上迷迷糊糊一睁眼,就看见有东西站在我边上,一下子就吓醒了!”   萧晴一开始以为站在自己旁边的是尤琳,还奇怪她什么时候从自己身上爬过去的,摸索着打开灯,才发现是长发鬼闯了进来。   密密麻麻的发丝堵住尤琳的口鼻,正在把她往外拽。   天知道那个场景有多恐怖!   尤其是尤琳的脸就冲着她这边,也不知道被困住多长时间了,整张脸都涨成了酱紫色,两只漂亮的眼睛也布满了血丝,眼看着就要两眼一翻昏迷过去。   萧晴当场吓得魂飞魄散,众人听见的那声尖叫就是她发出来的。   “不过……”萧晴说到这里有些犹豫,好一会儿迟疑的开口:“我逃出来的时候,那只长发鬼好像没有来追我。”   她说这话的语气很不确定,毕竟在那种情况下,能逃出生天就已经是菩萨保佑了,哪里还有时间去确认长发鬼到底有没有来追自己?   谁知就是这么一句话,让梁默和阮羽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这里头的不对劲。   不谈形态,鬼和人类最大的不同,就是鬼魂通常没有智慧,都只是凭借本能行事,除了横死鬼可能会因为生前的执念,不断重复做某件事情之外,大多数的孤魂野鬼,都没有任何思想,只会在原地来回游荡。   长发鬼虽说是上了《百鬼录》的厉鬼,但智慧也很有限,能够修炼到控制直播的程度,已经非常令人意外了。   他们没想到长发鬼居然还会选择猎物。   要知道,大部分的厉鬼之所以会成为厉鬼,就是因为滥杀无辜,身上沾染了太多因果和煞气。   萧晴和尤琳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以长发鬼的实力,完全不需要在其中进行取舍,全杀了也费不了多少工夫。   阮羽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走了:“它们是冲着尤琳来的?”   梁默点头。   恐怕节目组经历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尤琳。   只是眼前的情况令他也忍不住有些困惑,因为鬼魂很少有这么目标明确的行为,通常针对某个人,要么是生前的执念,要么就是寻仇。   而尤琳身上并没有任何跟长发鬼有关的因果。   更别说这地方聚集的长发鬼未免太多了,阮羽先前就抓了四只回来,房主夫妇身上寄居着两只,这里又有一只。   他们甚至无法确定,这只长发鬼会不会是幕后控制直播的那一只。   可即便他们的目标是尤琳,随便一只长发鬼就能让她死无葬生之地,为什么非要这么大张旗鼓,把所有人都拉入这个巨大的鬼打墙空间,还要控制直播?   梁默眉心微紧,一时竟想不出这些长发鬼究竟想干什么。   这时阮羽又检查了一遍房间内的摆设,终于确认那只长发鬼不在这里,不由得表情沮丧,回到梁默身边时也不再顾及他是不是又生气了,偷偷凑到旁边吃了一口逸散出来的阳气。   没有嘴里的香甜顶饱,但当个零食吃吃也还算不错。   阮羽盯着梁默的薄唇,眼神亮晶晶的,肉眼可见的食欲旺盛。   梁默:“……”   好在尤琳终于闷哼一声,醒了过来。   大冷天的,就穿着一身睡衣躺在地板上,身上还被长发鬼弄得湿漉漉的,尤琳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打了个寒战,萧晴见状连忙把炕上的被褥扯下来,给她包上。   节目组其他人听说长发鬼已经不见了,纷纷从自己房间出来,见状都是一脸菜色。   “昨天刚说躲房间里就安全了,今天就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房子到底还能不能待了?”   “是啊,太吓人了!而且为什么每次都是尤琳?”尤琳的助理心疼的看着自己的艺人。   “对,长发鬼似乎对尤琳格外执着。我记得她之前被盯上好几次了吧?”   众人都不是傻的,闻言立刻想起了第一天刚到这里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当时他们都以为尤琳是自己半夜瞎逛跑到西侧小院去的,后来得知她是被长发鬼骗出去的,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长发鬼诱骗的人不止她一个,或许只是因为她比较单纯而已。   如今一看却似乎并不是这样。   众人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有些微妙,先前说话那人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被阮羽打断了。   阮羽凶恶的磨了磨牙:“管他们是为什么!总归都是吓到了我的羊,全部抓起来揍一顿就是了!”   储备粮被毁,眼看着自己又要回到之前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状态,阮羽肉眼可见的焦虑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冲出门去,把外边那些东西都给抓起来藏好,免得又被梁默发现了毁掉。   这人也真是的,自己挑食不爱吃就算了,怎么还杀他的储备粮呢!   要不是梁默身上的阳气足够浓郁,阮羽真想跟他打一架。   梁默:“……”   众人:“……”   大家深知阮羽的本事,闻言顿时回想起来阮羽生吃长发鬼的场面,顿时脸色更加苍白如纸,一个个都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提什么阴谋论了。   只是仍有几个人盯着尤琳的目光不太友好。   这些事情要是冲着所有人来的,他们没话说,可要是因为某些人的连累……   他们的表情越发冰冷,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现在的想法,恰恰和之前刚遇到阮羽时的想法差不多。   只要节目组出现了什么事情,就一定是那个他们不喜欢的人的错。   正思索着,几人忽然感觉背后一凉,下意识抬头,就看见梁先生正用一种他们看不懂的眼神瞧着这边,脸上的神情高深莫测,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他们心中所想。   他们顿时感到几分心虚,不过再仔细看去,就发现梁先生早已将视线转开了。   梁默扫了阮羽一眼,这家伙还在真情实感的为长发鬼惦记自己的羊群而生气,但当那些人赔笑着上前时,阮羽又不情不愿的收敛起自己的脾气,因为他们的恭维露出小小的窃喜。   他不由得默然。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烦躁,一把将阮羽从人群中拽了出来。   “我们去西侧小院看看。”   丢下这么一句,他拉着阮羽一路远离了人群。   众人很快又围到了梁竹青的身边,梁竹青一面客气的回应众人的疑惑,一面愣愣的看着两人的背影。   他没感觉错的话,梁先生似乎在生气? 第54章   阮羽明显感觉到梁默的情绪不太对劲。   不过这次梁默倒是没抗拒他的靠近, 反而紧紧拉着他的手,大步的朝前走。   阮羽偷偷探头打量他的脸色。   梁默平日里虽然也是冷着一张脸,但顶多也就是冷漠, 阮羽还是头一次看他这么生气, 连一直绷直的嘴角都沉了下来,整个人无端端的透出一股戾气。   心眼儿真小。   话虽这么说,阮羽却不由自主的开始反省起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什么地方惹得梁默不高兴了。   可任凭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梁默到底在气什么,最终只能脚下一顿, 拽着梁默停下来, 看着他的眼睛虚心求教:“你生我气了?”   梁默顿了顿,脸色似乎缓和了些, “没有。”   阮羽压根不信,一脸“你分明就是在生气”的表情看着他。   到底不是什么普通人, 阮羽多少有点看破人心的本事,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灵光一闪, 笃定的开口:“你在气我跟那些人走得太近?”   “……”   梁默没想到他突然聪明起来, 还看破了自己的想法, 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他不是会否认这种事情的人, 沉默片刻还是“嗯”一声。   他说完, 便紧紧盯着阮羽,也不知道是打算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就见阮羽脸色依旧十分自然, 似乎并不觉得梁默因为这件事情生气,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要是不喜欢, 我以后少跟他们来往就是。”   梁默顿时有些意外:“你确定?”   他的眼眸亮得出奇,阮羽第一次见他对一件事情这么感兴趣的模样,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梁默估计是误会了。   “你跟他们比较什么!我跟他们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这不是怕他们自己跑出去羊入狼口,才给他们一些好脸色?”他安抚道,“你自然是不同的。”   梁默眸光微动,不自觉的追问了一句:“什么不同?”   这还用说吗!   阮羽想也不想的举起他的手:“别人又没有这么多阳气,也不会跟你一样,这么大方的分给我吃!”   梁默:“…………”   在阮羽疑惑的眼神中,梁默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十分疲倦,却又不死心的继续追问:“就这样?”   阮羽却反问了一句更加令他语塞的话:“这还不够吗?”   常言道“民以食为天”,那些胃口小得跟鸟似的人类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他这种吃得多又饿得快,永远觉得肚子空空的兽了。   于他而言吃喝就是最重要的事情,梁默能让他吃饱,还让他免于肚子难受的苦恼,可不就是最特殊的存在么?   梁默显然清楚他的想法,闭了闭眼,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对上阮羽清澈中透着愚蠢的大眼睛,梁默沉默片刻,抬手盖住了他的脸。   “走吧。”   先将这边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目的地,阮羽抬起头,就发现梁默将他带到了先前那座西侧小院门口。   斑驳的红漆木门沉默的伫立在黑暗中,两人都没带照明设备,只有天空中洒落下来的一丝微光,将四周稍稍照亮了一点。周遭墙上各种植物埋在阴影里,影影绰绰看不分明,透出一股不详的氛围。   满墙的藤蔓底下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也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什么小动物潜伏在下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四周绵密的黑暗中,仿佛挤着很多东西,阮羽隐约能够感觉到一些阴寒的视线,不知道从哪儿盯着他们。   不等他顺着视线看过去,地上的枯枝落叶忽然沙沙的响起来,有片叶子在地上打了几个跟头,落在阮羽的脚边。   起风了。   平地掀起一股冰寒的阴风,朝着两个人吹拂过来,像是不欢迎来客,一下比一下风力强劲。   阮羽如今的躯壳毕竟只是个普通人类,没两下便觉得四肢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下一秒,一件宽大许多的外衣就盖在了他的肩膀上。   梁默的表情淡淡的,恢复了平日里的漠然,目光刚从他身上收回,继续看向面前的木门,声音中似有不悦:“多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阮羽似懂非懂,想说自己又不是人,但很快就屈服于对方外套上残留的阳气,低下头深深吸嗅了一口,被香甜阳气包裹的幸福感很快就冲淡了他的疑惑。   他满足的眯起眼睛,像是只餍足的大猫。   梁默眼角余光注意到他的表情,眉眼都缓和下来。   门内的东西显然对他们毫不害怕的表现非常不满,阴风陡然大了不少,吹得阮羽身上的外套猎猎作响。   阮羽惊奇的看着这件外套:“你这衣服是用什么做的,怎么这么暖和?”   梁默:“……”   门后的邪祟:“……”   梁默没回答他,只是定定地盯着面前的小院。   肆虐的阴风在阮羽开口时就已经尴尬的停了下来,门口两盏显然是过年过节才会打开的红灯笼幽幽的亮了起来,里面的烛火却是绿色的。   站远了看过去,就像是野兽猩红眼珠里亮起的两团鬼火。   紧接着,就在灯笼亮起后不久,小院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两扇年代已久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被打开到了最大。   门内的景象却是十分热闹。   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呈现在梁默和阮羽两人面前的,是一座繁华的戏院。   朱红地毯一路从门口延伸到台上,两侧坐满了宾客,台上唱的是《天河配》,两人走入小院,到戏台前时,正好唱到牛郎织女私定终身的片段。   “樵楼上打罢了初更时分,独坐在房中等佳人。但愿的佳人到婚姻成就,夫妻恩爱度光阴啊度光阴。”   阮羽虽然听不太懂,但看得津津有味,眼看台上两人拜过天地,又说了两句话,男角儿就要拉着女角儿下去,他一愣,问向旁边的梁默:“怎么不演了,他们干什么去了?”   “……”梁默抬手,将他天真无邪的脸转过去,“你别管,是不好的事情。”   “……哦。”   阮羽倒是听劝,知道是不好的事就不再追问,转而打量起周围。   不看不知道,这一扭头才发现,台下坐着两个熟人。   是房东夫妇。   两人在离戏台子最远的角落里,坐得笔直,浑身皮肤即使在满屋子大红灯笼的映照下,也显得过于苍白,两双眼睛都瞪得很大,空洞的望着这边。   就在两人看过去的时候,男主人的眼珠子似乎动了动,紧接着阮羽便发现,不是男主人的眼睛动了,而是他的眼角处爬出来一只黑色的小虫子,不仔细辨认的话,就会以为是男主人在动。   换了旁人过来,怕是吓都要吓死了,可惜站在这里的这两位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阮羽定定地盯着男主人,眼底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他的储备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阮羽盯着那房东夫妇的时候,梁默似乎看见那两个“人”震了震。   不等他看个仔细,院子里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轻笑:“好看么?”   那笑声娇媚非常,跟他们先前和艾嘉许一起来时,听见的声音一模一样。   两人同时回头,便看见一个身材婀娜的女人,画着浓妆、翘着二郎腿坐在戏台边的栏杆上,一身旗袍开叉几乎到了腰上,正拧着身子,仪态万千的朝他们笑。   阮羽第一次瞧见这样的衣服款式,正想再看看,眼前就忽然一黑,被梁默大手挡上了。   他听见梁默低沉的喊了声:“十三少。”   阮羽伸手掰他的指头缝,一边好奇的问:“这不是个女鬼么,怎么叫十三少?”   梁默将他的脑袋转过来,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耐心的解释:“她生前家中重男轻女,母亲为了争宠,让她扮作男子示人,排行十三。”   阮羽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这儿:“那衣服是男人穿的?”   梁默:“……”   这回不等他开口,那边的十三少已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小后生,这可不是男人穿的。当然,在我们那时候,也不是正经女人穿的。”   顿了顿,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梁默一眼:“没想到还有人能翻出这段往事。”   梁默冷着一张脸,并不看她。   阮羽眼睛被遮住,倒是并不影响他接话:“就是你天天想着偷走我的羊?”   “羊?”   梁默沉默片刻,无奈的开口解释:“东边院子里的那群人。”   他没来得及阻止,阮羽已经自豪的报出了自己的工作:“这你都不知道?我可是牧羊犬!”   这么好的工作,说出去谁不羡慕!   阮羽仰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对面的十三少,就等着对方露出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十三少:“……”   辛苦营造出来的恐怖氛围顿时有些维持不下去,十三少语塞的看着面前的这两个帅气男人,脸上写满了“你们俩怕不是傻子”。   梁默:“…………”   阮羽还想告诉十三少,自己这个工作有多好,包吃包住还可以打野味,却在张口的前一秒,被梁默捂住了嘴巴。   梁默额角难得突起了几根青筋,望着他的眼神颇有些警告的意味。   好了,住口。不要再说了。 第55章   阮羽和梁默身上带着直播设备, 他们看到的画面也随着镜头一起传达到了外界的众人眼前。   直播间的观众们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官方给出的解释,认为这个节目是披着综艺名字的新型电影艺术,看到画面中出现的鬼怪和尸体, 也都不那么大惊小怪了。   甚至有人胆大包天的评价起了十三少这个角色和扮演者的演技。   “不是说女扮男装吗?这个角色怎么一点英气都没有?果然人不红是有原因的。”   “就是啊, 声音还这么娇媚,哪里像之前女扮男装过的人?就算现在不用她扮男装,也未免太敷衍观众了吧?”   “他们真的不打算多聊聊之前的事情吗?我强迫症,好想知道十三少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们一点都不害怕?刚刚她出来的时候,我简直都要吓死了。你们不觉得这个十三少说不定真的能从网线爬出来揍你们吗?”   这条弹幕发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 画面中的十三少竟然真的转过头来, 看了镜头一眼。   这一眼并没有普通国产恐怖电影的故作高深,甚至称得上是风情万种。   她其实长得很好看, 长相跟她的声音一样,又娇又媚, 然而直播间的观众们却没有一个有胆量欣赏,或者跟之前一样,对她品头论足。   胆子小一点的, 甚至直接关上了直播间, 在线人数一瞬间少了好几千。   剩下的这些人也不敢再对十三少的演技或者打扮说些什么, 静默片刻后把矛头转向了阮羽。   “为什么又给阮羽这个家伙加戏?我真的是服了。”   “还能是为什么?傍上大腿了呗。这个节目组随便拎一个出来,演的都比他好。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给导演下了什么迷魂药?”   如果说在这个节目的直播间里, 有什么事情是可以引起全员共鸣的, 那一定就是骂阮羽。   不管是谁家的粉丝,只要骂了阮羽, 就会得到所有人的支持。   不过这都是昨天之前的事情了。   那几条为了掩饰尴尬的弹幕发出去之后, 非但没有引起共鸣, 反而还招来了许多人的反感。   “前面的,我也是服了你们这些粉丝了,天天为了黑而黑。能不能好好看设定?阮羽在这里面扮演的显然是个天师,还是跟钟馗一样,会吃鬼的那种。按照一般的电影来讲他就是主角,他戏份不多,谁的戏份多?你们那些遇到事情只会尖叫的正主吗?”   “在一个电影里面批评主角的戏份多,我真是头一次见。不得不说,怪好笑的。哪怕你们说的是他演技差呢,也不至于让人觉得你们正主的粉丝都这么不讲道理。”   “且不说这是一部电影,阮羽从头至尾好像也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吧?抢了你们正主一顿早餐而已,能被你们这群粉丝念叨一辈子。搞得好像那几个艺人的命还没有早餐重要一样,真的是……”   先前说话的那几个人没想到风向突然就变了,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们也知道这是电影,他私下里就是那么一个令人讨厌的人,我们说错什么了吗”也被众人“你们有证据吗,就私下的事?你们正主那点事情可都是被狗仔拍到了的”怼了回去。   直播间的弹幕顿时陷入了一阵不小的骚乱,另一边,调查组和他们请过来的老道士看着屏幕上的十三少,脸色却越发沉凝。   调查组长已经完全顾不得去拯救自己那岌岌可危的世界观了,耳根微红的从屏幕上收回视线,结结巴巴的问:“孙、孙道长,这是怎么回事?十三少又是什么人?”   老道士一脸无语的看着他:“你是管事的还是我是管事的?这是你的地盘,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上哪儿问去!”   “……”调查组长一时语塞。   可他是市里的,对李家村这边的事情也没有太多的了解,压根没有听说过十三少这么一号人。   好在队伍里面有李家村本地的,一个轻的村委站了出来,不太确定的开口:“他说的会不会是那个外地来的戏班主?”   “你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聚集过来。   年轻的村委顿了顿,大概是第一次被这么多大人物注视,表情有些紧张:“我也是听我爷提起的。他那个时候还小,听说海城那边来了个戏班子,整个村子的人都过去看戏,他也跟着家人去了,但因为年纪小,听不懂什么戏词,只记得后来听父母说起那个戏班子,说戏班主其实原本是个男的,喜欢上个男人,才把自己打扮成了女人。”   那时候华国都没解放,李家村就是一个偏远的小村,男人喜欢男人,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天大的事情,更别说其中一个男的,还为了另外一个男的变成了女人。   戏本子里都不敢写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了现实当中,可想而知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不过据说那个戏班子只是在李家村停留了几天,很快就离开了。   再听到那个美貌的戏班主的事情,是在好几年后。   村里有人跟着戏班子外出谋生,去到了海城,带回来一则消息——戏班主确实爱上了个男人,那个男人还是海城当时最有权势的富商之子,声势浩大的追了戏班主好久,戏班主才答应的。   可富商不同意。   在那个动荡的时代,有钱有权就代表了一切,几个大元甚至就能买穷人的一条命。   富商之子和戏班主,想也知道,两人的感情在富商眼中连个屁都不是,富商还想让自己儿子娶个军官的女儿,为自己将来的生意打开一条路呢。   戏班主和富家少爷为了反抗,私奔离开了海城,打算偷渡前往国外。   然而富商只手遮天,偷渡的船上也是他的人。就在两人私奔的那天,富商带人将他们堵在了船上,放了一只枪在两人面前,告诉他们:要么死,要么分手。   两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共赴黄泉。   周围众人听得都有些唏嘘,有人问:“真的都死了?”   “怎么可能!”村委说到这里有些义愤填膺,“我爷说,那个打工的同乡回来时带了报纸,上面还在报道那个富家大少和军官女儿的婚礼!”   靠!这不是苟且偷生吗!   众人听了都不由得恨得牙痒痒,村委气了一会儿,叹口气:“我爷爷说那个戏班主看着就不像是风.尘里的人,我当时还以为他年纪太大,糊涂了,没想到真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身世。”   调查组长却很快发现了不对:“她如果是死在海城,死后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老道士兴许是见多了这世间的薄情寡幸,听完全部只是有些惋惜,理解的颔首:“她当时估计没死成,死里逃生之后带着戏班子逃到了这里。”   “为什么要带着戏班子……”   有人刚刚问出这个问题,就意识到什么,立即闭了嘴。   大少追求戏班主的时候,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富商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杀了人,影响儿子和军官女儿的联姻,自然要掩盖事实。   没有比死人更靠谱的保密者,戏班子的那些人首当其冲。   果不其然,技术人员调出了当时的档案,发现确实有段时间,报纸上全都是某某大少追求戏班主,天天造访戏班子,砸下重金的新闻。   不过在大少结婚之前一段时间,这个戏班子就莫名消失了,当时对外的解释是要到外地演出。   恐怕就是逃到李家村时,被富商的人找到,给灭了口。   否则怎么解释,一个路过的戏班子,演几天的戏而已,居然闹得整个村子都知道了戏班主的过往?   这里头的内情令人唏嘘不已,众人意识到这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对渣男一家的唾弃简直无法言表。   眼看着大家都开始同情起十三少,调查组长连忙转开了话题:“香案已经摆好,孙道长,咱们还是尽快救人吧。”   众人顿时正了正脸色。   老道士颔首,跟身后两名同道一起走到香案前,便开始作法。   就见他们喃喃自语了一会儿,念了段没人能听懂的咒语,就举着桃木剑来回走动了几圈,扎起一张符纸,分别打向了乱葬岗的三个方位。   这里虽然仍旧被称作乱葬岗,但经过几十年的变迁,外表看起来其实就是一座小山坡而已,众人一开始都没觉得这地方有什么特殊,直到符纸竟然违背了引力,直直的向前飘出了好长一段距离。   飘到某个位置的时候,符纸倏然定住,紧接着无火自燃起来,绿莹莹的火光照得周围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许多。   下一刻,阴风乍起,卷起符灰吹向小山坡的中心。   众人被这一幕惊得心头一跳,眯起眼睛,就见在符灰落地的位置,视野中的空气开始扭曲,竟然缓缓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那黑影原本只有一团,出现的同时却开始了分裂,很快众人眼前就出现了第二只、第三只……   眨眼的工夫,数十条黑影聚集在了小山坡上,像是不满受到了打扰,齐齐张口咆哮起来。   奇怪的是,面前这些人类居然并不是很害怕。   调查组众人和村委齐刷刷看向了老道士们,眼神惊奇之中又有一点莫名其妙的期待。   他们已经是见识过捉鬼现场的人了,这点场面还不如长发鬼出场的时候吓人,就连阮羽,那么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都能轻松打败长发鬼,将其吞吃入腹,何况这些仙风道骨的道长?   调查组长甚至做了个“请”的手势,客气道:“道长,请吃。”   老道士:“……”   黑影们:“???”   作者有话要说:   道长:说过多少次,驱鬼不是靠吃的! 第56章   道长们立刻举着桃木剑, 跟那群黑影打斗起来。   一时间,这座人迹罕至的小山坡上飞沙走石、黄符漫天,人影和鬼影来回交错, 变得热闹无比。   调查组众人难得变成了被保护的一方, 一开始还兴致勃勃的围观,很快却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三位老道士捉鬼的过程明显没有阮羽来得轻松。   那些黑影虽然没有实体,却能够对人类造成伤害,数量又多,即便老道士们手上的法器对他们有极大的威胁,可双拳难敌四手, 斩灭了一只又有两只三只蜂拥而上。几个老道士根本应接不暇, 很快身上就多了几道伤口,嘴角也渗出血迹来。   这情况明显不对啊!   调查组众人顿时大惊, 可他们也是第一次亲身经历这么不科学的场面,普通的枪械对那些没有形体的黑影来说, 也起不到丝毫的作用,除了站在旁边干着急之外,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唯一庆幸的是, 那些黑影似乎无法靠近他们这些普通人, 每次刚要靠近, 就会变得迟疑起来。   像是畏惧着什么一样。   三个老道士根本无法同时抵挡这么多黑影,很快便落入了下风。   打斗中, 几只黑影以自身为代价, 击落了道长们手中的法器。   离开了这些开过光的法器,道长们跟普通人再也没有什么两样, 剩余的十几只黑影兴奋得仰天咆哮一声, 便俯身朝他们冲了过去。   几人的身影很快就被黑影淹没。   “道长!”   众人被这一幕吓得大惊失色, 调查组的几个警察忍不住冲上前查看情况,其他人则是护着村委的几个人飞速后退。   在场大多数人在此之前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看见这个场面,犹如亲身穿越到了特效大片里,任凭之前经历过多大的场面,此时此刻都是脑袋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没有人注意到的是,技术人员的电脑上,直播间里的阮羽忽然眉心一跳。   他看了梁默领口的直播设备一眼,眉眼间似乎有些不安,像只困兽,原地来回走了几圈,神经质般看向周围的空气。   直播间的观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突然抽什么风。   “干什么呢?”   “这会儿才想起来演害怕,太迟了吧?”   阮羽再次感觉到,那个小黑方块上面的愿力变得讨厌起来,这让他的表情越发烦躁,眼尾的弧度都尖锐起来,整个人莫名浮现一股戾气。   直到梁默慢慢舒出一口气,抬手按在他的肩头,沉静的眼神与他对视,缓缓摇了摇头。   阮羽喘着粗气,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好几下,才在梁默始终如一的眼神中,缓缓摆脱了那种焦躁的状态,终于瘪瘪嘴,安静下来。   却嘀咕了一句:“这回可不是我干的。”   前言不搭后语的,梁默听了却心头一震。   直播间的观众刚要骂,就听见梁默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嗯。我给你作证。”   观众们:“???”   作什么证?   就在直播间的众人满腹疑惑,怀疑是不是电影上映之前被剪辑过的同时,小山坡上的调查组等人已经几乎绝望了。   那些黑影似乎并不打算一下子就杀死这些老道士,每只黑影冲锋一次,包围中就响起一声痛呼,赶过去帮忙的警察虽然没有受到攻击,但却也无法靠近老道士们分毫。   局势一时间僵持住了。   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恐惧感,比一下子弄死他们还要难受,众人明显听出来,老道士们的声音越发虚弱,除了每次受伤时的闷哼,连呼救都没办法了。   所有人哆哆嗦嗦的望着这一切,无能为力的绝望涌上心头,每个人的眼眶都不由得湿润起来。   黑影们的咆哮声越发张狂,眼见又一只黑影落下,受伤的道长却连闷哼都没发出来时,已经有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不敢继续看下去。   然而等待片刻之后,耳边忽然出现一声炸响:“大胆!”   笼罩在周身的阴风忽然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干燥温暖的气息,吹得众人的手脚都暖和起来,心中的绝望竟然也莫名其妙的消散了不少。   茫然的睁开眼睛,他们缓了缓,才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满脸福相的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身旁还站着个满脸菜色,穿着道袍的白胡子老头。   只见那个年轻人看都不看这边一眼,只是怒瞪着那些黑影,抬手一挥,一股跟刚才一样中正平和的温暖气息扫过,那些黑影就像是烧着的纸一样,痛苦的大张着嘴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就这么在诡异的平静之中,一点一点化成了飞灰。   众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高人!   小道士们更是惊呼出声:“会长!”   黑影消散之后,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道士们听见这个称呼,都浑身一震,努力地睁开了眼睛。   为首的孙道长被自己的徒子徒孙扶了起来,诧异的开口:“会长,玄先生?你们怎么也来了?”   玄武没吭声,态度跟梁默如出一辙的冷淡,仿佛刚刚因为这几个人差点被黑影弄死,而惊怒大喊的人不是他一样。   白须道士抹了把汗,尴尬的替他开口解释:“事情惊动了中央,我们能不来吗?”   话音刚落,他哆哆嗦嗦的摸出一瓶速效救心丸,往自己嘴里塞了几颗,好险才把过快的心跳压下去。   原本他们是没打算过来的,毕竟就算要来,以人类目前的交通速度,也没办法及时赶到。谁知道玄武跟他说着话,突然脸色一变,拉上他就冲了过来,还用上了上千年没动用过的神通。   他差点就被吓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不过这些事情,就没有必要对其他人提起了。白须道士深呼吸几口气,总算是把尿意压了下去,旋即脸上就挂上了高深莫测的笑容,因为那边调查组的人找了过来。   调查组羽郗长频频看向白须道士身后的小胖子,客气的开口:“会长您好。这位不是玄天药业的……”   这小胖子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陌生人,甚至于对整个华国的商界人士来说,都非常熟悉。   毕竟玄天药业可是从建国之初开始,就一直跟国家单位合作的制药公司,近百年来为华国无数人提供了物美价廉的药品和医用器材,堪称医药行业的龙头企业。   这小胖子就是玄天药业现任董事长。   在场包括调查组长在内,所有人都有些恍惚,寻思玄天药业的董事长,不光懂得玄学,看起来功力还不低,甚至比那三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都厉害。   这合理吗?   令人惊讶的是,除了他们和那几个小道士之外,三位老道长都对此没什么惊讶,还颇为熟悉的跟对方打了招呼:“玄先生。”   玄武淡淡“嗯”一声,脊背挺得笔直,瞥了虚空一眼:“事情还没解决?”   提到这个,老道士们脸上都浮现出羞愧的情绪。   孙道长尴尬的开口:“我们道行太浅,玄先生见笑了。”   玄武摆摆手,漫不经心的让白须道士把这些人带走疗伤,自己却走到了乱葬岗的中心位置,看着头顶的虚空,陷入了沉思。   事情似乎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   白须道士要带所有人离开。   调查组长当即皱起了眉头,看向那边独自望天的小胖子:“把玄先生一个人丢在这里,不太好吧?”   白须道士上下打量他两眼,心说你没了他都不会出事,但玄武的身份毕竟无法跟普通人透露,便只能含糊的搪塞几句:“没事的,玄先生修行多年,道法高深,用不着我们担心。”   调查组长听蒙了,什么叫修行多年?您要不照照镜子看看您老的胡子?   人命关天的大事,怎么能这么不上心!   却听白须道士继续敷衍:“别担心了,我们这一行从来不以年纪论长短,直播上面那个年轻人比他还小,不也一口一个厉鬼?”   调查组长:“……”   你说的真是好有道理。   回想起阮羽吃鬼的生猛场面,调查组长总算是动摇了一点,但还是不放心:“可是……”   他倒不是觉得自己留下来能帮上什么忙,但这小胖子虽然看着年轻,却是实打实的优秀企业家,更何况玄天药业在国内的影响力极大,董事长要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情,他们难辞其咎。   可不等他继续说些什么,就被白须道士拉走了。   另一边,直播间里。   随着黑影的消失,阮羽、梁默和十三少之间的气氛越发剑拔弩张。   梁默已经失去了跟十三少周旋的耐心,单刀直入的开口:“你做这些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直播间的那些人看不见,他和阮羽却能够看得清楚,这个十三少身上怨气虽重,却并没有害过人的煞气。   鬼跟人不同,善鬼就是善鬼,恶鬼就是恶鬼,很少会有善鬼想着去害人。   十三少从未害过人,却筹划了这么一出闹剧,这不合常理。   梁默冷冷的盯着十三少,后者面上明显闪过诧异,似乎奇怪这个人居然会问自己这种问题,漂亮的眸子里有莫名的光芒。   不过也就只是刹那,她很快又恢复了之前妖娆虚伪的模样,轻笑了一声:“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缓缓从她身后显现。   那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梳着那个年代流行的大背头,身上穿着的,是跟十三少一个年代的衣服。   男人看也不看这边的二人一眼,弯腰环住了十三少。 第57章   直播间的众人惊了下:“那个负心汉?”   阮羽和梁默对视一眼, 第一反应也是那个苟且偷生的富家大少,可很快就意识到不对。   他们两人都能从一个人的面相看到对方的前世今生,当年那个富家大少是个长寿命, 即便后来被害死, 变成鬼了,也不可能像眼前这个男人这么年轻。   梁默很快想起什么,笃定的喊他:“长发女鬼。”   他们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却迟迟没有见到何高谊和助理遇到的那只长发女鬼。   她能够假扮工作人员诱.惑何高谊被自己附身,自然也能够假扮成其他人。   长发女鬼喜食心脏,那天却莫名放过了何高谊, 这几次逮到机会接触尤琳, 也没有吃掉对方的心脏,而是试图将人拖走, 种种痕迹都证明,这只长发女鬼的智慧程度远超其他的长发鬼。   这种情况下, 她和十三少联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果不其然,那男人闻言朝两人看了过来, 眼睛漆黑一片, 仔细看的话, 会发现他的瞳仁里面全是细小的蠕动的头发。   看着瘆人极了。   “他”不满的开口:“胡说八道,我是男的!”   话虽这么说, 却依旧是女人的声线, 嗓音甚至称不上是中性,而是跟十三少一样, 又娇又美。   十三少的眉头微不可查的一跳。   梁默很快意识到这是因为什么。长发女鬼显然没有见过十三少当年的爱人, 即便通过十三少留下的遗物, 假扮成了那个人,却无法模仿对方的嗓音。   他眉眼微低,嗤笑般开口:“你就打算这么自欺欺人下去?”   这话明显激怒了对面的两只厉鬼,十三少脸上的笑容沉了下来,长发鬼更是恼怒的冲上前来:“不许你跟我姐姐说这种话!”   话音刚落,本就阴沉的天空骤然黑了下来,云层中劈出几道闪电,仿佛要给长发鬼壮大声势一般。   长发鬼的身形迎风暴涨,身下的黑暗中钻出了无数潮湿黏腻的黑发,像是触手一样将她整个人高高举了起来,带着强大的压迫感朝着两人俯冲过来。   恰逢此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将整个空间照得惨白,高清摄像头清晰的将长发鬼狰狞的面孔传达到了每一个观众面前。   “啊!”   胆子小的网友忍不住惊叫出声。   那一瞬间,他们也看见了长发鬼蠕动中的虹膜,甚至是她脸上因为动怒,而碎裂开来的假面,缝隙中探出噩梦般的濡湿发丝,在行动中疯狂的扭曲、挥舞。   即便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在看一种可以互动的新型电影,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直播间的观众还是不由得心神一震,腿都吓软了。   这种震撼是任何特效都无法比拟的,那一瞬间,尽管能够清晰的看见屏幕的边缘,网友们还是仿佛身临其境,被吓得手脚发凉,无法克制的颤抖起来。   “走开,快走开!!”   “别杀我啊啊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划破了不同地方的夜空,夹杂着胆小者的哭泣哽咽声。   长发鬼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些人的恐惧,扫了两人身上的微型摄像机一眼,眼神中露出得意的神色。   却在这个时候,一个不起眼的身影忽然挡在了梁默的跟前,朝他郑重开口:“你别动,让我来。”   阮羽方才听他们你来我往的说了半天,一句话也没听懂,几乎要睡着了,此时终于精神起来——   可算是要打架了!   他一心只想补上自己消失的储备粮,要不是梁默一直在跟对方说话,他说什么都不会听那两只女鬼叨叨这么多。   有什么好说的,打一架,找个瓶子装起来不就好了!   到时候想说什么说什么,对方连跑都不带能跑的。   阮羽摩拳擦掌,兴奋的盯着自己送上门的长发女鬼。   长发女鬼被他的眼神挑衅到,顿时怒了,张口咆哮起来:“无知小儿,竟敢如此冒犯我和姐姐!我今日定要你有来无回!”   见阮羽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长发女鬼还当他是被自己吓住了,顿时十分得意的扬起了下巴。   她在此地已经修炼了数百年,分化出来的普通长发鬼,都有跟正经道士一战的实力,更何况这么一个黄毛小儿!   却见那个长相漂亮的年轻人眨了眨眼,黑黢黢的眼睛里依旧没有任何恐惧的神色,反而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了一句:“你是狗吗?”   长发女鬼:“…………”   岂有此理!!   长发女鬼脸色巨变,再也维持不住男性的伪装,浑身的皮肤瞬间崩裂开来,里面的长发本体喷涌而出,她的身形顿时再度涨大了几分。   她裹挟着漫天的雷电,压迫感十足的加快了速度俯冲下来,这次的目标却不再是梁默,而是他身前的阮羽。   阮羽的眼神却越来越亮了。   他清晰的看见对方身上的煞气,红得发黑,比他此前见过的任何一只厉鬼的煞气都要浓郁,显然是害过了不少人。   可以吃!!   阮羽满脑子都是这个令人欢喜的认知,心情愉悦得几乎要跳起来。   为了防止梁默再跟先前的几次一样,一出手就把他的储备粮都灭了,他不仅警惕着前方气势汹汹的长发鬼,还随时防备着身后的梁默。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就在他站出来的同时,那个小黑方块上的愿力忽然变了变。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着那道瘦削的背影,一时间心情复杂极了,竟然有种身形伟岸的错觉。   不过也就是刹那,阮羽很快冲了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跟长发鬼扭打到一起。   依旧是赤手空拳就上去跟长发女鬼互殴,阮羽趁着长发女鬼不注意,一个翻身就跳到了对方的脑袋上,感受到对方刹那间暴涨的煞气,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他打架向来不注重什么招式,就以最原始的方法,死死揪住长发女鬼的发根,任凭对方如何翻腾,都不松手,免得自己掉下去。   如果就这样也就算了,偏偏阮羽打架途中实在馋得不行,竟然直接张嘴,朝着长发女鬼的脑袋狠狠啃下去!   间或还揪下对方几片头皮,方便自己之后吃起来口感更加干净舒服。   观众们:“…………”   长发女鬼:“????”   魂体被生生啃掉,那酸爽自不用说,关键是她的长发也是魂体的一部分啊!   长发女鬼懵逼了片刻,很快就被魂体撕裂的剧痛惊醒过来,顾不上震惊身上这个年轻人的手段,便痛苦的嘶嚎翻滚起来。   哪知道她不挣扎还好,一挣扎起来,害得阮羽有几下没能吃到,阮羽登时火冒三丈,揪着她的头皮就是狠狠一扯——   嘶啦!   长发女鬼:“嗷——!”   梁默:“……”   观众们:“………………”   十三少也惊呆了,虽说这段时间总有孤魂野鬼和长发鬼的嘶嚎传来,但对她们这个级别的鬼来说,那种小喽啰的性命着实没什么好在意的。   再说了,恶鬼之间也是会互相吞噬的。   她们只以为那些惨叫是恶鬼之间在自相残杀,完全没想到,原来都是阮羽造成的。   十三少原本还想上去帮忙,见状莫名觉得头皮一疼,捂着脑袋倒退了两步,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紧接着她就反应过来,迅速看向了一旁满脸无语的梁默:“十三先前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两位高抬贵手,饶了我……我妹妹。”   梁默从长发女鬼出现开始,眼神就一直很晦暗,此时听到她的话,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竟然真的开口喊了声:“阮羽。”   骑在长发鬼身上的阮羽果真一顿,却是警惕的盯着他:“你不许再弄没我的储备粮了!”   “……”梁默心虚的一顿,低咳一声:“你先下来。”   阮羽不为所动,甚至还更加用力的勒紧了长发鬼,生怕她被梁默灭杀了似的。   长发鬼这下子连叫都叫不出来了,被拔了头发后的脸一阵青一阵紫,斑斑血迹糊了一身,也不知道是伤得还是哭得。她艰难的朝梁默招手:救命啊!   却被阮羽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当下脸色大变,一脸恨铁不成钢的低吼:“你是不是傻?被我抓住还只是啃几口,到他的手上,你就只能魂飞魄散了!”   长发鬼沉默了一会儿,朝梁默挥手的频率越发殷勤了。   快!快给我个痛快!   气得阮羽哐哐就往她身上揍了几拳。   让是不可能让给梁默的,这个家伙挑食就算了,自己不吃居然还不让他吃,他可不能惯着这毛病。   两边一时僵持不下,长发鬼血泪汪汪,几乎想要自我了断时,才终于有人动了。   就见梁默犹豫了片刻,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通体晶莹的玉瓶来,温声哄着阮羽:“先装起来,等会儿再吃。”   “……”   空气里忽然有一瞬间的静默。   直播间的弹幕也被这一下搞得有些无所适从,数百万的观众齐刷刷的安静了一会儿,竟然不知道这部电影里到底哪个主角更加离谱。   又或者大半夜爬起来追直播的他们更离谱?   作者有话要说:   观众:自我怀疑ing 第58章   阮羽盯着梁默手中的瓷瓶看了半天, 表情仍旧有些戒备。   毕竟梁默已经不是第一次弄丢他的储备粮了,先前还知道要收敛一下自己身上的阳气,只是灼烧掉了一部分的魂体, 昨天晚上可是直接把他辛苦抓到的几只鬼都蒸发了!   梁默倒是镇定, 也不催促他,就这么举着瓷瓶,静静的看着他。   浑身旺盛的阳气馋人得很,阮羽拼命想要专注的考量他是不是真的要帮自己收纳储备粮,片刻后终于还是败给了食欲,咽了口唾沫, 接过他手中的瓷瓶。   一面警惕梁默出尔反尔, 一面飞快的将长发女鬼往里面塞。   直播间的观众:“……”   好好的一个瓷瓶,愣是被他塞出了地上捡的矿泉水瓶的感觉。   内心的恐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散无踪, 大家彻底没了看恐怖片的感觉,不由得怅然若失。   算了, 算了。他们想,难怪这片子先前那么恐怖,都没被下架, 甚至都没出现年龄段限制提示。   就这样的, 分到搞笑片还差不多。   十三少神情呆滞, 脸色煞白的望着眼前惨无人道的场面:“你们……你们刚刚说什么?”   吃鬼?认真的吗?   她死了好几十年,期间没害过人, 也没害过鬼, 进食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已经非常遥远,闻言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什么时候鬼都上了人类的食谱?   人还有什么东西是不吃的吗?   那边长发女鬼已经有一半的身体被塞进了瓷瓶当中。   阮羽越塞越惊喜, 这瓷瓶看着不大, 比他的巴掌还小一些,他原先还觉得会不会塞不进去来着,没成想长发女鬼都进去一半了,依旧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阻碍。   比他之前捡来的塑料矿泉水瓶子好用多了!   长发女鬼知道自己的小弟们失踪了,但并不知道细节,如今才终于明白,那些痛苦的吼叫当中,到底充斥着怎样的恐惧和荒诞。她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开始疯狂的挣扎起来。   她愤怒的在空中翻腾,几乎把自己拧成了麻花,天色也因为她的怒火而出现了异象,这一片地方顿时狂风大作,头顶的乌云也黑压压的倾倒下来。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无法挣脱阮羽的桎梏。   她的举动反倒是激起了阮羽的火气,他连忙放弃了对梁默的警惕,专心致志的对付起长发女鬼来,努力的将她往瓷瓶里塞。   他向来没什么耐心,为储备粮准备容器,已经是极为不容易了,长发女鬼挣扎得过分了,他顿时脸色紧绷,哐哐就是两拳。   他的拳头古怪极了,明明只是普通人类的身躯,身上也没有什么阳气道法,偏偏砸到身上的时候疼得要命。   长发女鬼凄凉的吼叫起来:“啊啊啊啊啊!”   这一声终于把观众和十三少的神志都拉了回来。   紧接着看到眼前的凶残场面,众人却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阮羽正死死的骑在长发女鬼的身上,一面对她拳打脚踢,一面将她快速的收进瓷瓶里。   是个鬼看了都要吓到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   直播间的观众不由得怀疑人生,而这个时候,十三少强压下心中的恐惧,纵身扑了上去。   她虽化成了怨魂,数十年的怨气未消,却因为是个善鬼,并没有什么神通手段,冲上去的一瞬间,脑袋里完全是空白的。   等到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扑到了长发女鬼的身上,挡在她和阮羽中间。   近距离一看,十三少心中越发恐惧。   阮羽和梁默先前说的话明显不是在开玩笑,阮羽那张人畜无害的俊脸上此刻满是杀意,眼神里除了单纯的食欲再无其他,下手丝毫没有留情。   十三少化为厉鬼数十载,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觉到了魂飞魄散的恐惧,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也终于崩溃了。   “阮先生,不……阮大师!不要啊!”   阮羽的拳头堪堪停在她跟前,不是因为想听她说什么,而是单纯的发现十三少身上没什么煞气,属于不能吃的那一种。   他可不想再不能吃的东西上浪费力气。   阮羽皱了皱眉头:“让开。”   十三少顿时泪盈于睫,几乎哽咽的开口:“对不起,是我们错了。东侧院子里的那些人,我立刻就放了他们,求您饶过她一次!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必须要受罚的话,罚我一个就好了……求您大发慈悲,放她一马!”   阮羽这会儿哪还顾得上什么东侧院子西侧院子的,听完这一堆话,只意识到对方是在阻拦自己,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偏偏这个时候,那安静了许久的黑色小方块再度散发出了令他厌恶的气息。   “没必要吧,这两只鬼又没真的害到人。”   “十三少的故事有人搜到了,是个可怜人,被渣男抛弃了还一直想着他,除了有点恋爱脑之外没别的错了吧?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两个漂亮姐姐也太可怜了……一时间居然分不清谁才是反派。”   反感、责怪,阮羽看不到具体的内容,就算看到了也不认字,却能够通过直觉感受到那些人对面前这两只女鬼的偏袒,和对他的怨念。   好几次都勉强压下的烦躁顿时翻涌起来,阮羽的眼神彻底变得冰冷。   他的长相原本偏圆钝可爱,无论谁看了都无法提起戒心的那种,否则单纯只是性格恶劣,也不会引起那么多粉丝的厌恶反黑。   此时明明脸还是之前那张脸,阮羽的气场却完全变了,整个人莫名透出一股戾气和阴鸷来,身后的天象巨变都沦为了无关紧要的背景。   黑压压的云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压到了小院上方,仿佛随时都要朝他们的头顶倾泻下来,这片地方的狂风也一下子变大了许多,只听见四周“咔嚓”声不绝于耳,西侧小院里面的一颗成年男人合抱粗细的大树,居然直接被狂暴的雷电劈成了两半!   阮羽先前的凶残行径就已经足够吓人,此刻摆出这样的表情,加上身后声势浩大的异变景象,竟然比先前还要令人不寒而栗。   十三少愣了片刻,一瞬间竟然有些瑟缩。   她护在身后的长发女鬼也安静了下来,浑身阵阵发抖,仿佛无法承受这恐怖的威压。   好在这个时候,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按在了阮羽青筋绷起的胳膊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漫天的狂风雷电似乎都停顿了片刻。   阮羽转过视线,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近前的梁默,内心的愤怒尚未平息,眸光也亮得出奇,翻涌着莫名的怒火。   