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拒阎王三千次》作者:殷熵   文案:   玄律是诞生于生死簿中的邪祟,貌美如花,弹着“阴乐”闯天下。   生死簿上当然不会写其本身的死期,因此玄律命格特殊,一直不死,导致生死簿本体频频bug,濒临崩坏,令地府部门极为头疼。   为了让玄律自愿死掉从而修复生死簿,地府时不时会派几个帅哥美女到人间勾搭他,企图让他鬼迷心窍,为爱沉沦,乖乖去死。甚至连阎王都亲自出马了。   但他眼光太高,也不想去死,于是拒绝!拒绝!全都拒绝!   连续熬死了好几任阎王后,地府疑似放弃了对玄律的追杀,他也成了无聊寂寞的寡王一个。   好不容易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各方面都长在他审美上的帅哥。对方叫吴法。   “无法无天的吴法。”   两人约会三次,很聊得来,本打算第四次约会就确定关系,正式恋爱,但玄律长了个心眼偷偷回地府看了一眼。   果然,阎王殿上头戴冠冕,认真办公的新任阎王正是自己那帅得无法无天的相亲对象!怪不得说家有房产千千万……   玄律:好想死……婉拒了哈!   他转身去买醉,本想随便找个人过一夜,然后就断了念想,封心锁爱。   没想到睁开眼,身边躺着的是那位新任阎王。   两人不着丝缕,身上红线纠缠,别提有多凌乱!   啊这……   阎王侧躺着,手上把玩着一把刀:“就这么怕爱上我吗?”   玄律看着那刀,十分不屑:“你杀不死我的。”   阎王带着笑意:“但你昨晚主动扯了红线,跟我结了命契,现在我们同生共死。”   语罢,他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玄律大惊失色:“啊别!”   **   全世界都希望自己去死,玄律对此习以为常。   然而新任阎王却说:“我要让你活下去。”   玄律自然不会相信这种鬼话:“你?凭什么?”   吴法眉梢轻扬:“凭……我就是法,我就是天。”   【阅读说明】:   1,纯属虚构。相信科学!   2,HE。1V1。   3,晚上21点更新,V前随榜,V后日更。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都市异闻   搜索关键字:主角:玄律,吴法 ┃ 配角:预收1:《他们对我饿意值100%[快穿]》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真不想死啊!   立意:好好活着,爱自己,爱人世间,不放弃希望。 第1章 鬼啊!【一更】   夜十二点,百鬼出行,煞气冲天,江城中心医院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中。   疟鬼打着灯笼肆意横行,小儿鬼光着身子满地乱爬,血糊鬼则是趴在手术台上,贪婪地舔食着新鲜的血液。   生老病死在这里同步进行。   从阴间来的鬼差甩着勾魂锁在医院四处游荡,等着病床上的人咽气,指着这些命悬一线的人帮自己完成KPI。   突然一股强大的威压降临,鬼差们顿时心头一悸。恶鬼们也感受到了空前的危机,瞬间落荒而逃,一眨眼医院里的恶鬼就消失了七七八八。   医院门口走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扛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大跨步往里走。   他穿一身黑风衣,戴一顶黑色礼帽。风衣里的白衬衫血迹斑斑,红得发黑,让他看着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那顶圆边礼帽压着一头黑色短发,几缕浅白金发丝从帽檐底露出来,微微上翘着。碎发下那两只耳朵戴着不对称的音符耳钉,左边天蓝,右边血红。   尽管一身的血,但他的脸却极为干净,甚至毫无血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太平间的冰柜里走出来。那张脸是死尸般的白,搭配着精致的五官,虽然挂着厌恶全世界的冷漠表情,但依然掩不住的昳丽。   明明是美得惊心动魄的一张脸,众鬼差却如同见了煞神一般,连滚带爬慌忙让路,又一个个点头哈腰颤抖着喊一声:“簿……簿主大人!”   那人腰细腿长,走路带飞,看也不看他们,径直扛着人往里走,貌似很着急的样子。   玄律着急,很急。   他人在坟地养伤,突然被人打扰,炸开棺材露面,意外把人吓晕。   倒霉。   他倒霉,被他吓晕的人也倒霉。   那是个才18岁的男生,长着一张娃娃脸,像是做主播的,带着摄像机大半夜独自探索坟地,撞上了给玄律守坟的黑猫。   黑猫喵了几声赶他走,男生却以为遇到了流浪猫,直接就把猫往背包里塞,说要给它一个幸福的家。   眼看着自己的猫要被掳走了,玄律实在躺不住了。   于是就悲催了。   说这男生胆小吧,竟然敢独自到坟地瞎拍;说他胆大吧,一看到坟包炸开就晕了。   玄律试着唤醒他,却未果。没办法,只能把人送来医院。   一进医院,他差点瞎了。   好多人啊。   今晚医院的人格外多,里头人来人往,兵荒马乱,每个人头顶都悬着红色的文字。   【张三,35,噎死。】   【李四,28,胃癌。】   【王五,78,心脏病。】   ……   姓名、寿命、死因,三项信息尽数展现在玄律眼底。血色的文字密密麻麻,不住跳动,闪得人眼睛刺痛。   玄律双眼酸涩,十分难受,想摸出眼镜戴上,但却摸了个空。   一片混乱中有人喊着“车祸”“见鬼”“中邪”的字眼,似乎是哪里发生了重大交通事故,并且有灵异的力量参与其中。   玄律伤势沉重,脚步虚浮,快要背不动了。他赶紧找到医生,把背上的人卸下来,对医生说:“他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惊吓,麻烦您帮忙看看。”   医生翻看那男生的眼睛,问:“怎么吓到的?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   玄律:“被我。”   中年医生抬头看他,顿时也吓了一跳——好白的一张脸,像从太平间走出来的!   “你……你额头上有个洞!好大一个洞!还在流血!”医生瞪大双眼,一把抓住他手臂,“你怎么活下来的?我看你比较需要看看!!”   说着直接将他摁到了旁边空出来的推车上,推起就跑。   “哎!”玄律猝不及防,立刻挣扎,“我不需要看,谢谢!”   几双手齐齐按住了他,他一身的伤,很是虚弱,竟是挣脱不了,就这么被推进了抢救室。   十五分钟后,玄律穿着病号服从抢救室逃脱出来。   虚掩的门里,医生护士站在一起,动作整齐地跳着健身操,一个个眼神呆滞,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   玄律抬手把蓝色音符耳钉戴回去,扶着墙壁撑起虚弱的身躯,摇摇晃晃去寻找自己带来的那个男孩。   但他饿得不行,眼前发黑,快走不动了,急需要吃东西。   刚好几只恶鬼贪婪地吸收阳气,没注意到危险降临,还沉醉在医院里。玄律摘下右耳的红色音符耳钉,耳钉里飞出了大量的音符,它们彼此碰撞着,发出凡人听不到的诡异乐曲,朝着医院的各个楼层飞去。   贪婪的恶鬼立刻被惊醒,继而感受到了震撼灵魂的疼痛,它们抱着头,发出凄厉的尖叫,疯狂逃窜,却被无形的音波切成几截,而后化作一缕黑烟,被那强大的邪祟吸收。   医院里所有的恶鬼分分钟被清空。   简单地垫了垫肚子后,玄律总算有了点力气。他抬手收回血色音符,戴回耳朵上,继续找人。   绕来绕去好不容易找到男生所在的病房,玄律推门而入,快步走到病床前。   下一秒,他怒发冲冠一声吼——   “他喵的人怎么死啦?!”   *   三分钟后,医院里所有鬼差齐聚这间病房,一个个低着头战战兢兢不敢吱声,吓得魂都要没了。   为首的人戴着黑色高帽,明显与其他鬼差不是一个级别的。   “范无咎,”玄律面色阴沉,“问问你的手下,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把我所带之人的魂给勾了?”   “簿主大人息怒!”黑无常拱手,声音颤抖,“小的先前仓促一瞥,好像是……是白无常干的。他……他这个月KPI还没完成。”   玄律指着床上的尸体:“这小子120岁的长寿,今年才18岁,你们拿他冲业绩?!”   黑无常战战兢兢:“兴许是勾错了!失误了……”   “勾错了?”玄律怒极反笑,“这还能勾错?”   他头疼得厉害,没空追责,对黑无常说:“赶紧让谢必安把魂给我送回来。”   范无咎立刻掏出一部手机,联络那挨千刀的白无常,但对方却没接,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他急得冷汗直冒,根本不敢去看旁边那尊煞神。   玄律知道白无常铁定已经把魂带回地府了,说不定都快送到孟婆那儿了。   “还不快回地府把魂给我拦下来?”他扫视一众鬼差,目光森冷,“救不回来我把你们全吃了!”   这话一出,众鬼差吓得屁滚尿流,瞬间散了。黑无常也急匆匆告罪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玄律。   他在窗边打了个电话:“郎安,来中心医院帮我接个人,顺便把我眼镜拿来,再帮我带一瓶82年的烧酒。对,要1682年的,不要1982的。”   打完电话玄律坐在床边等着。   他头疼欲裂,脑袋像被坦克碾成渣又被粘起来一样。一些破碎的画面在他眼前浮现,又极度混乱,模糊的脸庞和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用力地撕扯着他。   不到五分钟,一个身材健壮,胸肌很大,鼻梁上有一道伤疤,穿着西装马甲的男子进入病房,带来了他要的东西。   玄律戴上特制的多边形浅茶色银边眼镜,往上推了一下,总算是屏蔽了视野里那些有关生死的红字。   他接过烧酒,一口气喝完。   烈酒入喉,稍稍压制了他的伤痛。他对男人交代:“办好手续,帮我把这具尸体带回酒吧,好生保管。再帮我点一份烤鱼,给煤球的,加辣。”   听到有烤鱼,他头上的帽子里传来一声猫叫。   玄律抬手扶了扶帽子:“我大概半小时后就回去。”   男人点头:“好的老板。”   玄律翻转手腕,掌心出现一支白骨制成的笔。   他笔尖在男生的尸体上扫过,沾了点他的气息,而后大笔一挥,划破虚空,向前一步,踏入冥界。   *   冥界无边无际,阴气弥漫,这里暗无天日,一切都笼罩在永夜之下。灰蒙蒙的煞气漂浮在空中,红灯笼的光朦朦胧胧。在那阴云的遮掩下,千岩万壑,气势磅礴,巨型的宫殿错落山巅,宏伟的神像镇守在各处,一条血色的河流蜿蜒曲折,像血管一样将整个冥界四分五裂。   玄律刚入地府,空中便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警报!一级警报!检测到生死簿回归!各单位注意,准备应战!】   地府顷刻间乱了起来,马上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玄律习以为常,不去理会那尖锐警报声,也无视四面八方围上来的鬼差。   他抖了抖手中的笔,黑色的墨迹飘向远方,指引着他目标鬼魂所在的方向。   确认方向后,他旋即甩开一众鬼差,闯过鬼门关,飞过黄泉路,去往奈何桥。一路上倒也没遇到什么阻拦——指鬼帝级的障碍。他很快就在奈何桥上看到了那男生的魂魄。   大一新生梁澄好端端的突然被吓死,其本人十分懵。   一切都来不及反应。   死了之后他就直接被带到了地府。   作为一个探险up主,同时也是灵异爱好者,梁澄先前也了解过不少阴曹地府相关的资料,还查过死后入地府是什么流程。度娘告诉他,人死后到了阴间,要经过十三站,过了鬼门关还有什么望乡台、恶狗岭、金鸡山等等,总之很长很长的一段路。结果他被鬼差拽着一路狂奔,跟按了快进似的,分分钟就来到了奈何桥。   梁澄朝鬼差问过这什么情况?不给机会让人回家看看吗??   鬼差告诉他,因为生死簿坏啦,频频bug,导致阴间生死轮回系统一片混乱。现在鬼魂入地府后一切流程从简,免得发生意外无法投胎。   梁澄就这么被推上了奈何桥。   桥的那头孟婆架着大锅等待着每一位亡魂。   奈何桥旁,五方鬼帝中的中央鬼帝周乞正手持八棱赤霞锏,盯着这些新鲜的鬼魂。   他身着战甲,面庞铁青,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众鬼莫敢直视,一个个瑟缩着。   黑无常范无咎把梁澄的鬼魂带到鬼帝跟前,朝他说着什么。   “周乞,”玄律直呼鬼帝之名,而后翩然落地,一把抓住了梁澄的手臂,“这个人我要带走。”   一见到把自己吓死的东西,梁澄立刻惊恐起来:“鬼啊!!”   对方看了他一眼:“你才是鬼。”   “玄律!”冷面朝天的鬼帝如临大敌,语气慌乱起来,“你怎么又……又来了!你又回来拆家?!上次拆的都还没修好!你不歇歇吗?”   “马上就走。”玄律将梁澄拉到自己身边,要带着他离开,周乞却突然抓住了梁澄另一条手臂。   “不不,”周乞把那鬼魂往自己身边拽,“这不行。”   梁澄顿时感到灵魂撕扯的疼痛,马上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   “核对过生死簿没?”玄律看着威武雄壮的鬼帝,“不用看了,我就是生死簿,这小子长命百岁,死期不在今日。你们勾错了。”   “意外死亡也是死,”周乞据理力争,“死了就是死了!提前死也是死。他已经死了,你无论如何不能带他离开。”   玄律转动着手上的白骨笔,言简意赅:“打吧。”   周乞横眉竖眼:“打就打!!”   鬼帝拉开架势,正要动手,就在这时,空中再次响起警报声,较之先前更加尖锐急促。   【警报!特级警报!!非战斗人员迅速躲避!非战斗人员迅速躲避!!】   周乞抬头看向远方,脸色大变:“哦,不好……”   “特级警报?”玄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远处那迷雾之中是罗酆山的方向,或者说,是酆都大帝宫的位置。   那是冥司神灵之最,天下鬼魂之宗的酆都北阴大帝所居的宫殿。   此刻那座宏伟的宫殿红光闪烁,电闪雷鸣。   玄律还从未见地府拉响过特级警报,他一直以为自己引爆的一级警报已经是最高级别了。   “特级警报是什么情况?”他朝周乞问。   周乞面色凝重,不理会他,也不跟他打了,也不管梁澄的鬼魂了,直接踏着长锏往罗酆山方向飞。   “喂,”玄律拖着梁澄的鬼魂跟上去,“出什么事了?你们的天帝来了?话说……天帝是不是也杀不死我??”   虽然拆了地府无数次,但他倒是还没挑战过天上那位最高主宰。   周乞连忙拦住他:“你别去!”   玄律眉梢轻扬:“你拦不住我。”   “别去!!”周乞急了,一指他拉着的鬼魂,“你快带着这魂魄回阳间吧,晚了他魂力散尽,可就醒不来了!小伙子这么年轻,还在上大学吧?可别耽误人家啊。”   玄律扭头一看,梁澄的魂魄方才被他们二尊大神拉扯了一番,都裂开了,隐隐有魂飞魄散的迹象。   *   罗酆山,酆都大帝宫。   法阵流转,符篆密布。   七位鬼帝围着一张石床,床上躺着一个沉睡的男子。他有着神祇般的英俊面容,如瀑般的长发铺在身下,身上是古老制式的衣袍,袒露的胸膛上金色脉络闪烁。   他的额头、脸颊、手臂上分别生着细碎的黑色结晶,像是某种病变,令他看起来妖异至极。   周乞匆匆赶到,挤到床边,欲开口询问,又不敢出声。   又有两位鬼帝快速赶回,其中一人低声说:“玄律离开了,一级危险解除……”   但特级危险还在。   十位鬼帝围了一圈,头挤头,肩并肩,全都紧张地盯着男子,各自背后藏着神兵利器。   众人面色凝重,严阵以待。   男人浓密的睫毛轻颤了一下,那一下,仿佛蝴蝶煽动翅膀,掀起旷世飓风,十位鬼帝瞬间心提到嗓子眼儿。   下一秒,男人睁开眼,双眸赤红,杀意乍泄。   十位鬼帝挤出笑容,异口同声:“阎王大帝!您醒啦——”   作者有话说:   我幻想过自己是哲学家,艺术家,发明家……最后发现还是想住进姐姐的收藏夹o(*////▽////*)q。   -   下本求收藏:《社恐美人靠蹭饭综艺爆红宇宙[快穿]》   文案:   司维是娱乐圈出了名的社恐美人,很少出来营业。某天公司帮他接了一档蹭饭综艺,司维表示自己社恐,不想参加。   经纪人:观众就是想看社恐的你各种尴尬蹭饭啊!多有意思!   司维被迫签了合同,却意外穿越到了异世界,还得到了一个“蹭饭系统”。   他的蹭饭目标从正常人变成了邪神、僵尸新娘、魔王、吸血鬼、异形、深渊巨兽、危险收容物……   所有人都以为社恐十级,纤弱苍白的司维肯定蹭不上饭,会死得很惨,甚至沦为各路怪物餐桌上的食物。   但……BOSS们竟然都想——   满足他,喂、饱、他。   -   世界一:《舌尖上的魔王》   世界二:《吸血鬼的盛宴》   世界三:《邪神的点心》   阅读说明:   *攻都是一个人。HE。   *还没想好 第2章 要命【二更】   一声巨响,血光冲天,整个冥界剧烈震颤。   玄律带着梁澄的鬼魂,还未离开便被地府的震荡逼了回来。   “哇!地震了!”梁澄吓得躲在了他身后。   玄律抬头看去,只见罗酆山巅,血气沸腾,一道强光爆发,硬生生将冥界最高处的酆都大帝宫给轰开了!强光之下,依稀可见几位鬼帝各显身手,艰难地应付着什么。   数以万计的血色乌鸦从那崩塌的帝宫中飞出,乌泱泱地冲向冥界的各个角落,嘎嘎叫着,疯狂攻击每一个鬼魂。   地府大乱,各处鬼差慌忙喊着:“保护鬼魂!保护鬼魂!”   “妈呀,”娃娃脸的男生抱着脑袋,满脸惊恐,“密恐犯了啊啊啊!!”   玄律抬起右手,他白皙的手背上亮起一个血色音符,音符流淌出丝丝缕缕的微光,快速幻化出古琴的模样,而后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弦。   “铮”的一声,琴音响起,血红色的音浪扩散开,瞬间杀死了无数发狂的乌鸦。   梁澄惊恐之中抬起头:“这什么招数?好厉害!”   不等他夸完,远处光波对轰,山崩地裂,眨眼间罗酆山便崩塌了。   山体坠落,惊天动地,整个地府宛如末日降临。   “到底什么东西?”玄律遥遥看去,眉头拧起,“阎王疯了??”   这动静实在惊人,眼看着地府要塌了,他赶紧挥笔划破虚空,带着梁澄离开。   *   阳间灯红酒绿,夜色正浓。   凌晨一点,玄律带着梁澄的鬼魂出现在一条街后面。   古琴化作血色音符,绕着他飞了一圈,回到他手背上,而后隐没不见。   “回来了吗?”半透明的梁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四周,这里好像是江城虹流区最繁华的那条商业街,之前他和同学骑车过来逛过。   玄律松开他,径直往前走。梁澄赶紧跟上,边走边问:“他们说你是生死簿是吗?”   对方没理会他。   梁澄在地府的时候,听鬼差们议论,得知眼前这位名叫玄律,据说是从生死簿中诞生的邪祟,相当于生死簿的主意识,后来他从生死簿中分离出来,生死簿就坏掉了,地府为此很头疼。   上千年来,地府的领导班子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杀了他,让其回归生死簿中,对生死簿进行修复,但一直没成功。   因为生死簿上不会写生死簿自己的死期啊,这就是一个超级无敌的大bug,连诸天神佛也拿他没办法。   七天前这家伙回了地府一趟,和酆都大帝交手,与五方鬼帝过招,把地府拆了个底朝天。   梁澄对他有诸多好奇,但又有些恐惧,生怕对方一不高兴,大笔一挥再次把他弄死。   玄律打开一扇后门,走了进去,立刻有个身着西装马甲的男人迎了上来,喊了一声“老板”。   梁澄看向他,哇!胸肌好大!   男人手里拿着一块抹布,鼻梁上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疤,却没有影响他的颜值,反而让他显得桀骜不驯,十分刚毅。   那人看了眼半透明的梁澄,对玄律说:“尸……身体在楼上。”而后引着他们上楼。   梁澄跟在后面,四处张望,依稀听到了酒吧里的歌声和鬼哭狼嚎。   一不留神,前面那人头上的黑色礼帽掉了下来,梁澄下意识伸手去接。   接是接到了,帽子却在他掌中变成了一只圆滚滚的黑猫,就是之前在坟地里遇到的那只。   “哇!”男生再次受到惊吓,不自觉地撒手。   黑猫白了他一眼,调头下楼。   这这这都什么情况啊?帽子怎么变成猫了?猫怎么变成帽子了?!到底是猫还是帽??   作为男大学生,梁澄这一天的经历实在超过了他的认知。但他鬼都见过了,地府都去过了,也不在乎猫变帽了。方才一激动,他有些撕裂的魂魄又痛了起来,只得极力让自己冷静。   上楼后,梁澄在沙发上看到了自己的“尸体”,正静静地躺在那里,面色平静,只像是睡着了。   这种感觉极为诡异。   玄律转身,扶了一下眼镜:“你吵醒了我,我吓死了你,扯平了。”   直到这时候,梁澄才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好漂亮……不,好吓人!不不,太漂亮了……   暖色灯光下,玄律的脸有了点血色,额头上那个洞也还在,还是很恐怖。但他的脸太过惊艳,让梁澄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简直说不出话来。   人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而且他莫名觉得,这人的下巴看着有点眼熟。   是的,下巴,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下巴,还有这双骨节分明白皙如玉的手,好像也是见过的,但却想不起来,他也不敢冒昧探问。   玄律检查了男生的魂魄,之前他和鬼帝争夺了一下,导致这人的魂魄被撕裂了,不过问题不大,能活。   “你在江城大学读书对吧?”他对娃娃脸的男生说,“我先帮你回魂,等你醒了,这位郎经理会送你回学校。你魂魄受伤,这些天别再往阴气重的地方去。”   “等下!”梁澄抬手,还有话要说,但玄律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拉着他的魂魄,往他“尸体”上一按,继而用手轻轻拍了拍他额头,低喝一声“回魂!”   梁澄的魂魄很快回到了身体中,但他人还昏着,而且睡得不太安稳,似乎是肉|体感受到了灵魂撕扯的疼痛,痛苦地扭动着。   玄律摘下蓝色耳钉,变出一架钢琴,纤长的手指搭上去,弹了一首《安魂曲》。钢琴里飞出蓝色的音符,飞向梁澄,温柔的音乐安抚了他受伤的灵魂,男生很快平静下来。   随后郎安把他背到了卧房,让他躺床上休息。   *   从房间里出来,玄律抬手敲了敲自己剧痛的脑袋,忍着痛朝郎安问:“我离开这段时间有发生什么事吗?”   “酒吧这边一切安好,”郎安回答,“诡道交通的徐副部来找过您,说是外省出现了重大灵异事件,几只疫鬼互相吞噬,合体为四级巨型疫鬼,四处散播瘟疫,已造成大量死亡。当地的天师难以应付,他本想请您出手,您不在他就走了。另外,画皮鬼与腹鬼被诡道交通的人重伤,来到酒吧想归顺于您并寻求庇护,我帮您拒绝了。”   玄律“嗯”了一声:“辛苦了。”   “还有,”郎安接着说,“您七天前投稿的那首《鬼哭的声音》登上了哔站热门,您的账号‘大阴乐家’新增粉丝十万,哔站官方邀请您参加他们自制的全新综艺《我的音乐》。这个不知道您的意愿,我暂时还没答复。”   “我敢弹他们还真敢听啊?真不怕死人?”玄律笑了一下,对郎安说,“还是帮我婉拒吧。”   郎安点头:“好的。”   “以及,”他最后说,“‘鬼门关’高层大换血,成员固定下来后,曾派人登门点了一杯崂山白花蛇草水掺红色尖叫,来递名帖,想邀请您一起吃顿饭。这个我帮您拒绝了。”   “嗯,”玄律揉了揉太阳穴,“没兴趣。”   他扭头找到黑猫,给它倒了点猫粮。   烤鱼的外卖也送来了,加辣的。他蹲在旁边帮忙挑鱼刺。   这猫口味很重。   它是玄律捡的,修行几百年还不会说话,也没开灵智,是笨蛋猫猫一只,但很忠诚,也很粘人。   每次玄律重伤,都是它负责把他埋进坟地,让他躺那儿吸收天地间的阴气,然后在坟地里守着他,再在适当的时候把他挖出来。这猫算是玄律身边最得宠的妖怪。   喂了猫之后,玄律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房间,他打开CD机,放了一张莫扎特,而后进入浴室泡澡。   热气氤氲,遮住了他伤痕累累的身体。   他脑袋靠在浴缸边缘,闭着眼睛疗伤。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碎片,某些久远的声音在记忆的废墟里闪烁着微弱的光——   “您是来救我的吗?”   “不,我是来杀你的。”   ……   窗外,几只幽蓝色的蝴蝶拍着翅膀翩然飞过。   一个小时后,玄律从浴室出来,浑身伤痕已经消失,额头上的洞也不见了,外表又恢复了完美无瑕的模样。   但内伤还没好,头也还是很疼。   他换上衣服,重新带戴上眼镜,去看望梁澄。郎安还在旁边守着,一边守一边拿抹布细致地擦桌子,他总是这样一丝不苟。   “不用守着他,你去休息吧,”玄律对自己的经理说,“地府出大事了,今晚肯定没空来找他的麻烦。安心。”   罗酆山裂了,阎王殿崩了,冥界现在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呢。   正如玄律所料,地府那边刚打完没多久。冥界天翻地覆,一片废墟,乌鸦在黑雾中盘旋,发出不详的叫喊。   由于罗酆山塌了,众鬼帝就近转移到了中央鬼帝所治的抱犊山。   长发男子高坐王座,已经平静下来,正闭紧双眸,单手撑着脑袋。   黑色的乌鸦停在他肩头、手边,一双双红眼珠盯着下面的十张面孔。   地府等级森严,最高至尊乃是酆都大帝,往下是五方鬼帝府,分别是东南西北中央,每府两位鬼帝搭档。   此刻众鬼帝列坐两边,各个疲惫不堪,伤痕累累。   “事情就是这样,”中央鬼帝中的一位,稽康,正站在殿下,朝那男子介绍道,“您本名吴法,是冥界的至尊,我们最尊敬的酆都北阴大帝。七天前,第十九层地狱里的远古鬼王意外苏醒,为祸阴间,您以一己之力对抗鬼王,成功将他消灭,也因此受了重伤,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不过这只是暂时的,请您不必担忧,假以时日,您定当想起一切。”   男人沉默不语。   稽康不动声色地瞥了瞥其他人,而后硬着头皮继续给刚苏醒的阎王大帝灌输地府资料片:“这个……在您的英明领导下,地府诸部各司其职,欣欣向荣,荣……容光焕发,发……”   南方鬼帝中的一位轻咳一声,稽康立刻回到正题:“总之!总之别的没什么大事,唯有一件事较为棘手,便是这生死簿坏了。其核心模块化身为人,名唤玄律,他逍遥在外,不愿回归。而今生死簿濒临崩坏,马上要碎成渣了,要报废了。当务之急是尽快杀了玄律,用他来修复生死簿。不然生死簿报废那刻,就是末日来临之时!他不死世界就会毁灭!!”   语罢稽康看了一眼王座上那至高的神明。   对方依旧沉默。   稽康面色僵硬,抹了把汗:“但是吧,这玄律,他他……他就是生死簿,生死簿上当然没写其本身的死期,故而寻常之法难以杀掉他。连天帝也奈何不了他。基于这个情况,我们最伟大最聪慧的帝尊您,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法子,那就是派人跟他谈恋爱,让他感受到爱的温暖,自愿为爱人献出生命,所以——”   他喘了口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地府其他的事我们五方鬼帝包处理,这最重要最棘手的问题只能靠您。伟岸的酆都北阴大帝啊,您的任务就是去和他谈恋爱,然后要了他的命!!”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啦后面还有~ 第3章 记忆【三更】   玄律带着黑猫离开酒吧,回自己的住处。   他的房子在离酒吧五百米远的高档小区,独栋别墅,一个人住。   回到家,他很快在床上躺下,但头还是很疼,简直辗转难眠。   他心想等伤好后再去一趟地府,把那个将他脑袋捅了一个洞的家伙给杀了,完了一定要把对方的脑袋捏成渣,碾成灰,直接扬了。   制定好计划后,玄律闭上双眼。   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他好像忘记是谁把他脑袋给捅出那么大一个窟窿的。   玄律猛地坐起。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缺失了一段记忆。   他坐在一片黑暗中,认真回想,清楚地想起自己七天前去了趟地府,也清楚地记得打完后煤球变成两米高的大猫驮着他去坟地,把他埋进了土里。这一头一尾他都记得很清楚,但却想不起在地府经历了什么。   那段经历成了一片空白。   他也想不起来自己这次去地府是为了什么?   事情开始不对劲了。   玄律下床,光着脚往琴房跑。一边跑,一边感受到有什么在流失,在涣散,那是他的记忆。   到达琴房后,他摘下蓝色耳钉,随手抛起。耳钉螺旋坠地,在地板上张开了一个繁复的音乐法阵,散发出黯淡的不连贯的蓝色光辉。   [无限音域],开启。   玄律揭开防尘罩,在紫檀木制成的古筝前坐下,开始弹奏古曲《哭李商隐》。   这首诗是唐朝人崔珏所作,悼念亡友李商隐的。玄律将这首曲子设定为一个保险栓,用来检测和唤醒自己的记忆。   毕竟他和地府那边交手无数次,经常打得碎尸万段,骨灰都不剩,在每一次“活”过来后,他都需要检查自己的记忆,防止地府做手脚。   音乐响起,他的记忆开始恢复,蓝色法阵里出现了他当时和几位鬼帝交手的画面。很模糊,很混乱,全是破碎的。而后威武不凡的酆都大帝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   酆都大帝的面容模糊不清,透明得几乎看不到。   玄律记忆只恢复到这里就断了,后面只有声音没有画面。   “杀了他!快趁现在杀了他!”   “这是弑神!!得问问天庭那边!”   “哎呀来不及了!等天庭回复咱们全都会死!”   几只幽蓝的蝴蝶被乐曲吸引,来到了他的窗外,很快被那悲伤的力量杀死,化作光粉消散在风里。   “拦住他!”   “快!别让他看到他!把他带出去!快快快!让他走!”   “……”   玄律浑身一凛。   别让谁看到谁?   别让我看到谁?   别让谁看到我?   又是要把谁带出去?   他脑袋嗡嗡的,疼得要裂开,不得不停下弹奏,撑着脑袋休息,同时努力分析那对话。   我是去地府找人吗?   找谁呢?   片刻之后他又重复弹奏那首曲子,但他伤势未愈,现在无限音域只能开启到三重,力量太弱了,法阵的光黯得看不见。他的记忆并未恢复更多,反而把自己弹得差点吐血。   稍稍缓了缓后,玄律收起古筝,走到琴房角落,按了几下钢琴的键。   3345|5432。   琴房飞速变化,像抽帧一般,砖块哗啦一下散开,又堆砌起来,转眼间他人到了酒吧的那间琴房。   玄律找到了郎安。   彼时酒吧正在营业,里头群魔乱舞,乌烟瘴气。郎经理在二楼的包厢,一边擦玻璃,一边盯防着下面,免得有人闹事。虽然基本没人会想不开在这间酒吧找事,但难免有一两个喝大了的。   瞧见老板脸色极差,郎安立刻紧张地问:“您还好吗?”   “没事,”玄律忍着伤势,朝郎安问,“你知道我去地府做什么吗?”   郎安摇头:“不清楚,您从来不说,也不让问。”   “那,”玄律换了个问题,“你跟了我多久了?”   “三百年,”郎安将抹布叠好,随后坐直了身体,理了理自己的西装领带,挺起胸膛,极为庄重地说,“自从三百年前,您在魔鹰的手中将我救出,我就跟在了您身边,与您一同历经岁月,至今是跟着您时间最长的妖怪。三百年里我跟着您走过南,闯过北,亚马逊河喝过水,金字塔上压过腿。帮您经营过海宁织造厂、胜兰大饭店、华帆航海、贝多芬音乐学院、东方证券、繁星娱乐,以及这间黄泉酒吧。”   玄律点点头:“辛苦了。其实我是想跟你确认,这三百年,我去了地府多少次?”   “如果不算上您救梁澄这一次,应当是20次,”郎安说,“前一百年,您没有去过地府。从两百年前开始,才平均每十年去一次,您总是一身伤回来,然后静静养伤,伤好了又再一次下去。”   “嗯……”和玄律记忆一致,没什么出入。   但是他还是想不起来,自己这二十次去地府做什么,又找什么人。他觉得自己是忘记了一整条逻辑链。别的什么都有没忘,他的出身、过往,他的仇恨、不甘,这千百年的经历全都还记得,就是忘了和这件事相关的。   玄律当然能想到,自己回地府还能有什么事?肯定是为了活命。   千百年来,他一直被地府追杀,他们坚持不懈地想让他死,但他不接受,不甘心,他想活着。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摆脱那残酷的宿命。   现在他怀疑自己肯定是查到了什么,或者找到办法了,所以才多次去地府。   是和那个人有关吗?   到底是谁呢?   玄律握着酒杯,坐在那里,极力思考。却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什么力量注视着。   他瞬间扭头,身后什么也没有。那种力量极为强大,笼罩着他,聚焦在他身上,让他莫名心悸,很不舒服。   “怎么了?”郎安问。   玄律抬起头,看向天花板,却感觉不到酒吧里有异常的灵力波动。   错觉吗?   他缓缓地摇头。   这时候酒吧里来了一个人。   一个人类。   *   “您好,我接到了电话……”男生喘着气,朝郎安急切地说,“我找梁澄!我是他朋友,他怎么样了?!”   “这边请。”郎安领着他穿过一群妖魔鬼怪,穿过灵力构建的走廊,往后面的阁楼走去。   男生高高瘦瘦,扎着丸子头,发髻里插着一根道簪,低垂的手腕上系着红绳,红绳坠着小巧玲珑的桃木剑,上面刻着一个“林”字。   玄律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天师,尚且年轻的天师。   他跟上去,男生扭头,看了看他的装束,又对上他的双眼,顿时露出惊骇的神色,但却极力保持镇定,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跟紧郎安的步伐往楼上走。   梁澄还没醒。   “他没事,”玄律淡淡地说,“只是需要好好休息。”   “梁澄!梁澄……”男生俯下身,摇了几下,梁澄竟是皱着眉头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看清来人后,立刻高兴地喊了声:“瑞麟!”   “你没事吧?”叫做瑞麟的男生摸了摸他的脸,仔细地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梁澄站起来,笑着说:“我没事!”   “没事就跟你朋友回去吧,好好上学,以后别老往危险的地方跑。”玄律走向他,“来,我帮你消除记忆。”   “别!”梁澄大惊,连连摆手,“别别别!别啊!”   好不容易去了趟地府,好不容易见到了传说中的牛鬼蛇神还平安归来,他打死都不想失去那部分宝贵的记忆!这可都是素材!这可是别的UP主没有的经历!   林瑞麟挡在了他身前,紧张地防着玄律。   “你朋友去了地府,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玄律对他说,“你是道上的人,应该懂的。”   “我不会泄露的!我有分寸!”梁澄在好友的身后说,“我接触过这些,不是小白!我知道规矩。瑞麟会看着我的,他是天师道林氏家族的传人!很有名的那个,你可以相信他。”   “不行,”玄律看了眼林瑞麟,根本没想起是哪个林氏家族,“连他都没去过地府,他没权利决定你能否保留这段记忆。”   他抬起手,梁澄立刻躲开。   梁澄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位长得神仙一样的帅哥,心想他既然是生死簿,也算是一位神灵吧。   “神仙哥哥,我要考试了!万一你把我最近复习的知识也消除了咋整?我变傻了怎么办?”他抓着林瑞麟的衣衫,偷看玄律,用哀求的语气跟他商量,“要不……要不等我考完了你再消除我这部分的记忆?可以吗,哥哥?”   玄律犹豫起来,知识倒是不会因为封闭一小段记忆而遗忘,关键是男生的魂魄受伤还没恢复,现在对他的大脑施展法术可能会对他再次造成创伤。   思忖片刻后他点了头:“行。”   随后他给了林瑞麟一张名片:“如果地府派人找他麻烦,立刻联系我。他的魂魄受损,还没愈合,你看着点。”   林瑞麟双手接下那张黑色名片,认真看了看,上面写着:【黄泉酒吧|玄律】。   郎安找出了梁澄的背包,开车送两人回学校。   没多久玄律微信收到了梁澄的好友申请,他通过了,对方也没过多打扰,似乎只想安静躺列。   *   接下来的时间,玄律留在酒吧养伤。   这次他伤得比较重,修为大损,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恢复。   他还丧失了记忆,只能每日弹奏一遍《哭李商隐》,但收效甚微。   玄律计划先养伤,然后找机会去地府查找线索,恢复记忆,寻求让自己摆脱命运的方法,找到之后把地府给炸了。   当然,这期间他还想找个对象,谈个恋爱。   上上次他去地府看了,生死簿本体烂得快不行了,已经濒临报废。鬼劫即将降临人世,到时候人类要死翘翘啦。   活了上千年还没谈过恋爱,他真的快要寡死了。虽然追求他的人从古到今数不胜数,但他眼光高,一直没遇到合适的,也没办法。   他希望在末日来临前能谈一场惊天动地轰轰烈烈死去活来寻死觅活的恋爱。   但这明显很难。   养伤的日子,玄律趴在酒吧二楼窗边的桌上往下看,看来往酒吧的芸芸众生,但一直没看到什么合眼缘的,根本没什么希望……   半个月后的一天,玄律刷朋友圈看到梁澄说这几天浑身疼,不知道怎么了。他猜测是魂魄受损的后遗症,于是决定过去看看。   江城大学也不远,玄律不想开车,也不想直接瞬移大法,就出门在酒吧外扫了辆共享单车。   黑猫跳到车筐里,乖乖坐好。   玄律选了人少的路线,路过了一个开发中的商场。貌似快竣工了,楼顶上亮着“新启航”的巨型LOGO。   夜十点,这边没有路灯,只有那块招牌斜斜地射出一束光。   他骑着单车穿过空无一人的广场,车子走到一半,玄律突然弃车,一手捞起猫,空翻后退。   下一秒,共享单车爆炸,黑火从虚空中接二连三飞来,幻化出几张凶神恶煞的面孔。   玄律定睛一看,五方鬼帝来了俩,是中央鬼帝的两位,周乞和嵇康;十殿阎罗来了四个,是二四六八殿的楚江王、仵官王、卞城王、都市王。   阵仗不小。   玄律摸了一下煤球的脑袋,把它放到地上,黑猫拔腿就跑,立刻撤出战团,不给主人拖后腿。   “玄律!”稽康张开结界,笼住广场,他盯着目标人物,上前喊话,“你私自从冥界带走亡魂,让死者复生,坏了规矩,识相点乖乖跟我们回地府领罚!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玄律:“……”   终于还是来了,但是来的不是时候。   “有病就治,”光束照亮玄律颀长的身姿,描摹着他清冷的眉目,他抬起右手,手背血色音符显现,幻化出古琴,“想死直说。”   “放肆!”周乞瞬间出手。   八棱赤霞锏携着地狱之火当头劈下。玄律抡起古琴,硬生生接了一招。长锏砍在古琴上,刺耳的弦音轰然爆炸,激荡起漫天尘沙。   四位阎罗不约而同地捂了一下耳朵。   “速战速决!”周乞朝稽康喊了一声“一起上”,稽康立刻加入战场。   两位鬼帝左右夹击,各显神通,同时出手。玄律飞身闪避,一手抱琴,一手拨弦。琴音铮铮作响,音波高低起伏,交叠成气势恢宏的曲调,疯狂轰炸,荡气回肠!   “上啊!”周乞挥舞长锏,斩向玄律面门,朝着一众阎罗喊,“愣着干嘛?听演唱会呢你们?!”   四位阎罗如梦初醒,立刻加入战团。   玄律想骂一句卑鄙,但地府向来就是这么卑鄙,他已经习惯了,干脆闭嘴,留着力气打架。以他的实力,一挑二本不在话下,无奈这会儿伤势未愈,又碰上了两个力量见长的鬼帝,过了几个回合便力有不逮。   无所谓,反正他不会死,当即凝聚力量,打算拼了。   两位鬼帝见状也严肃起来,准备出绝招。   三人几乎同时出手,结界瞬间崩塌。眼看着整个商场要毁于一旦,突然一团雷爆从天而降,“轰”的一声将三人同时震开。   烟消云散,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玄律眼前。   那是个神祇般英俊的男子,他穿着黑色大衣,戴一顶黑色的礼帽,身材高大,长发如瀑。楼顶的光打在他脸上,他眉宇间一线血红,整个人煞气冲天。   玄律不记得地府中有这么帅的一张脸,他看不出对方的来路,不确定地问:“你也是来杀我的?”   “不,”男人摘下帽子,按在胸前,朝他微微欠身,“我是来救你的。”   他嗓音低沉,气度从容。   语罢他随随便便朝着鬼帝出手,掌心一团紫色狂雷射出,轰然将先前叫得最厉害的杨云击退。   周乞长锏插入地面,竭力稳住身躯,噗的吐出一口血,双目极为震惊。   稽康正要反击,却突然顿住脚步,似乎是接收到了什么关键讯息。   他看了周乞一眼,低声道:“远古鬼王觉醒了!速回!”   周乞面有不甘,却也不敢拖延。   稽康看向男人:“大胆狂徒,竟敢阻拦地府公干!!报上名来,改日取你脑袋!”   “我叫吴法,”男人站在那束光里,顶天立地,声如洪钟,“无法无天的吴法。”   作者有话说:   小情侣相逢了~   周末愉快呀~ 第4章 婉拒阎王第4次   黑火倏然消失,地府的人就这么撤了,留下了一个遍地砖石,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广场。   他们跑得太快,玄律还没反应过来。   男人走向他,锃亮的皮靴在空旷的广场上踏出回响,然后在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抱歉,我来晚了,”他稍稍低下头,看着玄律的眉眼,“希望还不算太晚。”   他比玄律高出大半个脑袋,身上带着淡淡的香火味,声音像是沾着阳光的细砂,充满磁性,又很明朗。   某一瞬间,这个声音与玄律梦中的一个声音重叠。   “好好活下去。”   那个声音总是在他绝望的时候出现,温柔地支撑他。   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随后玄律食指稍稍拉下眼镜,看了对方一眼,男人的头顶同样浮现出血色文字。   【姓名:???】   【寿命:——】   【死因:——】   玄律颇为惊讶,他竟然看不了对方的三项数据!   尽管他已经凭着对方一招击退鬼帝就能看出他不是普通人,但他没想到,这家伙比自己想象的更不一般。   玄律具备和生死簿相似的能力,但也并不是所有人的死期都能查看,缘因地府那本生死簿,名为《幽冥生死簿》,上面只载着凡人和低等妖魔精怪的生死,更高阶的生命则不再其中。   但玄律修行千年,已经超越了地府那本生死簿的能力,比它更先进,想看某些高等妖魔精怪的生死他也是能看的,只不过需要费点功力。   再往上对于更高阶的强大生命,他就无法在查看。   但往往这个时候,数据会显示出对方是神是仙或者是妖是魔,并且寿命一列变成三个问号,说明对方有寿命,只是不可查。   就连地府的那些神仙的寿命在玄律的双目之下也是问号的形式展示,代表他们虽然长生不老,但依然寿命有期,且数据不详。   可眼前这个男人的寿命竟然是一条横线。   横线代表完完全全的不予展示,不予查看,不可窥探,亦或者代表——   永生不死。   玄律警惕心起:“你是谁?”   “我叫吴法,”男人再次自我介绍,“无法无天的吴法。”   吴法……   玄律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有个兄弟叫吴天?”   “噢,这倒没有,”吴法语气轻松地说,“我的弟弟名叫吴启。”   这个男人很可疑,玄律不敢松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吴法看了看被破坏的广场,脸上带着笑容,稍有些无奈:“这个商场是我家开发的。刚在家睡觉,听到了动静,所以……”   “你家的?”玄律看了看尚未竣工商场。他很少关心现世这些,也很久没走这条路,显然对这边不太了解。   他重新观察吴法:“你到底……是什么?”   吴法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忽然又大喘气:“稍等,容我看下自己的设定,哦不……是出身。”   玄律:“……”   什么玩意儿??设定?   吴法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看了一眼,而后朝玄律介绍:“我是天盛集团吴家的长子,鬼胎所生,天煞之命,身负诅咒。大师说我会给家里带来厄运,因此我一出生就被家人关在了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这样生活了二十五年。”   他抬头:“半个月前,我身上的诅咒终于解除了,家人便把我放了出来,我终得以见到天日。”   玄律:“……”   感觉像是从小说里抄的设定,玄律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不过他倒不是不能接受,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他也的的确确遇到过很多命格特殊的人,就像小说中写的那些一样,总有一些富家少爷小姐什么的,有种奇奇怪怪的命格,然后和自己命中注定的爱人展开一段乱七八糟的爱恋。   他又一次拉下眼镜,再次看对方。   这次对方的姓名变成了“吴法”,但剩下两项数据依然不变,还是横线。   “谢谢,”他把眼镜往上推了一下,“谢谢你出手相救。”   虽然他本来就不会死,不救也不会死,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的救援,但对方及时出现,帮他化解危机,也算是一片好心。   毕竟他是不会彻底死掉,但痛还是会痛的,而且痛觉还挺灵敏。   “不客气,”吴法说,“在我家的地盘上让你受到伏击,是我的失职。你还好吗?”   他的声音很温柔,让玄律感觉很舒服。   “我没事。”玄律笑了一下,“我很好。”   “你要回家吗?”吴法问,“我送你?”   “不,”玄律看向远方,“我去江城大学看我表弟。”   他收回视线,又看了看被破坏的广场。   “不必在意,”吴法说,“明天会有人来修。”   “不用。”玄律稍稍歪着脑袋,摘下左耳上的蓝色音符耳钉,变幻出一把冰蓝色半透明小提琴。   他反手将小提琴架在肩颈,修长的脖子一览无余。他试了一下音,而后看了看吴法手中的黑色礼帽。   “噢,这是你的吗?我在外面捡的。”吴法立刻上前,轻轻将帽子戴在他头上。   帽檐下,对方纤长的睫毛像鸦羽一般,随着眨眼的动作,在他心上轻拂了一下。   玄律自己抬手扶了扶帽子。   今晚适合弹奏什么曲子呢?   今晚他遇到了一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对方单手插兜,静静地看着他,长发被风吹起,眉目丰神俊朗。   楼顶上那束光偏移了一个角度,打在两人身上,激荡起温柔的绒光。   玄律心底冒出一个曲名。   他酝酿了一下,而后抬起手。   弦音起,突然爆发出蓝色的光辉,继而音符漫天飞舞,吴法猝不及防,本能般的躲了一下,随后朝玄律看去。   那人站在蓝色的音乐法阵里,衣袂飘飘,被音符环绕,眉宇间流露出神性的光辉,宛如音乐之神降临人间。   音符飞向吴法,撩起他乌黑的长发,绕着他飞舞一圈,又飞向远方,搬起破碎的砖石,一点点修复,还原,重建。   小提琴的声音悠扬如梦,吴法不自觉地闭上双眼,灵魂跟着那曲调飞扬……   一曲结束,他睁开眼,音乐之神已经消失了。   那人化作音符,消散在风里。   随后,虚空中出现一道红色裂痕,被打跑的鬼帝稽康从黑暗中冒出来,急道:“您没找他要电话!!”   周乞紧随其后:“怎么不加个微信?!”   然而吴法只是看着风去的方向,还沉浸那动听的旋律里,轻声问:“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这个……”两位鬼帝面面相觑,都答不上来。   微风轻轻地拂过吴法俊朗的眉宇,他的心弦还在音乐的余响中轻颤。   背景里,两位鬼帝低声猜测着曲名,胡言乱语,各种瞎猜。   “没关系。”吴法摊开手,放走掌心里最后一枚蓝色音符,“下次我自己问他。”   *   半小时后,冥界,罗酆山。   阎王殿已修缮完毕,又恢复了往日恢宏雄伟的模样。和之前有所不同的是,现在多了很多的乌鸦。   这些乌鸦不是冥界原本就有的,是吴法醒来后才出现,后来留在了这里,整日待在宫殿的屋檐上,俯瞰这个冥界。   偏殿的书房里,一张长桌摆开,吴法坐在主位,鬼帝列坐两边。   刚演完戏还没来得及歇息的稽康给阎王大帝倒了杯热滚滚的咖啡,放到他面前。   吴法搓了搓冰凉的手,随后抱住温暖的杯子:“谢谢。”   因吴法记忆全失,谁也不认识,而鬼帝人太多了,不只他记不住,出场角色一多读者也记不住。鬼帝们便派嵇康鞍前马后在阎王身边忙活,其他人负责充人数撑场子,尽量不说话免得引起混乱。   人到齐后,稽康朝众人说:“根据我们的观察,以及幽冥蝶的监视,玄律他,可能是因为脑袋重伤,丧失了部分记忆。他……不认识咱们英俊神武的酆都大帝了,见到他时虽然为他的帅气所震撼,但未见有其他异常反应,应当可以放心。”   众人神色复杂,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遗憾。   “您已经见过玄律了,”左起第一位,一个相貌堂堂,气质温润,文士打扮的男人开口,客气地问,“是否可以正式开始谈生死簿的事了?”   吴法醒来后,他们尝试跟他介绍他的身份地位、功勋履历,介绍生死簿引发的空前危机。然而吴法记忆全失,难以接受自己竟然是冥界至尊酆都大帝?!   他也不敢置信他堂堂鬼魂之宗酆都大帝竟然会提出派人跟玄律谈恋爱从而取走他性命让自己沦为鳏夫而后拯救世界这么个傻逼透顶的计划。   这实在太荒唐了……   加上他刚醒来时整日冷得哆嗦,咳得吐血,身体差得一塌糊涂,大伙儿也不敢让他太累,就没敢多说。   吴法卧病在床半月,初时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也不认识很多新鲜事物,一切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极为陌生。   ——他严重怀疑自己是躺了七千年而不是七天。   他完全不信任他们,也难以接受自己的职责,后来表示等他亲自见了那个叫玄律的再谈这些事,众人只好答应。   现在玄律他已经见到了。   “谈,”吴法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两下,“从头开始。”   “好,”那文士说,“那便从头开始。”   这个男人名叫曹稷,是南方鬼帝之一。   吴法的确什么都忘了,但潜意识里还是知道,鬼帝原本是九位,南方鬼帝只有杜子仁一位,其他的都是两两搭档。   然而,稽康说曹稷是后来上任的,已当值五百年,兢兢业业,广受好评。但因杜子仁脾气差,不好相处,曹稷受他排挤,就一直在酆都大帝宫帮忙。   “相当于您的秘书。”稽康这样说。   吴法反正谁也不认识,也没多说什么。   曹稷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始说话,吴法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众人顿时紧张不已,齐刷刷看过去。   “没事,谈……”吴法面带痛苦之色,他缩了缩身子,“可以的话,麻烦帮我生个火,太冷了……”   曹稷立刻祭出一个火系的法宝,放在了桌面上。   自打醒来后,吴法就极度畏寒,每天冷得直哆嗦。曹稷解释说,因为他大战远古鬼王时中了对方的寒毒,被对方污染了,落下了病根,需要安心休养方可慢慢恢复。   “污染”,这个词就很怪异,但他们几个都这么说。   有了炉灯吴法感觉好点了。   曹稷从头讲述了玄律的诞生,他的来历,这些吴法卧病在床时候断断续续听过,现在再听总算是连贯了许多。   “总之,”曹稷总结道,“他的诞生就是一个错误。”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吴法抱着那灯炉,“他的出生似乎是地府试验失败导致,也即是说,错的本是地府,而不是他。他原本是无辜的,对吗?”   “这个……”曹稷一时语塞,又很快点头,“是的,您说的没错。一切的恶果皆是地府一时失误酿成的,他只是个意外诞生的可怜人。”   “地府酿成的错误,却要一个无辜可怜的人来牺牲,”吴法颇为疑惑,“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公平的事?”   当他说出这句话,场上出现了诡异的气氛。   鬼帝们不动神色地交换眼神,心里都产生了同一个想法。   稍稍僵持几秒后,旁边稽康忍不住说:“错在地府,我们认了,我们的前辈也早就认了。但千百年来,地府也为这个失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们无数的前辈、同事死在了他手上。”   曹稷眼神制止稽康:“人要杀他,他要自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吴法:“但是——”   “但是,”曹稷沉声道,“但是生死簿崩坏,若不加以挽救,则会鬼怪丛生,造成人间浩荡。”   他眉头深锁:“如今阳间已经是恶鬼遍地的境地,仅靠一些天师在勉强应付,但这远远不够。祸患是从地府而起,理应由地府来终结。倘若放任不管,待生死簿彻底报废之后,所有鬼魂、恶灵会冲出地府,扑向人间,那将会是一场毁灭一切的劫难。”   他一拂袖,桌子上空出现了一道投影,那是恶鬼在人间横行的画面。   尖叫,哭泣,爆炸,处处频发,恶鬼集结成群,肆无忌惮。人类的能人异士则在艰难抵挡。   “大战结束后,”曹稷补充道,“天地间再没有生,也没有死,人间将变成一片废土。”   “嗯,”吴法微微颔首,“真的没有办法杀死他吗?”   曹稷摇头:“没有。”   吴法抱着灯炉,起身在房间里走动:“确定?什么办法都试过了?”   “都试过了,大帝!”稽康心直口快,激动地说,“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天打雷劈、刀山火海、煎炸煮烹、五马分尸、十大酷刑、威逼利诱、坑蒙拐骗、缢吊沉塘、斩首示众,等等等等,一切的方法都试过了!都不顶用!即使毁了他的肉身,他的意识还是存在,过了几年又慢慢重塑体魄,再次复活,当真是顽固至极!让我等好生头疼!!”   “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嘶……”吴法眉头皱起,“是不是有点残忍?”   “啊!这个!”稽康急忙解释,“那是在他小时候!在他小时候我们这样尝试过。等他长大了,一百来岁,有了思想,我们便没有再如此待他。毕竟他凝聚为人形,有人的思想,也是有尊严的!前几任阎王包括您都说了,需得尊重他,好好和他沟通,我们也就改变了策略,要杀也是给他个痛快,不会再百般折磨。”   “噢,”吴法在他身边停下,弯下腰,那张英俊至极的脸凑近他,近距离盯着他的眼睛,“你们……对一个小孩子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稽康被那强大的压迫感镇住了,涨红了脸,这时候才意识到好像是有点残忍。   他梗着脖子,努力解释:“我们说的小孩子其实……其实不是按照凡人未成年算,是……是指他未满百岁……不是虐待未成年小孩……”   吴法眉梢微扬:“有区别?”   好像是没太大区别。   稽康连忙避开对方犀利的目光,低下头去,战战兢兢,再不敢吱声。   其他人对他投去责备的眼神,却也不敢说什么。   吴法又扭头,盯着稽康旁边的周乞,重复那些令人胆寒的词语:“天打雷劈?挫骨扬灰?”   周乞双手握在一起,浑身绷紧。   吴法直起身来,绕到下一位鬼帝身边,一手撑在他的椅背上:“五马分尸?缢吊沉塘?”   他语气平淡,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每说出一种酷刑,鬼帝们的头便低一寸。   等他说完那十几种残忍的酷刑,书房里死一般的沉寂。   最后还是曹稷硬着头皮张开嘴:“过往种种,的确如此,但我们这一届,和我们的前辈,皆是为了解决问题。倘若能解决问题,让我等为他殉葬赔罪也未尝不可。我们皆知帝尊您心怀慈悲,所以,地府上下应尽快解决问题,避免人间陷入浩劫。”   吴法沉默,没有回应。   他不发话,其他人也不敢出声。   良久之后,他终于抬起头:“知道了。”   众人闻言松了口气,看样子他是明白了。   曹稷看着吴法,再次重复:“所以,接下来您的主要任务就是让他爱上您,为您献出生命。”   “嗯。”吴法回到主位,站在那里,脑海里出现了玄律那张脸。   那一刻,他明确了自己的职责。   “接下来我的主要任务,就是竭尽全力保护他,让他好好活下去。”   说完他转身离开,扔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鬼帝。   稽康看看其他人,最终目光落在了曹稷身上:“把他唤醒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显然,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最后还是曹稽打开格局:“是好事。”   他回头看着自己的同事们:“我们英明神武的阎王大帝已经开始心疼玄律了,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格外困,先睡了。晚安诸君。   如果一觉醒来看不到评论,我的一些美好的品质,我的什么什么后面一大串都记不得了,总之都会消失QWQ……全都消失……   不知道说啥就给我【按爪】吧!我不挑!派出我的小橘来握爪~~   -   感谢在2023-03-11 18:39:37~2023-03-26 21:0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拉莱耶的术 30瓶;一个哑巴读者 20瓶;墨木楠 14瓶;淮绪. 10瓶;鎏 3瓶;绿水、Chen、春生、柒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婉拒阎王第5次   玄律到了梁澄的宿舍。   他们是四人间。他进去的时候房间里只有梁澄和林瑞麟。梁澄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见到他来了,极为惊喜,马上坐起来跟他打招呼。   玄律帮他检查了一下,的确是魂魄受伤引起的疼痛,他拖了张椅子坐下:“有喜欢的乐器吗?”   男生不假思索:“唢呐行吗?!”   玄律:“……”   “不会这个。”他说。   “编钟呢?”梁澄满脸期待。   玄律:“……”   他观察这间狭小的宿舍:“你这儿放得下吗?”   “那小提琴吧!”梁澄笑着说,“什么都行,你是不是什么都会?你决定吧,我都可以。”   玄律满足他的要求,变出一把小提琴。   梁澄又问:“能拉个《孤勇者》吗?”   玄律没有回答。   他穿一身白衬衣,黑西裤,像舞台上最优雅的演奏家。   梁澄看着他头上的帽子,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猫。仿佛是听到了他的疑惑,帽子里伸出了一只黑色的爪爪,轻轻拨了拨玄律的刘海,帮他打理发型。   准备好之后,玄律拉了一首舒缓的曲调,弦音极为温柔,轻盈。梁澄不自觉地闭上双眼,感觉灵魂跟着音乐飞了起来,飞到了一条河上,顺着河流飘向远方。   乐曲在不知不觉间结束,他的疼痛有所缓解,灵魂得到了治愈。   玄律将男生唤醒:“早睡早起。”   “这首曲子叫什么?”梁澄问。   “《River Flows in You》。”玄律说了曲名,而后小提琴在他手中化作了一枚蓝色的音符,他把音符递给梁澄,“身上疼就捏捏,能听三次,三次后你的魂魄应该就和身体融合好了,到时候地府不能再找你麻烦,不能强行再把你弄死,你们也就不用担心了。”   梁澄郑重地收下音符,翻来覆去看,只觉得太神奇了。他有点舍不得捏,想将其保留着。   玄律起身:“走了。”   “哎,等等!”梁澄叫住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冒昧问下,您……是哔站上那位‘大阴乐家’吗?”   “不是。”   玄律告别他们,为避免被围观,直接瞬移大法回到酒吧。   他在手机上把共享单车的钱赔了,随后找郎安问了问,那个商场的确是吴氏基团建的。吴家是江城的富豪,资产雄厚。   “当然,”郎安手上拿着抹布,将玻璃桌擦得光可鉴人,“远远比不上您的资产。”   根据情报,吴家也确实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极阴之体,凶煞之相,吴家对他讳莫如深,先前也没人知道他具体叫什么名字。至于吴家小儿子,名叫吴启,能力出众,很会搞钱。   郎安问:“是考虑与吴氏展开商业合作吗?”   “哦,没有。”玄律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他犹豫的是另一件事。   晚上躺到床上,他还在想,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无法无天……”玄律看着天花板,低声喃喃,“无法……无天……”   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不是人。   特殊命格的人玄律见得多了去了了,还有很多找他改命的,但那些人他都可以正常看到其寿命与死因,像吴法这样还是头一遭。   他猜测着那家伙的来历,不知不觉竟是睡着了。   睡着后,玄律跌进了一个恐怖的噩梦,又梦到了年幼时候,身在地府,被各种折磨的画面。   痛的感觉那么真切,那么深刻,简直刻进了他的灵魂。   他在梦里不住挣扎,却怎么也躲不开那利刃,也挣不断那枷锁,只能无助地承受一切的虐待。   就在他濒临崩溃的时候,胸腔里一点心火亮起,温暖了他的心脉。   有个声音对他说:“好好活下去。”   那光极力灼烧噩梦,把他从痛苦的深渊拉了起来。   痛苦一点点减缓,玄律慢慢平复下来,再没有梦。   第二天他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深秋天黑得很快,外面雾蒙蒙的一片。   玄律感觉胸口很是沉闷,他在床上稍稍坐了会儿,拿起手机给调酒师发消息,让帮忙做杯酒。   对方问:“需要让郎经理给您送家里吗?”   “不用,”玄律回了条语音,“我待会儿过去。”   他换上衣服,通过琴房转移到了酒吧里。   *   今天周六,黄泉酒吧妖魔退散,只做凡人的生意,才六点多就已经人满为患。   玄律去了二楼自己的专属包厢,郎安端上来一杯酒,一份烤鱼,放在靠窗的白色吧台桌上。   烤鱼是给猫的。   玄律坐上高脚椅,白色西裤包裹的长腿踩在地上,上身则靠着桌子。他一边喝酒,一边听下面的客人聊天。男男女女眼波流转,卿卿我我,释放着求偶的信号。不知怎么的,看到别人贴在一起,玄律也突然有点寂寞。   一个人活上千百年,难免会间歇性的寂寞,发疯,变态,消沉。   这次从地府回来后,他心底格外的空落,一个人呆着的时候,脑子里时不时会闪过一些自己和一个人牵着手游历人间的画面。但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知道是个男的。那些缠缠绵绵的画面像是他的幻想,又像是前世的美梦。由此导致他现在找对象的欲望比之前强烈很多。   也不知道在世界毁灭前能不能谈一次恋爱。   不然生死簿彻底报废后,就真的没人了……   杂乱的吵闹中,有几句话飘到了玄律耳边。   “三号线闹鬼,死人了……”   “横溪路那边有女鬼半夜乱爬……”   “隔壁的老王被鬼上身了,昨晚杀了妻儿然后跳楼了……”   鬼好像是又变多了。   玄律心想,以后还会更多。   以往他会时不时出去抓鬼。不是善心大发,只是为了吞噬那些恶鬼,增强自己的力量。等准备得差不多了,他就可以去探查地府。不过他一般不怎么对付这些小鬼,这种等级的没什么营养,他不屑去碰。他一般都是带着猫游走山川之间,去对付那些一般人对付不了的等级较高的鬼。   虽然他自己是有私心,但是其他人不知道,一来二去,他还莫名其妙得到了好名声,那些天师什么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大好人,全都很崇拜他,弄得他很无奈。   酒吧是最好的情报中心,不管是是凡人世界,还是妖魔的世界,都有不少消息在这里流转。他每次都在酒吧获得恶鬼的位置,而后前去逮捕消化。   不过眼下他伤势未愈,还需要再养一阵子。   手机嗡嗡不停,不断收到伤亡事故的推送。   玄律低头操作,把一些app的通知给关了。   猫吃完烤鱼,在旁边认真地洗脸,舔爪子。   没多久,店里来了两道熟悉的身影,梁澄和林瑞麟。   两个男生去吧台那边点了酒,然后找了角落的位置,规规矩矩坐着。有人上前跟他们说话,梁澄连连摆手。看得出来他俩似乎没来过这种地方,很是拘谨。   等搭讪的人走了,梁澄按住了林瑞麟的手,嘴皮子动个不停,不断地跟他说着什么,还扯着他的手臂,似乎是想喊他一起离开。   林瑞麟却有些沉默,没见嘴动过。   一杯酒喝完,梁澄往卫生间的方向跑,林瑞麟则是往楼上看。   特殊玻璃阻隔了他的视线,他肉眼是什么也看不到的,但仍然盯着这个方向。   “让他上来吧。”玄律说。   郎安马上去把丸子头的小天师请了上来。   黑猫坐在桌上,尾巴围着自己两条小粗腿,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个哈欠。   林瑞麟来到了玄律面前,十九岁的男生从容不迫,先打量了他几秒,而后才开口。   “玄猫大仙。”   这是道上对玄律的称呼,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大多不敢直呼他的姓名,也不太敢在他面前暴露自己名字,生怕一不小心被他打叉抹杀。又因他常年黑猫为伴,因此便用“玄猫”代称他。   玄律看了眼旁边的凳子,示意请坐。   但小天师并没有坐下,依旧规规矩矩站在那里,稍稍抬头看着他,而后向他询问:“请问您什么时候才愿意接受您的宿命?”   听到他说这话,郎安立刻露出愠色:“很抱歉,你没有资格与老板谈论这个问题。”   他做了个动作:“请离开。”   林瑞麟站在原地不动。   玄律却是被逗笑了。他已经好多年没见到这么淳朴呆萌的天师了。   “小孩儿。”朝对方勾勾手。   林瑞麟上前一步,做出恭谨聆听的姿态。   玄律看着他稚嫩的脸庞:“首先,那不是我的宿命;其次,这不是你能管的事。”   他声音温和:“你家大人没有提醒过你吗?”   “提醒过。但,不能管,也要管。”林瑞麟强忍着本能般的恐惧,不卑不亢,“生死簿崩坏,人间恶鬼丛生,伤亡倍增,再这样下去,人间将迎来毁灭。我深知自己没有资格与您对话,但还是要试上一试。”   “我以为你能说点你的前辈没说过的话。”玄律无聊地玩着猫尾巴,“我不杀你,你走吧。”   “等等!”   林瑞麟还有话要说,房门却突然被撞开了。   梁澄气喘吁吁跑进来,冲到好友身边,语速飞快:“你说了?!”   显然他知道他今天来干嘛的。   林瑞麟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抓紧时间朝玄律问:“您是不是有什么执念未了?”   “没有哦,”玄律说,“我就是不想死,就是想看世界毁灭。”   “不可能!”林瑞麟语气坚定,“家族中的长辈告诉我,您表面清冷淡漠,实则心地善良,大慈大悲。千百年来,您曾多次暗中解决各种为祸人间的妖魔鬼怪,您根本不会坐视世界毁灭!”   “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玄律有点想笑,“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斩杀那些妖魔鬼怪只是想加餐??我也是要吃东西的,懂吗?”   “不,”林瑞麟摇摇头,“这是您的借口,是您的伪装。”   梁澄伸手去拽他,想让他别说了,但林瑞麟甩开他,依旧看着玄律,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您活了上千年,历尽沧桑,看尽繁华,一定是有什么执念才迟迟不愿牺牲。如若有执念,您可以说出来,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我的一切,竭尽全力帮您实现!”   “我说,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小孩儿?”玄律瞬间出现在林瑞麟面前,抬手掐住了他脖子,将人提了起来。   “饶命啊大仙!!”梁澄立刻跪了下去,抱着玄律大腿,“他错了!求你放过他,他年轻不懂事,对不起对不起!他只是一腔热血,求你放了他!对不起对不起!”   林瑞麟挣扎不已,却毫无招架之力,双腿胡乱地瞪着,面上急速发紫。   玄律冷冷地看着年轻的天师,脸上是一个厌恶的表情:“你实在是,蠢到我了。”   林瑞麟双眼翻白,已经窒息了,死亡的恐惧在他体内爆炸。   梁澄疯狂求饶:“求求你饶了他!哥哥!神仙哥哥!”   但对方看起来不想听他的。   就在梁澄绝望之际,那只黑猫突然喵呜一声。   玄律扭头,看到煤球挂在了窗帘上,挣扎不已,好像爪子勾在上面下不来了,慌乱地喵喵叫着,那圆滚滚的身子在窗边晃来晃去。   他立刻松开手,转身去救自己的猫。   林瑞麟倒在地上,直接昏了过去。   “对不起打扰了再见!”梁澄拖起他就跑,连滚带爬飞速逃窜。   “要追吗?”郎安问。   玄律将煤球解救了下来,摸了摸猫猫头:“算了。”   这么多年,无数人劝他去死,他已经习惯了。林瑞麟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他杀过他们中的很多的,又有更多的人前赴后继。挺没意思的。   活着很没意思。   杀人也很没意思。   一切的一切,都很无趣。   但即使无趣,他也不想死,他还没谈恋爱呢,肯定不能死。反正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抱歉啊,就是这么无敌。   *   第二天上午,玄律带煤球去宠物店洗澡,出来的时候又遇到了梁澄。   也不能说遇到,男生是特地来找他的,刚好蹲到了。   “找我干嘛?”见他一脸沉重,玄律语气轻松地问,“你朋友死啦?”   “没……没死。”梁澄攥着手,跟着他往酒吧的方向走,“我是替他来向你道歉的。对不起!真的很抱歉!他……你别生气,我……”   “没有生气,”玄律和颜悦色地说,“他还没有资格让我生气。”   “是,是……”梁澄结结巴巴,明明打好了草稿,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太过分了,你别放在心上,他只是想世界和平,但是,但是……没有人有权利劝别人去死,实在太恶毒了……”   “你这样想吗?”玄律好整以暇地说,“可是我不死的话,世界就要毁灭哦。到时候你也会死。”   “我本来就是会死的。世界毁灭是很严重,但是,但是……”梁澄努力组织语言,“可是你也是无辜的啊,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我觉得不该那样……”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酒吧。   这会儿还没开始营业,但郎经理已经上班了,正在认认真真地擦桌子,几个员工也在旁边各忙各的。   “总之非常抱歉!”梁澄朝着玄律深深鞠躬,“我实在不知道怎样可以弥补他的过错,想来想去……请让我为您打工吧!”   玄律:“……”   好感人,可是——   “你骗吃骗喝呢?”他看了眼娃娃脸的男生,“你觉得我这里像是缺人的样子吗??”   梁澄抬起头,发现店里的员工都在用极不友善的眼神看他。   黄泉酒吧,不知道多少妖魔鬼怪挤破脑袋才能在这里打工,他一个无知的凡人竟想加入其中,简直痴心妄想。   大伙儿都很不爽。   “不用帮他弥补,”玄律说,“回去好好上学吧。”   为了打消对方的顾虑,他补充道:“我不至于咬着一个小孩儿不放。”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谢谢你!”梁澄瞬间兴高采烈,又觉得太不礼貌了,于是再次争取,“真的没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吗?需要在学校帮你宣传一下酒吧吗?我人脉很广!!”   “请不要这样做,”郎安在远处清洗抹布,“我们酒吧不缺客源,谢谢。”   “哦,好吧。”梁澄绞尽脑汁,马上想别的办法。   玄律拍了拍他肩膀:“你慢慢想。”   店员送了梁澄一杯柠檬水,他就近坐下,认真思考。   玄律带着猫去吧台那边,和调酒师以及郎安一起聊新品开发的事。   店里的调酒师名叫花雕,是一只酒气炼化的鬼。她一袭红衣,云鬓贴花,天生自带微醺妆,长相妖艳至极。   花雕爱喝酒,也爱调酒,最喜欢研究新酒给客人们喝。   时钟滴答,等他们聊完,梁澄还没离开。   玄律走到他身边。“还在想呢。”   “啊,是的!”男生抬起头,“我非常想要帮助你。”   看着他天真无邪的脸庞,玄律又想起来林瑞麟那张同样稚气未脱的脸。   同时脑子里回响起林瑞麟的话。   执念吗?   “嗯……”他想了想,而后低垂目光,看着梁澄,“要不你给我介绍个对象吧。我还没谈过恋爱呢。你们大学有颜值高的吗?”   “有啊!”梁澄立刻兴奋起来,“我们学校好多美女!!”   “不要美女,”玄律说,“我大概是喜欢男的,声音好听的男的。”   梁澄:“!!!”   *   一星期后。   晚上七点,夜色落幕。玄律接到了梁澄的电话:“神仙哥哥,我给你找了个男朋友,帅得惊天动地,无法无天!声音也好听!”   “哦?真的吗?”玄律不太相信。   “真的!天上地下,再找不到比他更帅的了!”梁澄说,“你一定会满意的!”   “我的眼光可是很高的,”玄律说,“你吹得这么狠,如果不够帅,你可能就小命不保了哦。”   “不怕!”梁澄信誓旦旦,“不满意你直接取我狗头行吧?怎么样?去看看吗?”   横竖无事,玄律就应下了:“行。”   他没找梁澄要那人照片,打算保留一丝惊喜的空间。   梁澄马上给他发了地址,他看了下,位置在之前他和鬼帝大战的新启航商场,看起来那边是开业了,也不知道新开业的店东西好不好吃。   玄律换了一身休闲西装,戴上不对称的音符耳钉,而后开车出门。   他无聊太久了,偶尔也需要一点乐趣来挑动晦暗的灵魂。   车子穿过夜色,穿过人间烟火。   半个小时后,玄律在新启航商场的空中花园见到了那个人。对方一身黑色大衣,长发飘飘,捧着一束玫瑰。   那张脸的确帅得惊天动地。   “又见面了,”男人抱着花,穿过一片盛放的彼岸花,走到他跟前,眉眼含笑,“你好,我是吴法,无法无天的吴法。”   作者有话说:   作话加载中……   - 第6章 约会   “玄律,律令的律。”   玄律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吴法说:“我以为是音律的律。”   空中花园盛放着彼岸花,玄律没想到会有商家在商场种植这种花。夜色如墨,血红的花随风摇曳,如波浪涌动,两个人仿佛站在一片血海里。   这场景很是诡异,又美轮美奂。   “小时候,我跑得很快,”玄律解释说,“像律令鬼一样,所以我的师父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吴法:“师父?”   玄律的短发被风撩拨:“教我乐器的师父。”   “那他一定是一位很伟大的音乐家。”吴法做了个动作,请玄律进入旁边全透明的玻璃餐厅。   玄律心想,什么伟大的音乐家,那家伙,只是唐朝时一个平庸的诗人罢了。   一个死了很久的诗人。   整个餐厅里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   玄律没想到今天要见的人是吴法,很是意外,也的确如梁澄所说,满足了他的期待。   吴法留着一头长发,兴许是在地下躺了太久,没怎么剪。上半部分倒是修理过,剪成了帅气的碎发,他的发丝间有几缕暗红色,显得极为妖异。玄律看不出那红色是挑染的,还是如他自己头上的几缕金发一样,是特殊体质的外显。   也不知道梁澄是怎么认识他的。但这不重要了,大概率是吴法主动认识了梁澄。   吴法的目光则被玄律的耳钉吸引,一枚蓝色,一枚红色,钻石闪烁着,衬得他光彩照人。   “不同的颜色,代表什么?”他问。   “耳钉吗?”玄律下意识地侧了一下头,耳朵朝着对方,“红色是用来杀人的,蓝色是用来治愈的。”   “上次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吴法说,“你走之后,那个曲调一直在我脑子里回响。”   他食指在自己脑袋旁边画圈:“我只听了一次,记不太住,哼出来不太像,他们都听不出是什么。”   说着他轻轻地哼了起来。   “哒啦哒哒……”   他的嗓音很好听,但一开口就跑调了,这对于一个演奏者来说是极其不能忍受的!玄律立刻忍不住哼出正确的曲调纠正他。   静谧的餐厅里,两个人轻轻哼唱着,磁性的嗓音和清冽的声线叠在一起,交织成曼妙的合唱。   玄律双手放在桌面上,习惯性地跟着节奏轻轻敲击。   吴法在对面看着他,眼底沉着淡淡的笑意。   哼唱过半,服务生识别出了曲子,用餐厅里的音响播放出那首《City Of Stars》。   音乐缓缓流淌,窗外夜色浓郁,星光璀璨,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一曲哼完,吴法通知上菜。   “最近地府那边有找你麻烦吗?”玄律问。   “没有,”吴法说,“放心,他们杀不死我。”   玄律闻言又摘下眼镜,假装擦拭,借此观察对方。和上次一样,还是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东西,也看不到他的寿命和未来的死因。   “你想要了解我吗?”吴法看着他的动作,温和地说,“你可以直接问的。”   “你到底是什么?”玄律问。   “我也不知道,”吴法眼神中现出一丝迷茫,“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好像沉睡了很久很久,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如果你能看出我是什么,请一定要告诉我。”   玄律实在看不出来。   他忍不住想,地府那本生死簿上会不会有吴法的信息呢?   毕竟他只是意识体,判官司那本才是本体。   他重新戴上眼镜,往上面推了一下。   这副眼镜的镜片是浅茶色,吴法在对面看着他,感觉他看起来像是化着淡淡的浅茶色的眼妆,很是漂亮。   服务员送上了牛排和红酒。   吴法请玄律食用:“尝尝看,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玄律自己开着酒吧,实在瞧不上外面的酒,但出于礼貌,面不改色地端起酒杯,和对方轻轻碰杯。   放下杯子后,两人开始吃牛排,他细品了一下,这边牛排的味道倒是挺好的。   吴法那边却搞得叮叮咚咚的。   他拿着刀叉,艰难地对付着餐盘里那块牛排,快把牛排撅飞出去了。   察觉到玄律的目光,他抬起头:“抱歉,让你见笑了。我正在努力学习这些新事物,了解这个光怪陆离的伟大世界。”   他说着尴尬的事情,但面上却不见窘迫的神色,反而从容镇定。那是天生的气度,让他即使面对这种境况也不会落入无措的境地。   玄律完全没想到,吴家大少爷会是这种画风。   不过根据对方之前透露的,应当是在地下室躺了太久,自小与世隔绝所致。   “没关系。”他表示理解。为了防止那块牛排弹到自己的白色衣服上,他对吴法说:“我帮你吧。”   “那就麻烦你了。”吴法将餐盘推过去。   玄律拿着刀叉,熟练地帮他切成小块。   吴法的目光落在他手上,那是一双极为漂亮的手,白皙匀称,手指纤长,切牛排时每一帧的动作都极为优雅。它看起来很适合放在一切极具艺术气息的场合,比如钢琴之上,比如画板前面,又比如……   一些别的什么美好的场景。   不等他欣赏够,玄律已经切好了牛排。   吴法对他道了谢。   上好所有菜之后,服务员就全部退下了,把空间留给他们。   音响里循环着《爱乐之城》的原声碟,一首接着一首。   两个人细细品味这顿晚餐,期间简单地互相了解了一下。玄律发现对方真的是什么什么都不懂,在聊天过程中,他无数次看着吴法的脸,心想“演的吧?”但对方的表情又很自然,不像是演的,似乎真的刚得以接触社会。   他像是一个……一个沉睡了七万年的远古人,虽然长得很帅,但有那么点心智不健全的样子……   某个时刻玄律甚至在想,自己要是跟这么一个心智低下的人谈恋爱,是不是涉嫌违法犯罪?   在他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时,吴法问:“那天地府的人为什么要杀你?”   玄律回过神来,本想说因为自己从地府带走了一个亡魂,把他复活了,但想了想,这不是根本原因,于是坦诚说:“因为我的诞生,是一个错误。”   “怎么能这样说呢,”吴法停下来,很认真地说,“没有人的出生是错误。”   “诞生,”玄律纠正了他的用词,“我是诞生,不是出生。”   “好,”吴法更正了说法,“诞生。”   玄律告诉他:“我活着,世界会毁灭,所以他们千方百计要杀了我。”   “唔……”吴法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是吗?”玄律笑起来,“你一定觉得我在编故事。”   “没有,”吴法说,“我相信你说的。你活着,世界就会毁灭。”   “那,”他看着玄律,语气云淡风轻,“就让它毁灭吧。”   那一刻,世界仿佛震颤了一下,抖落了一些星辰的砂砾。   外面风停了,浪静了,天地似乎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法术中,停止了运转。   一切都静止了,在万籁俱寂中,玄律的心弦被轻轻拨动,发出一声孤绝的清响。   但也只有一声而已。   三秒钟之后,法术解除,时间继续流动,世界继续运转。   玄律的心弦已归于平静。   他并没有沦陷在那句话里,毕竟他活了上千年,这千年里,无数人想他死,也有人拜倒在他的弦音之下,愿意为他奋不顾身,愿意为他献出生命。   他听过很多的花言巧语,也听过很多甜言蜜语。   他不是天真懵懂的小孩子了。   他说谈恋爱,也只是无聊了,想玩玩而已,怎么可能动真格啊?   *   晚餐结束,吴法终于找玄律要了联系方式,然后提出送他回去。   玄律告诉他自己开了车,让他送到楼下就行。   出了餐厅,吴法缩了缩脖子,似乎有些冷。进电梯后,他把手插进兜里。   电梯下降的过程中,两个人都没说话,却不觉得尴尬。镜子照出两个人高挑的身姿。对于双方来说,这都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一次愉悦的约会。   到了一楼,吴法出电梯,和玄律挥手作别。玄律则是去负一楼开车。   