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变成人鱼后被异界魔王盯上了
　　作者：泅渡渡
　　文案：
　　三个月前，世界被游戏入侵，大部分民众一无所知。一觉醒来的沈域发现枕边多了个不规则黑色晶体，很像他刚得到的游戏通关奖励——魔王之心。
　　三个月后，世界剧变。
　　游戏入侵现实的事渐渐藏不住了，网上信息爆炸，沈域被武装部队秘密带入深山。
　　房间里一排只在阅兵时见过的大佬神色凝重问他：“你到底是怎么盗取魔王之心的？”
　　沈域：“？分明是魔王送我的！”
　　大佬：“他为什么送你？”
　　沈域：“因为我刷满了他的好感度？”
　　“……”大佬看着他沉重叹息：“你还不知道吧，魔王自称丢失了重要物品，快要打过来了！”
　　沈域满脑袋问号，送他的东西却说丢失，这人好生无耻！
　　============
　　莱特·图塔尼斯是洛特维大陆的无冕之王。
　　传言这位新继任的魔王年轻英俊、俊美非凡，吸引无数种族的美人，却无人敢拜倒在他的冕袍下。
　　因为与魔王外貌同样出名的是他暴躁易怒的脾气，听说魔王的每一滴鲜血中都充满了好斗与征服的因子。
　　然后有一天，魔王在他的王宫中无意间睡了过去。
　　梦中魔王听到了海妖般悦耳惑人的吟唱，有人影在蔚蓝的海面上随着波涛起伏——他的眼睛与头发如深沉纯粹的夜空，鱼尾闪烁的鳞光是明亮璀璨的星子。
　　他在梦里与人鱼相恋，甚至送出珍藏的战利品作为定情信物。
　　梦醒时魔王怅然若失，随即发现，他真的有东西不见了。
　　魔王：“……”
　　★理性至上胆大妄为狠人受vs天生毫无人性但恋爱脑攻
　　★游戏入侵与魔王无关
　　★非主流游戏文，感情剧情对半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奇幻魔幻 爽文 升级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域、魔王 ┃ 配角： ┃ 其它：预收《我靠抽卡在废土求生》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脱单从变身人鱼开始
　　立意：抓住机遇，迎接挑战。


第1章 
　　3月27日，星期三，天气多云，偶有微风。
　　这是沈域去医院检查回来的第二天。
　　一线城市的大医院从来没有人少的时候，昨天沈域一大早起床出门，做完检查回来依然临近傍晚了。
　　今天没有必须出门的事情，他放心地任自己睡到自然醒，醒来后眯五分钟，能睡着就再睡一会儿，睡不着便起床。
　　窗外楼下的街道先他一步慢慢苏醒，隔着窗帘不时传来人声和汽车驶过的声音。
　　或许是心里挂念着昨天的检查，很遗憾的，沈域并没能再睡一个回笼觉。
　　他睁开眼睛，叹气掀开被子起床。
　　卧室里温度舒适，套上长裤和薄衫前，视线随意扫过身体四肢可以观察到的皮肤，依然光滑白皙，没有多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心情顿时轻松不少。
　　随即下床踩着拖鞋走到窗户前，将窗帘“唰”地拉开。
　　站在窗前的青年身形高挑、双腿修长，迎着明亮的晨光活动脖子伸了一个慵懒的懒腰，转身去洗手间洗漱时，途经的床头边摆放着一张不大不小的书桌。
　　桌上有几本草稿纸、一个装满画笔的笔筒、一台电脑、一株装饰价值多过实用价值的仙人掌盆栽。
　　以及盆栽盆里一颗形似海胆的不规则黑晶石球体。
　　脚步微顿，沈域在桌前驻足拿起电脑旁的手机解锁。
　　微信上亮着红标，有员工章平发来的请假消息。
　　【章平：老板，我妈今早被卧室门口的绿萝绊了一跤，摔伤了腿，我想请半天假送她去医院，下午再去看店。】
　　【章平：也是邪了门了，家里的绿萝不知道怎么回事，其他的全死了，就门口这株最近长得贼快，隔几天就要修剪不说，今天起来更是直接把门口都爬满了】
　　【章平：上午要沈哥自己看店了[双手合十]】
　　看了眼时间，这会儿才刚刚八点，章平的消息是七点发来的。
　　沈域回消息问需不需要多请几天假。
　　他家的说是超市，其实更像便利店，就开在小区隔几条街的路边，店面不大，平时一个人照看就够了。
　　章平是沈域在大二父母去世后招聘来给超市看店的员工，高中学历，今年22，比他还小两岁。
　　消息发出去后，章平估计现在正好有空，很快回复说不用。
　　【章平：半天就够了，就算我想多请几天我妈也会赶我出去上班[撇嘴]】
　　沈域没有勉强，章家经济条件不太好，他能理解章平妈妈的想法，又问了一句什么样的绿萝。
　　【章平：品种吗？不知道，邻居家窗台上的绿萝太大了我妈分支回来种的，用塑料瓶挂墙上那种小绿萝】
　　垂眸凝视几秒文字信息，沈域动动手指回复后退出微信。
　　略过手机桌面上黑色为主体的奇怪app图标，登录旁边粉红粉红的视频网站，他在个人后台发布了一条下午直播的通知。
　　做完这些，顶着一头凌乱而蓬松的短发的男人才慵懒地迈开长腿离开卧室。
　　沈域并不是职业主播。
　　他大学学的美术，专业能力即使在国内顶尖的美术学院也是数一数二的，没毕业前便有不少公司递来橄榄枝。
　　沈域斟酌后选中综合条件最好的一家游戏公司，毕业后成为一名原画师。
　　后来因为受不了早起晚归还要熬夜加班的上班生涯，炒了公司选择成为一名自由职业者。
　　凭借在公司积攒的人脉资源和在网上接单，收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加上父母车祸去世留下的赔款和存款，养他自己和正在读高中的沈沐沐足够了，两兄妹日子过得还算轻松。
　　会开始直播是一个意外。
　　最开始沈域在网上发表自己的作品和短视频主要出于两个目的，一是记录灵感，二是打广告。
　　毕竟他们这样的从业者接单需要知名度。
　　没想到某天兴起随手画的一副暗黑吸血鬼亲王的人设图爆火出圈，慕名而来关注的粉丝越来越多。
　　应粉丝们的热情恳求，沈域这才开始在闲暇时直播画画，不露脸，却又因为比例过于优越的双手小火了一把。
　　他直播频率不高，平均一周一次。
　　也不单是直播画画，没有灵感的时候也兼职游戏测评，比如几个月前的一款西幻魔法类手游……
　　然后最近他直播的次数便明显多了起来。
　　房间里男人打开卧室门右转，踏过走廊进入洗手间。
　　拨开水龙头，以水覆面。
　　镜子中的人肤色白净俊眉修目，立体标致的五官在湿水后更添几分清爽，洗漱时顺便检查脖颈、耳后。
　　皮肤状态正常，镜子中的男人眉宇间便溢出满意的神色。
　　洗漱、做饭、吃早餐。
　　最后沈域换衣出门时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半，锁好门正好碰到从楼上下来扔垃圾的黄阿姨。
　　黄阿姨烫着一头泡面小卷发，热情洋溢地跟他打招呼：“哟，小沈，今天又这么早出门？”
　　她每天早上都下楼扔垃圾，昨天碰到鲜少看见出门的沈域去医院体检，今天又碰见了，颇为稀奇。
　　沈域闻言淡笑着回道：“嗯，去超市看看。”
　　对方八卦地追问原因，他只好说是员工请假了，得到答案的黄阿姨这才勉强满意。
　　转身继续走的同时嘴里习惯性抱怨起来：“这家里的葱姜蒜啊长的真是越来越快了，天天摘都赶不上它长的速度，也不知道咋回事。”
　　说着拎了拎手里鼓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
　　原来里面装的是这些东西。
　　从口袋缝隙里漏出来的一点绿意上收回目光，沈域默默落后一步走在后面。
　　“看我这记性，”走了会儿前面黄阿姨忽而拍了拍脑袋，回头问，“小沈啊，你家要不要葱姜蒜，我们家多的扔不完！”
　　“你要的话我明天一早给你摘新鲜的下来？”至于手里这些就算了，进了垃圾袋不好送人。
　　沈域婉言谢绝：“谢谢，不过家里还有，沈沐沐没回来我自己也不常做饭。”
　　沈沐沐现在高二住校，周末放假才回来。
　　黄阿姨一想也是，便爽快道：“行，等你需要了随时告诉我，别跟阿姨客气！”
　　沈域微笑颔首。
　　不知道说什么，笑就是了。
　　路上黄阿姨不停歇地跟他说起最近小区里的新鲜事，沈域不时附和两声以作回应。
　　老小区楼层不高，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很快到了楼下。
　　小区里聚了一堆买菜回来或正准备前往买菜的居民在唠嗑，黄阿姨见状便像是鱼儿入了水，敷衍地知会沈域一声就迫不及待加入其中，抛下他去和保安老头说话了。
　　离得远了还能听见她中气十足的声音。
　　“……你瞅瞅，我家葱苗又长了这么多，家里盆盆罐罐都种不下了。”
　　“嗐，你那算什么，你看看外面那花坛，这才两天吧？刚修剪过的灌木又窜高了一截，这就算了，旁边却有一片枯死的，高高低低，跟斑秃了似的。”
　　听到这里沈域下意识偏头看了看。
　　花坛里总是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灌木丛此时高低不平，有的异常茂盛，有的却近乎枯萎。
　　看起来像是有的营养过剩，有的营养不良。
　　确实很像斑秃。
　　幸好家里的仙人掌目前为止还很正常。
　　清晨
　　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将手揣进卫衣外套，在衣兜底部摸到一个冷冰冰的物体。
　　物体比鸡蛋略小，呈不规则球体状，遍布在球体上的棱角略显粗糙，握在手中大小刚好。
　　男人眉眼沉静，面色未变。
　　不必看他都敢肯定，是那颗本该安静躺在仙人掌盆栽里的黑色晶石。
　　但他离开前分明没有动过这个东西。
　　不期然想起昨天在医院和精神科医生的对话，沈域扯了扯嘴角。
　　……
　　超市位置坐落在几条街外，步行过去中间需要穿过一个红绿灯。
　　此时正好是早高峰，路上都是赶着上班的行人。
　　随着人流在路口站定，沈域一米八出头的高挑身材无可避免地瞟到了左手边女孩的手机屏幕。
　　对方戴着耳机在看地方台的早间新闻。
　　他视力保护的好，大学毕业也没近视，很清楚地看见屏幕下方的大标题。
　　“动物园动物频繁躁动，专家表示春天已经来临”
　　沈域：“……”
　　偏头看向右侧。
　　右手边有些秃头的男人正外放看视频，这次是播放的热点时事，女主持人态度端正、工作严谨：
　　“……据悉，全国各地都有部分动物展现出反常的攻击性，城市中被流浪猫狗攻击的案例在近三个月以来快速攀升，城市外，有不少村民表示家中圈养的鸡鸭会突然攻击喂食的主人……”
　　换作平时会被大部分人指责的公然外放行为，此时却有不少人伸着脖子一起看。
　　看来这次春天到来得很猛烈，他淡淡想。
　　“植物疯长，今年粮食产量或迎来爆炸性增长”
　　“专家预测未来一年全球范围内粮价或降至历史新低”
　　“世界多地出现海市蜃楼现象”
　　在被动从行人处接收到不少诸如此类的消息后，沈域终于等到绿灯、迈过住址与超市间的短短距离抵达了目的地。
　　开门后他往收银台后面一坐，拿出手机直接搜索“海市蜃楼”有关的信息。
　　网上除去一些科普知识和过往的报道，近期的确新增了很多相关内容。
　　沈域随手点进一个页面。
　　报道中小编表示近来海市蜃楼现象出现频繁，诸如【阿美瑞克】、【弗兰斯】、【奥斯催利亚】等国都有发现。
　　他略微提起精神，手指下滑，果然看见几张配图。
　　这些图片的背景有的是沙漠，有的是大海，有的是森林，无一例外都很模糊，沈域仔细找了半天才发现其中的共同点——图中都有一块区域呈现出光影扭曲的画面。
　　这是海市蜃楼？
　　报道最后说我国境内同样发现了海市蜃楼现象，位于西域，由于地处偏僻，最开始是一位驴友用无人机意外拍摄到的。
　　随后报道内容便戛然而止。
　　海市蜃楼具体在西域哪个位置、拍摄日期在哪天、现在是什么情况等一概没有，更别说配图。
　　看了下报道发布的时间，发表时间是昨晚凌晨。
　　不愧是国内新闻，总能给人一种“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的错觉。
　　九点的城市已经完全醒来，玻璃门外街道上行人如织，车水马龙。
　　男人身体后靠，轻抬眼睫偏头移开目光望向室外的天空，幽深的黑眸倒映出门外朝霞爬满天际的盛景。
　　世界运转自有其规律，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这是初中起书中便会教的知识。
　　他从来都清楚。
　　松开微敛的眉头，沈域意味不明轻“啧”一声。
　　看超市不是个技术活，昨晚章平锁门离开前给该补货的货架都补了货，是以今天沈域来什么
　　都不用做，只等着有客人上门最后收钱就行。
　　最近网上异常热闹，他趁着空闲百无聊赖地翻看浏览着各种信息。
　　同一时间，城市另一端恰好有人也正提起“沈域”这个名字。
　　下车握着手机站在路边的男人约莫二十多不到三十，短发，身高一米八，皮肤是健康的麦色，长相不算出色，眉宇间自有一股坚毅的气质。
　　属于典型的华国人一看就能猜出来的那种职业。
　　眼神锐利地扫过四周，孔学明低声向手机那头汇报道：“首长，我已抵达目标沈域所在城市，请指示。”
　　手机那头的人似乎说了什么，孔学明表情严肃地点头，片刻后收起手机重新坐上车。
　　他系着安全带对开车的同伴说：“行动不变，继续向目的地行驶。”
　　从城市边缘开车到沈域所在的市中心需要大约四个小时，这时是下午一点，沈域刚和急急吃完午饭赶来上班的章平交接完看店工作回家。
　　万幸章妈妈情况不算严重，没伤到骨头，只是皮外伤。
　　沈域问过情况，确定章平不需要经济上的帮助后便离开了。
　　家里就他自己一个人，他懒得做饭，在外面随便找了家面馆解决午饭。
　　回家将将赶上通知好的直播时间。
　　先将电脑摄像头和麦克风打开，他在屏幕前一边收拾一边开口：“还有点准备工作没做完，大家先等一下。”
　　声线清润低沉，带着一点淡淡的随性和冷淡。
　　【打卡，最近太太直播好勤奋，爱了爱了】
　　【画控报道】
　　【手控报道】
　　【声控报道】
　　【身控报道】
　　【……？前面的我都理解，但身控是个什么鬼？】
　　【哎呀，你们没发现吗！主播站起来的时候身材比例超好的，宽肩窄腰大长腿，绝了好吗！吸溜~】
　　的确，屏幕里的男人脱下揣有黑色晶石的卫衣外套后里面仅剩一件略宽松的白色T恤，下/身是一条休闲的灰色运动裤。
　　走动间，单薄的衣料隐隐勾勒出胸膛和腹肌轮廓，被运动裤包裹的长腿笔直修长，身材不输模特。
　　【呜呜呜，终于有姐妹跟我一样get到主播的身材了！这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劲瘦型身材简直人间极品！】
　　【不止身材吧，还有脖子、喉结、下颌……】
　　【……我说怎么夏天直播间人数比平时多呢】
　　【吸溜，是谁馋了我不说~】
　　【噫，怎么肥四？谁的裤衩子掉我头上了！】
　　托沈域自身“条件”优秀的福，他粉丝成分很杂，有单纯被他画画技术吸引想来学一点技巧的，但也有喜欢他的手和声音的手控、声控。
　　嗯，现在又多了一个身控。
　　不过哪怕沈域自认不是吝啬笑容的人，由于他在镜头前给人的感觉莫名高冷，在他面前粉丝们通常都表现得很乖。
　　因此等他忙完坐在画板前，屏幕上的弹幕已然清一色刷新成了这样。
　　【大大下午好】
　　【劳师今天画什么】
　　【今天直播多久啊？可以久一点嘛，画完咱们唠会儿呗[不要逼我跪下来求你]】
　　“今天没什么灵感，随便画画，”拿起画笔沈域扫了眼弹幕说，略一沉吟，“直播时长看情况。”
　　找到灵感就多画会儿，没有么……脑子里浮光掠影般闪过一幅画面，黑色画笔干净利落打出线条。
　　投入进绘画中，男人没有再开口。
　　粉丝们注意力原本在画纸上，渐渐的视线便飘了。
　　屏幕里男人执笔的右手骨肉匀称，手背筋骨若隐若现，白皙的皮肤在
　　漏进来的太阳光映衬下几近透明，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摄像呢？手部给个特写谢谢！】
　　【港真，沈老师这手称得上藏品级别的吧】
　　【斯哈斯哈，太太、啊不，我老公手真绝】
　　一旦沈域抽离心神偏头往电脑处看去。
　　【咳咳】
　　【绝了，这手画出来的画真绝了[认真脸]】
　　【今天画人物么[乖巧]】
　　收回目光看到画纸上半成形的人物轮廓，沈域一怔。
　　“咚咚咚。”
　　他顺势放下画笔，起身落下声音道：“有人敲门，你们先自己玩会儿。”


第2章 
　　沈家当年房子买的早，靠近市中心，小区楼层不高，也没有电梯。
　　孔学明和同伴根据情报中的住址信息步行爬上楼，敲门后孔学明站在门口嘱咐了一句：“待会儿我来开口，你注意别暴露目的。”
　　黑瘦些的同伴紧张兮兮点头：“放心吧，待会儿你就算打死我都不带吭一声的。”
　　他俩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上门寻访任务。
　　“1·21事件”爆发的突然，整个事件充满了诡异和蹊跷——一款查不到详情的游戏app莫名出现在软件商城中，除了下载然后开始游戏，背后相关制作信息一点都查不到。
　　该说人类运气好么，这东西倒不至于像某些无限流小说里写的一样删不掉，删是可以删掉，但有些事情删了也没用。
　　因此官方虽然机缘巧合之下及时发现并高度重视了这件事，却无法通过网络痕迹锁定无辜被牵涉入其中的普通群众。
　　只能使用笨办法，含糊其辞地下达命令让各部门关注“特殊案例”，搞得下面的人一头雾水。
　　这么搞了两个月，收获寥寥，不知道是本身玩过游戏的人少还是方法不行。
　　直到今天一早，网络筛选部的负责人情绪激动地给首长打了电话！这是他第三次有这么激烈的情绪。
　　他在电话中拍着胸脯保证这个案例十有八九是真的。
　　并且如果案例得到证实，那么“1·21事件”的发生时间将会往前倒推近一个月，希望首长能尽快安排人员做确认。
　　于是排查任务便这么落到了孔学明两人身上。
　　谁让他俩出完任务正好经过锦城？
　　完成任务孔学明没意见，但他不明白的是上面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几乎与另一边“培养军方玩家”的计划等同了。
　　以他们国家的基层执行力度，就算遗漏了几个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届时国家肯定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舆论。
　　但连续两个月不眠不休的排查……还是说上面有必须找到某个人的原因？
　　孔学明不知不觉想得深了。
　　“啪嗒。”
　　门口沈域把着门手驻足，抬眸扫过两人开口：“有事？”
　　被一手肘捣回神的孔学明和同伴拿出证件：“你好，我们是西部战区在役特种兵，这是我们的证件。”
　　孔学明：“现在有些问题需要问你，希望你能配合如实回答。”
　　证件在眼前晃了圈后很快就被收起，沈域瞥到几行字，微微挑起眉梢：“西部战区的来内陆做民意调查？”
　　他诚恳表示：“老实说，现在做假/证的真的很多。”
　　随即“嘭”的一声。
　　望着关上的房门，孔学明沉默两秒偏头：“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同伴摸摸脑袋：“……可能觉得我们的是假/证？”
　　孔学明抿抿唇再度抬起右手。
　　“咚咚咚。”
　　敲门声在寂静的空间中回响，眼神平静的沈域背身立在玄关处，静静伫立片刻，抬脚回了书房。
　　既是书房也是画室，更是直播间。
　　房间里的电脑在主人离开期间依然尽职尽责地工作着，屏幕上粉丝们用弹幕聊得正欢，幸亏有人耳朵尖听见脚步声——
　　【嘘，沈老师回来了！】
　　【净化弹幕————】
　　【大大我们继续画画么，我的爪子准备好了！[心虚]】
　　但沈域却不是走向画板前的凳子。
　　守在直播间里的粉丝们只看见男人穿着白色T恤的上半身在屏幕中放大、放大，眼前闪过一张清俊的侧脸，紧接着画面便“唰”地一黑。
　　【！】
　　【刚刚那是……】
　　【我靠……好绝！[口水]】
　　主播不小心出镜半张侧脸，粉丝们含糊其辞地惊叹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询问为什么关摄像头。
　　得到主播漫不经心的回答：“特殊部门的工作人员上门让我配合调查，我出门去配合调查了，归期不定。”
　　【？？？】
　　【老g、咳，老师，你敷衍我就不能编个认真点的借口？】
　　手放在麦克风开关上，沈域意味不明轻笑了声：“如果我长时间没有音讯，记得帮我报警。”虽然可能没什么用。
　　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这只是在有急事离开的情况下说的玩笑话。
　　粉丝们就是这么认为的，纷纷配合玩梗。
　　【没问题，我们肯定帮你报警】
　　【大大注意安全啊，回来不要忘记跟我们分享特殊部门长什么样[挥手绢]】
　　关闭麦克风，关闭电脑。
　　旁边画板上线稿刚画出开头，画纸上人物只勾勒出半身，头生犄角、背负双翼，黑色线条仿佛流淌的浓墨，已能明显分辨出是属于男性的体格。
　　只是无人理会。
　　外面敲门声在持续一分钟后消失了，沈域不慌不忙，一一检查过家里的每一处门窗，而后拿上外套出了门。
　　紧闭的房门突然在旁边打开，把门外敲门无果正商量要换什么其他手段的孔学明及其同伴吓了一跳。
　　沈域反手锁上门出来，对两人惊讶的视线表示疑惑：“不是你们说要去配合调查？”
　　刚才觉得他们是骗子，现在又主动说要跟他们去调查？
　　孔学明皱着眉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同伴就嘴快地问：“你不是觉得我俩是骗子么？”
　　“骗子？”身体往后靠在门上，男人抱臂随意交叠着长腿：“我敢肯定我没说过这两个字。”
　　他语带笑意：“我的意思是，现在做假/证的技术出神入化，像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普通人民群众，怎么分得清你们展示的是不是真正的证件？”
　　说了那么多，还不是怀疑我们的是假/证！同伴腹诽。
　　孔学明则凝着两步外抱臂看他的男人，眉头紧锁。
　　对方上身连帽外套拉链敞着，露出一截T恤，下%身双腿随意交叠着，显得身材匀称、四肢修长，更像个男模。
　　资料显示这个叫沈域的男人今年24岁，20岁那年父母车祸双双身亡，现在靠画商稿为生，收入不低，有一个正在读高二的妹妹。
　　思及见面后对方的一系列言行，他明悟。
　　筛选部门负责人拍胸脯保证的话倒是没错，这人的确跟“1·21事件”有关，不然不会他们一上门沈域就准备好跟他们走了。
　　他确认了一遍：“玩过《魔幻世界》？”
　　沈域望着他，点头。
　　孔学明：“通关了？”
　　沈域依然点头。
　　孔学明：“我需要看看你的手机确认。”
　　……
　　十分钟后，沈域在孔学明及其同伴两人似松实紧的陪同下离开小区，走出一段距离后坐上街道边停靠的黑色防爆装甲车。
　　该说上面考虑周到么，要是在自家楼下被认识的大叔大婶们看见他上车，还不知道后续会传成什么样子。
　　不仅如此，装甲车前排还坐着两位坐姿端正、眼神坚毅的男人，荷枪实弹、胸前有两个字那种，极有威慑力。
　　他没有停顿地上车。
　　车门合拢，驾驶员发动油门往回行驶，孔学明在打电话向上级汇报任务完成情况。
　　被迫坐在后排两个男人中间的沈域凝眸望向车窗外。
　　早上还朝霞漫天的天空早已阴沉下来，乌压压的云层不知何时厚重地悬在
　　人们头顶，却丝毫不影响下面街道上的烟火人间。
　　从被特殊部队找上门再到被拉上车带走，一系列事情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根本不给人反应思考的余地。
　　但他此时心情还算平和，一双堪比黑曜石的双眸略微放空，指尖轻轻敲击膝盖陷入思索。
　　由于即将前往的地点比较特殊，孔学明打完电话要求沈域上交随身携带的个人物品。
　　敲击膝盖的动作微顿。
　　以为他心有顾虑，孔学明拿出透明塑封袋安慰道：“别紧张，事后都会归还的。”
　　“我不是在意这个。”沈域无奈地笑了下说，手放进卫衣外套摸到某个东西，询问：“所有物品都要上交？”
　　孔学明说是：“对。”
　　沈域只好摸出钥匙和晶石交给对方，摸出手机后：“我先给沈沐沐发几条消息。”
　　孔学明：“不能提及任何有关今天的事情。”
　　沈域：“我明白。”
　　然后发消息告诉沈沐沐他这几天要闭关画稿，让沈沐沐没事就看书学习，别来电打扰他。发完跟旁边的人确定：“今天周三，我周五应该已经回家了吧？”
　　他本意是不想沈沐沐担心，但如果周末沈沐沐放假回家找不到他，那就本末倒置了。
　　“什么时候让你回去由上面决定，我说了不算。”孔学明回答，说完多解释了一句：“不过就算走不了也会给时间让你处理家事。”
　　沈域耸耸肩，行吧，他个普通小老百姓还能怎么样。
　　关了机的手机被收起和其他塑封袋放在一起。
　　瞥了眼紧挨着的黑色晶石，刚开始孔学明以为是那种小孩子玩的海胆球，装的时候偷偷捏了下，结果是硬的。
　　随着时间流逝，装甲车出了市区渐渐往山区行驶。
　　与此同时，省外山区某座被临时安排为总指挥中心的军事基地里，一场保密级达到最高的严肃会议正在进行。
　　头顶灯光将偌大的会议室照的亮如白昼。
　　中间矩形原木长桌被围坐满，假如有关心国家大事的人在这里，就会惊讶的发现现场几乎聚齐了国家大部分部门的人物，与会者无不是该领域的大佬。
　　“相信在场的各位都明白今天大家聚在这里的原因。”会议室前方，一位年过五十面容刚毅的中年男人开口吸引大家的注意。
　　他穿着挺拔的军装，语气肃穆：“这几个月以来，我们国家乃至全世界都出现了一些反常的现象，具体分布在三个领域范围：植物、动物以及天象。”
　　与会者不由纷纷点头。
　　“动植物的变化趋势以及可能造成的影响今天会议上不做讨论，下面会安排专门的科研所负责研究。”
　　看向台下某个方向，得到两人点头回应。
　　军装男人接着道：“根据我们的调查，最近这些现象出现的原因与一款游戏有关。”
　　台下顿时哗然。
　　刘将军在开什么玩笑？他要是说这些变化与全球气候变暖有关他们都勉强相信，但是一款游戏？
　　刘将军真不是涮着他们玩吗！
　　部分对事实真相一知半解的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而了解一点“海市蜃楼”这件事的人无不是噤若寒蝉。
　　正如同报道中的配图那样，“海市蜃楼”最初的确只是一片扭曲模糊的光影。
　　而这些仿佛打了厚厚马赛克的斑驳色块在有的地方静止不动，在有的地方会无规律变换位置甚至消失，就好似背后存在着一个真实的世界。
　　值守在附近的人们本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海市蜃楼”，但在昨天他们惶恐不安地发现，那些大范围扭曲的光影正在逐渐变得清晰！
　　好比老旧的雪花电视机终于找到信
　　号，那些斑驳的色块慢慢、慢慢，定格为森林、沙漠、大海、沼泽……
　　闻所未闻的巨兽在林中捕食穿行，见所未见的海兽从海面跃起，它们是那样凶猛和强悍，绝对是现阶段地球上不存在的物种！
　　更匪夷所思的甚至有成群的骷髅在地面上行走！
　　可可托海三号矿坑外值守的军人们眼睁睁见证了这一幕变化的出现，俱是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消息被第一时间直接上报到指挥中心，是以才有了今天的紧急会议。
　　不知情者议论纷纷，知情者心有戚戚。
　　什么海市蜃楼，那就是只对特定人群开放的异界通道！
　　比起他们刘将军的心情则要更为沉重一点。
　　说到底某些所谓的知情者也只是了解部分皮毛罢了，根据收集到的消息，魔族之王正大张旗鼓寻找遗失的【魔王之心】。
　　魔王莱特·图塔尼斯，史上最年轻的魔族之主，洛特维大陆默认的无冕之王。
　　这么久都没找到……只希望这个所谓的【魔王之心】不是在他们这个世界才好。
　　任由人群讨论三分钟。
　　刘将军：“安静！”出声收回主动权。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霎时间静了下来。
　　“你们没听错，不是玩笑，现象出现的原因的确与一款游戏有关。我敢站在这里开这个口，自然是已经掌握了相关证据。”
　　将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都看进眼底，他眼神威严地扫过下方：“希望大家明确一点，今天邀请各位参加会议不是要你们讨论这件事的真假，而是面对已然存在的现实，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
　　“沈域，醒醒，别睡了。”
　　被枕头颠醒，沈域含混着“唔”了一声缓缓坐直身体，先谢过充当了一路枕头的孔学明，抬手揭下眼罩前哑声问：“能摘吗？”
　　孔学明活动着肩膀：“摘吧。”
　　沈域这才摘下眼罩。
　　在装甲车驶向郊区后他就被要求戴上眼罩，眼睛眨了眨适应光线，微微眯起看向窗外。
　　外面地界很空旷，规整的建筑沉默地伫立在远处夜色下，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了，路边照明的大灯和建筑里漏出来的光线融在一起，成了夜幕中唯一的指引。
　　跟在孔学明身后下了车，沈域：“几点了？”
　　孔学明看过时间：“20点35。”
　　至少六个小时的车程。
　　其他人没跟着下车，装甲车在两人站稳后很快驶走。
　　沈域则被带到建筑一楼的某个房间外，开门前孔学明跟他说：“里面是专门负责这件事的同志，该怎么做他们会告诉你，你配合就行。”
　　嗯？这人居然不是专门负责这件事的？
　　推门进入室内，房间里布置简单，和大部分办公室差不多。
　　办公桌后两个文质彬彬的工作人员正一边整理电脑上的文件一边交谈，见沈域进来，伸手示意他在对面落座。
　　不远处窗户边一个常服打扮的老爷子捧着茶盅在看夜景，听见声音回头好奇地看了眼。
　　沈域听见身后孔学明尊敬地喊了声：“首长好！”
　　捧着茶盅的老爷子摆摆手说：“不用这么严肃，我已经退休了。”
　　“是，首长。”然后孔学明简单交代了下任务中途的情况，提着塑封袋先行离开。
　　看清沈域面孔满足了好奇心的老爷子又转回去继续悠哉地看起风景，沈域也收回观察环境的视线，按要求在办公桌对面落座。
　　在配合回答问题前，他先配合签了一份保密协议。
　　协议上倒没有别的什么，只是限制他不能将与游戏有关的事、以及今天在这里的对话以任何形式
　　向任何无关人员泄露。
　　确定没有对自己的不利影响，他在横线龙飞凤舞签下名字。
　　接着对面一位工作人员念着纸上的基本信息跟他确认：“沈域，24岁，性别男……信息有无错误？”
　　沈域摇头：“没有。”
　　“什么时候开始接触《魔幻世界》这款游戏的？”
　　“记不太清了，大概十二月初。”
　　“我们这里查到你在12月5号直播的游戏测评视频，上面你测评的游戏就是《魔幻世界》，这是第一次接触吗？”
　　“是。”
　　“什么时候通关的？”
　　“花了快一个月，十二月底吧。”
　　电脑前哒哒哒打字记录的人闻言和同事对视一眼，又一同将目光投向对面，俊眉朗目的英俊男人单手支着下巴靠在椅子扶手上，一问一答间姿态轻松自然。
　　这个人是他们记录中最早接触《魔幻世界》游戏，并且最早通关的人。
　　当然，也是来到这里态度最闲适的。
　　问话继续一段时间后进行到尾声，窗户前老爷子看夜景的同时分神听着后面的对话，时不时通过反光的玻璃窗看看情况。
　　小伙子人聪明，胆量也不错，就是可惜没做过偷窃类的任务。
　　“……”
　　“最后一个问题，听说过【魔王之心】么？”
　　“嗯。”
　　不过能收集到一点消息也不错，抬起茶盅喝口热茶。
　　“说一下你知道的相关信息。”
　　思考后沈域自认客观地评价道：“长得挺丑？”
　　“咳咳咳！”一口茶水呛进喉咙，窗户边老爷子箭步冲到面前，目光紧迫地盯着他追问：“你见过【魔王之心】？”
　　沈域迟疑：“事实上，它就在刚才提走的塑封袋里——”
　　倒吸一口凉气，没等听完老爷子便一阵风般刮到门口，拉开门大喊：“小孔，孔学明呢！把沈域的塑封袋拿来！”
　　洪亮的嗓音在室外传出老远。


第3章 
　　沈域没想到大家对【魔王之心】的反应这么大，那位情绪激动的老爷子就不说了，连两位负责问话记录的工作人员也站起来一脸震惊意外地看着他。
　　他颇为讶异，难不成这个丑得挺别致的晶石有什么特殊意义？
　　老爷子喊完话后心急如焚地等在门口，工作人员还在不停向他确认：“你真的见过【魔王之心】？并且上交了？”
　　沈域：“是，不过、”
　　“这些待会儿再问，小齐，先给孔学明打个电话，让他赶紧把东西拿过来。”门口的老爷子转过头来匆匆打断道。
　　工作人员中叫小齐的那位闻言立马执行。
　　沈域：“但是、”
　　老叶：“有什么话先等会儿再说，【魔王之心】的存在很重要，我必须马上弄清楚！”言辞斩钉截铁，一张脸因为兴奋微微涨红。
　　沈域有一瞬哑然。
　　不过我想说的是，你们要的【魔王之心】可能不在塑封袋里。
　　老叶误解了这份沉默，以为沈域是对军方抱有疑虑，联想到下午收到的消息，不由抽空询问：“你是担心军方会扣住你不放？”
　　沈域怔了怔，摇头。老实说他还没想这么多。
　　老叶却理解地笑了：“那你还在直播间里说，如果回不去叫粉丝帮你报警？”显然不信沈域的否认。
　　我只是曾经在网上看见过类似的梗，如今这件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感到有几分戏剧化所以有感而发而已。
　　沈域没机会说出这句解释，因为孔学明到了。
　　并且孔学明似乎还带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他看见这个一路以来沉稳坚毅的男人脸上难得露出急色，低身小声在那位老爷子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刚才还红光满面的老爷子便面色大变。
　　办公室里剩下两位工作人员默契地一人跟沈域说话，一人去倒水。
　　“说了这么久的话，口渴了吧？先喝点水。”
　　沈域：“谢谢。”
　　水是温的，他接过喝了一口。这时房门已经被从外面关上，在室内只能隐约听见门外老爷子断断续续怒气冲冲的声音。
　　孔哥带来的消息不会跟【魔王之心】有关吧？
　　沈域不太确定地猜测到。
　　伸手摸了摸外套衣兜，预料之中摸到某个坚硬的球形晶体，他凝眸正想提前说清楚：“【魔王之心】——”
　　工作人员微笑着打断他：“我们这里有一些关于《魔幻世界》游戏的消息，你想知道吗？”
　　“……”沈域也微笑：“好。”
　　OK.
　　Fine.
　　反正急的不是我。
　　……
　　沈域的猜测是正确的，门外确实正在讨论【魔王之心】。
　　而且坏消息是，【魔王之心】不见了。
　　“你再跟我说一遍前后经过。”老叶拧着眉头面色严肃。如果说之前的他是捧着茶盅的普通退休老头，现在就一言一行都透着不怒自威。
　　两人一边上楼一边说话。
　　孔学明顾不上自责，记忆清晰地回忆道：“上车后沈域交给我三样物品，分别是手机、钥匙和黑色晶石，回到基地后我先将沈域送到办公室，接着上楼到休息室休息。”
　　“期间我接到三号矿坑来电，离开休息室大约十分钟，接着听到首长的声音，再回休息室时塑封袋里黑色晶石已经不见了。”
　　老叶：“接到电话离开休息室前有确认塑封袋里东西还在么？”
　　孔学明抿唇：“没有注意。”
　　焦虑地叹了口气：“别急，先调监控看看。”老叶拍拍他的肩膀。
　　去监控室调出监控一看。
　　视频中孔
　　学明提着三个塑封袋进入休息室，经过门口时可以清晰地看见晶石还好端端地存放于塑封袋里。
　　进入休息室后，塑封袋被随手放在茶几上，孔学明去沙发躺了一会儿，片刻后接到电话离开房间。
　　而【魔王之心】实际是在进入房间一分钟内突然消失的。
　　老叶让慢放对应时段，但即使速度调到最慢，大家仍然无法看清晶石消失的过程，监控人员表示再慢的话需要更专业的设备才行。
　　不一会儿开完会的刘将军带着人过来，一进门就问：“老叶，什么情况，刚才在会议室隔着窗户就看见你面色凝重地过来。”
　　老叶随便回了回头，确定对方身边跟着的都是权限足够的高层人士，又将目光放在身前屏幕的监控上，回答：“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刚刚得到【魔王之心】的下落，坏消息是，”他直起身体让开位置，“现在它不见了。”
　　于是刘将军等人也看到了监控中黑色晶石消失的画面。
　　【魔王之心】是空间类物品，它消失的原因可能和这个属性有关。
　　沈域在十二月底通关，那他拿到【魔王之心】的时间只会是通关或者之前，他会不会对这个空间属性有所了解？
　　当然还有一点，【魔王之心】消失的事需要告知沈域。
　　监控室里一众大佬们议论纷纭时，楼下办公室气氛正和谐。
　　“……目前得到的消息是，只有通关完成新手任务的人身上才会异常。有的是身体本身出现变化，也有获得游戏物品的，你这种应该属于后者。”
　　哦，那可不一定。
　　不过沈域吸取刚才自己身上的经验教训，暂时没有出声打断。
　　“并且每个玩家面临的新手任务不一样，这也导致每个玩家通关后得到的奖励不同。”
　　“事实上军方早就将异变与游戏联系了起来，但由于某种不明原因，无法从游戏软件着手通过技术手段追踪到用户信息，只能用现在的笨办法。
　　工作人员说着看了沈域一眼：“比如你，我们就是收到锦城市医院精神科上报，经过一番查证后才派的同志上门。”
　　对此沈域浅笑着说：“辛苦你们了，效率真快。”
　　昨天上报，今天就上门了。
　　“额，应该的。”
　　他态度过于坦然，负责记录的两人一时分不清沈域是真的怀疑自己精神有问题，还是故意借此试探上面的态度。
　　如果是后者，那他选中的时机也太巧了吧？
　　不知自己正被腹诽的沈域看了看墙上挂钟。
　　九点多，这个时间沈沐沐应该晚自习下课回宿舍看见他留的信息了，但愿沈沐沐不会故意给他打电话追问。
　　好吧，这点不太现实。
　　那就只能希望沈沐沐不会对他不接电话的事起疑了。
　　“对了，我能知道现在总共有多少普通玩家吗？”他问。
　　普通玩家不是军方玩家，这点可以透露。
　　小齐说：“我们大概统计了下，国内通关玩家的比例大约为1/400。”
　　四百分之一，相当于四百个玩过游戏的人只有一个能坚持到通关，倒是与那“变态”的任务难度相符。
　　沈域若有所思。
　　接着对面小齐接到来电，听完电话那头的吩咐后落在他身上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沈域回神望向对方：“？”
　　挂断电话后小齐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委婉地告诉他道：“沈先生，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你上交的【魔王之心】不见了。”
　　小齐权限不足，虽然知道【魔王之心】很重要，具体怎么重要却不清楚，现在首长让他询问沈域曾经是
　　否有过这样的情况。
　　让他颇有些尴尬。
　　唉，把人东西搞丢了，还要问对方以前有没有搞丢过……
　　不过小齐组织好的措辞没机会说完。
　　因为沈域听完他的话后准确地从外套衣兜里摸出一个黑色晶石说：“【魔王之心】么？在我这。”
　　小齐：“……”
　　他和同事对视一眼，看看被随意摆在桌上的晶石，又抬头看看沈域。
　　沈域故作无辜地回视过去。
　　“呼。”深吸了口气，小齐赶紧拿手机给首长打电话说明情况。
　　不出一分钟，办公室关拢的房门被从外打开，一群人推门而入。
　　全是军事频道的熟面孔。
　　为首的老叶和刘将军进门后直奔办公桌上的黑色晶石。
　　核桃大小的黑色晶石入手微沉，通体散发着幽寒的凉意，即使拿在手中再久都不会沾染丝毫属于人体的体温。
　　深沉纯粹的黑色乍看仿佛有光华流转，细看却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就是【魔王之心】，由现任魔王亲手制作的【传说级】魔法物品。
　　“这就是【魔王之心】？”
　　“这么看着除了材料特殊一点，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这还不特别？不特别能在监控里眼睁睁从眼皮子底下消失？”
　　“我说就这么看着！”
　　大佬们围成一圈，不时交头接耳讨论两句。却只能看，没机会上手碰碰。
　　晶石被掌控在人群中心的刘将军和老叶手中，两人交换着观察了好一会儿，这才平复好心情想起晶石现在名义上的主人来。
　　转头一看，人群外围沈域事不关己单手插兜站在办公桌边，另一只手随意敲击着桌面，正悠闲地和孔学明聊天。
　　老叶这时也想明白当时沈域对他的几次欲言又止了。
　　哦不，准确的说还不是欲言又止，而是欲言被迫中止。
　　他挥散围在身边的人群，在沈域看过来时笑叹着摇摇头：“果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是他那会儿再有两分耐心，怎么会绕如今这个大圈子。
　　沈域嘴角微弯，笑而不语。
　　不好意思，听不懂你说什么。
　　刘将军将两人的反应看进眼里，询问地看向身前的老伙计。
　　老叶无奈地冲他点点头，刘将军便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啊你，多少年了还改不掉这个急性子。”
　　老叶好脾气地没理他，招呼沈域过来坐下：“沈域，正式认识一下，我是叶国华，以前干参谋的。现在退休了，熟悉的人喊一声老叶，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他和刘将军占据了之前两位工作人员的位置，其余大佬们则依次在左右落座。
　　老叶接着介绍刘将军：“这是我的老搭档，姓刘。”
　　刘将军接话：“叫我老刘就行。”
　　其他人也跟着表示：
　　“我是老张。”
　　“咳，可以叫我老王。”
　　“老余。”
　　“……”
　　这么一众军衔抬出来能砸死他的大佬们，沈域哪敢随便称呼。尤其叶参谋和刘将军，他这种平时不关心军事的人也听说过两位的事迹。
　　叶老是普通老头打扮，刘将军却是军服笔挺，五六十的年纪还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行走间龙行虎步，一双敏锐的鹰眸炯炯有神盯着他。
　　两人旁边还有一众熟悉的或不熟悉的大佬。
　　被一群大佬紧迫注视着的沈域：“……”
　　老叶安慰他：“沈域，别紧张。”
　　沈域苦笑：“嗯，我不紧张。”
　　老叶也清楚这个阵仗有点唬人，为了让沈域放
　　松他没直接进入正题，而是先问起晶石消失的原因：“以前【魔王之心】也消失过？”
　　沈域颔首：“是。”
　　大约三个月前，他一觉醒来发现枕头边莫名其妙多出颗黑色晶石，很像他头天晚上通关后的奖励【魔王之心】。
　　他当然没把两者直接画上等号，仅是奇怪东西怎么来的。
　　直到后来，他发现那东西不是像，而是的的确确就是【魔王之心】。
　　【魔王之心（已绑定）】
　　[品质：传说（由上任魔王心脏制作而成，具备不朽性质，可损坏、可自我修复、不可彻底摧毁）]
　　[制造者：莱特·图塔尼斯（敌人的心脏将是最好的战利品）]
　　[属性：空间，佩戴后冥想效率提升100%，长期佩戴可扩大精神海]
　　[能量：充足]
　　空间属性？
　　莫非是那种可以进出种田的随身空间？好耶！
　　结果实际是，所谓的空间属性没别的作用，只会在与沈域之间的直线距离超过二十米后，从各个位置出现在沈域面前。
　　碰上沈域穿带兜的衣服还好，不巧碰上没包的衣裤……
　　沈域至今记得他还没发觉【魔王之心】“二十米规则”时候发生的事。
　　当时是傍晚，他很不巧地穿了一身既没衣兜也没裤兜的衣服，出门去超市找章平说点事。刚下楼走出小区大门，一颗黑不溜丢的晶石便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先是绕着他上上下下转几圈，似乎没找到存身处，最后悬在眼前不动了。
　　旁边经过的小伙子被这一幕惊呆在原地，呆愣愣地望着他半晌，颤声说了句：“兄弟，练魔术呢？”
　　他除了淡定地笑着点头还能怎么样？
　　一边走神，沈域一边将“二十米规则”的事简单告诉大家。
　　众人虽然听得惊讶，却不至于无法接受。
　　老叶说：“你应该也猜到不止你一个通关玩家，那些玩家得到的奖励各种各样，有的跟你一样是血脉觉醒，还有的是装备或者配方。”
　　“不过就目前已知的信息，你的通关时间最早，并且奖励的品质等级也最高。”
　　根据他们收集整理出来的资料，《魔幻世界》游戏中装备总共分为8个等级，分别是：普通、黑铁、青铜、白银、黄金、史诗、传说、神器。
　　神器只流传于传说中，所以【传说】就是现存最高的品质等级。
　　而他们培养的军方玩家顶多只能获得些【青铜】、【白银】级的装备奖励。
　　他竟然是目前最早通关的玩家？沈域颇为惊讶。
　　叶老和刘将军等大佬正吩咐孔学明拿【魔王之心】配合做“二十米规则”的测试。
　　事实正如沈域所言，无论孔学明拿着晶石出门往哪个方向走，一旦超过二十米距离，晶石就会在他手中消失重现在沈域衣兜。
　　“【魔王之心】是【传说】级的东西，它的空间属性应该不止体现为这点功能才对。”
　　“道理谁都懂，关键是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用啊。”
　　“沈域呢？”
　　沈域也不知道怎么用。
　　“哎哎哎，让我来试试。”
　　终于有机会上手的大佬们兴致勃勃，纷纷表示要亲自测试，挨个从沈域手里接过晶石往门外跑。
　　老叶和刘将军沉稳地坐在原位，一脸不认识这些人的表情。
　　翻看着手中的资料，老叶忽然发觉不对：“等等。”
　　他抬头看向沈域问：“你说你最后得到的奖励是‘血脉觉醒’？”
　　沈域点头。
　　老叶：“那【魔王之心】是怎么来的？”
　　沈域：“也是通关奖励。
　　”
　　老叶摇头：“不对，通关奖励只有一个。既然‘血脉觉醒’是最后获得的，那通关奖励就是‘血脉觉醒’。至于【魔王之心】……”
　　他轻轻呼吸，想起了游戏里有关【魔王之心】失窃的资料。


第4章 
　　刘将军行事更直接，已然倾身皱眉问出了口：“你到底是怎么盗取【魔王之心】的？”
　　沈域：“？？？”
　　盗取？
　　他颇感好笑。
　　一个手游他要怎么盗取，无非是在刷出“是否盗取【魔王之心】”的任务后，动动手指选择“是”罢了。
　　当然，沈域并没有刷到过类似的任务。
　　他也明白两位大佬不可能无的放矢，会这么说必然是有某种原因。
　　其余大佬们听到室内的话题后不约而同放弃要亲自测试的打算回到座位，皆是神情严肃地望向他。
　　众目睽睽下，沈域仔细回忆后纠正：“是魔王送我的。”
　　“那他为什么要送你？”刘将军紧接着追问。
　　摸着下巴，沈域记起当时的提示信息：“因为我刷满了他的好感度？”
　　他大致描述了一下，新手任务开始后，没过多久游戏便刷新出了有关魔王的任务链，而任务链里的小任务关系着魔王的好感度。
　　好感度可能增，也可能减。
　　沈域没想到自己一番操作下来魔王的好感度还能满，略作犹豫，没说任务期间任务带给他的诡异感觉。
　　毕竟这种古怪只是他自己的主观感受。
　　他说完后房间里有一瞬沉默，然后响起大佬们此起彼伏的低声叹息。
　　“沈域，据我们收集到的信息，魔王表示丢失了重要物品，似乎正在集结军团准备出征。”代表老叶语气郑重开口，眼神相当复杂。
　　沈域了然：“……这个所谓的重要物品就是【魔王之心】？”
　　老叶沉重地点头。
　　而且有小道消息称，【魔王之心】是魔王送给恋人的定情信物，沈域又说【魔王之心】是魔王送给他的，那沈域……
　　正要为这一推测感到荒谬时，老叶马上反应过来：不对，魔王口称失窃，“赠送”是洛特维大陆上流传的小道消息！
　　还好还好，看来应该是一些不靠谱的揣测。
　　非要送他的东西却说丢失，魔王是不是过于无耻了？沈域在心里吐槽，思及叶老透露的消息，问：“您说魔王出征？”
　　具体怎么出征？军方又是怎么收集的消息？
　　老叶没回答前面的问题，笑着宽慰了句不用担心，这些事国家会解决便带过了，至于信息收集，则来自于每个“军方玩家”的新手任务。
　　果然还是国家力量大。
　　“这下不怀疑事情的真假了？”
　　正感叹时就听到叶老这么调侃了一句，狐疑抬眸，老叶促狭地将电脑上调出来的视频转向他。
　　屏幕中交叠双腿坐在单人椅上的男人眉目雅致、姿态从容，修长的手指因为思考习惯性敲击着桌面，开口：
　　“医生，我最近总是出现幻觉。”
　　“最开始它只出现在我身边，后来似乎全世界都能发现端倪，我认为，我的生活正在被游戏入侵……”
　　扬声器里传出沈域有些低润失真的嗓音，不像看病的病人，反客为主倒像个医生。
　　赫然是他昨天去医院体检的视频。
　　沈域扯扯嘴角，故作不满：“我能举报医生泄露病人隐私么？”
　　“她也是职责所在，要怪就怪我们这些下达指令的吧，”老叶哈哈大笑道，笑完说，“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都快十一点了，先让小孔带你找个房间休息，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一直等候在旁的孔学明点点头跟沈域示意了下。
　　沈域不清楚这些大佬们接下来是不是要讨论有关他的事情，也没问。
　　【魔王之心】被军方暂借去收集数据，至于军方怎么收集，是将距离控制在二十米范围内还是有其他解决方
　　法他不感兴趣。
　　最好这东西能够“一借不回”。
　　【魔王之心】显然将他拉入了“游戏入侵”的漩涡中心，而他只想在漩涡外围划水。
　　沈域跟着孔学明离开之后，办公室里的大佬们也渐渐散了，他们都是紧急收到命令今天从各个地方赶来参加会议的，一天精神紧绷下来早累了。
　　而且现在失窃的【魔王之心】被发现出现在现实世界，甚至就在他们国土范围，明天一早肯定还要开会讨论关于“魔王出征”的预案，必须得养好精神。
　　大佬们陆续离场，办公室里只剩扫尾的两个工作人员。
　　同事边上传资料边跟小齐八卦：“哎，你说那个沈域是不是故意去看精神科医生，好被上面注意到的啊？”
　　小齐反驳：“他三个月前就做过体检。”
　　“但那是皮肤科和内分泌科的！”同事有理有据：“这两项又检查不出沈域身上藏着游戏带来的变化，结果显示一切正常，他们根本就不会往上报好吗。”
　　“不然他为什么好端端地去看精神科？身上有【魔王之心】那么神奇的东西作为证据，还怀疑自己精神有问题？”
　　“不用探究沈域到底是什么目的。”老叶走进房间说，他是回来拿茶盅的，刚好听见两人聊天。拿上茶盅笑呵呵说：“辛苦了，收拾完早点休息。”
　　“谢首长关心！”被吓了跳的两人连忙回答。
　　之后也不敢再八卦，整理完文件和房间赶紧离开了。
　　……
　　沈域被带到一栋和办公室地点隔了几栋楼的建筑。
　　房间所在的楼层很安静，走廊上一眼望去看不见人，房间里就是普通酒店的装修风格，看起来像是专门的接待所。
　　孔学明告诉他基地明天会给他做一个更为全面和专业的体检，让他睡前不要摄入食水。
　　蜷缩着垂在身侧的手背到身后，沈域笑着点了点头。
　　孔学明留下钥匙和手机道别离开，他锁上门转身进屋。
　　背后握拳的手松开取出塑封袋里的手机，掌心几个微陷的红色月牙若隐若现。假如刚才孔学明再走慢一点，就会发现沈域唇色渐白，额际沁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他身上很痛，但仍坚持着开机查看完沈沐沐的消息。
　　沈沐沐不出意外在九点多的时候给他打了电话，但因为他手机关机，只得另外发来一连串消息抱怨。
　　沈域平静地回以两个字：已阅。
　　随后放下手机径直进了浴室。
　　汨汨的水声不断从出口涌出汇入浴缸，然后满溢过浴缸边缘滴滴答答落在地砖上。
　　男人闭眼静静躺在浴缸底部。
　　双手交叠平放在腹部，面容平静，皮肤苍白，若不是时不时有气泡从口鼻处升出水面，他简直安详的像个死人。
　　“这下不怀疑事情的真假了？”之前叶老这么玩笑似的问他。
　　怎么可能不怀疑。
　　这个世界有问题还是自己脑子有问题，沈域也曾为此困扰良久。
　　对于莫名其妙出现在枕头边的【魔王之心】，他怀疑过是不是沈沐沐放的，但问题是当时沈沐沐还没放假，根本就在学校没回来。
　　而且沈沐沐皮归皮，不会随便进他的房间。
　　沈域又怀疑是自己买了东西忘了，为此无聊时特地将所有购物软件的记录翻了一遍，结果自然没有找到相关的购买记录。
　　直到这颗奇特的黑色晶石展露出独有的空间属性，让他在大街上被人问是不是在练习魔术，直到他的身体出现异常。
　　他变得渴水，水分摄入量是过去的好几倍，不仅如此，他曾多次在自己的手臂、小腿还有耳后位置看见过或银色或淡紫的鱼鳞……
　　他似乎正在蜕变成一条鱼。
　　沈域不得不承认，近来他身上的所有不对劲之处都与一款叫做《魔幻世界》的游戏有关，任务中魔王送了他【魔王之心】，而游戏的通关奖励就叫做【血脉觉醒（海族）】。
　　即便他“垂死挣扎”不肯接受现实，异变终究在继续。
　　水底下的世界很安静，周围只有水流涌动的声音鼓噪着充斥耳膜，不知过去多久，腹部交叠的手忽然抬起一只穿过水面搭在浴缸边。
　　随着这只筋骨分明的手微微用力，“哗啦”一声，沈域从浴缸底部坐了起来。
　　“呼。”轻轻呼出口气，抹去脸上的水珠，沾水的头发被抓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男人睁眼后动了动手腕和双腿，感觉刺痛已经从皮肤以及骨骼中退去，牵牵嘴角扯出一个淡笑。
　　穿着湿淋淋的衣服从浴缸起来，赤脚走到淋浴头下，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冲刷而过带去冷水的凉意，沈域双手交叉抓住T恤下摆。
　　向上用力。
　　和《魔幻世界》的交集始于三个月前的一次直播。
　　沈域有玩游戏的习惯，不算痴迷，更多的是为了观摩其他同行的作品和打发时间。
　　那天他在粉丝们的催促下随意点进游戏商店里，一眼便被最上方法阵般的app图案吸引了目光。
　　游戏没有宣传的短视频，只有几张精美逼真的cg，用色鲜艳浓丽，颇为惊艳。
　　介绍倒是中规中矩。
　　[……在这个世界，玩家将体会到最真实的游戏享受、最唯美宏大的魔法元素场景、最多种多样的种族角色，人族、魔族、精灵、矮人等，应有尽有。除此之外，玩家登录游戏后将自动获得一次抽奖机会，完成任务即可领取独一无二的神秘大礼……]
　　但游戏的总下载量显示为1000+，评论只刚刚破百。
　　点进去一看，几乎都是“垃圾游戏，弃了”、“这任务时长是认真的？”、“画面场景不错，但是快跑”之类的劝退评论。
　　沈域本身就是抱着学习观摩的心态来的，看有人说画面场景不错，果断无视其他评论选择了下载。
　　期间因为内存不足还清理掉好几个不常用的app。
　　下载完毕后登陆，首先跳出来的是游戏须知，他看也不看统统点掉，直接进入抽奖阶段。
　　【请玩家选择一张卡面（点击即为确定，不可更改）】
　　电脑屏幕上横向摆开七张卡，似乎对应着七个不同的种族，不断刷新着的卡面上有的是植物、有的是动物，还有服饰、武器和配方等，千奇百怪。
　　至少在沈域观察期间，没看见有重复出现的卡面。
　　于是沈域凭感觉做出了选择。
　　其余六张卡破碎消失，最终放大定格在电脑屏幕上的是一个男人。
　　准确地说，是一张男性魔族的剪影。
　　夜凉如水。
　　振翅悬空的生物似人非人，头生犄角，蛇尾人身。
　　他裸/露着上半身望向高悬的血月，身上黑色纹路与鲜红的血液交织，鲜血顺着他野兽般指甲尖利的手和冰冷的蛇尾滴落，与下方大片枯树和残尸混在一起。
　　这是一种残酷而血腥的美丽。
　　【哇哦，这应该是魔族吧？好酷】
　　【感觉很好玩的样子，我也去下载了！】
　　【前面的劝你还是不要，我网速比沈老师快点，刚抽完卡做了下新手任务，任务时长3小时，我裂开了】
　　【？？？这么离谱？我还以为评论夸大其词，是我见识少了！】
　　【沈老师看见没，任务时长3小时，可以弃游了23333】
　　这么长的任务时间显然不适合直播玩，是以当
　　初沈域回神后见时长的确如该粉丝所说，便从善如流换了个游戏。
　　《魔幻世界》却没删除。
　　他在结束直播后点开了它。
　　沈域承认，他随后会捡起游戏，坚持做完漫长长长长长长长长的新手任务，轻微强迫症是一小方面，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被卡面上魔族的“美色”吸引了。
　　不然动辄以小时为单位起步的任务时长合理吗？
　　这合理吗！
　　【新手任务一：等待身份选择与出生（任务时长：3小时）】
　　【新手任务二：合适的药剂有助于更快度过幼生期，请采摘以下魔法植物配制药剂……（任务时长：8小时）】
　　……
　　【新手任务九：请前往魔族领地（任务时长：2小时）】
　　【新手任务十：魔王于岸边现身，似乎正心情低落，不如送他一份难忘的见面礼吧（任务时长：未知）】
　　为什么沈域会觉得任务诡异？
　　因为在给魔王送礼物的任务过程中，游戏给出的选择有：
　　A、自制食物
　　B、采集珍稀魔植
　　C、收集特殊材料
　　D、更多
　　此时他角色已经确定为海族，属于他游戏角色的人鱼在海面中起起伏伏，而隔着一片海域的魔王远远站在岸边，看不清面容。
　　沈域心想：既然要难忘……
　　点击更多，选项显示为：D、拍拍尾巴打招呼。
　　他扬扬眉梢选择D，手机里的人鱼配合地用渐变的银蓝色鱼尾拍了拍海面。
　　就见原本还算平静的海面霎时波涛起伏，一浪海水从角色的鱼尾下凝聚成形，越过海面准确无误地扑到了魔王脸上。
　　随后一连串针对魔王的任务都是如此，游戏给出的选择中，总有特别符合沈域心意的选项。
　　沈域玩耍之余还评价，这游戏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谁知道……
　　【新手任务九十九：魔王对你的初始好感度已达到100%，对方赠予你战利品【魔王之心】，请选择接受】
　　只能选择接受，都不给拒绝的机会。
　　沈域也不想拒绝。
　　开玩笑，不过新手任务就陆陆续续花了他二十多天时间，他为什么不接受？
　　选择接受。
　　【新手任务已完成，您获得奖励：血脉觉醒（海族）】
　　【第一次不删档内测已结束】
　　【第二次不删档内测尚未开启，请耐心等待】
　　现在想想他当时玩游戏的时候可真是心大。
　　洗完澡，沈域将中途塞进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展平晾开，之后略作洗漱回到卧室准备休息。
　　床上有他进浴室前匆忙扔下的手机，他俯身单手拾起。
　　右手握住手机解锁，屏幕亮起显示出简洁的桌面，手指轻轻往旁边一划，一个奇特的app图案便映入眼帘。
　　纯黑的底色，上面是由多个矩形、圆形、三角形、六芒星等各种图形组合堆叠而成的一个复杂图案，仿佛古老而神秘的法阵。
　　这就是《魔幻世界》的app。
　　指尖悬在图案上方轻轻按下。
　　片刻后，沈域敛下眼睫退出app，长而浓密的睫毛鸦羽般掩去了眸底的神色。
　　【第二次不删档内测即将开启，请耐心等待】