他本不该如此生气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十三少阻止自己,为长发女鬼求情的时候,伴随着天上的惊雷,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些极其久远的记忆。   那大概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早到阮羽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他想不起来曾经都是谁在自己面前这样苦苦哀求,也记不清发生过多少次类似的事情。   唯有那种被误解、被驱逐的痛楚无比清晰。   阮羽的胸膛剧烈的起伏,感觉脑袋一阵眩晕,那种穿越时空而来的怒火烧得他的心脏都要炸开了,甚至就连面前的梁默,都变得有几分陌生。   他沉默的看着梁默,后者也就这么回望着他,眼眸里却没有任何质疑的意思。   “饿不饿?”   良久之后,梁默忽然开口。   阮羽停顿了一下,满腔的怒火顿时转化成了另外一种情绪,只感觉自己的眼眶热了热,陌生的感觉袭上心头。   他梗着脖子仔细感觉了一下,皱了皱鼻子,点头。   梁默眉眼柔和,似乎是笑了下,伸手摘掉两人衣领上的微型摄像机,手上微微用力,便把人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两人面对着面,梁默抬手揉了揉阮羽的脑袋,修长的指尖在阮羽的发间穿梭,一开始并没有带上任何别样的意味,直到滑落下来,蹭过阮羽的耳垂。   梁默的拇指停留在阮羽的脸侧,细细摩挲了两下,眼中闪过莫名的光亮。   下一秒,他便在阮羽逐渐清明过来的目光中,缓缓靠了过来。   一个浅浅的吻。   梁默没有在外人面前表露情绪的习惯,几乎只是碰了下阮羽的唇.瓣,便迅速分开了。   与这个吻相对的,是他身上汹涌的阳气。   在两人的唇接触的一瞬间,纯度极高的阳气就以排山倒海的气势,闯入了阮羽的口腔,随后毫不迟疑的顺着他的喉管而下,穿过细细密密的血管,涤荡全身。   像是要填满阮羽空荡荡的内心一般。   阮羽的脸色一下子涨红起来,浑身上下的凶兽气息被阳气碾了个粉碎,只剩下一些细碎的轻哼,从他的口鼻逸散出来。   梁默看着他满足的小表情,眼神变得幽深。   目睹了虐狗现场的十三少和长发女鬼双目圆睁,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两个人能不能尊重一下鬼,这么严肃的生离死别的场合,为什么突然就亲起来了!   有本事你们亲久一点,让我们跑远点啊!   才刚试图趁机逃跑,就被回过神的阮羽揪住瓷瓶抓了回去的长发女鬼泪流满面。 第59章   小院上空的狂风和雷电, 在长发女鬼和十三少战战兢兢的抽泣声中缓缓停歇。   鬼打墙却还没有解除。   见梁默目光平淡的望过来,十三少立即颤颤巍巍的解释:“这异象并非我们造成的,须得等待时机方可解除, 并非我等有意冒犯!”   梁默扫她一眼, 并未理会。   他抬手一招,地上的玉瓶就落入他手中,连带着的还有一半身体在瓶子里的长发女鬼。   长发女鬼顿时大惊失色,慌忙攀住十三少,不肯松手,整个魂体被拉得又长又细, 还往十三少怀中瑟缩了一下。   她已经被阮羽彻底打服了, 刚刚被阮羽注视的一瞬间,她几乎能清晰的感觉到死亡的气息, 而那种恐惧,是自她修成厉鬼之后再也没有遇到过的。   阮羽那么凶残, 梁默却能用一个动作就安抚住他,长发女鬼无需多想,就知道梁默比阮羽还要可怕。   身上被阮羽打过的地方还在剧痛, 回想起刚刚的场面, 长发女鬼脸色发白, 抱十三少抱得更紧了。   她宁愿直接惹怒梁默魂飞魄散,也不想死得那么痛苦。   十三少也紧紧护住了她:“先生, 不……大仙!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想让我开心而已……”   梁默原本不愿多费口舌,但阮羽自吃了那口磅礴的阳气之后, 就安静下来, 一直揪着他的衣角, 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梁默心尖滚烫,实在不想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十三少,平静的陈述:“李家上下三口惨死,尸身被毁,何高谊重伤昏迷,直播混乱。她挑战人间的秩序,这也是为了你?”   “……”   十三少一时哑然,片刻之后才抖着唇,鼓起勇气据理力争:“可人间有人间的秩序,阴间也有阴间的秩序,她无论做错了什么,自有地府的鬼神审判……”   梁默无情打断:“你以为鬼差是进不来么?”   十三少一开始还没听明白他的意思,片刻后反应过来,脸色越发惨白。   这样一个天然的鬼打墙空间,连他们这种野生的厉鬼都能够操控,对鬼差来说更是不在话下。可是从始至终鬼差都没有出现。   一开始还能说是地府事务繁忙,鬼差一时没能察觉到这边的异常,可现在都这么多天了,连人间的政府都已经反应过来,地府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们肯定知道,但却没有来查看情况。   十三少想明白这一点,悚然一惊,意识到眼前这两个人的特殊之处。   梁默却没给她更多的思索时间,淡漠的眼神转向了长发女鬼:“你到现在还要骗她?”   长发女鬼一顿。   十三少表情茫然,看了看梁默,又看了看长发女鬼:“他在说什么?你骗我什么了?你说,我只想听你说。”   “……”长发女鬼不肯开口,抱住她的双手松了松,绷紧的身体瞬间短了一截。   梁默不耐烦等她们磨叽,冷声道:“她身上的煞气如此浓郁,还有灵智足以掌控数十只长发鬼,可不是杀了区区几个人就能修炼成的。”   顿了顿,梁默望向十三少,神情中似有悲悯:“且长发鬼只会寄生,不会模仿。”   她能将数十年前的富家大少演绎得那么栩栩如生,必然是寄居过对方的身体,否则仅凭十三少的回忆,和那些旧物,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十三少是个聪明的女人,闻言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她拉着长发女鬼的手也不自觉的松开了,震惊的看着后者:“你果真……可是怎么会?自我死后你就一直陪在我身边……”   她说到一半想起什么,陡然止住了话头。   长发女鬼则终于愤愤的开口:“他花言巧语骗得你为了他去死,自己凭什么苟活?你临走前还给他留了信物!我不信他不知道你活着,不知道他爹知道之后,会找人来杀你!”   十三少不说话,只是狐疑的盯着她:“你怎么……不对,你究竟是谁?”   长发鬼常年长发遮面,要么就是附在其他人的身上,十三少这才回忆起来,自从她们相识开始,似乎都没见过长发女鬼的面貌。   长发女鬼静了静,低声说了个名字。   如意。   是十三少当初还是女扮男装的时候,伺候他的佣人的名字。   她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如意是除了她娘之外,唯一知道她真实性别的人。可她被父亲发现身份,赶出家族之后,就给一起被赶出来的如意找了份新差事,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十三少震惊的看着如意,完全无法将如今的她,跟当年那个笑起来有梨涡的可爱女孩联系起来,她甚至将那负心汉都抛到了脑后,不敢置信地抓住她的肩膀:“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谁干的?!”   如意见十三少终于认出自己,笑了一下,笑容里全是酸涩,哑声开口:“没谁,是我的命不好。”   十三少无法接受的摇头,有很多话想要问如意,可眼下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们叙旧。   梁默手中的玉瓶不是普通的容器,而是法器。瓶口有不小的吸力,长发女鬼挣扎之中,又有小半个身子被扯了进去,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时间再跟十三少好好告别。   被玉瓶吸进去的一瞬间,她声音哽咽的大喊:“少爷,他真的不是良人,您不要再想着他了!”   “如意!!”   十三少伸出手,却没能抓住这个故人的一丝魂魄,只能眼睁睁看着如意消失在自己眼前。她怔愣片刻,血泪从苍白的脸侧滑落。   整个魂体被玉瓶彻底收入,那小巧的瓶子看起来却依旧晶莹剔透,丝毫没有装了东西的感觉。   阮羽拿起玉瓶晃了晃,里面传来一阵水声,像是盛了一瓶子酸奶。   这倒是让他吃起来方便了很多。   见十三少脸色发白的朝这边看过来,梁默顿了顿,冷淡开口:“这是她应得的因果。”   阮羽终于拿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储备粮,心情好了很多,闻言点了点头:“这已经算很好了。杀了人的恶鬼要是被鬼差抓到,可是要下刀山地狱的。”   这也是从他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中翻出来的。   他说着,眼馋的看着十三少。眼前这只女鬼修炼了数十年,魂魄看起来十分的浑厚可口,可惜是只善鬼。   阮羽咂摸一下嘴巴,不无遗憾的说道:“你要是也害过人就好了。”   十三少:“……”   满腔的痛苦忽然顿了一顿,十三少似乎被提醒了什么,眼珠子缓缓挪动,望向了一脸人畜无害的阮羽。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阴狠,身体紧绷起来,脑海中闪过一个危险的想法。   然而还没等她实施,阮羽便望了过来。   他眼神空茫无情,仿佛能够透过她的灵魂,看到她的前世今生。十三少脊背一凉,下意识的顿住了。   很快,她就知道那并不是错觉。   阮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很快皱了皱鼻子:“他们可真是不讲道理,明明是你执迷不悟,非要给那男人留个信物,引来了追杀,她不过是自保而已,最后受罚的居然是她不是你。”   他摇了摇头,一副不解的模样。   时至今日,他依旧不明白人间这些规矩到底是怎么来的,并且深刻的嫌弃制定规则的人。   要不是那些人,他也用不着过得那么辛苦。   阮羽忽然回忆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心情莫名的变差了些许。   梁默原本浑身肌肉紧绷,正戒备着十三少突然发难,闻言却心脏一紧,下意识的看向阮羽。   难道他想起什么了?   一向淡漠平静的脸上破天荒的出现了片刻的惊慌,梁默薄唇紧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果阮羽真的回忆起什么了,他该如何面对阮羽。   好在阮羽只是奇怪的看他一眼,很快注意力就被一旁房东夫妇的尸体吸引过去了,眉眼一弯,就拉着他往那边去。   “你上次怎么把附鬼从那人身上抓出来的?教教我。”   两人身后,十三少怔愣了一会儿,脑海里反复回味着阮羽的话,紧绷的身体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   是她的信物,引来了杀身之祸。   十三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罢了,她客死他乡,身边一个故人都没有,跟长发女鬼相依为命了数十年,感情早已十分深厚。   谁曾想,刚得知对方是自己幼时的好朋友,就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神情空白,委顿在原地,整个鬼像是被抽去了脊梁骨。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缓缓躬身,伏在地面上,痛苦的大哭出声:“如意……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还有戏班子的大家。都是因为我……如意……”   她喊了好多人的名字,都是当初失踪的那个戏班子里的人,身上的怨气不断翻腾,几度朝着黑红的颜色转变,却始终没有彻底化成代表恶鬼的煞气。   长相如此美.艳的一个女人,即便知道是鬼,看到她这个样子,恐怕也有大把的人心疼她,想要安慰。   可惜无论是梁默还是阮羽,都没有这种心思。   阮羽让梁默把那两只寄居在房东夫妇身上的长发鬼抓了出来,一并塞进了玉瓶,那些长发鬼同样很快就化成了水,而且玉瓶还没有被装满的迹象。   他晃荡着玉瓶,感觉是个好东西,对梁默的脸色都好了许多,漆黑的眼珠子打量着整个小院,满心想着怎么多抓点储备粮塞进去。   梁默则是松了口气。   紧接着却抚了抚自己的唇,神色懊恼起来。   阮羽迟早会恢复所有记忆,以他从前的那个臭脾气,知道他们有过这么亲密的举动,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家伙,该不会翻脸不认人? 第60章   长发女鬼已经伏诛, 剩下的就是一些善后的事情了。   阮羽和梁默将西侧小院的房间都探索过一遍,把那些吓得生活不能自理的长发鬼小弟们都收进玉瓶之后,才意犹未尽的把十三少带回了东侧小院。   一起带回去的还有房东夫妇一家已经遇害的消息。   节目组众人一听都惊呆了。   虽说房东夫妇的状态那么诡异, 他们早就有想过对方可能不是人, 但当事情真正发生了,他们反而有些不敢相信。   “真、真的都死了?那之前跟我们说话的,岂不是……”   “可是为什么?几十年前的事情,那时候我们人都没出生,为什么偏偏盯上我们?”   直播会同时反馈到小院里的互动设备上,节目组众人当然也看到了弹幕上的消息, 得知了十三少和长发女鬼生前到底是什么人。   可他们真的冤枉啊!   别说他们了, 尤琳也就比阮羽大一两岁,以十三少的年纪, 都够当她曾祖母的了,这又是死老鼠又是长发鬼的,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十三少兀自沉浸在自己最后一个朋友也消失的痛苦当中,没有理会众人的疑惑。   节目组那些人也不敢真的去质问一个厉鬼,见状只能自己小声嘀咕。   倒是导演找了过来, 小心翼翼的请示梁默:“梁先生, 弹幕的控制权已经拿回来了, 直播关闭之前有好多不太友善的评论,是不是要设置关键词删一下?”   梁默一个素人, 从没出现在镜头前, 那些不友善的评论是冲着谁去的,可想而知。   节目有争议, 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放到以前, 导演估计一点都不觉得头疼,反而高兴死了。   但问题在于,那些网友骂的人是阮羽。   他们这么多人,可都得仰仗着阮羽救命呢。   导演真想不懂,那些人怎么寻思的,即便以为节目是假的,怎么还跟反派共情上了?   心中暗自吐槽了两句,一抬头,就见梁先生的脸色比他想的还要难看许多。   梁默看了眼被自己丢弃到一旁的直播设备,脸色黑沉。   他原本是为了将里面的事情传递出去,才在出门时顺手拿了两个小巧的设备戴上,却没想到那些不明真相的凡人,即便看到了阮羽保护凡人,驱魔卫道的一面,也仍旧不思悔改的指责他,将他视作洪水猛兽。   与之相对的,阮羽却跳了出来,为那几个被忽视的凡人撑腰:“问你话呢。你既然没想过害人,为什么要三番两次的把尤琳引出去?”   阮羽脸上肌肉紧绷,表情凶巴巴的。   这么一只修炼了数十年的怨魂摆在眼前,却不能吃,他在人类社会学习到的那一点可怜的礼貌,顿时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见十三少兀自沉浸在伤心之中不肯开口,阮羽卷起袖子就要开揍:“你说不说?不说的话,看我不把你的脑袋揪下来,给他们当球踢!”   他说着就要动手,竟是一点怜香惜玉的想法都没有。   众人:“……”   十三少:“……”   她皮相不错,自从恢复女儿身之后,又结交了一批真心对她的好友,已经数十年不曾体验过被人这般威胁的感觉,无语的沉默一阵,自知打不过阮羽,只能开口:“我不知道。如意……我妹妹她从没跟我提起过这么个人,也没有害过她。”   这话的意思明显是说她和已经魂飞魄散的长发女鬼,跟这事情都没关系啊!   可怎么可能?   李家村一共就那么大,尤琳以来就被吸引到西侧小院,先前大家更是亲眼见证她差点被长发鬼入侵的经过,种种事迹都证明,尤琳的遇险跟十三少,至少跟长发女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梁竹青皱起眉头:“她已经灰飞烟灭了,任何罪孽都已经结清,你用不着再替她遮掩什么。”   谁知十三少却冷冷的瞪向他:“你们如果已经这么觉得了,又何必再来问我!”   或许是因为痛失亲友,她表情怨愤极了,看起来当真不像是个善鬼。   那模样吓得节目组众人心头狠狠一跳,等回过神来,却也不敢相信她的话。   毕竟如果不是她们姐妹两个做的,那难道这个地方还有别的厉鬼?   梁竹青为难极了,他虽说玄学天赋不高,但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看十三少的模样便知道,她说的恐怕是真的。就算不是,也只能是长发女鬼瞒着她做的事情。   可如今死无对证,难不成还能把长发女鬼的魂魄重新拼凑出来,问个明白不成?   事情到这里明显就陷入了僵局,梁竹青思忖片刻,郑重的朝对方道了声歉,紧接着小心问了句:“那我们还需要在这地方等待多久?”   先前直播他们都看了,十三少承诺过会放了他们,只是这地方需要一定的契机才能开启。   众人的视线顿时聚集过来。   十三少却只是冷哼一声,还在气他刚刚竟然怀疑是如意害的人。   若不是她执念太强,非要见到曾经的情郎一问究竟,如意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害人?   外人看如意是罪孽深重,在她的眼中,如意却一直是当初那个为了帮她隐瞒身份,绞尽脑汁的可爱小丫头而已,这些年来如意或许做了许多错事,但在她面前,如意从不会撒谎。   最应该遭受报应的人,是她自己。   十三少想得越清楚,就越无法面对,也不愿继续开口。   阮羽眉头一皱,另一边的袖子也卷了起来:“看我把她的脑袋拧下来……”   众人:“……”   十三少:“……”   打又打不过,生气还不让,十三少咬了咬牙,屈辱的开口:“三天!这地方七天一开,你们自己什么时候进来的,总记得吧!”   她是真的被气得够呛,连悲伤都维持不下去了,怒气冲冲的质问那些人。   节目组众人无辜被迁怒,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是互相对视一眼,脸色各异。   前面的四天好不容易才挨过去,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点伤,简直是度日如年,一听这个时间,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沮丧。   “还有三天,唉。”   “这是什么破运气,七天一开,居然正好就被我们赶上了?挑剧本的时候怎么不见老天这么眷顾我?”有人骂骂咧咧。   “希望这几天别再出事了,我出去后一定安分守己,吃斋念佛,多做公益……”有人神神叨叨。   更有人离心似箭,仗着有阮羽撑腰,得寸进尺的询问:“就没有能立刻出去的法子吗?我真的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参加这个节目!”   其他人连连点头,无比赞同他的话。   导演:“……”   不过不管怎么说,事情总算是告了一段落,艾嘉许询问众人是不是要分开住,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却都用力的摇了摇头。   开玩笑,经历了那么多恐怖的事情,他们就算出去了,晚上也不敢一个人睡觉好么!   更别说现在还出不去。   他们甚至还想直接男生一间女生一间,弄个大通铺,到阮羽的房间两边住下,免得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阮羽来不及赶到呢!   被众人毫不掩饰的热切眼神盯着,阮羽疑惑了片刻,很快就释然了。   他们肯定是想踢球了。   阮羽摩拳擦掌,就准备把十三少的脑袋拧下来,然而才刚迈出去一步,脑袋就被按住了。   梁默无奈的扶额,转向其他人的时候,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时候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   被他的眼神扫过的人都是一个激灵,一下子从激动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在梁竹青的指挥下,各自回到了先前就分配好的房间里。   偌大的小院里顿时只剩下了阮羽和梁默两个人。   梁默低头看着阮羽,眸光里闪过不知名的情绪,停顿许久才开口:“该休息了。”   阮羽点点头,却没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   梁默心头一动,正有些惊喜,就见阮羽越过他,径直走到了十三少面前,盯着她那颗漂亮的头颅看了片刻,扬起下巴,理所当然的指使:“去,上门口看着。”   梁默:“……”   十三少:“……”   她难以置信的抬头,指着自己:“我?”   阮羽反问:“不然呢?这里就剩你一只了,你不看门,还想让我看?”   他说着表情越发嫌弃,心想这鬼怎么这样的啊,他都辛辛苦苦看了这群羊这么长时间了,她又不能吃,又不想看门,还能不能好好尽到一只狗的职责了?   十三少:“???”   她一脸迷茫,完全不知道自己跟看门到底有什么关联,一旁的梁默却已经明白了阮羽的脑回路。   “……”不止一次的后悔自己当初举的例子太过随便,梁默闭了闭眼,嘴上说的却是:“你纵容身边人为非作歹,差点酿成大祸,难不成以为自己是只善鬼,就能逃脱罪责?”   言下之意,她身上虽然没有罪孽,但却不能这么轻易被谅解,在剩余的三天时间里,守护好这些凡人,就是她偿还的机会。   十三少听到这番话,脸上终于露出了羞愧的表情:“我明白了。”   梁默深沉的点了点头。   转头拎着阮羽回房,那脑子不好使的玩意却还在小声跟他嘀咕:“这才对嘛。偷了我的羊,就算是只狗,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总得为我分担一点!”   梁默:“……”   十三少:“…………”   羊……狗……   这个天师果然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啊…… 第61章   跟着梁默回到房间, 阮羽还在嘀咕这年头的鬼也这么没有眼力见,等用不着看门了,一定要把十三少的脑袋揪下来给嘉宾们当球踢。   梁默无语了一会儿, “他们恐怕不会想要。”   阮羽一愣:“是吗?”   刚刚不还盯着他, 一脸想要的模样么,这群人变得可真快。   阮羽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倒是没有往心里去。反正这些人也不是第一次变脸了,先前还跟他抢早饭吃呢,后来就恨不得把所有吃的都送给他了。   他的脑容量根本不允许他思考太多,说不上来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干脆就全部抛之脑后了。   直到这个时候, 他才注意到身处的房间跟他自己的有点不一样,环顾一圈之后想起来了, 这是梁默的房间。   梁默见他意识到这一点,脊背微微挺直了些。   两人在一个房间独处, 明明不是第一次了,他还是略微的有些不自在。   相比之下,阮羽就自然多了。   他对这种事情向来没什么讲究, 毕竟刚附身到这具身体上的时候, 连大街都睡过, 被导演捡回来也就几天的时间,已经换了两次住所, 他照样睡得香甜。   梁默还在思考自己该怎么解释, 那边阮羽已经爬到了炕上,熟门熟路的钻进他们先前弄乱的被褥里, 拍了拍身旁:“来啊, 离开工还有段时间, 刚好休息会。”   “……”   梁默沉默一阵,走过去坐到他身旁,还没来得及问话,阮羽已经循着阳气的味道蹭了过来,紧紧搂住他,脑袋立刻就往他的颈窝里钻。   下一秒,濡湿的感觉出现,阮羽的舌头重重的扫过他的颈动脉。   梁默突然僵了一下。   这个空间有着无法摆脱的阴凉气息,即便屋子里的炕每到晚上都会自动烧好,也无法彻底摆脱那种阴寒,不过对于梁默这种特殊的体质来说,那点阴气根本算不得什么。   阮羽这一下,他却感觉整个屋子都潮湿了起来,透着股令人躁动的闷热。   梁默的喉咙有些发痒:“阮羽。”   “嗯?”   感觉到他没有拒绝的意思,阮羽也放下了戒心,闻言从他颈间微微抬起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阮羽还意犹未尽的舔了下唇角,把残留的阳气全都吃进去,一双滚圆的猫眼里除了食欲,还有些迷茫。   “……”梁默忽然有些后悔叫他了。   昏黄的白炽灯光下,阮羽的头发被他自己弄得乱乱的,蓬松得像是长毛猫被毛优越的尾巴。他的刘海许是有段时间没剪了,长度几乎盖到了眼睛,与纤长的睫毛一起,遮盖住了他的部分眼眸。   估计是他沉默得太久,阮羽皱了皱挺翘的鼻子,重新问了一遍:“怎么了?”   阮羽说话时,气息就这么喷洒在他的下巴和脖颈,散发着淡淡香甜的花果香,梁默眼底晦暗,似乎从没有意识到,阮羽原来是这种气味。   是了,他们之前那么针锋相对,见了面除了打架就是打架,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记忆当中只有泥土和铁锈混合的味道,哪儿还记得其他?   梁默垂头看着阮羽,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阮羽见他不回答,天生好动的性格一点也稳不住,犹豫片刻,很快视线就下移到了他的嘴巴上。   阮羽向来是个想到就去做的性子,上一秒还在暴躁梁默到底要说什么,下一秒就已经自顾自的凑了上去。   尝试性的在梁默唇上贴了贴,阮羽很快发觉这个方式不太舒服,得伸长了脖子才能吃到阳气,于是顺从本能翻身坐到了梁默身上,跟先前一样圈住他的脖子,搂着他亲。   梁默正襟危坐,视线转开,很快又转了回来,被他这不得章法的吻技弄得有些心绪不宁,始终没什么动作。   他脑海里绷着一根神经,看着如今懵懂如同小兽的阮羽,总是不期然的想起以前那个总跟自己打架的家伙。   他们已经数百年未曾见过了,他不知道阮羽这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同时也不清楚,如果有一天阮羽恢复了所有的记忆,想起他们原本的关系,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梁默原想着阮羽在西侧小院想起了一些东西,再共处一室时,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或许会有些变化,谁知道又演变成如今的情况。   说句实话,他并不排斥,甚至本能的希望更多。   可阮羽以前对他不是这样的。   梁默想到这里,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整个人猛地清醒过来。   连他都已经不记得是多早之前了,世间还不是现在这个模样,高墙广厦,甚至是山川河流都是全然不同的样貌。   那时候世间的灵气还很充盈,他们这些存在和人类中的修士都被奉为神明,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缠绕周身,让他们的力量越发强大。   他原以为像他们这样的存在,都是这样的待遇,直到某一次,一群信仰他的人类哭喊着求上门来,要他替他们肃清妖孽。   妖孽?   那时的梁默很是疑惑,什么是妖孽?   神明、妖孽、善恶……这些词都是人类创造出来的,当时他并不能很好的区分其中的区别,只是本能的偏向这些供奉自己的信徒。   他天生就懂得世间的因果,知道对方供奉了他,他就有义务为对方做事。   然后他就见到了阮羽。   那时候的他还不叫这个名字,被人类驱赶到了角落里,巨大的身躯里明明蕴藏着庞大的能量,却只是守着自己掠夺到的那些东西狼吞虎咽,身上扎满了长矛也不在乎。   人们喊他:妖孽、怪物、畜生。   阮羽一开始充耳不闻,或者是不懂这些话的意思,只能感觉到对方不喜欢自己,于是把身子蜷缩得更小,满身的长矛让他看上去像是个正在威胁众人的刺猬。   人们于是更加惊怒交加,求梁默为自己主持公道,杀了这为非作歹的畜生。   后来呢?   梁默薄唇紧抿,想到自己再见阮羽的时候,他身上依旧扎满了武器。   人类很聪明,钻研出了各种各样的武器,像阮羽这种凶恶残暴、无恶不作的怪物,自然就是他们的攻击对象。   阮羽却也不像之前的懵懂,他听懂了那些人骂自己的话,还未长开的幼兽满脸戾气,越发像是人们口中说的妖孽。   梁默想到这里,眉毛拧了起来。   他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自己跟阮羽打过多少次,阮羽每一次见到他,都比上一次更加厌恶愤恨,冲上来的势头像是要将他撕碎。而他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他以前一直搞不懂阮羽为什么那么恨他,即便每一次都在他这里讨不着好,也要一次次的冲上来撕咬。   直到这一次重新见面。   阮羽说的那些话是他从没有思考过的,梁默听在耳朵里,振聋发聩,却也越发不敢去想,如果阮羽恢复了记忆,会怎么看他。   或许更加厌恶?   毕竟阮羽失忆了,他却没有。   梁默回过神来,抓住阮羽的肩膀,正要将人推开,却见阮羽的脸皱成一团,顿时心头一跳:“怎么了?”   阮羽却不回答,坐不住似的磨蹭了两下,终于找到合适的地方,这才松了松脸色。   他吸吸鼻子:“难受。”   说着,他顺从本能,紧紧抱住了梁默,几乎要把自己整个人塞进他的身体里,感受着对方身上充盈的阳气,舒服的叹了一声。   梁默却很紧张的把他拉开,脸上肌肉紧绷:“哪里难受?”   阮羽眨眨眼睛,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受过那么多的伤,从来没有过这种奇怪的感觉,思考片刻只能摇摇头。   梁默顿时担忧起来,怎么还能傻到连自己哪里难受都不知道?   拎着后颈把他抱远了一点,梁默上下打量起他的情况,四肢和脸部都没问题,不由得更加紧张。   正打算掀起他的衣服仔细检查,就在这个时候,阮羽重心不稳的往后一倒。   一个巨大的危机就这么凸显在了梁默的眼前。   梁默:“……”   估计是绷得难受,阮羽含糊的哼哼起来:“难受……”   梁默:“…………”   阮羽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梁默,见他突然没动静了,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加上这感觉着实不太好受,他长这么大,还从没有遇到过这么难解的危机,顿时心神大乱,慌得眼睛都湿润起来。   不过他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见梁默迟迟没有动静,身体还绷得死紧,便知道这事情只能靠自己了。   他咬咬牙,抬手就用力往难受的地方抓去——   刚一碰,阮羽就头皮一炸,浑身上下像是触了电一样,但却比那舒服许多。   好、好像不难受了?   刚这么想完,像是专门要跟他作对,那种感觉又回来了,这一次比上次还要更甚,难受得阮羽直吸气。   他以为自己刚刚便是正确的解毒方式,硬着头皮又要下手,手腕却突然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梁默一时没拦住他,此时惊怒交加:“你干什么?!”   阮羽被他吼得浑身一颤,委屈起来,不帮忙就算了,还要凶他?   他理直气壮:“我难受!”   “……”梁默沉默许久,终于在阮羽又想要伸手去摸的时候,重重的叹了口气,“我帮你。”   阮羽确认般盯着他看了半晌,这才松了手上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道,十分理直气壮的将难受的地方往梁默跟前松了松。   梁默:“………………”   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梁默感觉自己起码老了十年。   真是欠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崽儿啊,你差点给自己绝育了知不知道…… 第62章   一个小时后。   阮羽精疲力竭的倒在炕上, 浑身上下都被滚烫的阳气烘得软绵绵的,表情空白的盯着房顶,眼前全是星星点点的白光, 强烈的睡意涌了上来。   这个时候, 他察觉到身侧的人动了动,勉力睁开了困倦得不行的双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梁默?”   梁默起身的动作顿住,没回头,只是用宽阔的脊背对着他:“嗯?”   阮羽本来想问他要去哪儿,出口的前一瞬又觉得不太对, 梁默去哪里跟他有什么关系?于是迟疑了一会儿, 到底还是改了口:“我刚刚是怎么了?”   难道是阳气吃太多,中毒了?   很多事情阮羽都不记得了, 但他隐约知道一点,那就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放肆的吃过阳气, 每一次都好像是跟别人打架,打了好久才能吃到一两口,还伴随着身上无处不在的伤口。   阳气虽好, 但应该也不是毫无副作用, 毕竟阴气吃了, 不也会不舒服么?   阮羽认真的思考着,情不自禁问了出来, 梁默这才终于转身, 一只大手盖在他的脑袋上:“正常生理反应而已,别想太多。”   不知道是不是阮羽的错觉, 屋内的灯光似乎黯淡了许多, 梁默背着光, 神色有些看不分明,眼底的神色复杂得令他有些看不懂。   不过没中毒就好。   阳气这么好吃的东西,要是有毒性的话可太暴殄天物了。   他向来嘴馋,得知自己的情况跟阳气没有太大关联之后,没忍住蹭了蹭梁默的手心,方才被梁默裹得有些发酸的舌头悄悄伸出来,沾了一点阳气就赶紧吞咽下去。   就赶紧覆在面上的大手一颤,飞快的缩了回去。   阮羽吃得挺饱,到嘴边的阳气长腿跑了,也不觉得不高兴,闻言思索片刻,“嘿”的笑出声:“这生理反应还挺舒服的。”   梁默深深吸了口气,没吭声。   阮羽又道:“还是你弄得舒服。”   梁默:“……”   阮羽却没有注意到他的沉默,很是不吝夸奖:“你真棒!”   长得好看,比他高就算了,身上阳气这么充足,居然还会治病。   天知道他一开始其实是抱着一劳永逸的想法,想把那个难受的地方直接除掉的,好在梁默及时接手,居然让他知道这地方居然还可以这么用。   初尝滋味的阮羽忍不住回味,甚至有些想要继续尝试,只是一动,腰上就酸软得不行,只好作罢。   他整个人被梁默裹在被褥里,卷成了一个长条,只露出脑袋来,巴着被卷的一头眼巴巴的看着梁默:“下次难受了,我还来找你。”   梁默:“…………”   说来惭愧,明明是自己身上的部位,阮羽以前却从没仔细注意过这个地方,方才第一下也完全不得要领,居然还没有梁默弄得舒服。   阮羽没什么害臊的概念,理所当然的觉得梁默弄得舒服,自己以后就都来找梁默好了。   梁默却被他连番的发言砸得五雷轰顶,坐立不安,原本只是想弄个符咒清洁一下自身,如今却“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阮羽一愣:“怎么了?”   梁默咬牙,“我去洗个澡。”   他此刻只想躲得远远的,谁曾想他这话一出,阮羽猛地想起自己方才出了一身汗,也得去洗洗,立刻掀开被子跟了上来:“我也去。”   他原来其实是没有洗澡这个习惯的,毕竟什么东西吃下去直接就吸收掉了,一点渣渣都不剩,尘土什么的也无法在他身上停留。可如今换成了个凡人的躯体,他才发现原来不是每个物种都能一直保持自身洁净的,加上人类世界取用水十分方便,他便养成了经常洗澡的习惯。   阮羽表现大方得很,也不往身上多披件衣服,就大步追上梁默,亲昵的表示要跟他一起洗。   方才嬉戏了许久,剩下的休息时间不多了,两个人一起洗还能节约点时间。   好在这屋子是曾经屋主住的地方,屋内就有洗手间,比其他房间方便多了,阮羽拉着梁默进去,期间估计是觉得腰上还是不爽利,手撑着后腰扭了扭身子。   梁默的视线顿时就被那紧窄的弧度吸引住了。   阮羽这具身体的条件其实不错,身高腿长,身量纤细但有力,手臂和胸腹都隐隐出现肌肉的线条,稍显青涩单薄的肩背,与后腰的弧度浑然天成。   就在他看过去的同时,某个挺翘浑圆的地方正毫无防备的在他面前摇摆。   梁默:“……”   说来也是奇怪,方才阮羽的衣服分明是他亲手剥掉的,当时的感觉居然还没此刻来得令他窘迫。   梁默立刻转开了视线,被火燎着一样迅速缩回了手。   阮羽疑惑的看过来,就见他脸色紧绷,额角上甚至浮现了几根青筋:“你先洗。”   说完便匆匆转身,到床边时顿了顿,又转回桌旁坐下,猛灌了几大口已经凉了的白开水。   就是不看他。   阮羽眨眨眼睛,心说这人真奇怪,方才说要洗澡的明明是他,现在又说不洗了。   他实在困倦得很,晚上运动量有点大,加上刚刚那件事情,虽然他没怎么动,但仍旧消耗了许多体力,本就没什么容量的脑子更加无暇去思考梁默的异样,很快便收回视线,从善如流的进了浴室。   水声响起来的刹那,梁默刚刚放松一点的身体再度紧绷起来。   --   阮羽盯着一头水汽出来的时候,梁默迅速与他擦肩而过,进了浴室。   只是没过两秒,里面又飞出来一条宽大柔软的浴巾,和几件睡衣。   伴随着梁默有些咬牙切齿的低吼:“把睡衣穿上!”   阮羽抱着一堆东西,疑惑的眨了眨眼。   刚刚不都看过了,为什么这会儿倒是要穿了?   不论是从前还是附身之后,他睡觉向来是不喜欢穿衣服的,总感觉有一种窒息的束缚感。不过梁默对他那么好,阮羽想了想,觉得自己做出一些让步也未尝不可。   他拿起睡衣,正要往身上套,梁默却又不高兴了:“擦干!”   阮羽:“……”   好好好。   谁让他身上的阳气那么好吃呢。   为了一口吃的,阮羽决定妥协,脑子里却还在有滋有味的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看在他付出这么多的份上,那种舒服的事情也能多来几回吧?   阮羽擦干身子换上睡衣,躺到被窝里的时候,浴室的水声才终于响起来,他困倦的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的正要睡觉,却忽然想起什么,翻了个身,在炕上仔细嗅闻起来。   过了几秒。   “你是不是也反应了?”阮羽扬声问向浴室里的梁默,“味道好浓啊。”   梁默:“…………”   他不回答,阮羽也不气馁,忧心忡忡的裹着被子坐起来:“要不你先别洗了,我帮你?”   洗完了澡再出一身汗,那不是白洗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浴室里乒铃乓啷一阵乱响,似乎一堆东西被碰倒了。   阮羽更加关切:“你不会自己在弄?自己弄多没意思,你教我啊。”   浴室里的梁默:“………………”   --   被梁默再三拒绝之后,阮羽闷闷不乐的睡了过去。   临睡前还在嘀咕,寻思梁默这是在嫌弃他技术不好么?可他不都说了,他愿意学的呀。   这家伙真是有够小气,好东西都藏着掖着不肯教,他想抓个长发鬼,还得看他的心情。   这么寻思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阮羽睡得迷迷糊糊,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勒着自己,很不舒服,睡梦之中他很是不耐烦,伸手抓到那个东西的边缘,用力一拽,束缚的感觉顿时消失了。   与此同时,一个充斥着温暖气息的存在靠近,他想也不想,就往那个地方靠过去,十分霸道的将对方紧紧抱住。   梁默浑身凉意的回到炕上,正准备另拿一条被褥出来,迎面就被一个热乎乎的身体缠住了。   他警惕了一瞬,意识到那是阮羽,很快便放松下来。   抬手正要把人撕下去,却在感受到光滑触感的一瞬间僵住,并且烫到似的缩回手。   “……阮羽?”   “……”阮羽打着小呼噜,已经沉沉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睡着睡着忽然张嘴啃他一口,片刻后又讨好似的舔一舔伤处。   又麻又痒的感觉迅速扩散至全身。   梁默静了静,呼吸粗重了些许。黑暗中,他那双浅灰色的眸子不知道映照着哪里的光线,浮现出复杂的光芒。   最终,他只能无奈的叹气。   这一晚上,怕是睡不好了。 第63章   次日一早, 阮羽一睁眼,就发现梁默已经醒了,正一脸深沉的盯着自己。   他眨眨眼睛:“这么早就醒了, 没睡好么?”   他昨晚可是睡得十分不错, 什么梦都没做。   阮羽以往睡过去之后都会做噩梦,时而梦见自己跟人打架,浑身是伤,时而梦见自己出去寻吃的,好不容易找到点能填饱肚子的东西,结果还没来得及动手, 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那些人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扎到身上有些疼,嚷嚷着他听不懂的话。   后来他稍微听懂了一些, 得知他们是在指责他偷了自己的东西。   怎么就是他们的东西?   阮羽本身天生地长,那些东西同样也是, 过去的亿万年里,他一直都是这么填饱肚子的。   可那些人的态度实在理直气壮,就连天道都帮着他们, 时不时的降下雷劫, 还有许多跟他身上气息一样的同类, 帮那些人跟他打架。   阮羽以为自己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从来不敢还手, 只能在那些人离开之后, 默默的退走,到更加人迹罕至的地方去生活。   可一味的退让, 却没有让他的境况有任何的好转。   那些渺小的人类, 繁衍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九州四海,天上地下,就没有他们到不了的地方。   阮羽一退再退,不是得罪了这些人,就是得罪了那些,到最后实在饿得发慌,再也忍不住,发了脾气,选择跟他们对着干。   血肉、山石、魂灵、神明,印象中阮羽什么都能吃,什么都能消化,彻底放开之后,也不再管那些都是谁的东西,闷头吃就完事了。   阮羽在梦里狂吃海喝,却一点也不开心。   他的胃口似乎从来没有满足过,吃掉的那些东西,也不全对他有益,比如怨魂这种,吃完了还会让他的肠胃难受上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彻底消化。   严格来说,这或许不算噩梦。   阮羽也是直到最近,附身到这个倒霉蛋的身体之后,才逐渐觉得自己先前做那些梦的时候,都是不开心的。   可那是梦境,阮羽就算不喜欢又能如何?   阮羽看着梁默的表情,还有他眼下的青黑,便以为他也做噩梦了,刚要开口劝劝他,就见梁默的视线缓缓下滑:“摸够了么?”   “咦?”   阮羽眨眨眼睛,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见了梁默的衣领,然后就是一个突出的鼓起。   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进了人家的衣服里,此刻正盖在梁默优越的胸肌上,似乎感觉到了注视,还下意识的捏了两把。   软软的,很有弹性。   梁默:“……”   十分有压迫性的视线落在了阮羽的头顶。   阮羽抬头,就对上了梁默越发幽深的眼眸,他却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眨巴两下眼睛,诚恳的评价:“你看起来瘦了吧唧的,身材还挺有料。”   顿了顿,又惭愧的补充:“比我大。”   梁默:“…………”   简直要被这个傻子气笑,梁默干脆自己动手,把阮羽的爪子揪了出来,就要起身下床洗漱。   谁知刚起来,就听见身后阮羽喊了一声:“梁默。”   “怎么?”梁默回头,衣领子就被揪住了。   阮羽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目标明确的攀到他身上,熟门熟路坐进他怀里,直接凑过来吻上他的唇。   过了一晚上,这人的技巧还是十分生疏,只知道把嘴巴贴上来,然后用舌尖讨好的舔舔他的唇角,勾到一点阳气就喜形于色的缩回去,吃干净了又探过来。   大清早的,梁默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再怎么清心寡欲也挨不住这一遭,下意识的张开嘴。   下一秒便反客为主,将那误入狼穴的蠢舌头紧紧裹住,霸道的吮吸。   阮羽一愣,立刻“呜呜”的求饶起来。   昨晚被梁默弄得他舌根都酸了,到现在还没完全缓过来。关键是那种难受的感觉又要来了,阮羽下意识的支起身子想要逃跑,却引起了对方的狩猎本能。   梁默抬手,大掌直接拦住他后退的身子,近乎本能的往自己这边按。   入手光滑软腻的触感却让他顿了顿。   阮羽那被他□□了许久的把柄,富有生命力的在他小腹上跳了跳。   梁默:“…………”   --   几分钟后,阮羽已经穿好衣服,在浴室里洗漱。   初尝滋味,那种难耐的感觉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下去的,看着他一直不自在的摆动腰肢,梁默忍不住扶额,心情复杂极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意志力会变得如此脆弱,明明昨天晚上在西侧小院的时候,他还想着要疏远阮羽,免得他恢复记忆之后闹出什么乱子。   结果他不但把人牵回了自己的房间,晚上还跟他做出了更加说不清楚的事情。   梁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方才那种软滑的感觉还停留在手心,仿佛永远也无法消散,他不由得回想起阮羽吻上来的时候,眼中单纯的食欲。   他忽然嗤笑了一声。   是啊,对阮羽来说,这一切都不过只是简单的吃阳气而已。   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即便是对他的亲近,也只是看在他身上阳气旺盛,远超旁人的份上。   如果他没了这一身阳气呢?   梁默的眸子暗了暗,浑身躁动的阳气都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骤然平静下来。   就在这时。   “这是什么?”   阮羽不知道什么时候洗漱完出来,又跑过来想粘着他,却忽然注意到他耳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立即凑了过来。   呼吸声飞速靠近,彧牺梁默还没来得及反应,阮羽已经不假思索的伸出指头,在他耳后重重一揩。   梁默浑身一震,迅速捂着耳朵闪到屋子角落,刚刚冷却下来的阳气顿时沸腾起来,他的脸颊都红了:“你干什么!”   阮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耳朵后面有血。”   说着举起手要给他看,谁知指尖伸出去,却什么东西都没有。   “咦?”   阮羽懵了,怎么没有?   就听见梁默声音低哑,罕见的有些恼火的解释:“那不是血!”   不是血,那是什么?   不等阮羽开口,梁默已经脸色一变,夺门而出。他急忙追出去,却连对方的背影都没见着。   阮羽一脸莫名,片刻后懊悔的握拳,砸了下自己的掌心。   这时候节目组的其他人听见了动静,陆陆续续的起来,梁竹青刚出来就看见阮羽在门口捶胸顿足,一副后悔万分的样子,好奇的上前问了一句:“阮先生,你怎么了?”   阮羽摆摆手,一副不愿再说的样子,片刻后却忽然想起来什么:“梁默耳朵后面好像沾血了,你见到他的时候记得提醒一下,让他擦了。”   梁竹青还以为他在琢磨什么,闻言笑了下,解释道:“那是颗红痣,不是血。”   “痣?”   阮羽听了梁竹青的解释,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但知道之后却更不能理解了。   一颗痣而已,反应那么大做什么?   价值不菲的脑袋着实不适合用来思考,阮羽想了一会儿就放弃了,转而继续惋惜起来。   也不知道梁默刚刚一下子闪出去好几米的法术是什么。   他好想学哦。   --   阮羽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今天的早饭吸引了过去,梁竹青正要跟上,同屋的蒋鸿朗却忽然扯了他一下。   疑惑看去,就见蒋鸿朗一脸震惊的样子:“羽哥刚刚是从这个房间出来的?”   “是啊,怎么了?”   梁竹青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表情更加茫然。   蒋鸿朗却一副吃到大瓜的模样,闻言没好气的瞥他一眼:“什么怎么了!你傻了?这房间是梁先生的啊!”   梁竹青一愣,飞快的扫了眼小院,终于发现了自己从出门开始就察觉到的那股异常究竟来自于哪里,原来是阮羽出现的地方不对。   但怎么可能呢,梁先生可是出了名的冷漠洁癖,别说跟人同住一个房间,就是多看一眼都仿佛脏了自己的眼睛。   可阮羽的确是从梁先生的房间出来的,他迟疑的开口:“可能是昨晚两人换了房间?”   这回答着实是站不住脚,连他自己,说出口的一瞬间都忍不住质疑。   蒋鸿朗更是翻了个白眼:“什么换房间,昨天晚上出事的时候,他俩就是从这一块儿出来的,你忘记了?”   说完,蒋鸿朗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皱眉沉思起来。   昨天他就觉得不太对劲,但又想着阮羽和梁默是他们这里唯二两个有本事的人,说不定是在一起商量着逃出去的办法,才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事情的真相却有些扑朔迷离起来。   十三少都已经被抓住了,他俩还能讨论什么东西,讨论了一整个晚上?   偷偷看了阮羽一眼,后者的嘴唇依旧是红肿着的,面色红润,眼睛里波光粼粼,肢体也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变化。   梁竹青也跟着看过去,恰好这个时候,看见阮羽抬手,有些难受似的撑住了腰,还揉了揉。   蒋鸿朗:“!!!”   梁竹青:“!!!!!” 第64章   一直到坐下来吃早饭, 梁竹青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节目照常按时开启直播,他和其他嘉宾一起看着阮羽吃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总感觉阮羽今天吃得比平时多了一点。   刚这么想着, 蒋鸿朗便摇头晃脑的感慨一声:“看来羽哥昨天晚上累的够呛。”   梁竹青:“……”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梁竹青绝对会觉得对方说的是昨天晚上阮羽和梁默出去抓鬼,所以才累着了,可从蒋鸿朗口中说出来,就莫名让他没办法不想歪。   主要是,刚才就是他提醒自己, 阮羽和梁先生在同一个房间待了一晚上。   梁竹青总觉得蒋鸿朗话里有话, 可偏头去看他,后者却一脸无辜, 把刚夹的菜宝贝一般放进自己碗里:“干什么?这最后一个了,我可不会让给你。”   就好像真的只是他自己想多了一样。   “……”梁竹青沉默的转回头, 忍不住偷偷看了眼已经吃完的阮羽,见对方一脸迷茫的回望过来,内心更加煎熬了。   怎么办, 他又不可能直接上去问阮羽, 到底是不是跟梁先生那什么了。   万一不是的话, 他以后还怎么有脸出现在梁先生面前!   这种煎熬一直持续到梁先生回来,非但没有丝毫的消退, 反倒变得更加严重——不是, 梁先生怎么也变成这样了!   整个早餐时间,梁默都没露面, 直到大家都吃完了, 才从外面回来。他现在就是大家的救命稻草, 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不过当时正在直播,梁默又一脸冷漠,没人敢盯着他看太久。   梁默的表情跟平时似乎没有多大变化,只有像梁竹青这种,经常待在梁默身边,还从父亲那里得到了不少经验的人才能注意到,梁默的耳朵有点红,眼下也有青黑。   走过去的时候,他甚至还眼尖的注意到,梁先生耳后的红痣周围也有一片血色。   梁先生皮肤很白,这一看就是被什么东西摩擦过,才会有这样的痕迹。   可那颗痣向来是禁地。   父亲再三嘱咐过梁先生禁.忌,别的倒是都还好说,唯有耳后这颗红痣,每次提起的时候都一脸的严肃,言明就算是梁竹青死了,也不能触碰分毫。   虽然说以梁先生的身手,也不可能让别人碰到就是了。   如果放到平时,梁竹青肯定不会多想,只会觉得是梁先生自己不小心蹭到了,然而有了早上起床时的见闻,他心里一突。   不、不会吧……   脑子里刚浮现出一个不可能的设想,他注意到梁先生跟阮羽对上了视线。   阮羽眨巴了两下眼睛,大大方方打了声招呼,梁先生却一反常态,迅速别开了视线,扭头把自己关进了屋里。   梁竹青没有错过,梁先生转身时一闪而过的绯红耳尖。   梁竹青:“……”   他的表情空了一瞬,如遭雷击。   --   这天的直播还算顺利。   节目组的人早已从先前的弹幕上整理出了外界的情况,大家都知道,网友们把这个节目定义为了一种新型互动式电影,上头估计正在一边替他们控制舆论,一边努力营救他们。   因此面对粉丝们提出的问题,嘉宾们都答得滴水不漏。   如今搅得节目组不得安宁的罪魁祸首已经抓住,脱离险境指日可待,节目还有国家撑腰,大家的心情终于得以放松下来,晚饭都多吃了几大碗。   摄像机关闭之后,大家也没有跟往常一样火急火燎的回房睡觉,而是聚在一起聊起了这几天的经历。   “多亏阮大师把十三少带过来了,要不是她能出去拿救援队带过来的物资,咱们这几天别说直播了,恐怕连吃饭都成问题。”   “那可不!我一看阮大师就是个高瞻远瞩的,做的每件事情都这么的有远见!”   阮羽看梁默一天没出房间,原本还想去看看的,屁.股刚刚离开凳子,闻言登时重新坐了回去,在众人的恭维声中不动声色的挺直了脊背。   非常的有城府!   但说实话大家提起这个都有些心虚的,毕竟当初节目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可没一个人真正把阮羽放在眼里,此时夸起来也十分的底气不足,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唉,咱们这也算是共过患难了,以后你们就都是我唐成的朋友。