等他把车开出来,瞧见远处的江边在放烟花。   绚烂的背景下,吴法高大的身影出现。   “演奏家先生,方便载我一程吗?”他拦住车,弯下腰,长发从宽阔的肩膀上滑落,荡起一阵风,“我想去那边看看烟花。”   因为顺路,玄律就让他上车。   吴法打开副驾驶的门,看到座位上有顶帽子。他正想将帽子拿起来,那帽子却倏然变成了一只黑色的猫,眨眼就跳到玄律腿上,又慌不择路地钻下去,缩到了他脚边,贴着他的腿疯狂发抖。   他有点惊讶:“哎?”   “没事,”玄律摸了摸猫咪的脑袋,“你的气场太强了,他有点害怕。”   吴法一身邪气,力量极为强大,对于普通的阴物来说就像行走的邪神,会本能地恐惧他,远离他。   “抱歉,”吴法关上车门,“我还没掌握要怎样隐藏自己的气息。你能教教教我吗?我的家人也在寻找法力高深的前辈来教我,但目前还没找到。”   “可以,”这个很简单,玄律就近靠边停车,而后解开安全带,转向他,“手。”   吴法伸出手。   玄律拉住他的手,瞬间感觉自己握住了一块寒冰:“你很冷吗?”   “还好,”吴法笑笑,“有点紧张。”   玄律一愣:“紧张什么?”   他抬眼,浓密的睫毛如鸦羽轻轻煽动。   几乎是在对上吴法的目光时,他就瞬间反应过来,对方在紧张什么。   这种紧张是应该的。   他将对方的手翻过来:“教你一个符文,你每天在心里练习画它,就能把你的气息隐匿起来。”   说着他手指触到吴法掌心,准备画符文,这时候,金色光芒一闪,两人同时有种触电般的刺痛,与此同时各自脑海中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   他们瞬间就分开了。   “怎么回事?”玄律有些疑惑。   “好痛……”吴法攥着手说,“你是不是用错手了?”   他提醒道:“你刚刚用右手画的,你的右手不是杀人的吗?”   “跟这个没关系!”玄律不悦道,“我杀人救人分两只手只是图方便,又不是限制死的。你是在怀疑我的智商吗?”   吴法连忙说:“没有没有。”   玄律想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来,再试一下。”   “好……”尽管手掌刚刚被电了一下狠的,吴法还是再次摊开掌心。   这一次,玄律控制着灵力,只调动了一点微弱的力量,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点在吴法手中。   触电般的感觉又来了,但没有第一次那么强烈,而是酥酥麻麻的,一点点加深,加重。   像一朵小小的火花,从他们接触的地方开始共燃,一路顺着经脉窜进心底,引得他们的灵魂跟着灼烧,颤抖……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无比的感觉。   就像……就像……   就像那什么一样。   “是来电了,”吴法好奇地问,“这就是人们说的爱情吗?”   作者有话说:   晚上吃了饺子,太好吃了!猜猜什么馅?   是我为你(的评论)沦陷TuT……(宽面条泪迎风飘扬)   -   感谢在2023-03-27 21:10:27~2023-03-28 21:0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鲸世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婉拒阎王第7次   “不是!”玄律一激动,灵力不小心加重,两个人同时被电得头皮发麻,差点昏过去。   他赶紧稳住力道,小心地画着符文。   一个圆形的,简易的图案在吴法手中显现。它本是血色的,却又翻涌着金色的光辉,最后一笔画成时,两个人的灵魂同时感受到了强烈的共鸣。   嗡的一声轻响,金色的光辉在车内震荡开,吹起他们的发丝,照亮他们的面容。   待那光华消失后,玄律收回手,他稍稍缓了缓,而后握住方向盘,带着吴法去江边。   吴法还沉浸在触电般的感觉里,好半天才回过神。   “为什么……会?”他攥着那个符文,有点茫然。   “不知道,”玄律也不清楚,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都还有点发麻,那是前所未有的体验,“可能咱俩属性相克,所以会触电。”   到了江边后,他把人放下:“等会儿你家里来接吗?”   “嗯,”吴法解开安全带,“会有人来接我,你回家吧。到了给我个消息。”   “行。”玄律摇上车窗,带吓得不行抖了一路的猫咪先回去。   车子沿着江岸开,车后镜里烟花璀璨。   玄律还在想吴法问的那个问题。   他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情,因为他也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谈恋爱是不是触电般的感觉。   开出三百米后,车后镜里红光乍现,而后轰然一声爆炸,江边好像发生了什么。   “吴法!”玄律心中一紧,立刻找地方停车。   等他回到江边,就见吴法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吐血。   十殿阎罗中的秦广王与楚江王正左右夹击,欲将他就地斩杀。   玄律抬手弹出两枚音符,瞬间击退两人。   他飞身挡在吴法身前。   秦广王手持朝笏,看着玄律,哆哆嗦嗦地说:“此人妨……妨碍地府公务,鬼帝要……要他三更死,还请簿主大人莫要阻拦。”   “鬼帝要他三更死?”玄律祭出古琴,眼神冰冷,“我要你现在就死!”   玄律快速拨弦,音波如同利刃,朝着阎罗王面门削去。   那两人连忙躲避。   烟花还在轰炸,在天空中爆发出璀璨的流彩,琴音掀起江水,巨浪化作水龙,朝着二人撕咬。   “这!这都是南方鬼帝的意思!是稽康大人让我们来的!”秦广王叫唤着,“请务必记在南方鬼帝的头上啊!”   血色水龙嘶吼一声,绞住了秦广王的身体,楚江王连忙去救。   区区十殿阎罗玄律根本不放在眼里,只想痛下杀手。然而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过路的普通人,一个个趴在大桥上往下看,还拿手机拍摄。   他欲速战速决,于是琴音一转,水龙轰然爆破,化作万千利箭,射向两人。   “打扰了打扰了!”楚江王连忙带着秦广王冲进水底,直接溜了。   玄律也转身拉起吴法,在烟花凋谢的间隙迅速撤离,眨眼便出现在车里。   “还好吗?”他检查吴法的伤势,外表看不出伤痕。   但吴法嘴唇发紫,不住颤抖,喊着:“冷……好冷……”然后就晕了过去。   “喂,”玄律摸了摸他的脸,冰的吓人,他晃了晃对方,“醒醒!”   然而吴法已经冻僵了。   玄律只得开车将他带回酒吧,从后门把人扛进去。   *   进了门,郎安立刻扔了抹布来帮忙,把人带到了二楼。   吴法一直喊着:“冷……”   玄律将手按在他胸口,发现对方似乎曾经受过非常严重的伤,体内有两种相冲的灵力脉络,一种至刚至阳,一种至阴至邪,二者掺杂在一起,互相侵蚀,在他心脏的地方凝结成一块漆黑的寒冰。   这家伙好像中了很厉害的寒毒,毒已经侵入了他的心脉。   吴法浑身冒虚汗,眉毛上快速结起了冰霜。   他就快要冻死了。   玄律对郎安说:“把那根烛照尾巴拿去给花雕,让她煮一杯烧刀子。”   郎安立刻离开。   玄律坐在床边,手掌交叠,反向结印,旋转,而后拉开,从虚空中取出了一盏造型精美的古典灯笼。   半透明的宣纸上画着精致的鸟雀,灯笼里一颗小小圆球转动着,散发着温暖的光辉。   它像一颗太阳。   玄律将灯放在床头,灯光笼罩着吴法僵硬的身体,融化了他体表的寒霜,无声无息地温暖着他。   他往灯笼里注入灵力,灯笼的光瞬间提升了几个亮度,运转速度也快了起来。   不到片刻,郎安端来了一杯用烛照尾巴熬的烧刀子酒。   玄律把吴法扶起来,两人协力喂他喝酒。这酒太珍贵了,一滴也不能浪费。   喂好后,玄律又将房间里的空调打开。   没多久,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电提醒:徐宙。   玄律接通了电话:“徐部。”   那边是一个温和的男声:“猫仙,深夜打扰还请见谅,请问刚刚鸿飞大桥那边的动静是您吗?”   玄律坦然承认:“是。”   “是这样,我们的人没在这里追踪到异常气息,”叫做徐宙的男子问,“和您交手的对象是不是已经走了?方便告知是什么东西,去哪里了吗?”   “走了,”玄律说,“不是什么异常势力,不会对普通人造成威胁,不用追击,不用在意。”   “好的好的,”那人松了口气,笑着说,“那我们正常善后哈。”   “给你们添麻烦了,”玄律说,“辛苦了,谢谢。”   “不客气!”徐宙连声说,“应该的应该的。”   结束通话后,玄律把空调温度调高,他感觉很热,出去透了会儿气。   期间媒人梁澄给他发消息,问他:【约会怎么样?是不是很满意啊?我的狗头保住了吗,猫猫大仙?】   满不满意……玄律觉得自己还是得认真评估一下才能回答,于是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媒人的消息。   过了半小时,他回到房间,吴法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看着墙上的空调。   “这是什么?”他问。   “啊?”玄律一愣,随后回答,“空调啊,你没见过?”   “没,”吴法说,“地……地下室没有这种东西。”   玄律心想,真可怜。   他走到床边:“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吴法点点头,然后下床走到空调下面,抬起手,近距离感受那温暖的风,而后口中赞叹了一句:“伟大的发明。”   玄律表示赞同:“从人类生存发展的角度来说,的确是很伟大的发明。”   吴法的长发被热风吹得飘了起来。   他双手举起来,十指张开,感受风从指缝间穿过:“是天帝创造的吗?”   “天帝?”玄律不理解他怎么会想到这个人物,他告诉对方,“是美国工程师威利斯·开利发明的。”   “那他一定是神,”吴法扭头,“怎样可以得到这样东西?可以买到吗?”   玄律更加困惑了,本以为吴家大少爷重见天日了,已经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看样子还是生活在阴冷的地下,而且连个空调都没有?   他也不好详细打听,于是告诉他:“门店就有,网上也能买。”   吴法终于放下双手:“好的,我知道了。”   玄律看他,只觉得他简直像是一个穿越过来的远古人一样,又像一个天真无知的三岁半的小孩,有着一种脑干缺失的帅。   他脑子里蓦地想到一系列书名:《豪门少爷三岁半》、《豪门总裁三岁半》、《异常生物三岁半》……   敲门声响起。   郎安在门外说:“老板,吴家的人来了。”   “来接我的,”吴法对玄律说,“那我回去了。”   “你……”玄律有点担心他的安危,而且对方毕竟是受到了自己的牵连,但是让他留下吧,似乎也不太合适。   “不用担心,”吴法看出了他的担忧,对他说,“我只是刚好寒毒发作了,他们杀不死我的。我回家有点事。”   既然这样,玄律只好送他离开。   吴家二少爷吴启亲自来接他的兄长,客气地和玄律打了招呼。   “以后还能见面吗?”吴法站在车边问。   “约会,”前面的副驾驶位,吴家二少爷语带笑意,温声提醒,“那个词是‘约会’,大哥。”   “约会,”吴法更正了用词,看着玄律问,“以后能约会吗?”   “不能。”玄律笑着拒绝了他。   *   吴法有一瞬的错愕,大概是没想到今晚相处得这么愉快,自己竟然会被拒绝。   他无措地眨了眨眼,而后有些苦恼地问:“因为我吓到你的小猫了吗?非常抱歉……”   玄律有些意外。   这是一个很可爱又很聪明的回答,既保住了自己的面子,又恰到好处地示弱。   他的心好像被猫爪挠了一下,有点痒,于是决定告诉对方原因。   “因为,跟我约会是很危险的,可能……”他凑到对方耳边,轻声说,“会死哦。”   那温热的气息像一团火,烧着了吴法的脖子,顺着衬衣的领口一路往下,火势蔓延,以焚天毁地之势烧进他心底。   他整个人,整个灵魂“轰”的一下。   玄律很满意他的反应,狡黠地笑了笑,而后收敛气息,后退一步。   吴法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上车。   看着他的背影,玄律有一瞬的失望,不过也能理解。   “下次,”吴法坐在车里,在车窗边抬头看他,“我能穿羽绒服和你见面吗?不,我是说约会。”   “啊?”玄律愣住了,微微蹙眉,“羽绒服?为什么不可以呢?”   他完全懵了,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问题?   “哦,他们说羽绒服太臃肿了,穿这个约会,不够帅,不礼貌。”吴法摇起车窗,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手指抓着窗玻璃,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看着玄律,低声说:“可是……真的很冷。”   简直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大狗。   “可以啊,”玄律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在车旁笑个不停,“可以的,你穿吧。”   虽然这个季节穿羽绒服实在太早了,他不介意。   他看着吴法那帅气的上半张脸,突然就很好奇他穿羽绒服的样子。   “穿,”他笑着说,“下次穿羽绒服来见我。”   吴法豁然开朗,他看着对方的笑颜,只觉得明媚如春。   他又把车窗摇下去一些,探出头来:“那你跟我一起穿吗?”   “哦。不。”玄律收敛笑容,拒绝了他。   拜托,这才十一月初。谁要穿着羽绒服在大街上晃啊。   有病吗?   他伸出手按住吴法的脑袋,将人推进车里:“滚。”   车子启动,驶向浓稠的夜色里。   “他生气了吗?”吴法疑惑地问。   “没有,”前面的吴启说,“那是情|趣。”   玄律目送车子离去,随后回酒吧收起那盏曙雀灯,带着灯和猫通过琴房回到家中休息。   夜十点,他微信上收到了吴法的消息。   【我正在拼夕夕抢这台冷暖两用1.5匹静音出租家用卧室挂式智能空调,快帮我砍一刀吧!!】   玄律:“………………”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帮咱阎王砍一刀吧,他真的很需要这台空调。   -   万恶的拼夕夕orz,砍了很多次,我都没砍到过东西……心碎2023。   感谢在2023-03-28 21:09:49~2023-03-29 21:0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月 10瓶;SC001 3瓶;绿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去死吧!   “帝尊,这个……不用抢的。”   冥界,罗酆山,阎王殿。   曹稷站在英俊伟岸的酆都大帝身边,躬身说:“您需要的话,明天我们帮您买一台空调就是。”   “可是这个不是免费得的吗?”吴法看着手机上那复杂的页面,对这个活动充满兴趣,感觉很有意思。天底下竟然有免费可以得的东西,哇,好棒。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上收到一条提示:【您的好友[Xuan]已为您助力!恭喜您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吴法点转盘,抽到了减100元的大奖。   100元,足足减了100元呢!   而后微信弹出消息,玄律跟他说:【点了。】   吴法回了句:【谢谢!】   活动页面不断弹出“用户XXXXX砍到了这台空调”。   “砍吧。你看别人都砍到了。话说,”吴法转头问曹稷,“怎样可以让更多人帮我砍?”   “有群,”曹稷拿出一部手机,“咱们地府有工作群的,我拉您。”   接着吴法就被拉进了四个群,有“地府核心团队群(15)”、“地府-判官司沟通群(8)”、“地府-十殿阎罗殿(13)、地府大群(2000)”   他把链接转发到了所有群,分分钟炸出了满屏的问号。   【北方鬼帝张衡:???】   【南方鬼帝杜子仁:什么情况??】   【中央鬼帝周乞:被盗号了??】   【西方鬼帝赵文和:大帝?】   曹稷立刻在四个群发言:【砍。】   于是乎,大晚上,全地府一起帮阎王砍空调。   吴法获得了很多抽奖机会,不住地点那个转盘,一开始还是几块几块的减,后来变成几毛几毛,再后来是一两分。他以为已经到了尽头,却没想到,再砍下去,每次减免的额度变成了金币,100个金币才能凑出一分。   活动的乐趣逐渐被磨灭,烦躁一点点堆积上涨。   全地府一起砍到半夜三更,都没砍下来,吴法简直难以接受:“为何砍不下来?”   “本来就砍不下来,”曹稷解释,“这个活动是糊弄人的,只是为了引导您拉新用户,根本不想给您这台空调。”   “岂有此理?!”吴法勃然大怒,“若是这样,发明这个活动的人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他抬起头,一脸阴郁:“牛头,马面,去把这个人给我抓过来。”   “哎,使不得使不得!”曹稷赶紧相劝。   吴法这一动怒,胸口又开始发冷。   曹稷立刻扶着他,让他躺下休息,又掏出火系法宝给他暖身子。   吴法躺在那儿直发抖,身体里有金色的法术脉络在流动。   刚醒来那会儿他就觉察到了,自己体内两种相冲的力量共存着。很矛盾,他是阎王,自然修的邪煞之力,但体内竟然还有至阳的功法。   他朝曹稷问那是什么情况。   “您被污染了,”稽康嘴快,“您被鬼王污染了。”   “污染?”吴法对这个词表示疑惑,“污染是什么意思?”   稽康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污染就是……就是污染啊。”   “那至阳的功法是曜灵神君的法术回路,”曹稷告诉他,“您重伤后心脉尽断,是天界的曜灵神君出手相救,往您体内注入了最纯粹的日光,护住您的心脉,让您不至于被寒毒彻底攻陷。”   “曜灵神君?”吴法感觉到,那金色的法术回路在自己体内发热,让他的身体一点点暖起来。他忍不住说,“那为什么不让他彻底将我治愈,解除我的寒毒?”   “这个……当时神君说,您的伤得慢慢治疗,不可操之过急,不然会对您造成永久性的伤害。”曹稷显然有些为难,“曜灵神君,他是太阳光化身伟大神明,不受天界管束,行踪飘忽不定,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处,也联系不上他。只能等他回来了,我们去请他来帮您看看。”   吴法:“好吧。”   缓过来之后,吴法对曹稷说:“带我去看看生死簿吧。”   他还没看过生死簿的本体,本来之前就想看,但曹稷说生死簿故障加重,判官司正在修,让他过几天再看。   吴法怀疑是他们是想等他确定会接受自己的身份,明确自己的责任和职责后再给他看。   现在他已经按照他们的要求和玄律约会了,照理说能看了。   曹稷也很干脆地给他领路,带他前往判官司。   判官司有四个部门及四大判官,分别是:赏善司主判魏征,罚恶司主判钟馗,察查司主判陆之道,阴律司主判曲玉山。   吴法到达判官司时,只见到了阴律司的曲玉山。   他穿宋时公服,一身曲领大袖,革带束腰,头上戴着长翅帽,外表是20出头的青年。他人长得白白净净很秀气,像古时候那种满腹诗书温文尔雅的秀才。   瞧见阎王大帝来了,他紧张地问好,而后慌乱地看曹稷,和他眼神交流,似乎是想寻求支撑。   吴法问:“原阴律司的主判崔珏呢?”   “崔!”曲玉山朝着高处拱手,结结巴巴地说,“崔判他……他以身殉职了。”   *   “殉职?”吴法有些疑惑。   曹稷说:“崔判他为了保护玄律,牺牲了。”   吴法侧目:“那个教玄律乐器的师父?”   “对,”曹稷说,“崔判对那孩子视若己出,生前一直在竭尽全力寻找帮他摆脱宿命的方法,将毕生绝学‘无限音域’和他的鬼骨判官笔传授给了他,也一直引导他向善。”   他只说崔珏牺牲了,却没说到底怎么死的。   吴法没有多问,只心想,崔珏既然是为了保护玄律,那么可能是被地府的人杀死的,也可能是天庭动的手。   这两种的话区别不大。   他抬头看向门里:“进去看看吧。”   曲玉山立刻转身领路,结果手忙脚乱,差点摔倒,幸好曹稷拉了他一把。   他赶紧捡起帽子扣到头上,挤出一个笑容:“里边请。”   路上曹稷朝吴法介绍:“目前判官司里以魏征魏判官为首,他总领判官司,前不久去天庭出差去了,不日便回。陆之道陆判在负责督造生死簿2.0的事。钟馗钟判,在跨时空抓鬼,专门捕捉历史长河中一些穷凶极恶,等级较高的恶鬼,用来给陆判做燃料。曲判则是留守判官司,看管生死簿,协助魏判处理杂务,同时也负责和玄律那边沟通交流。”   “啊,对,”曲玉山点点头,“我负责看管生死簿……”   至于与玄律交流沟通,他根本就跟那家伙说不上话,不提也罢。   三人直奔生死簿的放置点。   一路穿过了很多扇门,每一道门上都有封印,曲玉山拿着判官笔画着横撇竖捺,挨个解开一道道封印。   到了判官司宝库,吴法才发现,九个鬼帝竟然都来了,都搁那儿等着他呢。   加上身边的曹稷,十个到齐了。   “你们……不用忙各自的事情吗?”他不解地问。   众鬼帝呵呵笑着,七嘴八舌说“我们也好久没查看生死簿了一起来看看”“我忙完了”“我看完就走”……   吴法马上明白过来,他们肯定是不信任他才过来的。   防着他呢。   巨大的生死簿翻开竖立在宝库中央,破烂不堪,全是裂痕,灵力在其中涌动,各个地方都有火花闪电,像是线路坏掉了。   看起来的确坏得很严重,仿佛一碰就碎。   吴法站在生死簿前:“它还能撑多久?”   曲玉山沉声道:“慢则三年,快则一年。如果地府遭受什么意外,那它可能下一秒就熄火……”   “只剩三年了?”吴法皱起眉头,“只剩三年了你们才让我去跟玄律谈恋爱?”   “不,当然不,”曹稷解释说,“谈恋爱这个方案是您在数百年前就提出的,这么多年也派了不少地府的帅哥美女去与他接触,但都入不了他的眼,所以您决定亲自出马。”   吴法还是觉得很荒唐:“这样吗……”   “我想确认一个问题,”他看向曲玉山,“如果生死簿报废了,他会跟着一起消亡吗?”   曲玉山:“他?谁?”   曹稷:“玄律。”   “哦!”曲玉山闹了个大红脸,“脑子没转过来,抱歉!这个问题,怎么说呢,不太确定……他和生死簿出自同源,原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自从他脱离出来后,就是独立的个体了。加上千百年的修炼,他不断地增强自身,也愈发地完整。根据我们的观察,他是不受本体影响的。本体都坏成这样了,他还吃嘛嘛香,逍遥自在。等本体彻底报废了,他将会获得永恒的自由。他就等着那一天呢……”   “懂了。”吴法朝着生死簿伸出手,曲玉山立刻挡在了他面前。“碰不得啊帝尊!”   “我也不能碰吗?”吴法收回手,又随口说,“我现在一掌把它毁了会怎样?”   “哎!”众鬼帝大惊失色,瞬间扑过来,将他牢牢架住。   吴法:“……”   他粲然一笑:“别紧张,逗你们的。”   大伙儿不敢松懈,全都看向曹稷,直到曹稷点了头,才将他放开。   “咱们出去聊,”曲玉山喘着气说,“出去聊吧,人多会加重负担,让它坏得更快……”   反正看也看过了,吴法旋即离开那间宝库。   一出来鬼帝们就对他说:“快约会去吧,快跟他约会。抓紧约会。马上约会!”   “天亮了,”稽康说,“阳间天已经亮了,快给他发个消息问早。”   “要这样吗?”吴法被簇拥着,“你们说的谈恋爱是这样的吗?”   “是,是!”众人齐齐点头。   “好吧。”吴法于是拿出手机,在众目睽睽之下给玄律发了句“早上好”。   *   “早上好。”   玄律躺在床上,收到了吴法的消息。   对方问:【今天有空吗?方便陪我一起去选空调不?】   玄律看了看微信,今天酒吧没什么事需要他处理,他给对方回消息:【怎么?没砍到吗?】   吴法说:【让公司几百号人砍了一晚上都没砍到……】   玄律忍不住笑,随后坐了起来,给他回:【行吧。地址发我一下。】   他起床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瞬间冷得一声大叫。   今天也太冷了!!   外面狂风大作,阴云密布,看起来要下雨的样子。   玄律突然不想出门了,只想在家里躺着。下雨天就是该留在家里撸猫睡觉啊。可是都答应别人了,一秒反悔也不太好。   他拿手机看了看,今天竟然猛掉到两三度了!昨天还十几度呢。   看着外面这大风,谁在渡劫吗这是?   去?还是不去?   他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打算赴约。   洗完之后玄律来到自己的衣橱前选衣服,顺便对猫说:“今天太冷了,你就别跟去了煤球。你等会儿去酒吧玩吧。”   黑猫喵了一声,表示赞同。   玄律选了身大衣,结果出门口吹得胸口哇凉,不住地咳嗽。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小区里好多人都裹着羽绒服来去匆匆,于是他又回去,打算也穿羽绒服。   其实他也蛮久没穿这种厚衣服了,突然有点心血来潮。衣服买了放着不穿也不好。反正吴法说了会穿羽绒服来见他。   两个人都穿羽绒服的话,就不用讲究什么风度了。   他脑补着吴法穿羽绒服的样子,对方个子很高,穿着臃肿的羽绒服,可能会看起来笨笨的吧?   不过吴法本来就笨笨的。   想到吴法那宛如穿越来的远古人一样笨笨的模样,他忍不住在镜子前笑了出来。   结果他在商城见到吴法,对方却穿着帅气的韩版大衣,单手插兜,风度翩翩地站在那里,温柔地看着他,简直美好得不像话。商场里的男男女女无不侧目。   玄律当场就怒了,扭头就走!   “哎——”吴法赶紧追上来,一把抓住他手腕,懵懵地问,“怎么了?”   “说好一起穿羽绒服你竟然偷偷穿得这么帅?”玄律一把将他甩开,“去死吧!!” 第9章 婉拒阎王第9次   “我……我是想穿羽绒服的!”吴法着急解释,“我都穿上了他们又被我扒下来了说太臃肿了不够帅!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回去换!”   “不用了,”玄律冷冷道,“到此为止吧。我去找一个天天穿羽绒服的人约会。”   “哎,别。”吴法抓着他的手腕不松,“下次!好吗?下次我一定穿羽绒服!”   路人就见两个帅哥拉拉扯扯,为羽绒服的事而争吵,简直莫名其妙。   两个人身材优越,颜值太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玄律不想上新闻,不想麻烦徐宙善后,于是不好再跟某人吵,只得平静下来。   他实在不想一个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这边逛,于是对吴法说:“我回去换衣服。”   他要立刻马上把这身臃肿的该死的羽绒服换掉!   “把你的给我穿,”吴法说,“你穿我的,怎么样?”   他说着直接开始脱。   玄律看看他身上那件,款式还行吧,符合他的审美,于是就点头答应了。   两个人当场脱下各自的外衣,准备交换。   吴法抡起玄律那件长羽绒服,往自己背后甩。   这个时候,玄律看到他白衬衣上贴了一后背的暖宝宝,他顿时人傻了。   救命啊,一背的暖宝宝!!   玄律差点晕了,这是什么新时尚?   帅哥怎么可以贴这种东西?!   吴法穿好了,将长发从羽绒服里拨出来,瞧见玄律拿着自己的大衣愣在那里,于是问:“怎么?不喜欢这件吗?你等一下,我马上去给你买新的。”   “不用。”玄律从巨大冲击中缓过来。   他告诉自己,算了。   就这样吧。   换好衣服后,双方各自整理了一下,还好大衣和羽绒服都是宽松款的,换着穿也还算合身。   两个人看着对方。   玄律是要多无语有多无语。   他再一次跟自己说,算了!   随后他问:“你想买什么牌子的空调?”   “先吃饭吧,”吴法说,“先吃午饭,然后下午再选,可以吗?”   这会儿已经到饭点了,玄律就跟着他上楼,看来看去决定吃海鲜锅。   等待上菜的时候,玄律说:“你已经学会隐藏自己的气息了。”   “是的,”吴法说,“用了你教的方法,尝试了很多次,终于成功了。下次可以带你的小猫一起出来玩,应该不会再吓到它。”   吃饭期间,玄律看着吴法那张脸,老忍不住想到他那一后背的暖宝宝,贴在他双开门冰箱一样宽阔坚实的后背,简直像一副战甲!!   世界上最奇葩的战甲。   玄律越想越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心里那点不愉快渐渐烟消云散。   “怎么了?”吴法戴着手套正在剥虾,“想到高兴的事情了吗?”   玄律低下头,努力憋笑,又忍不住想,他是不是还穿了秋裤?   继而他又脑洞大开,想到,会不会他内裤后面也贴了一大片暖宝宝,真的不会屁股起火吗?是不是屁股已经烫得不得了了,烧出两片疤了,现在只是强行装作风度翩翩的样子在硬撑呢?   想到这里,他实在憋不住了,又一次笑了出来。   吴法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没有再问,只温柔地看着他,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   玄律竭尽全力控制情绪,好不容易控制住了,他喝了口饮料,解释道:“对不起。只是觉得你……很可爱。嗯。”   “真的吗?”吴法抬起手,正要说点什么,忽然一滴油溅到了他的衣服上。   哦,那是玄律的衣服。   “啊,”他轻轻叫了一下,愣愣地看着那滴红油,而后抬起头,无助地问,“怎么办?”   玄律瞬间冷脸:“舔干净。”   *   “哦。”吴法摘掉手套。   玄律看他真要舔,赶紧制止:“别管了!不用管,吃吧,没事。”   他忍不住开始怀疑对方的心智到底几岁,继而有种欺负笨蛋的罪恶感,一时间恨不得掐死自己。   这也太太太抓狂了!   活了上千年也没经历过这么无厘头的约会。   玄律快不行了……   饭后两人离开餐厅去选空调。   “我不太懂,”吴法说,“你带我看看吧,帮我选一台。”   “行。”玄律于是带着他,在电器城里逛,这里有很多门店。   走了没多久,他在一家店门前停下。   吴法看着那招牌:“格尸。我昨天好像在手机上看到过一个类似的。”   “人家是格力。”玄律率先走进去。   吴法再仔细一看:“哦,格力。”   店员上来为他们服务,玄律询问吴法现在住什么样的房子,吴法说他身体没养好,现在还是住在地下室,不过环境比之前好一些了。   他看了看,比较喜欢立体式的,玄律就帮他选了一台。   付款的时候,吴法拿出了一张卡。   玄律说:“我送你吧。我给你买。”   吴法很是惊讶:“这怎么好意思呢!”   “还你人情,”玄律就是为了这一点才出门的,他直接付了钱,说,“以后你的死活我可就不管了啊。”   “不要你还人情,”吴法说,“你不欠我人情。”   “别纠结,”玄律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反正我送你。”   “那还能约会吗?”吴法问。   他的表情极为认真,仿佛担心空调这么一送,玄律再不会跟他见面。   “我下次一定穿羽绒服。”他信誓旦旦地说。   玄律想了想:“应该能。”   毕竟这么一言难尽的帅哥很少见,他还是对他有点兴趣。   门店安排师傅帮他们送货上门。   玄律开车送吴法回家。   车子不紧不慢地跟在货车后面,吴法看着他的空调,眼神里就满是喜欢。他坐在副驾驶上,认真看空调的使用说明,看不懂的地方时不时问玄律一句。   看着看着前方突然传来爆炸。   而后一只巨大的住四交道鬼从前方摔过来,结结实实砸在前面那辆货车上。   尖叫声,刹车声响成一片。   那住四交道鬼甩了甩脑袋,而后起身,一把抓住车上的空调,朝着追上来的天师扔去。   吴法大惊失色:“我的空调!!”   *   那台1.5匹超静音的银灰色空调在空中划过抛物线,朝着一众天师砸去。   一个穿着美团外套的女骑手凌空飞起,一脚将其踢飞,而后桃木剑出,朝着那住四交道鬼一剑斩下。   空调砸向路边,撞上护栏。   吴法从车里出来,就见自己的空调从桥边翻下去,笔直坠向江面。   他瞬间心碎:“我的空调!!”   大桥上连环车祸,乱成一团,到处都在爆炸,到处都在起火。不知道哪儿来了一大群住四交道鬼,疯狂攻击车辆,引发车祸。大车小车的鸣笛声响成一片,尖锐刺耳,划破长空。   三三两两的天师则在艰难地应付着那邪恶的鬼。   最大的一只足有三米高,他长着一颗被卡车碾过似的不规则脑袋,漆黑的头发如车尾气般涌动,释放着黑烟,脸不断地变化着,男女老少随机切换,那都是被他吞噬的怨魂。   他随意地掀翻了那辆货车,又落在了玄律的车前,准备抓起他的车子,让他发出惨叫。   却有一只手,按在了这辆兰博基尼的车门上,让其难以撼动。   而后那只手关上了车门。   车子里,玄律手扶着方向盘,右手背上,红色音符浮现。   住四交道鬼低下头。   穿着羽绒衣的男人抬头看着他,眼神冰冷。   他抬起手,掌中狂雷轰出:“赔、我、空、调!”   那住四交道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瞬间炸成烟花。   大桥上火花四溅,煞气冲天,一时间狂风大作,整座桥笼罩在巨大的雷云中。   其他恶鬼感受到了恐怖的力量,想要逃离,然而一阵雷光落下,顿时魂飞魄散。   眨眼间所有恶鬼原地暴毙。   玄律从车里出来,把送货的师傅从翻倒的货车中救出来,还好两个人都没什么大碍。   几个天师也急急忙忙在远处救人。   恶鬼没了,危机解除,但他们感觉更大的危险又降临了。   几人感受到了两个强大的邪灵,那是比住四交道鬼更恐怖的存在。他们对了个眼神,而后相伴走过来。   一眼看到从货车旁走出来的玄律,其中一人顿时惊喜。   “猫仙,是您啊。”   玄律看了看,这些能人异士都是诡道交通的人,专门处理灵异事件的,有几个是熟面孔,剩下几个是新人。   他随口说了句“辛苦了”,然后回到自己车边。   那几人却盯着一身低气压的吴法,各个手里拿着家伙,神色紧张,如临大敌。   所有人都觉察到这个穿羽绒服的家伙极度危险,不确定要不要直接把他抓起来。   吴法却是趴在桥边的护栏上,还在看他的空调,他的空调撞坏了,摔了下去,不知道沉到哪儿了。   “他……他是什么?”有人问。   “我也想知道,”玄律看着吴法的背影,“你们可以试试他是什么。”   然而却没有人敢上前试探。   吴法感受到背后的目光,很快转身过来,对上了几双恐惧的眼神。   他也看到了刚才是这几个人在对付那狂乱的恶鬼,猜想应该是凡间的能人异士,于是马上收敛起一身的煞气,朝着他们客气地自我介绍:“我叫吴法,”   说完他看了玄律一眼,又补了一句:“他的相亲对象。”   玄律微微一愣,心想谁让他这样介绍的……   他倒也没有反驳,的确是相亲对象来着。   那穿骑手装的女人走到一旁给徐宙打电话,向他反馈他们遇到一个危险人物的事,请他示下。   玄律则是走到吴法身边,对他说:“没事,商家会赔的。”   几分钟之后,两人离开现场。诡道的人则是留下善后。   商家赔了吴法一台空调,重新给他送过去。   吴法住在新启航广场下面的地下室,房间里堆满了书,从幼儿学前教育、拼说读写、生活百科,到哲学发展什么都有,书籍类目虽然杂乱,但放得还算整齐。   看着这五花八门的书,玄律心想,他真的是像一个从古代穿越来的人……   师傅帮着把空调扛进来,帮着安装测试,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就离开了。吴法给玄律泡了杯茶。玄律观察他的房间,这房子很干净,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依然看不出这家伙到底是什么。   吴法玩着自己的空调,非常满意,还感慨了几句:“伟大的造物。”   玄律的手机上不断收到今天桥上恶鬼作怪导致连环交通事故的推送。死了很多人,还没处理完。   “我也回去了。”不久之后他放下杯子,站起身,“衣服换过来。”   “下次换吧,”吴法说,“沾油了,我洗好后还给你。”   “不用,”玄律说,“就那一点油,我回去自己洗就行了。”   “这不行,”吴法说,“太失礼了。就这么说定了。”   玄律观察他的表情:“你在找下次见面的理由吗?”   作者有话说:   周末啦,周末愉快哟~(^U^)ノ~YO 第10章 婉拒阎王第10次   玄律观察着吴法的表情:“你在找下次见面的理由吗?”   吴法笑了,而后坦然承认:“是的,没错,被你看穿了。”   虽然被看穿了,但是他一点也不窘迫,也不慌乱,反而看起来,就是想被看穿。   “所以,”玄律追问,“你是故意把我衣服弄脏的吗?”   “没有,”吴法立刻否认,“这倒没有,我发誓。”   既然这样,玄律也就没有强行扒他衣服。   他离开吴法的住处,回到酒吧。   是下午五点多,酒吧还没正式开始营业。玄律要了一杯酒,端上二楼坐下。煤球马上来蹭他。   “毛,”玄律低头对猫说,“别把你的毛蹭衣服上了。”   煤球喵了一声,跳到桌子上,卧倒在他面前,开始舔毛。   玄律收到了徐宙的消息,对方说:【大仙,冒昧地问一下,方便透露下您那位约会对象的身份吗?】   看起来他们是想做备案,以防万一。   然而玄律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什么身份,于是回复说:【自己去问他。】   没多久,郎安上来,在他旁边坐下,关切地询问:“您的约会还满意吗?”   他一边说着,目光落在玄律的外衣上。   是陌生人的气息。   是那个男人的衣服。   “不算约会,只是陪他买了台空调,”玄律这样说着,想了想,又觉得,“也算是约会吧。”   他回忆起吴法那个人,想要思考自己对他是否满意。   这个时候,他手机上收到了吴法发来的消息。   【老曹,羽绒服放洗衣机里洗了一下怎么变成了这样???】   【[图片][图片]】   【为什么会这样?我按照步骤正确使用的。】   玄律点开图片,看到自己的羽绒服被绞成了一团。   很好。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郎安,微笑着说:“怎么不满意呢?我实在太满意了。”   郎安看不出他说正话还是反话。   对话框里,吴法那边不断地提示在输入中,显然很凌乱,甚至不知所措。   玄律看着替他着急,于是认真教他:【长按,点那个“撤回”,就能撤回消息了。】   他补了一句:【撤回后我就看不到了,我就不知道你发了什么。】   吴法;【长按哪里?你的头像吗?没反应呢。】   玄律拿起手机凑到嘴边,温声说:【长按你自己发的消息就可以了。】   几秒钟之后,吴法把自己发的四条消息全撤回了。   后面他没再吱声,可能是抢救那件羽绒服去了。   玄律放下手机,已经没有脾气了。本来一件羽绒服就不算什么,被洗坏了他也不会生气,就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   纵横千年,历经沧桑,真的没见过这样的人。   怎么能不满意呢?   他揉着煤球的脑袋,咬牙切齿:“我简直满意死了,哈哈。”   *   吴法拿着那件被洗烂的衣服匆匆回地府,找到了曹稷,跟他说明情况。   “衣服坏了,他不会再跟我约会了。”   “羽绒服不能机洗,”曹稷拿着那件衣服,翻出标签,指着上面的标志给吴法认,“这个,这个符号代表不能用洗衣机洗。”   他把几个符号一一解释给吴法听,而后拿起衣服抖了抖,用法术将其复原。   “可以了。”这个法术很快就拯救了这件衣服。羽绒服又变得和之前一样蓬松妥帖。   吴法终于松了口气。   他拍了照照片,发给玄律:【衣服洗好了,下次带给你。[微笑]】   玄律不知道在做什么,没回他。   吴法找了个干净的大袋子,小心翼翼地将羽绒服叠起来放好,而后对曹稷说:   “开会吧。开个会。进一步聊聊生死簿的问题。”   曹稷立刻在工作群弹消息,通知众人开会了。   十分钟后,阎王殿会议室里,十位鬼帝到齐,这次判官司的曲玉山也来了。   吴法坐在主位,将手机放在桌面上,等着玄律的消息。   他抬头看向众人:“我和他见过了,约过会了。”   大家都十分欣喜,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多说点约会的事。   南方鬼帝稽康问:“怎么样怎么样?和他约会后,您有什么感受?”   “唔,”吴法目光扫过众人的脸,面无表情,“更加感觉你们不是人。”   稽康:“……”   众人脸一阵青一阵白,不敢吱声。   吴法说:“我已经不忍心再欺瞒下去了,不如我直接向他坦白身份,然后好好跟他沟通,一起想办法吧。”   “万万不可!”   一时间所有鬼帝举手反对。   “请不要冲动,”曹稷说,“好不容易取得进展,如果您现在坦白身份,他一定会直接拒绝您,并且再也不会跟我们交流。这会造成非常非常严重的后果。请绝对不要现在坦白。可以等你们感情稳定下来来,我们再一起商量,找个合适的时机让他知道。”   “好吧。”吴法说,“我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曹稷凝神:“您请讲。”   “生死簿,应该不止一本吧。”吴法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   “对,”曹稷说,“生死簿实际上有两本,地府这本是《幽冥生死簿》,专管凡人与低等妖邪生死,天界还有一本《南斗星死簿》,上面记录神仙和高等妖魔的生死。”   吴法问:“那你们有没有试过,在《南斗星死簿》上写他的名字,让他死亡?”   “试过,没用,”曹稷说,“两本生死簿本是同源,无法互相替代,也无法互相克制。”   “连《南斗星死簿》都无法对付他?”吴法摸着下巴,“真的假的?他本质上也算是高等级的邪祟,或者成分比较复杂的邪灵吧?”   曹稷:“真的试过,这种办法也真的杀不死他。”   为了打消吴法这些奇思妙想,曹稷补充道:“能试的所有的办法,所有的,我们都试过了,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能杀死他。换句话说,只要他自己不想死,他就永远也死不了。只能尝试用您提出的,与之相爱,让他自愿献出生命的办法。”   “只要他自己不想死,他就永远也死不了是吗?”吴法低头看手机,玄律还是没有回他消息。   他抬起头,一脸坦然:“那我就放心了。”   众人:“……”   *   夜十二点,鸿飞大桥事故段的善后工作还没结束。穿着不同制服的人穿行其中,各自忙碌着。   一辆黑色的SUV停在应急车道上,车身上贴着“诡道交通”的标志。   怨气在风中纠结,缠绕,一张张痛苦的面孔不住地嘶吼,朝着桥上的人尖叫。   几个天师试图驱散那怨气,但是收效甚微,自己差点被附身,只得中止。   大桥已经被封了,但桥头桥尾都有不少人聚集,伸长脖子围观,也有人带着花前来默哀,悼念。   梁澄和林瑞麟也在其中。   逝者的家属倒在地上,哭天抢地。交警艰难地维持着秩序,又得注意老百姓的情绪。   林瑞麟也在帮着维持秩序,只不过他是在阻挡那些混在人群里,想要去桥上吸食怨气的妖邪。那些怨气对于妖邪来说是上好的补品,都想来分一口。   梁澄踮起脚往桥上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但空气中隐隐约约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不久之后,梁澄忽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猫……”   他拍了拍林瑞麟的肩膀,眼神示意他看。   玄律出现在人群边缘,他穿着一身帅气的演出装,里面白衬衣,外面黑色燕尾服,领口系着暗红色领结。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鹤立鸡群,优雅得不像话。   他头上还是戴着那顶黑色的礼帽,或者说黑色的猫。   几缕金色的发丝从帽檐下翘起,呈现出完美的弧度。   他一出现,人群里的妖邪都散了。   林瑞麟转过头,玄律也刚好看到了两个男生,于是朝他们走来。   他把压低的帽檐往上抬了一点点,对梁澄说:“不是让你别往阴气重的地方跑吗?”   “啊,我陪瑞麟过来做志愿者。”梁澄拉着林瑞麟,低声说,“他在阻拦那些……嗯,那些……”   玄律和林瑞麟对视一眼,双方都没什么特殊反应,仿佛之前无事发生。   倒是梁澄还记得之前的惊悚事件,生怕好友又说什么不该说的,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死死地攥着林瑞麟的手臂,随时准拖起他就跑。   为了缓解气氛,他朝玄律问:“你……你来这边办事吗?”   玄律语气轻松地说:“来吃宵夜。”   “夜宵?”梁澄四处看了看,这附近好像没有饭店,“哪里能吃夜宵?我好像也饿了……”   玄律笑而不语。   他摘下帽子,弯腰伸手,帽子在阴影中变成了一只黑色的肥猫。   “喵呜——”   一声娇滴滴的猫叫,围观的人群很快被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低下头看猫。   猫咪竖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挨个蹭路人的腿,大伙儿暂时忘了悲伤,马上被萌化了,一个个惊呼不已。   而后猫咪倒在地上,开始打滚,敞开肚皮翻来翻去,人们喊着“猫!有猫!”接着便是“好可爱!”“咪咪……咪咪……”   在一片逗猫的声音中,玄律越过警戒线,走到了大桥上,一眨眼,消失在夜色中。   “他是要去桥那边吃夜宵吗?”梁澄呆呆地问。   林瑞麟低声说:“他在桥上吃。”   “桥上吃?”梁澄更加懵圈,“桥上……桥上哪里有吃的?”   他话音刚落,空中就传来了舒缓的曲调,大提琴的声音温柔悠扬,缓缓流畅,向整座城市扩散。   空间发生了不易察觉的扭曲。   肉眼看不到的维度,桥上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音乐法阵,法阵光芒晦暗,断断续续。红色的音符从法阵中喷出,飘向城市的各个角落,寻找那些游离在人世间的怨魂。   林瑞麟眉头皱起:“无限音域……”   梁澄有些呆滞:“他是在超度亡灵吗?”   林瑞麟看着那些血色的音符:“按照他的说法,是加餐。”   音乐的力量通天彻地,撕扯着那些怨魂。它们化作黑色的怨气,被吸入流动的音律里,又汇向桥上那个庞大的晦暗的法阵。   看到鬼魂不断从远处被吸到大桥上,梁澄这才明白,原来是这种吃法啊!   作者有话说:   喵~放个新脑洞《模拟墓场》,感兴趣的宝宝可以去专栏看看哦~   文案:   桑陌喜欢玩各种模拟农场游戏,每天沉迷种地,无法自拔。   每玩一款游戏他都要把自己的农场经营得漂漂亮亮,打造成全服第一!   一觉醒来,他竟然穿到了游戏世界!只不过——   青青牧场变成了阴森墓场!   看着满地图乱爬的尸体,桑陌:“你们不要过来啊!”   系统:只要经营好这片墓场,成为全球第一墓场主,您就可以复活一个自己最爱的人。   桑陌:有个死去的前男友,但不想复活他。本人看到空地就想经营,快给我派任务吧!   为了成为全球第一墓场主,桑陌开始按照农场玩法经营自己的墓场。   将坟墓挖的整齐划一,把干尸吸纳帮自己掘坟,给鬼魂修建娱乐设施,在墓场举办鬼火晚会。   购买土地,扩大领域,疯狂挖坟……   很快他的墓场幸福值评分不断上涨!   系统:叮!一批新鲜的鬼魂即将进驻您的墓场,请准备足够的坟墓进行接收!   系统:叮!您的墓场成为全球十大幸福墓场,相关奖励已发放,请继续加油!   系统:叮!您的墓场闻名世界,死神大人将亲自封赏!请准时赴宴!   ……   看着自己的墓场不断扩大,桑陌成就感爆棚,露出满意的笑容。   做大做强,创造辉煌!他要给所有鬼魂一个幸福的家。   -   直到他见到了传说中那位死神——   桑陌:怎么好像有点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第11章 婉拒阎王11次   在大量红色的音符里,也夹杂着一两个蓝色的音符。蓝色音符撞到撸猫的活人身上,那些人心底顿时产生了要立刻回家的念头,于是分分钟散了。   梁澄拿出手机听音识曲,是《Memory》,电影《入殓师》的插曲。   乐曲结束,法阵收起,带着浓稠的怨气化作一枚血色的音符,回到了玄律的手背上,微微一闪,而后隐没不见。   他站起身来,将借的椅子还给别人。   诡道交通的人朝他欠身,目送他离开。   烟消云散,玄律出现在桥头,这时候原先围观的路人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了。   剩下梁澄和林瑞麟还留在原地。   煤球从黑暗中跳出来,回到玄律身边,蹭了一下他的腿,三两下跳到他肩上,没有变成帽子,而是大脑袋蹭了蹭他的头,然后便坐在他肩上,看着两个男生。   “那什么,”梁澄忍不住问,“你相亲……相得怎么样了?还满意吗?”   “满意,”玄律一本正经地说,“我已经有上千年没见过这么有趣的灵魂了,非常满意。”   “满意就好!”梁澄笑了起来,“我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你们很般配,祝你们幸福啊!”   “谢谢,”玄律朝他们挥挥手,“拜拜。”   回到酒吧后,玄律才看到吴法给他发的消息,那件羽绒服已经复原了。   他给对方回了个ok的表情。   *   “叮咚”一声,远在地府开会的吴法收到了消息。   他话语一顿,低头点开手机,看到了玄律发来表情。   就一个表情包。   吴法手指在屏幕上戳了戳:【还没睡呢?早点休息吧,晚安。】   “所以,”他很快抬起头,看向与会众人,接着说,“只有杀死他这一个办法能解决生死簿的问题吗?”   他手撑在桌面:“别告诉我,千百年来,你们没想过别的法子。天庭那边有什么说法没?”   “我们。”曹稷纠正了他的用词。   然而吴法自醒来后,完全没有自己是阎王大帝的觉悟,他对这个身份一点认同感都没有。他对地府的事,地府的人都很陌生,没感觉自己和他们是一起的。   “我是怎么当上阎王的?”他忽然问。   稽康:“地府推举。”   周乞:“天庭委派。”   吴法:“……”   曹稷:“…………”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沉寂。   吴法笑了笑:“你们看,这种问题要商量好的嘛。”   “回禀大帝,”曹稷面容镇定,“您是由地府推举,经过天庭众神的审核,而后正式委派到地府任职的。”   吴法颔首:“嗯,我知道了。”   虽然他对地府这些说辞没有半分的信任,但看到玄律的第一眼,他就冥冥之中有种感觉,似乎自己醒来就是为了解决他的问题。   不管他的身份如何,之前有何种经历,又为何而沉睡,现在他醒了,见到了玄律,便有了自己的职责。   因此,他终于还是纠正了自己的用词:“行,我们。”   “当然也是有备选方案,这千年来,我们也一直在寻求其他方法,”曹稷说,“总结下来,一共有三个方向。”   他意念一动,将吴法和所有鬼帝转移到了一个工坊,这里机器轰鸣,不少人在忙碌着,似乎在制造什么东西。   一个身穿唐制深绯官服,头戴进贤冠的男子正穿行其中,不住地指挥着。   瞧见来人了,他立刻快步上前,朝着众人行礼。   “查察司陆之道见过酆都大帝与诸位鬼帝。”   吴法点头:“你好。”   曹稷介绍道:“这是第一个方案,制造生死簿的替代品,也即是生死簿2.0。这件事由咱们判官司中查察司的陆判在负责。”   吴法往里走,这里有好几个工作间,里头堆砌着很多东西。   “材料是什么?”他问。   曹稷给了个眼神,陆之道马上介绍道:“生死簿是天地人三书之一,难以制造出功能一样的替代品。经过了漫长的试验和研究,我们在浩瀚天地间找到了六种材料,可以勉强用上。”   说着他伸出手,释放出六个玻璃瓶,每一个里面装着不同的东西。   陆之道一样样展示。   “这六种材料分别是:野鬼肉、徂川灰、阴沟血、初始光、黄泉水。”   吴法拿起第二个瓶子,里面什么也看不到,但瓶子却很沉重。   “这里头是徂川灰,也就是时间的灰烬,”陆之道说,“这种材料太难获得,是天庭在帮忙制造。剩下的野鬼肉是从孤魂野鬼的身上获取,这个是根据野鬼的魂力来决定的。普通的小鬼可能只能剥下来一两克的肉。强大一些的鬼才能剥下更多的肉。我们判官司中罚恶司的钟馗钟判在负责这件事。   “阴沟血呢,则是凡间的肮脏污秽的血液。   “黄泉水是最容易获取的,就在咱冥界。   “还有初始光,乃是需要天地初开便诞生的纯粹光辉,最好的是日光,星光与月光次之。因日光难以炼化,目前我们使用的是星月之光辉,这部分也是天庭在协助。”   他说的很详细,吴法一样样打开看:“进展如何?困境又是什么?”   “进展十分艰难,”陆之道面露难色,“材料难以获取,制作成本太高,先前我们勉强制出了一两本,尝试用生死簿2.0来运作,但它极不稳定,而且易损,用不了几天就坏了。”   “既然日光是最好的,”吴法小心地把盖子盖好,“就不能找那位曜灵神君帮忙炼化日光为我们所用吗?”   “这个,”换曹稷来回答,“还是之前那个问题,曜灵神君他是独立于天地的神明,无人能号令他,哪怕天帝也拿他没办法。他有着自己的天命,上万年来,一直行踪不定,难以对此事援手。”   “肉呢?”吴法说,“一定要是孤魂野鬼吗?”   “不,”陆之道看了曹稷一眼,“其实用正常的鬼就可以,但是进入地府的鬼魂,都要正常走流程,或轮回转世,或在地府入刑。这些鬼魂我们是不能动的,所以只能由钟判带鬼差出去抓那些游离在外的孤魂野鬼。不过,此事进展得也不太顺利……”   吴法:“怎么说?”   曹稷解释:“玄律经常跟我们争抢鬼魂,一些大的恶鬼都被他吃了。”   吴法皱起眉头:“我们抓捕恶鬼是用来做生死簿2.0,生死簿2.0做出来了,他就不用死了。为何他会跟我们争夺?你们没跟他说明这里面的关系吗?”   “自然是说过的,”曹稷说,“他不听,就是要抢。”   “好吧,等于说,”吴法总结道,“目前生死簿2.0这个方案还派不上用场。”   这个结论过于残忍,众人面面相觑,保持沉默,只有陆之道点了头,沉声道:“是的。但还是得继续研发下去。”   “第二个方案呢?”吴法问。   “第二个方案,”曹稷意念再动,将吴法和鬼帝们带回阎王殿的会议室,“第二个方案其实不算方案,是应急措施。若是地府无法制造出生死簿的替代品,也杀不了玄律,那么,待到生死簿彻底报废之时,天庭会重启宇宙。重启后,天地人三书会自然再生。天地回到宇宙初开,一切重来。需得由女娲娘娘重新造人,人间方能重新繁衍生息。到时候不会再有玄律的诞生,生死簿会安然运作下去。”   宇宙重启,这显然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到时候凡人都会死,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会赞同这个法子。   “最后一个方案,也是最好的方案,”曹稷说,“那就是杀了玄律,让他来修复生死簿。”   吴法凝神:“一定要杀了他才能修复生死簿是吧。”   曹稷懂他这句话的意思,解释道:“是的,我们当然也试过请他回地府,由他亲手操作生死簿,用他自身的灵力来修复,但生死簿缺了他这个核心,难以复原。必须要他献出生命,回归生死簿中,才能令生死簿复原。”   他最后说:“目前就是这样。”   随后曹稷变出来一本册子,递给吴法,书的封面写着《针对生死簿崩坏的三大方案及具体研究分析》。   吴法没急着看,先脑子里过了一遍三个方案,而后问道:“按理来说制造生死簿2.0才是一个皆大欢喜的最优解,但是你们看起来不太重视这个方案,而是觉得杀掉一个玄律就能拯救世界才是最好的选择是吗?”   “不,当然不,”曹稷严肃地说,“如果能制造出生死簿2.0,没有人会想牺牲他。真的是生死簿2.0难以成功,我们才考虑另一个法子的。”   “了解了,目前就这三套方案,生死簿2.0本质来说是最优解,但却不能抱希望,所以最佳方案是让玄律死,万不得已就由天庭来重启宇宙……”吴法低头翻看那本册子,“行,我知道了。”   快速翻阅了一遍后,他抬头看着众人,开始发号施令。   “那就还是按照之前的进程,加紧研发生死簿2.0,将这个方案的优先级提到最高,派人去催天庭那边联系曜灵神君,务必把他逮住。他们肯定有法子可以联系上他。还有宇宙重启那个方案,空了和天庭相关部门开个会,详细给我讲一下,双方认真讨论讨论。”   “好,好,”曹稷连声应下,随后试探地问,“那玄律那边……”   众人便静静地看着吴法,耐心地等待着。   稽康小心翼翼地问:“您会和他相爱,然后取走他的性命,修复生死簿,挽救这场旷世危机的,对吗?”   这个时候玄律给吴法回消息了。   吴法点开,那个动听的嗓音传来:【晚安。】   “我会,”吴法将手机息屏,俯瞰众人,“我会解决这场劫难,但不会牺牲他。”   *   散会后,吴法先行离开。   众鬼帝面面相觑。   “他是铁了心要救玄律了。”稽康满脸忧虑,“他根本不受控制,不听我们的……放任他这样下去真的好吗?我真的感觉他比玄律还危险……要是他恢复了记忆,知道了他曾经经历的一切,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不用担心,”曹稷说,“他体内有朝曦之火,再坏也不可能毁灭世界。”   “那不一定,他被玄律污染过……”周乞神情严肃,“倘若他们进展顺利,水到渠成,他再度被玄律引诱,再次被污染的话,说不定就会再次堕落……”   “不,”曹稷摇头,“你们不要低估朝曦之火的影响力。”   “不,”周乞看着他,“是你不要低估爱情的力量……”   曹稷还想说点什么,手机忽然亮了。   吴法给他发消息,喊他过去问点事。   曹稷很快告别众人。   他到了之后,吴法翻着那本写着三个方案的册子:“你等一会儿,老曹。”   曹稷躬身:“好的。”   “你坐,”吴法说,“你忙你的,我看完再问你。”   曹稷帮他的杯子添了咖啡,而后在旁边坐下,拿出手机处理工作上的事。   过了一会儿,吴法从册子上抬起头,人往后靠在了椅背上,看着天花板,似乎陷入沉思。   沉思了约莫五分钟后,他收回视线,看向曹稷。   “宇宙重启,并不是最后的方案,对不对?”   曹稷微微一愣,被他问到了:“您的意思是?”   “你们肯定还有别的方案,”吴法说,“假设生死簿报废了,那时候玄律也没死,发展到这一步就是终结了吗?就要重启宇宙了吗?你们是不是还有别的方案掖着藏着没说?瞒着我?”   这个问题着实有些尖锐,但曹稷一招化解。   他诚恳地问:“您觉得还有什么方案呢?如果您想到了,烦请告知,我可以联络天庭那边,立刻召集专家展开讨论,分析它的可行性。”   吴法当然想到了,有一个显而易见的方案4摆在眼前。他不相信天地两界所有神仙加起来都没能想到这个法子。不可能这么多神仙都是猪头吧?   既然对方不坦诚,他自然也不可能说出来。   “哦,没有,”他随意地翻了翻册子,“我只是越想越觉得这三个方案都不靠谱,我们需要找寻一个可行的法子。”   他朝对方问:“你们……咱们,咱们有没有那种记录?就是过往处理玄律的事情的记录,我想看看。 ”   “您是说工作日志?”曹稷一秒懂了,“有的。”   他很快吩咐手下去取,搬了九本日志来,从玄律诞生记录到上一次吴法跟他约会。   “这是真实的吗?”吴法翻开其中一本,“没有弄虚作假动过手脚吧?”   “没有,”曹稷诚恳地说,“我们都想彻底地解决这件事。不会在这件事上面乱来。”   “好。”吴法朝他道谢,而后独自在空旷的阎王殿看这些过往的日志,他高坐在帝尊宝座上,点着一盏明灯。   这里实在太安静了,只有乌鸦陪着他。   但它们各个带着死亡的气息,沉默地站在大殿的各个地方。   吴法自己也不知道这些乌鸦是哪里来的,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乌鸦精,但又不像。   他拿出手机,点开哔站,想找个视频听个响,顺便了解一下新兴事物。结果点开首页,看到了一个直播推送。   有人在拉大提琴。   up主的昵称叫“大阴乐家”。   吴法点进去,诡异的曲调响起。   那是一个黑暗的房间,主播穿着一身极为正式的燕尾服,正在优雅地演奏。他没有露脸,只露出了下巴以下的部分。尽管没露脸,但他优雅的身姿足够让人脑补出他有着怎样惊艳的容颜。   吴法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是自己的约会对象。   琴音极为诡异,琴弓像是按在人的骨头上拉的,让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从头凉到脚。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直播间人气爆火,数万人听着那瘆人的曲调,弹幕飞速滚动。   【啊啊啊好吓人!!直播间里都是活人吗?】   【尼玛的吓飞了!头皮发麻!又欲罢不能!!】   【失踪人口回归!老婆好辣!狠狠吓我谢谢!】   【啊啊啊太渗人了,我原地去世……】   【主播是不是活人啊?!】   满屏的“害怕”“恐怖”“吓人”,弹幕不断有人在问曲名,也有人点歌,让主播拉个什么什么曲子。   吴法看到了,也跟着发了一句:“主播能不能拉一下《City Of Stars》?”   这条弹幕一出来,引发了满屏的问号。   【兄弟走错片场了吧?主播只拉阴间音乐的……】   这样吗?   吴法看着弹幕,也不知道有哪些音乐是阴间音乐,于是便放弃点歌,把手机放到旁边,一边听着诡异的曲调,一边认真翻阅手里的日志。   没想到一曲结束,《City Of Stars》的曲调响起。   吴法微微一愣,看向手机。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认出他了。   弹幕都以为主播要演奏阴间版《City Of Stars》,但出乎意料,主播弹奏了正常的版本,温柔舒缓,极为动人,直到一曲结束大家才发现不对。   这时候弹幕有人脑洞大开。   【主播今天也太温柔了,是不是谈恋爱了??】   【卧槽,刚刚那哥们儿是谁?是主播女朋友吗?】   【前面的,说不定是男朋友哦[斜眼笑]。】   然而主播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还有人一直在刷:“主播能不能跟我们说句话?”   玄律演奏了15分钟,一句话没说。结束后他站起来,朝着摄像头优雅谢幕,而后就直接下播了。   吴法从他头像点进他主页,看到上传了很多作品。   视频《梦中的葬礼》,简介写着:原曲理查德·克莱德曼《梦中的婚礼》。   视频《鬼居住的街道》,简介:原曲磯村由紀子《風の住む街》。   视频《致死爱丽丝》,简介:原曲贝多芬《致爱丽丝》。   这些都是应粉丝要求改编的,他主页还有一个分区是自己编的曲子,视频命名就很随意,诸如《随便弹弹》《很吓人,慎入》《心里脆弱别点出事不负责》……   还有一个视频叫《全球十大禁曲(重新演绎版)》。   吴法对这个十大禁曲很感兴趣,于是点了进去,还点了页面右边的自动连播,今晚就有得听了。   另一边,关闭直播之后,玄律在地板上轻轻踏了一下,黑暗中一个血色音符阵法浮现,它收集了刚刚直播间里那无数的恐惧,凝结成一枚暗红色的音符,回到音乐家的手背上。   玄律通过这种方式增强力量,现在法阵的亮度比之前强一点儿了,但还远远不够。   之后一连数日阴雨绵绵,玄律没有出门,每晚都在凌晨两点开播,演奏阴间音乐,吸收人们的恐惧。   这期间吴法每日早晚向他问候,但没有提还衣服的事。   第三日晚上,吴法终于来了消息,约他一起看电影。   玄律答应了。   “我明天坐地铁,”吴法说,“我还没坐过地铁呢,明天试试。”   玄律让他看好路线别坐错了。   次日天上午,玄律在家打扫琴房的时候,郎安给他打了个电话。   “老板,有人点了一杯崂山白花蛇草水。想见您。”   “知道了,”玄律对他说,“我等会儿过去。”   作者有话说:   喵~喵~ 第12章 婉拒阎王12次   黄泉酒吧。   一个男人坐在吧台前,艰难地喝着那杯崂山白花蛇草水。   这会儿才上午十点,酒吧还没开始营业,只有他一个客人。连调酒师花雕小姐都还没上班,蛇草水是郎经理给他调的。   男人约莫三十多,穿一身灰色外套,长相平平,气质温润,手边放着一个灰色公文包。   即使已经喝了很多次了,这玩意儿对于他来说还是难以下咽,但黄泉酒吧的老板很神秘,只有点崂山白花蛇草水才能见到那位大人,他只好克服难关,努力吞咽。   酒杯见底的时候,玄律带着猫来到了酒吧,道了声:“早。”   员工们纷纷向他问好。   男人喝掉最后一口蛇草水,而后放下杯子,起身和他打招呼:“玄猫大人,好久不见,又来打扰了。”   看他脸上带着痛苦之色,玄律调侃道:“还没喝习惯吗?”   “好多了,好多了。”男人呼出一口气,“让您见笑了。”   来的人是诡道交通的领导,徐宙。为数不多的知道玄律真实身份的人。   诡道交通是从古时候传下来的,专门处理灵异案件的部门,历朝历代名字不一样,但职责都一样,就是维护世界和平。   每一代有两个负责人,一个负责与能人异士对接,一个则是对上面负责,二人一副一正,分工明确,互相帮扶。   徐宙是这一届的副部,他出身一个古老的风水世家,自身战斗力很差,但在风水学上很是出色。   从他上任开始,就没少来麻烦玄律,一般有他们无法处理的事件时,他就会来请玄猫大人出手。   当然,玄律并不是每一次都愿意帮忙,他需要看心情,也看彼时的胃口。   “我今天有约会,”玄律对徐宙说,“没法帮你了。”   徐宙之前已经知道玄律最近在跟一个男人相亲,他没有冒昧地问多什么,只是温和地说:“那我在这里等您回来,祝您拥有一个美好的周日。哦,对了——”   他故意顿了一下,而后补充道:“建议您不要乘坐地铁,近期一号线三号线,13号线都出现了极其强大的恶鬼,引发了几起恶劣的伤亡事故。我们的人没有搜到它的身影,不知道他会不会换其他的线路。”   “我不坐地铁,”玄律说,“我开车。”   说着他转身离开,朝着门口走去。   “好的,”徐宙看着他的背影,“那您的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也开车吗?”   玄律:“……”   他拿出手机,吴法在5分钟前给他发了消息。   【我上地铁了,一号线,好多人。】   【竟然有这么长的车,简直是伟大的发明。】   【[图片][图片]】   【我坐反了……旁边的乘客跟我说应该坐对面,等下我看看怎么弄。】   玄律打电话过去,系统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他旋即拿出鬼骨判官笔,划破虚空,一步踏入。   “等等!”徐宙立刻跟了上去。   *   眨眼间,玄律出现在了地铁站,身后跟着徐宙。   这会儿地铁还没到,站台上站着不少人,大家自觉排队,低头玩着手机。虽然此前已经传出闹鬼的消息了,但仍然有很多人来坐地铁。   没办法,就算是世界末日,也得上班。   没办法,就算是世界末日,坐出租车还是很贵,因此还是有不少人和往常一样选择乘坐地铁。   阴冷的风从地铁轨道里涌出来,吹得人浑身发冷。   玄律走向车头的方向,那边人越来越少,逐渐空旷起来。   他按了一下被风稍稍吹起的帽檐:“情报。”   “是一只……不好说是什么鬼。”徐宙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平板,递到玄律面前,里面是一段视频。   那是一个由尸块,或者说肉渣拼凑起来的鬼,长得奇形怪状,它没有头,身体像是从洗衣机里绞过一样,高度扭曲,手臂长在顶上,腿长在两侧,身上挂着肠子内脏,让人看一眼就恶心得想吐。   它身上长着几张脸,那些脸蠕动着,时隐时现,五官错位,他们有男有女。   “几张脸比对过了,是之前地铁事故中死去的人,”徐宙说,“每年都有人强行闯地铁,被夹在地铁和护栏间,或身首分离,或碾成肉渣。还有一些故意跳入轨道自杀的。似乎有人把这些死灵聚合到了一起。它在各个地铁线出没,挡在轨道前,身体被撞烂了会迅速拼接起来。”   玄律低头给吴法发消息:【到哪儿了?】   那边没回。   徐宙说:“它的攻击方式是分尸,摘了好几个地铁司机的脑袋,又撕扯开对方的肢体,安装在自己身上。它可以以一个整体行动,也能化整为零,以断肢残腿的方式移动。”   “这个鬼有名字吗?”玄律看了一下手机,“我有点赶时间,如果有名字,我可以快速解决。”   “您要使用那一招吗?”徐宙有些惊讶,随即又说,“很遗憾我们没能与之沟通,也没有套出它的名字,甚至不确定它有没有思想和意识。”   玄律斜了他一眼:“那你还一脸期待??”   徐宙脸上一热:“毕竟很多年没见您使用那一招了……”   “在几号线?”玄律问。   “稍等,我们的人正在追踪它的踪迹。”   徐宙戴着蓝牙耳机,耳机的光闪一闪的,显然有人不断地在对他提供信息。   当务之急是定位那只鬼。   江城地铁发展便利,轨道四通八达,错综复杂。也不知道那鬼在几号线,更不知道它今天搞不搞事。   玄律倒是不担心吴法遇到那只鬼,凭吴法的实力,应该不会被鬼摘掉脑袋,怕就怕那家伙突然寒毒发作,关键时候掉链子什么的,那就危险了。   *   彼时吴法正坐在地铁上看视频。   这次他穿了一件黑色中长羽绒服,带上了玄律那件衣服,放在腿边。   尽管穿着羽绒服,但他过于帅气的外表还是引起了乘客们的注意,四面八方一堆人在偷拍他,然后在手机上和闺蜜兄弟大聊特聊。   吴法对此毫不知情。   他一手抱着一束花,一手拿着手机,在看之前缓存的一个解读灵魂的长视频。他看得很仔细,凡人对于灵魂的解读很有趣,有一些奇思妙想是连神仙都没想到的。   看了一部分后,他想问下玄律到哪儿了,结果消息发出去,却变成了红点。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他问右边的小姑娘,“请问这个是什么情况?”   那女孩正在手机上和闺蜜说遇到一个长发美男的事,闻言吓了一跳,马上慌乱地扣起手机:“啊?什么?怎么了?”   吴法并未注意到她的异常,他把手机给她看,重复刚刚的问题:“有个红点。我的手机坏掉了吗?”   女孩眯起眼睛,看到了他的聊天记录,有些惊讶,帅哥竟然不会用微信吗?   她仔细看对方的脸,的确有一种不存在于这个地球的帅,像是来自其他星系的人。   “没网,”她解释道,“地铁上网不好,经常这样。过一会儿到站点了就可以。我的消息也发不出去了。”   吴法放下心来:“了解了,谢谢。”   女孩忍不住问:“是你女朋友吗?”   “噢, ”吴法礼貌地说,“他是一位英俊帅气才华横溢的男士。”   “男朋友?”   “目前还没到那种关系,但我正在努力。”吴法忽然坐正了身体,“请你帮忙看看,我的外观有没有不妥之处?”   “好的!”女孩认真帮他检查。   坐在对面的热心大妈马上开始指导:“哎呀,你这个袄子拉链要拉开的嘛!拉开才有风度啊。”   “要拉开吗?”吴法把羽绒服拉链拉开了,露出了里面的内搭,是黑色高领衫和白色工装衬衫的叠穿,下身一条黑色西裤。   “对!”大妈带着笑意,“这样子才好看嘛,你看多帅气。”   “你领子歪了,”旁边的女孩说,“你自己弄一下。”   “噢,好的。”吴法站起来,对着窗玻璃整理自己的衬衫衣领。   这时候站在门旁的男生抬起头往他脖子后面看:“兄弟,你吊牌好像没剪……需要帮你扯掉吗?还是帮你塞到里面?”   “扯,”吴法马上低下头,“麻烦帮我扯掉,谢谢。”   男生把吊牌拽掉,递给他,又帮他弄好后面的领子,还拍了拍肩膀:“别紧张,你可以的。加油!”   吴法朝众人道谢,然后坐下。   大家都在帮他,都在为了他的约会出谋划策,他得到了三个人的帮助,被友善的光辉笼罩,心里暖暖的。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站在他面前,抓着扶手的曹稷开了个结界,屏蔽了其他人,低声说,“这样美好的世间,任它毁灭是不是不太好?”   吴法看看周围,人们玩着手机,聊着天,一片和谐美好。   他想了想:“好像是不太好。”   “所以,”曹稷苦口婆心,“您要认真和玄律约会,尽快让他坠入爱河。然后让他为您,为这美好的世间献出生命。”   “哦,”吴法将那个吊牌揣进兜里,“那还是让世界毁灭吧。”   作者有话说:   喵~写了个新的预收。妈呀,这是我第一次写这么晋江风的文名!SOS……   感兴趣的宝宝可以看看哦。求个收藏!啾~   文名:社恐美人靠蹭饭综艺爆红宇宙[快穿]   文案:   司维是娱乐圈出了名的社恐美人,很少出来营业。某天公司帮他接了一档蹭饭综艺,司维表示自己社恐,不想参加。   经纪人:观众就是想看社恐的你各种尴尬蹭饭啊!多有意思!   司维被迫签了合同,却意外穿越到了异世界,还得到了一个“蹭饭系统”。   他的蹭饭目标从正常人变成了邪神、僵尸新娘、魔王、吸血鬼、异形、深渊巨兽、危险收容物……   所有人都以为社恐十级,纤弱苍白的司维肯定蹭不上饭,会死得很惨,甚至沦为各路怪物餐桌上的食物。   但……BOSS们竟然都想——   满足他,喂、饱、他。   -   世界一:《舌尖上的魔王》   世界二:《吸血鬼的盛宴》   世界三:《邪神的点心》   阅读说明:   *攻都是一个人。HE。 第13章 婉拒阎王13次   结界解除,曹稷消失,回地府忙去了。   旁边车厢走过来一个老大爷,吴法便提着自己的东西起身,给他让座。   他走到了地铁车门旁,对着玻璃门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羽绒服还是难以展露出他的身材。   但没办法,答应了那个人要穿羽绒服的。   而且羽绒服真的很暖和,简直是和空调一样伟大的发明。   欣赏完自己的外表后,吴法靠在车门旁继续看之前下载的视频,看着看着,他意识到,这一站已经很久了,他担心自己弄错了,隧抬头看上方的站台。   这个时候,他意外看到玻璃门外有一张鬼脸。   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好像有很多人在奔跑,在爬行。   所有乘客都听到了这声音,大家齐刷刷看向外面,一秒的沉寂后,无数鬼脸出现在车窗上,朝着车里的人裂开嘴唇,肆意咆哮。   尖叫声瞬间爆发,乘客们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慌乱地奔跑,找地方躲避。然而地铁上根本就没有可以躲的地方。大家慌不择路,互相推搡,踩踏。   吴法被挤到了角落,他小心地护着手里的花。   广播声响起,列车员的声音十分急促:“各位乘客,地铁遭遇异常生物攻击,请大家不要惊慌,不要拥挤踩踏!每一道门都有特殊防护,它们进不来!我们将提速尽快把大家带到安全的地方,请大家不要乱,立刻抓稳扶好!请大家就近抓稳扶好!!”   玻璃门上,亮出金色的符篆,一张张鬼脸瞬间被烧得痛苦大叫,比之前更吓人。   地铁突然提速,所有人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一个年轻人不受控制地往吴法身上撞去,他立刻保护好花,与此同时护住那男生。   对方一头撞在他手臂上,很快大喊着“抱歉抱歉”然后抬起头,看到他的脸时候,顿时很惊讶。   “吴先生!”   “梁同学。”吴法将人扶起。   梁澄是陪林瑞麟抓鬼来的,对方让他留在学校,他待不住,非要来,没想到还真的遇到鬼了。   更没想到会遇到吴法。   “你……”看到他手里的花,梁澄问,“你要去和猫猫神约会吗?”   “嗯。”吴法眯起眼睛,看向外面,“似乎是出现了一点状况。”   “有鬼啊!”梁澄满脸惊恐,“现在我们肯定不在正常的轨道了,不知道开到哪里了!好久没停了!”   就在这时,地铁忽然急刹车,停了下来。   乘客们摔得东倒西歪,一阵痛叫。地铁停下来后,车门外又出现了很多断手,它们长着尸斑,高度腐烂,全都拿着石头,疯狂砸车门。乘客们吓得放声尖叫,立刻远离车门,往座位下面钻。   梁澄吓疯了:“啊!啊!你能不能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救救我们!!不对,我也有他号!!”   他马上掏出手机给玄律打电话,但隧道里没有信号,根本拨不出去。   *   玄律在七号线上。   那只鬼的本体劫持了七号线,带着地铁偏离轨道,在地下横冲直撞,撞上了十三号线。两条地铁在黑暗中绞在一起,发出惊天动地的震动,引发了一系列的坍塌。   乘客们砸开车门,纷纷逃命,然而无数的断肢残腿从隧道两边涌出,爬到人身上,疯狂撕扯他们的肢体。   “滚开!滚开!”   一个男人倒在地上,拼命拨弄身上的手,却被一双粗壮的手臂扼住脖子,拧断了头。   隧道里尖叫声和哭声交织在一起,犹如人间地狱。   直至一声琴音铮然响起,一双手撕开虚空,徐宙率先踏出,后面是抱着古琴的玄律。   他起手拨弦,血色音波在隧道里爆发,将墙壁上爬上的断手削成碎块,而后飞身落在车头。那尸块拼凑的鬼正在进食,他摇晃着身上十几只手,抓起昏死过去的人,摘掉对方的脑袋,安装在自己身上。   他已经长出了十几个脑袋。   玄律把眼镜往下拉了点,用肉眼看它,没看到它的名字。   只能打了。   他翻转古琴,快速拨弦,无限音域开起!   诡异的曲调在隧道内响起,尸块鬼的几个脑袋顿时痛苦不堪,纷纷大叫。它忍不住缩回手臂捂住耳朵,却完全吴法阻挡那扭曲的声音。琴音仿佛刺入灵魂,让它痛不欲生。   尸块鬼扶着翻到的地铁站起来,在隧道里跌跌撞撞,而后猛地摘掉自己的脑袋,将头颅朝着玄律扔去。   脑浆在空中飞旋,玄律皱起眉头,抬手往琴上一拍。音波筑成一面血色的墙,挡住了头颅攻击。   那尸块鬼没了耳朵,再不惧怕乐曲的攻击,立刻伸出两条手臂,腾空而起,将自己吸在隧道顶上,剩下几十条手臂朝着玄律攻去。   它的手臂像橡皮筋一样,在空中拉长到数米,全方位将玄律围住。   玄律头上的黑色帽子变成猫咪,在空中伸出爪子,拍开了两只手,并发出威慑的猫叫。   但更多的手涌了过来。   玄律旋身退开。在空中拨动琴弦,琴音化作利刃,将那蠕动的手臂尽数斩断。   尸块鬼变成了一个大肉块,轰然倒地。   “成了?!”徐宙匆匆跑来,看着那失去肢体的恶鬼,正要说点什么,却突然被地铁里伸出的一只手拖了出去。   下一秒,那些破碎的尸块又聚拢起来,重新拼合在一起,朝着隧道深处逃去。   “救命!救命啊!”徐宙的求救声在隧道里产生回响。   玄律吐槽了一句“麻烦”,又抱起琴,朝着恶鬼逃走的方向追去。   他弹出一枚音符,音符循着徐宙的气息飘去。   结果,他来到了隧道尽头,却看不到徐宙的声音。   玄律以为人被埋进了墙里面。正想用琴将墙壁砸开看看,不料往前一步时,突然意识到不对。   “糟糕。”   他准备离开,但脚底突然出现了一个血池,无数腐烂的手从血池里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脚,将他团团包围。   黑猫跳到他肩上,忙着帮他拍打那些手。   玄律并拢食指中指,低喝一声:“律令:破!”   一个破字符浮现,轰然爆炸,所有的血手瞬间被炸得粉碎。玄律抬起脚,拽出了藏在地底的尸块鬼,又双指隔空点击,凝聚心神。   “律令:轰!”   一个巨大的轰字朝着尸块鬼拍下,轰隆一声巨响,那扭曲的恶鬼顿时烟消云散。   玄律落地,扶着古琴喘气。   使用律令咒还是太耗神了。要不是赶着去约会,他慢慢弹琴也能解决这恶心的东西。   “喵呜——”黑猫从血池里拖出了徐宙。   徐宙差点淹死,上来后跪在一旁咳嗽不已。   看到恶鬼消失了,他马上喊:“多谢大仙,多谢大仙!”   “走了。”玄律看了一眼手机,离约定的时间只有不到二十分钟了。   *   两分钟后,玄律出现在地铁站。   他收起古琴,扶了扶自己的帽子,抬起头的时候,对面的一辆地铁到了,缓缓停下。   驾驶室的车门打开,一头长发的吴法从驾驶位站起来,朝外走。   “嗨——”   一眼看到自己的约会对象,他极为惊喜,下意识地理了理衣衫,露出明朗的笑容。   他今天终于穿了羽绒服。   看到这身,玄律暂时忘记了之前那点不愉快。   梁澄提着吴法的衣服和花走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学会开地铁了?”玄律很是惊讶,走到了他们那边。   他朝车里看,司机和列车员倒在一旁。   吴法用大拇指指了下身边娃娃脸的男生:“梁同学教的。”   “我之前无聊的时候搜过……”梁澄面色惨白,明显吓得不清,哆哆嗦嗦地说,“我们遇到了鬼!好多手!啊啊啊……太恐怖了!!然后,然后……突然出现了很多乌鸦,黑色乌鸦,眼睛闪着红光,把那些手全吃了!”   说着他忍不住扭到一旁干呕起来。   “乌鸦?”玄律拍拍他后背,“什么乌鸦?谁的乌鸦?”   “不知道,”梁澄呼出一口气,“就是突然出现的,密密麻麻,好多……嘎嘎乱叫!疯狂吃人,啊不,吃手!总之危机就这么解除了……然后吴哥把地铁开了回来。”   玄律却想起,之前在地府见过很多乌鸦。   是地铁被鬼操纵着冲到了冥界的领域,地府的人出手了吗?   “有人接手吗?”吴法回望自己开来的地铁,“里面很多人受到了惊吓,昏倒了,也有不少人受伤,可能需要治疗。”   “有!”这时候徐宙冒了出来,急忙说,“有善后,有善后,我们来善后!”   他看了下吴法的脸,以及现场的情况,很快判断出这位就是玄猫大仙的约会对象。   的确很般配。   “辛苦了。那么,”吴法从梁澄手里接过自己的花和衣服,“我们要去约会了哦。你也去找你的小兄弟吧。”   “祝你们幸福,”梁澄朝他们挥挥手,“拜拜!”   “等等!”徐宙却又看向玄律,局促地说,“我看车里好多人被吓得神志不清,大仙能不能耽误您点时间,在这里弹奏一曲,安抚一下这些人……”   “得寸进尺了是吧?”玄律瞪了他一眼,又朝吴法问,“还有多久?”   吴法看了看手机:“还有……十五分钟。电影院就在旁边,应该来得及。”   于是玄律转身走向旁边的长椅,在那里摘下蓝色耳钉,变幻出一架海蓝色半透明钢琴。   无限音域展开,在地铁站形成一个巨大的浅蓝色法阵。   玄律在长椅上坐下,从虚空中取出曙雀灯,放在钢琴上。   那盏灯散发着暖色光辉,温柔地扩散开。   舒缓的钢琴曲响起,蓝色的音符爆发,沾着灯的光辉,飞向四面八方,温柔地飞到地铁站的每一个角落,飞进每一个人心里,安抚那些受到惊吓的灵魂。   法术涌动带起一阵微风,吹动着他的碎发,他整个人散发着微光,眉目间一片温润。   所有人痴迷地看着他,瞻仰着他那神圣的光辉。   一曲结束,玄律收起那盏灯。   钢琴变回耳钉,飞回他左耳。   这时候,吴法献上自己准备的玫瑰花:“太好听了。感谢您的倾情演绎。”   玄律收下那束花,朝他点头,露出优雅的笑容:“谢谢。也感谢您的耐心等待。”   随后法阵解除,两人一起离开地铁站。   看到他们登上手扶电梯,徐宙呼出一口气。   “那位就是你一直仰仗的玄猫大仙?”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   “是的,部长。”徐宙转身面向她,低声道,“这次也是他帮忙解决了那只恶鬼。”   女人抱着手臂,目光还跟着玄律的背影:“他到底是什么?”   徐宙说:“一只修行千年,神通广大的黑猫。”   “倒也不必这样糊弄我。”女人说,“妖怪各有其种族上限。什么样的猫妖能修炼出这样的境界?九尾猫妖吗?”   “九尾猫也没有这个能耐。”徐宙挤出尴尬的笑容,“并非有意隐瞒您。非常抱歉,他的身份只有每一任的副部知道,我们也都是发誓要帮他保守秘密,才能得到他的强大助力,还请见谅!”   女人沉默,直到玄律的背影彻底看不到了,她才点点头:“知道了。希望他在你的可控范围内。”   徐宙心底为难。   这可保证不了啊……   关于玄律,诡道与他的关系一直比较微妙,虽然他也帮了不少忙,但真要追究起来,很多祸患又因他而起。   