第5章 
　　基地有可供体检的医疗部门，里面设备齐全，看上去有好些仪器刚购置进来不久。
　　沈域上午做完体检，下午结果就出来了。
　　体检结果自然是一切正常，数据甚至比他工作体检时的健康得多。
　　他在军区基地待了两天，【魔王之心】也就被借走了两天，到周五那天，沈域和孔学明吃完食堂说：“今天周五了，沈沐沐放假。”
　　孔学明咽下嘴里的食物点头：“吃完饭我送你回去一趟。”
　　一趟？沈域眯起眼睛狐疑地盯着他。
　　两天下来孔学明和他也混熟了，知道沈域对“游戏入侵”有些避之不及，没办法道：“上面让我送你回家处理私事，顺便带点换洗的衣物，今晚我们即将启程去可可托海。”
　　沈域皱眉：“可可托海？”
　　孔学明放下筷子：“是，配合做【魔王之心】另外的测试。”
　　沈域：“……我明白了。”平静地点点头。
　　所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谁让【魔王之心】绑定了他，谁让魔王宣称【魔王之心】失窃，并打算为此付之行动。
　　魔王的事不是他本意，但事到如今他想完全撇清干系也不可能。
　　两人吃完午饭便直接出发。
　　从军区基地开车到市中心沈域家小区需要大约六个小时，处理私事也要一点时间，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这次车上倒没有全副武装的特警了，就他们两个人。
　　孔学明边开车边给沈域普及可可托海的情况，说：“华国境内总共两处地点发现了海市蜃楼现象，一个在可可托海，一个在终南山，我们今晚要去的是可可托海。”
　　沈域偏头看着车窗外，语气带着些许饱足的困倦：“海市蜃楼到底是什么？”网上相关报道不少，但没一个解释清楚的。
　　车子刚驶出基地不远，入目尽是荒林野外的山景，耳边风声呼啸，裹挟着孔学明莫名沉重的声音送进耳里。
　　“很大可能是连通异界的通道。”
　　男人倏地转头。
　　“图库里，自己翻。”单手把着方向盘，孔学明摸出手机解锁后扔给他。然后在沈域找到照片后说：“这是驻守可可托海的同志传回来的可可托海的最新情况。”
　　照片是由无人机拍摄的远景。
　　上面“海市蜃楼”一改先前小姑娘般害羞带怯的状态，中间大片扭曲的光影消失，模糊不清的画面变得清晰明了，仅能在边缘处找到模糊的界限痕迹。
　　而中间水镜般的画面中是一片死寂的荒原，以及行走其上的森森白骨。
　　一股凉意爬上后颈，沈域整个人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不用其他信息佐证，任谁看到这些画面都只有一个想法：这是空间通道。
　　而有了空间通道，距离游戏人物出现在现实世界还会远吗？
　　这已经不是归还【魔王之心】就能解决的问题，任何事情涉及两个势力都不会那么简单，更何况现在涉及的是两个世界和文明。
　　他又问世界范围内总共有多少处出现了海市蜃楼。
　　孔学明回答说有十二个。
　　有北斗系统实时监控，这个数据应当是相当准确的。
　　沈域：“是做通道内外的测试？”
　　孔学明：“我不了解。”
　　沈域没有再问，反正他就是去做工具人的。
　　路上没碰到堵车，两人比预计中更早进入市区。
　　快五点的时候沈域收到沈沐沐发来的消息。
　　【猪：哥，我放学了！】
　　【猪：想炫小区旁边水果店的草莓，快去买，不要逼我跪下来求你！[露出口袋空空的凶狠表情]】
　　沈域回了个100的红包。
　　想吃草莓是真的，没零花钱也是真的。
　　随意闲扯了会，他收起手机陷入沉思，上学住校还好，周末两天时间他该怎么安排沈沐沐呢？
　　又半个多小时后，目的地到了。
　　孔学明将车停在小区外，表示自己不上楼了，就在楼下等沈域。
　　沈域开门下车，先踏进小区旁边的蔬菜商店挑选了不少新鲜蔬菜肉类，这样他不在时，沈沐沐半夜饿了不敢点外卖可以自己做东西吃。
　　当然，忘不了对方的草莓。
　　他思来想去，沈沐沐估计不乐意去别人家做客，章平家有章平这个适龄雄性不合适，只能让沈沐沐自己在家待着。
　　小区治安向来很好，住在周围的又都是看着沈沐沐长大的人。
　　他再拜托楼上黄阿姨多照看一二，他离开几天应该没问题。黄阿姨人虽然八卦话多了点，但总的说话有分寸，非常热情好客。
　　从超市出来，他右手提的满满当当，等走到家门口敲门让沈沐沐来开门时，左手也被小区门口发传单的人硬塞的传单占据。
　　站在门前略等几秒，一门之隔的空间里传来女孩穿着拖鞋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他适时左移一步，躲过被从里推开、迎面袭来的防盗门，打开的门后露出一张扎着马尾青春朝气的面孔。
　　沈沐沐抱着胳膊用黑白分明的眼睛上下审视着他，阴恻恻开口：“沈域同志，老实交代这几天都干什么去了？黄阿姨说你三天前跟两个男人走了就没回来过！”
　　好吧，他收回对黄阿姨说话有分寸的评价。
　　高二的沈沐沐是个长发黑眼、四肢细瘦的十六岁女孩，五官更加清丽秀气，与沈域清隽俊美的轮廓有三分相似。
　　父母去世那年她才十三岁，刚升入初中一年。
　　沈域不会带孩子，他很庆幸自己的妹妹性格天生开朗，才没被那件事影响到走不出来，如今成长的依然天真活泼。
　　不说话更可爱一点。
　　沈域仗着身高俯视对方，挑起长眉：“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啊！”臭沈域！沈沐沐气得跺脚。
　　眼见着沈域不准备说出自己这几天的去向，她气完很有经验地果断放弃追问，她哥不想说的事谁也别想从他嘴里问出来。
　　自觉去找草莓，先被沈域手里几张传单吸引了目光。
　　“这是什么？”抢来一看，顿时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嗝，治疗不孕不育就去xxx男科医院？哥，你个注孤生居然也能收到这种小广告～”
　　沈域嘴角抽了抽，无语地越过她换鞋把食材送去厨房。
　　身后沈沐沐正看到下一张传单内容，又蹦又跳地展示女高音：“啊啊啊啊！后天购物中心有漫展，我要去看！”
　　厨房的人放好食材回了卧室。
　　片刻后沈沐沐探头进来。
　　沈域：“在厨房。”
　　女孩撇下他风一样奔去厨房，果然找到一盒鲜红欲滴的新鲜草莓，又风一样飞回来，一个划跪冲到他面前。
　　沈域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只见沈沐沐单膝跪地，右手捂住左肩，吓得沈域立马把她拉起来。
　　被拉起来的沈沐沐白他一眼：“哥，合群知道吗！”说完没好气地跑了。
　　沈域呵呵，不好意思他一点都不想。
　　他妹妹别的都好，就是走在时尚前沿过于潮流，让他这个老古板有些承受不住。
　　而且每次他跟沈沐沐商量能不能别在他面前玩这种尴尬的梗时，沈沐沐都无辜地望着他说：“可是我不尴尬啊。”
　　沈沐沐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只有他受伤的世界达成了是吗。
　　想起过往和沈沐沐互相伤害的
　　画面，男人好笑地嘴角上扬，但这份愉悦持续的时间太短，沈域很快收拾好几套换洗的衣物装进背包。
　　抓着包走到客厅，客厅里沈沐沐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津津有味地看“名梗名场面”。
　　他无视充斥耳膜的尴尬对话，说：“我有事要离开几天，周末你自己在家没问题吧？”
　　“又离开！”女孩猛地甩头，盯着他小眉头狐疑拧起：“哥，你到底干嘛去了？”
　　说实话，自从父母去世她哥就很少放她自己一个人在家，毕业后找工作都是找的离家近的公司，后来辞职更是很少离家超过一天。
　　但这次回来莫名被告知她哥已经离家几天了不说，现在竟然还要走？
　　放下草莓啪嗒啪嗒跑到沈域身前，仰着脑袋探究地问：“你要去干嘛？和那天跟着离开的两个男人有关吗？这两人是谁，我见过没有？”
　　沈域思考了下要不要随便找个借口敷衍，对上沈沐沐较真的眼神，淡淡表示：“去拯救世界。”
　　虽然拯救世界的不是他，但他勉强也能沾上那么一丁点关系。
　　结果换沈沐沐呵呵他，沈沐沐翻着大大的白眼说：“信你这个还不如信你会脱单。”
　　说实话你不信，那我就没办法了。
　　他让沈沐沐害怕的话就上楼去黄阿姨家住几天。黄阿姨老伴去世的早，这几年儿子又在外地工作，家里不至于不方便。
　　但显然沈域很了解他妹妹，沈沐沐并不愿意去别人家，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在家没问题。
　　又叮嘱了几句，最后沈域在沈沐沐不耐烦的催促下背着包离开了家门。
　　接着买东西拜托黄阿姨，再下楼时时间已是晚上七点。
　　时至傍晚，天色渐渐灰蓝泛乌。
　　街道两边的路灯次第亮起，小区外，孔学明站在车子旁边叼着个肉夹馍在吃，大口大口的动作看得人口舌生津。
　　见沈域背着包出来，他抬抬下巴含混地问：“吃饭没？”
　　沈域转头看看，在路边摊上也买了两个肉夹馍才上车。
　　“你事情处理完没有？没其他的事的话咱们直接去机场坐军用飞机前往西域了。”解决完晚饭的孔学明坐在驾驶位上擦着手说。
　　沈域在系安全带，闻言抬眼：“赶时间？”
　　孔学明：“差不多，晚上十一点半正好有架飞往西域的飞机，我们得提前到军用机场。”
　　沈域：“机场在什么位置，我想顺路祭拜下我爸妈的时间有没有？”再过几天就是清明节了，这一走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回来给父母扫墓。
　　“那必须有！”孔学明笑。
　　从这里开到机场只要两个多小时，而沈域父母埋葬的公墓就在前往机场的路上，两者顺路，并不耽搁什么。
　　对话间汽车已然被发动往花店行驶。
　　19：47分，孔学明将车停在公墓下的路边。
　　夜色已深，天空被云层遮蔽不见星月，明天似乎是个阴天。
　　用手机电筒照明，两人踩着夜色爬上石阶。
　　沈域将花束搁在父母墓碑前，静默伫立半晌，什么都没说。
　　孔学明也没有开口。
　　他当兵多年，见证过的生死不计其数，就是他身边战友也有不少在任务中去世的，很能理解那种沉重的感受。
　　此时他们并不需要安慰，只想安静地待会儿而已。
　　沈域没放任自己带太久，约莫静了十分钟后询问时间，得知马上八点，便和孔学明启程下山了。
　　孔学明走在前面，没提及关于沈家父母的事，只说：“到了西域后我们再坐直升飞机前往可可托海，西域早晚温差大，晚上温度能低到10℃以下，你衣服带够了吧？”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
　　孔学明：“沈域？”
　　驻足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回应他的只有深深夜幕下凉风中的一块块墓碑，密密麻麻，静默无声。
　　……


第6章 
　　【第二次不删档内测已开启……】
　　脑海里隐隐响起提示。
　　紧接着本该安分待在外套里的黑色晶石猛然冲出衣兜扑向沈域眉心。
　　同一时间的极境深渊，闭目沉思的男人感应到什么般，于王座之上缓缓睁开双眼。
　　……
　　沈域觉得自己似乎被一片浓稠的黑色吞没了，或远或近的红色光点星星点点地悬在黑色中，近的近在咫尺，远的甚至不能被视线捕捉到。
　　他不小心碰到手边的光点。
　　随后孔学明的声音逐渐远去，眼前蜿蜒下山的长阶及上面孔学明的背影一瞬间变得像旋转的万花筒般光怪陆离。
　　胸口发闷脑袋发涨，他尚未来得及出声，随着猛的一股莫名的吸力从未知处袭来，眼前便倏然换了一副场景。
　　“咕噜噜…咳咳、咕噜噜…”
　　冰冷咸涩的海水汹涌着从口鼻涌入，吐出的空气转变成白色水花和气泡上浮。
　　男人视线模糊，在呛咳中只能看到大片大片澄澈明亮的蓝，中间间或夹杂着些许气泡的白色和黑影。
　　身体骤然被从陆地的墓园传送到深海，这是沈域始料未及的。
　　“咳咳…咕噜…”
　　他反应很快，意识到现在的处境后马上调整自己试图屏住呼吸，但因为被第一口突如其来的呛水打断了节奏，他根本控制不了身体咳嗽的生理反应。
　　越是呛水越是咳嗽，越是咳嗽越是呛水，完全是一个恶性循环。
　　该不会自己就莫名其妙死在这里了吧？
　　脑子里闪过这些不着边际的念头，沈域飘在蓝色海水中，不肯放弃，坚持划动发软的四肢往海面上使劲。
　　这时忽然感觉一阵热意自耳后和下半身蔓延开。
　　他似有所感地低下头。
　　他看见自己属于人类的双腿在以极快的速度合拢变换成鱼尾，鱼尾上覆着一层细密精致的鳞片，颜色从腰部往下为渐变的银白、浅紫、浅蓝、深蓝。
　　宽大的尾鳍轻如薄纱，薄若蝉羽，在涌动的水流中好似一捧飘摇的烟云。
　　而他脸颊两侧属于人类的耳朵也以同样的速度变换成淡蓝的耳鳍，十指指甲变得坚硬锋锐，尖利无比。
　　须臾间，他便由一个纯粹的人类变成了人鱼！
　　“呼……”吸入的海水从耳腮滤出。
　　窒息的感觉如同突然出现时一样，突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鱼……
　　沈域心情复杂，以往身上出现只会带给他痛苦烦闷的鳞片如今却救了他一命。
　　他倒不至于接受不了，痛了那么久也该做好心理准备。而且大佬不是说了么，管它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同理可得，管他人类还是人鱼，能活下来就行。
　　逼迫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接受现实，男人牵牵嘴角，变化形态后的他瞳色更深、唇色更淡，皮肤白得几近透明。
　　相比原来的清俊，此刻更显得锐利冰冷。
　　他所处的位置大概位于水下一百多米，海面上太阳尚未落山，阳光穿过水面投射下来，在身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下方暂且没看见海底，身侧有颜色各异的鱼群游过，大小不一，皆是花里胡哨、色彩稠丽。
　　这是再高明的画家也无法调制出来的浓艳色泽。
　　出于画手的本能，沈域静静欣赏了会。
　　但轻松不过转念间，没有腾起的气泡阻挡视线，他很快注意到前方正有一条黑影朝他急速冲来！
　　黑影看着像是一条鱼，在他关注时脑袋边竟显现出两行古怪的红色半透明信息。
　　[尖嘴鱼怪：lv.3]
　　[生命值：300/300]
　　它速度极快，从发现到看完旁边的信息内容也不过半秒，尖嘴鱼却已经从十几米之外猛冲进身前几米范围内。
　　沈域来不及多想，危机感促使他不熟练地摆动鱼尾僵硬地游到一侧，勉强躲过这即将迎面的正面冲击。
　　而到了侧面他这才看清尖嘴鱼的全貌。
　　尖嘴鱼长得和剑鱼很像，通体黑色，身长约有两米，而前面仿佛长、枪般的鱼嘴便占了身长的一半。
　　这要是捅在身上岂不是一捅一个大窟窿？
　　这还远远不是结束，尖嘴鱼一击不中，很快掉转鱼头再度猛冲过来，黑豆豆似的鱼眼睛准确而冰冷地锁定住猎物。
　　被当做猎物的沈域艰难地跟鱼怪周旋，每次都是勉强躲过攻击。
　　尖嘴鱼在水里的速度太快了，而他又对现在的状态很不适应，以至于应对得颇为吃力。
　　几次之后他就意识到不行，再这样下去肯定是他先体力耗尽，然后丧生鱼口。
　　他总不能躲过淹死的命运后却葬身鱼腹吧？
　　思及方才悬在鱼怪脑袋边的信息条，在又一次侧身躲过鱼怪攻击时，沈域尾巴一摆飞速游到尖嘴鱼上方。
　　鱼怪周身有一层滑腻的黏液，摸着滑不溜丢，他一手抓着鱼怪长、枪般的尖嘴固定身体，另一只手用尖利的指甲狠狠在鱼身上一挠——
　　[-3]
　　被破开几条口子的黑色鱼皮慢悠悠飘出一丁点血丝和提示条，好像嘲讽。
　　[尖嘴鱼怪：lv.3]
　　[生命值：297/300]
　　沈域嘴角抽搐，这点伤害量他得挠到何年何月？
　　不过有个希望总比没有好，慢慢挠吧。
　　身下受到攻击的鱼怪反应剧烈，几次猛烈摆动鱼身，差点让他没抓稳。在和鱼怪争斗时，他发现攻击不同的部位给鱼怪造成的伤害量也不一样。
　　比如攻击普通部位的伤害量是[-3]，攻击要害就是[-6]，再重复攻击相同部位时这个数字还会往上翻。
　　他精神一振，手下动作迅速地抓出一串串的[-6]、[-12]、[-24]……
　　随着最后一条伤害飘起，尖嘴鱼怪300生命值见底，两米长的鱼身悬在海水中一动不动，彻底失去生命迹象。
　　紧绷的精神放松，沈域松开攻击的右手，手心里残留有不少血迹和碎肉，他皱眉随手挥了挥，让水流带走这些痕迹。
　　周围被鱼怪的血液浸染成红色，未免别的肉食性海兽闻着血腥味追过来，他拖着鱼嘴游到一边。
　　没有游的太远，因为远处不一定就比这里更安全。
　　这时他才有空细看鱼怪身上刷出的一串新信息：
　　[你杀死了lv.3尖嘴鱼怪，获得经验30]
　　[当前等级提升+1]
　　[检测到lv.3尖嘴鱼怪尸体，是否使用“庖丁”？]
　　哪怕暂时还没弄明白眼前是怎么回事，出于游戏人的第一反应，沈域下意识对着最后一条提示选择了同意。
　　不明显的熟悉热意涌出身体，一阵淡淡的光芒笼罩住鱼尸，随即偌大的鱼怪尸体消失，尸体原本所在的地方只静静漂浮着几样东西。
　　[你使用了粗陋的“庖丁术”]
　　[你获得了[破破烂烂的尖嘴鱼鱼皮x1]、[尖嘴鱼鱼嘴x1]、[新鲜的尖嘴鱼肉x3]]
　　他用鱼皮将收获打包系好，环顾四周，周围翻滚的海水在没了他和鱼怪搅动后缓慢恢复往常的流速。
　　海水清澈透明，五颜六色的鱼儿悄悄从藏身的礁石中探出身体，脑袋边顶着或绿色或黄色的信息框，以lv.0居多。
　　这意味着只要不受到威胁这些鱼儿不会主动攻击。
　　其中没有发现尖嘴鱼的身影，沈域松了口气，他现在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弄清怎么回事，再思考思考对策，不想和鱼怪互挠。
　　头顶明亮的光落入水中被带起起伏的光斑，海面上是个晴天。
　　凝眸斟酌片刻，同理，他不确定海面上的情况会不会比水下更好，反正人鱼状态下呼吸问题也解决了，他便拎着东西就近找到一块礁石。
　　在礁石上寻到平稳处坐下，长长的鱼尾自然垂落在身体下方，斑斓的颜色与多姿多彩的海底交相辉映，璀璨夺目。
　　海族的颜值向来跟他们的实力一样出名，就如同陆地上的精灵。
　　人类帝国一部分吟游诗人便一厢情愿地将海族称为海下精灵，而称精灵为陆上人鱼。
　　不过像沈域这样色彩多变瑰丽的人鱼，放在整个无尽海域的人鱼族群中也相当罕见。
　　这些沈域一无所知。
　　黑曜石般深邃的眸子盯着漂亮的尾巴看了会，如梦似幻的鱼尾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回应地甩了甩。
　　“……”他默默移开视线。
　　很显然的，他现在经历的一切与游戏有关。
　　在公墓转身准备离开时，他脑海里隐约响起“二测开启”的提示音，然后揣在外套的【魔王之心】自行飞出撞向他，将他从现实世界带到这里。
　　而【魔王之心】是空间属性。
　　沈域几乎直觉般地肯定，这里就是游戏《魔幻世界》。
　　他因为一颗黑色晶石不可思议地跨越了次元位面，正位于洛特维大陆一角。
　　一个本应在手机屏幕外看着游戏内一切的人，此时却神奇地成为了游戏的一部分。
　　沈域发现自己并没有预想中那样惊讶和不安。
　　在短短片刻的不适应后他迅速接受了这一切，甚至有心思发散吐槽。
　　说起来，他应该不至于在其他玩家的游戏中出镜吧？
　　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沈沐沐。
　　只是他自己现在这个处境，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担心也是枉然。
　　但愿国家会帮忙安顿好沈沐沐吧。
　　思绪回到当下，男人敛下眼睫，垂眸不带情绪地觑着下半身的鱼尾。
　　光溜溜的鳞片毫无遮掩地浸泡在海水中，在摆动间反射出绚丽的光泽。
　　人鱼显然不需要穿裤子。
　　所以，转化成人鱼状态时他消失的裤子呢？
　　仿佛是回应沈域的控诉，在沈域刚转过这些念头时，他视线中突然安静地浮现出一块半透明屏幕。
　　屏幕上的画面与他登录游戏app时的角色页面一模一样，正被几条系统消息占满。
　　【游戏更新完毕，第二次不删档内测已开启】
　　【全部十二个空间通道已开启】
　　【检测到版本信息，已解锁多项游戏功能，具体玩法请玩家自行尝试】
　　现实中是手游模式，游戏里是全息模式？
　　解锁功能中包括背包，沈域有所猜测地点进去，果不其然在背包里发现了他消失的裤子。
　　[包裹]：一个装着打湿的长裤、内裤和鞋的普通包裹。
　　……内裤怎么能和鞋放在一起，真不讲究。
　　背包格子没有上限，但大部分呈锁定的灰色，已经点亮的只有十个，而这十个解锁的格子中，其中三个分别放着他的鞋裤、手机和晶石。
　　手机是被锁定状态，包裹和晶石可以自由取出。
　　考虑到鱼尾巴穿不上鞋和裤子，拿出来也没用，沈域放弃包裹转而取出晶石。
　　[魔王之心（已绑定）]
　　[属性：空间，佩戴后冥想效率提升100%，长期佩戴可扩大精神海]
　　[能
　　量：31%（缓慢恢复中）]
　　能量变少了。
　　只剩31%，不知道传送一次需要多少能量，是70%还是100%？
　　等恢复到70%的时候试一试。
　　【检测到可装备饰品，是否佩戴？】
　　被长时间注视的晶石上浮现出这条提示。
　　出于某种诡异的直觉，沈域没选择佩戴，而是将晶石收回了背包里。
　　击杀尖嘴鱼怪的掉落物品也收进背包，再查看更新后出现的个人信息面板。
　　[角色：沈域]
　　[种族：人类（成年）/海族（幼生期）]
　　[等级：lv.1，经验20/50]
　　[生命：100/100]
　　[职业：暂未开启]
　　[技能：暂未开启]
　　[装备：魔王之心（已绑定）]
　　除了背包和个人面板，游戏还更新了聊天频道，包含世界、附近、当前和好友，此时这些频道全都静悄悄的，根本没有消息刷新出现。
　　这不奇怪。
　　沈域估计现在就只他一个人进了游戏，他不发消息，这些频道当然静悄悄的。
　　国外的情况他不清楚，至少国内刘将军和叶老不会这么莽撞地在游戏刚开启二测，什么都没弄清就派遣军方玩家进来。
　　尤其是在他无端失踪的前提下。
　　顺手试了试，[世界频道]需要魔晶，其余频道可以随意使用。
　　点开旁边的排行榜，可不是被他说中了，[等级排行榜]就他一个孤零零挂在上面霸榜。
　　哪怕他等级不过区区lv.1。
　　旁边的[职业排行榜]暂时没有符合条件的玩家上榜，财富排行榜、声望排行榜都是沈域顶着“0”——
　　“嗯？”
　　发丝间浅蓝的耳鳍被滤出的水流轻轻摇动，沈域眉心拧紧凝视屏幕上的信息。
　　[声望排行榜]
　　[第一名：沈域（声望21，罕为人知）]
　　这声望是哪来的？男人陷入沉思。
　　……
　　“【魔王之心】真被盗了？这次的人类勇者实力不错啊，肯定是因为使用了我锻造的武器！”
　　“想什么呢，你不就卖给人类一把剔骨刀？而且是不是勇者干的还说不准，人类帝国也在奇怪【魔王之心】去哪了。”
　　“要我说那什么【魔王之心】根本没丢，这就是魔王想要发动战争的借口！”
　　“不会吧？魔族不是打下来一堆地盘最后发现还是喜欢窝在深渊里，已经放弃对外扩张了么？”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放弃而不是养精蓄锐？”
　　山洞里一群矮人喝着酒争执起来，谁都认为自己说的是对的，吵着吵着就变成了全武行。
　　他们藏在络腮胡下的黝黑面庞被酒气熏的通红，火堆的光将他们矮小的影子映在石墙上，一群矮人大打出手，酒瓶和铁锤乱飞。
　　无独有偶，不单矮人们会在闲暇时聊魔王八卦，精灵之森也在讨论【魔王之心】。
　　树屋里小精灵们刚上完《近代精灵史》，纷纷活泼地扑上去将老师淹没，一个个七嘴八舌。
　　“老师，魔王又要发动战争了吗？”
　　“他会不会打到永恒森林？”
　　“谁偷了【魔王之心】？偷东西是不对的，可以让他把心还给魔王么？”
　　“【魔王之心】是空间物品，不是魔王的心脏。”至少不是现任魔王的心脏。
　　长相精致的精灵老师先耐心解释道。
　　一一摸过身上小精灵们的脑袋，她眼神温柔：“别担心，魔王不会打过来的。”
　　该担心的是海族才对。
　　安抚完小精灵们，茉雅心下叹息。
　　莱特??图塔尼斯是历史上实力最强横的魔王，偏又好战弑杀，当今大陆上除了魔族之外的六个种族哪个种族没与魔王交过手？
　　精灵族也不例外。
　　或许是被两百年前长辈们凝重的态度吓到了，如今小精灵们提起魔王第一反应就是害怕。
　　这可不行。
　　在其他六大种族口中，洛特维大陆极西处被称为极境深渊或者魔域。
　　这是魔族的诞生之地。
　　与大多数智慧生物想象中不同的是，深渊并不存在于地底，它坐落在洛特维大陆以西，以一道厚厚魔气屏障将大陆分割为两个部分，几乎占据整个大□□分之一的面积。
　　魔域上空笼罩着终年不散的浓雾，白天时是灰黑色，到了夜晚便会被血月映的发红，身处其中的人仿佛被永远困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因此魔域也被叫做极境深渊。
　　此时魔王宫殿。
　　“……海族已传来回信，不承认盗取【魔王之心】，也不承认族群中有人鱼偷盗，他们表示如果魔族继续污蔑海族，会采取必要手段进行警告。”下方一个立着的魔物道。
　　她全身被严实的黑色斗篷盖住，只有阴冷平稳的女声从斗篷下传来。
　　片刻后。
　　“海族想开战？”王座之上响起魔王低沉慵懒的声线，语气里含着一丝兴味：“那条鱼突破传奇了？”
　　“没有收到有关人鱼王阿瑞瑟突破的消息。”女魔物冰冷僵硬地回答：“属下认为，这句话应该就是警告的全部内容。”
　　她能如此笃定，是出于对他们魔族之王实力的无条件信任。
　　莱特??图塔尼斯是魔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魔王，也是洛特维大陆的无冕之王。
　　他出生不足千年，却在短短几百年内迅速崛起，以绝对优势斩杀了上任魔王继位。
　　并且继位以来也没有停下挑战的步伐，又在百年内将名声在外的传奇强者们打了个遍。
　　传闻魔王还与其他六大种族之王交过手。
　　具体输赢如何没有消息传出，只不过是此后每年魔王宫殿里都会多出好些各大种族的特产而已。
　　自从两百年前挑战完精灵王，魔王回来便百无聊赖地将自己关在宫殿里闭门不出。
　　直到几个月前，洛特维大陆陆续有地方出现空间波动，疑似正在形成空间传送阵，其中就有在魔域境内的。
　　事关重大，当时代为处理魔族事宜的李维斯收到消息后不敢擅自处理，立即动身前往魔王宫殿打算将魔王唤醒。
　　结果魔王是醒了，等待他的却是魔王冰冷的怒火。
　　脑子里浮现出李维斯告诉她【魔王之心】失窃时哭兮兮的面孔，霍利丝毫不受影响地冷静分析道：
　　“能够困住王的梦魇术至少是传奇级别，而想要不惊动王将【魔王之心】偷走也需要传奇级别的空间魔法师，据我所知，海族并没有同时兼修幻术和空间的传奇法师。”
　　上方没有回音，霍莉清楚，这表示魔王不想听她分析这件事。
　　直线思维的霍莉便跳过汇报下件事：“上次跟您汇报过的魔域中突然形成的空间传送阵已经彻底稳定了，探察结果表明是双向传送阵，但限制很大，只允许些低阶的魔物靠近。”
　　王座上魔王兴致缺缺，支着头漫不经心发问：“哪个位置？”
　　霍莉恭敬地低着头回答：“位于魔域最东侧，属于白骨公爵的领地范围。”
　　“白骨公爵……”声音低低重复了一遍，想的却是方才精神烙印被触动刹那时感应到的模糊位置。
　　嘴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魔王抬眸望向宫殿之外。
　　那里正是海族生存的无尽
　　海域所在的方向。
　　梦魇之术？
　　不，不完全是。


第7章 
　　洛特维大陆，无尽海域宝石群岛最偏僻的一角。
　　即将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现在摆在沈域面前的事就是赶紧熟悉环境，给自己找一个还算安全的落脚点。
　　这个落脚点最好是周围有遮挡的海底洞穴。
　　坐着的这块礁石不行，太小了，洞都没有。
　　他四处看看，取出尖嘴鱼怪长长的鱼嘴枪作为暂时的防身物，选中一个方向摆动鱼尾。
　　海水中到处一片明亮，显然太阳还未落山，明晃晃的光斑洒在渐变色的鱼尾上，好似一颗颗宝石反射出层次耀眼的光。
　　染红的海水重新恢复明净，血腥味散去。
　　一些胆大的鱼儿摆动着身躯游到人鱼身侧，亲亲他被水荡起的黑色t恤，被粗糙的布料触感逼退，又去蹭他尾巴上闪烁的鳞片。
　　感觉有点痒的沈域甩着渐渐指挥熟练起来的尾巴驱赶它们，效果不怎么样，只得由这些小鱼去了。
　　除了鱼，海里还生长着许多稀奇古怪、颜色各异的海底植物。
　　[绒绒草：lv.0（普通）]
　　[鱼尾草：lv.1（一阶）]
　　[银月珍珠：lv.2（一阶）]
　　……
　　薄纱似的尾巴一甩，沈域飞快游到鱼尾草和银月珍珠前。
　　两株草生长在嶙峋的黑灰岩石缝隙，鱼尾草巴掌大，形似绿色的鱼尾，银月珍珠则不起眼的多，细细的银色叶片仿佛蜻蜓翅膀。
　　沈域记得他在过新手任务时，曾有一个任务要求是采集魔植配置成药剂，以便更快度过人鱼幼生期。
　　要是他没记错，鱼尾草和银月珍珠就是药剂配方中需要的两种。尤其是银月珍珠，因为配方名字就叫【银月】，可见其重要性。
　　本着错过不放过的原则，也不管采药手法是不是正确，他尽可能仔细无损地将两株魔植完整采集起来，放进背包。
　　十个背包格子被占去六个，分别是：[手机（已锁定）]、[包裹x1]、[破破烂烂的尖嘴鱼皮x1]、[新鲜的尖嘴鱼肉x3]、[鱼尾草x1]、[银月珍珠x1]。
　　等找到合适的洞穴后试验一下鱼肉有没有毒，没毒的话它就是近几天饱腹的食物了。
　　意外发现两株魔植，接下来沈域便更加仔细地观察起过程中遇见的植物，又被他幸运地采到三株鱼尾草，银月珍珠却是没再碰见。
　　时间缓缓流逝，海水中能见度降低，天色渐暗。
　　前进方向上又有一块巨大的岩石挡路，沈域飞快游上前，上下一番检查，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能容纳他进出的洞口。
　　鱼嘴枪伸进去怼了怼，从昏暗的洞穴里惊出几条小鱼，没有威胁那种，他这才谨慎地钻进洞口。
　　洞穴里光线更暗，只有进出口有亮光传来，里面空间不大，以他的体型勉强能游着转身，用来睡觉倒是够了。
　　他没立刻做决定，先游到出口处探头往外面看了一眼：“咦？”他颇为惊讶，继那条死在手里的鱼怪后，他又看见了尖嘴鱼，并且还是两条。
　　[尖嘴鱼怪：lv.1]
　　[生命值：100/100]
　　他犹豫了下。
　　外面天已经快黑了。
　　海里天黑的很快，只要太阳一落山能见度便会直线降低，直到伸手不见五指，离开这里，他不一定能在天黑前再找到一个合适的洞穴。
　　有一定危险性的岩洞和可能露宿野外之间要选哪个？似乎哪个都差不多。
　　没有迟疑太久，最终沈域还是决定临时在这里休息一晚。
　　他被传送到这里时现实中是晚上8点，过来先是呛水后是打斗，怎么也几个小时过去了，早到了他平时睡觉的时间。
　　他现在便能明显地感受到身体的疲惫和饥饿。
　　不想再折腾，他在靠近入口处挑选了一块最平整的地盘躺好，整个人发出舒服的长叹：“呼……”滤出的水在耳腮旁激起细小的泡泡。
　　鱼嘴枪被收进背包——海水始终在流动，收进背包反而能在出事时第一时间取出来拿在手里，而不是睡觉时不知被水流冲到哪去。
　　反手取出一块鱼肉，视线巡视一圈。
　　“嗯，就你了。”捉住一只在他腰间游曳同样有着渐变色外衣的黄色小鱼，将鱼肉怼在小鱼嘴边，沈域：“快帮我尝尝有没有毒。”
　　“啵~啵~”小鱼鼓鼓的鱼眼瞪着他，嘴巴一张一张地吐泡泡。
　　沈域：“快尝。”
　　小鱼：“啵~啵~”
　　他泄气，松手让小鱼游走，没想到那小鱼去远处晃了圈又游回来在他腰际徘徊，撅着尾巴试图往他衣服底下钻。
　　“色鱼。”他垂着视线懒懒地笑，一边及时把鱼拨出来一边瞥手里的鱼肉。
　　他是直接吃呢还是干脆不吃呢？直接吃可能毒死，今天不吃明天吃，也是毒死。
　　就在这时——
　　[尖嘴鱼肉（无毒）]
　　信息条更新了。
　　沈域眼神微动，这个游戏系统……
　　他没有怀疑，换了块没被小鱼碰过的干净鱼肉送到嘴边，淡色的唇张开咬下一口，鱼肉味道普通，配着海水的咸涩，口感倒也还行。
　　吃完手掌大小的一整块鱼肉填肚子，感觉不饿便没有再吃。海里条件就这样，刷牙洗漱都免了，他强忍着不习惯，临睡前看了眼晶石。
　　[魔王之心（已绑定）]
　　[属性：空间，佩戴后冥想效率提升100%，长期佩戴可扩大精神海]
　　[能量：32%（缓慢恢复中）]
　　的确够缓慢的。
　　……
　　次日。
　　虽然没有半夜被皮肤上的刺痛痛醒，但这一晚沈域依然睡得不好。海底水流无时无刻不在涌动，冲刷着他的身体，让他始终睡的不太、安稳。
　　沈域固执地将其归结于睡前没洗漱的原因。
　　因此一早醒来，他便游到洞外十分有仪式感地搓脸漱口做了一遍简单的清洁，随后才吃下鱼肉当早餐。
　　只剩下最后一块被小鱼嘴巴啃过鱼肉了，沈域不准备吃，打算当做伴手礼带回去给刘将军他们做研究。
　　他今天要重新找到一处更为安全的洞穴，另外还要打怪升级顺便储存一些鱼肉，除此之外，要是能再采集几种魔植凑齐【银月】药剂的配方就更好了。
　　早点解决他身上时不时发作的“人鱼版生长痛”。
　　明确今天的计划后，他握紧鱼嘴枪朝昨晚发现鱼怪的方向游去。
　　两只鱼怪依然在昨天被发现的位置，你挨我蹭游来游去。
　　沈域小心靠近，在进入鱼怪攻击范围的同时，惊愕地发现更远处竟然还有一片更大的尖嘴鱼怪群！
　　[尖嘴鱼怪：lv.1]
　　[尖嘴鱼怪：lv.3]
　　[尖嘴鱼怪：lv.2]
　　[尖嘴鱼王：lv.9]
　　……
　　普通鱼怪悠闲地围着鱼王转圈，密密麻麻几乎染黑一片海域。
　　他心下惊讶，昨晚可真是在悬崖边上睡了一晚。
　　察觉猎物入侵，昨晚最先看见的两条鱼怪转身向他冲来，沈域没有犹豫，果断转身把它们往相反的方向引。
　　大约五分钟后，确定不会有更多的鱼怪追来，他停下游动跃到一只鱼怪身上，一手抓着尖长的鱼嘴固定身体，一手用鱼嘴枪当武器攻击。
　　他身体尽量贴近鱼怪身体，这样可以避免被
　　另一只鱼怪攻击到。
　　[-8]
　　[-6]
　　[-16]
　　……
　　100生命值很快见底。另一只鱼怪也是同样的手段，并且有了经验后比第一只鱼怪用时更短。
　　[你杀死了尖嘴鱼怪lv.1，获得经验10]
　　信息刷了两遍。
　　彻底结束战斗，沈域先清洗干净手上的血水和碎肉，照旧拖着两只鱼怪的鱼嘴换到一处干净地点，选择庖丁。
　　[你使用了粗陋的“庖丁术”x2]
　　[你获得了[破破烂烂的尖嘴鱼皮x2]、[尖嘴鱼鱼嘴x2]、[新鲜的尖嘴鱼肉x5]]
　　点开个人面板。
　　[角色：沈域]
　　[种族：人类（成年）/海族（幼生期）]
　　[等级：lv.1，经验40/50]
　　差一只lv.1鱼怪的经验就能升级。
　　沈域有点强迫症发作，将收获收进背包游回鱼怪群附近观望一番，发现被他引走鱼怪的地方又出现了两只新鱼怪。
　　难不成是放哨的喽啰？
　　沈域不清楚，反正他有经验刷就行，熟练地引走鱼怪……几分钟后。
　　[角色：沈域]
　　[种族：人类（成年）/海族（幼生期）]
　　[等级：lv.2，经验10/100]
　　他总算满意了。
　　一只眼熟的黄色小鱼不知从哪钻出来，贴了贴他的脸颊，然后游进他发丝里钻进钻出。将其捉下定睛确认一番，信息框显示：“黄裳鱼？”
　　还挺名副其实。
　　伸指戳戳小鱼鼓鼓的肚子，他语调微扬：“你跟着我做什么？是不是在跟踪我，嗯？”
　　黄裳鱼听不懂他说什么，嘟嘟嘴张开：“啵～”
　　沈域松开手：“你是地头鱼比我熟，不如带我看看地盘，我给你一块鱼肉当中介费。”
　　重获自由的小鱼这次甚至没有游到远处避一避，直接摆着尾巴往他头发里钻。
　　沈域无奈地勾勾嘴角：“好吧，你可能不缺吃的。”跟着一摆尾巴，一跃游出好几米远。
　　他没有特意放慢速度，但每每停下来或辨认或采集魔植时，总有一只小黄鱼摇摇摆摆出现在身侧，他才发现原来黄裳鱼游速一点不慢。
　　路上又收集到两种之前未曾收集过的魔植，名字看着熟悉，他不确定是不是【银月】配方需要的，都收起来了。
　　除了收获，也有危险。
　　在采集一株lv.5的银月珍珠时，他差点闯进海怪堆里。
　　那是一种区别于尖嘴鱼的海兽，长得很像煮熟的龙虾，每一只都有人身那么长，双鳌巨大，周身覆盖着坚硬厚实的红色甲壳。
　　因为眼熟的外形，他直觉这种叫巨鳌赤虾的海怪味道比尖嘴鱼好，要不是它们普遍lv.5~lv.10的等级，说不定他已经上去打一只来尝尝了。
　　现在只能等等级提升上来再说。
　　将魔植收进背包，沈域遗憾地带着小黄鱼避开龙虾、哦不，巨鳌赤虾从另一个方向小心退走。忘了说，他的背包格子因为升到2级又解锁了五个，用着绰绰有余。
　　东升的太阳爬出云层洒下金光，使这片位于宝石群岛最偏僻一角的海底再度变得明亮温暖。
　　沈域在澄澈明净的海水里徜徉，轻烟般的深蓝色鱼尾几乎与海水同色，薄薄的，透透的，随着水流游曳飘摇。
　　小黄鱼活泼地绕着这一抹轻烟盘旋转圈，忽地鱼尾主人停住——
　　悬停于海水中，沈域拢起好看的眉峰凝眸朝前面看去。
　　前方不远，有一片巨大的不规则区域呈现着与周围海底完全不同的
　　画面。
　　高大的仙人掌生长在黑白色的岩石上，不时有飞鸟从其根茎处飞向天空，轻盈灵动的姿态让人仿佛能听见清脆的鸟鸣。
　　海底会存在仙人掌和飞鸟？不会。
　　——空间通道？！
　　他脑海中敏锐地闪过这个念头。


第8章 
　　国内两个通道分别在可可托海和终南山，可可托海通道后是骷髅，终南山的不清楚，但显然不可能存在这么大片的仙人掌。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空间通道极有可能位于国外？
　　【魔王之心】竟把他传送到了国外的通道附近？
　　沈域不解，却没有深思，他对游戏极其附带的一些东西了解还是太少，漫无目的思考只会浪费时间。
　　至于穿过通道回归现实？他还没有那么天真。
　　即便国外不如华国那么官民一家亲，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异变与游戏联系到一起，面对出现得如此古怪的“海市蜃楼”，外国官方也不会蠢到什么都不做。
　　他敢肯定，虽然通道外看着一派风平浪静，但只要他一出去身影必定会落入监控范围。
　　比起穿过这个传送阵出去，他宁愿将希望寄托在【魔王之心】上。
　　今早看时晶石能量恢复已经有50%，距离尝试的70%只需再等一天，就算70%不行，等到100%也不过是多等一天半而已。
　　他现在所处环境还算安全，不缺这一点时间。
　　当然，沈域也不肯定晶石一定会将他送回国内，或许是随机传送？
　　他停的有些久，一头撞在他尾巴上把自己撞得晕乎乎的黄裳鱼懵懵地游上来停在他头顶歇息。
　　沈域无语地捉它下来，这小东西还挺会享受：“小黄，去，替我看看外面有没有监控。”他尾巴轻摆推着某鱼往通道方向送。
　　小黄以为漂亮人鱼在跟它玩，轻快地绕着他的尾巴游了一圈。
　　惹得沈域失笑。
　　没过多停留，分析清楚利弊沈域便返身游离通道，带着一条黄色小尾巴去继续寻找魔植了。
　　他不知道的是，哪怕他在发现空间通道时第一时间驻足并及时离开，身影却还是出现在了传送阵另一头如同“海市蜃楼”般的画面里。
　　通道外岛屿上空，盘旋的无人机全天候无间歇地监控着此处地域，拍摄到疑似人鱼的身影闪现过，如实将这一幕上传到终端。
　　……
　　华国，西南军区基地会议室。
　　自沈域失踪，孔学明立刻中止了前往可可托海的行程上报相关信息。
　　老叶等一众分析游戏情况的专业人士开会后得出和沈域相同的结论，他们一致认为，沈域失踪极有可能与【魔王之心】有关。
　　军方保存有【魔王之心】的详细数据，不难关注到那个明显的“空间属性”。
　　只是明确了失踪原因，军方暂时却不能派出人手营救。
　　因为他们不知道【魔王之心】将沈域带去了什么地方，贸然营救无异于大海捞针。
　　事实上沈域此时也确实正泡在海里。
　　会议室近几个月来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座位上老叶开口问：“最早一批组织进入通道的队伍什么时候出发？”
　　有专门负责此事的人回答：“随时可以。”
　　这里通道特指三号矿坑附近的。
　　大家都清楚国内有两个通道，但军方商讨过后决定还是先将终南山鹿角梁的放一放，因为鹿角梁的通道后面是广袤的原始森林。
　　比起原始森林中不止一次出现过的几层楼高的巨兽，理论上骷髅会更好对付些。
　　“要通知三号矿坑的同志开始行动么？”刚才的人回答完问。
　　老叶沉吟几秒，缓缓摇了摇头：“不，再等等。”等等沈域。
　　示意讨论下一个议题。
　　互联网信息部的人站起来发言：“国内信息仍在管控之中，不过瞒不了好奇心旺盛的群众太久。
　　他表示：“二测开启时‘海市蜃楼’变化太大，国内因为有部队驻扎监管，消息没有透露
　　出去，国外这方面就不够及时，许多人拍摄到了变化过程并将之传送到网上。目前国内一些经常上外网的群众已经看过上面的相关视频，用不了多久就能搬到国内。”
　　这个情况在与会众人意料之中，纷纷皱眉嫌弃国外就会拖后腿。
　　老叶：“按原计划行事，消息爆发后做好网络安抚工作。”
　　值得庆幸的是传送阵数量不多，并且只限《魔幻世界》通关的人进入，要是数量再多一点……这才二测就开放了十二个空间通道，那公测呢？
　　会议缓慢进行着，直到尾声，外面忽然有人敲门进来报告一个最新消息：“【麦克斯寇】科尔特斯海域的空间通道里发现了人鱼的踪影。”
　　“这是第一个出现的智慧种族？”老叶问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点头称是。
　　他们先前虽然拍摄到了骷髅、海兽、巨兽等画面，但属于游戏里七大种族之一的智慧种族还是第一次。
　　老叶：“有图片吗？”
　　来人表示有截取到一段模糊的视频，然后配合工作人员将这段视频投放到会议室的LED大屏上。
　　摄像头在远处拍摄到的人鱼有着一尾极为瑰丽的渐变色鳞片，腰际为璀璨的亮银色，其下依次为浅淡的雪青紫、剔透的天空蓝以及尾鳍处浓郁深邃的深蓝。
　　仿佛是把海域深处的颜色装点在了鱼尾上。
　　他灵动迅捷地摆动着鱼尾，鳞片反射出的光好似一颗颗耀眼的星子。
　　哪怕人鱼不是人类，在场的人也无法不承认这个物种的魅力，这是一种区别于人类的异族之美。
　　就在这时，人鱼的正面一闪而过。
　　看清那隐隐有些熟悉的俊美长相，老叶及一部分正在为人鱼美丽惊叹的见过沈域的人：“……”
　　！
　　沈域是觉醒的人鱼血脉。
　　他果然被带进游戏了！
　　老叶暗暗忧心，不知道沈域那边情况怎么样，要是他能平安回来，他手里掌握的信息将会对军方下一步部署起大作用。
　　……
　　[你经过一座小山，发现小山形状可疑，决定停下来仔细检查]
　　“咦？”嘴里吐出气泡，摇曳鱼尾越发熟练导致不小心游过头的沈域看见提示框，转身回到刚刚经过的地方。
　　他打量被系统定性为“可疑”的小山，发现小山形似一块倒扣的龟壳，形状圆滑平整，被上面生长的海草、珊瑚礁等掩盖的不算明显。
　　摆动尾巴径直游向龟壳山的首尾两端，在葱茏的海草掩映中果真找到一大一小两个洞口。这是海龟死去后留下的残骸？
　　假如洞穴里空间大小合适，倒是很适合清理出来作为临时落脚点。
　　[你发现了一处神秘的洞穴]
　　昨晚发现岩洞时系统可没有提示。
　　右手取出鱼嘴枪握紧，沈域先警惕地扔了一个石块进去试探。
　　洞穴内部漆黑一片，石块扔进去连声音都没有惊起，沈域却视线锋锐扫向洞口不正常涌动的水纹，而后身体后仰极速后退。
　　洞口冲出来一条黑漆漆的大鱼。
　　[尖嘴鱼怪（精英）：lv.5]
　　[生命值：500/500]
　　这条精英尖嘴鱼比他之前交手过的大了近一倍，四米长的身体一半是剑一般尖长的鱼嘴，看着很有压迫力。
　　好吧，寻宝之前先打怪，游戏套路不是么？他扯扯嘴角。
　　闪避、固定身体、攻击，之前做起来得心应手的一番动作碰上精英鱼怪效果却大打折扣。
　　鱼怪力气极大，每当他抓着鱼嘴试图固定身体时，鱼怪都会猛烈摆动身体将他甩脱，这时鱼怪身上滑腻的粘液就给他制造了相当大的困扰。
　　他没办法近鱼怪的身，打不出攻击，反而因此受了一些伤。
　　“嘭。”后背再次狠狠摔在坚硬的龟壳山上，在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肩背处传来剧痛，沈域却丝毫不敢耽搁，尾巴拍击岩石借力，立刻朝旁边游开。下一秒——
　　“噗！”一根无形的水箭钉在他方才离开的位置，深入岩层，足有好几秒才消散。
　　这就是沈域最忌惮的地方，他还没转职成法师，倒先碰上了会发射水箭的鱼怪。
　　[角色：沈域]
　　[等级：lv.2，经验10/100]
　　[生命值：185/200]
　　他和鱼怪生命值相差这么大，继续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脑子飞快过了遍背包中积攒的物资，他很快想出应对方法：用四根自lv.1鱼怪身上获得的鱼嘴，以受伤为代价寻机将其一一插、进精英鱼怪身体。
　　有了这些鱼嘴做固定的把手，鱼怪不能再轻易甩下和攻击到他，局势很快便一面倒地偏向他这边。
　　在最后一根鱼嘴被垂死挣扎的鱼怪甩脱身体前，沈域眼角沾血，冷静扎下鱼嘴枪带走它最后一丝血皮。
　　[你杀死了尖嘴鱼怪（精英）lv.5，获得经验50]
　　没有丝毫犹豫，他继续使用“庖丁术”，获得一张鱼皮、一根鱼嘴以及鲜肉若干。
　　除了这些固定收获，鱼怪还掉落了他进入游戏以来的第一件装备。
　　[蜥皮护腕（残破）]
　　[品质：青铜]
　　是防御属性的。
　　根据这两天亲身体会的感受，沈域很清楚游戏不会凭空生成装备当做奖励掉落，只会掉些已有的、或者材料让玩家自己做。
　　好比【银月】药剂，他采集了那么多魔法植物也不见游戏给他掉一张配方。
　　所以他猜测这个装备很可能是不知怎么被鱼怪吃进肚子里，最后到了他这。
　　幸好掉落物品都很干净，不然他可能不太想要这个不知在鱼肚子里待了多久的东西。
　　随手选择装备，本来空荡荡的手臂上便多出一对深绿色的护腕，随后沈域不做停留，转身迅疾地离开了打斗地点。
　　和鱼怪战斗时不知不觉偏离了龟壳山，不用等周围的血迹散尽才能回去。
　　回游途中，他一边游动一边慢条斯理清理身上的血迹，十指、手心、手背，眼角、鼻梁、下颌……缓慢却细致地擦拭去血痕。
　　非常识时务的黄裳鱼见危险过去又摇摇摆摆跟上来，殷勤地替人鱼清理靓丽的鱼鳞。
　　沈域瞥去一眼，凤眼眼尾狭长，垂眸时眼底带出几分刚才战斗时未散去的冷漠狠戾，落到黄裳鱼身上微微收敛。
　　“小狗腿子。”人鱼甩了甩鱼尾懒声哼笑。
　　人鱼和他的小狗腿子游过了色彩鲜艳的海域回到龟壳山附近。
　　不确定洞穴内部是否还有危险，沈域没第一时间上前进入洞穴中，他身上的伤口也要先做处理才能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杀死鱼怪的经验没能让他升级，不能恢复全盛状态，因此鱼怪的血清洗干净后，他身体和鱼怪打斗留下的伤口便凸显出来。
　　诸如后背的淤青，腰侧、掌心和手背的一些小伤。
　　他视线平静地扫过四周，选定一处斑斓的礁石游过去坐下，垂着鱼尾直接开始搓洗伤口。
　　伤口处有鱼怪黏液附着，使得他受伤后结束战斗这么久生命值都没有恢复。
　　大力清洗让本来缓慢往外沁血的伤口冒出更多血丝，周围惊走的鱼群嗅着味道试探地游回来，徘徊在他身侧灵活地转圈。
　　若在远处看，便是一群五颜六色的小鱼亲昵地围着一条大鱼打转。
　　滑腻的黏液洗去大半，木木的感觉不到痛的伤口传来绵密的疼痛，他住手静静等过半晌，眼前跳出期待已久的信息框。
　　[生命值+3]
　　[生命值154/200]
　　脸上神色舒缓，沈域放心躺倒在礁石上等待伤口恢复，长眉凤目，鼻梁挺直，黑色发丝好似织女手中最完美的绸缎随着海水涌动起伏。
　　黄裳鱼混入色彩斑斓的鱼群中游曳，颜色毫不起眼，他伸手准确地停在目标前，玉白的手指懒懒拨了拨对方的鱼身。
　　借此时间复盘了下先前的经历，他发觉在没有转职前单独挑战精英鱼怪还是有些太冒险了，或者游戏其实是想让他们组队去？
　　但排行榜上依然只有他一个玩家霸榜，他能怎么办。
　　那么直接进乌龟洞还是回去升级？
　　沈域决定再看看情况。
　　没有转职的升级无非就是增加生命值而已，待会儿再试探一下，要是洞里没太大危险就直接进去。
　　有的话，他还是老实回去增加生命值吧。
　　思考时手指不忘慢悠悠左右拨着黄裳鱼逗弄，黄裳鱼被逗得懵头懵脑，却还以为人鱼在和自己玩耍，欢快追逐着手指亲吻。
　　然后被回神的沈域无情抛弃。
　　他生命值恢复到[188/200]便再无变化，身上没有找到外伤，那就只能是刚才后背撞到山体上伤到了骨头。
　　感受了下背部的隐痛，沈域皱皱眉没有多管。靠近龟壳山，再次扔石头试探，这次里面静悄悄的，再没有鱼怪冲出。
　　他收集起一些发光藻类和海草勉强充当照明物，谨慎地游进头部洞口。
　　龟腹空间很大，比昨晚停歇的岩洞大得多。
　　进入洞口先是一段光线昏暗的区域，呼吸间尽是洞穴特有的潮湿气味，再往前视野便渐渐亮起来——洞内生长着许多发光植物。
　　但最主要的光源，却是洞穴中央石台上传来的。
　　眼里闪过一抹讶异，沈域将手里的照明物随手扔去和其他发光植物待在一起，快速却不失警惕地朝光源游近，最终止步于石台三米外。
　　石台周围是干燥的。


第9章 
　　一颗散发出柔和光芒的珠子静静放置在石台中央。
　　[避水珠：仅能发挥避水和照明作用的低阶魔法物品]
　　显然，石台周围干燥的原因就在于此。
　　心念一动，渐变的深蓝鱼尾恢复成修长笔直的双腿，落地后沈域抬脚跨进避水珠作用范围内干燥的地面。
　　他得庆幸每次转换状态时不会有换装这种尴尬问题，变成人鱼时下装直接收进背包，变回人类便恢复原样，不然……
　　长腿迈开一步，踩碎了脚下一只死去多年的鱼类残骸。他想起什么驻足回头，及时伸手抵住避水珠外没头没脑要跟着他游进来的小黄鱼。
　　“好了宝贝，留在外面等我。”男子声音清润，透着两分无可奈何。
　　他下巴点了点脚下围绕石台呈环形分布死去的鱼类残骸：“进来，死了死了滴，明白吗？”
　　黄裳鱼不明白，撅着尾巴换个方向游，被沈域不厌其烦用指腹抵回去，几次之后它似乎明白了什么，在外面盘旋一圈游去附近一株海草丛里玩了。
　　男子满意颔首，转身踩过鱼骨堆朝石台走近。
　　蒙蒙光照下，石台上从左到右依次摆放着三样东西：一本书、一颗避水珠、一只木匣。
　　避水珠没有防尘功能，左侧的书籍书皮表面落满一层厚厚的灰，被长久注视时旁边显出信息框。
　　[《海兽图鉴》（基础款）：记载了大部分海兽种类基本信息的科普读物。]
　　一只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伸出根食指小心翻开封皮。
　　书籍不知添加了什么材料，这么多年过去内页图案颜色还很鲜亮，第一页便是记载的黄裳鱼的生活习性。
　　沈域当然不认识图鉴上的文字，他是看系统消息获知的具体内容。
　　[黄裳鱼：一种普遍为0~1阶的低等海兽，喜欢鲜艳的色彩，天性温和，生活在温度舒适的大部分海域]
　　“果然是只‘色鱼’。”沈域看完如此评价。
　　喜欢鲜艳的色彩，可不就是色鱼么。
　　[乌木匣：镶嵌有中阶防御阵法的普通木匣]
　　[能量：0/10000]
　　能量已经耗尽了？那倒是省了他刷进度条的时间。
　　直接用鱼嘴枪挑开木匣盖子。
　　宽约十厘米、长约二十厘米的乌木匣里层叠地堆了很多东西，最上面一张兽皮卷轴般的东西便让沈域眸光倏地定住。
　　[元素法师转职证书（高级）：烙印有三个中等法师技能的高级元素法师转职证书]
　　据之前在军区基地了解到的有关《魔幻世界》的信息，洛特维大陆上职业分类很多，最主流的就有：法师、牧师、骑士、剑士、萨满、祭司、德鲁伊等。
　　其中几个职业有限定条件，比如牧师仅限人类，萨满为兽人族特有，祭司曾只出自海族皇室，德鲁伊曾经全是精灵。
　　其他一些铸造师、药剂师之类的生活职业暂且不提。
　　就目前而言，法师又是这些主流职业中最常见的，其下大致细分为：元素法师、死灵法师、幻术师、阵法师、空间法师。
　　除了死灵法师外，其他几个类别划分没有那么严格，可以相互兼修。
　　老实说沈域没想到他会找到[转职证书]。
　　他不过是在等待【魔王之心】充能完成期间四处探查探查，想着最好的情况是能凑齐【银月】药剂的材料解决“人鱼版生长痛”问题，然后回到现实世界而已。
　　但……
　　兽皮卷轴展开，中间没有被灰尘覆盖的兽皮上不知用什么方法烙印着水流、荆棘和火焰三个图案。
　　图案线条呈淡淡的银色，隐约有光芒在其中流转。
　　伸手摸了摸，可以确定
　　不是描画上去的。
　　[是否使用元素法师转职证书（高级）]
　　眼前跳出提示。
　　想法是一回事，行动是另一回事。沈域虽然不想接受“游戏入侵”的现实，然而既然现实已经成为了现实，他也只能尽力适应。
　　毕竟他身后还有个沈沐沐。
　　没有迟疑地选择“是”。
　　一阵淡淡的光芒包裹住卷轴，卷轴随之破碎风化成细小的微尘消散在空中，而原本烙印在兽皮上的三个图案则恢复成立体的法术模型。
　　然后这三个法术模型在某种力量的引导下径直冲向沈域眉心。
　　一股撕裂般的剧痛顷刻间从眉间袭来，钝钝的，像是有人拎了把大锤拼命想将他额头凿开一样。
　　他强自闭目忍耐着，眉心紧锁，抿紧嘴唇一声不吭。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渐渐从脑海中散去，沈域摇晃了下身体收回按在石台上支撑的手站直，抬手擦擦额头的薄汗。
　　接着动作一顿，收手看向指尖。
　　指尖沾上的灰尘已经被汗水打湿成脏兮兮的一团。
　　他“啧”地勾了勾嘴角，再次闭眼感应刚刚开辟出的精神海——三个法术模型正静静浮在一片虚无的空间里旋转。
　　线条上流转的光芒是具现化的精神力，在开辟精神海时消耗殆尽，但沈域依然可以毫无顾忌地施展这三个魔法。
　　因为它们的法术模型已经烙印在精神海里，不比那些未习得的术法，只能在需要时临时用精神力构建。
　　因此法师的冥想即是反复用精神力构建法术模型的过程，而法术模型的多少和等级也与法师等级息息相关。
　　[你使用了转职证书（高级），已转职为自然元素法师，生命值翻倍]
　　[你已习得技能荆棘缠绕（限学徒级）、火球术（限学徒级）、水流守护（限学徒级）]
　　三个技能，分别属于木系魔法、火系魔法和水系魔法。
　　不同于其他游戏只能使用单一自然元素，《魔幻世界》里的元素法师可以凭心意使用任何一种习得的元素技能。
　　只要精神力可以支撑。
　　再看眼更新后的属性面板。
　　[角色：沈域]
　　[种族：人类（成年）/海族（幼生期）]
　　[等级：lv.2，经验60/100]
　　[生命：400/400]
　　[职业：元素法师（学徒）]
　　[技能：荆棘缠绕、火球术、水流守护]
　　[装备：魔王之心（已绑定）]
　　他运气好，刚巧碰上一张高级转职证书，自动习得的三个技能别看现在只是学徒级，实际却是中等法师技能。
　　也就是说技能后续可以进阶。
　　而且控制、攻击和防御手段都有了，短时间内无须再为学习技能操心，只要努力冥想扩大精神海就行。
　　可惜火球术在海里不好用，未来几天他大约还要继续和鱼怪贴身肉搏。
　　生命值上限原本是200，翻倍后变成400，之前受的内伤也在精神力的治疗下彻底痊愈，一切都很完美。
　　检查完自身的变化，沈域继续往下看。
　　乌木匣里除了转职证书，还有一本《中等法师手记》、《法师学徒通用技能书》以及夹在手记中的【银月】药剂配方。
　　他尝试翻阅手记，但系统不肯翻译的情况下看不懂上面的内容，只得遗憾搁置。倒是药剂配方的存在给了他一个惊喜，他猜测或许遗迹主人也是一位人鱼？
　　至于人鱼为什么要用避水珠？哦，那也许是因为空旷的环境有利于物品保存。
　　无论如何，有转职证书、《法师学徒通用技能书》、【银月
　　】配方这三样东西，就可以说是不虚此行。
　　东西该放背包的放背包，正想看看配方内容能不能尝试自己制作，腹部忽地一阵饥饿感传来。
　　沈域这才发觉时间竟已过去很久了，他忘了吃午饭。
　　背包里不缺尖嘴鱼肉，加上转职后学习了[火球术]，吃了两顿生肉的他决定给自己做顿熟食，顺便也上海面看看情况。
　　打定主意，沈域收起避水珠，在海水涌进来的瞬间身体转化为人鱼状态。
　　游过黄裳鱼藏身的海草丛时轻纱般的尾鳍轻轻一撩，撅着尾巴埋在海草堆里的小黄鱼便摆动身体开开心心跟了上来。
　　鲜活的海底世界飞快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头顶晃动着越来越亮的光。
　　感知了下周围似乎没有危险，人鱼身体上浮上半身跃出水面。
　　大海广袤无垠，放眼望去皆是深深浅浅的蓝，连块凸起的礁石都没有。海面上安宁静谧，太阳照耀，微风和缓，偶尔有鸟类掠过水面觅食。
　　水珠从沈域乌黑细长的眼睫垂落，划过高挺的鼻梁带来一阵痒意。
　　他随意抹去脸上的水，然后便任由涌动的波浪带着身体起伏，在海面上用新学的火球术不熟练地烤起鱼肉来。
　　施法是种很微妙的感觉，你能明确感知到空气里流动的各种元素，然后攫取其中需要的一种，凝聚、构建法术模型、成形。
　　一颗拳头大的火球便在沈域控制下悬浮在身前静静燃烧。
　　“唔，好像挺好玩。”
　　接着他又试着施放了剩下两种法术，水流守护会形成一层薄薄的水膜覆盖在身体需要防护的位置，荆棘缠绕则是生长出一团荆棘用于捆覆。
　　他对比一番得出结论，水系魔法在海面上施放起来最得心应手，其次是荆棘缠绕，最后是火球术。
　　过完施法的瘾，[水流守护]清洗，[火球术]烧烤，他没上来就用精英怪的肉浪费，而是先用几块lv.1鱼肉练手。
　　没条件的时候沈域什么都能接受，有条件就忍不住轻微洁癖发作。之前能在海里面不改色生食鱼肉，现在却嫌鱼肉泡了自己的洗澡水，奢侈地用技能清洗。
　　等练的差不多正式动手，最后烤出来的成品肉质焦香，带点甘甜和久浸海水的咸味，滋味不比现实里的海鲜大餐差。
　　沈域胃口很好地足足吃下两块烤肉才停。
　　呼吸一口大海和烤肉味的空气，他眯眼感叹：“要是再来一点饭后水果就再好不过了。”
　　可惜处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海里，饭后水果也只能在脑子里想想。
　　身前一只渐变色黄色小鱼跳出水面宣告存在感，他恶趣味地伸出手指怼在小黄鱼嘴前，恶魔低语：“给你尝尝。”
　　小黄鱼被迫“啵啵”地亲吻他指腹，看起来仿佛真像在品尝一样。
　　引得人鱼弯唇轻笑。
　　悠闲时光总是短暂的，沈域没停在海面上多留，他要做的事情还多，打怪升级、收集魔植制作药剂，都是亟待解决的重要事项。
　　于是接下来两天这片海域的尖嘴鱼怪群就遭了殃。
　　转职后的沈域可谓是如虎添翼，尖嘴鱼最麻烦的一点在于不好控制，而这点被荆棘缠绕技能完美针对。
　　他只需要算准时机释放技能，不间断地捆覆住鱼怪不使其挣脱，最后等待他的就是机械性重复劳动：使用更换的精英怪长嘴枪攻击。
　　在短短两天内，他升级速度飞快，转眼便来到6级，而等最后一只lv.9尖嘴鱼王的经验到手后，更是将他送上7级。
　　升级期间他没忘记收集【银月】配方需要的魔法植物，不过或许是地域原因，有几种魔植一直没找到。
　　沈域便用已收集的魔植随意配了配，结果被
　　他搞出来一个东西。
　　[银月药剂（仿制失败版）：不具备辅助人鱼度过幼生期的功能，但涂抹后对美白湿润皮肤、镇痛、促进伤口愈合有奇效]
　　药剂从口服搞成了外用不说，功效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回去把配方卖给化妆品公司他会一夜暴富吧？他思绪放飞地想。
　　没扔掉被系统评价为失败品的自制药剂，沈域反而决定另外给它起一个名字。因为成品是霜白色的膏体，他说：“就叫‘珍珠膏’吧。”
　　都是用银月珍珠为主材料制作的成品，一个叫【银月】一个叫【珍珠】，多贴切。
　　“珍珠膏”被他盛在脸盆大的蚌壳收进背包，因为其中的镇痛功能，沈域打算留下一部分自用，万一回现实世界他又时不时发痛怎么办？
　　剩下一部分，嗯……可以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勉为其难送给沈沐沐。
　　事到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件要做的事。
　　[魔王之心（已绑定）]
　　[属性：空间，佩戴后冥想效率提升100%，长期佩戴可扩大精神海]
　　[能量：99%（缓慢恢复中）]
　　70%能量的时候沈域没走，因为他沉迷打怪升级，现在晶石能量即将完全恢复，总不能再拖下去。
　　他不清楚两个世界时间的流速，但为了避免现实世界过去太久引得大家担心，还是尽早回去为好。
　　真到这时沈域心里居然破天荒地升起一些不舍，不为别的，就为：还有一群巨鳌赤虾没刷完……
　　他打过这种怪，味道确实如当初想象中一样鲜美，然而它们外壳太厚、防御太高，前期等级没升上来时杀着很麻烦，感觉不如鱼怪性价比高。
　　现在他等级升上来了，却又到了离开的时候。
　　稍微惦念了下溜走的巨额经验，沈域垂眼望向水面下试图钻他衣摆的小黄鱼，熟练地将其拨出来：“你呢？跟我回去还在留在这。”
　　他制作药剂需要到海面上，这些天没跟他分开过的黄裳鱼自然又跟了上来。
　　此时他已经恢复成人类状态，衣裤鞋都好端端穿在身上。
　　黄裳鱼不会说话，更不会回答他，嘴巴一张一张，“啵～啵～”地转换目标另外寻找突破点。
　　沈域：“嗯，知道你舍不得我。”自顾地替它做出决定，他捞过一旁剩下没用完的蚌壳，连鱼带水一起舀进蚌壳里。
　　而后闭上眼睛用精神力催动【魔王之心】。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被镌刻在黑色晶石内部的空间阵法，图纹复杂到令人头晕，周围是大片曾见过的红色光点。
　　而在法阵最中心处，似乎隐隐存在着一个黑红的烙印……