等出去之后,各位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千万别跟我客气!”   “这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不能后悔啊!”   “那当然!”   尤琳看着他们几个男生闹成一团,笑了笑,没过多久却有些忧心:“说起来,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引起了国家的关注,节目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办?”   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挺喜欢跟大家待在一起的。”   萧晴摆摆手:“谁知道呢?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不过要是能办的话,我只想跟你们一块儿。我是不敢跟别人一起拍综艺了,谁知道还有多少人心思不正,搁那儿养小鬼害人?”   听到这话,大家立刻就想起了还关在小黑屋里的吕飞昂。   当初得知他居然养了只邪神来害人,大家就害怕极了,这几天除了送饭之外,没人有心思去搭理他,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忽然想起来这件事。   “说起来,我好像有段时间没听见他嚷嚷了?”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都诧异的点了点头:“确实,我也好久没听见他半夜哭惨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发觉吕飞昂还真的安静了一段时间,不由得有些意外。   吕飞昂这个人平时对外表现得十分儒雅,实际上的性格却压根跟这两个字沾不上边,被关进小黑屋的前一段时间,还一直在为自己辩解。   一会儿说到自己前些年演龙套的辛酸苦楚,一会儿说到自己上有老下有小,说来说去,就是想让众人看在他不容易的份上,放过他这一次。   可在娱乐圈里面混,有几个人是容易的?   别的不说,就说阮羽。他可是从出道开始就被人排挤了,那么多跟他合作过的艺人,都孤立他,引得粉丝们不分青红皂白的网暴他,工作机会自然也少得可怜。   真要说起来,吕飞昂以前虽然演龙套,但至少钱没少拿,还有自己的粉丝支持,他老婆还是个掏空了家底还赔上自己的死忠粉。   阮羽的日子比吕飞昂难过多了,怎么就没选择去养邪神?   有些事情最怕对比,有阮羽这个例子在,压根没人搭理吕飞昂的卖惨。   吕飞昂也算是持之以恒了,连着喊了一天一.夜,嗓子都喊哑了,还抱着说服大家放他出去,离开后也不报警的希望,众人后来都学会自动屏蔽他的声音了。   因此突然提起这个人,大家还反应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再听见那吵得人头疼的声音了。   “啧,提他干嘛?这种唯利是图的人,出去直接交给警察同志就是了。”   “就是!”   大家正想转去下一个话题,这时候,一个工作人员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份凉透了的饭。   “不好了,我上午去给吕飞昂放的饭,他到现在还没吃!我敲了半天的门,他一直没答应,我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会不会是出事了?”   大家听见这话先是一愣,他们刚提起吕飞昂,他就出事了,怎么这么巧?   随后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导演脸色一沉,眉头紧皱的站起来:“我去看看。”   公平起见,小黑屋的钥匙一直放在导演身上,由他保管。   毕竟是一条人命,警察没来之前,在座的谁也不敢说吕飞昂这样的就该遭什么报应,闻言互相对视一眼,急忙起身跟了上去。   吕飞昂被关在小院的西北角,就在猪圈旁边。   大家过去一看,果然看见屋子里漆黑一片。其他房间不管有没有人,都点了灯的,毕竟这地方闹鬼,开灯不管有没有用,总是有些心理安慰。   吕飞昂前几天晚上也被吓得够呛,他们可不觉得吕飞昂能忍住恐惧关灯。   该不会真出事了?   “吕飞昂?”   导演喊了声。   “……”屋内没动静。   导演又让人拿来照明设备,攀到窗户那里往里照,可这个房间狭窄逼仄,窗户也小得可怜,他的脑袋挤不进去,只能勉强看见屋内的土炕和周围有限的一点范围。   没看见吕飞昂。   他又叫其他人来看,大家都没发现吕飞昂的身影,叫他也没有回应。   众人面面相觑。   “难不成,跑了?”   “不能吧,门上了锁的,窗户还这么小,就算是个小孩子也钻不出去啊。”   导演眉心皱得更厉害了,思索一番,上前打开门锁,让两个年轻力壮的工作人员在一旁防备着,免得被吕飞昂算计,钻了空子。   “吱呀。”   老旧的木门很快就被推开了,大家第一时间闻到的是一股长时间没洗澡的酸臭,顿时皱起了眉头。   导演捂着口鼻拎着打光灯往里照,一开始没发现吕飞昂的人,心头顿时一惊,还以为他跑了。   其他人也是一阵慌乱,导演赶紧进去打开了屋内的电灯,四下搜索一番,猛地一抬头,却在门后看见了站得笔直的吕飞昂。   “操!!”   导演吓得脱口而出一句脏话,整个人都木了,缓了缓才发现那人是吕飞昂,顿时松了口气。   “你没事儿站那后面干什么!”导演惊魂未定的按着心脏,心道这节目拍得,差点把自己的阳寿折进去,一边没好气的拍了下吕飞昂的肩膀,“饭也不吃,叫你也不答应,闹什么呢!”   这一拍,却没拍到对方身上,吕飞昂忽然抬起头,漆黑的眼珠子快而准的盯住导演,看得导演的手生生顿在了半空。   半晌,他才咧嘴一笑:“导演,能放我出去了吗?”   开了口,他的表情却与平时一般无二,屋内的气氛似乎都回温了不少,仿佛之前的死寂只是众人的错觉。   导演看着面前的吕飞昂,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吕飞昂的眼睛,有这么黑吗? 第65章   角度的问题, 大家没看见门后的吕飞昂,倒是导演的大叫把他们吓了一大跳,立刻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门后, 发现吕飞昂还在, 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人没事,不然他们就算出去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警察那边交代。   况且吕飞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仅仅因为自己当了许多年的龙套,没能出头,就走上歪道去养了一只邪神, 还想用活人去祭祀。   要是让他跑了, 谁知道他会不会又养出一堆邪神,回来找他们麻烦?   马上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回到正常世界中去了。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因此看到吕飞昂好好的待在屋子里面, 便不想再深究,埋怨了几句“你既然在,为什么不回话”“饭也不吃, 搞得好像我们虐待你一样”“下次可别再这样了”就纷纷离开了。   只有导演因为先前看见的那个画面, 有些惊疑不定。   他仔细看了看吕飞昂, 对方除了被关好几天,脸色有些不好看, 嘴唇也有些开裂之外, 并没有其他的异常。   先前一瞬间的诡异感受,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他还有些狐疑, 想要多问两句吕飞昂先前为什么不回话, 节目组的大家已经都走了出去, 回头招呼他:“导演,走吧。他这个事情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了的,到时候把它交给警察就是了,费那么多心干什么?”   其他人纷纷帮腔。   《说走就走的旅行》这个节目给的酬劳,跟同类型的节目相比很是不错,如今又有国家单位做靠山,热度肉眼可见的高,他们如今已经没了生命危险,出去之后还想继续拍摄的,可不想因为这么个人渣,影响到自己的事业。   导演一想也是,吕飞昂一直好端端的待在屋子里面,能出什么事情?   他前两天还生龙活虎的,大喊大叫,吵的人不得安宁,兴许这会儿就是喊累了。   再过两天就能出去了,他也是懒得管这些有的没的,点点头,就重新给这间屋子上了锁,跟着离开了。   临走前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吕飞昂已经离开了门后,就站在那个窄小到只有小孩子才有可能通过的窗口,看着他们的背影。   对上他的视线,吕飞昂表情一垮,哀求一般朝他拜了拜。   一切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导演放下心来,暗道自己先前肯定是被突然吓到了,才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不多时,他便把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了。   其他人也没把吕飞昂的事情放在心上,他们来拍摄这个直播综艺,几乎天天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过日子,那叫一个度日如年,如今好不容易事情平息,马上就能出去了,他们简直归心似箭,哪里还有心情去管吕飞昂什么事情?   不过经历了这么一遭,大家也没有什么心情继续闲聊,互相道过晚安,便回房睡觉去了。   阮羽早在他们没夸自己之后,就起身离开了。   节目组众人在那边查看吕飞昂情况的时候,他正盯着梁默房间的门出神,仿佛试图用眼睛把这扇门盯穿一样。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大白天的,梁默关什么门?   要是平时都这个样子也就算了,可他明明记得前几天的时候,梁默只有到晚上了才会把门关起来。   联想到梁默先前回来时的脸色,阮羽那不太灵光的脑子终于明白了什么,皱了皱鼻子。   不就比他早去洗漱,占了洗手间么!   怎么这么小气!   话虽这么说,阮羽实在不想回去自己房间睡觉。   以前曾经风餐露宿也不觉得辛苦,他经常觉得头顶上有片瓦遮盖就已经很是幸福,但现在可不比从前了。   昨晚他宿在梁默的房里,第一次体验到被浓郁的阳气包围的感觉,昨晚上睡得那叫一个安心,就连时常侵扰得他不得安宁的噩梦都不见了。   他顿时感觉自己以前那些日子都白过了,竟然一点也没想过给自己盖个屋子遮风挡雨,再找个浑身阳气的人来给自己暖床。   不过现在知道也不迟。   耳侧传来导演的惊呼声,阮羽一下子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顿时不再计较梁默脾气忽好忽坏的事情,脸上堆起笑容,敲了敲门:“我回来啦。”   “……”   门内一时没有回应。   就在阮羽抬手,准备再敲一次的时候,门后却忽然传来了动静。   梁默解开那对阮羽来说丝毫作用都无的门栓,站在门后定定地盯着阮羽看了片刻,直到那边传来脚步声,才动了动,侧过身子放他进门。   阮羽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大摇大摆的走进去,路过梁默身边的时候,还在他身上嗅了嗅,奇怪道:“你没反应,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   梁默愣了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反应是什么意思,原本还算平静的俊脸顿时黑了黑。   见阮羽二话不说就要开始脱衣服,梁默更是眉心一跳:“你干什么?”   阮羽已经脱下身上的外套,衣服是导演给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导演自己的衣服,上衣大了好几号,裤子却短一截,露出被寒风吹得发红的脚踝。   梁默出声的时候,阮羽正好抓住打底衫的下摆,抬手一掀,上衣就被他脱完了,露出他上身薄而有力的肌肉。   他眨眨眼睛,理所应当的道:“洗澡啊。”   他刚刚闻见了梁默身上沐浴露的气味,估摸着他已经洗完了,虽说这一天没做什么事情,但不洗澡就去吃阳气的话,总觉得梁默会生气。   阮羽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转眼就把手搭在了裤腰上。   梁默神经一紧,慌忙转开了视线,却还是不防,看见了一片白生生的景象。   梁默:“……”   耳根骤然红了起来,阮羽还是那副没羞没臊的样子,大喇喇的将小内.裤一并褪下,往旁边一丢,就这么往浴室走去。   房间狭小,没什么避让的空间,梁默倍感煎熬的侧过了头。   谁知阮羽经过他时,注意到他绯红的耳尖,猛地想起早上的事情,竟然停下了脚步:“对了,你耳朵后面那个,梁竹青已经告诉我了,那是颗痣,是我看错了。”   他说话时本能的靠近过来,偷偷吃了梁默几口阳气,同时凑到梁默的跟前看他的表情。   梁默脖子都快扭断了,执着的看着窗外:“嗯。”   阮羽见他面色如常,没什么生气的样子,就放心了:“你也真是的,一颗痣而已,反应那么大。我还以为我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了呢。”   这话里的遐想空间实在太大,梁默脊背更僵硬了几分,强迫自己拼命回想自己和阮羽以前针锋相对的关系,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余光却忍不住去注意阮羽的脸色。   就听阮羽开口:“吓得我差点去找导演要伤药。”   梁默:“…………”   不知怎的,梁默忽然觉得刚刚拼命回忆过去的自己像个傻子。   他闭了闭眼,倒是想起来一些,这傻子即便是数百年前也不是什么聪明的角色,每次看见他都跟疯狗一样冲上来撕咬,什么法术也不知道用,搞得他也不好意思用,两人就这么赤膊的打架。   他当时已经成年,阮羽却还在幼年期,即便体质特殊,多少有些难缠,阮羽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换了别人,遇到这样难以逾越的对手,下次再见肯定就想着逃跑了,可阮羽偏不。   阮羽对他仿佛有什么血海深仇,每次一看见他,就冲上来打架,一点不带思考的,更别说什么战术。   在当时的梁默眼里,这家伙就是个作恶多端,脑子还不太好的邪祟,无数次怀疑这么个家伙是怎么能次次从其他同类手下逃脱的,直到数百年前……   思绪一时间飘得有些远,阮羽见他不吭声,便当这件事情已经揭过,心情很好的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进了浴室洗漱。   他洗漱的速度向来很快,生怕被人逮住似的,没多久便顶着一头水汽出来了,梁默还在思考自己当初到底遗漏了多少细节,怀里忽然一热,被热水冲得暖呼呼的阮羽钻了进来,熟门熟路就凑了过来。   他下意识的张嘴,跟阮羽交换了一个简单的吻,分开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梁默:“……”   阮羽咂摸了两下嘴巴,跟梁默对视了一会儿,眨眨眼睛,却很快又上去贴了一下。   梁默薄唇紧闭,他的舌头这次没能钻进对方的口中,不由得有些不满。   抬眸却见梁默皱起了眉头:“你不是饱了?”   阮羽愣了下,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估计是这两天吃的阳气太多,他并不是很饿,一口就觉得饱了,但第二口不是为了吃阳气。   阮羽意识到这一点,自己也皱起了眉头,不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在他对面,梁默盯着他看了良久,眸光闪烁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唇角的弧度似乎变了变。   阮羽低头看到自己的反应,刚要让梁默跟昨天一样帮自己,后者却忽然站了起来。   他被迫滑了下去,一抬头,梁默已经熄了灯,裹着被子躺到炕上,他昨天睡觉的位置也有一床被子,不同的是,两床被子中间还摆了一堆枕头。   楚河汉界似的。   梁默闭上眼睛:“睡吧。”   “……”   不知怎么的,阮羽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第66章   好不容易发现了摆脱噩梦的方法, 要阮羽就这么回归到之前凉嗖嗖又睡不舒服的生活,绝对不可能!   于是阮羽压根没管梁默摆在中间的那座枕头山,轻而易举的翻越过去, 掀开梁默的被子就往他怀里钻。   梁默睁着眼睛, 果然没睡。   但也没有跟之前一样圈住他,一只手枕在脑侧,一只手搭在身上,梁默跟阮羽对视了许久,也没有任何抱他的意思。   阮羽微愣,这让他还怎么体验被阳气环绕的感觉?   所幸他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 见梁默迟迟没有动静, 干脆自己动手,拉着对方的手盖在自己身上, 顺便再往他那边凑了凑,抬起头还想再亲他。   梁默:“……”   他忽然动了, 抬手按住阮羽的肩膀,目光沉沉:“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阮羽愣了愣,十分理直气壮:“我冷。”   梁默望进他黑色的眼睛里, 那双过于澄澈的眼睛, 轻易便能够望进眼底。   他看得清楚, 那里面翻腾的只不过是单纯的趋利本能罢了。   盯着阮羽眼底自己的倒影看了片刻,梁默的目光一直沉甸甸的,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阮羽被他这么看着, 莫名有些口干舌燥,先前就有点发紧的小腹更是立刻回应了这份不确定的心情, 直直的杵在对方腿上。   梁默:“…………”   他终于动了, 松开抵在阮羽肩膀上的手, 放回到阮羽的腰间,嗓音低哑的开口:“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那还用说吗!   阮羽狐疑的看着梁默,寻思他昨天晚上明明挺聪明的,怎么一个白天没见,人就变傻了?   好在他这个人最是重朋友,从来不会在意这些,闻言直接自给自足的凑了上去,贴到梁默的唇上。   随后,又将梁默的手从腰上掰下来,放到难受的地方,按着自己记忆里的方法,动了两下。   “……”阮羽眨巴两下眼睛,很是理直气壮:“不舒服。”   这话一出,梁默直接翻身撑了起来,枕在脑侧的手死死扣住阮羽的腰,目光沉得吓人。   下一刻,他便俯身压了上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梁默撑起身子,结束了这个吻。   阮羽浑身发软,舌头是被重重吮吸过的酸胀,喘着气睁开眼睛,迷迷瞪瞪的望着他。   屋内没有灯光,但以他们的能力,即便如此也能清晰的看见一切。   他看见梁默神情未变,除了耳尖的红晕,和湿润的绯色唇.瓣之外,跟刚才那个近乎冷酷的人几乎没有任何的区别。   他听见梁默沉声问他:“够了么?”   阮羽咂摸了一下嘴巴,其实他根本就不饿,刚刚那顿投喂,更是压根没有吞咽,白白的让那些阳气灌入他的口中,又逸散开来。   鼻尖有些发痒,他抬起身子,直接在梁默身上蹭了蹭,片刻后似乎想明白了:“再来一次?”   “……”   梁默没说话,就这么目光深沉的盯着他,眸子明明是浅灰色的,却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幽井,要将他拽入其中。   阮羽倒是不害怕,他直直与梁默对视,见对方又没了动静,便再度开始自食其力。   他用手肘撑在身后,支起身子,正要自力更生,上方的人却又压了下来,连带着的还有细细密密的亲吻,落在他的眼角眉梢。   梁默不再跟之前一样直奔主题,暂时放过了他发酸的舌根,只是哑声开口:“闭眼。”   阮羽下意识照做,失去视野之后,其他的感官却越发明显起来。   手下是梁默强有力的心脏在跳动,鼻尖是干净的草木香气,混杂着香甜的阳气,耳边响起一片啧啧的水声。   阮羽忽然感觉心跳加速,咚咚的敲打着胸膛。   他有些热。   --   次日一早。   梁竹青刚醒过来,就看见蒋鸿朗和唐成偷偷摸摸的站在门口那边,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他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去看手机上的显示时间,发现确实是白天之后,松了口气,穿上外套过去,拍了他们两个一下:“干什么呢?”   蒋鸿朗和唐成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回头看见是他,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窗外。   唐成压低声音:“别说话,你自己看。”   那模样,好像真看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   他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凑到门缝那里往外看,只看了一眼就傻住了。   门缝往外的视野有限,他看不见太多东西,只瞧见了两个身影,站在梁先生的房间门口。   他们房间离梁先生的房间还算近的,加上是早晨,四周安静的要命,轻易就能听见那边的声音:“……还没要够?”   另一个声音答得飞快,更理直气壮:“没有!”   梁竹青:“…………”   前面的对话内容他没听见,也不好妄作揣测,但这两句话出来的一瞬间,梁竹青整个人就傻了,如遭雷击。   前一个声音他化成灰都认识,分明是梁先生的!   而另外一个声音,他也很熟悉,不外乎是来到这个节目才认识的阮羽。   不是……这对话什么意思,要什么?什么没够?梁先生和阮羽又在一个房间待了一.夜?   他们两个难不成真的……梁先生怎么可能?!   一万个问号瞬间充斥了梁竹青的全部脑海,唐成和蒋鸿朗把他挤开,自己凑过去继续听墙角,他都没反应过来要阻止,脑袋告诉运转,CPU都快烧了。   他们的低声言语,对梁默和阮羽来说根本就相当于是在耳边说话,梁默顿了顿,下意识的朝这边看了一眼。   阮羽却根本不管不顾,见梁默一副要走的样子,顿时着急的靠了上去。   梁默:“……”   就听见梁竹青三人的房间传来此起彼伏的三声惊呼:“我靠!”   “亲密戏?!”   “什么?!”   梁默一把按住了阮羽,在对方不服气的眼神中沉默片刻:“……跟我走。”   梁竹青吓得半死,扑到门缝那里,挤开另外两人的时候,就看见梁默和阮羽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小院。   梁先生依旧是那副谪仙般的高冷模样,耳尖也没有昨日的红了,但阮羽的状态不太对劲。   平日里总是不感兴趣的耷拉着的眉眼扬了起来,眉宇间透露着急切和焦躁,紧紧盯着梁先生的背影,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梁竹青观察得仔细,眼尖的瞧见他飞速的舔了下嘴角,殷红的舌尖收回去的时候,喉结还上下滚动了两下。   蒋鸿朗和唐成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怎么样了?亲上了吗?”   “他俩这是要去哪儿?哎呀都怪你,最精彩的部分都没看见!”   两人随口埋怨了几句,发现看不见梁默和阮羽两个人的身影了,遗憾之余灵光一闪,拉着梁竹青到屋内的桌子旁边坐下,八卦之魂猛烈燃烧:“你看见什么了?”   “看不出来啊,梁先生平时那么强势的一个人,居然甘于屈居人下?不过确实也是,就阮羽那个性子,连厉鬼都敢生啃,梁先生那瘦瘦弱弱的样子,哪里像是能制得住他的?”   “哎,你们道士能允许同性结合吗?”   梁竹青:“………………”   随便吧,随便吧。   梁竹青的脑子彻底转不动了,已经毁得差不多的人生观的最后一部分也在这一刻产生了巨大的裂缝,在两个八卦精不断的追问之下,化成了片片飞灰。   他头晕目眩的想,算了,毁灭吧,这些人爱怎么想怎么想。   这梁家继承人他是一秒钟都当不下去了。   而与此同时,就在小院的墙外,梁默耳根通红的将阮羽按在墙上,一面听着屋内的动静,一面报复似的,咬了下阮羽的唇。   “嘶。”   阮羽倒吸一口冷气,刚有些不满,嘴巴就被梁默封住了。   腰上的手越来越紧,两人呼出的热气仿佛能够点燃空气,啧啧的水声将这一片的氛围都变得胶着。   作者有话要说:   梁竹青:塌房了QAQ 第67章   节目组众人陆续洗漱完出来, 就看见十三少一脸木然的穿墙进来了。   十三少眼睛发直,仿佛遭遇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冲击,飘到众人跟前, 才掀起眼皮扫了他们一眼, 抬手一挥,把今天的食材放到了桌面上,然后就这么飘在厨房上空发呆。   这画面着实是非常考验众人的接受能力,几个嘉宾先前还在有说有笑的聊着出去之后的打算,见此情景,好几个人都脸色一白, 闭嘴不说话了。   蒋鸿朗的神经颇为大条, 又或许是先前吃瓜吃得太兴奋,是这些人当中唯一不害怕的。   看十三少挥挥手就把东西放好, 他还好奇的上前询问:“姐姐,你这是变成鬼之后自然就会的, 还是跟谁学的啊?所有鬼都会吗?人有没有可能学会?”   众人:“……”   十三少:“……”   她回过神,瞥了一眼蒋鸿朗,“怎么, 你想学?”   蒋鸿朗立即点头如捣蒜。   开玩笑, 这种随手一招就能把东西收拾好的技能, 哪个懒人不想要!   蒋鸿朗虽然算不上懒惰,但也着实不是个勤快的人, 每次爸妈和经纪人看见他的屋子, 都要骂一句狗窝,他可太想要这种能力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 期待的看着十三少:“难学吗?”   十三少一开始还笑眯眯的, 朝他招了招手, 让他凑过去之后,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难,跟我一样,横死他乡变成厉鬼就行。”   顿了顿,她又笑起来,阴恻恻的问:“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帮你?”   “……不了不了,不用麻烦。”蒋鸿朗疯狂摇头,恨不得把脖子都摇断掉,“我突然感觉自己精力充沛,非常想运动!大冬天的,年轻人嘛,活动活动也不错。”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帮着十三少收拾起来,把各种物资分门别类的放好,期间还时不时的偷看十三少两眼,默默站到离她更远的位置。   十三少“嗤”一声,表情倒是好看了许多。   蒋鸿朗向来是个话唠,安静不了多久,加上知道十三少是只善鬼,据说不会害人,就又跃跃欲试起来,没话找话的跟十三少闲聊:“姐姐,当初您既然没死,怎么不回去刀了那渣男?再不济也能到他的婚礼上大闹一场,让他们结不成婚啊。”   十三少脸色一顿,没想到他居然会提起这些陈年旧事。   不过意外的是,时隔这么多年,再回想起曾经那人的事情,她的心里倒是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难受。   她掀起眼帘睨了蒋鸿朗一眼,仿佛在聊别人的事情:“让他结不成婚,然后呢?”   “然后……”蒋鸿朗想了想,握拳,“勾.引他,让他死心塌地的爱上你,然后再狠狠把他抛弃!”   “……”十三少无语极了,“小说看多了吧?”   蒋鸿朗挠挠脑袋,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傻笑两声:“嘿嘿。艺术来源于生活嘛。”   十三少却摇了摇头:“一个男人而已,他让我孤身赴死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良人。”   还有一句话,十三少没有说。   她女扮男装的事情被发现后,就被家里赶出来了,那时候的她就是无根的浮萍,身后只有跟她一样无权无势的戏班子的成员们,就凭他们,哪有底气跟堂堂赵家斗?   那个年代可不比如今,真闹出什么事情,权势是真的能要人命的。   只是没想到自己都已经退让成这样,甚至带着整个戏班子远走他乡,对方居然还是不肯放过他们。   想到那些受自己连累惨死的同伴,十三少闭了闭眼,难掩心中酸楚。   蒋鸿朗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好奇的接着问:“那戏班子的其他人呢?怎么都没看见?”   十三少垂眸,“投胎去了。”   说起来挺令人唏嘘,这么多年,她因为执念被困在原地,宁愿天天对着一个虚假的幻象,都不肯去投胎。被她连累的伙伴们却都豁达得很,丝毫没有埋怨她的意思,刚死没多久就排上了投胎的队伍,时间到了,就陆续投胎去了。   “投了多久了?”   十三少:“……”   她目光沉沉的看着蒋鸿朗,后者干笑两声,连连摆手:“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你们为啥要抓尤琳…… 难道她是你朋友的转世?”   毕竟人鬼殊途,节目组众人虽然没过来,但都分心关注着这边,闻言顿时精神起来。   尤琳也看了过来,眼神中有些惶惑。   这段时间大家都有意无意的疏远她,她能够感觉得到,也明白大家的顾虑。可即便是她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惹上了十三少。   她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一个年代的,在此之前,尤琳也完全没有来过李家村,顶多是海城那边出过几个通告。   那时候十三少不是早就离开了?   蒋鸿朗这话恰恰问出了所有人的疑虑。   众人有意无意的朝这边看过来,十三少的眉头顿时蹙了起来:“我没抓过她。”   “啊对对,是那只长发女鬼抓的。”蒋鸿朗只当她是害怕被追究责任,随口敷衍两句,“所以尤琳……”   “她不是我朋友的转世。”十三少的脸色黑沉下来,仿佛感应到她的情绪变化,天空中的乌云都低沉了几分,刮起了呼呼的阴风。   蒋鸿朗吓了一跳,赶忙道歉:“姐姐别气,我就是好奇问问,没别的意思。冒犯到姐姐了,我向您道歉。姐姐别这样,我害怕……”   十三少却没有了之前的和善,脸色苍白沉凝,定定地盯着蒋鸿朗,一字一顿:“我说了,她遇到的事情与我无关,也不关如意的事情!戏班子的最后一个人转世,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情,她不是他们!”   她目光如电,脸上写满了怒火,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众人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拉住了蒋鸿朗,让他别说话了,免得火上浇油。   头顶的乌云已经压到了众人的头顶,漆黑的云层当中仿佛有电光闪烁,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令人忍不住有些呼吸困难。   这景象跟先前阮羽和梁默在西侧小院经历的可谓是小巫见大巫,但对于节目组的大家来说,他们完全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面。   他们再怎么受粉丝欢迎,也不过是一群凡人,在这样强大的力量面前,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   下意识的都开始四处寻找阮羽和梁默的身影,然而却没有看见他们。   而就在这个时候,十三少朝这边看了过来:“我好心送你们出去,你们竟然还想往我的亲朋身上栽赃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你们存的什么心!”   众人心头一颤,整个人都震了震,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毕竟他们是真的觉得,自己遭遇的这些事情,都是因为尤琳惹恼了十三少。   这两天几乎没发生任何事情,也没见阮羽和梁先生出去捉鬼,再说了,他们看直播的时候,都看见西侧小院那里只有十三少和那些长发鬼,带走尤琳的,不是她们还能是谁?   但现如今这个情况,就是傻子也知道这话不能说出来,于是只能面面相觑的杵在那里。   梁竹青没找到梁先生,也慌乱了一阵,好在他从小接受过不少这方面的教育,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定了定神,他正要开口,就听小院的另一侧传来声音:“别猜了,尤琳那事确实不是她做的。”   众人怔了怔,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吕飞昂正巴着那个小小的窗户朝外看。   “你知道是谁干的?”   吕飞昂摆摆手:“肯定是我之前养的那只癞疙宝。它天天嚷嚷着要美女,又不喜欢萧晴,可不就是看上了尤琳?”   众人闻言脸色微变,看了眼尤琳,又看看萧晴。   后者显然想起了当初被金蟾嫌弃的事情,脸色黑沉仿佛锅底。   看她的表现,吕飞昂说的话估计是真的了。   “那你先前怎么不说?”   吕飞昂的脸隐在窗户背后的黑暗里,看不分明,语气倒是跟平常一般无二:“不信?不信你们去问那两个大师啊!金蟾亲口说的,就是它变成了人形,把尤琳骗出去的。”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似乎信了。   事情牵扯到了阮羽和梁默,谅吕飞昂也不敢说谎。   这下就连十三少都缓了缓脸色,漫天的乌云也不再继续下压了,只是她看向节目组众人时,眼神依旧阴恻恻的,冷哼一声就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蒋鸿朗却总觉得不太对劲:“一开始是金蟾闹的,那后来呢?萧晴可是亲眼看见长发鬼潜入到她们房间里,要把尤琳拖走……”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人捂住了嘴巴。   唐成小心的看了看十三少离开的方向,压低声音道:“你可少说两句吧,没看见人家气成什么样了?要八卦也别挑这个时候啊。”   “不是,我真觉得不太对劲……”   吕飞昂直接打断他:“巧合而已。她一个女人,力气小胆子小,不找她找谁?”   “可是……”   蒋鸿朗还想继续说,其他人已经纷纷扭头准备起直播的事情来,没有人理会他。   他只能悻悻的闭嘴。   可真要是像吕飞昂说的,只是巧合的话,梁先生和阮羽之前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事实?   看了一眼尤琳,后者受宠若惊一样接过自己的早餐,恢复了之前被大家照顾着的状态,一直有些苍白的脸上慢慢浮现笑容。   蒋鸿朗:“……”   算了算了,反正明后天就能离开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另一边,导演刚安排好直播事宜,就被吕飞昂找了过去。   吕飞昂讨好的笑了笑:“导演你看,大家马上就能出去了,第一期节目也要收官,我一直不露面是不是不太好?”   导演扫他一眼,才想起来他刚出幺蛾子就被他们控制住了,这会儿估计还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的名声已经彻底毁了,直播间别说是粉丝,连黑粉都没有几个。   他打了个哈哈:“不碍事。我前两天就已经正式发布了解约的通知,你不露面正好。”   “……”吕飞昂的表情有些尴尬,顿了顿,又道:“那我天天待在这个小屋子里也不是个事儿啊。我真待不下去了,您看我刚刚还解决了一场矛盾,要不您就放我出去走走?”   导演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明天就出去了,你到时候爱去哪儿去哪儿,我也管不着你。”   开玩笑,吕飞昂干出那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放他出去,万一再搞出什么事情怎么办?   他们马上能离开了,导演可不想节外生枝。   导演甚至觉得吕飞昂这个时候非要出来,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吕飞昂脸色一僵,表情有些不好看,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很快就重新端起了笑容:“那我一个人待房间里也害怕啊。你看要不这样,您进来陪我聊聊天?”   导演怎么可能肯!   他之前就被躲在门后的吕飞昂吓到,夜里还做了噩梦,能过来看他都是看在他刚刚帮忙的面子上。   这小屋子密不透风的,他才不想跟这么个老男人待着,再说他们也没什么好聊的。   导演再度拒绝,吕飞昂彻底急了,甩出最后一个要求:“那不然让尤琳或者萧晴过来。我之前做的事情对不起她们,我诚心诚意跟她们道个歉,这总成了吧?”   --   看他实在害怕得不行,导演终究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不过去的人不是萧晴和尤琳。   这两个女艺人都被吕飞昂和他养的金蟾祸害过,导演将心比心,可不觉得她们会愿意过来陪吕飞昂。   他把这事跟其他人说了,最后敲定的人选是两个工作人员。   嘉宾们毕竟都有直播任务,只能从节目组的人选中派。   好在吕飞昂没有搞什么幺蛾子,晚上两个工作人员回来,说他只是拉着他们聊了会儿天,然后就安静了下来,一直盯着这边直播的众人看。   大家只觉得他是后悔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倒是没一个人觉得他可怜。   自作孽不可活,要不是阮羽和梁先生及时阻止他,这会儿萧晴和尤琳两人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别的?   导演听完觉得没什么问题,摆摆手就让两人回去休息了。   众人照旧聊了会儿天才回去睡,阮羽却盯着那两个工作人员的房间看个不停,漫不经心的答应着众人的“晚安”,直到整个院子里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梁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看够了么?”   阮羽回过神,抬头看他,没品出他这话里的情绪,反而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你知道愿力么?”   梁默眉心一跳:“怎么?”   他拿出自己今天直播用的微型摄像机,举到梁默面前,表情很是疑惑。   这东西上面的愿力向来是暴躁且烦人的,他为了工作不得不耐着性子忽略它,但一直能够感受到上面的愿力,这大概是这份工作唯一令阮羽不高兴的地方。   然而今天一开播,他就感觉这东西上的愿力不太对劲。   似乎与他亲近了许多。   就像是之前不小心拍到梁默时的那种愿力。   阮羽百思不得其解,心里便一直揣着这件事,直到这会儿看见梁默,才想起来问。   梁默脸色发紧,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连忙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阮羽想了想:“就……我们刚吃饱回来的时候。”   梁默:“……”   耳尖不受控制的红了一下,梁默低咳一声,动作却丝毫不停,立即拿出手机翻看这一期节目的直播回放。   阮羽凑在他身边看,指着一开始就飘过去的弹幕,脸色臭臭的,“今天飘过去好多这玩意。”   他看不懂字,只觉得这些白.花.花的东西像是一群蚊子从面前飘过,其中就数这个玩意最多,而且一看就是脾气很冲的样子,搞得他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偏偏正在直播,他为了保住工作,还不能说什么。   阮羽颇为怨念的盯着那个符号,忍不住跟梁默抱怨:“他们是不是想找我打架?”   梁默看着他指尖底下缓缓飘过去的感叹号:“……”   到这里,他就已经开始觉得事情似乎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直播开始之后,骤然增加的弹幕更是验证了他的想法。   阮羽和梁默早在直播开始的时候就回来了,梁默当时心情有些复杂,因此就没有注意到,阮羽的直播设备也打开了,就正对着大门。   因此直播一开始,专属直播间就能看见两人一前一后的从小院外头走进来,神情都有些不自然。   梁默跟往常一样,径直回了房间,阮羽则是直直朝着餐厅走了过去。   微型摄像机的分辨率有限,离得远了还看不清楚,可阮羽这么直直的走过来,他的模样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直到最后,直播间的众人都看见了他的样子。   他一开始压根就没想起来自己的直播摄像机,坐下就开始吃饭。   因此直播间的粉丝们看得很清楚,屏幕上的阮羽神情慵懒,满面红晕,嘴唇是被狠狠蹂.躏过的粉红,上面泛着水光,一副餍足的表情。   直播间的观众顿时就看傻了,弹幕都停了一瞬。   “我、我去,他干什么去了?表情怎么……怎么……”   “勾人?”   “对对对!我的天啊,刚刚我还以为自己点错了直播间!我知道这小子长得好看,但从来没想过会这么好看!!而且长相这么单纯,怎么会让人想流鼻血的啊!”   这条后面开始,弹幕就多了起来,底下的评论都是在附和感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阮羽的黑料这么多,还有人死心塌地的喜欢他。   但还是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干什么,又想搞三观跟着五官跑那一套?”   “这虽然是个电影,但我看除了特效镜头之外,就比如吃饭这种,应该还是直播综艺的形式。粉丝们大可不必因为他演了个主角,就想按头安利。”   “不行,好看归好看,但他抢我家宝贝早饭吃这一点,在我这里就永远无法原谅。”   这条弹幕刚刚飘过去,阮羽就忽然站了起来:“我吃饱了,你们吃吧。”   刚刚赞同那条弹幕的网友顿时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   阮羽坐下来才不到半分钟时间,吃了一碗小米粥就说饱了,哪里像之前被网上骂得沸沸扬扬的那样,一个人吃掉一桌东西?   而且这不是挺懂礼貌的么,吃完下桌了还知道招呼其他人呢。   一些后来的网友忽然狐疑起来:“什么情况,不是说他胃口大又没礼貌吗?不会又是营销号带的节奏吧?”   “忽然感觉自己是被营销号耍得团团转的大冤种。”   “我不信,肯定是演出来的。设备不是都更新了吗?他肯定是看到我们的弹幕才改的!”   谁知道这话一出,立刻就被人怼了。   “有病?刚刚开播的时候就有工作人员在问他去哪儿了,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摄像头开着放在这好吧!”   “早餐时间本来就不会看弹幕的,设备也都放得远远的,不信你们去隔壁直播间看看就知道了。”   “笑死,不会真的有人以为自己发几条弹幕就是上帝了吧?也不看看自己发的那些弹幕多下头,艺人也是人好吧,谁看见了这种东西还吃得下饭?”   出乎意料的,阮羽的直播间里帮他说话的人变多了不少,之前说话的那个网友估计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被骂得不敢露头,剩下那些质疑的也闭上了嘴巴。   大家沉默一会儿,直到阮羽被人提醒,回来接过摄像头,狐疑的看了一眼,戴到衣领上,才又活跃起来。   “啊啊啊啊这小脸蛋圆鼓鼓的,真想捏一捏!”   “仔细看看,这弟弟长得真可爱啊……可惜就是黑料太多了。”   “楼上的别可惜了,你们这几天没上网?他那点黑料,早就被人一个个翻案了。”   “什么什么?那些事情果然是假的吧!!求个链接!!” 第68章   事情还得从前两天, 大家莫名改变了对阮羽的态度,一反常态的讨好阮羽开始说起。   当天的直播里,就有粉丝觉得众人的态度转变得很突兀, 出于对自家偶像的信任, 一点也没觉得他们有什么目的,反而怀疑起了阮羽之前的黑料到底是真是假。   谁知道这话刚问出来,就被黑粉怼了。   “什么真真假假的?怎么着,某些人的粉丝看见别人脾气好,稍微对自家正主好一点,就想拉着人家共沉.沦了?”   “拜托, 别把正常网友都当傻子行不行?别说国家都说了, 这只是个新形式的电影,演员们得按照剧本来, 就算真的只是一档综艺节目,也不会有艺人傻到当场给其他人难堪的好吧?”   “就是。可快别洗了, 我看有些人的ID还是别人的正主,这不是给这几个嘉宾招黑么?怎么,就凭这么几个人的态度, 就能抹去大半个娱乐圈都不喜欢他的事实?”   “他都这样了, 居然还有人喜欢他?不得不怀疑这些人自己的人品是不是也不怎么样。”   原本么, 阮羽的粉丝很少,还全是颜粉, 没什么粉丝粘性的那种, 网上看见别人提到阮羽都不会多说什么,更别提在一档综艺节目里试图给他洗白。   大部分提起这个问题的都确实是其他嘉宾的粉丝, 而且只是提一嘴, 没人当真要去查。   可被人怼了那就不一样了。   觉得他们的问题不合理, 完全可以好好说,直接把他们开除粉籍,还搞上人身攻击是怎么回事?   当时就有那种暴脾气的,当场骂了回去,这还不算完,关上直播间越想越气,干脆真的动手查起阮羽过往的黑料来。   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所谓黑料的水分居然这么大。   这些粉丝原本就不怎么了解阮羽,查他的黑料,自然是从自己听到的比较多的那种大料查。   就比如阮羽脾气不好,人缘差,大半个娱乐圈的艺人都不喜欢阮羽这件事。   但凡听过阮羽这个名字的,基本都知道这件事情,基本上算是共识,这几个网友一开始也没想过能够推翻这种铁板钉钉一样的传闻,谁知道刚开始查,就发现了不对。   说来也巧,阮羽人缘差的认知,也是从一档类似真人秀的综艺节目传出来的。   许多网友都还记得,那个时候的阮羽刚刚凭借校草人设火起来,结果还没红多久,就被曝出他压根不是那所顶级学府的学生,更别说是校草了。   加上层出不穷的各种说他性格孤僻,看不起人的消息传出来,阮羽的路人缘一直很差,不过还没到全网黑的地步。   直到上了那档综艺节目。   很多人都是通过综艺节目的剪辑认识阮羽的,不过跟别人因为剪辑火出圈不同,这些剪辑是专门针对阮羽的。   最广为人知,也是让许多人彻底厌恶阮羽的一段,就是节目组安排艺人跟残疾人运动员一起合作完成游戏,结果阮羽直接皱着眉头就是一句:“你能行吗?”   那期节目邀请的都是往届残奥会的获奖运动员,跟他合作的那位更是蝉联了三届轮椅篮球运动员。   那都是为国争光的英雄!   他凭什么这么对待英雄!   当初这个剪辑视频一出现,网上直接就炸开了锅。   节目组安排的项目,都是残疾运动员们擅长的,目的就在于让人们意识到残疾运动员能做到的事情,远远比他们想象的多,而好死不死的,阮羽说这话的时候就拿着个篮球。   一时间,不管是认识不认识阮羽的,都忍不住破口大骂,剪辑视频也因此上了热门,被众多营销号争相转发。   阮羽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人生中第一次上热搜前排,结果却是因为侮辱国家运动员,被骂上去的,可谓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直接被掐断了前途。   从那之后,阮羽就再没得到过什么好的资源,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一片骂声。   不过说实话,任谁看了那样的视频,都不会心疼阮羽,只会觉得他罪有应得。   连综艺节目上都这么不知收敛,私底下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一起查阮羽过往黑料的人中,就有之前何高谊的粉丝于晴。   何高谊宣布解约之后,于晴嘴上说着不想看这个节目,后来还是在闺蜜陈雁的影响下继续看了下去,还移情别恋,粉上了露面次数屈指可数的梁默。   她这次还是为了梁默,才参与到这次的调查当中。   毕竟看直播,梁默和阮羽的关系还挺好的。   看到当初那个营销号的剪辑视频,群里的几个网友都沉默了一阵。   于晴也有些无语,一时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站错了立场。   这样一条堪称实锤的视频,不管是谁来看,都足以证明阮羽是个人品低下的人了吧?   于晴:“咱们还继续往下查吗?”   小蒋的正牌女友:“查!怎么不查?这年头营销号带节奏又不是一次两次了,那些人都那么说了,不查难道就任由他们抹黑我们家小蒋?”   这个网名叫“小蒋的正牌女友”的女生就是这次行动的组织者,一开始替阮羽说话,完全是看在蒋鸿朗的面子上,后来则是被黑粉惹恼了。   群里大多是跟她一样爱屋及乌的,即便不相信阮羽,也不会不相信自家偶像看人的眼光。   大家于是只能暂时按捺住内心的反感,查找起这段视频的出处。   阮羽出道的时间不长,参与的综艺节目更是屈指可数,大家很快就查到了对应的节目和期数。   快速拉到阮羽和那位残奥冠军组队的地方,大家原本都是忍着怒火在看,心想如果阮羽真的做过那么过分的事情,自己就算是挨骂也认了,至少要找到证据,提醒自家偶像远离阮羽。   谁知道剪辑片段中的内容压根就没有出现。   大家都愣住了,群内安静了一会儿,很快有人提出:“可能在花絮里面,我们分头去找找?”   “我看行。”   各自分配了任务之后,大家又点开了节目的花絮,一点一点的查看起来,却依旧一无所获。   营销号剪辑的那段内容就好像彻底消失了一样,找不到任何踪迹。   弹幕上倒是挺多因为当年的事情跑过来骂阮羽的,直到几年后的今天依旧塞满了整个屏幕。   群内的小伙伴都迷茫了。   “不会是被删了吧?”   “或许……是别的节目剪辑过来的?阮羽和这个运动员还有在其他节目同台过吗?”   “没了吧……”   “当初那件事情的影响确实不太好,节目组很有可能为了降低对自己的影响,就删掉了事。”   “那我们不是白花这几个小时查了?”   大家顿时陷入了迷茫当中。   没有查到证据,她们不想去质疑自己偶像的朋友的人品,可同样也是因为这个问题,他们也没法替阮羽正名,证明自家偶像的眼光。   事情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个时候,于晴忽然听见了一句“你能行吗?”语气和声音都跟那段视频里的一模一样。   她猛地抬头一看,原来她刚刚忘记暂停节目,先前打开的视频一直在自动播放,这会儿刚好播放到节目片尾曲之后的彩蛋。   画面上赫然就是阮羽和那位残奥冠军的脸,只是跟剪辑内容不一样的是,他们此时已经完成了游戏任务。   两人身后的大屏上正播放着残奥会升国旗的画面,在场的运动员纷纷起身行注目礼,跟阮羽合作的这位运动员也戴上了假肢,准备站起来,结果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摔倒。   好在旁边的阮羽立刻扶了他一把,见他站得不太稳,小声问了这么一句。   运动员还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了声:“不碍事,谢谢你。”   阮羽当初就没什么名气,关于他的片段自然也短得出奇,运动员站直之后很快就切到全景,然后节目结束,自动跳转到下一期节目。   屏幕黑下来的刹那,于晴在电脑屏幕上看到了自己愕然的脸。   下一刻,她便反应过来,赶紧把这个发现发到了群里。   于晴:“内容还在!剪辑是假的!!我们都被营销号带节奏了!”   片刻之后,大家都看完了她说的那段内容,群里的氛围顿时被点燃。   “我靠!!没想到这个最大的黑料居然是最不靠谱的!”   “营销号要不要脸啊!人家阮羽明明就是关心冠军,在他们的剪辑里面就成嫌弃了?还有那么多人相信!”   “我就知道我家晴姐不可能对一个人品败坏的人那么好!快快,把这段内容发网上去,打肿那些人的脸!”   这群人行动力都很强,很快,这段内容就被完整的剪辑出来,跟之前的内容放到一起,以醒目的标题放到了社交平台上。   #那些年被营销号毁掉的艺人#   《说走就走的旅行》是这段时间的爆款综艺,关注的人不知凡几,因为阮羽的骂架更是没有一天停歇的,这个话题刚出现没多久,就吸引了几十万人的浏览。   不得不说这些粉丝不但行动力强,能力也都很不错,负责剪辑的粉丝不但把两个视频都剪出来了,还把当初的事情始末都剪到视频里,让大家回忆起了当初自己被营销号误导之后,对阮羽做了些什么事情。   节目过程中其实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但节目播出之后,不知道谁挑起来的,参加了那一期节目的嘉宾粉丝们忽然都开始声讨阮羽,说他让自家偶像不舒服了。   一开始其实都是小打小闹,只有一些脑残粉,借着关心偶像的名义,抠出自家偶像跟阮羽相处的小细节,开始发散。   阮羽玩游戏争第一,就说他争强好胜,不懂得谦让。阮羽游戏过程中出现失误,输了一个小环节,就要骂他态度懒散,没有团队精神。   阮羽跟自己队伍里的人聊战术,提出一个想法,就会被骂指手画脚,爱指挥人。跟对手队伍说话,就是跟对方分享情报,背叛自己的队伍。   发展到后来,甚至阮羽多看一眼别人都是错,自己安安静静的待在角落里发呆,也要被拎出来骂。   好话赖话全让他们说了,压根就没有给阮羽任何辩解的机会。   阮羽当时名气不大,就一张校草氛围照片出圈,还很快就被打假,就是有心解释,也没有人会听。   大家都只听自己想听见的,久而久之,连那位残奥冠军出面澄清,都被人说是受了阮羽背后的经纪公司压迫,导致骂声越来越大。   许多人刚看到视频的时候,还很义愤填膺,大骂营销号和脑残粉怎么能这么颠倒黑白,结果等到网友发言的截图一放出来,他们顿时想起来,自己当初似乎也参与其中。   