若是公开了他的身份,从解决源头的角度出发,大家自然是该反过来针对他,联合起来,集中所有力量想办法把他杀了,这样就世界和平皆大欢喜。这种事,古时候的诡道也尝试过很多次,但连诸天神佛也杀不死他,更何况凡间的异能组织?前辈们大多落得个团灭的下场。   后来又有神仙下凡,劝他们不要自取灭亡,诡道就放弃了对抗那位强大的恶灵。   好在玄律大人不记小人过,没跟他们计较过往被骚扰的事,后来还是偶尔出手。   当然,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是加餐。   此后,为了避免有同事想不开,诡道便规定只有每一任的副会长才能知道玄律的身份,并且要以命起誓,死守秘密,规矩就这么定了下来。   徐宙对玄律的心情很复杂。当然,他的前任领导们对玄律也一样心情复杂。   而且,玄律熬死了他的历任领导,也即将熬死他……   不过,徐宙不确定自己是被熬死的,还是死于鬼劫。   现在这人疑似要谈恋爱了,如果真的确定关系了,谈成了,拥有了甜蜜的爱情,不就更不愿意牺牲了?   徐宙头疼起来,感觉事情变得更糟糕了?   他们在哪家电影院看电影来着?要不要去拉闸破坏他们的约会?   作者有话说:   啾~   榜单字数更新已经超了,明天周三咕一天,周四继续更新哦。   周三有更新提示的话是我在修文~   晚安! 第14章 婉拒阎王14次   电影已经开场了。   吴法选了一个刺激的动作片,买的4D厅。虽然玄律不清楚一个无脑的动作片为什么要买4D厅,但想来某人应该是不懂,于是也就随了他了。   4D厅人很少,就几对情侣。戴上眼镜后,简直身临其境。电影里刮风,座位上开始喷气,还时不时摇晃。   吴法是第一次看4D,简直吓得不轻,在看到某些危险的情节,还下意识地想要护着身边的玄律,在座位上高抬起手臂,在那里扭来扭去徒手接子弹。   他全程动个不停,手舞足蹈,尤其是电影里开始上演过山车情节,他吓得飞起,差点带着屁股下面的椅子弹出去。   玄律连忙握住他的手,低声跟他说:“假的!假的!”   电影里音乐声太大,吴法没听到他的声音,玄律只得温和地往他体内注入灵力,让他缓下来。   谁知道他的灵力进入吴法掌心,两个人又是突然有触电的感觉。   吴法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也不算是平静,应该说心底又产生了另一种震撼。   “是爱情来了吗?”他疑惑地问。   “不是!!”玄律松开他的手,“好好看电影。”   吴法缩回手,攥起来,又松开,似乎颇为疑惑,但很快又沉浸到了电影中。   一场电影看完,已经是午后了。两个人从影厅出来,拿出手机一看,通知栏密密麻麻一大片,全是刚刚地铁站事故的新闻推送。   死了很多人,救援工作还在进行。   徐宙给玄律留了言,郑重对他表示感谢,也一如既往客气地说:“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尽管提!一定竭尽全力为您办事!”   玄律站在电影院外回复:【你们那儿有长着阴阳眼的牛人吗?】   发出去之后他意识到不妥,又秒撤回了。   但徐宙已经看到了那条消息,秒回:【有!!!】   这尚且是徐宙上任以来,玄猫大仙在帮了他那么多次以后第一次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激动地用了三个感叹号。   接着他又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他人去外地出任务去了,我尽快让他回来。】   【等等,您是需要哪种阴阳眼?】   【有可以洞察阴阳两界的,有可以看穿过去未来的,也有可以让人看到自己尘封记忆的那种,都可以供您差遣。】   玄律心想,自己要的应该是第三种。   他低头看着手机,输入了字,又删掉。   吴法就在一旁静静地等着他,没有去看他在和谁聊天,只是不动声色护着他,免得那些端着奶茶聊得热火朝天根本不看路的男男女女撞到他身上。   玄律犹豫了一下,给徐宙说:【你先善后。】   徐宙:【好的!有事随时知会我![抱拳][抱拳]】   玄律收起手机,和吴法在商场的餐厅里吃午饭。   席间他问:“下午什么安排?”   吴法问:“能去你的酒吧看看吗?”   玄律说:“你家人没有教你,约会的话,要等对方邀请,你才能去别人家吗?”   吴法一脸认真:“那请你邀请我吧。”   他的表情实在太从容了,玄律又无语又无法拒绝。见惯了玲珑心思的追求者,真的没见过这么……这么一言难尽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友善提醒,“你其实可以借口送我回家,等把我送到了,我会先进去,稍作准备,然后在二楼打开窗户,在那里朝你挥挥手,问你要不要上去喝杯酒,这样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末了,他眨眨眼,带着笑意:“你,学到了吗?”   “能这样吗?”吴法花了几秒消化他说的方案,随后点头,“我学到了。”   饭后,他提出送玄律回家。   玄律十分无奈:“天都还没黑,我的酒吧还没开始营业呢,调酒师也还没上班。”   “那,”吴法很快提出,“去游乐园逛逛,怎么样?”   游乐园说实话没什么意思,玄律没太大兴趣。“你去过游乐园吗?”他问。   “没有,”吴法摇头,“很多地方都没去过。”   玄律又一次忍不住觉得他可怜,但是又瞬间提醒自己,这样不好。   贸然对别人生出同情心是很危险的。同情会让人心软,让人沦陷。   尤其他行走世间,见过众生疾苦,实际上世界上比吴法可怜的人多得去了。玄律提醒自己,不要轻易对他放松。   他还不知道这个人到底什么身份呢。   两个人去了附近的游乐园。   坐摩天轮的时候,吴法盯着玄律的脸。   玄律被看习惯了,无所畏惧,任由他看。   正好是下午两点多,高空之上,金色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本就白皙的面孔渲染完美无瑕,那浓密的睫毛沾上了金色的光辉,随着每一次眨眼的动作而轻轻颤抖,让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他。   看了片刻,吴法突然开口:“那个……”   玄律抬眼:“怎么?”   “你的头发,”吴法说,“挑染的金色的部分好像增多了。是叫挑染吧。”   他有些困惑:“好像地铁站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的?是我记错了吗?”   从离开地铁站两个人就一直在一起,玄律没可能背着他偷偷去染发,所以他看不懂了。难道是在电影院黑暗的环境中发生变化的?   “哦,”玄律拿出手机,照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淡淡地说,“别怕,不会突然变异。”   他摘下帽子。   帽子变成黑猫,看了吴法一眼,随后趴在玻璃门旁,好奇地看外面的天空。   玄律抬手拨了拨自己的发丝:“只是因为……因为救了人吧。”   “救了人头发就会变成金色吗?”吴法感到匪夷所思,但又瞬间想明白了,“哦,我知道了,这是神性的光辉。”   “神性?”玄律被这个词逗笑了,“别瞎说,小心天打雷劈。”   他对吴法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无意间发现的,只要我救人,做好事,头发就会变。不过也看事情的程度和等级。小事情不会有任何影响,救的人多,或者付出的代价大,就会有变化。”   吴法下意识地说:“那你要是救了全世界,岂不是整颗头都变成金发了?”   玄律:“……”   他冷漠地说:“我不会去拯救全世界,谢谢。”   “抱歉,”吴法一脸诚恳,“非常抱歉。”   玄律当然不会因为这种事跟他计较。   吴法还是有疑问:“那你要是,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做坏事,金色的部分会再变回黑色吗?”   “会,”玄律轻笑了一下,“就是这么神奇。”   “唔……”吴法不置可否。   片刻之后,他看着对方那金色的发梢:“我能摸一下你的头发吗?”   换个人提出这个要求,玄律会拒绝。但吴法的表情太纯洁了,没有一丝的冒犯,玄律下意识地点了头   “冒昧了。”吴法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触碰那阳光般耀眼的柔软的发丝。   然而他刚触碰到,两个人又触电了。   “嘶……”玄律轻呼一声,立刻退开。   吴法也缩回了手,不住地揉自己手指:“抱歉,你没事吧?”   “没事,有静电。”玄律说,“秋天静电太多了,猫身上也是。我天天带着它,可能浑身是电。”   黑猫闻言扭头喵了一声,似乎想要辩解。   “那你以后不要做好事了,”吴法说,“不要救人了。你自己好好活着就行。”   这是个很好的建议,玄律也是这样想的。但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一声叹息。   逛到下午五点,吴法再次提出送他回去。   玄律答应了。   吴家的车适时地出现在两人身边,穿着西装的中年司机下来,给两人开车门,而后载着他们去黄泉酒吧。   两个人坐在后排,车子开上大桥。   斜晖泼在窗玻璃上,渗了进来,洒在两人身上。他们并肩坐在一起,司机放起了《爱乐之城》的原声。   “我最近一直在听这张,”吴法适时地问,“还有别的推荐的吗?”   “巴赫、莫扎特、久石让、梅林茂、林忆莲、龚琳娜……我觉得都还不错,还有很多其他的。”玄律觉得这个问题太宽泛了,一下子根本推荐不完。   真要让他聊,他或许可以就这个话题聊三天三夜。   他活了上千年,经历了音乐的发展与更迭,见证了那些名家的崛起与陨落。   他曾经和贝多芬一起弹过琴,和肖邦一起喝过茶,有很多杰出的音乐家让他印象深刻,也有不少他都忘记了姓名。   那些年他走南闯北,独自一人去了很多地方,他背着古琴,四处游历,认识了很多爱音乐的人,有训练有素的皇家乐团,也有在门前晒太阳拉二胡的乡间艺术家,还有在山巅吼天喝月的无名歌唱者,他和他们一起弹琴唱歌,一起撸猫喝酒,一起吟风颂月,度过了一些美好的时光。   他遇到过很多纯净的灵魂,也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风景,幸福的,苦难的,忙碌的,散漫的,疯癫的,安静的。   人们问他在追寻什么,他告诉他们,他在追寻一个声音。   他梦里的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总是在他陷入绝望的时候让他好好活下去,有且仅有那一句话。   但在很长的岁月里,他并不知道带着无尽的痛苦孤独地活下去有何意义。   他甚至觉得,那句话是一个诅咒,而不是心灵支撑。   他想要找到那个对他下咒的人,但走遍全世界,都没找到他的踪迹。   “巴什么?”吴法拿着手机,“请问是哪个字?能帮我写一下吗?”   玄律还沉浸在回忆里,有点走神。   忽然有人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他回过神来,对上了吴法的笑容。   “抱歉,”玄律有点不好意思,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有点慌乱地问,“怎么了?”   吴法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噢,巴赫,你可以下载一个网易云音乐,”玄律接过他的手机,带着些许愧疚帮他操作,“先在上面听,找你喜欢的,下一步可以买唱片。”   他帮吴法下载了app,随后帮他注册账号。   “你用户名叫什么?”他看向对方,不等他回答,又自作主张地低头打字,“我看你就叫无法无天吧。”   “可以,”吴法笑起来,“这个名字不错。”   但是“无法无天”这个昵称已经被注册了,玄律尝试给他加符号,试了好多次,最后确定下来是“无法无天23333”   吴法凑到他旁边,看他操作:“23333是什么?”   “笑的意思。”玄律举起手机,对着吴法,“拍个头像?”   “好。”吴法坐直身体,比起剪刀手,看向镜头。   玄律抓着他的手臂,按下他的剪刀手,轻轻推了一下他的侧脸:“别看我,看前面。”   “好,看前面。”吴法听他的话,任由他摆弄。   镜头里,他的侧脸线条流畅,英俊明朗,瞳孔通透如琥珀。   玄律多看了两眼,而后咔嚓一声,拍了一张,背景是涂满日光的车窗,不用修图就已经氛围感拉满了。   他给对方换上头像,然后搜了几个歌单,帮他收藏。随后他又给吴法演示几个常用的功能是怎么操作的。   他演示的时候神色认真,睫毛不断地在吴法心底拂过,扫得他心里痒痒的。   吴法在旁边学着,时不时请他重复一遍,自己再看看。   “好好看,”玄律稍稍瞪了他一下,“别老看我。”   吴法有点脸红,直白又坦荡地说:“我想,将注意力从你身上移开是比学习新软件更难的事。”   虽然他不太认真,但玄律也没生气,反而有点受用。   他习惯了别人为他入迷。   后座,两个人脑袋快要挨到一起,气息也互相交融。   玄律有意识地觉得,这……也算是一个美好的下午吧。   到地方后,玄律拿起自己的衣服和吴法送的花下车,吴法跟着下去。   “今天很开心,”玄律礼貌地说,“多谢款待。”   吴法带着笑容:“我也很开心与你度过愉快的一天。”   “嗯。”玄律提着东西,“那……我进去了。”   吴法微笑点头。   玄律和他挥挥手,倒退两步,而后转身,高挑的身姿踏上台阶,缓步进入酒吧。   夕阳西下,吴法靠着那辆黑色宾利,耐心地等待着那个约定好的邀请。   金色的斜阳洒在他身上,将他渲染得高大明朗。过往无数人朝他侧目,他岿然不动,保持着屹立的姿势,静静地等待,宛如一座鬼斧神工的完美雕塑。   十分钟后,天黑了,酒吧开始营业。   司机低声问:“少爷,是否需要进去帮您问问?”   “不,”吴法抬手制止,“他或许需要一点时间准备,他刚回来,也许会喝点水,喘口气之类。如果你有事要处理,可以先行回去,我自己在这边等就好。”   “不急不急。”司机连忙坐回去,端正身姿,为老板撑场子。   吴法弯下腰:“麻烦帮我放点音乐。谢谢。”   司机马上问:“《爱乐之城》原声碟吗?”   吴法点头:“对,就是那张。”   司机马上打开车上的播放器,开始播放《City of Stars》,而后快速调节,将其控制在一个不大不小,不会影响到其他人,而老板又能听到的合适音量。   吴法在舒缓的乐曲中看着二楼那扇窗,等待着窗户打开,等待那张昳丽的容颜出现,微笑着朝自己发出邀约。   只是,又十分钟过去,那扇开着秋海棠的玻璃窗始终紧闭着,没有为他打开。   “或许……”吴法安慰自己,“或许他需要洗个澡换身衣服,甚至小憩片刻。”   没关系。   他可以等。   歌曲自动连播,已经放到第三首了。   这张原声碟有15首歌,播放完大概要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司机听着动听的乐曲,却焦虑难耐,心想真的要等一个多小时的话,岂不是很没面子?   身为下属,要怎么做呢?   还好不等他思考出对策,吴法就在第三十分钟时朝他打了个招呼,而后直接大步走入酒吧里。   他决定主动出击了。   作者有话说:   看比赛差点忘记更新了!orz   后面应该都是日更,不会咕了   我在评论区置顶放了一只猫你敢信? 第15章 神魂颠倒   “你好,我找你们老板。”   酒吧里灯光四射,乐声震天,无数妖魔鬼怪在这里乱舞。吴法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免得吓到这里的客人。   他径直来到了吧台前,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找……找老板是吗?”吧台前的服务生看到他,赫然吓了一跳,努力保持镇定,“好的,请稍等!”   很快,穿着西装马甲的郎安来到了吧台。   他朝着新来的客人颔首:“您好,我是本店店长郎安,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您好,”吴法保持微笑,“我想找一下你们的老板,真正的老板。”   “我们的老板吗?”郎安上下打量他,稍稍沉默了一下,才用认真的语气问,“您确定,是要找我们的老板?”   “是的,”吴法目光坚定,“确定,以及肯定。”   “这个……”郎安的神色显得犹豫起来。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吴法解释:“我是他的约会对象,今天和他待了一天,傍晚送他回来,他表示会邀请我进来坐坐,但我一直没等到他……我不确定他现在是否安好,有些担心他,烦请帮忙通报一声,可以吗?”   “原来如此,”郎安看了看旁边的店员,又轻轻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而后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稍稍倾身,压低声音,朝吴法说,“先生,是这样的。”   “嗯,”吴法也倾身,附耳过去,“请讲。”   “这家店对外的店长是我,我们老板的身份是不公开的,”郎安说,“知道他存在的人不多,倘若实在有事想见他,需要点一杯菜单上不存在的饮品才可以。”   “这样吗?”吴法听完顿时觉得很新奇,“倒是很有趣。那么,请问我需要点什么呢?”   “崂山白花蛇草水,”郎安说,“需要喝一杯崂山白花蛇草水,再兑点别的东西,就可以见到他。但请务必保证您求见他是为了很重要的事,否则酒吧会赠给您一杯孟婆汤,让您从此忘了我们老板,忘了这间酒吧,和相关的一切。”   “孟婆汤?”吴法好奇地问,“正宗吗?”   “正宗,”郎安一脸严肃,“黄泉酒吧的孟婆汤自然是正宗的,还请不要贸然质疑它的纯度,否则可能引发严重的后果。”   “好的,我都清楚了。”吴法调整了一下坐姿,手臂撑在大理石吧台上,手指轻轻敲击两下,“来一杯崂山白花蛇草水。不,为了展现我的诚意,请直接帮我做三杯,谢谢。”   说着他拿出手机,开始扫码,准备支付。   “免费的,不用付款。”郎安遮住了付款码,又向吴法确认,“请问是三杯吗?您一共三个人要见我们老板?”   “不,”吴法说,“就我自己。”   郎安眉毛跳了跳:“先生,请允许我提醒您,崂山白花蛇草水非常……难喝,真的。一杯酒够要人命了。”   “没关系,”吴法说,“三杯,请立刻开始做吧。我需要尽快确认他的安全。”   虽然从店员的反应就可以判断出,玄律大概率没什么事,但吴法还是要亲自确认了才放心。   他也知道那人不会死,但是也是会伤会病的。他不确定今天的约会过程中有没有让对方身体不适,所以必须要再见他一面。   “OK。”郎安立刻弯下腰,直接从吧台下面拿起三瓶矿泉水,“红色尖叫、格瓦斯、黑松沙士、东方树叶,您选一个我给您兑进去。”   吴法全都没喝过,随便选了一个:“黑松沙士吧,名字好听点。”   “请静待片刻。”郎安将黑松沙倒入调酒器,亲自开始调酒,用他那结实的臂膀疯狂shake,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拼命地摇啊摇。   五分钟之后,三杯酒放到了吴法面前。   “谢谢。”吴法端起杯子,闻了一下,而后直接仰头畅饮。   眨眼功夫,三杯下肚。他却面不改色。   店员们都惊呆了,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味道不错,”吴法站起来,“那么,请为我带路吧。”   “好的,”郎安用过吧台上的老式座机播出一个电话,“老板,有位客人点了三杯崂山白花蛇草水,请问您现在方便见他吗?”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郎安很快从吧台后面出来:“这边请。”   而后吴法便跟着他,往酒吧后面走,穿过灵力构建的走廊,来到酒吧后面,再登上楼梯上二楼。   脚步声响起,玄律的身影出现在楼梯最上面。   “抱歉,我洗了个澡,耽误了一点时间。”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头发确实半湿着,脸上是一个略带歉意的表情。   那个表情恰到好处,让人根本不会责怪他,反而会担心自己是不是来的太急了。   吴法在三步楼梯下面停步,仰望着他,没有说话。   玄律也望向他,看他的反应,不确定他是不是生气了。毕竟被晾了这么久,还喝了崂山白花蛇草水,怎么看都像是被故意作弄了。   他承认这有些恶劣。   “我就不上去了。”吴法说。   玄律心里被蚊子叮了一下。   果然,好吧。   吴法又抬起手,做了个无意义的动作:“现在还可以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流程来吗?”   玄律微微一愣:“你是指?”   吴法说:“就是,你在二楼打开窗户,探出头,邀请我上去坐坐,喝杯酒。感觉会是很美好的画面,我非常地期待。当然,如果你今天累了,那改天再邀请我也行。”   “这样啊,”玄律笑了,“你是喜欢仪式感吗?”   吴法不解:“仪式感,那是什么?”   “没什么,”玄律说,“那你下去吧,但是需要再等我几分钟。可以吗?”   “当然,”吴法旋即转身下楼,“那待会儿见。”   他走出了酒吧。   司机以为这段感情破裂了,准备下去帮他开车门,载着灰头土脸的老板离开这个伤心地。   但对方去不动声色地摆摆手,示意他留在车里。   而后吴法依旧像之前那样,靠在车边,高大的身材摆出帅气的姿势,抬起下巴看着二楼那扇紧闭的窗。   那扇仍然还不确定会不会为他打开的窗。   此时在地府,众位鬼帝也在密切地关注着这一切,所有人紧张地看着那扇窗户,期待着它打开。   不知道谁开的头低声喊了句“开……”,其他鬼帝也跟着喊:“开……开……开……”   曹稷坐在最前面,神色凝重。   其他鬼帝在他后面,一起压低声音,对着投影出的那扇窗户做法。   “开!”   “开!”   “开!!”   终于,在五分钟后,一双白皙的手推开了窗户,仿佛推开了混沌世界的大门。   一束暖色的光倾斜出来,冲淡了浓稠的夜色。   玄律出现在窗口,他戴着一顶黑色蕾丝礼帽,稍稍抬起帽檐,远远看来。   那一眼,动人心魄。   他靠在那盛放着秋海棠的窗台,眉眼含笑,光彩夺目。   “要上来喝杯酒吗?”   吴法展开笑颜,仰首阔步,第二次踏入酒吧。   身后的黑色宾利里,饱含情意的歌声送他。   “A rush, a glance, a touch, a dance.   To look in somebody's eyes, to light up the skies.”   他穿过妖魔鬼怪,来到了二楼。   玄律站在楼梯口。   他背后传来悠扬的圆舞曲。   “欢迎来到我的酒吧,”他弯起嘴角,看着一步阶梯之下的英俊男人,“会跳舞吗?”   吴法回答:“目前还不会。”   “不会最好,”玄律朝他伸出手,“我带你。”   吴法握住他的手,被他带入二楼的房间。   进门的一刹那,他仿佛进入了一个音乐的魔法世界,里面钢琴,小提琴,双簧管,竖琴、短笛……所有乐器全都自己演奏着,蓝色的光温柔地铺展,通透的音符漫天飞舞。   当他还沉浸在美妙的幻境里,玄律已经拉着他的手,转了一个圈,鬼魅般绕到他后背,双手搭在他肩上,轻轻一拍。   吴法身上的羽绒服变成了优雅的黑色西装礼服。   玄律重新握住他的手,带着他跟着音乐的节奏起舞,蓝色光辉刷然变成朵朵玫瑰,踩着鼓点轰然绽放,又在他们舞步交错的刹那化作亿万星辰,爆发出宇宙初开的震撼光芒。   乐音再转。   满天星尘融化,流淌成蓝色的海岸。皎洁的月光洒在海岸,夜色下,大海波光粼粼。   玄律松开吴法的手,转开,离去。   吴法心里一紧,立刻伸出手,向他追逐。   下一秒,对方又以一个优雅的舞步回到了他身边,冲他眨了一下眼。   蓝色音符绕着他们盘旋,飞舞,装点着一路的风景,再带给吴法一场旷世的奇妙之旅。   舞曲结束在他们初遇的那个广场。   所有音符随风消散。   无限音域结束。   玄律松开吴法的手。   吴法站在原地,却久久未能平静,没能从那幻梦中出来。   玄律欣赏着他的表情。   欣赏够之后,他指尖戳破最后一枚漂浮的音符。   叮咚一声,吴法如梦初醒。   他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靠窗的白色吧台桌边,玄律坐在他身边。   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怎么样?”玄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没让你白等吧。”   他眼底带着笑意,脸上是自傲的神情,仿佛料定这一手会如何的惊天动地。   吴法看着他,直到这时候,才想到要如何形容他刚才的心情。   ——神魂颠倒,应是如此。   “我的荣幸,”吴法凝望着他,“我将永远铭记这个美好的夜晚。”   玄律打了个响指。   郎安推着餐车进来,为他们送上丰盛的晚餐。   以及一壶杜康酒。   两个人伴着美妙的音乐共用晚餐。   饭后他们回到靠窗的吧台桌边休息,一起看下面的群魔乱舞。   一楼吵得要命,二楼这边却很安静,只有角落的唱片机在唱着动听的歌曲。   听了两首歌后,吴法扭头:“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正式谈恋爱?”   玄律:“啊??”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也转过头,看向对方:“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月,总共才见了没几次。”   “已经足够了,”吴法说,“我们很来电,不是吗?那就是爱情。”   玄律:“……”   “不知道是谁教你的,但请允许我为你纠正,”玄律说,“那不是爱情,来电是因为咱俩法术回路相冲。请你不要误解。”   “没有误解。”吴法伸出手,“再试试,感受一下。”   “没有这个必要,”玄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我们的了解还不够深,可能还需要更多的接触。”   “那是凡人的爱情,”吴法说,“我们要谈的不是那种恋爱。”   玄律来了兴趣:“那请问,吴先生,我们要谈的是哪种恋爱?”   吴法看着他,神采飞扬:“我们要谈的,当然是无法无天的那种恋爱。”   作者有话说:   啾~   周末愉快呀~ 第16章 婉拒阎王16次   晚上十点,吴法离开酒吧。   玄律送他出来。   两个人在树下告别。   晚风微漾,拂过他们的眉宇。路灯下,两道影子交叠在一起,无声地黏腻着,纠缠着,拉扯着。   “下次见面,你会给出答案的。对吗?”吴法开口,“这件事没什么好犹豫的,在我看来。”   玄律轻轻点头:“是的,没错。”   的确是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很多事其实早已有了答案。   吴法上了车,在车窗里挥挥手:“那,期待下次见面。”   “再见。”玄律站在路边,目送他离去。   等车子看不到了,他转身进酒吧。   这时候郎安急匆匆跑出来,对他说:“老板,吴先生的无线耳机落下了。”   发现车子已经走了,他马上说:“我给他送去?”   “给我吧。”玄律从郎安手机接过那个白色的耳机盒,给吴法打电话,但对方却没有接。   人在车上却不接电话,他直觉可能是出什么事了,难道地府又找来了?于是他立刻带着耳机追上去。   他隐匿身形往前飞,出了这条街,看到吴法的司机急匆匆往回跑。   司机跑向了路边的垃圾桶,那里,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扶着垃圾桶大吐特吐。   “少……少爷!”司机手里举着一部手机,慌乱地说,“玄先生给您打电话了!”   然而吴法吐得惊天动地,实在没空搭话。   玄律:“……”   他转身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两瓶水回来,拧开瓶盖,等对方吐完了,递给他。   “谢谢……”吴法吐得腿都软了,像死了一遍一样,手颤抖着拿过水,拼命漱口,期间还喘着气跟司机说,“老王,那个崂山蛇草白花水……有毒!”   司机干咳了一声,默默后退。   嘴巴漱干净以后,吴法转过身,对上了玄律那张惊艳天地的脸。   “嗨,晚上好,”他下意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竭力恢复成风度翩翩的模样,马上面不改色地说,“是这样的,我看到一只小狗掉进垃圾桶了,所以……”   玄律把剩下那瓶矿泉水递给他:“给小狗的。”   “谢谢,”吴法说,“您真是个善良的人。”   玄律看着他惨白的脸,体贴地问:“那么,需要帮这只可怜的狗狗就近找个地方躺下休息吗?”   “不用,”吴法摇摇头,“他还好,谢谢你的关心。”   “行,”玄律说,“那希望他赶紧回家吧。”   “请问,”吴法难得有点窘迫,有些犹豫地问,“你会介意小狗此刻的狼狈吗?”   “当然不会,请不用担心,”玄律认真地说,“我只会记得,他一口气喝三杯酒的样子很帅。”   他给了对方一个温柔的笑容,而后挥挥手,转身离开。   吴法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而后和司机去找车。   上了车之后,吴法抹了把脸,靠在后座喘气。   他肚子里还在疯狂翻涌,说不清那是什么味儿,本来喝完之后他还能撑住,但又被玄律拉着跳舞转圈圈,跳完就开始发作了,肚子里简直翻江倒海……吐了之后好多了,但还是有些恶心。   但这会儿顾不上恶心,他心里觉得有点糟糕。   冥界里,一直通过投影实时观看两人约会的鬼帝们也凝重起来,阎王大帝的形象毁于一旦,很可能就此任务失败,让世界陷入空前危机之中!   不过,一分钟后,吴法手机上收到了玄律的消息:【你耳机落下了。刚刚忘记给你了……】   吴法瞬间又燃起了希望,他唇角上扬,快速戳字:【没事,下次见面再给我吧。】   玄律回了一个英文词:【OK。】   “OK”这个词吴法知道,就是“行”“好”的意思。   那就是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任务还没失败!他还能主宰战场!   *   看到这一幕,冥界中央鬼帝府的大会议室里,众鬼帝都松了口气。   稽康激动难耐:“咱们大帝也太给力了!应该要成了吧?!”   “直球就是最厉害的!”周乞猛一拍桌,震得桌面上的可乐罐飞了起来,“早说了,面对玄律这种历尽沧桑的人,跟他迂回婉转含蓄内敛是没用的,就得打直球!这样才能简单粗暴地击中他的心!触动他那沉寂已久的心弦!!”   “是啊是啊,”赵文和笑呵呵道,“玄律估计从未见过咱大帝这样的人,估计心思早就乱了。”   杨云灌下半杯可乐,一抚长髯:“帝尊一人出马,抵千军万马!真叫人不得不服!”   “对,对。哎,”稽康忽然用手挡住嘴,压低声音,眉飞色舞,“别看大帝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话倒是说得漂亮。可真狂妄啊!”   他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而后学着吴法的架势,朗声道:“当然是无法无天的那种恋爱。无法无天的恋爱!也快帅了吧!”   话音刚落,一只乌鸦从外面飞进来。   随之而来的,是刚刚结束约会的吴法。   众鬼帝吓了一跳,立刻起身向他行礼。   稽康险些昏厥,恨不得掐死刚刚上演模仿秀的自己。   他马上转换话题关切地问:“您还好吗,英明神武的阎王大帝?需不需要帮您洗洗胃?”   曹稷也深感歉意:“很抱歉,我们忘了提前跟您说明崂山白花蛇草水的威力,让您受苦了。”   吴法却没有理会他们的安慰,进门一看到那一桌子零食就冷下了脸。   “这么热闹,”他目光扫过一众鬼帝,“都没事做吗?”   周乞施了个法,手忙脚乱收起桌上的瓜子可乐豆干桃酥。结果不小心打翻了可乐,弄得桌上一片狼藉。可乐罐掉在地上,在安静的室内发出嘈杂的声响,别提有过尴尬。   吴法目光严肃,盯着众鬼帝:“生死簿2.0做出来了?宇宙重启方案的细节完善了?”   大家纷纷低下头,不敢吱声。   吴法抬手重重地敲了敲桌子:“都坐这儿等着世界毁灭??”   众鬼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全都羞愧难耐恨不得以死谢罪。   会议室死一般的沉寂。   十秒钟之后,吴法忽然问:“他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曹稷:“他的头发会变金,是不是你们动的手脚?有没有隐患?”   “这个……”曹稷语气犹豫,“不好说是不是隐患。”   “详细说给我听,”吴法背着手走向长桌主座,“你一个人能说清的话,其他人就散吧。”   众鬼帝在他的背影后面与曹稷交换眼神,示意你自己搞定!   曹稷摆摆手,其他人忙不迭闪了。   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二人。   “那是一点朝曦之火,”曹稷朝吴法解释,“玄律是戾气化身,天生极恶,初化形时能感受到天地间所有的恶念与痛苦。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幼童,整日痛苦不堪,啼哭不止。当年崔珏崔判官为了缓解他的苦楚,曾向极致光明的曜灵神君借来一点火苗,放在了玄律心底,照耀他的心脉,驱散了那些痛苦的执念,让他心里生了善意的种子。从那以后他的心性逐渐受到影响,慢慢地有了善念,不再是幼年那样满是戾气,只想杀戮。”   年深月久,玄律心中的火苗愈燃愈烈,对他的影响便越来越大。   曹稷:“那孩子,生出了慈悲心。”   吴法神色晦暗。   “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曹稷顿了顿,努力斟酌词句,“说句冷血无情的话,因为他有慈悲之心,一旦目睹一些悲惨的事发生,他内心会煎熬,可能未必会坐视世界毁灭。他只是平日里嘴上爱说着冷血的话,但只是伪装。真到了那一天,说不定慈悲心会驱使他甘愿牺牲自我。”   吴法感到匪夷所思:“这相当于枷锁?是不是?你们在他体内设了一道枷锁,这叫什么?”   “怎么说呢……”曹稷解释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真的为了这种理由而牺牲,那一定是在朝曦火的驱使下,散发大爱,自愿守护这个世界,而不能说是被迫,没有人可以强迫他做什么。”   吴法深吸一口气:“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他太惨了?被你们无限追杀也就算了,还有这么一道枷锁炙烤着他……”   的确是很惨,曹稷无法再辩驳什么,也难以说出同情的话。   他最后补充:“朝曦之火一般不会外显,浓度太高的情况下会稍稍影响毛发或者瞳孔的颜色。”   吴法陷入沉默。   片刻之后,他忽然抬头:“我体内也是有朝曦火的,对吧?”   “对,”曹稷说,“您体内的火,跟他的不是一个属性,但是也是与他的同源,都是出自曜灵神君。本质是一样的。”   他多嘴说了一句:“您和他肢体接触时会有触电般的感觉就是因为这一点。纯质的朝曦火相互接触,会产生刺激的火花。”   “是吗?”吴法眉头一皱,“原来不是爱情吗??”   “是爱情!”曹稷瞬间改口。   怎么能不是爱情呢?!   必须是爱情!   作者有话说:   ~o( =∩ω∩= )m 第17章 婉拒阎王17次   “应该,应该也是有爱情的。这么说——”曹稷凝神冷静了一下,重新组织语言,对吴法解释,“是爱情。你们接触时有感觉,那就是爱情,朝曦火只是放大或者说加重那种感觉,将它更加具象化了。您对他有感觉,他也对您有感觉,这个您肯定能感觉到的,对吧?”   吴法仔细回忆,仿佛是在确认。   “那,”他话锋一转,“怎样可以熄灭,或者取出他体内的朝曦火?”   曹稷:“……”   “您又开始想点子了。”曹稷忍不住笑了笑,而后回答,“朝曦火就是太阳光,太阳光是永远不会熄灭的。取的话,也没法取,因为善念已经深入了他的思想,他的心底,那点火早就融入了他的灵魂深处,您无法帮他取出。”   “真的假的?”吴法不太信他,“你故意不想我帮他吧?”   “不,”曹稷一本正经道,“如果能取出,他自己早就想办法取出了。您想想,他活了这么久,手上也沾了很多的命,即使杀了那么多人,吸收了那么多的戾气,朝曦火也没熄灭,这就说明我所言非虚。”   吴法拳头撑着下巴,眉头微皱。   “那为什么我的头发没有变色?”他又忽然思维跳跃,看了看自己的发丝,“因为我不够善良吗?”   “您……”曹稷一时语塞,看那表情,似乎想骂脏话,但极好的素养让这位鬼帝硬生生憋住了。   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恕我直言,你都想为了救他一人而毁灭世界了,这……”   这他妈还能叫善良?   这合理吗?   听他这么一说,吴法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像是不太善良。   了解了朝曦火相关的问题后,吴法表示要去看看生死簿2.0的进展,曹稷便陪着他一起去工坊。里面依然是又吵闹又安静。   吵闹是机器轰鸣的声音,安静是没有进展死一般的沉寂。   工作间里是一些人类的工程师,受过高等教育的科学家。大家生前忙死忙活努力钻研,没想到死后还要继续钻研,真的很崩溃。   做一个大概率不会成功的项目,鬼也会想死。   负责督造的陆之道匆匆来迎接两位领导,他灰头土脸,形容枯槁,显然十分辛苦。   吴法先背着手,在工房内转了一圈,而后心中生出一个主意。   “朝曦火不也是日光么?”他伸出手,在两人面前晃了晃,“能不能把我体内的朝曦火分离出来,给陆判试试?”   陆之道立刻眼前一亮:“这个……”   “这个不行!”曹稷说,“您体内的朝曦火有限,您现在伤势未愈,若将朝曦火分离出来,您会有生命危险。而且,就算分离出来了,也得炼化才行。您不是这种类型的法术回路,恐怕多有困难。”   “总得试试才知道行不行,”吴法思绪快速转动,“朝曦火就是浓缩的太阳光,那我岂不是可以想办法用我体内这点火种吸收更多的日光,然后再将其炼化?”   他马上说:“把你们冶炼星光和月光的法子拿给我看看。”   陆之道快速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我们整理出了文档,稍后发给您。”   “行,”吴法在屏幕上滑动两下,简单浏览,“我研究研究。”   他很快回到阎王殿,曹稷在书房给他准备了电脑和全套办公设施,又教他如何操作。吴法便在书房认真研究陆之道给的资料。   乌鸦站在他的办公桌上陪伴着他。   书房太安静了,他想找点视频看。   正好这时候,手机收到了推送。   【您关注的@大阴乐家开播啦~】   吴法点进去,还是那个黑暗的房间。玄律在拉二胡,直播间弹幕一片哭泣表情,让他别拉了,说害怕。   二胡的声音像锯子,割开了人们心底的防线,简直皮开肉绽,血光四溅。   吴法把手机放支架上,在诡异的配乐下开始看资料。   他要寻找解救玄律的方法。   *   玄律一直演奏到凌晨两点,准备去睡了,弹幕却有人让他再来一首。   【今天地铁站事故死了很多人,好悲伤,主播可不可以演奏一首温柔的曲子?】   玄律朝着摄像头谢幕,然后直接下播。   他关上琴房的门,抱起吴法送他的花,打算回去了。   到一楼的时候他碰上了郎安,对方端着水盆,拿着抹布,正要上去打扫琴房。   两个人打了个照面。   楼道的灯洒在那盛放的玫瑰上。   黑猫快步跑来,回到了玄律脚边,蹭了蹭他   玄律向郎安告别,而后朝后门走。   快要出门的时候,身后传来郎安的询问。   “您打算和他在一起了吗?”   玄律脚步顿住。   他回头,对郎安说:“明天我有点事,应该不来酒吧了。”   “好的,”郎安面色平静,又恢复了沉稳干练的模样,“祝您一切顺利。”   回到自己住处,玄律照旧用古筝弹了一遍《哭李商隐》,还是没能想起更多的记忆。   他只得给徐宙发消息,让他把那个可以洞察记忆的阴阳眼借给他用用。   徐宙还在工作,几乎是秒回,跟他说没问题。   玄律洗了个澡,躺到床上。   他抬起手,张开五指,挡住天花板上的灯。   指尖还有点发麻,那触电感觉还没消散,还在提醒他发生的一切。   所以,无法无天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他想象不出来,却又觉得很新奇。   第二天,诡道的员工上门来为玄律服务。只来了一个人,徐宙没跟着。   那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穿着诡道的灰色工作服,戴着黑色墨镜和蓝色口罩。   “大仙您好,我是一只鵸鵌,很高兴为您效劳。”男人向玄律问好,而后直接在他面前显出原形。   鵸鵌是《山海经》里的神兽,本体是一只三头六尾,羽毛鲜艳的鸟儿。   他的每颗脑袋上长着一只眼睛,加起来一共三只。   “我可以通过与人对视,帮人们想起他们被封印的记忆。”鵸鵌三张嘴一张说一句,“原理是我透过您的眼睛看您的记忆,您再通过我的眼睛看您自己的记忆。过后您再消除我的记忆,就可以保护隐私了。”   “嗯,”玄律如实告知,“我准备了一杯孟婆汤。”   鵸鵌点头:“徐哥已经告诉我了。我没有任何问题。”   玄律说:“作为回报,事成之后,你本人可以单独找我帮一个忙,而不用通过徐宙,也不用通过诡道。”   “您帮了诡道很多次,这点小忙是分内之事,加上我本鸟没什么事需要帮忙,就不用劳烦您了。”鵸鵌也不啰嗦,直接说,“让我们开始吧。”   “行。”为了防止发生意外,玄律开了法阵,免得灵力爆炸。   房间化作蓝色的虚空。   两个人站在法阵中央,鵸鵌闭上下面两只眼睛,最上面那只眼的眼珠高速转动,化作一片白。   他看着玄律的双眼,努力开启他被封印的记忆。   随后,他看到了一片黑暗。   鵸鵌集中精神。   刹那间,一双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与他近距离对视。那一眼犹如混沌初开,又像是魔王苏醒,强大的威慑力瞬间震开了他的窥探!   “啊!!!”   鵸鵌痛苦不堪,立刻退开。   法阵里蓝色的音符扑向他,快速护住他的心脉。   “怎么了?”玄律马上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我看到!!”鵸鵌用翅膀捂着眼睛,又很快拿开,他的眼里满是血丝,随后语无伦次地说,“我看到了……我……哎?”   他突然呆滞起来:“我看到了什么来着??”   “算了,”玄律判断某些东西不是鵸鵌能窥探的,于是决定放弃,“就到这里。”   “不,不,”鵸鵌张开翅膀,“我再试试,我肯定是看到了什么的。刚刚只用了四成功力,再来,我还有两只眼睛。”   “行吧。那……你量力而为,”玄律叮嘱,“有危险就马上结束。”   “嗯嗯,”鵸鵌点点头,“来,再试试。”   这一次,他用的第二只眼睛,直接火力全开,拿出了十成功力。   他再一次对上了那双恶魔之眼,只一眼就被摄住了魂,瞬间浑身抽搐,脑子里一片空白。   “算了算了!”玄律连忙断开与他的对视。   鵸鵌却不甘心:“再来!我还有一只眼!!”   他翅膀变成手,抓着玄律的手臂,强行与他对视。   这一次,那双眼睛眨了一下,瞬间释放出狂暴的杀气。   鵸鵌猝不及防,一双惨叫,立刻捂住双眼。   血从他指缝间渗出来。   玄律吓了一跳,赶紧调动法阵里的蓝色音符为他疗伤。“怎么样?没瞎吧?我看看你的眼睛。”   好半天后鵸鵌才缓过来。他松开手,看着玄律:“哎?大……大仙,你怎么在这儿?我怎么在这儿?这是哪儿?我们在做什么?”   玄律:“……”   看起来不用给这鸟喝孟婆汤了。   作者有话说:   喵 第18章 婉拒阎王18次   玄律仔细确认了鸟眼睛没什么大碍,而后随便编了个谎让他回去了。   他本没打算再让鵸鵌喝孟婆汤,但鵸鵌看到了那碗汤,很快推断出大概发生了什么,还是自己抢着喝了,随后跟他挥手说再见。   玄律让黑猫送他,自己则是给徐宙打了个电话,让他观察一下这位同事的身体健康,有问题联系他。   等鸟走了,玄律撤去屋内的法阵,疲惫地坐在沙发上。   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就见鵸鵌在那儿啊啊大叫,浑身抽搐,反正他只从看到了对方眼睛一阵黑一阵白一阵红的,没有看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越发觉得那很重要。   连鵸鵌都解不开那段记忆,为免节外生枝,他也不打算再找其他人帮忙看了,还是靠自己吧。   他的修为还没恢复,现在无限音域只能开到三重,如果能开到五重以上,再弹奏那首《哭李商隐》兴许能想起更多。   要想恢复得快,只能出去打猎了。   他需要吞食更多的恶鬼,吸收更多的戾气。江城的鬼实在不够吃,他得去其他地方转转。   自从玄律从地府归来,休息了也快一个月了,现在勉强恢复了点,倒是可以出远门了。   他给徐宙打电话,问:“这会儿哪里有S级的鬼没处理?”   “啊?”徐宙愣了一下,马上说,“有!有!您稍等,我看看……”   几秒钟之后,徐宙回:“S级的目前没有,A级的可以吗?桓市有一只A级的鬼,还有两只B级的。”   “位置,”玄律说,“定位发我。”   “已经发您微信上了,”徐宙问,“您要过去吗?我马上通知同事们撤退。”   结束通话后,玄律换了身衣服,叫上猫,而后拿出白骨判官笔,划破空间,直接赶赴目的地。   他离开了三天,跑了一东一南两个地方,收掉了两只A级的鬼,和若干只B级的。   期间还遇到了地府的人,他们也想收掉那些鬼,但被玄律抢了。   这几日吴法一直与他保持联系,每天早晚问安。   别的没有多说。   玄律有时候也会好奇,不知道那家伙在做什么。他的状况目前肯定没有参与吴氏的商务工作,说不定还是在家里学习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或者说生活。   第四天他从外面回来,先洗了个澡,然后去了酒吧,惯例朝郎安问自己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重要的事。   郎安说:“鬼门关的经理弘伋又来了一次,想要拜访您。”   “啊,这……”玄律发出一声叹息,“怎么老趁我不在的时候来?说明没有缘分。”   “我已经明确帮您表达了拒绝之意,但他们似乎不会放弃,应该还会再来。”郎安说,“那位弘经理表示,他们BOSS与您目的一致,恳切希望能达成合作。‘恳切’,他让我一定要转达这个词。”   “什么目的?”玄律晃了晃酒杯,“他知道我什么目的?”   “他倒是说了他们的目的,”郎安说,“他们想要颠覆地府,冲破冥界那道鬼门关,释放所有被拘押的鬼魂,让鬼统治世界。”   玄律对此的评价:“无聊。”   鬼门关不是冥界在人间开设的分部,而是一个由恶鬼集结而成的组织。其创始人是一个身负异能的天师,爱搞科学实验,在鬼身上做了很多试验,让它们变强变弱变异,养出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鬼。鬼的定义不再像之前那样单纯。发展到后来,鬼已经进化了很多,也复杂了很多。   后来诡道交通派了一半的战力联合起来把他灭了,却没能彻底击溃整个组织。   过不久那些鬼重新聚集,时不时抱团搞事,侵扰活人,也不断吸引新成员。   新成员有鬼,也有一些异能人士,组织不断壮大,让诡道交通那边很头疼,却又始终无法彻底将其歼灭。   就像每天都有新的生命诞生一样,每天也都有新的鬼魂出现。除之不尽,难以杜绝。   鬼门关内部争斗也极其严重,恶鬼们都想当老大,时不时争权夺位,打得魂飞魄散。恶鬼尊崇力量,只服最强的,鬼门关里的人族想要上位,也得靠拳头取胜。   几乎每一位BOSS上任,都会来黄泉酒吧递上名帖。大伙儿虽然不清楚玄律的身份,但也知道黄泉酒吧的老板是个比所有恶鬼都恐怖的存在。   但有一阵他们打得太频繁,动不动一天内更换好几个BOSS,于是从早到晚不住地派人往黄泉酒吧跑。玄律烦了,便把人撵走,并且勒令以后不要来拜山头,此后总算是清净了很久。   前几任BOSS知道玄律惹不起,从不来打扰。但从上一任开始,胆子长肥了,竟然破天荒地尝试找他合作。玄律完全不想与之为伍,明确拒绝了。没想到新一任的BOSS又开始了。   他对解放万鬼以及毁灭世界没有任何兴趣,他只是想熬到生死簿报废,摆脱自己的宿命,然后快乐地活下去。   *   消化了这两天的野餐后,玄律来到家中的琴房。   竭尽全力无限音域开到了第五重,法阵的光辉比之前亮了两个度。他在法阵中盘膝坐下,闭上双眼,拨动琴弦。   音乐的力量牵引着他的记忆,让他回到那天……   仍然是一片黑暗。   周乞的声音喊着:“你……你到底想找什么?”   玄律听到自己笑了一下,嘲弄的语气说:“找死。”   杨云语气慌乱:“快拦住他!别让他靠近!”   然后是诡异的乐曲,杂乱的喧嚣,应该是动起手来了。   再后来哗啦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破了,犹如洪水泄闸,喷涌出汹涌的血水,将整个世界淹没。   玄律听到自己说了句:“终于找到了……”   鬼帝们各持武器,挡在路上,重重把手。他不知道自己找到了什么。只看到自己抱着琴,一身的伤,竭尽全力突破他们,努力往前更近一步。   他用力拨动琴弦,想要重回那一刻,他的魂魄即将要回到那具身体。   但黑暗中突然睁开了一双眼。一双血红沾金的眼睛。   两人对视。   那双眼睛散发着铺天盖地的威压,瞬间破除了他的窥探。   幻境结束,玄律手按在古筝上,嘴角流下一丝血。他胸口钝痛,体内气血翻涌,颇为不适,赶紧调动蓝色音符为自己疗伤。   好半天之后,他才缓过来。   “眼睛……”玄律回忆那双眼睛,那是谁的眼睛?   记忆比上次又多恢复了一点,但还不够,还需要继续拼凑。   玄律离开琴房下去喂猫。   郎安给他打了个电话。   “吴先生派人送了一车新鲜的玫瑰,请问是放在酒吧还是给您送家里?”   “放……”玄律犹豫了一下,“麻烦帮我送家里来吧。谢谢。”   他看到了郎安发来的照片。   不久之后,吴家的司机开着一辆粉色跑车,把花送到了玄律的住宅。   郎安帮着把花搬进他家里。   司机对玄律说:“大少爷在为你们的未来而努力,今天无法亲自来看望您,还请见谅。”   “为我们的未来做努力吗?”玄律好奇地问,“是在做什么呢?”   司机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他说以后您就知道了。”   司机和郎安离开之后,玄律看着房间里的花,他知道,这些花是暗示,是催促。   吴法在等他的答案。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快四天了。   拖下去会显得他过于优柔,犹豫,这会让他在这段感情中处于劣势的地位。   他本应该是掌握主导的那一个。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晚上玄律去酒吧找郎安,让他帮忙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适合约会的。”他这样说。   郎安很快掏出一本册子,里面汇聚了江城所有的高档餐厅,游玩圣地。他翻开来,认真帮老板选。   “您是决定好了吗?”他问。   “嗯。”玄律轻轻点头,“请不要一副十分隆重的样子,谢谢。”   “好的,您看这家餐厅,”郎安将画册翻过一页,“可以一边吃饭一边看钻火圈,还能欣赏人妖跳舞。或者下面这一家也行,可以亲自抓野猪,也能和鲨鱼一起沐浴。还有这家,吃饭不给筷子,要用手抓……”   他再翻过几页,继续挑选。   玄律在一旁看着,没有表态。   终于在翻了大半本之后,郎安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了一声:“抱歉。”   身为跟在老板身边三百年的最专业最忠实的经理,他不该在此时失去职业素养,为此他感到非常惭愧。   所幸老板没有批评他,只是淡淡地说:“还有吗?”   “有的。”郎安马上收拾心情,恢复成往日沉稳干练的模样,认认真真给他建议。   最终玄律选了一家粤菜馆,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表演。   “要现在帮您定位置吗?”郎安问。   “先不急,”玄律说,“我还有一件事要确认。”   他得确认一下吴法的身份。   数百年前,地府为了让他自愿去死,时不时会派一些长得漂亮的妖魔鬼怪来勾引他。初时他也上过几次当,以为那些人是真心想追求自己,与自己共赴余生。但没想到,很快就被他发现,他们是地府的人。   玄律一点也不想死,自然立刻拒绝,并且直接动手揍人。   要说地府的人条件真的不错吧,他也愿意玩儿玩儿,但他们派的那些,实在入不了他的眼,还前赴后继,简直把他气死。   感情这种事,又没法勉强。因为他一直疯狂拒绝,地府发现这条路走不通,后来就没再做无用功了。   玄律回忆了一下,上一次还是两百多年前,距今也比较久了。   但还是不得不防。   他得回地府一趟,确认一下。   如果吴法是别的什么妖魔鬼怪,不管是任何稀奇古怪的品种,他毕竟长了那样一副好看的皮囊,他都能接受。但如果他和地府有什么关系,那是绝对不行的。   玄律真身回地府会第一时间被发现,他只能在自己家中布设法阵,人坐在阵中,灵魂出窍,以生死簿意识体的形态回地府。   意识体并不是人们常说的魂魄,魂魄是会被异能所看见的,意识体只是一缕意识,看不见摸不着,无法被检测,也无法被捕捉。   准备妥当之后,玄律构建起自己和生死簿本体的联系。   冥界,判官司。   生死簿上玄律的意识腾空而起。   天空中没有响起一级警报的声音。   生死簿本体又残破了许多,他首先在生死簿面前站定,闭上双眼,用意识检索了本体,在上面搜吴法的名字。   搜到了很多同名的,但并没有他想找的那一位。   说明这个吴法并不是凡人或者低等妖灵。   随后玄律穿过了判官司的重重封印,看到了长相秀气的曲玉山正在痛骂一群下属,怒斥他们登记错了什么信息。   曲玉山拍着桌子:“下次再出错就把你们送到阳间喂给玄律!!”   一众鬼差吓得瑟瑟发抖,大喊:“我们再也不敢了!一定会加倍认真!”   玄律:“……”   倒是送啊。   玄律从曲玉山身边路过,飘出了判官司,在冥界四处转了转,一路畅通无阻,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他还去鬼帝府溜了一圈,几大鬼帝全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各自埋头   而后他直接去了最高处的酆都大帝宫。   这里已经修好了,唯一不同的是,屋檐上多了很多长着红眼珠的乌鸦。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雕塑。   玄律刚靠近,一瞬间,上百只乌鸦齐刷刷转动脑袋,向他看来。   他瞬间吓了一跳。   连鬼帝都看不到自己,为什么这些乌鸦能察觉到?   它们到底什么来路?   他试着往前,乌鸦只是看着他,没有进行攻击。玄律不确定它们是能看到自己,还是只是可以感受到他却看不到他的存在。   他继续往前,直接冲到了宏伟的阎王殿。   一瞬间,玄律如遭雷击。   阎王殿上那头戴冠冕,认真办公的人正是自己那帅得无法无天的相亲对象!   旁边站着个陌生面孔的男人,抱着一叠文件。   吴法没有抬头:“淬炼的结果如何?能用吗?”   “回禀阎王,”那男人说,“还在检测中,还需要一点时间,稍后我会亲自去取化验结果。”   玄律人傻了,他叫他什么?   阎王??!   过往种种,浮现眼前,英雄救美,彼岸花开,江边受伤,地铁乌鸦……一切都联系了起来,一切都有迹可循,一切都是骗局。   愤怒值直线暴升。   玄律凝固浑身怒火,以气吞山河之势,大吼一声:“吴法!!!”   作者有话说:   呜呼~ 第19章 吻   “吴法!!!”   一声怒吼响彻地府,阎王殿上,吴法吓了一跳,立刻抬头看去。   他坐在那里,先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喃喃道:“那是什么?”   玄律现出魂魄,眼神满是愤怒。   这时候地府终于响起尖锐的警报。   【警报!一级警报!检测到生死簿回归!各单位注意,准备应战!】   吴法慌忙站了起来:“玄……玄律……”   “嗨,”他抬起手,挥了挥,表情僵硬,“吃了吗您?”   玄律二话不说,掏出古琴就拨,一阵急促的琴音在阎王殿炸响,血色音波狂轰滥炸,瞬间朝着他面门招呼。   “阎王小心!”曹稷连忙带着吴法闪避。   酆都大帝宫又一次陷入危机,玄律的愤怒犹如滔天巨浪,将这里搅得天翻地覆。   九大鬼帝接到警报,立刻前来救驾。   玄律变出一面大鼓,朝着他们咚的一敲,鬼帝们瞬间被震飞出去。   他不予恋战,抱着琴走了。   “哎——”吴法朝他伸出手,大喊,“玄律!!”   然而那魂魄已经消失了。   阎王殿一片狼藉,众人灰头土脸。   “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了?”稽康呆呆地问,“我们……又一次失败了吗?”   “还没有,还没结束,”曹稷拍了拍脸上的灰,大手一挥,“速去给帝尊买一块搓衣板!不,买榴莲!直接买榴莲!”   *   玄律家中,法阵灵力波动,一阵噼里啪啦,各种火花燃起,他在阵毁坏的那一刻回魂。   他整个人要气炸了。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长得符合他审美的男人,没想到又是地府派来的!   可是玄律转念一想,自己怎么对他毫无印象??   以前没在地府见过这张脸。不对,如果他真的见过,地府也不会派他来了。而且那家伙还是新上任的阎王,那之前的阎王哪儿去了?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玄律明明记得,自己上一次大闹地府的时候那家伙还在的。   他是怎么死的?还是调任到天界去了?   不,这不重要。   重点是吴法竟然骗了他!   好不容易遇到个有趣的,竟然骗了他!   玄律心中郁结,气愤难耐,转头去了酒吧。   郎安见他来了,本想问要不要帮忙订饭店,但一看到老板的神色,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改问:“您想喝点什么?”   “醉生梦死。”玄律点了酒,沉默地上楼。   一杯醉生梦死喝下去,他趴在了桌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外面。   几天前,就在这里,同一个位置,那个人还对他说要谈一场无法无天的恋爱。当时玄律被他的豪言镇住,一瞬的心动。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骗局。   他气得肺疼,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在他产生这个想法后,身后的空间突然被判官笔划开口子,阴律司判官曲玉山冒了出来。他扶了扶脑袋上的长翅帽,碎步走到玄律身旁,朝他拱手:“簿主大人,刚刚生死簿检测到您有想死的意图,请问您是准备好了吗?非常非常感谢您为人间做出的贡献!我们会永远铭记您的伟大付出!!”   玄律抬起头,手背上红色音符浮现。   “看样子您还没想好,那先不打扰了!”曲玉山立刻开溜,“再见!”   他转过身连滚带爬顺着空间裂缝跑了。   玄律撑着脑袋,喊了一声:“酒。”   郎安立刻又送来了几杯。   这一晚上,玄律喝了很多酒,他只想大醉一场,把所有的烦恼都忘掉。   一楼的舞池里,群魔乱舞。胆子小的在角落里勾勾手指,胆子大的在灯光下激情热吻。还有的形单影只,和他一样独自喝着闷酒。   喝到夜半,玄律终于有些醉了。孤独的影子将他捕获,他趴在吧台上,双眼迷离。   黑猫跳到他身边,用大脑袋蹭他,舔了舔他的脸。   玄律没像往常那样摸它脑袋。   黑猫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在他身边翻肚皮,打滚,卖萌,努力用自己的方式陪伴他。   一楼乐声震天,店员们忙得不可开交。郎安在下面帮忙,拿着一块抹布不断地清理被酒水弄脏的吧台。   郎经理眼里容不得污渍!他要保证自己目之所及的范围内都是干干净净的。   忙碌期间,他时不时往二楼看一眼。   调酒师花雕趁歇息的时候戳了戳他的手臂:“郎经理,大老板今晚怎么了?”   她掩着嘴,压低声音:“失恋了??”   “没有,”郎安停下手上的工作,郑重地说,“他没有正式开始谈恋爱,所以就不存在失恋一说。”   花雕一哂:“这么严谨吗,经理?”   手机响了,郎安接通那个视频邀请,对面是黑猫的大脸。   猫冲着摄像头喵喵两声。   “没酒了。”郎安扭头让花雕再做一杯。   花雕一边调酒一边说:“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郎经理?那个人多帅呀,我以为能成呢。”   “好好做酒,”郎安盯着调酒师的动作,“你柠檬放多了一滴,麻烦重做一杯吧。”   “我错了错了……”调酒师赶紧倒掉水里那杯,快速重做。   酒做好后,郎安将其放进托盘,单手端着,挺起腰杆,皮鞋踩着均匀的步伐去送酒。   花雕在他身后问:“你是不是挺高兴啊,郎经理?”   郎安脚步不停,丝毫不受影响。   凌晨一点,酒吧到了最热闹的时候。   常年对外封闭的二楼破天荒地开了一扇门。   酒吧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齐刷刷抬头,看向那张绝美的脸。   玄律靠在门边,脸上带着红晕,他低垂目光,俯瞰众生,声音带着醉意。   “我……想邀请全场最帅的一位男士上来喝杯酒,共度良宵。”   一瞬间,酒吧里突然沸腾了,口哨音尖锐响起,底下妖魔鬼怪疯狂挥手,尖叫,大声欢呼着。   玄律左手背上蓝色音符亮起,飘出蓝色的五线谱,顺着门往下,搭建成半透明悬浮台阶。   下一秒,玄律化作一道魅影,出现在楼梯最上面。   而后,他往下走了一步,楼梯上的音符闪动,在他脚底发出清脆的乐音。   他眯起眼睛往下看,寻找着帅气的面容。   所有人扬起脸。   人群中有人喊着:“老板,性别别卡得太死!!”   玄律闻言失笑,那一笑,再次让大家看呆了。   他带着醉意一路往下走,每走一步,都踩出音乐的节奏,众人的心弦跟着被拨动,全都为他而颤抖。   他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眼神一直黯淡。   吧台那边,花雕悄悄用手指戳了戳郎安的腰,郎安岿然不动。   还有三步,玄律就要下来了。   连DJ也忍不住抓着郎安的手臂,把他往前面推了推。   郎安握紧双拳,目光紧紧地盯着把他从魔鹰手下救下,他足足跟了三百零七年又一百二十天的老板。   他喉头滚动,脑子嗡嗡的。   终于,玄律下来了。   他往前踏出一步,人群自动分开。他漫无目的地寻找,物色,在人群中转动,却始终没看到令他满意的面孔。   为什么只是想随便找个人睡一觉也这么难呢?   看完了所有的脸,都没有能入他眼的,玄律有点失望,想放弃了。   这时候,他意外发现,在人群后面,竟然有个人背对着他坐着。   全场唯一一个背对着他的。   那人穿着黑色大衣,留着帅气的黑色短发,看背影肩背宽阔,身材很好。   醉意更浓了。   玄律摇摇晃晃向他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他二人身上。   那人转过头,是一张极为俊朗的脸,眉宇间英气逼人。   “您是在找我吗,先生?”   他声音明朗,仿佛沾着阳光。   玄律一下子就相中了,他眼神迷离,看不太清,觉得对方好像有几分钟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好像是梦里,又好像是在前世。   算了,算了,都不重要。   他走到男人跟前,伸手抓住他的西装领带。   “是的。我是在找你。”   随后他像捕获猎犬一般,用力拽了一下。男人马上站了起来。他身高傲人,一站起来马上把其他候选者给比了下去。   玄律拽着他,登上了那五线谱铺成的楼梯。   脚下的谱子演奏着《欢乐颂》曲调。   五线谱逐渐溶解,所有人目送他们他们上楼,看着他们消失在门里。   那道门消失,二楼降下窗帘,阻隔所有的视线,也留给了大家无尽的想象空间。   所有人都在羡慕那个男人,都在疯狂脑补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大家甚至竖起耳朵,想听听楼上的动静。   吧台前,郎安松开了拳头。   “音乐,”他对DJ说,“Music。”   DJ赶紧回到自己岗位。   *   二楼。   男人被推倒在沙发上。   醉醺醺的玄律看着他,已经失去了理智,被醉意控制了头脑。貌美的人凑近他,鼻息间全是酒气,像花的香甜,让人心神荡漾。   “你……谈过恋爱吗?”玄律骑在他身上,抓着他的领带,含糊不清地问。   男人摇头。   “跟人接过吻吗?”   男人再一次摇头。   玄律又问:“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你想做什么?”   男人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跟你在一起,做一些无法无天的事。”   “无法无天……”这句话有点耳熟,震动了玄律的心弦。   其实他一直很喜欢这个词,感觉很狂妄,很潇洒。   玄律俯下身,看着对方的眼睛,笑容带着邪气:“那,就无法无天吧。”   下一秒,他吻上了他的唇。   作者有话说:   下章V咯,感谢支持~!   看看孩子的预收哦,求收藏~   文名:《BOSS都想喂饱他[快穿]》   文案:   司维是娱乐圈出了名的社恐美人,很少出来营业。某天公司帮他接了一档蹭饭综艺,司维表示自己社恐,不想参加。   经纪人:观众就是想看社恐的你各种尴尬蹭饭啊!多有意思!   司维被迫签了合同,却意外穿越到了异世界,还得到了一个“蹭饭系统”。   他的蹭饭目标从正常人变成了邪神、僵尸新娘、魔王、吸血鬼、异形、深渊巨兽、危险收容物……   所有人都以为社恐十级,纤弱苍白的司维肯定蹭不上饭,会死得很惨,甚至沦为各路怪物餐桌上的食物。   但……BOSS们竟然都想——   满足他,喂、饱、他。   -   世界一:《舌尖上的魔王》   世界二:《吸血鬼的盛宴》   世界三:《邪神的点心》   阅读说明:   *攻都是一个人。HE。   *还没想好 第20章 神明堕落   “高高在上的神明, 堕落吧。”   记忆的废墟里,有死寂的碎片突然闪动微光,如蝴蝶煽动翅膀, 一张一翕。   碎片飞旋而来,闪过模糊的画面——   一个邪恶的灵魂引诱着一位圣洁的神明。   玄律一双醉眼看着眼前的人,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破碎的瞬间。   白骨地交缠, 花海里起舞,炼狱里相拥,谁和谁牵着手一起坠入万劫不复。   ……   他捧起吴法的脸,盯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   这张脸,和他记忆中某个身影渐渐重叠。   看到这张脸,他心底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恨。   “你骗我!”他盯着对方,“你们所有人……都骗我。”   吴法搂着他:“我很抱歉, ”   他的表情十分诚恳,像世上最真诚的神明,没有人忍心怨憎他, 但玄律却一阵厌恶。他感到虚伪, 感到痛恨。   “我是想要告诉你的, ”吴法说,“但是……”   话还没说完, 他就被对方咬住了唇。   愤怒的醉鬼发狠似的用力, 牙齿撕扯着他的唇瓣。   铁锈味儿瞬间爆发,在两人唇齿间流转。对于凶恶的邪祟而言, 这是最香甜的催化剂, 玄律品尝着血液的味道, 粗暴地加深这个吻。   这或许不能算是吻, 更像是肆意报复。   一种摧毁一切的欲望在他心里窜起, 他想撕破神明光鲜的伪装,想将他拉下神坛,想将他拽进泥泞。   他想让他堕落,想让他沉沦。   他想不顾一切地污染他,污染他的身体,污染他的灵魂。   他啃咬着他,搅弄着他。   比指尖触碰火花四溅更强烈的感觉袭来,灼热的大火在灵魂深处迸发,炸成满天烟花,瞬间点燃了吴法。   他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似乎在分辨那是不是爱情。   来不及确认,对方便开始发疯般地撕扯。浓郁的酒气从玄律柔软的唇间泄露,在两人鼻息间萦绕,在昏暗的房间里发酵。   吴法明明没有喝酒,却也迷醉在了对方潮润的眼神里。   某些欲念逐渐觉醒,他闭上双眼,沉沦在香甜的酒气里,随之游弋,随之糊涂,随之荒唐……   玄律疯着疯着,又忽然静了下来。   “我不想死……”他红着一双眼睛,喃喃道,“我不想死……”   他的表情那么难过,连神仙也忍不住心碎。   “你不会死,”吴法抬手轻抚他的脸庞,“你不会死,你会好好活下去,你会永远地自由。”   迷醉的玄律没有听进他的话,他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中,难受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我的心脏……好痛苦,”他呼出一口热气,难耐地说,“我要死了……”   吴法伸出手,按在他胸前,他能感受到,有什么力量,在炙烤着玄律的心脏,让他备受煎熬。   那是朝曦之火。   他运转灵力,想安抚那股力量,玄律半裸的胸膛上却忽然出现了两道金色的符文。   它们交叉着,像是锁链,束缚着他。   吴法微微一愣:“这是什么?”   那锁链符文一闪而逝,转眼消失,吴法继续压制对方体内的朝曦火,他稍稍加重了灵力,玄律突然闷哼一声,随后两个人的元神仿佛被什么连在了一起,立刻相互进犯,侵蚀,本能般地想要占有对方,想要融为一体。   双方心脏跟着痛苦不堪,又有种奇妙的,贯穿灵魂的剧烈共震。   吴法意识到危险,想要撤开手,竟挣脱不了那股力量。   眼看着灵力即将失控,要将两人炸得两败俱伤,他立刻拼尽全力意念一动,将玄律拉进一片虚空。这里盛放着无边无际的彼岸花,红色的光交织出一个巨大的法阵,控制着灵力的爆发。   最后那一刻法阵轰然坍塌,犹如一小颗行星在花海中爆炸,激荡起璀璨的光粉,两个人被迫回到了房间里,回到了红色沙发上。   吴法怔怔地看着对方。他满头大汗,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玄律的反应比他还要大,剧烈喘息着,只觉得心里无限地空荡,想要拥抱,想要填补……   他磨蹭着,忍不住继续下去。   “稍等……好像不是这样。”吴法搂住他的腰,顷刻间与他转换位置,“应该是这样。”   玄律陷在柔软的沙发上,一张脸红彤彤的,醉醺醺地问:“你……你会吗?”   男人俯看着他,微微挑眉:“不就是双修吗?”   *   不知过了多久,玄律悠悠醒转,他睫毛轻颤,好半天才睁开眼。   一睁眼,他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短发的人影。   熟悉的嗓音对他说:“早。”   听到这个声音,玄律瞬间就清醒了,而后便发现,自己与对方□□相对,什么也没穿!   而且,双方身上缠着一堆红线,别提有多凌乱。   男人侧躺着,手上玩着一把精致的匕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将匕首转来转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准备割红线。   玄律下意识要退开,但红线缠得太紧,根本挣脱不了,反而害得他把人拉的离自己更近了。   他再不敢乱动,努力保持镇定。   头疼欲裂,他有些茫然,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抬眼等着那个短头发的男人。   “你怎么在这儿?!”   “你好,”男人礼貌地说,“我叫吴天,无法无天的吴天,很高兴认识你。”   吴天??   谁??   玄律这会儿没戴眼镜,能看到对方头顶上飘着的红字。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吴法”两个大字!!   他正要骂人,但一眨眼,那个名字又变成了“吴天”。   玄律以为自己眼花了,连忙揉眼睛。   但他看到的,依然是“吴天”两个字。   玄律震惊了,简直不敢置信,这家伙……是吴法的孪生兄弟?!   还是改名字了?   但是气息分明是之前的那个人。   男人看他眼神迷茫,又顽劣地说:“嗨,我是吴法,无法无天的吴法。”   刹那间他头顶的名字又变成了“吴法”。   玄律瞪大了双眼,严重怀疑自己酒没醒。   昨晚他到底是跟谁睡的?吴法还是吴天?   他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谁?”   “如果你愿意跟我再续旧情,我就是吴法,”男人带着笑意,“如果你想跟我新的开始,我就是吴天。”   玄律抬手就是一巴掌:“我看你叫逆天吧!”   然而他白皙的手臂上缠满了红线,根本抬不起来,那一巴掌也只是指尖堪堪触碰到了对方的脸,看起来更像是暧昧的推搡和挑逗。   他看着对方,实在不太习惯他短发的样子。   虽然只是换了一个发型,但气质也跟着变了。这个短发的人比之前那个长发的要凌厉很多,眉宇间满满的攻击性,脸上总带着邪气的笑容。   玄律再抬眼看去,只见男人头上的名字闪来闪去,“吴法”“吴天”两个名字不断切换,一直没有固定下来。   他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一般来说生死簿上呈现的都是人的本名,如果改名了会自动更正。现在看男人头顶的名字一直闪啊闪,玄律怀疑自己喝醉酒,天赋故障了。   他眼睛被闪得有些难受,下意识低下头,这才察觉到,被子底下有些糟糕。   这……   玄律根本不愿想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不愿意想,但男人身上暧昧的痕迹硬生生提醒着他昨晚发生了恨不得了的事。对方嘴唇破了,还肿着,脖子上被啃得没眼看,胸膛上也有抓痕。   玄律完全不知道自己把他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自己又被他怎么样了。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除了头疼,嗓子也有点疼,别的倒没有什么不适,反而精力充沛,一身轻松,跟喝了大补汤似的,之前的伤好像都一夜间好了不少……   这是他自地府归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晚。   但他从没跟人做过,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有这么补吗?   他无从判断两个人究竟进展到了哪一步,还是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   “是你邀请我上来的哦,”为避免被误解,男人还是解释,“所有人都见证了。”   玄律脑袋很痛,隐隐约约闪过一些片段……   “我……想邀请全场最帅的一位男士上来喝杯酒,共度良宵。”   “您是在找我吗,先生?”   “是的。我是在找你。”   ……   “不会赖账吧?”男人说,“提醒你一下,昨晚是你主动拽着我的领带,说要跟我做一些无法无天的事。然后你开始——”   玄律从破碎的记忆中回过神,他抬眼,赶在对方详细描述前说了一个字。   “滚。”   他嗓子有点哑,以至于这个字说得有气无力的,完全没有威胁。   男人撑着脑袋,还是玩着那把匕首,看着他皱眉的样子,好整以暇地问:“就这么怕爱上我吗?你真担心自己会为了我而死?”   玄律却是看着他的匕首,不屑地说:“你杀不了我的。”   男人用刀尖挑起身上的红线,带着笑意:“但你昨晚主动扯了红线,非要跟我结命契,说好喜欢好喜欢我,要把自己永生不死的能力共享给我,让我从此与你同生共死,陪你到宇宙尽头。”   语罢,他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玄律大惊失色:“别!”   他连忙抓住对方的手:“别。”   玄律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完成结契,他一只手抓着对方的手腕防止他自刀,另一只手按在他胸膛,运转灵力,随后发现,根本没成!   哈!根本没成!   他马上松了口气。   “没成!”   他推了一下男人拿着匕首的那只手:“你死吧,赶紧死。”   男人倒没有自捅一刀,而是有些好奇地问:“那种能力真的能共享吗?”   “能,”玄律语气狂妄,“我想让谁永生就能让谁永生。”   “会付出代价的,对吧?”男人猜测着,“我想,会折损你的生命,或者削减你的能力。”   玄律不置可否。   他难以判断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谁,现在很混乱。   “好了,”这个名字一直闪来闪去换个不停的男人正色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也不会用你来修复生死簿。”   玄律翻了个白眼:“我本来就不会死,我也不会去修复生死簿,谢谢。”   “你会死。有可能会死。”男人忽然握住他的手,意念一动,房间顿时变成了一片虚空。这里盛放着彼岸花,无数乌鸦在空中盘旋。   他拉着玄律的手飞了起来。   浩大的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们变成了灵体状态,在黑暗中漂浮着。   玄律猝不及防,顿时十分抓狂:“能不能让人穿件衣服!!”   两个人光溜溜的,□□相对,彼此的身体一览无余。   男人眉宇间出现了一道血红色剑印,看起来更邪气了。   不过这不重要!重点是两个人都光着身子啊!玄律受到了巨大的视觉冲击,脸一下子烧得不行,下意识地避开目光。   “来不及。”男人却面不改色,直接拉着他往前飞,也不知道要飞到哪里去。   玄律跟在他后面,连忙操控身上的红线,令它们遮在两人腰间。   对方浑身□□,肌肉匀称,充满力量,身上只挂着红线……这样看,更那啥了!   玄律平生从未经历这么尴尬的时刻,简直手足无措。随后他看到男人的耳朵也红了,他顿时羞耻难耐,忍不住抬脚踹了一下对方的后腰,不料却被红线带得扑到了他身后。   眼看着要撞上对方结实的后背,男人却突然转过身,正面接住了他,说了句:“当心。”   两个人面对面撞在一起,顿时发生了严重的事故!!   他们彼此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男人喉头滚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腹肌明显绷紧:“请按捺片刻。”   这句话说得好像玄律饥渴难耐似的,他简直无地自容,很想揍对方一顿,但这时周围场景快速搭建,构造,很快形成一个新的房间。   一本巨大的书籍摊开放在地上。   它残破不堪,一片斑驳。   那是生死簿。   他们来到了地府的判官司,以灵体的状态。   生死簿上飘出了一条淡淡的光带,光带的另一头连接到了玄律身上。   宛如婴儿的脐带一般,连在了他腹部。   玄律胸口起伏,随着他的一呼一吸,那根光带也跟着忽明忽暗。   “你和生死簿紧密相连,”男人说,“生死簿报废之日,你会受到一定的影响,严重的话,有可能跟着魂飞魄散是不是?”   玄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没有应答。   “你自己也不知道吗??”男人有些许惊诧,又根据他的反应推断,“你自己应该知道的吧?”   “他们好像都不知道,”男人看向那条光带,“曲判官告诉我,你已经独立于生死簿,不受本体影响,等到本体彻底报废,你会从此获得永恒的自由,其他人似乎也默认了这一点。但那日你以灵体的状态来地府,我发现你身上有一道光带……”   现在那条光带和本体相连,于是证实了他的猜想。   玄律和本体是绑定的,生死相系。   “我确认过了,当日在场的人,除了我,都没看到这联系。”男人手指轻轻触碰光带,“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没有发现?”   “因为我当时是意识体,是生死簿的意志,意志是不能被看到的。”玄律看向男人,有些紧张地问,“你又为什么能看到?”   “我也不清楚。不过这不重要,”男人说,“现在要想办法斩断你和本体之间的联系,你有什么想法没?”   玄律脑子里思绪很乱,刚醒来就被人一言道破自己保守多年的秘密,他十分慌乱。   看着男人说个不停,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该相信这个人,但脑子却又不自觉地跟着他的思路思考问题。   “没有办法斩断,我试过很多次,没有成功。”他对男人说,“我和本体是灵魂上的联系,是本质上的联系,很难斩断。”   “让我试试,”男人说,“既然我能看到,说明我或许可以解决。”   玄律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但男人已经开始动手了。   他以掌为刀,凝集力量切下去,光带却毫无变化。   那联系还在。   “需要找一把剑,”男人说,“让曹稷帮我造一把。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我本来就有一把神剑。但是我试了试没召唤出来。”   玄律觉得不太靠谱:“你怎么说?他难道不会怀疑吗?”   “他怀不怀疑重要吗?”男人摊手,语气轻松地说,“就说我必须得到一把可以斩断一切的剑,不然就不当这个阎王了。他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我的要求。”   玄律:“……”   为什么感觉这么无理取闹但是又好像很可行??   他正要说点什么,这时候,两人都感到了强大的灵力波动。男人立刻拉住玄律,带他溜了。   两人离开后,曲玉山进门来,仔细地检查生死簿,未发现任何异常。   “奇怪……”   他喃喃着,露出疑惑的神色,而后加强了封印。   另一边,男人带着玄律回到了那片黑暗的虚空之中。   两人的灵魂漂浮在那里。   彼岸花随风摇曳,晃荡成一片血色的海洋。   “你的心跳好快,”男人声音沉稳,“不必惊慌。他们应该都不知道。”   玄律也知道此时不能露怯,但他没有料到早上一醒来就接连被重磅炸弹狂轰不止,一时间难以平静,只得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二人灵体相对,对彼此的状况一目了然,实在难以掩饰。   “他们真的不知道,”男人解释道,“不然就可以等到生死簿彻底坏掉的时候,想办法伏击你,在你随着生死簿一起消亡之前掠夺你的生命,用来修复本体。只要控制好时机,或者提前准备好暂停时间的法宝或者法术,就有机会可以成功。这样就不必想尽办法找你谈恋爱了,也不用费尽心机杀你。”   玄律暗暗吃惊,没有搭话。   被人发现自己会跟着生死簿一起死是一件很恐怖的事,这么多年他耀武扬威,仗着不死之身硬刚诸天神佛,本以为不会有人发现他的秘密,如今被人一语道破,他难得的陷入了恐慌之中。   “不用害怕,”男人看着他,一边思考一边说,“你有自己独立的灵魂和体魄,你是人,一个完整的人,理论上应该可以斩断与本体的联系,不受本体所累……”   他自言自语道:“一定要寻找或者制造一把可以斩断一切的武器。”   他这样说着,手上做了一个挥砍的动作,像是在模拟。   下一秒,他又问:“地府处理生死簿事件的三个方案你都知道吗?”   玄律点头:“知道。一是杀了我,二是生死簿2.0,三是宇宙重启。”   “嗯,”男人问,“没有第四个了吗?”   “第四个?”玄律眉头一皱,“第四个是什么?怎么还有第四个?”   “我总觉得还有一条显而易见的路可走,但……”男人神色犹豫起来,似乎不确定要不要跟他继续聊这件事。   “说,”玄律催促道,“你们地府的阴险下作我见得多了。”   “那就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吧。”男人抬起另一只手,剑指画了一个剑诀,整个虚空开始收缩,封印再度加强。   准备妥当后,他说:“假设生死簿彻底罢工,到时候你又还没死,完全可以把你当做生死簿2.0来使用。你有生死簿的天赋,再让诸天神佛改造一下,说不定可以顶替生死簿1.0版本。就算无法替代,或许也勉强能用。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玄律一听就怒了:“你们怎么这么恶毒!”   “我能想到,他们应该也能想到,”男人说,“但是这些天我没发现他们在秘密准备这个方案,兴许是瞒着我。但我猜,我猜测,可能这个方案,可能是天庭那边在主导。不过我醒来后还没去过天庭,暂时无法查探。但后续我会找机会去看看。”   玄律听了半天,终于意识到不对。   他感到匪夷所思:“你……是要救我?”   “嗯,”男人点头,随即笑了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就告诉你,我是来救你的吗?忘了?”   玄律想起了初次见面。   在那个黑夜,在那个广场,男人走向他,对他说:“我是来救你的。”   他这才明白,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玄律:“……”   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被戏耍的愤怒:“真以为我会相信你们地府的鬼话?当我傻吗?还是你们傻了?妄图用这种谎话就骗住我?”   他想离开这个幻境,不奉陪了。但他的手还被对方拉着。   男人手上用力,将他拽回。   “这不是地府的指示,是我个人。”男人目光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以神格起誓,会帮你终结宿命,给你彻底的自由。”   “为什么?”玄律不解,“你不是阎王吗?为什么要帮我?”   男人笑了一下:“或许,这个时候我应该回答,因为跟你来电。但真实原因是,我觉得这件事……”   一瞬间,男人的声音远去,玄律脑子嗡的一下,记忆的废墟里,一个音符亮起,释放出了一个久远的声音。   他嘴唇微动,跟着那个声音轻轻念着:“这件事太不公平了……”   三个声音重叠在一起,说着同一句话:“怎么可以有这么不公平的事……”   “咚”的一声,音符破碎,玄律回过神。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句话?”男人疑惑地看着他的脸,复又说,“好吧,你也觉得不公平吧?的确很不公平。总之,我会想办法的。”   玄律冷哼一声:“我不会相信你们任何人。”   男人优雅地做了个动作:“请随意。””   那神态,仿佛无所谓他信不信,反正他一定会去做,且做到。   但刚优雅完,男人的肚子传来咕的一声叫。   “饿了,”他说,“能边吃边聊吗?”   他松开玄律的手,幻境随之消失,两个人又回到了床上,回到了同一个被窝里。   床上虽然有被子盖着,但却比虚空中□□相对更暧昧。   玄律躺在那里,花了点时间消化刚刚发生的一切。   实际上有点难以消化。   突然就跟人睡一起了,突然来自地府的阎王竟然说要救他。太混乱了。   他艰难地拿起手机,给郎安发消息,请他帮忙准备两份早饭。   郎安秒回:【好的,不过已经是下午了,我帮您准备午饭。】   玄律顿时有些羞耻……   他收起了那红线,两个人终于可以分开了。   “浴室借用一下。”男人率先起身,光着身子往浴室的方向走。   他宽阔的后背也很多抓痕。   玄律简直没眼看。   直到这时候,男人头上的名字还在闪,还没定下来。   为避免自己被闪瞎,玄律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   再睁开时,那个名字固定为“吴法”。   *   饭桌上。   玄律忍不住问:“你到底什么来路?你什么时候上任的?”   “我也不清楚,”吴法吃着猪排,“如果我告诉你,我失去了记忆,你信吗?”   玄律恼火地说:“我还说我失忆了呢!”   “这个我知道,”吴法说,“他们说你前次大闹地府的时候脑袋受了伤。你好像还认识其他的人,但是却不认识我是吗?”   玄律忽然愣住了,发现好像是这么回事。   “也不是完全不认识,”他看着吴法的脸,谨慎地说,“有时候看你有几分眼熟……但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也不记得地府有你这么逆天的人物。”   他皱起眉头:“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是在你救走梁澄后醒来的。”吴法喝了一口汤,“我什么都忘了,醒来他们就告诉我我是阎王,让我跟你谈恋爱,哄你为我而死,解决生死簿的危机,但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顿了顿,又说:“他们言辞闪烁,遮遮掩掩,明显很多事在骗我。不发火把人当傻子一样。但我懒得深究了。”   他抬头看着玄律:“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就是为了解决你的事情而来的。所以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听到他这么说,玄律一时无言。   吴法忽然话锋一转:“哎,你认不认识天庭的神仙?有没有天界的朋友?能不能问问我什么情况?”   “认识。”玄律当然不止认识地府的牛马鬼神,也认识一些天界的神仙,但交情都不深。   杀他这件事,主要是地府在负责,天界协力。反正他对神仙都没好感。不过有几个神仙倒是不介意他的冷脸,时不时会来找他聊音乐,请他指导乐器。   “你确定他们没有上下串通好吗?”他无聊地说,“问了也是白问吧。”   “有时候谎言也能暴露不少有价值的信息,”吴法说,“你空了帮忙问问。”   他又忽然指出一点:“他们说我是在那七天前大战远古鬼王受的伤,还中了很严重的寒毒。你也是那次大闹地府后失去记忆的吧。”   “对,”玄律看着他,马上轻拍桌子,“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把我脑袋打开花,害得我失去记忆的。”   “我也知道了,”吴法恍然大悟,“根本没有什么远古鬼王,肯定是你把我打失忆的。”   两个人四目相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玄律当即很生气:“你把我弄失忆了还在我这里蹭吃蹭喝??”   吴法泰然自若:“你把我弄失忆了不该补偿我?”   “我补偿你个鬼!”玄律双手抓着桌子,要把饭桌掀了,吴法却死死按着桌子,不让他掀。   两个人明着较劲,弄得桌子在地板上颤动不已,带的整个酒吧都在颤抖,吓得郎安以为地震了,立刻让店员们撤,结果出去发现别家都很正常。   好半天之后,餐厅终于平静了下来,玄律完全没胃口,坐在那里看着高高在上的阎王大帝一个人吃得很香。   “你都是演的吧?!”他瞪着对方,“什么不会切牛排,没见过空调,不会过旋转门,不会用手机,不知道巴赫,全都是演的!”   说着他又想掀桌子了。   “不是!”吴法用力按着桌子,认真解释,“是真不会!我都觉得自己像是躺了七千年,而不是七天,但他们说我真的只躺了七天……”   玄律观察他:“我看你像是躺了七万年。”   吴法点头:“我也觉得。”   玄律回忆往昔,又觉得某人的表现的确不像演的。   目前看起来,吴法失忆的情况是比他要严重的多的,简直差点连在现代社会生存的自理能力都没有了。   他万分庆幸自己没到这程度。   吴法还在快乐地吃着米饭,都添了一碗了,不住地夸这个好吃,那个好吃。   饭后,吴法说:“接下来我会加紧监督制造生死簿2.0,也会为你的事想办法。”   他说的那件事,指的是解除玄律和生死簿的联系。   玄律猜测他俩的约会一定被地府监视着,但昨天探讨联系的那一段,是在吴法制造的虚空之中,大概是不为地府所知的。   当然,这一切可能都是演的。   他现在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他明确告诉对方,“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爱上你,为你献出生命。”   “这不是为了让你爱上我,”吴法再次强调,“我也不会让你为我献出生命。既然说到这里了——”   他看着玄律,很认真地说:“请你务必以自己为先,无论何种情况,都先保全自己的生命,不要为任何人任何事选择牺牲。”   玄律忍不住笑了:“还用得着你教?我当然无论任何情况都不会愿意牺牲。”   “那最好。”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吴法准备离开,他站起身来,“多谢款待。”   “滚,”玄律已经不想再看到他了,“从我的世界消失吧,无法无天。”   “这就滚了,”吴法说,“临走之前,想问一下,你要跟我回地府住吗?”   玄律:“???”   吴法说:“我想你可以跟我回地府,我正在亲自督造生死簿2.0,目前已经取得了新的进展。如果你参与进来,或许我们可以加快进程。我和你一起,一定能想出办法。”   玄律:“滚。”   吴法还想争取:“我在地府一个能信任的人都没有,他们都是骗子……你来了,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齐心协力。”   玄律抬起右手,手上血色音符浮现。   “那你好好休息,再见。”吴法瞬间消失。   人走了,玄律终于松了口气。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烦躁地搓了搓自己的脸,心想这都什么和什么?!   他心里烦得很,下楼去找酒喝,一下去就闻到一股臭味。   “什么味道?”他吸了吸鼻子,“怎么这么臭?”   “是这个,”郎安从吧台下面抱起一颗巨大的榴莲,“这个应该是吴先生带来的,昨晚在他座位下面发现的。要帮你们剥开吗?”   玄律说:“他已经走了。”   “噢,”郎安旋即问,“那需要帮您还给他吗?”   “别去了,他家在地府。”玄律看着那颗榴莲,想了想,“留着,榨成汁,下次他来了,给他兑到崂山蛇草水里。”   郎安马上拿出榨汁机。   玄律拿了瓶酒,走之前对他说:“不用放冰箱。”   郎安保持微笑:“好的老板。”   玄律走之后,调酒师笑起来:“老板好像很讨厌那个人啊,这么整他,太狠了。”   郎安的嘴角放了下来。   他剥开榴莲,将果肉挖出:“真的讨厌,就不会整他了。”   *   玄律回到家,一边喝酒一边泡澡。   和吴法比起来,他身上没有太多的痕迹,对方貌似比他要温柔得多。   但他还是不确定,昨晚到底进展到了哪里。   他人泡在水里,反正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感觉精力充沛,活力四射,想上街跑两圈。   那种事有这样的奇效吗?   他还真不知道。   这件事让活了上千年的玄律受到了冲击,他难以忽略自己好奇又羞耻的心理。洗完澡,他实在忍不住了,去琴房开启无限音域,弹奏乐章,想重现昨夜的情景。   没想到和某人睡了一觉后,他的无限音域已经快要开到第六重了。   蓝色的音乐法阵里出现了他和吴法的虚影。   他看到自己醉得不成样,把人按到在沙发上,直接就开始扒对方衣服。   玄律简直头皮发麻,指法都乱了,曲子弹得乱七八糟,导致那虚影也断断续续,忽明忽暗。等他把曲子救回来,又看到自己的虚影抱着吴法大哭大叫喊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吴法哄着他,轻抚他的脸颊,像世上最温柔的神祇:“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   玄律被他哄住了。   没一会儿,他又开始抱着对方又咬又啃。   玄律全然不知道自己喝醉后是这样的……   没多久,他抱着对方磨磨蹭蹭,埋在他怀里哼着。   玄律立刻结束了弹奏,整个人趴在了古筝上。   好想死……   真的好想死!!   这辈子再也不想喝这么多了!   某一瞬间,玄律恨不得把酒吧关了。   他在楼上待了一小时,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   等他想起该喂猫了,于是给猫点了一份外卖,然后下楼。   门铃响起。   玄律心想外卖这么快?   他走到门口看监控,只见判官司的曲玉山在门外。   玄律把门打开。   曲玉山顶着一张笑容,语速飞快:“拜见簿主大人,一个小时前生死簿检测到您有想死的意图,请问您是准备好了吗?非常非常感谢您为人间做出的贡献!我们会永远铭记您的伟大付出!!”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黑猫已经冲过来,冲他狂叫了。   等他喊出最后一个字,黑猫飞起一脚把他踹了出去,曲玉山人跌落在草坪上,忙不迭跑了,从而也免于被杀。   虽然每次都会被揍,但只要玄律有想死的意图,他还是得来问问。   曲玉山也知道对方只是情绪激动想想而已,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玄律真的想死呢?所以他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来确认对方的意愿。   闲杂人等走后,玄律转身倒在了沙发上,宿醉的感觉还残留在他身上,他回忆着前一天的事,还有点晕。   前一天他只是心情烦躁,不想寻求真爱了,只想随便找个人睡一觉,试试是什么感觉。但没想到,随便找个人,怎么还是那个人呢?   他简直烦得要死。   “他说要救我,”玄律抱起黑猫,自言自语,“他怎么救?”   这件事在玄律看来是无解的,逆天改命,谈何容易?这上千年来,地府能想的法子都想过了。他师傅崔珏当年也想帮他,但最终还是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吴法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玄律完全不准备跟他谈恋爱,他要去为自己为自己谋生路了。吴法说的是事实,他早就知道自己和生死簿之间有斩不断的联系。最开始发现这件事的是他的师父,那个人也曾想帮他摆脱宿命,但很早就死了。他需要吞噬更多更强大的恶鬼,来增强自身,以此来抵挡生死簿破碎时带给他的巨大冲击。   只要扛过去,扛过那一刹那,他就能活下去,永远地活下去。   他要感谢吴法,感谢对方帮自己治了伤,现在恢复了许多,可以出门了。   玄律心烦意乱,难以入眠,又起身换衣服,去琴房弹奏曲子,试图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他顺便开了直播。   今天是古典乐器专场,他穿着一身青色汉服,戴上白色的狐脸面具,搬出了箜篌,先弹了一曲。是正常的曲子,没搞阴间风格。粉丝们在弹幕各种刷《李凭箜篌引》的句子。   箜篌结束,弹幕有人问主播会不会编钟?   玄律起身遮住摄像头,关掉麦克风,变出来了编钟,而后重新开麦,给粉丝们敲了一曲。   演奏到凌晨三点,窗外突然传来“扣扣”的两声,像是有人在敲。   直播间的观众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有人敲门!】   【主播看你后面!!】   【啊啊啊闹鬼了!是不是真的有鬼?!】   玄律从显示器看到弹幕乱飞,但他并未停止演奏,专业的演奏家不会受到任何因素影响,即使泰山崩于前也应该完成自己的演绎。   直到一曲演罢,他才起身走向窗边。   窗户打开,外面站着一只黑色乌鸦。   这只乌鸦长着红色眼珠,打着红色西装领带,看起来很礼貌,像是家养的。   但它身上带着煞气。   乌鸦张嘴,发出吴法的声音。   “晚上好,有件事忘了确认,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了,是吗?”   作者有话说:   喵 第21章 婉拒阎王21次   玄律喊了一声:“煤球!”   黑猫瞬间出击, 直接飞过去,一巴掌把乌鸦拍飞。   那乌鸦一声惨叫,化作黑烟消失在夜空, 只留下了几根羽毛随风飘落。   玄律的世界终于清静下来。   他探出头,往外看了看, 而后摸了摸猫猫头, 关上窗户。   等他回到摄像头前,直播间已经沸腾了。   【啊啊啊!主播开口了!!声音好好听!】   【天呐主播有男朋友了?我心碎了!】   【男朋友半夜爬窗户,这是什么偶像剧情节?!】   【哈哈哈哈男朋友被打飞了!没逝吧没逝吧?!】   之前玄律身体挡着,直播间的观众也没看到乌鸦,还以为一个大男人从二楼掉下去了,在弹幕问摔死了没,要不要帮忙叫救护车。   玄律没有跟弹幕互动, 回去又弹了一首,然后一如既往优雅谢幕,正常下播。   下播后他又打开窗户看了看, 外面没有乌鸦了。   玄律不禁疑惑起来, 心想吴法的原身难道是乌鸦吗?那日他从地府救走梁澄时的确是看到了很多乌鸦从阎王殿飞出。乌鸦能修炼成阎王, 也是够厉害的……   乌鸦藏在树上,静静地守在那扇窗外。直到看到整座别墅关了灯, 他才拍着翅膀飞走, 转身回地府。   一回地府,所有鬼帝都等在酆都大帝宫。   大伙儿看着吴法, 都是一种肃然起敬的眼神。虽然他们并未看到英俊伟大的阎王大帝和孤寡千年的玄律亲密的过程, 但单单是看到两人进了房间关门, 就足够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是数百年来, 地府第一次取得重大进展, 方案三有此飞跃性突破,怎能不让人振奋?   虽然谁也不知道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但想必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大家看着伟岸的阎王大帝,想问点什么,又不好意思问,只好期待他自己说点什么。   然而吴法回地府后第一句话则是问:“我的剑呢?”   众鬼帝一愣,异口同声:“剑?”   吴法摊开手,做了一个握捡的动作:“剑。我应该是有一把世间最锋利的剑,它可以开天辟地,斩断时空。现在,我的剑去哪儿了?”   十位鬼帝面面相觑,顿时有些慌乱,似乎从未想到,他竟然会提出这么一个问题。   吴法皱起眉头:“你们把我的剑弄丢了?”   大殿里一片死寂,谁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要找剑,更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起了剑。   吴法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我对付远古鬼王,然后重伤昏迷一躺七八天,还失去了记忆,结果你们连我的武器都看不住?”   见众人手足无措,他冷笑了一下:“不会是没针对这件事编排好怎么骗我吧?”   他转过身,背起手,走向王座:“去吧,去把我的剑找来,或者编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现在现编显然很不合适,鬼帝们就是想编也不好意思,不然不就把阎王大帝当傻子了吗?   “回禀帝尊,”最终还是曹稷站了出来,他对吴法说,“您的剑,的确是……不见了。”   吴法转身,露出一点惊喜的神色:“这么说我还真有一把能开天辟地斩断一切的剑?”   曹稷怔怔,这才明白,被诈了。   当下他也不得不承认:“是的,您是有这么一把剑。”   吴法顿时看到了一点希望。   他原本是感觉自己似乎有把剑,但不太确定它的级别。他是想着自己就算没有剑,也要一口咬死有,然后让曹稷去帮他打造出一把神剑。现在既然他本来就有,那么对于解除玄律和生死簿的联系就有了些许眉目。   如此一来,他进一步确认,自己的确就是为了帮助玄律摆脱宿命而来的。   他一定就是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吴法问:“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曹稷坦诚相告:“它在您重伤后消散了,或者说,回归了天地之中。”   吴法不太理解:“我又没死,我的剑怎会回归天地?”   曹稷说:“神剑认主,我等难以驾驭您的剑,故而也无从留住它,只是亲眼看到它化作光,消散了。而且可以确定,它没有为他人所得。”   为了安抚阎王,他马上补充道:“您并未陨灭,您的剑肯定也还在天地间。您可以在伤势好转后尝试召唤它,或者尝试唤醒心中的剑意,用灵力重新锻造剑魄,它一定能重生,然后重新回到您的手中。”   吴法摆摆手:“其他人散了。”   其他人散了就是曹稷得留下的意思,众鬼帝同情的眼神看曹稷一眼,赶紧行礼开溜。   等离开了酆都大帝宫,稽康忍不住回头看:“咱们英明神武的阎王大帝心情好像不太好,是不是没成啊?”   “应该是成了,”周乞说,“就是因为成了,所以他更加心疼玄律,迫切想要救他吧。估计想拿剑砍咱们……”   “也不一定,”稽康说,“也可能是想用那把剑取玄律的性命啊,要知道普通的兵器是杀不了玄律的。他那把剑应该没什么问题。啊,天哪,这么神速吗?玄律就快要死了吗?”   稽康突然悲从中来:“虽然一直盼着他死,但是他真要死了,又有点舍不得是怎么回事?”   他忍不住一声叹息:“那孩子的命真是太苦了。”   “先别哭了,我觉得他杀我们的可能性更大。”杨云缩了缩脖子,一脸严肃地说,“真要让他把剑召唤回来了,那可就危险了……他那把剑削我们不再话下……”   他话锋一转:“话说,他怎么心眼儿这么多了?竟然会使诈,以前可不这样的。”   “被玄律污染了啊,”稽康压低声音,“他俩肯定是……肯定是成了,所以会彼此浸染,相互影响……”   他越想越绝望。   “咋办啊,”稽康觉得大难临头,“他现在想起了他的剑,以后还会想起更多东西,等他记忆恢复,之前了事情的全部真相,我们的死期也就到了……”   周乞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没事,天塌下来,有老曹顶着。他会第一个拿老曹开刀吧?”   阎王殿中。   吴法高坐在王座上,尝试召唤自己的佩剑。冥冥中他能感觉到那股剑意,但却虚无缥缈,难以握住。   曹稷在殿下看着他,只觉得阎王眉宇间的戾气似乎更重了。   片刻之后,吴法起身:“去判官司,我试试炼化日光。”   曹稷有些讶异:“现在吗?建议您还是伤势再好一些之后尝试。”   “就现在,”吴法抬起手,食指指尖迸发出一簇明亮的火苗,“我吸收了一部分他体内的朝曦火。”   那簇火苗跳动着,像燃烧的日光,璀璨夺目。   *   玄律换了身衣服,戴上眼镜,把家里布置好封印,而后带着猫去酒吧。   牛蛇混杂的酒吧是最佳的情报中心,玄律很快在妖魔中打听到了危险级恶鬼的情报。   他跟郎安打了声招呼:“我要出远门,需要离开一阵子,酒吧就交给你了。有任何解决不了的问题随时联系我,不用勉强。”   “好的,”郎安习以为常,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说,“您多加小心,我们等您回来。”   玄律摸了摸躺在吧台上的黑猫:“要不你也留在这里吧,外面可能没有外卖吃。”   煤球喵呜一声,马上飞到他头上,变成一顶帽子,两只爪子在里面揪着他的头发。   郎安说:“您还是带上它吧。有个伴儿。”   帽子里面传来猫咪可怜的叫声。   玄律虽然不需要伴儿,但也见不得猫咪卖惨,只得扶正了帽子,决定还是带着它。   他准备走了,这时候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电提醒:梁澄。   玄律接起来。   “神仙哥哥!”梁澄的声音十分惊恐,“你你你……你睡了吗?”   玄律言简意赅:“说事。”   “我……我……”电话那头,男生剧烈喘息着,像是在逃命,他语无伦次地说,“有鬼!见鬼了!他们都不见了……都失踪了!他们,他们……看在我给你说媒的份儿上你能不能来一下?!”   “我和他凉了,”玄律冷漠地说,“你找无法无天的吴法。”   说着他结束了通话。   几分钟后,玄律出现在火车站,这次他准备坐火车,一路散心一路狩猎恶鬼。   他去窗口买票,发现身份证快到期了,于是拍照给徐宙发过去,让他帮自己办张新的,寄到酒吧的地址。   虽然是凌晨3:20,徐宙依然没睡,很快回复:【好的!】   玄律没有行囊,孑然一身。过安检时他摘下帽子,顺利通过。   进了站,玄律压下帽檐,找地方坐下静静等待。这个时间点火车站人也很多,东南西北来回奔波的,都带着一身的困意。脚臭气和泡面味儿混杂在一起,漂浮在空中,极为难闻。   玄律戴上耳机,听着龚琳娜的《忐忑》。   听了几分钟,他坐立难安,还是和之前一样,难以对某些事坐视不理,置身事外。理智让他不要去救人,再救人他真的可能会死。但不去救,他的心又很煎熬。   心脏有些难受,他忍不住弯下腰,捂住了胸口,极力忍耐着。   坐了几分钟后,他起身,远离人群,给梁澄回拨电话。   打了两遍那边才接通。   “地址。”他问。   “我在……”梁澄超大声,“我在那个什么……啊!!”   突然一声惊叫,那边没了声音,而后通话就中断了。   玄律第三次拨打,系统提示对方手机关机。   他准备联系梁澄的好友林瑞麟,但没有对方的电话。   玄律一边往外走一边给诡道的徐宙打电话:“麻烦帮我找个学生。”   作者有话说:   喵~   这几天刚V更新时间略不稳定,从周日开始就开始固定晚上21点了。后面都有存稿的,写得差不多啦~ 第22章 婉拒阎王22次   玄律在寒风中等了半小时, 徐宙终于给了地址。   梁澄的同学提供了情报,他貌似去了A市一个游乐园。   不用问肯定又是拍视频去了。   徐宙说:“我们分部的一位同事应该也在里面,他叫段茂, 待会儿您见到了,可以让他协助您。”   拿到地址后, 玄律用鬼骨判官笔划破虚空, 瞬移过去,出现在了游乐园门口。   那大门残破不堪,上面的logo写着“末世界游乐园”,灯牌供电不足,一闪一闪的。游乐园里头一片漆黑,只有大门旁的保安亭亮着黯淡的光,不像正常经营的样子。   玄律走进去, 先往保安亭看了一眼,门开着,没人。不过桌子上倒是有一碗吃了一半的泡面, 但看起来已经放了很多天了, 都长霉了。监控系统也坏了, 什么都看不到。   他从保安室出来,继续朝里走, 第一时间没感受到这里有鬼气。   玄律变幻出一把血色琵琶, 拨动琴弦,红色的音符喷薄而出, 四处扩散, 帮他寻找鬼魂的踪迹。   这个游乐园占地面积广大, 有很多玩赏项目, 看得出来投资不小。四面八方隐隐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但只是普通的虫鸟制造出的。   没多久徐宙的资料也发了来。   这个游乐园建设前野心太大,但施工中发现经费不足,于是粗制滥造,加上位置有些偏僻,就没什么客源。还有说因为建设的时候铲了几个坟包,恶鬼闹事,导致建成之后赚不到钱,很快就荒废了,早已被迫关门,无人问津。半年前有新老板接手,但也没什么起色,他正想甩手,但近日这里突然传闻闹鬼。   附近的居民称半夜在自己家用望远镜看到游乐园部分区域灯光大亮,有小孩在里面光着脚四处找妈妈。还有穿着情侣装的年轻人在旋转木马上嬉笑。开始他们以为是游乐园开张,有人来玩耍,但第二天他们来问,保安却说里面没开张,没营业,一根人毛都没有。   居民不信,想进去看看,结果悄悄潜入后,的确没看到人影。而且几人观察了几天,游乐园白天空无一人,到了夜里零点,又有不少游客冒出来,在里面玩乐,但也有各种离奇的事情发现。   居民看到有穿着纱裙的女孩从摩天轮上一跃而下,有穿着病号服的男子悬挂在树上上吊自杀,而且旋转木马上的游客一个个都没脑袋……   后来藏在里面的流浪汉惊恐万状跑出来,说里头有鬼,人跑出来就吓死了。之前的保安也吓得精神错乱,半夜大喊“有鬼!有鬼!”直接冲向大树,把自己撞晕了。居民们赶紧报警。   案件转移到诡道交通部,他们的人来过三次,都没有发现鬼的踪迹。他们怀疑是有什么神通广大的能够隐藏自己气息的厉害角色,于是派人蹲守了几天,但也没蹲到。而且住在附近的居民也没从望远镜里再看到晚上有动静,他们只好先行离开去别处干活儿去了。   玄律抱着琵琶往里走,一路寻找梁澄,一路探测鬼的气息,但也没找到。   连自己都觉察不到的鬼,是有多强?   他带着疑惑继续向前。   这个游乐园的风格很杂,没统一的定调,不少设施都是照抄国内外知名游乐园的经典项目,东拼西凑大杂烩,没有自己的特色,招揽不到客人很正常。   园区里种着不少参天大树,树上勾着长条的人形气球,远看长长的一条左右晃荡,真像有人吊死在这里。   玄律心想,居民说的有人上吊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这不成了《走近科学》了吗??   一个个气球悬挂在树上,颈部勒紧左右摇摆,倒的确有几分诡异。   游乐园里杂草丛生,足有半人多高,走在里面根本看不清路。煤球从玄律头上飞下来,变成两米高的大猫,蹭了他一下。   玄律上了猫车,黑猫胖乎乎的爪子按倒杂草,帮他开路,带着他往前走。   猫边走边不住地吸气,粉红的鼻头一动一动,帮着追寻梁澄的气息。   走着走着,玄律在一个便利店里捡到了梁澄的双肩包,还是上次那个,里头有男生的钱包、身份证、手电、充电宝,以及云南白药,但没有手机。   这便利店也挺大,里面东西都被搬空了,连电线都被剪了,玄律找了一圈没看到梁澄。   刚出去,他忽然感受到一股煞气降临,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来了。他立刻从猫车上下来,做出迎战的准备。煤球也弓起身子,要和他一起战斗。   一只红眼珠的乌鸦飞了过来,“嘎”的叫了一声。   紧接着,黑暗中走出一只毛茸茸的怪兽。   穿着蓝色小怪兽长款毛绒睡衣的男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帅气的脸。   “是你啊。”   乌鸦落在男人肩上。   短头发的吴法出现在玄律面前。   双方同时解除戒备状态。   玄律一眼看出,吴法情况不对,对方面无血色,像是受了很重的伤,又像是生病了。   虽然他天天待在阴间晒不到太阳本来就很白,但现在他的气场有些虚弱,和之前很不一样。也不知道分开后经历了什么。   玄律突然在想,该不会是因为跟自己那什么了吧?那件事消耗有这么大吗?为什么自己就精力充沛活力十足?   吴法他,是不是那方面不太行?   但他现在自然不会关心对方的死活。也不会开口询问。   吴法手里拿着手机,看来梁澄真的听话找了他。   他一身毛绒睡衣,上面是小怪兽斗篷,下面是灰色长裤,脚上是两只毛绒棉拖,左边青蛙,右边鲨鱼,不知道是穿错了还是什么新的时尚。   玄律:“……”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他顿时心烦气躁,只想骂一句见鬼!   吴法看到是他,也有些许窘迫,毕竟他一接到梁澄的求救电话一瞬间穿着睡衣就出来了。这一身睡衣过于居家,不太适合见对象……甚至有些失礼。   “我回去换身衣服,麻烦等我一下。”说着他拢起毛绒睡衣,原地消失。   玄律心想,等你个鬼……   他直接走了,继续找人。   三分钟后,吴法又出现在了他面前,已经换上了帅气的黑色大衣,脖子上系着一条围巾,还喷了点香水,又恢复成了风度翩翩的模样。   吴法问:“梁澄给你打电话有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玄律沉默。   吴法也不嫌尴尬,自顾自地说:“他给我打电话也只是仓促报了地址,然后就中断了。”   他看向远方:“一起拯救我们的媒人吧。”   玄律这时候意识到不对:“是你让他给我打电话的吧?你们串通好的?”   “串通什么?”吴法有点茫然,“为什么要串通?”   他的呆傻激怒了玄律,玄律有时候根本不知道他是真的脑子转不过来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还是在演戏,忍不住瞪着他:“你为了和我见面,故意让他向我求救!”   “绝对没有,”吴法立刻否认,而后认真地说,“虽然是想与你见面,但我绝对没有想到这种办法。我想他应该真的遇到了麻烦,需要我们的帮助。”   玄律仍然有所怀疑:“你故意派鬼吓他,他才给我打电话。”   吴法颇为惊讶:“还能这样吗?竟然能这样?下次倒是可以试试。”   玄律:“……”   他懒得跟这个人多相处一分钟,于是停下脚步,拨动琵琶,开启了一个无限音域。   暗红色的音乐法阵在他脚下浮现,以他为中心,快速向远处延伸。法阵的光芒有些黯淡,由近到远,逐渐从红变黑。   整个阵扩展到半径500米时,一颗跳动的心脏被捕捉到。   玄律马上撤掉法阵。   他捂着胸口,指了个方向:“那边……”   “你还好吗?”吴法见他脸色惨白,明显是这个法阵要消耗的灵力太大了。   玄律喘了口气,快步往前:“他的心跳越来越慢了。”   “走。”吴法马上搂住他的腰,带着他朝着那个方向移动。   转眼间两人一猫到了一个参天古木下,到地方后煤球就忙着刨土,两只爪子拼命扒拉。   吴法说:“我来吧。”   猫马上让开,他朝着树下轰了一掌。尘土飞扬,大坑底下现出一副棺材。   吴法将棺材盖打开,把梁澄弄了出来。男生被五花大绑,人昏迷着,外表倒是没什么伤。吴法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猫咪帮着舔他脸上的灰。   玄律在他耳边捏破一枚蓝色音符。叮咚一声,男生瞬间睁眼。   “鬼!有鬼!!”梁澄疯狂大喊,马上剧烈挣扎。   煤球用大脑袋蹭蹭他。   男生看到变大了的猫,又瞬间得到了治愈:“猫!猫猫!”   五分钟后。   梁澄惊恐的小心灵渐渐平复了下来。   玄律问:“你那个好基友呢?怎么不让他陪你来?”   “你说瑞麟啊?”梁澄连忙澄清,“我们不是基友!!我们只是好朋友,好兄弟!不是你们这种关系……”   “我就是说好朋友!”玄律十分无语,“用得着这样抠字眼吗?”   他看了吴法一眼,又补充道:“我们也不是那种关系,谢谢。”   “啊?”梁澄颇为惊讶,“你们分手了吗?!为什么?”   “我们分手了吗?”吴法也有些疑惑,“为什么?”   玄律深吸一口气:“别逼我打人。”   “好的好的!”梁澄赶紧回答问题,“瑞麟本来要陪我来的,但他家老祖宗突然病倒了,他就赶紧回老家看望老祖宗去了。”   玄律就随口一问,其实他不关心林瑞麟干嘛去了。   他把梁澄的背包丢给他:“既然你没事,我就走了。”   “嗯,”吴法说,“回去回去上班了。你要怎么回去呢?需要帮忙联系你的家长吗?还是帮你找警察?”   “别啊!”梁澄连忙说,“我的同伴还在这里,六个!不知道哪儿去了。你们……”   他抱着煤球粗壮的前爪,可怜巴巴地看着两人:“你们能不能帮我找到他们,两位哥?”   “还有六个吗?”这一点吴法倒是不知道。   “对!”梁澄说,“我们七个人一起来的,他们都不见了,肯定是遇到鬼了!!”   两米高的大黑猫护着男生,另一只爪子抱住了他,冲着玄律喵了一声。   玄律对猫说:“你自己找。”   “我留下,”吴法对玄律说,“你回去休息,我来找。”   玄律很无奈。   “名字。”他对梁澄说,“把他们六个名字报一下,我看看死了没。如果全死了就不管了,你自己报警让人来找找尸体吧。”   “噢!对!”梁澄立刻眼前一亮,“你是生死簿!可以确认他们是否存活!”   他马上开始报名字:“他们是:神秘档案老猪、超自然调查君,阿皮……阿皮荒野探险、三眼通天、苗疆小泽,还……还有诸葛故事会!这六个!”   报完之后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对方:“怎么样?还活着吗他们?”   玄律:“……”   他深吸一口气,弯起嘴角,语气温柔地说:“得报本名啊,大哥。”   作者有话说:   今天周五早点更了,周六那天晚点更。   周六之后就固定21点啦。 第23章 婉拒阎王23次   “本名?”梁澄一下子愣住了, “我……我不知道他们叫啥……”   玄律摊手,表示那就没办法了。   “等等!”梁澄马上说,“我知道老猪的名字, 老猪好像叫朱易达。同意的易,抵达的达。我是他老粉了, 这次就是他叫上我的。”   玄律祭出鬼骨判官笔, 在空中画了几下,他面前浮现出一本泛着红光的书。   “这是生死簿吗?”梁澄好奇问。   “你别看,别看别人隐私,”玄律说,“会显示他的寿命和死因。”   “好的!”梁澄立刻背过身,喃喃道,“我不好奇, 我不看……”   吴法也自觉转过去了:“我也不看。”   玄律:“……”   你这阎王爷装什么呢这是?!   他忍不住想踹他一脚,但腿都抬了一下,看到对方挺拔的后背, 又硬生生按捺住了。   随后他提笔在生死簿上写了崔珏的签名, 生死簿自动翻开。他又写出了朱易达的名字, 一秒检索到。   朱的名字没有灰掉。   他收起笔,生死簿消失。   “好了, ”他对两人说, “还活着。找吧。”   梁澄转过身来:“你们看到那个保安了吗?我之前是遇到了一个保安……他脑袋前后都长着脸,两张脸!贼吓人!我被他打晕了, 后面的就不知道了……”   提到那两张脸, 梁澄还心有余悸, 简直不愿多想。   这时候远方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喊, 吴法抬了一下下巴:“在那边。”   大黑猫叼起梁澄的后领, 把他扔到自己背上,直接跑了。   “啊啊啊!!”梁澄简直要幸福死,趴下去用脸狂蹭猫的后背,“太可爱了!!好舒服!啊啊啊好喜欢!!”   他整个人要螺旋升天了,但他的理智还尚存。   “猫咪等等!他们还没上车!”男生连忙朝后面两人喊,“来,你们快上来!”   但猫不听使唤,跑得贼快,直接把自己的主人和主人的相亲对象扔在了身后。   梁澄又恐慌起来:“等等啊!猫猫!我不能一个人面对那个鬼!我害怕!!”   黑猫喵呜一声,减缓了速度,又接连喵了两声。   梁澄脑子里灵光一闪:“哦!我知道了,你是想给他们制造二人世界是吗?是的话请左耳动一动,不是的话,请右耳动一动。”   结果猫挥着毛茸茸的大尾巴,从后面抽了他一下。   梁澄立刻坐直身体:“好的我闭嘴……不说了。”   等他到时,保安已经被擒住了,正跌坐在地,脸色铁青。   玄律和吴法站在他跟前。梁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过来的,他脑补了一下,可能是手牵手一起飞过来的吧。   他看一眼那保安,一时间不知道他那张脸是前面的还是后面的,顿时再一次汗毛竖起,简直不敢与他对视。   “不用怕,”吴法对他说,“他是人,普通人,不是鬼。”   说着他丢出了从保安身上掏出的一张人脸面具。   梁澄连忙跳脚躲开,又忍不住低头看了眼,的确是张□□,而且做工还很粗糙,仔细一看就能看出是假的,只可惜那会儿他太紧张了,一秒被吓懵,根本没空辨别。   这会儿看到这张面皮,梁澄觉得有点丢人……   既然不是鬼他就不怕了,立刻三两步冲到保安面前,气冲冲地问:“你为什么装鬼吓我?!谁指使你干的?我的同伴呢?他们怎么样了?”   保安闭着嘴,不说话,大有你们能奈我何的架势。   玄律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掏出一把二胡,一首《梦中的葬礼》送给他。   诡异的曲调响起,保安顿时头皮发麻,那声音仿佛钻入了他的大脑,切割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脑子里浮现出无数恐怖的鬼脸,整个人痛苦不堪,立刻抱着脑袋痛哭流涕,嚎叫起来。   “老板!老板让干的……老板,赚钱……”他涕泗横流,浑身颤抖,“他们……活着!都活着!都是说好的……为了吸引注意……有钱拿!哈哈!他们有钱!我……我也有!”   梁澄皱起眉头,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什么?”   保安如同神经错乱一般,发出诡异的笑声:“你是工具人,哈哈!工具!”   “地址,”玄律盯着保安,“说地址。”   “那——”保安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   三人朝他看去,保安指的方向似乎是游乐园里的休息区。   提供了关键信息后,保安就昏过去了。玄律对着他的脸拍了张照,发给徐宙,让他找人来善后。   吴法看向休息区:“走吧。”   他搓了搓手,轻轻咳嗽了几声,晚上还是太冷太冷了。   剩下两人却没动。   吴法:“怎么?”   “不用去了……”梁澄看着保安,声音艰涩,“我……我被骗了。”   吴法还没太懂他们人类这些阴谋诡计,下意识看向玄律。   “他被人耍了,”玄律也根据保安的话推出了这个局,“应该是,有个新老板买了这里,想吸引客人,于是假装这里闹鬼,又花钱雇佣了几个探险类的up主,邀请他们来探秘。为了让剧情逼真,他们喊上了咱们的梁同学。然后那六个人玩失踪,假装被鬼抓走,让梁同学吓得魂飞魄散慌慌张张四处找他们。这保安也是老板雇的,故意装鬼吓他。那六个人现在指不定在哪儿看他笑话呢……”   猫咪抬起爪子轻轻拍了拍男生的肩膀,表示同情。   梁澄双眼泛红,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叉……本以为是萌新被大佬们眷顾,没想到自己只是个小丑。   被人当了工具人不说,还大晚上惊天动地把两个大佬摇了来,他十分羞愧:“对不起,耽误你们休息了……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没事,”玄律说,“你不是第一个被这种事情骗到的。你们网上看到的很多所谓的未解之谜都是假的,都是编的。”   在玄律的记忆里,这种事也不少见,很多所谓的都市传说,闹鬼事件,都是人们虚构的,大多是为了吸引眼球,或者吸引旅客,也有单纯无聊编故事的。   见怪不怪了。   “那……”梁澄将自己一直抱在怀里的,另外两位同伴的包丢到地上,“咱们回去吧。我……麻烦你们送我出门,然后我自己去坐车就好。”   “你一个人坐车不怕真遇到鬼?”玄律拿出鬼骨判官笔,正准备直接撕裂虚空,带着两人回去,这时候突然感觉到不对。   他看着梁澄: “朱易达死了。”   *   梁澄:“!!!”   “什么情况?!”男生瞪大了双眼,“刚刚吗?”   玄律没有回答他,直接划破虚空,瞬间消失了。   吴法一把抓住梁澄,趁着裂缝闭合前钻了进去。   落地点是保安之前指的休息区。里头亮着昏暗的灯,外面有新鲜的烟蒂,像是不久前有人待过。   “老猪!老猪!”梁澄焦急喊着同伴的名字,但无人回应。   两分钟后,三人在地下室找到了第二副棺材,它停放在潮湿的地下室,像是被血液浸泡过一样,通体血红。这红色冲击力太强,看到它的第一眼,梁澄就极度的头晕恶心。   “他的魂魄不见了。”玄律四处看了看,先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才走向棺材。   那棺材上面喷着血液。他皱起眉头,一拂袖将棺材板掀飞,往里看了一眼。棺材里被肢解的尸体随意地堆砌着,木板上还有几道血抓痕,但却少了脑袋。   他朝梁澄说:“我建议你不要看。”   “他……”梁澄想问“他死了吗?”但想想玄律在这种事上不会出错,于是便咽下了这个问题。   血腥味从棺材里涌出来,浓郁得让人窒息。   梁澄如坠冰窟,浑身发抖,忍不住去猜想梁祝的尸体是什么样的,又极力劝自己不要去想。   他听劝,没有去看。   这个时候他得保持清醒。   “能把他救回来吗?”他问。   虽然老猪联合其他五人耍了他,但罪不至死,梁澄难以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了:“他的鬼魂是被鬼差勾到地府了吗?”   玄律下意识看向吴法:“不知道。”   这种问题不该问他,应该问这位酆都大帝。   吴法虽然身为酆都大帝,实际上也没办法第一时间知道鬼差勾了谁的魂。他拿起手机,让人查询。   梁澄却是亲身体验过鬼差的速度有多快,他上前抓着玄律的手臂:“能不能麻烦你去地府一趟把他的魂魄带回来?”   “你当地府是我家呢?”玄律甩开他的手,“人死了就是死了,哪能说复活谁就复活谁?你当玩儿呢?”   他的语气颇为严厉,梁澄吓了一跳,不敢再扒拉他,但又不愿放弃:“可是他……他这算是意外吧?”   “什么意外?”玄律冷冷道,“意外死也是死,作死也是死,这是他自找的。”   “那,那……”梁澄简直要哭出来了,“那要怎样可以去地府?我……我还能去吗?”   “你想去地府?”玄律看着他,“你死了就能去了。你高兴的话可以去跟他作伴。”   梁澄不想死,他也知道自己再死一次的话,没有人能救他。   可是他下意识看向棺材,又难以接受老猪就这么没了。   “那个,”一旁的吴法收起手机,“可能他的魂魄并未被鬼差拘走,或许被那个杀死他的东西带走了也不一定……我想我们还是先找凶手吧。”   他从大衣里掏出一朵盛开的彼岸花,放进棺材里。   里头红光一闪。   吴法转过身,对上了梁澄疑惑的目光,他解释道:“这样可以保护他的尸身不被野兽吃掉。”   “谢谢。”梁澄吸了吸鼻子,努力收拾心情,赶紧拿起手机,“我打听一下其他几个人的名字。”   玄律也给徐宙打了个电话,跟他说了这里的情况,让他查一下游乐园的新老板:“不确定鬼是不是也是他雇的。”   随后他拨动琵琶,乐音在地下室倾泻,红色音波墙壁上,快速反弹,生成五线谱,又交织成一张红色的网。   一点残留的阴气被捕捉到。   它极度微弱,被音符一碰,朝着楼梯口飘去,三人立刻追出。 第24章 婉拒阎王24次   三人循着那一缕阴气, 追踪到了一只鬼。   还没来得及出手,他就被另一人打死了。   是徐宙口中的那位同事,名叫段茂的。   段茂三十上下, 理着平头,拿着粗长的擀面杖。看到了黑猫, 他一眼认出玄律, 马上高兴地喊着:“黑猫大神!”   “您来救人啊?”他跑到玄律跟前,急切地说,“这里的鬼我遇到了,除了几个无聊的小鬼,剩下就是一个厉害一点的,他有预知的能力!能预判我的招数和动向,我跟他交过手, 他本身不太能打,但是他每一次都能完美避开我!我在这里转了好久了,人都晕了。”   “预知?”玄律问, “他有琵琶吗?”   “没有, 您怀疑是有预知能力的琵琶鬼吗?”段茂说, “他没拿琵琶,他本体是一个黑坨坨, 人形, 有肢体,没有五官, 不知道是怎么预知的。”   一听到人形没有五官, 梁澄脑补了一下, 感觉很可怕, 在旁边发抖。   段茂说:“这是您收的小徒弟?”   “我不收徒。”玄律简单介绍了一下梁澄。   没有顺便介绍吴法。   段茂也没有多问。   “预知能力太bug了, ”段茂说,“感觉会很棘手……”   玄律说:“那他能预知到会被我杀死吗?”   段茂:“这个……”   预知的确是很厉害的天赋,但在绝对力量前也没什么用。   玄律刚好因为疑似跟吴法双修了一场而恢复了些,于是突然拼尽力量,张开了一个覆盖住整个游乐园的音域,快速锁定了那只躲在暗处的鬼。   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音域里探出的五线谱缠住了。   “抓到你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他意识到不妙,想要逃走,但乐谱却化作锋利的细丝,绞住了他。   下一秒,一只乌鸦从他背后飞来,尖锐的喙插|进他背心,直接咬住了他的心脏。   乌鸦挤进了他的身体,将其整个贯|穿,头从他胸前钻了出来,尾巴还在他背后。   远处响起一声清脆的响指音。   乌鸦得到指令,在他体内砰然爆炸,爆发出金色的光辉。   那黑色的鬼还来不及感受疼痛就直接灰飞烟灭。   吴法扭头:“搞定。”   玄律看向段茂:“搞定。”   段茂瞪大了双眼:“这就……解决了?!”   “不然你还想怎样?大战三百回合打到天亮?”玄律收起音域,有些疲惫。   对付这种有特殊天赋的鬼必须速战速决,不然会很麻烦。   “不不!不想大战……”段茂只是惊叹,这也太快了,猫仙不愧是猫仙啊,太强了……   “赶紧找人吧,晚了要全死了,”玄律指了个方向,“都在鬼屋那边。”   几分钟后,他们在鬼屋找到了剩下五个人,三个醒着,两个昏迷着。   还没来得及说上话,鬼屋就开始崩塌。   “可能是那鬼之前留下的机关。”段茂说,“快走吧。”   这五个人已经被困了很久了,之前被鬼吓得精神错乱,早就后悔死了,还以为今天会团灭在这里,突然看到救星他们顿时痛哭流涕。   梁澄没什么好跟他们说的,但人还是要救的,便帮忙扛起一个昏迷的人,段茂则是扛着另一个,招呼他们赶紧出去别掉队。   “等等,下面好像还有东西。”   吴法看向地底,能感觉更深的地方还有活物。   段茂一脸便秘的表情:“还有东西啊……怎么这么难……”   “你们先走吧。”吴法说,“我下去看看。”   “可是……”段茂表情犹豫,似乎不太好意思走,“还是都出去吧。”   他对吴法说:“都出去,我留一张符在这里,出去后直接引爆,把那东西埋在这里就好了。折腾了一晚上,就别再劳神了。”   “别,还不知道是什么,万一是被困的其他生灵,直接炸就误杀了。我去确认一下。”吴法说,“快走吧,先送他们去安全的地方。”   他又看向玄律,“你也回去休息吧。”   房屋还在坍塌,不断有砖块掉下来。玄律拨动琴弦,用音浪减缓砖块下降的速度,他抱起自己的猫,第一个离开。   吴法则是转身,避开掉落的砖石,往更深处走去。   他周身出现一道红色的光,如气罩一般护着他,让他不被砸伤。   很快路就被堵死了。   他朝着地底轰了一掌,弄出一个大洞,直接降落下去。   几秒钟之后,他落地。   下面是一个潮湿的洞穴,有一个清亮的水洼,地表和墙壁上全都开着鬼脸状的白色小花,花朵散发着幽蓝色的光。   这里的空间是扭曲的,让人有些头晕。   他抬起手,做了一个挥剑的动作,虚幻瞬间破碎,现出真实的地洞。   这里红线幕布,在中央交织出一个聚灵阵。一只怪兽被束缚其中,它身上腐烂,散发着黑气。怪兽朝着吴法急冲而来,尖锐的角叉向他胸膛。   吴法后撤一步,抬手按住它的脑袋,准备给它来一手振聋发聩。   怪兽仿佛知道他有此一招,马上躲开他的手掌,尥起蹄子踹他。   吴法本来可以闪避,但皮鞋在潮湿的地上一滑,身体顿时不受控制地倒下。眼看着要被踢断肋骨了,突然一根红线的弦缠住了怪兽的蹄子,将其拽开。与此同时,吴法落进了一个温柔的怀抱。   “谢谢,”他靠在对方怀里,眼睛往上看,“实在是太滑了,我……”   玄律松开手,要让他摔下去。   吴法此时已经有了准备,立刻旋转身形,努力站稳,没让自己出丑。   玄律拨动琴弦,音浪击中怪兽的脑袋,让它安静下来。随后他一挥手,将其扔到了阵中。   “别杀它,”吴法单腿跳过去,从水洼里捡起自己的皮鞋,“这是一只白泽,它被鬼气侵蚀了。”   他穿好鞋子,和玄律一起走到怪兽跟前。   它长着狮子的身体,头上两只角,全身瘦骨嶙峋,看起来被禁锢了很久。   白泽被玄律的乐音攻击了一下,已经瘫了,趴在地上不住喘气,口中虚张声势地发出凶悍的吼叫。它身上腐烂不堪,里头有虫卵蠕动,看着很恶心。   “怪不得那只鬼能够预知,”玄律终于知道了,“原来是控制了一只白泽。”   白泽是洪荒时期的神兽,见过天地,博览世界,通过去,晓未来,传说无所不知。   真正的BOSS应该是这是白泽。   不过它显然已经快不行了。   吴法并起剑指,点在它额头,一点金色的光辉没入白泽头颅。   他低喝一声:“醒。”   白泽瞬间瞪大双眼,双眸由黑转白,目光逐渐清明。   “救救我……”神兽张嘴,发出虚弱的求救,“求求你们,救救我……”   它两只前爪跪下去,眼眶里滚下血色的泪水。   吴法蹲下身,掏出纸巾帮它擦去泪水,又温柔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他看向玄律:“能尝试净化它吗?”   “被腐蚀得太重了……”玄律看着白泽,“我试试吧。”   吴法退到一旁。   玄律摘下蓝色耳钉,变出一支笛子。他站在白泽面前,吹奏了一首悠扬的曲调。   蓝色音符缓缓飞出,像雪花一样落下,覆满山洞,鬼脸白花变成了一朵朵小雏菊,轻轻地舒展着。玄律站在雪地里,发丝被灵力的风吹动,他闭着双眼,浓密的睫毛如羽扇一般。神性的光辉从他身上散发。   吴法想要走过去,帮他遮挡风雪,又恐惊天人不敢动声。   音符落在白泽身上,一点点净化掉它身上的黑气。它的一身白毛逐渐显现。   一曲结束,白泽身上还有一大半的黑毛。   玄律收起笛子:“只能这样了。”   “谢谢你们,”白泽再次前蹄跪地,“谢谢你们救了我,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吴法让它起身:“你找个山清水秀灵气充沛的地方再好好休养,应该可以慢慢恢复。”   白泽望向他们:“你们救了我,作为报答,我可以回答你们一个问题。只能一个。”   玄律和吴法对视一眼。   吴法立刻说:“我问。”   玄律:“我问。”   “你想问什么?”吴法问,“是很重要很重要的问题吗?”   “当然,”玄律不悦道,“当然是很重要很重要的问题。”   “是那个问题吗?”吴法暗示,“关于……那个的?”   玄律冷着脸:“我没必要告诉你。”   这下有些为难了。   吴法又问白泽:“不能问两个吗?”   白泽摇头:“很抱歉,我伤势太重,目前只能竭尽所能,回答一个问题。”   “那还是我来问吧,”吴法说,“我有不得不问的理由,没有什么比我这个问题更重要。那什么,你那个问题,一定要问白泽才能得到答案吗?能不能帮你找其他的办法解答?”   “不能,”玄律冷漠地拒绝了他,“我行走世间,追寻了很多年都没有得到答案,只能问白泽了。况且,是我净化它的。”   吴法挠挠头:“可是,是我发现了它……”   玄律:“没有我净化它,它根本无法回答问题。”   吴法:“没有我发现它,你也不能净化它。”   白泽看着他们:“请你们吵快一点,我可能支撑不了多久……”   玄律马上使出杀招:“你不是要做我男朋友吗?还在这里跟我争?”   吴法一愣,语气马上犹豫起来:“正因为我是要做你男朋友,所以我想……”   “我就是要问!”玄律直接打断他,阻止他把真实原因说出。   “好吧。”吴法马上妥协了,“你问。”   玄律看着他:“麻烦回避一下,谢谢。”   “行,”吴法点点头,对他说,“那你问完了叫我一下。”说完他就消失了。   等他走之后,玄律叹了口气,只觉得心好累。   果然还是无理取闹比较管用……早知道就不跟他磨嘴皮子了。   他收拾心情,走近白泽,看着它的双眼:“我的脑子里老是有个声音,他总在我绝望的时候,让我好好活下去。我想知道……”   玄律想了一下,才接着说:“我想知道我见到他的时候能认出他是谁吗?”   白泽:“……”   白泽头都是疼的:“你一个问题问了三个问题。你又想知道他是谁,又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还想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他。”   “我明明只问了一句话,”玄律理直气壮,“你就回答吧,抓紧时间。”   “请稍等。”白泽闭上双目,身上散发着暖白色的光辉。   片刻之后它睁开眼:“你还能见到他,命运会引导你们重逢。但请恕我无法告知你他是谁,我的能力难以窥探他的身份,名字。”   “连你的能力都无法窥探他的身份和姓名,那他肯定不是普通人。”玄律马上展开推理,“他是神?仙?还是厉害的妖魔?”   白泽摇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玄律稍微有点遗憾,但是他得到了两个问题的答案,至少有了盼头,已经很不错了。   “谢谢你。”他摸了摸白泽的脑袋,“非常感谢。”   随后他在洞穴里吹响了笛子,表示自己结束了。   吴法很快返回山洞。   “麻烦帮我开启秘境,”他对白泽说,“据说你可以开启一个秘境,打通秘境的人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您的问题我真的难以给出答案,”白泽十分为难地说,“就算是秘境也给不出答案,真的,请相信我。”   “没事,你开吧。”吴法说,“就算不能得到答案,有些许指引和提示也行的。”   “不,不一定有指引,不一定有暗示,”白泽苦口婆心,“真的没有意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而且秘境里面非常危险,恕我冒犯,您现在的情况可能不适合进去。”   “没关系,你不用担心,”吴法态度坚决,“你只管开秘境就行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绝对不会再纠缠你,你可自由离去。”   “好吧。”白泽见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它在洞穴里左右跳了一下,眼前出现了一道漆黑的门,里头隐隐有巨兽的嘶吼声传出,而且凉风阵阵,貌似很冷的样子。   白泽最后叮嘱:“请不要抱有希望,请不要勉强,请不要过于偏执。如果感觉到危险,请立刻心内呼唤我,秘境就会坍塌,你就可以安然出来。”   吴法走到秘境门口。   “我不会感激你的,”玄律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我也不会因此就爱上你。”   吴法说了两个字:“随你。”   说着他气势豪迈地踏了进去。   秘境之门关闭。   玄律不想管他的死活,也不想等他,打算出去了。   他走了两步,煤球却叫了起来。   玄律迟疑片刻,他知道吴法想问什么,那个问题也是他想知道的。留下来打探一下消息似乎也不错,于是他便顿住脚步,留在了洞里。   等了半小时后,他问:“一般要多久?”   “不好说,”白泽说,“秘境里的事情是我无法预料的,看他自己。”   只能等了。   玄律等得无聊,做了一个项链,给白泽戴到脖子上,那项链上坠着一枚蓝色音符,动一下就能听到悦耳的音乐:“戴着这个,可以帮助你疗伤,不过撑不了太久,可能春天来临的时候就消散了。”   “再次诚挚地感谢你。”白泽低下头,“你一定能遇到你想见的那个人,用我的生命起誓,只要你坚持下去。”   玄律淡淡一笑:“他也要我坚持下去。 ”   黑猫变大,在门边坐下。玄律就转而靠在了软乎乎的猫身上,顿时很暖和。   山洞里太阴冷了,白泽也走过去,靠在了猫身边取暖。   又过了一小时,白泽突然出声:“他打完了。”   玄律马上站直身体,朝着门看去。   白泽则是化作一道白光,飞进了门里。   秘境之中。   吴法站在上古的战场之中,周围尸山血海,各种巨怪兽的尸体倒在地上。   他擦掉嘴角的血,向前一步,朝着虚空中漂浮的柔光发问。   “无所不知的神明,请为我指引方向。”   柔光不断变化,显出了白泽的身影,却不像是开启秘境的那一只。这一只体型要更大,全身白色,眼神慈祥。   吴法等待着它的指引。   却见它举起前蹄,在空中比了一个爱心。   吴法:“???”   “什么意思?”他问。   “坚定信念吧,英武不凡的阎王,”它的声音飘渺如烟,“你可以的……加油!拜拜了您嘞。”   下一秒,风云变幻,秘境瓦解,白泽的身影涣散。   吴法出现在了山洞,浑身是血。   “白泽!”他捂着胸口,低喝了一声,准备找那神兽算账,却根本没看到他的影子。   “怎么样?”玄律问,“你问到了什么?”   他话音刚落,某人就吐出一口血,向前倒下。   “哎!”玄律下意识地抱住他。   人倒在他怀里,看着他,声若游丝:“好像……被耍了……”   说完就晕了过去。   “喂,”玄律拍拍他的脸,“醒醒!”   对方毫无反应。   玄律看向煤球:“怎么处理??”   作者有话说:   白泽:我真的不知道答案!!QAQ给您比个心吧!债见!┏(^0^)┛ 第25章 婉拒阎王25次   怎么处理?自然是要把人扔在这里。   玄律没义务救他。   他拿起吴法的手机, 准备通知地府来接人。但又不想和地府任何人联系,属于听到他们的声音就烦,于是便僵在那里。   吴法似乎寒毒发作, 浑身发抖,脸上又开始结霜。   煤球上前舔他的脸, 用脑袋拱了拱自己的主人。玄律还不知道他有没有问到什么关键信息, 只得先把人捡回去。   转眼间他回到了酒吧,把人放在了二楼的休息室,而后给花雕打了个电话,让她再煮一杯烧酒。   他把吴法的衣服扒了,对方的肋骨被什么巨兽抓伤了,三道爪印深可见骨,伤口处快速冻结成冰。玄律立刻取出曙雀灯, 放在一旁照耀他,又变幻出一架蓝色钢琴,开始弹奏《欢乐颂》。   欢快的曲调在房间里响起, 蓝色音符从钢琴上喷涌而出, 飞向吴法的伤口。   他皱起眉头, 浓密的睫毛在音乐的震撼下轻轻颤动着。   一曲结束,吴法的外伤恢复。   玄律解除法阵, 匆匆起身去开门。   郎安端着热酒等在外面, 见门开了就跟了进来。看到房间里血糊糊的衣物,昏迷过去的人, 他表现出了一如既往的镇定, 什么都没有多问。   玄律撬开吴法的嘴, 灌了他一大杯热酒。中途吴法呛到了, 咳嗽不已, 又牵动了伤处,痛得直皱眉。玄律又赶紧给他镇痛。   郎经理则是洁癖发作,掏出抹布,快速地清理房间里的血。   收拾干净后,郎安退出。玄律将吴法塞进被窝,在旁边疲惫地呼出一口气。   他起身去喝了杯水,而后回来坐到床头,低垂目光看对方。   曙雀灯转动着,暖色的光辉照耀吴法的脸,他缩在被子下面,睡得很不安稳,嘴唇嗫嚅,微弱地喊着:“冷……好冷……”   玄律忍不住想,他在白泽那里问到了什么?   这个世界上,怎么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手机铃声响起,打算了他的思绪。   玄律准备去沙发那边拿手机,一起身却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的手被某人紧紧抓着。他拽了拽,没拽出来。他又加了点力道,差点把吴法从床上拖下来。他只得坐下,任他牵着,而后喊了一声“煤球”。   猫咪走过去,叼着手机绳帮他把手机拿了过来。   是梁澄向他报平安,顺便问他俩怎么样了。   玄律简单地回复了几句,没和他多聊。   他靠在床头,单手处理手机上的消息。   “好好……活下去……”   吴法嘴唇微动,声音含糊不清。   玄律不敢置信,忍不住俯下身,耳朵凑近他的唇。   昏迷中的人,又重复了那句话:“好好活下去……然后……”   玄律直起身来。   他没有听错。   这是巧合吗?为什么吴法会说出那句话,他梦里一模一样的那句话?   为什么他刚问了白泽那个问题,吴法就说出了这句??   他怔怔地看着对方,思绪一片混乱。   应该不是这个人。   应该是吴法也想让他活下去,也想救他,所以说了一样的话。   可是这个时候玄律又陷入了迷茫之中,   他一直追寻着那个声音,将其当做活下去的意义,而今有人对他说了一样的话,自己还要继续吗?   曙雀灯散发着温柔的光,玄律的手心却变得潮湿起来。   *   吴法醒来时,睁眼就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猫眼睛。   那只大黑猫踩在他胸口,沉甸甸的,他感觉胸骨都要被踩断了,瞬间痛得皱起眉头。猫立刻从他身上下去,胖乎乎的爪子摸了摸他额头,而后转身解锁手机,打了个视频电话,冲着那边喵了一声。   玄律在郎安的办公室,正在跟他说事。接到电话后,他对郎安说:“晚上的菜麻烦清淡一点,分量足一点。他特别能吃。”   郎安点头:“好的。”   玄律离开他的办公署,端着一个热腾腾的杯子回到卧室。   “早。”吴法抬起头,跟他打了个招呼。   虽然窗帘拉着,他并不确定现在是早上还是晚上。   玄律走到床边坐下。   吴法艰难地撑起上身,发现自己身上换了一套黑色的睡衣。   他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完。   玄律面无表情:“你不怕是毒药吗?”   “我是阎王,”吴法说,“被毒死了应该可以复活的吧……”   他的脸色还是很差,靠在枕头上,拉起被子,裹紧身体:“感谢收留。”   “你在秘境中得到了什么答案?”玄律说,“白泽告诉你什么?”   吴法抬起手臂,举到头顶,对着他比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玄律:“……”   “跟你说正经的,”他有些恼火,忍不住拍了一下对方的手臂,“没让你示爱。”   “嘶……”吴法被扯到了伤处,痛得咧嘴,无辜地说,“白泽就是给了我这样的提示啊……”   玄律:“它给你比了个心?”   “嗯,”吴法点头,“没错。”   玄律下意识抬起手臂:“白泽,用蹄子给你比了个爱心???”   “对啊,”吴法也学着他的动作,再次抬起手臂,重新演示,“它就这样……”   两个人对着比爱心。一个神色复杂,一个一脸温柔。   玄律把手臂放了下来,只觉得匪夷所思。“这算什么提示?你到底问的什么?”   吴法说:“当然是问我最关心的事,你知道的。对,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问题。不用怀疑。”   玄律沉默了。   等了半天,没想到等到这么一个提示。比心是什么意思?对于他摆脱宿命这件事有什么用?   他怀疑地看着对方:“你是不是问了它怎么弄死我?”   “怎么可能?”吴法激动起来,又扯到了伤口,忍不住吸了口气,而后捂着肋部,严肃地说,“我问的怎么让你活。”   “你被耍了吧?”玄律看着吴法,“肯定是这件事无解,他实在回答不出你的问题,又怕你揍他,所以就随便糊弄你。”   “算了……”他叹了口气,“本来就无解。”   “我看不一定,秘境不会糊弄人,”吴法撑着下巴,做沉思状,“这个爱心,肯定有其深意。不要放弃希望,一定有办法的。”   “能有什么深意?”玄律白了他一眼,“用爱拯救世界吗?再说一次,我绝对不会爱上你,为你去拯救世界。”   “再说一次,”吴法学着他的语气,“我绝对不需要你去拯救世界。你只管过好自己的就行了。你要是妥协了,咱们就输了。”   玄律微微一愣:“输什么?输给谁。”   吴法指了指天花板:“天道。”   “我自然是不服,也不会屈从于你们那黑心肝的天道,”玄律拿枕头轻轻抽了对方一下,“醒了就赶紧滚。”   “好的。”吴法倒也没有赖着,立刻撑着受伤的身体下床,他拿起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这趟也算是有所收获,我马上回好好研究。再见,晚安。”   一根乌鸦羽毛凭空出现,在房间里拉开冥界的大门。   吴法踏着虚浮的步伐走过去。   他脚步仓促,背影略显孤独。   玄律伸出手,下意识想跟上去叫住他,但最终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   冥界的大门关闭,乌鸦羽毛在空中盘旋,而后化作黑烟消散。   玄律垂下手:“饭……”   饭准备多了晚上。   *   吴法一回地府,稽康立刻冒了出来:“您怎么不在玄律那里赖……呃!多待上一阵。受伤了就是该趁机卧病在床喊痛,博取他的同情让他心疼,好跟他培养感情啊。电视剧里都这样演的,生病受伤就是用来发展感情的。”   “凡人就是这样谈恋爱的?”吴法又露出那种难以理解的表情,“算了,办正事要紧。”   稽康一脸焦急:“可是他都让人准备了您的晚饭,准备留您一起吃饭的!”   “是吗?”吴法扭头,看着幽冥间。   “是!”稽康说,“有炖鸡蛋、炒青菜、清蒸鱼……特地为受伤的您准备的清淡口味,您现在回去还能蹭上饭。快去吧,您就说回来换了个衣服,给他准备一束花就行。”   吴法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有回去。   “我遇到了一只白泽,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回到帝宫后,吴法快速裹上了一身棉绒,抱着暖手宝说,“它给我比了个爱心,不知道什么意思,你们有什么想法没?其他鬼帝呢?你们一起讨论过吗?”   “已经讨论过了,”曹稷说,“这个,白泽的意思应该很明显,爱心呢,就是让您和玄律相爱。让您用爱来温暖他,治愈他,陪他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吴法轻轻摇头,不太认同这个说法。   他眉头深锁着。   “爱的指向是非常明确的,”曹稷说,“不可能有其他的解读。除非您问的不是那个问题。”   “噢……”吴法看着他们,“我问的是那个问题,只不过与你们想的可能有一点偏差。”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一点微妙的偏差。”   “不管是什么偏差,爱是不会错的。”曹稷说,“在这一点上质疑将没有意义。”   吴法低垂目光,又继续深思。   他神色晦暗不清,看不出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的眉头稍稍舒展,似乎是想明白了,但也没说出来,只是说:“让陆之道把收集到的日光过滤几遍,我稍后去炼化。”   “您还是等伤好了再去吧,”曹稷劝道。   吴法摇摇头。   曹稷不再啰嗦,立刻差人去办。   “我还想到一个办法,”吴法忽然说,“制造生死簿的材料,不能用天界那本生死簿吗?它们是同源,从《南斗星死簿》上撕下几页,或者裁剪一些边边角角,再用机器或者法宝将材料分析,量产,这种方法试过吗?”   “试过,”曹稷说,“裁剪过一些边角,但是不能让其增加。”   吴法又说:“把两本生死簿的系统接到一起呢?让《南斗星死簿》同时承担《幽冥生死簿》的作业。”   曹稷摇摇头:“很早前就联系天庭那边试过,不行。”   “好。我知道了。”吴法摆摆手,把曹稷打发走了。   随后他独自坐在空旷的阎王殿,尝试召唤自己的那把神剑。   他裹着毛毯,朝虚空伸出手,剑意有些感应,但极为微弱,凭他现在的力量暂时无法召唤。   但他知道,它一定会在必要的时候出现。   想要帮玄律摆脱宿命,他需要一把世间最锋利的剑,   时间是紧迫的,任务是艰巨的,而玄律是不爱他的。 第26章 婉拒阎王26次   黄泉酒吧。   玄律也在跟自己强调:“我一定……不会爱上他。”   他手里抓着一瓶酒, 醉眼朦胧。   晚饭准备多了,他一个人没什么胃口,就开了瓶陈年老酒。后来饭还是没吃多少, 酒倒是喝了很多。   喝到一半他把调酒师叫上来陪他喝。   身为调酒师,身为一只酒鬼, 花雕的酒量很好, 几百年来很少喝醉。玄律倒是很快就醉得趴在了桌上。   “可是,”花雕摇晃着酒杯,看着自家老板,“劝自己不要爱上某个人,不就代表已经爱上了吗?”   “没有……”玄律撑起软泥似的上半身,看着她,强烈反驳, “还没爱上……还没……”   花雕笑起来:“凭我上百次的恋爱经验,你这次绝对是遇到真爱了。”   她帮对方添酒:“不要自欺欺人嘛老板,你不是一直都想谈恋爱吗?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 就放心大胆地谈呗。谈恋爱真的很开心的。”   “没有, ”玄律固执地说, “我没有爱上他!”   桌子的另一侧,郎安正在认真擦拭一套精致的玻璃杯。   他拿着抹布用力摩擦杯子内壁, 声音冷静沉着:“老板说没有就是没有。”   “对, ”玄律点头,“没有……”   “你骗得了郎经理, 骗不了自己。”花雕说, “有没有你自己肯定是清楚的。人生在世, 要及时行乐呀。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还是抓紧时间珍惜当下吧。”   玄律一杯接一地喝, 过了一会儿又喃喃道:“他说……要救我。要……要帮我……”   花雕问:“他想怎么帮你?”   玄律摇摇头:“办不到的。”   “如果他办到了呢?”花雕说,“你大可以先跟他试试,看看他到底能想出什么法子,说不定还可以假意跟他亲近,从而窥探他们地府的一切行动。”   “这或许一切都是地府的阴谋,”郎安说,“大可不必为了刺探情报而以身犯险。这是很危险的行为。”   “危险才刺激啊,”花雕表现得兴奋,“哎,你们不懂的。刺激的恋爱才是最有意思的!你说是不是啊,煤球?”   被她点名的黑猫坐在桌上,正在用ipad玩游戏,尾巴无聊地甩来甩去。   它的平板里很多游戏,大多是消除类。玄律还让郎安专门开了个账户给它,让它随意充值。这猫倒是不乱花钱,很少氪金,总是坚持用自己的实力闯关。   玄律又喝了一杯,忍不住说:“如果……他真的是那个人怎么办?”   花雕问:“哪个人呀?”   “一个声音……”玄律抬头看她,断断续续把自己脑海中有个声音的事说了出来。   从他自地府逃到这人间,经历了无数次的追杀。一直生活在绝望与痛苦之中。每一次,当他觉得撑不下去,想要放弃时,脑海中总有个温柔的声音,对他说:“好好活下去。”   他靠着这个声音,撑到了现在,撑到了和吴法相识。   吴法跟那个人说了一样的话。   他不知道这是阴谋,还是巧合。亦或者,吴法就是那个答案,就是那个可以救赎他的人吗?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想起吴法的样貌,他的声音,他的语气,倒是很符合他一直以来对那个人的脑补……   好像“他”就是长吴法这样的。   好像他终于从他梦里走到了现实,来找他来了。   可是如果吴法就是那个人,如果吴法需要他去死。那他要满足他吗?   “可是人家没有要你牺牲啊,”花雕说,“他不是说要帮你吗?我觉得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啊!情况可能是这样——”   她快速地推理着:“可能你俩很早就认识,但是被迫分开了。但是你呢,失忆了,完全忘掉他了。但却对他那句话印象深刻。他呢,他像个原始人,什么都不懂,可能是被地府关了?囚禁了?或者冰封了……总之关了很多年,终于出来了。这就来找你了!一来就说要救你!哇,好感人!”   她眼里冒星星:“他自始至终都是想救你啊!”   郎安严肃地说:“不要误导老板。”   他又看向玄律,认真地说:“还是需要提高警惕,不要上当,这可能都是地府的阴谋!”   然而玄律已经喝醉了,听不进他们在说什么。   郎安深吸一口气,擦了擦手,准备送他回房间。   这时候黑猫冲他喵了一声,而后从桌上跳下去,变成一只大猫,像叼自己的幼崽一样,叼起玄律的后领,熟练地将他扔到自己背上,驮着他离开。   郎安留在原地,默默目送他们。   晚上玄律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一会儿梦到自己把吴法压在草地里双修,一会儿梦到对方拉着自己穿过尸山血海夺命狂奔,还梦到两个人一身古装,打着灯笼,在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人潮人海中寻觅彼此,以及长发飘飘的吴法牵着他的手,带他走过春夏秋冬,带他走南闯北,吃各种各种好吃的……   醒来的时候,玄律心里堵得厉害。   他睁开眼,一坨十几斤的猫结结实实坐在他胸口,嘴里叼着他的手机。   手机震动不停,猫的白色胡子跟着抖动。   玄律快要喘不动气了,他把猫推开,而后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郎安的声音传来:“老板,鬼门关的闻人先生点了一杯崂山白花蛇草水,想要见您一面。”   玄律清醒了:“让他稍等。”   结束电话后,他看了看手机消息。微信上,吴法在早上九点给他发了消息,对方说:【上班啦。】   还给他发了自己在阎王殿上自拍的照片。   这会儿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玄律不想搭理他,没有回。   他起床洗漱,戴上眼镜,不久之后传送到酒吧。   玄律在会客室见到了客人。   男人穿着一身灰色西装,外貌是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国字脸,很阳刚,脸上带着从容的笑。   见到玄律,他稍稍一愣,而后才打招呼:“久仰簿主大名,今日得见,果真仙凡折腰。”   他伸出手:“我是闻人溯,鬼门关的会长。幸会。”   他的右手五根手指,一共戴了三枚不同款式的戒指,一枚金色,一枚银色,还有一枚纯黑,金银两色的戒指都造型古老,嵌着宝石,看着比较扎手。   玄律没有与之握手,只礼节性地点头:“你好,请坐。”   闻人溯也没表现出不悦。   郎安站到了自家老板身后,像个保镖那般,身姿挺拔。   闻人溯手臂搭在沙发上方,手指无意义地敲动着。他看着玄律那张极为惊艳的脸。   坐在他对面的人戴着一副不规则的多边形眼镜,眼镜后那双漂亮的眼睛十分淡漠,没有丝毫情绪。   酒吧的主人开口:“不知闻人会长有何贵干?”   “今日造府拜瞻,一是为了和您认认识一下,二是有事相求。”闻人溯的声音温和妥帖,“不知能否请簿主帮忙看一眼,我的寿数几何?”   “不看,”玄律直接拒绝,“我这里从来都没有这种业务。”   “天机不可泄露,我懂,”闻人溯笑呵呵的,“但我实在好奇自己有生之年能否成就宏图霸业,所以对这件事颇有执念,简直彻夜难寐。作为报酬,我可以将鬼门关近日捕捉的恶鬼尽数献于您。”   “不需要,”玄律说,“寿数天注定。你想永生可以去地府把自己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划掉。”   “在下正是这般打算的,”闻人溯从容地说,“我正在筹备这件事,如果您愿意跟我联手,我可以让鬼门关以您为尊,供您差遣。”   玄律觉得很无聊:“我要你的鬼门关做什么?”   闻人溯说:“您可以利用鬼门关做任何您想做的事,大闹天宫,毁天灭地,什么都行。只要帮我掌控了地府,我将调动所有势力,支持您的一切。”   玄律:“……”   太中二了,真没想到闻人溯长着一张如此成熟的脸,说的话却这么中二,他已经快要听不下去了。   他忍不住问:“崂山白花蛇草水你也能喝醉吗?”   “什么?”闻人溯下意识回答,“没有。我没有醉。”   他明显没有听出玄律话语里的嘲讽,但玄律已经不想跟他聊了。   正好这时候郎安按了一下蓝牙耳机,随后弯下腰,低声在玄律耳边说:“吴先生来了,想见您,要让他先喝杯蛇草水吗?”   玄律看着闻人溯:“直接让他进来吧。”   没多久,吴法来到了会客室。   他穿着短款羽绒服,手里拿着两份章鱼小丸子,还有两份甜点。   “哎?”看到会客室有陌生人,他眨眨眼,“有客人吗?”   闻人溯亦是有些许惊讶,他第一时间感觉到此人非同一般,立刻警觉起来。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男人,对方面容很年轻,留着清爽的短发,整个人丰神俊朗,眉宇间带着威严之气,但笑容又很有感染力。   玄律弯起嘴角,礼貌地为他们引见。   “这位是鬼门关的新任会长闻人先生,”他右手示意,“这位呢,是地府新任酆都大帝。”   “啊,”他拍了一下手,欢快的语气说,“你们都是新上任呢。真是有缘。”   “噢,”吴法看向闻人溯,马上正经起来,他腾出一只手,“你好,我叫吴法,无法无天的吴法。”   “你好,”闻人溯保持镇定,“闻人溯,洄溯的溯。”   两个人友好地握手。   “给你买了点小吃,”吴法将手中热腾腾的小丸子递给玄律,“小心烫。你们在聊正事吗?”   他把另一份递给闻人溯:“闻先生来点吗?”   闻人溯礼貌地拒绝:“不用,谢谢。”   玄律拿着自己那份小丸子:“人家姓闻人。”   “抱歉,”吴法笑起来,“不是故意的。”   闻人溯十分宽宏:“没关系,这个姓氏的确少见。倒是吴先生,冒昧问下,您是有位兄弟叫做吴天吗?”   “没有,”吴法笑笑,“应该是没有。”   两个人简单地互动,缓解了尴尬。   玄律看看吴法,又看看闻人溯,这当真是极具戏剧性的场合。   冥界的阎王,和人间界的鬼王相聚在他的酒吧。   太巧了,赶一块儿了。   吴法拉开羽绒服的拉链,从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两杯奶茶,又从裤子口袋掏出一杯,三杯摆在一起,低声问玄律:“你喝哪个?”   “茉莉奶绿吧。”玄律选了一杯。   吴法又递给闻人溯一杯。他不知道有客人,是为了凑单一共买了三杯,刚好缓解了两份小丸子的尴尬。   闻人溯也没有再拒绝,笑纳了这杯奶茶。   玄律接着回答吴法之前的问题:“刚刚和闻人先生聊到,他想要捣毁地府,释放所有的鬼魂,正想拉我结盟。”   吴法正在扎奶茶吸管,啪的一声。   “哈??”   作者有话说:   全文已经写完了。   但是没有写到三千章QAQ…… 第27章 婉拒阎王27次   吴法稍稍抬眉, 疑惑的眼神看着闻人溯,与此同时把扎好吸管的茉莉奶绿递给玄律。   玄律喝了一口甜蜜蜜的奶茶,对闻人溯说:“我觉得你直接和阎王本人聊这个问题比较好。”   闻人溯脑门发热, 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在下还在筹备中,等时机成熟, 定会前往地府, 拜会阎王。今日就先不打扰两位了。”   他端起那杯豆乳玉麒麟:“告辞。”   郎安侧身:“闻人先生,这边请。”   闻人溯跑得很快。   玄律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要是闻人溯,内心绝对很崩溃。刚喊着要搞垮地府,阎王本尊就出现在了他面前,这是何等的惊悚?   简直是鬼故事。   他走到窗户边,看到闻人溯端着奶茶上了车,司机一踩油门, 瞬间带着他溜了,还差点撞上路边的垃圾桶。   玄律吃了一颗章鱼小丸子,越看越觉得搞笑。   他想应该很长一段时间这个闻人溯都不会来打搅自己了吧。   吴法却有些不习惯章鱼小丸子的口味:“这个吃着怎么怪怪的?是不是坏掉了?”   听到他的声音, 玄律瞬间冷脸:“你怎么来了?”   “我下班了, ”吴法轻松地说, “下班了,来看看你。等会儿还要回去加班。”   他的语气, 他的神态, 就像一个普通的上班族。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哪个写字楼打工。   