第10章 
　　须臾，眼皮外阳光耀目，脚踩到实处。
　　浮游了几天突然脚踏实地，沈域趔趄了下，站稳后睁眼扫视四周，发觉他竟然没有丝毫偏差地回到了当初传送离开的位置。
　　他站在公墓中间偏上的地方，眼前是蜿蜒下山的石阶，甚至下面孔学明就靠在阶梯外的树上等他。
　　嗯？孔学明还在等他？
　　莫非现实世界时间没过去太久？他穿着一身湿淋淋往下滴水的衣服往下走。
　　“沈域！”这时下面孔学明突然大喊一声。
　　第一时间发现沈域现身，他猎豹般猛冲上台阶，几乎是一步三阶地往上跑。
　　“好久不见？”沈域为他激烈的反应意外了下，笑着打过招呼后，语调微微上扬：“应该用得上‘好久’这个词吧？”
　　“当然用得上。”站定的孔学明望着他重重吐出口气，麦色的脸上尽是复杂：“你消失了五天。”
　　抬头看看头顶的太阳，约莫还在上午，沈域：“我在那边过了四天。”
　　他是第四天傍晚离开的。
　　孔学明没问那边是哪边：“危险吗？有没有受伤？”一边上下打量他。
　　沈域侧身避了避：“还好，一切顺利。”受过伤也已经痊愈了，没必要提。他觉得游戏里这点就不错，外伤会随着血条恢复愈合。
　　“你失踪后首长们很担心，一直在基地等消息，让我接到你后直接回基地。”孔学明没注意他侧身的动作，说完偏头按着无线耳机低低吩咐了两句。
　　沈域并肩与他沿着石阶下山，什么都没问。
　　倒是孔学明说完后主动跟他解释：“你失踪的突然，我们也不知道你会从哪里回来，所以首长安排了不少人便衣在墓园注意情况，我刚刚是在通知他们收队。”
　　沈域理解地点头：“谢谢。”
　　孔学明没把这事放心上：“应该的。”让沈域在他面前失踪本来就是他的失职。
　　被提醒过墓园还有孔学明其他队友，沈域便分出一分心神观察了下，的确看见几个分布在各处匆匆离开的背影，不被提前告知根本察觉不到。
　　而且除了下山，上山的人也有。
　　“妈妈，这个哥哥为什么浑身都湿透了呀？”被妈妈抱着上山的小女孩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沈域，语气天真。
　　沈域不自在地侧身避开，拜托孔学明挡住他的身体：“孔哥，麻烦帮我挡一下。”
　　虽然变换状态不用换装避免了很多尴尬，但是吧，沈域今天穿的是运动裤，运动裤打湿后的效果……嗯，就很贴身。
　　总算发觉这一点的孔学明咳嗽一声严严实实挡住他的背影。两人望天望地，就是不敢看走上来的人。
　　上山的母女很快走远了，属于女性温柔怜爱的声音隐约传来：“因为哥哥走路不小心，可能摔进水里了，所以以后宝贝走路要专心哦……”
　　他们这才接着往下走。
　　孔学明没话找话：“之前考虑到马上是清明节，上面没安排封锁墓园，这是普通群众。”说着一顿：“清明节好像就是今天，你要不要再去祭拜下叔叔阿姨？”
　　沈域想了想摇头：“不用了。”
　　山下行人和经过的车辆更多，那天接送过他的车就停在山脚公路边，沈域认出后快步过去打开车门上车。
　　“沈沐沐知不知道我失踪的事？”他系着安全带问。
　　从另一边坐上驾驶座的孔学明：“不知道，没透露给她。不过防止她联系不到你报警，我们派人告诉她你在协助警方办案。”
　　哦，那她大概更愿意相信我是因为过于孤寡被抓进去改造了。
　　“后座有干净衣服，你要不要换一下？”旁边的人发动汽车询问。
　　沈域：“不了，
　　到基地后洗了澡再换。”车上这种没有私人空间的地方换，他实在不习惯，不过拿了毛巾搭在腰腿处。
　　孔学明便不再劝他。
　　汽车行驶在路上匀速开往基地，车上两人默契地保持安静，谁都没再开口，各自思考出神。
　　孔学明在好奇沈域在游戏里的经历。
　　沈域却是奇怪孔学明对他失踪期间发生的事半点不好奇，好像知道怎么回事似的。
　　沉思半晌，他望着车窗外掠过的风景默默拧眉，唔，感觉好像忘了点什么？
　　抵达基地尚有几个小时的车程，不想坐着浪费过去，想起回到现实世界手机应该解锁了，他便打算拿出手机补一下失踪这几天的瓜。
　　习惯性地集中注意力，眼前如期浮现熟悉的游戏面板。
　　速度比在洛特维大陆慢些，颜色也更淡，估计是两界魔力丰沛程度不同的原因？
　　会有此猜测是沈域自己感受所致，在洛特维时还不明显，这次回到现实他总觉得周围像是空气稀薄一样浑身难受。
　　驾驶座上孔学明对面板的出现无动于衷，端坐着在认真开车，他便没有多此一举提起，省得到了基地还得再说一遍。
　　操作精神力打开背包，背包第一个格子始终呈锁定状态的手机果然已经解锁了，随时可以取出。
　　但沈域目光却不在手机上。
　　这时他总算想起到底忘记什么了……
　　[黄裳鱼（虚弱）：因为缺氧而奄奄一息的黄裳鱼]
　　游戏生物真的能进入现实？来不及惊叹自己猜测得到证实，他连忙将黄裳鱼从背包里取出来。
　　脸盆大的蚌壳甫一出现便在照进车窗的阳光下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躺在沈域腿上几乎占据半个座位的空间，叫人想不看见都难。
　　没防备余光里就多出个大东西，开车的孔学明猝不及防下差点一脚踩下刹车。
　　饶是如此，公路上匀速行驶的车子也有一瞬不稳，蚌壳里满当当的海水霎时倾出一波，哗啦啦全落在沈域腿上。
　　沈域提口气：“孔哥，冷静——”
　　孔学明深呼吸，他接受能力算好的，瞥过一眼将东西的全貌扫进眼底后就冷静下来了，说：“我很冷静，这是什么东西？”
　　“小黄？”蚌壳里小黄鱼差点因为刚才的“随波逐流”一起倾泻出去，沈域将壳身扶稳，一边伸进根手指熟练地逗弄，松懈下来懒洋洋道，“学名黄裳鱼，是我给大家带的特产。”
　　孔学明：“？”特产？
　　他缓缓开口：“这个消息我需要上报。”
　　“请便，”逗鱼的人语气随意，“除了黄裳鱼，我还带了些别的东西，你们应该会感兴趣。”
　　他升到7级后总共有40个背包格子，放杀怪掉落的物品占去一些，剩下都被用来尽可能收集海底植物了，他猜测军方那边的科学家应该会很想研究。
　　“不过活物只有它一个，”沈域补充说，垂眼看着蚌壳里渐渐活跃起来的小鱼，喟叹般地，“所以小黄目前是第一个被明确发现的异界生物？你要被载入史册了，小黄。”
　　已经在拨号的孔学明闻言：如果黄裳鱼有智慧，我想它可能不太愿意有这么个昵称。
　　孔学明打电话汇报情况时沈域也没闲着。
　　他一手逗鱼，另一只空闲的手取出手机先回复这几天沈沐沐发的消息，然后打开软件上网。
　　网上舆论风向比之他离开前有了很大变化，从讨论植物、动物回归到了重点“海市蜃楼”上，两方人马展开激烈辩论：
　　【这不就是海市蜃楼吗？虽然存在时间长了点，画面清晰了点，但也不能否认它是海市蜃楼的事实！】
　　【楼上天真，平时是不是根本不关注国外新闻？这分
　　明是外国搞出来的黑科技，在户外做测试被人民群众拍下来了！】
　　【你才是搞笑，你家做测试不藏着掖着，反而满世界到处跑？就不怕消息泄露？】
　　【就不能是根据不同的环境地点收集测试数据？不了解高科技产品就别开口，一开口就暴露智商。要说几遍你们才肯信这是户外投影，初高中没学物理？海市蜃楼是光的折射和反射，你们的意思是世界上有人鱼？？？】
　　【就算不是海市蜃楼，那也不可能是黑科技！】
　　【你们说什么人鱼？我断网了？为什么我没看见？】
　　【翻墙上外网啦】
　　消息刷新的很快，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
　　但沈域觉得，两个观点后面都是官方在带节奏自己撕自己，真正的吃瓜群众发言大概只有最后两条。
　　“网上都在讨论人鱼，国外有视频传出来了？”他翻找着人鱼的视频问。
　　他自己觉醒人鱼血脉后勉强算得上是半个人鱼吧，因此更好奇人鱼土著是什么模样。
　　孔学明为他的问题沉默半晌，最后点点头：“嗯，国外的情况你也能猜到，有些地方的当地政府完全没有封锁消息的能力。”
　　像【安非瑞克】那边，政府办事效率大约还没有某个嗅到血腥味的大国派出去的人快。
　　沈域对此非常能理解，也以为孔学明是在为国外的情况沉默，直到他翻墙进入外网，点进首页点击量最高的人鱼视频……


第11章 
　　汽车驶达基地后已是下午一点。
　　这次沈域没再享受眼罩待遇，清醒地坐在车上穿过重重岗哨，最后停在熟悉的建筑楼下。
　　“你先上楼洗澡换衣服吧，待会儿可能会通知你开会。”驾驶座上，孔学明把着方向盘探头出来对他说。
　　沈域颔首表示知道，随后捧着贝壳上楼回之前住过的房间洗澡换衣。
　　衣服是他自己的。
　　他在回家收拾东西离开的途中失踪，当时装着衣物的背包就在山脚车上，后来被孔学明带回基地，现在正好用上了。
　　进入房间，将盛放黄裳鱼的贝壳放到茶几上再进入浴室。
　　浴室门关上后淋浴中流出的热水洗去了海水的咸腥气，哗啦啦的水声也掩盖了浴室外的动静。
　　洗完穿上一身干燥的犹带洗衣液香味的衣服，感觉就像从原始社会重新回到了人类文明。沈域抓着擦拭过后半干的头发打开浴室门——
　　“的确是没发现过的品种。不过地球海洋面积广阔，深海中或许存在相似的品种也未可知。”
　　“它真的是游戏生物？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唉，要我说根本就不是游戏，我压根不信什么游戏入侵现实，说是裹着游戏壳子的异界还有点真实性。”
　　“哎呀，管那么多干嘛，反正我们几个就是搞研究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走吧，这鱼能带回去研究吗？”
　　本来应该空无一人的的客厅里多出几个围着装黄裳鱼的蚌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人，甚至孔学明还在旁边对他投来抱歉的目光。
　　这些人穿着常服、年龄不一，个个都算得上沈域的爷爷辈，看起来和基地冷硬的气质格格不入，身上自带一股儒雅的学术气息。
　　沈域不由将目光投向在场唯一认识的孔学明，扬了扬眉梢无声询问。
　　孔学明不好意思地干咳两声提醒讨论得正热烈的研究员们，随后开口介绍：“沈域，这几位是基地请来的专家教授，听说你带了条鱼回来，特地跟我过来看看。”
　　接着转向几位教授介绍沈域：“这是沈域，游戏里的黄裳鱼就是他带回来的。”
　　教授们这才兴致勃勃地扭头观察沈域，那眼神比看黄裳鱼好奇热情多了。可惜人他们不能研究，只能退而求其次研究研究鱼。
　　其中一位教授纠正道：“什么过来看看，不是你们把我们请过来搞研究的？没有样本光看能研究出来什么，这鱼肯定是要带走的。”
　　孔学明有些急，这决定他可不敢做。
　　“中间可能有点误会，刘将军他们希望几位研究的应该是这些。”沈域笑道，抬手取出几种收集的海底植物放在蚌壳旁。
　　听完孔学明的介绍，他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
　　“嚯，这是怎么做到的！”他这一手凭空取物唬了教授们一跳，纷纷让他再演示一遍。
　　“……”沈域默默又取出几种。
　　戴眼镜的张教授兴奋地追问：“这是特异功能？”
　　马上就有同行反驳他：“这肯定是某种地球上没研究出来的空间技术！唉，可惜咱们不是搞量子力学的。”
　　“你怎么也学了网上那一套？‘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这不是听着还挺有道理嘛！”
　　拌了几句嘴，张教授回过神来继续追问沈域求证，问他到底是空间技术还是特异功能。
　　沈域只能干巴巴地回答：“呃……是游戏背包。”至于游戏背包到底算是空间技术还是特异功能？
　　抱歉，他不懂。
　　教授们也无法理解。双方可以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教授们便想叫学生拿装东西的器皿过来带上样品走人了。
　　孔学明说他不能做主，
　　要请示之后才行，又被某位教授抱怨了句走流程就是麻烦。
　　最后结果是，沈域在有军方人士在场记录的情况下，取出所有携带回来的植物交给了新成立的研究所。
　　继扩大医疗组之后，基地内部组建的研究所中从全国各地邀请来的专家教授已经陆续就位，听说这个研究所包含了历史、人文、语言、生物、物理、心理等多个领域。
　　组队去沈域房间看鱼的几位专家就是研究所生物小组的。
　　另外尖嘴鱼怪和巨鳌赤虾沈域也带回来两只完整的尸体，都交给了研究所的人，连他制作的【珍珠膏】以及材料都大方地上交了几株样品。
　　顺便让几位老教授帮他检查有没有副作用，是他占便宜。
　　尖嘴鱼怪和巨鳌赤虾体型不算庞大，放出在研究所前的空旷地带却牢牢吸引住一众人的目光。
　　那锋利的嘴枪和狰狞的巨鳌，看得在场人一阵惊异，更何论还有人在其尸身上留下几乎被戳烂的可怖伤口。
　　他们互相眼神交流，暗暗称奇，没想到沈域这个人不只是脸长得比男明星好看，下手也狠，不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
　　上交材料告一段落后，紧接着会议就要提上日程。
　　孔学明带沈域直接去了会议室。
　　他本就是来通知沈域开会的，只是中途碰见正好组队赶去找沈域的众生物小组教授，他们不知从哪听说沈域带了异界生物回来，一个个兴致高涨。
　　这才有了后面的插曲。
　　会议室还是办公室楼上那个，会议虽不像之前那样正式严肃，但与会者却更多了。
　　老叶开口定下会议基调：“沈域，你对这个地方有没有印象？”
　　LED屏上被调出一张大图，图片上的画面是一个海岛。
　　沈域有种不好的预感。
　　上次他有这种预感时还是上一次。
　　咳，开个玩笑，上次他有不好的预感时还是被沈沐沐当场尬梗……
　　岛上生长着巨大的柱形仙人掌，几乎个个都有五六米高。
　　一种羽毛呈棕白两色、有着尖喙蓝脚的鸟类或飞在高空，或在地面贴着仙人掌筑巢，白色的鸟粪将岛上的地面和仙人掌柱身染得斑驳不堪。
　　沈域强自镇定颔首：“见过。”在游戏，通过他发现的那个空间通道。
　　然后老叶才让人将拍到沈域的那部分视频播放出来，说：“这是【麦克斯蔻】科尔特斯海域中的一座小岛，是十二个通道之一，你在通道对面出现时被外面监控的无人机拍下来了。”
　　国外地盘的情况华国军方是怎么知道的？
　　沈域没问这个问题。
　　短短十几秒的视频反复播放着他人鱼状态下游曳闪过的身影，下半身鱼尾光溜溜的，上半身倒是穿着t恤，但这种对比反而更明显了好吗？
　　他现在都还记得在车上看视频时下方的评论。
　　不是讨论视频是不是真的，也不是阴谋论认为这是哪个国家在做人/体试验，而是你来我往认真地辩论人鱼应不应该穿衣服。
　　【no no no！我拒绝，人鱼不用穿衣服！】
　　【人鱼为什么要穿衣服？人鱼是属于自然的，不应该被人类制造的东西束缚住！】
　　【我是说，当然，如果他喜欢的话当然可以穿】
　　【人鱼可真迷人啊】
　　【下面都没穿了上面还穿什么穿，真男人就该□□！斯哈斯哈】
　　【前面滚粗，屏幕脏了让我先舔！】
　　他是不是该庆幸人鱼下半身除了布灵布灵的鳞片别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沈域现在就希望赶紧有位天才横空出世，给人鱼设计一套下装……不，还是算了，不然他岂不是要穿裙子？
　　啧，一群闲着没事干的人，人鱼穿不穿衣服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烦躁。


第12章 
　　“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朗了‘海市蜃楼’即是空间通道，背后连接着另一个真实的世界。”上方老叶还在发言。
　　是否是真实的世界这点没有人怀疑，因为沈域带回来的东西就是证据。哪怕对游戏而言仅仅是一堆数据，对他们来说也是真实的。
　　沈域凭空从背包里取出一样样物品时，有的人还在惊疑不定，有的人却前所未有地振奋起来。这些人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点，这是挑战，同样也是机遇！
　　在各怀心思的众人注视下，老叶看向沈域问：“沈域，你是唯一一个去过游戏里的人，对此有什么感受？”
　　沈域从社死中收拢思绪回神，略一思考。
　　原本他只打算如实复述一遍在游戏里的经历，说他不想多管闲事也好，说他是不想用个人主观感受影响大家判断也好，他不是很在乎。
　　但既然叶老主动问了，他也不介意分享一下自己的观点。
　　停下转笔的动作，他抬起眼睫沉吟着开口：“我不知道大家对‘游戏入侵’这件事抱有什么想法，在我看来，这仅是一个开始，远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谁能想到说这句话的人最初宁愿怀疑自己脑子有病也不愿接受现实？他沈域只想过平静的生活罢了。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由不得人不接受。
　　沈域相信在场参加会议的几十个人中绝对有人对这件事不以为意，觉得刘将军和叶老小题大做，反应太夸张了。
　　至于这样大张旗鼓吗？
　　说不定哪天醒来世界上那些“海市蜃楼”就消失了，然后世界恢复平静，依然按照原来的秩序运转，到时他们这些积极应对的人岂不是白费功夫？
　　并且这样想的人还不少。
　　他不评价这种想法，他认同叶老的观点：事态已经很明显了。
　　《魔幻世界》一测时悄无声息，在接近尾声时动植物的变化才渐渐为人察觉，空间通道更是在二测开启前才彻底成形。
　　而二测？最不容忽视的就是游戏开放了空间通道！
　　不提别的，他带回来的黄裳鱼现在还好端端地活在新换的鱼缸里。黄裳鱼能活，其他等级更高、杀伤力更大的生物呢？
　　“我在游戏看见了很多不同种类、不同等级的生物，它们有的甚至会使用魔法……”
　　与会的各专业的专家们提着笔飞快记录下他说的每一个字，这些都是他们后来用作分析的凭证。
　　随后沈域毫无隐瞒地提及自己转职、学习的技能还有收获。
　　只要他还在军方关注下，这些事情军方迟早会知道，不如早点说了。
　　然而语言学家对他学了什么不感兴趣，只匆忙叫人一一拍摄下《图鉴》《手记》等物品的原件，一边催促他赶紧把文字翻译出来。
　　……
　　一个漫长持久的会议，等叶老宣布会议结束大家可以自行离开时，时间已经是晚上9点多。
　　从楼上下来，沈域踩着夜色漫步在楼栋前的空地散心，微凉的夜风吹去躁意带来一阵清爽。
　　此时他无比希望军方培养出的玩家能早点跟上他的进度，这样他就不用参加时间一次比一次长的会议了。
　　吹了会风，从会议室出来的人群散了，建筑大楼渐渐恢复安静，他上楼回到房间。
　　客厅里小黄鱼在新换的鱼缸里自由自在地摆尾巴，精神非常不错，看见沈域出现便欢快地游向他，然后被透明鱼缸玻璃挡住。
　　从旁经过的沈域目不斜视，一点没有过去和它玩耍的想法。
　　他目的明确走到电视柜前，屈下长腿蹲身拉开抽屉：“我记得这里放着几桶泡面……”
　　找到了。
　　随便拿起一桶非老坛酸菜味的泡面，拆开包装、倒好调料
　　包、接水泡上，接着便是压好缝隙等待。
　　一整天没吃东西，沈域早饿了。
　　在等待泡面泡好的时间，他拿出手机开机——参加会议需要关机，随即就被满屏99+的未读短信和未接电话惊住。
　　打开详情一看，短信电话全都来自一个人，沈沐沐。
　　他上午拿到手机后给沈沐沐回了消息，只是当时沈沐沐白天还在上课，手机应该锁在宿舍没带。
　　不用想，肯定是沈沐沐晚自习回宿舍后看见他的回复发消息过来，但正好撞上他参加会议没开机，气急败坏之下……
　　他无奈叹气，看看时间，这个时候沈沐沐应该还没睡，正要主动打过去。
　　“哆哆。”门口响起敲门声。
　　屏幕上指尖停住，暂时放下手机过去开门。
　　门外的人是孔学明。
　　房门向里打开，孔学明话到喉咙忽然一顿，仰头鼻子嗅了嗅：“你在泡面？”
　　沈域点头：“嗯，你要来一包吗？”侧身让他进来。
　　“暂时不用，”孔学明这么说，到沙发边坐下，“我来是想告诉你，你交上来的那些研究材料会另外结算奖金给你，具体金额上面还在开会讨论，不过至少这个数是有的。”
　　他比了个数字。
　　六位数，而且是大六。
　　即使对家大业大的官方组织来说，这个数字也不少了，尤其这还是一条肉眼可见的可持续挣钱道路。
　　沈域也就占了目前只有他进过游戏的先机，不然等军方玩家大部队进了游戏，收集这些东西只需要上面一个命令，哪还有他的奖金。
　　有奖金是意外之喜，他心情不错。既然有奖金，那他暂时不接稿挣钱也不急了。
　　茶几桌上泡面桶里传来勾人的鲜香，预计面团差不多泡软了，他伸手去拿，同时示意孔学明：“电视柜下还有，想吃自己泡。”
　　结果泡面桶被孔学明拦腰劫走。
　　右手摸了个空的沈域撩起眼皮凝向对面，眼睛危险眯起。
　　孔学明强忍着笑：“不是我不让你吃，是医疗组那边通知让你明天再去做个全身检查，毕竟你刚从异界回来是吧。”
　　沈域平静强调：“……我感觉非常好，没有任何问题。”
　　孔学明：“你感觉没用，医疗组说了才算。”说着揭开盖子，叉子伸进桶里搅拌均匀，再叉起一大口面唏哩呼噜送进嘴里。
　　呵，感情那句“暂时不用”是这个意思？
　　冷眼看对面的人吃得香，沈域身体后仰靠在沙发背上，一双长腿交叠。上次体检结果就是一切正常，这次大概率也是同样的结果。
　　然而他说的没用。
　　对面稀里哗啦吃得喷香，泡面诱人的油光和鲜明的食物香气无时无刻不在强调自己的存在感，他面无表情看着，薄唇微抿，喉结不住上下滚动。
　　一桶泡面很快吃完。
　　孔学明抽了张纸巾擦嘴，接着说起来这里的第二个目的：“可可托海那边还是要过去，你看看有没有需要处理的事，没有的话我们明天体检完就出发。”
　　这时桌上手机突兀地振动起来。
　　是沈沐沐。
　　沈域说了声：“稍等。”接起电话。
　　“哥，你总算接电话了！快说你是不是被绑架了，或者被拐进传///销窝点出不来？放心，我肯定报警救你出来！”张嘴就是一串义正言辞的关心。
　　他表示很感动，但大可不必：“不是告诉你我在协助警察办案吗？”
　　沈沐沐忧心忡忡：“这年头搞传///销的都这么嚣张了？居然还敢打警察的旗号？”
　　指腹撑着太阳穴，沈域吸气：“……我没被骗。”他看着像脑子不好的人？
　　“每个被骗的人都觉得自己很清醒。”沈沐沐认真提醒他。
　　她怀疑沈域也不是没理由：“你仔细想想，自从上周你跟着那两个不认识的陌生男人离开后就变得奇奇怪怪的，每次发消息给你，不是几个小时之后才回，就是干脆关机，这哪里正常？！”
　　“而且你个学美术的协助警方办什么案，给犯罪嫌疑人画像侧写？这些需要你手机关机吗？”
　　听起来的确有些可疑。
　　沈域没再继续解释，只说了一句：“明天我去你学校。”
　　沈沐沐立刻：“好的，这两天枇杷熟了，麻烦帮我买盒枇杷进来谢谢。”
　　“……”
　　结束通话，男人闭眼捏了捏眉心。
　　孔学明打量他神色。
　　他没听清两人对话内容，不过只听沈域刚刚说的就能猜出个大概，确认了遍：“明天陪你去趟你妹妹学校？”
　　“又要再麻烦孔哥一次。”沈域睁开眼睛点头：“顺带处理下工作上的事情。”
　　他上次回去时没处理是想着去可可托海可能不需要太久，而且期间也能用手机联系。
　　但照现实看，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万一到时再来一次中途失踪？
　　还是处理一下吧。
　　说起来他这几天的行程真是诡异的相似，一直在基地和市中心来回。
　　被孔学明接到基地，开会、体检，然后回市中心；再被孔学明接到基地，开会、体检，然后回市中心。
　　可可托海就仿佛一根被挂在驴脑袋前的胡萝卜，可望不可及。啊不，不能说自己是驴，驴多累啊，不吉利。
　　希望这次途中不要再出变故，能顺利抵达可可托海吧。
　　“可可托海的通道那边是什么情况？”想到这里他随口问道。
　　孔学明回答得也很随意：“听说有很多骷髅架子。”


第13章 
　　……
　　职责所在，孔学明任务内容是需要报备的。
　　因此等第二天沈域熟门熟路去医疗组做完体检，正在食堂安抚被饿狠了的胃时，找来的孔学明身上便带着任务批示和一份合作协议。
　　任务批示的内容也被写在合同里，在沈域对面落座，孔学明将合约推给他。
　　沈域放下筷子觑着手边的纸质文件，擦擦嘴问：“什么东西。”一边伸手将其翻开。
　　孔学明言简意赅：“合作协议。”
　　由于【魔王之心】新展现出来的不受空间通道影响的传送特性，军方决定和沈域签订长期合作协议。
　　这是军方高层在看见沈域“人鱼视频”后就讨论做出的决定。
　　这份合作，说实话不存在谁吃亏的说法，双方是各取所需。军方需要【魔王之心】可以灵活使用的空间传送功能，沈域也需要军方做靠山。
　　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听说魔王都准备为了他这个“窃取”【魔王之心】的人类调动魔族大军出征了，肉眼可见的不好对付。
　　啧，烦躁。
　　至于任务批示……
　　沈域定定看着纸张上的字体，抬眸：“配合宣传是指……？”
　　孔学明端正面色开口：“你经常玩游戏，应该清楚游戏是有公测的吧？”内测限定部分人进入游戏，公测却是面向所有人。
　　沈域：“现在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公测，公测又是什么情况。”
　　“是，但国家不得不早做准备，”孔学明解释，“如果公测真的在全世界范围开放，我们必须要安抚好国内的人民群众。”
　　对上男人沉静的视线：“而你，既是普通群众之一，又是最早出现在大众视线里的‘人鱼’，将是最好的宣传口。”
　　沈域：“具体怎么宣传？”
　　孔学明：“这点我就不清楚了。”
　　沈域：“……”
　　果然高额奖金不是那么好拿的。
　　……烦。
　　回市中心的路上，沈域在手机里和章平简单说了下，表示近期他需要出远门，可能不在家，让章平有事手机联系，联系不上就自己想办法处理。
　　章平在超市工作好几年，进货渠道之类的都很清楚，不用太担心。
　　然后再一一婉拒社交软件上的约稿信息，并发送一条近期不接单的动态。
　　最后是直播平台的粉丝们。
　　他最后一条直播通知的评论区里已经有好些粉丝在玩梗了，都在问他“在？什么时候帮你报警”、“请问现在可以帮你报警了么”，还有干脆“哈哈哈哈”的。
　　他想了想，发送了一条：
　　【配合调查回来了，军区基地给人的感觉就是普普通通的高大上，现在马上准备去海市蜃楼地点配合做测试。归期不定，未完待续。】
　　车子开到小区楼下，沈域提了件牛奶，让孔学明帮他拎罐老年人奶粉去楼上感谢黄阿姨。
　　沈沐沐说周末是在人黄阿姨家吃的饭，他得有点表示。
　　黄阿姨见他提着谢礼来本来还推辞不想接受，他说从自家超市里拎的东西，没花钱，而且接下来他还要再出趟远门，周末沈沐沐还是需要她帮忙照看。
　　黄阿姨这才笑容灿烂地将礼物收下，满口夸他太客气了，说他人帅心善，懂礼貌会来事，可惜她生的是个儿子，不然肯定招他做女婿。
　　“小沈你现在有女朋友没？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她顺势就说起来：“我好几个亲戚家都有姑娘，大学生，跟你正合适。”
　　“我就是个无业游民，哪里配得上别人，”沈域见势不妙婉拒，转移话题，“您家种的葱现在怎么样了？”
　　黄阿姨正美滋滋地看奶粉罐呢，闻言摆摆手：
　　“老样子，长得飞快，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不想每天下楼扔，干脆刨了一半种韭菜。”
　　但韭菜不是长得比葱更快？
　　沈域理智地没有问出口，笑了笑当做回应，而后赶紧拜别对方和孔学明下楼。
　　楼下是他自己家。
　　拿钥匙开门，进客厅后让孔学明去沙发坐，自己走到饮水机前。从下面空间取出一次性纸杯接了杯水，递给孔学明：“你先等会儿，我有点事。”
　　接过水孔学明捧着没喝，站着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沈域说不用，然后转身去了洗手间。
　　孔学明觑着他高挑挺拔的背影，想起的却是刚才楼上那位中年大妈说要给他介绍对象，他明明非常抗拒却还要故作冷静的样子。
　　没想到沈域这个人平时看着理智妥帖、进退有度，居然怕被人催找对象。嘬了口水，孔学明在内心幽幽感叹。
　　很快的洗手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又过了几分钟，沈域开门出来，两手空空，身上萦绕着淡淡的陌生香味。
　　两人没有过多交流，下楼上车。
　　孔学明：“现在去学校？”发动汽车打方向盘。
　　沈域坐在副座，不知道旁边的人腹诽过他单身，回答：“嗯，在校门口停就行，她们学校没事不让家长进。”
　　车子驶达沈沐沐就读的高中，正是她们下午课程结束吃晚饭的时间。
　　沈域跟沈沐沐在信息里约好了在校门见面，车子在目的地停下后，他先从游戏背包取出给沈沐沐带的东西，再下车买了枇杷在校门口等。
　　无论看多少次从游戏背包存放东西的画面，孔学明都觉得惊奇。
　　门口人不少，虽然学校不让家长进、不让学生出，但每到饭点会有不少认为学校食堂没营养的家长来校门送吃的。
　　而学生们在铁门另一侧引颈盼望、嗷嗷待哺。
　　沈域必须客观评价一句，这副画面真的很像监狱探监。
　　他伫立在一旁安静欣赏这一幕。
　　“哥！”校门内远远看见他的沈沐沐喊了一声。
　　撇下同学跑过来，不顾其他人的注意直接将手机屏幕怼在他眼前，压低声音问：“这上面是不是你？”
　　沈域眯了眯眼睛辨认，发现那竟是他人鱼状态下被拍到的视频。淡定移开视线：“你从哪里搞到的？”
　　“你是山顶洞人吗？”沈沐沐鄙夷：“这个视频最近很火的，我好不容易才在同学的指导下翻墙看见，这可是最近网上论战的焦点之一！”
　　沈域不理解，不就是人鱼么，又不是没在电影里见过。而且电影里的还是近距离高清画面，不比他这模糊的远景好看多了？
　　这也值得在网上广为流传？
　　“你在学校读书就是为了学翻墙上外网？”他一本正经指责：“居然还关注网上的论战，我看你们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是太少了。”
　　“你少转移话题，我还不是因为觉得上面的人看着有点像你才一直关注的。”沈沐沐气急，揪着他背过人群：“上面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两人中间隔着学校黑色铁门，沈域平静道：“你看错了。”
　　“哼，每次你玩那颗黑石头被我抓住就会说我看错了，男人，我已经看透了你的把戏。”沈沐沐斜眼睨他，充分用眼神表示自己不信任。
　　沈域无话可说，不信还问他？而被提到的晶石也不在他身上，回现实前被他与护腕一起收在背包。
　　将手里装着枇杷果盒的塑料袋塞给沈沐沐，他打算先逃离“探监现场”再说。
　　被沈沐沐伸过铁门缝隙的手一把揪住：“你敢走我就大叫！”
　　沈域面不改色拨她的手：“叫什么？”说他冷酷无情？谢谢夸奖。
　　他力气比沈沐沐大得多，感觉揪在手中的布料正在飞快减少，情急之下，沈沐沐灵光一闪：“你敢走我就在学校给你当场征婚！我们学校漂亮女老师很多的！”
　　“……”挣扎的动作停下，一贯淡然的男子变了神色，面无表情吸气：“你好恶毒。”
　　沈沐沐：“呵呵，彼此彼此。”
　　把攥成麻花的衣服下摆舒展平整，沈域撩起眼皮：“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吧。”他回不回答就不一定了。
　　沈沐沐此时还没真切意识到天底下最深的永远是她哥的套路，闻言连忙问：“视频上的人是你吗？”
　　沈域似笑非笑，没有正面回应：“你心里不是有想法？”
　　沈沐沐就当他是默认，不由怀疑道：“所以你说协助警察办案果然是骗我的，其实是被叫去配合做户外测试？”
　　偏头觑向她：“你是黑科技党？”
　　“……莫非你倾向海市蜃楼？”沈沐沐迟疑，她在这一刻质疑起她哥的智商，表达欲十分强烈地想和沈域大辩三百回合。
　　沈域赶紧制止：“我哪种都不信。”这句可是大实话。
　　孔学明还在车上等，他不想让人等太久，说：“我马上要再出一趟远门，不用担心我，在学校好好学习，少关注网上乱七八糟的信息。周末回家要是害怕就去黄阿姨家，我跟她打过招呼了。”
　　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能被转移话题这招骗住的沈沐沐一听这话，立刻又被转移了注意力，高昂的气势陡降，瘪着嘴可怜巴巴：“你要去哪里？去多久？还回来吗？回来还爱我吗？”
　　“不回家我去哪？”沈域好笑，至于爱不爱的？他和沈沐沐之间没有那种肉麻的感情。
　　沈沐沐依然闷闷不乐：“那你告诉我这些天你到底干嘛去了？家里店不开了？这样下去我们家破产谁养我啊。”
　　再有两年她才十八岁，十八岁才能进厂打工领工资……
　　沈域不知道他这傻乎乎的妹妹已经想了这么远，告诉她小超市章平会继续照看，但是关于这些天的经历、以及要去哪却只字未提。
　　于是沈沐沐更加忧心。
　　昨天她在电话里担心沈域进传///销窝点可不是开玩笑，如果今天沈域说好来看她结果爽约没来的话她是真的准备报警！
　　沈域：“手机上给你转了零花钱，想吃什么就买，对了，袋子里我给你新准备了罐睡眠面膜，你不是老吵着熬夜学习有黑眼圈么，这款产品应该不错。”
　　沈沐沐噘嘴扒拉塑料袋，暗暗嫌弃什么产品居然没个正经包装，再看挨在装枇杷的果盒旁的草绿色罐子，疑惑地拿起来：“好像家里我正在用的那个呀。”
　　翻到正面露出品牌名字，可不就是同款，甚至上面她做的标记还在。
　　这明明就是她买来放在家里用的睡眠面膜，但是打开后里面只剩个底的面膜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有着陌生清香的霜白色膏体。
　　她在内心咆哮：沈域还不承认自己被骗去传///销，三无产品都开始卖了！！！
　　她猛地抬头。
　　很有先见之明的沈域早已趁她低头翻看的时间快步走远，这时背影都看不见了。
　　“啊！”校门响起沈沐沐疯狂跺脚发出的土拨鼠尖叫。


第14章 
　　另一边，迅速逃离现场的沈域上车后问孔学明：“你当时怎么跟沈沐沐说的，她现在怀疑我被骗进了非法宣传团体。”
　　孔学明怔愣了下，开着车说：“去的不是我，是那天跟我一起去你家找你的队友。”因为队友和沈沐沐彼此见过一面，交流起来比较方便。
　　不过怀疑沈域被骗进非法宣传团体……“咳，我帮你问问。”随即给队友打电话。
　　听完电话里队友反馈的情况，他面色古怪对沈域开口：“他上次去的很及时，你妹妹在你失联后深思熟虑一番，正准备报警。”
　　甚至电话里队友跟他吐槽，说见面时明明给沈沐沐看过证件，然而沈沐沐居然回答他：你就给我晃一下，我怎么分得清是不是假、证！
　　“你们不愧是兄妹俩。”孔学明爽朗笑道，连质疑都一模一样。
　　沈域也失笑，嘴角轻轻勾起：“她一个女孩子，警惕性强是好事。”说着问起最后怎么解决的。
　　孔学明：“我队友带她去了趟派出所，有派出所的同志作证，她总算相信那是货真价实的真证件了。”
　　车子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中渐渐驶入军用机场。
　　两人搭乘一架运送物资的军用运输机，用时四个小时，到达西域后夜色渐深，时间指向晚上十点多。
　　在飞机上吃过晚饭小睡了会的沈域和孔学明下机换乘，继续坐直升飞机前往具体地点。
　　“嗒嗒嗒”的螺旋桨轰鸣盘旋在夜晚的西域上空，途经阿勒泰地区，深入阿尔泰山腹地，最后在额尔齐斯河河谷的一处空地停了下来。
　　此时正好是凌晨时分。
　　军用直升机在河谷上空摇晃着下降。
　　舷窗外直升机自带光源和地面等候者手中强光手电的光汇聚在一起，将降落的这块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机身在驾驶员娴熟的操作下停稳，机舱门“刷”地拉开。
　　沈域伸脚跨出机舱。螺旋桨刮起的风搅乱他一头黑发，被他随手往后抓，露出的光洁额头很快又被发丝凌乱地遮住半掩。
　　他背着包跟在孔学明身后，和对方一起走出直升机降停范围，范围外手持强光手电的等候者挥手跟他们打招呼。
　　得到孔学明积极挥手回应：“教官！”
　　等在这里接应他们的总共两个人，都身穿军绿色作训服，短袖长裤，贴身的布料材质将久经训练的矫健身材展露无遗。
　　其中疑似被称作教官的男人在他们走近后抬眼盯着他们上下打量，目光在沈域那张堪比男明星的脸上多停了会，随即转开视线问孔学明：“怎么样？路上还顺利吧。”
　　“一切顺利，”孔学明玩笑般地敬了个礼说，介绍身旁的沈域，“这是沈域，我这次总算是不负众望成功将他带到可可托海来了！”
　　男人这才转头过来对沈域伸出手：“你好，久仰大名，我是周霁。”
　　他有一张出众的脸，剑眉星目五官帅气，多年的军旅生涯更是为这股英俊增添几分硬朗，说话时沉稳有力，硬汉气息十足。
　　沈域伸手握住对方的。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对面男人掌心指腹厚茧的粗糙，微微弯了弯唇，友好回应：“你好周队长。”
　　剩下一人是周霁手下的兵，今晚正好轮休就被周霁抓壮丁了。
　　相互简单认识后，几人并行走向停在一边的越野车。
　　直升机降停需要路面开阔平整才选的这里，真正的驻扎点离这还有一段距离。
　　路上，沈域疑惑周霁分明年纪和孔学明差不多，怎么孔学明居然叫对方队长。
　　孔学明低声解释是因为他们进入连队的时间不同，周霁先进的现在这个连队，等孔学明达到要求被选进来时周霁已经是训练他们的教官了
　　。
　　并且他非常主动地给沈域科普起周霁的风光伟绩，态度热情，可见其崇拜。
　　“咳。”上车坐到副驾的周霁重重咳嗽一声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他对坐在他后排的沈域说：“我们现在去三号矿坑，那边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房间，今天时间不早咱们不多聊，你到了早点休息，明天等着你的事还多着。”
　　车子行驶在碎石子路上有些颠簸，沈域抓紧扶手：“空间通道也在那？”
　　周霁否认：“不是，通道还要更远一点，我们驻扎在矿坑下是考虑到比较方便，那里原本就有做工程时留下的建筑。”
　　矿坑下？难不成他们住矿洞里？
　　沈域不由对这个三号矿坑升起些许好奇，以前从没听说过。
　　约莫二十分钟后，越野车逐渐靠近目的地，车前的大灯照亮前方及道路两边部分区域。
　　沈域视力极好地瞥见路边一座经过的高大石碑，石碑上刻着几个涂黑的大字——“可可托海国家地质公园”。
　　此时他已然通过神通广大的网上渠道了解了三号矿坑的信息。
　　三号矿坑是一座功勋矿，曾经还处在保密阶段时就为华国偿还了接近一半的外债，并且国家后来制造自己的星、弹就是用其中开采出来的矿石。
　　这个地方原本已经解除保密状态被划为旅游景点，但附近“海市蜃楼”一出，可可托海又再度被封锁起来，必须经过重重排查才能进入。
　　最后车子停在一排红砖水泥建筑前。
　　此时夜深人静，建筑窗口后大部分房间都黑洞洞的，叫人分辨不出里面到底住了多少人。
　　只有底楼一个值勤的房间还亮着灯，听见外面越野车停靠的声音从门口走出一个人来。
　　这里不缺房间，沈域在周霁派来的人带领下单独分到一个房间，房间里布置肯定比不上基地堪比招待所的条件，现代化设施很少，但也不错了，收拾的很干净。
　　来人询问沈域需不要吃点什么，他们这里热着馒头，下面也有新鲜蔬菜。
　　沈域谢过对方表示不用，他在飞机上吃过东西后就没怎么动，现在不饿。
　　随后来人叮嘱两句离开，他按照对方的提示找到保温水壶，倒出热水兑着简单擦洗洗漱一下，很快上/床睡了。
　　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沈域是被楼下操练整队的声音叫醒的。
　　睡眠充足的他睁眼便不怎么困，起身走到窗户边撩开窗帘往外看，正看见底下操场一队军绿色整齐跑出去的一幕。
　　粗略一估算，有上百人。
　　随着部队跑步离开，这座空旷的前矿工宿舍重归安静，沈域没有继续睡的睡意，从床头找到手机打开看了看时间。
　　早上6点。
　　手机上还有一条沈沐沐发来的信息。
　　【猪：所以昨天你给我的三无产品真的能用吗？[期待][期待]】
　　他懒得解释，直接回不用可以还他，相信沈沐沐看了肯定比谁都宝贝，毕竟他妹妹就是这么一个执着于跟他作对的人。
　　接着洗漱下楼，打算在开饭前去附近逛逛。
　　毕业后他虽然工作自由，但因为沈沐沐，实际并没有走太远旅游过。
　　可可托海除了有三号矿坑，同样景色优美。
　　放眼望去远山碧树，视野开阔，令人心旷神怡。站在地坝边沿呼吸一口清晨凉爽干净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通透不少。
　　“……沈域，你是沈域吧？”身后传来一道腼腆不确定的女声。
　　沈域立身回头。
　　出声叫他的是穿着不太合身的迷彩服的年轻女孩，似乎是准备出去晨练，个子不高不矮，一米六左右，半长的头发扎在脑后，年纪看
　　起来和他差不多。
　　“我是沈域，你找我？”沈域礼貌询问。
　　“你好，我叫孔令瑜，”孔令瑜不好意思地走近他自我介绍，“我也是《魔幻世界》的通关玩家，在这边待了很久了。之前一直听周队长他们说起你的事，就是没见过，所以有点好奇。”
　　姓孔……
　　沈域反应极快：“你和孔学明是？”
　　孔令瑜惊讶之后笑了笑：“他是我堂哥，堂哥跟你提起我了吗？”
　　沈域：“你们同一个姓。”
　　他转念便想明白了孔令瑜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孔学明曾经在聊天时无意间提过，军方当初是机缘巧合之下得知异变与游戏有关的。
　　第一，孔令瑜与孔学明是亲戚关系，有对话军方高层的渠道。第二，一个非军方的普通玩家能在通道附近待这么久，这件事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孔令瑜就是那个“机缘巧合”。
　　“对了，周队长他们经常提起我？”他问。
　　孔令瑜摇头：“也不算吧，周队长只是跟我透露有个叫沈域的新玩家要来。”
　　“是我自己猜了猜，这里情况特殊，只能是【魔王之心】的持有者才能被允许破例。绯闻是其他军方玩家在讨论，说你棒打鸳鸯。”
　　沈域：“……棒打鸳鸯？”视线微微凝滞，他自己挺习惯单身，但绝对没有要求别人也单身。
　　“你不知道？”孔令瑜比他还惊讶：“【魔王之心】是魔王送给恋人的定情信物，好些玩家做任务时都听说了这个大陆上流传的小道消息！”
　　送给恋人的定情信物？那魔王送他……
　　等等，魔王不是自称“失窃”？一方说送，一方说失窃，果然是不靠谱的小道消息，谣传时都不知道统一口风。
　　魔王又不傻，送定情信物怎么可能送别的魔族的心脏。
　　多不吉利。
　　沈域放下心。
　　幸好这事跟他无关，不然未来游戏公测岂不是要在全体玩家中社死。


第15章 
　　简短的介绍寒暄过后，两人都有往下聊聊的想法。
　　孔令瑜跟她堂哥长得不太像，长眉细眼五官秀气，用大众眼光评价要好看不少。
　　她来得早，对这边更熟悉，领他往外走说：“这边过去沿着阶梯上山可以看见三号矿坑，很震撼，你之前见过没有？没有的话很值得一看。”
　　沈域没有来过这里，从善如流，然后询问得知，她果然就是最先和军方反应异变情况的人。
　　孔令瑜说：“我翻到的卡面是是一头银龙，新手任务做完，通关奖励就是龙族的血脉觉醒。后来身体出现异样，最开始我怀疑过是不是皮肤病，不过紧跟着发生的一件事打消了我的怀疑。”
　　她曾倒霉地遇见过高空抛物。
　　十五层楼高，一个没被家长看住的熊孩子将种了绣球的盆栽从窗台推下去，正好砸在底下经过的她肩上。
　　“嘭”的一声，随之而来的先是周围人群的尖叫。
　　但孔令瑜没感觉到痛，她茫然地看向自己理应受伤的肩膀，只见到银白的细密鳞片一闪而没。
　　龙族，最强悍的便是它们的肉、体。
　　孔令瑜：“这种事情太匪夷所思了，我确认之后不知道该怎么办，去医院体检过，但医生什么都没检查出来。”
　　她又不敢故意把鳞片露出来给医生看，万一被抓去做研究呢？想起堂哥在部队当兵，两人平时关系也挺好，于是就给孔学明打了电话。
　　然后才有孔学明继续上报，军方求证应对的后续措施。
　　总之是个漫长的过程。
　　说话间两人爬上长长的阶梯走到矿坑上方。
　　抬眼看去，巨大的矿坑形似一座倒垂的山峰，是斗兽场般上宽下狭的结构，周围石壁上有螺旋状延伸到底的栈道。
　　这几天可可托海没下雨，矿坑底部干燥的岩石裸、露在空气中。
　　来过这里许多次的孔令瑜走到一处最佳观景点，双手撑着栏杆：“你看见早上出去跑操的方队没有？他们是军方组织的第一批通关玩家，几天前到的这里。”
　　“其实要不是你突然的失踪出现，周队长大概已经率队进入空间通道探查了，而他们不会带上我这个普通玩家。”她望着天空说。
　　沈域正俯视着下方的壮观景象。
　　对于孔令瑜的话，他能够理解军方的做法。
　　毕竟“游戏入侵”不是小事，现阶段普通群众不适合参与进来。
　　其次，谁都不了解通道背后的情况，军方怎么会放心他们这些没经过训练的普通人进去，不然出了事谁负责？
　　但孔令瑜感觉却很复杂。
　　她犹豫片刻问：“沈域，你对这件事是什么想法呢？”大概是一直没遇到沈域这样和她处境相似的人，现在总算碰到，她没忍住吐露心底的疑惑。
　　在军方通关玩家出现之前，她的存在是特殊的，不说独一无二，但绝对是驻地最需要特别对待的人。
　　然而军方通关玩家出现之后，她的待遇就发生了两极反转。
　　她从通道前线被送回矿坑驻地，没有人再来请她配合做测试，她不再清楚每天发生了什么，茫然无知地被排除在外。
　　不是说孔令瑜想要被人追捧，而是她现在被排除在外，那以后呢？
　　面对世界巨变，她真的甘心放弃唾手可得的优势，等到未来事情瞒不住时再和其他人重新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孔令瑜闲下来认真想了想，她不愿意。的确，这件事很危险，可初中政治书上就教了，抓住机遇迎接挑战。
　　她想要抓住这个机遇，那么沈域是怎么想的？
　　男人眉眼沉静淡然，相比孔令瑜的忐忑不安，内心像是早已有了笃定的答案。
　　收回欣
　　赏面前山体内矿坑的视线，沈域侧目平静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更希望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他想知道游戏入侵的原因。
　　而且他的情况和孔令瑜不一样，他不大可能被排除在外，毕竟是被魔王指控偷了【魔王之心】的人：)
　　孔令瑜没想到【魔王之心】的关系，听到答案脸上绽开一个笑，伸出手说：“那欢迎你加入咱们平民玩家群体。”
　　沈域：“？”
　　没第一时间回握，他缓缓开口：“什么意思。”
　　孔令瑜这才解释说：“虽然我们不被允许第一批进入游戏，但是据我了解，军方有意在通道后寻找合适的地方建立据点。”
　　说着俏皮地眨眨眼：“像我们这种事先被无端卷入游戏的通关玩家，如果有意的话可以在据点活动。”
　　确定沈域跟他们想法一致后她才将这件事说出来，否则说了也毫无意义。
　　而在沈域被找到之前，包括孔令瑜在内的普通玩家只有三个。
　　沈域伸手跟对方握了握，随即被孔令瑜拉进一个她组建的三人玩家群，现在算上刚进群的沈域就是四人玩家群。
　　群名【天选之子】。
　　一边随手点开另外两人的资料信息，沈域一边询问：“军方对这个聊天群没意见？”
　　孔令瑜耸耸肩：“除了有些信息需要我保密，其他大概是默认的态度，而且大家都是签过保密协议的。”
　　沈域略一思索也明白了，说白了还是为了以后安抚大众做准备，他是宣传口，群里其他几个人也是。
　　资料片是胡乱填的，没看到有用信息，他直接问孔令瑜。
　　孔令瑜：“两人一个叫夏构，一个叫赵家鑫。前者是大学毕业不到一年的社畜，后者是还没参加中考的初中生。”
　　并且由于赵家鑫年龄小尚未成年，遇到事的第一反应就是告诉家长，所以后来他们一家人都签了保密条例。
　　“初中生？”沈域惊讶。万万没想到，竟然有初中生能耐着性子把《魔幻世界》这款游戏玩到通关。
　　孔令瑜偷笑：“听说是做题的时候把游戏开了放在一边。”
　　哦，那跟他差不多。
　　他也是嫌任务时长太烦，画稿的时候直接用手机开了游戏放置的。
　　聊完看了眼群里的消息，此时夏构正在群里疯狂刷屏。
　　【夏构：欢迎新人！@沈域你一定就是传闻中盗取了【魔王之心】的勇士了，牛蛙】
　　【夏构：呜呜呜我跟周队打申请参与可可托的行动，被否了： ( 这不就是真实版全息游戏嘛？为什么我不能第一波进！我恨！】
　　【夏构：错亿了好难受： ( 啊啊啊！】
　　【赵家鑫：……你们好歹能参与，而我甚至要回学校上学，我妈让我必须先参加完中考[嚎啕大哭][嚎啕大哭]】
　　【夏构：谢谢，我有感受到亿点点安慰(*￣︶￣)】
　　两人接着就在群里开始了闲聊，沈域没打字发言，扫了眼聊天记录便退出了界面。
　　聊完天时间差不多，他和孔令瑜打道回府，去食堂吃饭的路上正好遇到接完电话准备找他的孔学明。
　　孔学明放下手机说：“正要找你沈域，吃晚饭跟我去前线通道驻点，专家组有事问你。”
　　沈域以为是配合测试的事。二测后通道已经开启了，驻守通道的人随时可以携带【魔王之心】进入通道测试情况。
　　他没有多问地点头。
　　到了目的地才知道测试只是一方面，但不仅仅是为了测试。
　　“海市蜃楼”的具体地点位于一支干涸小溪流的河谷地带，远处矮山绿树，近处碎石满地，一顶顶绿色军用帐篷紧密有序地遥遥环
　　绕通道驻扎。
　　现在是早饭时间，负责后勤的炊事兵在开阔地带架起锅炉，袅袅青烟飘在谷地上空。
　　条件比不上矿坑那边，而且也容纳不了太多人口。
　　驾驶着越野车，孔学明出示通行证驶入驻点范围。
　　“我该去哪个帐篷？”沈域下车后问。
　　孔学明：“我先去问问情况。”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给沈域说了声便朝着某个方向快步离开了。
　　沈域闲着没事做，抬眼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一步步走到稍远处空间通道前的警戒线处。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近距离地站在空间传送阵前观察。
　　占地上千平方米的空间传送阵，法阵边缘光影扭曲、不时隐隐浮现出复杂的阵法纹路。
　　而传送阵中间画面却清晰万分，能够让人清楚地看见通道另一边的情况：
　　天空灰蒙，视野范围内没有任何建筑，地面是灰白色和黑色的，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真正的地面是黑色沙砾，灰白色则是一堆堆破碎风化的骨骼。
　　一具具本该沉睡地底的人骨骷髅就这么无声行走在这片荒芜之地。
　　“害怕？”身侧后方传来周霁的低沉嗓音。
　　“怕？”是不是太小看他了？回头对传送阵里漫无目的经过的骷髅架子抬抬下巴，他评价：“感觉杀伤力不大。”
　　“不错，所以评估过后，我们在鹿角梁和可可托海间选择了这里作为进入的第一个试点。” 周霁赞同地说，并表示：“计划已经定下来了，我们明天一早就会出发进入通道。”
　　他走近与沈域并肩，转过头开口：“想不想再进去看看？”


第16章 
　　“我？”沈域颇为诧异。转头对上周霁的视线，心念电转：“因为【魔王之心】？”
　　“聪明，”周霁语带赞赏，接着目视前方语气沉沉道，“通道内情况未知，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如果届时第一批军方玩家全军覆没了，至少沈域可以带着他们拼死收集到的信息使用【魔王之心】回来。
　　沈域笑：“那我可以拒绝吗？”
　　周霁也笑：“当然可以。”
　　沈域没有拒绝，不需要理由。
　　男人将手搭在他肩上，微微用力：“我希望在我的队伍里你能明白一个道理，进了通道后服从命令听指挥，有任何想法先跟我报告，不允许私自行动。”
　　……
　　周霁问他的问题就是孔学明口中专家组要问他的事。
　　随后沈域在驻地待了一天，配合【魔王之心】做测试的同时也认识了下明天即将同行的队员，而晶石的测试结果是：“二十米规则”不受通道限制。
　　意思就是哪怕将【魔王之心】扔回空间通道后的游戏里，只要沈域还在现实世界，并且两者间距离超过二十米，【魔王之心】就会遵循规则消失重聚在他身侧。
　　对此沈域只能保持微笑。
　　OK.
　　Fine.
　　4月7日，天气阴转多云。
　　清晨7点半，太阳还没升起，薄薄的云雾笼罩在寂寂山林间，给这片人迹罕至的地域平添几分缥缈。
　　驻扎在此地的部队却已早早起来了，吃过早饭，临行队伍在“海市蜃楼”通道前整装待发。
　　由于今天一早要出发，晚上沈域没回矿坑驻地，休息的话就和周霁等几位队友在腾出来的帐篷里用睡袋挤一晚。
　　孔学明不在这次行动行列，据他说应该会等下次进鹿角梁处的通道。
　　一身挺拓作训服完美混入队列里，他与周霁一起站在方队前排。男子四肢修长，身材比例极好，站在那里普通训练服也在身上穿出了走秀效果。
　　前方驻地指挥训话进行到尾声：“……大家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别的话我也不啰嗦了，万事小心，安全为重。”
　　随即举起右手猛一握拳，沉声道：“出发！”
　　空间传送阵使用感觉和晶石差不多，都是一阵看旋转万花筒般的晕眩，接着脚下便倏然转换地点。
　　[你受到魔气侵袭，生命值恢复速度降低20%]
　　[你受到魔气侵袭，冥想效率降低20%]
　　刚一踏进通道后的空间，眼前便跳出以上两行提示。
　　站在异界灰蒙蒙的天空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干燥的腥气，嶙峋的枯树张牙舞爪般生长在地面由黑色砂砾组成的土壤里。
　　“嘎—嘎—”老鸦立在光秃秃的树干传来粗粝难听的嘶鸣。打眼一看，这些发出声音的东西浑身全无皮肉，仅剩一具不知死去多少年的白骨架子。
　　骷髅坟场，是这处位于魔域东部边沿死寂之地的名字。
　　“集中注意力回想游戏，会出现操作界面。”沈域出声提醒乍然变换位置有些回不过神的几人。
　　不算他，第一小分队成员总共五人，周霁领队，剩下四人三男一女，在队伍里各自都有自己的定位。
　　“手机锁定了。”
　　“摄像机锁定、电池锁定。”
　　“枪、支也在锁定状态，冷兵器可以使用。”
　　经提醒后迅速进入状态的小队成员陆续向周霁汇报，均是面色严肃，剩下一名女队员白书查看游戏面板后传来好消息：“纸笔也可以使用。”
　　这些汇报与一队的定位有关。
　　据沈域了解，总共百名的军方通关玩家按照计划主要被分为两队。
　　一队由周霁带领，算上他六人，他们的目的是进入骷髅坟场后尽可能往外探索收集信息，而携带摄像机、电池是为了方便记录情况。
　　二队人数就比较多了，由剩下九十五个玩家组成，其下又细分多个小分队，目标是就近探索、配合测试以及搜寻遗迹。
　　游戏不允许使用有一定科技含量的物品，这个猜测沈域跟专家组说过，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们要亲自做实验尝试，他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在一队之后，二队的各个小队也陆续穿过传送阵进来，二队配合做的测试更多，空地上响起各个队员此起彼伏的汇报声：
　　离开需要待满六小时；
　　食材调料可以使用；
　　自行车可以使用……
　　沈域稍稍听了会，啼笑皆非，他都不知道原来测试范围这么广？打开游戏面板先看排行榜。
　　等级、财富、声望三个榜单依然是他在榜首霸榜，不过底下总算多出一排其他玩家的名字，让他不至于孤零零在上面挂着。
　　[等级排行榜]
　　[第一名：沈域lv.7]
　　[财富排行榜]
　　[第一名：沈域0]
　　[第一名：周霁0]
　　[……]
　　[声望排行榜]
　　[第一名：沈域（声望33）]
　　原本21的声望数字变成了33。
　　点开获取记录，2点是在海底杀了尖嘴鱼王后获得的，剩下10点……
　　[一位“未知人鱼”的信息在魔族高层与海族高层间反复流传，似乎与你有关]
　　[声望+10]
　　他“盗窃”之名已经传遍洛特维大陆了？
　　复杂地掠过目光，飞快过一遍排行榜名单，全是中文名，看来这一步他们依然比国外领先。
　　再看一眼晶石能量情况。
　　[魔王之心（已绑定）]
　　[属性：空间，佩戴后冥想效率提升100%，长期佩戴可扩大精神海]
　　[能量：39%（缓慢恢复中）]
　　沈域看完心里有数，地球上魔力贫乏，晶石能量补充速度比之在游戏里慢很多。
　　他按照昨天专家组的建议没将其收进游戏背包，以免遇到背包无法使用的情况，导致晶石拿不出来。
　　至于那个唯一的护腕装备则上交去研究了，他相信身上顶级的军用装备肯定比青铜护腕的防御效果好。
　　旁边周霁等几位队友还在熟悉功能、查看个人属性，他对周霁打了声招呼：“周队，我去那边看看。”
　　一切行动听指挥，单独行动前打报告，他记得。
　　沈域眼神示意的地方有一具尚未来得及走远的人形骷髅，盯着注视时浮现出的信息框显示等级为lv.1，远不至于对沈域造成伤害。
　　而且就算有危险，他们离得近，跑几步就到了。
　　于是周霁点点头。
　　沈域便脱离队伍独自朝不远处的骷髅架走去。
　　骷髅坟场比起在通道外看着要大很多，上面怪物数量却不算密集，他猜测或许是他们没找到正确刷怪点的原因。
　　脚下满是砂砾和碎骨片的地面踩着嘎吱响，走得近了，人形的骷髅架便近距离展现在眼前。
　　它生前穿的衣物破破烂烂挂在身上，骨质因年代久远发黄，空洞的眼眶里有一对跳跃的幽绿色魂火，豆丁大小，颜色极其暗淡。
　　[骷髅怪：lv.1]
　　[生命值：100/100]
　　“亲爱的系统，都已经是死去的骷髅了，还用生命值是不是有点不恰当？”他以玩家身份反馈道，长腿前迈，踏进骷髅怪的感应攻击范围。
　　本
　　来僵硬无目的在一片区域打转的骨架子倏然扭过脑袋，以一种与方才游走截然相反的速度飞一样朝他奔来。
　　沈域驻足，同样反映迅速地施展[荆棘缠绕]，几根土黄的根茎成形从砂石地里钻出，飞快在骨架子的脚腕纠缠绕紧。
　　“嘭。”骷髅应声倒地。
　　它脑袋上嘴巴“咔咔”张合，两只爪子还在尽力往沈域的方向伸。
　　沈域走进两步垂眼盯着它看了会，再度施放“荆棘缠绕”，一团团根茎像是有生命般将骷髅缠绕裹紧，缓缓收拢。
　　他确定自己听到了骨骼被搅碎的声音，但仔细查看游戏面板，提示倒是刷新了，但不是击杀信息。
　　[你获得了铜币x2]
　　“嗯？”人形怪居然掉钱？
　　沈域顿时对这个杀了没有击杀信息也不给经验的骷髅怪感兴趣起来。
　　地上法术持续时间结束，土黄的根茎重归元素状态消散在空中，被搅碎的人形骷髅呈骨片状碎在地面上，只有头颅依然完整。
　　两豆幽绿的魂火在眼眶跳跃，颜色比刚才见到时还要暗淡几分。
　　然后就在他的注视下，这些碎裂一地的骨片蠕动合拢、拼凑成形，小臂、胳膊，小腿、大腿，躯干……
　　短短几分钟，碎骨片再次重聚为一架完整的骷髅怪。
　　有了行动力的骷髅怪本能地要继续朝他发起攻击。
　　他淡定地提前用[荆棘缠绕]将其捆覆住，接着便是熟悉的流程，召唤荆棘，捆紧，搅碎。
　　[你获得了铜币x2]
　　立在原地，沈域愉悦地牵起嘴角。于是接下来几分钟他就站在那里没动过，游戏面板不断刷新提示：
　　[你获得了铜币x3]
　　[你获得了铜币x2]
　　[你获得了铜币x2]
　　如是重复五次，等到再也没有铜币掉落，他才动手给了骷髅怪一个彻底的痛快。
　　根茎绕过头颅裹紧搅碎，缝隙中，眼眶两豆魂火熄灭了。
　　[你杀死了骷髅怪：lv.1，获得经验10]
　　好歹也算资深游戏玩家，沈域怎么可能不知道对于这种死灵生物，必须湮灭其魂火才是彻底消灭？