这些人中很多都已经成家立业了,看到这些对他们来说十分久远的记忆,一时间臊得脸颊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但也有一些好面子的网友,当场就翻脸了。   “谁让他自己不出来解释?他自己不争气,还怪我们听风就是雨?”   “但凡他有一部能拿得出手的作品,会没有粉丝替他说话?就算这事情是我们不对,但他难道就真的问心无愧?”   “就是,他自己先解释解释,自己那张京城大学的‘校草’照片是怎么来的吧!”   纷纷想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谁知道这话刚出来,又被打脸了——   北城大学毕业的一位博主被网友私信,很快站出来解释:“他确实不是北城大学的学生,但我见过他。他哥跟我是同一届的毕业生,那时候大四答辩,他哥忘了带毕业论文,让他送过来的。不知道被谁拍了张照片,就说是我们的校草了。”   黑粉还想狡辩:“那他也没解释,不就是想顶着高材生的名头招摇撞骗……”   哪知道这位博主脾气很直,直接就他这条评论,又回复了一条:“我记得他是华国大学的,当时已经读到研究生了。”   黑粉:“………………”   所有反对的网友顿时都哑火了。   北城大学和华国大学,在国内并列第一,都是普通人可望不可即的顶尖学府。   阮羽他哥大四,阮羽却已经读到了研究生,这是什么概念?   所有黑过阮羽的人,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靠,踢到钢板了。 第69章   阮羽这些年一直被全网黑的根源, 就是不尊重残奥冠军和学历造假这两项,现在这两件事情都被澄清,甚至彻底反转, 那些原本还在嘴硬的黑粉们顿时傻眼了。   论学历, 整个华国能有几个人在还没成年的时候,就考上华国大学的硕士研究生?   论人品,大家都在看着屏幕上的国旗,展现自己爱国精神的时候,只有阮羽注意到了运动员的困难,并且毫不犹豫的上前询问搀扶。   结果还被营销号恶意剪辑成那个样子发到网上, 引导网友侮辱谩骂他。   这么多年他们就没见过阮羽替自己辩解过什么, 原先以为是心虚不敢说话,现在回想起来, 当网友们把不爱国、轻视残奥冠军、学历造假这些名头一股脑的堆到他头上的时候,连残奥运动员本人出面澄清都没人信, 阮羽又能说什么?   无论说什么,都只会让网友变本加厉罢了。   再想到当初阮羽被卷入这些事情时的年纪还不到18岁,网友们内心更加愧疚了。   当初的他们真不是人啊!   当然最不当人的还是那些肆意散播虚假内容的营销号。   如今的阮羽也不是当初那个无依无靠, 任人欺凌的小可怜了, 毕竟是跟国家项目合作的艺人, 这件事情一上热搜,立刻得到了有关部门的重视, 好几家网络媒体被查办, 相关的资格审查标准也变得更加严格。   从这天之后,娱乐圈所谓的“黑料”数量大大减少, 原本被污蔑的几个艺人, 也在#那些年被营销号毁掉的艺人#话题中得到了正名, 无数粉丝喜极而泣。   “太好了!我就知道,姐姐那么飒的人,绝对不可能做出霸凌这么low的事情,果然都是营销号在造谣!”   “我家哥哥也太惨了呜呜呜呜,还好我一直坚信他的人品,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感谢阮羽!”   “我替我的无数墙头说声谢谢!我宣布,从今以后阮羽就是我永远的神,你出什么我都买!买爆!!”   社交平台上一时间都是追星女孩们的转发和欢呼。   直播间这边,经过那些网友的提醒,许多人都去看了热搜,没过多久,了解完事情始末的网友们回来,弹幕的风向就彻底变了。   “呜呜呜呜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些视频都是恶意剪辑的,骂了你好长时间,还跟我闺蜜和同学说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已经在跟她们澄清解释了,希望能早点还你清白!!”   “妈呀,我以前还跟爸妈亲戚和连句科普过阮羽做的事情,好多人都已经不联系了,我这要怎么弥补……哎呀不管了,我尽力挽回,实在不行,我以后天天见到人就说你的好!”   “可拉倒吧,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有什么用?你们还不如做点实际的。”   “还好我一直没参与,这么可爱的男孩子,那些营销号怎么忍心的啊?”   “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了吧,不然说不通啊。”   弹幕上热烈讨论起阮羽这些年得罪过的人,之前那些疏远他的艺人,现在也成为了众矢之的,许多粉丝都在难以置信的质问,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对待阮羽。   大半个娱乐圈的人都曾经参与过孤立阮羽这件事,要追查起来可得费上一番功夫。   而且这些人不论是道歉还是解释,都会引发事件的进一步发酵,阮羽这个名字注定要成为将来一段时间的热搜常客。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阮羽还在一脸不爽的盯着电脑屏幕,看着飘过去的那一串串白字,越发觉得他们是在挑衅自己。   他一脚踩在桌子上:“我这就钻进去跟他们较量较量……”   梁默:“……”   抬手把人拉下来,又将笔记本电脑从他的脑袋上揪下,梁默思忖片刻,尽量用他能听懂的意思解释道:“他们是在夸你。”   阮羽动作一顿。   “夸我?”   他表情狐疑,毕竟那东西先前散发出来的愿力可完全不是这样的,别说是夸赞,就算说那些人想杀了他,他也是信的。   可梁默的表情真挚,又不像是在哄他。   仔细感受一下,那些愿力也的确跟之前那种气势汹汹的样子很不相同,而且他也仔细看了几遍,镜头里确实没有出现梁默的身影。   难道真是夸他的?   阮羽眨眨眼睛,看着那些不断冒出来,逐渐填满屏幕的白色小字,有些不敢置信。   这段时日,他逐渐恢复了一些记忆。   印象中自从他诞生开始,就没有接触过这种正向的愿力。从他有记忆以来,似乎人类面对他永远是厌恶而恐惧的,只是伴随着他的实力越来越强大,那些人类的恐惧逐渐压过厌恶,他的日子也好过起来。   也是回忆起这段内容,他才逐渐说服自己无视那个黑色小方块上的愿力。   反正他们打不过他。   阮羽没想过,有一天这东西上面的愿力还能改变。   眉宇间的狐疑和烦躁逐渐消失了,阮羽眨巴两下眼睛,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他、他们夸我什么?”   梁默一顿,看向阮羽。   先前被那不讲道理的愿力搅得不得安宁,阮羽都没有这么忐忑不安过,黑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屏幕,瞧着那些自己看不懂的文字,急得说话都有些磕巴。   大概是梁默太长时间没有回应,他还疑惑的转头看他:“你也不认字?”   梁默:“……”   低咳一声,梁默收回思绪,看向屏幕,一句一句给他解释上面的内容,只不过跳过了对这具身体原主人的那些道歉和保证:“他们说你长得好看,很……可爱,想捏捏你的脸。还想……”   看着那些大胆到被系统屏蔽的字眼,梁默一顿,飞快的跳到下一句:“这个说你身材好,头发黑亮,眼睛跟小狗似的。”   ……   阮羽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等等。”他打断梁默,“他们真是在夸我?”   梁默怔了怔,原以为他还是不敢相信,正要开口解释,却发现阮羽的表情不高兴归不高兴,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模样。   就听见阮羽低声嘀咕:“像狗就算了,估计是夸我工作认真来着,可说我长得可爱算怎么回事?”   他掀起袖子比划了两下,表情越发不忿。   他还以为这些人是要夸他英明神武,英勇不凡呢!   长相对他这种存在来说,最没有用了,更何况小倒霉蛋长得这么一般,还不如他本体化形的万分之一!   这些人怎么这么不会欣赏!   阮羽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不过看在那些人说的都是好话的份上,愤愤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催促梁默继续:“这句呢?”   他特意挑了句看起来很长的弹幕,觉得能写这么长,内容肯定比之前那些要有深度许多。   果然就见梁默视线扫上去,立即停顿了一下,表情肉眼可见的为难起来,片刻之后连读都不读了,直接捂住他的眼睛:“好了,太晚了。回去睡觉。”   阮羽:“??”   “哎,不是……”   这时间怎么就晚了?读一段话而已,又不耽误什么!   阮羽挣扎着去看屏幕上的那段话,梁默的力气却比他还大,当着他的面直接合上了电脑,便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往回走。   路过工作人员休息的屋子时,阮羽的注意力终于被转移走了,盯着那扇门迟疑片刻,刚想说些什么,张口就打了个嗝。   这两天他阳气吃得太饱,连梁默给他的那个玉瓶里收集的煞气都没怎么吃,几乎都要忘了,饿肚子是什么滋味了。收集储备粮的计划也因此搁置了两天。   就迟疑了这么一小会儿,阮羽已经被梁默拉回房间,塞进了浴室。   他还想说些什么,一回头就瞧见梁默绯红的耳尖一闪而过,不由得愣了一下。   梁默原本已经逐渐习惯了阮羽在自己房间洗澡这件事情,但看到了那段文字之后,却莫名的不自在起来。   他们这种存在,耳力本来就比一般人要好,此时此刻,耳边所有的声响都像是被放大了,隔着一扇门,那边阮羽脱衣服时布料之间的摩擦声、舒展身体时口鼻间不自觉溢出的轻哼,还有水龙头打开之后,水珠滴落在身上的啪嗒声,甚至是热气蒸腾起来的声音,都悉数传入他的耳朵。   梁默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回想起前两天的夜里,阮羽的模样。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罕见的含了些泪花,口中也是这样不自觉的发出些令人热血沸腾的声音,还有黑暗中难耐挺动的腰肢,以及啧啧的水声……   一切正如那段文字中描述的那样。   神经末梢像是被点燃,梁默忽然站起身来,浑身僵硬的往外走。   阮羽正好洗完澡出来,只看见他的背影,忙喊了一声:“你去哪儿?”   梁默没回头,声音里有些隐忍:“办事。”   阮羽一愣,抬眸看了眼窗外深沉的夜空。   大半夜的,能有什么事情可办?   他一头雾水,却不知道,就在隔天早上,《说走就走的旅行》第一期的最后一天开播的时候,网友们都在兴致勃勃的弹幕打卡,一个网友家中却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惨绝人寰的尖叫。   “谁?!谁把我的号举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脊背又痛了,今天就不多更啦 第70章   直播的最后一天, 嘉宾们眉眼间的兴奋压都压不住。   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观众们却总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就这么结束了?”   “总感觉这部电影好像缺了点什么……我还以为长发女鬼会卷土重来呢,居然真的就这么没了?”   “这也太儿戏了,好多事情都没解释清楚!不会让我蹲守了七天, 就只看了个预告吧?剩下的还得去电影院里买票看?”   弹幕上议论纷纷, 但无论是镜头前的嘉宾,还是蹲守在外面的救援队伍,都没有对他们的疑问做出任何回答。   所谓的新形式电影,原本就是为了平息舆论的权宜之策,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将人质安全的救出来,至于怎么圆这个谎, 那都是后话了。   所有人都频频看向十三少, 期待她什么时候开口,说阴阳两界通道已经打开, 他们能够出去了。   七天的担惊受怕总算能够告一段落,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家人身边, 感受真实世界的温暖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大家正按照正常的综艺流程,完成了最后一天的任务之后,各自收拾好东西, 站在镜头前跟观众们告别, 一直阴沉沉的光线忽然亮了起来。   一开始大家都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看见弹幕上说“今天的打光终于不是灰蒙蒙的了”才猛地一震。   “出太阳了?”   “天晴了!”   众人难掩激动的抬头,果然就见天空亮堂了不少, 这七天以来一直悬在众人头顶的乌云终于散去了, 露出了久违的蓝天和白云。   正午的阳光刺目无比,光是看上一眼就觉得眼睛发酸, 几乎要落下泪来, 却没有一个嘉宾舍得将目光移开。   才在这个地方待了七天时间, 认真算起来的话,他们知道真相的时间甚至不足一半,却依旧觉得,仿佛已经一个世纪没有见过太阳了一样。   众人大喜,热泪从眼中夺眶而出,哭花了妆面都没有人去擦拭。   由心而生的喜悦感染到了屏幕前的网友们,关于电影完整度的讨论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阮羽大概是嘉宾当中最平静的一个人,他甚至不知道这些人在高兴什么。   满山头的阴魂都没抓完呢,这一走,下次再遇到这么肥美的牧场,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工作要求,他就算不舍得,也只能跟着导演走。   不过么……   阮羽看了一眼导演的面色,眉宇间的暗色并没有跟其他人一样缓缓消散,只是稍微淡了一点,便又不觉得有什么了。   反正跟着导演,肯定还会有吃的。   导演自从知道阮羽的能耐之后,便一直对他颇多关注,见他目光幽幽的盯着自己,饶有兴致似的,顿时背后一凉。   以之前的经验,这位大佬露出这种表情,多半是没什么好事。   其他人或许也察觉到了什么,抹泪的动作纷纷顿住,狐疑的看了眼四周。   刚刚他们都察觉到了一丝阴寒的气息,刺激得他们手臂上汗毛倒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可等他们仔细去体会的时候,那感觉却消失了,快得像是他们的错觉。   要是换作七天之前的他们,估计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可如今的他们已经不是原来那些傻白甜了,他们十分清楚,自己现在还没出去,任何异常都不能掉以轻心。   众人赶紧收敛了情绪,快速过完流程,便挤上了之前送他们过来的大巴车,在十三少的陪同下,缓缓朝着离开李家村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大家的心都悬了起来,也不知道离开这地方到底有什么预兆,只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四周的景象,生怕错过一丝变化。   好在十三少没有骗他们,车子开到李家村的界碑处时,忽然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道打了过来,拍得众人纷纷往后一仰。   像是突破了一层摸不到看不着的水膜,众人浑身一暖,耳边的声音忽然变得嘈杂起来。   “停车,停车!”   “车上的人听好,我们是京城刑警大队《说走就走的旅行》相关人员失踪案调查专案组,大家已经进入了我们的保护范围,请立即下车接受检查。重复一遍,请立即下车接受检查!”   节目组众人感受着身上久违的温暖,听到喇叭声,脑子一瞬间都没能转过来。   直到车子停稳,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上车,警惕的视线扫过车内众人,清点完人数之后,开始将人一个个带下去,他们看见了不远处的驻扎营地,和一群穿着法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才终于反应过来。   “出来了?真的出来了?!”   “警察同志,你打我一下,打我一下!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吧?”   “太好了……太好了!”   众人再度热泪盈眶,这一次没有了镜头,大家再也不用顾及其他,隔着负责分开他们的警察互相拥抱到一起,痛哭流涕。   之前种种被迫压抑的恐惧、惊慌、绝望,还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混杂到一起,饶是几个上了年龄的男人也忍不住双脚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又哭又笑。   过去的这七天,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不清楚,他们到底负担了多少。   导演也忍不住抹泪,这个年近中年的老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站在阮羽身边不住地感谢:“谢谢你,阮大师。还有梁先生,谢谢你们!”   他实在是感慨万千,单是口头感谢,已经无法准确的描述出他此刻的心情,他抬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就准备用力拥抱阮羽。   结果还没来得及伸手,就被旁边的梁默挡住了。   梁默依旧是那副平淡的模样,见他疑惑的看过来,只是扫了眼那边被一个个单独隔离开的人们:“刚说了,禁止私下接触。”   这是什么意思?   导演这才后知后觉的发觉出不对劲来,他们已经逃出来了,可是看警察们严肃的脸色,似乎事情还没有彻底结束。   正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警察们已经将第一辆大巴车清空,进入第二辆大巴车,将仍在昏迷的何高谊抬了下来。   何高谊这几天时间里几乎没醒过,好在还有一点意识,能喂进去东西,他们就每天单独熬了粥送过去给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他饿死在这里。   警察们抬着何高谊的动作也十分的谨慎,可导演看着他们的样子,依旧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仔细一寻摸,才猛地意识到:“这怎么还捆上了?”   只见何高谊的担架上,严严实实的扎了好几圈拇指粗的皮带,正中间和手脚的位置还有更粗两三倍的皮带捆着,哪里像是对待病人的样子?分明是在防止何高谊暴起伤人!   导演心中咯噔一下,心想不会真的还没结束吧!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旁边的梁默已经在给阮羽佩戴微型摄像机,顺便还丢给他一个。   顿了顿,估计是阮羽看着导演的眼神实在太过炽热,充斥着工作的热情,和对食物的向往,梁默破天荒的嘱咐了一句:“跟警察待一起,别去找道士。”   一旁的老道士们:“……”   道长们原先还在狐疑这两个看起来格外年轻的男人是哪个道观出来的,就听见这么一句,登时心中一凛。   念及这两个年轻人在鬼打墙中的表现,他们分毫不敢怠慢,立刻举起了法器。   这批道士正是上回试图进入鬼打墙,结果被突然出现的鬼影打到濒死的那一批,他们这几日在外休养了一阵,到底是没有离开,准备留下来观摩会长大人和那个年轻小胖子作法。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还跟自己有关,一时间内心哀嚎,不得不举起法器小心应对。   导演戴着微型摄像机,惊慌的盯着何高谊的担架床看了一阵,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刚松口气,想说梁先生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可见到那边道士们的表情,却又觉得不太像。   那边节目组的其他人估计也觉察出了什么,表情从一开始的兴奋欢喜,变得有些狐疑。   还不等他们想明白这诡异的氛围是怎么回事,刚刚还人声鼎沸的现场忽然暗了下来,阴风乍起,四周都陷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意当中。   说话的声音瞬间消失,正摸出手机想跟家人通话的几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慌乱的睁大了眼睛,颤抖着手看向四周。   手机里还传来家属们急切的询问:“喂,喂?说话啊!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人敢出声。   因为就在梁默将微型摄像头交给导演,并且提醒他离警察近点的时候,正要被警察推上救护车的何高谊忽然动了。   被捆成粽子一样的担架床忽然震了一下,金铁交击声响骤然响起,伴随着那股阴风,让现场彻底寂静下来。   刚刚还在庆祝自己逃出生天的众人立即僵住了,僵硬的缓缓扭头看过来,脸色吓得惨白。   在鬼打墙里的七天,他们早就已经学会了辨别情况。   眼下的情况,明显跟他们预想当中的得救情形完全不一样。倒像是他们还在鬼打墙里。   众人猛地一惊,立刻戒备的看向自己身边的警察,更有甚者想也不想的开始反抗,却被警察按倒在地。   “别动!”   调查组的警察们压低声音,严肃的开口:“从现在开始不要采取任何反抗行为,否则视作妨碍公务处理!”   被抓住的几个人挣了一下,没能挣脱,反而手臂立刻被反剪到身后,“咔哒”一声,扣上了手铐。   冰凉的物件接触到皮肤,他们心里一下慌了,忍不住看向阮羽,见后者只是聚精会神的盯着担架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松了口气。   几个没来得及挣扎的成员举起双手,乖乖的缩回了原地。   同时大家也发现,自己衣领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别上了微型摄像机,而摄像机上面“正在直播”的指示灯已经打开了。   直播间再度开启。   担架附近的警察立刻像是提前准备过一样,飞快的退到了一边,从腰间掏出武器。   却不是正常警察配备的枪支,而是一捆捆红线。   两手将红线抻直,细碎的粉末便从红线上落下,阮羽眼睛一眯,这是朱砂制成的线。   无需修炼道法,凡人也可以使用。   一切都像是提前进行过演练,现场很快就被警察们控制住,阮羽倒是并不在乎这些,只是饶有兴致的盯着担架床。   担架床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到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离地而起,床上的何高谊不知怎么做到的,将担架床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那床的支架都开始发出摇摇欲坠的哀鸣。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某一个时刻,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布料缝隙里忽然探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长发!   “长发鬼!”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众人陷入愕然。   长发鬼不都已经被阮羽收了吗?这怎么还有?   而且还是在最早被长发鬼缠上的何高谊身上!   几个之前去照顾过何高谊的人想起什么,脸色霎时就白了,整个人抖如筛糠,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导演也吓蒙了,尽管他之前就有所猜测,但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劲爆的场面,他哆哆嗦嗦的问:“阮、阮大师,这到底……到底是……”   阮羽没说话,只是满脸的跃跃欲试,刚要冲上前把这东西揪出来吃了,却猛地想起自己还没说服梁默教自己那种术法,眨眨眼睛,愣住了。   他顿时有些不满,瞟向一旁的梁默。   后者唇角似有弧度,安抚一般开口:“等一等。”   话音刚落,那边的担架床上,数以亿计的发丝从布料缝隙中喷出,直直刺向周围的众人,警察们脸上也肉眼可见的渗出一丝冷汗,脚下却丝毫不退,训练有素的举起红线,互相配合,结成了一方阵法。   这红线看起来并不紧密,中间的缝隙甚至能穿过一个人头,但奇怪的是,那些发丝刚触碰到红线附近的位置,就立刻像是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   红线阵法上也泛出阵阵涟漪。   警察们包围了担架床,正好挡住了所有方向,发丝一根都突破不出去,气得床上的这只长发鬼怒极,张口咆哮起来。   下一刻,何高谊的身体就挣脱了担架床上的皮带,直接摆脱担架床,被无数发丝撑着,人立而起,漂浮在半空。   他双目圆睁,眼眶里面已经完全被发丝填满,恐怖至极,怒目瞪着这边的梁默和阮羽:“我马上就要成功了,马上就要成功了!你们凭什么!该死,都该死!”   不是何高谊的声音。   嘶哑的嗓音像是个破了的风箱,刮得众人耳膜生疼,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仙风道骨,须发皆白的道长踱步而出,桃木剑指着上方的长发鬼,怒斥:“孽障,凭你这点手段,也想取代生人,为祸人间?休想!”   说罢也不多言,直接冲上去跟对方扭打到了一起。   剧组众人颇为迷茫的看着这一幕,心想这一次的捉鬼场面怎么跟之前的都不一样?   一旁的老道长们却只当他们终于得见正统的收鬼手段,又是欣慰又是崇敬:“这便是我们道教协会的现任会长,他是当今存世的道长之中,修为最高的一位,乃是我等楷模。”   众人:“……”   谁问你这个了?   不过这个老道士当真有几分能耐,虽说没有阮羽解决得那么干净利落,但举手投足之间,各种法器符篆飞舞,场面倒是难得一见的宏大。   打了许久,居然还真隐隐压制住了长发鬼。   众人缓缓松了口气,正想着跟身边人分享一下自己此时的心情,那边长发鬼却忽然恼怒起来,抬手一招,众人身边忽然又多了好几道黑漆漆的身影。   刚刚还一切如常的同事,眨眼间就变成了跟长发鬼一样的怪物,剧组众人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当即顾不上其他,失声尖叫起来,连滚带爬的反方向狂奔。   好在这些长发鬼并没有追。   他们的目标是正在跟何高谊缠斗的白须道士。   道教协会的几个道长顿时脸色煞白,白须道士的脸色也变了变,以他的实力,收服这一只长发鬼只是时间的问题,但又来了这么多只,他就有点吃不消了。   白须道士掏出了所有家底,却仍旧抵挡不住长发鬼的攻击,密密麻麻的发丝很快就将他的身影吞没了。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到了,道教协会众人更是目眦欲裂:“会长!!”   半空中的何高谊狞笑一声:“我在这方秘境中苦修数百年,时至今日方才出关,你们真当我是普通的长发鬼?你们这些牛鼻子道士,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他张狂的大笑起来,在场众人的面色也因为他的小声而越发惨白,眼中出现绝望。   谁料下一刻,被他裹得严严实实的白须道士挣扎着露出个嘴来,一张口,什么仙风道骨全部化为飞灰:“大佬,大佬救命啊大佬!!”   众人顿时:“……”   一直拦着阮羽的梁默也抽了抽嘴角,一拍阮羽的肩头,传给他一个法门:“去吧。”   阮羽只觉得脑海中多了一段记忆,双眼一亮,摩拳擦掌的走上前去,盯着那浑身煞气翻涌的长发鬼,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你刚说你修炼了数百年,一定害过不少人吧?”   长发鬼:“?”   阮羽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半天才从自己贫瘠的脑海中翻出一句:“我今日就替天行道……呃……拿你加班!”   长发鬼:“……????”   长发鬼心想这家伙什么毛病,正懒得理会,谁知阮羽一个微蹲,整个人立刻如同炮弹一般冲了上来,那平平无奇的拳头砸在身上,竟然剧痛无比,他凝实的身体骤然就被砸出一个深坑来。   阮羽出拳有快又准,夹杂着刚刚学会一门新手艺的兴奋,压根没有顾及这长发鬼里面是个活人的意思,一拳一拳乓乓作响,听得在场众人都忍不住牙酸。   他们都这样,挨打的长发鬼就更不用说了。   他日夜潜伏在小院附近,就等着他们出小院的这个时候,可以将自己名正言顺的带到人类社会当中,因为感受到小院中冲天的阳气,一开始没敢靠近,直到最近几天,他们放松了警惕才敢动手。   他压根就不知道这群人里有这么个生猛的存在,此刻挨打,整个鬼都是懵的。   他可是还附着在活人的身上!   这人怎么连自己的同伴都打的啊!   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他这次带出来的长发鬼小弟们心中。   这些长发鬼都是为首那只精心养了很久的,实力比如意还要强上一分,几乎都开了灵智,此刻被阮羽拳打脚踢,却一点还手的能力都无,只能无措的被他一掌抓住,揪在一起,发出胆小怯懦的呜呜声。   底下的众人看着这一切,张大的嘴巴撑了半天,有些尴尬的缓缓合上了。   唯有蒋鸿朗不在状况内,从始至终就一直用一种迷弟的眼神望着阮羽:“不愧是我羽哥!家人们,给我羽哥礼物刷起来!”   所有人:“…………”   视线回到场中,看着已经血肉模糊的长发鬼,终于有人想起来,弱弱的提醒了一句:“何高谊好像还活着的吧……”   众人:“……”   那道士又说:“我看其他的命数也还没绝,只是再这么打下去的话,恐怕……”   众人:“…………”   大家如梦初醒,一时间纷纷开口,大声劝告阮羽别打了。   阮羽却头也不抬:“加班呢,别打扰我!我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了!”   众人:“………………”   别说这几只了,就这个动静,方圆百里的鬼恐怕都得吓死了吧。 第71章   刚刚退出直播间的观众们就看见直播间的图标又亮了起来, 系统弹出提示框,说他们关注的直播综艺《说走就走的旅行》开播了。   网友们愣了一下,心想这节目不是刚刚结束第一期内容没多久么?怎么又提示开播了?   正以为是直播平台的提示系统出了bug, 没打算点进去, 手机却自己点进了直播,自动开始播放直播内容。   “哎?不是……”   真出bug了?   网友们手忙脚乱,正打算关闭直播,哪知道这个时候,直播间中的画面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昏暗的光线、紧张的气氛,还有半空中挥舞的触手一样的黑色发丝, 看过前面几天直播的网友顿时一个激灵, 肾上腺素飙升。   “我靠!真的还有!”   “我就说么,怎么可能就那么轻易的结束了!啊啊啊啊还好我没直接退出去!”   “来了来了, 好多谜题都没解决,这下肯定都能搞清楚了!”   直播间的弹幕一片欢呼, 非但没有任何恐惧的意思,反而有些跃跃欲试,一旁守着互动大屏的警察原本还很紧张, 看到这一幕顿时沉默了。   上头还嘱咐他们一定要盯紧直播间, 以免吓到无辜群众, 这么一瞧,真不知道谁才是需要保护脆弱心灵的那一个。   网友们却并不知道他们的心情有多复杂, 发现节目还在继续, 立刻呼朋唤友回来接着看。   被拉着一起看的朋友一开始还很不屑:“又是那个阮羽直接无脑揍鬼?太没新意了!特效用在这种剧情上简直浪费……”   话音未落,道教协会的白须道士出面, 那仙风道骨的气质、无风自动的道袍, 还有环绕他四周, 自动抵御长发鬼攻击的各种法器符篆、施法瞬间亮起的玄妙光线,瞬间堵住了这些人的嘴巴。   白须道士出手的时候,整个弹幕都安静了许多,所有人震撼于这部“电影”的制作之精良,居然一点穿帮的细节都看不到。   更加难以置信的,是那种华国自家宗教能力带来的震撼。   一直以来,无数人吹捧国外的特效、制作、道具,甚至是故事本身,那些神明、神力等等设定,而忽略了华国自己数千年来瑰丽多彩、逻辑自洽的神话传说。   尽管已经有许多人在尝试着融入华国的神话传说,但相比于华国艺术家创造的形象,国外曲解的故事内容和形象反而更加受欢迎,这一直都是从业者们心中的痛。   直到看到这一幕。   在这天之前,网友们看这个所谓的新形式电影,顶多是觉得特效和道具很不错,却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如此深刻的感受到华国文化的魅力。   明明是一群身穿现代警服的警察,拉着看起来压根没有任何用处的红线,但当阵法升起,白须道士以瘦弱身躯直面长发鬼,法器、符篆上,充满浩然正气的金光荡开的时候,所有人都忍不住心头一颤,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这种奇异的共鸣,仿佛刻在华国人的骨血深处。   弹幕一瞬间清空了,所有人热血沸腾,几乎是瞬间就代入到自己所看见的画面当中。   握着塑料宝剑的小孩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扯着稚嫩的嗓音大喊:“呔!吃我一剑!”   “杀啊!!”   孩子的父母如梦初醒,赶紧把人拉回来坐下,望向屏幕的眼神却依旧异彩连连。   无法否认,道长出现的瞬间,他们内心也有跟他一起并肩战斗的冲动。   数千万人的心绪都被这方小小的阵法牵动,跟着道长与长发鬼的打斗起伏,道长占到上风,所有人热血直冲脑门,浑身的毛孔都在叫嚣着畅快,道长被长发围困,则纷纷焦急不已,内心暗暗加油祈祷。   直到阮羽冲上前,击溃长发鬼救出白须道士,两人合力将其斩杀,大家的心情都没能平静下来,愣愣地看着屏幕上的面孔出神。   直播被切到一个未知的视角,视野被背影阻挡,众人正疑惑着这是哪个嘉宾的直播间,前方的人便动了起来。   警察们怔愣片刻,很快就在指挥下开始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   导演拉住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年轻警察:“警察同志,谢谢你啊!刚刚多亏你把我拉回来……”   那年轻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闻言笑了笑,朝他敬个礼:“应该的。您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你忙吧,不用管我。”   年轻警察点头笑笑,小跑着去做事,身影在画面中越来越小,直到蹲下了身子跟旁边的人一起将担架抬起,放上救护车。   众人的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数十名穿着相同制服的人出现在面前,排查残留困难的、安慰群众的、清理现场的……刚才大发神威的道长不知道去了哪里,先前的一切都仿佛只是他们的错觉,如今只剩下了这些平平无奇的警察。   这一刻,所有人脑海中都浮现出了一个迷糊的想法,却一直没能抓得住。   直到弹幕上出现一句:“盛世隐竹林,乱世救苍生。”   众人这才明了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感念是什么。   或许道长们并不是消失了,只是等待下一次需要他们的时候。而在此之前,这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们。   每一个人都可以是英雄。   --   直播结束,导演把领口的微型摄像机收起来,交给后勤组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妥善保管起来,看着直播间的回放,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千。   调查组并没有说上头还让不让他们继续拍这个综艺节目,但说句实话,就算是让他继续拍,他也想不出来,之后还有什么内容能够超越这一期。   尽管剧本并不新奇,特效道具什么的,他也有办法搞到,可这种死里逃生,军民一心的真实感,他却没有信心能够完美复刻。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这节目都不知道要不要上交给国家。   导演用力地舒出一口气,把过去七天里的担惊受怕全都吐了出去,很快便回复了心情,开始四下寻找起阮羽的身影。   阮羽就见一老一小两个人朝着自己走了过来,老的那个穿着法袍,倒是有几分他记忆中人类的模样,摸着胡子跟他打着招呼,话里话外询问着他的来历,表情很是谨慎。   他这段时日也算是长了记性,知道自己附身到凡人身躯这件事情多半会引起众怒,一直没肯透露口风,问就是在这儿打工的。   打工……   道教协会的老会长看着这群穿着光鲜亮丽,一件衣服就顶普通人好几年工资的艺人,陷入了沉默。   阮羽见他仿佛受了极大打击似的,突然闭了嘴,也不放在心上,只直勾勾的瞧着那个小胖子。   这个年轻小胖子身上散发着跟他一样的气息,多半不是凡人,而且身上的阳气也十分旺盛,看得阮羽眼神发直。   梁默跟玄武说着什么,陡然注意到这边的视线,看了阮羽一眼,却发现他的目光并不在自己的身上。   他顿了顿,走过来,顺着阮羽的视线看到玄武,注意到他身上跟自己差不了多少的浓郁阳气,目光陡然一凝。   玄武察觉到他们两个的视线,尤其是对上阮羽的眼神,浑身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一抖,露出个有些僵硬的笑。   “咕咚。”   阮羽没忍住咽了口唾沫。   梁默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垂眸看着阮羽的眼睛,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看什么?”   阮羽的回答不出所料:“好多阳气。”   梁默顿了顿,咬牙:“喜欢么?”   他死死盯着阮羽,就见后者点了点头,紧接着却又表情纠结的摇了摇头,收回视线朝他看过来,两眼放光:“更喜欢你的。”   梁默:“……”   胸口堵着的一团怒气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消散了,转而化成丝丝甜腻的糖水,顺着血管流入心脏。   他低咳一声,压下嘴角不易察觉的弧度,也不管玄武和白须道士都在场,大方的将自己的手指递了过去。   被欢快的叼住指尖时,梁默的眉眼都柔和下来。   一转头,却对上了目瞪口呆的玄武和白须道士,都是一脸看怪物的表情看着他。   玄武喃喃:“你……你不是说这家伙跟你形同死敌,见面就掐……”   梁默:“……”   玄武:“你还说他作恶多端,杀人如麻,凶相毕露……”   眼下这个模样,阮羽要是真有尾巴,恐怕都得甩成直升飞机了,这他妈……这叫凶兽?   梁默:“…………”   玄武表情逐渐悲愤起来:“他上回现世的时候还差点拿我去炖龟苓膏,你说好要替我好好教训他的!”   梁默:“………………”   低咳一声,梁默轻飘飘的揭过这件事情:“刚才跟你说的你都记得了?”   玄武缓了缓才想起来。   他和梁默是一个部门里面的,虽说对外各有各的产业,但实际上梁默却是他的上司,他只是个助手。   刚刚梁默说的就是这段时间要出差,没时间管理部门的事情,跟他做工作交接来着,他看到阮羽,便以为梁默是要亲自去盯着他。   可现如今……   玄武狐疑的看着梁默,也就是念在对方级别比自己高的份上,才强忍着没有问出口——   你特喵到底是去出差还是去钓凯子!   阮羽沉浸在暖洋洋的阳气当中,吃的正开心,压根没有注意到他俩的对话,只在提到“龟苓膏”的时候心头一动,抬了下眼睛。   这一下就瞥到面前好奇的盯着他的白须道士。   白须道士一点也看不见镜头前的仙风道骨,心怀苍生,见他看着自己,笑眯眯的开口:“敢问您是什么品种?”   阮羽愣了一下,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在节目组的工作。   品种么……他还真没想过。   阮羽仔细回忆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个纪录片,迟疑了许久才不确定的开口:“……柯基。”   梁默:“……”   玄武:“…………”   白须道士:“………………” 第72章   玄武不敢置信的望向梁默, 一脸“你到底是怎么把一代凶兽忽悠瘸的”,后者沉默半晌,再一次无比后悔自己当初举的例子不够恰当, 居然致使阮羽对自己的工作产生了这么大的误会。   几人还没来得及从阮羽的这句“柯基”中缓过神, 调查组的警察们已经找了过来,表示需要他们配合去趟警察局做笔录,顺便还得签份保密协议。   “保密协议?”阮羽不明所以。   梁默低声解释了几句,他很快明白过来,原来是不想让人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说来也是,有这么多好吃的魂魄的地方, 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 都过来争抢,他以后再来岂不是就吃不着了?   阮羽爽快的点头, 签下了协议,随后又配合的跟着警察一起去做笔录, 回答了他们不少问题。   除了节目组的众人之外,一起被带过来的还有十三少和没来得及被度化的长发鬼小弟们。   十三少身上贴满了符篆,被一群道士护送进警察局的时候, 审讯双方的表情都是复杂的。   警徽上带着天然的煞气和国之正气, 对大部分的鬼怪都有震慑作用, 可即便如此,看着对面那个穿着民国时期服饰的女鬼, 警察们还是忍不住心头发紧。   十三少则瞥了眼身上的符篆, 这些黄符以往都是用来收鬼的,可现如今, 却散发出一股保护的意味, 让她免于被警察局的煞气所伤。   她一只厉鬼, 居然还有被道士保护的一天,这感觉真够古怪的。   李家村的年轻村委陪同在侧,看见那张美.艳的脸,脑袋里一团浆糊。   要知道他前两天刚接到父母的电话,说遇到的高人可能去了李家村,让他帮忙留意的时候,他还狐疑父母是被什么江湖骗子骗了,如今却能直接跟鬼谈话……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心想:世界真奇妙啊……   --   好在十三少是只厉鬼,这么些年虽然一直被如意保护起来,很多事情都没沾手,但毕竟修为摆在那里,有她和道长们的震慑,长发鬼的小弟们很快就哆哆嗦嗦的交代了所有。   负责整理案件经过的警察没多久便串联出了事情的始末。   李家村的乱葬岗风水极好,但这种好并不是对于活人的,而是对于死后的魂魄来说,是个修炼的宝地。   一般的魂魄没有强大的怨气和执念,不等变成厉鬼,就会被黑白无常带走,可数百年前,李家村爆发了一场战争,在战争中死去的人,被草草掩埋在了李家村附近的林地中。   而最后附身何高谊的长发鬼就是从这乱葬岗中诞生的。   这只长发鬼怨气极重,加上风水宝地的加持,很快就修炼出了灵智,这数百年间,他将死去的李家村人的魂魄统统转化成了长发鬼,变成自己的手下。   他蛰伏数百年,就是为了等待这样一批误入鬼打墙的活人。   长发鬼的原计划是利用自己和手下能够附身模仿原主的特性,替代原身,出去附身更多的人类,直到修为大成,重新化成人身。   谁知道几十年前却来了个戏班子。   十三少和戏班子被富少家里派来的人追杀,死后却只有十三少化为了厉鬼,长发鬼原本是想把十三少也招揽至手下,哪知道十三少身边突然出现了一只长发鬼。   就这么的,原本只有长发鬼为所欲为的鬼打墙中,出现了以十三少和如意为首的另外一帮鬼。   这些鬼虽然不算什么好心的角色,但只依靠本能办事,尤其是被众鬼保护起来的十三少,如意手下的长发鬼每每害人都要避着她,两帮鬼魂明争暗斗了这么长时间,如意愣是没让十三少知道这里还有另一拨鬼。   《说走就走的旅行》节目组进来之后,长发鬼觉得自己等待数百年的时机终于到了,却忌惮小院中的冲天阳气,又担心十三少坏了自己的好事,便只能藏在暗中,等待他们离开的这段时日再动手。   他躲得远远的,一开始发现金蟾将尤琳引了出来,还真动过心思,可惜手下才附身了一半,那冲天阳气的家伙就找了过来。   长发鬼谨小慎微惯了,当即放弃了附身尤琳的计划,直到后来,被吕飞昂的贪婪吸引了过来,附身到他身上。   吕飞昂养过邪神,心性早就变了,发现自己卖惨求饶都没有效果,便再次走上了歪路,用自己从邪道那里学来的手段,竟然自己放了只长发鬼进屋,让它附身到自己身上,还借着工作人员陪伴自己的时间,让长发鬼把他们也附身了。   之后的事情就好解释了,长发鬼原以为自己瞒天过海,马上就能实现自己的野望,谁知刚出鬼打墙,就被这么多警察围住,周围还多了个阳气冲天的存在。   他意识到事情败露,当场发难,想来个鱼死网破,没成想自己压根不是对手,就这么被阮羽一拳一拳打成了猪头,还差点被他吃了。   至于房东一家,则是如意做的。   十三少闭了闭眼,难过的回忆:“当时那院子的主人生病,原本是说要送医院的,可他的几个儿女互相推辞,把老人气得当场昏死过去,直接成了瘫痪。几个儿女把年迈的老父亲丢给了小儿子,小儿子夫妻却也不想负担这么个老人,照顾了没两天,就开始刻意忽视他。老人死的时候,身上都是臭的……如意跟我说起这事的时候就很愤愤不平,我当时一心沉浸在当年……唉,要是我当时注意到,她或许不会犯下这样的大错。”   她一心以为如意生前是个好人,死后即便成了厉鬼,也不会去做恶事,顶多就是一时气愤,才害了房东这一家。   谁知在场的老道士迟疑了一会儿,沉声解释:“她身上煞气深重,远不是几条人命能够形成的。”   十三少一愣,骤然回忆起来,过去的数十年当中,如意确实不止跟她提起过自己遇到的不平事。   她却只想着质问当初的情郎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十三少彻底沉默下来,幽幽地询问警察还有没有别的事情要问她,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便表情怅然的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审讯室内一时陷入了感慨的沉默。   但事情还没结束,调查组把节目组众人送过来的时候,警察刚把事情的始末理清楚,深深的叹了口气,整理好心情,带着资料去给其他人做笔录。   阮羽是最后几个做笔录的,进来之后便注意到角落里的年轻村委,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些眼熟。   不过他只是狐疑了一下,注意力很快就被警察的询问带走了:“直播中我们注意到嫌疑人……咳,嫌疑邪神金蟾是被你带走了的,请问金蟾是否还在你手中?能否将它交给我们,我们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跟他核实。”   吕飞昂供养邪神的事情虽然是事实,但还需要证人口供作为证据上交。   第一次接触这种非人类的嫌疑人,警察的表情都是恍惚的。   哪知道阮羽眨了眨眼睛,说出口的回答更加不走寻常路:“吃了。”   “什么?”警察蒙了。   阮羽奇怪的看着对方,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抓到的储备粮可不就只有吃掉这一条出路?   不过很快他就回想起来,金蟾不是被自己吃掉的,于是顿了顿,改变了证词:“哦,被梁默打死了。”   警察:“……”   行吧。   总比吃了这个理由更加令人信服一点。   写下“已被道士击杀”几个字样,他又接着询问:“根据其他人的证词,你还抓到了操纵何高谊身体的附鬼、迷惑路人的司机鬼等,他们也消失了吗?”   阮羽摇摇头,又点点头,丝毫不知道自己说出口的话有多挑战众人的世界观:“司机鬼是善鬼,不让吃。附鬼被我吃掉了,还有长发鬼一号,长发鬼二号……”   警察:“…………”   握着笔的手指颤了颤,警察深吸一口气,腾地站了起来。   “我……我需要出去透口气。”   阮羽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去吧。早点回来,我饿了。”   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警察浑身一颤,猛地低头捂住嘴巴,埋头冲了出去。   阮羽奇怪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转回来看了看那个让他有点眼熟的年轻村委,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会煮面吗?”   年轻村委:“……”   --   阮羽一边吃面,一边在警察摇摇欲坠的眼神中做完了笔录。   出来的时候,还有人递过来一个四四方方的薄片,说是他经纪人来的时候送来的。   阮羽一看这玩意,眼神都亮了。   手机!   自从被导演捡回来,他老看见身边人玩这个东西,早就眼馋得紧,只是一问他们都说是要好几千块钱才能买,才打消了心思。   原本想着自己现在挣钱了,可以从酬劳中抽点出来买一个,没成想就有人送了过来。   阮羽顿时对这个未曾路面的叫经纪人的家伙好感倍增,摸索着用自己观察到的方式,在手机的四处摸摸按按,手机很快就亮了起来。   他大喜,正兴致盎然的准备玩耍一番,节目组众人已经找了过来。   导演带人感恩戴德的将阮羽团团围住,在他身边源源不断的说些感激的话,其他人则一面拿出恢复了通讯的手机,要给阮羽包红包,一面小心翼翼的询问阮羽的联系方式。   先前在酒店,大家都不怎么待见阮羽,知道这大概就是他最后一个通告,因此连面子上的工夫也懒得做,就没去要他的联系方式。   后来进了鬼打墙,见识到了阮羽的能力,却又因为里面的信号不好,加上阮羽说自己没有手机,一直没能加上。   如今大家听说他经纪人给他送来了手机,顿时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因此做完笔录,大家都没走,眼巴巴的等到现在,就是为了加上阮羽的联系方式。   阮羽倒是没什么反感,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手机究竟怎么用,见他们一口一个工作时方便联系,便没想太多,直接把自己手机递了出去,让他们自己弄。   大家登时大喜过望,纷纷把自己的手机号、微信、钉钉等各种方式都加了一遍,才安心的将手机递给下一个人。   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虽然只是加了个联系方式,但他们录完名字的那一刻,却都莫名感觉自己冰凉的四肢都涌上一股暖意,像是被什么庇佑着一般。   一时间,众人望向阮羽的眼神越发崇敬了。   阮羽从没体验过这种感觉,先前在鬼打墙里还没觉得有什么,如今被大家用这样直白的眼神盯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拿回手机踌躇了片刻,他脸色涨红:“我能走了么?”   “咦?”众人愣了一下,片刻后如梦初醒,连忙让出了一条路,殷勤的开口:“阮大师您请。”   阮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脚下软绵绵的,仿佛踩在云朵上,记忆中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他耳根一红,三步并作两步逃也似的冲出了人群。   直至看见人群外的梁默,对方转身看过来的一刹那,阮羽乱跳的心脏倏然定了下来。   他双眸一亮,加快脚步朝着梁默小跑过去:“梁默!”   梁默回头,注意到一缕缕细小的金线从阮羽身后飘过来,眨眼间便没入他的眉心,笼罩在阮羽身上浓浓的阴翳竟然消散了些。   他微怔了片刻,身旁的玄武已经愕然开口:“功德?这不是只有瑞兽才能……”   阮羽也注意到了那抹金光,伸手挡了一下没能挡到,摸了摸自己的眉心正有些疑惑,闻言好奇的问了句:“什么?”   玄武正要开口,梁默却直接打断他:“没什么。”   他抚上阮羽的眉心,低垂的眉眼间竟然显露出些许明确的欣喜:“是好东西。”   阮羽只觉得眉心热乎乎的,闻言眨了眨眼睛,丝毫没有怀疑的点头。   片刻后却又嘴馋的咽了口唾沫。   梁默了然:“饿了?”   阮羽点头。   眼见梁默无比自然的将手指递过去,阮羽立刻叼住,眼睛小狗似的亮了起来,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投喂起来,梁默出门时甚至还抬手使了个法术,替阮羽挡住外人的窥探,和料峭的寒风。   “……”   一旁的玄武只觉得呼啸的冷风中都夹杂着满满的狗粮,呼哧呼哧糊了他一脸,不由得再次陷入了深深的动摇当中。   这两个家伙……当年真的你死我活过? 第73章   出于保密的目的, 节目组进警察局这件事也是秘密进行的,连节目组众人的家里和公司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话虽如此,但总有一些例外的存在。   就好比吕飞昂和何高谊, 两人都因为长发鬼的寄生, 身体产生了不可逆转的伤害,法医配合道长们做了伤情鉴定,确认不会再发生之前那样的事情之后,便将两人的家人和经纪人叫了过来。   另外就是像蒋鸿朗、萧晴这样家里背景深厚的,家里人也得到了消息,派了辆车过来接人。   阮羽跟着梁默出去的时候, 跟这些人挨个儿擦肩而过。   障眼法的缘故, 这些人压根就没认出来阮羽,匆匆瞥了他一眼就走了过去, 在阮羽的视野当中,却能够清晰的看见对方的身前身后事。   他们的头顶上, 因果化成或粗或细的丝线,末端牵着他刚认识的那几个人,一来一回之中发生着玄妙的变化。   他还注意到, 其中几个人经过自己的时候, 因果的线忽然分出一丝, 牵到了他身上。   阮羽愣了一下,他以前是看不见这些东西的。   