但实际上此人在阴曹地府掌控生死。   “闲的?”玄律扭头看他,对上他的笑脸, 一下子心情又变差了。   看着这个短头发的吴法, 他总是不太适应, 忍不住把眼镜拉低一点, 确认他的身份。   吴法的头顶上, 依然是“吴法”这个名字,是他没错。   但是之前那个“吴天”又是谁?   玄律脑海中,又想到一些奇怪的设定,比如吴法有个孪生兄弟,早早夭折,他从此背负一个背后灵什么的……又或者,这家伙双重人格??吴天是他的另一副形态?   可是也没见他变异。   吴法在沙发上坐下,用牙签扎了一颗章鱼小丸子喂给猫咪。   煤球把里面的章鱼吃了,面疙瘩扔在一边不愿意碰。   “有饭吃吗?”吴法问。   “没有。”玄律冷漠地说,“我这儿又不是饭馆。您来错地方了,阎王大帝。”   “那好吧。”吴法站起身,“回去加班去了。拜拜。”   他走到窗边,打开落地窗,走了出去,似乎打算从这里离开。   “你都不问一下闻人溯是什么情况吗?”玄律在他身后说,“他说要炸了地府。”   “哦,”吴法扭头,带着笑意,“我不太关心这件事。”   玄律没接着问他关心什么,答案他知道的。   吴法从阳台跳出去,在空中变成一只乌鸦,消失了。   一片黑色的羽毛飘进来,玄律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了它。   “怎么还掉毛啊……”   他没有收集别人羽毛的爱好,准备将其扔掉,这个时候意外发现,黑色羽毛里夹杂着细微的金线,顿时就让羽毛显得别致起来。   玄律将羽毛丢给煤球:“给你玩吧。”   他端起茉莉奶绿喝了一口,然后接着吃章鱼小丸子。   没多久,前台又一次打来电话。   “诡道交通的徐部点了一杯崂山白花蛇草水,想要见您一面。”   “怎么都赶在今天?”玄律一杯奶茶还没喝完,闻言皱起眉头。   三分钟后,徐宙出现在他面前。   “猫仙大人,”他的神色有些许不淡定,“今天鬼门关的闻人溯亲自来找您了是吗?能否透露一下,他来做什么?”   “你很紧张啊,徐部长?”玄律打趣道,“你在担心什么?”   徐宙也不掩饰,苦笑着说:“担心世界毁灭。”   “让我帮他看看寿命,我没看,”玄律坦白说,“还邀请我和他强强联手,一起炸了地府,释放所有鬼魂。”   徐宙关切地问:“您怎么说?”   “我啊?”玄律忍俊不禁,“我还没怎么说,吴法就来了。”   徐宙:“噢,您男朋友来了。”   玄律澄清道:“不是我男朋友。”   徐宙:“啊??”   “你还不知道是吧,”玄律说,“他是新任阎王,对,就是地府的BOSS,那个酆都北阴大帝。”   “什么??”徐宙瞪大了双眼,“您……您和阎王爷在一起了?!!”   玄律:“没在一起!!”   他抬起手:“你活得不耐烦了?”   “没有没有!抱歉,”徐宙立刻认错,“不好意思……我太震惊了,啊……阎王来了,然后呢?”   “然后闻人溯就吓尿了,当场就跑了。”   本来很搞笑的一件事,被徐宙一打岔,玄律已经笑不出来了。   倒是徐宙在听完后,愣了三秒,然后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这也太……太……”   他“太”了半天,憋出一句“太那啥了。”   这么说,玄律就是没有跟闻人溯结盟。   徐宙总算是松了口气。   玄律又忽然问:“需要透露一下你的寿命吗,小徐?”   虽然徐宙已经三十多岁了,外表也有点沧桑,看起来比玄律老很多,但年龄上的确担得起这一生“小徐”。   “不用不用,”他连连摆手,“我不用的,我不想知道,顺其自然吧……”   玄律还是拉低眼镜,而后睁大眼睛,发出“咦”的声音,好像有些惊讶的样子。   “您应该早就看到过我的寿命了。”徐宙保持镇定,不为他的演技所波动,苦笑着说,“就不要拿我寻开心了。”   玄律意味深长地说:“你要保持良好的心情啊,小徐。世界毁灭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狠。放轻松,开心一点。”   徐宙问:“是说我会因为责任心太重压力太大抑郁而终吗?”   玄律笑笑:“我没说。别瞎猜。”   徐宙沉思了片刻,不知道想了什么,最后还是说:“多谢提点,我记住了。”   片刻之后,徐宙告辞。   郎安送他离开,回来后他问:“老板,那闻人溯是什么?鬼吗?感觉气息不太像。”   “不是,”玄律说,“我看过,他是活死人,这个身体应该是他夺舍抢来的,他的魂魄活了很久了。本体应该是一只妖,但是他融合过太多东西,现在看不出是什么妖了。而且……”   他回忆起闻人溯:“他的魂魄是残缺的。他想去地府搞事可能与这个有关。”   “反正,”玄律最后总结道,“他对酒吧吧暂时不会产生什么威胁。”   郎安稍稍放下心来,然后提醒道:“今晚叶嘉先生的音乐会要开始了。”   叶嘉是一位年轻的演奏家,擅长古典乐器。之前曾登门求过玄律指点,玄律也跟他相谈甚欢,两人算是有点交情。时不时一起玩音乐。   之前对方邀请他参加他的演奏会,玄律爽快地答应了。   “我马上过去。”他赶紧回去换衣服,穿了一身国风的衣裳,优雅又日常。随后玄律选了一把最好的琵琶,准备好之后郎安开车送他过去。   到了地方,他见到了叶嘉。   叶嘉长相清秀,温文尔雅,今天一身很仙的汉服,正在后台装扮。见到他来了,十分高兴。   音乐会来了很多观众,大多是年轻的男孩女孩,他们中的很多人也都做古装打扮,显得尤为清雅。所有人陶醉在叶嘉的琴音之下。   玄律在最后一曲登场。   他在屏风后面拨动琵琶,与叶嘉合奏。   琵琶和古琴碰撞在一起,交织成曼妙的曲调。观众们跟着旋律来到竹林,飞过江海,飘向烟雨蒙蒙的江南,最后跟着曲调回到现场,悠然睁眼。   叶嘉起身优雅谢幕。   全场掌声雷鸣。   音乐会结束后,叶嘉朝玄律道谢:“非常非常感谢老师的到来。”   “我的荣幸,”玄律带着温柔的笑,“你会越来越好。”   “可以一起吃个饭吗?”叶嘉说,“我在附近的饭店定了位置,想跟您叙叙旧。”   玄律也刚好还没吃晚饭,就点头答应了。   吃饭的地方在新启航商场。自从发现吴法的真实身份后,玄律就再没有来过这里。一来到这里,又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但是不知者无罪,他没有责备叶嘉,还是保持微笑,跟他愉快地吃了顿饭。   饭后两个人去饭店旁边的咖啡厅小坐,各自点了一杯咖啡,进了电话亭似的透明包厢。叶嘉跟他聊自己的游历,见闻,对音乐的思考和感悟。玄律认真地听着,恰到好处地回应。   聊着聊着,他眼角余光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吴法进入了这家咖啡厅,他还是穿着下午的那件羽绒服,去前台那里点了单,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看手机一边等。   他怎么在这里?   玄律稍稍走神,回过神的时候就听到叶嘉说:“我仰慕您已久,不知能否与您携手余生?”   玄律:“???”   他愣住了:“这是……表白吗?”   叶嘉一张脸已经红得要滴血了,极为羞涩地点了点头。   玄律万万没想到今晚会被表白,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他很清楚自己对叶嘉没感觉,完全不带犹豫的。   “抱歉,我……”   他刚说了三个字,叶嘉就红了眼眶,揪着胸口的布料,一副心碎的样子。   “我真的,非常非常爱慕您……”   他梨花带雨,惹人忧怜,虽然这副娇柔的模样完全不是玄律喜欢的类型,但玄律还是心软了一秒,没有太冷漠生硬。   叶嘉说:“请和我在一起吧!”   这时候外面的吴法正好扭头,一眼看到玄律后,他挥了挥手,然后朝这边走来。   玄律:“不好意思,那什么……我……”   叶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   玻璃外,一个短头发的帅气男人站在那里,对着他们微笑。他身材高大,发量旺盛,整个人帅得不像话,简直攻击性拉满。   十秒后,叶嘉消失得无影无踪。   吴法走了进来:“朋友吗?”   玄律反问:“你怎么在这儿?”   “这里是我家开的啊,”吴法靠在玻璃墙上,“第一天就告诉你了。”   玄律:“……”   “好吧,不是我家。”吴法指了指商场西侧的高楼,之前他和玄律第一次约会吃饭的地方,“我办公室在这边。地府太冷了,待不了……在这边工作白天可以晒太阳。曹稷帮我弄了个传送门,连通了冥界,我可以随时两边串。”   他对玄律发出邀请:“要去我办公室坐坐吗,猫猫大人?”   玄律没什么兴趣:“累了,回去了。”   吴法出去拿了自己的咖啡,送他到楼下。   郎安的车停在路边。   玄律上了车,从后视镜看到那人站在寒风中目送他。   他忍不住想,那家伙每天都在忙什么呢?为他的事情吗?到哪一步了?真的……有办法吗?   他有点好奇,又不想去问,只能压下思绪。   今天莫名其妙被表白,玄律还是有点无语。   但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一星期,玄律接连被表白了五次,简直桃花大爆发,他非常抓狂。   虽然以前也经常被表白,但是很久没有这么密集了。而且向他表白的有一起玩音乐的老友,也有新认识的玩摇滚的小孩儿——指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大家好像被下了蛊一样,接二连三地示爱。一开始他还能礼貌地说彼此不合适,请对方另觅良缘,但这样对方还会好说歹说,继续坚持。   后来他只得拿吴法当挡箭牌,说自己有对象了。   这一招是最管用的,但凡他亮出吴法的照片,那些人便立刻放弃。   玄律简直身心疲惫。   正好来喝酒的妖怪给他提供了情报,说远方村落有鬼作祟,玄律就把酒吧扔给郎安,带着猫溜了。   而另一边,吴法每日都在淬炼日光,剩下的时间在看一些古籍,研究命理魂术,时不时还写写画画,绘制一些阵法。   傍晚曹稷从地府上来,在商场的饭店给阎王大人买了酸菜肥牛过桥米饭,然后上楼向他报告工作进展。   “在您的帮助下,日光炼化的速度很快,应该够下一次的制造了。但是现在野鬼肉有些不足,上次玄律来地府大闹时曾掠夺了一部分。我们正在加紧捉拿在人间流窜的恶鬼。”   “钟馗呢?”吴法说,“他不是跨时空抓鬼去了吗?还没回来?”   “钟判失踪了,”曹稷说,“可能是抓鬼过程中搅乱了因果,他和我们失去了联系,暂时不知去向。”   “我那么大一个判官在其他时空失踪了?啊??”吴法放下手上的书,打开过桥米线,热气扑了他一脸。   他撕开送的醋包倒进去,把送的小盒香菜也加了进去,一起搅合搅合:“让天界帮忙找找。”   曹稷说:“已经在请求天庭的协助了,暂时还没有新的回复,有进展我会及时报告给您。”   “搅动因果是很麻烦。即使是神仙也得小心谨慎。”吴法吃了一口滚烫的过桥米线,舌头差点烫出血泡。   曹稷立刻给他递上一杯可乐。   吴法拿起就一顿猛灌。   在他吃米线的时候,曹稷帮着收拾散落了一地的书籍。   “您在研究什么拘魂或者聚魂的阵法吗?”他好奇地问。   “唔,”吴法找了个科幻片下饭,一边看一边吃,嘴上漫不经心地答,“是的。看看能不能召唤出我的剑。”   过了一会儿,曹稷语气平常地说:“我拉您进了一个群。”   “哦,什么群?”吴法下意识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看到自己进入了一个新的群,群还没有名字,里面有7个人。   曹稷又拉了一个人进来,一共八个了。   “这个……”他看了吴法一眼,“这些都是天界的同事。因为您暴露身份,惹得玄律十分不快,天界那边为了帮咱们尽快推进进展,就派了几个同事下来,这些都是之前以各种不同的身份和玄律认识过的。天界想着让他们也试着吸引玄律,朝他示爱,表白,看看……看看能不能成……”   吴法眉头一皱:“什么?”   曹稷也有几分尴尬,努力解释:“天界也是想尽快解决问题……多点人多份力。我把群主转让给您了。您可以跟他们几个交流一下恋爱经验。彼此指点一下。”   吴法怒火冲天: “天界能不能干点正事?!”   他点开玄律的头像:【怎么解散群?可以教教我吗?】   随后他放下筷子,起身走向门口。   曹稷问:“您干什么去?”   吴法气势磅礴:“踏平天界!” 第28章 婉拒阎王28次   玄律人在高铁上, 帽子遮脸闭眼休息,收到消息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的事了。   他要前往一个偏远的村落。村子名叫沽村,原本人迹罕至, 少有外人来往,但前不久有网红来旅游时发现村子的深山里有一颗千年血梅, 她拍了个视频, 火了。后来不断有人来这里打卡拍照,村子就热闹了起来。   实际上所谓的千年血梅只是一株长在山洞洞口的歪脖子矮小花树,没有了滤镜和BGM的加持,根本不像网络视频里那么漂亮美好。   大伙儿失望不已,但好不容易来了,也只能模仿第一位网红那样,找到合适的角度拍照, 发布到社交平台,用愉快的语气说一句“打卡成功!”   短时间内这棵梅花树刷屏了某些app,又吸引了更多的人。虽然已经有人粉碎滤镜, 在网上发了原图, 揭秘了沽村血梅的真相, 但并未阻止人们的脚步。缘因游客们又在村子里发现了其他的风景。   原本村民眼里平淡无奇的山洞、河流、水洼、老屋,在网红的视频里变成了“修仙场景”“世界上最纯净的地方”“只分享给一个人的风景”“岁月静好, 现世安宁”……村民们难以理解城里人的审美, 对这一切感到匪夷所思。   实际上一些网民也觉得火得莫名其妙。   但因为沽村交通不太方便,有不少游客选择给村民一点钱, 在村民家吃饭过夜, 或者玩几天才回去。有了收入大家就不需要理解外来人的审美了, 反正能搞钱就行。村里于是仓促地办起了农家乐, 不少村民站在门口招揽外来的客人。   流量多了, 随之而来的麻烦也多了。   前不久有游客摔死在山沟里,同伴去拉他,没拉住,两个人都掉了下去,双双殒命。这座安静的村庄一下子蒙上了血色。   一开始据说是自己作死爬太高摔死的,后来他同行的人说他在山里看到了红衣女鬼,吓得神经错乱踩空了。还有人说他打搅了山洞里那千年老鬼的安宁,被鬼从长着梅花树的洞口推下去的。尸体还没运出去,又有第二个人栽进水沟里淹死了。   于是村子从“世外桃源”变成恐怖村庄。   村里的年轻人赶紧上网注册账号,努力澄清村子里没有鬼,表明一切都是意外事故,但网上的人不听,还在各种揣测和发散,说得神乎其神,坚持认为村里有鬼。   更有甚者说,这就是一个鬼村,整个村子都是鬼!   冲着“鬼村”的噱头,玄律被吸引了过来。   下了高铁,他拿出手机回了几个消息,唯独跳过了吴法的。   出车站后,他看准方位瞬移到了小镇,又打听到了去村里的路。他步行走了一段,打算呼吸会儿新鲜空气。但一辆车停到了他身边。   车窗摇下,副驾驶的人学生模样,笑呵呵地问:“你是去我们村吗?上车吧,带你过去。”   玄律转过头。   男生看到他的脸,瞬间被他的容貌惊艳,话也变得结巴起来:“我们……我们正好放假回家呢。你,你要不要……”   玄律不太想跟陌生人有牵扯,礼貌地婉拒了。   “好吧。”那学生略显失落,好心地叮嘱他夜路注意安全,然后就走了。   等车子走远,玄律直接骑上猫车。   煤球好久没在山野里撒欢,四脚狂奔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在山林里发出喵呜喵呜的叫喊,吓得山里的鸟兽四处逃窜。   玄律到的时候已是深夜。   村子里张灯结彩,纸糊的灯笼散发着暗红色的光,在大山深处显得有些阴森。   他从山上下来,煤球舔了舔爪子,而后飞到他头上,变成一定黑色的帽子。   玄律走到通往村子的泥巴路上,遇到了同样进村的游客。看着村里那一片红光,有个男人低声说:“沃日,真他妈诡异,闹鬼是不是真的呀?”   同行的女伴说:“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呗。”   另一个人男人往后看了一眼:“什么闹鬼啊,死的那几个都是自己作死,爬太高,心理素质差,咱小心点儿就行了。唉,赶紧找个地方住下吧,老子要冻死了!”   “哎,”第一个男人又悄悄地说,“进去后别乱说话别乱跑啊,村里昨天才死了人……你们别撞人灵堂去了……”   这话一出,他后面的女伴马上伸手拍他,让他别吓人。   夜十点,村子里还是很热闹,各家各户门敞开着,传出吵吵闹闹的声响。   村口的路拦着,有五六个男人挡在那里,如同保安一般,盘查进村的人。旁边还放了个铁笼子,里面关着一只体型庞大的黑狗。黑狗十分狂躁,一有人来就开始上蹿下跳,无奈被戴着笼头,叫不出来。   村保安盯着游客的人,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问来干嘛的。问好之后便放人进去,后面有妇女热情地询问要不要吃东西,要不要住宿。   玄律跟在前面那波人后面,顺利地进了村,被问及那两个问题时,他表示自己先转转。   听到他说要自己转转,几个村民下意识对视一眼。   “这个……”领头的男人面露难色,还想再劝。但这时候玄律抬起帽檐,看着他的眼睛,对他笑了一下,“不会乱跑的。”   这个笑容如春水融冰,那人一下子愣住了,而后痴痴地点头:“好的……好的……”   进了村之后,玄律正想四处看看,却遇到了之前想捎带他的学生。   对方认出了他的背影,十分惊讶。   “哎,你怎么在我们前面?你怎么来的?”   玄律带着微笑:“我走近路。”   “有什么近路比车还快??”男生忍不住问,“你以前来过这里?你是咱村子里出去的?看你的长相……”   玄律不想和他多聊,抬手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蓝色耳钉。   男生听到了一声清脆的乐音,他微微一怔,眨了眼的功夫眼前的人就消失了,而他也忘了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玄律四处转了转,村子不算小,房屋分散,这里一栋,那里一栋的,好多房子掩映夜色里。半山腰上还有人家亮着黯淡的红色灯光。一片黑暗中,像是怪兽躲在深处瞪着眼,伺机而动。   村子里多处贴着标语,上面写着各种提示:“莫要爬高!”“夜间请勿离村!”“不要偷鸡摸狗!”“破除迷信,相信科学。”   可能是横幅不够用,不少标语甚至是用对联做的,红色的纸,黑色的字,放了几日被露珠和雪水晕开了,纸张开始掉色,晕染开来,像淌血似的。   为了防止游客受伤,村子里的狗都被拴着,虽然被拴着,但听到陌生的声音,狗还是狂吠不止。凶悍的狗叫之下还夹杂着主人的呵斥声。   玄律转过一栋土屋。   刚进村的游客问着:“血梅在哪里啊?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   村民说:“天黑了不安全,明天去吧。”   游客又忐忑不安地问:“村子里……安全的吧,你……你是人吗?”   村民深吸一口气,显然很想骂人,但硬生生忍住了,气冲冲地说了句:“我当然是人!我不是人还能是鬼?”   玄律来了之后已经第一时间确认,这里并不是什么鬼村,至少他看到的都是活人。   一边是村民努力辟谣,一边是网络上诡异的揣测。这样仍然未能阻止外面人的脚步,反而来的人更多了。村子也在想尽办法招待客人,努力提升服务,积极赚钱养家。   但昨天,又死了两个人,这回是土生土长从未离开过村子的村民。   网上说是恶鬼附身,遭到反噬,村里人则是说两个人为了钱的事起了冲突,扭打中一个撞到了脑袋,另一个被扎穿了脖子,送医院的途中死掉的。   两位死者住对门,玄律走到村子的深处,看到了灵堂。两家人对着在办丧事。   相比热闹的前村,这边就冷清很多。冥币飞舞,香火缭绕,屋子里隐隐传来哭声。两户人家的门口都放着不少花,花束上绑着精致的丝带,似乎是外面的人带进来的。   玄律飞上了树,躲在枝叶间观察,没见有鬼魂的气息。   不久之后两个年轻人结伴来到这里,远远地偷看着,又不敢靠近,只敢伸长自拍杆拿手机拍。结果被村民发现了。   那两人吓得不轻,慌忙说自己是来吊唁的。   “人已经埋了,”一个妇人说,“上午就埋了。”   “这么快……”年轻人有些惊讶,“不是应该第三天才下葬吗?”   妇人说:“怕吓着你们……”   听到这话,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妇人明显心情低落,也没什么想说的了,转身进了屋。两个年轻人不好意思再打搅,低声喊了句“无意冒犯无意冒犯”就赶紧走了。   两分钟后,一个中年男人来到了这里,他站在两家中间的位置,低声将死者家属唤出来。   左边出来的是一对老夫妻,右边出来的是母子俩,两边互相盯一眼就别过了头,彼此眼里都是怨恨。   那男人声音压得极低:“节哀哈,节哀。明志和光耀的死是我们村的损失……”   然后他干咳一声,接着说:“人葬了,你们把灵堂也撤了吧。今儿个村里又来了很多人,让人看到了不好。这几天你们就待在家里吧。等人走了,我会补贴你们……”   玄律心想,这位可能是村长,或者村里的干部。   两家人都没说什么,各自沉默着,而后转身回屋。那中年男人站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重重地叹了口气,很快也走了。   玄律在这边没察觉到异常,于是折返到前村。   时间接近十二点,游客们在村长的安排下都有了住处,各进各屋,村子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村子里的巡逻队三人一组,踏着夜色在村中巡视,让个别在外面游荡的人进屋。   村头村尾都有人站岗,男人们穿着厚衣服,抽着烟,无聊地盯着外面。他们低声聊着村里的八卦,也议论来村里的游客。   玄律本想去山里看看,后来还是决定先在这里守一夜,等天亮了再去调查。   他落在了一户没住人的房子,停在了平顶上。   帽子从头顶飘下来,落在地上变成大黑猫。煤球在地上卧倒,爪子扒拉了主人一下。玄律便顺势靠在了猫身上休息。   他掏出手机,亮度调低。微信上吴法又发了几条消息。   【人呢?】   【你最近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人?】   【去哪里啦?怎么不在酒吧?】   【你还好吗,猫猫大人?】   玄律输入了字,又删掉。   凌晨两点,万籁俱寂,连狗都不叫了。   村口站岗的村民困得直打哈欠,男人张大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突然看到有人影从村外走来。   一前一后,一高一矮。   他立刻咽下那个哈欠,站直身体,警觉地问:“什么人?”   旁边两位同伴也打起精神,其中一人恹恹道:“咋个这么晚啊,你们胆子也真够大的……”   来人却没有吭声。   第三人找到了手电,照了过去,却见来人衣着整齐,但一个歪着脖子,一个低着脑袋,看着极为诡异。   下一秒,来人突然抬头,露出了熟悉的面容。   “明志,光……光耀!”男人汗毛竖起,吓得直接把手电扔了,“你们不是死了吗?怎么回来了?!” 第29章 婉拒阎王29次   一声惨叫打破了寂静的夜。   “鬼!鬼来了!!”   男人惊恐的叫声惊醒了无数沉睡的灵魂。听到动静, 玄律立刻起身,往那边赶去。   他到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出来了, 男人女人穿着睡衣疯狂尖叫,四处逃窜。两那两具丧尸模样的东西正歪着脖子, 伸长手臂, 袭击看到的人,他们衣着干净,面色惨白,嘴里发出“盒盒”的声音……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惊恐地喊着:“死人复活了!死人复活了……”   那村长也来了,穿着秋裤匆匆赶来,看到丧尸的面容,顿时吓得瘫倒在地, 他嘴唇颤抖:“明志……光耀……你们,你们……”   丧尸马上朝着他冲来。   “啊!!!别杀我!别杀我!!”村长慌忙躲避,但他双腿发软, 站不起来, 只能在地上不住地乱爬。周围人纷纷闪避, 也有不要命的拿出手机一边发抖一边拍摄。   玄律站在人群后面,一眼看出只是小鬼附身而已, 威胁不大。   他抬起右手, 准备祭出血色音符。这时候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于是又放下手。   果然, 一个年轻的声音大喊一声:“都闪开!”   不等他喊完人已经快跑完了。   而后一道黑色身影冲出来, 年轻人扎着丸子头, 插着道簪, 一个潇洒的凌空翻落到了村长跟前, 将他护在身后,又出手如电,快速在两具丧尸的额头上贴上符篆。   丧尸倒在地上,浑身颤抖,抽搐,很快就不动了。   “没事吧?”又一个男生跑出来,背对着丧尸,将村长扶起,急切地问,“你还好吗,大叔?”   男生长着一张娃娃脸,穿着白色棉袄,拉链都还没来得及拉上。他忍着恐惧将村长带离危险区。   前面制伏丧尸的男生也转过身。   他没有看村长,也没有看自己的同伴,而是看向黑暗处那个戴着黑色帽子的人。   “瑞……”娃娃脸抬头呼唤自己同伴,却也一下子愣住了,瞬间眼前一亮,“猫!猫猫大仙……”   几分钟后。   玄律和梁澄被带到村长家的烤火房,村长儿子给他们倒上热茶,让他们在这里休息,林瑞麟则是在外面安抚村民,协助村长收拾残局。   对于遇到这俩小伙儿,玄律一点也不意外。   他看着娃娃脸的男生:“又来拍视频?”   “不是,啊,也算是……”梁澄抱着煤球,温柔地挠它下巴,“瑞麟的老祖卜算到这里会有厉害的鬼出没,让他来看看,我就陪他来了。正好也在网上看到这边风景不错,顺便拍拍。”   玄律随口问:“老祖是什么辈儿的?”   梁澄:“噢,他高祖父。他爷爷的爷爷。”   高祖父,的确算是个老祖宗了。   梁澄抬起头:“我们是下午来的,我坐车太久,不太舒服,来了就睡得昏天暗地……你呢?”   梁澄朝玄律问:“你也是来抓鬼的?”   玄律只说:“随便看看。”   “瑞麟已经把他们制伏了,”梁澄犹豫地问,“那是丧尸吧?丧尸……你能吃吗?”   玄律:“……”   他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吃那种玩意儿,谢谢。”   “啊!对不起对不起……”梁澄一时间很窘迫,“你只吃高端的食材是吧?啊,不对,我在说什么?我的意思是……你只吸收那种强大的鬼魂是不是?”   说完他觉得自己的问题实在太蠢了,简直无地自容。   对面这位可是活了上千岁的,等同于冥界神明一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吃恶心的丧尸啊?自己都在说什么……   所幸玄律也没跟他计较。   过了二十分钟,林瑞麟才进来。   “怎么样?”梁澄问,“处理好了吗?”   “处理好了,”林瑞麟说,“附在他们身上的小鬼已经被我驱散了,尸体也重新埋了回去,我加了封印,不会再出事。”   梁澄帮他拍去肩上粘着的树叶:“辛苦啦,辛苦啦。”   林瑞麟看向玄律,朝他鞠躬,极为郑重地说:“上次,谢谢您。”   “上次?”玄律一时不知道他指什么。   林瑞麟看了梁澄一眼:“上次您和吴先生从游乐园救出了橙子,真的非常感谢。”   “哦。”玄律淡淡地说,“没什么。”   他没觉得需要感谢,更没想到林瑞麟会特地为这件事而道谢,还搞得这么隆重。   随即,他也看了梁澄一眼。   只是很平常的一眼,梁澄却立刻激动起来,喊着:“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别误会!”   “误会什么了?”玄律打趣道,“你自己在多想什么?”   梁澄疯狂摇头:“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多想……”   为了结束这个尴尬的话题,梁澄旋即又朝自家好友问:“你解决了这两个丧尸,是不是可以加分啊?能提前转正吗?要不要报告给你们领导?”   说着他带着笑容对玄律说:“猫猫大仙,瑞麟现在是诡道交通的实习生哦,现在在实习中呢。”   那语气显然十分骄傲自豪。   玄律客套地说了句“加油”,以资鼓励。   林瑞麟却有点不好意思。他从小就想加入诡道,斩妖除魔,守护苍生。自然也从小在家中长辈那里听到了很多关于眼前这位的传说。   他知道对方从古到今帮了诡道很多次,也曾无数次力战恶魔,保护凡人,他心底对他很是崇敬,突然得到了大前辈的鼓励多多少少有些头昏脑涨。   “报备是需要报备,加分就不想了,”林瑞麟稍稍冷静了一下,对好友说,“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他就着梁澄的杯子喝了一口热水:“不少外来的游客被吓到了,闹着要离开,村长正在劝阻,我出去帮帮忙,你留在这里,别出去了。”   “好,你去吧。”梁澄拍了拍他肩膀,“注意安全。”   等林瑞麟出去了,玄律说:“你不睡觉?”   “睡了一下午了,睡不着。”梁澄还在撸猫,他对猫咪很温柔,煤球倒也没有抗拒,甩着尾巴卧在他腿上,乖顺地哄小孩儿。   梁澄马上想到:“你要去休息了吗?你有地方睡觉吗?要不我去问问?”   “不用,”玄律说,“我下午在车上睡过了。”   于是两个人就在这里烤火。   过了一会儿,梁澄举手:“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玄律抬眼。   梁澄压低声音:“你和吴……”   玄律言简意赅:“不共戴天。”   梁澄瞪大双眼:“这么严重吗?!不共戴天都出来了,他做了什么?!”   玄律:“…… ”   他回答道:“他什么也没做。”   梁澄更加疑惑:“啊??那……”   玄律也陷入了沉默,仔细回想,吴法的确没做什么。但是他骗了他,这事跑不了。而且,他是阎王,就足够他们不共戴天了。   梁澄又问:“是不是因为那个……因为你的真实身份,因为他注定不能陪你长久,所以你们感情破裂了?”   听他这么一说,玄律就知道,他还不知道吴法是阎王。   “是也不是。”他回答道。   他和吴法之间,谁比谁活得久还不一定呢。吴法与历任的阎王还不太一样,玄律一直看不到他的寿命,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到这儿,他想起之前吴法让他帮忙问问他天界的朋友他到底是什么情况。玄律一直没问,现在他用一枚音符屏蔽了梁澄,而后拿起手机,找了一个相对而言关系还行的花仙子打探消息。   对方倒是在线,秒回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直接发来视频邀请。   玄律接通了。   “刚见过他,”花仙子一脸心累,略显狼狈,“酆都大帝刚刚大闹天宫来了……我正在恢复被他破坏的花花草草呢。”   她举着手机,给玄律看现场的惨状。天宫人仰马翻,后面各路神仙忙忙碌碌,都在施法,有的在恢复建筑,有的在修复器皿,现场乱成一团。   玄律皱起眉头:“他好端端的大闹天宫做什么?”   “你不知道吗?”花仙子倒是有些惊讶,“你最近没有莫名其妙被表白吗?好像是天界派人勾搭你,被他知道了。他勃然大怒,于是闯上了天宫。兴师问罪,让天界别再插手你的事。”   玄律:“……”   真该死啊。   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怪不得我最近遇到这么多麻烦……天界是不是有病?”   花仙子连连点头:“是有病!”   就算是厌恶吴法,玄律也忍不住说一句“砸得好”。   他又问:“那天界拿他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啊,”花仙子说,“他揍翻了几个神仙,自己也受了点伤。天帝匆匆赶来,劝下了他。现在他们单独见面,不知道在聊什么。他好像说要找他的剑什么的。”   “剑……”玄律低声喃喃。   “至于你问的那个问题,”花仙子一边施法拯救花草,一边说,“我只能说,他不是坏人。但是以你对地府的厌恶,我这么说你可能会不悦……反正,他跟之前历任的阎王都不一样,他很特殊……我也不是劝你跟他在一起啊!这个全看你自己。我只是凭我知道可以说,他是值得信赖的。”   玄律知道对方也提供不了更多的情报,于是朝她道谢,然后结束了通话。   梁澄还在撸猫,全然不知道旁边的人刚刚做了什么。   玄律说:“你和煤球在这里待着,我去山里看看。”   “别!”梁澄一秒从座位上弹起,“我一个人儿在这里害怕!我……我跟着你可以吗?”   “你的好兄弟在外面,”玄律说,“你出去找他,山里比村里更恐怖吧?”   梁澄面色犹豫,明显是想跟着他去山里,但是他一想自己飞又不会飞,没有半点法力,怕给他添麻烦,最终还是作罢。   煤球听从主人的安排也留了下来。   玄律独自去了山里,他先去看了看那两座新坟,已经没有鬼的气息了。死者的家属守在坟前,男孩哭喊着:“妈妈,我害怕……咱们回去吧……”   女人则是抱着孩子,低声啜泣:“好好劝劝你爸爸,让他安眠吧……”   远处有不寻常的动静。   玄律飞身前往,看到一个村民在田地里夺命狂奔。   有沉重的脚步声跟着他,村民却什么也看不到,吓得摔倒在田埂间。   玄律的视野里却清楚的看到了一只浑身冒黑气的魔,也不知道这村子怎么会招到魔。他抬起手,变出一把古琴,正准备拨动琴弦将其杀死。虚空中却突然响起“嘎”的一声鸟叫。   下一秒,那魔应声爆炸,瞬间灰飞烟灭。   玄律抬头,一只乌鸦飞到了他面前,拍着翅膀,歪着脑袋,冲他眨了眨红色的眼睛。   村民什么也没看到,只知道脚步声消失了,于是赶紧往村子里跑。   “不是说少救人吗?”乌鸦张开嘴,发出吴法的声音,“怎么又悄悄救人?”   “怎么哪儿都有你?”玄律忍不住弹了一下乌鸦的脑壳,骂了句,“阴魂不散。”   乌鸦“哎哟”一声,被弹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变出吴法的身形,而后回到了玄律身边。   玄律看着他:“你不是去天宫了吗?怎么又跑到这里了?”   “你怎么知道我去天宫了?”吴法稍有点惊讶,随后说,“你不回我消息,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出事?”玄律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拜托,我又不会死,我再出事能出什么事??搞笑吗?” 第30章 婉拒阎王30次   “不会死, 但是也会生病受伤嘛,”吴法上下打量玄律,确认他没受伤只是心情不太好, 于是说,“你没事就行。”   “我当然没事了。”玄律还是拨动琴弦, 开启了一个无限音域, 随后他在这个异度空间,朝吴法问,“去天界有什么发现?别告诉我,你只是单纯去发泄怒气的。”   吴法说:“我一到天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所有神仙都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我。”   玄律微微蹙眉:“这……”   “很奇怪对不对?”吴法屈起手指,弹飞面前的音符,“我临时去的, 没给他们准备的时间。但我到了之后,天界如临大敌,马上开始摇人, 密密麻麻把我包围。”   玄律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他们想杀你?”   吴法点头:“是的。”   “我看不一定, ”玄律想起他去地府救梁澄那日, 地府对于吴法苏醒这件事也是严阵以待,“兴许只是提防你拆天宫, 而你也的确是拆了。”   这个音域空间里漂浮着很多蓝色的音符, 环绕着他们。   “那么问题来了,”吴法手贱地挨个戳破音符, 聆听不同音符发出的不同声响, “他们根本不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而且我刚去的时候可是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哦。”   “是很奇怪……”玄律说, “倘若你只是受伤躺了几天, 有一阵子没去天界,那他们不至于这种反应。”   他盯着吴法的脸:“一般这种反应,肯定是因为你之前就拆过天宫,让他们产生了心理阴影。或者,天界对你做了什么,他们怕你报仇。当然,也可能两者都有。你什么印象都没有吗?”   “唔……好像有一点,”吴法摸着自己下巴,若有所思,“拆天宫的时候模模糊糊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以前干过这种事。为了想起更多,我下手就狠了点。”   玄律摊手,表示:“那不就得了?”   “你之前拆过天宫,他们还让你当阎王,也算是宽宏大量了。”玄律说,“你的身份肯定不一般。要是你想搞清楚自己的身世,可能要多去几次天宫。”   “哦,我的身世不重要,”吴法语气轻松地说,“见到你以后我就没在这件事上纠结。反正我是为了解决你的事而存在的。等你的问题解决了,我的身世估计也清楚了。”   玄律顺着问:“那还有别的发现吗?”   “有,”吴法看着他,吸了口气,仿佛要说什么很严重的问题,“证实了我的一个想法。”   “我找天界问我的剑,”他一边说,一边做挥剑的动作,“后来天帝说,找到剑一切就好办了,就不用这么艰难了。这是什么意思?或许是指,只要有那把剑在,应该就不用跟你谈恋爱了。可以直接用我的剑把你杀了。当然,我不会杀你。”   玄律都还没来得及哽住,对方就打了补丁,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对我的剑有印象吗?”吴法已经在继续话题了,“如果那把剑之前存在,我之前为什么没有杀你?说明剑并不是我醒来前丢的。可能丢了很久很久了。”   “没有,”玄律摇头,“从我诞生起,就就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剑能威胁到我的生命。”   “这样么……”吴法一边思考,一边从他身后绕过,“会不会是你忘了?你不是失忆了吗?”   玄律不太认同:“就算失忆,我也不会忘记这么严重的威胁吧?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把剑,我肯定会想发设想把它毁掉吧?”   “哎——”吴法绕到了他跟前,晃了晃手指,“说不定我的剑就是被你毁掉的。曹稷说剑是在我和远古鬼王大战后消散的,搞不好可能是他进行了篡改剧情。或许是很多年前你就把我的剑毁了,但是你我都不记得了?”   玄律忍不住回忆起来,搜索和剑有关的记忆。   但他又起了疑心,万一这都是他们这些牛鬼蛇神的圈套呢?说不定是故意套路他,让他提供线索,等他们找到了剑,那把剑就会刺入他胸膛……   看他表情变化不定,吴法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于是说:“现在不信我没关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抬头看向村子的方向:“天界告诉我,要收集散落在各地的剑意,就能找回我的剑。其中一片似乎在这附近。”   “这里?”玄律不太信任的目光看着他,“真的假的?”   吴法煞有其事地说:“当然是真的。”   玄律说:“为什么会在这里?”   “散落的剑意,可能是我曾经有可能在这里出过剑,斩妖除魔之类。也可能是我在这里对剑道有所参悟。”   他朝着村子伸出手,做出召唤的架势:“我得找到它。”   阎王要找剑,玄律也没法阻拦,他在附近巡视了一番,没发现其他的魔,就转身回村子。   吴法跟在他后面,没话找话地问:“你的猫呢?没跟你一起?”   玄律说:“它和梁澄在一起。”   进了村子,吴法尝试召唤剑,回应他的只有几声亢奋的狗叫。他怀疑得扩大范围,或者需要等待条件,于是便跟着玄律进屋。   梁澄万万没想到,玄律会带着吴法回来,一下子给他整不会了。   吴法进了屋子和他打了个招呼,梁澄也热情地向他问好,随后男生看看这两人,心情很复杂。   不是说不共戴天吗?   怎么又黏在了一起?   好吧,倒也没怎么黏着。猫猫神板着脸,看起来心情变差了很多。   吴法倒还是和之前一样,脸上总带着邪气的笑。   梁澄忍不住问:“你们现在什么情况?”   玄律面无表情:“没什么情况。”   “在追妻火葬场吧,”吴法说,“网上是这样说的。”   玄律顿时无语:“不要在网上瞎学一些不该学的东西!”   “不是吗?”吴法扭过头,“那应该怎么说?破镜重圆?还是怎么说的?”   梁澄说:“就是追妻火葬场吧?!我看就是!”   “我看你是皮痒了,”玄律转向梁澄,“你期末考完了吧?该给你消除记忆了。”   他抬起手:“来。”   “别!”梁澄立刻后退,缩到一旁,“别别别,先别消除!我还有话要说,其实我……我有事情想和你们讨论的。”   玄律问:“什么事?”   梁澄有些犹豫:“我说出来,你不要笑我……”   玄律没有答应,只是说:“你先说说看。”   “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你的事,”梁澄说,“就是关于你的宿命什么的……”   他底气不足,很是忐忑:“就,我在想有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我们来盘一下。你是生死簿的意志或者意识对吧。我从……我从瑞麟那里得知,千百年来,地府一直想杀你,说是必须杀了你才能修复生死簿。我是想着,能不能想一个办法,把你的意志分离出来,这样你是不是就不用死啦?”   吴法在旁边发出赞叹:“哇,好聪明呢。”   但他的语气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   梁澄看向他:“你……你是不是也想过这件事?是不是也想过帮猫猫神解脱?”   “没有啊,”吴法摸了摸煤球的脑袋,“我完全没想到呢,一点儿也没想到。我脱离社会,心智不健全,头脑简单,怎么可能想到这些?”   他的语气欠欠的,玄律忍不住在旁边推了他一下。   看他的样子,似乎早就想过。梁澄顿时不好意思接着说了,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天真好幼稚。   吴法却劝道:“没事。你接着说。”   “好吧。”梁澄实在是想帮忙,于是强忍住自己的尴尬,又继续说了下去,“要做到这个,我想可能就需要阵法,或者法宝?或者什么很厉害的法术?秘诀?但是我对这完全不了解,也不知要怎么操作了。而且瑞麟说我能想到的,其他人肯定也早就想到了。他说肯定早就有人想这样帮你,至今还没成就是这个法子没有用……”   他看向玄律:“但我还是想跟你们说一下,也不知道能不能给到你们启发什么的……”   “谢谢,”玄律说,“无论如何谢谢你。”   他目光温和:“你是个善良的小孩儿。”   “不用!”梁澄怪羞耻的,“都不知道有没有用呢,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太不公平了……最近一直在思考,但也想不到更多。”   男生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猜这件事应该很难很难吧,不然你们应该早就做了。”   “不用为我的事而烦扰,”玄律说,“我不会有事的,你好好上学就行。不想上的话,也可以不好好上,反正世界快要毁灭了。”   “哈哈,”梁澄忍不住笑了,“但就上学来说,那的确是赶紧毁灭吧。”   “不一定会毁灭,”吴法往炉子里加柴火,“别听他的,世界不会毁灭。好好学习,免得以后不好找工作。”   “你要拯救世界吗?”梁澄问。   “不一定,”吴法兴趣缺缺地说,“看心情吧。”   加好柴之后,他拿起手机,点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他扭头问玄律:“这个要怎么退出来?我怎么半天都退不了?一直卡在这里了。”   玄律下意识地看向他手机,只见吴法的手机停在拼夕夕现金大转盘页面。   玄律:“……”   “有个人给我发了链接,我点进来,就一直出不去了。”吴法当着他的面滑动屏幕,试图返回,但没有生效,屏幕上接连弹出“您即将提现!”“马上打款!”“大奖即将降临!”“幸运之神眷顾!!”   玄律简直要被他蠢死:“你直接强制退出啊!你关掉拼夕夕不就行了?”   他一边说一边抢过对方的手机,帮他操作,直接结束进程。   “可是这样对方能拿到钱吗?”吴法担忧地说,“我点进来的时候提示说要完成几个步骤才能帮好友提现。”   “这个就弄不到钱的!”玄律耐着性子说,“跟上次的空调一样,骗人的。”   “可是有人弄到了,”吴法说,“周乞就弄到了,提现了200。200呢。”   梁澄好奇地问:“周乞是谁?怎么有点耳熟?”   他正在努力回想,忽然尿意涌现,于是赶紧放下猫出去找厕所。   玄律已经不想掰扯拼夕夕的问题了,直接把吴法手机上那个app给卸载了。   他弯起嘴角,好声好气:“请你,不要再用这个app了,好吗?可以吗?伟大的伟岸的英明神武的威武不屈的雄韬伟略的阎王大帝?”   看他气得要冒烟的样子,吴法赶紧点头:“好的。”   玄律要气死了,堂堂阎王大帝被拼夕夕套路,怎么这么离谱?到底有没有人管管啊?   他低头看对方手机:“你怎么这么多红点都不点掉?!”   “怎么这么多红点不点掉!”梁澄也回来了,从两人背后看吴法手机,顿时也十分抓狂,“啊,好难受!快点掉!!天呐,疯了……”   然而吴法还在迷茫中:“什么红点?”   “这啊,角标,消息提示!”玄律被这些红点烦得头皮麻烦,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往后滑动吴法的手机,血压蹭蹭上升,“你手机里下载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软件干嘛?!你当饭吃吗?”   “我不知道,”吴法说,“不是我下的,莫名其妙就多出来了好像。”   “不要乱点链接!”玄律的怒气值快要爆棚了,他拿着吴法的手机,疯狂卸载app,“你这还充钱了?!这是垃圾软件知不知道?天哪,你被扣了这么多钱?!!”   吴法很无辜:“我就……好奇,点一下,这是什么?又点一下。然后又……”   “你银行卡开个通知啊,”玄律说,“开个短信通知,扣钱你就能收到提示,看到被扣钱了就不要继续瞎点了!”   吴法问:“怎么开?”   梁澄说:“下载掌上银行就行。”   开通这个功能还得登录账号,各种验证,玄律嫌麻烦,懒得帮吴法弄,就对他说:“你等会儿给曹稷发消息,让他帮你弄。”   吴法点头:“好的。”   玄律卸了半天才卸了一半,有的软件是需要保留的,他还得一个个点开,帮着点掉那些未读消息。   在梁澄的认知里,吴法仍然是吴家大少,自小与世隔绝,所以完全不懂现在这些高科技。在玄律卸载软件的时候,梁澄在旁边给吴法科普它们都是干嘛的,好心地说:“大多是骗钱的。都没用。要是不下心下载了,你直接卸掉就行。日常有用的就支付b、微信、Q//Q这些。”   “哎?”他看向玄律,“要不还是给他下载个国家反诈app吧?”   玄律看了某人一眼:“是该下一个。”   说着他就点进应用商店,给下载安装,然后继续清理其他没用的软件。卸着卸着突然来了电话,玄律下意识接了起来。   “喂?”   那边曹稷的声音:“帝——”   他似乎一下子听出声音不对,差点闪了舌头。   而玄律也开了免提,看了吴法一眼。   吴法说:“我跟他在一起。有什么事吗?”   手机那头,周乞的声音愣愣地问:“他?他是谁?”   又有人说:“还能是谁?肯定是内个谁……”   “没事。”曹稷温声说,“没什么事,只是白天收到了您在网上买的包裹,刚刚帮您打开看了看,杯子碎了。我等会儿直接帮您处理吧。”   吴法说了谢谢,就伸手结束了通话。   玄律继续帮他清理手机。   过了一会儿他在吴法的手机里发现一个奇怪的软件。   他扭头盯着吴法:“这种软件是要辅助工具才能用的,这也是自动下载的?你再给我装?”   吴法看了一眼:“哦,这个是我在网上搜了教程,自己下载的。”   梁澄也凑过去看,顿时面红耳赤:“卧槽!同志交友!!天哪……”   吴法一脸坦然:“我想学习怎么和你谈恋爱,上网搜了一下,网上说可以到这种软件上学习,我就下载了。但是这个软件很奇怪……”   玄律点开APP,吴法的头像用的他自己的自拍,很帅气很阳刚的一张脸。   他又点开历史会话,一堆0给吴法发了自己的白面馒头大屁股,粉色高P野菊花。   玄律:“……”   “啊啊啊!!”那一刻梁澄受到了此生最大的冲击,比去地府走一趟更大的冲击,他瞬间捂住双眼,放声大叫,“My eyes!my eyes!” 第31章 婉拒阎王31次   玄律滑动屏幕, 一大堆不堪入目的邀请,各种“哥哥艹我”“帅哥约吗?”“求干。”   吴法只回了一两个,明确表达了拒绝之意, 还一本正经地请对方不要再发裸露的照片。   对方回了他满屏的问号,骂了他一句“有病?”然后把他拉黑了。   吴法:“后面我觉得挺奇怪的, 就没有再回复了。”   玄律人已经快要吐血了, 他深吸一口气:“你……”   “猫猫神你得管管吴哥!”梁澄瘫倒在一旁的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他什么都不懂,太单纯了,你看这就是你不理他的后果!咳咳……你得看着他,不然他哪天给人嘎了腰子都不知道!”   玄律拍了拍自己额头,人已升天, 实在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他强行稳住自己的情绪,呼出一口气,把剩下那些乱七八糟的软件全卸载了, 然后把手机还给吴法。   “你就留这几个软件就够用了, 不要再下载什么拼夕夕!再下载我杀了你。看到这个×没有, 这种大多是广告,你直接点×关闭就行。”   吴法点点头:“我记住了。”   手机一下子变得清爽很多, 他还真有点不适应。   “你还没回我消息。”他忽然说。   玄律下意识地问:“什么消息?”   “微信。”吴法点开微信, “我给你发了好几条消息,你还没回我。”   “有病吗?”玄律说, “我人都在这里了, 还需要打字回复吗?”   吴法固执地说:“你回一下, 又不费电。”   玄律怕他烦自己, 只得掏出手机, 在微信上给他回:【我没事,我很好,勿念,谢谢。】   收到消息后,吴法笑了笑,在他旁边回:【好的。】   “受不了你们!!”梁澄还没从之前巨大的视觉刺激中缓过来就又被塞了一嘴狗粮,他抱着猫起身,“我出去看看瑞麟。”   没多久,天边破晓,太阳出来了,村子又变得明朗起来。   当阳光照耀整个村子,游客们的恐惧又被削弱了,昨晚说好天一亮就走的,结果不知道谁说了句:“来都来了,还是去看看血梅吧。”于是一群人又在村民家吃早饭,然后乌泱泱往山里去。   玄律也去了。   他后面跟着吴法,还有梁澄。至于林瑞麟,他熬夜一晚上,根本没休息,早上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又被游客架着打头阵去了。   梁澄揣了两个大包子带给自己的好兄弟,他怕包子冷了,于是套着塑料袋,捂在了自己衣服里。   山路崎岖,被村民们围了简易的护栏,城里来的人颤颤巍巍扶着护栏和石墙往山里走,龟速前进。路上有人议论诈尸的事儿,也有人在讨论等会儿买什么票离开。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那是一个山洞。得穿过山洞,才能看到长在山洞出口处的血梅。   洞口狭小,仅容一人通过,众人排队往里走。山洞里倒是有村民举着手电,当人肉照明,时不时提醒游客注意脚下安全。玄律带着心智不健全的阎王,和娃娃脸的大学生,以及自己的猫进入。   山洞平淡无奇,没有特殊壁画,也不是什么遗迹。   没多久他们见到了那一树梅花,长在悬崖边上,矮小的一株,花朵凋谢了很多,颜色倒是艳丽至极,红得像血。树上挂着很多红色的绸带,上面写着乱七八糟的寄语。不少人拿着各种设备在那里拍摄,喊着让旁边的人让让什么的。   林瑞麟守在梅花树旁,黑眼圈重得像僵尸,时不时哑着嗓子喊一声:“不要挤……”   梁澄走过去,把包子递给他,他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赶紧到旁边吃早饭。   吃了两口后,他下意识看向玄律。   “没什么异常。”玄律低声跟吴法说。   林瑞麟刚来的时候也第一时间判断出这树没什么问题,往常他是很自信的,但如今有大佬在,他就有点拿不准。这会儿听到那人也这样说,于是便稍稍放下心来。   “我们出去看看。”玄律和梁澄打了个招呼,而后转身往外走。   吴法随之离开。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现在山顶之上。山间雾气还未完全散开,稀薄的一片白,朦朦胧胧。   空气湿润,寒风阵阵,吴法打了个哆嗦,随手尝试召唤剑,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二人又扩大范围,往远处探寻。   山洞里,梁澄拍完了血梅就赶紧让开位置让其他人拍。   “我想在这四周转转。”他对林瑞麟说。   林瑞麟点头:“别跑太远。”   梁澄随即从山洞出来,举着相机四处晃。所幸跟他一样瞎拍的人挺多,都在山林里乱窜呢,又是大白天的,他的胆子大了很多,往山的深处去了点。   跨过一条小溪,他看到几个人在前面对着空林子拍,于是也跑了过去,发现那里光影很棒。   男生兴奋地喊了句:“达……那什么来着?达尔丁效应!”   旁边的人嗤笑一声,一脸鄙视地纠正他:“是丁达尔效应。”   “对!丁达尔!”梁澄怪不好意思的,忍不住红了脸,还是举起相机拍了会儿。   等他放下相机,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了。   “卧槽……”梁澄有点害怕,不敢往前了,赶紧往回走。   还好没有发生恐怖片里的迷路情节,他顺利地回到了山洞附近。   梁澄准备回山洞找林瑞麟,却看到一个穿红色袄子的老大爷正扶着石墙颤颤巍巍下山。   大爷腰间插着一把铁扇,面容干瘦,看起来起码八九十岁的高龄。   他的鼻子很大,有点像牛鼻子。   老人两条腿抖个不停,随时都有摔下去的危险。旁边的人纷纷掩鼻,露出厌恶的表情。   隔老远梁澄就闻到了一股臭气。   他见老大爷步履维艰,于是快走几步,到了他跟前,对他说:“你要下山吗,大爷?我背你下去吧。”   老大爷一愣,露出不安的表情,局促地说:“不麻烦你了,小伙子……我,我自个儿……”   “没事,我刚好要下去。”他拿出手机,“我跟我朋友说下。”   他先给林瑞麟发消息,又跟玄律打了个招呼,说自己先下去了。   林瑞麟秒回:【注意安全。】   玄律那边没动静。   他揣起手机,直接把老人背了起来。   老人家身子骨轻得很,梁澄忍着那一身臭,小心地背着他往下走。老头在他后背不住地夸他善良,说他会幸福快乐一辈子什么什么的。   梁澄则乖巧地回应着,感谢老人的祝福。   老人呼吸粗重,胸腔里拉风箱似的,浑浊的气息不断地喷在他耳朵边儿。梁澄人要昏厥了,很想让他别说话了,但又不便对老人不逊,只得极力忍耐。   因为那一身臭,前路上的人纷纷退让,梁澄很快把人背到了山下。   他在村外的小路上停下:“您住哪户啊?”   “我……我先不回去,”老大爷按着他肩膀,“你就在这里把我放下吧,我去园子里摘点菜再自己回去。”   “好的。”梁澄小心翼翼把人放下,“那您慢点儿。”   老人再三对他道谢,还豁着牙笑呵呵地让他去他家吃饭,然后慢悠悠走向远处的菜地。   梁澄感觉很口渴,于是回到村子,去借住的小杨家要了点水喝。出来后又遇到了两小狗打架,可爱到爆炸,他拿出相机疯狂拍照。拍完小狗,又围观别人下棋,他在村子里足足晃悠了四五十分钟才重新离开这里,返回山洞。   没多久他遇到了玄律和吴法。   “有什么发现吗?”他问。   “遇到了几个小山精,”玄律说,“吃素的,没什么威胁,让它们走了。”   “哇,山精!”梁澄好奇地问,“长啥样?”   玄律指了个方向:“自己去看。”   梁澄立刻缩起脖子:“还是算了,让它们安静地生活吧。”   玄律又看向另一边:“我们要去那边看看。你去找你朋友?”   “嗯,”梁澄虽然想跟着他们,但担心拖后腿,“我还是去帮他维持秩序吧,山洞里太乱了。”   于是两边就这么分开,各忙各的。   山洞在下午四点就封闭了,不让再进入。梁澄和林瑞麟出来,玄律和吴法等在外面,接到他俩后四个人一起下山。   “累死了,”梁澄一脸痛苦,“我的腿啊……站了一天……”   林瑞麟说:“我背你?”   “不用不用,”梁澄连忙打起精神,“你比我还累呢。”   煤球喵了一声。自从来了山里,它就变回了原型,以猫的形态跟在自己的主人身边。农村猫很多,都是散养的,其他人看着也不觉得奇怪。   玄律说:“不要变大。后面有人。”   猫又喵了一声,表示爱莫能助。   “没事!”梁澄弯腰摸了摸热心肠的猫咪,“回去后给我rua一会儿。”   等到了山下,已经日近黄昏,村子被几座大山围在中间,陷入了阴沉的天幕里。   远远的,玄律嗅到了异常的气息:“好像有些不对劲。”   “啊?”梁澄马上缩到了林瑞麟身边,“哪里……哪里不对劲?”   他看看后面,压低声音:“有鬼吗?鬼出现了?”   吴法说:“没有鬼。”   “没有鬼,”玄律说,“有奇怪的东西来过。”   一行人继续往村子里走。等进入了村落,村民们还是和往常一样,做饭的做饭,喂猪的喂猪,树下还有老头儿在和游客下棋。游客们则是坐在屋前玩手机,等着吃饭。   梁澄看了一圈,好像没什么不对劲,这不挺正常的吗?   但另外三个人神色都有点严肃的样子,他也不敢说话。   刚好村长家的儿子小杨见林瑞麟回来了,就招呼他们去家里吃晚饭。昨天林瑞麟帮忙制伏了丧尸,救了村长一命,已经成了他们全家的救命恩人。   梁澄朝他问:“今天村子里没发生什么意外吧?”   “没有啊,”小杨有点莫名其妙,“都挺好的,没有人失踪,也没有人受伤。”   梁澄看向玄律。   玄律说:“你俩去吃吧,我们不饿。”   “好的。”梁澄于是和林瑞麟跟着小杨去吃饭,他早就饿死了,急需要吃东西。   饭桌上比较沉默,只有他俩和小杨。小杨与他们年纪相仿,也在上大学,他虽然客气地招呼他们多吃点,但是面上却一片愁云,没有多说别的。林瑞麟也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澄则是惦记着村子里的怪异,吃得很急,吃完很快和林瑞麒从小杨家出来,和玄律他们汇合。   “怎么样?”男生急切地问,“有什么新发现没?哪里不对劲?”   玄律说:“没有人笑,没有人闹,村子里的人好像都变得消沉起来了。” 第32章 婉拒阎王32次   “啊?”梁澄下意识看向附近的人, 好像是这么个情况。   不远处的村民各自在自家门前,或坐或站,都没什么表情。游客也是, 在村子里晃荡着,都没什么活力。明明白天的时候大家还咋咋呼呼, 充满好奇, 四处乱拍。   他回想起,刚刚在小杨家吃饭,小杨也丧丧的。   “是不是因为太累了?”梁澄说,“好多人都在山上跑了一天了,可能是累了。”   说完他又想到,如果是这种原因,大佬不会特意点出来的, 肯定是另有蹊跷。   “是不是……”他压低声音,“是不是被夺舍了?被那什么……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三魂七魄中的一部分?”   玄律摇头:“看了几个人,魂魄没有缺失。”   “好吧。”梁澄看向自己的好友, 这才意识到, 这家伙也好久没说话了。   “瑞麟?”他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对方, “你怎么了?你……你也中招了?”   霎时间三人一猫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林瑞麟身上。   “我没事,”林瑞麟淡淡地说, “我是有点累。别的好像没什么。”   他熬了一个通宵, 又在山洞站了一天了,真的很疲惫。   “那你要不要去休息?”梁澄握着他的手臂, 关切地看着他, “你去睡会儿吧。”   为了更好地进行后面的一系列活动, 林瑞麟只得点头。   梁澄于是送他回小杨家。   玄律和吴法则是继续四处查探。村民们陆续搬着椅子回屋逐一关上门, 也有一些人萎靡地坐在树下, 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连村子里叫得很凶的狗也蔫儿了,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眼神忧郁。   没多久梁澄急匆匆跑来跟他们汇合:“我跟着你们吧。”   玄律说:“你不守着你朋友吗?”   “不,”梁澄喘着气,“他说不用……他让我跟着你们,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玄律盯了他一眼:“那小子什么算盘?”   “唉,真没算盘,我们两个小孩儿能跟您二位玩什么心眼啊?”梁澄说,“之前不是跟您说了嘛,是他家老祖宗让我们来这里的,说是有厉害的鬼会出现。他太孝顺了,自己不舒服还惦记着老祖交代的任务,就让我跟着你们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也不知道两件事有没有关联。”   让他跟着也没什么不妥,玄律就默许了。   “我们打算检查水源,既然你来了,就一人一个方向吧,”他递给梁澄一枚淡蓝色的音符,“村民说,东南西北各有一口井,你去西边,把音符丢进水里,看看会不会变黑。等会儿还来这里汇合。”   “好的好的!”梁澄马上接住音符,看了一下就立刻转身去执行任务。   玄律对吴法说:“我去东边,煤球去南边,你去北边。”   吴法朝他伸出手。   玄律:“?”   “音符,”吴法说,“我没有吗?”   “你堂堂阎王还用得着这?”玄律抬手就是一巴掌,用力打在他手上,啪的一声巨响。   吴法猝不及防,痛得手掌发麻。   他还没缓过劲儿来,罪魁祸首已经踏着轻盈的步伐离开了。   十分钟玄律和吴法回到原地,煤球也竖着尾巴小跑着回来了。他们等了几分钟,梁澄才回来。   “水没有变黑,是正常的。”梁澄擦了把头上的汗,“差点被村民当成投毒的了……你们那边呢?”   “都没有毒,”玄律说,“不是水的问题,应该也不是食物。”   吴法说:“村里也没被人布下奇怪的阵法。”   “啊……这么邪乎吗?”梁澄一脸忧虑,“那怎么办?”   “回去歇着,”玄律说,“等再严重了一些再看。”   “啊?”梁澄瞪大双眼,“这……这样吗?”   “不然呢,”玄律说,“严重一些才能进一步分析,也得看看那东西会不会再次出现,要是它回来,就能逮住它了。”   梁澄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好吧,但是希望不要变得严重了。”   玄律说:“你去守着林瑞麟,有什么不对劲给我打电话。也可以把异常现象告诉村长家,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好的好的。”梁澄早就担心得不行,赶紧跑回小杨家。   他先冲进客房看了看自己的好友,林瑞麟睡着了,呼吸均匀,没有发烧,体温正常。随后他找到小杨,跟他说了相关的情况。   然而小杨却反应平平,只轻轻“哦”了一声,好像完全不放在心上。   梁澄看他的脸,对方神情落寞,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我是不是也中招了?”小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努力打起精神,对梁澄说,“我也感觉很丧,不知道怎么了……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别的有什么不舒服吗?”梁澄问。   小杨感受了一下:“好像没有。”   他呼出一口气:“这样,我去找我爸说下这个事,你就在我家休息。你随意就好,东西随便用。还有你那两个大哥哥,要是回来了你也让他们在我家休息。我等会儿就回来。”   梁澄叮嘱他注意安全,然后回到客房守着林瑞麟。   没多久他听到了窗外传来喵呜一声,他马上打开窗户。煤球跳了进来,圆润的猫脑袋蹭了他一下,显然是来陪他的。   梁澄顿时很开心,不住地摸它脑袋,焦虑的心情缓解了很多。   “你的主人呢?”他问。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   黑夜里,悠然的曲调响起,是葫芦丝的声音。   玄律站在村子西边一座空房的平顶,专心地吹奏着,蓝色的音符从葫芦丝的竹管中飞出来,飘向各家各户,尝试治愈人们低落的心情。   吴法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拿手机识别曲子,是《月光下的凤尾竹》。   吹完一曲,玄律收起乐器,掏出了曙雀灯,转动了一下。古典的灯笼散发出黯淡的光辉,但照在身上很暖和。   吴法伸出双手,烤着灯,问:“这个灯是谁送你的吗?”   “记不清了,”玄律说,“我的法宝太多了,很多都记不得从哪里弄的了。怎么了?”   “这个灯不太一般,”吴法说,“这里面是日光吧。曙雀,即为太阳。嗯……”   他看着对方,迟疑地问:“是不是那个曜灵神君送你的?”   “什么什么君?”玄律有些迷茫,“不认识,没听过这个人。”   “神。”吴法说,“他是天界的一位天神,据说是太阳光的化身。我也没见过,或者说,我也对他没什么印象。只是感觉这盏灯可能出自他之手。”   “不知道,”玄律说,“反正也没谁来找我要走这个灯。”   吴法蹲下身,仔细地研究这个灯。造型很精美,工艺也不简单,照明和供暖都极佳,带着源源不断的神力,可以驱散黑暗,可以算得上是一件很珍贵的法宝。   “他是不是喜欢你?”   “什么??”玄律完全没想到他能根据一盏灯想到这里,他打量了对方几眼,下意识地问,“你这什么意思?吃醋了?”   问完他又说:“你知道吃醋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吴法拨了一下灯,黯淡的光落在他脸上,将他神情渲染得晦暗不清,“好像……有点?”   玄律忍不住笑了一下,没想到会有人因为一盏灯而吃醋。   “卖吗?”吴法按着灯笼里面的光球,“能不能把这个灯卖给我?”   玄律一愣:“你要这个灯做什么?”   吴法说:“想拆了看看,它或许可以帮我炼化日光,制造出生死簿2.0。”   “不卖,”玄律把灯往自己这边挪了挪,“跟了我这么久了,怎么可能卖给你?况且你还要拆了它。万一以后人家来找我怎么办?”   “好吧,”吴法倒也没有坚持,“那你留着,是好东西,留着有好处。”   两人在这边蹲守了一夜,没有妖魔鬼怪来扰。   天亮后各家各户打开房门,开始一天的新生活。一座座烟囱冒出炊烟,鸡鸭猪狗也开始各叫各的。   玄律收起曙雀灯,和吴法去小杨家看望林瑞麟。路上他们观察了一下,沿途看到的村民气色已经好了一些,没有昨天那么丧了。   到了小杨家,林瑞麟已经醒了,梁澄倒是躺在了被窝里,睡得正沉。   “怎么样?”玄律问。   “多谢关心,我好多了。”为了证明自己没事,林瑞麟努力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煤球在枕头上伸了个懒腰,它看着自己的主人,准备跳到他肩上。但起跳时梁澄正好翻身,猫咪吓了一跳,起飞失败,一下子砸到了他身上。   “啊!!”梁澄一声惨叫,瞬间清醒。   “没事吧?”玄律顿时十分紧张,立刻冲到床边。   要知道煤球足有十几斤!很沉的。这么砸一下极其要命。   梁澄痛苦万分,捂着胸口:“我……我胸骨好像断了……”   煤球很是内疚,小声地喵呜着。   “我看看,”玄律隔着衣服摸了摸他胸骨,很快松口气,“没断,你盖着厚被子,有缓冲的。”   梁澄弓着身子:“妈呀……痛死我了……”   煤球坐在他旁边,爪子轻轻拍拍他。虽然这猫全身黑,但还是看得出来它的表情很自责。   “没事,”看到猫咪自责的眼神,梁澄立刻不忍,连忙伸手摸它头,“过一会儿就好了,你别内疚,你又不是故意的。”   这个小插曲结束后梁澄才记起关心的的朋友,林瑞麟告诉他没事。   “村子里呢?有诡异的事情发生吗?”玄律摇头,“没死人。”   “那就好,”梁澄呼出一口气,“看来昨晚是平安夜。”   话音刚落,就有人急匆匆地闯进了小杨家,急切地喊着:“小道长!小道长在吗?”   “怎么了?”林瑞麟立刻从客房出去。   来人气喘吁吁地说:“村外,村外出事了!老张一家中邪了,闹着要跳崖自杀!你快去看看吧!”   *   “什么?”林瑞麟一惊,立刻往外跑。   但他道行尚浅,还不会御剑飞行,只能开个加速符往前冲。   下一秒,玄律和吴法分别抓起梁澄和林瑞麟,带着他们飞上高空,很快在天空上看到山崖边聚着几个人。   四人降落,匆匆赶去。   只见几个村民按着一对中年夫妻,那两人被按到在地,眼睛还看着悬崖,一脸麻木,口中喃喃着:“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被一名妇人用力地抱着。她表情哀伤,满眼是泪。   村长和另一人则是跪在悬崖边往下看。   玄律抬手弹出几枚蓝色音符,音符飞向那一家三口,他们很快闭上双眼,沉睡过去。   他走过去查看三人。   梁澄则是朝村长问:“什么情况啊,村长?你们在看什么?快过来,别掉下去了!”   村长一脸严肃:“老张家的儿子刚刚跳下去了……”   梁澄:“啊?!”   他也跑到悬崖边往下看,下面白雾缭绕,一眼看不到底,人肯定是死了。   梁澄下意识回头,无措地看向自己的三个熟人。   “我下去看看,”吴法说,“我去把尸体弄上来。”   说着他走进山林,消失不见。   玄律已经检查完了剩下三口人:“没有被附身。”   林瑞麟点点头,他得到的结论也一样。   玄律问:“他们几个早上从村里出来的吗?”   “不是,”村长说,老张一家昨天傍晚去他爷爷家去了,大清早刚回来。我和巡逻队早起出来四处巡视,碰到了他们,跟他们打招呼他们也不理。没多久我们就远远看到他们来了这个山崖,于是赶紧过来。结果他们就闹着要跳崖,问他们话他们也不说,就一副不想活了的样子。”   他看向那山谷:“老张的儿子年轻人,力气大,挣脱了我们的拦阻,直接就……”   玄律问:“真的是他自己跳下去的吗?”   “当然!”村长急忙说,“我们想拦住他们,但是他们一家四个人,我们才六个!根本分不开身啊!肯定是他自己跳下去的,难不成还是我们推的?”   村子里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村长已是心力交瘁濒临崩溃,这会儿被怀疑了简直分分钟爆炸,突然失控大喊:“要不我跳下去陪他一条命?!”   “我哥只是随便问问!”梁澄也体谅他辛苦,马上出言安慰,“只是为了搞清真相,大叔你别激动,冷静一下!冷静……冷静……”   他上前拦住村长,拍拍他胸口,帮他顺气。   山崖下冷风吹上来,村长稍微清醒了一点。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众人隐隐闻到了血气。   村长一脸愁苦:“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们村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怪事?”   他看向梁澄:“小澄,这是你昨晚说的状况吗?其实昨天我心情也不好,但是晚上睡觉时候好像听到了葫芦丝……渐渐地心里就平静了下来,今早起来已经好很多了……”   梁澄也拿不准,扭头去看玄律,迟疑道:“是不是在村里的就没事,在村外没听到音乐的就遭重了??”   “联系一下他爷爷那边,”玄律说,“看看他们经历了什么,看看那个村子有没有异常。”   “好的好的,”村长强行收敛自己的情绪,马上拿出一部摔破了屏的手机,“我这就问……”   在他打电话的时候,吴法已经扛着尸体上来了。   他用自己的大衣裹着那具摔得稀巴烂的尸体,扛在身上。大衣包裹之下,尸体的脚尖还在往下滴血。巡逻队的几个大汉也心惊胆战,不敢去看。   玄律却走过去,打开大衣,仔细检查了尸体,依然没有被附身的情况。   “有……有蛊虫吗?”梁澄背着身子问。   玄律扒拉着那摔烂的尸体:“没有。”   “没有,”吴法也说,“我看到他的时候翻过了,没有蛊虫。”   “魂魄呢?”玄律问。   吴法说:“魂魄在山崖下面飘荡,没问出什么,一直呆呆的,就让鬼差带走了。他们会把它带回去,问出什么会告诉我。”   村长打完了电话,回头看到尸体,也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说:“没……那边没有异常。老张的爹昨天过生日,大家给他祝寿,很……都很开心,他们村子现在也一切正常。老张爹说老张一家早上走的时候还笑着的,老张说今天要送孩子去镇上补习功课,所以走得早。老张的妈还送了他们一袋子鸡蛋……”   那一袋子鸡蛋丢在一旁,已经碎了。   “那东西是不是跟我们打游击啊?”梁澄说,“我们昨天不在村子,它就来村子里搞事。我们昨晚在村里,他就在村外搞事?那现在……”   他看看另外三人,声音变得恐惧起来:“我们……我们几个全都在这里,那村里……”   玄律对林瑞麟说:“你和梁澄带着他们回村子,在村里待着,我在村外看看,很快回去。猫跟着你们。”   林瑞麟马上应声:“好的。”   吴法问:“我呢?”   玄律看了他一眼:“哪能安排得了您啊。”   “还是可以安排的,”吴法说,“重新分配一下,你带着梁澄回村子,我带小林在村外巡视一圈。猫给他用。”   玄律也没反对:“行吧。”   四人兵分两路。   玄律和梁澄带着村长与巡逻队回村,还有老张家幸存的三人,以及一具尸体。   到了村中,玄律去查探刚刚他们不在时有没有异常的东西来过。梁澄则是协助村长处理老张家的事,又死了人,肯定会在村子里引起震荡。   玄律飞到高处,开启了一个无限音域。他拨动琴弦,让音域扩散至整个村庄,果然看到表面阳光明媚的村子被一层灰蒙蒙的雾笼罩。   那雾气湿重,落在人们身上,很快进入他们的身体。一个个村民眉宇间凝起愁云,又变得低落起来。   他弹奏乐章,努力驱散那灰雾,却只能让雾气稀薄,无法完全消散。   “什么东西?”玄律停止弹奏,用手捏住那雾气,碾了碾。   雾气在他指间涌动,往他体内钻。但还没深入他心脉,就被他体内的一股力量焚烧殆尽。   那是融入他血脉的朝曦之火。   他取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收集了一点黑雾。而后回去找梁澄。   为了不引起恐慌,老张家儿子跳崖摔死的事没有公开,只通知了他家关系要好的邻居,让他们帮忙照顾老张家剩下的三人。   玄律回来后,梁澄问:“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我听到你弹琴了。”   玄律把玻璃瓶给他看:“别打开。还不知道是什么。”   “那我不看了!”梁澄立刻背起双手,生怕碰到。   他求生欲还是很强的,而且有自知之明,深刻地知道自己是一个凡人,一不小心就会死,所以绝对不去作死。   没多久吴法和林瑞麟回来了,护送着在村外找到的四个人。   有两个从镇上赶集归来的村民,剩下两人是来旅游的情侣。这对情侣昨晚撑起帐篷在野外过夜,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光着身子想跳河。   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别的发现。   玄律把瓶子给吴法看,吴法准备打开瓶子。玄律马上让他别碰:“你会把它烧掉的。”   “哦?”吴法有些疑惑。   “朝曦火,”玄律说:“会将它焚烧。”   吴法:“既然这样,用你的灯试试?”   村长帮忙找了几个情绪低落的人来照灯。他们眉宇间都有愁云,在曙雀灯的照耀下,愁云渐渐消散了,但他们的情绪还是很低落。   “看来这个法宝有用!那妖怪怕光?吸血鬼吗?”梁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什么妖魔鬼怪能让人变得不快乐啊?”   突然,他肚子一声咕咕叫。   男生立马捂住肚子,露出尴尬的神情:“抱歉,饿了……”   村长这才想起他们还没早饭,于是赶紧吩咐自己儿子去弄饭。   玄律看着梁澄:“你好像一直没事,活蹦乱跳,一惊一乍的。什么情况?你昨天不是单独下山了吗?你没有一点儿不对劲?”   “对啊,我怎么没事??”梁澄自己也很惊讶,“我还在村子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林瑞麟说:“快想想你在村里经历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第33章 婉拒阎王33次   梁澄努力回想, 掰着手指给他们数:“我在村里和小杨说了话,喝了水,上了厕所, 出来后看到两个小狗打架,拍了一会儿……后来小狗走了, 我又偷拍了一户人家院子里的腊梅。然后……然后我转头又围观了两个人下棋, 当时很多人都在看……看完我又帮一个奶奶捉了跑出来的一只鸡,母鸡。然后我还……还逗了逗在那花坛边滚铁环的小弟弟……接着我就离开了。”   说完他看着大家:“好像没什么特殊的……”   另外三人也没听出异常之处。   林瑞麟说:“你再多想想,看看有没有漏掉什么细节。任何细节都不要错过。”   刚好家里的饭做好了,村长说:“吃了饭再想吧,饿着肚子肯定想不出来的。我老婆蒸了肉包子,煮了面条。”   饭后梁澄也还是没想到更多。   几个人聚到一起,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村长问:“我要不要劝游客们全都离开我们村?”   他拍了拍自己大腿, 一声叹息:“早知道就不该放他们进来,一放进来就出了这么多事,我都怀疑是外面的人带来的灾祸……”   “这不好吧, ”梁澄说, “他们已经中招了, 这么离开的话,死在山路上, 或者归途的车上怎么办?而且还不确定这个是不是传染性的。如果会传染, 要是带到外面去了就更恐怖了。到时候一堆人闹自杀……”   想想就不寒而栗。   村长愁眉苦脸:“可是让他们留下也不安全啊,现在村子里这么邪门儿, 把他们留下岂不是置他们于危险之中?”   “这个……”梁澄语塞, 两种做法好像都有风险。   他看向另外三人。   玄律说:“别看我, 我只是来抓鬼的, 不负责救人。”   吴法说:“我也不太方便干涉你们, 我是来找我的剑的。”   林瑞麟说:“稍等,我打个电话请示一下我领导。”   他拿着手机出去,不到一分钟就回来了。   “领导说别让游客离开,免得事态扩大。先封锁村子,限制人员出入。等彻底解决了再放人出去。”   当然,徐宙还有几句话:“把人都限制在村子里,玄猫大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等抓完了鬼,你请求他弹奏乐章,治愈这些人。语气好一点他不会不答应的。再不济让你的好兄弟帮忙求他,他肯定会心软。”   林瑞麟压着这些在心里,没有刻意去看玄律。   他朝村长出示自己的实习工作证:“请立刻开始组织本地村民协助处理,与游客沟通,让他们暂时留下来。”   “好……好的!”村长焦头烂额,已经难以自己思考更多的东西,只得将希望寄托在他们几个身上。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梁澄表示担忧:“这个举措肯定会遇到很大的阻碍,那么多城里人,这都快过年了,他们怎么可能会乖乖留在村子里?村子的条件也不太好……他们肯定住不惯的。”   林瑞麟也带着愁色:“是的。”   玄律说:“你领导不派人来支援?就让你一个实习生主事?”   “他会派人,”林瑞麟说,“但他表示不会派太多人……免得牵连更多。剩下的让我自己想办法。”   玄律一听就知道徐宙是指望自己帮忙。   他自然没这么好心,只淡淡地说:“那你自己想办法吧。”   “我出去看看。”林瑞麟担心村长的工作遇到阻拦,马上离开了,梁澄也跟着一起出去。   玄律和吴法则是留下来研究那一团黑气。   什么东西能让人变得不快乐?   “丧气鬼吗?”吴法说。   玄律说:“能影响这么多人,一定是比较厉害的东西,如果真有这么强大的丧气鬼,应该不至于毫无踪迹。”   吴法也表示赞同。   “伤魂鸟?”玄律也想出一个,“他们是不是听到了伤魂鸟的哀鸣,所以纷纷变得伤心起来?”   他对吴法说:“你放乌鸦出去找找。”   吴法之前倒是没想到这个,闻言听从安排,抬手放出一只乌鸦。   那红眼珠的乌鸦飞出大门,飞上天空,一变二,二变四,瞬间变成了乌泱泱的一大群,朝着山林飞去。   它们静默无声,没有发出任何叫喊,只安静地寻找着猎物。   没多久,梁澄气冲冲跑回来,对两人说:“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他知道这两人不会陪他玩这个无聊的小游戏,于是自己马上说:“游客们竟然都不想离开,对于限制出入这件事没有任何意见,都愿意留下来。”   “哦,”玄律不觉得意外,“他们现在应该没心情离开。”   “对,”梁澄说,“他们都蔫儿蔫儿的,无精打采,已经不想回到城市了,不想回到那种忙碌的生活,想在这里虚度光阴,等死……”   这对于他们接下来的一系列工作来说是好事,但是从整个异常事件角度出发就非常严重了。   村长无比顺利地完成了人员管控,但几十号外来游客留在村子,也是很大的负担。吃住都是问题,而且这些人接下来还可能各种寻死觅活,每一个都是隐形炸弹……   半小时后,吴法的乌鸦飞回来了,身上缠绕着黑雾,站在他手臂上摇了摇头。   “不是伤魂鸟。”吴法调动体内的朝曦火,烧掉了鸟身上的黑雾。   它飞得太远,有些累,汇报完工作后跳到了桌上,开始喝杯子里的水。   玄律看着乌鸦:“你的鸟沾了黑雾,会不会伤心而亡?”   “不会吧?”吴法也不知道,他低头看着乌鸦,“都不知道它们怎么来的,也不会说话,一直跟着我,偶尔会要吃的,饭量还挺大。”   他正说着,乌鸦突然扭头啄了他一下的手。   这还是乌鸦第一次啄他。吴法简直猝不及防,痛得直甩手。   旁边的玄律和梁澄都被逗笑了。   吴法伸手戳了戳乌鸦脑袋:“你这臭鸟不想活了?”   玄律说:“它帮你侦查,你还数落它,人家不高兴了。”   乌鸦嘎了一声,表示赞同。   不是伤魂鸟,也不是丧气鬼,玄律和吴法又排除了几个选项。   梁澄在旁边一边撸猫一边记笔记,他从两人嘴里听到了好多以前从没听过也没见过的妖魔鬼怪,都是珍贵的资料呢!回去后整理一下,发一期漫谈妖怪的视频,说不定能上热门。   “你再仔细想想,你昨天经历了什么。”玄律忽然话锋一转,对他说,“你都还有心情撸猫,嘴角还胡乱上扬,太不正常了。”   “我嘴角在上扬吗?”梁澄马上捂住自己的嘴,感觉很难为情。   这种时候自己竟然还笑得出来?!   太不好意思了。   “说不定我是被猫猫治愈的啊!”梁澄蹭了蹭煤球,“猫猫多可爱!看到它我就很开心,而且它也很温柔,昨晚陪了我一晚上呢。”   “它哪有这本事,”玄律说,“你再想想,把你和我们分开后经历的所有事都说一遍。”   “啊,好的。”梁澄马上认真起来,“昨天我……得从你们离开山洞说起对吧。你们走之后,我就陪瑞麟待了会儿,然后想在附近转转,就出去了。出去后我去林子里拍了照,遇到了其他的游客,他们都没什么异常。很快我就回到了山洞附近,然后看到一个红衣服的老大爷要下山,走得很艰难,我就背他下去了。把他送到了村子外,还没进去,他说自己要去园子里摘菜,我就把他放下了。然后我自己进村喝水,然后我又出来……”   “等等,”玄律抬手,打断了他,“老大爷长什么样?”   “就……正常老人的样子啊,”梁澄努力回忆着,“很瘦,手像鸡爪,呃……这样说好像不太礼貌。他的鼻子很大很大,有点像什么……像牛鼻子!他非常轻……然后身上很臭很臭,不知道什么味道。哦,对了,他腰间还有一把铁扇子。他说话很温和的,也很慈祥。