第17章 
　　经验很少，对他这个等级而言很正常，想快速升级最好打高级怪，高级怪给的经验才多，不过他现在关注点也不在经验上。
　　一只骷髅怪给了他11枚铜币。铜币样式与硬币相仿，只是上面印刻的花纹不同。
　　他还想试试火球术的攻击效果，左右寻找一番，在别的方向发现又一只落单的骷髅，走进攻击范围后他直接召唤火球进攻。
　　熊熊燃烧的火球约有人头大，落在骷髅身上马上将其空荡荡的骨架点燃。
　　伤害效果很好，但若是不能在火球术持续时间内将怪物烧死的话，时间结束后火焰消失，残血怪物还能继续活动。
　　实验完毕的沈域抬手再补上一颗火球。
　　这次没有铜币掉落。
　　难道是因为这只骷髅怪没有穿衣服，身上没地方揣钱？暗自揣测的沈域不信邪，特地找到一只穿衣服的骷髅怪继续做起试验……
　　然后不知不觉中，[财富排行榜]上沈域名字后面的财富数值便从11铜过了会刷新成20铜，再过了会52铜，又过了会1银7铜……直到被周霁发现。
　　男人转头搜寻沈域的身影。
　　沈域倒是牢牢记得周霁的提醒没有离他们太远，但方向已然从刚才说的地方变到了相反的位置。
　　走动打怪都不紧不慢的，不可谓不悠闲。
　　周霁收回目光向队员确认：“都了解功能和情况了吗？”
　　“了解。”四位成员点头，女队员白书甚至手快地画好了一份此地的简易地图收进背包。
　　周霁：“既然都了解了，那我们准备出发。”随即去和二队领队交换了下信息，要来几辆自行车分别存在队员们的背包里。
　　做完这些，他带领队员们朝沈域的方向走了两步，远远出声：“沈域，出发了。”
　　搜刮完上只怪尚未找到下个目标的沈域闻声适时收手，等几人走近后问：“往哪个方向？”
　　周霁抬眼观察片刻，骷髅坟场三面开阔，一面见山。
　　现在他们面朝的位置是往魔域西边，没有山体挡路。周霁便说：“就这个方向吧。”
　　沈域敛眸望去，远处荒原和骷髅漫无边际……西边，应该通往魔域中心？
　　……
　　极境深渊地域广阔，骷髅坟场是最东部白骨公爵领地下最不起眼的一个地盘，资源贫瘠，即便是白骨公爵自己也极少想起。
　　但最近一段时间“骷髅坟场”这几个字却反常地出现在了魔族几位高层口中。
　　“骷髅坟场那边的空间传送阵怎么处理？王不管吗？”问话的是一位长相偏艳丽的男性魔族李维斯。
　　李维斯抱怨道：“托里奇都把消息打探到我头上来了。”
　　只见他随手从空间装备取出一张软塌摆在霍莉空荡荡的冥想室，水蛇般懒懒散散地卧了上去。
　　他刚从海族领域回来，还没来得及回自己地盘偷会懒就接到白骨公爵遣属下送来的厚礼，跟他打探魔王对传送阵的态度。
　　在海族吹了几个月海风，他哪里知道王是什么态度？
　　对于李维斯自来熟的举动，霍莉一贯僵着张脸面无表情，让人不能看出她的真实情绪。
　　冥想还没开始就被突然闯入的李维斯打断，她听完回答：“我代替王通知过了，叫他无须理会。”语气比平时更冷几分。
　　“噢~”李维斯心领神会，心知那份冷气并不是对着他，翻个身嘲讽地笑了：“估计是看一直没有魔族前去处理，坐不住了呗。”
　　像这种突然出现在洛特维大陆上的异界空间，少见，但并不是没有，尤其他们魔族和人类，算是经历最多的了，早有一套自己的应对方法。
　　不过这次这个异界空间的情况倒不同于以往，出
　　现方式有点特别。
　　托里奇坐不住正常，毕竟未知的空间就意味着未知的资源，传送阵还刚好在他领地范围内，若是空间里的原住民再弱一点，岂不就是白送上门的资源？
　　但是，王已经下达命令还这么不安分……
　　“为什么从海族回来？”霍莉直直看着他问。
　　李维斯收起眼底跃跃欲试的攻击欲、望，坐直身体耸耸肩：“被海族的人鱼发现了。”
　　现在洛特维大陆上估计没人不知道【魔王之心】丢失的信息，也清楚魔王在命令属下大张旗鼓寻找。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几个月前魔王莱特尼斯醒来后下达的命令有两个，一是在明的霍莉，二是在暗的李维斯。
　　李维斯在海族领地监视了几个月，当然，最厉害的几个传奇他肯定是不敢靠近的，直到前两天不小心被发现，这才一路匆忙返回。
　　便知道了白骨公爵托里奇送礼的事。
　　李维斯说：“我看海族好像确实不知道【魔王之心】的下落，虽然嘴上不肯承认族群中有人鱼盗窃，私下却在好奇这位人鱼的信息。”
　　他们要是知道是哪个人鱼偷走的就不会这么兴奋地偷偷打听了。
　　说得不好听点，他们甚至觉得有人鱼能从魔王身边盗走【魔王之心】非常厉害。
　　魔王是洛特维大陆上的无冕之王，那从魔王身上偷走东西的人鱼不就是新的无冕之王？
　　但也有一小部分人鱼觉得魔王是遭到暗算，不是说对方是同时兼修幻术和空间的传奇法师么，真正打起来肯定还是魔王会赢。
　　发表后者观点的通常是疯狂崇拜魔王莱特尼斯的慕强者。
　　霍利听了纠正：“不是盗窃，王说了是赠与。”
　　李维斯毫无坚持立马改口：“好吧好吧，这不是说顺口了么。而且【魔王之心】不见了也是事实。”连带着消失的还有那位接受赠与的人鱼。
　　唉，为着这件事王都快把他折腾死了，硬是狠心派他去海族吹了几个月海风，皮肤都给他吹皱了。
　　他强烈怀疑是他那天叫醒王的时机不对，说不定是打搅了什么好事……嘿嘿。
　　“反正骷髅坟场那边的传送阵是你在负责，托里奇就交给你处理了，”李维斯躲清闲地说，起身把软塌收回空间戒指，询问，“王在宫殿没？我去问问海族还要不要继续监视。”
　　“王不在宫殿，”霍莉回答，“也不用再继续监视海族。”
　　做好离开准备的李维斯狐疑地回过头：“为什么？不找【魔王之心】了？”王竟然会离开宫殿，待了上百年终于待腻了？
　　霍莉这才慢吞吞道：“王说，他已经找到那位人鱼的位置了。”
　　“！”李维斯渐渐睁大眼睛，王到底是去大开杀戒的还是……？
　　好奇后回神反应过来，霍莉藏藏掖掖现在才说，肯定是报复自己又闯她的冥想室！
　　哎呀，这不是还没开始冥想嘛，霍莉真记仇。
　　既然王不在，李维斯便歇了离开的打算，软塌重新摆出来，甚至取出一张堆满吃食的小圆桌。他招呼霍莉分享美食：“尝尝，都是海族特产哟~”
　　不想理会他的霍莉闭上眼睛拒绝交流。
　　……
　　魔域东境，骷髅坟场。
　　[你杀死了骷髅精英：lv.6，获得经验60]
　　[你获得了铜币x80，银币x1，品质低劣的魂晶x1]
　　咦？
　　沈域出声招呼分散在不远处打怪的队友：“周队，我这边杀怪刚刚掉了一个新东西。”
　　在进游戏前他和军方就明确了这次合作的范围，他听从周霁安排按一队计划行事，期间所有收获归他自己所有，除此之外大家相互帮忙。
　　听见沈域的话，周霁等几名一队成员解决手上的骷髅后纷纷朝他靠拢。
　　周霁等人虽然没转职，但久经训练、身手矫捷，对付起低级骷髅怪并不比如今已是元素法师的沈域差多少。
　　绕后、控制、锋利的匕首捅进眼眶搅碎里面的魂火，一系列动作下来速度比沈域还快些。
　　但对上lv.5以上的精英怪时这一套动作效率就会变得非常低下，魂火轻易搅不灭，骷髅精英也奈何不了周霁他们。
　　这时沈域就会召唤火球扔上去。
　　面对魔法生物，果然还是要用魔法打败魔法啊。
　　于是之后路上双方配合默契，遇到低级怪那就速度更快的周霁等人动手多些，遇上精英怪再由沈域出手。
　　这样配合下来，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安稳地西进了三个多小时路程。
　　沈域将刚掉落的魂晶拿在手上，魂晶大概指甲大小，呈浑浊的暗绿色，见几位队友围过来观察，他默默向白书眨眼暗示，示意对方赶紧把这个情况记录下来。
　　这样他回去就不用熬夜开会了。
　　白书和队友一样都是一头短发，健康的麦色肌肤、英姿飒爽，见状嘴角可疑抽搐了下，如沈域所愿取出纸笔准备记录。
　　“游戏有没有提示具体用处？”周霁发问。
　　“没有，不过一般游戏里魂晶对死灵法师作用最大，你们要是准备培养死灵法师的话我建议多收集一点。”沈域说。
　　这方面周霁没瞒他，无论出于哪种考虑：“军方肯定每个职业都会培养。”
　　但现在问题来了，沈域的收获归他自己，周霁等人暂时没转职，杀死精英怪相当困难，留下收集魂晶并不划算。
　　他们西进路上遇见的骷髅越来越多、等级也渐渐升高，现在精英怪出现的频率就比半个小时前高了有一倍，再走下去说不定还会遇到更高级的怪物。
　　最后周霁道：“再往前走走，发现更高等级的怪物就回撤。”
　　说完若有所觉朝沈域投去视线：“你似乎不太高兴。”
　　“嗯？”正走神的沈域闻言：“没有，你看错了。”
　　周霁意味深长扬眉：“是么。”
　　“嗯。”沈域点头。
　　他总不能说自己越往西靠近魔域中境心跳就越快，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第18章 
　　停在原地歇息修整了五分钟，队伍继续往西出发。
　　半个小时后。
　　[骷髅法师：lv.15]
　　[生命值：1500/1500]
　　[骷髅骑士：lv.13]
　　[生命值：1300/1300]
　　骷髅法师一只，骷髅骑士四只，五只怪物以骷髅法师为首同进同退，都是之前从没遇见过的高级怪。
　　周霁没有迟疑，让白书仔细将此处情况记忆住后果断下令队伍回撤。
　　前期升级需要的经验不多，除沈域外队伍其他人普遍升到了3级，沈域依然停在lv.7上，不过经验条也过半了。
　　假如他们现在已经转职的话周霁会带人尝试打一打，没转职还是算了吧。
　　这个决定让沈域莫名松了口气：“接下来往哪个方向走？”
　　几人围着白书看她手绘的简易地图。
　　地图以他们来时的空间通道为中心延伸出去四个方向，只有西向填充了一部分信息，剩下三面都是空白。
　　“这个方向过去有一座挡路的山脉，”周霁点着南边说，接着手指划过纸张指向北面，“往东北走吧，一段路程后会抵达通道正北，到时我们再往北走。”
　　沈域不发表意见，只要不往西他都可以。
　　时间已经是现实世界的中午，队伍找到一处平坦的地面准备吃午饭。
　　大家分工协作，周霁带人清理附近的骷髅怪，白书则找地方坐下补充刚才在见到高级怪处的详细信息。
　　没被安排任务的沈域左右看看，最终决定去帮周霁打怪。
　　单纯赶路收集信息的行程相当枯燥，只有刷怪打金能让他快乐一下这样子。
　　看着经验条蹭蹭往前涨，金币和魂晶数量一下一下往上跳动，他内心便说不出的满足。玩游戏不正是追求这份满足感吗？
　　而且金币和魂晶迟早能用上。
　　“沈域，”没走两步，白书坐在不远处叫住他，右手取出另一个笔记本并笔，“我记得你是美术专业的，画图应该是你的本职工作？”
　　沈域谦虚表示：“地图不怎么会。”没系统地学过。
　　“没事，”拇指将纸页顶开，页面朝向沈域，白书笑得不怀好意，“怪物图鉴总没问题？”让你但凡遇到点情况就叫我记录，现在也来一起记录好了。
　　她翻开的笔记本上画着一路上他们看见过的所有怪物信息，诸如：骷髅、骷髅精英、骨雀、骨鸦……
　　就差最后的骷髅骑士和骷髅法师。
　　是的，沈域毕业后做的是游戏角色设计，不然他当初怎么会一眼相中头长犄角、背生双翅、下/身长着一条蛇尾巴的魔族？
　　还不是见色心喜。
　　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亲眼见见这位魔族的真身。
　　这的确是沈域的本职工作，他走过去在白书身侧坐下，先看了眼画风，就是基础的还原写实，对他而言没难度。
　　接过笔记本和笔，签字笔在指尖灵活地转了圈。
　　接着笔尖落在纸面，那只比之手模毫不逊色骨节分明的手只是草草勾勒几笔，打出草稿、填补细节，几分钟便完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骷髅法师。
　　将成品递给白书看：“这样行不行？”
　　白书看过后满意点头：“非常可以！”沈域画工比她好多了，队长就该叫沈域承包这项记录工作！
　　这个念头白书只敢在心里想想。
　　两人边画边聊天，沈域从闲话中得知白书竟然出身书香世家，她家里都是老师教授，父母对她的期望也是毕业后考教师资格证教书。
　　但白书不喜欢这样平淡的生活，高中毕业那年她在电视上看见征兵广告，考虑之后毅然决然背
　　着家人自己去报名参了军。
　　也是因为她有书画方面的基础这次一队才会选她进来。
　　沈域绘画速度快，白书地图还没画到一半他就把剩下的骷髅骑士也搞定了，然后将纸笔还给对方，起身溜达到周霁等人身边。
　　这时周霁等人的打怪活动结束，正在搭手做吃的。
　　一位小队成员从背包空间取出装得鼓鼓囊囊的行军囊，然后从行军囊中依次拿出酒精灯、简易支架、不锈钢小锅、午餐肉罐头……
　　“原来伙食条件这么好。”沈域轻声道，支着下巴蹲在旁边看。
　　他在海底都只能吃生鱼片呢，后面才吃上烤鱼。
　　昨晚睡觉时他问周霁食物怎么解决，毕竟坟场到处是骨架子，不像海底能抓鱼吃，表示需要的话他可以提供背包带食物在路上吃。
　　结果周霁告诉他不用，说队里食物配给有他的一份。
　　沈域将信将疑，但也只能信他。
　　谁让他准备不够充分，离家时忘了从家里的超市装上一背包好吃好喝的，在驻地军部地盘上又没处另备。
　　他以为大家的午饭会是压缩饼干，然而现实大大出乎他的预料，午餐不仅不是压缩饼干，居然还能吃上热食。
　　“我以为这几天只能吃压缩饼干。”他如实道。
　　周霁正手脚麻利地搭简易支架，闻言回答：“有条件我们会尽可能吃好点。”既然游戏里有自带的空间背包，他们自然会做充分准备。
　　说话间他熟练地将三角支架搭了起来，架上锅倒水，旁边拿东西的队友正在小菜板上切午餐肉。
　　沈域抬手取出一块鱼肉放在上面，言简意赅：“加餐。”
　　尖嘴鱼肉，存放在背包里一直是新鲜的状态。
　　“这能吃吗？”队友小秦迟疑地望向周霁，驻地好像没鱼肉。
　　沈域：“……基地生物组张教授研究认证的能吃，肉质鲜嫩、营养充足。”
　　周霁似乎笑了下，点头：“切吧。”
　　小秦这才不好意思地对沈域嘿嘿笑两声，把鱼肉拿到一边冲洗。
　　周霁：“帮忙点下火。”扔给沈域一盒火柴。
　　火柴这种相对原始的点火工具沈域好些年没用过了，唯一的记忆是小时候家里停电需要用到它点蜡烛。
　　索性使用方法不难，他拿起盒子倒出一根，用红色那头摩擦引燃。
　　点燃的酒精灯被放到不锈钢小锅下面，内蓝外黄的火苗直挺挺烧在锅底，偏头看了会，他伸手去撩，突然一阵风吹过“扑”地把火苗灭了。
　　某人只是突发奇想怀疑这点小火苗能不能把半锅水烧开，谁知这一幕刚好就被忙完转身的周霁看进眼里了。
　　周霁有些无语：“……沈域，你听过玩火会尿床这个说法没？”
　　“……小孩玩火才尿床。”他强自平静回复，重新拿火柴点燃酒精灯。这次没再手贱地去撩火苗，也没一阵突然的疾风将火苗吹灭。
　　随后起身走到一边，站直身体仰头闭上眼睛静静感受。
　　长身玉立的男子身形挺拔，腿长腰细，碎发下斜入鬓边的长眉浓黑如墨，凤眼形状勾人，浓密的眼睫在眼睑白皙的皮肤上映出微弯的黑色弧度。
　　耳边很安静，听不到风声。


第19章 
　　“你在那站着干什么？”身后传来周霁无可奈何的声音，像是在面对不听话的小孩。
　　没有起风。
　　眉心蹙了蹙，沈域睁眼避重就轻地回答：“我在思考，‘酒精+火芯+玻璃瓶=□□’这个等式对不对。”
　　他暗忖即便不能携带科技含量高的东西进来，军方想要徒手搞点杀伤力大的东西好像也不难。
　　等式是正确的。
　　周霁肯定了沈域的话，并意外他竟然知道这个。
　　他关掉和二队队长交换情况的聊天面板说：“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自己尝试制作，没有一定专业技巧的人做这个很危险。”
　　“放心，我没那么草率。”沈域答道。
　　他掩去眸中的思索转身往回走，随口玩笑道：“有些东西看过后脑子告诉你会了，但是真正动起手来你的手就会告诉你，不，你不会。”
　　他不是军事迷，也没有特意去了解过相关信息，怎么可能只凭一个公式就搞出□□来。
　　他的话让队友们哄笑出声，坟场上空霎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事实证明酒精灯的确能煮东西吃，前期烧水稍微费时了点，但水烧开后煮起食物来就很快。
　　沈域等人中午吃的杂烩面，一大锅面里加了午餐肉、火腿、煎鱼排……可谓相当丰盛。
　　一顿午饭前前后后用去近两个小时，这么长时间怎么也该休息充分了，是以饭后队伍没有耽搁，直接按计划转道东北往回走。
　　路上怪物还是那些，都是各种各样的骨架子，不愧其骷髅坟场之名。
　　“二队他们那边有收获吗？”期间沈域问起。
　　队里其他成员听见这个问题也不由好奇地朝队长投去目光。
　　队伍一直由周霁通过好友频道和二队及其身后的通道保持着联系。
　　周霁答道：“有发现几个遗迹点，清理完附近的小怪收集到一些物品，多是装备，转职证书和书籍类收获很少。”
　　而军方需求量最大的恰恰是后者。
　　沈域不好评价。
　　抬头望望天色，魔域看不见太阳，天空外的光线穿过笼罩在上空的灰黑雾气暗淡地投照下来，随着时间渐晚，此时连最后一丝暗淡的光线也快消失了。
　　一行身穿同款绿色短袖迷彩的六人小队行走在骷髅坟场北面，忽地最前方周霁举起握拳的右手做了个停止前进的姿势。
　　“怎么了队长？”白书重重呼出口气问。
　　他们一路走来打怪赶路没停过，期间几乎没有休息，身体早已疲惫不堪。
　　周霁沉声：“你们过来。”
　　几人闻声上前，这下不用询问便知道周霁停下的原因了。在他们走到相同位置时，游戏系统刷新了信息提示。
　　[你正在离开魔域范围]
　　他们竟走到魔域东境边界了？
　　沈域凝神仔细朝前面看去。
　　除了南边耸立的山脉，骷髅坟场地形大部分是平坦广阔的荒原。
　　高出地面的不是怪物就是稀稀落落长在各处的枯树，此时这些枯树落在眼底好似一团团扭曲的黑影。
　　“队长，咱们出去吗？”不远处一名队员提问。
　　“魔域东边接壤的是哪个势力的领土范围？”周霁让白书拿出带进游戏的地图。
　　一团火光凭空出现在众人头顶，沈域召出的火球灼灼燃烧着映亮一小片范围，也照出下方五位队友围成一圈的熟悉面孔。
　　没有异常。
　　四野一派死寂，沈域收拢思绪踱步过去跟着队友看起地图——洛特维大陆势力分布概况，同样是专家组的杰作。
　　“跟深渊东部接壤的势力有四个，从北到南分别是兽人、矮人、人类和海族，”周霁看
　　着地图上的标记说，“兽人和海族一个偏北一个偏南，可能性最大的是矮人和人类。”
　　他让白书把地图收好，转头看向提示出现的方向。
　　“要出去吗，周队？”沈域替队友又问了一遍。
　　召唤出的火球没有别的燃烧物支持燃烧，到时间后自动消失，他在火光下暖白如玉的脸霎时陷入昏暗中，很快又被重新召唤出来的火球映亮。
　　“出去肯定要出去看看。”周霁说。
　　往前走了走，所谓的魔气屏障并不是穿透就能通过的薄薄一层，往前走出三四十米依然还是那个提示。
　　[你正在离开魔域范围]
　　他便走回来：“今天时间太晚了，先扎帐篷休息，明天再说。”然后条理分明地把任务安排给大家。
　　有人负责做晚饭，有人负责扎帐篷，还有人负责记录信息。
　　沈域扎帐篷不如其他队友熟练，只好站在一旁充当照明工具人，余光瞥见周霁点燃熟悉的酒精灯，没忍住问：“为什么我们不能砍树来烧？”
　　他中午就想问，后来发现队伍准备充足、接着又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就把这个问题忘了。
　　周霁点完火偏头，俊朗的面容半明半暗：“教你一点，一般情况下，在野外尽量避免接触不认识的东西。”
　　被魔气浸染了不知多少年的树，谁知道烧了有没有毒。
　　“很有道理，”沈域轻点下颌，“不过这不是一般情况。”
　　旁边刚好就有一株被清理完骨鸦的枯树，他让扎帐篷的队友等等，然后背着一众人不解的目光，迈开长腿走到枯树前。
　　[枯死的云纹树：lv.0]
　　[生命值：0/0]
　　抬手掰断一根树枝，用火球点燃。
　　手上的树枝旁没有信息框跳出。
　　“系统你在不在？”鱼肉都能提示是否有毒，没理由树枝不行。他偏了偏头，懒声催促：“宝贝醒醒，该干活了。”
　　话音刚落，燃烧的火焰忽然剧烈晃动了一下，像是有大风刮过。
　　他神色自若，继续静静注视着树枝。
　　[燃烧的云纹树枝（无毒）]
　　男人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淡笑。
　　十几分钟后，一个火堆在帐篷前的空地升起，烹煮食物的不锈钢小锅架在火堆上方，锅里水烧开传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周霁席地坐在火堆前，瞥过眼似笑非笑地睨他：“出发前说好的一切行动听指挥？”沈域点火速度太快，让他想阻止都来不及。
　　虽然最后结果是好的，但不代表他之前的行动没问题！
　　队长好像要发脾气，后面熟悉周霁的队员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搭第二顶帐篷的、慢吞吞画地图的，拖着时间相互使眼色。
　　沈域却不像其他人以为的那样忐忑。
　　“抱歉，不小心忘了。”他道歉语气相当诚恳，嘴上说忘，是不是真的那就自由心证。
　　不过有一点他很想告诉周霁：“游戏里所有东西都是从未接触过的，难道我们就不来了么？”说完表示：“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你随便听听。”
　　不同人玩游戏有不同态度，他不能强求别人和他一样随意。
　　“不，”周霁却听进了他的话，收回眼神若有所思，“你说得对，是我们想法没转变过来。”
　　他们还在用旧有的思想应对，习惯用检查结果说话，殊不知游戏有游戏的规则。
　　想起之前走近沈域时听见的话，周霁面色一阵古怪，有没有游戏系统暂且不论，但沈域居然这样和系统对话？
　　没多聊，他表示还要联系二队队长，把下午之后的情况以及刚才的发现通过对方传达回驻地。
　　“你随意。”沈
　　域说，顺便让周霁帮他把“自作主张”的行为美化一下。
　　周霁笑容爽朗：“你还怕这些？放心，上面对你态度很宽容。”不只因为沈域有【魔王之心】，也因为他之前主动带回来的一堆研究材料。
　　沈域：“那我真是受宠若惊。”
　　说完起身，拍干净裤子上的砂砾后弯腰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柴火。
　　周霁发消息间隙抽空问他：“去哪？”
　　沈域：“去屏障那转转。”
　　周霁：“别走太远。”
　　附近的骷髅怪都被他们清理干净了，随便逛逛没事，走远了遇到危险他们不一定赶得及去帮忙。
　　沈域点头示意自己了解，离开前看了看几位忙碌的队友。
　　周霁在火堆前联系二队队长，旁边是做饭的小秦和画地图的白书，后面第二顶帐篷在两位队友的配合下马上就能搭建成形了。
　　五位队友都在这，看来只有自己最悠闲。
　　他感叹着收回视线，拿高火把辨认了下方位，抬脚朝屏障方向走去。
　　夜已深。
　　今夜没有血月照明，整个极境深渊从昏暗转为彻底的黑暗。
　　坟场静得诡异，没有虫鸣鸟叫，只有脚下砂砾碎骨被踩动的细微声响传出。
　　“沙沙——”
　　“沙沙——”
　　脚步声优雅而规律。
　　渐渐的沙沙声小了，微软的地面变得硬实，驻足压低火光观察，脚下碎石砂砾与骨灰碎片中隐约出现了土壤的痕迹。
　　嗯？似乎发现了一条从坟场通往屏障之外的小路，他眺望着小路消失的方向想。
　　视线范围内是漫无边际的黑，空间像是张完全被墨水涂抹的画纸。
　　而在这张浓墨凝成的画纸上，却藏着双幽深暗红的眼睛。
　　沈域双眸忽地一阵失神。
　　“外面是一座废弃的人类村落。”
　　低沉悦耳的声线有着莫名的韵味，在这寂静的坟场外沿响起，清晰无比，叫人无法忽视。
　　不属于队伍里任何一个人。


第20章 
　　心跳陡然变得极快。
　　“扑通”“扑通”“扑通”
　　从胸腔通过骨骼传递到耳畔，和那道极有压迫力的男声混在一起。
　　“为什么不说话？”
　　伴随着声音传来的是一种仿佛空气被挤压的窒息，让人呼吸急促，手脚不受控地发软。
　　沈域却像是没有什么都没感受到，眼神略有失焦，神情一如之前。他自然地与身后的声音对话，好似他们相识已久：“为什么会废弃？”
　　微微侧头打量，这片地域除了脚下不明显的小路周围看不出丝毫人类居住过的痕迹，更无法得知屏障外的情况。
　　声音为他的问题突兀地沉默住，似乎是在思考，一会后给出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也许是总算认清现实，放弃了征服深渊的野望。”语气透着随意和轻慢。
　　“——沈域，开饭了！”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小秦的呼喊。
　　思路被打断，沈域循声回头，扬声答道：“马上！”地面上他的影子被橙黄跳动的火光拉长，孤零零投影向来时之处。
　　并无第二道身影。
　　抬脚悠悠踱步回扎了两顶帐篷的火堆旁，耳边的声音也从死寂单调的脚步声变得多样热闹起来。
　　木柴燃烧的哔啵声，锅里食物烹煮的咕噜声，以及队友们交谈笑闹和锅碗碰撞的声音，他将手里的火把放回火堆里。
　　“你是在散步么，回来这么慢。”和小秦开完玩笑的白书转头看见他道，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她拿起沈域的那份食物试图塞给他：“不够自己拿。”
　　今天晚饭是西域特产，一张厚实软乎比脸还大的馕，以及一锅加了各种蔬菜肉食的肉汤。
　　“谢谢。”沈域在白书嫌弃的注视下坚持召唤水流先洗过手，然后一手接馕，一手拿盛汤的铝制饭盒，跟对方道了声谢。
　　白书不在意地摆手，低头大口大口就着肉汤吃起晚饭。
　　两手端着吃食抬眼四处看了看，切菜的小桌前都坐满了，他便走到没什么人的火堆另一边坐下。
　　不几分钟周霁也拿着食物过来了，并带来一个可以放饭盒的小马扎。他席地坐在沈域旁边，径直发问：“有发现？”
　　沈域偏头看过去，火堆的光映亮对外的半张脸，碎发下深邃的黑眸莫名幽深。
　　周霁疑惑地摸摸嘴角：“怎么？”
　　沈域：“……没什么。”低润的嗓音吐出几个字，视线也移开了，将占手的饭盒放到小马扎上，撕下馕块，吃的同时也放进肉汤泡。
　　燃烧的火堆在瞳孔里留下两团跳动的光，他说起屏障那边：“好像发现了一条通往外界的小路，晚上看不太清楚，应该很久没人经过了。”
　　周霁：“好消息，这样无论外面接壤的是兽人还是人类，至少确定了有可以沟通的种族。”
　　沈域：“不一定，外面是一座废弃的村落，多半找不到沟通对象。”
　　话音刚落便引得男人偏头看来，周霁浓眉紧蹙，鹰似的眸子紧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是废弃村落？”
　　“猜测，”敛眉做出思考的动作，他忽而轻笑，“既然有路，就代表外面曾有人来往，而这又是两域交界，形成村落不是很正常？”
　　至于说废弃，看那条路长久无人使用就能推测一二了。
　　有理有据，周霁定定看他半晌，没再说什么。
　　倒是沈域好奇：“你们好像不担心和游戏的本地居民碰面？”
　　“只要通道始终存在，担不担心都要面临这一天。”吃饭动作加快几分，周霁自信道：“而且担心的不一定是我们。”
　　带给他这份自信的是他背后整个军方，是整个华国的实力。
　　这瞬
　　间沈域陡然意识到军方团队和孤狼玩家的不同。
　　有实力做支撑，军方不惧遇到的任何危险，而若是孤狼玩家，没升到一定等级还真是会担心遭遇游戏土著。
　　至少沈域自己是。
　　他现在已经升到8级，杀过的怪也不少了，背包里材料攒了一堆，但装备掉落少得可怜，好歹是一位元素法师，却连个施法的法杖都没有，愣是用手/搓了一路火球。
　　游戏不按套路出牌，谁能保证遇到的本地种族就一定符合玩家当前等级呢？或许第一天就遇见大魔王……
　　旁边的男人加快速度吃完晚饭，说：“我去路那儿看看。”
　　沈域回神点头，他知道对方不是怀疑他提供信息的真实性，而是习惯性确认一下。
　　见周霁拿着吃完的空饭盒走了，他收回目光专注解决自己的晚饭。
　　身侧不知什么时候垂下一角衣服下摆。
　　衣袍面料纯黑，仿若黑色云雾织成，边缘由暗银的丝线勾勒出各种符文，在沈域撕馕进食间不时擦过他右臂裸露的皮肤，带来顺滑冰凉的触感。
　　盘腿坐着的沈域慢条斯理咀嚼馕饼，偶尔就一口肉汤，动作斯文却不显拖沓，用完餐后召出一团水球洗饭盒顺便洗手。
　　小方桌那边白书小秦他们在聊天，双方只隔了几步路，谈笑声传进耳里听得很清楚，他们语气夸张，说着说着便对进游戏见到的一幕幕惊叹起来。
　　与白天执行任务期间个个沉稳淡定的模样截然相反。
　　洗完手分出一缕心思静静听他们说话，淡色的游戏面板浮在身前不远，沈域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懒懒支着下巴看系统信息的历史记录。
　　一行行字体就这么毫无遮掩地于面板上暴露在空气中。
　　这时一只不属于沈域的手伸到面板上触了触。
　　这手生的完美，掌心宽大有力、指节分明修长，淡淡的青色血管随着筋骨隐藏在皮下，细腻的肤色在火光映衬下好似上好的暖玉。
　　不出意外，手在碰触到面板时穿透了过去。
　　“嗯？什么东西。”
　　低沉的男声慵懒，带着磁性般令人耳朵发痒。
　　声线不属于小队六人中任何一人，却没人察觉不对，谈笑声依然在继续，沈域也自然地回答：“一种联系工具。”
　　正常情况下，玩家之间能看见面板的存在，但也仅仅如此，在他们眼里其他玩家的面板就是一团规则的矩形光源。
　　问话的人却好似能看见面板上的内容一样：“上面写了什么？”
　　沈域维持单手撑着下巴的姿势，另一只手在膝盖上轻点，说：“和朋友聊天，我告诉她发现了一座废弃的人类村庄，有人类生存的痕迹，顺利的话或许我们很快就能和本地居民建立联系。”
　　“目的？”
　　“收集信息。”
　　“另一边你的同伴似乎在找些什么。”
　　点着膝盖的手指顿了顿：“嗯，骷髅坟场死过不少生物，我们希望能在这些逝去的生物身上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说完觉得这话太笼统，又补充了一句：“比如转职证书。”
　　声音低笑了一声，似乎在笑他想当然：“这里或许有武器、珍稀材料、高级技能、金银财宝，转职证书？它是最少的。”
　　沈域也不恼，顺势问起原因。
　　男声悠然解释：“转职是职业道路的开始，能到骷髅坟场冒险的人早已用过转职证书有了一定实力，身上怎么会再带这些东西。”
　　“唔，也有例外，给后辈准备？”
　　沈域联想到自己使用的那张高级转职证书。
　　根据信息推测，留下遗迹的主人应当是一位中等元素法师，那他/她留下的转职证书就是为后
　　辈准备的了？
　　《魔幻世界》二测开启后没有更新主线任务。
　　沈域怀疑新手任务那一长串的任务链就是游戏系统对他们最大的敷衍，之后等玩家新手任务一通关，人已经骗进来了，它才懒得再编任务。
　　那么游戏系统又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属于洛特维大陆？地球？亦或是完全的第三方？
　　思绪略微发散片刻后收回当下。
　　游戏没有更新主线任务，但有点游戏经验的人都清楚，玩任何一款游戏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选择职业。
　　换而言之，转职证书对他们必不可少。
　　所以，如果不是他运气好，按照正常的任务流程应该是：发现游戏土著——融入当地——自主购买？
　　野外也是获取渠道之一，但纯粹只能碰运气。
　　“所有职业中元素法师算是短板最少的，选择这个职业……”声音勉强评价：“也可以。”
　　沈域好笑：“那你是什么职业？”
　　男人语气平淡，说：“魔族不需要这些。”
　　刚说完，恰巧不远处查看完小路的周霁举着火把回来，他招呼静坐着发呆的沈域和一旁聊天吹牛的队友：“暂停一下先开个小会。”
　　身侧衣摆悄无声息消失，沈域最后瞥了眼身前淡色屏幕上的历史系统消息，关上面板起身到小方桌处集合。
　　周霁说的小会主题便是关于那条废弃的路。
　　他表示路的存在属实，那么屏障外存在村落的可能性很大，并且依照沈域推测，村落极有可能是废弃状态。
　　但假如没有废弃呢？
　　所以他们必须提前设想好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以及应对方法。
　　沈域在驻地待的时间不长，但也很了解军方的行事作风，他们不打无准备的仗，遇事习惯思虑周全。
　　不像他，通常想一出是一出。
　　小会开了有半个小时，制定好几个应急计划后周霁顺带排出了晚上帐篷分配和守夜的顺序安排。
　　沈域、周霁、白书睡一个帐篷，但沈域和周霁以及另一个帐篷的小秦守上半夜，白书和另外两名队友守下半夜。
　　这样一来他们和白书的睡觉时间便自然而然错开来。
　　白书咬着牙有些不乐意，觉得周霁是顾忌她的性别。
　　周霁冷笑：“少在那矫情，情况危急的时候我管你是男是女。”也就是现在有条件注意一下而已。
　　白书反应过来冲他嬉笑。
　　夜渐渐深了，没有娱乐活动的夜晚实在无聊，守下半夜的队友们各自回了帐篷酝酿睡意。
　　沈域和周霁、小秦守上半夜，在帐篷外环绕火堆围坐着小声说话。
　　小秦问：“队长，转职证书掉率这么低，咱们这么多人能转职嘛？”他在二队有战友，闲暇时通过聊天了解一些那边的情况。
　　二队那么多人，今天用自行车代步将通道附近的环境地毯式地搜索了一天，总共才找到4个遗迹点。
　　说是遗迹都不恰当，应该说是摸不知道多少年前死去的尸体。像沈域那样保存完好的遗迹？那没有。
　　但找到的转职证书却只有区区3个，还都是从同一具尸体上扒下来的，其他都是些损坏的装备、武器之类。
　　导致现在小秦十分担心自己任务后能不能分配到转职证书，看沈域施法帅气地装了一天逼，他也想转职法师。
　　法爷就是坠迪奥的！
　　周霁闻言瞥他：“担心什么，野外的不够不是还有土著居民？”
　　和沈域的猜测不谋而合。
　　早前沈域就猜测游戏不会掉落不存在的东西，二队一天的搜索更是确定了这一点。
　　也就是说，既然他们能从野外
　　找到转职证书，那么洛特维大陆那些活着的智慧生物手中只会更多。
　　转职证书是可以制作的，而不是由游戏凭空生成。
　　从长远来看这样反而更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与其赌游戏掉率，不如自己掌握转职证书的制作方法。
　　小秦惊疑：“哎？我们要跟游戏居民开战？”
　　周霁无语：“小秦，你这觉悟有待提升，遇事只想到开战。”
　　小秦讪讪：“这不是不知道他们对我们的态度嘛……”
　　沈域没有插嘴两人的对话，默默拿出一本兽皮册子——《法师学徒技能书》，薄薄的只有五片，上面记录了五个学徒级的法术模型。
　　隐匿术、轻身术、飞行术、风刃、冰刃，都是学徒级的技能，现阶段用够了。
　　技能实用性很强，沈域打算学了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无奈的是，他已经会的几个技能是转职后直接烙印进精神海里的，怎么自主学习技能？他不知道。
　　无声盯着法术模型看了会，脑海中思绪纷纷，他又将技能书收了起来。
　　……
　　次日。
　　天空依然是不见光的昏沉，早早起来的一队众人陆续洗漱、吃早饭、收拾帐篷，迅速收整好朝深渊屏障出发。
　　魔域终年不见天日，但白天到底比晚上光线充足，沈域等人走到昨晚他发现小路的地点，更加清晰地确认了道路存在的痕迹。
　　“看来外面真可能有村落！”白书画完地图高兴道。
　　“是敌是友未知，不要放松警惕。”周霁提醒。
　　靠近屏障时骷髅怪就越发少了，并且越往外走越少。
　　一行人在屏障中沿着若有若无的道路穿行了足足几个小时，前面打头的周霁才突然出声：“光线好像变亮了。”
　　众人闻声抬头，天空灰黑的雾气也比之前更淡薄几分。
　　然后再快速步行约十来分钟，眼前终于豁然开朗。
　　[你已离开魔域范围]
　　离开魔域范围后，受到魔气侵袭的debuff随之消失。
　　不过今天外界似乎也不是一个好天气，天空云层厚重，灰蒙压抑，狂风不时吹过面颊发梢，风雨欲来。
　　沈域用手遮着眉宇远望，远处视野开阔，低矮荒芜的山丘连绵起伏，在一座还算有些绿意的小山下，隐约可见一片高矮错落的房屋。
　　他开口：“周队，那边有建筑。”
　　正蹲身查看几乎被野草覆盖的黄泥路的周霁起身走到他身边，循着沈域视线望去，果然看见一片片矮房子，正是黄泥路延伸消失的方向。
　　一队成员们顿时低低欢呼起来。
　　“队长，咱们这就过去吗？”小秦迫不及待问。
　　昨晚讨论时就决定了要是发现人类痕迹一定尽可能靠近探查，所以小秦不是问要不要去，而是问什么时候去。
　　周霁：“原地休息十分钟，十分钟后准时出发。”
　　十分钟后，队伍朝远处建筑行进。
　　沿掩在荒草下的黄泥路行走，渐渐的路面宽敞起来，两侧出现开垦后荒芜的农田，田中杂草丛生，一些遗落的麦粒混在杂草中如狗尾巴草般生长。
　　两地距离看着不远，实际走过去用了将近半个小时，离得近了，村落的样貌也映入众人眼中。
　　正如他们昨晚的推测，村落的确是废弃的。
　　与沈域设想纯粹的村落不同，这里更像是村镇结合体，村镇面积与华国普通乡镇规模差不多，整体地形呈歪歪曲曲的“7”字分布。
　　最外围房屋泥土夯成院墙，房顶稻草遮盖，往里走渐渐出现砖木房屋，但都是落满灰尘，一副寥落灰败的样子。
　　一行人暗自警戒着行走
　　在村镇唯一的街道上，随着越靠近镇中心，两侧破败的民居中逐渐出现一些功能性建筑，诸如旅馆、酒馆、裁缝店等。
　　都是只剩光秃秃的房子，内里家具、起居生活用品被搬空了，他们只能根据房屋结构大致猜测出房子曾经的用处。
　　“没有受到攻击的痕迹，应该是自行搬离的。”查看完部分建筑后周霁得出结论。
　　他正从一栋木建小旅馆出来，手里拿着不知从哪捡来的一块碎布，仔细分辨布料朽蚀情况后补充：“废弃时间有上百年左右。”
　　意思就是这座村镇在百年前因为某种原因，居住在此的居民们陆续自行搬离了此地，才导致村镇废弃。
　　“难怪一路走来除了空荡荡的房子，连片衣帛布匹都看不见。”沈域说。
　　而且期间他们还发现几处突兀的空地，空地地面曾有建筑残留的痕迹，但砖石木料却不见踪影，想来是当初房子的主人舍不得建材，搬家时一同拆走了。
　　“你们看，这地方像不像教堂？”不远处白书高声道。
　　自进入村镇范围后白书就忙碌起来，不得不一路走一路记录途经的地形。
　　不过她只需要记录画图，速度倒是比走走停停、时不时需要停下来进屋探查的周霁快多了，这会儿和两名队友走到了众人前面。
　　沈域跟着周霁落在后面。
　　他思维方式和队友们不同，队友们看见村落的反应是：收集信息有大突破了，兴奋！
　　在他眼里：废弃村镇=大型遗迹！
　　可惜镇上的居民勤俭有道，当初搬家时搬得干干净净，连根鸟毛也没给他剩下。
　　“过去看看。”周霁扔下布料拍拍手上的灰。
　　沈域跟他一齐走到白书的位置。
　　这里正好在“7”字拐角处，要走到近前才能看清白书口中教堂的全貌。
　　与两侧低矮的一两层高的房屋相比，教堂足有四五层楼高，并且造型也与普通民居有明显区别。
　　同色青石铺道，上方建筑修的尖角圆顶，白色外墙因废弃多年无人养护而脏污发黄，除此之外没有丝毫损毁。
　　这样特殊，哪怕不是教堂也是某个大人物曾经的居所。
　　沈域望着紧闭的厚重木门，木门上挂着锁，如果说其他建筑是遗弃、废弃，眼前这座教堂更像是主人出门远行，随时有可能回来。
　　建筑外没有院墙，想进内部要么开锁、要么把门劈了。
　　周霁让队伍中一个队友上前开锁，同时问沈域：“你是待在这进去检查还是跟我继续往前走？”
　　沈域：“继续走走多远？”
　　周霁：“不远，沿着街道看看出镇的方向在哪，顺便把街边建筑物的作用过一遍。”
　　沈域果断：“再见，注意安全。”出镇他还好奇几分，不出去就算了。
　　周霁猝不及防笑了下，也干脆点头：“行，要帮手么？”
　　沈域：“不用。”
　　周霁现在不担心他遇到危险，沈域能力如何一天相处下来他看得十分清楚。
　　单凭身手，小队中沈域哪个都打不过，但再加上元素法师的身份，这个情况就得倒过来，谁都打不过沈域。
　　不知开锁的队友是怎么鼓捣的，用一根铁丝捅进锁芯里捣弄两下那锁便啪嗒一声开了。
　　而后队伍分作三路，周霁带着两人继续往前，小秦随同白书沿街画地图。
　　大家都没把教堂放在心上，包括沈域。
　　看之前的经历就知道了，镇上是主动搬迁的，这里既然曾住过大人物，搬家只会更游刃有余，多半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后激起一阵灰尘，男人拧眉一手掩住口鼻，一手将灰尘挥开，映入眼帘的便是摆
　　满长椅的宽阔大堂。
　　显然不可能是大人物的居所。
　　“看来是教堂了。”尘烟散去，他放下手自语。
　　粗略在大堂中转过一圈，一无所获，墙壁转角有一道出口，出口后往前是一条幽长的走廊以及向上的楼梯。
　　幸好走廊一侧房间的门都只是掩映着没锁，让他进去前不至于烧门。
　　一一推开门看了看，房间是起居室，内里也是被搬空的剩下家具。随手推开又一道门，兴致缺缺正要收回视线，余光瞥见一抹灰色。
　　“咦？”
　　轻咦着探头看被床架挡住的墙角，那里似乎有一团灰扑扑的像是包裹的东西。
　　终于有不一样的发现了。
　　眸光亮了亮，沈域提起精神迈步进屋，脚下的木质地板比先前几个房间损毁情况要严重许多，朽坏的坑洞到处都是。
　　他小心避开绕过床架。
　　“——站住！”
　　建筑外突然传来周霁的怒喝。
　　他顿时一惊，脚下落脚失了分寸，恰恰踩进一个朽坏的坑洞里。
　　身体不受控制朝一旁倒去，而这时墙角本该一动不动的灰色也突兀地活过来猛地扑向他。
　　事情发生在转瞬间，听见怒喝、踩进坑洞、发现灰团的攻击几乎都是同一时间发生的。
　　沈域反应迅速，召出火球挡住迎面袭来的灰团。做完这些仍有时间调整歪倒的身体，他却像是反应不及般，任由自己向后倒去。
　　此时沈域脑子里想的是昨晚看见的系统提示。
　　[你受到莱特·图塔尼斯的幻术类攻击——魅惑]


第21章 
　　预想中的摔倒没有发生，后背抵上某个坚硬的胸膛后，他顺势做出转头的动作。
　　接住他的是个极其英俊的男性魔族。
　　黑发下两根同色犄角从额际顺着头顶两侧弧度蜿蜒向后，深沉冷硬，让沈域联想到神话生物龙的角。
　　但相比起电视剧里那些偏向可爱、装饰用的龙角来说，这对犄角显然更具备杀伤力，更大、更弯曲，棱角处锋芒毕露。
　　魔族拥有一对斜入鬓边的剑眉，长眉下深邃的红眸有种无机质的冰冷，鼻梁高挺、五官线条凌厉，带着轻微的混血感——
　　细细打量着近在咫尺这张脸，一只手忽而伸到他脸颊处碰了碰，在那只手做出更多举动前，沈域下意识抬手将其扣住。
　　魔族眸光沉了沉。
　　“……你们从那边追，小心点，他会召唤骨鸦攻击。”周霁沉稳有素的声音隔着墙从建筑外传来，随着距离渐近，然后在经过教堂时：“沈域，出来帮忙！”
　　沈域陡然回神。
　　胸口有些憋闷，他这才发现心脏在某种摄人的压迫下一直不正常地加速跳动着，而后在习惯这种压制后趋于平稳。
　　松手站稳，他倒下的姿势巧妙，幸运地没扭到脚，避开魔族的注视时，那双暗红的眼眸印在脑海中萦绕不去。
　　魔族凝视着自己被握过的手，眼睫半敛，情绪莫名。
　　莱特·图塔尼斯，这是魔族的名字。
　　属于魔王的名字。
　　裤兜里【魔王之心】存在感鲜明，没有任何被取走的迹象。没有取走【魔王之心】，反倒接住了他……沈域眉心微不可察皱了下。
　　试探看来魔王似乎暂时没有恶意。
　　但对方到底什么意图？
　　脑海中思绪万分，对于这个不属于一队的陌生面孔，他反应极为平淡，好似这莫名其妙出现的第七个人本就是队伍中的一员。
　　“谢谢。”他自然道。
　　记挂着叫他帮忙的周霁，他道谢后迅速转身出门，离开前瞥了眼先前攻击他的东西。
　　灰团被火球烧得焦黑，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他暗暗记下，打算等会儿回来再说。
　　沈域这会儿还没学轻身术，跑起来肯定比不上周霁等这种经过特种训练的人。
　　等他循着声音赶到几人现在所在位置时事情已经平息了，分头行动的五位队友齐聚一团，在村外的一条田埂上擒获了一个人。
　　他定睛看去。
　　[死灵法师学徒：lv.4]
　　[生命值：800/800]
　　被周霁反手扣住的人脸朝下趴在地上，看不清长相，身上穿着简陋的棕黄袍子，看体型和身高应该是个干瘦的成年男性。
　　“这里的村民？”他走近问队友们。
　　这是他们遇见的第一个活着的智慧生物。
　　白书和小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当时正在街上画图，突然听见队长的怒喝，然后便看见一个耗子般的人影从街对面掠过，没多问就直接追上来了。
　　“我看不像。”周霁回答，一边使劲压着手下挣扎不休的人，看向沈域的方向：“之前绑过他一次，被他不知怎么割断绳子跑了，带绳子没有？”
　　沈域摇头。
　　随即周霁真正询问的对象——黑发红眸的魔王越过沈域上前两步，饶有趣味地盯了盯地上因为他靠近瑟瑟发抖的人，递出一团兽筋。
　　他身后沈域脚步一顿，稍稍垂下眼睫掩住眼底的异色。
　　接过兽筋的周霁在一名队友的配合下手脚麻利地将俘虏捆好，随即揪着绳扣用力一扯，把地上趴着不动的人生生拉起来。
　　沈域这才看清这个死灵学徒的长相
　　。
　　很普通，五官并不偏向地球上的任一人种，更像是多国混血，脸颊干瘦，皮肤呈不正常的苍白色。
　　队伍往回走时他从周霁口中了解到事情的经过。
　　周霁：“分开后我们拐过“7”字角继续往前探索，开始一切正常，街道两边的依然是民居和功能建筑混杂。不过在从一家酒馆出来后，我发觉后面好像有人跟踪。”
　　对方的跟踪技术在周霁眼里可以说是招摇过市，漏洞百出，他和队友们使眼色打了个配合，没费多大功夫就将尾随的小贼揪出来了。
　　“不过我们没料到这个死灵学徒手里有逃脱的手段，在带着找你们汇合时被他使小手段挣脱了。”
　　游戏手段果然防不胜防，周霁说着不太高兴地压了压眉峰。
　　而且死灵学徒会召唤骨鸦攻击，有个队友不谨慎额头被抓开一道口子。
　　后面的事就和沈域知道的衔接上了。
　　死灵法师有利用召唤物监视的手段，这个死灵学徒亲自跟上去多半是看这几个人类都不是职业者，身上却又穿的不错，起了些小心思。
　　但这些消息莱特·图塔尼斯懒得开口。
　　听闻有人被抓伤，沈域回头找了找，果然看见跟在小秦身边平时比较沉默寡言的队友额头有一道口子。
　　他取出一罐【珍珠膏】递过去：“擦擦，对外伤效果很好。”刚才情况混乱，他都没注意到有人受伤。
　　那人受宠若惊地窘迫摆手：“谢谢谢谢，不用了，这么点口子很快就能愈合。”边说边偷觑队长的态度。
　　“给你就用，这方面沈域可是个大款。”周霁控制着绳扣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先前一直挣扎想方设法逃跑的死灵学徒在被兽筋绑住后就彻底安分下来，让他控制期间轻松不少。
　　双手连带上身都被捆覆住的死灵学徒垂着头被周霁推搡着往前，身体一直在细微颤抖，微微撩起眼皮。
　　透出可怕威压的魔族还跟在那个男人身侧，甚至抓住对方的手腕凑到嘴边……
　　！天呐，魔族要吃了那个男人！
　　威廉姆惊惧地瞪大眼睛。
　　在他注视下，魔族动作在手距离嘴边尚有十几厘米处忽然停下。
　　他偏头瞥向后方死死盯着他的目光，面孔被术法遮掩着看不明晰，只有一双暗红的眼眸冰冷摄人。
　　“啊！”威廉姆惨叫一声，被魔族眸光中看死物般的漠然吓得一激灵，立刻僵立着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少玩小花招。”他身后周霁冷声推他走，这人无缘无故大叫，他只以为是对方又一个逃脱的手段。
　　威廉姆心脏跳得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不停咽着唾沫，被迫往前走的同时后怕地将头垂的更低。
　　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身边跟着一个多可怕的魔族！
　　队伍前面，魔王闻过沈域手上的味道后松手想了想：“银月？”动作是如此理所当然。
　　沈域抬眼扯了下嘴角：“衍生品。”
　　这人实在神出鬼没，在镇外递完兽筋就不见了，他拿出【珍珠膏】后又突然出现，更甚至在【珍珠膏】给出去后破天荒地来抓他的手。
　　他有些摸不准对方的目的，随口解释：“当初的确是准备做【银月】药剂，不过缺几种材料。”
　　“【银月】药剂是幼生期人鱼专用，你还在幼生期？”魔族转头兴致勃勃打量他。
　　沈域挑眉：“你应该问我是不是人鱼。”
　　魔族听了却倾身逼近，那张在威廉姆眼中笼罩着迷雾的脸无比清晰地映入沈域眼底，刀削斧凿，摄人心魄。
　　凝视着沈域的眼睛，他眸中却没有丝毫笑意，笃定地沉沉出声，说：“你当然是。”
　　……
　　回到镇上，一行人停在街心花园位置，对怎么处理抓到的俘虏犯了难。
　　周霁转到俘虏面前盯着对方，试图跟他沟通：“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在这干什么？”
　　威廉姆发着抖呼吸急促，不停躲开他的视线。
　　周霁耐着性子：“能不能听懂，吱个声。”
　　被问急了的威廉姆嘴里就发出叽里呱啦的声音，可惜没人能听懂。
　　周霁没办法，让人压着死灵学徒，点开面板联系二队。
　　沈域站在一边，花园由红砖砌成花朵形状，园中花卉植物长久无人打理野蛮生长，他随手摘了朵开着的红色小花凑到鼻尖轻嗅。
　　浓郁的花香混合手上方才沾染到的【珍珠膏】清淡幽长的气味，有些闷人，他嫌弃地皱了皱眉，拿远些百无聊赖揪起花瓣。
　　不一会儿周霁和二队沟通完毕，他便扔下揪得只剩芯的花枝问：“怎么说？”二队距离近，能联系到通道外的专家组，他问的是专家组的意见。
　　因为进出六个小时的限制，二队携带了大量纸笔，方便他们将信息写在纸上与通道外交流。
　　周霁叹气：“叶参谋让我们想办法从他嘴里打听点外界信息。”斜眼觑已经蹲在他脚边蜷缩成一团的人。
　　白书急了：“可是我们语言不通啊！队长你没告诉叶参谋他们？”
　　俘虏的话听不懂，游戏又不给翻译，让他们怎么探听？
　　周霁：“说了，然后让我们把人带回二队。”
　　外界专家团有沈域从海里带回来的《图鉴》，他们对照着翻译破解了一部分文字信息，回二队或许可以用文字交流。
　　队员们纷纷意外：“那我们要返程了？”
　　周霁点头：“快了，等查探完镇外的路通向哪里就返程。”说完好笑地问：“怎么，你们还舍不得走？”
　　大大咧咧的白书道：“嗐，也不是舍不得，就是感觉这次行动挺有意思的，像是玩全息网游。”
　　“没错，没错！”其余队友应是。
　　周霁淡淡告诫：“心态轻松可以，但不能放松警惕。”
　　“是，明白！”
　　响亮的声音吓得蹲着的威廉姆一抖。
　　天色逼近正午，一行人早起出发忙到现在也饿了，周霁看过天色后宣布就地休息准备用餐。
　　队友们熟练有序地拿出工具埋锅做饭。
　　沈域闲了一会儿，想起离开教堂前的经历，顺便跟队长汇报：“教堂里我刚排查到一楼的起居室，暂时没有发现……”
　　说话的同时他打开游戏面板查看系统信息。
　　[你杀死了灰毛鼠：1v.2，获得经验20]
　　原来他以为的灰色包裹其实是老鼠，难怪房间里地板坑坑洼洼，受到刺激还会发起攻击。
　　[你攻击了低级隐匿防护阵，造成伤害15]
　　汇报声蓦地顿住。
　　他什么时候攻击的防护阵？他总共只出手了一次。
　　仔细回忆当时的情况，火球扑向灰毛鼠后由于惯性砸到了床头靠着的木墙，随即灰毛鼠烧焦落地，墙上也燎出一块黑痕。
　　那面墙？
　　周霁没察觉有异，在沈域安静下来后接过话头：“待会把楼上检查一遍，不过估计没什么收获。”即便如此他们也得检查。
　　“不，”沈域回神轻声笑叹，“周队，有收获。”
　　包括搭架子的周霁，五名队友齐齐停下动作看他。
　　沈域言简意赅：“我在杀死灰毛鼠怪时无意间攻击到一个防护阵，我想防护阵内应该不至于让我们空手而归。”
　　不然设置防护阵的意义是什么？
　　“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说。”周霁吸口气，一边让
　　队员们赶紧把器具收起来。
　　“我也是刚刚发现。”沈域无辜地摸摸鼻尖说，见大家都在收拾东西，他疑惑：“我们不吃午饭了？”
　　周霁看了眼小秦，小秦便麻利地取出两块压缩饼干递给他。
　　周霁：“吃压缩饼干吧。”
　　沈域捧着饼干：“……大意了。”还说有条件就吃好点呢，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一行人收整好工具拖着俘虏快步前往教堂，边赶路边食用压缩饼干充饥。
　　路上沈域暗暗反省自己，下回准备食物一定不能犯军方后勤的错误，明明游戏背包时间是停滞的，为什么不直接带熟食？
　　抵达教堂时正好饼干吃完，他喝下几瓶水缓解口中的干渴，随后不废话，径直带其他人去发现灰毛鼠的房间。
　　起居室面积不大，如今被搬得只剩一张空空的床架子，被烧焦的灰毛鼠便落在另一侧的床头边。
　　沈域、周霁二人绕过床脚走到外侧查看墙上燎出的痕迹。
　　蹲下/身，周霁抬手在墙体与地板交接处稍上方的黑痕周围敲了敲，侧耳听着声音告诉沈域：“实心的。”
　　说着起身跺跺脚，脚下地板同样是实心。
　　墙体和地板在被长久注视后显示为正常的[朽坏的木墙]、[被灰毛鼠啃食和朽坏的地板]，但防护阵确实在这里。
　　“你让让。”沈域叫周霁让一下，在对方退步让开后召出火球贴着地面烧，然后系统消息便不断刷新他正在攻击防护阵的提示。
　　他测试出防护阵所在的地方，竟只有交界处的些许范围。再召唤水流将火熄灭，将发现说出口后和周霁对视一眼。
　　周霁领会到他的意思，果断让人去隔壁房间看看。
　　很快地隔壁响起白书的声音：“队长，这里好像是书房，贴着这面墙的是一个空书架！”
　　沈域、周霁两人落后几步踏进隔壁房间，房间里除了空书架，中间还有一套闲置的办公桌椅，的确如白书所说像书房。
　　走近书架，周霁：“来个人搭把手。”
　　他和积极的白书合力将书架搬开，书架下方是被灰毛鼠啃出几个洞的地板，看起来没有特殊之处。
　　沈域目光落在那几个坑洞上。
　　上面有厚重的书架压着，灰毛鼠是怎么地板上啃出洞的？
　　脑中灵光一闪，他反应过来：“把地板撬开看看。”
　　正在跺地板的周霁偏头冲他赞赏地笑了声：“反应挺快，跟我想到一处去了。”
　　被招呼着撬地板的队员们摸不着头脑，地板声音不是实心的么？不过他们最习惯的就是服从命令，周霁下了命令，他们就不遗余力地执行。
　　沈域也去搭手帮忙了。
　　几个人一齐行动速度很快，五六分钟后书柜下方的地板被撬开，露出的褐色砖石泥土像是在嘲讽他们白费力气。
　　所有一队成员们却相当高兴，因为这些砖石泥土旁出现了系统提示框。
　　[低级隐匿防护阵]
　　[能量值：1234/5000]
　　队友们忙碌时，小秦压着威廉姆待在旁边。
　　队伍里魔族一直安静地跟着没动手伤人，威廉姆胆子便大了点，伸着脏兮兮的脑袋自以为隐秘地好奇偷觑。
　　他不懂这些人在干什么，先是莫名其妙撬地板，现在又对着底下的泥巴攻击，难不成这些人觉得自己能在被翻找过无数遍的教堂里捡漏吗？
　　真是天真，“晨辉教会”撤离了上百年，要是这里有宝贝早就被后来的冒险者搜刮干净了，他在教堂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找过许多遍都没找到，更何况这些人。
　　自从幸运地弄到一张死灵法师的转职证书后，威廉姆为了提升实力偷摸往来“流
　　亡小镇”已经好几年，每次来都会选定一个房间仔细翻找。
　　他第一个翻的地方就是教堂，目前为止足足翻过六遍！
　　威廉姆眼神透出轻视，一想到这些抓住他的人在他翻找过的地盘上做无用功，他心中就升起一股难言的兴奋。
　　直到防护阵的能量条在众人攻击下飞速下降，999、832、689……211、76、0！
　　地底深处隐隐传来东西碎裂的脆响，随之而来的是地板下方显露出本来面目。
　　众人眼中褐色的地面变为一个幽深黑暗的洞口，从中腾起潮湿的动物身上特有的腥臊气息。
　　周霁喝道：“大家注意，下面可能有大量灰毛鼠！”
　　威廉姆却什么都注意不到了，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铺天盖地的灰毛鼠在防护阵破开后从露出的洞口往外涌，那些人配合默契、游刃有余对付灰毛鼠的画面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布。
　　他脑海中只反复浮现着一个信息：这些可恶的古怪冒险者挖到藏宝密室了！
　　威廉姆痛心疾首，万般悔恨，眼眶憋得通红。
　　为什么，为什么他搜找时不再仔细一点，为什么这群人运气这么好……
　　二十分钟后，战斗停息，沈域和队友们收获了少量经验以及一堆灰鼠毛皮。
　　他抬头不小心瞥见小秦身侧变得垂头丧气、要死不活的俘虏，诧异地抬抬下巴：“他怎么回事？”
　　小秦挠挠脑袋：“不知道，刚才我们打完防护阵他就这样了。”
　　众人还有更重要的事做，暂时没工夫给俘虏做心理辅导，沈域随口问完便将其抛之脑后，走到队友们身侧旁听讨论。
　　洞下很黑，没有可供进出的扶梯，或许是当年设置密室的人自己会轻身术、飞行术之类的，用不上这些。
　　但这就给后来者的他们留下了一点麻烦。
　　当然也仅是一点点而已。
　　周霁：“洞口距离地底大约十米，底下情况未知，第一个下去的人必须自己提高警惕，事先不会用火球探查。”
　　因为动物粪便在密闭空间长时间发酵可能会产生沼气。就是考虑到这点，刚才打怪前周霁才提示沈域别用火球术。
　　最后他给出的安排是，小秦留在上面接应，其余人跟他下去。
　　沈域和小秦一样不参与此次行动。
　　周霁分析完情况从来都是直接下命令，考虑到沈域算半个顾问和外援，转头主动解释：“悬空绳索攀援很难，你没有受训的经验。”
　　他身后稍远处的半空，莱特·图塔尼斯悠然地端坐在黑色藤蔓编织的王椅上，居高临下垂下淡漠的眸光，仿佛神明在注视着一群有趣的蝼蚁。
　　自步入这种教堂后他便多数保持着这种冷静旁观的姿态。
　　不，不该说是自步入教堂，而是从发现他们起他就在静静旁观，只是现在选择显露身形而已。
　　沈域平静地暗忖。
　　对上他漆黑的双眸，支着额头坐姿闲适的魔族于上空投来询问：“需要我帮你吗？”
　　但假如兴致一起，他又很乐意下场逗趣。
　　补上这句解读，沈域偏头开口：“不用顾虑我，我没意见。”一句话回答了两个人。
　　行动不是非他不可，既然这样他干嘛自讨苦吃非要下去沾染一身臭气？
　　队友们有序行动起来，固定绳索、准备下密室。
　　魔族似乎是对留在上面的沈域更感兴趣，没再关注准备进密室的众人，他身影于王座上消失，闪现至沈域身侧。
　　“为什么不去？”低哑磁性的嗓音好似引诱：“我可以准确地告诉你，密室里藏有你们想要的转职证书、技能书、书籍、元素晶石……”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取出来给我们呢？”沈域忽而转向他道。
　　话音顿住，凝视着身前容貌出众的人，莱特·图塔尼斯狭长双眸探究地半眯起。
　　呼吸心跳没有丝毫变化，人鱼目光不闪不避迎向他，嘴角勾出清浅的淡笑，抬起的眼睫下是一双纯粹剔透堪比黑曜石的眸子。
　　他像是在单纯的好奇，而不是别的什么。
　　脑海中忽地浮起些许梦境中的画面。
　　夜幕、大海、以及大海中随着波涛起伏游曳的人鱼……
　　眼前一空，魔族高大修长的身影倏然消失，正如他悄无声息出现时那样猛地消失得了无踪迹。
　　这陡然的变化让沈域怔了怔。
　　慢慢挑高眉梢有些不解，他没问什么刺激的问题吧？周霁问他要兽筋都给了，轮到他就这？
　　不想去探寻对方到底是彻底离开了亦或是重新隐藏起行迹，进入密室的人一时半会回不来，沈域静默片刻，唤出游戏面板。
　　他点开昨晚看过无数遍的系统消息。
　　[你受到莱特·图塔尼斯的幻术类攻击——魅惑]
　　[监测到玩家精神海大小对应的魅惑抗性为100%]
　　[监测到玩家种族为海族，对幻术类攻击抵抗属性提高30%]
　　[你已免疫当前不熟练的[魅惑]攻击]
　　捏着左手食指指骨，沈域平静地想：所以，被魅惑应该怎么伪装？