不同于强大魂魄挤进这副弱小身躯带来的失忆, 他冥冥之中有股感觉, 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视野。   简直就像是……可以随意摆弄命运的神明一样。   想到这个词,他心头一颤,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生出一股烦躁, 本能的想躲开, 一转身却扑到梁默的怀里。   就听见梁默低声道:“别怕。”   阮羽眨眨眼睛,抬头望进梁默的眼底,对方的眼神依旧是他读不懂的复杂和深邃,但却莫名透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让他的情绪很快稳定下来。   他挑起一条因果,好奇的问梁默:“你看得见吗,这些东西为什么缠着我?”   梁默垂眸看他,眼中似乎多了写什么,却很快被敛去,只是反问了一句:“你不喜欢?”   阮羽沉默下来。   不喜欢倒是谈不上,这段时间跟节目组的那些人类相处,其实也没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扯上因果就扯上吧,反正这些人最多也就活个百来年。   只是他不解,这些人为什么会跟他扯上因果。   印象里,他以前遇到的人类都是恐惧而气势汹汹的,每次遇到他,都会拿起武器驱赶。   阮羽很长时间都不知道吃饱是什么感觉,满肚子只有气愤和怨怼,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受那样的对待。   自从他附身到这个倒霉蛋的身体之后,似乎一切都在变好。   阮羽顿了顿,忽然灵光一闪:“这是不是说明他们不讨厌我,不会再找人来撵我了?”   梁默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揪住,狠狠握成了一团。   他深深地看着阮羽,那双黑眸清澈见底,闪烁着天真的光芒,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阮羽,那双眼睛中也写满了懵懂,仿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人类讨厌。   梁默目光一凝。   是啊,为什么呢。   他抬手摸了摸阮羽的脑袋,更正他的措辞:“他们很喜欢你。”   “会吗?”   “会的。”梁默回答得斩钉截铁。   阮羽似懂非懂的转回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因果,这丝线看起来脆弱极了,仿佛随便一动就能扯断,但确实感受不到那种令他厌恶的气息。   所以是因为人类喜欢他,这些因果才会牵扯到他身上?   阮羽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否则为什么他以前都看不见这些东西?   这么一想,阮羽顿时就没有那么排斥了。   虽说这东西看起来也不像是有用的样子,但吃东西的时候不会被驱赶,对他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快乐。   梁默看着阮羽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警惕谨慎,慢慢变成没心没肺的高兴,心情却并不轻松。   阮羽的理解并不准确,但也差不太远。他们这些存在大多都能瞧见因果,只有被划分为凶兽的存在,才看不见。他一开始也认为这是天道的嘉奖,让他们能够更好的克制约束己身,后来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他眼中的世界更加复杂,因果纠缠,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连他们自己都已经无法预测,妄动的后果会是什么。   正是因为这样,他们近些年来越发谨小慎微,能不出手干预的事情,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后果肉眼可见的惨痛,才会现身。   就好比阮羽这样的凶兽现世。   可现在的结果,却跟他们当初预料的完全南辕北辙。   梁默静静的抬眸望天,眉心缓缓皱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杞人忧天,梁默总觉得,这个世间恐怕很快就不再需要他们了。   --   梁默又不知道从哪里搞出来一辆车。   阮羽刚刚还在研究身上的因果,一回头就发现自己面前停了辆外形很是张扬的跑车。   看着梁默拉开车门让他坐进去,自己又绕了半圈,走到驾驶座那边入座,阮羽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   梁默还当他是发觉了自己使用的法术,唇角带了点弧度,低笑着表示:“回去教你。”   “不是……”阮羽摇了摇头,对上梁默挑眉望过来的视线,表情越发难过:“早知道你这么穷,连车盖子都买不起,我就不吃你那么多阳气了。”   梁默:“……”   阮羽却想这车又矮又小,上车还得走不同的门,连个过道都没有。   他打量着这台阿斯顿马丁,内心默默的跟自己先前坐的节目组大巴比较,再度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我打工挣了些钱,要不借你买辆大巴车吧?”   梁默:“…………不用了。”   他生硬的拒绝了阮羽的好意,再一次觉得自己先前的心疼和同情简直可笑至极,侧身帮阮羽系好安全带,便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强大的惯性使得阮羽紧紧贴在座椅靠背上,刚刚拿到的手机都不知道滚到了哪里去,他头皮一麻,最初的惊讶过后,眼中闪烁起了兴奋的光芒,肾上腺素飙升。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车子开出去的时候,阮羽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闪烁出一个来电。   上面显示的名字是“森森”。   --   阮其森听了两声忙音,就不耐烦的挂断,把手机往旁边的座椅上一丢。   前座的司机眼尖瞧见了,小心的开口:“少爷,要进去吗?”   阮其森烦躁的“啧”了一声,根本不想下车。   他就不明白了,一个喜欢过穷日子的乡巴佬而已,他爸妈之前明明都懒得管阮羽,说让他自生自灭了,怎么现在又突然要他亲自过来把人给接回去。   对这个早年走失,这两年才被找回来的哥哥,阮其森是一点也不喜欢。   明明跟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是阮秋。   想到那个温柔但强大,一点也不像阮羽那样懦弱无能的大哥,阮其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越发不满父母交给自己的这趟差事,直接翘起了二郎腿:“电话打不通,就说没找到人得了。掉头回去!”   司机一顿,却也不敢顶撞东家的小儿子,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警察局大门,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阮家其实也算是京城里的老牌世家,平时不怎么出现在人前,但家底十分丰厚。   这样的家族,继承人之间有点龃龉再正常不过,可阮家的情况却有点不一样。   阮家的二少爷并不跟原本的大少争抢什么,甚至两兄弟的关系特别好,阮家夫妇的感情也很和睦,但自从真正的大少被找回来之后,家里的气氛就变了。   阮羽是十几年前意外走失的,据说找了好几年都没找到,阮太太这个时候又怀了二胎,为了避免影响到她和二胎的健康,阮先生就去孤儿院领养了一个跟大儿子差不多年纪的男孩。   也就是阮秋。   阮秋是刚出生就被丢在孤儿院的,或许是因为从小寄人篱下的经历,在孤儿院就是个听话聪明的孩子,到了阮家之后,有了更好的教育资源,更是成长得越发优秀,也慢慢抚平了阮家夫妇心中的创伤。   一家人的日子过的很是幸福平静,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阮家真正的大少爷出现了。   阮羽是阮秋的朋友,原本只是跟着阮秋到阮家作客,可阮先生和阮太太越看他越觉得眼熟,后来做了亲子鉴定,发现果然他就是自己早年走丢的儿子。   阮家夫妇大喜过望,立刻将人认回家里,还帮他改了名字。   原本一家人终于团聚,故事应该可以圆满了,可惜阮家的二少爷始终接受不了这个多出来的亲哥哥。   阮羽也是个不争气的,家里好好的产业不肯接手,一个少年天才,华国大学的硕士,居然一头扎进了娱乐圈里,阮先生和阮太太怎么也劝不听,闹得本就陌生的关系越发僵硬,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他前些天还失踪了一回。   阮先生和阮太太一开始还有些着急,谁知转天就看他出现在了直播里。说好的最后一个通告,却搞得满城风雨,连交好的世家都跑来问他们,这是不是他们刚找回来的儿子。   阮先生和阮太太这段时间可生气了,接到警察局的通知,自己不愿意出面丢人,就让二少爷过来接人。   可现在……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上的阮其森,内心再度叹了口气。   二少哪里是会好好接人的性格?   这刚找回来的大少也是,平时看着闷不吭声的,怎么关键时刻就闹起来了,连电话都不接?   就这样的,两兄弟的关系不越闹越僵才怪了。   司机心中腹诽,面上却丝毫不显,低调奢华的林肯缓缓掉头,朝着来时的方向开了回去。 第74章   “要我说就不该去接。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 爱离家出走就让他走呗,指望谁要死要活的去找不成?还闹到警察局去了。”阮其森到家的时候,还在跟自己朋友吐槽, “一个外人, 我巴不得他死外边!”   话音未落,下车却看见一辆张扬的阿斯顿马丁停在门口。   他顿了下,有些狐疑的看着那辆车,没想起来这是自己哪个狐朋狗友的车。   父母的朋友都上了年纪,不可能开这样的车子,难不成是大哥的朋友?   他的这个大哥指的当然不是阮羽, 虽说阮家已经跟圈子里公布过阮羽的身份, 说他是阮秋十几年前走丢的孪生兄弟,但在阮其森的心里, 只有阮秋才是他的大哥。   事实上他觉得阮家的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就连佣人们也没有改口, 依旧叫他二少。   阮羽那个晦气的家伙不在,家里的气氛都舒服许多,阮其森也收敛了一身的戾气, 脚步轻快的进屋:“大哥, 你朋友来了?怎么也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话音未落, 他已经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倒是真的没见过,皮肤白皙、五官锋锐, 轮廓虽然柔和, 却一点也不显得女气,看过来的时候眼神淡漠至极, 显出一股不符合年龄的悲悯和漠然。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对上视线的时候, 他总感觉对方的眼神危险了几分。   他一愣,眼睛已经习惯性的瞥向另外一个人,这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沙发上,坐在这个陌生男人旁边的,不是那个在他们家人憎狗嫌的真大少阮羽又是谁?   他向来排斥阮羽,见到他,顿时觉得旁边的梁默也面目可憎起来,口不择言的直接开口:“你有病吧!自己在外面闹事,回来了不知道说一声,让我白跑一趟,还随便往家里带人。你当家里是孤儿院,什么人都要?”   这话可以说是直往人的心窝子戳,别说是阮羽,就连坐在对面的阮家夫妇和阮秋都变了脸色。   阮先生呵斥一声:“阮其森!你怎么说话的!”   阮太太更是紧张的护住了阮秋,生怕他因为这话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小秋你别生气,森森这个人你知道的,就是说话不过脑子,他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阮其森原本还理直气壮,闻言也懵了下,连忙解释:“哥,我没说你,我说的是那个外人……”   一家人唯有阮先生看起来还算公正,只可惜那眼神也没多分给阮羽一点,只是生硬的要求:“跟你两个哥哥道歉!”   阮其森扫了眼阮羽,很不服气,但看到阮秋难看的脸色,还是不情不愿的开口:“对不起!”   这道歉却明显没有阮羽的份,就跟阮太太的关心一样,只给了阮秋。   梁默的眉眼顿时沉了下来。   阮羽眨了眨眼睛,只觉得奇怪。   他能够感觉得到,面前这些人跟这具身体的原主都有因果,其中阮先生阮太太和阮其森,都跟倒霉蛋有血缘关系,话语之间却都很排斥倒霉蛋似的。   他从来没有家人,也不知道家人相处是什么样子的,但在节目组待了一段时间,本能的觉得这家人的相处状态不太对劲。   他很不喜欢。   所幸,他也不是为了所谓亲情来的。   或许是因为有梁默这个外人在,阮家人还算是收敛了一点,阮秋很快将话题转了回来,试探的看着阮羽:“所以你这些天没回来,是去拍节目了?”   他的态度看起来有些小心翼翼,阮太太也是在他出声之后,才想起来自己这个亲生儿子,脸色僵硬了一会儿,跟着看过来,有些尴尬的跟着关心了一句。   “是啊,你去拍节目怎么也不跟家里人说一声,害得我们这些天这么担心……你怎么还去了警察局?”   话里话外,责备大过关心。   阮羽不太喜欢这个阮太太,因为从他进门开始,这个阮太太就没停止过指责和埋怨。   这种没来由的负面情绪,让他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些噩梦。   阮羽没搭理她,看了眼阮秋,没在这人身上察觉到敌意,便点了点头。但他随后想起,这人问的大概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又摇头:“阮羽已经死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   客厅里安静了一瞬,紧接着便响起阮其森的嗤笑声:“干什么,先是装失踪,看我们不上当,又想装神弄鬼来博同情?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弄的那些破事,大哥公司的事情忙完还要忙着找你,已经多久没有好好睡一个觉了?结果你却跑去拍电影?阮羽,你到底有没有心!”   “阮其森!”   阮先生又呵斥了一句,阮其森闭上嘴,眼神却依旧嘲讽,甚至有些痛恨的看着阮羽。   阮羽则平静的看着他,丝毫没有因为他说的那些话动怒。   因为这些话都是对倒霉蛋说的,跟他又没有关系。   他微微皱起眉头,只觉得这个人好笨,怎么就听不懂人话?于是一字一顿的重复道:“他真的死了。摔死的,百丈悬崖一跃而下,颈骨都断了。”   没人比他更清楚了,阮羽附身到这个倒霉蛋身上的时候,一直歪着脖子,可是费了好些工夫才把颈骨重新接上的。   他说的十分认真,听的人却一个字都不相信。   这下别说是阮其森,就连阮家夫妇和阮秋都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阮羽,够了。不要胡闹。”阮太太皱眉看着他,手里紧紧攥着阮秋的手,心疼的抚摸着,“森森说话虽然直了一点,但他没说错,小秋这段时间确实为了找你费了不少心思。你就算怨,也该怨我们,阮秋他以前和你也是朋友,你怎么能这样……”   一边是小名,一边是连名带姓的大名,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阮太太自己似乎没察觉到,还在不满的继续:“你回来之后我们已经尽可能的弥补你了,家里的股份,你们三兄弟一人一份,你爸还给了你实习的机会,是你自己不愿意去,非要往那个娱乐圈里面钻。那能是什么好地方?不就是骂了你几句,你至于这么戳我们的心窝子?”   说着说着又开始了指责。   一旁的阮秋都听不下去了,见阮羽看向自己,有些尴尬的从阮太太手里抽回手,连忙打断道:“妈……阮阿姨,别说了。阮羽……”   他正要开口,阮羽却已经抬手,一脸不耐烦的打断:“你们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阮家几人:“……”   阮先生一直没跟阮羽说过话,闻言脸色微变,不怒自威:“阮羽!”   他在家中的威势一向很重,如果是以前的阮羽,即便再怎么不满,被他这么一喝,肯定也就闭上了嘴巴。   可现在的阮羽又不是那个阮羽。   阮羽莫名其妙的扫他一眼:“你除了叫人名字,还会说别的吗?”   阮先生:“……”   他当场怒极,瞪大了眼睛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怒斥阮羽,谁知就在他抬手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顺着视线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就落入了一双浅灰色的眸子里。   梁默脸色也沉了下来,定定地盯着他。   阮先生一愣,一时间竟然被这个年轻人震慑住。   没等他反应过来,阮羽再次开口了:“我都说他死了,你们怎么就不信?再说就算他不死,这一辈子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他指着自己的脸:“父母宫黯淡,眉尾散乱,有父母兄弟,但缘分浅薄,父母不养兄弟不亲,连朋友都不多,还渐行渐远。学业有成但事业运低下,小人环绕,命中又无贵人,谷底时没人愿意伸出援手,甚至还落井下石。命数短暂,早已走至尽头,他此刻不是在阴曹地府报到,就是还在悬崖底下徘徊,当只孤魂野鬼!”   阮太太听得心头急跳,顿时恼了:“阮羽,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阮其森也变了脸色,阮羽这话明明就是在点他们。   “你他妈……演个电影就把自己当神仙了是吧?装神弄鬼给谁看呢!”   阮秋却是一言不发,面色发白的看着阮羽。   莫名的,他觉得阮羽说的是真话。   他跟阮羽认识了很多年,即便他后来被阮家收养,两人的联系少了很多,但每年阮家给孤儿院送物资的时候,他都会回去见阮羽。后来阮羽提前被华国大学录取,他们见面的机会更是多了很多。   他大概是这个屋子里面最了解从前的阮羽的人,今天从阮羽进门开始,他就隐隐感觉到陌生,如今再从阮羽的口中听到这些,他终于知道自己那种不安到底来自于哪里。   “阮羽……他真的死了?”   “大哥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就是不想让你过好日子!还朋友呢,哪个朋友会有这么恶毒的心思!”阮其森仇恨的瞪着阮羽。   阮羽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有哪里说错,他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见这些人不相信,他只恨自己当初忘了把那倒霉蛋的魂魄一起带出来,让他出来当面跟这些人说清楚。   好在身旁有梁默。   梁默替他挡住那几人喷火一样的视线,沉声问他:“哪里?”   阮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问的是那个倒霉蛋的魂魄。   他自己其实也忘记了,自己当初是在什么地方睡觉,闻言想了一会儿,指了个方向。   梁默沉思片刻,很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张符篆,两指一捻,符篆便化为一道金光,朝着阮羽指的方向“咻”的飞出去。   阮家一家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见到这个超出常识的画面,纷纷愣住。   他们惊疑不定的看着梁默和阮羽,刚刚还在叫嚣的阮其森心里一突,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你做了什么?我警告你,再装神弄鬼,我就报警举报你们!”阮其森色厉内荏的大喊。   梁默却理都不理他,只是低头看着阮羽,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他带阮羽来这里,原本是抱着让他体会一下人间冷暖的想法,免得等他记忆恢复之后,又大开杀戒,搅得天下大乱。   可现如今……   梁默深吸口气闭了闭眼,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手摸了摸阮羽的脑袋。   阮家人还有些惊疑不定,一开始觉得梁默是在故弄玄虚,可片刻之后,这种想法就彻底被打消了。   符篆飞出去不过几息时间,刚刚还热闹非凡,充斥着对阮羽的怒骂的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一阵阴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卷了起来,开着暖气的屋子里瞬间像是掉进了冰窖。   在阮家人惊恐不已的注视下,两道模糊的黑影凭空出现,在阴风的席卷下慢慢变得凝实起来。   其中一个黑影身着黑袍,出现之后看了一眼梁默,远远的点了下头,便将身后牵着的另一个人影拘了上来。   人影的面孔清晰起来的时候,阮家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不可置信的神情,纷纷扭头看向另一边的阮羽。   像,太像了。   这个人影跟阮羽的长相简直一模一样,只有神色不同。阮羽仰着脸,看人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不羁,有种睥睨天下的感觉,而那个人影却从始至终低着脑袋,只有被拘魂使拉到前面来的时候,本能的抬了下脑袋。   刚刚还说什么都不相信的阮家人顿时都哑了火。   两个身影站在一起,他们忽然能够清晰的看出两者之间的不同,那种区别甚至能够让人忽略掉两人一模一样的长相。   视线在两者之间来回几次,阮秋心神巨震,第一个打破了沉默,望着那边魂魄都显出羸弱感的人影,嘴唇止不住的颤抖:“……阮羽?”   人影顿了顿,抬头看他一眼,在看见他身后的阮家人时,沉默的低下了视线。   阮家的所有人霎时间陷入了沉默。   阮其森像个锯了嘴的葫芦,进门开始便叭叭叭说个不停的嘴巴张了张,终究是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脸色铁青的杵在了原地。   阮先生震惊的看着面前半透明的人影,一直纹丝不动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缝。   阮太太总算不再护在阮秋的身前,松开他的手,颤抖的伸出手,碰了碰对方的身体。   毫无疑问的从对方身体中穿了过去。   对方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样,整个魂魄狠狠颤抖了一下,往后退了退。   这一下对阮家三人的打击,比看到他的魂魄还要大。   阮太太愣愣地看了眼自己的手,刚刚从儿子的身体中穿过去的时候,除了一阵冰凉之外,什么也没感受到。   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流了出来,她仿佛直到这一刻才想起来,自己当初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究竟是谁,看到那个黑影从破烂的衣服里露出来的干瘦四肢,才联想到他这些年在外面受了多少的委屈。   “小羽……小羽你看看妈妈,这都是假的,是妈妈做的噩梦,对不对?小羽你说话啊,你说话……”   “……哥,我错了。求求你,回来好不好?”   “小羽!!”   阮羽跟着梁默出来的时候,耳边还能听见阮家人追悔莫及的哭嚎。   他趴在座椅靠背上往后看了半天,疑惑的问向一旁的梁默:“这就是人类的亲情么?”   梁默沉默许久,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或许吧。”   阮羽歪了歪脑袋,真诚的表示:“人类真奇怪。” 第75章   带阮羽感受亲情的计划就这么胎死腹中, 梁默只能把阮羽接到自己的住处。   梁家。   梁家众人早已经从梁竹青那里听说了阮羽的存在,看到梁默带人回来的时候,尽管一个个瞳孔巨震, 倒是什么也没说, 恭恭敬敬的打了声招呼,就自觉的告辞离开,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   阮羽看着那些人退出去时小心翼翼的模样,又转头瞧了眼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   梁家也是京城的世家,虽然名气不大,从事的产业也都看起来很不起眼, 但有梁默在背后支撑, 梁家无论是底蕴还是实力,都是世家当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比阮家不知道强大多少。   当然这些事情,阮羽是不知道的, 他只看到梁家的房子比阮家的大出去十倍不止,看刚刚那些人的表情,似乎还很惧怕梁默似的。   脑海中闪过一个猜想, 阮羽望向梁默的眼神顿时就有些复杂。   梁默看着梁家人离开视线, 还没回头就感受到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盯着自己, 转身一看,阮羽正一脸担忧的望着他。   “……”梁默不明所以的挑了下眉毛, “怎么了?”   就见阮羽摇了摇头:“梁默, 你怎么能这样。”   梁默脸色微变,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看着阮羽一脸谴责的表情, 几乎以为他恢复了记忆, 这是在朝自己兴师问罪。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以阮羽的性格,要是真的恢复了记忆,肯定早就扑上来跟他打架了,再说阮羽的表情也不像是真的在生气。   他迟疑了一会儿,阮羽的表情却越发沉凝,半晌,语重心长道:“你还是去找个正经工作吧。”   梁默怔了怔:“……什么?”   阮羽一脸“我都看出来了,你还跟我装什么”指了指梁家人刚刚离开的方向,恨铁不成钢道:“导演给的工作不光包吃包住,还有额外收入,就是让我们休息几天而已。再说了,咱们有手有脚的,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梁默盯着他看了片刻,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着紧闭的大门看了好一会儿,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隐约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阮羽居然会误会自己跟梁家之间的关系,梁默一时不由得有些好笑。   却见阮羽表情越发严肃,一本正经的告诫他:“你不知道,人类生来便受世界偏爱,我刚出来的时候也曾跟你一样,把他们当作随处可见的吃食和随从,可还没等我做些什么,就有天雷打我!”   梁默原本还以为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情,正好整以暇的瞧着他,听到最后一句却脸色一紧:“什么时候的事,伤到哪里了?”   阮羽摆摆手:“还好我那时候机警,躲过去了,只是自那之后我就知道了,人类是不能吃的。”   否则就以他的性子,怎么会忍饥挨饿那么长时间,天天就指着别人接济吃点东西?   说起那段时日,阮羽依旧有些感慨:“不过话说回来,差点被我吃掉的那人倒是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那大概是阮羽刚附身到这具身体上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刚醒过来的他还没觉得饿,溜溜达达的就从自己沉眠的地方走了出来,一路上看到那些新奇的玩意,震惊的都忘了吃东西。   后来终于感觉到肚子饿,就遇上了一个老头。   老头身上穿的衣服跟他差不了多少,也就比他多穿了几件,黑色灰色的布料随意的裹着身体,上面沾满了尘土,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这对阮羽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细节。   对他来说,食物只要能够果腹就行,香不香的,不是他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该考虑的事情。   他睡了不知道多久,只记得自己那时候饿极了,就算是路边的石头也想拿过来啃两口,但遇上了有血有肉的食物,自然就不用委屈自己。   他目露凶光,死死地盯着对方干瘦的脖颈,几乎能够看到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姿态。   就在这个时候,这个老迈的人类却一点也没有身为猎物的自觉,非但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反而慈和的朝他笑了笑:“饿了吧?走,我带你去买点吃的。”   阮羽看见他伸手到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块脏得看不清原本面貌的破布。   布是红白相间的,看起来很有年代感,至少他从没在路过的人类身上看到类似的东西,不知道里面包裹着什么东西,老头看起来很是珍重的一层层揭开,露出里面一张一张叠得很整齐的纸币。   阮羽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东西是纸币的。   棕的、绿的、紫的,包裹里的纸币数量不多,薄薄的一小沓,其余的都是硬币。   老头把所有纸币都拿了出来,朝他得意的挥一挥,随后将布包重新叠好收起来,伸手就来抓他:“我们去吃好吃的。”   阮羽完全可以躲开的。   但他没有。   他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掌,指节干枯,指缝里夹着黑泥,指甲在冷风里泛着白,力量对他来说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当那双手抓到他胳膊的时候,阮羽却感觉浑身都麻痹了。   像是被天雷击中了一样。   他的记忆丢失了很多,被天雷轰击的记忆,是其中为数不多还留在脑海中的,那种痛苦如同附骨之疽,令他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他大惊失色,以为这老头是来惩罚自己的,脑海中立即警铃大作,抬手就要跟对方打架。   哪知道他刚有动作,老头便松开了手。   掌心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手中的钱倒过来又倒过去,老头看起来有点紧张,盯着面前的建筑,眼睛不受控制的眨了好几下。   阮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面前是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里面摆满了花花绿绿的各种东西,朝着他们的这一边,似乎立着一堵透明的墙,上面贴着他看不懂的标语。   他疑惑极了,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那个老头,就听他低声嘱咐:“你在这里等我。这家店的老板小姑娘认识我,不会嫌我,我进去给你买几个包子就出来。千万别乱跑,别坏了人家的生意。”   老头唠叨的叮嘱了几句,见旁边有人看过来,脸上的紧张更加明显,紧紧捏着钱,也不管阮羽有没有听懂自己的话,赶忙弯腰低头走了进去。   就像是一滴墨落进了清澈的水中,阮羽看见他格格不入的在建筑内穿梭,其实也没有走多远,只是站在角落里局促的站了一会儿,等别人结账完,赶紧捏着钱上去,跟柜台后面的年轻女孩换了几个白生生的包子。   老头的脸上绽开一片褶皱,感激的朝女孩鞠了几躬,又急匆匆的出来了。   阮羽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见他脸上浮现出灰扑扑的红晕,朝他看过来的时候,眼中的生气似乎都多了一些:“快来,趁热吃。”   手里被塞了几个热乎乎的包子,阮羽眨了眨眼,毫不客气的啃了一口。   老头带着他到一个不会挡着人家店面的台阶坐下,絮絮叨叨的说话。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也跟老头子我一样出来要饭?跟家里吵架了吧?”   “吃完了赶紧回去。我看你也不像个吃苦的人,不管犯了什么错,你的错还是他们的错,回去说清楚,总比这么犟着好。”   “要是不想回去,也别要饭。有手有脚的,去找个工作,比现在好。”   “你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阮羽当时压根不知道这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觉得烦人得紧,吵的他都没什么胃口。他一直记着这老头刚刚用天雷打自己的那一下,什么话都没说,老头也不嫌他冷漠,絮叨完便站起身,颤颤巍巍的离开了。   离开前他还不忘强调:“去找个工作!”   阮羽望着头顶的夜空,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那个老头。   两人分开的时候,他脸上死气越发浓重,寿命就在那几天了。看他面相,一生行善积德,吃苦当福气,想必也没有化成厉鬼的机会,这会儿估计已经在排队投胎了吧。   他摸了摸自己被“天雷”砸中的手腕,那地方平整光滑,一点被攻击过的痕迹都没有。   但他始终坚信,那老头肯定打了他一下。   于是阮羽的表情越发郑重,对梁默再三说道:“实在不行,我养你就是了。这种事情以后可不能做了。”   梁默:“……”   梁默哭笑不得,他这次难得没能看穿阮羽的想法,不明白他这种认知是从何而来,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迹象。   他笑了笑,耐着性子跟阮羽解释:“这也是我的工作。”   “是么?”阮羽有些狐疑,“那你是做什么的?”   “……”梁默一时有些语塞,倒是没能一下子想出合适的解释,斟酌半晌只能开口:“跟你在节目组的时候做的事情差不多。”   阮羽的表情果然立刻就缓和下来。   他两眼一亮,惊喜的开口:“原来你也是狗啊!”   梁默:“……”   笑意僵在嘴边,梁默闭了闭眼,再次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举了这么个例子。   造孽啊! 第76章   看得出来, 阮羽对自己这份工作十分满意,一听梁默在梁家的工作内容跟自己的差不多,顿时就打消了疑虑。   但紧接着却产生了新的烦恼。   阮羽原本以为节目组一个月一拍, 剩下的那些时间, 大家都是无所事事的闲逛,等下个月集合才会继续工作,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梁默都有第二份工作了,他是不是也得找个新的工作?   工作啊……   阮羽从始至终一直觉得,工作是个好东西,可只要是好东西, 就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他冒名顶替了这具身体的原主, 才得到一份包吃包住又有野味吃的好工作,如今上哪儿去找另外一份工作呢?   本身并没有任何工作经验, 也没有主动找过工作的阮羽,顿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当中。   好在没等他忧心多久,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瞬间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打电话的是原主的经纪人,叫项烈的一个男人, 电话中说阮羽这段时间粉丝涨的飞快, 吸引了好几个投资商过来合作, 还有好几个大咖点名要见他,问他有没有意向。   项烈激动得话都有点说不清楚, 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 才想起来解释:“你知道吗?就是你前几天参加的那档综艺节目,彻底火了!已经有好几个电视台出价要买《说走就走的旅行》的录播剪辑版本……你说导演也真是的, 既然是跟国家单位合作的项目, 怎么对外公开的时候非要说是综艺?连我都差点以为你们真撞鬼了, 吓得几乎报警!”   他无比感慨。   “不过他们也真是胆大,这次参加节目的嘉宾,好多都不是专业演员,连你也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他们居然让你做了主角!这一次也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人孤立你……小羽你老实跟哥说,你家是不是同意你混娱乐圈了,不打算封.杀你了?”   阮羽听得云里雾里,大部分内容都像是直接从脑子里滑了过去,压根就没留下任何痕迹。   听到最后一句,他才迷茫的眨了眨眼:“封.杀?”   “你不知道?”项烈顿了顿,“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阮家一直不喜欢你混娱乐圈,你弟跟圈子里几个太子爷混得挺近,说了不少你的事情。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疏远你的合作艺人,基本上都是听说了这事,担心被牵连到,才那么做的。不过这事都过去了,看来这次也是把他们吓得够呛,昨天晚上你弟还给我打了电话,问你之前上哪儿去了呢。我实话实说,跟他们说你一个人去爬山了,没说错话吧?”   项烈说着有些感慨,阮羽刚进娱乐圈的时候,他还以为阮羽跟那些来娱乐圈玩票的大小姐大少爷一样,带着资本过来体验生活的,谁知道阮羽确实是大少爷不错,却是个爹不疼娘不爱,弟弟也嫌弃的那种大少爷。   阮羽这些年在圈内过得艰难,还有那么多黑料,可以说离不开阮其森的示意。   阮家在京城的地位虽然算不上顶尖,但放到娱乐圈里,足够压死一大片,阮其森发了话,自己都用不着动手,自然有愿意巴结他的人替他教训阮羽。   可怜阮羽背负了那么长时间的骂名,所有人都误解他人缘差是因为人品不好,他作为经纪人,却连辩解一声都做不到。   阮羽一开始还劝他不要在意,一边完成学业,一边迷上了演戏,天天报班去学表演,可再怎么乐观也抵不过现实的磋磨,近段时间阮羽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憔悴,看得他都忍不住心疼。   《说走就走的旅行》是项烈求爷爷告奶奶,才给阮羽求到的,因为阮羽说自己答应了阮家,这将会是他最后一次通告。   合作了这么些年,项烈想给他一个完美的结局。   尽管,要不是阮其森忽然打电话来询问阮羽前段时间的去向,往他们工作室打了几千万,还丢了一大堆阮家的代言过来,项烈压根想不出来,阮羽还有什么翻身的可能。   现在阮家不再阻止,阮羽的风评也被平反,以阮羽之前对演戏的兴趣,想必不会放弃自己的梦想。   项烈兴致勃勃的跟阮羽分析这些通告的优劣,心里已经飞快的挑出几个合适的,准备排到阮羽的工作行程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说话的阮羽却忽然打断了他:“你是说,工作?”   “是啊!”项烈觉得阮羽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   但转念一想,自家艺人已经很久没有正经的通告工作了,每次都是在一些小制作的网剧里面当个微不足道的花瓶配角,估计是惊喜太大,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吧!   他又是心疼,又是替阮羽高兴:“我看这几个通告都不错,等拍完这几个代言,我再给你找个合适的剧本,这回怎么也能演个男二号了!”   男二号?   阮羽听不懂他说的,唯一懂得的就是这个所谓的经纪人,会给自己找工作。   这便很合他的心意。   虽说经纪人说的那些事情,他听都没听说过,但既然是原身的工作,他便一口气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之前,他颇为欣慰的问了一句:“所以你的工作就是给我找工作,对吧?”   项烈总觉得阮羽说这话的语气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想了想还是老实的回答:“是啊。”   就听阮羽如释重负一般舒了一口气,“很好。”   项烈:“??”   好什么,什么意思?   很快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挂断电话之后,他的手机就收到了一条特别关注的通知,点开朋友圈一看,“您的好友‘阮羽’在刚刚发表了朋友圈动态”。   阮羽:“出租牧羊犬。”   项烈:“???”   他整个人都懵了,正要回复一句,点进去却发现这条动态已经被删除。   刚要松口气,手机又弹出提示。   阮羽:“捉鬼、算命、风水,洽谈合作找我经纪人。”   项烈:“??????”   另一边,梁家大宅里,梁默按着阮羽的意思重新发完朋友圈,沉默了片刻,把手机还给阮羽。   阮羽还很不满:“先前那句哪里不好?”   “……好是好。”梁默艰难的开口,“但不适合。”   “哪里不适合!”阮羽不明白,他们做的工作这么好,包吃包住还能捉鬼吃,有什么可不合适的?他觉得牧羊犬是世界上最好的职业!   从他脸上看出明晃晃的自豪,梁默顿了顿,语气艰涩:“会遭嫉妒。”   “……”   阮羽的表情果然缓和了下来,低下头用那价值连城的脑袋瓜思考了一会儿,赞同的点点头:“那倒是。”   这么好的工作,谁不想要呢!   这么一想还真是他误会了梁默,阮羽向来勇于承认错误,愧疚的拍了拍梁默:“下次他再给我介绍工作,我让他也给你找几份好的。”   梁默:“…………”   大可不必。   --   《说走就走的旅行》嘉宾们陆续回家,很快便在公众面前露面,节目组闹鬼的传闻不攻自破。   吕飞昂和何高谊两个,虽然一直没有出现在大众面前,但就他们两个这段时间被挖出来的黑料,早就够他们粉丝心凉的了,尤其是吕飞昂,他做的那些事情被曝光之后,还坚持喜欢他的粉丝寥寥无几,压根没什么人关心他的去向,只当他是躲起来避嫌了。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其他的嘉宾却都借着这档节目大火特火了一把。   由于有华国科学院等几个部门做后盾,节目结束之后,就挂上“华国电影科技大突破”的标签,被各个社交平台疯狂推送。   好几天的时间,《说走就走的旅行》这个综艺都挂在各个社交平台的首页推荐上,为节目带来了又一波疯狂的流量。   原本直播的时候,这个节目就已经广为人知了,如今直播录屏又火了一把,所有参与录制的艺人,粉丝量都在飞涨。   即便是像尤琳和蒋鸿朗这样,原本就选秀出道,自带数量不少的粉丝的艺人,粉丝量也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翻了一番,惹得无数同期的选秀艺人羡慕嫉妒恨。   时至今日,他们还不知道节目组是真的死里逃生了一回,只以为他们被相关部门要求保密,瞒着所有人拍了个互动式的电影。   跟蒋鸿朗一期出道的选秀冠军气得鼻子都歪了。   “他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富二代,凭什么直接就能去演电影?公司给我的资源都没有这么好!”他在经纪人和助理面前大发雷霆,歇斯底里的质问。   助理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不断的劝他消消气:“成仲哥消消气,他一个季军都能拿到电影的资源,公司给您安排的资源肯定不比他差。估计……估计就是想等您这几个通告赶完,人气稳定下来……”   “你骗鬼呢!”成仲却没那么好糊弄,“我人气不稳,他就稳了?这可是国家支持的项目!这种项目多少年能遇上一次?公司不给我,给他,不就是看他的背景比我好!”   “行了。”经纪人听了半天,终于开口,“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这通告原本就是给你的,你自己不要才给的他,现在怪得了谁?”   成仲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可当初也没说这个项目背后有科学院……”   “这事别说是你,我也不知道。国家科研项目,要人保密,你就是关系通天了也打探不到的。”经纪人合上电脑,叹了口气,也觉得可惜,“好在现在知道了。我帮你去跟公司商量商量,让你去当一期飞行嘉宾。”   飞行嘉宾?   成仲的脸色一变,就要开口,却很快被经纪人看穿。   他脸色一沉,“干什么,不满意?我告诉你,现在这节目可不是你随便想上就能上的。整个圈子的人都盯着这项目,别说你就是个选秀出身的爱豆,就算是一线顶流,也只能当个飞行嘉宾。”   他话还没说完,今天开会的时候,高层明确的表示过了,这段时间谁也别去惹这几个嘉宾,上面频繁派人跟这些嘉宾接触,明显是要长期合作的样子。   经纪人也恨。   导演找的嘉宾大多没有太高的名气,怕得罪了圈内的大腕,找的都是年轻的艺人,这些嘉宾一个个的走了狗.屎运,就这么巧被国家项目看上了,谁不恨?   但再怎么不服气,面对国家的力量,也只能忍下来。   现在唯一能运作的,就只有飞行嘉宾的位置了。   还得去找那几个固定嘉宾卖面子。   经纪人思忖一会儿,拿上了原本属于成仲的几个代言,朝成仲一使眼色:“还愣着干什么?跟我去探望小蒋。”   蒋鸿朗被找上门的时候,人都是懵的。   看着手里的几个高奢品牌代言,他不敢确定的看着面前的成仲和经纪人:“你们要拿这些……换我们节目的飞行嘉宾席位?”   经纪人陪着笑脸:“这是说哪儿的话。这些本来就是公司准备分配给你的,我不过是帮忙跑趟腿而已。成仲,你说是不是?”   成仲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眼中的妒火几乎要喷出来,但经纪人发话,他还是不得不点了下头。   谁知道他忍气吞声,换来的却是对方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蒋鸿朗倒吸一口凉气,半晌还是犹豫的开口:“你们知道这个节目是干什么的吗?”   经纪人笑笑:“当然知道。就是知道,成仲才想去帮帮你。大家都是一个选秀节目出来的,这不是得互帮互助么?”   经纪人侃侃而谈,话里话外都是对蒋鸿朗的关心和爱护,蒋鸿朗再三跟对方确认之后,看着成仲的表情越发怜悯。   这啥人啊,明知道节目组闹鬼,还把艺人往这节目推。   他记得成仲好像还怕鬼来的吧? 第77章   类似的情景不断在各家公司上演, 即便是像萧晴这样自己开了工作室单干的艺人,也不断的有人上门,想让她带着自家的艺人上一趟节目。   结果无一例外, 都遭到了萧晴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洗礼。   经纪人们:“???”   也不知道该说这年头的艺人们都要火不要命, 还是相关部门给出的解释太过扎实,以至于大家居然都信了那些鬼怪都是电脑特效,总而言之,《说走就走的旅行》这档原本平平无奇的生活综艺,彻底成了当下最热门的节目。   不光是艺人,就连各家粉丝也在努力, 想把自家偶像塞进这档大火的节目里。   或者说是这档一月一播的互动式系列电影里。   参与过这档节目的嘉宾们简直哭笑不得。   撞鬼的事情, 怎么还有人上赶着要来?不过说起来也是,他们几个虽然是因为上边要求, 不得不继续参与拍摄,但归根结底, 他们也是为了自己的名利,才选择留下来。   ——没错,《说走就走的旅行》不但没有被下架, 反而为了安抚民众情绪, 上边开会讨论之后, 决定要配合节目组,继续拍摄下去。   眼下唯一的困扰, 就是上哪儿去找另外一个闹鬼的地方?   三周时间转瞬即逝, 在整个网络热烈的讨论声中,导演的这份担忧一直持续到了第二期节目开播前。   直到开播的前一天, 导演都没想好下一次要去哪里, 才能继续维持第一期节目的热度。   难不成还专门找有鬼的地方钻?   可现如今科学社会, 许多传闻中闹鬼的地方,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装神弄鬼,这一时半会儿的,他上哪里去找真有鬼的地方?   好在他这节目已经算是半个公家项目,开播的前一天晚上,他就收到了来自上头的指示。   ——再探李家村。   “啊?又去李家村?”   前往李家村的大巴上,唐成嚷嚷着疑问出声,其他人虽然没跟他一样问出来,但表情也是一头雾水,齐刷刷疑惑的看向导演。   第二期用不着拍摄路上的内容,这会儿直播摄像头是关着的,导演也就没有跟他们卖关子:“听说是我们离开之后,有很多粉丝慕名跑到李家村的乱葬岗那里去探险。”   艺人粉丝群体庞大,其中少不了有些比较疯狂的粉丝,喜欢打卡偶像去过的各种地方,甚至就算以为《说走就走的旅行》是个虚拟的电影,也要去李家村的对应地点打卡。   光是这几个星期,去李家村的人就超过了万数,当地旅游局原本还以为终于把旅游业拉扯起来了,哪知道粉丝们哪儿都不去,就往乱葬岗那边跑。   把李家村的村委愁得直掉头发。   “那我们这一期还去,不是让他们更喜欢去打卡了?”有人问。   “那倒不会。”导演说,“上面为了应对这些粉丝,已经做了应对措施。这次就是让我们过去配合一下。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众人顿时好奇起来。   他们作为艺人,自然清楚明星对于粉丝的吸引力,一些粉丝的狂热程度简直超出正常人的想象,别说外界一直以为李家村的乱葬岗只是一个电影取景地,就算他们知道这地方真的闹鬼,也不会犹豫一下。   就跟这群非要来当飞行嘉宾的艺人一样。   众人各自看了眼身边,原本说好要保密的节目,却在不知名力量的运作之下,硬生生多出来三个飞行嘉宾,此时听着他们说话,听得云里雾里的。   其他两个嘉宾倒是还好,即便不明白也没有多问。   但其中一个叫成仲的,从上车开始就一直脸色黑沉,阴森森的盯着蒋鸿朗看,这会儿更是不屑的嗤笑一声:“不就是去打个卡,看把你们紧张的。都这年头了,不会真的有人相信,世界上有鬼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木然的看了过来。   蒋鸿朗的唇角更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他这段时间算是看清楚了,成仲不是被经纪人推出来上节目的,他自己就想上,奈何人倔脾气臭,不肯自己说出口,才让经纪人当了这个恶人。   成仲当初在选秀节目的时候,就总是针对他,两个人分明是同一家公司出来的,他却不盯着别人,非要处处跟他作对。   蒋鸿朗本来就是来交朋友玩的,一开始压根没有放在心上,被他抢了很多资源也没觉得有什么,权当是扶贫了,但进了这个节目,成仲要是再闹事,那就不是针对他的事情了。   他现在完全就是阮羽的脑残粉,成仲要是敢在阮羽的节目上闹事,蒋鸿朗绝对不会放过他!   成仲被这么多人盯着,顿了顿,不知怎么的忽然感觉背后一凉,竟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他在公司里霸道惯了,加上外界都说这个节目里的鬼怪都是特效做出来的,他即便预感不妙,也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错。   大概是觉得尴尬,众人很快聊起其他话题,不敢得罪其他人的成仲也悻悻的闭了嘴,可心里还是很不屑。   一群神经病!   要不是这节目的热度实在太高,担心其他人来了,会影响自己在公司里的地位,他才不会跟这些神经病一起拍节目!   另外两个新加入的飞行嘉宾,虽然也觉得这些人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的样子,但都是人精,谁也没有像成仲一样多嘴,只露出礼貌客套的微笑,维持着表面的和善。   --   与此同时,李家村。   阮羽跟节目组的其他人不同,提前被道教协会的车子接到了李家村。   梁默没有一起来。   上周他就因为什么事情出门去了,临走前分明说的是过两天就能回来,谁知道都已经一周过去了,梁默还是不见人影。   倒是项烈给他找了不少工作,除了让他在那些黑漆漆的工具中间摆些奇怪的姿势之外,就是让他对着一群人说些奇怪的话。   这些工作阮羽都不擅长。   他甚至一度怀疑项烈到底是不是在骗他,好在就在这个时候,项烈面色恍惚的找上门,跟他说道教协会的人请他来一趟李家村。   阮羽对李家村还是很有好感的。   这里的吃食很多。   项烈走下车的时候,看着面前众多穿着道袍的中老年男人,表情都是恍惚的。   他这些天被迫知道了很多事情。   比如《说走就走的旅行》节目背后的真相,又比如今天这一趟非同小可,整个道教协会但凡是叫的上名字的道长都来了,而此刻大家看向他面前那个曾经在阮家唯唯诺诺,在娱乐圈郁郁不得志的阮羽时,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客气。   只是在转向身后的乱葬岗时,大家的眼神便很快凝重起来。   “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阮道友,你的……咳,经纪人应该都跟你提起过这边的情况了吧?”   当道士的有几个会进娱乐圈,说话的老道士提起“经纪人”这个词的时候卡壳了一下,仙风道骨的老脸上闪过一丝不适应。   项烈的适应能力倒是很强,他连忙接话:“说过的,都说过的。”   