路上不断地感谢我,说我是个好孩子,一定会幸福快乐什么什么的。”   等他说完,吴法问:“你后来有在村子里见到他吗?”   梁澄人傻了。   他呆呆地摇头:“好像……没有……”   吴法起身:“现在出去找找他。”   三人立刻出门找人。   梁澄极为忐忑:“天哪会是他吗?他他他……他是什么?我背着他的时候,他,他还会喘气来着,应该不是鬼吧?”   实际上他刚刚跟着村长劝那些游客留下时,就去过很多村民家里了,根本没看到昨天的红衣大爷。   梁澄心里已经有不祥的预感了。   果然,玄律和吴法陪着他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他们又找到村长,朝他询问是不是有老人外出了。村长说:“没有啊,老人都在村里。而且村里没有哪位老人带着什么铁扇子。”   梁澄冷汗直喊:“我……我到底背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   “红衣服,铁扇子,牛鼻子,”玄律说,“可能是虚耗。”   梁澄:“什么?”   “虚耗。”玄律说,“一种喜欢偷东西的鬼。主要是偷钱,或者偷走人的快乐,让人变得忧伤低落。”   “他会喘气!”梁澄急道,“会喘气怎么是鬼呢!”   玄律说:“有可能是附身,也可能是夺舍。而且,他不一定是喘气,可能在你耳边吹风哦。”   梁澄顿时头皮发麻,慌忙捂住自己的耳朵,昨日被老头儿喷气那种感觉又涌现,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果是虚耗就说得通了,”吴法说,“年关正是他活跃的时候。”   “虚耗……虚耗……”梁喃喃着,忽然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钟馗捉鬼!捉的就是虚耗鬼对不对?”   吴法轻轻“嗯”了一声:“对。”   “那……”梁澄不解,“钟馗不是捉过他了吗?他怎么又出来了?”   吴法说:“虚耗和你知道的年兽一样的,每年都会出现。这种鬼怪天生天长,与人间的活动有关,是大地孕育而出的。驱散一次,下一次还会在别的地方诞生。”   “啊……”梁澄从手机上抬起头,“虚耗不是比较喜欢偷钱嘛?他这次怎么不偷钱,改为害人了?他吃错药了?”   玄律说:“因为现在大家把钱都放在手机里,他不好偷啊。”   梁澄眼睛一瞪:“竟是如此?”   “对,就是这么简单。”玄律说,“这些小鬼还没跟上时代发展。”   梁澄又看了一眼手机上查到的资料,上面的确写虚耗的标配是红衣、牛鼻子、铁扇子。   他昨天背着那老头儿时竟然完全没发现不对。   “度娘说虚耗只是小鬼啊,”男生很是惊讶,“他怎么变得这么厉害?影响了这么多人呢!”   玄律说:“虚耗的确只是小鬼,但是影响力不容小觑。不过这一只能造成这么多命案,也是不同寻常。可能是变异了。也可能是吸收了太多的怨气,变得凶残了。”   看梁澄一副惊恐的样子,他补充说:“不过你不用害怕,你背着他走了那么远,得到了他的庇护,你不会抑郁而亡的。”   吴法也拍了拍梁澄肩膀,笑着说:“好人一生平安,善良的孩子,连鬼都舍不得动你。你可以继续保持。”   “别拿我开涮了!”梁澄缩了缩脖子,很郁闷地说,“是我把他背回来的,我害了村子里的人……老天爷,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这就没必要了,”玄律说,“明显他是早就盯上这个村子了,即使没有你,他自己也会进村。当然,你想内疚也行。可以让我们见识一下他的庇护是否能抵抗他的影响。”   梁澄也知道现在没空自责,既然现在已经知道,罪魁祸首大概率是那只虚耗,就得想对策。   “那怎么对付他呢?”他问,“难打吗,这个鬼?”   玄律看了吴法一眼,对梁澄说:“让你吴哥给钟馗打电话,喊钟馗来抓鬼。钟馗以前收拾过虚耗,会对他造成威慑。”   “什么?”梁澄看向吴法,“吴哥你认识钟馗?他不是地府的判官吗?”   虽然他现在对于吴法和玄律认识各种妖魔鬼怪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算是认识,”吴法说,“但是钟馗现在不在地府,他在时空洪流中迷路了,还不知道在哪里飘着。先让村民把家里的钟馗像找出来贴门上,可以稍微抵挡虚耗的影响。尽量让大家都干点事,活跃起来,不要任由他们独自待在屋子里发霉。”   “好的!我等会儿和小杨去办,”梁澄问,“那第二步呢?”   “第二步,”玄律说,“你那百科上不是都写了吗?自己看。”   梁澄低头看手机上的百科,片刻后抬起头,兴奋地说:“我知道了!照耗!除夕照虚耗,对不对?用燃灯的方式。啊,要等那么久吗?今天才腊月二十二呢,到除夕人都死光了……不对,祀灶日也可以。就是小年那天!”   他马上有了希望:“这边是南方,也就是后天?也快了!”   玄律点头:“对,后天。”   “后天让全村燃灯照耗是吧,”梁澄看向玄律,“你刚刚说,这只虚耗鬼可能变异了,那用灯照可能不一定能拿下他吧。那到时候……”   “到时候把你交出去,”玄律说,“他好像挺喜欢你的,把你献祭给他,他说不定就会放过其他人。”   “别别别!”梁澄连连摆手,“我先去找瑞麟,把虚耗的事告诉他。然后我和小杨一起进行第一步!你二位先歇着,等小年夜靠你们出手啦……”   他说着已经快速溜了,生怕玄律拒绝。   等男生走了,玄律看了眼吴法:“难不成你以前什么时候在这里杀死过一次虚耗?所以你的一缕剑意落在了这里?”   “有可能,”吴法站了起来,“我先回地府上班,处理一下公务。”   “你还知道处理公务?”玄律嘲讽道,“我还以为你只知道……”   “只知道什么?”吴法眼底带着笑意,“只知道跟你谈恋爱吗?”   玄律:“我没说。”   “你脸上就这样写的。”吴法说,“我去天界揍了那几个很你表白的神仙,他们可是告诉我,你对他们说,我是你男朋友。”   “我只是为了敷衍他们。”玄律摆摆手,“快滚吧。”   吴法伸手摸了摸煤球的脑袋。   “好的,男朋友。”他温声说着,而后那只手转移到了玄律头上,也像是撸猫那样轻轻揉了揉。   “哎!”玄律瞬间炸毛。   他准备抽对方的时候,吴法已经转过身,化作一只乌鸦,飞了起来。   玄律怒喝一声:“煤球!”   黑猫立刻如同猎豹一般,从桌子上扑下去,追捕那只黑鸦。   黑鸦瞬间被逮住,他发出“嘎”的一声叫喊,翅膀拍打着猫的脸。   下一秒,乌鸦消失,黑猫的爪子之下只剩下一根掺着金线的羽毛。   煤球把羽毛叼到玄律跟前。   玄律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34章 婉拒阎王34次   吴法离开后, 玄律带着猫出门。   梁澄四处忙活着,招呼村民把家里的钟馗画像拿出来贴门上。   但小年都还没到,村民们还没办年货, 也没有买年画,根本拿不出来, 只有三四家还有去年的存货, 赶紧拿出来贴了。其他人都无计可施。但因为村民们中了招,也没什么求生欲就是。对于找不到钟馗画像这件事也丝毫不沮丧。   梁澄只得找到玄律,跟他汇报这个情况:“要不我去买吧,我应该没事。”   玄律说:“你自己决定。”   林瑞麟得知以后,表示还是自己去。“我用飞行符,会快一点。”他对梁澄说,“你留在这里。”   梁澄点点头:“行, 那你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别折腾了,”玄律说, “我问问。”   他在手机上给吴法发消息。   没多久, 一个穿着古装的陌生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 捧着一大叠钟馗年画,毕恭毕敬地送到玄律跟前。   “簿主大人, 这是您要的东西。阎王大帝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梁澄:“!!!”   阎王大帝?!   玄律没动, 林瑞麟立刻上前,代为接收了那些画像, 并表示感谢。   那人告退, 很快消失了。   “那我们去贴画去了。”梁澄对玄律说。   走出几步后, 他突然发现不对:“哎?我吴哥呢?”   玄律说了两个字:“死了。”   梁澄:“啊?!真的假的?!”   “假的。”林瑞麟直接把自己的好友拖走了。   两个男生马上挨家挨户帮着贴年画。这会儿也找不到多少人帮忙。大多数人都在低落着, 根本不想动, 他们勉强叫动了两个抵抗力比较强的年轻人。   没多久,《欢乐颂》激昂的曲调从村里的广播站传出,失落的人们愣愣地抬头,看向广播。   曲子不是原版,是有人正在谈钢琴。   在惊天动地的乐曲下,一张张麻木的脸逐渐有了变化。   梁澄惊呆了:“这也行?”   他忍不住跟着哼:“欢乐女神,圣洁美丽,啦啦啦啦啦啦啦——”   梁澄抬头看向广播:“猫猫神表面不管大家死活,结果还是在弹奏曲子尽力挽救大家……他真的是很善良的人啊。”   林瑞麟正在往门上刷浆糊,闻言认真地说:“是的。千百年来,他一直在庇护凡人。”   “所以啊,”梁澄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那你还劝他去死!太恶毒了……”   林瑞麟有些语塞:“这是没办法的事……如果他不……就会有更多的人……”   “打住,”梁澄说,“不想跟你聊这个,不想跟你吵架。反正我看吴哥肯定会帮他想办法,吴哥肯定会努力救他,帮他解脱宿命。”   林瑞麟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千百年来,肯定有其他人喜欢过他,想帮他……”   “反正我觉得吴哥不一样,”梁澄看看天空,压低声音,“我总感觉他已经有点子了,只是没有说罢了……哎,你说,假设吴哥已经有办法了,那地府那些神仙会不会知道?地府肯定是希望猫猫神死的,他们要对抗的是整个地府,还有天界……要是被知道的话,不就完了?”   “这个不清楚,”林瑞麟说,“做好我们的吧。”   等他们贴完年画,已经到中午了。   梁澄又饿了,他挺不好意思的,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还惦记着吃吃喝喝……太格格不入了。他和林瑞麟回小杨家吃饭。饭后林瑞麟说去村外巡视一圈,让梁澄留在群里。   梁澄准备去向玄律报告一下,他们已经贴完年画了。   但他找了一圈,没找到那人,倒是遇到了煤球。   “你的主人呢?”他问。   煤球直接躺下,开始在地上打滚。也不知道是不了解还是不想说。梁澄心想玄律应该不会扔下自己的猫,估计过会儿就会回来,于是便抱起猫,找地方歇息。   他给林瑞麟发消息,让对方别跑太远,早点回来。   村外的林瑞麟回复了他的消息,而后拿着一盏探照灯,接着寻找。   但探照灯一直没什么反应。   这令他感到些许无奈。   他准备回去了,一转身,却差点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男生吓了一跳,瞬间后退,而后才看清,是玄律。   “在找什么?”玄律问。   “没……”林瑞麟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否认,马上又改口,“找……找虚耗。”   玄律盯着他:“你最好诚实一点。”   他早就觉得这小子藏着事,果然不对劲。   男生努力保持镇定:“我家老祖,让我来找一样东西……”   玄律来了兴致:“找什么?”   他寻思着,这小子该不会也来找什么剑的碎片吧?   林瑞麟明显不想说,但也知道自己不说是逃不掉的。   他脑内正在挣扎时,西北山的山林里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而后是爆破的声音,好似有什么人在战斗,还夹杂着惊恐的呼救。   玄律已经消失在眼前,往西北方赶去了。   到了山林里,他看到一只巨大的树妖正在追逐一个黄毛男人。男人手持一把唐刀,忙乱地挥砍树木。树妖却分出了无数的藤蔓,缠住了他的身躯。   玄律幻化出一把血色琵琶,准备出手。   “我错了!树神!”男人身体腾空,放声大喊,“我不该在你身上尿尿!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我出不动气了……”   玄律:“……”   听到这话,他顿时不想救人了。   树妖发出愤怒的吼叫,收紧藤蔓,想将男人勒死。   被倒吊着的男人看到了一只黑猫,而后看到了一张惊艳世间的脸,马上拼命挣扎,努力呼救:“是猫仙大人吗?救!我……我……诡道!”   原来是诡道派来支援的人,但这也太不靠谱了,还没帮上什么忙,就自己被树妖缠住了。   玄律忍不住问:“徐宙怎么派了你过来?”   那人已经要窒息了:“我……近!”   玄律实在不想救他,但看在徐宙的面子上,还是出了手。   他换成了蓝色的琵琶,弹奏乐曲,安抚树妖的情绪。蓝色的音符漫天飞舞,帮着树妖治愈了身上被刀砍出来的伤痕。过了一会儿,树妖总算是平静了下来,松开了藤蔓。   男人结结实实砸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树妖返回深林,隐没身形。   玄律没有管那男人,自己先离开了。没多久,男人追上他,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上来直接大喊一声:“主人!!”   玄律:“???”   男人抬头看着玄律,激动不已:“你就是我寻找已久的主人!!你好强,肯定是我的主人!主人!!”   玄律十分无语,什么玩意儿这是?   “我不是你的主人,”他冷冷道,“别跟着我了。”   男人却紧跟不舍,一直跟到了村子里,追在他屁股后面喊“主人”。   煤球来和自己的主人汇合,看到这个陌生人缠着玄律,马上冲他哈气。   男人看着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黄色的皮夹克,长相普通,头发毛躁,脸上带着憨厚又诡异的笑容,像是从某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玄律头都是痛的,没想到救回来一个大麻烦。   他给徐宙打电话:“为什么你派了一个神经病来支援?你有病还是他有病?”   “啊,是濮克到了吗?”徐宙听起来很平静,好像早就料到了,他笑呵呵地说,“猫仙啊,这濮克是有点毛病,他说自己有一个很强的主人,他加入诡道也是想通过我们的帮助找到他的主人。他每次看到很强的人就会认为是他主人。您不用管他,随便骂他几句他就收敛了……”   玄律:“就不能换个人吗?”   “临近年底,诡事频发,我们部门忙不过来,实在没人了。”徐宙说,“请您多多担待……”   玄律懒得跟他掰扯。他挂了电话,对那个叫做濮克的男人说:“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不是你主人。”   濮克点头:“好的主人。”   玄律神情严肃:“不要再叫我主人。”   “好的主……!”濮克及时打住话头,“好的!”   玄律说:“你去找林瑞麟吧,向他了解一下现在的工作进展。后面的事你俩自己商量着办,别烦我。”   濮克一跺脚,向他行了个礼:“好的!”   他立刻去执行。   玄律叹了口气,只觉得心很累。   黑猫蹭了蹭他,喵呜一声。玄律摸了摸猫脑袋:“不会收他的。”   玄律也没有再去找林瑞麟逼问他家老祖到底让他在找什么。他大可以先任由那小子找着,等他找到了再去瞧瞧,找不到就更不用管了。   因为限制人员出入,今天下午村里没有再死人。   梁澄找到玄律,忐忑地问:“今晚会是平安夜吧?”   “不好说,”玄律说,“反正你不会死。”   梁澄缩了缩脖子:“我希望一个都别死。哎,你说,那个虚耗,还会来吗?会不会他知道了我们会在小年那天照耗,所以就不来了。”   玄律说:“照耗是传统,是习俗,都这么多年了,虚耗不也没灭绝吗?他已经在人们心里播下了虚度光阴,浑浑噩噩的种子,该来还是会来的。”   梁澄呆呆的:“对哦……”   他又想起一个事:“那个濮克……他说你是他主人?”   “不是,不认识,”玄律把猫抱到腿上,“我只是煤球一只猫的主人。”‘   “哦……”梁澄说,“我们要准备小年照耗的东西,他下山去买蜡烛和灯笼去了,瑞麟留在村里看守。”   “你们自己看着办,”玄律说,“我不管这些。”   梁澄也终于难得清闲下来,就留在他身边开始撸猫。他累了一天,急需要猫猫治愈一下。   晚上有濮克和林瑞麟值夜,梁澄便放心睡觉。   独自躺在床上时,他还是挺害怕的,他看着窗户,总担心有什么东西偷看自己,但又想着自己是有护身符的,应当没事。   他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林瑞麟在床边。   梁澄马上坐起来,问:“昨晚是平安夜吗?!”   “嗯,”林瑞麟说,“猫仙弹了一晚上《欢乐颂》,让你们能安然睡觉。”   “啊?”梁澄有点懵,“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林瑞麟带着笑意:“因为他的乐音能治愈人心,无形中让你放松下来。那可是《欢乐颂》,让你听到了估计要睡不着了。”   “也对,”梁澄揉了揉眼睛,“《欢乐颂》太得劲了……”   这一天,村子里为明天的小年做准备,玄律则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开了个隐身结界,然后靠着猫身上睡觉。   弹了一晚上钢琴,他手都要断了,灵力消耗过大,实在是有些累。   煤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猫咪的呼噜声是世界上最治愈的声音,他很快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玄律感觉到冷,忽然醒了。他睁开眼,吴法站在他面前,一身黑色长袍,手里拿着一把血红色的剑。   “我找到我的剑了。”他说。 第35章 婉拒阎王35次   玄律没有说话。   吴法左手食指中指从剑身上抹过, 眉间带着一股邪气:“我是来杀你的。”   玄律依旧没有动作。   吴法便提着那把剑,朝他冲来。   玄律手里藏着一枚音符,准备出手, 这时候一只黑色的乌鸦从侧旁飞出,撞在了吴法的剑上。被劈成了两半。   它体内爆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辉。   吴法发出痛苦的叫喊, 身形扭曲, 显出原形,变成了矮小丑陋的妖怪,在金光的照射下灰飞烟灭。   乌鸦扭头,冲着玄律嘎了一声,然后就死了。死后化作了细小的光粉,风一吹就散了。   幻境消失,天空灰蒙蒙的。   玄律扭头, 平顶上密密麻麻好多乌鸦,有不少卧在大黑猫身上呼呼大睡,还有几只很不礼貌地站在猫的头顶上。   煤球一脸无奈, 显然为了不打扰自己的主人休息而极力忍耐着, 没把它们赶走。   等玄律站起身来, 黑猫也立刻站起来,用力地抖了抖身体, 把身上的乌鸦全都抖了下去。一时间宛如捅了乌鸦窝一样, 到处都是腾飞的羽毛。   乌鸦们落到了平顶旁的树上。   其中一只张开嘴,对他打招呼:“早。”   玄律转身摸了摸煤球, 给猫咪顺毛。   另一只瘦小的乌鸦咳嗽了几声:“你好像做梦了, 梦到什么了?”   “梦到你死了。”玄律说, “死得很惨, 简直大快人心。”   “是吗, 那还真是有趣,”第三只比较肥硕的乌鸦说,“我死的时候,你会来参加我的葬礼吗?”   “一定,”玄律说,“我会为你献上最大的花圈,还会为你烧纸,给你烧你一台纸糊的全智能空调。”   “那真是太破费了,空调我是需要的。”第四只乌鸦说。   随后吴法现出身形。   他脸色惨白,看起来像是受了重伤。   玄律有些惊讶,下意识地问:“你怎么了?”   吴法缩了缩身子:“好冷,冷死了……能不能把灯借我烤烤?”   玄律取出曙雀灯,将其拨亮。   吴法坐下来,双手拢着灯笼:“加班太累了。”   他又咳嗽起来,看起来很虚弱。   玄律在旁边观察他:“你在炼化日光?”   “嗯,”吴法轻轻点头,“我不是专业干这个的,有点难……要是你跟我双修,把你的火给我,我可能会更效率一点。”   他面不改色地说出了“双修”这个词,像是说吃饭一样稀松平常。   玄律猝不及防,骂了句:“滚。”   “等我烤一会儿。”吴法搓了搓手,“给你买了午饭,吃点吧。”   这时候几只乌鸦从屋后飞过来,爪子上抓着几个袋子,悬浮在玄律面前。里面是香喷喷的肉丝盖饭、排骨汤、炖鸡蛋、鸡排,苹果派等等。还有一份烤鱼,是给煤球的。   玄律之前消耗太大,正好有点饿,但也吃不了这么多。他给梁澄发了个消息,喊他来一起吃。   吴法实在太冷了,直接双手按在了曙雀灯上面,顿时感觉很暖和。   下一秒,灯笼里的光一下子被他全部吸收,灯瞬间灭了。   吴法“哎呀”一声。   玄律正在打开外卖袋子,背着他问:“怎么了?”   吴法:“没……没事……”   他站起来:“你慢慢吃,我回去上班了。”   “等等。”玄律意识到不对,扭过头,马上发现自己的灯出事了。   他走过去一看,灯不亮了,冰凉冰凉的。   “你把我的灯弄坏了?!”玄律顿时炸毛,他捧着那盏灯,十分震惊,“你把里面的光全吸了?!”   “我……我也不知道……”吴法像做错事的小学生,局促不安地说,“我就……手放上去,它就不亮了……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看他红光满面的,玄律简直要被气死!   这灯多少年都没熄灭过了!   “你是不是虚耗派来的的奸细?”他瞪着吴法,“刚跟你说要燃灯照耗,你就把我灯弄坏了。”   “不是!”吴法抬起双手,“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   玄律拍了拍灯,灯还是没有反应。   “怎么办?”吴法紧张地问,“还能修好吗?我……我看看能不能赔你一个……”   “你拿什么赔?”玄律叹了口气,把灯放地上,“算了,它太阳能的。”   吴法问:“太阳能是什么意思?”   都这种时候了,玄律还得给阎王大帝科普,他不耐烦地说:“就是吸收太阳光就能恢复。”   “噢……”听到还有救,吴法终于松了口气。   玄律又说:“但是彻底被抽干能量的情况下会恢复得很慢很慢。”   吴法挠挠头,十分愧疚,不知道能说什么。   玄律也很无语,摆摆手:“你走吧。”   吴法不敢多留,很快溜了。   他走之后,梁澄来了,来帮忙分担午饭。   这时候玄律被气了一顿,都快没多少胃口了。   吃东西的时候,梁澄对玄律说:“那个濮克,一直在打听你的事。”   玄律说:“问什么了?”   “问三问四,”梁澄说,“问你喜欢什么……问你有什么禁忌,问你家庭情况等等。我们都没说,我们本来也不知道……他好像脑子有问题,神神叨叨的。”   玄律冷漠地说:“让他别烦我,不然我会杀了他。”   饭后梁澄去传话了,濮克倒是很听话,没有再来烦玄律。   玄律则是一直看着曙雀灯,等待它充能,但真的太慢了,晒了一下午也就充了不到十分之一。   期间吴法还给他发消息,弱弱地发了“探头”的表情包,似乎是想问灯怎么样了?但是又不敢吱声。   看到那个表情,玄律恨不得把他头拧了,于是回复了敲打的表情。   入夜后,村子里一片死寂,好多人麻木地坐在家门前,一脸呆滞,等死的模样。还有不少人抵抗力差的,伤心地哭泣着,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   林瑞麟和那个叫濮克的同事警惕着注意着一切异常的气息。   梁澄则是来到了玄律身边,寻求他的庇护,他身边是最安全的。玄律倒也没有赶走他。   “要来了?”梁澄紧张地问。   “你问他,”玄律说,“你站到高处,喊“虚耗你快来啊’,他说不定就来了。他出现了,就能快点结束这件事。”   “真的吗?”梁澄难以判断他是不是在开玩笑,“真的要我这样做吗?你不是拿我寻开心吧?”   “真的。”玄律说,“早点打完各回各家,你也不想走了吗?”   “想啊!”梁澄简直归心似箭,“早就想走了,我妈喊我回家过年呢。那……”   他看了看漆黑的夜空:“我真的喊了啊。”   玄律点头:“喊。”   梁澄手拢到嘴边,低声喊:“虚耗……虚耗……你快来啊……”   说是喊,但他声音很小,也就玄律能听到。   玄律有点想笑。   梁澄喊完就躲到了一边,静静等待那只鬼的到来。   煤球变成大猫。在平顶上蹲着,像一座小山一般。它的毛色与黑色完美融合,只有一双黄绿的眼睛,在黑暗中瞪着。梁澄赶紧跑过去,钻到了大猫身下,把它当做自己的庇护神。   没多久,起了风,黑猫的毛随风而动,柔顺光泽。   一声苍老的咳喘从风中传来,似乎是一个生病的老人,   “是不是……是不是来了?”梁澄开始发抖,他抱着煤球粗壮的前腿,“我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就是这个声音……”   玄律看向村外,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   他佝偻着身子,缓步从小道上走来,步履蹒跚,边走边咳,看起来像病得不轻。等近了可以看到,他只有一条腿在走路,另一条裤管空荡荡的,被风吹得不住摇摆。   但他的身体却能基本保持平衡。   玄律摘下红色耳钉,变幻出暗红色的古琴。   不等他拨弦,守在村口的濮克已经率先出击。他挥舞着长刀,凌空跃起,砍向那鬼影,虚耗一条脚尖一转,身体如陀螺般转动,躲开了他的劈砍。   濮克欺身上前,继续出招。   老头儿身子晃荡,一个没站稳,被他砍中了肩膀。   濮克兴奋地喊了一声:“耶!”   “你很快乐,”虚耗浑浊的双眼看着他,与他对视,“你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吗?”   濮克笑着说:“我找到了我的主人。”   “很好,”虚耗枯瘦的手在他身上抓了一下,“你的快乐被我偷走了。现在你不会快乐了。哭吧,我的孩子。”   濮克顿时感到悲从心起,年复一年苦苦寻找的酸涩尽数用来,化作滔天巨浪,疯狂冲击着他。他极力抵抗那股悲伤,咬牙加重力道,将刀狠狠砍向老头的胸膛。   老头另一只手抡起铁扇,将他击飞,又扇起一道黑色的飓风,将濮克困住。   濮克陷在了黑色的风里,耳边全是各种哭泣,哀嚎,压抑的喊叫……   濮克被困住后,林瑞麟站了出来,他手持一把桃木剑。   “我没有什么悲伤的事。”   “你有,”虚耗看着他,“林氏家族的幼子,平庸的资质,伟大的梦想……你想继承你家老祖的衣钵,还需要更多的努力。”   他挥舞铁扇,冲向那单薄的少年。   林瑞麟坚定意志,拼尽全力守在村口,不让这家伙踏入。但诚如虚耗所说,他资质平庸,力量薄弱,还远没有达到能够力斩强敌的实力,很快就被那把铁扇击飞了剑。   他又快速掏出几张符篆,虽然炸开了虚耗的身体,但那红色的身影又很快聚合了。   虚耗越过他,走进了村子。   各家各户已经提前点亮了蜡烛,灯笼,全都紧闭房门。虚耗扇了一道风,狂风拍打着各家各户的门窗,像是在敲门。   门上提前贴好的符纸亮起光芒,抵挡着黑风的入侵。   虚耗站在房屋之间,持续地扇风,扇掉了不少符纸。黑色的风从门缝冲进各家各户,持续偷走人们心中的希望,快乐,引诱他们坠入无尽的悲伤之中。   就在虚耗准备加大力度,再起波澜之时,一声清冽的琴音响起。   他早有提防,铁扇朝着正前方扇了一道,七道黑风朝前袭去,那黑色的风化作扭曲的手,做抓取状,然而还没靠近目标,就被血色的音波炸开。   玄律站在高处,拨动琴弦,对付着这红衣老鬼。   “你没有多少快乐可以偷,”虚耗看着他,“你是个可怜的人,你的悲伤比天高,比海深……”   “是吗?”玄律笑起来,“看到你,我可是很高兴的。”   他翻转古琴,血色的音符朝着虚耗喷涌。   “吃了你,我就可以饱餐一顿。”   作者有话说:   要小小地修文,不影响剧情。给小林下任务的是他爷爷的爷爷,不是爷爷。   但是我查了半天,都不知道爷爷的爷爷该怎么喊orz。的确有查到爷爷的爷爷是高祖父,但是感觉这样喊不太口语……我也不知道我们老家是咋喊的,问了一圈的朋友也说不出来,陷入迷茫0.0。 第36章 婉拒阎王36次   琴音一转, 虚耗感觉到自己的腿被拉住了。   他低下头,有血色的波纹从脚底出现,缠住了他那单独的一条腿。他准备挣脱, 地面却出现了一个血色的音乐法阵。   虚耗立刻扯断那条腿,身体朝着高处逃去, 他的身体散作几团黑风, 四处逃窜,然而却没能离开。   《十面埋伏》的乐曲在法阵中响起,音符化作万千竹叶,朝着他全方位展开攻击。   激烈的乐音在这座小村庄奏起,音域之中,刀光剑影锋芒乍现。虚耗无处可逃,又聚拢到一起, 抡起他那把扇子,竭尽全力对抗铺天盖地的竹叶。   那血色的叶片如同利刃,在他身上不断切割。他被割得浑身冒黑气, 痛苦不堪, 于是握紧扇子, 凝聚所有力量,自上而下, 用力劈斩。   血色乐阵被划开了一到裂缝, 音符轰然散开。   虚耗幻化出两只巨大的手,用力撕开这个法阵, 强行往外逃。   法阵突然一松, 他身体失重, 跌了出去。下一秒, 却迎上了当头一击。玄律抡起古琴, 用物理攻击,结结实实砸在了他头上。   虚耗一声惨叫,笔直坠落。   下坠过程中,又被一柄长刀从背心贯穿。   濮克贴着他的耳朵,怒吼一声:“去死吧!”   他双手握刀,将这恶鬼劈成两半,这一下可真是要了虚耗的老命。   他坠落在地,两半身体如黑泥般蠕动着。   他的身体化作无数只黑色的手,爬向各家各户:“我偷……我偷……”   细小的手如虫子般密密麻麻四处乱爬,不断地往濮克身上攀。   “卧槽!”濮克浑身发痒,立刻原地蹦跳,边跳边喊,“好痒!好痒!主人——救我!主人——”   他正喊着,一只小手已经爬到他胸口,从他身体里抓住了一缕高涨的情绪。   濮克马上变得低落起来。   琴音再响,玄律继续弹奏《十面埋伏》,将无限音域极力扩大,让它扩散开,将整个村子包住,而后化音符为竹叶,疯狂击杀那些小手。   然而短短的几分钟,虚耗已经偷走了很多的快乐,吸收了大量的力量,又一次变得强悍起来。   “打!”   玄律忙着弹琴,朝着濮克弹出一枚音符。   那蓝色音符正中濮克的脑袋,把他从悲伤的情绪中敲醒,他立刻冲向虚耗,与他正面搏击。   “把我那灯拿来。”玄律说。   “啊?好……好的!”躲在他旁边的梁澄如梦初醒,马上拿起一旁的曙雀灯,放到他身边。   玄律一边弹奏乐曲,维持着无限音域,一边指挥梁澄操作:“手伸进去,左转三下,又转四下,再左转两下,右转一下。”   “好的好的……”梁澄紧张到手抖,连忙按步骤操作,口中重复着,“左转三下,右……右转四下……”   等他转好之后,曙雀灯亮起微弱的光,而后开始疯狂吸收村内的燃着的灯光。村民家里蜡烛、灯笼的光全都朝着这边用来,逐渐将曙雀灯点亮。   梁澄守着灯,在旁边喊:“快吸!快吸!”   然而灯吸到一定程度就没有变得更亮了。   玄律扭头看了一眼:“它主要是靠太阳能充电的。”   梁澄傻傻地问:“那要等天亮吗?”   “等不到天亮了。”玄律说着抄起曙雀灯,去寻找虚耗的踪迹。   濮克和林瑞麟正在左右夹击,将他逼到墙边。濮克被玄律的音符弹过脑门,尚且坚定,林瑞麟却已经被触动了伤心事,正一边流泪,一边艰难地阻击着那红衣的恶鬼。   玄律赶到战场,轻喝一声:“看灯!”   虚耗扭头一看,顿时要跑。濮克立刻横刀阻拦,揪住了他,强行让他转过身,看向玄律。   玄律朝着曙雀灯注入灵力,霎时间日光爆闪,聚成一束,直射向虚耗。   那恶鬼发出凄惨的叫声,不住地挣扎。灼热的日光焚烧着他。   濮克也被闪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扭过头,他被那日光烫的皮开肉绽,愣是没有松手。   看着虚耗在自己身前燃烧,他兴奋地喊:“成了!成了!烧他!”   然而那灯光只持续了七秒就突然熄灭。   濮克一脸茫然:“什么情况?”   “没电了。”玄律说。   虚耗瞬间得以喘息,立刻从濮克手中溜掉,而后伸长双手,朝着村中吸收力量。   “灯没了,怎么办?!”濮克吹了吹自己被烧焦的肉,“这玩意儿打不死!”   还剩一点火。   玄律准备调出自己体内的火焰,但此举会让他的心被虚耗入侵,陷入危险。可眼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并起剑指,指尖碰发出一小簇火苗。   就在此时,乌鸦的叫声划破了夜空。   “抱歉,加班来晚了。”吴法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   玄律扭头。   乌鸦幻化成吴法的身影。   他伸手握住玄律的手指,阻止了他的举动。   两个人指尖相触的刹那,火花四溅,灵魂共振。   “松手。”玄律准备挣脱,吴法却握紧不放。   “等下……等下……”吴法闭上眼睛,“好像快想起来了。”   正好这时候时钟走到零点,小年到了。村民家里的烛光再次拔亮,齐刷刷释放出亮光,照向虚耗,将其全方位围堵,让他无处遁形。   与此同时吴法稍稍加重力道。   下一秒,两个人脑中同时闪过一些记忆闪光,那是两道身影共同抗击虚耗的模糊画面。   一声剑鸣震荡脑海。   吴法猛地睁眼,另一只手朝着夜空用力一爪。一道剑光划破虚空,回到他手中。他牵着玄律的手,握着那一缕剑光,朝着虚耗遥遥一指。   金色剑光瞬间撕裂了虚耗的身体。   他甚至来不及惨叫,就死在了那璀璨的剑光下,化作一律黑烟,开始四散。   玄律立刻挣脱吴法的手,释放出一枚音符,去吸收那浓郁的黑雾。   “等等。”吴法说,“这个给我吧,我带回地府,炼化他的鬼肉,制造生死簿2.0。”   “不行,”玄律挡住他,“我忙活好几天,就为这一口。我饿了,我要吃掉它。”   吴法说:“我早点制造出生死簿2.0。你就不会有事了。”   玄律说:“我吃了它,增强自身,就不用担心会死了。”   两个人算是僵持住了。   几秒钟之后,吴法很快妥协:“那行,你吃吧。我再去别处想办法。”   玄律于是快速吸收了这只虚耗。   等了好几天,就为这一顿,吃完终于算是有了力气。   “解决啦?!”   梁澄跑出来,兴高采烈地喊:“终于结束了!!”   “还没结束……”林瑞麟气喘吁吁跑过来。   村里一片狼藉,各家各户传来伤心的哭泣。人们还没从悲伤中缓过来。   林瑞麟朝着玄律说:“麻烦您再弹奏一曲,治愈一下他们的心……”   “我没那么闲,”玄律收起自己的灯,“我回去了。你们自己善后吧。”   他喊了一声“煤球”,而后拿出了鬼骨判官笔,准备走了。   “等等!”林瑞麟连忙叫住他。   玄律扭头。   林瑞麟抿了抿嘴,看了看旁边的濮克和吴法。   玄律意识到他有什么话想单独对自己说,于是布置了一个隔音结界。   另外三人只看到他们林瑞麟嘴皮子动了动,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对话非常短暂,那不能称之为对话。是林瑞麟单方面说了一句话,玄律没有回应,面上不动声色。   但离得比较近的吴法看到他的手握紧了一下。   玄律很快解除结界,划破虚空,准备带着猫走了。   “主人!!”濮克扑到他跟前,一脸焦急,“等等我!!”   吴法一愣:“这又是谁?”   濮克也看向他:“你又是谁?”   问完之后,他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威慑,他的身体开始发疼,好像灵魂被重创过一样。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从心底窜起,令他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本能般地想要远离这个人。   而吴法看着这个人,不知怎么回事,有点想揍他。   但这不符合他为人处世的原则,因为对方没惹他。没惹到他,他向来是不轻易揍人的。   “呃……容我为你们互相介绍一下。”热心大学生梁澄帮着两人互相引见。   “你是主人的……男朋友?!”濮克显得极为震惊,马上变得客气起来,紧张地说,“那……你就是我的另一个主人!!”   玄律头都是疼的。   他盯着濮克:“再说一次,我不是你主人。”   濮克极为固执:“你肯定是!我就感觉是!你肯定上辈子就是我的主人了!!”   玄律十分无语:“我又没有死过哪里来的上辈子?”   “那就是我上辈子,”濮克说,“肯定我上辈子就是你的人!这辈子投胎转世了,依然在苦苦追寻你,终于让我找到了!主人,你就让我跟着你吧……你有猫了,那我给你当狗!”   “请不要当着别人男朋友的面说出这么暧昧的话,谢谢。”吴法礼貌微笑,“不然我会送你去见阎王。”   不知怎么的,濮克对这个男人极为恐惧。被他锐利的眼神这么一盯,顿时不敢再乱说了。   “他已经拒绝了你,请不要再纠缠。”吴法盯着他,“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好……”濮克快喘不过气了,愣愣地点头,“好的……我……我记住了。”   玄律马上带着猫离开。   吴法对梁澄说:“晚上循环播放《欢乐颂》,天亮后让大家多晒晒太阳,过阵子就能走出来了。”   “好的。”梁澄点点头,“应该没事了,这边交给我们就行。”   “辛苦了。”吴法拍了拍他肩膀,“再见。”   说着他化作乌鸦,也飞走了。   作者有话说:   放假了,我看看后面几天能不能加更orz。   全文写是写完了,但我在修文啥的,所以每天都是晚上21点——22点之间更,反正肯定是22点前的。 第37章 婉拒阎王37次[二更]   吴法跟到黄泉酒吧时, 玄律已经在喝酒了。   郎安站在他旁边。   看到吴法来了,郎安礼貌地打招呼。   “可以给我一杯酒吗?”吴法问。   郎安看向玄律。   玄律给了个眼神。郎安问:“您想喝点什么?”   吴法说:“龙舌兰吧。谢谢。”   “请稍等。”郎安很快离开。   吴法则是朝玄律问:“那姓林的小子跟你说了什么?”   玄律扭头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   他沉默了几秒, 而后摇摇头。   “没什么,就说他家老祖宗生病了, 想请我去帮忙看看。他老祖林春来是诡道交通上上任的领导, 我们之前有过合作。”   吴法仔细分辨他的表情:“真的吗?你当时明明有些惊讶。”   玄律说:“惊讶是因为林春来退休太久了,我已经忘记这号人了,一时间没想起来。”   “不要骗我哦,”吴法说,“我想,要是真的有什么事我可以跟你一起应对。你可以相信我。”   “我拿什么相信你啊,阎王大帝。”玄律语带嘲讽, 而后问道,“你的剑呢?给我看看。”   吴法做了一个握剑的手势,手中出现了一缕剑光。它散发着微弱的光辉, 玄律想伸手去碰, 手指却突然被烫了一下。   “小心, 你不能碰。”吴法说,“这剑专克阴邪, 会对你造成伤害。”   “我就说吧, ”玄律一脸不悦,“你找这把剑就是为了杀我。”   “说了不是。我就算杀了自己也不会杀了你。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触碰它。”吴法先收起那道剑意, 而后直接拉过玄律的手, 咬破手指, 在他手上画了一道剑印。   玄律都还没反应过来, 对方已经完成了这一系列操作。   “哎, ”他连忙抽回自己的手,那血色剑印却已经消失了,隐没进了他的掌心。   “好了。”吴法重新取出那道光,“现在可以碰了。”   玄律又有几分好奇,尝试性地再次伸手,这次倒是安然无恙。手指触碰到那光,是温暖的,像柔和的日光。   吴法看着他的眼睛:“试试?”   玄律:“试什么?”   吴法将手覆在他手背上。   转眼间,两人进入了盛放着彼岸花的虚空之中。   吴法手握那道剑光:“试试这道剑光能不能斩断你和生死簿本体的联系。可以吗?”   玄律有些犹豫。   吴法安慰道:“不用害怕。那个剑印已经让剑认你为主了,不会伤害你。”   玄律也想早点摆脱自己的宿命,眼下也不再墨迹,很快做出决定:“试试。”   他幻化出意识体的形态,身上出现了那条和本体相连的光带。   吴法走到他身边:“不知道会不会痛,你忍耐一下。”   玄律点头:“来。”   吴法一手握着光带,一手握着剑光,手中凝聚力量,轻轻地劈下。光带没什么反应。   玄律说:“暂时没什么感觉,可以加重一些。”   “好。”吴法第二次握紧剑光,用了三成力,光带上留下了一道很浅很浅的印子。   “有戏!”他双眼发亮,看向玄律,“你看!”   玄律也凑过来,盯着那道浅淡得几乎快要看不见的痕迹,不自觉地瞪大了双眼:“真的可以?”   “我再试试,”吴法旋即进行第三次尝试,这次用上了五成力,光带上的剑痕更明显了。但与此同时,那缕剑光也受损严重,快要破碎了。   他立刻停止劈砍,收起剑光,用自己的灵力养护。   “就是这把剑。”他望向玄律,神采飞扬,“咱们找对了。”   玄律从未想过这件事会有希望,只看着他,嘴唇嗫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吴法又搭着他的手,带着他的灵魂回到了酒吧里。   郎安已经送来了酒。   吴法朝他道谢,而后喝了一口,味道怪怪的,喝不太习惯。但是因为他心里高兴,倒是完全可以忽略酒的口感。   “我会去找剑的其他部分,等凑齐了,应该就可以了。”他看着玄律,眨眨眼,“怎么样,你跟我一起吗?”   “我……”玄律下意识就要点头,但话到嘴边,又忽然冷静了下来。   “不,”他摇摇头,“我有别的事情要做。”   “还是不相信我?”吴法似乎无奈,但也没有坚持,“行吧,我能理解。没关系,我自己去找。你要做什么?”   玄律说:“可能会去林瑞麟家看看他老祖宗,剩下的事年后再处理。”   对他来说,能多熬过一个年关就是好事。   “老祖宗……”吴法说,“老祖宗多大年纪了?”   “一百多岁了,所以身体变差了。”玄律说,“他以前在诡道时,办事挺不错的。”   “好的。”吴法问,“那等你回来了,我能来找你一起过年吗?”   “不能,”玄律马上拒绝了他,“哪有人让阎王爷到自己家过年的?你不嫌晦气我还嫌晦气呢。”   “好吧。”吴法莫名被他这话逗笑,觉得是很有趣的说法。   他端起那杯酒,和玄律的杯子碰了一下,然后站起身。   “我回去上班去了。拜拜。”   说着他化作乌鸦,飞出了窗子。   他走得太匆忙,连凳子都还没坐热乎。   不知怎么回事,看着他翅影交叠,瞬间飞走,玄律心头莫名有种怅然的感觉。他好像还有什么话要和吴法说的,但是也想不起来要说什么。   吴法走之后,玄律听郎安汇报了一下自己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大体上没什么,也就年底酒吧的一些活动安排需要请他过目。   玄律给出意见之后带猫回家休息。   他泡在浴缸里,思考一些问题,吴法的剑,自己和本体之间的联系……一切都那么凌乱。   为什么吴法的剑可以斩断自己和本体的联系?他又为何断定他的剑能做到?这剑又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自己之前根本没听过?他既没有感受到那把神剑对他的威胁,也从不知道有一把剑可以帮助自己解脱……   这就很奇怪。   简直越想越头疼。   还有林瑞麟家的老爷子。   玄律脑海中响起了那个男生的话。   “我家老祖让我代他问您,您身上的明光锁解开了吗?”   明光锁。   听到这三个字,玄律浑身一紧,体内有什么东西骤然收缩,压迫着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了。他在那一瞬间想起了不少东西。   是的,重伤那次,他去地府,是为了解开自己身上的明光锁。   明光锁,是朝曦之火幻化成的一道枷锁,一直束缚着他,让他生出了善念。看到凡人被恶鬼撕咬,他会于心不忍,会忍不住想要去拯救。看到人间生灵涂炭,他坐立难安,会想要做点什么。要是不解开那道枷锁,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自愿为了拯救世界而去死了。   玄律并不想拯救世界,不想以这种方式死去。他没有得到世界多少的爱,也不愿爱世人。他只想自己好好活下去。因此他必须解开身上的枷锁。   他之前也一直在为这件事而努力,应该是已经有所进展,却在紧要关头失去了重要的记忆。   而林瑞麟的高祖父,诡道交通的上上任领导,却掌握着一些他不知道的信息。   因此他得去见他一面。   玄律拿起手机,给梁澄发了个消息:【回家后告诉我一声。】   梁澄几乎是秒回:【你要去瑞麟家给他老祖看病吗?!好的!等我们回去了我跟你联系~到时候我们俩去接你~~】   男生打了好多个波浪线,明显是替好友高兴。   玄律回了个“嗯”。   洗完澡,玄律回房间睡觉,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他需要睡一觉,消化自己刚吸收的食物。   煤球就在旁边静静地守着他。   玄律伸手摸了摸猫猫头,轻轻一声叹息:“至少你不会骗我,不会背弃我。”   黑猫喵了两声,而后毛茸茸的脑袋蹭蹭他,又伸出爪子轻轻拍了拍他,示意安心睡吧。   两天后,玄律给梁澄打电话,确认他和林瑞麟已经回家了。于是便决定去林瑞麟家,看看他的高祖父。他提前约好了时间,两个男生表示大力欢迎。   得知他要去拜访林家,梁澄立刻张罗着说开车下山去接他。   玄律表示不用这么麻烦……   他上门也就一眨眼的事情,直接来到了林春来所居住的深山里。   林瑞麟和梁澄穿着厚棉袄,在山道上等着他。看到他出现,双双露出惊喜的眼神。   “猫猫神!”梁澄从他挥手,“你来啦——”   玄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肩膀上的猫也冲他们喵了一声。   他抬头看去,这座山云雾缭绕,山间树木杂多,但一片枯败,没什么生气,就像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林瑞麟说:“老爷子住在山顶。您请——”   煤球变大,梁澄以为可以坐猫车了。没想到猫直接跑进树林里撒欢去了,赶得鸟儿四处逃窜。   三个人只好慢慢走上去。   “你老祖一个人住吗?”玄律问。   “是的,”林瑞麟说,“他想一个人清静,就独自住在这里,一般也不让家里人来打扰。只偶尔让我过来,考教我的功课。”   为了更精确地回答对方的问题,他补充道:“他还养了一条大黑狗。”   玄律没有多问。三个人很快抵达了山巅,猫也从林子里窜了出来,重新回到了玄律身边。   山上有一片茂密的竹林,倒是郁郁葱葱。   整座山,就这片竹林未被冬日的阴寒所摧残。林春来的住所就隐藏在竹林之中。   他穿着一身灰色长褂,带着笑容,笔直地站在竹林中,静静地等待着玄律。   看到玄律登门,他立刻热情地打招呼:“哎呀,玄猫大仙,好久不见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玄律微微颔首:“好久不见。”   林春来本人就和他名字一样温和,他长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鹤发童颜,虽然一百多岁了,但毕竟是修道之人,身体还算健朗,精神面貌也很不错。   看到他这张脸,玄律总算是想起了过往一些合作的片段。   不过当年林春来实力很强,很少麻烦玄律,来找他也不过是询问一些妖魔的弱点,大多还是自己亲自上阵捉妖,很少求他出手。   几分钟后,玄律到了林春来的茶室。   林春来把两个小辈打发走了,梁澄走之前看着黑猫。玄律于是对猫说:“你也去吧。”   煤球马上跳出去,和两个男生一起玩儿去了。   茶室里两人对坐。   林春来先客气地说:“谢谢您对两个小孩的关照。老头子也为瑞麟之前的冒犯向您道歉,这孩子实在太蠢了,是我没有教好,万分抱歉。”   “没事,”玄律只淡淡地说,“已经过去了,不必在意。”   林春来看着他的金色发丝:“多年不见,您又救了很多人。”   玄律喝了一口香气四溢的茶水:“你退休之后,诡道后面的负责人都是废物,老来烦我。”   “要是您铁了心不帮,他们也没办法。”林春来笑呵呵地说,“说到底还是您心怀慈悲。”   “是那道锁。”玄律直接说到正题,“你都知道些什么?”   林春来打量着他。   玄律坦白说:“我忘记了一点东西。”   “噢,”林春来倒没有追问,马上向他介绍自己知道的事情。   “那道锁,对您来说是一个诅咒。”他在茶的热气中缓缓道来,“多年前,我刚接任诡道时,您曾经救过我的命。那以后我便想找机会报答您。初时我很担心您会对人间造成威胁,后来在家中的古籍中找到了和您有关的线索。我家祖先曾留信,让家族后代务必与您为好,说您不会对世人造成伤害。因为您身上有一道诅咒。这道诅咒会让您心存善念,守护人间。”   玄律一边听,一边仔细回忆。   他的记忆也随着林春来的话逐渐苏醒。   他想起,后来的某一天,林春来找到他,说是找到了解开他身上诅咒的办法。   彼时还算年轻的林春来找到了更久远的卷宗,里面说,那个诅咒的解决方法在地府,如果玄律发现了这件事,要林家的人务必阻拦他。   刚好在那之前玄律就已经怀疑地府藏着什么不可告他的秘密,早已开始积攒力量,探查地府。而地府一直藏藏掖掖,似乎很担心他发现什么。   两件事合到一起,证实林春来说的不假。   “找到地府藏着的人,杀了他,就能解除你身上的诅咒。”   林春来当时是这样对他说的。   玄律当时有些疑惑:“是一个人吗?”   “或者一位神。”林春来说,“他或许是天界派驻,或者地府本身的一位神灵,卷宗上称其为‘他’,应该是一位男性的神明。多的资料倒是没有了。”   实际上玄律也冥冥中感觉是一个人,人形的东西。   结合林春来给的讯息,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回到眼下这间茶室,林春来打量着玄律:“您前不久去了一次地府,不知道有没有找到?”   玄律应该是找到了。   根据前后的关联,毫无疑问,那天他突破重重障碍,在地府找到了吴法。   ——吴法就是这件事的关键。   要杀了他,才能解除自己身上的诅咒么?   玄律的眼神变得犹疑起来。   可是吴法,也是口口声声说要救的他人,是在努力帮他的人。   为什么会是他呢?   “我失败了,”他对林春来说,“但也有了眉目。”   “那得尽快再找机会。”林春来说,“只要解决了他,您就自由了。”   事情倒不是这么简单,不过玄律无意与林春来多说。   他此行已经算是有了收获,于是结束了这个话题:“你让林瑞麟在找什么?”   “噢,让他在找一只妖怪。”林春来说,“十多年前,我曾经被一只妖怪重伤过,我没死,她逃了。后来我就一直头疼,脑袋里像是要长什么东西,去医院拍片也检查不到什么。我寻思着,解铃还须系铃人,就劳烦瑞麟帮我找那妖怪的下落。”   “我看看。”玄律帮着检查了林春来的脑袋,里面没长东西。   不过,倒也有意外的发现:“你被妖气侵蚀了,你要妖化了。”   “是的,”林春来很平静,“还请不要告诉瑞麟,不能让他知道他最敬仰的高祖父要变成一只妖怪了。”   玄律自然没兴趣跟一个小男生聊他高祖父的八卦。   不过也从此知道了,怪不得林春来要一个人独居。   “是什么妖怪?”他问。   “一只没有脑袋的女妖,”林春来仔细描述,“她行动诡异,身体能告诉扭曲,有点像藤蔓类的妖怪,一直想往我脑袋里钻。她能开出紫色的毒花,并且释放毒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袖子。他那干瘦的手臂也开出了紫色的花朵,不过只是小朵的花,而且较为萎靡。   林春来开花的时候,他手臂上血管显现,看得出来这花是吸他的血绽放的。   玄律找他要了一朵花,打算让郎安在酒吧里问问那些来喝酒的妖魔鬼怪,看看能不能打听到线索。   他给林春来留了几枚音符,让他头疼的时候听听。   林春来表示感谢。   玄律很快告辞。   林春来送他出来。两个男生和猫还在竹林里玩耍——梁澄趴在猫背上蹭来蹭去,林瑞麟在旁边帮忙拍照。   看到他们出来了,煤球马上跑到主人身边。后续两个男生送他下去。他俩也没问两人聊了什么,大概是知道那不是自己能问的。   到了山腰,玄律看到了一个不太想看到的人。   濮克。   远远看到了玄律,濮克就很兴奋,顶着那头显眼的黄毛,马上挥手大喊:“主——”   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把后面一个字咽了下去,没有喊出来,还因为张嘴大喘气,吸入了冷风,猛地咳嗽起来。   看到他,林瑞麟也有点不好意思。   “抱歉,”他连忙解释,“他说自己无家可归,我就邀请他去我家过年,让他在山下等我的……没想到他今天就来了,也没打招呼。”   玄律不想被神经病缠上,把猫从梁澄怀里薅过来。   “新年快乐,我走了。”   说着他直接消失在两人眼前。   “哎!主人!”看到他消失了,濮克立刻沮丧起来,朝着林瑞麟埋怨,“你怎么不留住我的主人?!”   梁澄友好提醒:“劝你不要瞎喊,小心人家男朋友揍你。”   濮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想到了吴法那张脸,还是本能般地害怕起来……   他扭头看向山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谁在上面?”   林瑞麟:“我高祖父啊,跟你说过的。”   “都高祖父了?活这么久?真厉害!”濮克看着那云雾缥缈的山林,“那我上去拜访一下他吧!”   “别!”林瑞麟立刻拦住他,“非常抱歉,我家老祖宗喜欢清静,不太见客。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拿个行李咱们就走。”   作者有话说:   咩 第38章 跨年   回到酒吧后, 玄律把那朵紫色的花装进了一个玻璃瓶,上了一个封印。而后交给郎安,让他在来往酒吧的妖魔鬼怪里问问。   傍晚时候吴法来到酒吧, 带来了香喷喷的炸鸡年糕。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二楼。   玄律正在窗边看今年的账目。   “下班啦。”吴法坐到他身边,“在算账吗大老板?你还亲自看账本?”   玄律抬头看他, 想到了今天在林春来那里得到的信息。   要杀了他吗?   为什么吴法是解除诅咒的关键?玄律想起, 两个人手指相碰,火花四溅的时刻。的确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吴法全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端起炸鸡:“吃点吗?还是热的,这个蜂蜜芥末的吃着好奇怪,但是也挺好吃。”   他带着笑容,阳光开朗:“尝一个?”   玄律伸手拿了一块,香香脆脆, 味道的确还行。   他一边吃一边想,真的杀得掉吴法吗?自己连他的寿命都看不到,之前推论这家伙可能是永生不死的。虽然不知道他永生不死的原理是什么, 但想想就很难对付。   就算要杀, 也得从长计议。   至于今天, 看在好吃的炸鸡的份上,先放他一马。   吴法吃了一半的炸鸡, 剩下的留给玄律, 然后他又去地府上班去了。   为了帮林春来打听那只妖怪,酒吧特地多营业了一天。刚好在最后一天, 有一只妖怪说曾经见过她, 这妖怪名叫池檀, 是一只藤妖, 不知道具体什么品种, 早年经常隐藏在山林里布置陷阱,绞杀进山的人,她喜欢用尖锐的藤蔓扎入脑袋,往人头部钻。   “不过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她了,听说是被厉害的天师做掉了。”   但至少林春来是没有做掉她的。   玄律又把信息发给了徐宙,请他查查诡道的档案库,看看他们的人有没有发现过这只妖怪的踪迹。   林春来虽然是诡道的前前任领导,孙子现在也在诡道交通实习。但他为了不让以前的工作单位发现自己的异常,肯定没有借助过诡道的力道。   而玄律来发问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徐宙表示会尽快查看资料,有线索会及时告诉他。   这事安排好之后,黄泉酒吧也挂上了放假的通知。店里的妖怪有的出门旅游,有的无处可去,还是留在酒吧过年。至于玄律自己,他还有得忙。   国外的演奏家朋友有演出,邀请他去合奏,他也收拾心情,好好打扮了一番,而后带着猫去散心。   走之前他对郎安说:“你也好好休息几天吧。”   郎安点头应下。   但玄律知道,这头狼肯定还是会兢兢业业守在酒吧,每天拿着抹布这里擦擦,那里洗洗。   在外面玩了几天,玄律回到酒吧,和郎安、花雕一起去商场办年货,张罗着过年的事。郎安一早列好了要买的东西,三人跑了好几个地方,慢悠悠地买,慢悠悠地逛。玄律给两位得力干将各自买了几套新装,自己也买了好看的衣服。   过年那天,酒吧很热闹,自己办了晚会。妖怪们上台唱歌,玄律在一旁变幻出各种乐器为他们伴奏。   大家尽情释放自我,玩得喊开心。   郎经理是主持人,穿着帅气的西装风度翩翩地主持晚会。   员工表演的时候,他便退到老板身边。   他看到对方一边弹奏钢琴,一边看向窗外,好像是在等什么人来。   “今晚有客人吗?”他低声问。   玄律摇头:“没有,没有客人。”   中间上小品的时候,郎安接到了快递电话,买的生鲜到了。   他出去拿东西,看到了吴法。   对方站在酒吧外面,身上落了一层雪,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了。   郎安马上走过去,先说了句新年快乐,然后问:“您找我们老板吗?”   “不了,”吴法带着淡淡的笑容,“大好的节日,就不给他添堵了。祝你们新年快乐。”   他转身离开。   郎安也回到了室内。   他看了自家老板一眼,对方在专心地看着小品,没问他去了哪里。但郎安知道,他应该是能察觉到有谁来过。既然对方不问,他也就不主动说了,免得造成麻烦。   吃完团年饭,大家一起看春晚。   玄律收到了徐宙的消息,对方说,在系统里查阅了所有记录,目前没有那只藤妖被收服的记录。近几年也没有她的动向和踪迹。   他表示会让同事继续留意。   玄律对他道谢,同时祝他新年快乐。   23:56分,他接到了吴法的电话,对方问他:“吃饭没?”   玄律忍不住说:“你不是看过了?”   吴法低声笑了笑。   玄律想问他在做什么,但是又不太想问。   对方却主动说:“我在加班。”   “那真是辛苦了,”玄律说,“需要我代表全人类感谢您吗?”   “那倒不用。”吴法说,“你现在方便出来一会儿吗?来一个地方。”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玄律一边去开门,一边问:“去哪里?”   门打开,外面站着一只一人高的大只乌鸦。它粗短的脖子上系着一条宝蓝色领带,头上带着一顶小巧又精致的金色骷髅王冠,看起来就像一位优雅的王子。   这位乌鸦王子低下头,张开翅膀,朝着玄律优雅地行礼。   电话里,吴法说:“来了就知道了。”   “搞什么鬼?”玄律嘴上这样说,但还是看着这只帅气乌鸦的面子,骑在了它背上。   乌鸦拍打翅膀,带着他飞了起来。外面下着大雪,但乌鸦黑色羽毛间的金线散发着热浪,驱散了狂风,为玄律保驾护航。   它飞向新启航广场的方向,稳稳地落地,把玄律送到了他和吴法第一次约会的空中花园。   那一片彼岸花依然盛放着。   吴法穿着一身黑色大衣,站在花海中,等乌鸦落地后,上前迎接他。伸手去牵他,让他安稳地落地。   而后乌鸦甩着领带飞走。   “干嘛?”玄律问。   “跨年啊,”吴法带着笑容,“就几分钟,可以吗?”   他的笑容很温暖,话语又有些卑微可怜。   玄律上下打量他:“你不冷吗?”   “冷啊,”吴法缩了缩脖子,“很冷很冷。”   他的耳朵都冻红了。   玄律说:“你喊我来就为了让我跟你一起吹风?”   “当然不是。”吴法拿出手机看了下,忽然开始倒数,“3——2——1。”   然后砰然巨响,烟花绽放。伴随着《欢乐颂》的恢弘乐曲,新启航商场上方,音符形状的烟花喷薄而出,照亮夜空,声势震天。   玄律抬起头,音符在空中爆炸,踩着重音,直击心灵。而后天空中亮起巨大的猫咪形烟花,肥嘟嘟的,很像煤球。   他捂着耳朵大喊:“没带它来!!”   吴法侧耳:“什么?!”   玄律:“没什么!”   那轰炸持续了五分钟,伴随着新年的钟声,从前一年炸到新的一年开始。   两个人站在一起,彼此眼眸中光芒涌动。   吴法说:“新年快乐。”   玄律轻轻“嗯”了一声:“新年快乐。”   吴法又说:“希望明年可以一起过年。”   玄律无奈地笑了一下:“都还不知道有没有下一年呢。”   “有,”吴法语气坚定,“你一定能过上下一个春节。”   虽然玄律本意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下一波烟花又开始了,轰隆轰隆的,说话实在费嗓子,他也就不多做解释了。   他不好直接应允,只能含糊地回答:“再说吧。”   吴法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什么,但是烟花实在炸得听不清。   玄律问:“你说什么?”   吴法笑了笑。   然后,玄律在烟花停歇的短暂瞬间听到他说:“我爱你。”   清晰得让人毫无防备。   直接得让人猝不及防。   玄律的脸轰的一下,被红色的烟花照亮。   他忍不住笑了笑,好奇地问:“你知道爱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吗?”   吴法低下头,很认真地看着他,而后凑上来,在漫天风雪和璀璨烟花下,吻住了他。   玄律呼吸一滞,瞪大了双眼。   他听到了“噗通……噗通”的鼓点,密集又凌乱,简直惊天动地。   那是他和他的心跳。   吴法的双臂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先是僵硬,紧绷,后来又慢慢地柔软,消融。   温热的感觉从唇上传来,像一点火星,点燃了一些尘封的记忆。   那是什么时候?他和他在春天里牵手。   又是什么地点?他和他在夏夜里亲吻。   枫林里转轴拨弦,惊起漫天蝶;荒原上双剑合璧,卷起千堆雪。   都是哪朝哪代?又是何处天地?   为什么会很难过呢?   玄律忽然被一种巨大的悲怆的心情所擒获,心里的痛楚简直要撑破胸腔溢出来。好像失去过全世界一样,令他难过得无以复加。   他下意识地也抱住了眼前的人,双手用力环抱他的后背。   这像是某种讯号。   于是吴法加深了这个吻。   但是他也不会吻,至今展现出来的技巧还是从玄律那里学到的。那天晚上,这人喝醉了,胡乱地亲了他。   或者说,是用咬的……   他自然不会那么坏,只生疏地亲吻他。他明确地觉得自己是懂什么是爱的,所以很想让对方知道,   直到烟花结束,世界归于平静,这个吻也随之而结束。   “怎么哭了?”吴法稍微有点惊讶,慌乱地帮对方擦拭泪水。   玄律退开一步,背过身去,掩饰自己的狼狈:“雪花飞进眼睛里了……”   “快进屋吧。”吴法张开自己的大衣,搂着对方,带他进室内。   屋里开着空调,非常暖和,像瞬间到了夏天。   进门之后,他立刻倒了两杯热水,又回来帮玄律拍掉身上的雪花。   玄律已经冷静了下来,接过杯子喝了口水。   吴法顾不上换下身上满是雪的大衣,又赶紧收拾屋子:“抱歉,有点乱。”   这是位于楼顶的套间,宽敞明亮,采光很好。但客厅的沙发和茶几上堆满了古籍和各种残页。吴法手忙脚乱地捡起来,放进盒子里,有的直接塞到沙发的缝隙里,当着玄律的面用靠枕挡住。   玄律:“…… ”   “你平常就在这里办公吗?”他问。   “一半,”吴法说,“有些时候也要回地府,两边跑。”   玄律从沙发缝隙里抽出图纸,上面墨迹斑驳,画着残缺的阵。“这是什么?”他问。   吴法说:“休闲读物。”   玄律正过来反过去看了看,发现那有可能是一个分魂的阵法。   他看了对方一眼。   吴法对上他的眼神,鼻子里发出“嗯哼”的声音,仿佛是暗示什么。   玄律好像猜到了,但又不太确定。   到底是帮自己的,还是用来害自己的还说不准呢。他在沙发上坐下,翻看他那些资料。这个时候心想,看在晚上的烟花的份上,还是暂时先不恶意揣测对方了……   暂时。   “你看,”吴法索性把自己找的的所有资料都拿出来,放在桌上,“你见多识广,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   玄律一手端着杯子,一手翻看那些东西,心想都还不知道某人要干什么,又怎么发现新线索呢?   饶是如此,他还是看了起来。   吴法则是回到房间,换下了有点湿润的外衣,换上了一件厚棉衣,还给玄律拿了双可爱的恐龙棉拖和柔软的毛绒睡衣斗篷。   他把两件装备递给对方。   玄律从古籍中抬头:“干嘛?”   吴法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房间:“那边是浴室,那边是卧房,只有一个卧房,你等下可以在里面休息,我睡沙发。或者你愿意的话,一起睡也行。”   他的表情很正经,语气也很平常。   玄律:“……”   “谁跟你说我要留宿了?”他拍开对方手里的衣物,“我等会儿回去的。”   “好吧。”吴法料到他会这样,“那等下我送你。这里随时欢迎你来。”   玄律心思都在那古老的法阵上,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他认真翻看那一堆资料,吴法天天看,看得头疼,便先去洗澡去了。洗完他在浴室吹头发,玄律还过去看了一眼。   吴法放下吹风机:“怎么了?”   玄律:“怕你把吹风机塞嘴里。”   “我会用这个,”吴法晃了晃那个他在某宝上精挑细选亲自买的宝物,“很好用,简直是神器。”   玄律很无语:“你一个阎王,用法术洁净不就好了?还用这些……”   吴法:“你不用吗?”   玄律:“我用。”   吴法微微扬眉,表示“那不就得了”。   玄律回到客厅,继续看书。没一会儿,吴法从浴室出来,来到了他身边,拿出手机,手指戳个不停。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玄律偶尔翻书的声音。   他看得很入神。   不知过了多久,肩膀上一沉,他扭过头,某位英明神武的阎王大帝靠在了他肩上,貌似睡着了。   玄律很是无奈,肩膀动了动:“别装。”   对方毫无反应。   “不要玩这种无聊的把戏。”玄律说着伸手推了他一把。   吴法沉沉地往另一边倒去,终于迷迷糊糊地醒了,喉头滚动了一下,有去无力地说:“看……完了?”   他的脸呈现不自然的红,玄律走过去摸了摸他额头。   威武不屈的酆都北阴大帝竟然发烧了!!   天呐……   这也太令人……   无语了。   “你发烧了,”他用震惊的眼神看着对方,“家里有药吗?”   吴法艰难地摇摇头:“我生病了吗?”   “是啊,”玄律没好气地说,“你竟然生病了。”   他抓住对方的手臂,将人抗在背上,把他送回卧室,让他躺进被窝里。大过年了,也不好买药,他也不想麻烦郎安从酒吧送来。于是只能打湿毛巾,给某人物理降温。   “好热……”吴法呆呆地看着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我好像……要死了。”   “睡。”玄律拉起被子,被他盖好,直接摘下蓝色耳钉,在他眼前晃了晃。   吴法听到了两声温柔的乐音,还没分辨出那是什么乐器就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眼。   玄律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肯定是在外面看烟花时候冻到的。   想到烟花,他就想到了雪。想到雪,他就想到那个炙热的吻。   想到吻,玄律的脸也发生泛红。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第一时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传染了。   但是,他明确地知道,发烧是不传染的。   手机响了,他立刻去客厅找到自己的手机。来电显示是郎安。   玄律接起来,视频那头是煤球的大圆脸。   它冲着摄像头喵了一声。   玄律扭头看了眼卧室的方向:“我今晚不回去了。”   黑猫身后,郎安十分抱歉地说:“我让它不要打搅您,它非要拨通这个电话……”   “没关系,”玄律说,“你们早点休息。”   结束通话后,他带着手机和书籍回到卧室,先拿掉了吴法额头上的湿毛巾,然后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一边看资料,一边在手机上做记录。   吴法躺在床上,躁动不安,说着听不清的梦话。   玄律仔细分辨,只模模糊糊听到他说“你吃这个……”“这个是啥?”“好吃的……”   一个阎王,尽梦些吃吃喝喝的东西,一点也不高大上。   玄律为地府感到痛心疾首。   他弹了一枚音符过去,试图让某人睡得安稳一些。但音符没能安抚住对方。   “杀……”吴法摇晃着脑袋,在睡梦中言辞激烈,“把他们全杀了!”   玄律起身走到床边,看到对方眉头紧皱,不知道梦到什么了。   他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   吴法瞬间反握住他的手:“我不会让你死……你不会死……”   玄律心想,我也不想死啊。   吴法抓着他的手,在梦中低喝:“我带你走!”   玄律在床边坐下,看着他的脸,有些哀伤地问:“你要带我去哪里呢?”   诸神无处不在,又能去哪里呢?   吴法嘴唇动了动,发出了含糊不清的音节,不知道说了什么。   玄律低下头,耳朵凑过去,追问:“哪里?”   吴法温热的鼻息燎到了他耳朵上:“太……太阳系……”   玄律直起身来,忍不住笑,也不知道这家伙都学了什么。   他看向窗外。   逃出太阳系,就能逃过诸天神佛吗? 第39章 婉拒阎王39次   天亮之前, 玄律离开了吴法的住处。   那时候阎王大帝已经退烧了。   玄律一晚上没睡,回家后洗了个澡,开始补觉。   还没闭上眼睛, 手机上收到了一堆祝福,其中有来自梁澄和林瑞麟的, 俩小孩给他拜年, 玄律一人发了个红包就睡了。后面几天一直在家休息,养精蓄锐。   另一边,吴法则是被重感冒反复折磨。吃了一些地府的仙丹竟然也没什么用,只能硬扛。   他很疑惑,自己竟然被小小的感冒所打倒到,但地府众人似乎对这件事无障碍接受。   吴法强调:“我可是阎王。这合理吗?”   “这个……”曹稷镇定地说,“您伤势未愈, 当前体质太差,是会这样的。假以时日等您恢复了,就会强壮起来。到时候再没有任何病症能沾染您。这几日您就好好休息吧, 给自己放个假, 之前您太辛苦了。”   吴法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   “地府的一应事务我会处理, 请您不用担心。”曹稷说,“您注意多喝热水。”   吴法躺在床上, 无力地点点头。   “那我回去了, ”曹稷抓着门把手,“您记得请玄律来照顾您。”   说着他就离开了。   他们想得很美好, 但玄律活这么久, 从未扮演过这种角色, 很少照顾人, 根本就没有来, 吴法差点一个人病死在床上。   过完正月十五,玄律又一次告别郎安,带着猫出发了。   新的一年到来,离鬼劫也更近了。他继续狩猎恶鬼,强化自己。   吴法则是继续寻找那散落在人世间的神剑剑意。   两个人各忙各的,偶尔手机联系。大多是吴法发起主动,问一些无聊的问题。或者偶尔拍照发点古文字或者图案符文什么的,朝玄律问那是什么东西。   玄律都怀疑他在做考古研究了……   不过他毕竟活得久,而且行走天下,见多识广,倒是帮吴法解答了很多问题。   时不时会有乌鸦出现在他身边,向他“早安”“晚安”各种问候。玄律仔细观察过,吴法的乌鸦长得大多都一样,但有一只很特别,那只载过他的。   这一只最帅气最优雅,它经常换不同颜色的领带,和黑猫一起护送他。为了展示自己的领带,它总是以大乌鸦的样子出现,肥壮的一只,看着倒也可爱。偶尔玄律懒得飞了,会带着猫一起骑上乌鸦,让它载着飞一段。   它的气质就很特别,很有王者风范。   和吴法本人有点像。   而且吴法从来没用过这只乌鸦的嘴说过话。   “这一只是领头的吗?”玄律问。   “好像是的,”树上另一只较小的乌鸦用吴法的声音说,“它有自己的主见,脾气最大,不怎么让我控制,也不爱叫,总是高深莫测的样子,好像在观察什么。”   玄律摸了摸那只乌鸦的脑袋,它没有反抗,低下高傲的头任由他摸。喂它吃谷子它也不拒绝。   它总是陪玄律一会儿,然后又拍着翅膀离开,回到吴法那边,过几天则又出现在他身边。   玄律在追捕一只旱魃的时候遇到了黄毛的濮克,濮克说是来救那对竹马。   “那对竹马?”玄律还懵了一下。   濮克一边对付旱魃,一边说:“小林和橙子!”   “好吧。”   玄律击杀了旱魃,和濮克一起把那俩小家伙救了出来。   两人倒也没怎么受伤,见到他很高兴。   煤球对着梁澄喵了一声,梁澄欢天喜地,连忙拿出一直备在背包里的猫零食,喂给它吃。   玄律看着林瑞麟:“你还在帮你家老祖宗做事?”   林瑞麟点点头:“是的。”   关于那只藤妖,玄律也一直没遇到,无论是酒吧还是徐宙那边也都没能给出新的线索。   而濮克也得执行诡道交通给的任务,三个人就组上队了,时不时一起行动,发展出了深厚的友谊。   “你俩不用上学吗?”玄律疑惑地问。   “上啊,”梁澄说,“不过大学课程不算特别特别满,可以提前写完作业,做好计划,周末或者放假的时候我们就出来了。和濮克汇合,一起抱团打怪。”   玄律点点头:“那你们加油。”   至于濮克,他已经不再叫玄律主人了。   “你男朋友不许我认你为主人,”濮克说,“他太可怕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我就瑟瑟发抖……”   玄律心想,人家是阎王,当然会令你不自觉害怕了。   濮克说:“我已经换了一个主人,不会再打扰你了,你别担心。”   玄律:“那真是太好了。”   “新主人是我们部门的一个新同事,她特别厉害,冰系大法师!”濮克比划着动作,“像王者荣耀里面的王昭君,大招就是下冰雹,能把人冻住,然后开爆发,就秒了,超厉害的。”   这么一描述就很好懂了。   濮克很快又低落下来:“可是……我最近又隐隐觉得,其实她也不太像我的主人。她厉害是很厉害,而且也愿意当我的主人,对我也很温柔,但是那种感觉不太对……”   他看向玄律:“领导说你道行高深,见多识广,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自从有思想开始,脑子里就有了一个使命,这个使命就是要找到我的主人。我这一生就想找到主人。但我也不知道我主人是谁……”   玄律说:“有思想开始是什么意思?从几岁?什么时候开始?”   “我好像没有小时候的记忆,”濮克蹲在树下,挠挠头,“我的记忆是从十三岁开始……十三岁,我就走南闯北,在寻找我的主人了,十六岁认识了老徐……十三岁之前我也不知道我在干啥。”   玄律说:“你们部门不是有长着阴阳眼的人吗?据说能看到人的前世,你找他们看了吗?”   “看了,”濮克说,“老徐一早让他们帮我看了,但是他们都看不破,说可能我的主人太强大了,我也觉得。”   “可能是前世执念影响了你,”玄律说,“估计是你投胎前孟婆汤喝少了,没有彻底放下前世,这辈子就有了执念。”   “啊, ”濮克呆呆地问,“那我能不能去地府问问我上辈子的主人是谁?再问问我主人转世成了谁,这样我就可以更加明确地去寻找了!”   玄律:“你最好不要这样做……地府不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地方。”   他本想劝对方放下执念,但想想又觉得自己没资格说这话,于是也就作罢了。   随后他开启了一个音域,弹奏《哭李商隐》,试着帮濮克找点线索。濮克听着那首悲伤的曲调,竟然伤心落泪,涕泗横流。   一曲结束,玄律问:“你想到什么了?”   濮克泪流满面:“我……看到了光……我的主人会发光。”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那束光。   梁澄小心翼翼地问:“你的主人是奥特曼吗?”   然而濮克只是呆呆地说:“光……光……”   看他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而玄律还要赶路,就让两个男生看着他,而后与他们告别,先离开了。   但一周后的周末,他又在另一个地方遇到这三人组。   梁澄差点被一只鬼母当点心吃了,林瑞麟去救他,也被放入了蒸笼。剩下的濮克则是挥舞着长刀力战鬼母,砍死了她一堆子孙,自己也受了伤。   玄律又一次出手,把上了蒸笼的两个男生救了出来。   他们又一次疯狂感谢。   濮克也跟着一起道谢。   玄律说:“希望没有下一次了。”   梁澄拼命点头:“嗯嗯!”   但……这种事有前两次就会有第三次。   第三次是五一假期。   他又一次把三人从恶鬼手中救出。   梁澄非常羞愧,连声说:“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玄律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他倒是发现濮克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人变得沉静很多。   “你找到你的主人了?”他问。   濮克摇摇头:“还没。不过我感觉快要见到他了。”   玄律觉得他身上好像有种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来。   他回了酒吧一趟,短暂地歇了几天,很快又出门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玄律遇到了一群拘魂鬼。   拘魂鬼,专门拘捕死者亡灵的。和地府的鬼差工作很像。但实际上,他们是和地府抢生意的。鬼差们拘魂全都带回地府,按流程办事。拘魂鬼就不一样了,他们勾了魂魄全部据为己有,自己吞吃。   拘魂鬼是勾魂使的仇敌。   玄律发现一群拘魂鬼,带走了十几个亡魂,追上去的时候遇到了吴法。   “好巧。”乌鸦飞到他面前,变成了吴法。对方终于换上夏天单薄的衣裳了,不再是厚衣服捂着,人也晒黑了些。   也不算是黑,而是偏向健康的古铜色,又是别样的阳刚帅气。   玄律好奇地问:“阎王亲自处理这种小鬼吗?”   “哦。我只是想你了,来看看你。”吴法问,“你还好吗?”   玄律说:“我好得很。”   “看,”吴法抬手,掌中出现小半截剑影,它散发着黯淡的光,由碎片拼接而成,能看到清晰的裂痕,“我凑齐一小半了。”   玄律接过来看了看,那光是温暖的。   他很快把剑还给对方。   “再找一部分,应该就可以了。”吴法手上耍着剑,“找到一半以上的碎片,将其熔铸,然后就能尝试用它直接来召唤剩下的碎片,就不用一片一片四处找了。”   玄律没有搭话。   因为他依然不确定,这把剑最终到底是用来救他还是杀他,所以也不好对此多说什么。   “你要去抓鬼吗?”吴法收起剑,“我跟你一起看看。”   玄律看着他:“你刚刚不还说……”   吴法说:“地府有不少鬼差叛变了。”   *   “嗯?”玄律微微皱眉,“什么情况?”   “不知道,”吴法说,“我也刚回地府,一些鬼差好像是被魅惑了,勾了魂之后不带回地府,带着鬼魂四处游荡,有的甚至自己私吞,做出了拘魂鬼的行为。”   曹稷让他不用管这件事,让他去和玄律加强联系。恋爱!谈恋爱!   最近这几个月,吴法一直在专注搜寻自己的剑意,天南地北四处跑,没跟玄律见几面,这让地府的核心团队尤为焦急,恨不得把两个人关一块儿让他们赶紧培养感情。但这肯定是行不通的。   终于回到地府了,吴法客套地问最近地府怎么样,大家一致让他不要操心,让他赶紧去看看玄律。   吴法本来也没打算管那些事,但看到玄律也在跟。就想一起去看看。   玄律没想到还有这种隐情:“原来是你们地府出了问题……”   既然是阎王的分内之事,玄律也无法阻止,只得跟他一起。   玄律忍不住说:“希望这次不要遇到那三人组了。”   吴法问:“哪三人组?”   “梁澄、林瑞麟、濮克,作死三人组。”玄律把自己之前多次遇到三人的事跟对方说了,又解释了林瑞麟为什么四处跑动,还提到了他家老祖宗。   提到林春来,他就想到了明光锁的事。   想到锁,他纠结要不要和吴法明说这其中的隐秘。按林春来的意思,杀了吴法就能解决问题。但再次见到这个人,玄律还是犹豫起来。他发现自己是不太想杀他的,虽然一部分原因是杀一个阎王会很麻烦,但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本人潜意识就不是很想杀他。   当发现这一点,玄律忍不住想,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喜欢上了他吗?   都这么久没见了,还能喜欢上?   爱情真的是莫名其妙的东西。他不太确定是不是爱情。   吴法见他欲言又止,于是问:“怎么了?”   玄律摇头:“没了,就是这样。”   为了岔开话题,他问:“你见过那种开紫色毒花的藤妖吗?”   “没有,”吴法说,“回头让曹稷帮忙找找。”   “别麻烦了,”玄律说,“跟他也不算熟,也不欠他的。就不用动用地府的力量帮他查了。”   吴法也没有坚持:“行。”   两个人简单聊了几句,而后一起去追踪那些拘魂鬼。   吴法找曹稷打探消息。   曹稷得知他是和玄律在一起,于是马上把详细情况发给他。最近鬼差被蛊惑的事情四处频发,他们跟着拘魂鬼,把亡魂带到了偏远的山野,投喂给一个黑色的法阵。地府已经在分派人手逐个拆除那些阵,也在想办法唤醒迷失的鬼差。   “目前还不知道阵是谁布置的。”曹稷说。   获得情报后,吴法和玄律很快在都市的夜晚发现了几只拘魂鬼,他们穿着紫色的衣服,外表人形态,普普通通的,跟常人没太大区别。他们带着刚死的亡魂,在公交站台等车。   两人隐匿气息靠近,在旁边观察。夜班公交来了,空荡荡的。站台上两个活人上了车,拘魂鬼带着亡魂也上去了,没买票。   玄律紧随其后,扫码买票,吴法却是第一次坐公交车,看到那个买票的电子设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操作。   明明是抓鬼的严肃情节,到了吴法这儿又画风突变,变成了远古人穿越实录。   每次跟他在一起,总是状况百出。   玄律有些无奈:“我帮你刷。”   吴法拿出手机:“你教教我。”   反正凌晨三点,也没其他人上车了,玄律就站在驾驶室旁边,帮他弄了张电子公交卡。   弄好之后,吴法用自己手机刷卡,听到滴的一声,而后跟着玄律找位置坐。   拘魂鬼坐在最后几排。   他们在靠近后门的地方坐下。前面是一对年轻的情侣,两个人靠在一起,低声说着话,男生把耳机分给女生一只。   吴法也拿出自己的蓝牙耳机,分给玄律一只。   玄律斜了他一眼,示意别闹。   但吴法坚持。玄律只得接过去,戴上耳机,一听前奏就听出这首歌是JVKE的《Golden hour》。   吴法说:“还听不懂歌词,但是感觉很好听。”   这首歌玄律也很喜欢,就跟着他一起听。   吴法又问:“你会英文吗?”   “啊?”玄律的情绪被打断了一下,回答说,“会一点。”   “好学吗?”吴法说,“以后我也想学,不然听不懂歌。”   玄律觉得,一个阎王在这里跟他说学习英文的事怎么有点奇怪?而且还是为了听歌……   但是学无止境,一个人好学总是好的,因此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回答他:“还好,不算难。”   关于学英文的话题到此结束,他们继续听歌。   听着听着,前面的那男生突然扭头亲吻女孩。   玄律:“……”   也不知道他们听的什么歌,这么上头。   他见怪不怪,没啥反应,眼角余光看到旁边的吴法眼睛瞪大,好像被他们的热情奔放给震撼到了。   吴法也扭头看向他。   玄律心想他该不会要学吧!   还好对方没有这种举动。   