第22章 
　　提示不显示时间，沈域无法肯定自己被攻击的准确时间点，他有所察觉是在昨天队伍午休做饭的时候。
　　根据那盏点燃的无风却无端晃动的酒精灯。
　　不过是火焰晃了晃，换做平时他可能看过就算了，根本不会在意，但昨天自进入通道他就心神不灵，心脏乱跳，老有不好的预感。
　　在此情况下，他发现了酒精灯的疑点，便莫名有些在意。
　　晚上队伍在魔域边界休息驻扎，他借着向周霁试验云纹树燃烧后有没有毒再次试探，火光又是无风自动。
　　于是等火堆搭起来周霁说要跟二队交换信息时，他表示要去屏障附近转转。
　　沈域也说不清他当时真正的想法，或许是试探，或许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测。
　　他拿着木柴充当火把主动离开人群，然后便于寂静中听见了队伍之外第七个人的声音。
　　那道声音告诉他，屏障之外是一座废弃的人类村落。
　　在脑海中响起的语言相当陌生，他却自然而然能够理解，嗓音低沉沙哑带着独特的韵味，像是引诱旅人踏入深渊的魔鬼。
　　对方好像一点不担心自己的出现会引起他的怀疑，那瞬间沈域心间的疑惑浪潮般涌来，在几经翻涌后重新归于平静。
　　他自然地回话与对方交谈，随后听见小秦的声音回到帐篷地点，正常地跟队友们寒暄用餐。
　　沈域有过谨慎地跟周霁透露的念头，最后放弃了，因为期间男人的身影似乎并没有消失，然而大家对此毫无反应。
　　他只能沉默，装作一无所知。
　　事情转折点发生在他召出游戏面板后。
　　沈域发现这个莫名出现的男人能看到面板，却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信息。
　　[你受到莱特·图塔尼斯的幻术类攻击——魅惑]
　　历史系统消息里出现了一个沈域并不陌生的名字。
　　原来声音的主人不是人类而是魔族，并且是位于魔族权力与实力顶尖的魔族，他是魔族之王——莱特·图塔尼斯。
　　……
　　“你想干嘛？老实待着别动！”
　　小秦粗着嗓子的声音拉回了沈域的思绪。
　　从游戏面板上收回目光，对面缩头缩脑的俘虏一反常态试图靠近贴着墙的洞口，被小秦警觉发现后拉紧绳子警告。
　　他关掉面板：“他们下去多久了？”
　　小秦回答：“大概半个小时。”
　　抬脚朝洞口走了两步，鼻子嗅觉灵敏地嗅到一股骚臭，顿时不进反退，只远远地朝洞口询问：“周队，你们怎么样了？”
　　下方传来周霁声音沉闷的回应：“快结束了！”
　　接着和小秦又等了十来分钟，周霁等人才顺着垂落的绳子上来，一上来周霁就止不住笑地朗声道：“大收获！”
　　玩家有游戏自带背包，相当于随身空间，并且空间面积还会随着等级提升而扩大，所以几人不用来回往返，一趟就把地下密室里的东西全带上来了。
　　让人把包裹里的东西拿出来做个统计，周霁一边简单说了下底下的情况。
　　地底确实有灰毛鼠的巢穴，但不是占据密室，而是灰毛鼠打洞时无意连通了密室空间。
　　幸好密室中心布置了防护阵，他们来的时间不早不晚，防护阵能量还没被灰毛鼠霍霍完，所以密室内部一应物品全都保存完好。
　　[牧师转职证书（低级）：使用后可自动转职为牧师学徒]
　　[剑士转职证书（低级）：使用后可自动转职为见习剑士]
　　[骑士转职证书（低级）：使用后可自动转职为见习骑士]
　　转职证书就有三张，而且刚好符合一个教堂最基本的职业配备！
　　除此之外还有[低阶土属性元素晶石]若干、[低阶木属性元素晶石]若干、三本记载了基础牧师、剑士、骑士技能的学徒级技能书、一套牧师装备。
　　之前在上面听到的碎裂声就是构建防护阵的[低阶土属性元素晶石]能量耗尽后破碎的声音。
　　最重要的，他们在密室里找到几十本记载了“明光帝国”历史、风土人情和类似个人游记的书籍！
　　一件件物品、一本本书籍凭空出现在书房的空地上，威廉姆眼馋得眼睛都不知道先看哪，这些人运气好就算了，居然还人人都有空间装备！
　　“收获需要待带回驻地交由上面分配，我没有权利处置。”取完东西周霁说，眼睛看着沈域。
　　显然他这句话是专对沈域说的，意思不能做主分出一部分收获给他。
　　沈域不意外，略微颔首：“放心，来之前我心里就有数了。”
　　他虽然不是体制内的人，但也了解一点体制里的行事原则。
　　先不说他，周霁等好歹是军方自己人，收获三张转职证书离不开他们的贡献，即便如此那转职证书他们现在也不能用。
　　至于出去后会不会分配给他们，这点他就不清楚了，不过周霁那张应该没什么问题。
　　据他所知基地那边正在计划推出贡献制度，届时根据每个成员的任务和贡献下发贡献值，成员们可以使用贡献值兑换自己需要的东西。
　　说起来有些类似游戏还没更新出来的[公会]功能。
　　他由于时间优势先于所有人上交了大批研究材料，手里贡献值攒了一堆，不担心换不到想要的东西。
　　堆成一摞的书籍上卧着一个信封，沈域看到后伸手拿起，游戏给它的备注是：[牧师艾伦留给后来者的信件]
　　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展开，纸上字迹不长，有游戏翻译他很快了解到文字的信息。
　　信件内容表明，这位叫艾伦的低级牧师于半年前收到上面来讯，命令全体教会人员撤离“流亡小镇”，如今他们已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艾伦心善，想到小镇坐落在帝国边缘与深渊的交界之地，镇上的居民随时可能受到魔族进攻、被魔气侵蚀，便特意留下积攒的装备、晶石留待镇上冒险者发现，以备不时之需。
　　“怎么样，意外吧？”等沈域看完信白书凑到他面前问。
　　沈域：“……确实意外。”
　　艾伦猜到教堂会被后来的冒险者当做探险地搜索，但他大概不会想到，镇上居民在教职人员离开后也陆续搬离了流亡小镇。
　　而他那个隐匿防护阵也不知道是设置得太成功还是怎么，居然一直没被发现。
　　“你小子真是有点子运气在身上。”白书拍拍他的肩膀发出了对欧皇的羡慕，接着叹气：“不愧是能盗取【魔王之心】的男人。”
　　笑意微僵，一根根将肩上的手指头掰开，沈域温柔叹息，话语内容是与之相反的冷酷：“收回后面半句我还当你说的是人话。”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白书不怕死地震声强调：“沈域，盗走魔王的定情信物，棒打鸳鸯！”
　　说完在沈域发火前笑嘻嘻地跳到窗户边，一副沈域敢追她就敢跳窗跑的态度。
　　呵，你是经过特训的特种兵，你跑得快，你了不起。
　　无声冥想“荆棘缠绕”法术模型，一根在街心花园里见过的细细枝条迅速生长出来。
　　白书看见转身就想跑，但沈域技能速度更快，枝条像是闻见鱼腥味的猫一样缠着她的双脚飞快地捆了上去。
　　被限制了行动的白书跳着脚哇哇大叫：“队长，沈域使诈！”
　　哈哈，打起来打起来，只要这群人分赃不均、自相残杀他
　　就有可能趁机逃跑，而且那个可怕的魔族也不在，简直是天赐良机。
　　威廉姆悄悄注视着爆发冲突的二人，等看到其余人对此“漠不关心”只知道哄笑时，他就更兴奋了。
　　真是冷酷麻木的团队，倒方便了他。
　　他只需静待时机……
　　静待时机……
　　……
　　傍晚时分，队伍分工协作搜索完教堂上面几层楼，收获一副歌颂神明的壁画摹本，由白书、沈域联合绘制。
　　“天色不早了，队伍今天就在教堂扎营休息，等明天一早顺着镇尾的路出发做个简单的探查就返程。”回到大堂周霁说。
　　下午一部分人在楼上搜索时周霁带着人继续由于追威廉姆被打断的工作，粗略排查完后半条街的情况，同时确定通向镇外的路需要翻过村镇背靠的一片山林。
　　此时天色渐晚，外面阴沉一天的天空黑压压随时可能下雨，不适合再往外探索，他便将探索安排放在第二天。
　　“探索到哪种程度啊队长？”白书收拾好描摹的画册问。
　　周霁淡淡瞥她一眼：“执行命令，少问问题。”
　　白书讪笑耸肩，队长对手下的兵还是这么严厉。她将主意打到旁边画完画正在活动手腕的沈域身上，冲沈域使眼色：你去问问？
　　要沈域说顶多找到通往下一个人类城市的方向，一队的任务是探索，后面的交涉自然有别的后续计划。
　　但他故意装作没发现白书的眼神，什么都没说，放下手对周霁道：“我出去一趟，就在旁边的民居。”
　　周霁抬眼：“原因？”
　　沈域无奈：“身上太脏了，去洗澡。”
　　刚说完其他各自忙碌的队友便朝他投来热切的目光。他们也想洗啊，尤其下过密室的几人，那灰毛鼠可太臭了！
　　有正当缘由就行，思及沈域的话，周霁问：“带小院那栋？院子里好像有一口水井。”
　　沈域鼓掌：“周队记性真好。”他自己会水系术法其实在哪洗都行，主要是考虑到队伍其他人的需求。
　　总不能队友洗澡他在旁边放水？
　　嗯，如果队友要求的话也不是不行……和周霁交代完去向后他便出门准备洗澡，途经被捆在门柱上的俘虏。
　　狡猾的元素法师，居然假装自相残杀戏耍他！威廉姆盯着他目光幽怨。
　　已经被这种目光盯了一下午的沈域已然十分习惯，眉梢都没动一下，闲适地从旁经过。
　　他洗完回来队友们已经搭好简易架子在做晚饭，今天没搭帐篷，有教堂建筑遮风挡雨，晚上睡觉只要拿睡袋出来就行。
　　他和做饭的小秦交换让对方去洗澡，自己坐在火堆前看火，手里拿着一本向周霁要来的牧师学徒技能书翻看。
　　现在谁都没渠道得知该怎么冥想学习技能，他只能根据技能名称和介绍了解一下牧师的职业特性。
　　小治疗术、赐福、清除术……
　　看介绍像是偏治疗和辅助的类型。
　　前几个都是限定牧师职业学习的职业技能，沈域将注意力落在后面的通用技能“清除术”上。
　　[清除术：使用后可驱散小范围内的魔气（注：技能范围随等级提升扩大）]
　　在魔域境内玩家身上确实有debuff，说是受到魔气侵蚀暂时降低生命值恢复速度和冥想效率，[清除术]不出意外是针对这个debuff的。
　　复杂的法术模型落入眼里，让沈域有种做超纲数学题的感觉。
　　正要继续往下翻页，身体内部突地袭来一股熟悉的刺痛，绵密不绝、愈演愈烈，技能书旁试图翻页的手立刻痉挛着蜷缩了一下。
　　怎么会？他刚洗完澡，皮肤不至于缺水才对。
　　闭了闭眼深深吸气，沈域取出【珍珠膏】。他当初留下【珍珠膏】除了看中它能治外伤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它能够镇痛。
　　幸好【珍珠膏】香味不浓，属于清淡幽长若隐若无的类型，不然他真的没法鼓起把它往身上抹，现在就当涂身体乳了。
　　霜色的膏体被涂抹到皮肤上后晕开吸收，疼痛感有所减轻，但存在依然鲜明。
　　而后低着头的沈域蓦然发现眼前垂下一片黑色衣角，紧接着额头眉宇间被指尖碰了碰。
　　指尖是凉的，清爽的凉意也随着这份轻微的碰触蔓延全身，将所有疼痛吞噬殆尽，感觉像是没入深海。
　　他抬起眼睫。
　　魔王随意收回手坐下，身后黑色藤蔓编织成王座接住他的身体，他视线虚虚落在沈域身上，心不在焉般散漫地说：“你需要【银月】药剂。”
　　真正的【银月】药剂。
　　但据闻【银月】药剂在海族好像也是上层贵族专用？单凭人鱼自己应该不太好获取。
　　沈域语气平静：“我知道。”这不就是他尝试制作【银月】药剂的失败品吗，配方不齐他有什么办法。
　　没了用处的【珍珠膏】被收起，他盯着手边的技能书有些出神……魔王是刚回来还是自始至终都在？
　　莱特·图塔尼斯下午回了一趟深渊中域。
　　先不提中途发现了白骨公爵托里奇的小动作，图塔尼斯不是听到问题后立刻离开的。
　　他当时只是下意识藏起身形，真正返回中域是在人鱼摆弄完那个奇怪的联系工具后。
　　他回去问了李维斯一些关于[魅惑]技能的事情。
　　魔族天生免疫大部分低阶术法，身具魔纹，由于种族特性也不可能成长为优秀的高级法师。
　　魔王对该技能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李维斯——一个对幻术尤其是其中的“魅惑”技能情有独钟的纯粹魔族。
　　回忆一遍李维斯所说受术者应该有的反应，莱特·图塔尼斯暂且放下由沈域问题产生的怀疑，略略回神。
　　“用精神力反复勾勒，直至法术模型烙印在精神海里。”人鱼盯着技能书的时间有些久，魔族出声道。
　　这些知识来自他另一位下属霍莉——一个在黑市中被贩卖随后被他捡回魔域的精灵族元素法师。
　　沈域：“不管先后顺序？”
　　魔王：“你会找到真正的顺序的。”
　　言下之意就是只有正确的顺序才能冥想成功。
　　此外，由于创造的元素法师不同、法术模型结构不同，导致施放后的法术效果也会出现区别。
　　好比同样的冰刃技能，结构完美的法术施放后是一柄坚硬的寒冰利刃，结构不那么合理的法术冰刃可能一碰就碎了。
　　沈域听完若有所思，再看手中的技能书，纸页上复杂的法术模型此时便像一座座停在那亟待他挖掘的宝藏。
　　不过在尝试冥想前他还有另一件事。
　　大家似乎默认魔王的存在是合理的，对魔王的出现消失视若平常。魔王消失他们不会追究原因，魔王现身大家也默认他是队伍的一员。
　　一切都取决于魔王自己愿不愿意被人看见。
　　既然周队能要来兽筋……“我们需要和那个抓到的人沟通。”他开门见山。
　　他现在把我当做队伍中的一员，向同伴寻求帮助很正常。脑海里转过这个念头，魔族微微支起身体换了个姿势：“可以。”
　　沈域只是因为那卷递出的兽筋顺便试试。
　　没想到魔王真有让他们沟通的办法，并且愿意出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队伍在晚饭过后开始和威廉姆交流。
　　一行人在教堂大堂里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围着威廉姆站成一圈，白书拿着纸笔坐
　　在旁边，继画地图后又担起记录谈话过程的任务。
　　庞大的精神力笼罩下，周霁盯着圆圈中心的瘦巴男人：“你叫什么名字？”
　　发觉自己竟能听懂这群冒险者语言的威廉姆猛地抬起头，立刻开口求饶：“求求大人们放了我吧，我没有坏心思，跟着你们只是想看看你们的目的，我真没想做什么！”
　　他也是冤枉，“流亡小镇”本就是他先来的，发现有陌生人出没他就没忍住稍微好奇了那么一下，谁知道会这么倒霉被揪出来！
　　而且这个队伍单元素法师学徒的等级就比他高多了，除了这人还有五个身手敏捷的冒险者，他怎么会想不开跟他们动手？
　　更别说队伍里还跟着一个可怕的魔族……
　　威廉姆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自己的苦衷和无辜，听得周霁满头黑线，语气沉下来警告：“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们对你暂时没有恶意，但你再顾左右言其他可就不一定了。”
　　脖子上冰冷的刀锋让威廉姆的哭诉声顿时戛然而止。
　　周霁这才重新问：“叫什么名字？”
　　威廉姆犹豫着喏喏开口：“……威廉姆。”
　　周霁：“这是什么地方，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威廉姆老实交代道：“我只知道叫‘流亡小镇’，‘流亡小镇’离骷髅坟场最近，我转职为死灵学徒后需要到坟场猎取需要的魂晶。”
　　周霁：“小镇出去最近的人类城市在哪？”
　　威廉姆：“翻过后山的山路再步行两天有一座‘紫罗兰小镇’。”他原本就住在紫罗兰小镇上。
　　随着问话的继续，白书伏在长桌上奋笔疾书。
　　期间沈域没有出声，审讯这种事还是交由专业人士来做，他静静听着就行。
　　问话持续了很久，久到威廉姆回话的嗓音从一开始求饶的中气十足变得有气无力，耷拉着脑袋像被霜雪打蔫的茄子。
　　周霁终于问出今晚的最后一个问题：“你对镇上‘晨辉教会’撤离的事了解多少？”
　　威廉姆张了张嘴下意识就要回答，忽地想起什么，抬起头小心翼翼看了眼沈域的方向：“……听说是因为上百年前，教皇约战输给了魔族新王。”
　　他这是吹捧魔王的丰功伟绩，那个喜欢坐在队伍里最好看的人类男性附近的魔族应该不会生气吧？
　　莱特·图塔尼斯当然不至于生气，大陆上关于他的传言多了，听到自己的事迹被提起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侧对着他的沈域轻轻捏着左手食指的骨节，半张脸被火光染上暖玉般的颜色，他在周霁问完后开口：“魔王丢失了重要物品【魔王之心】。”
　　方才还无动于衷的魔王抬眼注视着说话的人。
　　被问到的威廉姆愣愣点头，这件事闹得很大，连处在边境小镇的他都有所耳闻。但他不明白对方突然说起这个的原因。
　　身侧的注视有如实质，沈域却不准备住口：“我还听到一个说法，说【魔王之心】并不是丢失，而是被魔王主动送人了。”
　　他唇角勾起一抹淡笑：“你说，两种说法到底哪个正确？”
　　他要为自己澄清，这东西分明就是魔王送他的：)
　　威廉姆谨慎道：“最新消息听说是魔王将【魔王之心】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了一位海族，但这位海族现在带着【魔王之心】失踪了，所以魔王正在向海族要人。”
　　说完抱着脑袋飞快表示：“这些都是听说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就怕一旁的魔族突然翻脸攻击他。
　　赠送、海族都没问题，但定情信物？？？
　　笑意微敛，沈域一头雾水。
　　敏锐意识到什么的周霁迅速接过话题强调：“魔王说【魔王之心】是被窃取的。”
　　小心翼翼抬起脑袋，威廉姆：“魔王说的？”
　　他摇摇头：“不知道，身边有的人听说是被偷走，有的听说是被送出去了，到底哪个是真的我也不知道。”
　　谣言嘛，似是而非才是正常的，他们这些底层小人物怎么可能听得到事情真相。
　　说不定这其实是魔王为了攻打海族而编造出来的借口呢。
　　听威廉姆说完，包括周霁在内的五个一队成员齐刷刷扭头盯着沈域，皆是眼露震惊、面色复杂。
　　赠送、盗窃都是传言，那自然是沈域这个任务中和魔王有过直接交集的人给出的信息更可信些。
　　而沈域说【魔王之心】是魔王送给他的。
　　所以事实可能是魔王确实送了他这个东西，但到底是不是作为定情信物赠送……
　　嘶，信息量好大。
　　所有人都在盯着沈域看，沈域却神色莫名偏头看向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
　　王座上支着头的魔族姿势放松，额前碎发垂落，额际泛着冰冷色泽的黑色犄角显露出他非人的事实，却无损他的俊美和强大。
　　即便话题中提到的魔王是他自己，魔族眸色仍旧淡淡的并无太大反应，却会在沈域看向他时抬抬眼睫回以一个几乎不被察觉的询问眼神。
　　沈域与他对视。
　　“大陆上有传言说【魔王之心】是定情信物，你觉得呢？”


第23章 
　　嗓音低润清朗，一字不落传入莱特·图塔尼斯耳里。
　　强大的精神力使得他无须懂得华国语也能准确领会其中的意思。
　　随即，这个方才对一切都表现得不以为意、仅对沈域有所回应的魔族倏然收敛了神色，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问题。
　　他定定凝视沈域的眼睛，好似要借此看进沈域心底。
　　“你觉得呢……”嗓音微凉，似是疑问似是哂笑。
　　问题最终不了了之。
　　……
　　关紧的厚木门外响起淅沥沥的雨声，酝酿一天的雨终究落了下来。
　　时间已经很晚，想知道的信息一时半会问不完，周霁宣布问话今天先告一段落，一队众人便各自收拾洗漱准备休息。
　　上半夜依然是沈域、周霁这组先守夜，周霁给饿了一天的威廉姆塞了两块压缩饼干，随便对方吃不吃。
　　沈域则懒懒坐在一条长桌上，看似在为听到的消息自闭，实则正尝试慢慢在精神海里烙印法术模型。
　　最先被挑选来做实验的是傍晚看过的[清除术]。
　　学习过程比想象中难，他试了好久才找到正确的冥想顺序，然而一旦精神力撤开模型就会溃散，更遑论烙印。
　　对此他早有预料，做好了长期坚持的准备。
　　不过坚持不代表熬夜死磕，后半夜沈域就和白书等人换组去睡觉了。
　　次日。
　　被队友们情绪激动的对话吵醒，沈域捂着有些发涨的额头从睡袋里醒来，嗓音沙哑地问：“怎么了？”
　　他这时还以为自己头痛是因为上半夜精神力使用过度。
　　直到听见周霁沉沉道：“威廉姆跑了。”
　　白书沮丧着脸内疚道：“昨晚我们守下半夜，后来雨越下越大，我们不知怎么就全都睡着了，一直到今天早上才被队长喊醒。”
　　说到这里她气得不行，狠捶了下桌子：“明明我们搜过威廉姆的身，他除了身上穿的破袍子什么都没带，连个饰品都没有，真不知道他把迷烟藏哪了！”
　　这时沈域也看完系统提示，正如白书所说，消息显示他中过迷烟。
　　[强效迷烟：使用后可使一阶以下的魔兽陷入昏睡（注：对所有生命体有效，作用根据生命体体质不同有所区别）]
　　一阶以下，也就是说这个[强效迷烟]只要用了，10级以下的人都会中招。
　　而他目前才9级。
　　看了眼原本捆覆威廉姆的门柱，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应该是用了类似缩骨的技巧。”周霁说。
　　他起来只看到一圈空绳子，现在也收起来了。
　　他没责怪白书等人，抓到威廉姆后他亲自盯着人搜的身，发生这种事他也有责任。
　　他们对游戏内原住民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幸亏昨晚威廉姆只求逃跑没想杀人，不然他们几个人全都得交代在这里。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后悔也没用。打起精神，待会去一趟后山我们就要返程了。”周霁跳过话题道。
　　在沈域醒来之前他已经向二队那边汇报过威廉姆逃走的消息，当然，因为暗示的原因他没提及任何有关魔王的事，包括昨晚和威廉姆对话。
　　没有魔王出手，他们显然是不可能完成和威廉姆对话的。
　　叶参谋给出的回复是，让他们完成任务立刻返回。
　　沈域也希望能尽快离开游戏。
　　他不太相信所谓定情信物的说法，但绯闻对象时时刻刻跟在身边，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属实有点难度。
　　整个“流亡小镇”形似倒卧的“7”字，一条弯曲的长街穿过镇中心，街尾两头一边通向荒芜广袤的魔域屏障，一边连
　　接村镇背靠的山林。
　　沿着山路翻越山林再走出几里远，一条宽阔平坦的大路便横亘在眼前，路上不时有携带货物的商队和来往的行人经过，都在为生活奔波忙碌。
　　这是从“流亡小镇”通往“紫罗兰小镇”最近、也是最安全的一条路。
　　威廉姆没撒谎，从“流亡小镇”去往“紫罗兰小镇”确实需要两天左右。
　　但那是步行，如果加快速度奔跑其实只用一天，若是再学会轻身术、飞行术，购买了代步的魔兽，这个时间还能再缩短。
　　威廉姆在两地间往返好几年，对此早就门清。
　　那群凶神恶煞的冒险者盘问他时他小小耍了个心机。这样等他半夜逃走，那群人早上醒来察觉再追赶上来时他早就到“紫罗兰小镇”了！
　　“紫罗兰”可是他的大本营，届时他还用怕？
　　半夜雨势越来越大，雨声掩盖了黑暗中的动静，威廉姆偷偷召唤骨鸦叼来他事先以防万一特地埋在后山树下的收藏，其中就包含花大价钱买来的[强效迷烟]。
　　使用迷烟时威廉姆十分肉痛，这本是他买来准备猎杀附近山头即将进阶为一阶的魔兽的，没成想一次失误不得不用在这里。
　　随后事情发展便如他预料中那样，他连夜从“流亡小镇”逃了出来，雨后的山路泥泞难行，但他丝毫不敢停歇。
　　乌夜渐亮，亮了又黑，一直到看见“紫罗兰”不算高大的城门他才放心地松口气。
　　身后没有人追上来，威廉姆用手扒扒挡住眼睛的头发，理了理身上滚满泥后湿淋淋看不出原色的外袍，走到城门口。
　　守城的两位见习剑士都认识威廉姆这个自几年前好运地转职为法师便时常外出的死灵学徒，收取一铜币的入城费后诧异地询问他：“嘿威廉姆，你怎么弄成这样？被打劫了？”
　　“差不多吧，”威廉姆矜持道，完全没有在沈域等人面前时惶恐畏惧的模样，他抬起下巴略有些高傲地说，“不过我也没让他们好过！”
　　独自讨生活久了，哪怕如今已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孤儿幼童，威廉姆也没能改掉这个随时展露强势姿态的习惯。
　　曾经的他有多低调不起眼，成为死灵学徒后就有多想要人吹捧。
　　面前这两个四肢发达的见习剑士也曾看不起他。
　　威廉姆努力用矮了一个头的身高做出睥睨的神情，说：“晚上我会去酒馆喝酒，你们一定要来听听我的遭遇有多神奇，说不定会找到发财的机会呢？”
　　他说完便快步进城离开了，赶着回落脚处清洗身体换一身干净衣服，待会儿讲述冒险经历可不能穿的太寒酸。
　　威廉姆离开后，两个守城卫兵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轻蔑地笑了声：“你相信威廉姆说的话吗？”
　　同伴不在意地耸耸肩：“谁知道。”
　　两人都没把威廉姆说的大话放在心上，不过酒馆他们还是要去的，毕竟小镇上可供消遣的地方就那么几个，酒馆是其中最合算的了。
　　两人下职换上私服到酒馆时里面气氛正热，蒸腾的热气和酒气合在一起，混杂成一种说不出是好闻还是难闻的味道。
　　远处威廉姆坐在吧台边，身边一反常态地围满了听他讲故事的人，众人起哄着催他赶紧重复找到密室的那一段经历。
　　“教会地底竟然有密室？你确定不是在编故事哄我们？”
　　“就是！”
　　“在‘紫罗兰’生活的冒险者谁没打着碰运气的主意去过‘流亡小镇’，那里不说被搜过千遍万遍，上百遍总是有的，我们去什么都没发现，轮到你口中的冒险者就准确地找到了密室？”
　　“他们运气这么好，难不成是被幸运女神亲吻过？”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要不是顾忌“晨辉教会”事后追究，他们早把教堂房子拆了，还轮得到那些“被幸运女神眷顾的小白脸”？！
　　“我说了，我亲眼看到他们发现的密室！”被质疑的威廉姆脸色涨红地反驳：“密室就藏在一间书房的地板下面，还设置了隐匿型防护阵！”
　　旁听者有人怀疑，但也有上心的。
　　“密室里有什么？”人群中有人问。
　　威廉姆抿了口麦酒：“无非就是些转职证书、技能书、装备什么的，还有元素晶石。”换作几天之前他绝不至于用这种不过如此的口吻说话，然而谁让他见识过更珍贵的东西？
　　他胸膛剧烈起伏，情绪激动压低声音道：“那些人手里有储物空间，每个人都有！”
　　酒馆静默一瞬，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大的巨大哄闹声。
　　“嘿威廉姆，我们知道你不想被人看轻，但出门在外遇到危险实在太正常了，不就是被打劫了么，你没必要编出谎话来欺骗我们。”一位身着皮甲的女郎友好地拍拍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玩笑真好笑，你知不知道一个空间最小的储物戒指售价多少？金币都不行，起码一枚中阶元素晶石起步！”
　　“编故事也像模像样一点，照你的说法，你都从那群人手里逃脱了，就没想过顺点东西走？或是干脆杀了他们解恨？这样他们的东西不就全是你的了！”
　　有了威廉姆的故事下酒，今晚的酒馆热闹非凡。
　　有人嘲笑威廉姆异想天开编故事都不认真，有人安慰他的遭遇，当然也有极小部分抱着侥幸心理的人，重新对“流亡小镇”这个已经淡出大家视线多年的地方提起兴趣……
　　众人笑笑闹闹七嘴八舌，威廉姆表现得异常沉默。
　　他原本是在恼怒周围的人都不相信他，但后面听见有人问“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们”的质疑时，他自己也疑惑起来。
　　对啊，他费了老大劲从那群人手里逃出来，为此不惜用掉重金购买的[强效迷烟]，他当时怎么就没想到顺点东西走，就顾着恐惧害怕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
　　威廉姆不知道的是，他昨晚半夜逃离时其实起过这样的心思。
　　在他眼里，这群衣着古怪不知从哪来的冒险者实力不强——队伍里只有一个转职的成员，并且还只是元素法师学徒，没成为正式元素法师。
　　团队实力不强，但个个细皮嫩肉富得流油，衣料舒适针线细密，都有储物空间。
　　威廉姆最感兴趣的是其中长得最好看的那个男人，他想既然魔族最喜欢跟着这人，对方身上肯定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拿着防身的骨刺走向睡着的男人，但还没来得及靠近，就对上现身后魔族冷漠的红眸。
　　他以为已经离开的魔族根本就还在这里！
　　威廉姆霎时惊恐万分。
　　他怎么敢在魔族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还不是因为晚上问话后魔族突然消失，他就认为对方可能已经走了。
　　谁知道！
　　如果沈域知道威廉姆有过这个想法，估计会微笑着同情地告诉他，你以为魔王走了？不，他只是藏起来继续看戏而已。
　　威廉姆也是命大，若不是魔王不打算太过插手异界人族在洛特维的事情，说不定这会儿他连命都没了。
　　侥幸捡回条小命的威廉姆犹自困惑着，酒馆中其他冒险者却不受影响。热烈的气氛冲破酒馆房顶飞向雨后灰蓝的天空，“紫罗兰小镇”已迎来夜晚。
　　同一时刻，魔域中骷髅坟场上空的天色也渐渐暗淡下来。
　　此时一队众人已经穿过屏障范围，搭建帐篷驻扎在比两天前离开魔域时稍微往回一点的位置，次日将沿直线取最短路径返回二队所在的通道点。
　　骑上自行车，时间大概需要半天。
　　沈域坐在周霁身侧，正坚持不懈地提出自己明天想要留下升级的意愿。他态度温和，说话不急不缓，语气和正常聊天无异。
　　但说出的话却让周霁觉得自己像是在应付提不合理要求的熊孩子。
　　周霁就不明白了，他也没拦着不让沈域升级，但为什么非要明天分开留下来，就不能回去了再来？
　　他眉头皱得死紧：“给我一个你必须明天留下的原因。”
　　“倒也不是必须。”沈域没趁机夸大其词。
　　“我们应该是明天下午离开通道吧？到时出去后你们肯定会先开会。”他思路清晰地分析道，这个流程他熟：“我在那闲着也是闲着。”
　　不得不承认沈域的话有道理，但周霁眉头依然没松开：“期间或许有问题问你。”沈域是他带进来的，他得安全将人带回去。
　　沈域：“大家行动都在一起，我知道的事你们都知道。而且就算找我，也是在你们开完会之后作为验证补充。”
　　周霁：“不能出去休息一晚再回来？”
　　沈域：“反正装备齐全，何必多此一举？我现在9级，很快能升到10级，你们就不想知道10级后游戏会不会有什么新变化？”
　　周霁妥协了，无奈表示：“我帮你问问上面。”
　　沈域爽快道：“当然。”他要留下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知道周霁不能做主。
　　片刻后周霁沟通完回答他：“上面同意你留下，不过只能待在二队驻点附近。”那里已经搭建起简易的临时驻点。
　　他拍拍周队的肩膀感谢：“放心，我明白。”
　　他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周霁睨他：“没想到你还挺有胜负欲。”这么急着升级不就是担心等级被其他人赶上么？对此他倒是很理解：“有胜负欲是好事。”
　　不，你不理解。
　　周霁跟他说完就去忙别的了，沈域百口莫辩，只得认下“练级狂魔”的名号。
　　他转过身，白书和小秦背着周霁对他竖大拇指，白书更是挤眉弄眼，都为他能赢过队长的意见表示佩服。
　　沈域眨眨眼，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升级不过是最合理的借口，真正的原因其实是队伍里的第七个人。
　　他有顾虑。
　　空间通道可以拦住魔王吗？
　　可以或者不可以，他不能去赌其中二分之一的几率。
　　休息一夜，沈域第二天和队伍同行到二队驻点，他主动开口：“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你们先回，我晚点出去。”
　　这事他们昨晚就商定了，周霁没再发表异议，点头道：“就待在附近别跑远了，我会跟二队队长说一声，让他看着你。”
　　身材高挑的男人无奈：“周队，没必要，不至于。”
　　“呵，”已然看穿他隐藏在冷静皮下真实性格的周霁冷笑，“长得人模人样的，其实胆子比天大，你小子就是胆大妄为、天生反骨。”
　　队友们皆向他投去同情的眼神，可怜，让你跟队长对着干，现在被记小本本了吧。
　　沈域无辜耸肩，自然地带过话题跟队友们告别：“别啰嗦了快走，不用太记挂我，明天见。”
　　“急什么。”周霁警告地盯他一眼，让他站在原地别动，发消息联系二队队长。
　　不一会儿收到消息的戴建军骑着自行车匆匆赶回来，远远地就跟周霁招呼道：“什么事？咱忙着打怪呢！”
　　周霁便跟他简单交代了沈域的情况，说：“他想找个地方升级，你找人带着他。”重点交代让戴建军把人看紧了。
　　戴建军脚支地停下自行车：“我当是什
　　么大事！”回头示意沈域跟上：“我们分了一支队伍轮流去刷怪点升级，你直接跟我过去就行。”
　　“麻烦带路了。”沈域和二队队长道谢，也骑上自行车，和队友们道：“再见。”
　　“再见再见！”
　　“练级别太努力了，也等等我们啊！”
　　“等忙完这阵请你去食堂吃火锅！”
　　一队成员们纷纷跟他话别寒暄，沈域背对着头也不回地摆手，等自行车骑出一段距离后才侧首回头看了看。
　　身后不见魔王的身影。
　　但他肯定对方没走。
　　收回目光望着前路，沈域只希望离开通道回到驻地的周霁能赶紧脱离“魅惑”的影响，立刻回想起队伍里的异常，然后将这件事上报。
　　如果周霁他们回到现实世界还不能摆脱魔王技能的暗示？那他还挣扎什么，躺平摆烂吧。
　　其实他大可以在之前通过聊天频道将事情透露给周霁，但沈域几经思考斟酌，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
　　一是当时魔王就在他们身边，他不确定点破了这件事周霁就一定能脱离控制变得清醒。
　　二是，一件事在没有彻底的解决办法前，最好不要贸然打破平静。
　　魔王暂时没有展露攻击意向，要是被他戳破存在后反而弄巧成拙怎么办？
　　周霁等人完成任务返回是不得不做的既定事实，与其贸然打破平静，不如等周霁回到驻地后亲自向上面描述。
　　至于他么，他留下来顺便升下等级好了。
　　“我们到了。”约二十分钟后，戴建军出声道。
　　他们骑行的方向往南，前方是挡住去路的高大山体。
　　或许正是山体存在的原因，导致骷髅怪在山脚附近的一片地域大范围聚集，并且越往里靠近山体怪物的等级就越高，十几个穿着统一的士兵正在外围合作打怪。
　　知会戴建军一声后他走开选定一个位置，驻足开始攻击，他没有士兵们同吃同住训练出来的默契，所以更适合单刷。
　　先用[荆棘缠绕]控制几只怪聚拢，随后火球收割生命值，这一套技能沈域已经用得十分熟练，很快游戏系统便刷新出他收获经验、魂晶的提示。
　　周围清空后立刻就有新的骷髅怪补充过来，他察觉不对，一抬头。
　　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魔王并没有离开。
　　莱特·图塔尼斯坐在编织出的藤蔓王座上，因为无聊，居然闲得不时动动精神力把怪物往他身边驱赶。
　　“……”
　　无语片刻，对方在这看戏好过他不见踪影。他更愿意魔王待在他能看到的地方，状似不经意地问：“空间通道能不能拦住这些骷髅？”
　　他询问的目标是骷髅，魔王没有怀疑，淡声道：“不能。传送阵上包含等级限制，越是实力低微的生物越容易通过。”
　　那么反过来，也就是说实力越高的生物反而越会受限？
　　一波经验刚刚进账，沈域住手抬眼，视线凝向上空。
　　[莱特·图塔尼斯：lv.？？？]
　　[生命值：？？？？？？/？？？？？？]
　　他轻轻呼出口气，作为洛特维大陆的无冕之王，魔王想必会是所有游戏原住民中最难通过空间传送阵的。
　　思忖间魔王的俊脸忽然在眼前放大，柔顺的黑发垂到额前，魔族略微偏着头狐疑地挑眉问他：“看什么？”
　　心情似乎就在刚才的刹那好转了些许。
　　正为自己的观察感到莫名，沈域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便看见魔族挑高的剑眉不耐拧紧，撩起眼皮看向他身后。
　　他身后……除了成片的骷髅就是连绵的山体。
　　他忽有所感：“怎么？”
　　魔族回神看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发现几只不听话的小虫子。”话音落下，整个身形也随之淡化在空气中。
　　魔王神出鬼没是常态，沈域没多想，回归到自己刷怪的节奏里。
　　他的经验条只剩短短一截就能再升到10级。经验条在机械性地刷怪动作中飞快缩短，90%、93%、97%、99%……
　　在经验条彻底填满的时候，好友频道收到周霁的消息。
　　【周霁：不要询问原因，立刻返回！】
　　他等到了。


第24章 
　　二队的队员们似乎也收到了撤回的命令，纷纷做出查看消息的动作，而后迅速打完手中的怪后撤。
　　戴建军过来向沈域确认：“你看见命令没？咱们得马上撤离！”皱着眉头，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紧迫。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上面忽然命令全体撤离，肯定是有预料之外的大事。
　　相比起来沈域的态度就轻松多了，点点头：“看见了，我会配合。”
　　不出一分钟，山下打怪的队伍们便你载我、我搭你地准备完毕，沈域混在队伍中。自行车队飞速骑行在坟场荒原上，简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与此同时，山体另一侧。
　　作为前任魔王手下少见的高级死灵法师，白骨公爵被划分的领地范围相当广阔，骷髅坟场仅是其中最贫瘠、最不起眼的一块地方。
　　若不是坟场上形成了通往异界的天然空间传送阵，白骨公爵托里奇平时根本想不起这个地方来。
　　但传送阵既然出现了，骷髅坟场便摇身一变成了他心中最喜爱的领地之一。
　　霍莉传信来让他不要插手、静观事态变化？
　　呵，这个长耳朵的精灵懂什么！
　　连带莱特·图塔尼斯那个没长脑子的魔族也是蠢货，几百年过去，也就从武夫进化成了会被美□□惑的武夫而已。
　　他明面上听从莱特·图塔尼斯吩咐下来的命令，私下却派出一支队伍前往坟场探查。这种机遇就该抓在自己手里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也不知道那些人赶到骷髅坟场没有，怎么还没传信回来？托里奇在自己的庄园内品味着珍藏的酒液不无忧虑地想。
　　他派出一行十人的队伍中，分别有一名中级的空间法师和阵法师，能够对成形的空间通道做出较为完备的分析。
　　一行人骑着飞行魔兽飞在通往骷髅坟场的上空，成员们正三三两两聊天谈笑，突然屁股下飞行魔兽哀鸣一声不受控地坠向地面，打了队伍个措手不及。
　　“啊！”
　　“怎么回事？！”
　　反应快速的元素法师连忙召出一团气流托住队伍中几位没有滞空能力的同伴，其余成员也全副武装警戒起来。
　　就在这时，他们看见前面现身后一袭黑色冕袍黑发红眸的魔族。
　　魔族中人黑发不少，但黑发红眸的只有一个，更别提对方身上散发的属于传奇位阶的可怕威压。
　　无须多问众人便立刻意识到，这是杀掉魔族旧主继任的新王——魔王莱特·图塔尼斯！
　　不是说魔王最近被盗取【魔王之心】的人鱼占据了全部心神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队伍瑟瑟发抖被压迫得说不出话来，等级最低仅是低级死灵法师的人惨叫一声法术失控，被反噬后直接从空中掉了下去。
　　他是这次队伍的领头人，也是白骨公爵最小的弟子，但此时掉落半空，他的同伴们没有一个出手救他。
　　开玩笑，他们现在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魔王从掉下去的死灵法师身上确认了一行人的身份，果不其然与白骨公爵托里奇有关。
　　呵，他懒得收拾奥德留下的烂摊子，奥德手下的人倒是自己犯到他身上来？
　　白骨公爵托里奇是位残暴狂妄的死灵法师。
　　为了练习新发明的术法他曾在人类王国大造杀孽，屠戮一个村庄，后来受到追杀，在人类王国待不下去才投奔了上任魔王。
　　魔王目光冷漠，随手就要取走这些人的性命离开，动手之际忽然察觉到什么。
　　他眯起狭长的双眸，神情说不出是生气还是愉悦，只有态度肉眼可见地松懈不少。
　　仿佛催促着他赶紧离开的理由消失了。
　　漠然注视着对面的人群，他命令道：“不论你们用什么办法，把托里奇叫过来。”
　　几个做好殊死一搏却侥幸逃过一劫的人：？？？
　　……
　　通道外，军区驻地。
　　沈域方一踏出传送阵就看见等在外面神色冷肃的周霁。
　　对方见着他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确定他没受伤，然后领着他往专家组和参谋团议事的帐篷走，说：“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有话留在待会说。”
　　不，我没有疑问。
　　迈开长腿跟在周霁身后，走着走着突然脚步一顿。
　　感觉到他停下的周霁回头：“不舒服？”
　　沈域低头摸摸自己的心口。
　　嗯？怎么感觉又开始不正常的跳动了？迎着男人征询的目光，他蹙着眉心思急转，最后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周霁则急着将他带进帐篷，也没多问。
　　帐篷里除了专家组、参谋团还有一队的其他成员，看见紧随周霁身后进来的沈域，都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他。
　　眼神里面有着关切和……惊叹？
　　就连主事的参谋队、专家组看着沈域的眼神也十分微妙。
　　沈域根据大佬们的示意在长桌对面空出来的位置坐下，如果不看身边的队友们，这幅画面与他半个月前被带去西南军区基地开会的场景几乎完美重合。
　　在场的话事人叶参谋开口：“别紧张，咱们休息十分钟，你先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他头发乌黑，双目有神，年纪在四十出头，沈域私下听孔令瑜八卦，说叶参谋和叶老有亲戚关系，前者应该是后者的后辈。
　　这么一看，叶参谋长相与军区的叶老的确有几分相似。
　　他点头接过周霁递来的一杯温水：“谢谢。”然后便真的整理起思绪来。
　　他要想想这件事该怎么说。
　　他思考时安安静静的，清俊标致的脸上神情始终没有太大变化，让旁观试图从他脸色捕捉点信息的人什么都看不出来。
　　约莫十分钟后，叶参谋：“整理清楚了吧？你们一队在执行任务期间，队伍中多出了一个存在。”
　　沈域平静点头。
　　冷静的态度让参谋队和专家组的人不由对视一眼。
　　这个反应可和之前一队其他成员不一样，哪怕是周霁，在出来意识到后都没控制住震惊和后怕。
　　这个后怕不是指畏惧敌人的实力，而是莫测的手段让人防不胜防，他们深受影响却丝毫没有察觉。
　　“你可以先查看系统提示了解一下前因后果。”叶参谋道，接着在沈域查看时继续跟他确认：“是魔王？”
　　沈域：“对。”
　　叶参谋：“你离开的时候他还在？”
　　沈域：“没有，离开了。”
　　打开的游戏面板上，除了在游戏里就见过提示信息外没有别的消息刷新，他又向身旁的周霁索要临时权限查看了对方的面板。
　　[你已脱离“魅惑”影响]
　　后续没有其他攻击信息。
　　大家都以为他是在后知后觉地震惊，但实际沈域却在几次三番看完游戏面板后，按捺住了原本想主动交代在游戏里并没有被影响的念头。
　　因为某种模糊不明的原因。
　　叶参谋还在继续说话：“在你出来之前，我们向一队其他成员询问整理了魔王现身后的所有言行，现在初步总结出了对方的目的。”
　　“第一，他对我们这群‘异界来客’的身份似乎并不意外，既没有恶意也没有好感，他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当成无聊好奇下打发时间的消遣。”
　　这点沈域赞同，魔王出现的时候十次有八次是高高在上地坐在王座上观察，正如一个
　　与己无关的旁观者。
　　“第二，”叶参谋从面前写满了笔记的本子上抬起视线，目光牢牢盯住他，“毫无疑问，他是为你而来。”
　　语气斩钉截铁。
　　是为了沈域本身，而不是【魔王之心】。
　　理由就是期间魔王有千百次机会可以从沈域身上将晶石带走，但魔王没有。
　　要知道晶石可就在沈域身上揣着，并不在游戏背包，不存在魔王无法拿走的情况，这样的条件下魔王都没动手。
　　那魔王出现的目的就很明确了，他是为了沈域而来。
　　握着杯子的手指尖动了动，沈域垂下眼睫避开了对面投来的注视。
　　叶参谋：“我们不是在因此责怪你，沈域，我们需要你明白一点，你对魔王而言是特殊的。”
　　不论魔王出于什么目的对沈域特殊对待，这份特殊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就是身处其中的沈域压力会大些。
　　想到这里他朝对面看了眼，想象中会因为魔王的特殊关注而紧张或者惴惴不安的人却依然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好似安静倾听着与己无关的故事。
　　他不得不强调地问：“沈域，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沈域抬起视线对上他，冷静道：“需要我做什么。”
　　“不是需要你做什么，这些是我们要担起的责任，”见他明白了叶参谋满意地点点头：“只要对方没有恶意，好奇关注是好事，方便接下来我们与他接洽。”
　　通道就处在魔域范围内，他们免不了要与魔王产生交集。
　　照目前看来，事情发展虽然有些出人预料，但总体态势是好的。“除此之外，有关魔王的事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内容？”
　　沈域：“空间传送阵上有等级限制，越是阶位高的生物越不容易通过。”
　　“嗯，这点我们做过测试已经试验出来了，”叶参谋说，顺便告诉他，“10级是一个临界点，10级以下可以自由进出，10级之上，实力会有不同程度的削减。”
　　削减程度与等级高低成正比关系，专家团建立数学模型计算过，等级一旦达到40级（进阶中级法师）就不可能再通过通道。
　　这也是他们没有考虑魔王直接命令所有成员撤离的原因。
　　众所周知魔王早已晋升传奇位阶多年，等级肯定在100级往上走，不可能穿过空间通道。
　　也算是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游戏对他们的保护吧。
　　沈域不由得想起了在游戏里看见的那些骷髅法师和骷髅骑士，这些怪等级都在10级往上，也不知道军方是怎么将其抓住试验的。
　　不愧是国家队。
　　他说：“在接到撤离的消息前，魔王离开之时提到‘发现几只不听话的小虫子’，可能是白骨公爵那边派来的人。”
　　叶参谋等人闻言连忙将这个信息记录在纸上。
　　白骨公爵不服魔王统治是他们已经收集到的信息，现在魔王过去将这些人收拾了还好，要是不收拾，他们就必须注意这群人的来意了。
　　“另外，我达到等级上限了。”
　　在9级经验条填满的时候游戏面板刷新了提示。
　　[你杀死了骷髅精英x3，获得经验160，等级+1]
　　[玩家当前等级为9级，已达上限，请先提升职业等级]
　　沈域：“升到10级需要先晋升为正式法师。”0~9级是法师学徒，10~39级则是晋升正式法师后可以升级的范围。
　　随后沈域及一队成员又就魔王的事回答了叶参谋等人一些问题。
　　离开帐篷前，叶参谋告诉他：“通道近期会封锁禁止出入，你回去好好休息，有事我会让人告诉你。”
　　而再次正式解封
　　大约要等和魔王接洽商定和平共处之后。若是魔王不愿意和平共处，封锁时间就会无限延长。
　　不过看魔王跟在一队期间的行为，后者的可能性不大。
　　一队成员被留下来另外有事，沈域起身独自迈出帐篷，站在外面呼吸了一口现实世界的新鲜空气。
　　外界时间比游戏内要快几个小时，他随二队撤离时骷髅坟场还是下午，可可托海现在却已经入夜。
　　高瓦数的大灯被设置在驻地的各个角落，将此地照得亮如白昼。
　　孔学明开一辆越野车等在驻地警戒范围外，副驾座位上孔令瑜脑袋探出车窗，摇晃右手扬声喊他的名字：“沈域，这里！”
　　沈域听见声音踏出驻地，期间没遇到阻拦。
　　等走到越野车旁，孔学明跟他解释：“接下来驻地戒严，教官让我来接你回三号矿坑的据点。”
　　他口中的教官自然只有周霁。
　　没想到连驻地都要一起封锁，和两兄妹打过招呼，他打开车门坐上越野车后排。
　　孔学明发动车子回返，路上孔令瑜转过身来趴在座椅上好奇地问：“沈域，驻地为什么会突然封锁？游戏里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接到这个消息的时间就是沈域等人从通道出来的前后脚，沈域更是直接被周队带进帐篷开会，封锁事件的内情他肯定清楚。
　　“别打听不该打听的事。”旁边孔学明淡淡警告了自己堂妹一句。
　　沈域牵牵嘴角：“没事，叶参谋没提这件事需要保密，可以说。”然后他就在两双求知欲旺盛的眼睛注视下道：“魔王出现了。”
　　“来找你的？！”孔令瑜脱口而出。
　　她忧心忡忡，魔王不会真把沈域当窃贼了吧？沈域说晶石是游戏里魔王送的，那就肯定是，她相信沈域不会说谎。
　　但是魔王那里……
　　孔学明也担忧地不时回头问他：“什么情况，没动手没受伤吧？”
　　“没事。”沈域让他们放心。
　　“魔王怎么出现的？”沈域都表示不需要保密，孔令瑜理所当然没管堂哥的警告，一个劲往下追问：“你们跟魔王正面碰上了吗？”
　　沈域：“差不多吧。他就跟在我们队伍里，但从头到尾，我们没有一个人察觉。”
　　听见这句话，孔令瑜不由自主暗暗倒吸口凉气，魔王竟然悄无声息跟了一队一路？听起来怎么跟背后灵似的，有点渗人呢！
　　孔学明听罢也没能抑制住自己惊奇，他原定是下一批进入游戏的人，多了解一些游戏里的情况对他没坏处，便问：“魔王怎么做到的？”
　　沈域回答说是因为一种幻术类技能“魅惑”，这个技能就像加强版的暗示，受术者会根据施术者施加的技能内容改变认知。
　　比如魔王混入一队给一队成员们的暗示是：他是队伍中的一员。
　　于是一队所有成员们便对他的出现视若平常，偶尔他消失、表现出一些不符合队员情况的行为，其他人也会自动忽视。
　　在双方等级差距过大时，这项技能堪称无解。
　　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洛特维大陆上曾经有人深受其害，过后苦心钻研，研制出了专门防备该类“魅惑”术的技能和装备。
　　可惜目前他们只听过没见过。
　　孔家兄妹啧啧称奇。
　　越野车在聊天间不知不觉开回三号矿坑据点，灯火通明的矿工宿舍遥遥在望。
　　这时孔学明总算想起有件事忘了告诉沈域，通过后视镜和后座清俊的男人对上视线，饶有趣味地问：“沈域，你仔细想想，进通道前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沈域疑惑：“嗯？”
　　见他没想起来，孔学明提示：“再提示你一下，来可可托海之前。”
　　拢起眉心仔细回想，沈沐沐那边已经交代清楚他要离开一段时间，超市和直播的事也做了交代，其他还有什么？
　　就连孔令瑜都被自家堂哥这神秘兮兮的语气勾起好奇心，催促道：“到底是什么？”
　　将记忆排查到军区基地，沈域脑海中隐隐约约飘过一个念头，灵光一闪：“黄裳鱼？”
　　“你是不是把养的宠物忘了？”孔学明恰巧也在这时开口。
　　两人声音同时响起，孔学明笑他：“总算想起来了？”
　　“是啊，”捏着眉心叹了口气，为自己这粗心的记性懊恼，放下手，“小黄怎么样？还活着吗？”
　　孔学明：“活着呢。”
　　他说：“你离开的第二天有人进你房间打扫，发现摆在客厅的鱼缸后告知了我，不过当时你已经跟着一队进了通道，我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让人联系你。事情后来被基地研究所的张教授知道，张教授把鱼要去他们生物组当吉祥物了。”
　　“你还记得张教授吧？”孔学明问。
　　沈域颔首：“记得，去我房间参观的教授之一。”
　　孔学明：“事情就是这样，那鱼……”
　　“就让它留在那吧，”沈域打断他说，黑眸清明嗓音冷淡，没有半分不舍，“它留在那挺好的。”
　　不然跟着他肯定还会被忘记第三次。
　　这件事说起来可大可小，沈域知情后没有意见，那就这样定下来了，孔令瑜吃完瓜也失去兴趣。
　　越野车在矿工宿舍外停下，三人先后下车走进宿舍前的操场。
　　此时正是晚间休息时间，操场上有不少三三两两的士兵聚在一起玩手机，不时交换看看屏幕。
　　上次来的时候这些军方玩家好像没这么喜欢玩手机，而且人也变多了。
　　心里正奇怪，旁边孔学明就吆喝着招呼不远处问：“你们看什么呢？”
　　那群人听见声音抬头，看见走在孔学明身侧的沈域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沈域回来了！”
　　然后操场上所有人都齐刷刷抬起头，盯着他目不转睛。
　　那微妙的眼神沈域可太熟悉了，但凡遇上和魔王有关的事其他人就会用这种眼神看他，也不知道这种事有什么好八卦的。
　　不一会儿孔学明过去了解完情况回来，憋着笑对他道：“咳。上面发布了因为魔王现身封锁通道驻地的通知。”
　　能来这里的都不是蠢人，沈域进一趟游戏魔王就出现，这中间的联系还用多说？更别说相关信息还更新了，【魔王之心】确定是赠送而不是盗取。
　　传奇级别的魔法物品说送就送，魔王对沈域什么态度还用说？那个什么定情信物的说法就很靠谱嘛！
　　沈域不想去探究这些人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他和魔王间关系的，面不改色顶着人群的注视穿过操场。
　　“食堂还有没有吃的？”过了大部队后他问，从游戏出来晚上还没吃东西。
　　孔学明兄妹俩傍晚食堂开放时已经吃过晚饭，孔学明听了说：“熟食可能没有，不过应该有食材，我去拿钥匙给你做点？”
　　做饭沈域自己会一些，是以等孔学明找食堂管理人员拿来钥匙后，他去后厨自己炒了一盘菜肉丰富的炒饭。
　　填饱肚子时间接近半夜，三人没再聊下去。
　　孔学明：“你从通道出来还没休息过，今天时间不早，先上楼休息吧，明天跟你介绍介绍新建的官方游戏论坛。”
　　随后三人便各自散了。
　　沈域之前的房间还为他保留着。
　　上楼回到房间，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干净的换洗衣服，他带上毛巾澡盆去走廊尽头的公共淋浴间洗澡。
　　这个时间点该洗澡的人都洗完了，公共浴室里空无一人
　　，地面潮湿空气安静。
　　他随便挑了个隔间进去，带上门，脱下衣服打开淋浴头。闭上眼睛仰面朝上，水流流经远山般的长眉和挺直的鼻梁，顺着皮肤滑落与地面上的融为一体。
　　揣着【魔王之心】晶石的裤子就那么随意搭在旁边隔间中的挡板上。
　　淅沥沥的水声掩饰下，一缕淡淡的黑色烟雾悄然从晶石中飘出来，刚冒出一截便猛地顿住缩了回去。
　　片刻后，又渐渐探出一截……