他们得到的消息比剧组那边多多了,此时提前过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   道长们欣慰的点头:“既然如此,阮道友,我们这便开始吧。”   阮羽点点头,就准备跟着他们走,然而步子刚迈开,就被项烈给拉了一下。   他回头,不明所以的看着项烈。   项烈看着如今变得十分陌生的阮羽,眼神有些挣扎,也不知道想起什么,最终还是嘱咐了一句:“你自己一定要小心,量力而行,千万不要逞强,知道了吗?”   阮羽眨眨眼睛,不就是叫他来吃鬼么?   梁默走了一周,他就饿了一周。这些天他们只能通过电话联系,阮羽身边没有了旺盛的阳气陪伴,连入睡都变得艰难,更别说凡人的吃食根本填不饱肚子,他这会儿肚子正空着呢。   不过项烈说的也对,他吃多了鬼肚子凉的难受,之前是有梁默在身边,吃多少都没关系,如今梁默有事,他确实是该节制一点。   阮羽想明白这一点,朝项烈笑了一下:“知道了。”   看着他单纯的笑容,项烈眼神恍惚了一下,莫名的想起了一个月之前,独自去登山的阮羽。   那时候的阮羽被网友们各种黑,做什么事情都是错的,外界看他很活跃,实际上他却清楚,私底下的阮羽已经被那些铺天盖地的恶意压得喘不过气来。   阮羽说要去散心的时候,他其实是有点担心的。   他怕阮羽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那时候他也劝了一句,让阮羽别把网上那些话放在心上,反正马上就要上最后一个通告了,以后不在娱乐圈混,那些恶言恶语很快就不会再扎向他。   阮羽似乎也是这么笑了笑,跟他说“知道了”。   只是那时的他连笑容都显得沉重无比,完全没有现在这个阮羽的笑容来得轻松。   连日来莫名的隔阂突然就因为这么个笑容,悄无声息的消融下去,他也笑了笑:“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第78章   阮羽就见项烈的身上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了一丝因果, 忽忽悠悠的连到自己身上。   盯着那条因果看了一会儿,阮羽有些疑惑,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 项烈的因果怎么就跑到他身上了?   不过按梁默所说的, 这似乎不是什么坏事。   阮羽眨眨眼睛,抬头看了项烈一眼,见他眉宇间若有似无的被黑云遮蔽,想了想,随手从旁边撕下一小片纸,手指并起, 隔空在上面比划了几下。   他将纸条递给项烈:“带着这个, 可保你周全。”   “……”   项烈愣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 阮羽已经跟着道长们走远,背影都看不见了。   看着自己手里的纸片, 材质普通,边缘毛糙,项烈心里升起强烈的无法置信。虽说他已经听说阮羽这段时间不见, 不知怎么的成了个玄学天师, 但也只限于听说而已。   在他的印象里, 道长们给人保命的东西,怎么也得是法宝、符篆之类的玩意, 哪有拿着一张纸说能保人性命的?   虽说阮羽在直播中的表现着实生猛, 抓着一只厉鬼生啃都是寻常的事情,但他以前从来没有表露过这方面的天赋, 在项烈看来, 就代表阮羽是散心的这些天才刚刚学会这些东西的。   能靠谱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 项烈想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把这张纸片丢掉,而是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不管有没有用,好歹是小孩儿给的一份心意。   阮羽这孩子以前过得太苦了,好不容易熬出头,可不能让他寒了心。   --   阮羽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自己身处的地方。   他记得这个地方,上回从鬼打墙出来,节目组就是在这里跟那些穿着统一制服的人汇合。他的方向感很好,应该不会记错。   可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景象,却跟上一回见到的完全不同。   先前空空荡荡的坟山顶上突兀的出现了一幢巨大的建筑,整体外观跟他以前看见的那种房子差不多,倒是给了他几分熟悉感。   不过进来之后就能发现不同了。   这些房子坚固厚实又保温,里面常亮的灯光比他以往见过的任何烛火都要明亮,山上呼啸的寒风都被阻挡在外面。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里面的摆设古里古怪的。   阮羽盯着面前冒着绿光的井口看了一会儿,耳朵忽然动了动,一抬头,便正好跟头顶上掉下来的假骨头架子来了个面对面。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前面道教协会的道长们都是虎躯一震。   负责领路的李家村村委更是吓得一蹦三尺高。   “鬼啊!!”   阮羽:“……”   他奇怪的看了那些道长一眼,伸手就把当啷乱响的塑料骨头扯了下来,随手丢到一边。   李家村村委:“……”   年轻村委很快反应过来,肉痛的看了眼那花高价加急购置过来的骨头模型,对上阮羽人畜无害的视线,却不由得脸色一绿,什么话也不敢多说,悻悻地转头继续带路。   顺便让幕后人员先把机关都关了。   道教协会众人这才有心思问起事情的细节:“听说来此探险的粉丝当中,有数人失踪?”   李家村的村委正了正脸色,苦笑着点头:“是啊,上一个正好是七天前失踪的。这几个星期每周都有一两个人消失,一开始还能稳住他们家属的情绪,等到十三少帮忙送人出来,可这次有人失踪之后,十三少已经好几天没有音讯了,家属也着急起来,我们只能请各位道长再来一趟。”   如果只是几个狂热粉丝过来打卡,多的是手段解决,哪里用得着他们这么多人一起出动?只是这种事情毕竟超出了一般人的认知范围,为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连节目组那边都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   道长们闻言微微皱眉:“长发鬼已然伏诛,鬼打墙内应该只有十三少这样的善鬼,和一些没有意识的孤魂野鬼才对,怎么会又有人失踪?”   “十三少也是这么说的。她答应我们去探查一番,原本说好这几天给我们答复,谁知道……”村委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点恍惚,考这个岗位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工作居然还有一天能让一只鬼出面协助。   他定了定神:“这还不算是最糟糕的。这几周失踪的人很多都是跟朋友一起来的,有人失踪之后,原本还算稳定的舆论又动摇起来……你们看。”   村委拿出手机,打开一条视频递给为首的老道士。   阮羽远远的看了一眼,优越的视力让他轻易就能看清楚屏幕上的内容,是几个年轻人在那议论。   视频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   “真是莫名其妙,大白天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是啊。这山头就这么点大,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就是爬也能爬回来了。该不会是被野兽盯上了?”   “你们还真别说,我总觉得这个山头怪怪的。你们还记得吗,我们在山底下问路的时候,那个老大爷说这里原本是个乱葬岗,这里原本没有山,是乱葬岗的尸体堆起来的!”   “嘶,别吓我!”   “乱葬岗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还跟直播里一样,他走着走着跑到鬼打墙里了?”   众人静了静,一个声音小声的反问:“……怎么不能呢?”   “……”   视频彻底陷入了死寂。   村委等了一会儿,把手机收起来,叹了口气:“诸位都看到了,这些话原本还只是小范围的流传,这段时间已经愈演愈烈,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还有不少心怀不轨的人,利用这件事情牟利……再不抓紧时间制止的话,恐怕后患无穷啊。”   道长们的神情越发凝重。   虽然道教协会一直都是合法的组织,甚至有专门的拨款和认证,但有些事情实在是不适合让大众知道,否则容易影响社会的稳定。   只是寻常的降妖伏魔也就算了,李家村的这个天然鬼打墙,上回便让他们铩羽而归,这群道长们忧心归忧心,却也无法肯定自己这次就能打开鬼打墙的通道。   众人面面相觑一会儿,忽然听见“咔吧”一声。   猛然回头,就见人群的后方,阮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那堆塑料骨头捡了起来,此刻正抱着一截大.腿骨模型在啃。   所有人:“……”   饶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道长们,看见这个画面都不由得背后一凉。为首的白须道士沉默了片刻,无语的开口:“阮道友。”   阮羽抬头,面对这一堆大大小小的眼睛,一点没在怕的:“干嘛?”   白须道士敏锐的察觉到他话语中的焦躁,顿了顿,到底是没敢开口让他别啃那塑料的骨头,反而将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你可有什么见解?”   口中的骨头寡淡至极,味同嚼蜡,还一点也填不饱肚子,阮羽“呸呸呸”的将碎末吐出,不知道第多少次思念起阳气的味道,闻言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走进去不就行了?”   道长们:“?”   就见阮羽恶狠狠的掰断了手中的假骨头,人畜无害的脸蛋上无端端的显出几分戾气,似乎突然生气起来,抓着骨头断裂的地方,随手往旁边的纸人身上一划!   村委大惊:“阮道长!”   他刚要大喊那可是公家的财产,请了非遗手艺人亲自做的纸人,一个样式只有这么一个,不能再弄坏了,在看到接下来的景象时,声音却戛然而止——   就在纸人的前方,堪堪几厘米远的位置,空气中竟然出现了一个倾斜着的漆黑划痕。   像是一幅画被人用利器划开,他刚刚拼凑完成的崭新世界观,似乎又有摇摇欲坠的迹象。   他愕然的看着阮羽伸手撕开那个口子,将原本细窄的裂缝撕裂成足以容纳一个成年人通过的洞口,然后迈步走了进去,身形就这么消失在眼前,眼睛登时瞪大了,嘴巴张张合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活像只被捏着脖子的大鹅。   “道、道长们,这这……”   他颤抖着嘴唇问向一旁的道长们,试图从他们身上得到一些安慰,却不想转头一看,道长们的眼珠子也差点瞪出来了。   这里的许多人都只是听说了李家村的事情,即便知道阮羽能力不浅,也只觉得他是个天赋异禀的凡人,再怎么逆天也不可能越过人类的极限。   可眼前的这一幕,却明显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认知。   道教协会会长,那个白须道士蹙眉看着洞口,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却很快转头催促众人:“愣着干什么,走啊!”   众人这才回神,见会长的表现如此稀松平常,这才勉强压下内心的震惊,赶紧跟了上去。   他们走进去之后,洞口明显缩小了一点。   村委看着那个黑黢黢的玩意一点点缩小,正有些踌躇,眼角余光却很快瞥见了地上被咬得稀碎的骨头道具,顿时一个激灵,敢在洞口消失之前,咬牙跨了过去。   一阵玄之又玄的感觉扑面而来,再次睁开眼睛,村委只觉得眼前光线一晃,就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幢建筑前面。   旁边临时打印出来的招牌上面,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大字——   “鬼喔”。   口字旁是被撕出来的。   村委:“……”   作者有话要说:   村委:这又是谁干的啊!! 第79章   道教协会的道长们也在打量面前的建筑。   这建筑并不陌生, 赫然就是他们刚刚离开的那座,由官方暗中运作,花了十几天时间, 极速打造出来的鬼屋。   过了一会儿, 有人惊叹的开口:“竟然真的能够映射现实中的建筑!我记得我们刚到的时候,这个招牌才挂上去吧?距离现在才多长时间,十分钟?二十分钟?”   这么迅速的映射能力,无疑超出了道长们的预想,众人看着面前的鬼屋,脸色越发凝重。   白须道长跟村委一样, 盯着暂时用打印纸充当的招牌上, 那个新鲜出炉的口子,脸色沉着:“诸位小心。方才我们进来的时候, 招牌还不是这个样子。”   大部分厉鬼都是凭本能行事,更弱小一些的孤魂野鬼, 则是只会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只有修为达到了一定程度的厉鬼,才会主动的触碰周遭环境中的事物。   众人看到那块被撕出一个空隙来的招牌, 都警惕起来, 阮羽却顺着他们的视线看了过来, 瞧见那个熟悉的洞口,啊了一声。   “这原来是招牌么?”他恍然, 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 “那一块是被我撕掉的。”   众人:“……”   白须道士:“……”   厉鬼……修为高深……   大家欲言又止的看向白须道士,表情复杂万分。   --   村委得知招牌又是被阮羽弄坏的, 身形晃了晃, 望过来的眼神里写满了“为什么”。   这个鬼屋虽说是上面紧急建造出来, 为了堵住舆论的,可里面大部分的东西,都是李家村自己的人置办的,其中有很多东西还都由他亲手布置。   这种感觉,就像是相依为命的女儿突然长大,被隔壁村的二狗子拐跑了一样,年轻村委的心都在滴血。   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倒是没什么感觉,无语了一阵,很快便正了正脸色,回归正题:“这么说来,这映射难不成是实时的?”   “反应迅速到这种程度,简直闻所未闻。”   注意到村委疑惑的目光,有人解释道:“每构筑一次鬼打墙,都需要庞大的能量,如果是厉鬼构筑的鬼打墙,空间的大小通常会跟厉鬼的实力相关,像是十三少、无面鬼那样的程度,大约能够构筑一个村子这么大的鬼打墙。”   正是因为这个鬼打墙的面积没有超出十三少的能力范围,道教协会才允许十三少继续待在这里,甚至跟她合作。   但一个跟随着外界变化而变化的鬼打墙,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这意味着整个鬼打墙随时都在摧毁和重建,只是身处其中的人感受不到而已。”说话的道长脸色越发沉凝,“就好比我们人类的房子,维修花费的物资很少,但要推倒重建,就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村委一愣,迅速理解了道长的意思,“那这个鬼打墙……”   “我们都想错了,支撑这个结界的能量大到无法想象,绝对不是几只厉鬼就能掌控的。”   另一个道长眉头紧皱,面色有些担忧:“先前那只长发鬼在此地蛰伏修炼了数百年,都没有被发现,如果让其他的厉鬼发现了这么个地方,恐怕很难不起心思。”   “不好,十三少!”   众人陆续反应过来,他们进来有一段时间了,十三少居然都没露面。   阮羽撕裂开的空间裂缝已经愈合,整个鬼打墙空间安静得出奇,一点声响都没有,只不过进来的道长们都见多识广,并不会因此被吓到,才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异常。   此时此刻,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测,天空阴云密布,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啪嗒。”   一滴雨水落在村委的手背,他忽然“嘶”的一声,众人闻声看过来,不由得眼神一凝。   就见村委的手背上,迅速的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印记,看上去就像是被烫伤的一样,而那滴雨水,也变成了暗红色。   村委下意识搓了搓手背,那块红痕却丝毫没有消退的意思,他心头一跳,忐忑不安的开口:“道长们,这……”   白须道士眉头紧锁,见众人朝自己看过来,点头示意:“先躲雨。”   众人赶紧躲雨。   四周只有一幢鬼屋,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躲到鬼屋的屋檐底下。   这期间雨下得越来越大,不少雨滴都落在了道长们的身上。   道长们就感觉被雨滴到的皮肤一痛,像是被热油溅到一样疼了一下,赶紧冲到屋檐底下,一看,那块皮肤果然也跟村委的手背一样,红了一块。   人群骚乱起来,别说是村委,就算是这些道长,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众人议论纷纷:“什么情况?”   “会长,依你看,这雨到底是……”   白须道士摇摇头,只拧眉盯着天空:“看来有人不希望我们离开。”   其他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天空,却除了漫天的乌云之外,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异响,众人一惊,连忙回头,就见阮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大门前,一脚就把门踹开了。   面对众人惊愕的视线,他一脸莫名。   吃的就在这里面,待在外面做什么?   有几个道长原本就不怎么信任他这么个毛头小子,见他如此莽撞,越发不满起来,忍不住出声提醒:“阮道友,还是小心为好。”   阮羽不明白有什么可小心的。   先前抓到玉瓶里面的魂魄都吃完了,于是梁默离开了多少天,他就饿了多少天,来到这里自然是要大吃一番的。   莫名其妙的看了说话的道长一眼,他自顾自的打开了鬼屋的灯,走了进去。   那道长顿时有些恼怒,“会长,这小子分明是在挑衅你。”   不曾想,白须道士却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阮羽,脸上半分不高兴的神色都没有,反而示意他们和自己一起,跟上阮羽的脚步。   村委夹在一群道士中间,谨慎的踏进了鬼屋。   鬼屋内的摆设倒是跟几分钟之前,他们进来的时候没多少不同,只是人群刚刚走进来,阮羽打开的灯就倏地灭了,整个鬼屋顿时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当中,只有前方拐角处留了一盏惨绿色的小灯,衬得那块地方的墙皮都显出几分阴森。   虽说是自己亲手布置起来的鬼屋,但他走进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脊背发凉。   连忙回忆了一番自己当初布置这个鬼屋的过程,村委安慰自己,都是自己弄出来的氛围,没什么好怕的。   谁知道他还没走到那盏绿色小灯附近,就在他疯狂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呜……呜……”的风声。   与此同时,迎面吹来一阵幽幽的冷风,吹得村委的头顶都凉了。   他浑身瞬间僵硬,因为他敏锐的听见了,风声中夹杂着的鬼哭声。   他惊悚的看见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倒挂着的模糊人影,下一秒,那人影就朝着众人飞扑了过来!   村委就感觉自己面上忽然一凉,紧接着后颈传来一股巨力,将他往旁边猛地一拽,那鬼影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   虽然环境灯光昏暗,他没能看清楚那东西的真面目,但微弱的光线下,却还是看见了一张惨白的脸。   村委毛骨悚然,下意识就抓住了身旁道长的道袍,腿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声音颤抖的开口:“我、我没布置这种东西啊……”   道长们却并不觉得意外:“是盘踞此地的厉鬼布置的。”   看来他们先前想的没错,这地方对厉鬼的吸引力果然很大,十三少这么长时间没露面,恐怕是在对峙中落入了下风。   这地方显然已经易主了。   村委听完脸色彻底垮了下来,忽然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跟着他们闯了进来。   眼下这个情况,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外面。   他惊惧的盯着刚刚那只鬼影消失的地方,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顷刻之间就化为了飞灰。   此时却见一个人影朝着鬼影消失的地方走了过去,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村委发现这个人竟然是这群人当中最年轻的阮羽。   就见阮羽盯着那只鬼影消失的地方看了一会儿,忽然抬起手。   与此同时,那消失的鬼影骤然出现,依旧是伴随着阴恻恻的鬼哭声,飞速朝着众人俯冲下来——   然后“啪叽”一下,撞到了阮羽的手上。   几个道长脸色一紧,赶忙出声提醒:“没有用的,这是厉鬼,肉.体凡胎困不住它,反而会被此物的煞气所伤……”   他们语气笃定,果然话音未落,那鬼影便嘶吼咆哮着挣扎起来,站在他周围的道长们即便视线受限,也能感觉到这厉鬼身上的煞气打在身上,引发的阵阵痛感。   他们面色一紧,立刻就掏出自己的法器,准备施法,村委也在慌乱中摸出了手机照明。   哪知道他们刚刚拿出东西,肆虐的煞气忽然就消失了。   阮羽狠狠给了那鬼影一拳,毫不客气的团成一团,直接塞进了嘴巴里。   灯光照过去的刹那,他们只瞧见阮羽一口咬在鬼影惨白的脸上,两只手用力往外扯,硬是把一只厉鬼扯出了麻薯的既视感。   好不容易咬下一口,阮羽一边咀嚼,一边含糊的开口:“你们刚刚说小心什么?”   “……”   所有人都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听到这么一句,神情都变得无比复杂。   先前那个提醒他的道长被他盯着,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中夹杂着恍惚:“没、没什么。”   这种凶残的能力,在鬼打墙里恐怕都能横着走了。 第80章   阮羽一脸莫名的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 顺手将剩下的魂体嚼吧嚼吧吃掉,末了还打了个嗝。   他的胃口让梁默给养大了,又饿了这么些天, 这么一只小鬼, 压根顶不了多少用。   他精神起来,兴致勃勃的扫视四周,那模样明显是要再抓几只鬼来填肚子。   众人:“……”   莫名的,村委忽然感觉周遭的恐怖气氛也随着那只鬼的消失,而有些维持不下去,他内心的恐惧都变成了另外一种古怪的心情。   这时阮羽的目光从已经变得空空如也的天花板收回, 看了过来:“带路啊, 这不是你布置的么?”   村委:“……”   心情顿时变得更加微妙,村委沉默了片刻才走到众人面前, 再面对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角落里惨绿色的灯光时, 已经一点害怕的想法都没有了。   背后有这么一个凶残的厉鬼捕食器,想要害怕都很难。   别说是他,就是后面那群老道士们, 看阮羽的眼神也都变得十分敬畏。   捉鬼他们也会, 但直接按着暴揍, 甚至是吃掉,好多半截身子都已经要入土的老道士都闻所未闻。   这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看着前方清瘦的背影, 先前不怎么看得起阮羽的道长们心情都很复杂,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问:“方才那只厉鬼,是这片空间里原本就有的么?”   众道长一时间都没能回答上来。   不得不承认, 许多道长都没来得及看清楚那只厉鬼的模样, 刚刚拿出法器, 对方就被阮羽给灭了。   阮羽一口啃掉了那厉鬼的脑袋,他们也没法通过外貌来辨别。   想到这里,众人无语的目光再次聚集向阮羽。   阮羽这会儿压根没有心思管他们,好不容易开了荤,他只想赶紧去找更多的食物。直到被白须道士问起,他才摇了摇头:“不是。”   “那就是外来的了。”   即便早就有想过这个可能性,道长们依旧很难接受。   原以为这个地方只会吸收被埋在李家村乱葬岗的死者魂灵,而鬼打墙里面最大的两股势力都已经被瓦解,之后只要知会地府一声,让他们把困在这里的游魂带走,这个鬼打墙自然会慢慢消散。   如今发现居然有厉鬼能够闯入鬼打墙,故意占据这个地方为己用,对人类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毕竟除了阮羽之外,他们这些道法高深的道长,甚至都无法自己开辟出这个鬼打墙通往外界的通道。   光凭几只善鬼,实在是太勉强了。   越往里走,周遭的恐怖氛围就越发浓重,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原本狭窄逼仄的通道,似乎逐渐的在变宽,空气中那种若有似无的危险感觉也逐渐明显。   出乎意料的是,除了刚进门遇到的那只厉鬼之外,后面的路程都挺顺利,只有工作人员布置的假到不能再假的道具,并没有其他厉鬼出现。   难不成第一只厉鬼就是全部?   这个想法刚刚冒头,就被众人否定了。   十三少虽然是一只善鬼,但几十年的修为摆在那里,刚刚那只厉鬼远远不足以伤害到她,更不可能让她连往外传递消息的机会都找不到。   就在他们这么想的时候,前方带路的村委忽然停下了脚步。   众人疑惑的看过去,就听村委颤颤巍巍的开口:“没、没了。”   什么没了?   大家朝他前方看去,依旧是一片黑黢黢的,手机的照明范围有限,但很明显,原本只能容纳两三个人一起通过的小路,此时手机的灯光都无法照见两边的墙壁。   村委艰涩的声音再度响起:“走到这里应该就已经出去了……门、门不见了。”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越来越猛烈的阴风在耳边呼啸。   就在这个时候,整个空间忽然一亮,“轰隆”一声巨响。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看见了,头顶积蓄已久的阴云被一道诡异的惨绿色闪电劈开,他们所处的地方哪里还是刚刚的鬼屋,目之所及完全是一片怪石嶙峋的荒地,肆虐的阴风吹来一堆荆棘荒草,众人急忙躲过,那堆荒草就越过他们,滚入了身后的深坑。   村委下意识凑过去看了眼,他们身后哪里是什么深坑?一眼望下去只能看见一片迷蒙的白雾,那团草滚下去很久,都能听见声响幽幽的传出来。   分明是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道长们咽了口唾沫,难以言喻的紧张在心内蔓延,心里同时清楚了一件事情——他们现在已经彻底离开了鬼屋的范围,就在刚刚走出鬼屋的刹那,来到了这个地方。   众人看着眼前的深渊,正有些心惊,闪电照亮的空间再度陷入了黑暗当中,与此同时,一个道长看清了远处的景象,惊呼出声:“看那边!”   大家下意识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黑暗来临之前,瞥见一座巨大恢弘的城池。   时间仓促,他们没来得及看清楚全貌,只依稀看见城池的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耸的大殿,大气磅礴,摄人心魄。   而城池外面,正有无数的人影在渐渐朝城池靠近。   视野消失之后,众人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沉默当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口询问:“刚刚那些……是人吗?”   道长们沉默,其中一人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那些人影通体透明,闪电出现的时候,身上甚至泛着白光。恐怕……都是魂魄。”   “魂魄?”有人惊呼,“这么多的数量,难道都是这几个星期闯进来的?”   “那座城池又是什么情况?”   众人议论纷纷,白须道士正要询问阮羽的意见,一回头却发现他已经朝着刚刚看见城池的方向走了出去。   阮羽才不管什么情况,以他的实力,什么地方去不得?   方才看见那么多魂魄,他馋得口水都快下来了,才懒得跟这群人在这里惊疑不定,满心只想着如何填饱自己的肚子。   白须道士想起他的真实身份,不由得脸色巨变,连招呼众人都忘了,立刻追了上去。   “阮道友!”   阮羽没搭理,大步朝前,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如履平地,后方的道长们却深一脚浅一脚,紧赶慢赶才堪堪在城池门口追上他。   早在路途中,众人就看清楚了这城池的模样,远远的,就能看见那高.耸的城门,和城门上泛着淡淡金光,威严无比的两个大字:   酆都。   白须道士在看到这两个大字的时候,脸色已经可以用惊慌失措来形容,见阮羽一头扎进那些魂魄当中,抓住了其中一只通体泛白的男鬼,张嘴就要咬下去,吓得直接伸手到怀里,摸到了玄武临走前交给自己的法器,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还没等他将法器拿出来,就见阮羽一顿,竟然松开了男鬼。   他将这只男鬼的身体拉远,脸色古怪的上下打量两眼,在对方战战兢兢还带着错愕的目光中,愤愤将他丢出去老远。   阮羽口中还在骂骂咧咧:“怎么是只狗!”   男鬼:“?”   道教协会会长:“??”   上气不接下气的道长和村委:“???”   周遭一脸空茫排着队往前的鬼魂们,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边的混乱,一张张苍白如纸的脸缓缓朝这边转过来,在看见一群活人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个场面着实是太过有冲击力,年轻村委被成千上万张鬼脸盯着,吓得几乎生活不能自理,双.腿一软就要瘫坐到地上去。   他身边的道长们虽然不怕鬼,但见到这样的场面,也忍不住老脸一变,脸色微微泛着白。   白须道士却压根没有心情管这边的事情了,他抓着法器的手顿了顿,错愕的看着阮羽:“你……你不吃吗?”   阮羽“呸呸”了两下,又丢开了一只善鬼,终于意识到什么似的,脸色黑沉的盯着前方密密麻麻的鬼群,闻言没好气的大骂:“吃什么吃?我又不傻!”   梁默都说了,善鬼是不能吃的,吃了就有可能会丢掉自己在节目组的工作。   ——那可是包吃包住,还有恶鬼可以吃的好工作!   再说了,明天就是节目开播的日子!   在开工之前惹事,即便是阮羽都知道不应当,何况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分得清楚的好吧!   白须道士却一点也不明白阮羽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看他虽然一脸怒气,但的确没有动手的意思,到底还是松开了抓着法器的手。   他惊疑不定的看了阮羽两眼,旋即视线扫到周围瑟瑟发抖的善鬼们,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酆都城怎么关了城门?”   各家道观修习的法门不同,一些道观就跟地府有联系,他作为道教协会的会长,自然也有所了解。   酆都城,即通常所说的阴曹地府,生灵死后魂魄都要经由酆都城里判官和阎王的审判,来决定是继续投胎还是下地狱赎罪。   作为人世间所有生灵魂魄的中转站,酆都的城门数万年没有关闭过了。   白须道士一个激灵,难不成李家村的鬼打墙发生的事情,跟地府有关? 第81章   李家村乱葬岗的鬼打墙, 竟然直接连到了阴曹地府。看清楚城门上的大字时,所有人都惊了下。   紧接着就跟白须道士一样,注意到了紧闭的城门。   在场的许多道长背后的道观, 都跟地府的勾魂使有过来往, 见状脸色顿时就变了:“酆都城门永世不闭,据说只有数万年前天道塌陷的时候才关过一次,还是魔族大举进攻人界,地府众神为了护住轮回通道才关的。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没人能够回答他的疑问。   大家都是从李家村过来的,这一路上经历的种种异常,谁都说不上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生人到了酆都城, 城门口的魂灵都本能的朝着这边靠近过来, 这一异象不光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酆都城上, 很快出现了两道威严的身影。   玄武站在城墙上往下眺望,敏锐的认出了这边的几个人, 挑眉诧异道:“尹可为?你们怎么在这里?”   尹可为正是白须道士的大名。   道士们见他相貌年轻,大约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竟然出现在酆都城上, 还敢直呼道教协会会长的名讳, 比他还要惊诧。   视线在玄武和尹可为中间来回转了几圈, 就见尹可为神色一松,朝城门上拱了拱手:“玄武大人。”   玄武?!   人群中有人小小的“卧槽”了一声, 道长们的视线立刻聚集过来, 村委脸色有些尴尬,缩了缩脖子赶紧闭嘴, 心里却仍旧震惊不已。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华国文化当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四大神兽, 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早已经破碎重组过无数次的世界观再次碎裂,村委抬头看着城墙上,面目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晰的小胖子,心想这个世界也太魔幻了。   道教协会守护的秘密,居然这么巨大吗?   殊不知这些道长们也是刚刚知道,自家的神兽居然还活着。   这一路上因为种种异样而产生的动摇瞬间消失了,道长们心神巨震,望向城门顶上两个身影的目光逐渐变得狂热起来,有的道长甚至恨不得泪洒当场。   那可是他们的信仰!   阮羽算是其中态度最平静的一个,他来这里只想找吃的,看见玄武身上的充沛阳气,第一反应确实是想吃的,但就在他动这个念头的一刹那,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身影,他一愣,一直叫嚣着饥饿的胃囊忽然就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了另外一个身影投来的视线。   他疑惑的转头,看向玄武前方那个人影,足以看破任何虚妄的眼睛对上那双浅灰色的双眸,熟悉感扑面而来。   阮羽愣了一下,很快便意识到什么,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刚要开口说话,对方却已经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阮羽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出于对他的信任,还是毫不犹豫的闭上了嘴巴。   其余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玄武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互动,道长们激动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玄武前面还有个人影,只是面容更加模糊,全身都笼罩在迷雾当中似的,什么也看不清。   不等他们询问这位的身份,城墙上已经放下了一排阶梯,尹可为也闭口不谈玄武前边那位,只是催促着他们上城墙。   众人上去之后,那些阴魂懵懵懂懂的想要跟上,却被阶梯上的阳气隔绝在外,只能迷茫的看着众人的身影离开,在原地来回飘荡。   上了城墙,众人低头看见底下漫无目的四处游荡的鬼魂,心中都有些无法言说的微妙情绪。   这边,尹可为则是一五一十的将自己一行人出现在这的过程,跟玄武说明了。   说到阮羽又吃了一个鬼的时候,玄武的眼神没忍住往阮羽身上飘了一下,默默的后退了小半步。意外的却在听到前几个星期有人失踪的事情时,没表露什么惊讶的情绪。   跟身旁的人对视了一眼,互相脸色都有些凝重。   见玄武的神色不对,尹可为眼神一凝:“李家村的事情果真与地府有关?这里情况如何,怎么会城门紧闭?”   玄武本不欲多说,谁知一旁的人却开口了:“过半勾魂使堕入轮回,轮回池已经没法用了。”   听声音正是出去办事久久未归的梁默。   尹可为顺着他的视线,往酆都城内望去,就见一片萧条破败的景象,城内游魂拥挤,桥头楼上都是残垣断壁,四处都是燃烧着的幽幽鬼火,却不见一个执法的鬼使出来管理局面。   同时猛然想起梁默刚刚说的话,尹可为猛地回头,惊愕的瞪大了双眼:“轮回池无法使用?怎么会这样!”   玄武看了梁默一眼,见他神色淡淡看不出想法,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把这事情告诉这些凡人有什么不对,迟疑了片刻,只能解释道:“勾魂使身上都有地府的任职,不入轮回,记忆纷杂。普通人带着记忆入轮回,轮回池水只需要一两刻钟就能恢复原样,但勾魂使堕入轮回,对轮回池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轮回池水失去了效用,数以万计的灵魂滞留地府,其中不乏许多已经喝下孟婆汤的幽魂,一旦闹起事情来,剩下的鬼使根本无法控制。   地府一周前就已经向他们这些存在求助,但直到现在,四大神兽甚至都没能到齐。   玄武看了眼那边一直用狂热的眼神盯着自己的道士们,沉默了片刻。   “……这不是你们该管的事情,有我们在,暂时还不会影响到人界。”   尹可为脸色微变,刚要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了巨大的撞击声响,所有人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本就一片混乱的酆都城里,异变突生。   酆都城的上空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就在众人转过来的同时,一声嘹亮的凤鸣响彻天机,紧接着,一个火红的身影从那个巨大的空间裂缝中砸落。   庞大的身躯砸在底下的建筑上,那些建筑就像是纸糊的一样,哗啦啦倒了一片。   看见那个身影的刹那,所有人都认出了对方:“朱雀?!”   倒在地上的赫然就是四大神兽之一的朱雀,形象跟道教传承中描述的相差无几,但此时此刻,朱雀的神威却一点也没有显示出来。   朱雀坠.落之前明显经历了一场大战,身上的羽毛凌乱不堪,许多地方都已经变成光秃秃的一片,朱雀疼得浑身都在颤动,金黄的血液顺着羽翼流下,淌到地上,浓郁的阳气瞬间将被波及到的魂灵化为了一缕青烟。   入了城的鬼魂都已经觉醒了生前的记忆,见状登时陷入了骚乱,无数魂灵尖叫着疯狂逃离朱雀所在的地方,原本就一片狼藉的酆都城,顿时陷入了更加混乱的局面。   道长们大惊,焦急的望着那边奄奄一息的朱雀,心急如焚,几乎想要立刻跳下去,救助自家的神兽。   玄武和梁默却在看见朱雀之后,第一时间盯紧了天上的那个黑黢黢的裂缝。   阮羽不明所以的跟着看过去。   就听见一声张狂的大笑响起:“哈哈哈哈!朱雀,你被人类追捧多年,实力也不过如此!所谓神兽,实力还不如我一个凶兽!”   话音未落,伴随着哒哒的蹄声,一个庞大的身躯从裂缝中出现。   看见那巨兽的模样,连玄武都无法再保持冷静的表情,脱口而出道:“饕餮?!”   尹可为大约是这些人中对这一层面的存在了解最多的人,闻言不由得吓了一大跳:“饕餮?天道陨落之前,不都已经把这些凶兽都镇压了吗?何况饕餮一介凶兽,怎么打得过信仰傍身的上古神兽朱雀?”   对于神明和神兽来说,信仰是提升修为的利器,即便原型孱弱的神仙,也能够凭借信仰的力量击败原型凶悍的恶兽,这是天道赋予他们的能力。   可现如今的情况却与这个认知反了过来。   饕餮听到他的话,身子转了过来,腋下的一双眼睛在看见这居然是个人类之后,眼神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憎恶和垂涎,大笑一声:“是啊,一个有信仰傍身的神兽,竟然连我都打不过,你们人类挑选神兽的眼光还真是差劲!不如换了他,转而信仰本尊!”   玄武怒极反笑:“信仰你?引狼入室,让你把世间一切都吃掉么?”   饕餮不以为意的轻哼:“他们若是信仰我,我自会大发慈悲,给他们留下点生存的机会——好让我有源源不断的食物。”   梁默冷声开口:“天地万物生生不息,你当人类都是你养的牲畜么?”   饕餮大笑起来,声音中不屑又痛恨:“装什么仁义?人类自己不也是这么对待其他种族,怎么同样的事情放到自己身上,就受不了了?天道虚伪,你们,还有这些人类更虚伪!”   他张狂的大笑,声音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村委拼命捂住耳朵,手掌和耳朵的缝隙当中还是有血流下,底下的幽魂就更不用说了,没有肉.体的庇护,魂魄都被震碎了几个。   紧接着一阵狂风扫起,饕餮竟然就要当着他们的面,把这些幽魂吞吃入腹!   众人脸色巨变,玄武和梁默正要动身上前打斗,谁知道身旁忽然传来一声厉喝:“不行!”   是阮羽的声音。   梁默闻言立时顿住,下意识看向阮羽。   就见阮羽一脸严肃,小脸紧绷的盯着天空中的饕餮,一字一顿的教育他:“好狗不吃善鬼,这些都是善鬼,你吃了会丢工作的。”   梁默:“……”   众人:“…………”   饕餮:“???”   阮羽越发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这么傻,一顿饱和顿顿饱,我都分得清!” 第82章   饕餮都懵了, 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人,对着他就是一顿数落,给他都骂得愣了一下。   自他诞生以来, 从未遭受过这样的待遇。无论人类还是其他种族, 谁见到他不是心神巨震、如临大敌?再一看那边站着的居然只是个年轻的人类男性,他更是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   他死死的盯着阮羽:“无知小儿,你在口出什么狂言!你知道我是谁么!”   阮羽的表情果然收敛了许多,谨慎的看他两眼。   饕餮脸上顿时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心道这些人类果然只有些嘴上功夫,真对上了他这样的存在, 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正要说出自己的身份吓死对方, 哪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阮羽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两圈, 摇了摇头:“没吃过,不确定。”   饕餮:“…………”   饕餮吞噬万物, 从来只有他吃别人的份,何曾遇到有人说要吃自己的?   他当即大怒,气极反笑:“你想吃我?可笑!你当自己是什么人物, 凭你也配!”   阮羽昂首挺胸的打断他:“我怎么了?我现在可是有工作的人!我的工作包吃包住, 老板和善, 还总是给我塞红包,你一个无业游民, 你说我凭什么!”   工作……红包……   饕餮迷茫极了, 纵使他这么多年来东躲西藏,没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人前, 但自认为对现代社会的了解还是挺多的, 工作不过是普通人为了养家糊口的无奈选择而已, 怎么到了这个年轻人类口中,反倒像是什么天大的好处似的?   难道就在他潜修的这些年,人类又搞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他疑惑不解,望向阮羽的眼神终于认真起来,谁知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却发现了阮羽的古怪之处。   饕餮又惊又恼:“怎么是你?你……”   不等他说完,他身后的黑洞旁边倏然又开辟出几条裂缝。   只听见砰砰的拳肉交击声响在耳边炸开,紧接着,青龙、白虎也从洞口处掉落出来,狠狠的砸向了地面。   其他的几个裂缝处,飞出的竟是貔貅、麒麟、囚牛和赑屃等瑞兽。   无一例外,这些瑞兽都身受重伤,身上金黄的神血止不住的往外淌,身上充沛的阳气也变得微弱不堪,只能对神血波及到的那些阴魂产生作用。   十几只瑞兽的阳气,眨眼就将地府中的阴魂消去了大半。   道教协会的众人心中大恸,看到那些奄奄一息的瑞兽们,最初的讶异和欣喜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恐慌。   古往今来,瑞兽和凶兽之间的区别在所有人脑海中根深蒂固,瑞兽也确实一直在保护庇佑人类,可神话传说当中,瑞兽对上凶兽,向来都是摧枯拉朽,无往不利。   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饕餮也就罢了,这种凶兽从来不在正常的战力范围之内,他那张吞噬万物的巨口,就是个无解的大杀器——饕餮甚至连其他瑞兽的攻击都能吃掉。当初若不是天道亲自出手,恐怕都无法将其镇压。   但其他的瑞兽,怎么会败得比朱雀还要惨烈?!   其他的道长还在心痛的望着城内的瑞兽们,尹可为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目光锐利的望向头顶的那几个裂缝,表情惊疑不定。   道长们似有所觉,顺着他的视线朝上看去。   下一秒,那些裂缝中就传出了各种脚步声,紧接着,梼杌、穷奇和混沌从裂缝中走出,他们身后,是相柳、朱厌、肥遗、大风等性格凶残的异兽。   道长们一个个喊出那些异兽的名字,神情越发不敢置信,一是震惊于这些异兽还存活在世间,二则讶异于这些向来独来独往的家伙,竟然联合了起来。   而且他们还打败了曾经压制得他们无法翻身的瑞兽和神兽!   一直以来的固有思维瞬间被血淋淋的事实打破,道长们难以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头晕目眩,遍体生凉。   尹可为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整个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失态的问向玄武和梁默:“地府的人呢?!”   梁默一如既往的没说话,玄武倒是咬了咬牙,指向了酆都城正中的大殿。   “都在那里支撑法阵。”他顿了顿,颓丧的摇头,“不然你以为,人间那边还会这么平静?”   这一刻,许多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尹可为心神巨震,瞳孔都在震颤,口中不由得喃喃:“事情竟已经严重到了如此地步……你们先前为何不说!?”   玄武扯了扯唇角:“说什么?人间已经没有修士了,唯一入道的你还大限将至,我们就算说了,又能有什么作用?”   尹可为顿时哑然。   其余道长则根本来不及消化这些话里庞大的信息量,脸上只剩下了深深的恐惧和迷惘。   那边的凶兽和异兽看见他们的表情,都忍不住嘲讽的放声大笑起来。   多少年了,他们憋屈的四处逃窜,总算等到了这一天!   什么狗屁瑞兽,还有那劳什子神兽!人类把他们奉为信仰,而那些原本跟他们是同类的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真的就这么被那个孱弱的种族哄骗,吸收了他们的信仰,反过来跟他们内斗,把他们驱逐出原本的领地!   凭什么!   十数只异兽仰天长啸,酆都城内顿时异象横生,大风、水患、火灾、地震,剩下的阴魂也彻底乱了,整个酆都城彻底陷入了狂乱当中。   阮羽甚至注意到,有些阴魂身上的怨气涌动,除了那些喝过孟婆汤,去过身上的怨气的阴魂,其他阴魂身上的怨气都在疯狂的涌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化成了煞气。   他下意识的朝前迈了一步,但紧接着却愣住。   这些阴魂转化成恶鬼,对他来说不是好事么?   阮羽的胃囊已经在为即将到来的大餐庆祝,发出了欣喜的咕咕声,但不知道为什么,阮羽本身却并不是很想去吃那些魂魄。   甚至就连地上的神血,那泛着纯正阳气的食物气息,对他的诱惑力也没有以前那么大了。   没等他想明白这是为什么,就听见那边有了动静。   朱雀不知道什么时候苏醒了过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口中还不断咳出神血,一双红眸却死死盯着上方的饕餮等兽:“你们休想毁了这里,为祸人间!”   说着,他还艰难的张开双翼,试图庇护自己羽翼下的阴魂。   然而这些阴魂知道些什么,他们只知道朱雀的神血会伤害自己,非但不会来寻求庇护,反而还躲得远远的,害怕的望着朱雀,眼神中的恐惧比看到那些凶兽时更甚。   朱雀一顿,身形都变得佝偻了一些。   混沌嗤笑的看着这一幕,朝饕餮开口:“某些人不是说自己很厉害,一指头就能把朱雀解决?这家伙怎么还活着?”   饕餮则是没好气的回怼:“关你屁事!”   他说着,视线却再次朝着阮羽看过来。   阮羽心头一紧,立刻就进入了备战状态,心想这个家伙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自己好心叫他去找个工作,他怎么还想跟自己打架?   他满心只有吃饭和打架,眼中没有一丝害怕。   刚要上去跟饕餮比划比划,却被梁默拦住了。   梁默的表情复杂极了,深深的看他一眼,竟然没让他上,反倒是用力将他拉到自己身后,挡住了饕餮望过来的目光。   阮羽听见他的呼吸声比平时沉重许多,不由得有些担忧,挠了挠梁默的手心,视线也从饕餮身上转了过来,蹙眉看着他:“你怎么了?”   饕餮见状直接愣住了,连混沌的嘲讽都没搭理,脱口而出道:“你竟然担心他?”   阮羽蹙眉反问:“不担心他,难道担心你么?”   他觉得这家伙好奇怪,梁默给他阳气吃,他们两个同吃同住了好久,梁默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他为什么不能担心梁默?   谁知饕餮的表情比他还要无语:“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阮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一眼:“知道啊,他是梁默。”   饕餮原本的表情还有些狐疑,见状不知想到什么,猛然反应过来:“你不记得了?”   阮羽没回答,饕餮却已经想通了事情的全部,猛然大笑出声:“哈哈哈!怪不得!我就说你怎么会站在人类那边,还变成了这个样子!原来你不记得了!”   混沌向来是个心眼子多的,视线在饕餮和阮羽身上来回转了几圈,很快也明白过来。   他脸上带上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还当饕餮什么时候对人类感兴趣了,原来是你。这些人类果然卑鄙,为了利用你,居然还抹去了你的记忆?啧啧……可真是好‘正派’的作法。”   阮羽愣了愣,他们怎么知道他丢失了许多记忆?   他的记忆真是被别人故意抹去的么?   瞧见他这个表情,梁默抓着他的手指骤然收紧,目光灼灼的看向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想要伸过来捂住阮羽的耳朵,却在触碰到他之前颤了颤,停住了。   他定定地看着阮羽:“阮羽,别信他们。”   那边饕餮和混沌的声音却越发大了,带着邪恶的蛊惑:“阮羽?这可不是你的名字。你难道不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吗?来我们这里,我们会告诉你。”   “什么狗屁工作,那都是他们为了利用你撒的谎!离开那些无耻的家伙,来我们这里,你可以做任何事情!”   阮羽看看梁默,又看看那边的饕餮和混沌,表情看起来有些纠结。   这一瞬间,玄武和尹可为也都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纷纷转头紧盯着阮羽。   梁默的眼神顿时变得锐利起来,刀尖一般扎向饕餮和混沌,罕见的显露出了明显的震怒。   却见阮羽的表情迅速变化,斩钉截铁的说了声:“你们骗人!”   梁默心头一颤,回头却发现,阮羽是对着饕餮那些兽说的。   阮羽的眼神已经彻底变得清明,鄙夷的望着那群兽:“我的工作是世界上最好的工作!包吃包住还能自己去打野味,你们就是想骗我辞职,好自己来抢我的工作!”   他的语气极为肯定,同时脸上写满了戒备。   阮羽声嘶力竭:“你们好歹毒的心!!”   所有人:“………………” 第83章   见面短短几分钟的时间, 饕餮已经是第二次挨骂,连带着的还有混沌。   混沌的脾气向来不好,更准确的说是喜怒无常, 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嘴角的笑意也变得恼怒:“敬酒不吃吃罚酒!原本只是看在你是万恶之源的份上,才好声好气的跟你说话,没想到你竟也跟你那同辈的兄弟一样,成了天道的走狗!”   