前面那对更加肆无忌惮,男生亲到了女孩的耳朵,把她耳朵里塞的耳机都亲掉了,哒哒哒滚到了玄律脚边。   那两人站起来,男生蹲下身,手伸到玄律椅子下面,捡到了耳机,而后拉着女生往后排走,走向了那一排拘魂鬼。   玄律扭头:“不要坐后面。”   两人脚步一顿,而后回头看他。   男生问:“为什么?”   “温馨提示,”玄律说,“后面容易晕车,搞不好会出事的。”   男生一笑:“谢谢关心,我们身体好,不晕车。”   他们继续往后面走,男生还嘀咕了一句:“这么帅也坐公交车……”   而后这对情侣坐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   在他们看不到的维度,原本坐在那里的拘魂鬼嫌弃地起身,拽着亡魂换了位置,坐到了前排。小情侣缩在后排角落,窸窸窣窣。   司机看了眼监控,也看不太清,于是也没出声。   公交车开了一个半小时,开到了郊外的终点站,在一片漆黑的公交站停车。车里的人和鬼全都下来了,司机光速开车离开。   那对小情侣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玄律和吴法,大概是好奇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他们牵着手往远处亮着光的矮楼走去。拘魂鬼则是牵着亡魂走向更夜色深处。   不过他们的脚步太慢了。   吴法抬手释放出一片黑色羽毛,羽毛变成了一只黑色乌鸦,飞上天空,一变二,二变四,很快变成乌泱泱的一大群,拍着翅膀飞向四面八方。   不到片刻,北方传来响亮的乌鸦叫喊。   “那边。”吴法抬了一下下巴,指了方向。两个人循着乌鸦的叫声,找到了一个废弃的校园。   从空中就能看到,杂草丛生的操场上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法阵,它沉寂着。   整座校园一个人也没有,这里十分安静,几乎不会有人靠近。   两人落到教学楼上面。   玄律说:“暂时没感觉到异常气息,对方应该身处其他地方,有一个主阵,连接这这些分阵。等会儿看情况搞破坏,看看能不能把他引出来。”   乌鸦飞回来,落到了吴法手臂上。   玄律看了眼,是那只鸦王。它今天系着暗红色领带,身子好像比之前更圆润了一些。   看到他,鸦王低下头,优雅地行了个礼,怪可爱的。   玄律伸手摸了摸它脑袋。   吴法立刻退开:“不要摸我的鸟。” 第40章 酒后   玄律一怔, 逆反心理作祟,伸长手又轻轻抓了抓鸦王头顶的羽毛:“摸一下你的鸟怎么了?”   吴法说:“我会嫉妒。我一嫉妒,说不定就把它烤了吃了。”   鸦王一听这话顿时不太开心, 干脆飞到了玄律肩上。谁知道还没站稳,玄律头上的帽子里伸出一只猫爪, 啪的一下将它打飞了出去。   鸦王猝不及防, 慌乱地嘎嘎叫着。   吴法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煤球现出身形,对着那只乌鸦疯狂哈气威慑。   该死的乌鸦,竟然敢抢占它的位置!也太不把猫大爷放在眼里了。   “哎,”玄律劝着,“别太凶了。”   煤球扭头冲他喵了一声,很是委屈。   吴法伸手摸了摸那只大黑猫:“晚上好啊,煤球。”   煤球冲着他一阵“喵喵喵”, 看起来情绪很激动。   吴法问:“它在说什么?”   玄律说:“骂的太脏了,不翻译了。”   煤球又扭头冲自己的主人一阵叫。   “它没骂人,它很有素质的, ”玄律说, “刚刚它只是让你的鸟离我远点。”   乌鸦被打之后, 也没有找猫报仇,拍着翅膀飞走了。   过了十来分钟, 他们跟了一路的拘魂鬼终于慢悠悠地走来, 他们的队伍壮大了,又多了几个鬼差。亡魂的数量也有所增加, 里头有刚刚车上那对年轻的情侣。   拘魂鬼各自牵着亡魂, 把它们带到操场上, 然后解开勾魂锁, 将亡魂推到黑色法阵中。   玄律粗略数了下, 有二十个亡魂。   他变幻出一把红色琵琶。   起了阴风,而后黑色法阵亮起,冒着黑烟,开始吸收亡灵。   玄律拨动琵琶,乐音化为利刃,射向法阵,钉在了阵中。   众鬼顿时大惊,慌忙抬头看去,只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玄律悬在法阵上方,再拨琵琶,瞬间引爆了法阵中的音符。黑色法阵红光爆发,噼里啪啦火光四溅。   那边力量一滞,很快发起反击,法阵中突然开出了紫色的花。   玄律一眼认出,这花和林春来身上开的花一样。   紫花释放着毒气,花朵里又伸出了无数只腐烂的手臂,他们无限拉长朝着玄律抓来,还没触碰到他,就被一阵锋利的音浪尽数削断。   对方似乎不愿暴露,很快撤了力量,像是要溜了。   玄律却不想让他这么轻易隐匿,立刻开始变换曲调,往法阵中洒下红色音符,反向吸取对方的力量。那充沛的阴气开始源源不断往他的琵琶里吸收。   这下对方再沉不住气,立刻怒吼一声:“找死!!”   玄律像是听到了双声道,这一声是男女的声线叠在了一起。女人的声线他听不出,男人的声线却似乎有些熟悉。   而后一声怒吼震惊四野,黑色法阵扭曲,中央出现了一个漩涡。   玄律退开,一头壮硕的怪物从漩涡里跳了出来。他周身散发着黑气,让人看不清他的躯体,只依稀能看到是四条腿的兽类。   他一出来,就朝着玄律扑咬。   就在这时,一道夺目的光斜劈而来。怪物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瞬间血液喷射,发出痛苦的吼叫。   “你好。”   吴法来到了玄律身边,手中握着那小半截光剑。   怪物被烈光灼烧,身形扭曲,扭着扭着,扭成了人形。   玄律眉头一皱:“闻人溯。”   吴法:“谁?”   玄律:“鬼门关的BOSS,你见过。”   吴法努力辨认对方的样貌:“我见过吗?”   玄律忍不住说:“阎王大人,您这样他会很没面子……”   闻人溯的肩胛被光剑劈开,他用力捂着伤口,盯着两人,表情满是怨怒。   既然是这家伙,玄律也就不用问他到底什么目的了。反派做这种事还能有什么目的?肯定是为了增强自身,然后去实现他的伟大目标,之前他说的对抗地府,解放万鬼。   “玄律,”闻人溯盯着那抱着琵琶的人,“你竟真的和阎王勾连在一起,你这是在自寻死路!我才是你的盟友!我才是可以帮你的人!!”   “省省,”玄律说,“自己玩儿去吧。”   他看向吴法,示意由他决定怎么处理。   吴法再次祭出那把断剑。   闻人溯一看到那把剑顿时极为恐惧,好像自己什么时候被这把剑碎尸万段似的,浑身都痛苦难耐,他立刻掀起黑雾,遁入漩涡之中逃走了。   那巨大的法阵原地消失,被束缚的亡魂也获得了自由,一个个茫然四顾。   “醒醒。”吴法并起两指,弹了一下断剑,剑发出清冽的剑鸣,那些鬼差很快清醒了过来。   乍然看到吴法,他们顿时诚惶诚恐,一个个忙不迭喊着:“拜见阎王!!”   吴法吩咐他们把亡魂带回地府,把这里的消息告诉曹稷。   半夜三更的,也没地方可以休息。玄律打算回酒吧喝一杯,吴法理所应当地跟在了他后面。   回到酒吧后,玄律给徐宙打了个电话。   不管多晚,徐宙总是秒接电话,秒回消息。玄律怀疑他是不用睡觉,并且一直盯着手机的。   他把相关的情况告诉了徐宙,让他有个底。徐宙再三道谢。   等他结束电话,吴法问:“那个闻人溯是谁?”   看来他真的是忘了,玄律就帮他回忆了一下:“上次你来给我送奶茶,他说要拆了地府那个。”   “哦——”吴法终于想了起来。   那家伙还喝了他一杯奶茶呢。   郎安给两人送了酒,吴法朝他道谢。   看到两人一起回来,又坐在这里喝酒,他就懂了。他给他们备了一盘点心,很快下去忙碌。   “他身上有着强大的怨魂,”吴法仔细回忆着,“他好像吞噬过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或者被什么东西给吞噬了,又或者他们融合了。”   “藤妖,”玄律说,“应该是伤了林春来那只,怪不得一直找不到,原来是被闻人溯吃了。”   他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林春来。   但这么晚了,林春来毕竟是个老人,不像徐宙那样还年轻,被电话吵醒可能会比较糟糕。于是玄律还是选择微信上给他留言。   不过林春来的微信都很多年没动静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在用。   哪知玄律消息发过去,林春来也没睡,很快回了,朝他表示感谢。   玄律想着,藤妖已经死了,林春来要怎么解身上的毒?去找闻人溯吗?把闻人溯杀了,榨取解药?老爷子现在打得过闻人溯吗?   不过这就不是他需要担心的事了。   他从手机上抬起头,发现吴法在身边喝酒,于是问:“你怎么还在?”   吴法稍稍抬眉,似乎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驱赶,他晃了晃杯子:“酒还没喝完。”   都还剩一半呢。   玄律主动端起杯子与他碰杯:“赶紧喝完赶紧走。”   吴法端起杯子:“那我喝慢一点。”   “你慢慢喝吧。”玄律一口喝完了自己剩下的酒,而后站起来,“我回去休息了。”   “拜拜,”吴法冲着他的背影挥挥手,“晚安。”   玄律和猫一起直接回去了。   送走他之后,郎安上楼问:“需要帮您叫车吗?”   “不用,”吴法说,“你陪我喝酒吧,郎经理。你是狼吗?”   郎安点头:“是的。”   吴法好奇地问:“请问你是什么狼?”   郎安说:“我是班克斯岛苔原狼。”   吴法又问:“班克斯岛是在哪里?”   郎安说:“在北极。很远的地方。”   他也想和吴法喝酒,或者说,他早就需要一个能够跟他喝酒的机会,于是让一楼送了几瓶上来。   吴法一边喝,一边朝他问一些北极的事情,那边有多冷啊,有什么好玩的啊,有没有好吃的之类,郎安一一耐心地解答。虽然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过那个地方了,不太清楚它现在的变化。   实际上,他并不想回去,也不想用“回去”那个词。   他喜欢现在这里,这里一切都很好。   喝空了两瓶酒之后,他问:“您会竭尽全力救我们老板吗?”   “会,”吴法坚定地说,“我会做到。”   郎安沉默,他神色复杂,心中有万语千言。但他最终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等了这么久,酝酿了这么久,也不过是想向眼前的人确认这个问题而已。   既然对方应允了,他便无需再说其他。其他的都不重要,都是废话。   他只简短又郑重地说:“谢谢。”   “不用谢,”吴法说,“这是我的天命。”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声谢让他有点别扭。   “要的,”郎安认真地说,“仅代表我个人。”   吴法本想再反驳,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他理解了郎安。而且这人是玄律的经理,他尊重他的想法。   郎安端起杯子:“我敬您。”   吴法也立刻端起杯子。   郎安一饮而尽,吴法跟上。   郎安拿起酒瓶,又给双方倒满。   这时候,他手机亮了。若是旁人,郎安一定会顾忌礼节,选择先跟吴法喝完这顿酒,晚点回复。但消息是老板发来的,他便对吴法说了句“抱歉”,然后立刻点开微信,看到老板问——   【他走了吗?】   郎安下意识看了吴法一眼,如实回复:【还没有。】   玄律:【他在做什么??】   郎安:【让我陪他喝酒。我们已经在喝了。】   玄律:【……别理他。你忙你的就行,不用搭理他。】   郎安:【好的。您早点休息,晚安。】   玄律:【辛苦了,晚安。】   *   发完消息,玄律放下手机,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人躺在床上,侧过身,垂下手臂,摸了摸睡在床跟前那软猫窝里面的煤球:“他是不是有病?郎经理这么忙,他还缠着人家喝酒……”   猫喵了一声,表示赞同。   玄律的手指拨动猫耳朵,自言自语:“就不该让他待在那里,不该把麻烦留给郎安,应该赶他走的……”   黑猫甩了甩尾巴,没有应和。   玄律的手指从它耳朵移动到它头顶,无聊地在它头上画圈,突然没由来地说了句:“其实我还是觉得他长头发的样子更好看。”   煤球:“喵?”   “是吧?”玄律脑海中出现对方两个发型的对比,“长头发更帅一些,更有天神那味儿,短头发就……有点人间烟火的感觉……他到底为什么要剪头发啊?”   煤球:“喵……”   玄律又翻了个身,平躺着,看着天花板:“我也不知道。”   四五十分钟后,他再次拿起手机,问郎安:【他走了吧?】   郎安:【是的,十分钟前刚走。】   玄律:【好的。】   终于走了。   他抓了抓自己柔顺的短发,呼出一口气,打算睡了。   这时候门铃声响起。   煤球第一个爬了起来。   玄律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不想去开门了。   但门铃一直响,一直响。为了不打扰小区里其他邻居的休息,他只得起床。   大门一开,酒气冲天。与此同时,某人高大的身体向他倒来。玄律下意识地扶住了他:“干嘛呢?”   吴法抱住他,滚烫的脸埋在他肩上,醉醺醺地说:“喝……喝醉了……”   玄律:“不用说我也知道。”   吴法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晕……晕晕的……”   玄律忍不住说:“喝这么多!晕不死你!”   他想把这个醉鬼扔出去,但是又担心天亮后早起遛狗或者晨跑的邻居看到了,会被吓到,于是只得把人拖进屋,把他扔到沙发上。   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转身回卧室,睡觉。   但躺下后,玄律感觉酒气从客厅飘了进来,实在有些难闻。   他难以接受自己的房子里有这么混杂浓郁的酒气,这让人怎么睡得着?他一分钟也不能忍,再次起床,把人拖进了浴室,扒了他的衣服,扔进了浴缸里。   玄律放了一缸的水,直接对着浴缸施展法术。里面的水立刻搅动起来,冲洗着吴法。   吴法的脑袋靠在浴缸边缘,断断续续哼着《欢乐颂》的曲调,英俊的面容红扑扑的。他声音软趴趴,整个人像一条迷糊的大狗。   还《欢乐颂》,看到他这样,玄律恨不得揍他一顿。   他反复地冲,用水冲了吴法半小时才将人捞起来,往他腰上围了一条浴巾,然后将人扛起来往外走。   玄律一边走,一边想起一件事。   明天得记住告诉徐宙,他已经知道藤妖下落了,让他们诡道那边不必再留意了。自己那朵紫色毒花也可以送给徐宙,留给他们研究解毒的方法。因为林春来不一定能打得过闻人溯。诡道要是研究出了解药,以后遇到了藤妖的同类也能应对,研究不出来的话,林春来只能自求多福了。   等在心里默默记住这两件件事,玄律已经把吴法扔到了自己床上,自己也躺倒了被窝里。   然后他猛地发现不对。   自己怎么跟他躺到了一起?!   玄律有些慌乱,立刻想把床留给吴法,自己去睡沙发。但……   吴法翻了个身,抱住他,仿佛把他当成了抱枕一样,结实的手臂将他抱得紧紧的,腿还压在了他身上。   玄律使劲推他:“起开。”   对方毫无反应。   这时候煤球转身,默默出去了。   它的背影孤绝。   这乖巧的黑猫,它出去后甚至帮忙关上了门。   那关门声落在玄律耳边,让他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好像要背着猫咪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他的脸颊快速蹿红,与此同时继续用力推人,但喝醉的人死沉死沉的,根本推不动。   而且挣扎期间,他无意间弄掉了吴法腰间的浴巾,导致他的腿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   他一阵乱动,好像把沉睡的魔物唤醒了……   玄律在不敢动了。   他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热汗。   吴法将他按在怀里,口中嘟囔着:“我……不会让你死……不会……”   虽然他洗了澡,但是气息里还是有些许酒气。两人气息纠缠,玄律感觉自己好像也有点醉。   他被迫靠在吴法胸口,听到了他强有力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吴法的心跳好像有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力量。听着听着,他的心逐渐放松了下来。暂时地忘记了自己的忧虑,忘记了长久以来的噩梦。   好像有吴法在,好像听着他的心跳,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哪怕天塌下来,这个人会帮他挡着。   这样放松的心情是他一生中极少有的。   他从诞生开始就在担心自己的生死,整日为那绝望的宿命而烦恼,他始终看不到未来,只有无尽的怨怒。他怨恨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这样的命运?为什么没有解决的办法?   吴法抱着他,像是哄小孩似的,轻轻拍他后背,含糊不清地说:“我……我有办法……办法……信我……”   他说有办法。   他让他相信他。   真的可以相信他吗?他是值得信任的吗?是可以托付的吗?   玄律给不出答案。   他眼里有些潮湿。泪水打湿了吴法的胸膛,对方似乎被烫到了,很快退开一点,低下头,模糊的双眼看着他。   “没事的。”   他这样说道。   实际上他的脑子里全是酒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对方的眼泪,感觉心里很难受。   他捧起玄律的脸,低下头吻住了他湿润的脸颊,温柔地吻他的眼睛,吻干了他的泪水。后来吻上了他的唇。   带着酒气的吻强硬地冲淡了玄律的忧愁。   他也想将自己从上千年的悲苦中暂时抽离出来,于是闭上眼睛,接受了这个吻,专心地沉浸在这个吻里。   呼吸乱了,心跳也乱了,一切的一切都乱了。   “没事的。”唇分的时候,吴法又说了一遍。   他的眼神那么真诚,令玄律感觉到,他是真的想帮自己。   吴法握着他的手,分开他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而后抵着他的额头,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相信我,好吗?”   他的声音像是有魔力,充满无限的威严,让人无法抗拒,无法质疑,无法拒绝。   玄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嘴唇微动,轻声说:“好……”   说出了这个字之后,玄律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发出了一声嗡鸣。   吴法笑了,轻抚他发烫的脸颊,再一次吻住了他。   他带着喜悦,强势地撬开了玄律的唇,向他展示自己的欢喜,让他感受自己的爱意。   玄律忍不住抱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当成了依托。   片刻之后吴法抬起头,看着玄律:“我想和你双修,可以吗?”   玄律喘着气:“能不能不要说出来!很羞耻……”   吴法一本正经:“我不知道你答不答应,当然要问一下,不能乱来。”   玄律羞愤愈加:“答不答应你自己不会感受吗?”   吴法呆呆地问:“怎么感受?”   玄律简直要被他气死,忍不住蹭了他一下。   吴法终于懂了:“这样就是答应的意思吗?我记住了。”   “哎,不是……”玄律反应过来,这有可能会给这个脑回路有问题的家伙造成误解,于是想要修正一下,但是对方已经再一次堵住了他的唇,让他说不出话来了……   算了,他跟自己说,等做完再重新跟他解释吧。   但谁知道,这一做,就没完没了……   上一次玄律是在醉酒状态下稀里糊涂过了一夜。这一次他滴酒未沾,吴法倒是醉得不成样,所以他全程清晰地感受到了一切。   他被吴法带到了开满彼岸花的虚空之中,一轮巨大的圆月照亮了这片虚空。   这里一片清静,只有风的声音,像是世界上最安宁的地方。   他躺在红色的花海里,吴法俯下身。   玄律以为他说的“双修”只是那什么的文雅说法,谁知道对方是真的要双修啊。   两个人在花海中相拥,融为一体,紧密相连。玄律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和对方连接在了一起,犹如星球相撞,发生了巨大的震荡,火花爆炸,照亮了整片夜空。   精神上的共振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奇妙体验,初时他简直痛苦不堪,仿佛灵魂被灼烧,但那巨大的痛苦结束之后,则是无与伦比的剧烈愉悦。   一开始他还想主导这一切,但很快发现,自己根本难以主导,他甚至连控制自己都办不到,只能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吴法。他也纵容自己放肆一次。   上千年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放肆……   吴法眉宇间出现了一道金红色的剑印,他的眼神也变得邪气起来,仿佛入了魔。   这个模样的他看着令人有些害怕,但玄律却是很迷恋的。   他喜欢对方邪气的样子。   他忍不住凑上去,攀着他,抱紧他。把他拉下来,一起沉沦……   虚空之中只有永久的明月,永久的夜晚,以及永不凋谢的花海,永不退去的热潮。   不知过了多久,玄律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躺在吴法怀里,对方还在亲吻他。   玄律有点累了,拍了拍对方肩膀:“可以了……”   吴法的手抚着他:“但是你说还要。”   玄律:“你误会了。”   “没有哦。”吴法从网上得知,身体是最诚实的,所以判断出对方的真实意愿,于是又继续亲吻他,很快把他翻了个面。   玄律忍不住问:“你哪儿学的这么……这么多……”   吴法说:“网上。我很好学的。”   玄律:“那你真是……棒棒的……”   他就这么醒醒睡睡,睁眼是月亮,闭眼也是月亮,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但他也没有很想离开。   这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和吴法相拥的时候,他可以忘记一切哀愁,如果可以,他想一直留在这里。   但他的身体明显快要吃不消了。   “我要死了。”   又一次醒来后,玄律终于表达了抗议。   吴法将他抱在身前:“你不会死。”   玄律哑着嗓子:“我真的要死了……”   吴法解除了虚空,两个人回到了了现实,回到了玄律的床上。   玄律拿起手机看了看,哦,手机没电了。   他看了眼桌上的电子钟,瞬间震惊了,七天过去了!   七天七夜!!   他们足足做了七天七夜。   天呐!!!   作者有话说:   呜呼~ 第41章 婉拒阎王41次   玄律蹬着吴法:“你是人吗?”   吴法一脸坦然:“明显不是,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玄律要被他气死,在被子下面踹了他一下:“滚。”   “又翻脸不认人。”吴法坐起来,“饿了吧?我去弄点饭给你吃。”   他起身下床, 走向玄律的衣柜:“借一件衣服穿穿。”   玄律躺在床上,看到他后背好多乱七八糟的痕迹, 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他下意识掀开被子, 看了眼自己,自己身上也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吴法从他衣柜里拿了件宽松的睡袍。   玄律吩咐道:“帮我把手机电充上。”   “好的。”吴法拿着衣服转过身,赤|裸着大摇大摆走回床边,拿起他的手机,帮忙充上了电,然后进了浴室,快速冲了个澡。   不久之后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从浴室出来, 玄律问:“我的猫呢?”   吴法说:“它去酒吧了,没有饿死。”   等他进了厨房,玄律撑着疲惫的身体坐了起来, 扶着腰, 也去洗澡。   他在浴室里无意间从镜子看到, 自己那金色的发丝变少了。   玄律凑到镜子前,仔细拨弄自己头发, 真的变少了很多。他不禁疑惑起来, 难道因为双修吗??到底是什么原理?   他转身去洗澡,刚抹上沐浴露, 厨房忽然传来一声爆炸。   玄律马上关掉水, 大声喊:“怎么了?!”   没有应答。   他生怕吴法把他房子给炸了, 赶紧加快速度, 三两下冲掉身上的泡沫, 穿上衣服跑出去。   只见自己的锅被炸成了好几片。   吴法还拿着手机,对着网上的教程在现学。   “你快别折腾了,我的阎王爷!!”玄律将人拉出了厨房,无奈地叹了口气,“出去吃吧。”   他回房间换了衣服,而后带着吴法从琴房去酒吧。   黑猫趴在吧台上,对着他俩喵了一声。   看到他们一起出现,店员们有点发愣。这会儿是午后,酒吧还没开业,目前没有客人。   见大家表情各异,玄律猜到他们在想什么,于是对众人说:“以后他来酒吧找我不用喝崂山白花蛇草水了。”   这么一说,大家瞬间懂了,马上各自点头,喊着“okok”。   玄律朝郎安问:“这几天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他本来以为又和往常一样,没什么事。但郎安说:“有的。三件事,先是诡道交通围攻鬼门关,损失惨重。再是闻人溯发动了邪术,强行杀死了很多人,吸收了很多亡魂。最后他是尝试进攻地府,但失败了。现在下落不明。”   玄律倒是没想到这七天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看看吴法:“你是不是要回地府看看?”   “不急,”吴法说,“饿了,先吃饭吧。”   玄律把两人的手机放在店里充电,和吴法出去吃饭,带他吃了花甲粉。饭后两个人又一起回酒吧。   吴法拿上自己手机:“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地府看看?”   玄律有些犹豫:“我手机电还没充好……”   吴法却直接拉起他的手:“走。”   转眼间,两人来到了酆都大帝宫。   宫殿里的乌鸦看到吴法回来,象征性地嘎嘎叫了几声。   吴法效仿玄律的语气,对着乌鸦们说:“以后他来帝宫就不用嘎嘎乱叫了。”   玄律轻轻拧了他一下,然后意识到,他来了,冥界的警报声却没有响起。   他看了吴法一眼:“你们地府的警报系统坏了?”   吴法说:“我早就让人把那条指令删了,以后你可以来去自如。”   他牵着玄律往外走。   玄律犹豫要不要挣开,但对方抓得紧,他也就没有跟他拉拉扯扯。   鬼帝们闻讯感慨,看到两人的手牵在一起,都极为震惊,又不敢说什么,只结结巴巴向他们行礼问好。   吴法说:“以后他可随意离去,不可再横加阻拦。”   众人立刻点头,一阵“是是是!”   “我带他四处逛逛,你们各自忙去吧。”吴法一挥手,鬼帝们瞬间散了。   但他们也没有各回各府,而是远远跟着,遥遥观望。   这可是千百年来头一遭,玄律和阎王在一起了!简直是重大突破!看着吴法搂着玄律的腰在冥界飞来给去,看到他们那么亲密,大伙儿脑袋都处于宕机状态,全都说不出来了。   吴法首先带玄律去了判官司,查看生死簿。   看到他二人牵着手一同前来,曲玉山惊掉下巴,连忙出来相迎:“帝帝帝帝帝……”   他在舌头抽搐时,吴法已经略过他,带着玄律进去了。   曲玉山忙不迭跟上来,二话不说帮忙解除封印。   他当然怀疑过他们有可能是来毁坏生死簿的。但是如果真是这样,他现在已经死在阎王那把剑下了,因此他判断出他们应该只是来看看而已。   等来到了放置生死簿本体的宝库,吴法问:“那个闻人溯,他来地府的时候动过生死簿吗?”   “没有,”曲玉山摇头,“他压根儿都没深入地府,刚进来就受到了十殿阎罗的阻拦。”   他抬头挺胸:“要是外人想接触生死簿,需得跨过我的尸体。”   生死簿破损更严重了。   吴法说:“是不是有人摔过它?”   “没有没有,”曲玉山说,“是因为死的人更多了,它不堪重负,所以坏得更快了,我们需得尽快……”   他说着说着赶紧咬住舌头,没敢继续往下说。   总不好当着玄律的面让阎王尽快杀了他。   玄律面无表情,像是没听懂他言下之意。   他朝着生死簿伸出手,生死簿马上亮起。   曲玉山心里一紧,想要阻住,但最终没敢吱声。玄律也只是简单地朝着生死簿注入了一点灵力,让它稍稍焕发光辉,而后就收了手。   两人没在这里停留多久,吴法很快带着他离开,又去了工坊,查看生死簿2.0的制造情况。   陆之道显然已经知道玄律到来的事情,没有像曲玉山那样惊慌,但看着两人手牵手,多多少少还是瞳孔震惊,难以保持镇定。   “怎么样了?”吴法问。   “回禀阎王,”陆之道领着他们往里走,“多亏了您提供的血液。七天前刚制造出两本,用其中一本和本体做了对接,进行了试验,较之从前取得了很大的进展。”   玄律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血液?”   陆之道意识到说漏了嘴,不知所措地看向吴法。   吴法说:“淬炼日光啊,太慢了。后来发现,好像用我的血也行,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那什么朝曦火已经融入了我的血脉里了吧。就滴了一点,给他们用了。”   他说滴了一点,玄律想起在抓虚耗时,吴法脸色惨白地出现,一下子吸走了曙雀灯里所有光辉那件事。   他严重怀疑是滴了亿点。   玄律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用这种法子来制造生死簿。   而且在那之后,两个人就各自忙碌,很少见面,也不知道吴法到底流了多少血……   不及细想,玄律他们的实验室里看到了生死簿2.0,比本体小很多,厚度也不如。   陆之道说:“做实验的那本支撑了四天,各项功能正常,可以支持小规模运作,但是维持时间较短,我们正在进一步研究,下一次应该能有所突破。相关的报告已经发到您的邮箱了。”   吴法:“好,稍后我看看。”   虽然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但是研究了这么久,才支撑了四天,也让人振奋不起来。   不过吴法还是表示了认可,鼓励了一下,然后带着玄律离开。   “这个没什么意义,”出来后,玄律直接地说,“做了这么久,才能用四天,你血流干都不一定能做出来。”   “先别放弃,”吴法说,“有突破就能找到更便捷的方法。先继续吧。不用担心,我是神仙,流点血完全不算什么。”   玄律还想说点什么,吴法突然问:“你之前来了地府很多次,次次到处拆,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我……”玄律没想到他会提这一茬,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下意识地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要找什么,但是潜意识感觉自己需要找个东西是吗?”吴法说,“我懂,我懂这种感觉,失忆是会这样的。冥冥中会有那种感觉。”   他做出思考状:“找他们问,他们肯定不会说实话。我先带你找找吧。”   他晃了晃牵在一起的手:“这次不会有人阻止你了。”   说着他召唤出了鸦王,两个人骑在乌鸦身上,飞上了冥界那灰蒙蒙的天空。   吴法在前面挡风,玄律坐在他后面。对方拉着他双臂,让他抱住自己。   玄律环抱着他的腰身,随着他到处飞。   他之前已经推断出自己在找什么了,就是在找这个带着他飞的人。   吴法身上有着解除他体内诅咒的办法。   但是玄律已经不想杀他了,因此不想再提。   吴法捂着他的手:“你再努力回忆一下,找找感觉,看看能不能想到什么。或者,你哪些地方找过了?哪些地方还没去过?”   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对,就算你去过了,他们也可能换地方什么的。还是慢慢找吧。”   在他说完后,玄律没有回应。   吴法扭头:“嗯?”   玄律心知这是没有意义的探索,他想着,就跟着这家伙吹吹风吧,于是轻轻点头:“好。”   他凑过去,下巴垫在吴法肩膀上,懒洋洋的。   实际上在幻境中折腾了七天七夜,他还没缓过来,浑身都没什么力气,索性靠在了对方身上。   吴法很受用他这么主动,这么亲近,于是转过去,继续带着飞。   他先带玄律就近去了东方鬼帝府,他让乌鸦悬浮在门外,肩膀动动,问:“感受一下,是这里吗?”   神荼、郁垒两位鬼帝忙不迭跑出来相迎。   看到鸦王身上紧密相贴的两人,他们的表情十分精彩。   神荼慌忙问:“帝尊是要找什么?”   玄律摇摇头:“好像不是这里。”   “好的,”吴法便对神荼说,“好好干活儿,走了。”   说着他拍拍鸦王,让它去下一个地方。   郁垒连忙拿出手机,咔嚓一下拍下了两人离去的背影,发到了鬼帝群里,向其他同事通风报信。   【东方鬼帝-神荼:各单位注意!大帝正带着玄律骑着鸟四处巡查!都各回各府,准备迎接!别在外面晃了!】   很快群里一大堆“收到!收到!”的回复。   片刻后,那两人到了南方鬼帝府。   南方鬼帝府就杜子仁独自镇守,另一位搭档曹稷则是在吴法的酆都大帝宫做事。   杜子仁收到了神荼的提醒,早就准备好了,在门口恭恭敬敬地迎接两人,带着笑容:“两位请进来喝杯茶吧。”   吴法问:“是这里吗?”   玄律摇头:“不是。”   “不喝了,”吴法说,“你自己喝吧。拜拜。”   然后又走了。   他们接着又去了西方鬼帝府,很快离开。然后是中央鬼帝府。   到了这里,玄律惦记着之前周乞和稽康惹他不快的事,于是说:“这里我不太确定。”   不太确定的意思就是,有可能是这里。   吴法便带他进入。   两位鬼帝立刻热情欢迎。   进了府中,玄律四处打量,他指着院子:“怎么感觉像是在这里?”   周乞已经从群里得知两人是在找东西,马上说:“这里有什么吗?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   吴法直接发号施令:“炸开看看。”   周乞:“!!!”   “这!”他想阻止,但稽康马上拉住了他,笑呵呵地说,“炸!既然两位是在找东西,那便炸吧。”   他直接抬起一手,朝着院子轰了一掌,炸出了一个大坑。   下面什么都没有。   “怎么没有呢?”玄律露出失望的神色,而后又看向中央鬼帝府的中央办公室,“是不是在那儿?”   周乞顿时急了:“那是我们日常办公的地方!”   吴法说了一个字:“炸。”   稽康马上跟上:“炸!”   他一马当先,走在前面,领着两人往办公室的方向走,果断出手,炸开了办公室。   也还是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玄律皱起眉头,“明明感觉像是在这里的……”   他扭头看向吴法,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对不起,我不知道……要不算了吧。”   “没事,再多找找,”吴法一脸温柔,“错了不要紧,慢慢来就好。你再感受一下。”   玄律认真地想了想,而后站在废墟上,遥遥一指,指向了中央鬼帝府后面把直耸天际的宝塔,他的语气有些犹豫:“我怎么感觉好像在那里……但是我不太确定……”   吴法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炸。”   周乞发出哀嚎:“帝尊……”   吴法充耳不闻。   二十分钟后,两人骑着乌鸦离开。   稽康送他们到门口。   哦,中央鬼帝府已经没有门口了。   这里已经遭受了二十分钟的轰炸,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根本分不清哪儿是府门,哪儿是后院!   周乞坐在废墟上,威武不屈的鬼帝灰头土脸,宽面条泪迎风飞扬,一脸悲苦:“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   他拍了张照,发到了群里。   北方鬼帝府的张衡、杨云两位鬼帝刚看到图片,还没来得及布置什么防止轰炸的阵法,英明神武的阎王大帝已经带着他万分宠爱的男朋友来了。   两人从乌鸦身上下来。   张衡直接展开双臂,拦住了两人。   他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大大大……大帝!这里可不兴炸啊,我我我……我们这里有很多珍贵的资料!真的不能炸!”   张衡是个伟大的学者,醉心学术,不像其他鬼帝那么能打。他只有一副文人的身骨,弱不禁风,死后心心念念都是在地府搞发明创造。他这里有很多还没做完的半成品,还在研究中,是万万不能被摧毁的。   他哭丧着脸:“您要是想炸,先把我炸了吧!”   吴法扭头问玄律:“是这里吗?”   玄律看张衡都要哭了,有点于心不忍。主要是他累了,想回去休息了,于是不再捉弄这些鬼帝。   他摇摇头:“不像是这里。”   听到他这句话,张衡松了口气。   “那走吧。”吴法对张衡说,“不炸了。别害怕。”   两人转过身去,打算离开了。   张衡却跟了一步,忍不住问:“请问二位到底找什么?”   “找什么?”玄律扭头,看着他,笑了一下,“那要问你们藏着什么不想让我找到。”   他往回走了一步,盯着这位大发明家:“你们藏着什么?”   张衡意识到失言,懊恼不已,慌忙后退。   “没……”他脸色煞白,摇了摇头,“没藏什么……”   “真的没有,”杨云走过来,护着自己的搭档,一脸愁苦,“帝尊啊,我们真的没藏什么!之前我们也不知道玄律他一直在找什么,回回问,他也不说……要是知道的话,我们早就拿出来了!不信您去问曹稷!问老曹!”   反正遇事不决找曹稷。杨云就这么把战火引到了曹稷身上。   吴法和玄律倒没有为难他俩,很快骑着大鸟离开了。   看着他们走了,张衡腿一软,瘫倒在地,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心脏怦怦跳:“他……他就是在找你啊,帝尊……”   “嘘……”杨云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离开北方鬼帝府之后,吴法拍了拍乌鸦脑袋,让它载着他们回他的酆都大帝宫。   “去问问曹稷吧。”   “算了,”玄律说,“他应该也不知道,回头再找找吧。现在我想去看看我师父。” 第42章 婉拒阎王42次   “你师父?”吴法马上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崔珏, “好,我陪你去。”   虽然崔珏为了保护玄律而背叛了地府,但死后地府还是在英灵殿设了他的牌位。   吴法带着玄律到了英灵殿, 那里供奉着地府历代英魂,都是为了维护冥界安稳而牺牲的人。   当然, 其中也有不少是死在玄律手下的。   这里静谧无声, 也无人看守,长明灯照亮一个个沉寂的姓名。   黑猫从玄律肩上跳下来,跟在他们身边,影子被灯光拉得扭曲而阴暗。   玄律找到了师父的牌位,将其取下,拿在手中,认真地擦拭上面的灰尘。   吴法在后面静静地等着他, 黑猫和他站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他低头看了眼黑猫,脚尖轻轻踢了踢猫屁股。   猫:“……”   猫扭头瞪了他一眼, 应该是瞪了。   而后它走上前, 蹭了蹭站如雕像的玄律, 竖着尾巴绕着他打转,不住地在他身上蹭, 与此同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玄律拿着那牌位:“我能把它带走吗?”   “可以, ”吴法点头,“阎王大帝批准了。”   玄律朝他微微欠身, 客气地说:“那, 谢谢英明神武的阎王大帝。”   “不谢不谢。”吴法笑笑, “跟我还客气什么。”   玄律将那牌位装进了自己的随身空间里, 而后两人带着猫出来。   “接下来去哪里?”吴法说, “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探索,要继续吗?”   “今天就到这里吧,”玄律说,“有点累了。”   “那就休息。”吴法说,“可以到我的寝殿休息,那里也有网。”   玄律的表情有些犹豫。   老实说,虽然接受了吴法,但是让他地府睡觉,他还是没什么安全感。他怕自己一觉醒来人就没了……   这里毕竟是地府啊,是他们的主场。   而这里的牛马蛇神全都想他死,除了吴法。   但是他已经决定信任吴法了,又觉得应当不会出事。   吴法会保护他的。   于是他点点头:“行。”   两人再一次骑上乌鸦,飞回了宏伟的酆都大帝宫。   吴法带着玄律进入自己的寝宫,这里的布置还是古典的。卧室和古装剧里一样,大木床,上面罩着黑色的蚊帐。不过浴室就很现代化了,毕竟会方便很多。   玄律借他的浴室洗了澡,随后穿着吴法递进去的黑色睡袍,从里面出来,躺到了那张大得吓人足够能躺四个吴法的床上。   房内暖色的烛光微微晃动,摇摇曳曳。   吴法坐在床边,目光温柔地看着他:“睡吧。”   玄律问:“你做什么?”   “处理点工作上的事,”吴法指了指旁边的屏风,那后面有书桌和电脑,“我在那儿看看生死簿2.0的报告。等会儿就来。”   玄律闭上眼睛,困倦地说:“你不来也行的。”   吴法笑了笑,帮他盖好被子,而后灭了床边的灯,走到了屏风后面。   他打开电脑,点开邮箱,一大堆未读邮件。大多是曹稷已经处理好了的,单纯给他看看而已。还有很多垃圾邮件,各种乱七八糟的广告。   吴法先找到了陆之道发的报告,认真地看,又写了几个问题进行回复。   玄律则是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然后坠入噩梦之中。   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在地府过夜了,更何况在这里睡觉。这里有太多太多恐怖的回忆。躺在这里,他就梦到了小时候被疯狂虐待的画面。   有人抱着幼小的他,声音温和:“小律乖,不要怕……很快就会过去的……”   随后锋利的长剑刺入他胸口,他痛苦大叫,一张嘴吐出鲜红的血。   他拼命挣扎,那人却抱紧他,急促地哄着:“小律乖,别动……马上就结束了……”   剑刺得更深了,还转动了角度,毫不留情地剜着他的心脏。   他痛得昏了过去。   他听到有人在哭,但想不起来是谁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从清亮的水面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好像长高了一点点,但还是很瘦,被绑住了手脚,站在了池塘边缘,整个人摇摇欲坠。   瘦弱的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却被挡住了。   他扭过头,一座山一样的身影挡在他后面,不让他退后。   那人低垂目光,一脸冷漠:“下去吧。”   说着他被推进了池塘里,噗通一声,坠入了冰冷的水里。他不住地扑腾,本能般地想要往上游,但手脚都被绑着,根本无法自救,只能绝望地坠落,坠落……   污浊的水涌入他的口鼻,填满他的肺腑,他瘦小的身体沉入了泥泞之中,缓缓地停止了挣扎……   有模糊的身影扑到池塘边,撕心裂肺地喊着:“小律!小律!”   有人把那人拉走,严厉地呵斥:“崔判!你不能徇私!他是邪祟!不能留他!”   那个沙哑的声音怒吼:“他只是个孩子!一个无辜可怜的孩子!”   “你清醒点!他不是人!他是生死簿的意志!”   “他那么小,能呼吸,有心跳,他就是一个小孩儿!”   两个人争执不休,放肆地吼叫着,但玄律已经听不到了……   “轰隆”一声巨响,他再次被惊醒。   口鼻里还有水草的味道。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捆绑在一根柱子上,头顶电闪雷鸣,让人心惊胆战。   不等他搞清状况,便有一道紫色的雷劈了下来。他顿时浑身抽搐,痛苦不堪,连发丝都被电得炸开了。   他拼命挣扎,想要挣脱那锁链,旁边却有人冷冷道:“不要动,不要做徒劳的挣扎。”   玄律不听,焦急地扯动手臂,想要躲开。   但第二道雷很快劈了下来,他被劈得皮开肉绽,浑身流血。   那雷仿佛劈了他的灵魂,令他痛不欲生,但他又不愿去死。   第三道雷在漆黑的天空中酝酿,越来越大,越来越刺眼。玄律仰头看着,眼里满是绝望。   “不要……”眼泪崩落,他无助地求饶,“不要劈我……”   “师父!”他拼尽全力,大声呼喊,“师父!!师父——”   滚滚雷声遮掩了他的呼救,他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下一秒,雷声炸响,他等待着灵魂被撕裂。但在万道狂雷下,有人拨动着琵琶,音浪击退闪电,冲到他跟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而后那铺天盖地的雷落在了那人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有亿万年,那万道雷才结束。   玄律怔怔地抬起头。那张慈祥的面孔看着他,带着笑容,一张嘴,鲜血从唇齿间涌出。   “小律……”他声音沙哑,“师父来了,别怕……”   “师父……”玄律嘴唇颤抖,满眼是泪,“师父!”   他对生死最为敏感,马上判断出他的师父要死了。   师父被雷劈得皮开肉绽,颤抖着帮他解开锁链,他的魂魄已经在飞散了,身体还在凭着最后的意识在哄他,颤声说着:“别怕……”   然后他血淋淋的身体向后倒下,那一刻,幼小的玄律感觉好像他的天塌了。   他扑到师父身上,放声大哭,继而怒不可遏,朝着苍天和那躲在天上的神明怒吼:“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邪气在他体内爆发,他双眼赤红,拿起了师父的琵琶,想要毁灭一切。   但是他的师父,拉住了他。   “不要……不要去……”师父摇摇头,带着温和的笑容,“小律,你要……做一个善良的孩子……”   然后他的手松开,魂魄在闪电的余威下灰飞烟灭。   玄律连忙扑向那四散的灵魂灰烬,想要抓住,想要挽留,但最终什么也留不住。   年幼的他跌落在地,只能看着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发出痛苦的哀嚎:“师父!师父——”   他沉浸在他巨大的悲痛中,恨意从心底觉醒,就要毁天灭地。   突然一道温暖的光辉照进了他心里。   “玄律……”有人在温柔的唤他的名字。   随后是急切又慌乱的猫叫:“喵呜——喵呜!”   玄律缓缓睁眼,心里一片堵塞。   好半天之后他才回过神,发现自己躺在吴法怀里,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卧室,现代化的风格。   吴法帮他擦着眼角的泪,煤球在旁边用爪子轻轻拍拍他手臂,十分担忧地看着他。   “你做噩梦了,”吴法的语气充满内疚,“抱歉,我不该让你在地府过夜的。这里是新启航商场,我在阳间的住处。到这里就没事了。”   玄律坐起来,感觉很沉闷。   吴法给他递了一杯水,他喝了一半。而后吴法带他出去透气。猫也跟着出来了。   阳间已经入夜了,城市里灯红酒绿,十分热闹。各种混杂的气味飘来,是人间烟火气。玄律站在护栏边吹风,吴法在旁边陪着他,手放在他后背,半搂着他:“梦到你师父了?”   “嗯,”玄律轻轻点头,苦笑着说,“很多年没梦到他了……”   他之前当然也想过去找师父的转世,但地府那些人说他师父彻底没了。没有转世,没有轮回。因为崔珏是当着他的面魂飞魄散的。   魂飞魄散又拿什么去转世呢?   他之前也试过在地府寻找师父的一缕幽魂,只要能找到,凭他的天赋,一定可以想办法复活对方。   但他什么也没找到。   吴法说:“他可能化作星光,一直在默默地守护你。”   煤球喵了一声,表示赞同。   但玄律知道,他的师父没有化作星星,早已经魂归天地了。   他倒是没有陷在这悲伤里,喝完了那杯水,就进屋了。   “你忙完了吗?”他问。   “忙完了。”吴法落在后面,“我关一下电脑,马上来。”   玄律率先进入房间。   黑猫还在外面,独自坐在空中花园的长椅上,沉默着,圆溜溜的眼睛有些湿润。   吴法走过来,摸了摸它脑袋,轻轻一声叹。   他转身进屋,将落地门拉上,在门里探出脑袋:“给你留个门缝。”   黑猫流着眼泪,没有搭理他。吴法就先进卧室了。   一只乌鸦从黑暗中飞出来,不近不远地落在了树枝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静静地看着黑猫。   房间里,吴法躺到了被窝,抱住了玄律。   他的身体干燥温暖,玄律枕着他的手臂,心情逐渐平复了下来。   等平复下来后,玄律又忽然意识到,这种姿势这种状态有点难为情……他以前从来没跟人这么亲密,这么腻歪。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开始别别扭扭。   他有点想退开一点,吴法的手臂却抱紧了他,从容不迫地说:“不准跑,适应一下。”   是的,的确是需要适应。   玄律于是放松下来,手放到对方袒露的胸膛,努力习惯这种亲密的关系。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吴法身上在发烫。   “你不怕冷了?”他问。   吴法说:“天天晒太阳,早就好了。”   他身体稍稍侧了一点:“我现在还经常感觉燥热……”   “为什么?”玄律手就放在他胸口,感觉他体内很热。他抬头看着对方的脸:“你的元神怎么像一颗火球?”   “我也不知道,”吴法说,“可能天气太热了吧。”   玄律感觉很奇怪,他怎么又走向另一个极端了??之前冷死,现在热死。   但是他用灵力检查了一下,又没感觉到对方现在身体有什么问题。   吴法说:“还需要几次。”   玄律抬头:“几次什么?”   吴法摸着他的头发:“你体内有一道封印,一道朝曦火制成的锁,让你被迫向善,被迫爱世间,这个你知道吗?”   玄律稍微有点惊讶,随后说:“知道。”   吴法说:“再双修几次,就可以帮你解掉它了”   玄律:“???”   他皱起眉头:“竟是这种解法?!”   “嗯,”吴法点点头,“第一次跟你亲密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小事一桩,不用担心。上次已经解得差不多了。问题不大。”   玄律:“什么??”   看他一脸震惊,吴法的声音弱了下去:“七天是有点……那什么……下次不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玄律是震惊于,困扰了自己这么久的问题,竟然用这种方法来解决?   他今天还在想着如果不杀吴法,自己要怎么自救……   “这么简单?”   “对啊,”吴法语气轻松地说,“你的问题没那么复杂,之前太过艰难是因为没遇到我。有我在,一切都能解决。”   他轻轻揉了揉玄律的发顶:“把它消融掉,你就不用再担心了。你先休息几天,养养身体。过几天咱们再——”   玄律捂住了他的嘴:“知道了。不用再说了。”   “这有什么?”吴法被他按着嘴,嗡嗡地说,“很正常……的事。”   “是很正常,”玄律手上用力,再次捂住他,“但是别说了。我已经知道了。打住。”   吴法点头。   玄律松开手,心情格外复杂。   几分钟后,他又忍不住问:“为什么你能帮我解?”   吴法理所应当地说:“因为我爱你啊。”   玄律:“爱?”   “对。”吴法说,“你还记得吗?之前那只白泽,当时它就告诉我,要用爱来解决问题。那会儿还以为它耍我……现在看来,果然是正确的指引。”   玄律都快忘记了,经他提醒想起来,当初梁澄被骗去一个废弃游乐园,吴法在那里发现了一只被囚禁的白泽。两人联手救了它。各自朝他问了一个问题。吴法大概是问怎么救他,结果白泽在秘境中给他比了个心……   他开始发散思维:“那,其他人爱我,也能帮我吗?”   “当然不能!”吴法瞬间否认,急道,“他们怎么可能有我这么爱你?我才是最爱你的。只有最爱你才能做到。只有我能做到,不可能是别人。”   “哦……”玄律忍不住笑,手往上,捏住对方下巴,“你知道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吗?你现在懂了吗?”   “当然,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吴法说,“你还需要我再证明一次吗?”   玄律玩味地说:“也不是不行……”   吴法又犹豫起来,握着他的手:“你可以吗?”   玄律说:“都要人间浩劫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吴法于是把他抱到了身上,让他趴在自己胸口。   这一次,两个人谁都没喝酒,都是最为清醒的,可以好好地感受对方的一切……   一个小时后,玄律喘着气:“好了……可以了……我知道你爱我了。”   吴法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不,你还不知道。”   玄律也有点意犹未尽,就没再说什么。   又两个小时过去,他感觉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我真的……真的知道了。”   吴法从后面亲吻他耳朵:“你还不完全知道。”   不知过了过久,窗帘外逐渐亮了起来。   玄律跪在沙发上,声音沙哑:“我……我错了……”   “你没错,”吴法抱着他,扳过他下巴,蹭了蹭他鼻尖,“是我的错,让你心里产生疑虑,是我的问题。”   ……   结束后,玄律像死过一次,彻底没了力气,根本走不出卧室的门,只能躺在吴法床上休养。   吴法每天守在他身边,时不时回地府办事,又很快回来。   至于猫……吴法说,煤球骑着自己的乌鸦,飞回酒吧去了。   玄律为此感到很羞愧。   总有种背着猫猫干坏事的罪恶感。   五天后,玄律总算是慢慢缓了过来,他向吴法告别:“我得回去了。”   “回哪里去?”吴法说,“留在我这里不好吗?”   “不好,”玄律没好气地说,“你天天晚上都要折腾,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想用这种方式把我弄死!这是不是你们地府的阴谋?!”   “怎么可能?”吴法放下手上的工作,抬头看他,认真地说,“跟地府无关,纯属我个人行为。人间的情侣不都这样吗?”   “谁跟你都这样?!”玄律要被气死,“凡人哪有像是这样精力旺盛做七天都不带歇的?!你根本就不是人!!”   吴法无力反驳。   他的确不是人。   各种意义上的不是人。   “就这样,我回去了。”玄律拿上自己手机,打着哈欠,“回去还有事要做。你下班了可以来酒吧找我。”   有这句话,吴法就放心了。 第43章 婉拒阎王43次   吴法先带玄律在商场吃饭, 然后把他送回了酒吧。   玄律目送他离去,整个人懒洋洋的,还想睡觉。但是他躺了很多天了, 浑身的骨头都软了,不能再躺, 于是要了一杯酒, 上二楼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务。   这酒吧也开了有些念头了,他考虑过阵子再换个行业。   煤球靠了过来,对着他喵了一声。   玄律把猫抱到桌上,把它rua了一顿。好久没撸猫了,怪想的。等他揉够了,煤球打开后面的窗户,对着外面喵了一声。而后鸦王飞了进来。   它对着玄律“嘎”了一下。   玄律抬起手, 乌鸦落到了他手臂上。   它今天系着黑色领带。   玄律摸了摸乌鸦脑袋,朝猫咪问:“你俩成为朋友了吗?”   煤球喵喵两声,表示赞同, 又说了一句话。   “你俩同病相怜?”玄律笑着问, “你俩怎么就同病相怜了?你们有着什么同样的烦恼?”   煤球却不吱声了。   他又看向乌鸦, 乌鸦也不吭声,它本来就很少发出声音。   既然它俩不愿意多说, 玄律也没追问。乌鸦从他手臂上下来, 和猫在房间里打球。   是的,猫和乌鸦玩乒乓球。   那乒乒乓乓的声音, 吵得玄律脑瓜子疼, 他忍不住怒吼:“你俩能不能出去玩?!”   于是黑猫张大嘴巴含住球, 扑到乌鸦背上, 乌鸦载着它飞了出去。   晚上吴法下班后果然过来了, 他还带着电脑包。   玄律:“你这是要在这里过夜?”   吴法微微挑眉:“不可以吗?”   “可以,”再赶人就不礼貌了,玄律只得说,“当然可以。”   所幸吴法带了电脑也真的是有工作,跟他一起吃了晚饭就开始忙。玄律困得不行,先去睡了。半夜醒来一次,摸了摸身边,没人。   外面灯还亮着。   他继续睡了。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吴法好像进来了,摸了摸他额头,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第二天早上当他醒来,对方已经离开了,给他留了言。   那之后吴法就没有频频过来,两个人又像之前那样,自己忙自己的。但是关系已经较从前有了很大的变化,每天的联系都很紧密。玄律也偶尔带着吃的喝的去投喂阎王大帝。   半个月后,又到了暑假。气温越来越高。   黄泉酒吧迎来了一位熟悉的客人。梁澄来了。   就他自己。   他在微信上问玄律能不能让他见见他的猫。   玄律刚好在酒吧,就让他上楼去玩。   “怎么就你一个人?”他问。   “好久不见啊,猫猫神。”梁澄带着笑容,“瑞麟回去看望他家老祖宗去了。你家煤球呢?”   “出去玩去了,一会儿会回来。”玄律帮他要了一杯柠檬水,“你怎么不跟他一起去看他祖宗?”   梁澄说:“老祖宗也不是回回愿意见我。我不敢强行跟去……他过几天就回来的,我们约好了一起出去拍视频。”   玄律打量他:“你还活着真是奇迹……”   梁澄有点不好意思:“多亏濮克哥一直护着我和瑞麟,不过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最后一次见他还是一个多月前,总感觉他发生了很多变化,变得好沉默……”   玄律问:“他还在找他主人呢?”   “没怎么提了,”梁澄说,“有一天他告诉我,他不想找他的主人了,他要放弃了,以后踏踏实实执行任务,造福社会……但是隔了一天,他又说,还是要继续找主人。瑞麟劝他放弃执念,免得走火入魔。两个人还打了一架。”   男生摇摇头:“我真的……我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夹在中间就很没办法。好不容易才把他俩分开,瑞麟还让我以后少和濮克来往,说他这人不正常。”   他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瑞麟也开始不正常了,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但是我一点法力也没有,也不方便问……”   柠檬水来了,玄律问:“要不要帮你换成酒?”   “不用不用,”梁澄连连摆手,“我喝这个就可以。”   不久之后猫和乌鸦一起回来了。梁澄立刻两眼放光,逮住煤球就一顿揉,还掏出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零食喂给它,也顺便喂给乌鸦。但乌鸦很高冷,不理他。   梁澄问:“你开始养乌鸦了吗?”   “你吴哥的,”玄律说,“它和煤球成了朋友,天天一起玩。”   “啊,”梁澄看看那打着领带的乌鸦,它看起来太优雅了,很有贵族气息呢!“那你和吴哥……”   玄律说:“感谢你的帮忙。”   说完他又意识到,其实吴法想要认识他,根本不需要经过梁澄……   那家伙本来就是有预谋的。   他无论如何都会来到他面前,和他相识。   “哇!太好了!”梁澄还不知道吴法的身份,真心替他们感到高兴,“祝你们百年好合!!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在一起的!”   过了一会儿,男生朝玄律艰难地说:“猫猫神,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想做一期怪谈视频,找不到合适的BGM,能找你要一下授权吗?你主页的曲子太棒了!我可以付版权费!但是太贵就付不起了……呵呵……”   “不用,”玄律没想到他来说这事,当即对他说,“你随便用就是,如果没有合适的,可以告诉我想要什么样的,我帮你做。”   “不需要麻烦了!”梁澄极为兴奋,“你主页里那些就够了!!”   “嗯。”玄律说,“你全部都可以用,以后新出的也可以,不用再问我了。”   “太好了!谢谢谢谢!”梁澄兴高采烈,疯狂道谢,然后就放下猫走了。他急着回去配乐做视频呢。   玄律把音频整理了一部分,发给了他。   晚上梁澄就发了一个视频,圈了玄律,感谢他的配乐。   玄律给了他一键三连。   后面他再收到男生的电话,是十天后的事了。   梁澄在电话里十分焦急:“猫猫神!救命!!有个叫闻人溯的家伙来找瑞麟的老祖报仇,他们打起来了!瑞麟上去帮他老祖,受了重伤!他……他流了好多血,你能不能来弹个曲子救救他?!求求你!”   “什么?”玄律向他确认,“闻人溯?”   “对!”梁澄的声音模糊不清,“是这个……他们……濮克带着诡道的人来帮林家老祖来了……”   那边爆炸声惊天动地,应该是打得很激烈。   “你带他离开,”玄律说,“我马上过来。”   他和郎安交代了一声,立刻用判官笔划破虚空,来到了林春来独居的山林。上面刀光剑影闪烁不停。整座山被毒气笼罩。   煤球跟在他后面出现。   玄律对它说:“找梁澄。”   黑猫变成大只,鼻头拼命嗅,而后喵呜一声朝着某个方向跑去。玄律立刻跟上它。   山林里到处都是扭曲的藤蔓,开出了密密麻麻的紫色毒花,释放着有毒的浓雾。煤球一路往上狂奔,在半山腰的杂草队里找到了两个男生。   两个人倒在地上,都昏迷了。梁澄抱着林瑞麟,还捂着他的伤口。   玄律给他们分别喂了灵丹,帮忙解毒。   林瑞麟率先醒来,他嘴唇颤抖,喊着:“老祖……老祖……”   玄律把他扔到猫背上:“我先把你俩送到安全的地方,这战场已经不是你能参与的了。”   他扛起梁澄,划破虚空,带他率先进入。刚走进去,煤球喵呜一声。   玄律扭头,只见林瑞麟从猫背上溜了下去,踉踉跄跄往山上跑。   “哎,你找死啊!”玄律匆匆把梁澄带回酒吧,扔给了郎安,“照顾他一下。”   而后他又再次去那座山,寻找林瑞麟。   他直接到了林春来的老屋。林春来、闻人溯还打得不可开交,地上七七八八倒了很多人,都是诡道来帮忙的。战场上就濮克还在支撑着,他在从旁帮助林春来。   闻人溯不知道又吃了什么,变成了一只两个头四条腿的怪物,林春来也变身为半妖模样,苍老的身体伸展出无数紫色带刺的藤蔓,疯狂攻击闻人溯。   二人纠缠在一起,互相撕扯。   闻人溯一口男女交叠的声线,雌雄难辨,自带混响效果:“把头给我!!”   林春来那苍老的声音也怒吼着:“把头给我!!”   玄律一愣:“头??”   林瑞麟祭起桃木剑,上前帮他家老祖砍那只四条腿的怪物。刚砍了一下,就被闻人溯一脚踹飞,玄律上前接住他。男生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猫仙!”看到他来了,濮克眼睛一亮,“你快带瑞麟走!”   这场面玄律也不好插手,是准备带林瑞麟走的。但是林瑞麟拼命挣扎:“我不走!我要帮……”   “你们别打了!!”濮克拿着刀,在一旁对着那两大怪物喊着,“别打了!!”   他对林春来喊:“老爷子你别着了他的道!你清醒一点!!你可是我们的前辈啊!你要坚守自己的道,做回你自己!”   “少废话!”林春来双眼迸射紫光,“快与我合体,一同对付他!”   他突然伸出一条粗壮的藤蔓,卷住了濮克的腰身,把他拽到了自己跟前。   “不!!”濮克抽刀用力挥砍他的藤蔓,“我不要与你融合,我要……做我自己!!”   饶是玄律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也看出情况不对。   绝对不能让他们融合!   他立刻变出古琴,拨动琴弦,血色音波斩断了藤蔓。濮克脱身,立刻退开。然后还没逃出林春来的攻击范围,后面的闻人溯又晃着两颗脑袋朝他扑来。   “跟我合体!”闻人溯那怪异的声音极为扭曲,“我们一起寻找主人!!”   “不!!”濮克十分抗拒,“你不要过来啊!我不找了!!我真的不找了!”   玄律变幻曲调,释放出万千音符,将四条腿的闻人溯撞开。又用五线谱缠住濮克,试图将他拉过来。   “多管闲事!”林春来一声低声,再次挥舞着无数的藤蔓向着玄律袭来。   他立刻拉起林瑞麟后退。   林瑞麟瞪大双眼:“老祖!老祖!”   玄律把他扔了出去,转身去救濮克,但濮克已经被闻人溯咬住了腿。   他发出痛苦的嚎叫。   玄律穿过交错纵横的藤蔓,来到他身边,抡起琴砸到了闻人溯的脑袋上。这时候才看清,他的脑袋有点像什么猫科动物,   闻人溯被敲得脑袋嗡嗡,瞬间松嘴。   玄律抓住濮克,准备离开。但林春来的藤蔓突然收拢,要将他们原地绞杀!玄律立刻在琴上一拍,音波轰炸,瞬间震开了所有藤蔓。   他抓着濮克快速逃离,林春来和闻人溯紧追不舍。   玄律一手提着林瑞麟,一手提着濮克,难以破虚空,山下又全是树木,是林春来的主场,根本不能下去。   必须在这里解决他们!   “你带这小子走!”濮克说,“不用管我!”   他转身去阻击那两头怪物,林春来和闻人溯同时向他冲来。   明显濮克是更危险那一个,玄律弃了林瑞麟,立刻去给他帮忙。但濮克已经被林春来和闻人溯双双抓住了,林春来扯着他的上身,闻人溯扯着他的双腿。   玄律弹出两道音波,同时将他们击退。但林春来愣是忍着被切碎的痛苦,拼尽力量将一根藤蔓刺入了濮克胸膛。   濮克瞬间停止挣扎,口中呕出大量紫色的血。   林瑞麟瞪大双眼:“濮克!”   濮克手中长刀掉落,身体快速变成被毒气侵染。   林瑞麟看着那藤蔓怪人,声音颤抖:“老祖……”   他不敢相信,自家老祖竟然变成了这样一个丧失天良的妖孽!   “把头给我!”闻人溯勃然大怒,立刻去抢夺濮克的尸体,但林春来直接摘掉了濮克的脑袋。   他的身体开出一朵巨大的紫花,直接将那颗脑袋包裹,吞吃。   而后他急速扭曲,脖子不停扭动,咔咔作响,眼睛翻白,简直像是丧尸一般。   转眼间他左右两肩炸开,开出紫色的花,花朵里长出了两颗头!左边是一颗女人的头,右边则是濮克的头。   三颗脑袋挤在一起,那一幕简直恐怖至极!   女人的头厉声叫着:“老东西!快把那家伙杀了!”   濮克的头闭着眼睛,沉寂着,似乎还没醒来。   直到这时候玄律才知道,原来那藤妖是被林春来自己吞噬了!他竟还假装她游离在外!   融合了濮克之后,林春来的力量更强了。他用藤蔓捡起濮克的刀,朝着玄律砍来。   玄律立刻抓起林瑞麟,挥笔划破虚空,带着他离开。   一眨眼他回到了酒吧,但藤蔓顺着裂开的虚空追了过来,胡乱攻击,将桌椅全部打翻。玄律反身画了一个叉,把藤蔓斩断,而后快速将裂缝关闭。 第44章 婉拒阎王44次   郎安跑过来, 拿着杀毒的法宝对着那断裂的毒藤一阵猛喷,赶紧消毒。   “您没事吧?”他紧张地问。   “没事。”玄律将林瑞麟扔在沙发上。   年轻人还沉浸在自家老祖变成怪物的震撼中,神情呆滞, 浑身颤抖,他嘴里喃喃念着:“濮克……濮克……”   玄律往他脑门上弹了一枚音符, 让他睡了过去, 而后让人把他和梁澄放一块儿。   他出去弹奏乐章,将被毒藤破坏的房间修复好,又再三确认酒吧没被毒气感染,然后给徐宙打电话,告诉他林春来变异,濮克死了的消息。   徐宙很是震惊,表示稍后会派人去给濮克收尸——如果他的尸体还在的话。   同时他拜托玄律暂时庇护一下林瑞麟。   通话结束后, 玄律终于可以喘口气。郎安向他了解是什么情况。玄律简单跟他说了下。   其中还有一些疑点他也没找明白。   “林春来现在三个头,闻人溯两个,他们都在争夺脑袋, 想要融合对方……如果他们融合了, 加在一起就五个脑袋了, 得看看哪些妖怪是多个脑袋的……”   郎安马上想到一个:“五头蛇?”   玄律说:“也不一定只有五个脑袋,说不定他还有其他的头散落各地……而且闻人溯不像是蛇, 他有四条腿。”   两个人想了几个, 也不确定,还是得等林瑞麟醒了再朝他问问他老祖宗的事才能进一步做出判断。   那两个小子一直没醒, 期间玄律又悄悄返回林春来的住处察看。山林已经夷为平地, 四周毒气弥漫, 林春来和闻人溯都不见了。   徐宙正亲自带着人在想办法清理毒气。   玄律见了便用蓝色耳钉变出钢琴, 弹奏了十来分钟, 帮着把那毒气净化了,免得吹到城里会害死很多人。   他事了拂衣去,也没和徐宙接触。但徐宙一听就知道是他,连忙手机上给他留言道谢。   玄律很快又回到了酒吧。   几个小时后,天黑了。吴法下班过来,带了打包好的烧烤。   得知玄律刚经历了一场战斗,他有些惊讶,连忙查看对方有没有受伤。确认玄律没什么问题之后他也就冷静了下来。   “脑袋很多的妖怪,”吴法说,“那挺多的吧。九头相柳、九头虫、九头开明兽、九凤、鬼车、九婴、六头树鸟、五头蛇……应该还有别的。”   他去看望自己的媒人。   梁澄还没醒。   吴法晃了晃他:“起来吃烧烤了,梁同学。”   他拿着一串烤肉在对方鼻子上面晃,梁澄吸了吸鼻子,很快睁开眼。   “吴哥……”他下意识舔了舔干枯的嘴唇,下一秒,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兄弟,“瑞麟呢?!瑞麟!还有濮克!”   刚喊完他就发现林瑞麟躺在他身边,人事不省。   梁澄慌慌张张探他有没有呼吸,又拍他脸,把他也弄醒了。   三分钟后,两个人也坐到了外面的吧台桌旁。   “濮克呢?”林瑞麟问。   他已经亲眼看到了濮克被他家老祖杀死,可还是抱着一丝幻想。   但玄律告诉他:“死了。”   梁澄并没有看到濮克死亡的画面,得知噩耗,顿时烧烤也吃不下去了,肉直接从嘴里掉出来。   他怔怔地说:“怎么……怎么会这样?!濮克他死了?!”   玄律又说:“不知道有没有死透。因为林春来身上那个藤妖明显还有自己的意识。还不确定濮克什么情况。”   听到他这么说,林瑞麟眼里又燃起了一丝丝的希望。   他希望濮克能保持自己的意识,战胜自己的老祖和那个藤妖。   “你家老祖不知道哪儿去了,”玄律说,“有消息了徐宙会告诉你。”   林瑞麟显得很低落,最为敬重的长辈变成了那样,他怎么都难以接受。   枉他一腔热血,自诩正义,之前还理直气壮扯着维护世间和平的大义劝玄律去死,结果自己的老祖却成了妖魔,实在太过讽刺!!   他突然站起来:“我去找他!”   梁澄连忙一把按住他肩膀:“你别冲动,瑞麟!他现在已经是妖魔了,六亲不认,不会听你的。你冷静点,大家一起想办法。”   林瑞麟深深地吸气,双拳握紧,整张脸涨红。   玄律往他面前推了一个杯子:“喝点酒吧。”   “喝点酒冷静一下!”梁澄连忙端起酒,往好友嘴边送。   林瑞麟没有拒绝,自己抱住酒杯,大口痛饮。他之前很少饮酒,一下子被呛得咳嗽起不止,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他稍稍冷静了点,颓然坐在梁澄旁边。   玄律问:“你都知道些什么?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林瑞麟摇摇头,很惭愧地说:“他很少让我去见他,我一直没发现多少不对,直到上次……上次你去看他那次,当时濮克也到了。后来某一天,老祖给我打电话,让我带濮克去见他。他们单独聊了会儿,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那以后濮克就开始不对劲了。”   梁澄点头:“对!就是从那开始濮克变得沉默寡言,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玄律说:“林春来应该是早就和藤妖融合了,还骗我说不知道藤妖去了哪里。他怕被你发现他们身体的变化,所以才要独自生活在那座山上。至于濮克,估计是他第一次去那座山,两个人彼此就有感应。后来林春来肯定是表达了融合之意,但可能是力量不济,或者没有把握,所以没有强迫濮克。”   “是我害了濮克……”林瑞麟低着头,眼圈泛红,“我不该把他带到老祖近前……不然他就不会被发现……”   “是他自己要上你家过年的。”玄律说,“至于那个闻人溯。之前我和吴法见过闻人溯,当时他也开出了那种紫色的话,我误以为是他吞噬了那只藤妖,就将这件事告诉了林春来。林春来估计是后来找上了闻人溯,两个人开始了头脑争夺大战,彼此都想融合对方,但是又都想占据主导。”   “头脑争夺大战?”梁澄问,“他们为啥要争夺脑袋?”   林瑞麟说:“老祖很早前就经常喊着头痛……有几次他睡着了,梦魇了,嘴里喊着‘头,我的头呢?把头还给我’……”   “有点瘆人……”梁澄搓了搓手臂,“说明他脑袋掉过?所以要四处寻找?”   “我们推断,他们这五个脑袋是同源。”玄律说,“林春来、藤妖、濮克、闻人溯,咱加上闻人溯那多出来的一个脑袋,一共五个。这五颗头应该原本属于同一个怪物的,但不知为何分散了……”   他看了眼吴法:“刚刚我们想出了几个多头怪物。”   他又罗列了一遍:“应该都可能,你再想想有没有别的细节,他的习性,看看能不能缩小范围。”   “等等,”梁澄举手,“他们不是五个人吗?为什么又变成了一个怪物的五个脑袋?”   玄律说:“可能是他们这五个人就是五颗脑袋变成,也可能这五个人也是正常出生的,但是他们天生带了那个怪物的意志,这个意志会让他们想要找到剩下的几颗脑袋,合为一体。”   “哦——”梁澄恍然大悟,“你们继续。”   林瑞麟仔细回忆,却显得尤为窘迫:“我自小见他的次数有限,没发现他又什么特殊,怕热算吗?他好像很怕热。而且我家中长辈说他以前不太怕热的。也可能是年纪大了。”   “算,”玄律说,“怕热可能是因为本体毛发多。说不定可以排除掉水生的怪物,还有吗?”   林瑞麟看了眼在旁边吃烧烤的吴法:“自从吴先生出现后,他显得有些忐忑,让我离您远点……他好像很惧怕您……有一天他看过您的照片后,情绪就很不稳定,没一会儿就头疼得厉害,那是我第一次见他那么痛苦。他往日就算头疼也是会压抑自己,不在我面前表露的……”   梁澄说:“濮克也很怕你啊,吴哥。”   玄律想起,濮克和闻人溯好像也怕吴法。   “是不是上辈子被我杀过?”吴法说,“搞不好他上辈子是被我杀的,所以这辈子见到我会感到害怕。”   玄律点点头:“有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梁澄再一次举手,他脑洞大开,“说不定,你其实是那个怪物的主人啊,吴哥!你想想,濮克之前老说要找他前世的主人,他从来没在我们面前头疼过,也没说过要找脑袋什么的,他就一直很单纯地要找自己的主人。可能你就是他主人,你在他前世的时候,经常敲打他的脑袋,所以他们其他几个脑袋就会经常头痛……”   他刚说完,一旁和猫一起吃烧烤的鸦王就嘎了一声。明显能听出很生气的样子。   它直接飞过来,盯着梁澄,再一次愤怒地“嘎!”   梁澄吓了一跳,立刻抱住脑袋:“别叨我!我就这么随便一说!”   “不是,”吴法摸了摸乌鸦脑袋,“它生气了,所以应该不是。我应该就这乌鸦一个灵宠。”   他喂了乌鸦一点吃吧,把它打发到一边,又说:“而且我看到他们几个,一点感觉都没有。如果真的是羁绊很深的宠物,或者坐骑,应该会有一点印象的。”   “好吧,”梁澄说,“看来是我想多了。”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但没法聊出更多有用的线索。   “现在的情况是,”玄律最后总结道,“林春来和闻人溯可能已经合体了,变成了一只五颗脑袋的怪物。这五颗脑袋明显是各有自己的思想,各有自己的目标。已知濮克的目标是寻找主人,闻人溯的目标是攻打地府,释放鬼魂,做万鬼之王。林春来的目标是什么?”   “找头,”林瑞麟说,“他从诡道退休后,就开始独居,经常一个人走南闯北。应该是想找到剩下几个头,融为一体,由他来主导。也不知五个脑袋合体后,他们会先去解决哪个目标,或许会继续寻找他们那个主人,或许会按照闻人溯之前说的去攻打地府,或者还有其他的目的……”   “也可能他们会统一思想,”吴法说,“融合后他们会打架,谁赢了就听谁的。或者彼此互相影响,达成一致。”   “当然,”他补充道,“还有一种可能,把他们的目标串联起来,那就是,濮克想要找的主人就在闻人溯一直想要进攻的地府。他的主人可能身在地府,或者曾经身在地府。”   “地府!”梁澄看向玄律,“既然是地府的话,那猫猫神你应该认识地府的人吧……是不是可以让地府那些神仙认领一下,看看是不是他们的坐骑,如果是的话,就可以直接将其收了!”   “哦,”玄律淡淡地说,“会有人通知他们的。”   “嗯嗯,好。”梁澄深吸一口气,又忽然一声叹息,“濮克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自己的意识。如果有的话,日后我们对上他们,或许可以利用这点牵制其他的脑袋。”   “希望不大,”玄律说,“你们接下来就先待在酒吧这边吧,如果各方面有他的消息了我会告诉你们。”   梁澄点点头:“好的好的,那打扰了。”   “当然,”玄律又看向林瑞麟,“你们想作死的话我也不会拦着。”   “不会!”梁澄立刻抱住自己的好友,“我会看着他的!”   玄律说:“生活上有任何问题找郎安。”   不久之后,郎安上来领走两个男生,给他们安排住处。   吴法则是回了地府一趟,跟曹稷说明那五颗头的事,让他问问地府的同事,谁家的坐骑丢了,赶紧认领一下。   曹稷说:“鬼帝府、阎罗殿、判官司,以及十大鬼帅阴差都没有这种多头的坐骑。我现在马上吩咐众人确认,稍后给您答复。”   他立刻召集众人核查,吴法则是去了趟判官司,叮嘱曲玉山看管好生死簿。   约莫半个小时后,曹稷找到了吴法,向他报告:“现在地府在职的人员都没有那样的坐骑。但是鬼帝们开会时候倒是有一种猜想。那妖怪有可能是九头狮子。”   吴法:“九头狮子?”   “就是九灵元圣。”曹稷说,“九灵元圣原本是太乙救苦天尊的坐骑。当年地府遭遇浩劫,太乙救苦天尊为了支撑地府而陨落,身化万物。九灵元圣悲痛欲绝,难以接受,想要复活太乙救苦天尊。但太乙救苦天尊已经和冥界融为一体,不能再复生。他便极为狂暴,大闹地府,伤了很多无辜的魂魄。当时是您一剑斩下了他的四个脑袋,才阻止了他。”   吴法微微皱眉:“还真是我杀了他?”   “您没有杀他,”曹稷说,“您本来想杀他,但众人感念太乙救苦天尊的牺牲,能理解九灵元圣的失控,于是便求情,让您放过他。您也就收了手。失去四个脑袋后,九灵元圣不再像之前那样凶猛,整日郁郁寡欢,一动不动。后来他离开了地府,去人间流浪,追求自己的道。他一时没有惹事,我们也就没有再盯着他。未曾想到几百年后他竟然分裂成五,作乱人间……根据您说所的,那怪物在寻找主人,以及想要重回地府这两个线索,我们推断很有可能是它。”   “原来是这样,”吴法说,“既然如此,做好防备。他肯定会来地府。”   这边交代完,吴法又马上回到玄律的住处,想跟他分享重要情报。   玄律正好在洗澡。   吴法在外面敲门。   “等会儿,”玄律在里面说,“刚进来。”   吴法礼貌地问:“能一起洗吗?”   里面沉默了几秒,而后门自动开了,热腾腾的水汽扑面而来,还带着沐浴露的香气。   吴法走了进去。   几分钟后,他将人带到磨砂玻璃边。玄律准备转过去,吴法却将他整个抱了起来。   玄律:“!!!”   吴法说:“抱着我。”   玄律赶紧抱住他的脖子,免得掉下去,白茫茫的水汽模糊了他们亲密的身影,头顶的灯光也变得朦胧起来……玄律感觉自己像是在坐过山车,太刺激了,有点受不了。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辗转到了浴缸里,玄律背靠着吴法,在他怀里沉浮。   对方从他耳朵吻到他肩膀,很是温柔。   水流下却是波涛汹涌,惊涛骇浪。   玄律咬着嘴唇,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吴法担心他把嘴唇咬破,伸手轻抚他柔软的唇,温声说:“我布了隔音结界,不会被听到。”   玄律抓着他的手臂:“不是……听不听到的……问题!”   吴法不解:“那是什么问题?”   玄律已经没工夫说话了,不想搭理他。   吴法却自己想明白了:“因为害羞?”   他侧头看他的脸,笑意更深:“你害羞了。”   玄律羞愤愈加,不自觉地缩了下身体,想把他掐死。   吴法猝不及防,忍不住嗯哼一声,又抵着他的肩膀,轻轻咬了他一下。   玄律:“你属狗的?!”   “不知道,”吴法说,“应该不是吧。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玄律十分无语,有时候吴法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老是接一些傻缺透顶脑干缺失的话,令他颇为无奈。   两个人都快要控制不住了,但又不太想这么快分开,于是就暂时缓了下来。   玄律扭过头,和对方亲吻。   两个小时后两个人终于躺进了被窝,吴法开始跟玄律说九头狮子的事。 第45章 婉拒阎王45次   “狮子?”玄律想了想, “闻人溯的确是四条腿的怪物,之前看体型也和狮虎类似。也就是说,他一直想复活他的主人。现在五个头目标看起来各不相同, 但是加起来其实是一致的。濮克想找主人,闻人溯想要攻破地府, 因为他的主人其实在地府牺牲, 所以他一直想去地府。而林春来……”   吴法搂着他,温暖的手抚过细腻的肌肤:“是的,联系起来大概是这样。”   玄律忽然心里一惊。   之前林春来多番误导他,说解决他身上明光锁的关键就在地府,只要杀掉地府一直藏着的人就能解开他身上的明光锁,让他不再被朝曦之火影响。现在看来,林春来只是为了借他的手杀了吴法, 因为吴法是砍掉了九头狮子四个脑袋的人!   林春来一直恐惧吴法的存在,所以想要他为自己铲除威胁。   而他差点就成功了……   “怎么了?”看他神色突然极为凝重,吴法问, “在想什么?”   玄律怔怔地看着他, 忽然惶恐地吻住了他。   吴法马上抱着他, 一手轻轻揉他的发丝,一边温柔回应他的吻。   稍稍平复下来后, 玄律有些紧张地说:“我有一些事, 想要告诉你。你……”   “你说,”吴法眼神充满温柔, “不用担心什么。”   他总是能让人感到安心, 玄律便不再拖延, 将自己和林春来接触的所有事原原本本全都告诉了他。   吴法听完并没有苛责什么, 只是说:“你应该反而是救了我。”   玄律迷糊了:“嗯?”   吴法说:“我一看, 就不是原本的阎王啊。我一看,就是在地府躺了很多年的。应该是你不断地寻找我,在地府各种打砸四处找我,终于找到了。也不知怎么的,我就在那个时间点醒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我真不觉得自己躺了七天就这样了。”   玄律对此倒是表示赞同:“你像是躺了起码七百年……”   “虽然我早就觉得我本来不是阎王,但他们让我当就先当着了,”吴法说,“等解决了你的事情再看吧。”   玄律点点头:“我也不知道林春来怎么会知道你在地府,可能他那颗脑袋还有一些模糊的印象。但是以他之前的身份和能力,他没办法进入地府,所以就想借我的手……”   “大差不差,”吴法说,“解决问题的关键确实在我,都是冥冥中注定的。