第25章 
　　黑雾在洗浴间盘旋片刻后渐渐失去踪影。
　　沈域没注意到这一切。
　　沾湿的头发被抓着往后梳，温度适宜的水流从上方出口流下来，触感很舒服。
　　这种感觉在觉醒人鱼血脉后越发明显，让他现在很想变身成人鱼好好享受一下，可惜这里没这个条件。
　　“要是有个浴缸就好了……”他埋下头抹去脸上的水珠低语。
　　男人洗澡速度普遍快，花了十分钟洗完澡穿上干净衣服，将换下来的脏衣服扔进澡盆，裤子碰到盆底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嗯？”
　　蹲着在裤兜里摸了摸，摸出一颗黑色晶石。
　　晶石与几个月之前相比外表没有丝毫变化，剔透深邃，触/手冰凉。“怎么放在这了……”眉心拧了拧，沈域盯着它神色不明静静看了半晌。
　　半个小时，沈域洗完脏衣服并晾晒完毕，携带着晶石和澡盆回到房间。
　　澡盆放在桌下，晶石放在桌上，而后取出游戏背包里的手机打开看看时间，十一点，沈沐沐应该已经睡了。
　　先给沈沐沐发了条消息询问对方近况，随后沈域没退出聊天软件，转而从通讯录中找到了另一个名字。
　　左手摸到桌上的黑色晶石习惯性地盘在掌心间把玩，晶石深沉的黑与肤色的白皙形成鲜明对比。
　　已知，魔王看不懂华国文字。
　　他修长的右手单手操作着手机。
　　……
　　次日，沈域起床洗漱后下楼和孔学明他们吃早饭。
　　饭桌上孔学明说起昨晚提过的网站，他说：“论坛刚建好，每个玩家的信息都已经录入进去了，到时你们直接用名字和身/份/证/号登录就行。”
　　论坛是刚建好投入使用，孔令瑜也没登上去看过，正拿出手机按照孔学明的话登录，头也不抬地问：“这个论坛有什么用啊？”
　　孔学明说：“上面将提过的贡献制度引入了论坛，所有出过任务的玩家所得贡献都已经量化成数值打入账户中，待会儿你们就可以用贡献值需要的东西了。”
　　孔令瑜幽怨抬头：“我都没出过任务，哪来的贡献值？”
　　孔学明才是叹气，觑她一眼：“你配合做的那些测试也算。”相比起来他才是贡献值最少的，虽然做过一些相关任务，但明显不如进通道的那些战友高。
　　现在可可托海的通道又封锁了，解锁时间未知，鹿角梁那边的计划估计要往后推，轮到他进游戏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嘿嘿，这么好？”人类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孔令瑜一点也感受不到堂哥的悲伤，听完解释立刻快乐起来。
　　这时沈域已然登上论坛看到了后台信息中自己的贡献值，近7位数，他不知道这个数字算多还是算少。
　　心中刚升起疑问，就听旁边看完自己贡献值的孔令瑜惊喜出声：“啊，我有三千多！”赶紧去看转职证书的兑换价格，比她拥有的贡献值还要多一个零，而且职业她也不喜欢。
　　她顿时泄气：“不够，还差好远。”
　　沈域安慰：“没事，这是现在转职证书太少的原因。”
　　上万的贡献值价格，目前估计没有哪个玩家兑换得起。
　　他觉得这些被摆上论坛的转职证书展示意义大过兑换意义，私底下这些证书说不定已经被分配给确定培养的军方玩家了。
　　“等军方在游戏里站稳脚，肯定会想办法打通商路购买更多转职证书的，毕竟我们国家这么多人呢。”孔学明也道。
　　沈域：“更有可能是学会转职证书的制作方法然后想办法自己批量制造。”
　　孔令瑜握拳：“没错，我们可是制造大国！”
　　这
　　么一推测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沈域体贴地没说自己的贡献数值——不知道贡献值是怎么计算的，但不得不说，上面对他还挺大方。
　　他略过话题，将手机页面从“兑换”跳转到“地域介绍”上，看清板块内容后略有些惊讶地说：“上面有‘流亡小镇’的详细介绍。”
　　军方有从所有玩家手里收集整理来的洛特维大陆概况，但这份资料是笼统的、不详尽的。
　　旁边两人闻言探头过来：“‘流亡小镇’是什么？我们又错过什么了？”
　　沈域：“‘流亡小镇’是这次我跟一队进游戏后发现的一个废弃人类村镇，坐落在明光帝国边缘，与分割魔域的屏障毗邻。”
　　介绍详细描绘了村镇的地形、面积，包括离开村镇的两个方向分别通往哪里，村镇上的人去哪了，为什么会废弃。
　　他视线定格在一行字上。
　　专家组用推测的口吻表示，“晨辉教会”下令镇上的教职人员撤离大概有两个原因：
　　一是大陆上有传言说教皇约战中败给了魔王，而教皇对此没有作出解释，或许是默认；二是可能与即将到来的魔力潮汐有关。
　　魔力潮汐，这个词沈域第一次见。
　　但后面没有相关解释，他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唉，‘流亡小镇’上的人也太惨了，教会的人全撤了不管他们，旁边又是有过屠戮村落伟绩的杀人狂魔托里奇的领地，不跑才不正常吧。”孔令瑜看完村镇废弃原因的推测说。
　　谁知道白骨公爵会不会突然发疯，把‘流亡小镇’变成又一个骷髅坟场，不跑留着等白骨公爵来杀吗。
　　这份担忧不是没有依据。
　　当初白骨公爵托里奇被人类帝国追杀后投靠了上任魔王奥德，在奥德手下时他可没少继续迫害领地上的生物。
　　也就是后来莱特·图塔尼斯杀了奥德继位，托里奇摸不准现任魔王的脾气才暂时安分了一段时间。不过谁能肯定他会一直安分守己下去？
　　沈域闻言：“挺好的，军方白捡个现成的驻点。”
　　哎，这么一想还真是？前提是军方和魔王达成合作协议。
　　聊完游戏论坛，沈域问及两人接下来的打算。
　　孔学明没接到任务，还是会继续待在可可托海，孔令瑜家里没什么事也不准备走，还美其名曰留下来陪孔学明。
　　“那看来只有我一个人计划回去了？”被问及回去的原因，他就说：“家里还有一个没成年的妹妹，我得回去看看她。”
　　孔家兄妹理解地点点头。
　　聊完天，下午沈域花了点时间翻看“兑换区”的物品，“兑换区”除了转职证书还有大量技能书，他一一筛选过后，将他认为能用上的技能全部兑换了。
　　反正他贡献值多，有钱。
　　其中就包含在游戏里尝试过的[清除术]。
　　由于当时第二天碰上威廉姆逃脱的事，然后队伍返回，这个技能他只短暂地学习过一阵，还没将法术模型烙印在精神海里。
　　就是那些收获的书籍不在兑换区上，让想要了解洛特维大陆更多信息的沈域颇有些遗憾。
　　后台有两条论坛管理人员发来的私信，他逛完兑换区点进去看了看。
　　私信中管理人员说他提交的那份[中等法师手记]已经被语言学家翻译出来了，并发给他一份译本文档。
　　他稍微回忆片刻才想起[手记]的事，是他第一次进入游戏从海底的乌龟洞遗迹里找到的东西。
　　想着上面或许会有中等法师的修炼心得，他下载文档打开。文档图文并茂，原文图片旁边是其他颜色的翻译字体，看着一目了然。
　　但出乎沈域意料的是，这并不是一份常规意义上的
　　“修炼手札”，更像是[手记]主人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匆忙间找了个东西记录下来的信息。
　　他凝神仔细看去。
　　[……灾难来的比预计中更早，我被派遣跟随传奇法师伊丽莎白前往宝石群岛驻守，今天是队伍抵达宝石群岛的第一天，情况已经很不好了，大量海兽盘踞在海面上，随时可能失去理智攻进人鱼族领地里]
　　[我不能让这些只会杀戮的海兽进入族群地盘，我的女儿莎莉还在那里，她在等我回家。我可爱的莎莉是个具有法师天赋的小人鱼，可惜被人类王国来的吟游诗人用故事骗了，一心想要成为正式法师去陆地上冒险。]
　　[可爱的小莎莉，陆地上的生物丑陋又狡猾，哪里有我们海族领地广阔美丽呢？]
　　[……这是驻守宝石群岛的第31天，海兽已经失去理智发狂，我和同族们每天都在战斗，这里的整片海域都被鲜血染成血色，味道可真不好闻。]
　　[伊丽莎白大人是位善良的传奇法师，一直和我们战斗在最前线。令人难过的是，我的一部分同族们不是死于保护族群领地，而是因为不得不使用魔法，以至和魔力潮汐共鸣爆体……但愿位阶更高的伊丽莎白大人不会遭此厄运吧。]
　　[我已经记不清驻守宝石群岛多久了，每天睁眼闭眼都是鲜血和发狂的海兽，不过今天总算听到了好消息。伊丽莎白大人说魔力潮汐的浓度变低了，或许灾难很快将会迎来结局]
　　[海兽正在撤退，这可真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消息！]
　　[……]
　　[小莎莉，爸爸可能回不去了，其实爸爸已经给莎莉准备好了转职证书，出发前藏在安全的地方。]
　　[抱歉，爸爸不能亲手将礼物送给我的宝贝]
　　笔记到此为止，后面只剩大片的空白。
　　沈域看完心情复杂。
　　[手记]是和转职证书一起被找到的，这位人鱼法师在意识到自己将会一去不回后，特地返回将[手记]也放进藏东西的地点。
　　或许是想着未来某一天他的孩子途经此地，如果幸运地找到他留下来的东西，能够知道这是父亲为她准备的礼物。
　　却被一无所知的他捷足先登。
　　叹口气捏了捏眉心，沈域有点无可奈何，有些事情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无法再心安理得。
　　“沈域！”不远处传来周霁的声音。
　　将文档中两个名字记进心里，他退出论坛抬头。
　　为了避开宿舍楼的大批玩家，沈域吃完午饭特意离开去了三号矿坑所在的矿山下逛论坛打发时间，从通道驻点回来的周霁找到他颇费了点功夫。
　　他一身迷彩常服，下车关上车门快步向沈域走来，开门见山道：“上面建议你先静观其变，同时为了保证你的安全，希望你暂时待在矿坑驻点。”
　　从坐着的大石头上跳下来，沈域拍拍裤子上的灰点头，他本来就有这个打算。
　　事情起因还要从昨晚沈域给周霁发的消息说起。
　　昨天收到周霁“撤离”的命令和二队离开通道回到现实世界，在去帐篷里开会前，他曾有过一阵古怪的心悸。
　　这种心悸和魔王出现带给他的窒息般的压迫感极为相似。
　　沈域面上不动声色，进入帐篷后借着叶参谋让他查看游戏面板了解前因后果的功夫，着重检查是否有新刷新的系统信息。
　　答案是没有。
　　最后一条系统信息依然是[你已免疫当前不熟练的[魅惑]攻击]，再看周霁等人的面板，则是提示已脱离魅惑影响。
　　看起来心跳加速似乎是他的错觉。
　　但沈域已然吃过一次没重视“不好预感”的亏，不可能不谨慎，几经思考后没有当场提及自己不受[魅惑]技能影响
　　的事。
　　魔王可以凭借超高的精神力和他们无障碍交流，却看不懂异界文字。
　　于是洗完澡回到房间，他通过文字方式将事情告知了周霁。
　　【沈域：你认为存在“魔王穿过空间通道来到现实世界”的可能么】
　　周霁看完消息，半句没提那个刚从叶参谋口中得知的“40级及以上不能穿过通道”的推测结果，而是直接问沈域。
　　【周霁：发生什么事了】
　　【沈域：目前还没发生，不过我感觉不太好，上次有这种感觉是魔王出现的时候。】
　　这种不好的感觉是沈域的主观感受，他也不敢肯定，但毕竟现任魔王位于洛特维大陆有史以来的武力巅峰，不能以常理度之。
　　两人没有讨论出明确的结果。
　　当晚结束和沈域的聊天后周霁紧急将事情汇报上去，今天上午得到叶参谋等参谋团、专家组的批复，下午便来找沈域转告批复结果了。
　　就是他见面时告诉沈域的话。叶参谋等人让沈域暂时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正常活动，只是为保安全需要推迟离开的时间。
　　沈域听完：“要推迟多久？”
　　周霁摊手摇头：“我也不知道。”
　　沈域：“那与魔族接洽的事有进展么？”
　　周霁：“正在尝试建立联系。”
　　具体怎么联系、怎么接洽，就只有负责此事的相关人员才清楚了。
　　啧，幸好早上和沈沐沐打电话时没说明天回去的事，不然爽约沈沐沐岂不是又要怀疑他被拐进传/销。
　　烦躁。
　　沈域安心在矿坑驻点住了下来，每天按时用餐散步，没事冥想修炼修炼[清除术]，再教教孔令瑜和群里另外两个玩家怎么冥想。
　　如是几天过后，魔王没有现身的迹象，沈域也没再心悸过。
　　恰巧这时临时组建的外交团队和魔族赶来的一个叫李维斯的魔族联系上了，双方约定着见了第一次面。
　　而当时魔王也露面了。
　　专家组里有人就说：“沈域怕不是被魔王吓破了胆子，明明魔王就在魔域好好待着，他却非要说、”
　　“咳，言辞谨慎。”叶参谋警告地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有些话在事情没有确定前不能说出口。
　　王志章只好把不该出口的话吞回去，轻蔑道：“回到自己的地盘还这么战战兢兢。魔王都把【魔王之心】送给他了，要担心也是我们先担心才对。”
　　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以为自己说了个多么玄妙的笑话。
　　殊不知别人看他才是笑话。
　　他是刚靠关系调到驻地来的，很多事情叶参谋等人都有意瞒着他，以至于这人对事情经过一知半解就敢开口评价。
　　大家听完隐晦地皱着眉，都不耐烦理他。
　　因为他们虽然和魔族高层联系上了，并且之后又见面协商了好几次，合作之事却没有丝毫进展。
　　事情陷入了僵局。
　　由周霁领头，从玩家中千挑万选出来组成的外交队伍携带着专业团队的意见进入通道，再一次无功而返。
　　议事帐篷里，有急性子的专家拍着桌子气恼：“魔王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这么跟我们干耗着？”
　　问题是魔王耗得起，他们耗不起啊！现在国外还没反应过来进游戏，他们不能失去已有的优势！
　　叶参谋比专家沉得住气，仔细询问周霁：“这次进通道有没有跟魔王直接对话？”
　　周霁摇头：“还是他身边那位叫‘李维斯’的魔族属下。”
　　事实上他们除了第一次是直接和魔王确认的谈话意向，之后都是李维斯出面应付的他们。
　　魔王倒是没离开，却从始至终不参与谈话过程，偶尔高坐在
　　一边充当吉祥物。
　　而李维斯容貌昳丽、行事圆滑，面对他们从不给出准确的态度，若非对方是个土生土长的纯粹魔族，他们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来华国进修过“太极术”。
　　因此，协商进行到现在还没明显进展。
　　叶参谋沉沉道：“李维斯的所作所为一方面也代表了魔王的态度，魔王对我们的确没有恶意，但也没有其他想法。”
　　魔王对所谓的合作是可有可无的。
　　到此时他们才猛然意识到前段时间在“魔王使用魅惑术潜入一队”这件事上的评价有失偏颇。
　　他们当时认为魔王有此举动的原因一大半是出于对异界的好奇，剩下一半才是因为沈域。
　　可是如今看来，魔王现身骷髅坟场分明恐怕99%是为了沈域。
　　这个认知让在场人员们愕然又无法理解。
　　仗着关系硬向来管不住嘴的王志章吐槽：“一个沈域居然比陌生的新世界诱惑都大，魔王脑子是不是、”
　　“哆哆。”叶参谋用笔端点了点桌子，淡淡投去警告：“这是在通道附近，注意言行。”难保魔王不会用特殊手段监听他们。
　　王志章撇撇嘴。
　　一个沈域居然比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文化、地域、历史、娱乐、美食……的诱惑还大，魔王不是脑回路有问题是什么。
　　“海族包括魔族某些地方都有传言、咳，”紧随其后发言的人似乎有些尴尬，清清嗓子继续说完，“都有传言说魔王对盗取【魔王之心】的人鱼念念不忘，我们也知道沈域当初刷满了魔王的初始好感。”
　　他推测道：“……所以魔王对沈域的特殊是否跟这有关？”
　　会议桌上静了几秒。
　　叶参谋开口：“不否认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另一个比较特殊的案例是赵家鑫，他在新手任务中90%以上好感度的对象都有两位数，之后注意他进游戏后的情况。”
　　在这种场合多数时候保持沉默的周霁点头应下：“是。”
　　接下来会议内容转向“什么条件才能让魔王感兴趣”上，与会者畅所欲言，各自提出自己的看法。
　　有人提议干脆让沈域出面，这样魔王总会感点兴趣。
　　但也有人表示不同意，认为他们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并且这个人还是他们应该保护的普通民众。
　　一群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会议帐篷转瞬就成了吵闹的菜市场。
　　揉着太阳穴叶参谋头疼地叹了口气，这时突然接到网络信息部门负责人的电话。
　　他扬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即听见负责人在电话里说：“首长，网上疑似发现魔王的踪迹……”
　　糟了，沈域！
　　……
　　驻地发生的事沈域暂时无从得知。
　　在军方苦恼着怎么才能让魔王感兴趣同意合作时，他已经收拾行囊坐上了回家的飞机。有游戏背包的存在，他轻装简行，是周五下午到家的。
　　刚用钥匙打开门，踏进玄关还没来得及换鞋进屋，就听屋里客厅传来一声熟悉的尖叫：“啊！”
　　伴随着尖叫，一个人影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来跳到身上将他搂得死紧，呜呜呜地可怜兮兮道：“臭沈域，我好想你！”
　　托着身上的挂件沈域语带嫌弃：“哦，说话这么不客气，看来我还是回来早了？”
　　“讨厌！”沈沐沐红着眼睛别扭地狠捶了下他的肩膀：“我刚在屋里听见开门声还以为是小偷呢！”
　　男人挑眉：“小偷你还扑过来。”松手要将占便宜的人放下去。
　　沈沐沐死死扒着他不放：“这不是又想到可能是你这个失踪人士嘛~”难得让找到机会让她哥抱她一次，她才不要这么轻易下来。
　　当哥哥的给妹妹当会人体支架怎么了！
　　一个想撒手，一个死活赖着不肯，两人就这么在门口你推我拉地陷入僵持。
　　“剪刀腿松松，腰要断了，”裤兜里手机“咕咕咕”来电振动，沈域一边伸手去拿一边催促，“快点下来。”
　　“抱这么久……”门外忽地响起一道低哑的男声，饱含冷意：“怎么，她才是你承认的恋人？”


第26章 
　　“谁在说话？”突然的声音将沈沐沐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看见沈域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她最先感受到的是那双暗红的眼睛扫视过来时无机质般的冷漠和压迫，有如凛冽的寒风要将她的皮肤寸寸割裂。
　　随即才注意到对方发丝间的黑色犄角、额际颈侧的魔纹以及堪称鬼斧神工的优越长相。
　　浓墨般的剑眉斜入鬓中，高鼻挺直薄唇微抿，五官凌厉深刻，每一处线条都透着恰到好处的性感。
　　沈域画纸上勾勒得最精致的人物也不过如此了。
　　对方压着眉峰用不带丝毫情绪的红眸审视她，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将她分割成片再细致打量，沈沐沐感觉自己心跳都快停止了。
　　我的老天爷啊，这种真·极具侵略性的美貌居然是人间真实存在的？哪里来的完美建模脸！
　　她脱口说了一句：“市里又有新漫展了吗！”
　　因为男人的长相和一身明显不是日常服装的繁复冕袍，又是罕见的红眸，沈沐沐下意识联想到上周去过的漫展。
　　不得不说这一身魔王出街似的服装和男人可真配啊，黑色深沉大气，银纹奢华低调，质感一看就很贵。
　　她一双眼睛看见莱特·图塔尼斯后就黏在对方身上拔不下来一样，眼神放光跃跃欲试，似乎下一秒就要过去和对方交流交流参加漫展的心得体会。
　　沈域深深吸气、额角抽痛，竟不知是该先震惊魔王的出现还是头痛沈沐沐的不着调。
　　哪怕还未回头看见来者的面容，他已然从音色中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手一松，挂在身上的人自然往下掉。
　　沈沐沐尖叫着连忙扒住他站稳：“啊，干嘛突然松手！”抱怨完又小声追问：“这是你带回来的朋友吧？谁啊？”
　　跟在她哥身后出现的，刚才又跟沈域说话，肯定是沈域朋友没跑。
　　沈域不像他妹妹那么轻松。
　　裤兜里的手机长时间没人接听自动挂断了，很快再度振动起来。他转身面对来人，将好奇想要认识新朋友的沈沐沐挡在身后。
　　有些事情说穿和没说穿是两个概念，上回魔王隐藏身份时他可以装作一无所知，但这次……魔王可没使用[魅惑]。
　　从面板上确认完，沈域对上魔王在他与沈沐沐之间反复审视评估的视线。
　　他不是第一次清醒地面对莱特·图塔尼斯。或者说，自打魔王出现起，他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
　　但如果说之前魔王给他的感觉是孤高傲慢、悠然慵懒，这一次就是冰冷漠然、充满了弑杀攻击的欲望。
　　没有哪一次沈域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魔族是魔王，是洛特维大陆的无冕之主。
　　不着痕迹往旁边挪了挪，他将身后的人挡严实了点。
　　莱特·图塔尼斯没注意到沈域的小动作。
　　他反复观察着沈域及他身后的人类少女，在确认某个事实后紧锁的眉头微微松开，身上气势一卸。
　　竟然有血缘关系。
　　奇怪，沈域是海族，却和一个纯粹的人类少女有血缘关系。
　　不过这个世界本来就很奇怪，没有魔力，没有职业者，只有人类一个智慧种族生存。虽然也有一些有灵性的物种，但远远称不上智慧。
　　他也发现了海族、龙族、精灵族等的存在，却都处于幼生期。
　　略过心间这些疑惑，莱特·图塔尼斯思及方才人类少女口中小声的称谓，她和沈域的关系已经很明晰了。
　　原来是兄妹。
　　暗红双眸的目光从沈域身上移开再次落在沈沐沐身上，人类少女躲在沈域身后偷偷看他，长相也和沈域有几分相似。
　　嗯，勉强看得顺眼。
　　沈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魔王又恢复成平时懒洋洋的样子，裤兜里手机振动着响起第三次，身后沈沐沐拍了拍他的肩提醒：“沈域同学，电话。”
　　魔王也好整以暇地看他。
　　沈域笑叹口气：“好。”说完迈出房间反手关上门，将沈沐沐也关在门内。
　　屋里似乎传来了暴躁拍门的闷响，他没理会，站在门口这才摸出手机。
　　来电者是周霁。
　　会议上叶参谋接到网络信息部门负责人的电话，说疑似在网络上发现了魔王踪迹，经过周霁等见过魔王之人的辨认，确实是魔王无疑。
　　周霁立刻想到离开驻地回家的沈域，连忙打来电话确认他的安全。
　　没想到一连两个电话都没有打通，他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暗想着要是第三个电话再不通他就要采取行动了。
　　好在第三个电话响了会儿后总算被接起，他松了口气飞快道：“沈域，魔王出现了。”
　　国外通道处的无人机拍摄到了魔王的存在，而紧接着不出半个小时，魔王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国内某个漫展COSER的照片背景。
　　这个大型漫展最近热度正高，魔王一身气势和打扮又实在过于出挑，很快就被近来长在网上的网民们顶上了热搜，接着被网络信息部门察觉异常。
　　军方现在正通过北斗系统搜寻魔王的身影，目前还没发现，他正要提醒沈域魔王极有可能去找他，就听——
　　“我知道。”沈域平静回答。
　　他此时就和魔王正面相对，目光相接。
　　手机那头周霁声音有片刻凝滞。
　　尚未消化完这句话背后的含义组织语言开口，沈域告诉他：“我这边有点事要先处理，等会给你回消息。”
　　随即不等对面回应便挂断了电话。
　　帐篷里，周霁放下被挂断的手机神情凝重。
　　旁边叶参谋皱眉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虽说他们的目的也只是向沈域传达魔王现身、让他注意安全的消息，但电话不应该这么快结束。
　　周霁深深吸了口气道：“首长，魔王在沈域那里。”连他们都才刚刚接到魔王出现的消息，沈域却在他开口时反应平淡地说知道了。
　　除了魔王就在沈域那里，他想不出别的原因。
　　叶参谋听完瞠目。
　　不，魔王去找沈域，似乎也不那么值得惊讶。
　　魔王只是看不懂纯粹的异界文字信息，语言交流的话可以凭借极高的精神力领会其中的意思，正如魔王之前跟他和一队成员们对话。
　　也就是说刚刚周霁的话魔王听懂了。
　　沈域正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在看我。”莱特·图塔尼斯说，目光落在沈域身后的门上。
　　沈域回头，发现魔王看的应该是猫眼。
　　但猫眼是单向的。
　　他蹙眉：“你能透视？”
　　偏头思考了下这两个字的意思，魔王：“感觉。”
　　气氛不算太紧绷，沈域难得说了句实话：“她看你好看。”实在是沈沐沐刚才的表现让他想找个其他借口都难。
　　“……你也经常用类似的眼神看我，”魔族若有所思，暗红的眸子微微眯起，“所以，你看着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在想这五官和身材比例真完美、犄角和魔纹也很酷——出于画师的职业素养。
　　尤其是犄角，跟新手任务开始前卡面上的魔族很像。
　　因为没有任何信息将卡面魔族的身份指向魔王，所以沈域没把两者联系到一起，淡笑否认：“你看错了。”
　　魔族挑高眉梢没有反驳，只唇角慢慢勾了起来。
　　对于魔王莱特·图
　　塔尼斯的出现，怎么说，沈域其实不是很惊讶，反而有种尘埃落地、果然如此的感觉。
　　魔王已经现身现实世界，此时再去追究当初对方是不是骗他没有任何意义。
　　军方专家们的数学模型不也说40级及以上不可能穿过通道，但等级100往上的魔王还不是站在他面前？
　　沈域更倾向于魔王说的是实话，至于通道的等级限制为什么没能拦住对方……
　　整个人放松地后靠，这个动作正好将门上的猫眼挡住，他撩起眼皮。
　　[莱特·图塔尼斯（魔气分/身）：lv.9]
　　[生命值：2000/2000]
　　“怎么不用[魅惑]？”默默将信息框内容看进眼里，他问。
　　用黑色藤蔓编织出座椅，魔王悬坐在半空正好与沈域视线齐平的位置，漫不经心回答：“这具分/身实力太低。”
　　他无所顾忌地召唤黑色藤蔓的行为让沈域心脏蓦地收紧，紧跟着想起这是栋坐落在老小区的居民楼，楼道里没有监控，身后猫眼也被他挡住了。
　　半提起的心又放回去。
　　两人都知道所谓的[魅惑]是怎么回事。
　　沈域问的自然，魔王也回的平常，完全不会因为施展过[魅惑]混入一队又被察觉的行为而产生多余的情绪。
　　静默片刻，沈域取出【魔王之心】掌心朝上递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肤色与晶石的黑对比明晰。
　　魔族凝视着伸到身前的东西，唇边笑意微敛，半晌没有动作。
　　沈域轻笑：“你不是为它而来吗？物归原主。”
　　魔族看着晶石，而后又抬眸定定看他，在对视期间伸手覆到他掌心上。
　　他没有立时拿走【魔王之心】，却是转而包裹住沈域右手帮他握紧。他手上温度偏凉，让人联想到阳光下静谧浩瀚的海水。
　　“你明知道不是。”魔族这么说。手上的温度像是传递到了声音里，低沉的嗓音带着凉意，因为某种情绪微微发哑。
　　羽毛般撩得耳朵发痒。
　　沈域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额前垂下的碎发遮掩住他眼底的真实情绪，手重新摊开，晶石上不规则的尖刺棱角在掌心压出稀疏的红痕。
　　沉默在这片空间蔓延开。
　　“嘭嘭！”背后门内又响起两声提醒般的闷响。
　　编织王座的藤蔓一根根收缩消失，比沈域还略高半个头的魔族双脚重新落到地面，走近两步站在沈域身前。
　　“开门让我进去，或者……”魔族偏头在他耳边低语，眼睛的暗红如凝固的鲜血，“或者我自己来。”
　　……
　　收起晶石和手机，沈域转身敲了敲门：“沈沐沐，开门。”
　　屋里一直不屈不挠把门拍得嘭嘭响的沈沐沐立刻接收到信号将门打开，探头看向他身后。好耶，帅哥还在！
　　“你们聊完了？快进来啊！”她笑嘻嘻地退开让两人进屋。
　　沈域心情复杂，却又不能跟沈沐沐透露什么。
　　这时候他考虑的不是保密协议，魔王是个随性妄为的魔族，这种情况下沈沐沐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好事。
　　他复杂的眼神被沈沐沐注意到，沈沐沐以为她哥又在腹诽她花痴，撇嘴气哼哼地说：“美色是稀缺资源，学会欣赏美的人和物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边说边偷看跟在沈域身后进来的男人。
　　近距离看更帅了好吗，而且居然真的看不见一点毛孔哎。
　　呵，传统美德表示自己没有这个内容。
　　没去管跟进来的魔族，沈域进屋后直接对沈沐沐道：“我待会儿跟黄阿姨打声招呼，周末你在黄阿姨家住。”
　　“为什么！”沈沐
　　沐震惊转头，也不偷看魔王装扮的男人是要在客厅沙发坐下还是先进她哥房间了，冲过去跟沈域对峙。
　　虽然黄阿姨对她挺好，人也和善，但是……她气鼓鼓：“我不想住别人家！”
　　沈域语气淡淡：“家里有其他人，你住家里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家里又不是没有多余的房间！”沈沐沐有理有据反驳。
　　他们家是四室一厅的格局，就算一间小卧室被改造成了书房也还剩三间，她一间、沈域一间，最大的那间是爸妈生前住的。
　　她听出“魔王”应该是要在他们家留宿，于是鼓着脸：“你习惯自己睡的话可以去睡爸妈的房间啊。”
　　听闻两人对话提及自己，循着气味走到人鱼房间门口的魔族驻足，回头意味不明看了眼才抬脚。
　　背对着魔王的沈沐沐看不见这一幕，还在接着往下说：“而且你俩都是男的，睡一张床怎么了。还是说只有他留下来，你还要继续外出？”
　　望向沈域的眼神可怜巴巴。
　　“我暂时不走，”魔王都没走他怎么敢走，伸手用力揉了揉沈沐沐的头发，沈域声音发沉，“听话。”
　　“……好的没问题！”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容拒绝，沈沐沐立刻识相改口。
　　晚上去黄阿姨家住，白天可以回家嘛！
　　她抱着她哥的胳膊将人拉去沙发坐下，接着殷勤替沈域倒了杯水，然后在旁边挨着坐下扭捏地问：“哥，跟你回来的帅哥叫什么啊？”
　　怕沈域不告诉她，她抢先道：“我总不能喂喂喂地叫他吧！”
　　喉结滚动咽下口中的水，沈域：“莱特·图塔尼斯。”
　　哇哦，莱尼看着就是混血长相，果然是个外国人。
　　她伸长脖子继续八卦：“那莱尼是你这次出去认识的么？”
　　沈域：“……莱尼？”
　　沈沐沐振振有词：“莱特·图塔尼斯叫起来很麻烦，叫莱尼多方便，而且听起来还亲近。”
　　觑了眼自己房间，魔族进去之后就没了动静，但他肯定听见自己和沈沐沐的对话了，居然没有丝毫反应？
　　沈域：“算是。”
　　未免沈沐沐继续问个不停，他连忙制止对方的下一个问题，说：“没事就去做作业，我先给黄阿姨打个电话。”
　　沈沐沐白眼：“我没事不想做作业，想吃溜溜球。”
　　无视这句话，从通讯录中翻出黄阿姨的号码拨出，简单说明这几天家里有客人不方便，希望能让沈沐沐周末去她家住。
　　黄阿姨听完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并表示她家常年就她自己，有沈沐沐还多点人气在。
　　那黄阿姨想要热闹的愿望恐怕要落空，沈沐沐多半会待到睡觉时间才肯上去。
　　又发了一千块钱的转账，感谢对方这些天对沈沐沐的照顾，以及抱歉接下来的打扰。
　　做完这些他抬头看了看，被他催促去写作业的人显然没老实去学习，而是打开电视在看，嘴巴还生气地撅着。
　　沈域没说什么。
　　现在学生们被迫内卷，其中尤以高中生卷得最厉害，沈沐沐在学校里肯定是从早学到晚，周末看会儿电视就看吧。
　　放下水杯起身走向自己房间，跨进门口才发现室内空无一人，本该待在他房间里的魔王不见踪影。
　　这时沈域的第一反应是：幸好沈沐沐刚刚没胆大到跑来他房间找魔王聊天，不然看见他房间里根本没人，他该怎么解释？
　　“哥，咱们晚上吃什么？”客厅里传来沈沐沐的声音。
　　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这是沈沐沐问得最多的问题。
　　伸手将房门带拢，沈域转身走去厨房：“我看看有什么食材。”对魔王的去
　　向一点都不好奇。
　　冰箱里有些鸡肉、排骨和蔬菜，还是上回他买给沈沐沐晚上饿了加餐剩下的。将肉类拿出来解冻，他靠着冰箱门拿出手机给周霁发消息。
　　【沈域：魔王刚才在我这，现在不见了】
　　【沈域：另外问个问题，外交团队和魔族交涉时魔王在不在？】
　　信息发出后半晌没有收到回复，周霁似乎是在忙别的事，沈域略等片刻没等到答案便去准备晚饭了。
　　他用剩下的食材做了干锅排骨鸡和一道汤菜，做好扬声喊：“沈沐沐，进来拿碗！”
　　看电视的沈沐沐便屁颠屁颠溜进厨房，沈域端着菜往外走，她看见厨房柜台上只舀了两碗米饭，不由得问：“莱尼不吃晚饭么？”
　　沈域：“嗯。”
　　他没去房间看，不知道魔王回来没有，那就默认对方没回来，不吃。
　　沈沐沐颓丧地“哦”了声，唉，又少了一次欣赏盛世美颜的机会。
　　将饭菜端去饭厅放好，两人面对面落座。沈域的厨艺算是家传，不过父母去世毕业后才用的多了点，会的菜色不多，但手艺不错。
　　至少沈沐沐吃得很香。
　　正好“魔王”本人在房间没出来，她没忍住在饭桌上问：“哥，你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刚刚在热搜上COSER的自拍照里看见他了哎！”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等她再刷新时这条热搜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明星的绯闻。
　　她强烈怀疑这个明星的热搜是花钱买上去的！
　　“他跟你一样是做模特拍宣传视频的么？”沈沐沐眨巴着大眼睛。
　　沈域：“……”抬起头：“模特？宣传视频？”
　　沈沐沐点头：“昂，就那个你穿着人鱼尾巴拍的视频啊。”她当初看见这个视频时，震惊的点在于她哥居然愿意下凡出镜，其次是户外投影的技术效果。
　　肯定是金主爸爸给的太多了，她哥拒绝不了。
　　至于她哥是真人鱼？天还没黑呢，做什么白日梦。
　　哦不对，天色已经黑了。
　　沈域听完哑然，所以，那天是他想太多？
　　对面吃得差不多的人伸手来推了推他催促：“听见没有，快回答我。”
　　男人顺势回答：“嗯，差不多。”
　　沈沐沐听完撑着下巴神思不属。
　　这个金主爸爸究竟什么身份，不仅能请得她哥这个拒绝了无数经纪公司的人下凡不说，还能找到莱尼这样神仙颜值的人。
　　要是她毕业后能去这个公式工作……嘿嘿，嘿嘿。
　　陷入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沈沐沐没注意到对面沈域夹菜的动作有片刻僵硬，只余光瞥见她哥放下筷子，然后起身吩咐她：“我先去洗澡，你把碗收拾洗了。”
　　撅起嘴巴，沈沐沐：“哦。”不喜欢这项任务也没说不。
　　下了饭桌，沈域抬脚去了浴室。
　　匀速迈动的长腿在进浴室关上门后就没控制住直接软倒在地，低低喘了口气，挣扎着背靠门坐正的男人额上已沁出细细的汗珠。
　　全身撕裂般的疼，腰部及以下位置剧痛，双手耳后也是重灾区。
　　平时几步就能走到的淋浴区此时却像远在天边，沈域试了几次，勉强走到中间便又脱力地倒在洗手台处。
　　被碰倒的洗漱用品掉在地上发出声响，厨房里听到动静的沈沐沐举着占满洗洁精的手跑到门外探头探脑：“哥，你没事吧？”
　　脑袋里一跳一跳的抽痛，有一瞬间沈域甚至痛到失去了意识。不然怎么会看到消失不知多久的魔王竟然就站在他面前？
　　吸了吸气：“我没事，碰到东西了。”
　　嗓音有些沙哑，但隔着门的沈沐沐没听
　　出来：“好哦，那我回去洗碗了。”回应一声又溜达回厨房继续洗碗了。
　　安抚完沈沐沐艰难抬起眼皮，和镜子中的魔族对上视线。
　　沈域目光沉着、神情自若，若不是额上的汗珠还有苍白的脸色，根本看不出他此时的脆弱来。
　　现身浴室的莱特·图塔尼斯皱眉看着他，习惯性地摸向左手食指的戒指，随即眉心拧得更紧。
　　他这具只是魔气分/身，储物戒指同样只是魔气塑造的虚影，无法使用。
　　上次帮沈域暂时屏蔽痛觉的术法由于等级不够也用不出来。
　　浑身冷气直冒，魔族在人鱼惊讶的注视下伸手拦腰将人抱起放进浴缸，接着施法注入水流，直到清澈的水从浴缸边沿满溢出来。
　　有了冰冷的水作为缓解，沈域身上痛感有所减轻，但依然持续不绝。
　　他取出背包里存放的【珍珠膏】，在泡水和【珍珠膏】间犹豫几秒，选择两者都用，并指从贝壳里挖出一团膏体。
　　霜色的膏体遇水即溶，很快淡淡的幽香便弥漫满浴室不大的空间。
　　两者结合之下他感觉又轻松了些，总算能忍受了，放松地呼出口气。
　　“海族幼生期的疼痛只能用【银月】药剂解决，但药剂配方中有种魔植生长条件苛刻，以至于【银月】药剂存量稀少，向来为海族上层贵族专用。”看完他一系列动作，魔族蹲在浴缸边说。
　　“但只要我想，我可以拥有很多，”他淡淡表示，“足够你用到成长期。”
　　沈域看着他没说话。
　　但魔族读懂了其中的意思。
　　那眼神的意思是：所以呢？跟我有什么关系？
　　又是这样，又是这个陌生的理所当然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眼神。
　　“……呵。”他倾身逼近，视线居高临下冷睨着泡在水里的人鱼，声线透出一丝危险：“你一定要惹怒我是不是，沈域。”
　　沈域偏头失笑，唇色浅白：“如果我说是呢。”莫名其妙发什么脾气。他向来吃软不吃硬，魔王态度强势，他只会比对方更强势。
　　魔王半眯起眼眸，不语。
　　沈域淡笑着毫不示弱。
　　打断这段对峙的是浴缸里的人突然不受控地变回人鱼状态。
　　修长的双腿倏然变换成靓丽的鱼尾，渐变色的鳞片在头顶灯光照射下闪烁着粼光，铺了魔王满眼。
　　魔王胸中怒气一滞，连带着呼吸也急促一瞬。


第27章 
　　……
　　三号矿坑空间通道内，魔族与华国外交团队新一轮交涉正在展开。
　　交涉地点位于通道后几公里外，依然属于骷髅坟场范围。
　　华国方搭建起一顶顶排列有序的军用帐篷，魔族方用术法建造起一座座高塔，周围白骨骷髅皆被清空，更远处的则被高阶魔族的气息压迫着不敢靠近。
　　在场高阶魔族只有收到消息紧急赶来的李维斯，如今他等级在90级往上，还未突破到传奇。
　　而晚到一步的白骨公爵虽然是高等死灵法师，却只是投靠魔族的纯粹人类而已。
　　说起来，那些由寒冰、土石和花木建造起来的高塔还是李维斯压着白骨公爵带来的元素法师精心设计的。
　　样貌昳丽的男性魔族有着一头招摇的银色长发，银紫的眸子轻飘飘瞥过周遭荒芜死寂的环境，多情的眉眼立即便嫌弃地撇开。
　　这骷髅坟场也太磕碜了，托里奇怎么把自己的地盘搞成这个鬼样子。
　　难怪王看托里奇不顺眼，让他这次过来顺带把托里奇解决了。就是没有托里奇自作主张觊觎异界传送阵的事，他也想把托里奇解决掉。
　　真是降低他们魔族的格调。
　　想到这里李维斯又朝身侧投去注视，同样位列谈判席的白骨公爵感受到这阵视线，却被那双盈着笑意的眼睛看得直冒冷汗。
　　此时他心中后悔不迭。
　　莱特·图塔尼斯已闭门不出上百年，这些年来都是下属霍莉和李维斯轮流管事。
　　他哪里能想到他不过是刚对新出现的“异界传送阵”升起点小心思，才派出一支队伍过来探查情况，还没走到目的地就倒霉地被发现了。
　　发现者还是据闻正为窃走【魔王之心】的人鱼神伤的莱特·图塔尼斯！
　　那群该死的墙头草，居然敢欺骗他这里毫无威胁！
　　托里奇在心中暗恨那支将他骗过来的先遣队，忌惮着露面后神出鬼没的魔王的同时，一边思索应对之策，面上还是一副阴沉寡言的样子。
　　对面长期驻扎于此的华国外交团相互使了个眼色，用眼神交流：
　　这俩人内讧了？
　　白骨公爵不服莱特·图塔尼斯统治的事连我们这些玩家都知道，旁边的魔族肯定也清楚，两者本来就不和。
　　那双方接下来怕不是有所动作？
　　有动作才好，白骨公爵可不好对付，魔族动手了我们也少一桩麻烦事。
　　好了，先不讨论这事，进入正题吧。
　　尽管没有继续讨论下去，外交团众人已然默认若是白骨公爵与魔族闹翻的话，白骨公爵必输无疑。
　　团队中一人代表开口：“李维斯先生，我们开始吧。”
　　正坐在位置上发呆的李维斯回神露出个无辜的笑，霎时艳丽逼人，他语调悠扬：“可以，我听着呢，你们说。”
　　华国代表团微笑：“几次交谈下来相信李维斯先生已经了解到我们的诚意，不知道魔族方面是什么想法。”
　　李维斯指尖点唇：“不好意思，有些地方我不是很清楚，不如各位再将每个方案讲解一遍？我仔细考虑考虑。”
　　代表团依然微笑，心里已经把李维斯翻来覆去骂了千百遍。
　　行不行、哪里不清楚你倒是给个准话啊，一遍一遍的让他们重复方案内容有意思么！
　　对此李维斯表示他也是受害者。
　　和异界人族合作的事他怎么可能做的了主，王没有给出明确的态度，只让他先跟人类交涉着，他当然只能按命令执行。
　　唉，想他李维斯貌美一世、魅力无边，如今王那个不解风情的、咳……都有小人鱼卿卿我我了，他却还要在这里勤勤恳恳忙碌。
　　亏他还因为王一声令下先去海族搜刮了圈【银月】药剂才急急赶过来，差点没被海族的传奇强者发现打死。
　　洽谈再一次无功而返。
　　周霁将交接工作整理好交给一位士兵，让对方递交给通道内目前正接替他任务的同志，这才有空闲摸出手机看时间。
　　手机不知什么时候电量耗尽关机了，担心期间有人想联系他联系不上，他连忙找到充电器将手机充上电，略等了几分钟后开机。
　　结果，沈域给他发了消息。
　　周霁本想直接回电话过去，顾虑到魔王的存在，还是退而求其次选择的文字信息。
　　【周霁：抱歉，之前在处理交接工作，手机关机了没发现】
　　【周霁：魔王仍然在骷髅坟场】
　　沈域收到这两条回复是晚上十点多。
　　这时身上血脉觉醒带来的疼痛已经消退，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刚把同样洗完澡借口吹头发赖着不肯走的沈沐沐赶上楼睡觉。
　　被叫上楼睡觉的时候沈沐沐握着吹风机又怂又倔地小声反驳：“这才十点钟，当今社会哪个年轻人十点就睡觉啊。”
　　他淡声表示：“年轻人不会十点睡，但高中生会。”
　　沈沐沐放下电吹风双手交叉在胸前，比了个否定姿势：“no，你说错了，高中生上完晚自习就九点半了，收拾完十一点能睡觉都是早的！”
　　如果睡前还要看书学习的话只会更晚。
　　“所以，你更要在周末的时候早点休息，”将两根交叉的小胳膊轻松掰开，“而且去别人家住还这么晚，很不礼貌。”
　　好吧，最后这句话是绝杀。
　　不想打扰黄阿姨休息的沈沐沐扒拉了下挡住眼睛的头发，只得愤愤瞪沈域一眼，抱上枕头怏怏不乐地被送上楼了。
　　沈域恶趣味地没提醒自家妹妹梳头发。但愿待会儿沈沐沐看见自己头发又炸了之后不会土拨鼠尖叫。
　　不然吓到黄阿姨多不好。
　　送完沈沐沐下楼回到家，方一开门，出门前安静无人的客厅传来电视机的声响——
　　向来高坐于王座之上的魔族破天荒地舍弃了他那个黑色王座，竟“屈尊降贵”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视线瞥过屏幕上的画面：
　　轰炸机轰隆隆飞过乌麻的天空投下一颗颗炮弹，地面爆炸声四起，枪/支声、火/炮声以及两国交战的冲杀声穿透屏幕刺激着耳膜。
　　竟然还是抗日神剧。
　　沈域不由得朝沙发上多看了一眼。
　　坐在沙发上的魔族单手支着头，他下颌线条凌厉流畅，对襟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内里包裹的修长脖颈，锁骨处魔纹隐现，领口暗银的花纹神秘复杂。
　　胸前一排与冕服同色的双排扣，精壮的身材被束缚在布料下，腰部柔韧劲瘦，连接着两条随意一搁便显得无处安放的长腿……
　　但他确定，魔王看抗日神剧肯定不是如当代年轻人一样以吐槽看笑话为主，而是看其中展示出来的武力值水平。
　　被注视的时间有些长，魔族从屏幕上收回目光投来一瞥，暗红的眼睛让沈域回想起两个小时前浴室里发生的事。
　　说实话，他到现在都没弄清魔王为什么忽然生气，又为什么生气到一半忽然消失。
　　不就是变回了人鱼形态么？魔王又不是不知道他身上有人鱼血脉。
　　周霁的消息就是这时候发来的。
　　【周霁：魔王仍然在骷髅坟场】
　　仍然在骷髅坟场？
　　发散的思绪回归到当下，沈域继续询问。
　　【沈域：之前在还是一直在？】
　　周霁回答说是一直在。
　　华国外交队伍与魔族第一次交涉时魔王就在场。
　　网上发现疑似魔王的踪迹前魔王还在，甚至哪怕确定魔王在现实世界现身，通道后依然存在魔王的身影。
　　虽然多数时候不见踪影，但魔王的的确确还在通道内，有时会现身于谈判现场，尽管从头到尾只静静旁听、一言不发。
　　得到肯定答案的沈域没有就这个问题追问下去，又问了怎么在网上发现魔王的，得知竟然是巧合地从一个COSER的自拍背景里。
　　这么说沈沐沐在热搜上看到的那个人确实是魔王？
　　【沈域：魔王还在我这】
　　【周霁：先不要跟对方正面冲突，先前我跟你打完电话后叶参谋已经下令调动一支队伍紧急赶往锦城了，最迟明天一早能到，我交接完工作也会马上往锦城赶】
　　他担心以沈域的脾气会直接跟魔王对上，到时没他们在旁边可能会很危险。
　　这支队伍全部由可可托海的军方玩家组成。
　　被挑选出来培养成通关玩家的士兵本来就是各个部队的精锐，意识身手不用说。
　　现在驻地通道封锁，他们正好没其他任务，又是知情者，调动起来方便操作。
　　【周霁：对了，你说魔王在你那里……是怎么个状态？】
　　【沈域：和之前我们在骷髅坟场执行任务期间一样】
　　【周霁：魅惑？】
　　【沈域：……不是】
　　他解释说魔王更多时候还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观察、审视这个世界，几乎不与其他人发生交流，产生交集。
　　沈域自然地略过了浴室里发生的对话。无关紧要的事，没必要句句告诉对方。
　　“你们谈论的是我。”沙发上响起魔族低哑磁性的嗓音。
　　竟然差点忘了魔王的存在。
　　沈域抬起眼皮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眼眸深黑如一捧流淌的墨。
　　他不意外会被魔王猜到他和军方在通过文字交流，魔王并不愚蠢。
　　握住手机暂时没有回复，他笑问：“觉得被冒犯了吗，魔王大人。”
　　魔族嘴角牵起一抹不带情绪的弧度，懒懒移开视线注视前方，只有平稳低哑的声线传来：“我从不在乎冒犯。”
　　当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所有针对他的行为都只是小动作而已，区别只在于制造出这些小动作的对象，他想杀或是不想杀。
　　正如先前的白骨公爵，又或是现在的……
　　【周霁：叶参谋希望能和魔王直接对话，沈域，你觉得可行吗】
　　沈域看完信息转达了军方的意思。
　　对此魔王的回应是：“没兴趣。”接着身形便消失一空。
　　周霁口中的队伍是当晚凌晨到的。
　　刚睁眼从床上醒来，沈域收到周霁的消息，说是派遣的队伍已经抵达他所在的小区楼栋，并全员入驻完毕。
　　队伍一行二十人，全都在天亮之前悄无声息完成了潜入任务，而周霁表示他自己再等几个小时就到了，此时正在开往市中心的改装车上。
　　沈域一点没察觉到这个发生在半夜的行动，有点疑惑这些军方人士都在哪藏着，据他所知，这栋楼的房子可是十多年前就全卖出去了。
　　这个疑惑在之后得到了解答。
　　早上沈沐沐是被一个男人送下来的，一个曾经和孔学明一起上门、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周霁没到之前，他目前是队伍的领头人。
　　将沈沐沐送到之后男人私下向他确认，得知此时魔王不在便隐晦透露道，楼上楼下都有他们的同志，需要他们直接打电话。
　　然后沈域心情微妙地保存了男人的手机号。
　　军方让他尽量不要跟魔王正面冲突，但他看军方自己好像不在乎跟魔王冲突。
　　不过军方有军方的考虑，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在保证他的安全。
　　在通道里他们当然可以客气点，但通道外有十多亿华国人民，容不得军方客气，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要是真的闹翻，唔……捏了捏下巴思索，似乎也不是不行。
　　他现在是9级，莱特·图塔尼斯的这具魔气分/身也是9级，同样的等级，顶多对方会的招数多一点，而他只会三个、不对，马上就是四个技能。
　　但他这边还有20来号兄弟，到时候他振臂一呼，真打起来不一定会输。
　　认真思考着闹翻后火拼的可行性，沈域踱步回到客厅。
　　先一步进来的沈沐沐不知跑哪去了，正要抬脚去厨房准备早饭，他忽地听见了书房里的声音。
　　“……这幅画是我哥以前画的，是不是巨帅？”
　　“吸血鬼知道吧，就是血族，当时这幅人设图爆火出圈，好多人来报价想要买断，凭借这幅画我哥至少涨了几十万粉丝，厉害死了！”
　　展示着画册，沈沐沐与有荣焉介绍道。
　　紧盯着画纸上的人物画像，魔王眼神渐冷，从那些精细流畅的线条便可知作画者当初落下画笔时有多么细致认真。
　　尚未察觉不对的沈沐沐还在背着魔族巴拉巴拉往下说，表示：“纸上的是线稿，电脑上的成品还要更好看一点，你要看吗？”
　　她放下画册做好开电脑的准备，谁知刚才还有所回应的男人竟始终沉默不语，以为对方其实对成品图不感兴趣，她只得悻悻放弃打算。
　　好吧，虽然莱尼刚刚只是礼貌性地敷衍她，但她还是很开心，因为当初那个血族人设沈域卖了一大笔钱，事后给她发红包，她的小金库也跟着长胖不少。
　　最近她哥又在琢磨新人设，她看着不比之前的血族差，肯定还能再让她的小金库肥一波，嘿嘿。
　　想到这里她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到一旁的画板支架前，熟门熟路掀开遮挡的防尘布。
　　“沈沐沐。”
　　“到！”沈沐沐正在看画，听见沈域条件反射就答了声到。
　　回答完转身看见抱臂倚在门口的沈域，脸一鼓：“哥，干嘛吓我。”
　　谁闲的没事吓你。
　　沈域抬抬下巴示意她出来：“早上不做饭，下去买点吃的回来。”省得你没事老往魔王身边凑。
　　正好炫耀哥哥也炫完了，沈沐沐答应下来，接过钱蹦蹦跳跳跑了，跑出一段距离才想起来。
　　忘记提醒莱尼美瞳不能长时间戴，话说莱尼应该是戴的美瞳吧？现实中好像没见过暗红的瞳色。
　　随着一声关门的声响，家里没了某人的咋呼后变得安静不少。
　　书房里莱特·图塔尼斯还在看身前的画像。
　　被沈沐沐揭开防尘布展露出来的画板上，赫然是一个蛇尾人身、长有犄角和双翼的人形生物。
　　这幅画完成度比直播间粉丝们看见的要高很多，同样的枯树血月背景，月色下的魔族身后乌羽如锋锐的利刃，下/身蛇尾细密的鳞片反射着寒光。
　　他将占满鲜血的手伸到该是嘴唇的位置，不知是在嗅闻其上的血腥气还是在品尝血液的滋味。
　　毫无疑问，是他的本体。
　　但是……思及人类少女跟他介绍时说的话，沈域经常画画换取酬劳。魔王压着不悦开口：“这幅准备卖多少。”
　　没料到会被问这种事，沈域惊讶了下回答：“这个不卖。”又不是他原创的人设，卖出去侵权。
　　魔族回头看他一眼，又看看那本被放在电脑旁的画册，上面的画都是已经卖出去的。
　　他的画像自然和那些东西不一样。
　　神情和缓走到人鱼身前：“怎么没画完。”
　　沈
　　域没注意到魔族此时语气与眼神都与平时不同，只觉得古怪。
　　魔王问他这种问题就像向来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突然变得接地气了一样，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但他不想细究，说：“不知道怎么画。”
　　当初那张卡面上的魔族并没有露出正脸，他尝试着自己创作了几次，总不尽如人意，久而久之就放弃画脸了。
　　不过魔王的犄角倒是和卡面上的很像。
　　不知道怎么画……暗自品味着话里的含义，魔王嘴角微微上扬。
　　……
　　自那天早上书房对话后魔王便不知去向。
　　他再次现身时，沈沐沐正在房间做作业，沈域坐在客厅沙发跟进网上动植物变异的消息。
　　网友们分享的案例很多，有说动物多长出脑袋、尾巴的，有说植物畸形进化出奇怪功能的，并且有图有真相。
　　个个都是5g冲浪速度，军方网络监管部门的工作人员删都删不及。
　　“受魔法元素侵蚀影响，正在向魔兽和魔法植物转变的动植物。”现身的魔王落座在沈域旁边解释道，语气懒洋洋的，好似心情不错。
　　上次两人如此近距离的相处还是浴室里，可惜因为对话气氛太紧绷不了了之。
　　旁边魔族的冕服袍角甚至能蹭到小腿，沈域对此没什么反应，顺手点了平板上的下一个分享，问：“所有动植物都会转变？”
　　“不一定，”魔王支着头看他，“魔法元素正通过空间传送阵往这个世界倾泻，转变是渐进的过程。”
　　有可能现在没转化成功，待很多年后魔法元素浓郁，抵达某个临界点又有转化的迹象。
　　沈域听懂了这个意思。
　　眼前伸来一只左手，掌宽指长，一支由魔气凝聚而成的黑色羽刃静静悬浮在掌心中。
　　这是莱特·图塔尼斯曾经弱小的那段时期，最常用的一点小手段。
　　魔王告诉他：“空气中的魔法元素正在逐渐变得充盈。”
　　恰在这时，对面沈沐沐做完作业萎靡不振打开房门，正好将莱特·图塔尼斯托着羽刃的一幕看进眼里。
　　沈沐沐霎时就懵了。
　　沈域眼神微动：“沈沐沐，回房间看书。”嗓音清润，语速不急不缓，仿佛眼前这不科学的一幕再寻常不过。
　　而悬在魔王掌心的也不是轻易可以夺人性命的森寒羽刃。
　　沈沐沐正处于茫然失语、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沈域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隔音玻璃般模糊不清。
　　她愣愣地指着魔王的手对她哥说：“哥，你看……”
　　沈域：“回房间，把门关好。”男人黑眸波澜不惊，语气中的冷静顿时将沈沐沐从混沌中拉回现实。
　　无措地抿抿唇，她转眼偷觑魔王，英俊男人不知何时收了掌心的羽刃，正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看着沈域。
　　沈沐沐有点担心，对上她哥不容拒绝的目光还是听话地转身回去关好了房门。站在门后，她捂着心脏嘭嘭直跳的胸口。
　　轻微的关门声就是客厅里最后一道声响。
　　魔王敛眸轻瞥自己的右手，唇线渐渐拉平。
　　他忽然意识到沈域一直在防备他。或者说，他终于肯正视这点。
　　空气中气氛凝固得叫人压抑，魔王垂着视线不知在思索什么。买回来的菜还放在厨房没收拾，沈域起身走出几步。
　　他表现得太过平静，可正是这份平静才让莱特·图塔尼斯恼怒。
　　“你不怕我。”魔王陈述道。
　　低沉的嗓音让沈域驻足。
　　抬眸身体后靠，魔族眸中的暗红浓郁晦暗，酝酿着某种冰冷：“却防备我。”谁都不怕是性格使然，防备却是单单
　　针对他。
　　多可笑。
　　他起身一步步朝沈域走近，说不出此时是什么感觉，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挤进胸腔将心脏捏紧：“你在防备什么？担心我伤害沈沐沐？”
　　关拢的门悄悄敞开一条缝，侧对着沈沐沐房间的沈域没有察觉，莱特·图塔尼斯倒是看见了，然而根本不在乎。
　　身前的人转身跟他对视，黑眸同以往一样沉静如星河，叫他看来心情愉悦，可是嘴里吐出的话却永远不够动听。
　　老实说沈域还真没觉得魔王会对沈沐沐动手。
　　他顾左右而言其他：“你是魔王，我是人类，本来就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我会担心很奇怪么？”
　　敷衍。
　　魔王嘲弄地勾起嘴角：“担心是最无用的东西。”
　　倾身直直看进沈域眼底，他薄唇微启，用一种随意轻挑的口吻缓声道：“对我而言，你不具备丝毫反抗之力。”
　　漠然的视线叫人如堕黑不见底的深渊。
　　可正如魔王所说，沈域并不觉得恐惧，以至于此时他脑海中还能想起之前思考过的一个想法。他和魔王都是9级……
　　“我一直有件事想做。”他伸手抓住了魔王的手腕。
　　“……”
　　死寂的沉默后，低低的嗓音叹息般响起：“沈域。”
　　魔王看向自己被抓住的左手，[清除术]下，他的左手被回溯成纯粹的魔气，若没有后续魔气补充很快便会一点点消逝。
　　他在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我对你已经足够耐心了。”
　　右手扣住施放[清除术]的手，随着力度增加，手下的皮肤泛起红痕马上转为青紫。
　　身前注视着他的人却神情淡然，无动于衷，好像感受不到痛般不肯放松。
　　不期然想起对方才因为人鱼血脉疼到头发汗湿还一声不吭的模样，魔王胸口憋闷、郁气难抒。
　　手一动，干脆将人扣进怀里。
　　并且越抱越紧，像是要把这个不肯服软的人鱼揉碎在怀里一样。
　　“我对你已经足够耐心了。”他敛眸又重复了一遍。
　　任由[清除术]侵蚀身体，接着语气转冷：“可是你好像并不喜欢。”
　　“你到底想要什么？”
　　魔族映在沈域眼底的身体一点点化为黑雾消失，那双血色般的眸子仿佛转化成名为“永恒”的法术模型，深深烙印在了沈域的精神海。
　　魔王从始至终没做任何反抗。
　　有相当长的时间里沈域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他感受到了心脏处熟悉的窒息感，好似魔王还未离开。
　　还是你更想感受疼痛？魔族离开前眯起狭长的双眸问他。
　　垂在身侧的手轻颤着，是魔王留下的痕迹。
　　魔王说得不对，空气中蕴含的魔法元素还是不够浓郁，不然他下一个技能怎么会用不出来。
　　低眼睨着那只不自觉颤抖的手，沈域倏地笑了。既然想让他感觉痛，最后就不要松手。


第28章 
　　“咚咚咚，咚咚咚。”
　　“沈域，开门！”
　　“发生什么事了？先给我们开了门再冲动！”
　　大门外传来周霁等人的呼喊和拍门声。
　　噙着笑，沈域神态轻松用手机给周霁发了句“没事，待会儿再说”，便不做理会，径直转身走向沈沐沐房间。
　　卧室里原本沈沐沐出于担心才打开门缝偷听。
　　但随着她哥和莱特·图塔尼斯谈话的深入，两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中混杂着微妙的气氛，看得她呼吸急促，不敢动弹。
　　沈沐沐以为这就是极限，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那超出认知的画面让她忘了紧张惊愕地瞪大眼睛。
　　为什么沈域会发光？为什么莱特·图塔尼斯会变成黑雾？
　　那些画面和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纠缠在一起变成一根根丝线，缠成一团理不出头绪的毛线团。
　　她呆坐在卧室门后，脑海中一片混乱。
　　而且莱特·图塔尼斯明知自己会在白光中消散，为什么还要不退反进抱住沈域？
　　挂钟上秒针的转动声轻缓规律地传来，无人控制的房门敞开一条明显的缝隙，沈域伸手将房门推开。
　　“哒”的一声轻响，惊醒了跌坐在地上陷入呆怔的人。
　　沈沐沐抬起头，一张与沈域有三分相似的清丽面孔茫然而失神地望着他。
　　沈域蹲下/身，她的目光也跟着下移。右手放在女孩头上摸了摸，他放缓声音温柔询问：“害怕吗？”
　　沈沐沐摇头，眼眶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通红。
　　沈域叹气：“那哭什么。”
　　“对不起，哥。”沈沐沐带着哭腔道歉。到此时她才明白沈域隐瞒的事情有多严重，才理解沈域为什么让她这几天尽量待在楼上别下来。
　　“我刚刚是不是不该出来？”这样的话沈域就不会让她回房间，那个魔王装扮的男人也不会生气翻脸了。
　　以至情况急转直下，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她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沈域叫她回房间莱特·图塔尼斯会生气。
　　“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沈域说，“莱特·图塔尼斯是异界魔王，留他在这里像个定时炸/弹。”
　　他从来都清楚魔王不会对沈沐沐动手，但依然或故意或无意地在魔王面前表现出不愿让沈沐沐多接触他的样子。
　　然后简单解释魔王存在的原因跟游戏入侵有关，不然沈沐沐只会胡思乱想。
　　沈沐沐瘪着嘴：“我看情况不妙，给周队长发了消息。”
　　沈域：“我知道。”门口响起拍门声他就猜到了。
　　“真的没关系吗？”沈沐沐仰头问他。
　　沈域点头：“真的。”
　　然而沈沐沐看见她哥手腕上的淤痕，“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她哥嘴上说让魔王消失更好，实际上根本没那么开心！
　　边哭还要边强调：“我没事，哭一会儿就好了呜，你去和周队长他们忙正事吧呜呜呜。”
　　沈家门外。
　　收到沈域消息，周霁抬手示意队友先停下拍门的动作。
　　上下楼道口有听见动静过来查看情况的居民探头探脑，他又安排两位队员去将居民安抚走，随即便握着手机皱眉陷入焦灼的等待中。
　　出于对沈域的信任，他并没有自作主张命令队员冲门，却会不可避免地担心沈域在屋里的情形。
　　发给沈沐沐的信息又没有回音，不知道两人怎么样了。
　　这时他忽然接到叶参谋从可可托海打来的电话，手机那头叶参谋语气凝重地问他：“沈域那里发生了什么？”
　　周霁心里一个咯噔，赶紧思路清晰地将这边的情况快速描述
　　了一遍，表示他们收到了沈沐沐的求助信息，但下来敲门沈域却回复说没事。
　　目前他们还在门外，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沈域是发的文字信息，所以他们万分确定这就是沈域发出的消息，再不济也是沈沐沐，不会是魔王。
　　叶参谋听完道：“……刚刚通道内传来消息，说魔族方面主动提出洽谈，并且在洽谈中十分明确地表达出了合作意向。”
　　周霁没有贸然出声打断，静静往下听。
　　“然而他们有一个条件，”叶参谋说，“让我们把沈域交给他们。”
　　周霁轻屏住呼吸：“交给魔族还是魔王？”
　　那头叶参谋没有说话，但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身为当之无愧的魔族之王，魔王的意思自然就是魔族的意思。
　　叶参谋：“你需要尽快向沈域了解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在对方需要时提供保护和帮助。”
　　“是，”周霁端正态度沉稳有力地答道，恰巧这时房门被从里打开，他偏头看了眼，“沈域出来了，我马上问他。”
　　听见这句话的沈域扬扬眉梢：“嗯？问我什么？”
　　结束通话放下手机，周霁从敞开的房门空间往里眺望，客厅一切正常，没有打斗的痕迹。
　　而身前沈域……他目光在沈域手腕的一圈淤痕顿住。
　　感受到他的视线，沈域随意往腕上瞥了瞥，出来得急忘了擦药，待会回去抹点【珍珠膏】就行。
　　周霁吸气，眼神示意了下室内，压低声音用气声问他：“翻脸了？”作势去摸腰间的配/枪。
　　“不用紧张，魔王不在。”他语气轻松地说，而且是真真切切的不在。至于翻脸……“应该算是翻脸吧。”
　　说到这里沈域无辜地摸了摸鼻尖。
　　他承认动手确实有冲动的成分在，并且还是故意的。当初周队用胆大妄为、天生反骨来评价他。
　　好吧，周队说得对。他就是这样的人。
　　将游戏面板展示给周霁看。
　　[你使用了清除术]
　　[你击杀了莱特·图塔尼斯（魔气分/身）：lv.9，获得经验2000]
　　他刻意忽略了心间那些许异样的感觉。