阮羽一愣,“辈分?兄弟?”   混沌嗤笑一声,正要继续嘲讽, 却被饕餮拦住了。   饕餮原本也很生气, 此时看着阮羽迷茫的表情,脑海中却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他试探着开口:“你辈分在我们之上, 却被天道钳制,落得跟我们一样凄惨下场, 如今还被天道抹去了记忆,被他们利用至此,你自己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阮羽:“……”   混沌也反应过来, 嘲讽的扫了眼阮羽身后的梁默和玄武等人, 意味深长的笑了:“看来某些人不但抹去了你的记忆, 还篡改了些?告诉我,他们让你以为自己是什么?瑞兽, 还是神兽?你何曾跟他们一样, 享受过人类的供奉!”   阮羽闻言果然动摇了起来。   饕餮的话让他想起了许多零碎的画面,在那些画面当中, 他并没有任何一次像是饕餮说的一样, 安稳的享受什么供奉, 而是一直在逃亡。   饥饿、惶惑、痛楚,那些噩梦一般的感受席卷上来,明确的告诉阮羽,他和那些享受供奉的兽是不一样的。   他眸光微动,转头看了眼梁默,又转开,看了看地上的朱雀青龙等兽,目光最终回归到饕餮和混沌身上。   他迷茫的开口:“我跟他们是一个品种的?”   饕餮见状简直恨不得笑出声来,嗤笑一声:“他们怎么配跟你比?你的辈分可比他们高多了,你可是——”   话音未落,梁默已经捂住了阮羽的耳朵,同时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堆法器,抬手一甩,不要钱似的朝着上方的饕餮和混沌攻击过去。   饕餮和混沌虽然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打败了朱雀等神兽,对上梁默却依旧没多少胜算,立刻就被打得节节败退,不得不集中精神对付那堆法器,顾不上说话了。   然而梁默对付得了他们,却对阮羽没有丝毫办法。   阮羽轻而易举就将他的手扒拉下来。   梁默身体一僵。   在其他凶兽的帮助下,饕餮和混沌终于获得了一些喘息的机会,见状不由得大笑起来。   饕餮身上挂了彩,恶狠狠地瞪着梁默,唇边却是带着恶意的笑:“怎么,着急了?我们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破坏了你们的计划?”   混沌的样子比他好不了多少,却张狂许多,仰天大笑:“太清!你该不会真以为,抹去了他的记忆,你就能让他跟你一样,变成天道的走狗了罢!你们正派不都说我们是凶兽,天性本恶,人人都该除之而后快?既然天性本恶,你以为你能瞒他多久?”   他们身后,其他的凶兽也都长啸出声。   不知道谁对阮羽说了一句:“太清那样对你,你竟还能相信他!你现在觉得他有多好,等到记忆恢复之后,就会有多恼火自己的所作所为!趁现在还未替他做成什么事情,快快加入我们!我们一起将这狗老天守护的人世,搅个天翻地乱!”   梁默原本还因为阮羽推开自己的手而心神巨震,听见这么一句,登时眸光一凝,身上杀意大盛:“住口!”   紧接着转向阮羽,他语气却变得轻柔许多,仿佛还带着些许哀求:“阮羽,别听他们的。我没有。”   他明明有很多话想说,话到了嘴边,却只能干巴巴的吐出这么几句,跟饕餮和混沌比起来,毫无说服力。   梁默自己也有些绝望,他大可以跟饕餮和混沌说的一样,编织各种美丽的谎言来哄骗阮羽,让他站在自己这一边,但看着阮羽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总有一些想法,在他出口之前死死的拦住他。   万一阮羽恢复了记忆呢?   即便他如今的身体承受不了那么浩瀚的记忆,可阮羽只要回忆起一星半点的过往,就会发现,他的生活跟对方所说的相差无几。   更有甚者,如果他回忆起了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   光是这么想着,梁默就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阮羽没有看他,只是愣愣地望着那边的饕餮等兽,好半晌才开口:“你叫他什么?”   饕餮的笑声一顿。   混沌脸上的嘲讽越发明显:“他连真名都没告诉你?可笑……我来告诉你,他是太清,虚空分化,开天辟地之后残留的一缕至清之气!而你,你是仅剩的一缕太浊,天道想要杀你,你却生生不息,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削弱你的能力,让你永远都处在懵懂的幼年时期,被太清压制!”   梁默听着这话,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紧紧的捏在手心,强烈的钝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只能近乎绝望的望着阮羽,虽然对方一步未动,他却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他推开。   “太清不曾列于仙班,但就因为他衍生万物的特性,每时每刻,都有源源不断的信仰和功德涌向他。而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被人人喊打,受尽欺辱!”混沌的声音越发低沉,带着引诱:“现在你知道,天道对你有多么不公了?”   阮羽顺着他的话,抬头看了眼头顶。   酆都城上方黑漆漆的,并不像人间一样,有蓝天白云,但依旧能够感受到虚空之中隐隐存在的天道之力。   阮羽点了点头:“感受到了。”   混沌瞬间激动起来。   饕餮看着阮羽平静的表情,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下意识的拉住了还想再接再厉的混沌。   混沌脑海里那些慷慨激昂的陈词停顿了片刻。   正有些不满,那边阮羽抬头望了过来,冷静的开口:“你们也跟以前的我一样么?”   混沌卡壳,半晌后迟疑的开口:“是又如何?”   就见阮羽打量他一眼,紧绷的脸色竟然松了松:“这事其实也不能全怪天道。”   混沌:“?”   阮羽叹了口气:“以前我在街上流浪的时候,也有许多人不喜欢我,但自从我有了工作之后,就不会这样了。”   饕餮:“……”   他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混沌却根本无法接受,脸上写满了“你他妈在说什么狗屁”,眼睛都瞪圆了。   阮羽见状也有些不好意思:“现在他们可喜欢我了,还说要给我送礼物。虽然我生日不是那一天。”   短短的三周时间,阮羽已经完成了对现代科技的初步了解,第一件事情,就是学会了文字转语音,当他如临大敌的点开那些古怪的字符时,却听见了许多对自己的赞美之词,不知道有多受宠若惊。   方才想起噩梦中的事情时,他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些粉丝给他发的话,心情也很快的平静了下来。   仔细想想也确实,阮羽感慨的说道:“你们光是埋怨可没有用,得改变现状啊!不如跟着我干,我现在不叫太浊了,我叫阮羽,是只柯基。”   混沌:“?????”   饕餮:“…………”   这些凶兽都在现代社会潜伏了许久,对于这种没什么脑子,但却收到广泛喜爱的生物,自然也有所了解。   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矮矮胖胖,四肢短短的橘黄生物,凶兽们脸上都出现了深刻的嫌弃。   混沌更是感觉自己被耍了,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有病吧!”   说他是走狗,他还真给自己找了个品种!   阮羽的小脸顿时皱了起来:“你怎么这么说话!太没礼貌了!这要是在工作里,是要被扣工资的!”   语气越发恨铁不成钢。   混沌:“………………”   他简直要疯了,太浊毕竟不是他们这种后来诞生的凶兽能够企及的存在,更何况太浊被天道压制,总是出现片刻就消失,他们除了听说太浊又找太清打了一架之外,其实谁也没有真正见过太浊,更不知道他竟然如此冥顽不灵。   混沌被阮羽气得差点七窍生烟,到底不再奢望跟这家伙说什么道理,红着眼睛嘶吼一声,就朝着他扑杀过来。   他的身后,饕餮和其他凶兽立即跟上。   这么多的凶悍的异兽,各个长得奇形怪状,光是视觉效果就足够震慑一群人,更别说他们身上带着天生的恐怖威压,渺小的人类和阴魂在他们面前,犹如蝼蚁。   道长们还没能从他们的对话中理清信息,就面临了这么恐怖的一幕,登时吓得脸色煞白,连拿着法器的手都抖了起来。   阮羽也是一惊。   虽说他并不惧怕这些所谓的凶兽,但他们都能在空中飞。   阮羽飞不起来啊!   他有些焦急,看着凶兽和他们身后新鲜出炉的恶鬼们在空中飞来飞去,为祸四方,恨不得插上翅膀冲上去啃几口,好解解馋。   就在这个时候,阮羽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   熟悉的温暖阳气袭来,他一转头,便对上了梁默深沉的眉眼。   梁默盯着他看了片刻,脸上竟然显露出明显的笑意,甚至先前有意无意的躲避也不见了,主动揉了揉他的脑袋,随后指尖停留在他的耳垂上,若有似无的揉捏几下。   就听梁默沉声问他:“饿不饿?”   阮羽眼神一亮,用力点头。   下一瞬,阮羽就看见梁默摊开手掌,朝他的心口拍了过来。   玄武大骇:“不要!!”   阮羽一惊,本能的想要躲避,但对上梁默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到底忍住了。   紧接着就是一阵奇异的轻松感,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一松,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旋即低头一看,发现那倒霉蛋的身体居然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而他正和梁默一起漂浮在半空,像是与生俱来的能力,他竟然一丝不适应都没有。   只是随之而来的,是脑海中汹涌的记忆。   阮羽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愣住,望向梁默的眼神逐渐复杂起来,被梁默抓着的胳膊也渐渐僵硬,整个人震惊到无以复加。   阮羽的表情变得戒备,下意识想要攻击梁默,但想起梁默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友善,又强忍住没有推开他。   即便这个时候,梁默依旧专注的看着他:“饿不饿?”   阮羽懵了一下,即便化为了原身,依旧不怎么好用的脑子转了转,终于在看见一只恶鬼在阳气中消融成虚无的时候,心疼得不行,连忙用力点了点头。   下一瞬,梁默便摇身一变,化为了一条金色长龙,璀璨的龙身从他脚下游过,往上一抬,就稳稳将阮羽驼在了背上。   金龙没说话,阮羽却听见梁默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抓稳了。”   阮羽下意识照做,一把揪住金龙两边的龙角,旋即理所当然的指挥起来:   “那边那边!快快快,再不吃全灰飞烟灭了!!” 第84章   双方直接在酆都城上空打了起来。   青龙、白虎、朱雀……奄奄一息的神兽和瑞兽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撑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升上半空, 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身后的无数阴魂。   玄武紧张的盯着阮羽, 见他脱离那个普通人类的躯壳之后,居然只是怔愣了片刻,就被梁默拐进了战场,不由得有些不敢置信。   但眼下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没给他更多的时间惊讶,那边凶兽和异兽们已经对己方发起了攻击。   朱雀拖着残躯扑上去, 想要用自己的身体阻挡饕餮前进的步伐, 却被饕餮一掌拍开,整只兽流星一般从半空摔落, 狠狠砸进了酆都城的一角。   那一处的建筑轰然倒塌,无数生魂灰飞烟灭。   许多阴魂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朱雀只能看见他们瞪大的双眼,里面写满了不甘和恐慌,望向他的时候充满了不可置信, 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竟然是死在了民族信仰的手下。   朱雀目眦尽裂。   同样的情形在其他地方上演, 整个酆都城都笼罩在了凶兽和异兽们张狂的大笑声中, 他们不但利用神兽和瑞兽们自带的阳气破坏地府,趁着他们怔愣的间隙, 也丝毫不手软, 抓住破绽就直击命门。   好在梁默载着阮羽及时赶到,很快便以两人之力, 缠住了那些凶兽和异兽。   玄武的能力几乎都是防御型, 战斗中不是替别人挨打, 就是在替别人挨打的路上。   但也正是因此,他发觉出饕餮等兽行为的异常。   “他们没尽全力?”玄武正面抗下饕餮的一击,虽然有龟壳抵挡,但他已经承受了太多的攻击,内伤难以避免。   饕餮连他们当中攻击力最为强悍的朱雀都能击败,他的龟壳也起不到多大的防护作用,玄武冲上去之前,其实早已做好了重伤的准备。   然而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他非但没有受重伤,饕餮打在他身上的爪子,甚至连指甲都没有伸出来。   再一看其他神兽瑞兽的情况,他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这些凶兽果真卑鄙,知道自己敌不过太清和太浊两个,竟然把目标放在了酆都城的亿万阴魂身上!”玄武气极,却又拿这些凶残的家伙没有办法,只能咬着牙给朱雀输送一点神力,随后立即赶到其他人身边,替他们挡下攻击。   饕餮见他发觉了自己的打算,也不慌张,反而冷笑了一声,下手越来越重。   再一次将朱雀击落天际的时候,大嘴一张,直接对着底下的阴魂就是一吸。   酆都城内本就大风肆虐,他这么一吸,强大的吸力顿时将成千上万的阴魂都掀飞起来,眨眼间,就被饕餮吞吃入腹。   阮羽骑在梁默化成的金龙身上,原本只是在梁默跟其他凶兽打斗的间隙,抓捕旁边被同化的恶鬼,塞进梁默送他的玉瓶里,见状登时瞪大了眼睛:“我的口粮!!”   这丑东西怎么这样啊!!!   阮羽顿时忍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来。   他原本还有些踌躇,想着自己从这里掉下去,会不会跟当初不熟悉身体时一样,从山上滚下来受伤,但紧接着却想起来,他现在是灵魂状态啊!   倒霉蛋的身体再也束缚不了他,阮羽这么一想,顿时精神起来,尝试的朝旁边踏出一步,见自己果真能够站在半空不掉下去之后,登时双眸大亮。   他想也不想就朝着饕餮扑了过去。   现在的阮羽可不再是以前的阮羽了,他已经想起了全部,不光是过去的事情,还有他记忆中的传承。   道家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里面的二指的就是清浊二气。   盘古开天地之后,世界从一片混沌,分化成了清浊二气,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降为地,经过亿万年的演变,才逐渐诞生出世界万物。   他和梁默原本是剩余的一点混沌,分开之后,梁默作为代表生机和创造的太清,被人类奉为神灵,信仰之力加身,地位崇高无比。   而阮羽,本体是浊气的他代表的却是吞噬和死亡,从有意识开始,就一直被人类所惧怕、驱逐。原本一脉相承,本该相依为命的两个存在,就这么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天道更是为了压制阮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手镇压他,使得他无法完全觉醒,始终停留在幼年期。   但即便是幼年期,对付一个饕餮,还是绰绰有余的。   饕餮一口气吞了那么多的阴魂,阮羽气得眼睛都红了,二话不说就扑到饕餮脑袋上,对准他的脑门就是嗷呜一口,同时还有雷霆万钧的一个拳头——   “让你抢我吃的!”   还真别说,脱离了倒霉蛋的身体之后,不光是身体变得轻盈了不少,阮羽发觉自己的力量也仿佛摆脱了桎梏,一拳下去竟然都能够听见空气灼烧的哔啵声。   他心中登时大喜,也顾不上吃饕餮了,先兴致勃勃的尝试起自己的腿脚来。   试验的对象自然就是身下的饕餮。   饕餮只是世界形成之后,才诞生的一只凶兽,光凭实力,哪里比得上阮羽这种开天辟地之初就存在的大佬,挨了一拳,脑袋上直接凹下去一个深坑。   他可不是那种只有魂体的存在,饕餮是有实体的,也因此,阮羽打在他身上的每一下,拳拳到肉,简直令饕餮痛不欲生。   饕餮挨第一下的时候还有点生气,仰着头咆哮一声,想把阮羽甩下去,结果才刚发出第一声,眼角余光一道金灿灿的光芒闪过,梁默化身成的金龙眨眼就到了他面前。   太清千变万化,自然可以变成世间万物的任何一种,梁默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却没有变。   梁默也不上前帮忙,只是这么不远不近的悬停在半空,就这么盯着他,眼眸里闪着无机质的冰冷光芒,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敢欺负他一个试试”。   饕餮:“……”   只是一个愣神的工夫,阮羽的拳脚已经再一次落了下来。   或许是重新掌握了自己的力量,阮羽的拳脚一下比一下重,饕餮身上的伤口一下比一下狰狞,阮羽的眼睛却一点一点亮起来,闪烁着兴奋嗜血的光芒。   饕餮一开始还记得忌惮梁默,强忍着没有还手,只是一味的躲避,后来突然发现不对啊,这玩意儿他妈.的是太浊,比他辈分高出去一大截呢!   这玩意打人还需要个保镖站旁边震慑吗?!   饕餮整个兽都麻了,无语的扫过那边虎视眈眈的梁默,很想让他擦干净眼睛看看,谁能欺负得了这位祖宗?   阮羽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抬头一看梁默一直关注着自己,摆摆手:“我这边不用帮忙!这小子菜得很,你去帮别人吧!”   就见那条气势磅礴的金龙眼神柔和了些许,兽化的脸上甚至能清晰的看见一抹笑意。   他接住被击飞过来的瑞兽,尾巴一甩就将其狠狠砸向了始作俑者,将正追击的凶兽砸得在空中翻了个大跟头,面上却分毫不显,只是摇了摇头,直接盘踞起来:“他们自己可以。”   瑞兽们:“……”   凶兽们:“……”   饕餮简直要气死了,自己明明可以反击,就算打不过阮羽,好歹让他身上挂点彩,说出去也不算丢兽,可现在看起来是阮羽在跟他单挑,不远处金龙摇摆的尾巴,却总是令他心惊胆战。   没办法,打又打不过,挣扎也不敢,他只能色厉内荏的大喊:“几只厉鬼就把你给收买了?你怕不是忘了,曾经你只是吃了人家几口牲畜,就被天雷追着打的事情!”   阮羽一愣,他记忆已经恢复,自然记得这些往事。   他是一团浊气,拥有能把所有吃下去的东西化为初始的能力,所以世间万物,饕餮能吃的,他也能吃,饕餮不能吃的,他还能吃。   这种能力对人类来说显然没什么作用,反而很容易造成损失和恐慌,他正是因为吃的东西太多太杂,才落到人人喊打的境地。   人类惧怕他,请来神灵驱赶他,甚至请求了天道镇压他。   阮羽的确有一段时间一直被天雷追着打。   那东西可不好吃,吃进去整个身体都要麻一阵,如果不小心漏了一点,更是会让身上剧痛,出现一片片的焦黑。   阮羽以前可讨厌那玩意了。   见阮羽的神色变化,饕餮心中一喜,以为有希望说服他,连忙再接再厉:“现在也就是他们势弱,需要你的能力,才对你吃鬼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信不信,这些虚伪的东西,一旦度过这次的危机,立刻就会秋后算账,跟几百年前一样,把你镇压起来,让你永不见天日?”   几百年前……   这个时间点一下子触动了阮羽的回忆,他眼神恍惚了一下,愣愣的望向那边被一面倒的虐杀,苦苦挣扎的瑞兽们。   他是见过这些瑞兽的。   在他被阵法困住,陷入沉睡之前。   阮羽的眼神闪了闪,抓住饕餮的手都松了松,仍旧保留着倒霉蛋长相的年轻脸蛋上闪过一丝茫然,头顶翘起的碎发让他看起来像是个被人丢弃在路边,茫然无措的大男孩。   这一瞬间,整个酆都城都安静了,所有人都紧张的望着阮羽,害怕他做出他们不希望看见的选择。   就在这个时候,梁默沉静的声音却从前面传了过来:“阮羽,你没错。”   阮羽抬头,望进梁默浅灰色的眸子里,那双总是充斥着复杂情绪的眼睛里,此刻是浓浓的心疼。   梁默软下声音:“还记得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吗?你的工作是什么?”   阮羽眨眨眼睛,恍惚的神色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他的眼眸越来越亮。   “我是……牧羊犬!!!”   略显空旷的酆都城上方,阮羽的声音反复回荡,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长时间的空白。   “…………????” 第85章   话音落下的同时, 阮羽已经张牙舞爪的朝着饕餮扑了上去,就着自己刚刚咬过的地方,狠狠的又是一大口。   饕餮只觉得一股与世界同根同源的强大力量袭来, 他那经历过无数战斗, 淬炼得坚硬无比的外皮,在阮羽的口中竟然连半秒时间都坚持不到,直接就被咬下去一大块。   “嗷——!”   饕餮忍不住痛呼出声,伤口处血液喷涌而出,他的内心也终于惊慌了起来。   虽说他也是靠一张嘴打天下的主儿,但跟阮羽这种连世界本源都能啃得下的大佬不一样, 他再怎么能吃, 也是有限度的。   至少他啃在阮羽身上的那一口,就什么作用也没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饕餮心里一慌, 再也顾不上那边虎视眈眈的梁默,奋力反抗起来。   其他凶兽想要上前帮忙, 却被梁默所化的金龙拦了下来,不多时也厮打到了一起。   酆都城上空登时响起了野兽般的打斗声和叫喊声。   原本经历过两场打斗,已经疲惫不堪的瑞兽们望着天空中的阮羽, 心情都十分复杂。   诚然, 在信仰之力不知为何突然失效的当下, 阮羽站在他们这边,是天大的好事, 他们也很欢迎阮羽, 但看着阮羽浴血的身姿,听到他说的那些天真单纯的话, 在场没有一只瑞兽能够坦然的面对。   在今天之前, 他们可是都将阮羽看作万恶之源的。   他们指责阮羽无恶不作, 滥杀无辜,亿万年来从没觉得自己有失偏颇,一直站在正义的制高点上评判抵制阮羽,可现如今,躺在这里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阮羽和梁默两个奋战的,也是他们。   白虎原本还很气愤,觉得梁默怎么能跟这个家伙混到一起,此刻却迷茫了:“他、他没恢复记忆?”   朱雀咳出一口鲜血,灿金色的神血中掺杂着浓浓的血腥味,他“呸”了一声:“说你蠢你还真蠢!神魂离体,他怎么可能没想起来?!”   “那……这……”   “没什么这那的。”玄武趁着梁默和阮羽拖住凶兽们,悄悄摸了过来,将伙伴们驼到自己背上,说话的同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阮羽,眼神复杂,“我们确实误会他了。”   白虎沉默下来,羞愧得一言不发。   玄武到达青龙身边,将他从废墟底下拽出来,正要往身上驼,却被后者挡了一下。   青龙身形踉跄了两下,抬头望向天空的眼神却亮起了不知名的光芒:“你先送走他们,我还能打。”   这话像是引发了什么不得了的化学反应,四周的瑞兽们也纷纷开口:“我也留下。”   “太清和太浊都站在我们这边,再努把力,说不定能赢!”   瑞兽们爆发出了强烈的斗志,原本被玄武抗在肩上的朱雀和白虎,也在片刻的休息后出声:“傻子,你真当我们会抛下太清和太浊,自己逃跑?”   “快放我下去!”   得到了喘息的时间,瑞兽们稍微调理了一下伤势,便再度摇摇晃晃的升空,加入了战局。   另一边,酆都城的城墙上,道教协会的道长们急得恨不得插上翅膀过来帮忙,见状忙问玄武:“玄武大人,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   玄武似乎这会儿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群人,思考了一会儿,把众人带到了酆都城正中,恢弘的大殿前面。   “人间不能乱,你们去帮一下忙。”   留下这么一句,玄武就匆匆离开,重新加入了战局。   道长们愕然的看着面前这幢几乎只存在于典籍当中的大殿,忍不住愣神片刻,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畏惧的情绪,好在年轻村委很快反应过来,催促着众人进去。   一进门,就发现这么大的地方,里面居然坐得满满当当。   从外到里,不知名的拘魂使、七十二司主、十殿阎罗、六天宫主、五方鬼帝……正中央甚至能看见两位掌管地府的大帝、地藏王菩萨、太乙救苦天尊和后土娘娘。   所有鬼神脸色庄严,眼眸微阖,口中念诵着不同的经文,经文的力量汇聚到身下的蒲团中,连成奇异的阵法,融入头顶的光球。   众人抬头看去,竟然能在光球中看到自己的家人亲戚。   轰!   殿外一声巨响,把众人从震撼的状态中惊了回来,遥遥朝着殿中的鬼神拜了拜,便在外围盘坐下来,也开始念诵起自家祖师的经文。   场上顿时只剩下年轻村委一个人,站着也不是,坐下也不是,过了不知道多久,才有个声音响在耳边:“尽心即可。”   他这才放下焦虑,也学着旁边的道长盘坐下来,默默在心中祈祷自己的家人朋友和国家都要平安。   还有就是,这么颠覆认知的画面可千万别被节目直播出去,不然一切都要完蛋了!   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一道纯白的念力融入阵法,让原本岌岌可危的阵法闪了闪,竟然开始从虚空中吸收额外的能量。   尹可为感应到不同,微微抬眸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阵法吸收的愿力,竟然来自人间。   “怎么还不开播?”   “羽哥去哪儿了,不是说一起在这里汇合吗?他不会自己先进去了吧?”   “那边好像有个人,是阮大师吗?”   有些惊讶的挑了下眉,尹可为回头看了眼殿外,难以想象,阮羽只是附身到普通人类身上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就能聚集这么多的愿力。   若是没有当初那些偏见……   --   瑞兽们凑得近了才发现,阮羽打架的方式是真凶残。   饕餮的脑袋已经没了半个,奋力挣扎之下,却也只是把自己的腿送到了阮羽的嘴边。阮羽毫不犹豫,张开嘴巴就是狠狠的一大口。   滚烫的鲜血顿时浇了阮羽满头满身,让他不得不暂时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也不知道是血液流进眼睛里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打斗双方发现阮羽的眼神变得凌厉了许多,浑身散发的气息,无限接近于他们以前认识的那个太浊。   别说是还在他手上的饕餮本兽,其他的凶兽偶然飞过,看见这个场面,也忍不住浑身一颤,本能的往旁边躲了躲。   有了阮羽的加入,局势彻底反转,凶兽反而被压制得节节败退,胜利眼看着就要到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轰——   沉闷的雷声忽然响起,酆都城上空,一直隐而不发的天道秩序似乎感应到什么,化为了漆黑如墨的劫云,眨眼间就铺满了整个酆都城的上空。   劫云内部雷光闪烁,不多时便一道惊雷打下来,直直冲向了阮羽所在的地方。   “阮羽!!”   梁默目眦尽裂,一瞬间甚至来不及思考,天道为什么会这么做,身体就已经快过思考,扑到阮羽的头顶,替他挡下了这一道天雷。   天雷乃是秩序所化,即便他是太清,与世界同源的存在,依旧不怎么能吃得消。   但当阮羽朝他扑过来的时候,梁默还是留有一丝理智,连忙制止住他:“别过来,危险!”   哪知道就在他话音落下时,天空又是数十道惊雷落下,这一次的目标却不再是阮羽,而是分散到了各处。   瑞兽们见天道出手,原本还有几分惊喜,但紧接着,浑身炸起的汗毛就让他们意识到了不对劲。   果不其然,那些落雷并不如他们所想,只是朝着那些为非作歹的凶兽去的,而是有很大一部分,都直直的冲向了瑞兽这边,甚至是大殿!   怎么会这样?!   所有瑞兽都不敢置信,近乎呆滞的看着那道冲向自己的天雷,无法理解发生在眼前的一切。   凶兽们见此情景,也愣了一下,旋即混沌似乎想通了什么,嘲讽的大笑出声:“哈哈哈哈!我还当天道成了缩头乌龟,这么长时间都不露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他看着那些陷入迷茫的瑞兽,眼中的疯狂之色毫不遮掩:“还不明白?天道已经抛弃你们了!你们不是好奇为什么我们没有信仰之力,为什么还能把你们按在地上打?这就是原因!天道从一开始,就打算借我们的手,把你们这些愚蠢的东西杀掉!”   天雷砸在身上,混沌整个身形都踉跄了下,带着浓墨一般漆黑煞气的鲜血砸落,身上皮开肉绽,好不凄惨。   他却丝毫不在意,只顾着自己发现了天道的想法而狂笑:“好一个天道,好一个天道!”   瑞兽这边,众兽听得心惊肉跳。   智慧如他们,自然知道混沌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一次的危机恐怕正是天道一手促成,他不但要灭了凶兽,更要将他们这些瑞兽也一起消灭殆尽。   可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瑞兽们回过神来,只能拼尽全力的躲避天雷,可他们早已身受重伤,挪动本就费力。   更令他们绝望的是,他们一动弹,密密麻麻的因果就缠了上来,化为一根根肉眼可见的丝线,将他们的手脚牢牢捆住。   在世间存活了亿万年,这些神兽身上的因果无法计量,也正是因此,他们奋力挣扎之下,竟然根本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手臂粗的天雷,带着狠厉的杀意,朝着自己的天灵盖狠劈下来。   这一刻,即便是性格再温和的瑞兽,心中都不免生出了几分怨怼。   作者有话要说:   退烧啦!马不停蹄写更新 第86章   天雷一阵肆虐, 半空中的身影很快就被砸下去大半。   不论他们曾经被判定为瑞兽还是凶兽,在这一刻,天道再也没有给予所谓的怜悯和宽待, 落在每一只兽身上的都是雷霆万钧的一击。   众兽本就身负重伤, 挨上这么一下,就是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许多没能反应过来的瑞兽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立即坠.落下去,重重砸在酆都城内,生死不知。   几只神兽比他们实力强大,还有磅礴的信仰之力傍身, 一时半会儿倒是没有生命威胁, 但看见这样的场面,仍旧目眦欲裂。   朱雀作为速度上的王者, 拼尽了全力也没能替毕方挡下最后那一道雷,眼睁睁的看着同类眼中的神光逐渐消散, 几乎发狂。   他忍不住仰天长啸,愤怒地质问头顶的那片“天”:“天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青龙和白虎也在四处援救,尽管身体已经在援救的路上, 心里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声音中充满了惶惑:“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我们做错了什么事情, 天道要这样重罚?”   唯有玄武一直沉默不语,只是默默的展现原型, 几乎遮天蔽日的甲壳为酆都城的大殿和大部分瑞兽挡下了天雷的攻击。   但他的防御力再强, 也无法与毁灭一切的天雷相抗衡,很快他的脸色便苍白起来, 唇角显露出丝丝血迹。   即使如此艰难, 他却没有跟同伴们一样质问天道, 而是默默的闭上了眼睛,遮住眼神中无法掩盖的悲哀和苍凉。   “没用的,别问了。”他沉声开口,阻止同伴们再做无用功,“我和梁默……太清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天道上任时赋予我们目视因果的能力,本就十分诡异,如今不过是图穷匕见而已。”   大家愕然,旋即明白过来玄武的意思。   很早之前,梁默不止跟玄武说过这件事情。他们作为天生地养的灵兽,本来就具备看穿因果的能力,只不过一直都只是冥冥之中的感应,直到数万年前新天道上任,才真正能够通过眼睛看清楚每一丝因果。   梁默觉得很奇怪,这么个能力对他们来说几乎没有任何益处,天道为什么执着于赐予他们这种能力?   但大家都觉得无所谓,他们拥有的能力太强大了,普通人类在他们面前就跟蝼蚁一般,偏偏人类总是能够受到天道的宠爱,一不小心伤害了人类,就会给他们招来祸患。   能看清楚因果也好,省得他们天天提心吊胆的。   因此他们压根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后来更是直接遗忘了。可梁默和玄武却一直在追寻背后的原因。   先前阮羽突然也拥有了这种能力,还是伴随着功德一起出现,梁默就抓到了一丝灵感,不过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就被天道的警示引到了地府,过来解决地府遇到的问题了。   现在看来,天道根本就是害怕梁默发现真相,干脆先下手为强,提前发动了计划。   具体的情况明显没时间细说,但大家都不笨,很快就想明白了个大概。   梁默用身躯替底下的阴魂挡了几下天雷,金色的龙身上都出现了焦黑的痕迹,还没等说些什么,一个身影已经朝自己扑了过来:“梁默!!”   阮羽看到他身上焦黑的伤口,脑袋轰的一下,脸色猛地沉了下来,扭头就顺着众兽的视线看向了头顶。   梁默心里咯噔一下,“阮羽,别冲动!”   然而他说的晚了,阮羽已经跟护食的柯基一样,纵身冲向了漆黑的劫云。   到劫云前面的时候,他已经脱离了原身的模样,身形逐渐拉长,化为了一条数百米长的白色巨龙。   张嘴就是一句臭骂:“死天道,你凭什么打梁默!躲在劫云后面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出来单挑啊!!”   梁默心头一暖,但更多的还是担忧,阮羽过去的亿万年都被天道压制,现在虽然恢复了记忆,但心性和实力都没恢复到巅峰,这么跟天道叫板,等会儿真的打起来,恐怕不会是对手。   刚这么想着,劫云已经酝酿出了新的天雷。   比之前粗壮了数倍不止的天雷,昭显天道被挑衅的怒气,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狠狠朝着阮羽砸下。   梁默只是挨了十几下天雷,就已经皮开肉绽,眼下却有近百道天雷,都是冲着阮羽一个去的,梁默登时心头一紧,飞身朝着阮羽冲过去:“阮羽,回头!”   天雷的速度比他还要快,眨眼就冲到了阮羽的面前,惨白的雷光将整个酆都城都照亮了一大片。   瑞兽们脸上都浮现出些许不忍,更有兽下意识躲开了视线。   然而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们忍不住惊呼出声:“怎么会?!”   就见阮羽丝毫不惧,化身成的白龙嘴巴一张,竟然将数十道天雷尽数吃了进去!   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阮羽将天雷咽下去后,挑了下眉毛:“挺好吃?再来一些!”   后面这句自然是对着天道说的。   这话一出,天空中的劫云都迟疑了片刻。   底下的瑞兽们更是目瞪口呆。他们虽然知道阮羽什么都吃,而且饿得很快,但从没想过他居然连秩序化成的天雷都能吃掉。   之前的阮羽遇到天雷,不也是狼狈的四处躲藏么?   所有瑞兽目瞪口呆,玄武却隐约猜想到一些:“……这家伙把因果线给吃了?”   他突然知道自己先前看到阮羽时,感觉到的那一丝异样出自哪里了——上次见面时,阮羽身上的因果线条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主要是阮羽的因果太少,他又习惯了满目因果线的感觉,才一时没有注意到,此时终于想起来,不由哭笑不得。   其他瑞兽听了他的解释,也很快明白过来。   天道赋予他们的因果线是为了束缚他们,这东西自然是带着秩序法则的力量,阮羽能力特殊,吃过秩序,对同类型的天雷能够触类旁通,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只不过……   大家仰头看着几乎把脑袋扎进雷云里面,把雷云当做棉花糖,天雷当做跳跳糖吃的阮羽,脑袋上冒出了无数的点点点。   这能力真是让人一点也羡慕不起来呢……   被注视的阮羽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梁默离开太久,他吃不饱,就把周围能碰到的食物都吃了个遍,身上那几条因果线就挺顶饱的,不然他估计都已经饿得把梁家的那座大院子给吃掉了。   更惊喜的是,这玩意对他的实力还有很大的滋补作用,他吃过之后一直惦记着什么时候能再来一根呢。   现在好了,这里居然有这么多,他敞开肚子吃了几口,很快就恢复到了自己巅峰时期的实力,还在飞快的往上提升。   阮羽吃得越发开心,原本还想招呼梁默上来也吃几口,补充补充体力,谁知道一回头,就看见了梁默忽然脸色巨变,朝自己飞扑过来。   下一秒,他眼前一黑,忽然钻进了另外一个空间。   这里白茫茫的一片,没有天空也没有地面,他一个猛子扎进去,转了几圈,很快就丢失了方向感,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他化身成的巨龙也因为力量被压制,身长和四肢都缩水了不少,变成了一个肉嘟嘟的幼年小胖龙。   不过他现在的脑子比之前好用不少,看着一望无际的四周,皱起了眉头:“天道!我吃的好好的,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干什么?”   未露面的天道:“……”   它估计不想搭理阮羽,奈何阮羽总有能把人气死的本领:“你放我出去!或者把梁默带进来!他受伤了,应该进来和我一起吃!”   说着话,阮羽已经张开嘴巴,对着身边白茫茫的雾气大口吞咽起来。   虽说密度很低,但这玩意完全是灵气构成的,香甜清冽。灵气啊,他在人间可没怎么吃过,此刻好不容易遇到,当然是要抓紧一切机会吃饱。   被阮羽气得够呛,天道终于现身了,化成一个年轻道士的模样,浮现在他前面几米处。   “太浊,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个样子。”   阮羽已经习惯了自己在人间的名字,听着对方叫自己“太浊”还有些不适应,嫌弃的甩了甩脑袋,还未长大的龙角跟着晃悠了两下:“废话少说,你为什么要打梁默?”   天道淡漠的看着他,无悲无喜:“他是你的宿敌,我打了他,你不高兴?”   阮羽想也不想的摇头:“不高兴!还有,我们不是宿敌!”   “可他说你是为祸天地的恶兽。”   阮羽终于迟疑了一下,问出口的却是:“那不是你忽悠他的么?”   天道:“……”   天道很不赞同的看着阮羽:“我本来想着,等把这一批灵兽清理掉,你或许能成为第二个太清,替我管理人间。”   阮羽很不会聊天:“然后跟现在一样,被用完了就丢么?”   天道:“…………”   “太浊,你以为这一切只是我在推动么?”天道换了话题,语气意味深长:“我只是亿万年下来,无数天道的其中一任,你以为,先前的天道为什么要区分瑞兽凶兽,还要死死将你压制在幼年时期?”   他似乎很希望跟人倾诉些什么,然而挑选的对象明显不对。   阮羽眨巴着圆溜溜的龙眼,压根不去思考这种明显超出自己智力范围的东西:“谁理你啊?谁打梁默,我就打谁!”   天道:“………………”   深深吸了口气,天道无奈的摇头,一副对阮羽无话可说的表情,背着手就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的身影刚刚要淡下去的前一瞬,手上忽然一痛。   变成白龙幼崽的阮羽不知道什么时候扑了上来,尖锐的牙齿狠狠扎进他的手掌中,一双眼珠子又黑又亮,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装完哔就想跑,你当我是傻的么?老实跟我回去,给梁默补身体!”   补身体……   想到前段时间观察到的两人的相处情况,天道顿时裂了。 第87章   阮羽一头扎进劫云后, 整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梁默感受不到阮羽的气息,心头狠狠一跳,平日里冷静淡漠的一个人, 此时却如同一只狂躁的野兽, 红着眼睛就要冲进去找人。   玄武在下方大吼:“太清!大阵撑不住了!”   梁默的动作这才一顿。   他沉沉的看了眼前方的劫云,自阮羽进去之后,在某个时刻云层边缘闪烁的雷光明显减弱了不少,这代表着在和阮羽的对峙过程中,天道至少没占到什么便宜。   两人之间与生俱来的感应也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梁默咬了咬牙,很快转身朝大殿飞去, 冷静的声音传到每一个还有行动能力的瑞兽耳中:“都进去, 护住大阵!”   殿内的情况也没有比外面好上多少,酆都城的数百鬼神原本就已经被凶兽偷袭, 死伤大半,如今又被天雷重创, 殿内还在支撑的身影稀稀落落,四处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玄武进去时飞快的扫了一眼边缘,好歹是松了口气。   道教协会的众人基本都还在, 显然天道没有料到, 一直被自己偏爱的人类也会出现在大阵当中, 秩序所化的天雷压根就没对这些普通人产生什么威胁。   仅有几个受伤的,还是受到了旁边鬼神的波及。   身后的瑞兽们显然也看见了这一幕,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道教协会众人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见他们进来,立刻焦急的询问:“怎么样, 那些凶兽都被打退了么?”   “阮道友怎么不在?他没事吧?”   令他们摸不着头脑的是, 这些往日虽然没什么交集, 但见面时态度还算和蔼的瑞兽们,此刻看他们的目光却冰冷极了,面对他们的问题,只丢下一句“说来话长”,就不再多说。   疑惑的望向玄武,后者也只是朝他们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瑞兽们很快顶替了倒下的鬼神,填补了法阵的空缺。但这些天酆都城的事情既然不是凶兽的手笔,这些神力填充进去,也不过杯水车薪,面对天道蓄意的打压,法阵运行许久,仍旧差那么一点点,无法彻底圆满。   瑞兽们自然知道法阵要的是什么,可大家的脸上都只是漠然,机械的朝法阵输送着所剩不多的神力。   直到梁默站起身,利爪一划,脑袋上的龙角应声而落,直直掉入了阵法当中。   他本体是一缕清气,那龙角落入阵法之后,也化为了一道白雾,激得阵法的光芒大亮,梁默自己的脸色却苍白了几分。   瑞兽们都是一怔。   紧接着就看见玄武也祭出了自己的心头血,融入阵法。   原本一片死寂的瑞兽群中顿时骚动起来,朱雀忍不住开口:“玄武!你疯了?”   他们不是不知道有这种方法,甚至很清楚,天道就是故意要削弱他们的实力,好在最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正是因为知道,他们才迟迟没有动作。   他们为人间贡献了无数,像玄武这样在人间开公司,搞研发的瑞兽有很多,在背后默默守卫人间的瑞兽更是不计其数,可如今却落得这么个下场,任谁都不可能平心静气的接受。   天道早已图穷匕见,利用酆都无数魂灵做了这么个局,却还要他们履行什么守护人间的责任?   泥人听了都要生气!   朱雀一脸恨铁不成钢,其他瑞兽跟他的想法显然差不多,一个个都咬紧了牙关,脸上神色逐渐怨怼。   却听玄武笑了笑:“你们知道的,我跟人类一直走得比较近。天道不仁,但人类挺可爱。”   朱雀沉默下来,几个跟人间交往频繁的神兽眼神中都闪过迷茫。   他们确实恨天道,但人类,一直都是他们守护的对象。   当初没有天道时,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在做这些事?   现场一片寂静,过了不知道多久,一滴滴精血从沉默的瑞兽们身上浮现,落入阵法当中。   这么多瑞兽的精血,尤其还有梁默这个太清之气的助力,阵法残缺的那个部分总算补全了,酆都城附近的空间很快稳定下来。   世界似乎都宁静了一瞬。   --   酆都城的法阵重新运作起来,残破的魂体被清扫,破损的房屋被修缮,就连惊慌乱窜的魂灵们也都受到了安抚,重新回到了原本的轨迹上。   酆都城门重新打开了。   瑞兽们都化为了人形,被搬到大殿内救治,梁默被雷劈得皮开肉绽,又割舍了自己的一部分真身,受的伤不比任何人轻,却执拗的只肯在城墙上疗伤,皱着眉头一直紧紧盯着阮羽消失的地方。   玄武无奈劝他:“你不是能感应到他的安危么?我看天道也不想一口气惹恼你们两个,你已经骗不过了,但总会放过他的。”   梁默不置可否的“嗯”一声,眉头却依旧紧皱。   阮羽上去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出事,他倒是不担心阮羽的安危。令他有些疑惑的是,阮羽的气息似乎一直在增强。   天道总不能还给了他嘉奖?   正这么想着,漆黑的劫云终于彻底散去,就在最后一丝云消失的同时,两个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梁默一愣。   两个?   玄武注意到了他瞬间的僵硬,也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顿时整个龟都呆住了。   只见一只白白胖胖的幼龙崽子,正叼着那个酷似天道的人影的后脖领子,四只胖腿跨在人家身上,迈着正步朝他们哒哒哒的飞奔过来。   一起的还有阮羽兴奋的喊声:“梁默!!你快来,我把天道抓来了!你快吃两口补补身子!”   天道……补身子……   玄武对上天道生无可恋的脸,目光旋即就被阮羽好几次差点被绊到的矮胖龙腿吸引过去,几乎掉到地上的下巴怎么也抬不起来。   就这么目瞪口呆的状态,一直保持到阮羽不太熟悉的踩着天道的脸皮刹车降落,然后献宝似的把人带到梁默面前。   见梁默不动,他还催促了一下:“快吃!这家伙虽然聒噪,但吃下去可补了!我刚吃了几口,味道也还行!”   梁默低头看着天道脑袋上的牙印:“……”   天道:“…………”   瑞兽们:“………………”   --   丢人丢到家的天道被磨拳擦撞的瑞兽们拖下去了。   碍于阮羽的强烈要求,梁默实在没扛住那双黑溜溜的龙仔眼睛,意思意思啃了天道几口。   但他是太清,拥有演化万物的能力,却没有能力消化天道身上的规则,最终也只能让那些规则之力逸散出去,消散在空气中。   身上的伤一点也没好。   阮羽一看气得整只兽都不好了,当场就想去找天道理论,却被梁默抬手按住,揉搓一番之后,又化为了人形。   他顿时将什么天道抛到了九霄云外,眼睛亮闪闪的盯着梁默:“要反应了吗?”   梁默:“……”   抬手按住这傻子的脑袋,手中柔软的头发触感很是抚慰了梁默心中的焦躁,他提醒阮羽:“节目已经开播很久了。你工作不要了?”   阮羽几乎咧到耳根的嘴角顿时一收。   “啊!!我的工作!!!” 第88章   阮羽他们在地府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 李家村那边,节目组实在扛不住观众们的催促,不得不按时开启了直播。   只是没有了阮羽和梁默的坐镇, 大家都显得有些惊慌。   镜头打开之前, 嘉宾们还凑在梁竹青身边小心询问:“梁先生和阮大师说过什么时候到吗?他们的确是会来的吧?”   “节目组不是说羽哥比我们早过来么……怎么到现在都没有看见人?该不会是唬我们的吧?”   “别这样啊,没了阮大师,我可不敢进去。这还搞个鬼屋,谁知道是真的闹鬼还是假的闹鬼?”   一行人到达鬼屋的时候是傍晚,虽说天气越来越暖和,天黑的时间也晚, 这会儿的光线不算特别昏暗,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面前爬满了枯藤的建筑, 大家心里还是忍不住抖了抖,一阵背后发凉。   新加入的三名飞行嘉宾却完全体会不到他们的恐惧。   成仲看着这些人浮夸的表现, 甚至怀疑节目组在什么地方安装了隐藏式的直播摄像头,否则就演个电影而已,怎么还真有人把阮羽当成半仙了?   想归这么想, 他倒是没有说出来。   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纯粹是因为他们到这里之后, 发现节目组新增的嘉宾居然不止他们这三个。   见小猫直播的老板赵展博站在一旁,看着梁竹青身边的几个人, 也一脸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成仲立刻不着痕迹的凑了上去,装作不经意似的跟对方吐槽:“真搞不懂他们, 入戏太深了。镜头都没打开呢, 这会儿演个什么劲儿……”   谁知道话音落下,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转头一看,赵展博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白了一层,竟然理都不搭理他,跟那些老嘉宾一样直奔梁竹青:“我来的时候也没说阮大师不在啊!我不管,你身上还有没有你爸他们画的护身符,给我来几张……青青!”   梁家怎么说也是传承了很久的玄学世家,赵家跟他们的关系不错,赵展博跟梁竹青更是大学同学,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好,说话也不带客气的。   他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如梦初醒,果断趁着节目还没开播,拿出手机纷纷给梁竹青转账,然后毫不客气的抽走了他手上厚厚一叠黄符。   那场面,堪比退休老人抢购超市打折鸡蛋。   成仲:“……”   他怎么也没想到,赵展博平时在网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居然也是个被特效忽悠瘸了的。   就连跟他一起的另外两个飞行嘉宾,为了讨好赵展博,也掏钱买了两张符纸带在身上。   成仲虽然不相信这玩意,但看了看赵展博跟梁竹青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咬了咬牙,还是把手机拿了出来。谁知道刚要开口,蒋鸿朗不知道跟赵展博说了句什么,赵展博挑眉一脸不善的看了过来。   “你就不用了吧。”赵展博将他那份黄符往自己口袋一塞,“反正就是拍个电影么,你又不害怕,是吧?”   “……”   成仲的脸色变了变,尬笑两声想要解释,赵展博却不是那种好脾气的人,扭头直接勾肩搭背的拉着节目组其他人往鬼屋那边走了。   徒留成仲一个人在原地,气得直咬牙。   奈何不论是赵展博还是梁竹青,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人,他呼哧呼哧喘了一会儿粗气,最后还是只能将一切都怪到蒋鸿朗身上。   他肯定跟赵展博说了自己什么坏话!   事实上蒋鸿朗只不过是提醒赵展博,这家伙一来就诋毁他羽哥,刚刚说不等阮羽直接开播的也是他,护身符别给多了而已。   谁知道赵展博的脾气这么直,直接一张都不给成仲留。   蒋鸿朗被赵展博勾着脖子拖走,心里直打鼓,暗道这地方可是出过真鬼的,这小子本来胆子就不大,又没护身符防身,不会被吓死吧?   哪里知道他不回头还好,一回头,跟成仲的视线对上,担忧的眼神顿时被后者当成了炫耀。   “草!”成仲火冒三丈,“不给就不给,还真当这鬼地方能吓到老子!?”   话音刚落,整个人忽然脚下一滑,顿时就在鬼屋前方平整粗糙的地面上摔了个狗吃.屎。   前方众人浑身一震,脚下的步伐不自觉的加快了许多。   成仲:“…………”   --   没想到阮羽进去这么长时间都没出来,经纪人项烈只好暂时留下来,跟着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进了鬼屋。   一路上没看见任何人。   这下别说项烈,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有些纳罕:“奇了怪了,村委的人不是说好了会在这边教我们控制机关么?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项烈一进门就有种强烈的不安感,倒是没往不好的方向想,闻言附和了一声:“是啊,他们就算不在,阮羽刚刚才进来的,怎么监控上也没看见他?我看他好像有点饿,还特地叫了个外卖给他买了点吃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立刻朝他看了过来。   先前说话的那个工作人员抖了抖嘴唇:“……阮……阮大师饿了?你没记错?”   这有什么可记错的!   项烈一脸莫名。   虽然说阮羽出道有几年了,但其实还是个半大小子,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吃东西的路上,肚子饿有什么好奇怪的?   谁知道他看向其他人,原本还在说说笑笑的众人脸色都如出一辙的凝重。   导演更是直接让人把监控室的监控也打开,调到了大屏上,然后关上监控室的大门,死死的上了几道锁,然后才表情严肃的坐下来,广播通知鬼屋前的几个嘉宾:“阮先生找吃的去了,直播开始,大家谨慎行动。重复一遍,谨慎行动!”   项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门口那几个嘉宾的脸色竟然也沉凝了数倍,一个个紧紧握住刚从梁竹青身上搜刮来的护身符,表情称得上是视死如归。   