虽然中间产生了一点偏差,但总算现在情况还不算糟糕。”   玄律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跟他在一起。   但实际上,看到这家伙的第一眼,他就有种格外不一样的感觉……   吴法搂着他的腰:“最后一次。”   玄律抬头看他:“什么最后一次?”   吴法说:“解锁。还需要一次。”   玄律有点犹豫:“要多久?不会又要一星期吧?”   那也太恐怖了……   吴法说:“应该一天就好。”   实际上用了一天半。   玄律醒来的时候,身边没人。   但他刚睁眼没多久,吴法就进来了:“怎么样?还好吗?”说着在床边坐下,摸了摸他额头。   玄律握着他的手。   他静静地感受了一下,心脏仿佛刑满释放,变得轻松了很多,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再也没有那种被炙烤的煎熬的感觉。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吴法眉宇间好像变得光辉了很多,整个人一身正气的样子。而自己体内则是明显邪气暴涨,有些蠢蠢欲动。   两个人似乎做了一定的交换。   他对吴法说:“我感觉好多了,一身轻松。”   吴法放下心来:“那应该就没事了。”   两个人温存了一会儿,而后吴法回地府办事,玄律则是去了酒吧。   梁澄和林瑞麟在酒吧帮忙,两个人穿上了服务生的衣服,在帮忙搬运刚送来的货。   看到他来了,二人马上向他问好。   “你们不用做作业吗?”玄律问,“大学生没有作业?”   “早就做完了,”梁澄说,“不好在你这里白吃白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体验生活了。”   玄律说:“不开工资的。”   “不用不用,”梁澄说,“你救了我们。我们给你打工一百年都还不上,怎么能要工资呢!况且还有猫可以撸,已经很幸福啦!”   “加油,”玄律说,“忙完到楼上找我。”   “好嘞!”梁澄立刻打了鸡血,对好友说,“快搬!”   一小时后,两个人累得大喘气,扶着楼梯爬上二楼。   玄律给他们准备了饮料:“已经知道那五个头是什么怪物了,让你们知道下。是九灵元圣。”   “啥玩意儿?”梁澄大口喝着冰凌檬水,“这么快就知道了?”   林瑞麟说:“太乙救苦天尊的坐骑,九头狮子。”   “九头狮子?龟龟……”梁澄说,“他现在只剩下五个头,那不成了‘五头奇狮异闻录’了?”   林瑞麟差点一口柠檬水喷出来:“不要玩奇怪的梗……”   玄律又把五头狮子的过往简单介绍了一下,但没说他四个头是被吴法砍的。   “那五头奇狮就是要复活他的主人了?”梁澄说,“也不知道濮克怎么样了……要是他能保持自己的意识,战胜其他四个头,是不是就能避免一场大战了?”   玄律说:“人家濮克不是也一直要找主人吗?”   “可是他是善良的人!”梁澄说,“我们接触了几个月,他那人虽然经常脑子缺根弦似的,整天就神神叨叨喊着主人主人什么的,但除此之外他很温和,也很好相处,还很有爱心,他自己的工资大部分都拿去喂流浪猫了呢。他就算要找主人,也不会做伤害其他人的事。如果是他获得了五个头的主导权,肯定不会乱来的,他一定会跟咱们好好聊。”   “他对他主人的感情可不是普通情谊能比的,”玄律说:“他之前是没有记忆,就已经有执念了。现在几个头融合了,估计能想起不少东西,那就不好说了。那可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太乙救苦天尊……你可能无法理解九头狮子对他的感情。而且濮克的力量不如闻人溯。可能未必能保持自我。”   “这样啊……”想到濮克就这么死了,梁澄还是有些难过,他小声嘀咕,“但我还是相信他……之前他说他的主人曾经要他保持善良,做一个好人……”   他心情低落,一声叹息,而后问:“现在我们能做什么?”   玄律说:“好好享受这个暑假吧。多发点视频,搞搞创作。”   “好吧。”梁澄挠挠头,他们好像的确帮不上什么忙。   和他俩交代完,玄律在酒吧待了会儿,等花雕上班后,他让她帮忙做几杯酒。   “打包,谢谢。”   听到他说打包,花雕一愣:“去男朋友家啊?”   玄律手指在吧台上无意义地敲动着:“嗯。”   “OKOK。”花雕马上开始做。   打包好之后,玄律带上猫,去了新启航商场——吴法在现世的住处。   他到的时候,里面没人。   玄律把酒放到冰箱,而后进入他的书房。   书房有一副冥界的挂画,阴森可怖。   玄律手按在挂画上,画面开始扭曲,转眼他就到了地府的酆都大帝宫,出现在了帝宫的书房里。   吴法刚好和曹稷一起从外面进来,看到他,马上露出笑容:“你来啦。”   看到他来了,曹稷就没进来,他把手上的文件交给吴法:“有什么事您随时吩咐我。”   “好,你去忙吧。”吴法走向玄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玄律说:“没发生什么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当然可以。”吴法放下文件,张开双臂,抱住他,“欢迎你来。”   玄律轻轻拍了拍他宽阔的后背:“来看看你。”   分开后,玄律问:“在忙什么?”   “找狮子,”吴法说,“还没找到,不知道他藏哪里去了。应该是找地方融合去了。”   玄律上上下下打量他。   吴法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玄律直接抬手捏住他下巴,仔细看他的脸:“气色有点差,你该不会又去滴血造生死簿2.0了吧?”   “没有啊,”吴法说,“只是刚刚跟鬼帝们打了球,有点累。”   玄律盯着他的双眼:“你们还有这种活动?”   “有的有的,”吴法一本正经地说,“要劳逸结合,团建,娱乐,增进同事之间的默契。他们经常打球的。篮球、足球、网球……什么都玩。我也在学。”   玄律握着他的手,很快皱起眉头:“我信你个鬼!”   他甩开对方,神情严肃起来:“不要再白费力气,生死簿是天书,这种法子根本造不出来。你这样是不要命了?”   “别担心,”吴法温声说,“没有流多少血,我好歹也是一个阎王,流一点血没什么,休息会儿就好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对于生死簿,我比你们更了解。它是不可能被复制的。”玄律说,“我不想说那么多,反正我要求你停止。你要是不答应——”   不得他把后果说出来,吴法就马上答应了:“行,听你的。”   但他答应得太干脆,玄律倒不敢轻信。   他担心对方背着他又偷偷摸摸去滴血,于是接下来几天就跟在了阎王身边。   地府众人看到此情形都颇为震惊。这是什么景象啊?玄律竟然陪伴在阎王身边,与他同进同出,给他送吃的喝的!还接他下班!!   是的。   玄律还是不太敢在地府过夜,怕又想起伤心事,于是每晚他们都回阳间休息,第二天又一起来地府。   看着两人如影随形,鬼帝们心情极为复杂。   玄律爱上了阎王,这是好事,这就是他们这几百年来共同期待的局面。   但与此同时,被大家寄予厚望的阎王大帝也爱上了玄律。这就很糟了。   趁着阎王带着玄律回阳间过夜,众鬼帝聚在一起,愁眉不展。   “照现在这情形,咱帝尊肯定是不会忍心取玄律性命的,”稽康说,“他已经彻彻底底爱上了玄律,为他动心了。”   “我看不一定,”周乞严肃地说,“帝尊肯定是瞒天过海,为了让玄律深深爱上他,所以装作深情款款的样子,甚至连我们也骗过了。说不定他要的就是这种局面。他还在找他的剑,那么积极,肯定是用来杀玄律的。”   “你醒醒吧!”稽康简直抓狂,“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他现在心里眼里完完全全都是玄律,自打玄律来地府陪他,他那嘴角啊,都没放下来过。每天笑得比太阳还灿烂,这怎么可能是装出来的?!那剑是用来杀我们的还差不多……他肯定是想替玄律报仇!”   他缩了缩脖子:“说实话,我可不想被他的剑杀死。被那把剑杀死就直接灰飞烟灭了,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南方鬼帝杜子仁点点头:“是的,我赞同稽兄你的看法。帝尊的确是沦陷了。他是铁了心要护着玄律的。他从一开始就这么说的,现在也在严格执行着。我也不想死在他剑下。我甚至怀疑他其实早就恢复记忆了,只是为了他和玄律的幸福一直在我们面前装傻罢了。”   他看向曹稷:“是否要向天庭报备下这个情况?提前商量下对策?”   “什么对策?”西方鬼帝之一的赵文和说,“提前布置杀局,再杀他二人一次?这样真的好吗?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倘若再来一次,我看他一定会杀了我们所有人。换做是我,我也难以原谅。我也会恨不得提剑把你们这些人全都捅死。”   稽康抓了抓自己毛躁的头发:“这当然不好啦!不是杀他们这个行为不好,而是,他们俩本质上都是无法彻底杀死的啊。唉……他们跟我们不同,他俩是天地的造物,很难搞的……”   “那你们说怎么办?”杜子仁有些烦躁,“就放任他俩天天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恩恩爱爱?什么都不管?任由生死簿报废?任由所有鬼魂飞到人间?”   “这个……杜兄息怒,”北方鬼帝之一的张衡说,“其实我赞同周兄的看法。我也觉得还不用这么绝望。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玄律他……发色变了,金色的部分减淡了很多很多,说明他体内的朝曦火减退了很多,或者他的明光锁已经解开了。肯定帝尊与他双修帮他解的。说明那火种到了帝尊体内。那肯定会影响他的心性,驱使他保持内心光明,对世界充满爱意。如果是这样的话,帝尊必然不会置全天下于不顾,单为了玄律一人而眼睁睁看着凡间沦为炼狱……我觉得他还是会保持一丝善念的。”   “朝曦火……的确是这回事,”稽康点点头,“我也发现了。但是帝尊他,他……也被玄律污染得很严重啊,明显眉宇间的邪气更浓了。两个人都一身邪气。而且帝尊也没恢复原本的法相。如果他现在恢复了之前的法相,你跟我说他心怀天下,我还相信,但现在他这副模样,真不好说……”   张衡想了想,眼神变得不自信起来:“说的也是……”   大家七嘴八舌聊了许多,但都没什么结果,最后还是一齐看向曹稷。   “报备吧,”曹稷拿了主意,“我去报备。”   “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稽康叹了口气,他看看众人,“有时候真的觉得,我们做的事挺不是人的,帝尊骂得对……”   “那能有什么办法?”杜子仁摊手,“事关天上地下,也只能我们来做这恶人了。”   吴法尚不知道自己给地府众人造成了严重的心里威胁。   他和玄律在阳间看电影,看完电影出来吃大排档,吃到夜里十一点多,散步回家喂猫喂鸟,然后关上房门,在被窝里耳鬓厮磨。   小日子过得幸福美好。   玄律有时候会觉得这一切像是梦,像是一场美妙的幻梦,他偶尔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灵魂得到了救赎。不然怎么会过上这样温馨的生活?   可吴法时不时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们真实地相爱着。   玄律有时候也会感到忧伤,因为他不知道这样美好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他不想结束,但也清楚地知道,他们还面临着严峻的困境。   为了不破坏气氛,他从不跟吴法提。他只想珍惜时间,享受当下每一分每一秒的幸福时光,不愿去聊一些悲伤与忧愁。但吴法却是一直挂念着正事的。   当地府众人已经习惯了两人出入成双后,吴法又一次把玄律带到了生死簿面前,尝试斩断二者之间的联系。   他取出了自己的剑,那把剑已经一大截了,能明显看出剑的模样,但它依然是虚幻的,没有实体。因为它只是由吴法的剑意组成。   玄律做好准备,吴法凝聚力量,斩下去。   那根连接着玄律和生死簿本体的光带有了裂痕,玄律极为惊喜。他努力按捺住自己的心情,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不敢相信,自己就要摆脱这痛苦千年的宿命了……   但实际上,果然不会这么简单。   吴法试了几次,还剩一半怎么也斩不断。而且剑有要裂开的迹象,他只得收手。   “没关系,”玄律抢在他开口之前安慰道,“已经很接近了。先走吧。”   两个人很快离开。   “可能是剑还不完整,”回到阳间的住处后,吴法说,“看样子必须要把剑完全复原才行。我试着用剑阵召唤,召唤回了大部分的碎片。但是还有几个回不来,不知道在哪里。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玄律看着那剑:“我能做什么?”   “你陪着我就好。”吴法说,“还记得第一次我找到碎片的情景吗?当时在抓虚耗,咱俩握着手,当时我脑海中模模糊糊出现了以前和一个人在这里一起战斗的情形,然后剑意就回到了我手中。”   玄律点点头:“当时我好像也……看到了什么画面,但是看不清,也不好描述。”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吴法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剩下那些找不到的,应该是你我一同经历的。虽然我不知道咱俩什么时候结伴游历过,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玄律抱着他,低头看他的脸:“不一定是结伴游历吧,也可能咱俩争着击杀那些妖魔?所以你能看到我们一起的画面?反正我没有这部分的记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失忆的。”   “不,不,”吴法抓着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我觉得一定是我们携手斩妖除魔。”   玄律还是觉得不太合理,自己怎么可能跟地府的人一起斩妖除魔?开什么阴间玩笑?   不过话说回来,吴法又不一定是地府的人。   自己什么时候曾跟他一起游历过?怎么半点印象都没有呢?   吴法已经握住了他的手:“不用纠结了,你跟我一起,找到碎片后应该就知道了。”   玄律也不犹豫,直接答应了:“好,我陪你。”   吴法拿出了一张地图,上面大大小小做了很多记号:“这些我都去了,能找的都找到了,剩下没找到的,不知道是不是要跟你一起才能找到,还是本来就没有。”   玄律看着地图:“先去你没去过的地方看看,找不到的话,我再陪你把去过的地方再走一趟。”   吴法又问:“会不会在国外?”   “这我就不知道了,”玄律笑笑,“你还跑国外去斩妖除魔?管的这么宽?”   吴法说:“我想去郎安的故乡看看,北极,他说那边极光很美。”   “哎,”玄律觉得好笑,“你到底是要找剑还是想旅游?”   “都想啊,”吴法抬眼看他,“我好多地方都没去过,都想去看看。等事情结束后,你带我去吧,怎么样?”   他笑容明朗,看起来阳光又帅气。   没有人可以拒绝这个笑容,玄律也办不到。于是他按下内心的忧虑,在吴法额头上亲了一下,笑着说:“好。” 第46章 婉拒阎王46次   玄律:“可是你走之后, 要是九头狮子趁机入侵地府怎么办?”   “无所谓,”吴法说,“曹稷他们会应付的。反正他们只让我跟你谈恋爱, 别的事都不用我管。就随他们吧。别让狮子碰到生死簿就行。”   玄律轻笑:“你这阎王当的……”   “他们说了,跟你谈恋爱是头等大事。”吴法说, “我是严格执行最艰巨的任务呢。”   隔天两人各自朝下属交代了一些事, 然后就带上猫和乌鸦一起出发了。   他俩先去了广袤无垠的大草原,没有收获,在那里玩了一会儿,后来又去了喜马拉雅。   如今吴法已经不怕冷了,穿着短袖在雪山上吹风一点事没有。   两个人登上顶峰,在山巅牵手,果然彼此脑海中同时闪现了曾经一起在这里斩杀在雪女的画面。   双方松开手, 对视了一眼。   而后吴法拿出剑,剑指抹过半透明的剑身,极力召唤那碎片。   四周起了风暴, 雪花被卷起来, 不断地盘旋, 飞舞。片刻后,风暴消散, 一片剑光漂浮在空中, 朝他飞来,自动凝聚到了他的剑上。   “找到了一片。”吴法说着话, 同时转过身。   下一秒, 他的脑袋挨了一记雪球。   那一下, 结结实实砸在了他头上, 雪球爆开, 顺着他的眉毛眼睛往下掉。   吴法闭着双眼,僵在了那里。   玄律在不远处哈哈大笑。   他的笑容明媚如春,吴法静静地看着他,只觉得,他本来就该是这样开心快乐的。   玄律还在笑着,吴法不想打扰他,想多看看他开心的样子。   但他的脑袋却开始钝痛起来。   “怎么了?”看到他皱起眉头,露出痛苦的神色,玄律马上收敛笑容,来到了他跟前。   他慌忙帮对方吹掉头上剩下的雪:“头痛吗?对不起……”   那痛来得快,也来得猛,吴法简直难以支撑。   他眼前发黑,头晕目眩,身体摇摇欲坠。   玄律连忙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你该不会高原反应吧,我的阎王?”   他不敢置信:“阎王也会高反吗??”   玄律摘下蓝色耳钉,在他耳边轻轻晃动,用乐音尝试缓解他的头痛。   吴法抬头看着他,他眨眨眼,一片雪花落到了他浓密的睫毛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好像透过玄律的身影,看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   似乎很多很多年前,他也曾被一颗雪球砸中过。   当时一起击杀了雪女,他用剑将其焚烧。好不容易烧完了,后脑勺突然被一记雪球砸中。一声巨响,砸得他脑瓜子嗡嗡的。   吴法转身。   彼时面容十分年幼的玄律一身古装,捧腹大笑。   下一秒,吴法伸手,用法术团了几个雪球,向他扔去。   两个人在山上打雪仗,没多久,玄律被一个雪球砸中脑门,倒在了雪地里。吴法立刻跑过去,慌慌张张摇晃他,紧张地探他鼻息。   玄律突然睁眼,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将他脑袋按下去,强硬地吻住了他。   吴法面无表情,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玄律露出邪魅的笑,趁此机会翻身把他压到下面,将他按在雪地里,放肆地亲吻他……   吴法全程没有反应,任由那家伙乱来。   等对方亲够后,他站起来,语气平淡地说:“该回去了。”   “我不,”玄律还坐在地上,闻言抬起头,拉住他温暖的大手,“我还想去江南,你带我去江南吧。听说那边很美,还有很多好吃的。等去过江南了,我再乖乖死在你剑下,可以吗?”   吴法低垂目光看他。   这话他好像已经听了很多次了,也已经被这家伙拖了好几年了……   数年前,他云游四海之后回到天界,被天帝喊去帮忙。   当时地府的酆都大帝带着判官司的老大来到天界,愁眉不展,说是生死簿成精了。   “我们试了很多方法都杀不了他。只能来天界求助。”   酆都大帝看着他:“您的剑是天地间最炽热的日光光束淬炼而成,可以斩杀一切邪祟,所以我们想请您去杀掉他。”   吴法听完十分不解,他皱起眉头:“这不是你们地府的过失吗?我为何要帮你们杀一个无辜的孩子?”   随后酆都大帝详细对他说了那孩子的存在会如何如何威胁世间,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   “他留不得!必须除掉他!!”   吴法还是没想明白,但此前天帝已经了解了一切,于是便劝他去帮忙。   既然是天帝所托,吴法就点了头,当时他以为只是简单地杀个人而已,但没想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他跟着酆都大帝去了趟地府,在第十八层地狱里见到了那个少年。   对方被囚禁在那里。   他降落的时候,周身光芒万丈,照亮了那黑暗的禁地。   少年看着那光辉,站起身来,仰起小脸看着他:“您是来救我的吗?”   他眸光闪烁,充满期待。   然而吴法却冷漠地说:“不,我是来杀你的。”   一瞬间,少年眼里的光就熄灭了。   看到他如此,不知怎么的,吴法莫名感到心里被针扎了一下似的。   于是在动手前,他忍不住问了句:“你有什么心愿没?”   就是这多此一问,让他从此被纠缠不清……   地府当然也反对他带着玄律去人间游玩,但吴法冷面应对他们,他们也就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还指着他帮他们解决麻烦。   一晃数年过去,他已经带着玄律去了很多地方。   回到这座雪山之上。   他知道,这家伙去了江南还要更南的地方,去了更南的地方说不定还要去沙漠,去了沙漠可能还要去草原。   玄律晃了晃他的手,开始撒娇:“好不好嘛?我听地府那些鬼说,没有去过江南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我一个要死的人了,想去看一眼江南也不行吗?求你了。”   吴法还是不说话,于是他便甩开他的手,抱着膝盖坐在雪地里哭起来。   开始只是低声啜泣,后来越哭越猛,边哭边嚎叫:“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怎么这么苦!呜呜,我想我师父了。师父——”   他对着满山风雪嚎叫:“师父!!”   他哭得让人心烦,那哭声钻进吴法耳朵,让他心里一阵毛躁。   吴法担心他引起雪崩,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带你去就是。”   “真的吗?!”玄律瞬间破涕为笑,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兴高采烈地蹦蹦跳跳,踮起脚往他脸上亲了一下。还抱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最喜欢你了!!”   他笑得那样好看,但脸上还是有泪痕的,看起来真叫人心碎。   吴法的心就那么软了下来。   这个可怜的孩子,诞生起就生活在阴森可怖的冥界,被长久地关在暗无天日的炼狱里,没有看过阳光雨露,没有见过世间风景。   他的生活只有无尽的虐待。   吴法伸手帮他擦干泪水,心里想着,如果他想去更南一点的地方也行吧。   毕竟他要死了。   这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一个孩子。   他抱起那瘦弱的少年,将他拥在温暖的怀抱里,而后御着那把完好无损光辉万丈的长剑带他飞往江南。   “去江南咯!!”玄律在他前面,朝着浩大天地兴奋地喊着,“去——江——南——”   然后他开始哼着快乐又奇怪的曲调,一遍遍哼唱着:“我要去江南~我要去江南~江南有吃的,江南真好玩~”   他在音乐上有极高的天赋,拥有者着动听的歌喉,还能随意成曲。   看他那样高兴,吴法又想,如果他想去沙漠,也行的吧。   都行。   都行的。   他暗暗下了一个决定,以后这孩子想去哪里,他全都带他去,满足他的所有愿望。   反正他要死的。   不急这一时。   就带他走遍大江南北,看尽山河风光之后再杀他吧。   这个可怜的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悲惨的宿命,上苍又为何要让他诞生?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这件事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不仁道的,自己真的要听从天界的安排,杀死这样一个无辜的孩子吗?   他的心乱了。   他的信念也开始动摇。   他带他去了江南,玩了几天。果然,之后玄律又想起别的地方。   不过不是更南的地方,还是海边。他想去看海。   吴法没有反对,直接答应了。   地府派人来催,请他尽快动手。   吴法厌恶他们的催促行为,厌恶他们催着他杀一个无辜的人,于是对他们说了一个字:“滚。”   地府的人忙不迭跑了,再不敢多催一句。   看完海,玄律又要去沙漠。   吴法带他去了。   晚上两个人躺在安静的沙漠里看漫天星辰。   玄律伸手指着星空,嘴里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   吴法没有催他,也没有打断,只静静地陪着他。   数到一千零一的时候,玄律侧过身,看着他:“我还想去草原骑马,可以吗?”   “可以,”吴法直言,“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都带你去。”   “太好了!”玄律又快乐地叫了起来,然后开心得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吴法依旧没什么反应。   玄律好奇地问:“是不是我提出什么愿望你都会满足我?”   吴法说:“不一定。”   玄律马上补充:“不伤天害理的。”   吴法:“比如?”   “比如……”玄律翻身,骑在了他身上,附身看着他。   他的长发低垂在吴法身上。   他看着他的眼睛:“我还没体验过情爱,我听说那是世间最美好的事,你能和我谈情说爱吗?”   吴法说:“我不懂这个。”   “你不用懂,”玄律说,“你只用假装爱我就行了。每天亲我抱我,对我笑。假装喜欢我,假装我是你最珍爱的人。假装我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他笑起来,开玩笑的语气说:“你做我的娘子吧。”   吴法露出怪异的神色:“我比你高,比你年长,应该你是娘子吧。”   “也行,我无所谓。”玄律捧着他的脸,“我只要你假装爱我就行。无所谓当娘子还是当夫君。等我玩够了,就任由你杀。”   吴法点头:“好。”   “你答应了?!”玄律很震惊,“好吧。我知道,你只是为了想让我乖乖去死。”   他又忽然露出邪恶的眼神:“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们就来做点夫妻间该做的事哦……夫君……”   说着,他手指缠住了对方的衣带,然后猛地一抽。   吴法没有拒绝。   之前已经被这家伙冒犯了很多次了,天天被亲吻,他早已经习惯了他的放肆。   他是神仙,不懂情爱,更无所谓这些的。   于是他们的第一次,就发生在一望无际的沙漠,发生在漫天星空之下。   吴法只记得,玄律一直在他身上流泪。   明明做着世间最欢愉最美妙的事情,但他的眼神却那样难过。   他的泪水湿透了他的胸膛。   他埋在他颈窝里呜咽着,像一只绝望的小兽。   吴法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也第一次,主动地,吻了吻对方柔软的发丝。   他想说点什么,但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是要杀他的,任何的安慰都是虚情假意。   当他们的灵魂连接在一起,吴法头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对方所有的悲苦和怨恨。玄律的怨恨将他的心包裹,刺入了他的心脏,疯狂地侵蚀他,污染他,强行让他感受到了世间最浓烈的恨。   他被虐待时的每一寸痛苦都在他脑海中重现,他自诞生以来吸收的所有恶意都在他胸腔里燃烧……   他的心被铺天盖地的恶意疯狂摧残,痛苦不堪。   “好好感受吧,高高在上的神明,”玄律抵着他的额头,抓着他的手,红着眼睛看着他,“尽情享受吧,我的夫君。这就是我经历的一切……这就是我承受的所有痛苦……”   吴法简直痛彻心扉。   那是第一次,这位无情的神明流下了一滴泪。   来吧。   他抬起手,抱住了对方,尝试治愈他的伤痛,温暖他的心。   但是他失败了。   然后,他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玄律吻着他。   吴法再次醒来的时候,听到有呼呼的风声。房间里有昏黄的灯,墙壁上光影转动着。一片昏暗中,玄律正在温柔地亲吻他。   对方一边吻他,一边轻抚他的身体。   他有些恍惚,一时间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今夕何夕……   “醒了?”察觉到他醒来,玄律的声音很惊喜,立刻摸摸他的脸,关切地问,“怎么样了?头还痛吗?”   吴法没回应。   玄律稍稍起来一点,摸他的额头,观察他的神色。   对方一脸怅然,像是做了很难过的梦缓不过来。   “我去给你弄点水喝。”玄律准备下床,对方却突然抱住他,而后吻住了他的唇。   这个吻又急又乱,慌得不成样子,带着失去一切的悲痛,也掺杂着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有不死不休的执念。   玄律感觉到对方低落的情绪,温柔地回应他。   吴法翻身,把他圈在自己的领域,控制着他,像是怕他会突然消失。他一身的戾气,分分钟要暴走,直接撩起了玄律的衣服。   “不行,”玄律按住了他的手,“在别人家呢……”   吴法在山上昏迷后,他以为对方高原反应,就下山找了户人家借宿,把他安顿了下来。   “回去吧,”他见吴法情况很不对劲,于是握着他的手,“咱们回家,好吗?”   吴法却是等不及了,将他带入了彼岸花的异度空间里。   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宁。   那轮巨大的圆月温柔地照耀着他们。   玄律主动坐在了他身上,这个姿势却令吴法想到了他那张哭泣的脸,于是和他换了位置,让他趴在自己的大衣上。   但是这样就看不到他的脸了。   他一刻也不想视野里看不到他那双熟悉的眼眸。于是又把人翻了过来。   玄律被翻来翻去,折腾得够呛。但也没有怨言,毕竟是他一个雪球把对方砸成这样的,他是罪魁祸首,他得负责。   况且他见惯了吴法温柔体贴的样子,也喜欢他现在这样失控的的状态。   别有一番意趣。   过了良久之后,吴法才活过来,终于放缓了动作。   他将玄律抱在怀里,温柔地吻他发烫的脸颊。   “怎么了?”玄律浑身发软,他喘着气,“做噩梦了?还是你想起什么了?”   吴法声音有些闷,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是做噩梦了,还是想到了别的什么。   玄律也没有再问。他就这样让对方抱着,静静地陪着他。   直到估摸着天快亮了,他才轻轻拍了拍对方手臂:“得起床了。主人家要起来了。”   “嗯。”吴法这才松开他。   离开幻境之前,吴法看着他说:“你是我的娘子。”   “啊?”玄律猝不及防,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个古典的称呼,顿时面红耳赤,想要逃走。   吴法却拽着他,固执地问:“是不是?”   他的语气强硬:“回答我。”   “是,”玄律快受不了了,也不耽搁,马上回答,“是是是!”   吴法终于解除了幻境。   两个人回到了现实,很快起床。玄律之前已经付了钱,和主人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吴法匆匆离去了。   猫和乌鸦从山上飞下来,回到了他们身边。   “回去吗?”玄律说,“你要不要回去休息几天?”   “不,”吴法说,“继续找。尽快找齐剑的碎片。”   两个人骑上乌鸦,往下一处地点飞去。   玄律坐在吴法后面玩手机,回一些消息。   过了一会儿,吴法忽然扭头问:“我是你的什么?”   玄律顺口接了句:“你是我的优乐美啊。” 第47章 婉拒阎王47次   吴法微微一愣:“优乐美是什么?”   玄律忍不住笑出声来:“奶茶啊, 你没在超市见过?”   “没有,”吴法说,“我只见过一点点、蜜雪冰城什么的。”   “不是, 不是这种,”玄律给他解释, “优乐美是杯装的, 自己冲泡的。”   吴法不解:“一点点也是杯装的,”   “不一样。”玄律觉得解释起来费劲,就在网上搜图给他看。   吴法说:“为什么我是你的优乐美?”   玄律终于答出了那句:“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捧到手心里。”   这个梗实在太古早,也太老土,说完他整个人都不行了,脸迅速蹿红,恨不得从乌鸦背上跳下去, 死了算了!   吴法还在纠结:“可是我不是你的优乐美。”   玄律抬头:“那你是我的什么?”   吴法很严肃地说:“我是你的夫君。”   他的表情太过正经,弄得玄律十分难为情,搞不懂对方为何突然这么痴情款款的样子, 还上演什么娘子啊哈我是你的夫君这种戏码。   吴法却很执着:“快说。”   “你……”玄律张嘴, “你是我的……”   话到嘴边, 他实在有些说不出口,只觉得非常非常羞耻。   他万分后悔玩了那个不该玩的老梗。   憋了半天之后, 他压低声音, 飞速地说了句:“你是我老公。”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吴法竟然还不满足:“词不对。”   “老公和夫君不是一个意思吗?”玄律很无语, “你是真的傻了?老公就是夫君, 夫君就是老公啊。没区别的。都一样。”   “有区别。”吴法固执地说, “你必须用正确的那个词。”   “我不说了, ”玄律不想打理他的胡搅蛮缠, 他已经尴尬到不行了,“差不多得了,你别不依不饶。”   吴法凑过来亲他:“说,说一句就好。”   “哎,”玄律说,“你尊重一下你家鸦鸦好吗?你想把它的背当做床吗?这不好吧?”   乌鸦沉默不语,努力地拍打着翅膀。   “不是这句,”吴法说,“说我想听的那句。”   玄律不想跟他纠结了,于是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突破了自己的羞耻心,看着他的双眼,很认真地说:“你是我的夫君。”   吴法终于满足了。   玄律忍不住问:“你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干嘛搞得这么……这么……”   他真不好形容。   吴法说:“什么都没看。你不觉得这样很美好吗?”   美好是美好,但玄律感觉自己像是老妖怪开花,羞耻心尚在,还没适应这种状况。   还在后面吴法没有继续跟他“娘子啊哈夫君干嘛”,人又恢复了正常,转过身去,继续带着他在云里雾里飞。   两个人在敦煌的沙漠里找到了一片,又在南海深处找到一片……天南地北跑了七天,最终剑只剩下两个缺口,但再也找不到了。   玄律陪着吴法把他去过的地方又快递地毯式快速搜寻了一遍,还是没有。   吴法也尝试用98%完整度的剑启动剑阵,再次召唤,依然没能召唤回什么。   “该不会真的在国外吧?”玄律开始思考这种可能,“但是国外也太宽泛了,得找到什么时候去?你没什么印象吗?”   吴法摇头:“没有。”   “你好好想想,”玄律拿着他的剑,“我猜这两个碎片应该是比较关键的,所以很难找。既然比较关键,应该就是非常重要的战斗。非常重要的战斗,应该会在你脑海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不至于一点也想不起来。你再努力感受一下。”   吴法说:“试试你那个办法。你那个曲子,李商隐?”   “噢,对,”玄律说,“那得回家,必须用家里那架古筝才行。”   于是两个人回到了家里。   玄律带着吴法去自己的琴房,用特定的古筝弹奏了一曲《哭李商隐》。   吴法坐在法阵中,静静地听那婉转的乐曲。   一曲结束,玄律眼神询问。   吴法摇摇头。   玄律又弹了几次。吴法还是没想任何线索。   “先不弹了,”玄律说,“这个曲子听多了会悲伤。”   吴法说:“去国外看看,说不定去了我就能想到。”   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玄律也只能跟他走这条路。   为了行事方便,他托徐宙的关系帮吴法办护照。   接到这个任务时,徐宙表现出了惊讶:“您……要带我们本土的阎王去国外??”   “哦,你之前就已经知道他身份了,”玄律说,“是的,我们去找东西。”   徐宙的语气很犹豫:“我怎么觉得怪怪的?我们的阎王……要离开这片土地,去到国外……这……”   玄律叹了口气:“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搞得像我要把他拐跑一样。怎么的,阎王还不能出差了?不能去国外旅游了?”   “没有没有,”徐宙连忙说,“我已经在联系同事帮你们办了,等会儿就好,今天就能拿到。”   他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像是正在联系各方面。   玄律说:“就算他不回来了,地府也会选出新的阎王,不会让地府乱掉的。你不用担心。”   “是是是,”徐宙笑呵呵的,“是我多虑了……那祝你们顺利找到想要的东西。”   护照半天就办好了,然后两人直接出发。   玄律本想着快去快回,直接通过虚空跳跃到目的地。吴法却要坐飞机。他没坐过,很想尝试,玄律也只得满足他这个小小的心愿,带着他买机票,和他一起坐飞机。   上飞机前玄律回想起徐宙的话,也突然觉得有点奇怪……自己国家的阎王竟然要去国外……   有点魔幻。   “怎么了?”吴法说。   “没,”玄律摇头,“走吧。”   飞机起飞后,吴法一直看着舷窗外的风景。   玄律心想,这些天他们天天在云层里飞,也没什么新奇的吧。   他对这些是没什么兴趣,于是靠在了吴法肩上休息。   吴法握住他的手,继续看外面,嘴里时不时发出“哇”“哇”的声音,哇得前排的乘客扭头看他,以为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却看到了一对颜值逆天的同性情侣。鄙视的眼神马上变为了震惊。   玄律怪不好意思的,马上指着脑袋干笑着说:“对不起啊,他这里有问题。抱歉吵到你们了。”   一听他这话,对方的眼神马上变成了同情。这么帅的帅哥,竟然是个傻子,太可惜了。   吴法也扭头,一本正经地说:“是的,我这里有问题。”   那乘客充满同情地说:“祝你们旅途愉快。”   等他转过去,玄律闭上眼睛听着歌。   没多久,舷窗外传来“叩叩”两声。玄律睁眼,看到一只超大的黑色乌鸦出现在外面,乌鸦的背上则是载着一只圆滚滚的黑猫。   黑猫抬起爪子朝他们打招呼,身上的毛被吹得像黑色的浪潮涌动。   玄律马上摆摆手,让它俩滚,别在这里捣乱。要是被其他乘客看到了,指不定闹出什么大新闻,他不想给徐宙添麻烦,徐宙已经很辛苦了。   乌鸦飞到飞机上面停下,猫也下来。它俩站在一起,看云舒云卷。   飞了四个小时后,吴法终于开始觉得无聊,外面除了云还是云,真没什么好看的。   他问:“我们能不能直接飞过去了?”   “给我老实坐着!”玄律攥紧他的手,按在他腿上,低声说,“突然消失两个人会给乘务组造成很大麻烦的……别添乱。”   “那好吧。”吴法只得老老实实坐在原位。   不久之后他哈欠连连,靠在玄律的肩膀上睡了。   又飞了三个小时,他俩终于落地。   刚开机,吴法的手机上就收到了一大堆消息。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九头狮子入侵地府!   “专门趁你不在的时候偷家吗?”玄律问,“要不要回去?”   “刚出来怎么能回去?花了那么贵的机票,都还没出机场一步……”吴法说,“先不回,我们忙我们的。”   他是阎王,他说了算。玄律于是带他出机场,继续按照原计划找剑的碎片。乌鸦和猫找上了他俩,与他们汇合。   吴法表现得很轻松:“一个狮子,没那么难杀的。况且早让他们做好准备了。”   玄律想着也是,地府那么多牛鬼蛇神呢,不至于拿不下一个五头奇狮吧。   如果是九个头的狮子,可能还要忌惮一下,但他现在就五个头,可以说是大削弱,应该不足为据。   “可是他要怎么复活他的主人呢?”玄律说,“他的主人已经和冥界融为一体了,化作了冥界的山川河流,花草树木。他贸然去地府,不是会扑个空吗?”   一小时之后他们就知道九头狮子要怎样复活他的主人了。   曹稷先是给吴法发来消息,说已经解决了。   十大鬼帝联手,九头狮子只撑了五秒就溃败了。各种神兵刺入他的身体,他发出惊天动地的哀嚎。众人以为战斗结束,但没想到事情还没完。   曹稷再次打来电话,对吴法说:“他献祭了自己的心,发动‘大愿咒’,唤醒了太乙救苦天尊的一缕神魂。那缕神魂散发大爱,为他铸造了一个最坚硬的护盾,我们的攻击全都对他无效。需要您回来了。他现在正在前往判官司,他的目标是生死簿!”   听到这里,吴法立刻祭出光剑,斩破虚空,踏入冥界。   “哎,等等。”玄律马上跟过去,“他抢生死簿干什么?”   冥界被那只狮子闹得天翻地覆,众鬼躁动不安,一片鬼哭狼嚎。   吴法直接降临在判官司。   曲玉山被砍成了两半,倒在血泊里。九头狮子周身笼罩着一个橙色的防护罩,无敌状态的他已经接触到了生死簿,正在施法将其缩小,准备把它拿走。   曹稷说:“用您的剑试试!您的剑可以攻破一切!”   不等他说完,吴法已经持剑找上了九头狮子。   九头狮子的五个脑袋全都看着他,不避不闪,面上无所畏惧。   他坚信主人的爱是世间最强的盾,它坚不可摧,会坚定地保护着他。   吴法的剑尖抵住了那道护盾。   他凝聚力量,猛力刺入。   护盾出现了一丝裂痕!   九头狮子瞬间慌乱起来:“怎会?!”   他立刻一声狮吼,拼尽全力抵挡那把剑。   “你该不会想在生死簿上找到太乙救苦天尊的名字然后划掉吧?”玄律赶到近前,朝他喊话,“这本生死簿上没有太乙救苦天尊的名字!不要白费力气了!”   九头狮子却置若罔闻。   他的五颗脑袋张开嘴,吐出巨大的紫花,朝着吴法喷出漫天毒气。   玄律立刻拨动琴弦,蓝色的音波瞬间清散了毒气。   “放下生死簿,”吴法冷冷道,“天尊的名字不在这本书上,他乃是至高的神明,他的名字理应在天界那本生死簿上。”   九头狮子不为所动。   吴法的剑爆发出万丈光辉,他准备再进一步,九头狮子却已经将生死簿取下,而后突然用它抵挡他的剑。   吴法一惊,立刻撤剑。   九头狮子逮住机会,瞬间化作光点,扑向了被劈成两半的曲玉山,卷起了他的判官笔,消失在眼前。   “生死簿!”陆之道大喊,“生死簿被他拿走了!”   他双腿一软,颓然跪在了地上,张大嘴巴,喃喃道:“生死簿……”   “追!”玄律马上拉起吴法的手,追了出去。两个人也化作光点,突然消失。   “他能追踪!”稽康慌乱地喊,“玄律和本体有联系!他能追踪到本体!他们能追到!!”   曹稷一脸凝重:“速速通知天界,准备应对鬼劫!” 第48章 婉拒阎王48次   玄律带着吴法, 感应着生死簿本体的位置。   他及时给郎安打了个电话,告诉他生死簿被抢,让他安顿好酒吧的一切。   随后他专心和吴法一起追寻生死簿, 初时还能追踪到,能够凭着彼此的感应追上去。但三小时后, 那感应就逐渐淡了。   “我感应不到了, ”玄律有些疑惑,“是不是他斩断了我和本体之间的联系?”   “他做不到,”吴法说,“应当是跑远了,或者躲到了什么异度空间。”   玄律说:“去鬼门关看看,就是闻人溯之前在人间的那个据点。”   两个人奔向了鬼门关的总部,那里正在混战。闻人溯走了, 下面的鬼需要选拔出新的首领,已经打了很多天了。两人没理会他们内部的争斗,在这里四处寻找异度空间, 进去寻找。但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狮子和生死簿的踪迹。   随后他们又去了林春来之前独居的深山, 那里被毒气摧残, 已经变成了一座荒山,什么都没有。   玄律还给徐宙打电话, 朝他询问濮克之前的住处。   但徐宙说:“那小子居无定所, 之前一直在四处流浪,偶尔会在诡道的员工宿舍住, 但也只有一两回。我已经看过他的房间, 没什么私人物品, 也没有特殊纪念品之类……不过最不可能的地方说不定就是最可能的, 你们还是来看看。”   他俩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跑了趟, 完全没感应到生死簿的存在。   如此一来他们就没法继续寻找了。   等他们从诡道交通的宿舍出来,外面已经是恶鬼遍地的景象。   “他发动了生死簿!”玄律说,“他拿走了曲玉山的判官笔,肯定在上面一通乱搞。”   徐宙马上拿起电话指挥各部门。   玄律看向吴法:“我得回酒吧一趟。”   吴法说:“我跟你一起。”   玄律有些惊讶:“你不回地府吗?”   吴法平静地说:“我的职责是守护你。”   玄律知道,如果生死簿拿不回来,天庭地府就会催吴法尽快对他动手。   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但吴法说要守护他,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当着他的面表现出担忧,很快拉着他,和他一起回到了酒吧。   两人甫一出现郎安就走上前来:“老板。”   玄律说:“生死簿被人抢了,这边怎么样?”   “酒吧里一切都好,”郎安说,“我开启了您提前布设好的结界,街上的鬼进不来。所有的员工都在这里。之前也提前囤积了很多物资,都在仓库里,应该足够维持一段时间。”   “好,”玄律又问,“没有客人在吧?”   “没有,酒吧里只有我们的人,客人都及时送回了。不过,”郎安顿了顿,“那两个小朋友也走了,林瑞麟和梁澄。下午接到您的电话后,他们就急着要回家和家人团聚。我没有阻拦。用您留下的法宝帮忙破碎虚空,送他们到家了。”   “嗯,”玄律说,“随他们吧。”   他拿出手机,果然看到梁澄和林瑞麟都给他留了言,说感谢他的庇护,现在他们要陪在家人身边。   玄律简单地回复了消息,就没再管了。   郎安为他们送上了酒。两个人终于可以坐下来歇息。   玄律却放松不下来,他眉间拧着。   吴法抬起手臂搂着他:“不用担心,他不会破坏生死簿的。顶多乱划乱写,制造混乱。只要他不破坏生死簿,你就会没事。”   玄律抬眼看他:“你怎么知道?”   吴法说:“人家有五颗脑袋,加在一起也是有点智商的吧,又不是傻子。”   玄律总觉得他不对劲,好像在酝酿着什么坏点子。   “你……”他准备拷问对方,但刚说了这一个字,吴法就突然凑过来,吻住了他的唇。   玄律有点不好意思,郎经理还在后面擦桌子呢!   他准备退开,想问问对方发什么疯。但吴法已经撬开了他的唇缝,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那一刻,玄律突然与他心意相通,瞬间心领神会——   这是让他不要问,不要吱声的意思。   于是他放松下来,也抱住了对方,回应了他的吻,表示知道了。   但他心里则是更加好奇,吴法到底在酝酿什么呢?   他一边和对方接吻,一边努力思考,试图理性分析。但没多久就被对方吻得面红耳赤,根本没办法思考。   至于郎经理——早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等这个吻结束,玄律走到窗边,看到外面鬼魂四处跑,拍门,拍窗户,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也有能人异士在抓鬼。   “回地府看看,”他扭头对吴法说,“我想去看看。”   “好,”吴法说,“既然你想去,那就回。”   转眼间,两个人回到了地府。   所有在职的牛鬼蛇神都在忙碌着,有的在修复地府,有的在对付暴走的鬼魂,还有的已经去人间干活儿去了。   两个人直接去了判官司。   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调试那尚未完善的生死簿2.0。   玄律在他背后出声:“哟,你活了。”   那人扭过头,正是之前被九头狮子劈成两半的曲玉山。   乍然看到他俩,他马上急切地问:“生死簿找到了?!追回来了吗?!”   玄律摇摇头:“没有。跟丢了。我现在感应不到本体在哪里。去他的几处老巢也看过了,都没有,他可能是藏到其他空间去了。”   “啊……”曲玉山一脸失落,却也不敢责备这两人。   生死簿是在他的看管下被夺走的。   是他没有挡住那头狮子。   被天界的同事复活后他也听说了当时的情形,那种情况,的确也没办法。不然阎王一剑下去,生死簿分分钟就碎了,情况会比现在更糟糕。   曲玉山满脸羞愧:“抱歉,我没有守住生死簿。我失职了!”   “你已经尽力了,”吴法拍了拍他肩膀,“不必自责。”   曲玉山刚活了没多久就又回到岗位,现在人都是麻的。   他看向玄律:“有个不情之请,能把您那支判官笔借给我用用吗?我的笔据说被九头狮子抢走了……没有判官笔,我实在不好做事。”   反正笔在玄律手上只能用来撕裂虚空,到处跳来跳去,他就拿了出来。   笔有点秃了,他弯腰从煤球身上薅了点黑色猫毛,用法术填补上去。   猫一阵喵呜喵呜表达不满。   玄律又摸了摸它脑袋安抚:“你这么多毛,又正好在脱毛,揪一点怎么了?”   简单修复之后,他把笔递给曲玉山:“好好保管,这个是我师父的遗物。”   猫也冲着曲玉山一阵喵喵喵,语气颇为严肃。   曲玉山连忙双手接下那支鬼骨判官笔:“一定一定!”   玄律看向那生死簿2.0:“怎么样?你们科研成功了?它能撑多久?”   “只能保存核心数据,”曲玉山面露苦涩,“大概能撑三日……”   吴法说:“应该不需要三天。”   曲玉山一愣:“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吴法拉起玄律,“走。”   两个人离开了判官司,回阎王帝宫。   玄律问:“去哪里?我们要做什么?”   吴法说:“等。”   玄律问:“等什么?等死吗?”   “等……”吴法凑到他耳边,带着笑意,低声说,“天下大乱。”   玄律皱起眉头,不等细问,就看到曹稷来了。   对方明显有话要跟阎王大帝说。   玄律于是松开吴法的手:“我到后花园转转。”   吴法没有强行留他。   等玄律走了,曹稷说:“生死簿凶多吉少,天庭催促您尽快动手。”   吴法问:“尽快什么?”   曹稷说:“尽快与玄律沟通,让他为了天下苍生,献出生命。”   “我应该从一开始就说了,我不会让他死。”吴法说,“麻烦向天界转达一下我的态度。”   “已经转达过了,”曹稷说,“天界的意思,希望您慎重考虑。这毕竟事关人类存亡。”   吴法说了三个字:“不考虑。”   他扔下曹稷,直接走了,先去书房收了点东西,然后在后花园找到玄律。   “走吧。”   看着他抱着的箱子,玄律有些疑惑地问:“你这是辞职了?不干了?”   “这是我日常用的东西,”吴法笑着说,“先拿过去,反正事情结束后也是要辞职的。能不能提前在酒吧预定个差事?”   玄律看着他:“你去做舞男吧。”   吴法说:“如果你同意的话。”   玄律想了想,还是不太想同意……   他带着吴法回到酒吧,员工们正围在一起吃火锅,给他们备好了碗筷。见他们回来了,马上喊他们加入。   “我最喜欢吃火锅了。”吴法放下箱子,加入了他们。   玄律却不喜欢吃又辣又油腻的东西,只坐下喝了杯酒,然后抱起吴法的箱子,找地方帮他放东西。   放好东西,他飞出去在城市里看了看,外面一片死寂。往日繁华热闹的都市变成了死城一般。从上空可以看到地面上有不少法阵,在吸收附近的鬼。还有零星的鬼魂在阴暗的的地方飘荡着。   才不到一天就这样了。   一只乌鸦飞到了他身边,背上还有一只猫。   玄律看着猫:“哎,你现在都不自己飞了?天天让人家带你?”   猫喵了一声。乌鸦嘎嘎两声,似乎在说自己不介意。   玄律没有逗留,很快骑着乌鸦回去了。   楼下还没吃完,他先去洗澡,然后躺到了被窝,刷着手机看新闻。   过了一会儿吴法来了,在门口跟他打招呼:“晚上好,英俊的先生,你在等我吗?”   玄律皱起眉头:“一身的火锅味儿,赶紧滚去洗澡。”   “好的好的。”吴法马上钻进了浴室。   等他从浴室出来,玄律终于忍不住问:“他们在催你吗?”   吴法把手机放旁边充电,然后躺到了他身边。   玄律侧过来,跟他面对面:“催你杀了我,是不是?”   “我不会杀你的。”吴法伸长手臂,让他枕着,“况且你本身就是杀不死的,除非你自愿。”   “我不愿意,”玄律把手放在他胸膛,“之前一个人的时候,动摇过。曾经想过……要么死了算了,就当是造福社会吧。但是现在我不愿意了……”   他们刚才认识没多久。   还有很多地方没有一起去,还有很多事没有一起做,还有很多风景没有一起看。   他抬头看着对方,主动亲了他一下:“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死。”   “那就好。”吴法轻轻揉他的头发,温柔地回吻他,“那最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握着他的手,郑重地说:“请你,一定不要动摇。答应我,好吗?”   “好,”玄律也很认真地说,“我不欠这个世界的。我绝对不会动摇。我答应你。”   吴法抱住他:“就是这样。”   外面天翻地覆,兵荒马乱,但这里却很安宁。   玄律还是有点焦虑,按着他的胸膛,今晚格外主动。吴法也配合着他,全盘接收他的负面情绪,努力安抚他。   直到把自己折腾得没力气了,玄律才下来。   吴法收拾着残局,处理好之后重新抱住他,亲了亲他汗涔涔的鼻尖。   玄律靠在他胸前:“真的不用管吗?”   “不用,交给天界。”吴法说,“天界那些神仙都旁观了大几百年了,一直高高在上,独善其身,现在该他们出力了。他们再不出力就不礼貌了。”   玄律问:“那我们明天继续出去找剑的碎片吗?”   “不找了,”吴法说,“还剩两片,一片肯定在九头狮子身上。我之前杀过他一次,理应在他那儿。等把他杀了,碎片就回来了。”   “这倒是合理,”玄律问,“那另一片吗?”   吴法露出邪气的笑:“你猜。”   “地府?”玄律认真思考,“你是在地府醒来的。你在地府沉睡了很久,说不定之前就在地府和谁有过大战……不对,如果是地府,你的剑阵应该早就将它召唤回来了?”   “的确是有很多碎片是在地府,”吴法说,“之前一部分就是在地府召唤到的,不确定剩下那片是不是在更深的地方。”   他看向天花板:“等拿到狮子那里的碎片我再去地府找找最后一片。”   “嗯,”玄律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想平躺着睡了。他也看着天花板,还不知道明天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反正先睡吧。   他闭上眼睛。   三秒钟之后,他又忽然睁眼,视野里还是那片天花板。   天花板。   吴法也还看着天花板,躺在他身边,睫毛很长很浓密,鼻子很挺拔,侧脸很帅气。   玄律看向他,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关于最后的碎片……   可能不在地府,而是在一个之前他们没有去过,他也没想过的地方。   “嗯?”吴法也侧过头,笑吟吟地看着他,“怎么?睡不着?”   被子底下,玄律手指在吴法的腹肌上快速地划过,写字。   “哎,痒!”吴法连忙抓住他的手,“还要?”   玄律继续画着。   吴法点点头:“嗯。”   他认可了他的那个猜想。   玄律:“!!!”   他瞪大了双眼,联系前后,仔细回忆吴法说的话,做的事,忽然明白了这家伙到底在酝酿什么。   也太大胆了!!   “到底要不要?”吴法在他温热的掌心磨蹭着,面色从容,说着毫不相干的事。   玄律低声问:“真的可以吗?”   “当然,”吴法带着笑意,“有什么不可以的?必须可以。”   这太疯狂了。   玄律重新打量对方,一直以为自己的男朋友是个傻子,没想到都是装的……   他还在回想里面的弯弯绕绕,吴法已经再次抬起了他的腿。   ……   第二天醒来,玄律浑身都是软的。   好不容易爬起来后,他朝外看了看,终于知道,当时吴法说的“用不到两天”是什么意思。   果然天界出手了,派了不少神仙下凡化解鬼劫。   地府终于有了协助,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神仙们各处施展法术,将跑出来的鬼魂逮进千奇百怪的法宝里。   但九头狮子又放出了更多的鬼。要知道那本生死簿从古到今,承载了太多的生死,有着数之不尽的灵魂。   下楼后,玄律听到员工说:“要是那个狮子把所有的鬼魂都放出来,地球上挤不下吧?”   另一个员工说:“鬼魂不是实体,会穿模,可以叠在一起的……”   酒吧后面的院子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是乌鸦和猫又在打球。   玄律在院子的树下找到了吴法,他正在融合自己的剑。   不久之后,有人敲门。   郎安来报:“地府的曲判官来了。”   玄律说:“请他进来吧。”   曲玉山来了,先向两人行礼打招呼,然后问:“不知道有没有生死簿的下落了?那狮子把它带到哪里了?”   “不知道,”玄律说,“完全感应不到,如果找到了,我们会送回地府的。”   曲玉山满头大汗,显得很焦急:“那……那劳烦你们抓紧时间找找,再找找,如果有线索,请务必第一时间联络地府!”   玄律淡淡地应了一声。   曲玉山很快又离开了。   接下来他们只能等待九头狮子现身,而九头狮子为了复活自己的主人,也一定会再度出来。   玄律加固了酒吧的结界。其实不加固也没关系,阎王在这儿,鬼魂根本不敢靠近。   自从吴法留在了这里,释放出威压,方圆百里都没有鬼魂靠近。这条街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玄律收到了梁澄的消息。   对方关心他们的安危情况,问煤球还好不好。   玄律给他看了猫和鸟打球的照片,它俩啥事没有,整天悠哉乐哉,吃了睡,睡了玩。   他随口询问他们怎么样。   梁澄说:“用瑞麟家老祖传下来的法宝抵御着那些鬼,暂时应该没事。他家老祖这些年制造了很多厉害的法宝。昨天我还看到神仙降临了!脚踩祥云,好炫酷!是神仙下凡了吗,猫猫神?”   “是。”玄律说,“天界出手了。但还是不要随便乱跑,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鬼。”   “好的好的!”梁澄说,“那你们也注意安全。”   “狮子去找过林瑞麟吗?”玄律说,“我们到处找不到他。”   “没有,”梁澄答道,“我们两家住在一起,现在两家人都在他家待着,没见狮子来找。如果来了的话,我立刻通知你们!”   玄律:“好,帮忙留意一下。”   结束通话后,玄律去喂猫和乌鸦。   整座院子停留着很多乌鸦,一拥而上,争着吃谷子,把饭盆都打翻了。只有鸦王优雅地站在树上,不和它们抢。   玄律便抓了一把小米,单独喂它。   鸦王低下高傲的头,啄食他手掌里的小米。很注意着,没有啄到他的手。   “哎,”吴法在旁边摆弄着剑,没有抬头,嘴上不满地说,“惯的。让它自己吃。”   玄律忍不住笑:“这就吃醋了?”   他把手抬高一点:“没事,你吃,别管他。”   鸦王却不再吃了,看起来是非常尊重吴法,非常在意他的指令。   “你好烦。”玄律忍不住数落吴法,随后把手里的小米倒到了碗里。   鸦王这才跳下去,自己开始吃。   午夜零点,鬼潮又一次爆发,各地都出现了无数的恶鬼,它们密密麻麻扑向各个房屋,往别人家里钻。   人们惊恐地尖叫着。   而后天空中亮起万道光辉,无数光点从天而降,无差别攻击那些恶鬼。   凡间的人看着天空,纷纷跪地祈祷,一声声喊着:“神仙显灵了!神仙显灵了!!”   天界大部分的神仙都来到了人间。   酒吧里,玄律第一时间感觉到了生死簿的动向。   “生死簿出现了!”他走到室外,看向明亮如昼的天空,“他正携带生死簿,冲向天界!”   吴法从他身后飞来,搂住他的腰,带着他御剑而起:“走。” 第49章 婉拒阎王49次   九头狮子逆行而上, 冲上天宫,直接闯入了南斗星君处。   他呈本体,一身护盾, 五颗脑袋同时开口:“把《南斗星死簿》交出来。”   几个仙官就立刻出来阻拦。但九头狮子只轻轻一跺脚,立刻地动山摇, 他们几个瞬间被甩飞出去。   南斗星君出来一看, 这狮子怎么跑这里来了?!   “九灵元圣,莫要执迷不悟!”他指着那狮子,“速速束手就擒,看到你主人的份儿上,饶你不死。”   九头狮子踏前一步:“我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天尊!”   他一声怒吼,狂风骤起, 四周的一切被强大的吸力拽向他。他五颗脑袋全都张大嘴巴,以夸张的程度吸入那些东西。   连南斗星君也被吸得蹿向前方。   他立刻掐法诀,站定原地, 而后一甩法器, 朝着九头狮子释放出数道光波, 分别攻向他的五颗脑袋。   但那光波撞在了九头狮子的护盾上,竟被抵消了, 而且被护盾所吸入, 让护盾进一步增强。   “什么玩意儿?”南斗星君不信邪,又猛攻几次, 试图突破他的护盾, 但都无法伤他分毫, 还让他的护盾不断增强。   九头狮子怒喝一边发起反攻, 一边往里冲:“速速把《南斗星死簿》交出来!”   南斗星君极力阻挡:“太乙救苦天尊已经身化万物, 即使你拿到南斗星死簿也复活不了他!到底是谁跟你说能救他的?!”   九头狮子说:“阎王。”   “阎王??”南斗星君震惊了,“阎王跟你说南斗星死簿能复活太乙救苦天尊??这怎么可能?哪个阎王?现在的还是之前的?哪个都不可能吧!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原话怎么说的?你说我听一遍。”   “老子要你的生死簿!!”九头狮子炸毛了,“没工夫跟你废话!!快交出来!”   “休想,”南斗星君眉目凛然,“你若敬重戴天尊,就该放下执念,好好修行!莫要坏了他的名声!”   “闭嘴!”九头狮子勃然大怒,“我的天尊是最好的神仙,他为了维持冥界,甘愿牺牲,当时我求你们救他,你们却砍下我的四个脑袋,强行让我忘记他!你们分明是冷血无情!”   “都跟你说了复活不了!”南斗星君一边应付他,一边看外面,心想增援怎么还不到?   难不成都下凡了?   不会吧?!不能够啊!   这狮子的护盾怎么死活破不了?!这咋办?   几个回合下来,他逐渐落了下风。   “不用看了。”九头狮子道,“你现在已经不在天界,我用天尊留下的‘偷天换日’将你连带整座府邸转移到了异界,现在天界那些神仙正哪儿哪儿都找不到你!识相点赶紧把我要的东西交出来!”   “什么?!”南斗星君暗暗吃惊,竟是完全没有察觉,自己已经不在天界了?!   增援呢?!   没有增援了吗?   “受死吧!”九头狮子一声怒喝,朝着他冲来。   片刻之后,存放南斗星死簿的宝库被撞开。   南斗星君被狮子头咬掉了一只手,摔落在地,他忙不迭爬起来,挡在那本《南斗星死簿》前。   九头狮子突然伸长脖子,其中一颗脑袋冲过去,叼住了他,将他扔到一旁。   那本记载着神仙生死的南斗星死簿散发着金色的光辉,噼里啪啦闪着火花。   “你动不了它!”南斗星君摇摇晃晃站起来,“这书上有封印!”   九头狮子变作人形,伸手去触碰,果然还没靠近就触发了封印,金色的流光朝他弹射而来,瞬间烧伤了他的手。   南斗星君最后一次奉劝:“这本书真复活不了天尊!不要白费力气!你信我!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就算得到了它也没用!!”   “拿来吧你!”九头狮子忽然掏出了从地府抢来的《幽冥生死簿》,朝其发动攻击,瞬间无数怨灵从《幽冥生死簿》中喷出,形成一股强烈的怨气,疯狂抵消《南斗星死簿》上散发的金光。   “怎会?!”南斗星君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想出这一招!   那怨念铺天盖地,黑烟滚滚,如同飓风般冲击着《南斗星死簿》。黑风里鬼哭狼嚎,爆发出恐怖的哀鸣,令人胆战心惊。   南斗星君面色大变,立刻扑上去,想要阻止对方。九头狮子的脖子上突然分出一个头,如同猎狗一般疯狂扑咬他。   凡人的怨恨快速消耗着神的光辉。不到片刻,《南斗星死簿》的封印被解。   九头狮子露出欣喜的眼神。   他朝着那本金色的生死簿伸出一爪,正要将其取下,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明朗的声音。   “拿来吧你。”   九头狮子一扭头。   彼岸花开,阎王驾到!   吴法突然出现,他身姿挺拔,气度从容。   “又是你!”九头狮子满目怨恨,“斩头之仇,今日向你讨还!”   “我不介意再砍下你剩下五个脑袋。”吴法伸手,无数金色的光子朝他飞来,在他掌中化作一把明亮的光剑。   上面还有两个缺口。   还差两个碎片。   下一秒,两人同时出手。   九头狮子拥有着世间最强的盾,吴法却拥有着世间最锋利的剑。   剑与盾相交,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激荡起漫天尘烟!   南斗星君趁机艰难地爬起来,想要带着《南斗星死簿》跑路。   然而,他耳边忽然响起了《欢乐颂》的曲调。几枚红色的音符飘到了他面前,粘住了生死簿。震耳欲聋的欢快曲调下,掩着一个狡黠的声音。   “拿来吧你!”   红色的五线谱缠住了《南斗星死簿》,瞬间将其拽走。   一转眼,它落到了一只白皙的手上。   “玄律?!”南斗星君立刻急了,“快!快还给我!”   玄律一手拿着《南斗星死簿》,另一只手朝着那已经要散架的《幽冥生死簿》伸出手:“你也拿来吧。”   两本生死簿尽归于他手。   “搞定!”他对吴法说。   吴法已经刺破了九头狮子的护盾。他凝聚力量,再出一剑。九头狮子的眼前,吴法忽然消失了。   他的视野里,一切都消失了。   一轮巨大的太阳出现在天边,散发着温暖的光辉,照亮了他数百年来,那孤寂的心。   他忍不住上前,张开双臂,想要拥抱那太阳。   太阳越来越近。   他整个人陷进了温暖的光辉中,心脏也被强光洞穿。   而后他便在无限的烈光中灰飞烟灭……   一枚剑的碎片从他消散的魂魄中飞出,回到了吴法的剑上,填补了一处空缺。   吴法朝着玄律比了个OK的手势:“搞定。”   玄律携带着两本生死簿,飞到他面前。两人一起离开。   “留下生死簿!”   一个恢弘的声音在两人头顶响起。   幻境破碎。   天帝以及众神的身影出现,他们漂浮在云端,围着两人。   “阎王大帝,”天帝高高在上,“你想做什么?”   吴法看着诸天神佛:“报仇,雪恨。”   他握紧长剑,朝着玄律伸出手。玄律立刻握紧他的手。两人一同朝着天帝杀去。第一剑,断云海。第二剑,破虚空。   玄律与他十指相扣,心意相连。   刹那间,两人脑海中同时闪现了最不可磨灭的一幕。   曾几何时,他们也像如今这样,被诸天神佛围攻。   那是千年前。   同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了。   玄律看到,彼时一头金色长发的吴法回身抱着瘦弱的他,用宽阔的后背挡住了漫天的刀光剑影。   太阳陨落了。   世界开始坍缩。   他们即将一起死在永夜里。   吴法在他额头轻轻一吻,抽出自己的仙骨,为他重塑体魄。在永夜降临前,拼尽全力,将他送出了那无边的黑暗,把他送往人间。   “好好活下去,然后……”   他微笑着,对他说:“忘了我。”   下一秒,神的咒语生效,玄律双眼疲惫,渐渐合上。   他的眼角飞出了晶莹的泪珠。   原来,他曾为我而死。   原来,我竟然忘了他……   是的,他曾经有个名字,名叫“吴天”。   他是吴法,也是吴天。   玄律猛地睁眼,天帝的惩罚已经降临。   他握紧吴法的手,心中全是无尽的爱意。那爱意传达到了吴法心中,令他同样心潮澎湃。   两人一同接了天帝一击。   与此同时,一点亮光跨越千年,从遥远的时空飞来。那是最后一缕剑意!   他回到了吴法的剑上,填补了最后的空缺。   “嗡”的一声,剑鸣响彻天地。光剑华彩流溢,焕然一新,迸发出夺目的光辉。   吴法立刻转身,要斩断玄律和生死簿的联系。   天帝发出号令:“阻止他!”   众天神齐齐出手,却撞上了隐藏在云层里的音符,各种乐音交叠在一起,组成一首恢弘的交响乐。   红色音域中飞出了无数的乌鸦,它们拍打着翅膀,笼在两人周围,叠成了一个球形的护盾,将两人护在了其中。   天帝呵令一声:“破!”   众神再次出手。   那万千的乌鸦却突然蜕变出金色的光辉,还原出了本来的面目,变成了一只只金乌!   金乌发出清脆的鸣叫,拍打翅膀,射出漫天金色的流光,阻击着众神。   金乌阵内。   吴法长剑一落,那条连接着生死簿与玄律的光带瞬间断裂。   他声音温柔:“从此以后,你不会再受宿命所桎梏。”   玄律怔怔地看着他,还有些不敢置信,他颤声问:“我……自由了?”   吴法弯起嘴角,语气坚定:“你自由了。”   玄律忍不住抱住了他,手臂收紧,万语千言不知该如何说起。   吴法轻抚他后背,温柔地安抚他。   头顶的金乌不断坠落,阵被攻破了。   南斗星君怒吼:“阎王大帝,你竟至人世间于不顾!”   金乌飞向吴法,化作片片白金色光辉,为他重铸金甲。   他冷哼一声,法相显现,金色长发随风而起:“你该唤我——曜灵神君。”   众神顿时色变。   吴法长剑挑起生死簿。   南斗星君冲上前来:“你竟然为了一人存活,而枉顾人世,你怎可如此自私!”   “自私的是你们,”吴法扫视众神,“两本生死簿本是同源,明明可以用南斗星死簿代替幽冥生死簿,你们却为了自身长生,而舍不得献出南斗星死簿,一直坐视不管,任由人间恶鬼作乱。”   “什么?”   “竟然如此?”   ……   天界众神并不清楚其中的曲折,不知道可以这般操作,纷纷看向看管南斗星死簿的南斗星君,以及直接掌控南斗星死簿的天帝。   吴法傲视众神:“今日,我便要用南斗星死簿,替代幽冥生死簿。”   天帝怒发冲冠:“你这是逆天而行!”   “天?”吴法法相威严,“吾即是法,吾即是天!”   他和玄律对视一眼,玄律摘下耳钉,展开无限音域,为他增益。吴法则是一挥手,用金乌为他布置防御。而后手持曜光剑,迎击众神。   玄律在他身后,取出两本生死簿,开始进行融合。   地府的神仙几乎是第一时间倒戈,立刻帮着对付天界众神。   黑猫从玄律口袋里飞出来。   它化身人形,从虚空中抓来一支鬼骨判官笔,护在了他身边。   玄律百忙之中拽了一下他衣摆下面的猫尾巴,带着笑容,含着热泪,低声喊了句:“师父。”   “莫要胡闹……”灵体状的崔珏拍了一下他的手,声音明显很不好意思。   他连忙催促:“搞快点!”   “快了快了!”玄律正在努力,“还差核心程序……”   他抬头看向地府众神。   “这里!!”   曹稷带着曲玉山,冲破重重阻碍,朝他们飞来。他手里拿着一本书,那是生死簿2.0!   他俩还没靠近,就被天界的神仙拦住了。   “接住!”曹稷夺过生死簿2.0,朝着玄律扔来,而后瞬间转身,和曲玉山一起为阵中两人护法。   生死簿2.0飞旋着,来到玄律跟前,他一把抓住,继续融合!   一切声音远去,他独自悬浮在一片明亮的宇宙之中。   生与死的力量在他手中流转,他发丝飞扬,眉宇间显出神性的光辉。   那一刻,他就是世界中心,他就是掌控生死的至高神明!   三本书悬浮在他面前,哗啦一声,书页尽散,漫天飞舞。   无数的名字回到了书页之上,等到所有的名字归位,玄律双手结印,将书页召回。纸张自动叠起,在他手中编订成一本焕然一新的书。   最后一刻,玄律划破手指,用自己的血为其提名。   “生死簿”三字在书封上显现,最后一笔落成,天书历劫重生!   那一天之后,生死簿重生,天地间唯此一本。神仙再不能永生不死,再没有长生不老……   当然,曜灵神君与生死簿的再造之神玄律除外。   ……   玄律将全新的生死簿交给曹稷:“拿好,别再弄坏了。再坏就真的造不出来了。”   曹稷带着地府所有神仙,朝他行大礼:“救世之恩,莫敢难忘!”   玄律不想听这些废话,直接摆摆手:“滚。”   曹稷赶紧带着大家回地府。   玄律循着光,走向光辉尽头那位英俊的天神。那人金色发丝飞扬,手握神剑,脸上是最温柔的笑。   他走到他跟前,眸光闪烁:“我该叫你吴法,还是吴天?”   神君拥他入怀,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我想,你该叫我夫君。”   玄律低头一笑。   金乌拍着翅膀,绕着他们飞翔。   他抬起头,笑容明媚,眼神如水:“夫君。”   神君牵着他的手,随着金乌,一起飞向璀璨的未来。   -正文完- 第50章 尾声   “我还是喜欢你长头发的样子。”   云端之上, 玄律和吴法坐看风云变幻,金乌环绕着他们飞翔,时不时发出嘹亮的鸣叫。吴法一头金色的长发随风飞舞, 扬起金色的光影。   玄律抓着他的发丝,凑到眼底细看, 绕在纤长的手指上, 又松开,如此重复。   吴法本来想去剪掉,闻言改变了主意:“那就留着吧。”   “去哪儿啊?”玄律问。   “环球旅行啊,”吴法说,“我哪儿哪儿都没去过,换你带我四处游历了。”   “行。”玄律直接答应了。   在他幼年时候,是吴法带着他四处游历。那时候他不想死, 就疯狂找理由拖延。   他对这位代表着无限光明的神明说:“我还见过人世间的风景,还不想死,您能带我去看看吗?等我看过了, 就自愿死在您的剑下……”   彼时的曜灵神君还叫吴天, 他怜悯这个无辜的孩子, 于是就答应了。   他牵着他的手,带他去了人间。   玄律拿出他师父崔珏之前送他的地图, 在更早的时候, 他只被师父带着去过一两个地方,他已经做过记号了。剩下的地方, 那广阔的未知的天地, 他都没去过, 他晃着神君的手, 央求他带他去看一眼。   神君心地善良, 带着他走遍了浩大天地,看尽了山河风光,让他拓宽了眼界,也对人间产生了更多的眷恋。   现在,换他带对方去游历世间了。   “还要坐飞机吗?”玄律问,“还是带你飞过去?或者火车?你坐过火车吗?”   “没,”吴法摇摇头,“火车动车都没坐过。摩托车也没。”   “那就先火车吧。”玄律牵起他的手,“先去买票。”   然而人间刚经历了劫难,处于交通瘫痪的状态,车站机场全都停运,暂时还没恢复。两个人只得先回酒吧。   因为有玄律布好的封印,外面惊天动地,酒吧依然风平浪静,岁月静好,店员在玩桌球、打牌、听曲儿。   看到两人回来,郎安也只是一如既往优雅地欠身,充满礼貌地说:“欢迎回来。”   仿佛两个人只是外出遛弯儿一样。   倒是其他人见了吴法,有些惊讶,全都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不敢直视他。   玄律忍不住说:“能把你的光收一收吗,神君大人……”   吴法浑身金光闪耀,玄律也是戴着眼镜才能稍稍屏蔽他的光辉。一般人眼里他就是一樽光芒四射难以直视的神相,多看一眼就会闪瞎眼的程度。   听了玄律的话,吴法才收敛自己的光辉。众人纷纷揉眼睛,然后给他俩端茶倒水拿瓜子零食。   金乌飞来,落在吴法手臂上。   它闭上了眼睛。   “它怎么了?”玄律见鸟儿无精打采的,“累了么?”   “嗯。刚刚太辛苦了。”吴法把它放在手里轻轻揉揉搓搓,他手心释放出金色光华,滋养着鸟儿,不一会儿金乌就又活了过来,嘎嘎叫着飞了出去。   两人在酒吧歇息。   花雕围上来,朝玄律问:“老板,你们在天界都发生了什么?”   她看了眼金发的吴法:“你带你老公染头去了?”   其他员工也很好奇。玄律于是简单讲述了天界发生的事情。听完花雕尤为担忧:“天哪,你们……还能这样操作?那天界不会找你们麻烦吗?”   她下意识看向天空。   玄律说:“他们自顾不暇,哪还有功夫找我们麻烦?”   再说找他们的麻烦也没用啊,他俩都是不死系的……就算再围攻他们千万次也没意义,天界应该不会那么无聊。   那场战斗随着生死簿重生已经结束了,剩下的烂摊子是地府和天界自己的矛盾,随他们处理。无需吴法和玄律担忧。   一小时后,地府来人。   曹稷头戴黑色华冠,身穿冕服,极为隆重地登门拜访。   “阎王大帝,”玄律打量着他,打趣道,“这是亲自来勾我的魂来的?”   “不敢不敢,”曹稷说,“生死簿刚重生,诸多功能有些混乱……我们想请您移驾地府,帮忙调试一下。”   玄律有些无奈:“都帮你们再造了,还要麻烦我们?我们正打算出去旅游呢。”   曹稷也挺不好意思的:“本不该再打扰二位,但只有您才能完全地掌握它,所以我也只好来叨扰……”   玄律看向吴法:“怎么说?”   吴法说:“不想去就不去。”   玄律是不想去的,但这时候,看到门口出现了一颗圆圆的猫猫头。   对方看到他,立刻躲起来了。   玄律盯着门口不说话,没多久,那猫又探出头,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但也没敢吱声。   “算了,”玄律知道早晚都得去的,于是站起身来,“走吧。”   他俩跟着曹稷一起回到地府。   地府的判官鬼帝们正围着崭新的生死簿,艰难地操作着。见玄律来了,纷纷让开位置。   看到他身后的吴法,大伙儿则是心惊胆战,生怕他找他们算账。   毕竟之前众人联合起来疯狂骗他……   好在吴法没有对他们动手,只不过是拿出自己的神剑简单地摆弄了两下,就足够威慑整个地府。光剑对邪煞之力是天克,谁也不敢挑战他。   玄律先查看了生死簿,而后扭头对吴法说:“可能需要点时间。”   “没事,”吴法微笑着说,“我等你。”   这一来就是十天半个月。   新的生死簿跟之前比有很多不同,初期bug也比较多,为了日后能和吴法安安心心地旅游而不被打扰,玄律便想一次性把问题全都解决。   再说,生死簿不恢复正常,人间也没法正常运转,他们也就坐不了火车,也只能先帮着地府解决麻烦。   玄律每天留在地府辛勤工作。吴法则是地府酒吧两头转,时不时从酒吧给他送吃的喝的下来。   天界当然也派人来查看过生死簿,大概是确认是不是真的无法延长神仙的寿命。   玄律早在重新塑造它的时候就加了禁制,当然不能再让它为天帝所操控,天界的使者便离开了。   过了半个月,生死簿才终于正式投入使用。玄律总算是得以离开地府,回到人间休息。   又过了半个月,火车站终于开了。   玄律把酒吧交给了郎安,让他随便打理。想营业就营业,不想营业就继续关门。反正全员带薪休假,工资照发。   出发前他在房间收拾东西,把一些用得着的放进随身空间。   猫坐在桌上,看着他收。   等收好了,猫叼起一顶遮阳帽递给他。正好是夏天,热得很,遮阳帽还是很必要的。   玄律看着猫:“你不跟我们一起去?”   “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去不合适,”猫发出人类的声音,“我在酒吧等你们回来。”   “好吧。”玄律看了他一眼,“你要一直以这种形态生活吗?”   在地府检修生死簿那段时间,他也曾漫不经心地问了猫的事。当时他是没有找到师父的魂魄,不过后来地府还是发现了崔珏的一缕灵魂碎片,他请求投生为一只猫,守在徒弟身边。阎王可怜他,就满足了他这个请求。   于是崔珏投胎为猫,历经艰难来到了玄律身边,开始蹭吃蹭喝,卖萌打滚,陪伴了他很多年。   “嗯,”猫说,“做猫挺好的,吃了睡,睡了吃,没事就上屋顶晒晒太阳,还能随意地打滚……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就这样吧。”   玄律点头:“行。那你有事就找郎安。”   他拖起行李箱,准备走了。   猫说:“祝你们旅途愉快。”   玄律伸手摸了摸它的头,然后下楼。   吴法刚好到楼下。   金乌化身白色小鸟,停在他肩膀上,看到玄律就叫了一声,打了个招呼。   玄律说:“猫要留下来,金乌跟我们走吗?”   “走,”吴法说,“等我们累了它要带着我们飞的。”   结果金乌听到猫不去,它也不想去做电灯泡了,它对吴法叽里咕噜叫了几声,然后飞进了酒吧,落在了猫的脑袋上。   “哎——”吴法准备数落它。   玄律却按下了他的手臂,顺势握住了他的手:“算了,让它俩做伴儿吧。”   猫和鸟都留在了酒吧,托付给了郎安。玄律则是带着吴法去坐火车。   于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他们开始了他们的环球旅游。   坐上火车后,吴法感觉很新鲜。玄律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他,方便他看沿途的风景。   当然了,吴法那一头金色的长发太容易引人注目了,为了不被围观,他还是变成了黑色短发的模样。即便如此,两个人的颜值还是一路吸引了很多目光。   火车启动后,两个人各戴一只耳机,听着同一首曲子。   吴法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玄律则在旁边看他的后脑勺。   窗外风景不断变换,有时候是连绵的山脉,有时候是绿色的田野,有时候是安逸的都市……   偶尔火车在站台停靠的时候,会有白色小鸟飞到他们的窗外,在外面叽叽喳喳。   吴法晃晃手指,它们又飞走了。   “那是干嘛的?”吴法指着外面一个很高大的东西。他一扭头,撞上了玄律温柔的眼神。   玄律往外看了一眼:“风力发电机。”   这个世界对吴法来说还充满未知,太多现代化的东西他还不认识,有着无限的好奇。   路上玄律就负责解答对方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给他科普,让他了解一些未曾接触过的东西。   两个人拿着地图四处旅游,遇到好玩的地方也会多住一些时日,住腻了再启程去下一个地方。金乌偶尔会载着猫咪去看望他们,陪他们住一段时间,蹭吃蹭饭然后飞走。   他俩时不时也会遇到妖魔鬼怪,便顺手处理了。   玄律终于过上了以前想要的生活,和最爱的人仗剑天涯,斩妖除魔,一起弹琴奏乐,行走世间。   这样美好的时光还有很长,很长……   作者有话说:   暂时告一段落了。感谢支持。祝好   -   下本:《他们对我饿意值100%[快穿]》求收呀~~   文案:   司维是娱乐圈出了名的社恐美人,某天他被迫接了一档蹭饭综艺,却意外穿越到了异世界,还得到了一个“蹭饭系统”。   他的蹭饭目标从普通人变成了无限流BOSS、邪神、僵尸新娘、魔王、吸血鬼、异形、深渊巨兽、危险收容物……   司维: 【饿意值】是几个意思??他该不会想吃我吧?!   系统517:不,【饿意值】代表BOSS们想跟你共餐的意愿,需要刷到100%对方才会跟你一起吃饭哦。   司维:……你确定是这个意思??   所有人都以为社恐十级,纤弱苍白的司维肯定蹭不上饭,会死得很惨,沦为各路怪物餐桌上的食物。   但……BOSS们竟然都想——   满足他,喂、饱、他。   -   世界一:《去死神男友的葬礼吃席》   一上来男友就死了,简直天胡开局。   司维穿上黑衣,戴着白花去吃席。葬礼上男友家属各个喜笑颜开,嘴角裂到脑后,全都感谢他克死了那个怪物。   司维找机会吃了两口饭,系统却未提示任务完成。   他看向灵堂里那副棺材,那么——   躺在那里的人是谁……   世界二:《去邪神的婚宴上蹭饭》   司维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精致的棺材里,身上洒满玫瑰花瓣,他爬起就跑。过不久听说邪神的新娘不见了。   邪神勃然大怒,要吞噬整个小镇上的人。   为了让他的婚宴按时举办好方便自己蹭饭,司维不得不帮他找新娘。但却死活找不到,邪神表示要取消婚宴,司维极力劝阻。   邪神:那么你愿意做我的新娘吗?   司维:??!   世界三:《在无限流BOSS的忌日饱餐》   阅读说明:   *攻都是一个人。HE。   *还没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