第29章 
　　两行系统信息清晰无比地显示在淡色的游戏面板上。
　　周霁的目光也跟着死死黏在两行提示上挪不开，“嘶”了声不停做深呼吸，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把魔王杀了？”
　　展示面板的男人神态从容语气谦虚：“准确的说只是一道魔气分/身。”而且以当时的情况来看，是魔王没有回手选择了自行消散。
　　不然单凭[清除术]，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将魔王高达2000的生命值磨完。
　　饶是如此也将周霁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看得出沈域表面上对军方的一应要求无异议的配合，其实本质上是个任性肆意的人，配合是因为他愿意配合，但怎么也没料到对方会任性到这地步。
　　异界魔王，说动手就动手？
　　挥挥手让队员们散开各自回居民家，别挤在走廊上。周霁示意沈域跟着进屋，准备和他好好聊聊动手的前因后果。
　　客厅没人，沈沐沐待在自己房间里。
　　周霁多问了一句：“你妹妹没事吧？”
　　“没事，事情发生时被她看见了，”沈域说，接着询问，“这应该不算我违反保密条例？”
　　周霁：“算特殊情况。”
　　沈域去给对方拿了瓶矿泉水后在附近坐下。
　　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平复心情，周霁看向他问：“怎么打起来的？”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沈域交叠着长腿，有种打架进局子被警察盘问谁先动手的错觉，或者打架被老师盘问……
　　脑子里发散着掠过这些念头，他朝周霁无害地笑了下说：“我。”
　　这个答案周霁竟不觉得意外，叹口气：“动手的原因呢？”
　　沈域笑而不语。
　　他总不能说自从第一次在现实中看见魔王，发现对方的分/身只有9级时就一直有些跃跃欲试想尝试一下？
　　恰巧新学会的[清除术]技能解释是清除一定范围内的魔气，分/身又是由纯粹的魔气构成，两者刚好对症，他就……
　　出于不知什么原因，周霁问了个好奇的问题：“……魔王还手没有？”
　　哦，这个问题沈域能回答了，他朝周霁展示了下自己犹带一圈淤痕的手：“喏，还手了，这是证据。”
　　换来周霁无语凝噎。
　　这也叫还手？叫洛特维大陆那些曾和魔王交过手甚至死在魔王手里的强者们情何以堪！
　　他心情颇为复杂。
　　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魔王对沈域的特殊时，就会出现新的事情刷新他的认知。你以为魔王对沈域足够特殊了？不，他还能更特殊！
　　不过比起弄清魔王对沈域的想法，他更想知道沈域是怎么想的，没被“敌人”的糖衣炮弹腐蚀吧？
　　他委婉地表达出自己的疑惑。
　　沈域挑眉：“我很清醒。”
　　他知道游戏世界里魔王的谣言满天飞，又是“恋人”又是“定情信物”的，他不知道事情在魔王那边是什么版本。
　　仅仅针对他来说，当初他不过是很寻常地玩了个普通游戏，还是非恋爱向的升级战斗类游戏。
　　就算卡面抽到的是魔族，就算刷新出来的任务与魔族之王有关，他能对任务里的npc有什么想法？
　　或许会有这样的人，但这个人不是他。
　　听他说完，周霁皱眉：“当初你做的新手任务到底都是些什么内容？”怎么带来的连锁反应这么奇怪。
　　总不能魔王真把沈域当恋人，光靠一个新手任务这也太离奇了点。
　　沈域：“就是一般的任务。”
　　他不愿意说，周霁也不好勉强，正色提起刚才在门外接到的电话：“在你开门出来之前我接
　　到叶参谋的电话，首长表示半个小时前魔王现身，主动表露出合作意向。”
　　“算算时间，应该刚好是你击杀‘魔王分/身’之后的事情。”
　　沈域：“有跟我相关的条件？”不然这种事不会透露给他。
　　他的敏锐每次都能叫周霁赞叹，点点头：“魔族提出把你交给他们。”
　　乌羽般的眼睫垂下掩去眸中的情绪，沈域微微拧起眉心，思索着没有出声。
　　周霁安慰道：“放心，以我对军方高层的了解，这种条件叶参谋等首长不可能同意。”
　　他将刘将军及已退休的“老叶参谋”两人过往的强硬事迹举了几个例子告诉沈域，想以此打消沈域的担忧。
　　沈域笑笑谢过对方的好意。
　　事实上他刚才思考的并不是这些，身体靠后问：“魔王分/身已经消失，你是不是该回可可托海了？”
　　周霁点头：“先打电话和叶参谋汇报魔王消失这件事，不出意外会被召回可可托海。”说完觑了觑对面的人：“你呢，什么打算？”
　　沈域：“先送沈沐沐回学校，然后好好歇两天。”
　　从大半个月前孔学明两人上门起，接连发生的事情迫使他不停在外奔波，先是二测开启不小心被【魔王之心】带进游戏，接着出来又马不停蹄赶往可可托海。
　　进通道、与魔王撞面、离开游戏却在现实世界发现魔王分/身，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来，几乎没个停歇的时候。
　　如此高强度的精神紧绷，换个心理承受能力弱的人估计早崩溃了，就沈域还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若不是对方亲口提出想歇息两天，周霁还当这人不需要休息，闻言表示理解。
　　“趁现在世界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好好享受享受生活，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他起身说：“至于可可托海那边，如果届时合作确定下来，军方在‘流亡小镇’建好据点……”
　　说到一半忽然改口：“算了，我就不邀请你来据点玩了。”
　　现实中9级的魔气分/身好对付，换成通道内等级和战力都是一排问号的魔王本体，以对方莫测的手段，沈域去了军方还真不一定能护得住他。
　　周霁等人甚至没吃午饭就接到了紧急返回的命令。
　　这些人撤走后，午饭过后下午三四点钟，沈域佯装不耐催促追着他问了一下午问题的沈沐沐赶紧去收拾东西返校。
　　沈沐沐撒娇磨他：“以前不都是吃完晚饭才出门的嘛？哥你再跟我说说呗，那些‘海市蜃楼’其实是空间通道，总共有多少通道啊？以后还会变得更多吗？”
　　“现实世界也会变成游戏那样么？所有东西都有等级条和生命条，建筑也一样？那我组团刷学校会不会掉落试卷？”
　　沈域斜去视线：“5分钟。”
　　“5分钟怎么够！”沈沐沐愤愤一跺脚，转身飞跑回房间收拾行李。“对了，你上次给我的那个三无面膜挺好用，还有么？”跑回房间的人扒着门框探头出来。
　　沈域：“……有。”【珍珠膏】还有一些，就算没了也能收集材料再做。
　　五点多的时候买齐零食将人送到高中校门口，返校这天校门能随意进出，他多塞了点零花钱给沈沐沐，让她和同学一起解决晚饭。
　　沈沐沐拎着零食袋子狐疑看他：“沈域同学，你不对劲。”这零花钱足够她用到放暑假还有剩！
　　沈域承认：“我要去一趟可可托海，归期不定。”
　　沈沐沐没听见他和周霁的对话，因此他撒起谎来面无异色，只说是需要保密的任务，期间甚至会失联，让沈沐沐周末回家有事就找黄阿姨。
　　他给过钱了。
　　沈沐沐呆了一瞬，这消息对她来说有些突
　　然：“不是进通道的任务吧？”
　　沈域：“国家什么时候让人民群众冲在前面过？”
　　那也是。
　　还未成年的女孩压下心中的担忧：“那你要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爸爸妈妈没了，她只有沈域这一个哥哥，可是她又不想成为缚住沈域的负担。
　　只好逼着自己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沈域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温和。
　　国家的确不曾让人民群众冲在最前面，可这次是他自己的决定。
　　离开锦城高中，他先去找超市买了一堆速食产品，出来时晚上六七点，路边夜市也渐渐开摊，又买了大量熟食打包。
　　所有东西上车后收进背包，他驱车往家里行驶，期间接到员工章平打来的电话。
　　章平在电话里说：“沈哥，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时不时就有人来抢购东西，货架都卖空好几回了。我看旁边的商店老板好些已经借机涨价了，咱们也涨吗？”
　　沈域冷静道：“不涨，按平时的价格卖。”
　　章平：“可是咱们进货的那家老板涨价了，我们不涨的话根本赚不到什么钱。”
　　沈域：“老板涨价了就换一家进货渠道，实在不行关店休息几天，期间工资照样发你，总之不能涨价。”
　　也就是现在事情没闹大国家没出手，等过段时间再看，那些涨价的还能不能继续开门做生意都是未知。
　　章平听了道：“放心吧沈哥，我听你的肯定不乱收费，晚上关了店就去打听还有哪些没涨价的批发商。”
　　结束这通电话后便一路无事。
　　八点前将车开回小区楼下，在车库停好车上楼。回到房间，思及章平的事，沈域登上其他工作账号看了看。
　　接稿的账号上依然有甲方发来约稿私信，不知是没看到他“暂不接稿”的动态还是不信邪想试试，他没理会。
　　而在一众私信里，他看到一条比较特别的信息。
　　【沈老师您好，我是从直播平台过来的粉丝。因为发给您直播账号上的信息一直没有回应，所以到这里来碰碰运气。】
　　【……事情是这样的，几个月前您曾做过一款叫做《魔幻世界》的手机游戏的测评，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很喜欢游戏展现出来的画风和风景，私下自己也下载在玩，不过断断续续直到前段时间才通关。】
　　【我想问的是，这款游戏您玩到新手任务通关了吗？我通关后遇到了一点奇怪的事情，不敢跟其他人说……】
　　看到这里，沈域果断把周霁的号码发给这个来信的粉丝，让对方相信的话就给这个号码打电话。
　　做完这些又把粉丝的账号信息发了一份给周霁，随即拨出周霁的号码。
　　彼时周霁刚抵达可可托海，正坐在由孔学明驾驶的开往通道驻点的越野车上，摸出手机还没来得及看未读消息就接到沈域来电。
　　他划开接听键接起：“沈域？什么事。”
　　沈域正在衣柜前挑选适合进游戏穿的衣服，选来选去都不合适，干脆随便拿了，闻言回答：
　　“我刚看见一条粉丝私信，这人好像是《魔幻世界》的通关玩家，我把账号信息发你了，也留了你的电话给对方，你记得处理一下。”
　　周霁：“行，我待会让人调查。”
　　收拾出来的衣服收进背包，他走到窗户前看楼下的街景，高挑的身影模糊地倒映在玻璃上：“另外，军方现在不是正为魔族提出的条件犯难吗？”
　　周霁心有不妙：“这是正常的讨论流程，你别乱来。”
　　手机那头男人用朗润的声线轻笑，语气听来十分悠然：“周队猜到我要干什么了？”
　　周霁忍不住暴躁，这人总有叫他想揍人的冲动。他眉头狠狠皱
　　紧：“沈域，你就仗着魔王对你的那点特殊任性妄为是不是？”
　　沈域说是，反问：“清楚这点为什么不能好好利用？”
　　某种意义上说他确实在“恃宠而骄”。不过说魔王有多在乎他？不见得。
　　魔王来到现实世界又不是为了他，所以沈域觉得魔王对他更像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欲，就如同魔王俯视其他种族和生物一样。
　　魔王自认对他足够“耐心”，所以他就必须有所回应，表现得符合对方的设想。
　　对此他只想呵呵。
　　“但那是之前！”周霁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叫旁边开车的孔学明侧目：“你别忘记自己才做过什么。”
　　击杀了魔王分/身难道还指望对方对你的态度一成不变？看手腕那一圈青紫就知道魔王当时有多愤怒，这时候再往对方的地盘跑？
　　真不怕死是吧！
　　沈域只问：“‘游戏入侵’会停止吗？”
　　绝大多数有理智的人都清楚不会。所以即使他现在对魔王避之不及，之后也总有再碰面的一天。
　　周霁：“国家会保护你。”
　　沈域相信这点，然而：“然后我就躺平什么都不做？”
　　沈域更习惯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免得到时又被莱特·图塔尼斯贴着脸，以一副轻挑嘲弄的口吻说他毫无反抗之力。
　　玩家目前只能进游戏升级，游戏沈域一定会再进去，只是他没想到试探时魔王居然没还手。他设想过魔王还手时可能会放水，没想到对方直接没还手。
　　沈域的理由叫周霁哑然，不由问：“既然决定要进游戏你还对魔王动手？”
　　“正因为决定了要进游戏我才动手。”试探清楚魔王的态度他心里才有数，不欲继续这个话题，他看看时间：“已经八点了。”
　　“凑个吉利数字，我现在就出发吧，”拿出【魔王之心】，玻璃上沈域脸上的神情被外面的街景模糊，“虽然听起来有点不要脸，但有件事还是要拜托你，周队。”
　　“如果我没回来，别告诉沈沐沐。”
　　手机那头陷入挂断的忙音，周霁喂了两声没得到回应，气恼又无奈扔掉手机：“沈域的胆子怎么就能这么大？”
　　才击杀魔王分/身就敢只身往异界跑。
　　旁听的孔学明暗暗吐槽，心想教官你的胆子好像没比沈域小多少。明面上目不斜视、一本正经问：“队长，继续开吗？”
　　周霁调整了下呼吸：“继续开。”
　　二十分钟后，越野车飞奔开进通道驻点。
　　周霁一路刷脸，以最快速度进帐篷和叶参谋汇报完突发情况，随后带着叶参谋的批复进入通道和外交队伍汇合。
　　通道内部，骷髅坟场。
　　这一轮由魔族主动提出的洽谈已经持续了近7个小时。
　　华国方负责发言交涉的人换过一轮，拿出一叠文件刚要开口。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答案，反而发现另一个事实的莱特·图塔尼斯现身不耐地伸手覆在文件上，止住了对方欲要翻开的动作。
　　众人正为突然现身的魔王惊讶。
　　“你们拿出来的这些……方案？”挑了一个在人类口中听过的词：“你们拿出来的这些方案，随便选哪个都行。”
　　魔族淡淡睨下目光：“想必你们应该很清楚，之前我说只有一个条件。”
　　是，在场所有人类和魔族都很清楚，魔王的条件只有一个。
　　“你要沈域过来？”被轮换进来的就有凭关系加入可可托海驻点的王志章，听完魔王的话，他嘴快地开口问道。
　　话音刚落就收到同行的周霁冷冷一瞥。
　　王志章讪讪一笑，心道说了又不表示一定要照做，谈判不就是你来我往地讨价
　　还价嘛。
　　人类不交出沈域魔王不满，可人类要是松口了，魔王也不见得会高兴。
　　静静睨了眼刚刚说话的人，强烈的压制感令王志章呼吸急促，心脏剧烈跳动有些喘不过来气。王志章伸手捂着胸口。
　　魔王却已轻飘飘从他身上撤走注意，侧首望向通道后的某个未知方向，侧脸凌厉而冷峻。
　　“现在换个条件。”他说。
　　只有周霁听懂了魔王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魔王比他们更清楚，他们交不出沈域来。
　　收回压着文件的手，莱特·图塔尼斯努力控制着烦闷：“你们想要安全通行骷髅坟场，可以，甚至我可以下令让整个极境深渊的魔族都不主动出手。”
　　“但同样的，”他瞥过视线注视周霁，“魔族也会正常使用空间传送阵。”
　　周霁虽然在团队中不负责谈判，却是做主的人之一，不过魔王说的条件他也无权应承下来，于是道：“我需要请示一下。”
　　魔族抬抬下巴：“我时间有限。”
　　消息很快传回在帐篷里等候的叶参谋等人耳里，这些留守驻地的参谋队、专家组得知条件内容后爆发出激烈的争吵。
　　“我不同意！魔族那么危险，放他们进入华国不是放虎进羊群吗！”
　　“你把我们自己也看得太轻了点，华国难道没实力应对？”
　　“但总归思想观念不一样。魔族进来我们不能困着他们吧，他们总要和我们普通民众接触，但魔族从小接受的观念是弱肉强食，可不会跟我们讲法律、讲道德。”
　　“阻得了一时，阻不了一世。通道就在那里，我们拦得住可可托海、拦得住终南山鹿角梁，还拦得住国外的？”
　　“好了，安静！”叶参谋出声止住争吵，对来传话的通讯兵说：“回信过去，让周霁告诉对方具体细则还要再商讨。”
　　他一锤定音给事情做了决定，而后看向那些持相反观点的人：“别忘了，空间通道有等级限制，而现实世界是我们的主场。”
　　他们不同意魔族就不会使用空间通道？照他看来，这个条件比起之前要沈域的那个可商量的余地还要大一点。
　　“科学技术就一定比魔法差？”叶参谋厉声质问。
　　所有被问到的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在驻地待久了，他们渐渐习惯了日常将魔法挂在嘴边，都忘了自身实力才是立足的资本。
　　他们并不缺实力。
　　“老叶别生气，咱们就是一时想岔了，再说这不是担心魔族不可控，伤害到普通人民群众吗？”
　　“是啊是啊。”
　　“大不了到时叫下面的人监控再严格一点。”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检讨起来，叶参谋本来就没有多生气，在大家的劝导下最后零星的一丝恼意也散去了。
　　会议帐篷里因为魔王突然更换的条件讨论激烈，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安稳地坐在骷髅坟场上。
　　或者也不能算安稳。
　　周霁观察到魔王有压低眉峰以及不时放空思绪走神的小动作，推测出对方现在应该很不耐烦，像是有事急着要走。
　　消息送回驻地后暂时没传来回信，他想了想，问：“我们能不能知道阁下为什么突然改变想法同意合作？”
　　魔王闲着也是闲着，不妨告诉他们：“那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联系到魔王之前提出的条件，“那里”指的大概是他们生活的地球？而他口称“我们”，意思这个需要的东西针对整个魔族。
　　原谅周霁也受了其他人的影响，下意识认为魔王只对沈域感兴趣。
　　但魔族需要的东西会是什么？
　　“别猜了，是你们不可能猜到的东西，”莱特·图塔尼斯道，“
　　并且不只我们魔族，洛特维大陆上所有职业者都需要。”
　　魔王这么一说，别说外交团的人了，就连他自己的下属李维斯眼中也闪过惊讶狐疑之色。
　　这个新发现的异界有什么所有职业者都需要的东西？
　　悄悄给王传音询问，得到的答案让李维斯惊喜得眼睛略微睁大。
　　于是接下来华国方面收到指示，表示具体细节还要再商量才能确定是否同意时，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些实力低微的人类得寸进尺。
　　什么实力低微？多可爱的一群人类！
　　紧接着魔王将商量细则的任务全丢给他，李维斯也兴高采烈全盘接下。他可是王手下最得力能干的下属，不就是多忙一会儿么，他可以！
　　“王，您走之前能不能顺便把托里奇解决了？”李维斯好心情地申请，至于托里奇搞小动作叫来的魔族叛徒和人类帮手他就自己来了。
　　他实力是比白骨公爵高出一筹，然而死灵法师战斗出了名的难缠，与其让他浪费大量时间解决对方，还不如求王挥挥手呢。
　　魔王没有回答，但没有拒绝就是答应。
　　将事情分派下去，总算可以离开的莱特·图塔尼斯站起身，深沉低调的冕袍一角划过空气垂落在身侧。
　　肩负着传话任务的周霁见状，顶着周围一众同事莫名的视线沉沉开口：“沈域让我转告阁下。”
　　离开的动作顿住，魔王驻足投来一瞥，狭长的红眸难得将这个人类看进眼里。
　　……
　　四十分钟前。
　　“魔王让你们把我交出去？”把玩着黑色晶石的手线条漂亮，沈域眼神幽深嘴角带笑：“就说交不出来，让他有本事自己来找。”


第30章 
　　……
　　《魔幻世界》中洛特维大陆面积极为辽阔，不输一颗小型星球的表面积，其地形复杂、地貌多样，又有三分之一的海洋面积。
　　在无尽海域出现后，这个比例变更为二分之一。
　　而自诞生起便生活于无尽海域中的海族，种群数量却仅占洛特维所有智慧生物数量的十分之一罢了。
　　由于地盘实在太大，海族对自己种族范围内的领地并不能做到时刻监控，在一些偏远些的区域，有些事情更是要过许久才能传到海族高层耳里。
　　就好比前段时间无尽海域以东的宝石群岛下方不知怎么的自然形成了一个通往异界的空间传送阵，人鱼王阿瑞瑟便是过后才由海族层层上报得知。
　　此时宝石群岛下方的某处海域里，两名执行看守任务的人鱼正偷闲聊天。
　　他们分别有着红色和绿色的鱼尾，一个长发一个短发，腰际有一圈坠着由巴掌长的贝壳、珍珠、珊瑚等各色漂亮物品编织成坠饰的腰带，上身则是一件半透明的上衣。
　　上衣薄纱似的布料在海水浸泡中恍若透明，轻若无物。
　　两海族漂浮在距传送阵两三百米的位置，有一下没一下地摆着鱼尾，其中红色鱼尾的海族说：“咱们就这么天天守着传送阵？不知道上面对传送阵到底是什么想法。”
　　绿尾海族则向往地表示：“如果人鱼王阿瑞瑟和祭司们商量后决定向异界进攻，希望我们这些看守过传送阵的海族也能有机会跟随出征。”
　　“你疯了？”
　　红尾同伴不解：“我们不过是两个还没晋升为正式法师的学徒，去了异界估计就是送死的，你想想大陆上的那些智慧种族，哪个好对付了？”
　　绿尾海族知道同伴说的有道理，可实在忍不住一个未知世界摆在面前的诱惑。
　　说不定对他们海族而言异常珍贵的东西，在异界却是多如繁星一文不值呢？
　　他们现任海族之王阿瑞瑟当年也不过是不受宠的落魄贵族之子，就是在参与对异族进攻时好运得到了一样珍贵之物治疗旧伤、改造体质，之后便渐渐崛起了。
　　他不期望有人鱼王阿瑞瑟那样的幸运成为一族之王，但晋升正式法师总可以想想吧？
　　“而且前几天从传送阵那边过来的人类看起来不怎么强大的样子。”绿尾海族说服自己般地反驳道。
　　不仅不强大，甚至只是个没有转职的普通人，要不是上面下令只能监视不能出手，他早把对方抓起来盘问了。
　　红尾海族闻言：“我们也只是法师学徒，但不妨碍上面的大人们是高等法师、大祭司和传奇强者。”
　　被噎住的绿尾海族顿时闭嘴不言。
　　不远处一株红珊瑚后，沈域也将两海族的对话一字不落看进眼里。
　　海族不再说话，他们头顶旁边翻译成华国文字的气泡渐渐散去。垂眸思索片刻，沈域低眼看看自己一身装扮，摆动鱼尾离开。
　　不一会儿。
　　换了个话题再度交谈起来的海族们突然警惕转头：“谁？”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打扮古怪的同族摆着尾巴在不远处探头探脑。
　　对方是男性外表，上衣有些保守，腰间只寒酸地围了一圈海草编织的短裙，但长相出众，鱼尾颜色也极为罕见，竟然是渐变色的。
　　双方等级相同，海族们态度便随意了点。
　　红尾海族问：“你想通过空间传送阵？”消息还挺灵通，如今传送阵的事在海族仅限部分高层知道，也不知这位同族从哪听到的消息。
　　但居然只身一鱼前来，真是冒险。
　　游近的沈域摇摇头，他能通过系统翻译看懂海族话中的意思，却还不会说，只能用摇头点头来表达态度。
　　同
　　时将学习一门外语的事情提上日程。
　　啧，或许还不止一门。
　　毕竟洛特维大陆可是有足足七个智慧种族。
　　红尾海族照例解释道：“上面不禁止海族使用这个传送阵，不过需要提前告诉你的是，传送阵对面有人类严密监控，过去之后生死自负。”
　　“另外，传送阵有等级限制，”打量沈域一眼，“你现在是法师学徒，对你没什么影响。”
　　之前有几位大家族的海族子弟听到点消息偷溜过来，个个已经是十多级的正式法师，听闻通过传送阵会将实力压制到学徒级，二话不说就摆尾巴走了。
　　一群娇生惯养、好奇大过野心的海族，怎么舍得拿自己的小命冒险，他心中嘲讽。
　　红尾海族说完后，沈域指指自己的喉咙，什么都没说。
　　两位海族却自动脑补他天生残缺，喉咙不能发声。
　　绿尾海族正想提议对方可以去购买药剂治疗，但看对方腰间的装饰都是由随处可见的海草编织的，想也知道没有多余的钱币，便又闭了嘴。
　　同时心中的郁闷减轻不少，比起这位贫穷又残疾的同族，他和红尾算是好的了。
　　这时沈域再指指空间通道，在手背上比了个小人走路的姿势。
　　海族们莫名看懂了手势的意思。
　　绿尾海族说：“昨天传送阵里偷溜过来一个女性人类，发现我们匆忙撕开一张传送卷轴跑了。”
　　而经过这件事后，传送阵那头由单纯的无人机监控变为添加了大批人手，【麦克斯寇】国家高层正在争论是否要派人进入通道。
　　此时没有群众基础的他们尚不清楚，即便他们下定决心派人进入，没有通关《魔幻世界》新手任务的人也是不可能穿过通道的。
　　从两位海族口中确认部分消息后，沈域很快离开了这个曾经导致他“视频外泄”从而社死的事发地点。
　　毫无疑问，这个通道就是沈域第一次进游戏时无意间发现的那处空间传送阵。
　　游离海族的视线再前行一段距离，他脱下身上特意翻找出来的、湿水后最贴身最透明的衬衣，换上一件不透的T恤。
　　腰间的草裙——
　　想了想，沈域将手从草裙上拿开，万一他不穿草裙落在其他人鱼眼里是“裸/奔”怎么办？只好继续穿着了。
　　银白的鱼尾在深绿的草裙下过渡为淡淡的浅紫、浅蓝和深蓝近墨色，轻烟般的尾鳍划过水流，漾开一圈圈不可见的涟漪。
　　进来游戏是下午，傍晚太阳落山前，沈域找到一处孤岛作为今天的落脚点。
　　说是孤岛也不恰当，这里更像一座横亘于海底的山脉，只是最高处露出海面形成了陆地上生物口中的孤岛。
　　仰头向上摆动鱼尾，转换形态后愈加俊美冷清的脸迎着清澈的水流浮出海面。
　　海上静谧无人，晚霞洒下大片水彩般渐变的灵动色彩，倒像是人鱼尾巴颜色倒影到了空中，觅食的海鸟不时从空中俯冲下来，啄破水面发出轻不可闻的声响。
　　缓慢游向岸边，覆满鳞片的鱼尾在接触到地面时自动恢复成修长的人类双腿，便于活动的迷彩裤包裹在腿上。
　　——跟随一队出任务留下的。
　　岛上草深林密，沈域暂时没往深处走，在岸边挑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召出游戏面板。
　　[好友频道]周霁给他留了信息。
　　【周霁：随时保持联系】
　　沈域勾唇笑了下。
　　这样看来游戏里和现实世界也没多大区别，现实中有手机，游戏里有[好友频道]，都能保持交流畅通。
　　他将自己的情况简单描述了下，接着把海族那里得知的信息告诉对方。
　　【沈域：我现在在第一次进游
　　戏时的位置，据两个海族说，具体地点应该是无尽海域的宝石群岛范围，目前打算往东寻找海族、人类混居的陆上城镇】
　　【沈域：两个海族是接到命令监视空间通道的，海族不限制空间通道的使用。】
　　【沈域：对了，外面有个外国女性进来了，撕开空间卷轴不知所踪。你看玩家排行榜应该能找到名字，叫“乔安娜”】
　　和沈域隔着大半个魔域和无尽海域的周霁还没从空间通道出来，因此第一时间看见了[好友频道]的信息，看完只提醒道。
　　【周霁：在游戏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魔王之心】】
　　【沈域：我知道】
　　【魔王之心】是空间属性的魔法物品，自从有过被莫名其妙带进游戏的经历，他私下仔细想过，猜测可能是不小心碰到晶石内部红点的原因。
　　于是这次使用【魔王之心】他便触碰了相同的红点，果不其然被传送进第一次进来时的位置。
　　而且沈域推测之前魔王之所以能那么准确地出现在骷髅坟场，其中离不开【魔王之心】的存在——
　　理由就是这次使用【魔王之心】，他再次于晶石内部镌刻的空间法阵中看见了陌生的精神烙印。
　　所以，魔王分/身在现实世界出现的原因也很明朗了，正是由于作为媒介的【魔王之心】。
　　魔王可以通过晶石内部的精神烙印大概感应到晶石所在的位置，从而感应出他的位置，只是这份感应有距离限制。
　　第一次他在无尽海域的宝石群岛，离得远，所以魔王没有出现；而第二次他就在魔域的骷髅坟场上，魔王便准确无误地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那么反其道而行，只要他在洛特维时尽量避免将【魔王之心】取出游戏背包，魔王也很难找得到他。
　　【沈域：我的话帮我转达到了吗？】
　　【周霁：当然】
　　【沈域：什么反应】
　　【周霁：……】
　　一排省略号代表了周霁难言的心情。
　　老实说，当时将话带到之后，他设想过莱特?图塔尼斯会对沈域的挑衅感到愤怒，或是嘲弄不以为意，但绝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上一秒还对洽谈表现得厌烦不耐的魔族，在听完他转达的话后竟然沉默一瞬轻轻挑起眉，像是气消了一半。
　　嗯……所以魔王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癖好？
　　完全不清楚周霁内心的想法，沈域没有和对方多聊，表示自己这边还要找地方睡觉就结束了和对方的聊天。
　　过后他回头往密林深处望了眼，晚霞散去仅有星光照明的孤岛荒凉死寂，黑洞洞的空间像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收回目光取出一份炒饭填饱肚子，他决定今天就在原地扎帐篷睡。
　　第二天，沈域是被海水涨潮的声音吵醒的。
　　朝阳橘红的光洒在稀疏的林木树梢，海面也被爬出地平线的太阳染成淡淡的红色。
　　沙滩上随着涨潮冲上来不少海螺、贝类和鱼虾，引得林中的肉食动物纷纷出来觅食。
　　在一众lv.0的普通动物和虾蟹中间，几只挥舞着鳌钳等级显示为lv.5~lv.7之间的巨蟹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看得沈域刷怪DNA动了。
　　好歹也是“杀”过魔王的9级学徒，对付几只低级蟹怪，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在蟹怪呼啦啦迈开八条蟹腿冲来时，熟练的几发[火球术]下去，原地便只剩下烤熟的散发出清淡肉香的巨蟹。
　　[你杀死了lv.5巨蟹怪，获得经验50]
　　[你使用了技能庖丁，获得坚硬的蟹壳x6、烤熟的蟹肉x6]
　　总共6只蟹怪，给了沈域几百经验值，下意识去看个人面板上
　　的经验条。这才想起他的经验条早就满了，必须晋升正式元素法师后才能继续往下升级。
　　打怪兴趣丧失一半，只有拾取刷怪后的掉落能勉强安慰他这样子。
　　转身欲走，脚下不小心踢到一颗碎石，石头在砂砾上骨碌碌滚动着停在一处水洼里，其表面反射出的光晃得沈域微眯起眼睛。
　　偏头避了避，侧首朝光源处看去。
　　[彩晶石：一种元素晶石的稀有伴生魔法矿石，常用于制作魔法物品和法杖]
　　他弯腰将其捡起。
　　反射阳光的石头只有指甲盖大，表面凹凸不平，像是打翻调色盘后五颜六色的颜料混合而成的斑斓晶体。
　　身为一个准元素法师，先不说沈域没有施法的法杖而是用手/搓了那么久的术法，他此时的重点完全在[彩晶石]的介绍上。
　　元素晶石的伴生矿石。
　　众所周知，元素晶石既是魔法消耗品，也是一种昂贵的货币等价物。他正愁找到海族口中两族混居的蓝宝石小镇后钱袋空空不方便，这不就瞌睡来了送枕头？
　　“难怪巨蟹颜色是红的，原来是开门红。”满意地给涨潮而来的蟹怪定了性。
　　原本沈域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落脚，打怪顺便攒点材料，未来好去镇上换钱，发现[彩晶石]的存在后他决定先仔细搜一圈再说。
　　这里既然有伴生矿[彩晶石]，说不定也存在元素晶石。
　　他行动力极强，将[彩晶石]收进背包便开始了岛上的搜寻工作，连早饭都是在探查期间解决的。
　　整座孤岛面积不大不小，也就四五个足球场大，但由于荆棘丛生、杂草密布，树林中不时还有食肉的低级魔兽需要解决，翻越丛林很是费时。
　　沈域花了将近一天时间将整座岛仔细探索完毕。然而令人失望的是，除了又捡到几颗[彩晶石]外他一无所获。
　　沈域却并不气馁。
　　一颗[彩晶石]可以说是偶然，接二连三的[彩晶石]出现可就是必然了。
　　坐在昨晚的大石头上，大陆上价格昂贵的[彩晶石]在手中像毫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般被随意抛接着，男人凝眸望向月色下的海面。
　　如果岛上找不到的话，会不会是他找错了位置？[彩晶石]都是在靠近岸边的沙滩上捡到的，早上海水会涨潮……
　　为难地敛起眉心，这座孤岛实际是海底山脉露出海面的冰山一角，真要去海下找的话范围就太大了。
　　“噗通。”
　　一尾人鱼于月光下纵身跃入海面。
　　沈域在孤岛下的海底山脉盘旋了近一周，期间又收获少量[彩晶石]。
　　周霁几次发消息来询问他的近况，他都回答还在老地方待着没动，搞得周霁都怀疑他是不是遇到麻烦被困住了，但因为不想他们担心所以没说。
　　时间拖得太长，沈域自己也有些疲倦，每天不厌其烦在山脉上细细寻找是一件极其费神的事情。
　　[你杀死了lv.7青环海蛇，获得经验70]
　　[你使用了技能庖丁，获得青环蛇皮x1，青环蛇胆x1，青环蛇毒牙x2]
　　青环海蛇是沈域搜索途中遇到的海怪，攻击性极强，会在海水中喷射毒液。
　　沈域刚打这种怪时没经验，不小心中了招，只是皮肤沾到一点被毒液污染的海水便全身僵麻了好一会儿。
　　幸而他沾上的毒不多，生命值能够自行恢复，不然元素晶石没找到他就要先去找解毒药剂。
　　[青环海蛇王：lv.11]
　　[生命值：11100/11100]
　　刚杀死一条青环蛇，转头又一条海蛇向他冲来，待看清蛇怪的等级和生命值，沈域一时没控制住脸上的惊讶。
　　达到10级的就可称为一阶魔兽了，但他没想到的是，晋升一阶居然直接暴涨1万生命值？
　　这他得打到什么时候？
　　没有犹豫的，沈域摆动鱼尾转身就跑。
　　眼前是横亘着挡住去路的绵延山脉，人鱼在丛生于山体上的海底植物间灵活穿行，惊得水流涌动海草摇晃。
　　身后黑体绿环、体型堪比巨蟒的一阶蛇怪王追着他“噗”地喷出一口毒液。
　　幽绿的毒液像是一团粘稠的果冻，过了会顺着海水渐渐蔓延弥漫开，所经之处海草尽皆枯萎，很快扩散到沈域所在的位置。
　　裸露在外的皮肤及鳞片传来火辣辣仿佛被火燎过的痛感。
　　察觉出身体速度变慢，正在快速变得僵硬，沈域暗叫不妙，这蛇王的毒液比其他小怪猛多了！
　　海蛇王越来越近，他不敢耽搁。
　　召唤出的荆棘按心意缠绕成绳索形状，连接着上方山体缝隙里探出来的一株植物，顾不上荆棘上的尖刺刺破掌心，他紧握住绳索借力往前一拉。
　　人鱼被冲劲带着撞到山体上，山体下方却是一处巨大的空隙。
　　之前被层层海底植物覆盖着看不出来，结果现在冲击之下，沈域直接撞破草笼滚进了缝隙里。
　　糟了！
　　这个缝隙完全能容纳下蛇身直径一米的青环海蛇王，他这一撞进去，岂不是要被随后追进来的海蛇王瓮中捉鳖，直接吃进去填肚子？
　　不，怎么能形容自己是鳖，不吉利。
　　毒素从皮肤渗透进去后侵蚀着身体内部，沈域动作越来越慢，艰难地在缝隙间摆动尾鳍，缝隙两边生长的杂草藤条般和滚落的碎石砸在脸上，连思绪都恍若陷入凝滞之中。
　　身后蛇怪王还紧追不舍，来不及多想，他用仅剩的理智催动精神力做出应对。
　　闭上眼睛前最后一幅画面，是缝隙外明晃晃的海水、扭动蛇身冲进来眼睛绿森森的蛇怪，以及身体被严密包裹像是陷入怀抱的错觉。
　　……
　　时间于静默中无声消逝。
　　人迹罕至的宝石群岛坐落在无尽海域偏僻一隅，岁月静好一如往昔。
　　而在群岛某座孤岛下方的海底山脉，山体内部某处不知名洞穴，嶙峋乱石中正静静躺着一具被荆棘紧紧包裹着的人形物体。
　　洞穴内部被折射的光源映照得微微发亮，乱石中，人形物体疑似头部的位置，一串串微小的气泡从荆棘缝隙间冒了出来。
　　“呼……”
　　“呼……”
　　“唔。”混杂着一声含糊的闷哼，人形物体动了动，接着两只血迹斑驳的手从枯萎的荆棘中伸出。
　　手背上的筋骨随着用力凸起，双手一下一下扯着身上已经失去活性的枯枝，渐渐露出内里几乎看不出原样的人鱼来。
　　皮肤被划破的刺痛和毒液灼烧的疼痛从身上所有位置传来，沈域撑起身体，姿势怪异地坐在乱石中的一堆枯枝间，食指摸了摸眼睑下的伤。
　　“嘶。”动作犹有些僵硬，脸上不出意外是[荆棘缠绕]技能留下的伤口。
　　他本意是用这个技能护住自己，这样即使失去意识被紧追进来的蛇怪吞下肚，外面也能有层防护。
　　没想到……
　　看看手背、手心及胳膊等皮肤上密密麻麻的划痕和被毒液燎过的灼伤，没想到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惨兮兮的样子。
　　看来最后错觉中的拥抱是带刺的。
　　没把伤放在心上，活着逃脱蛇口的沈域心情不错，抬眼打量所在之处。
　　半圆形的洞穴形似倒扣的大碗，他处于碗壁一侧中央，被一块凸起的石柱挡住了滚落的身体，而视线所及到处是丛生的乱石。
　　在这些乱石未有石皮覆盖的裸/露处
　　，晶石折射着海水中的微光，剔透晶莹。
　　[土属性元素晶石（低阶）：一种蕴含丰沛土属性魔法元素的特殊晶体，常用于镶嵌法杖、布置阵法、锻造魔法物品等]


第31章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因祸得福？
　　他寻找元素晶石找了近一周都一无所获，最后被蛇怪追着掉进海底缝隙，反而找到了。
　　随手捡起一块身侧的落石，巴掌大的不规则石头通体乌黑，有一面石皮剥落，内里露出的晶石颜色淡黄，是一种温暖厚重的颜色。
　　晶石和石皮间有明显的间隙，沈域稍微用力掰了掰，淡黄晶石外的石皮不算费力地被剥下，晶石是一块呈五边形的棱柱体，长度、大小都与成年男性的手指相仿。
　　巴掌大的石头总共剥出三块低阶元素晶石，都是土属性的。
　　他抬头环顾四周。
　　这么大个洞穴，这么多嵌在山体里的石头，得有多少元素晶石？
　　轻轻呼吸，水流从两腮滤出摇晃着耳鳍后的发丝，人鱼将剥出来的三块元素晶石收进背包，粗略清理过身体的外伤便打算开始采集工作。
　　荆棘划破的伤口在打量环境时随着恢复的生命值慢慢愈合，但沈域的生命值距离满值仍剩一截。
　　[角色：沈域]
　　[种族：人类（成年）/海族（幼生期）]
　　[等级：lv.9]
　　[生命：1500/1800（青环蛇毒素侵蚀中）]
　　生命条后面有个中了蛇毒的debuff。
　　皮肤上被毒素侵蚀过的地方红肿破皮，有继续往下溃烂的迹象，他找了根一端有些尖锐的枯枝，冷静下手将摔下来时嵌进伤口皮肉里的砂砾石子挑出来。
　　随着沈域有条不紊的动作，淡淡血色从伤处溢出。
　　海底并不是个清理伤口的好地方。
　　海水含有大量盐分，刺激伤口后带来针扎般的刺痛不比蛇毒轻多少，抹上促进伤口愈合的【珍珠膏】也容易被海水冲淡。
　　尾巴不知是不是在滚落的时候砸到了石头，一抽一抽的痛，扒开身上残余的枯枝，沈域忍着痛摆动尾鳍在洞穴里活动。
　　每一块石头内部都藏着元素晶石，刚开始他还有精力将石皮剥落才把元素晶石收起来，后来嫌麻烦直接捡石头往背包里扔。
　　掉落的石块捡完了，他就拿出工兵铲砸生在穴壁上的，“梆梆梆”的声音通过山体和水流传导，一直传递到缝隙上方。
　　“嘭！”
　　头顶响起一声远远传来的闷响。
　　砸石头的动作顿住，沈域侧耳细听，接着又听见几次沉闷的响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物体在撞击山脉。
　　男人眉心轻拢起弧度。他滚落进来的出口很小，几乎仅容他通过，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已经摆脱青环蛇王的追杀。
　　可现在看来，蛇怪似乎还在。
　　洞穴内没有其他出口，想离开还得原路返回，也就是说不论如何都避不开再和蛇怪撞面的情况。
　　思及此男人烦躁地啧了声，暂且放下挖矿事宜，握紧工兵铲朝醒来的地方游去。
　　醒来之处略上方的位置有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长缝隙，看起来像是曾经剧烈震动后出现的裂口。
　　他猜测或许是地震在山体内部震出了一条缝，然后裂缝无意中连通了底部的洞穴，谨慎摆动尾巴钻进裂口。
　　“嘭！”闷响传来的位置尚远。
　　沈域感觉自己一直在往上游动，渐渐的，摆动尾巴都会碰到山壁的空间逐渐宽敞起来，但容纳蛇身直径一米的蛇怪依然困难。
　　直到离声源越来越近，前面水域越来越浑浊，他被一堵黑漆漆的东西堵住去路。
　　不上不下地被迫悬停在裂隙里，沈域仰头拧眉观察了好半天，借着声响消失海水稍微恢复澄澈的时机，勉强搞清楚了现在的情况。
　　简单点说就是青环蛇王被卡住了，那团黑漆漆堵住
　　去路的是蛇怪粗壮的蛇身。
　　因为垂直向下的裂隙中段又多出一条横向的缝隙，蛇怪现在是脑袋塞在横向的裂隙里动弹不得，尾巴还在竖向的缝隙里。
　　“这可真是……”人鱼说着自己都好笑地勾起嘴角。
　　蛇怪将自己扭曲成“L”形状卡住，甚至他都不用担心蛇怪喷出毒液，这不赶紧磨血条，留着过年吗？
　　[火球术]海底用着大打折扣，[水流守护]是防御类术法，[荆棘缠绕]是控制技能，伤害不高。
　　想来想去，还是手中的工兵铲有用。
　　一边磨着血条沈域边在心里想，看来出去后还得再学几个攻击技能。
　　不知过去多久。
　　[你杀死了lv.11青环海蛇王，获得经验1100]
　　再使用庖丁技能，获得小BOSS级别的蛇胆、蛇皮、毒牙若干，统统收进背包。
　　没了蛇怪巨大的蛇身挡路，横向、竖向的裂隙口都显露出来，途经横向的裂口时，沈域用强光手电往里照了照。
　　一看便发觉不对。
　　“嗯？”
　　竖向裂隙很明显是天然形成，两侧山体凹凸不平，但横向却是规则的半圆形洞口。
　　游进去一看，洞内山壁上有利爪抓下的深深印痕，只是因时间过去太久，要用工兵铲抹去表面覆盖的泥土和苔藓才能看出来。
　　洞穴倾斜着往下延伸，极长极深邃。
　　略一思考，人鱼摆动尾鳍往里游去，一路除了爪印什么都没发现，待游到山洞尽头才看见零散掉落在地上的石头。
　　模样很熟悉，和他背包里包裹着元素晶石的石块一模一样。
　　而除此之外，地上还有大量散落着的破碎兽骨。
　　[龙族残尸：一具因贪财死于魔力潮汐爆发时爆体而亡的高阶红龙尸体（注：仍有魔力波动残留，可用于锻造魔法物品）]
　　每一块被长久凝视的兽骨旁都有这样的信息框。
　　沈域哑然。
　　再一次看见“魔力潮汐”这个词，他却依然不懂这东西具体指什么。破碎的龙骨仍能被用于锻造，他上前拾捡起往背包里装。
　　期间找到一枚储物戒指，可惜红龙爆体时破坏了内部的空间阵法，储物戒已经破损了，里面的东西也拿不出来。
　　可惜。
　　挖空山体底部的元素晶石矿又耗去沈域两天时间。
　　事后收获[土属性元素晶石（低阶）]上千枚、[土属性元素晶石（中阶）]上百枚、[彩晶石]大大小小上百块。
　　忙完好好休息了一晚。
　　在孤岛耽搁的时间太久，第二天一早起来，沈域取了块蟹肉当做早饭，粗略处理了下仍未愈合的伤口便继续踏上寻找蓝宝石小镇的路程。
　　……
　　几天后，蓝宝石小镇。
　　“您是新来蓝宝石小镇的吧大人？我是在这里长大的，对镇上很熟悉哦。”
　　“您需要向导吗，雇佣我的话只用10、哦不，”说话的小孩收回一只手背在身后，巴巴举了举剩下的右手，“只用5枚铜币！”
　　她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大，皮肤是常年晒出的黑麦色，脸颊很瘦，显得眼睛大大的，身上穿着打扮肉眼可见不算太好，但收拾得很干净。
　　沈域刚提着大包小包交过进城费踏进城门，就是这么一只小团子冲到面前来开口。
　　女孩说的似乎是海族语言，而他对海族语言的了解仅限于传送阵附近那两位海族闲聊时的对话。
　　看似倾身听完实则从女孩头顶的气泡中了解完信息，沈域取出五枚铜币——当初在骷髅坟场刷怪时，那些骷髅怪身上掉落的，正要放进女孩手心。
　　这时旁边又冲上来一个矮瘦矮瘦的
　　成年男性，他脸上带笑，觑着沈域手里的包裹开口：“大人需不需要处理冒险中的收获？我知道一家专门收购魔兽材料的收购店，还有收购魔植的。”
　　被抢生意的女孩放下举起的手委屈巴巴撅了噘嘴。
　　沈域看看两人，最终还是将铜币递到女孩面前。
　　落选的男人笑叹着摇摇头，退回街边继续等下一个顾客。
　　收到铜币的艾尔莎则惊讶地瞪大眼睛，紧接着脸上绽出一个灿烂的笑，赶紧把铜币揣进胸前妈妈缝制的小布包里。
　　面前应该是位很温柔的法师大人吧？姨姨说长得好看的法师大人脾气会更好竟然是真的！
　　她鼓起勇气走到沈域身侧，仰头问：“您想去哪里？要先找落脚的地方吗？”
　　沈域颔首。
　　他选择小女孩无关照顾幼小之类的想法，而是女孩年纪小心思浅，相处起来更不容易发现他身上的异常。
　　在异界，还是伪装成土著更方便安全一点。
　　“那您跟我来，可供居住的酒馆和旅店都在另一条街上。”艾尔莎脚步轻快地在旁边领路说，期间不时跟沈域介绍街道两旁的店铺。
　　“这家是戴伦伯伯开的糖果店，里面的糖果可甜可甜了，还有一种叫做蜜饯的东西是水果做的，可惜艾尔莎没有吃过。听说精灵族特别会种植水果，他们应该有吃不完的蜜饯吧。”
　　“这家是托尔大叔的铁器店，镇上冒险者的武器坏了都会找托尔大叔修哦。”
　　“前面有魔法药剂材料店，既售卖成品药剂也出售药剂材料，同时还收购魔法植物……”女孩嗓音清脆，语速不算快，介绍起来有模有样。
　　沈域顺着街道两旁看去，两侧建筑风格独特，外墙用色活泼，许多店铺外都挂着贝壳、珊瑚之类的装饰品。
　　街上行人不太多，但打扮对比十分鲜明，穿着皮甲或是长袍、神采奕奕的应当是职业者，避开这些职业者行走、多穿棉麻衣裤的是普通人。
　　他们头顶的信息框里的内容也证实了这一点，普通人等级通常是0~5，仅有艾尔莎口中开铁器店、常年打铁的托尔大叔罕见地达到了lv.6。
　　不动声色将所有职业者的信息收入眼中，镇上职业者的比例相当低，至少他目前看到的只有1/10。
　　职业者与普通人之间，双方井水不犯河水，职业者虽然显得高高在上、盛气凌人了点，但并没有出现随意伤人的情况。
　　“大人，我们到了！”艾尔莎活泼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这条街明显比之前的街道冷清不少，有些店铺甚至是关着门的，艾尔莎指着那些关着门的店铺说：“那些是酒馆，晚上冒险者回来会很热闹哦，大人想住酒馆的话可以去敲门。”
　　再指着开门的旅店：“这些是专门住宿的旅店。”并一一介绍哪家旅店最贵、哪家旅店最便宜。
　　收费都是铜币。
　　身上剩下1金20银87铜，还没找到可以兑换元素晶石的地点，沈域斟酌后选择了条件相对不错的“蓝宝石旅馆”，一晚要50铜。
　　将他带进旅馆，艾尔莎哒哒哒跑上前从柜台后老板娘的手中接过一份像是食物的东西，转身经过他身边时不忘露出甜甜的笑，高高兴兴离开了。
　　沈域略弯了弯唇以作回应，走到柜台前。
　　守店的老板娘是个身材高壮、五官轮廓看得出曾经很漂亮的女性，他视线落在对方棕发下明显不属于人类特征的耳鳍上。
　　“法师大人想要什么样的房间？”柜台后人鱼老板娘不卑不亢问，介绍道：“我们这里房间分为三种，四人居住的房间一晚20铜，两人居住一晚30铜，单人居住的一晚50铜。”
　　说起来，当他转换成人鱼状态时海族将他当成同族
　　，当他恢复人类状态时海族便将他当做纯粹的人类。
　　所以“流亡小镇”上魔王为什么敢肯定他人鱼的身份？此前他可一直是人类状态。
　　思绪发散了下，沈域回神取出50枚铜币放到柜台上。他不会海族语言，便通过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思。
　　铜币是借着包裹的遮掩从游戏背包里取出来的，既然已经决定伪装成海族原住民行走，在没有储物装备掩护的情况下，沈域会尽量避免使用游戏背包。
　　他的沉默被老板娘当作了高冷。
　　人鱼老板娘见怪不怪。
　　职业者通常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他们这些生存在洛特维大陆上的普通人已经习惯了，只要来的职业者不是那种脾气暴躁的就行。
　　不过就算暴躁她也不怕，谁家还没有两个职业者亲戚？她丈夫就是收进城费的见习骑士呢！
　　将铜币扫进下方抽屉里，老板娘取下一把钥匙带着沈域往楼上走，余光看见他手中的包裹，象征性地询问了句：“需要帮您拿吗？”
　　沈域避开摇了摇头。
　　旅店总共三层，一楼是吃饭和接待的地方，二楼三楼住宿。
　　整栋建筑是木石混合结构，表层涂了一种米白色的特殊材料，行走其间十分干爽，并不会有海岛的潮湿感。
　　走到三楼一间房间外，老板娘拿钥匙将门推开，房间内被收拾得干净整洁，从正对着房门的窗户望出去，甚至能看见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
　　老板娘说：“到明天这个时候之前您可以随便住。”随后把钥匙留下，并告知后面街上有收购魔法材料的店铺便转身走了。
　　现在是异界时间的下午。
　　关上门，沈域随手将包裹搁在门后的地板上，房间就是带了盥洗室的卧室，他迈步推门走进盥洗室里。
　　供人检查着装的镜子被固定在墙上。
　　站在洗漱台前，男人侧身撩开颈后的领口看了看，镜子中的人后颈乃至肩背被布料遮盖住的位置便随之显露出大片未曾愈合的灼伤。
　　伤处的皮肉颜色泛着不正常的黑绿，是青环海蛇余毒未清的结果。
　　他收回手用清水洗了洗脸，转身又出了盥洗室。穿着衬衣长裤的颀长背影映在镜中，男人步履沉稳，看不出任何受伤未愈的异样。
　　门口两个包裹里装着沈域打怪积攒下来的材料，都是经过挑选他认为可以售出的。
　　而所谓的包裹其实是一种植物的叶子，这种植物是在寻找蓝宝石小镇的路上发现的，叶片宽大柔韧，不易破损。
　　没留在房间休息，沈域带上钥匙提起包裹出门。
　　下楼时碰见又坐到柜台后看店的人鱼老板娘，看见他老板娘笑着提醒：“出门右拐两次就是职业者常去的街道了。”
　　那些服务于职业者的店铺就开在那里。
　　沈域根据提示找到对应的街道。
　　街上职业者比例确实要高出不少，两侧店铺除了卖食物的，几乎都与魔法相关，诸如“魔法材料专卖店”、“哈利药剂”、“强者武器店”等。
　　也有与魔法相关的吃食店，比如“魔兽肉批发”。
　　应该算是吃食店吧？
　　街道中心修建得最高大、最气派的一栋建筑，外面则挂着“职业者工会”的标识牌，此时大门外拥堵着一堆吵嚷的人群，似乎在围观什么活动。
　　“听说大城市里各个职业工会都是独立建造的，像是法师工会、骑士工会、剑士工会、药剂师工会等，每个职业都有自己专门的地盘。”
　　说话的人叹了口气：“可惜咱们这里小了点，职业者也少，只能修一栋职业者工会了。”
　　沈域循着声音偏了偏头。
　　出声的人就站在他身侧，从外表上
　　看是人类男性，不到三十，棕发黑眼，身高与他相仿，一身经常锻炼的腱子肉。
　　见沈域看向他，这人自来熟地露出个灿笑：“法师大人，购买药剂吗？专解青环海蛇毒素那种。”
　　沈域扬扬眉梢。
　　“不好意思，眼尖看出来了。”男人指了指他颈后露出的一截伤，说：“我是对面‘哈利药剂店’的老板哈利，经常跟药剂打交道，这伤口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们这片海域青环蛇挺多，时常就有普通镇民或者冒险者中毒，因此这种解毒药剂算是他店内常备。
　　药剂店位置不错，就建在职业者工会对面。
　　沈域跟随老板哈利踏进店里，两侧像中药柜一样的柜子里摆着各种材料和魔植，成品药剂摆放在柜台后的木架上。
　　哈利转到柜台后问他：“法师大人中毒的青环蛇是什么等级？”
　　转职成法师后沈域记忆力增强很多，仅凭听过的几段对话便零星地学会了一点海族语，然而面前的哈利说的却是另一种语言。
　　不出意外是人族通用语了。
　　他淡定地拿出青环蛇王的毒牙。
　　“一阶青环蛇的毒牙？”哈利盯着毒牙一脸惊喜。
　　虽然只是刚进阶不久，但他们镇上职业者少，职业者等级也低，平时这种入阶的魔兽材料还真很少见到。
　　他倾身趴在柜台上，目光炯炯询问沈域：“我这里也收购魔植和魔兽材料，法师大人有意出售吗？”
　　沈域拿出蛇皮。
　　哈利：“一阶青环蛇蛇皮！这可是制作皮甲的好材料啊……”
　　拿出蛇胆。
　　哈利：“一阶解毒药剂！”
　　拿出尖嘴鱼怪的鱼嘴。
　　哈利：“骑士长/枪！”
　　“……”
　　哈利老板平时的生意一定很好，事后沈域暗暗评价道，卖东西卖得心情愉悦也是独此一家了。
　　解毒药剂20银，售出的各类材料就卖了10金币。
　　大头是一阶青环蛇王带来的，鱼嘴枪加起来也有1金进账，未免引人注意，沈域没拿龙骨出来，也没出售魔植。
　　采集的魔植大多是【银月】药剂的配方材料，他还指望某天自己能凑齐材料做出药剂，然后一劳永逸呢。
　　也不知道度过幼生期前能不能凑齐。
　　“解毒药剂是口服的，喝下去就行。”尽管这在镇上算是常识，哈利依旧提醒了一遍。
　　两人并肩走出药剂店，对面职业者工会大门前拥挤的人群散去一些，一对父女挤出人群兴高采烈从里面出来。
　　抱着女儿的父亲激动道：“宝贝，你的精神力测试通过，可以成为职业者了！放心，爸爸很快就能攒够钱给你买转职证书！”
　　女儿抱紧父亲的脖子，咧着嘴快乐地说：“那我要当元素法师，然后帮爸爸种一堆蔬菜！”
　　父亲响亮应道：“好！”
　　精神力测试？
　　气泡中出现的字眼叫沈域微微生疑。
　　见他盯着对面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哈利解释说：“职业者工会提供精神力测试，只要凑够钱就能去做。今天是一月一度测试的日子，这对父女应该是刚做完测试出来。”
　　“看样子女儿通过了，并且精神海的大小还不错，能够转职法师。”
　　精神海大小又是什么东西？
　　轻吸口气，缓缓转头看向哈利。
　　幸好哈利本身健谈，不等沈域询问就自己说出来了：“唉，能够开辟精神海才能成为职业者，精神海大小足够才能转职法师，像我们这种没有精神海的就只能当个普通人咯！”
　　话落才想起身侧的人是元素法师学徒，不能跟他并称为“们”。
　　正想为自己的一时失言道歉，就听旁边俊美寡言的法师大人用一口有些低哑滞涩的嗓音问他：“不做？”
　　如果不做测试直接转职会怎么样？
　　自动理解了对方话中的意思，哈利笑了：“不做啊。”
　　虽有些疑惑已经转职的法师学徒怎么会问他这种常识问题，他依然认真回答了，指指自己的脑袋说：“能够开辟精神海还好，不能的话……”
　　“嘭！”右手合拢张开，做了个烟花绽放的姿势，哈利耸肩：“就会像烟花一样炸掉了。”
　　听完沈域不由沉默。
　　所以自己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第32章 
　　借着和老板哈利聊天的时间，沈域在职业者工会对面观察到傍晚。当然，由于他会的人族语词汇量相当于零，大多数时候是哈利说，他只负责听。
　　愈发的让哈利认为他是个话少高冷的法师学徒。
　　但哈利对沈域的观感却越发好了，话少还愿意这么耐心地听他说话，尤其对方本身是等级不低的法师学徒，而他只是个开药剂店的普通人。
　　他从没见过这么随和好说话的职业者。
　　这个朋友他哈利交定了！
　　于是等太阳落山，天色灰蓝，沈域方表露出离开的意思。
　　旁边哈利便一把勾住他的肩膀热情道：“别急着走，我请你吃晚饭啊！隔壁凯瑟琳大婶的烤魔兽肉饼是一绝，来蓝宝石小镇一定不能错过！”
　　“？”发生了什么？
　　沈域内心迷茫，婉拒之后，颇费了一番功夫才从哈利老板的热情邀请下脱身。
　　走在入夜后蓝宝石小镇的街道上。
　　身边是外出劳作归来的普通镇民和冒险返回的职业者们，镇民们疲惫而满足地与同伴们说着今年的收成，职业者们脸上或是兴奋或是后怕，鲜活的神情让小镇反倒比白天热闹得多。
　　不欲惹人注意的沈域观看一阵便收回视线，贴着街边行走时，走神思考着方才在职业者工会对面观察到的情况。
　　大门外围观看热闹的人多，真正做测试的人比例其实很少。
　　他在对面站了有两个小时，总共看到十余个参与测试的人出来，年龄有大有小，而除了最初那对父女中的女儿通过测试外，后面出来的人无一不是无精打采。
　　通过比例与观察到的职业者比例相当。
　　至于年龄有大有小的原因，据药剂店老板哈利说，那是因为精神力资质会随着年龄增长不断变化。
　　大部分时候这种变化是正向的。
　　也就是说存在负向变化的情况？沈域若有所思。
　　殊不知他白皙俊美的脸再配上一身讲究的衬衣长裤，这种与小镇格格不入的气质装扮已经足够引人注目。
　　返回“蓝宝石旅店”前沈域去服装店和日用品店买了些融入小镇的必备物品。
　　服装店面向职业者，不仅有魔法材料炼制的皮甲、护腕、法师长袍之类，还有在此基础上添加了各类法术模型的。
　　而这种刻画了法术模型的装备更是镇店之宝，店里也就一套法师长袍。
　　用浅色碎花布巾将长发盘起的女店主详细向沈域介绍道：
　　“这件法师长袍叫‘御风者长袍’，上面刻画有[轻身术]法术模型和[基础防御]法术模型，大人外出冒险若是遇到危机，它能为您提供一定的防护不说，还能提升奔跑速度。”
　　简而言之就是方便保命。
　　适合的装备谁不想要？但一听价格，一百枚任意属性的低阶元素晶石。
　　元素晶石的兑换比例为一千，一千枚低阶可以换一枚中阶，一千枚中阶可以换一枚高阶，上面听说还有更高品质的极品。
　　而普通货币的兑换比例为一百，一百枚铜币相当于一枚银币，一百枚银币相当于一枚金币。
　　沈域思考片刻，一百枚低阶元素晶石他不是拿不出来。
　　但这件“御风者长袍”既然挂在这里这么久，久到荣获“镇店之宝”的名号，说明镇上职业者很难买得起或是不愿意买。
　　他这个主要目的为融入小镇的人暂时还是不出风头了，先把晋升正式法师的方法弄清楚，然后买一柄适合的法杖后再来考虑这件法师袍的事。
　　于是向店主要了两套法师长袍，分别为灰色和米白色，制作时添加了某种低级海兽的兽皮，比普通衣料要柔韧许多。
　　就这么两件袍子便花了5枚金币。
　　听到价格时他险些没当场变色，职业者可真是耗钱大户，这么一对比都显得旅店的人鱼老板娘像是做慈善的。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长袍被一一叠好放进编织藤箱里，沈域提着藤箱回到旅店。
　　在旅店随便吃了些当地特产解决晚饭，上楼时冷清的二楼走廊传来喧闹的交谈声，是外来冒险的职业者回来了，他迈步走上三楼。
　　三楼倒是依然静悄悄的，不知除他之外是否还有别的旅客居住。
　　沈域无意探究，用钥匙开门回房间后，拿出了从药剂店购买的解毒药剂。
　　越发浓郁的夜色笼罩了整个蓝宝石小镇。
　　晴朗的月色照亮归途，通往小镇城门的石板路上，一行三个晚归的冒险者正骑着代步魔兽朝小镇方向加快速度急赶。
　　他们两男一女，分别做剑士和法师打扮。
　　待进了城门退回租用的魔兽，身穿皮甲、护胸的短发女性向两位同伴挥挥手：“克里斯、怀特我得先赶回家吃饭，下次外出老地方集合，再见！”
　　说完迈开长腿风风火火往家里跑，栗色短发飘扬在空中，透露出主人洒脱随性的性格。
　　被抛下的怀特习以为常地咧开嘴笑：“这么说风就是雨的，也就我能十年如一日地忍受。”说着想搭上克里斯肩膀。
　　被克里斯毫不留情避开。
　　男人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身后再度被抛下的怀特十分无奈，挥舞着手喊：“嗨，克里斯，你今晚又住旅店吗？不然来我家留宿怎么样，我妈妈做饭手艺很不错的！”
　　回应他的是克里斯越走越远的背影。
　　怀特耸耸肩：“好吧，我也该回家吃晚饭了。”
　　却说另一边。
　　全身皮质护具的女人跑回居住地所在的街道范围，放慢脚步开始扬声呼唤：“艾尔莎~我可爱的艾尔莎~姨姨回来了，给你摘了甜椰果哦！”
　　这条街位于小镇外围，居住于此的大多是些收入不高的普通人，听见熟悉的呼喊声，有的投去善意的目光有的则是眼神艳羡。
　　喊了许久没听见小宝贝回应，女人内心正奇怪，旁边一位大婶提醒她说：“艾尔莎下午回来挨骂了，或许正沮丧呢。”
　　“什么？姐姐骂艾尔莎了？”女人无比惊讶，艾尔莎平时听话懂事，她姐姐比谁都疼爱艾尔莎，怎么舍得骂她？
　　快步回到家门外，果然发现一只噘着嘴托腮坐在门口闷闷不乐的小团子。
　　她大步上前一把将小团子抱起举高高，待听见女孩稚嫩的惊笑声，这才将人抱在怀里亲了口，边往屋里走问：“怎么了宝贝艾尔莎，怎么不高兴啦？”
　　艾尔莎搂着她的脖子又嘟起嘴，说：“我今天去城门当向导了，是给一位外来的法师大人领路哦。”
　　女人配合地夸赞起来，跨进家门：“哇！艾尔莎真勇敢真能干！”
　　女孩脸上再度扬起笑意。
　　这时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的温婉女人没好气地接话道：“她是给法师领路，但收了对方5枚铜币。”
　　在蓝宝石小镇，简单的领路市价只需2~3铜。
　　“艾尔莎还多赚了几枚铜币，多厉害是不是？”女人对怀中的女孩笑着说。
　　温婉女人见状重重把碗往桌上一搁，摇头：“你啊，就知道宠着她！”艾尔莎要价高出不少，万一当时那位法师大人生气怎么办？
　　艾尔莎委屈地说：“可是我想给姨姨攒钱买更厉害的弓箭。”
　　女人：“哇，原来是给姨姨攒的啊，姨姨真高兴~”
　　“莎莉！”温婉女人警告。
　　莎莉假装害怕地缩了肩膀，低下头小声对艾尔莎说：“我知道艾尔莎很想帮姨姨，
　　但是妈妈会担心会生气的，所以等过两天姨姨有空了再陪艾尔莎去好吗？”
　　艾尔莎笑起来：“好~”
　　莎莉便开心地抱着她在饭桌前坐下，刚拿起叉子。
　　跟着坐下的温婉女人迟疑开口：“职业者需要资源才能成长起来，你这样单打独斗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族人那边……”
　　莎莉打断她：“谁说我单打独斗了，我不是还有姐姐你和艾尔莎吗，而且我还有同伴。别再提那些族人了，他们不配。”
　　女人叹了口气。
　　……
　　“……作为区分智慧种族与其他兽类的标志，精神力是每一个智慧生物与生俱来的特质（部分魔兽种族进阶到一定程度能进化出精神力成为智慧生物，比如龙族）。”
　　“只是根据个人资质不同，精神海天生大小不同。”
　　“精神海有黄豆大小，可成为剑士、骑士、弓箭手等非施法类职业者；精神海有成人拇指大小可转职为施法类职业，例如法师、牧师、祭祀等。”
　　“精神海的大小决定了职业者一生的职业终点……精神海可随冥想扩大……”
　　“魔族天生拥有精神力资质，却很难开辟精神海转职成功……”
　　“晋升为正式法师，需要于精神海内构建至少5个法术模型，并且有一个法术模型为低阶术法。”
　　5个法术模型，还得有一个低阶术法。
　　沈域合上手中的《职业者须知》、《法师常识大全》等书籍。
　　就目前已知的，法师总共有5个阶段，法师学徒、低阶法师（正式法师）、中阶法师、高阶法师和传奇法师。
　　法术模型的威力也分为对应的五个等级。
　　他精神海里已经有[荆棘缠绕]、[水流守护]、[火球术]、[清除术]四个法术模型，前三者都属于中阶技能。
　　这意味着只要他再学习一个技能就可以晋升为正式法师了？
　　不过这个精神海的大小问题么……
　　沈域实在有些摸不准书籍上内容的具体含义，说是黄豆大小、拇指大小，可他的精神海空茫茫一片真的很像看不到边的虚无之海，哪里来的具体大小？
　　还是说他没领会其中真意？
　　头痛，烦躁。
　　窗户外日头西斜，又到了傍晚时分。
　　起身将书籍拿回书架处原位放好，没惊扰其他看书的人，他轻声踱步走出职业者工会大门。
　　进门处，负责值守的法师学徒在柜台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疑惑地摸了摸脸。
　　这个人可真奇怪，工会里书籍都是付费查阅的，这人来了不看《进阶小窍门》、《正式法师晋升心得》这种实用的书，居然看一些洛特维大陆人人都知道的无用书籍？
　　一本书可要1银币的查阅费呢，去图书馆的话1银币能随便看一天！难不成是精神海只有拇指大小，还不能晋升正式法师？
　　离开职业者工会，对面就是哈利的药剂店。
　　说起来跟哈利的缘分开始得有些莫名，自从那天购买解毒药剂的事情过后，后来每次经过哈利都会热诚地跟他打招呼。
　　沈域又是个只要不触及他底线，习惯于面上表现得妥帖的人，一来二去两人倒是熟悉起来。
　　这是来到蓝宝石小镇的第三天，三天过去，沈域已然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海族语和人族通用语，能够不露破绽地与哈利寒暄对话了。
　　他不清楚其实他在哈利眼里就是个寡言少语的高冷法师，话少是正常的。
　　再一次婉拒哈利共享“烤肉饼”的邀请后，他回旅店在楼下解决晚饭，随后回房间检查关好门窗，打开了游戏面板的[好友频道]。
　　【沈域：在？精神海的事搞清楚了】
　　【周霁：怎么说】
　　【沈域：能否成为职业者是由精神海大小决定的……】
　　将从书中了解到的信息借由周霁之口转告给那边的军方，这对于沈域来说是顺便的事，他不介意给军方送个人情。
　　【周霁：跟我们这边的情况对上了，我们将收获的转职证书分配给了选□□的部分军方玩家，据他们反应，确实每个人精神海大小不一样】
　　【沈域：……没出事？】
　　【周霁：有位战友使用牧师的转职证书后头痛晕了过去，目前在医院住着，医生说观察一段时间再出院。唉，他醒后我们跟他了解过他情况，他那个精神海就差不多比黄豆大点，挑错了职业】
　　也是阴差阳错。
　　【沈域：那我们周队是什么职业？】
　　【周霁：骑士，这种适合我】
　　其实大部分军方玩家都更适合转职为非施法类职业，这与他们长久经受的训练分不开。
　　【周霁：这种职业上限是不是比不上法师之类的】
　　【沈域：不会。我仔细看过了，施法类职业就是转职要求高一点，骑士同样可以达到传奇位阶，不过两种不是一个修炼体系，我没细看】
　　说完自己这边的信息，他打听了下可可托海的情况。
　　【沈域：你们那边怎么样了？合作确定下来没】
　　【周霁：差不多，魔族将骷髅坟场划给了我们，只要合作还在，魔族会主动避开这里】
　　而且那天也是他们真正意义认识到两位高阶魔族的战力，尤其是洛特维大陆无冕之王莱特·图塔尼斯的战力。
　　死灵法师在一众法师类别中向来以打不死、难缠著称。
　　而面对白骨公爵召唤出来统统80、90级的高等死灵生物，其中甚至还有两头已经达到100级传奇的骨龙，魔王所做的不过是挥挥手罢了。
　　魔王只是随意挥了挥手，死灵生物灰白眼眶中的魂火尽皆熄灭，魔王只是闪身从白骨公爵身侧掠过，漫天洒下的便只剩下一片破碎的血雨。
　　好歹是晋升多年的高阶死灵法师，白骨公爵也不过落得这个下场，毫无还手之力，很难想象如今魔王到底强到了什么程度。
　　另一位高等魔族李维斯也不遑多让，那些被蒙在鼓里喊来的、投靠了白骨公爵的魔族和其他种族都是同样的下场。
　　难怪大陆上总说魔族嗜血好杀。
　　像人类“借刀杀人”之类的想法？
　　如果魔族听见这个问题大概会笑出声，杀了就杀了，难不成还要看日子。事实正是如此，魔族想动手不需要等。
　　想起那天发生的事周霁暗暗想到，这时沈域问起之前提过的一件事。
　　【沈域：我那个小粉丝怎么样了？】
　　在进游戏前，他看见有粉丝私信说因为他的直播玩了《魔幻世界》这款游戏，结果通关后发生了奇怪的事。
　　于是他将情况转告给了周霁。
　　不是的话不用担心，是的话也有军方帮忙处理。
　　【周霁：已经找人确认了，是通关玩家，奖励是一份牧师的转职证书】
　　这东西目前在军方都是稀有物品，那个小妹妹倒是一步到位直接通过奖励拿到了手，可把孔学明堂妹羡慕惨了。
　　【沈域：确认了就行】
　　信息交换得差不多，沈域打算结束聊天去冥想了，这次他要认真检查下自己的精神海到底是个什么形状。
　　周霁拜托他有空多借阅洛特维大陆历史以及七大种族历史相关的书籍收集一下信息，他应了下来。
　　最后周霁问他。
　　【周霁：还有个问题，魔王……】
　　【沈域：没有发现，风平浪静】
　　……
　　记着周霁的话，沈域第二天便去镇图书馆查看相关史书，这本来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小镇上是有图书馆的，只是限于小镇规模，这栋镇图书馆也很小，甚至还比不上“蓝宝石旅店”的建筑，只有两层楼。
　　他向进门处的借记员询问得知，图书馆内1银币可以随意观看一天，但若要是借走的话，一本书得付10银币的押金。
　　价格有些高昂，在洛特维却是正常的。
　　看来书籍在洛特维仍然属于奢侈品一类？
　　下意识评价了一句，沈域将选好的书递给借记员让其登记，他手上这本是《洛特维大陆通史》，借来看完再挨个换其他七个种族的通史。
　　借记员登记好后，他支付押金夹着书离开。
　　途经哈利药剂店，不出意外又被哈利热情地叫住：“沈域！沈域！快来~”柜台后一身腱子肉的男人用力招着右手。
　　这个体型还真是一点都不像开药剂店的。
　　不行，不能刻板印象。
　　见哈利似乎找他有事，沈域转身走进店里，略一点头：“上午好。”
　　“上午好沈域，”哈利笑容洋溢道，“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之前你不是跟我提准备外出冒险了吗？我这里有个靠谱的人选介绍给你，正好她也在寻找法师同伴。”
　　沈域眉梢动了动，他说冒险是打算独自外出，算是给自己的收入来源过个明路。
　　正思考怎么婉言拒绝，就见哈利对他身后又热切地招起手：“莎莉！莎莉！我给你找到法师同伴了！”
　　嗯？名字有些耳熟。
　　他转身看去。
　　“嘿，哈利，上午好啊！”听见呼喊的莎莉爽朗回应道。换下皮甲穿上一身日常服饰的她长相明丽，健康的麦色皮肤和栗色短发搭配极了。
　　她抱着艾尔莎跨进店，还未来得及询问哈利详情怀里艾尔莎便挥舞着小手开心道：“姨姨姨姨，是法师大人~”
　　沈域弯了弯唇朝艾尔莎点头，惹得小女孩捂着脸害羞地埋到阿姨胸前。
　　莎莉狐疑地将目光投向对面五官标致、气质出众的男人。
　　随后经过艾尔莎一番配合手舞足蹈的解释，她总算弄清了怎么回事。原来哈利要给她介绍的法师同伴就是当天艾尔莎口中带过路的法师大人。
　　有了这样一个插曲，莎莉先天就对这位元素法师学徒生出些好感。
　　被艾尔莎要了高价现在还能笑脸相对，不是不差钱就是心地善良，尤其他还长得好看。
　　告知过自己的名字后，她自然发问：“你在寻找外出冒险的团队？”
　　略一停顿，沈域点了点头。
　　莎莉便介绍说：“团队里算上我有三位同伴，我是弓箭手学徒，另外两位分别是剑士学徒和幻术师学徒。我们后天准备去稍远些的地方，或许会在外面待上好几天。”
　　像成员数量和职业情况她一般会提前说清楚，让有意加入的成员自行思考。
　　沈域考虑过后说：“我需要时间购置装备。”至少也要买柄施法用的法杖。
　　担心黑吃黑这种问题？
　　老实说除非沈域永远做个孤狼，不然这种问题避免不了。相比起来他好歹比别人多个底牌，实在不行用【魔王之心】逃回现实世界就是。
　　他的爽快让莎莉痛快极了。
　　以往克里斯还没加入团队的时候，她和怀特不是没想过再找些同伴，可是熟悉的职业者都有了自己的队伍，不熟悉的他们信不过对方，对方也信不过他们。
　　她自然不是那种背后对同伴下黑手的人，因此沈域愿意信任他们她非常开心。
　　点头说：“没问题，我们也得准备出行的干粮，明天我们陪你一起去吧，正好也介绍另外两
　　位同伴给你认识。”
　　说着想起什么，她将怀中认真听他们讲话的艾尔莎放下来，让老板哈利帮忙看顾，示意沈域跟她过去一下。
　　沈域疑惑上前。
　　找了个无人的偏僻角落，莎莉压低声音表示：“……是这样的，我们队伍里有一位魔族同伴，你不介意吧？”