就连小猫直播的老板,那个混不吝的富二代赵展博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样子。   项烈:“……”   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不安的感觉越发浓重了。 第89章   看众人的脸色那么古怪, 成仲一开始还真差点被吓到。   直到发现身后跟拍的摄像师肩膀上,直播摄像头正在工作中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   原来是在演戏。   他心中顿时了然,同时有些愤愤不平。   这几个常驻嘉宾都表现得这么整齐划一, 很难不觉得是不是节目组提前跟他们说了什么暗号, 不然怎么一说阮羽去找东西吃了,这些人就开始进入状态了?   赵展博作为小猫直播的老板,显然也得到了一些优待。   全场估计就他们这三个新来的飞行嘉宾没人搭理,其中成仲还被蒋鸿朗穿了小鞋,连个道具黄符纸都没拿到。   成仲越想越觉得就是自己想的这样,一时间对蒋鸿朗等人越发嫉恨。   这个综艺的常驻嘉宾, 本来应该是他的!   要不是他当时通告太多赶不过来, 这节目组又故意隐瞒了自己跟国家单位合作的背景,他可能会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蒋鸿朗?   要不是这个节目爆了, 蒋鸿朗那小子凭什么爬到他头上?!   他满心都是愤懑,一路阴恻恻的盯着蒋鸿朗的背影, 弄得蒋鸿朗身边的其他人都不舒服起来。   其他人也就算了,赵展博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来这个节目除了带自家直播蹭一下好兄弟梁竹青的热度, 就是想要结交一下阮羽这个突然觉醒的玄学大师。   被他恶心人的视线扫过, 赵展博当场脸色就拉了下来, 朝蒋鸿朗问了句:“你是不是憋后招呢?不是的话我可要揍人了,到时候别说哥没给你留机会。”   京城圈子里面的, 谁还不知道谁了, 蒋家虽说比不上赵家,但好歹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小世家, 蒋鸿朗一个富二代能在娱乐圈被欺负成这样, 他是真不信。   赵展博这话也就是走个过场, 话音还未落下,就已经松开蒋鸿朗的肩膀,扭头准备去找成仲干架。   好在被蒋鸿朗立刻拦了下来。   “哥、哥别冲动,这直播着呢!”蒋鸿朗压低了声音凑到他旁边,小声说道:“羽哥去找吃的了,说明这地方真闹鬼啊!咱们还是老实点,拖到羽哥回来吧。”   提起阮羽,赵展博果然收敛了一点。   最关键的是旁边梁竹青说的话:“他说话口无遮拦犯了忌讳,你可别靠近他,会倒霉的。刚刚那一个大马趴,你忘了?”   赵展博登时想起来成仲莫名其妙摔的那一下,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果然感觉周身一下子凉嗖嗖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对着他们吹气似的。   他顿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心态,紧紧跟上固定嘉宾们的步伐,小心的往鬼屋里面走。   另外两个飞行嘉宾看他这个态度,也忍不住提心吊胆起来。   --   虽说内心都很恐惧,但固定嘉宾们大多肩负着澄清科学世界观的重任,大家不得不强压下内心的不安,笑着带镜头前的观众们参观鬼屋的外面。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鬼屋外面连盏像样的灯都没有,大家各自拿着节目组分配的手电筒,光线偶尔扫过鬼屋的门窗时,黑洞洞的门窗口都仿佛大张的怪物巨嘴,等候着他们自投罗网。   鬼屋门口连个工作人员都没有,临时打印出来,又被撕了一个小口的招牌理所当然的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鬼……喔?”早就做好了八百层心理准备,随时防备着出现恐怖画面的萧晴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节目组是在搞什么,黑色幽默吗?”   旁边胆战心惊的众人也有些无语,弹幕上的观众更是直呼过分。   “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没有阮羽小可爱就算了,怎么这个鬼屋也弄得这么不正经啊!这一期是不是换主题了?”   “布景还是不错的,这个招牌看起来就是拿了张打印纸随便搞的,也太敷衍了,跟第一期简直没法比!这一波道具组扣大分。”   弹幕上的议论刷刷划过,紧张的气氛倒是缓解了不少。   成仲一看道具都搞得这么不用心,更加笃定这个鬼屋就是闹着玩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却再度不平衡起来。   第一期节目都没多少人看,他们还花大价钱搞来了人体骨架模型道具,一下子把节目的热度炒到极高的程度,还吸引了一大堆道具制作.爱好者来看节目。第二期他来了,道具组就准备放弃这一波粉丝了?   凭什么?   他心情阴沉,被这一连串的区别对待搞得无比暴躁,偏偏又在直播当中,没有办法发难。   心里憋屈不能说,又抱不上赵展博这个金大.腿,成仲只能跟自己直播间的观众们互动。   走进鬼屋,一股阴风倏地从众人身后吹过来,厚重的大门竟然就这么在众人面前砰的关上,吓得屋内所有人都是浑身一震。   有过上一期节目的经验,常驻嘉宾们都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成仲直播间里面的观众也被吓了一跳,瑟瑟发抖的发弹幕:“妈耶,好不容易忘记上一期的恐怖直播,这一关门我又想起来了。”   “好奇拍摄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按理说有鬼的桥段都是提前拍摄好了的,演员万一忘记了衔接的内容怎么办啊?”   成仲看到这条弹幕的时候愣了下,他自己在来之前也以为是提前拍摄好恐怖桥段,再演出直播的内容,可他记得很清楚,开播之前几个星期,节目组这边一直没有联系过他。   难道是因为他没有这方面的戏份?   就算只是个飞行嘉宾,一点正经戏份都不给,也未免太过分了。   只以为是蒋鸿朗跟节目组打过招呼,故意削减他的镜头,成仲脸色越发不好看。好在鬼屋里面光线昏暗,夜间摄像头拍摄的内容也不算清晰,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弹幕上还在热烈的讨论:“上一期好多人说猝不及防,看来节目组确实有听进去,这一期就给了信息。你们看官方发的背景介绍了么?说这个房子一开始就是个普通的民宅,后来住在这里的一家子突然全死光了,就变成了现在的鬼屋。”   “可得了吧。我就李家村本地的,这地方就是我们村的一个乱葬岗,之前别说房子了,连树都没有几棵。这一看就是节目组为了吓你们,故意编出来的噱头。”   “等等……乱、乱葬岗?前面的开玩笑的吧?这他喵比节目组给的背景还吓人啊!”   成仲看到弹幕,下意识抬头扫视了一下四周,发觉这里的装修都是旧西式的华丽风格,嘉宾们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蜡烛点上,昏暗的烛火闪烁下,窗玻璃上仿佛倒映着好几双窥探的眼睛。   蒋鸿朗他们在角落里找到了任务指引的纸片,各自分组出去寻找线索,客厅里就剩下他和两个新来的飞行嘉宾。   说话声隐约从不同的方向传回来,但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成仲忍不住背后发凉,和另外两个飞行嘉宾面面相觑,后者紧握着那两张玩笑似的黄符,下意识离他远了一点。   他们先前就跟在梁竹青等人旁边,都听见他说成仲会倒霉,一点也不想跟他沾染上。   成仲:“……”   气氛一下子凝固,成仲心头那点不安都化成了浓浓的愤怒。   索性他知道这个节目就是闹着玩的,加上自己没有去拍摄撞鬼的桥段,便以为自己这里肯定是安全的,他干脆站起身,准备自己探索一下。   谁知道刚起身,就被那两个新嘉宾叫住了:“成仲,你身上没有护身符,还是不要乱跑的好吧?”   “是啊。晴姐说了,我们三个在这里等着就行了,他们马上就回来了。”   然而他们越是这么说,成仲越觉得这地方没什么可怕,闻言不屑的笑笑:“鬼屋有什么好怕的?都是老一套的东西,什么突然吊个骷髅下来,盒子突然翻开,装神弄鬼罢了!”   他说着往前一踏,果然有个黑影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直直落到他面前。   “你们看,我说什么来着?”他摊摊手,在两人的惊呼声中气定神闲的伸出手,就准备把道具掀开,谁知道手掌却直接从那黑影中间穿了过去。   他一愣,缓缓回头,就见自己的手掌一半没入了黑影的脑袋,可他的手上出了一片冰凉之外,却没有任何的感觉。   身后两个飞行嘉宾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人掐住了喉咙。   成仲不信邪的又挥了挥手,试图找出这东西的破绽,然而无论他怎么转换光线的角度,黑影都直直的挂在那里,微微的摇晃着。   身后的两个飞行嘉宾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成、成仲,要不你还是赶紧回来吧?”   成仲心里也有点打鼓,但想到自己没有参与电影特效的拍摄,心中一定,咬牙否认道:“投影而已,光线差了一点,不然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的。”   他说着就绕开黑影,准备继续往前走。   还没迈开脚步,就听见身后两人发颤的声音:“成、成仲!快回头,看你身后!!”   “你们两个胆子能不能不要这么小?没事都被你们喊成有事了。”   成仲不耐烦的回头,手电筒的光源扫过身后黑影所在的位置,看见眼前的景象时,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   只见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惨白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看他。   见他看过来,女人笑了笑,嘴巴一张,口中鲜红的舌头瞬间涌出,长长一条垂到了地上。 第90章   “鬼……鬼啊!!!!”   成仲头皮一麻,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整个鬼屋。   直播间里的观众和监控后面的工作人员都是浑身一震,差点被他的大嗓门喊到失聪,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再看镜头, 却发现这小子不见了。   回看监控,才发现成仲早在那女人的舌头吐出来时,就浑身过电一样一蹦三尺高,头也不回的朝着身后的通道狂奔出去了。   鬼屋的地形颇为复杂,他这么跑出去,工作人员一时间竟然没能从监控里精准的找到他。   “这小子……”项烈一言难尽的沉默了一会儿, “我还以为他不怕呢。”   “你不懂。”旁边导演拍拍他的肩膀, 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越是害怕这玩意的人, 就越是不想承认它的存在。”   话虽这么说,好歹是来参加节目的嘉宾, 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暴露在未知的危险当中,导演赶紧在广播里通知其他嘉宾留意成仲的方位,同时和工作人员一起翻找监控的回放。   然而他们毕竟第一次来鬼屋, 对这里的构造不熟悉, 翻找了半天都没能找到慌乱中闷头狂奔出去的成仲。   眼看他们一点出去找人的想法都没有, 作为职业经纪人,项烈忍不住有些担心艺人的安全:“要不还是派几个人出去找找?”   哪知道话音刚落,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表情复杂的朝他看了过来。   项烈:“……?”   导演一言难尽的开口:“老项,你不会还不知道我这个节目发生过什么吧?”   项烈神色一顿, “我知道。可这……”   他当然知道这个节目闹鬼, 还是国家认证过的那种, 可他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那种超出常识范围的事情,而且作为经纪人,在他这里,肯定是艺人的生命安全高于一切。   导演看他还不太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老项,我知道你这个人心肠好,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死磕阮羽身上。但有些时候,明哲保身才是王道。”   说着话,他指向屋里坐着的工作人员,大家脸上都是掩不住的恐惧,但还是强忍害怕,待在岗位上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项烈顿了顿,不说话了。   导演拍拍他的肩膀,坐回去继续找人,仿佛丝毫没有看见弹幕上焦急的粉丝们的谩骂。   成仲好歹是选秀节目第一名出道的,粉丝量不容小觑,还都是些容易冲动的年轻粉丝,他的身影一消失,弹幕上顿时就疯了,一条条弹幕飘过去,都是在质问节目组怎么能弄这么吓人的桥段来恐吓嘉宾,还没安排好跟拍的。   “我家成哥哥要是有什么事情,仲粉能直接把你们喷下架信不信?!”   “快让我们看成仲!!”   项烈的视线从弹幕上收回,即使听不见声音,也觉得吵得慌,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再睁开眼,正打算转开视线看看其他地方的监控,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身影从监控里闪了过去。   他一愣,瞬间明白过来,那个身影一定就是刚刚跑没影的成仲。   “哎,这里。”他指着刚刚那个身影闪过去的地方,“我刚刚好像在这看见成仲了。”   工作人员立刻转过来,看到监控画面的时候却愣了下:“这是监控室门口。他要是从门口跑过去,我们肯定都听得见声音的。”   话虽这么说,见项烈态度坚持,工作人员还是将监控倒退回去重新播放了一遍。然而奇怪的是,监控里面压根没有项烈说的什么人影。   重复看了两遍,都没有看见成仲,不等工作人员说什么,项烈自己都狐疑起来。   难道是他眼花看错了?   监控总不能骗人,项烈赶紧跟工作人员道了声歉,说是自己看错了。   走开之后他却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就算是他看错了,大家排查了这么久,怎么都没在任何一个监控画面里面看见成仲?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声,好像是有人急促的喘息着跑过。   声音是从门后传来的。   他一怔,刚要告诉其他人,但想起刚才的乌龙,顿了顿,还是没有开口,而是自己打开房门,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没人。   项烈松了口气,以为又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正打算收回视线,视野的尽头里,一个人影忽然从拐角处闪了过去。   人影消失之前,还朝这边看了一眼,那张脸赫然就是消失的成仲没错!   项烈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成仲!”   谁知道他这一声非但没让他停下来,对方听见声音之后反而跑得更快了,走廊中回荡的脚步频率越发紧密。   以为成仲是被那个长舌头的女人吓得分不清人和鬼了,项烈赶紧招呼了一下监控室的众人,拔腿就追了上去。   跑出去几步,他发觉身后没人追上来,心里忍不住有些慌乱,但成仲的脚步声就在附近,他一时间也顾不上其他,只能自己举着手机追了上去。   坐在门边的工作人员忽然感觉背后一凉,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表情不由得微变:“谁把门打开了?”   众人一惊,纷纷回头看过去,刚刚还紧闭的监控室大门已然被打开,上面的门锁都是被暴力踹开的样子,可他们刚才分明什么声音都没听见。   大家都是有经验的,立刻从口袋里翻出护身符拿在手里。   导演捏着护身符,盯着房门看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老项人呢?!”   --   鬼屋里面地形狭窄,成仲又弄丢了手电,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项烈很快就追到了他。   看着前方角落里蜷缩起来的身影,项烈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用力咽了口唾沫,上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成仲,你别怕,我是项烈,阮羽的经纪人。大家现在都很担心你,节目组的监控室就在附近,你先跟我过去……”   他放缓了声音,试图安抚成仲的情绪,可手掌刚刚碰到成仲的身体,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入手一片冰凉僵硬的触感,别说是活人,就是刚死了几天的人也不可能是这种状态。   项烈怔了一下,一阵凉意瞬间爬上脊背,没等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快过脑子,迅速做出了反应——   他转身拔腿就跑!   身后分明就只有一条路,他记得自己跑出来才不过一两分钟,就这个地形,压根跑不出去多远,然而现在,这条路就像是没有尽头一般,项烈闷头狂奔了好几分钟,依旧没有看见监控室的门。   别说是门了,路上拐过的几个墙角,都仿佛是他的错觉一样消失了。   他一路往前,竟然连个墙壁都没有碰到。   鬼打墙!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难以形容的寒意袭上心头,冻得项烈浑身一颤,牙关颤抖起来。   他被这个诡异的情况吓得毛骨悚然,终于忍不住大喊起来:“导演!阮羽!!救命啊……有人吗啊啊啊啊!!”   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明显不属于狭窄空间的回音一声一声传入耳朵,将项烈心中的温度一点点带走,他刚喊完一句,整颗心都如同掉入了冰窟。   他甚至没有勇气拿手机往旁边照一照,就怕转过去之后,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鬼屋的布置,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项烈就这么机械的跑着,跑出去不知道多远,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的脑子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这么直挺挺的摔到了地上,粗糙的地面刮过脸颊,带来的疼痛让他短暂的清醒了一瞬。   也正是这一瞬间,手机的闪光灯照亮周围,他清晰的看见,就在距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一个矮小的身影蜷缩在那里。   就跟刚才他伸手去碰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跑了这么久,竟然还是在原地打转?   眼看着面前的人影缓缓转过来,本该是脸的地方却依旧被密密麻麻的头发覆盖,原本矮小的身躯反而迎风暴涨,转瞬间就变成一张巨嘴,带着腥风朝自己狠狠咬下,项烈眼中的希冀也随着光线一起被吞没了,绝望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他忽然感觉身上一烫,口袋的地方传来了与四周格格不入的温热感,随着他将手伸向口袋,摸到那一张薄薄的纸片,四周的黑暗顿时如同潮水般褪.去。   耳边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导演和工作人员们的惊呼:“老项!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项哥没事吧?我们喊了你半天了,你怎么站门口也不吭声?”   四肢被七手八脚的检查过,然后扶回了房间,看着周围关心的脸庞,项烈眨了眨眼睛,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时候,有人注意到了他指尖捏着的纸片:“咦,这形状……这不是招牌上面那个缺口?原来是被你撕走的?”   项烈顺着他们的话看向自己的手里,一张平平无奇的白色纸片躺在那里,还散发着不应该出现的热度。   他浑身一震,脑海中闪过阮羽离开前叮嘱他的那句话:“带着这个,可保你周全。”   ——不会吧?   心里这么想着,看见有人想要将纸片拿走的时候,项烈却猛地收紧手指,腾地站了起来。   劫后余生的喜悦和不敢置信席卷全身,他浑身上下几乎都被冷汗浸湿了,脑海里却只有一个想法:“阮羽呢?”   大家愣住,刚想说你不是最后见过阮大师的人么,身后再度传来动静。   阮羽脚步轻快的从黑暗中踏了出来,手里还拎着半死不活的成仲,对上他们的视线,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看我做什么?他自己晕过去的,不关我的事情。”   说着随手将成仲往众人面前一丢。   大家低头,看见成仲脸上两个十分对称的熊猫眼,和脸蛋上一排整齐的牙印,于是又缓缓抬头看向阮羽。   阮羽摊手,理直气壮:“他自己撞上来的。”   他刚从地府上来,乌漆嘛黑的突然有个东西撞上来,他当然要咬一口,试试看是不是可以吃的东西了。   众人:“……”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第91章   阮羽的出现像是给所有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原本还沉浸在恐怖气氛中的众人顿时找到了主心骨,喜出望外的围了上来。   “阮大师,怎么就您一个?”导演往他身后张望了片刻, 没看见梁默和其他道长, 表情有些谨慎,“事情这是都解决完了?”   阮羽想了想,天道被瑞兽们拖下去的时候表情老实得很,估计是不敢再闹什么事情了,于是点了点头。   导演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看似平静的这一天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闻言只以为阮羽和梁默他们把这个地方出现的鬼魂都消灭了, 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落回了原处。   但转念一想,鬼都没了, 他们节目还拍个什么劲儿?   导演想到直播间里期待值极高的观众们,刚刚放松下来的心脏顿时又揪了起来。   他把这事跟阮羽说了, 想让他帮忙,再找个别的闹鬼的地方,把这期的内容拍完, 谁知道阮羽听了之后却一脸莫名:“你想要鬼员工?”   导演顿了顿, 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但又说不上来,迟疑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算、算是吧。”   阮羽心说这还不简单, 他最近看了很多放牧的书, 早就觉得自己这样下去太累了,每次肚子饿都得大老远的跑来跑去, 应该学一学人类, 把要吃的食物都圈养起来, 这样什么时候想吃,就立刻有的吃了。   事实上,他回来之前,就梁默帮他留意了一下那些被饕餮和混沌他们同化的厉鬼,等他这边工作做完,就去挑一些养起来。   因此导演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阮羽大手一挥,直接表示事情包在自己身上。   导演不疑有他,听阮羽说自己有办法,顿时喜出望外,把招募鬼员工的事情全权交给了阮羽处理。   阮羽如今觉醒了全部的记忆,许多法术也都想了起来,直接一个符纸打到地府那边,把节目组的要求跟他们提了,随即也不管地府那边会不会听自己的,就接着完成工作去了。   听导演介绍完,他才知道自己拎回来的这个不太好吃的人类,原来也是这一期节目的嘉宾。   主直播间那边在做任务,他还得把这家伙带过去。   阮羽跟导演和经纪人了解完情况,蹲下来端详了两眼成仲,本能的不太喜欢这个家伙。   这人面相穷酸,即便年轻发家,取得了不错的名利,但心性却无法跟财富地位匹配,心眼极小,嫉妒成性,别人帮了他,他不会记得别人的恩情,可一旦有什么龃龉,他却能记得很久。   阮羽向来是个懒得交际的性子,更何况这样一个人,因此对成仲也没什么保护的心思,盯着他看了会儿,直接拎起他的裤腿就往嘉宾们那边走。   鬼屋的黑暗对他来说压根不算什么,阮羽甚至不用手电筒,就能在狭窄的通道当中如履平地。   但他身后拖着的成仲就没有这么顺利了。   工作人员将这一块地方布置成了地下室,为了体现场景的真实性,这一片的地面都做成了不平整的石块,不仅狭窄,而且拐角很多,一条蜿蜒曲折的密道,成仲的脑袋一会儿撞上这边的墙角,一会儿撞上那边的石柱,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   别说是直播间里的粉丝,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听着这些声音,都忍不住牙酸。   “导演,这么下去真的没事吗?”一个工作人员忍不住开口,“成仲的脸要是撞坏了,粉丝们该不乐意了吧?”   他的担忧并非毫无根据,直播间里,那些冲着成仲来看直播的粉丝,已经心疼的嚷嚷起来:“这人谁啊?成哥哥都晕过去了,就不能温柔一点吗?这声音听着也太瘆人了,成哥哥该多痛啊!”   “这么撞下去,就算没死也得撞成傻子了。节目组就是这么对待飞行嘉宾的?”   好在直播间大多数人都是从第一期一路看过来的,至今仍旧认为这个节目就是个结合了直播互动和录制影片的电影,闻言非但没有一点共鸣,反而直接怼了起来。   “不是,某些人的粉丝能不能清醒一点?这一看就知道是电影配的音,这么乌漆嘛黑的,阮宝拖的是替身还是道具都不清楚,你们就上赶着心疼起来了?”   “真的是……别在这里秀智商下限了,我只想好好看节目。再说了,就你们哥哥那个蠢货的脑子,撞坏没撞坏的,有什么区别吗?傻了更好,还不用拖累其他人。”   “听说节目组要来飞行嘉宾,还是个选秀出身的,我就知道要不好。毕竟眼界太低,见识短,不是每个人都跟蒋鸿朗一样,自己礼貌客气,粉丝也约束得那么好的。”   两边说着说着,话题就歪到了蒋鸿朗和成仲两个人身上,渐渐演变成了双方的粉丝骂战。   这事要是放在以前,蒋鸿朗还真容易落入下风,然而《说走就走的旅行》开播之后,他的粉丝数量成倍的涨,早就已经不是成仲的粉丝能欺负的小可怜了。   两边势均力敌,一时间弹幕上吵得不可开交。   阮羽却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将成仲拖到地方就往旁边一扔,不管了。   嘉宾们看见他出现,简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个个激动得不行,一番寒暄过后,才注意到他带回来的人影。   成仲一张脸毁得不成样子,大家第一时间甚至都没有认出来,还是跟他一起来的飞行嘉宾注意到了他的衣服,顿时大惊失色:“这是成仲?他、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众人这才认出成仲,瞧见他肿成猪头的脸,也都吓了一大跳。   “那只长舌头的女鬼这么凶残的吗?瞧瞧这脸,亲妈来了都认不出来吧?”   阮羽顺着他们的视线,盯着成仲的脸看了一会儿,着实想不起来他之前是什么样子,于是思考半晌,郑重的点了点头。   大家一时间都心有余悸,纷纷庆幸自己在进屋之前就找梁竹青要了护身符,否则这会儿被鬼祸害成这个模样的,就成了他们自己了。   这得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好好的一个靠脸吃饭的偶像,居然都能下这么狠的手!   成仲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也无法为自己辩驳什么。阮羽回来之后,大家的胆子却都大了不少,寒暄一会儿便决定继续按照节目组的提示去做任务找线索。   阮羽也单独领了个任务,要到指定的地点获取一个上了锁的宝箱。   节目拍到这里,似乎所有事情都已经回到了正轨,不论是摄像机前的嘉宾们,还是直播间的网友们,都逐渐放松了警惕。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嘉宾们各自出发的时候,一队黑漆漆的身影已经在瑞兽和鬼差们的看守下,聚集到了酆都和鬼屋的分界线前。   尹可为等道教协会的成员也准备回人间去了,刚跟鬼差们告别,走过来时看着队伍前方,散发着强大怨念的几个身影,表情还有些恍惚。   “真、真的要放他们去人间吗?”不靠谱如尹可为,也忍不住心底打鼓,反复试探,“不会出什么事吧?”   从来只听说人间道士捉鬼炼鬼的,而且跟他们打交道的大多都是逗留人间的孤魂野鬼,像现在这样,直接从地府调用鬼魂过去打工,还是头一回。   对于这种创新合作,鬼差们倒是接受得十分良好。   牛头和马面摆摆手,似乎早已见惯不怪:“放心吧,阴间鬼口去阳间打工,在我们这里都是要登记投胎信息的。真要是闹事,直接通知我们就好了。”   排着队伍的鬼魂们都一脸的跃跃欲试,闻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啊是啊。我们懂得规矩的,在阳间的打工表现好坏,都会影响到投胎,就算是为了下一胎的质量,我们也不敢闹事呀!”   尹可为:“……”   考虑的还、还挺全面。   然而即便手续这么齐全,流程听起来也跟阳间罪犯再就业没什么区别,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哪里怪别扭的。   尹可为自己琢磨了半天,CPU差点烧了,只能求助的望向玄武,压低了声音:“你觉得呢,能行吗?”   玄武的表情没比他好看多少,接收到他的视线,先是看了眼不远处负伤坐着,在《酆都鬼口阳间就业规范》上奋笔疾书的梁默,又看了眼梁默身边,被啃掉半颗脑袋的天道,沉默了许久:“……天道说行,那大概就行吧。”   尹可为:“……”   天道:“……”   就这个情况,他能说不行么? 第92章   一番纠结之后, 这些滞留地府多年,又被凶兽催化,以至于煞气缠身, 没有办法立刻投胎的厉鬼们, 还是在签下不得伤人的协议之后,排着队挤进了地府与鬼屋之间的通道。   正在做任务的嘉宾们就感觉浑身一凉,仿佛突然被丢进了冰水里,忍不住齐齐打了个寒战。   早已经历过各种灵异事件的众人立马就反应过来,绝对是闹鬼了。   话虽如此,他们倒是不怎么紧张。   手里攥着梁家出品的护身符, 生吞恶鬼的凶残大佬还在旁边保驾护航, 他们但凡心里有一丝动摇,都是对阮羽和梁默两位大佬的不尊重。   可直播间的观众就是冲着他们恐惧逃窜的镜头来的, 这么一来就有许多观众不高兴了:“不是,就这?恐怖氛围铺垫了那么久, 你们倒是害怕啊!”   “早就猜到会是这个样子了……阮羽这个人设太强大了,不管多厉害的鬼,到他面前就是张嘴一啃的事情, 这还能有什么挑战性?不过我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拉胯。”   “嘉宾队伍里面好几个都是演员出身, 这个演技真的对得起观众吗?”   “不光是人, 道具的档次也掉了好多。除了刚刚那个贴脸暴击的长舌女鬼之外,就没看见什么厉害的道具。本来是冲着道具大佬点赞过来看的节目, 现在真是太失望了!”   “就这种程度的灵异事件, 我上我也行!”   《说走就走的旅行》已然是华国热度最高的一档综艺节目,相关的话题几乎次次都能冲上热搜, 观众们的吐槽声一大, 立刻就有媒体闻风而动, 跳出来带头指责节目组敷衍观众,为了流量不择手段,第一期把人骗进来,第二期就连装都不想装了。   更有网红大V开启了直播,一边看一边吐槽,热度也是居高不下。   然而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这些人的直播间就或轻松愉快,或义正词严的吐槽,变成了——   “啊啊啊啊啊真的有鬼啊!!”   萧晴被指派到单人任务,要单独前往北面的房间获得关键性线索,她顺着任务卡上的指示往前走的时候,一个百万粉丝的吐槽博主正在指手画脚:“这种密室太小儿科了,肯定是到了地方之后里面突然伸出个鬼手把萧晴的手抓住,吓她一跳这样。不过萧晴的演技看起来下降了不少啊,这么明显的剧本路数,居然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   说着话,萧晴已经走到了任务的目的地,果然跟博主说的一样,放关键性线索的柜子封的严严实实,只有一个小洞,可以让人把手伸进去。   “看吧,我就说是这个路数。萧晴这把再体会不到节目组的良苦用心,那我可就怀疑她之前那些奖都是怎么拿的了……”   话音未落,萧晴毫不犹豫的蹲了下来,伸手就直接往那个不透明的柜子里掏。   然而观众们却没有等到萧晴的尖叫。   恰恰相反,萧晴蹲下来的时候,领口别着的摄像头歪到一边,惨白的光线照亮地板的同时,一个血淋淋的脑袋忽然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当中。   那脑袋不知道腐烂了多久,发丝间全都是黑乎乎的腐血烂肉,还有蛆虫从眼眶里爬过,脑袋的主人却丝毫察觉不到一样,瞪得溜圆的眼睛死死盯着镜头,缓缓露出了一个笑。   直播间:“…………”   吐槽博主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一阵东西落地的声音:“卧槽!卧槽!!这他妈什么东西!快关掉快关掉!啊啊啊啊啊啊!!”   主播一蹦三尺高,早已经逃出了画面之外,直播的画面却还在继续。   就见萧晴拿到东西之后,低头看了眼脚边,也跟那血淋淋的人头对上了视线,脸色顿时一变。   粉丝们顿时顾不上嘲笑主播,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期待看见萧晴也跟主播一样,被吓得花容失色,屁滚尿流的模样。   然而他们想象当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萧晴的表情甚至称得上镇定,将关键性线索揣进口袋后,转而掏出了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小黄纸片,直接对准了人头:“不想死的就给我让开!”   人头:“……”   观众:“……???”   有主播回到镜头前,见状还想嘲讽两句萧晴,觉得她肯定是被那些斩妖除魔的道士忽悠瘸了,灵异电影里面还想拿这玩意吓鬼。   “你一个普通人拿着都有用,那要道士干什么?”   谁知话音刚落,那人头竟然真的骨碌碌的滚开,给萧晴让出了一条道路。   萧晴走过去的时候,观众们还听见了一声低低的嘀咕:“搞什么啊,我们来打工的,攒够了工时还得回去投胎呢,这些人怎么动不动就拼命……”   主播:“…………”   观众:“…………”   不是,这位群演,你入戏太深了吧?   好好的人,说起话来怎么这么瘆人呢?   原本以为萧晴这边的情况只是个例,或许是节目组发现了网红们的吐槽直播,故意吓他们的,被吓到的网红博主们上网一吐槽,发现受害者居然不止他们。   许多人不喜欢直播这种交流方式,喜欢自己一个人,或者线下跟家人朋友一起看节目,结果也被突然出现的鬼影吓得差点生活不能自理,纷纷上网吐槽。   “艹!我原本看尤琳柔柔弱弱的,还以为节目组会舍不得吓她,特地待在她的直播间听她说话。一开始都好好的,她说话也都温温柔柔,爷们儿差点都能睡过去了!结果!就是快睡着的时候睁开眼睛关了下灯,一转头直接就跟个泡得发白的死人脸对上了啊!!”   “别提了,蒋鸿朗那个直播间直接就是一群残肢断臂追着人跑,我只是想看帅哥被吓而已,为什么蒋鸿朗手抖拿不出符纸,那玩意吓的却是我啊!”   “前面吐槽节目组的道具做得不好的那个,你给我站出来!这道具还特喵不逼真?你有没有心!!”   一番声泪俱下的控诉,原本应该是令人心疼的,可跳出来吐槽的人越多,吐槽的氛围就越来越不对了,后来甚至直接被人截图下来,投稿到了沙雕博主那边,引发了一波梦幻联动。   不过该说不说的,这完全超出观众预想的路数,着实是抓住了许多观众的心。   “头一次见主角团不怕鬼,反倒把屏幕外的人吓得吱儿哇乱叫的。简直就像是自己去了一趟这个鬼屋一样,刺激!”   “可能是这个艺术形式的特点?互动式电影嘛,要是只吓唬屏幕里的人,那不就跟普通电影没什么区别了?”   “有道理……我记得这个取景地就在京城附近是吧?这鬼屋会不会留下来啊,我也想去体验一下。”   人间的领导们刚接收到地府那边的通知,说是有鬼上来打工了,正发愁该怎么把这个事情圆回来,网友们自己就发散思维,给节目找到了最合适的理由,一时间都懵了。   等回过神来,网友们早就已经不纠结这样的技术是如何达到的,反而强烈呼吁节目组保留这个鬼屋,发展成节目周边,方便他们去打卡。   现在的年轻人被工作学习挤满了生活,很少有人有时间出去消遣,日复一日的枯燥循环也总是令人缺乏激.情,这么一个节目的出现,顿时戳中了大家找刺激的心理。   人间领导转头看看屏幕上的真鬼:“……”   多少有点刺激过头了。   话虽这么说。   送上门的业绩,领导们当然不可能往外推。   于是这期节目还没结束,领导们就直接拍板,把这个临时搭建的鬼屋保留下来,作为当地的旅游特色项目发展。   李家村村委:“……”   刚刚从地府爬回来,就接到了上头的电话,通知他从今往后就专门负责李家村鬼口在阳间就业期间的各种事项,年轻村委人都是懵的。   他满脑子都是:“出息了,跟鬼打了那么多交道,现在还负责上了鬼口就业……”   紧接着就听见电话里领导说:“这个部门现在还处于摸索阶段,接触过地府那边同志的人也不多,其中你是最有经验的。等指派过来的同事都到位了,你记得多提点提点他们。这个部门迟早要推广出去的,你们现在积累的经验,都是阴阳两界未来合作的宝贵经验……”   年轻村委脑子里轰的一声。   他、他这是……升职了?!   年轻村委顿时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晕了,哆哆嗦嗦摸出手机,就要跟家里面报喜,正好这个时候,直播结束,阮羽黑着脸从鬼屋里走了出来。   阮羽简直要气死了。   原本想着让地府给他送些害过人的厉鬼上来,放在鬼屋里面养一养,他平时就不愁吃喝了。   谁知道地府送上来的都是些没害过人的厉鬼!   他抓一个,对方就跪下求饶,摸出一张什么鬼的“阴间鬼口就业推荐书”出来,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不能吃。   可把阮羽气得够呛。   偏偏那什么推荐书上面确实有熟悉的气味,估计是梁默亲手签发的,他沉着脸犹豫了好一会儿,到底也没有下定决心吃掉这些厉鬼。   好好的圈养计划从一开始就破了产,阮羽此时心情差到了极点,脸色也十分的不好看。   年轻村委却像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压根没有注意到阮羽的脸色,喜气洋洋的凑了上来:“阮大师,我升职啦!”   阮羽莫名的看他一眼,不明白他跟自己说这些是要做什么,但还是“嗯”了一声。   年轻村委深知自己经历的这一切都是谁带来的,看向阮羽的眼神越发的崇敬:“我家就在京城那边开了个面馆,要不我请您吃顿饭吧?”   提到吃,阮羽的表情顿时柔和了许多。   他想起节目组出发之前,艾嘉许带自己去吃的那家面馆,阴沉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缓解了许多,思考了不到一秒,便点头,跟着年轻村委上了车。   路上年轻村委就跟家里通过了电话,那头估计是他的父母,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村委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   “妈,我都跟您说过了,李家村这边除了一个闹鬼的节目,没有别的节目在拍。您之前遇到的那两个人就是骗子,您怎么就不信……好了不跟您说了,我这回给您带回来一位真大师,您可别再提那两个骗子了。”   挂断电话,年轻村委尴尬的笑笑,跟阮羽赔罪:“家里老人年纪大了,就是容易被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钻空子。见笑了。”   阮羽眨眨眼睛,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没有答话。   村委只当他高冷,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等到了自家的面馆,还抢先下车,快走了两步拦住自己的父母,小声叮嘱:“妈,别乱说话!”   话还没说完,就见母亲望向自己身后的眼神一亮。   “小先生?!”   村委:“?”   村委父亲:“……”   没等父子两个反应过来,村委母亲已经一巴掌盖在他脑袋上,将他推到一边,眼含热泪朝着阮羽迎了上去:“真的是您!上次您帮我儿子算了一卦,我出去领个钱的工夫您就不见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您了!哎呀,您看我这记性,这都是饭点了,您没吃饭呢吧?来,进屋,我给您做!”   村委:“……不是……这,阮大师……妈??”   阮羽被老板娘拉进了店里坐下,老板娘又指着店里的一个座位说:“上次您来就是坐的这里,我后来再没让别人坐过这里!您先坐,我去给您下面条!”   说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满面红光的转进了后厨。   村委已经傻了,阿巴阿巴的指着自己的母亲,又指指阮羽身下的座位:“阮大师,您……您来过我家店里?”   阮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被老板娘抓过的地方还残留有体温,热乎乎的,很是熨帖。   心头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阮羽没反应过来,唇角已经咧了咧,闻言看向村委,语气十分理所当然:“对啊。你不知道?”   他可是在见这个村委第一面的时候,就看出来他跟面馆老板娘是一家的了。   不知道想起什么,阮羽皱皱鼻子,眼神变得有些嫌弃:“你这么笨,难怪你母亲要这么努力工作攒钱,连死都不敢。”   村委:“…………”   不是,谁家正常人敢死啊?? 第93章   阮羽离开面馆时满嘴油光, 十分的心满意足。   凡人的吃食对他来说不过是解解馋,并不能填饱肚子,那个傻乎乎的村委似乎还说过他的坏话, 跟面馆老板娘反复确认了好几次, 才一脸恍惚和羞愧的过来跟他道歉认错。   阮羽大人有大量,看在老板娘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的份上,原谅了他的冒犯。   虽说他压根不知道村委到底哪里冒犯到了自己就是了。   面馆老板娘倒是春.光满面,全程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的数落自己儿子,怎么能带大师到自家小面馆里来吃饭, 要请客当然是要去上档次的大酒店, 结果阮羽一听,却不赞同的说她下的面条比酒店里大厨做的还要好吃。   老板娘受宠若惊, 忙道:“过了过了,我就只能做些家常菜, 哪儿能跟人家酒店里的大厨比?小先生您能喜欢,我就很高兴了!”   阮羽眨眨眼睛,看得出来她说这话时十分真诚, 但却不明白为什么。   他在梁家的那段时间, 梁家给他请来不少大厨, 他也算是吃过山珍海味的了,但没有一个大厨做的饭, 能让阮羽觉得比他在这家面馆吃到的面条还好吃。   他的夸赞完全发自内心, 老板娘怎么不相信?   以阮羽的脑子,暂时还无法理解个人情感能够对味觉产生多大的影响, 但他行事向来随心, 认真的坚持道:“你做的面条确实好吃, 不用妄自菲薄。”   他夸得十分真诚,老板娘也越发高兴,又给他下了好几碗加满料的拉面。   走出面馆的时候,老板娘一家送了老远,直到听阮羽说会有车过来接自己,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老板娘很舍不得阮羽。   或许是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夸她的手艺比酒店大厨还好,又或许是因为阮羽长得年轻,总是能够引起她这个年纪的妈妈.的怜惜,老板娘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竟然有种跟自家孩子分别的感觉。   还是村委安抚了一声:“妈,别看了。梁先生说了,他会过来接阮大师,不会让阮大师在外面待太久的。”   老板则直接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将老板娘严严实实的盖住:“你啊,就别担心别人了,自己感冒还没好全呢,赶紧回去,别吹着风了。”   老板娘这才收回视线,思绪却很快又转到了自家孩子身上:“你这段时间都在加班,村委的工作竟然也这么忙么?你看你都瘦了,赶紧回去,妈给你下碗面吃。”   “好啊,我就惦记着您这一口面呢!”   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往回走,阮羽看着他们融入灯晕中的背影,抬头瞧了眼漆黑的夜空,没来由的,忽然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存在于世间很久很久了,早在人类出现之前,他就已经有了意识,只是历代天道刻意压制,让他每隔一段时间就遗忘记忆,重头再来。   可即便他如今回忆起了全部,也依旧无法理解自己心中这种空落落的感觉从何而来。   先前跟着梁默回去阮家,跟这具身体原主的家人坦白身份的时候,他都没有过这种体验,好像是短暂的被人接纳了一会儿,就又很快回归到了孤独当中。   阮羽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他皱了皱眉,没搞明白自己心底的烦躁是为什么,身旁的人流忽然多了起来。   一群刚下晚自习的学生有说有笑的走过来,路过阮羽身边的时候,几个小姑娘的视线立刻就被他出众的长相吸引住了。   其中一个女孩盯着阮羽看了两秒,脸色忽然涨红,兴奋的凑了上来:“阮羽?你是阮羽对吧!”   阮羽顿时回神,顺着声音的来源看了眼面前的女孩,发觉自己并不认识对方,眼神登时警惕起来。   女孩却已经从他短暂的表情变化当中,认出了他,表情从一开始的试探变成了惊喜,顺手还招呼其他几个同行的伙伴过来:“你们快来!是阮羽!真的是他!!”   她的表情太过欣喜,阮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拳头都没有来得及握紧,就被一群小女生围住了。   “啊啊啊啊阮羽!真的是阮羽!啊啊啊啊啊!”   “能不能合个照?我超级喜欢你的!”   “我在你刚出道的时候就特别喜欢你了!给我签个名好不好?”   青春期的女孩子们特有的高调嗓音在耳边盘旋,吸引了一大批路人的注意,紧接着旁边的人似乎也认出了他,表情惊讶的朝这边指指点点。   阮羽的听力很好,他听见那些人说的是:“阮羽现在算是大明星了吧?怎么出门一个助理都不带,连口罩都没有?”   “估计是之前被人黑久了,一下子爆火还没反应过来吧……真羡慕那些学生,我也好喜欢他的,但是不敢去要签名,万一打扰到人家就不好了。”   “机不可失啊!我们要不也去合照一个?”   毕竟不是每个人见到喜欢的艺人,都能保持冷静,很快阮羽身边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种场面阮羽并不陌生,以往他每次出现在人类面前的时候,都会被人这么围着,但这一次的经历却跟之前的每一次都有很大的不同,围拢过来的人们手上拿着的并不是武器和法器,而是手机和纸笔。   他这种体质,对人类的情绪感知十分敏锐,他觉察到,这些人类对自己并没有任何恶意。   这种体验对阮羽来说过于新奇,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跟这些人素不相识,可陌生人怎么会对他这么友善?   汇聚于手心的神力最终还是无措的散去,附身倒霉蛋的短暂时间,阮羽经历的事情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影响,面对这样一群没有恶意而且手无寸铁的人类,他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攻击对方。   但粉丝的热情超出他的想象。   在一声声高呼着“阮羽”的人潮当中,阮羽竟然被这么一群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攻击力的人类逼得一步步后退,只能被动的顺着他们的声音看向手机镜头,然后拿起他们递过来的纸币,迷迷糊糊的写下自己唯一会用的文字。   好在就在他有点喘不过气来,马上就要化为原型落荒而逃的时候,手腕上忽然一紧,传来了一股令人心安的熟悉力量。   梁默眼下有些青黑,估计是在地府做了不少事情,抓着阮羽的手掌却依旧坚实有力,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荡开,轻而易举的就将阮羽从人群当中解救了出来。   大家看见这么个美得人神共愤的男人出现,晃神了一瞬间,等回过神来,两人早已经脱离人群,坐上车子扬长而去。   看着那辆低调奢华的林肯,先前拦住阮羽的女学生反应过来:“是他!那个只出镜了几秒的帅哥!”   其他人听见她的声音,纷纷想了起来。   “我靠!本人居然比节目里还要帅!”   “原来是他!我靠我看节目的时候就觉得他们两个的互动有点好嗑,但是他一直不露脸,我就觉得是不是什么幕后大BOSS之类的,一直没敢嗑……没想到现实居然更好嗑啊!”   “长得这么帅还开豪车,妈耶,小说男主照进现实?!”   人群再度沸腾。   疾驰的林肯上,阮羽和梁默却都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人类在想些什么了。   阮羽在梁默出现的第一时间,全副身心就被他身上熟悉的阳气吸引了过去,一上车,甚至顾不上前边开车的玄武,张嘴“嗷呜”一声就啃在了梁默的唇上。   前座的玄武:“……”   无语了片刻,终究还是在梁默若有似无的冰凉眼神中,缓缓的升上了前后座之间的挡板,将前后座分割成了两块独立的空间。   梁默还没来得及转回视线,嘴唇忽然一阵刺痛。   阮羽的犬牙稍稍用力,泄愤似的在他的唇上啃了一口,紧接着,略显委屈的声音就闷闷的传了出来:“饿死了。你怎么这么磨蹭?那些厉鬼都没干过坏事,不能吃,要不是有人带我过来吃了几碗面,我都要饿得冒星星了……”   梁默微怔,低头望着阮羽的发顶,心头一阵阵的发热。   这种亲昵的低声倾诉的姿态,即便是节目中的阮羽,也不曾对他展露过。   自阮羽魂魄离开倒霉蛋的身体,恢复了记忆之后,两人一直没有机会单独待在一起。   其实不是没有机会,只是梁默想到一直困扰自己的那个设想,总是忍不住退缩,一次又一次的推迟和阮羽见面的机会。   刚才若不是看见阮羽实在应付不来那些热情的粉丝,他原本也是打算让玄武出面,接阮羽上车来的。   只是没有想到,阮羽见到他,居然没有想象当中的抗拒和质疑,反而还跟自己说这些话。   与其说是埋怨,在梁默听来,倒更像是在撒娇。   想到这里,梁默呼吸都急促了两分,原本搭在阮羽肩膀上,时刻准备推开他,和他保持距离的手掌卸了力道,顺着他的胳膊一路往下,摸到阮羽发凉的手,一把将其攥进了手心。   他的声音低沉:“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他的掌心热乎乎的,温度比平时高很多,与阮羽此时因为紧张而冰凉的温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梁默将下巴抵在阮羽的发顶,视线沉沉的望向窗外,繁华的商业街上,广告大屏里都是《说走就走的旅行》的录播预告,阮羽紧绷的小脸出现在屏幕上的瞬间,底下的行人三三两两拿起手机合照,眼睛亮闪闪的,全都是对这个人的喜爱。   他不由得笑了笑。   他和阮羽曾是这个世间最亲近的存在,却因为所谓的正邪之分,争斗了亿万年。这么短的时间,自然不够弥补他对于阮羽的亏欠,他更不觉得,自己能够成为约束阮羽,敦促他保护人类的那根绳索。   好在这个世界自己寻找到了与阮羽相处的方式。   工作、朋友、信众……这个世间与阮羽之间的联系,从未像现在一样紧密。   他改变不了过去,只希望在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能成为阮羽接纳这个世界的见证者。   梁默想了很多,他的思绪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全部围绕一个独立的个体思考,而不是所谓的天下苍生,他垂下眸子,望向阮羽的神色越发柔和,整个人柔软到不可思议。   阮羽似有所觉,脑袋动了动,从他的胸口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两秒后,阮羽神色微变。   “你旷工那么久,肯定是要扣工资的!你就算这么看着我也没有用,我又不是导演,这个我可帮不了你!”   梁默:“……”   前座偷听的玄武:“……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