第33章 
　　魔族？
　　眼睫下眸光闪了闪，唇边泛起一丝笑意的男人不答反问：“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海族？”
　　“你听说过我？”莎莉讶异地看向他。在海族不表露自己人鱼身份的时候，除非对方是等级高出很多的职业者，不然很难看出这点。
　　而蓝宝石小镇不大，镇上的职业者们彼此或多或少都有印象，像沈域这样她毫无印象的只能是外来职业者。
　　难道她的名气已经大到外来职业者都听说了？
　　不要脸地畅想一番，莎莉没有隐瞒地点头承认了：“我确实是海族。”这点镇上熟悉她的人都知道。
　　“有什么问题？”她问。
　　“问题算不上。”右手捏了捏左手食指骨节，沈域说：“只是听说最近海族和魔族关系挺微妙，没想到队伍里会有魔族。”
　　他自然不是从镇上居民口中知道的莎莉，而是艾尔莎说的是海族语，而艾尔莎又叫莎莉阿姨，理所当然会联想到海族上。
　　另外还有一点是他的猜测。
　　“噢！你是说【魔王之心】的事吧！”听他说完，莎莉立刻恍然大悟。
　　八卦向来是传播得最快的，几个月过去，【魔王之心】的消息早就被吟游诗人带到了这座偏远的小镇上。
　　莎莉对此没有太大感觉，【魔王之心】丢失她信，但魔王会把它当成“定情信物”送给“恋人”？
　　这点她表示存疑。
　　“我就这么跟你说，”她诚恳表示，“在现任魔王继位之前，七大种族之间关系其实挺微妙的，接壤处时常有大大小小的摩擦发生。”
　　而在莱特·图塔尼斯继任之后，关系微妙的就变成了魔族和其他六大种族。
　　所以世界和平全靠魔族？
　　闲话完她挤眉弄眼促狭地对沈域道：“不过上层贵族的事情跟我们这等普通海族有什么关系？”
　　只要两族没有彻底交战，底层种族成员之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相互敌视。沈域从莎莉的话语和语气中意会到这一点。
　　紧接着莎莉又问他介不介意，沈域摇摇头。
　　海族都不介意，他一个人类有什么好介意的？
　　他松口答应，莎莉高兴得右手握拳锤了捶掌心：“好，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约定好明天碰面的时间地点，她迫不及待就要去其他同伴分享这个好消息。
　　“姨姨！姨姨！”
　　直到听见身后艾尔莎稚嫩的小嗓音她才想起来把艾尔莎忘了，讪讪收回往外跑的腿，回头尴尬地对两人笑了笑，从哈利手中接过小女孩又风一阵地跑了。
　　莎莉第一时间找到怀特告知了后天的冒险有新同伴加入的消息。
　　彼时她已经将艾尔莎抱回家交给了姐姐，正在怀特家里品尝怀特妈妈做的小甜饼。
　　怀特听她说完：“是法师吗？克里斯一直想找个法师加入。”
　　“是元素法师学徒，”核桃大的小甜饼被一口扔进嘴里，莎莉举起蜜水咕嘟咕嘟喝完，“我跟他约好明天一起购置外出冒险的必需品。”
　　怀特：“临时加入？”
　　莎莉：“对，正好借这次冒险考察考察他。”
　　怀特大笑：“说不定对方根本没想长期加入咱们！你不是说对方是外来职业者吗，或许过一段时间就会离开了。”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来：“克里斯也是。”
　　本还意气风发的莎莉闻言顿时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一样泄气趴在桌子上：“唉，还是找咱们镇上的职业者方便。”
　　可惜她和怀特二十多岁的年纪对那些经验丰富的冒险者来说太年轻了，而跟他们同龄的实力又不行。
　　“算了，暂时不想这个。”换了个方向
　　趴，莎莉问：“你知不知道克里斯住哪，我们怎么把消息告诉他？”
　　虽然克里斯加入的时间短、不合群，但怎么也是队伍的一员，新同伴的事需要征求克里斯的同意。
　　“呃……”怀特被这个问题问住了，苦恼地抓抓头发：“但克里斯不是一向不管事，只在出发的时候出现么？”
　　“嗯……”莎莉沉吟着：“那咱们就出发见面的时候再说？”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无奈摊手。
　　不然还能怎么办。
　　于是，第二天沈域在约好的“魔法物品专卖店”门口和莎莉碰面时，便只见到了瘦瘦高高、一身皮肤同样晒成麦色、大笑时会露出一口白牙的怀特。
　　莎莉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们暂时联系不上克里斯，等明天见面了跟你介绍。”
　　今天沈域穿的是米白色法师长袍，袍身绣有金色纹饰，袖口略宽，肩上围着一圈带兜帽的短披风，是很常见的法师装扮。
　　听完莎莉的话，他正要无所谓地点头，他答应加入这个冒险者队伍本身就不是冲着交朋友来的。
　　然而视线无意间瞥过莎莉身后，却见街道上一个同样类似黑色法师长袍装扮的男人，正目的明确、缓步朝这里走来。
　　[克里斯（幻术师学徒）：lv.9]
　　[生命值：2000/2000]
　　他抬抬下巴出声：“是他吗？克里斯。”
　　莎莉循着他的视线回头，果然见到队伍里除了外出冒险基本见不到人影的最后一名同伴。来人不是克里斯是谁？
　　“克里斯！”她扬声喊。
　　“嘿，克里斯快来！”怀特也挥手招呼道。
　　两人口中的克里斯脚步维持着不疾不徐的速度，走到近前视线掠过沈域面孔，淡淡颔首示意：“克里斯。”
　　《魔幻世界》游戏里没有丑人，克里斯的长相更是其中最优秀的那一批。黑发黑眼，深邃的五官给他带来一种混血感，眉峰凌厉、鼻梁高挺，只是因性格显得有些冷漠。
　　等莎莉介绍完他的职业以及表示他明天将会一起行动，沈域礼节性地对来人笑了下，嘴角牵起一点弧度点头回应：“沈域。”
　　怀特好奇地靠近克里斯：“克里斯，你今天怎么舍得出现了？”
　　克里斯嗓音低哑，言简意赅：“买点东西。”
　　双方没有过多寒暄，简单了解过后一行四人踏进“专卖店”里。
　　莎莉是弓箭手，店主表示新进了一批来自尖嘴鱼怪身上的材料，制作出来的箭矢锋利无比，莎莉酌情购入几支。
　　怀特是剑士，他的重剑在上次外出期间有些破损，送到专卖店由老板修理加固，结算修理费用后拿回完好的武器。
　　克里斯购买了一些配合幻术使用的材料。
　　唯独沈域，看过几柄店主拿出的法杖后都不是很满意。
　　几柄适合学徒级使用的0阶法杖不是增加术法威力、便是提升施法速度，仅有一柄入阶的1阶土属性法杖烙印了法术模型，偏偏还是防御类的。
　　沈域并不想要防御手段。
　　他会的4个技能中[清除术]比较特殊，只针对魔气有效，除此之外就只剩一个[火球术]是攻击技能，在水下还会受限。
　　不想再有怪被困住他却磨不死的情况发生，沈域更想要攻击技能。
　　垂眸在心间默默思索，男人望着桌上盛放在木匣中的法杖没说话，面上看不出满意与否。
　　店主还在旁边介绍每柄法杖的价格和优劣，莎莉和怀特不是施法类职业不懂这些，只探头凑热闹地听。
　　这时克里斯开口：“金红之城明天有小型拍卖会。”
　　拍卖会上或许会有更好的法杖。
　　沈域听懂了对方的未尽之语。即便没有，金红之城中售卖法杖的店铺选择也绝对比蓝宝石小镇上的多。
　　可是明天是出发冒险的时间啊！
　　莎莉及时忍住了想出口的话，等沈域考虑清楚放弃将就从“专卖店”出来，她才压低声音急吼吼地问出了声。
　　克里斯冷淡道：“棱皮海龟卵没那么快破壳。”
　　“这样啊，”莎莉便松了口气，“那就去拍卖会看看吧，好的法杖可是法师的第二条生命，得好好挑。正好我也好久没去逛金红之城了。”
　　去金红之城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沈域朝莎莉投去视线，询问棱皮海龟怎么回事。
　　“就是咱们这次冒险的目的。”不想被其他冒险者听见消息，莎莉挤过来小声跟他解释：
　　“前几天我跟克里斯还有怀特在猎杀一头魔兽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棱皮海龟]群的产卵地点，假如我们能偷到几颗蛋认主，等龟蛋破壳小海龟长大，将会是很好的代步工具！”
　　哪怕他们自己不用，拿去贩卖也是一大笔收入呢！
　　[棱皮海龟]普遍为1阶海兽，也就是刚好被他们发现龟卵才有这种运气，不然平时龟群成群结队行动，碰上只有逃命的。
　　沈域在“乌龟洞遗迹”收获的《海兽图鉴（基础版）》中有关于[棱皮海龟]的信息，很快理解了莎莉的意思。
　　总结一下就是，他们要趁龟群下海觅食期间去偷藏起来的龟蛋。
　　之所以叫上他，是因为即便大部分龟群离开觅食，藏蛋的海滩上也留有[棱皮海龟]看守，他们想多找个帮手以应对突发情况。
　　这么一想是不是该买柄烙印了[轻身术]的法杖？方便逃跑。
　　……
　　宝石群岛虽然地处偏僻，但面积并不小，岛上有海族生活的岛屿便有上千座，其中大部分只允许海族登陆，一小部分允许其他种族混居。
　　金红之城是距离蓝宝石小镇最近的一座混居城市，在小镇北面。
　　给人鱼老板娘多交了半个月的房租续费，下午，沈域吃过午饭提着装有换洗衣物的藤箱与莎莉等人在镇上的码头汇合。
　　供他们选择的通行方式有两种，一是租坐飞行魔兽，二是乘坐海船或者海兽。
　　他们一行四人，租用海兽和飞行魔兽都不够划算，莎莉做主选了乘坐海船。
　　负责开船的是某大型商行旗下的商队，沈域等人交过船费后依次登上舷梯。
　　海船一天只开上下午两趟，速度极快，船身上刻画有提升航速的阵法，听说傍晚前就能抵达目的地。
　　沈域站在船头观察海域的岛屿分布情况顺便欣赏风景。
　　不一会儿莎莉溜达过来，趴在旁边栏杆上跟他闲聊了会，忽然指着不远处海面上仅能看见的一个小点说：“那是红宝石小镇。”
　　蓝宝石、红宝石？
　　“宝石群岛岛屿名称都是以颜色命名的？”沈域问。
　　莎莉点头：“这片海域时常有船只来往，很少碰见海兽袭击的状况，所以船上的人都比较轻松。”不过偶尔倒霉的时候也有意外发生。
　　幸运的是，他们今天不是倒霉的那批。
　　随意和莎莉聊了一会儿，沈域从莎莉口中得知她和姐姐已经在镇上生活了很多年，她自己几乎相当于在蓝宝石小镇长大。
　　不过她的故乡却并不是蓝宝石小镇。
　　对方问起他的故乡，沈域淡定地说：“在魔域东部与人类帝国接壤的地方。”那里有一个空间通道，通道后面就是地球华国，不算他说谎。
　　不欲继续交谈下去，他和莎莉说要回房间冥想，转身后离开的脚步倏地一顿。
　　跟着转身的莎莉顺着沈域的目光，看见了站在
　　那里的克里斯。
　　于是倾身偏头在他耳边嘀嘀咕咕问：“克里斯就是看起来显得冷僻，实际上不难相处对不对？”去金红之城的提议可是克里斯提出来的。
　　目光和克里斯对上的沈域正想礼貌性地打个招呼，不想还没动作，对方已经淡淡撇过眼转身走了。
　　这时再听见莎莉的问题，他弯了下唇微笑着：“是吧。”你非要将克里斯对我有意见的行为理解为好相处的话，那我也没意见。
　　一路风平浪静。
　　队伍于傍晚前准时抵达金红之城码头，换成地球时间大概是下午五点多。
　　排队交费入城后，莎莉带领沈域三人去了她曾来金红之城玩耍时常住的一家旅店，据她所说是最价有所值的。
　　随后交钱入住，品尝晚饭的当地美食。
　　距离天黑尚有一段时间，吃完晚饭莎莉询问桌上其他人：“拍卖会明天才开始，今晚你们要不要跟我去逛逛街？”
　　怀特积极举手：“算我一个！”难得来一次金红之城，当然不能浪费船费了。
　　她再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克里斯。
　　克里斯一点没给她面子，利落吐出两个字：“不去。”说完起身上楼。
　　紧接着被问到的沈域也表示更想回房间休息。
　　莎莉只得遗憾地叹口气，高高兴兴和怀特出门了。
　　回房间后沈域从房间窗户往下看去，街上行人如织，多数是大方露出耳鳍的海族和人族，零星也能看到矮人族和精灵族。
　　矮人族身材矮小却壮硕，普遍身高在成年人腰际位置，而精灵族则个个高挑匀称，样貌出众。
　　洛特维大陆总共七个种族，这里就能看到四个。
　　脑海里掠过其余三个种族的信息。
　　龙族是唯一由高阶魔兽进化来的智慧种族，也是唯一没有人类形态的种族，因此向来不爱与其他种族打交道。
　　兽人族聚居于大陆极北，与南方无尽海域相隔太远，这里也没见到。
　　魔族的话……极境深渊倒是与无尽海域毗邻，不过若是魔族保持人类形态在外行走，除非等级高出一截，不然很难察觉。
　　沈域想起了队伍里的魔族克里斯，以及另一位曾经交集较多的魔族，都是无法从外表分辨出来。
　　略站了会，男人合拢窗户走回床边。
　　晋升正式法师需要于精神海内烙印至少5个技能，这两天他正在为第5个技能努力，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放松。
　　方才迈步，门口传来敲门的“哆哆”声。
　　疑惑地拢了拢眉心，他第一次来金红之城，谁会找他？抬脚过去开门，门口站着的身影叫沈域颇为惊讶。
　　“克里斯？”他掩下讶异询问：“找我有事？”
　　克里斯依然是白天的法师装扮，一袭黑色长袍从头裹到脚，短披风搭在肩头，甚至连袍身上的纹饰都是黑色的。
　　沈域不期然想起海船上莎莉跟他说的八卦。
　　莎莉说克里斯指不定是个魔二代，身上穿的法师袍都是4阶的。4阶，对应法师等级已经适合中阶法师使用。
　　来人没有多言，只哑声示意他：“跟我来。”
　　沈域淡笑着没动。
　　好笑，你说跟你走就跟你走，我们很熟？
　　“法杖。”魔族不带情绪地说了两个字。
　　沈域抬脚迈出房门，顺手将房门带拢。魔族定定望他一眼，转身在前面带路。
　　没有走太远，下楼离开旅店，两人转过街角便踏进一家酒馆里。
　　这家酒馆生意极好，台上有表演者吹小号、拉手风琴，台下酒客高谈阔论，穿行其中只觉热气和酒气扑面而来。
　　这样的酒馆环境对沈域而言不算陌生，他初
　　来小镇学习海族语和人族语时，晚上是镇上酒馆常客，点一杯麦酒能坐到大半夜。
　　在克里斯提醒下，他戴好兜帽将面容隐藏在阴影中，随即跟随克里斯贴着墙走到酒馆后门处。
　　后门有人看守，一个打手装扮的职业者拦着两人不让进。
　　克里斯低沉的嗓音从兜帽下传来：“找杰拉里。”
　　打手便不感兴趣地拉开门让到一边。
　　进门走过一段昏暗的走廊，在壁灯照明下，一条向下的楼梯通向地底，木质楼梯岁月久远，踩上去嘎吱作响。
　　楼梯尽头是一道铜质小门，站在门前，克里斯向后递来一个面具。
　　沈域看得很清楚，面具是克里斯摸了摸左手的戒指凭空出现的，说明克里斯身上有空间类魔法物品。
　　看来莎莉说克里斯是魔二代也不是毫无依据。
　　“谢谢。”道了声谢他伸手接过面具戴在脸上，见克里斯自己毫无动作，不由问：“你不戴？”
　　克里斯淡声道：“不必。”
　　接着推开铜质小门。
　　“风絮树枝制作、没有烙印法术模型、可以提升风系术法施放速度的法杖，0阶的十枚任意属性低阶元素晶石，1阶的一百枚任意属性低阶阶元素晶石，有意的顾客去后台结账。”
　　“1阶土属性法杖，融入熔金石炼制，配合内部烙印的[基础防御]……有意的顾客请去后台结账。”
　　“0阶无属性法杖，内部烙印有[轻身术]法术模型，是居家冒险的不二选择……有意的顾客请去后台结账。”
　　“……”
　　热情的叫卖声霎时从门后倾泻而出。
　　沈域有些错愕地望着眼前的一幕，他猜测过克里斯是不是想带他来“黑市”之类的场合，但没想到这个“黑市”如此别开生面。
　　这不就是小学时候常见的小卖部么？
　　密室里十来个人皆是法师装扮，但气氛并不如他预想中那样严肃。
　　有人戴了面具，有人干脆什么掩饰也没有，其中甚至不乏已经晋升的正式法师，就那么挤在“小卖部”前听一个面庞犹带两分青涩的少年介绍法杖属性。
　　[杰拉里（骑士学徒）：lv.7]
　　[生命值：1400/1400]
　　叫卖的少年杰拉里职业等级只有7级，但在场没人敢生出不好的心思。
　　因为小卖部内除了叫卖的少年自己，其身后还有四个身高体壮的正式骑士，等级皆在30级左右。
　　顶着四位正式骑士虎视眈眈的目光，克里斯上前越过人群敲了敲柜台：“看看‘冰风之杖’。”
　　杰拉里正忙着兜售自己练手做出来的法杖呢，听见自己得意之作的名字，下意识拒绝道：“说了‘冰风之杖’不卖只换——”
　　说着转头，对上克里斯冷清的黑眸。
　　“是你啊克里斯。”一改脸上不耐之色，杰拉里嘿笑两声将摊子交给护卫之一代售，自己从旁边小门出来。
　　“你怎么突然对‘冰风之杖’感起兴趣了？”他奇怪问道。
　　“冰风之杖”更适合元素法师，但克里斯不是修习幻术的么？
　　克里斯不语，偏头示意了眼身侧的沈域。
　　杰拉里恍然，原来是带朋友来的，打过招呼带领两人去到隔壁他自己用作工作间的房间。
　　从储物架上取出盛放“冰风之杖”的木匣放在桌上打开，他介绍：“法杖杖身取自1阶风絮树枝，另外添加了冰属性的霜叶。”
　　他职业等级太低，使用1阶材料就是顶天了。
　　“法杖本身等级只有1阶，但是内部烙印了三个法术模型，[风行术]、[霜冻]、[寒冰之刃]，刚好都是冰、风两种属性，配合起来能够提升
　　一定威力。”
　　三个技能，全都是沈域那本《法师学徒技能书》上没有的，也就是说如果他买下这柄法杖，不会出现技能重合问题。
　　法杖整体呈霜青色，成人小臂长短，杖身散发着淡淡的寒气。
　　在他拿起法杖细细感受时，杰拉里凑到克里斯身边小声强调：“我说过‘冰风之杖’只换不卖的，你再有元素晶石都不行。”
　　其实也行，就是他太有良心干不出来卖高价的事。
　　克里斯薄唇微动正要开口。
　　沈域在前面传来询问：“怎么换？”
　　杰拉里不抱希望地道：“一点[彩晶石]粉末。”
　　沈域：“粉末没有。”
　　唉，看吧，他就知道没有，[彩晶石]虽然不是十分罕见，但也没那么常见，尤其还是宝石群岛这边比较偏僻的地方。
　　真不知道老爹干什么非要叫他回来，进教会当圣骑士有什么好？成天跟傻子一样赞颂没见过影的神明？
　　他学铸造还能给家里的生意做贡献，转职骑士就是纯纯肥水流了外人田！正絮絮叨叨在心中哀叹自己时运不济——
　　“可能需要你自己研磨。”
　　杰拉里：嗯？
　　脑袋猛地抬起，是他听错了还是？
　　桌案边沈域借着法师袍遮掩，从背包里挑出一块最小的、约有花生米大的[彩晶石]，说：“我只有这么多，够吗？”


第34章 
　　够！
　　怎么能不够！
　　短短一瞬间，沈域这个人在杰拉里心中从“克里斯的朋友”变成了浑身散发着圣光的天选之子，对方发出的声音更是叫他沉醉的天籁之音。
　　而对方手中那在魔法灯下闪烁着五彩光芒的[彩晶石]就是拯救他的灵丹妙药！
　　本还沮丧泄气的脸霎时激动得红光满面，箭步冲到沈域面前，杰拉里一把将石头夺过细细观察。
　　这质地、这色彩，没错，就是[彩晶石]！
　　他嘴巴咧开前所未有的弧度，手里将[彩晶石]捏得紧紧的，紧张地向沈域确认：“你真的要拿[彩晶石]换，不后悔吧？[彩晶石]市价比我这柄法杖更高，我可以给你补差价！”
　　沈域笑：“[彩晶石]只能用于制作魔法物品，我用不上。”即便他后来闲暇之余开发生活职业成为一名铸造师，背包里[彩晶石]也多的是。
　　听他回答得这么肯定，杰拉里立刻高兴起来，一头小卷毛都比平时更活泼蓬松。
　　毫无留恋将法杖及木匣推到沈域面前，他说：“‘冰风之杖’是烙印了三个法术模型的1阶法杖，定价在500枚低阶元素晶石左右。”
　　“[彩晶石]通常200枚低阶晶石1克，”说着颠了颠手里[彩晶石]的分量，沉吟着，“这里有大概5克，总价1枚中阶元素晶石，我还要补你500枚低阶晶石。”
　　“元素晶石你想要什么属性的？”他问沈域。
　　沈域：“随意。”本想说除了土属性都行，但这样一来就会暴露他不缺土属性晶石的事，想想还是算了。
　　杰拉里便从储物手镯中数出500枚水属性元素晶石给他。
　　500枚晶石体积不小，不像[彩晶石]可以伪装成放在法师袍内袋。
　　他对外没有空间物品，又不能暴露背包的存在……对着桌上满满当当的水色晶石，沈域一时进退两难。
　　一直沉默不语、抱臂旁观的克里斯黑袍下脚步动了动。
　　“咦？你没有储物空间吗？”同样注意到这一点的杰拉里抢先出声。
　　得偿所愿的他此时心情正好，因此收好[彩晶石]很大方地说：“不然这样吧，我这里有一个闲置的储物戒，送你。”
　　“储物戒最低1枚中阶元素晶石。”旁边克里斯冷道。
　　一枚中阶元素晶石，对家境不丰的冒险者来说指不定要攒多久，结果杰拉里说送就送？
　　听进耳里的沈域是这么理解的。
　　唇边笑意微淡，他敛眸掩去眸中的不悦。杰拉里主动提的赠送，到克里斯嘴里却像是他哄骗了杰拉里一样。
　　不说他根本没打算接受杰拉里的好意，就是他接受了，跟克里斯又有什么关系？
　　抬眼朝说出这句话的人投去注视，正好克里斯也在看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总之不会是开心。
　　跑去储物架前翻找的杰拉里没看见这场眼神交流，不一会儿捧着东西回来，把装储物戒的匣子往桌上一放，一边打开一边解释：“我这个储物戒空间比较小。”
　　基础款的储物戒标准空间为一立方米，他手中这个却只有标准款的一半大，是杰拉里学铸造的老师当年练手失败之作。
　　杰拉里幼时顽皮，老师将储物戒当做玩具丢给他打发时间，杰拉里当时新鲜了一阵，长大懂事后就收起来了。
　　绝对不是因为想要更大的。
　　“空间只有基础款的一半大，你不嫌弃就行。”他嘿笑着对沈域说。
　　沈域当然不可能嫌弃，他要储物戒只是用来掩饰游戏背包的存在而已。
　　不过他也不想白拿杰拉里的东西，闻言道：“刚好空间只有标准的一半大，我就不
　　收[彩晶石]的差价了。”
　　基础款的储物戒要价1枚中阶晶石，折算一半就是500枚低阶晶石，[彩晶石]差价也是500枚。
　　两者价格正好相当。
　　杰拉里想说不用，他不缺元素晶石，接收到克里斯略带冷意的目光，不知怎么就没敢开口，挠挠头：“也行。”
　　到手的储物戒是银质的，戒身没有其他花纹，看起来就是一枚普通的素戒。
　　杰拉里告诉他戒指已经抹去了精神烙印，让沈域直接将自己的精神力烙印在内部的空间阵法中认主就行。
　　这是沈域第一次动用精神力让物品认主。
　　精神力探入戒身内部，顺理成章感应到了藏在戒指中的空间阵法，法阵看起来比曾在【魔王之心】内部见过的粗陋许多。
　　如果说【魔王之心】内部的阵法是一道高数题，那么眼前题目的难度就只有小学程度。
　　烙印上精神力，储物戒自然便与沈域产生了一丝联系。
　　所以魔王就是凭借【魔王之心】内部的精神烙印找到的他？
　　眼底划过一抹思索，他将储物戒戴在左手中指上。至于左手中指戴戒指代表的意义？
　　抱歉，他个单身人士不在乎这些。
　　从酒馆出来后夜已经深了。
　　酒馆里依然热闹非凡、人声鼎沸，街上行人却稀疏零散不少，许多晚上结伴出来游玩的人都已相互告别回家休息。
　　顶着头上一轮照明的圆月，沈域和克里斯并肩走在变得安静的街头。
　　“法杖的事，谢谢。”他出声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不管克里斯对他有什么看法，对方带他找到合适的法杖是事实。
　　面对他的感谢，克里斯反应平平，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杰拉里是宝石群岛最大商行的独子。他先天精神力资质不算太高，他的父亲希望他成为一名优秀的骑士，进入‘晨辉教会’就职。”
　　“但杰拉里个人更喜欢成为铸造师。”沈域接话道。
　　这点从杰拉里热情叫卖的声音里就能听出来，而且杰拉里心心念念的[彩晶石]也是铸造师常用的材料。
　　偏头瞥他一眼，克里斯点头：“群岛上不缺售卖[彩晶石]的商铺，不过一半是他们自己家的产业，剩下一半被杰拉里的父亲打过招呼，不许售卖材料给他。”
　　杰拉里只能跟朋友借地盘——也就是酒馆地底的地下室，卖点自己炼制的魔法物品用以购买材料。
　　最近练习最多的就是法杖。
　　难怪杰拉里前后行为表现得如此矛盾。说他不缺元素晶石，他在售卖法杖；说他缺元素晶石，价值500枚低阶晶石的储物戒又说送就送。
　　现在总算弄清杰拉里这个人给他的怪异之感，原来是被强制选了专业还扣零花钱的富二代。
　　酒馆距离他们住宿的旅店不远，转过街角就能看见。
　　沈域脚步不停，他思索着此行的目的法杖已经买到了，回去后问问莎莉和怀特还要不要去那个拍卖会。
　　“沈域。”旁边克里斯驻足出声。
　　他跟着停下脚步，转头。
　　缓步走近的魔族伸手到他面前取下一张面具，面具底色为黑，上面绘有暗淡的银纹，给人的感觉跟克里斯一样孤僻淡漠。
　　[伪装面具：一面烙印有[迷惑]技能的低阶面具]
　　克里斯拿着面具没开口，冷玉般修长有力的手和面具颜色对比鲜明。
　　沈域牵唇调侃：“怎么，跟杰拉里一样要把面具送我？”你的面具又价值多少元素晶石？
　　没对阴阳怪气的调侃做出回应，魔族反手将面具收起，问了一句：“如果二选一，法杖和储物戒你要哪个。”
　　沈域一时没明白克里斯是在单纯质疑他钱包的厚度还是有别的原因，怔了下回答：“法杖。”法杖紧迫性更高。
　　然后得到答案的克里斯没说什么，拉拉帽檐将大半张俊脸遮在兜帽下，抬脚又继续走了。
　　沈域：？
　　搞什么，烦躁。
　　转过街角，旅店遥遥在望。
　　门口等候的莎莉和怀特在一边聊天玩笑一边探头张望。待看见他们的身影在街角出现，莎莉明显松了口气，怀特则挥手向他们招呼。
　　“我和怀特带了点好吃的回来，结果敲门发现你们两个都不在。”走近后莎莉道出她和怀特等在门口的原因。
　　沈域回答：“临时出了趟门。”
　　莎莉摆摆手：“没事，我就是担心你没来过金红之城不熟悉。”
　　沈域：“我跟克里斯一起的。”
　　就是这样她才惊讶啊！
　　克里斯除了外出冒险的时候向来喜欢独来独往，所以她根本没想过沈域不在是跟克里斯一起出门了。
　　她也没细想，跳过话题兴致勃勃说：“今天街上有卖炸跳跳鱼的，我买了好多，上次吃到还是好几年前嘞。你们没吃过跳跳鱼吧？这种鱼……”
　　克里斯没兴趣听，越过几人径直走了。
　　沈域倒是留下来品尝了下莎莉口中“运气好才能吃到”的特产跳跳鱼，的确如莎莉所说，滋味鲜美。
　　得到认同的莎莉非常高兴地往他怀里塞了一大袋，沈域不是特别爱小零食，道谢后打算回房间收进游戏背包，带回去给沈沐沐。
　　克里斯口中的小型拍卖会明天将在“金红拍卖行”——杰拉里家的产业之一举办，傍晚拍卖开始，位置好的票早已售罄了，他们要去的话只能挤大堂。
　　他问起路上想问的问题。
　　引来莎莉惊疑不定的反问：“你买到法杖了？什么时候？跟克里斯一起？！”
　　沈域颔首。
　　然后莎莉便眯起眼睛狐疑地看着他，边看他还边不时转头望望克里斯消失的位置，目露思索。最后斩钉截铁吐出几个字：“克里斯不对劲。”
　　哦，说的是克里斯，跟他没关系。
　　沈域：“我先上楼休息了，你们聊。”说完告别两人上楼了。
　　……
　　游戏世界的金红之城已经入夜。
　　地球华国，太阳才刚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
　　今天是工作日，上班族们踩着点起床手忙脚乱洗漱收拾，准备开始一天的奔波，微博上一条“@某手机品牌官方账号”的消息渐渐爬上热搜。
　　[@aop官方你家的手机是不是有问题？价钱那么贵，结果质量就这？我前天在你家旗舰店买的手机，今早起来一看莫名其妙自己下载了款游戏，还删都删不掉，无语，给大家避个雷吧]
　　【前排吃瓜】
　　【哟，aop纵横手机界多年，今天终于要翻车了吗？】
　　【额……我不是杠哈，我用的国产花花，今天也是发现手机上多了款没见过的游戏】
　　【？？？不会吧，我用的xxx，情况跟楼上一样……】
　　【我也……】
　　【我手机上也多了款app！怎么回事，这是不是什么新型手机病毒？我刚才还打开玩了下，刚抽完卡，手机不会死机吧！】
　　【吓得我马上退出去看了眼桌面，结果……不要告诉我大家手机上多出的游戏app叫《魔幻世界》救命】
　　【我靠，真的删不掉！】
　　随着点进词条的人渐渐增多，越来越多的人发现手机上的变化，紧接着“《魔幻世界》”、“大家手机出问题了吗”、“新型手机病毒”等一系列词条爬到热搜前列。
　　随便点进去一个
　　都能看到《魔幻世界》这款游戏的名字。
　　【《魔幻世界》游戏开发公司内部有没有人上网？转告你们老总，这样雇佣黑客恶意宣传是会反噬的：)】
　　【EXM？你告诉我这是宣传手段？】
　　【别了，哪个黑客技术这么牛逼，几乎全国范围内的手机都被攻击了】
　　【没有全国范围那么夸张，都说沉默的才是大多数，说不定只有我们这些手机遭殃了的才在上网讨说法】
　　【不知道的，反正我问了所有亲戚朋友，都说有那个app】
　　【重大消息！不止我们国内，国外那些人的手机也有这个情况，快去看外网！】
　　事情愈演愈烈，等上班族们赶时间到公司打完卡闲下来摸鱼加入相关讨论后，更是将“《魔幻世界》事件”推上风口浪尖。
　　可可托海通道驻点，所有人的手机都在因为这件事“叮叮咚”响个不停。
　　叶参谋等人不断接着电话同步网络上的消息进展，并听从军区指挥中心的命令做出下一步安排。
　　在接电话的间隙他问周霁：“沈域出来没有？”
　　周霁摇头：“没有。”
　　叶参谋：“游戏里不能用手机，记得把消息转告他。”
　　沈域直播游戏测评的视频早已经被军方删掉，但当时观看他直播的粉丝上万，其中不乏跟着他下载游戏来玩的人。
　　尽管玩到通关的粉丝目前为止只发现了一个。
　　如今《魔幻世界》登上热搜，总会有记性好粉丝想起这件事，告诉沈域也是让他出来的时候有个心理准备。
　　周霁了然，敬了个礼：“是首长，待会儿我就联系他。”
　　听到隐约的消息提示音时，沈域正在海滩上偷蛋。
　　[棱皮海龟]产卵地点与蓝宝石小镇之间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两者间隔了几座荒芜的孤岛，是在另一座更大、更偏僻的岛屿上。
　　几人一早出发，租坐代步的飞行魔兽花了时间大半天赶到这里。
　　岛上山岩嶙峋，礁石遍地。
　　躲在山崖上的礁石后面，莎莉觑着下方遍布沙滩的1阶[棱皮海龟]咽了咽口水，用气声问：“龟群什么时候离开觅食？”
　　沈域得知此行目的后便回去仔细翻过《海兽图鉴》中[棱皮海龟]的生活习性，闻言同样低声回答：“一般早晚温度较低的时候觅食。”
　　白天它们通常会找个温度适宜的地方晒太阳。
　　比如此时此刻，二十多度的海滩上海风温柔、阳光和煦，金黄的沙滩上便密密麻麻趴了一地的[棱皮海龟]。
　　产了卵的坑洞被用细沙严密覆盖起来，肉眼根本无法辨别出准确位置。
　　并且现场打着同样主意的还不止沈域他们。
　　白色巨鸟在天空盘旋，对下方虎视眈眈，右边龟群外一只黑色巨蜥静静趴伏着，伪装成一块同色礁石。
　　两种魔兽同样是为龟蛋而来，不过沈域等人偷蛋是为了养，巨鸟和蜥蜴是为了吃。
　　这样的情况其实方便了沈域他们。
　　待到傍晚太阳落山，海滩上趴了一地的[棱皮海龟]终于动了，一个个懒洋洋地划动四肢往海面爬行。
　　留在沙滩上的海龟越来越少，天空盘旋的巨鸟越飞越低，右边伪装的“礁石”也按捺不住躁动。
　　“唳！”伴随着一声嘶鸣，巨鸟压低身体俯冲向沙滩，右边黑色蜥蜴摆动尾巴以一种完全不符合粗壮身形的灵敏速度突然暴起。
　　就是现在！
　　和怀特绕行到沙滩左侧，莎莉眼神变得凌厉，朝山崖上的沈域、克里斯打了个行动的招呼，脚下一蹬与巨鸟、蜥蜴几乎同一时间冲向沙滩。
　　海滩上留守的[棱皮海龟]约有二十多只，
　　它们反应极快，发现敌人入侵后扬起脖子发出愤怒的嘶叫声，接着默契地分作三组分别迎向巨鸟、蜥蜴和莎莉他们，粗壮的四肢刨得沙石乱飞。
　　这时沈域施展[风行术]从山崖上降下些许，[荆棘缠绕]和[霜冻]轮番扔向冲向莎莉两人的海龟们，既是困阻也是吸引注意力。
　　这是行动前几人商量做下的决定。
　　他和克里斯都拥有飞行类术法，海龟不会飞，由他们留后吸引火力，打不过还能跑。
　　被激怒的海龟不停伸着脖子向空中的他们发起攻击，偏头看一眼，旁边同样被围攻的克里斯有条不紊地依次往外丢[眩晕]、[迷惑]等技能。
　　甚至还有余力招来一阵大风刮过海滩露出沙堆下的龟蛋来。
　　幻术师技能威力好像比元素法师厉害啊？克里斯看起来游刃有余得过分。
　　龟蛋珠白的色泽在沙滩上异常明晰，食物诱人的香味引得巨鸟和蜥蜴的攻击愈发凶猛，从而连锁反应，导致海龟们的反抗也愈发激烈。
　　平静的海面逐渐掀起波澜，一块块巨大的黑影在水下迅速聚拢，是外出觅食的[棱皮海龟]群听到族群示警的声音正在回赶。
　　“沈域、克里斯，可以了！”不远处传来莎莉的撤退提示。
　　这次行动本就讲一个速战速决，他们四个都是学徒级，面对几乎都是1阶的[棱皮海龟]能拖延一会儿就不错了。
　　听闻莎莉的提示，沈域果断收手准备撤走。
　　[风行术]在脚底生成托着他身体上升，脚下个个小山般的[棱皮海龟]伸长脖子朝他撕咬，嘴里或是吐出水箭、或是吐出冰箭。
　　他接连不断闪身避开，忽而身形顿了顿，就迟疑了那么不到一秒，一只冰箭便迎面而来。侧身施展了个防御技能，打算用肩膀去挡。
　　旁边收起龟蛋的克里斯余光瞥见伸手抓住他小臂帮他避开，声线很冷：“不要分神。”
　　沈域：“……多谢。”
　　“克里斯、沈域，快上来！”代步飞行魔兽盘旋在山崖上空，莎莉的催促的声音从上方传到两人耳朵里。
　　有同伴默契打掩护，她和怀特撤退后便立刻骑着飞行魔兽来接应了。
　　听到提醒的沈域和克里斯没有耽搁，各自或用[风行术]或振动双翅脱离[棱皮海龟]攻击范围落身魔兽后背。
　　随即早已被驯服多年的魔兽在乘坐者的命令下迅速掉转方向飞离现场。
　　沙滩上战斗还未结束。
　　被啄破的龟蛋散发出特有的气味吸引着更多觅食者前来，一群群巨鸟在空中嘶鸣着投下大片阴影，阴影中成群的蜥蜴与[棱皮海龟]吼叫着撕扯碰撞，洒下一地血肉。
　　被驯养的飞行魔兽名为[青鹭鸟]，是未入阶的飞行魔兽中性情最为温和的一种，飞行速度也不慢。
　　几人坐在[青鹭鸟]覆满青色羽毛的背上，几欲震破耳膜的吼叫声随着[青鹭鸟]不断起伏的双翼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等[棱皮海龟]群产卵的海岛也看不见后，大家已经确定脱离危险了，莎莉和怀特都松了口气松懈下来。
　　两人叽叽喳喳说着刚才偷蛋时的惊险时刻。
　　“今天太冒险了，那么多只1阶海兽根本不是我们能应付的。幸好有巨鸟和蜥蜴吸引了[棱皮海龟]的大部分注意，不然今天不会这么轻松。”
　　“是啊，克里斯、沈域配合得也好，有好几次[棱皮海龟]想冲过来都是被他们拦住的。”
　　被谈论到的克里斯一如既往不参与聊天，而沈域，却在觑着克里斯背后无意识地出神。
　　他想起方才的惊鸿一瞥。
　　那遮天蔽日的黑色翼翅，深沉的黑与夜色融为一体，每一片羽刃都像锋锐冰冷的刀锋一样让
　　人不由放轻呼吸……
　　沈域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他长久的注视引来克里斯察觉，魔族眼眸狭长，凝着他情绪不明：“怎么，不知道我是魔族？”


第35章 
　　“哎呀哎呀沈域知道，”莎莉带着些气喘的声线昂扬地插/入两人中间，“邀请沈域之前我就告诉过他的，他不介意你的身份。”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我们可是刚收获了一波[棱皮海龟]蛋！”她兴致高昂地说着，提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放到四人中间：“看！”
　　龟蛋存入普通储物戒会窒息死亡，所以莎莉没用和怀特合买的储物戒，只用布袋装着。
　　装得半满的麻袋立起来到他们膝盖处，里面白乎乎圆滚滚的龟蛋个个巴掌大小，加起来约有十来个。
　　怀特搓着手笑得见牙不见眼：“嘿嘿，发财了发财了。”
　　莎莉也是笑容满面，哈利说他那里有张1阶青环海蛇的蛇皮，等卖掉这批蛋就去让哈利把蛇皮卖给她做弓！
　　相比之下沈域和克里斯的反应就要平淡些。
　　但他俩平时也是这个模样，倒没有引起另外两人注意。
　　回到蓝宝石小镇已是深夜，几人在沈域落脚的旅店里商讨接下来的打算——莎莉一家和人鱼老板娘是旧识。
　　人鱼老板娘借给他们一间隔音不错的房间。
　　装着龟蛋的布袋放在桌上，四人围着方桌坐成一圈，莎莉故作严肃提议：“先分完赃再休息怎么样？”
　　未免时间久了龟蛋遇到意外，比如其他冒险者打劫之类的，尽管镇上治安还算不错，但哪里都不缺喜欢走捷径的人。
　　所以最好趁他们好运搞到不少[棱皮海龟蛋]的消息传出去之前，把要养的龟蛋挑了认主，然后第二天找渠道把剩下的卖掉。
　　沈域没有异议：“你们先挑，我身上打斗时弄脏了，上楼换身衣服。”普通法师袍显然还不具备“自净”功能。
　　“咦？要不你先挑了再去？”莎莉惊讶地叫住他。
　　沈域婉拒：“没事，反正我也看不出好坏，到时候挑个顺眼的就行。”说完便推门离开隔间，脚步平缓却不急切，任谁也看不出他是有急事需要离开确认。
　　“没想到沈域这么爱干净，我都有点自惭形秽了。”莎莉嘀咕道，她偷蛋又是爬又是滚的，身上比沈域干净不到哪去。
　　但她现在还是对[棱皮海龟蛋]的兴趣更大，嘿嘿。
　　正偷着乐呢，又见旁边克里斯也跟着站了起来，怀特嘴快地问出了莎莉想问的问题：“克里斯，你也要去换身衣服？”
　　但克里斯的法师袍看着挺干净的啊？
　　莎莉跟着发问：“原来你住‘蓝宝石旅店’？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家老板娘是我姐姐的朋友，我很熟的。”
　　克里斯懒懒瞥两人一眼，没说话，出门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剩下房间里莎莉和怀特面面相觑。
　　莎莉：“分钱不积极。”
　　怀特：“思想有问题。”
　　另一边，沈域回房间关上门第一件事就是召出游戏面板。
　　撤退时脑海里[好友频道]响了声消息提示，导致他当时分神差点被水箭攻击到，是克里斯顺手拉了他一把。
　　进入游戏后他一直通过游戏系统和军方保持着联系，大部分时候是周霁联系他，周霁不在就是其他军方玩家，这点沈域早习惯了。
　　但没想到接下来提示音断断续续直响。
　　短时间内一个人的消息只提醒一次，这得是不同的人给他发消息才有的效果。他担心是不是现实世界出了什么事。
　　打开[好友频道]，所有信息内容一模一样。
　　【周霁：游戏快公测了，你要回来的话尽快处理下手上的事】
　　公测。
　　两个字眼牢牢抓住视线，沈域过了几秒才消化完其中蕴含的信息，想起给周霁回信询问情况。
　　【沈域：怎么回事】
　　骷髅坟场那边显然周霁正在等他回复。
　　【周霁：新手任务通关后的提示词更新了，你没离开过游戏？】
　　【沈域：没】
　　【周霁：已经确定提示词更新成了“即将公测”，并且游戏的事也快瞒不住了，所有人的手机都在一夜之间自动下载了《魔幻游戏》APP】
　　【周霁：这个所有人是指全球范围】
　　【周霁：详细情况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这边还有事要忙，你要是感兴趣出去后可以上网搜一搜】
　　【周霁：我们这边建议你还是出来一趟，因为目前大家都不清楚公测后游戏和现实世界会出现什么变化，而且后面可能要麻烦你出面配合】
　　沈域还在思考更新提示应该所有玩家都能收到才对，没理由只有手机能查看，游戏面板说不定也能。
　　抬眼看见周霁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沈域：出面？】
　　不是他妄自菲薄，他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军方组织的公信力怎么也比他高得多吧？
　　【周霁：不是出面代表发言……具体怎么配合到时会有人联系你，如果情况真到了那一步的话。放心，不会让你暴露身份】
　　消息通知到位周霁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对着面板上的消息记录，沈域敛眉陷入思索。
　　有的人喜欢灯光喜欢舞台喜欢万众瞩目，但他恰恰相反，沈域不喜欢将自己暴露在人前，尤其是一本正经那种。
　　所以当初不管有几家经纪公司找他、这几家经纪公司的人又是怎么给他画大饼劝说他进入娱乐圈他都敬谢不敏。
　　周霁也说只是有可能需要他“出面”，并且不会暴露身份，他没多想，将思绪收回正事上，翻找了下，在游戏面板的系统消息中找到了版本更新提示。
　　这次更新提示比以往的都长，但最重要的信息无疑只有一个。
　　【《魔幻世界》全民公测即将开启，请玩家耐心等待】
　　……
　　“……这个怎么样莎莉？”蹲在地上的怀特捧起一个蛋问，在他身前大大小小、有花纹没花纹的[棱皮海龟蛋]已经摆了十多颗。
　　因为担心挑选期间龟蛋滚到地上摔坏，两人干脆把蛋全掏出来摆在了地上。
　　有模有样地品鉴着龟蛋的品相，怀特说：“这颗蛋是所有蛋里面最大的，肯定是最强壮的那个！”
　　莎莉已经挑好了自己那颗，正坐在桌边小心翼翼把蛋抱在怀里，闻言看了眼怀特手里，点头：“我觉得也是。”
　　两人都没接触过驯兽行业，其实根本不懂这些，但不妨碍他们挑得很认真。
　　有了同伴认同的怀特终于下定决心，同样小心地捧着蛋回座位坐好。恰巧这时隔间门被从外打开，克里斯迈步走了进来。
　　他身上还是出去前的那身黑色法师袍，或者说克里斯在他们面前时永远都是这身法师长袍，根本分不清换没换。
　　许是今天的收获太开心了，怀特丢失了以往的分寸感脱口问：“克里斯，你是不是有很多款式一样的法师袍？”
　　魔族很少离开深渊，克里斯是他和莎莉认识的第一个魔族朋友，还是罕见的能够转职法师的魔族，说不定其中有什么特别的讲究？
　　不想会听到这么个离谱的问题，克里斯脚步微顿走到桌边落座，语气带着点嫌弃：“有自我清洁功能。”
　　室内一阵寂静。
　　“哈哈哈哈哈哈！”莎莉仰天大笑，指着怀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哈哈哈哈怀特你要笑死我好抢走我的[棱皮海龟蛋]吗！”
　　怀特笑着摸了摸后脑：“嘿，别笑了莎莉，谁让我没穿过法师袍呢。”他是剑士，本来就
　　用不着穿法师袍。
　　好不容易笑完，擦擦眼角笑出的泪，莎莉问克里斯：“既然不是换衣服，那克里斯你出去干嘛？”
　　“发生什么事了，我在门外都听到你们的笑声。”随后进来的沈域诧异道。
　　他一提，莎莉差点又没忍住笑意，憋着笑说：“刚刚克里斯出去，我们以为克里斯回去换衣服了，结果他回来时还穿着出去前的法师袍，怀特就问克里斯买的法师袍是不是都是同个款式的。”
　　在自己位置坐下，沈域略顿了顿看向对面：“克里斯也出去了？”
　　“对啊，你们一个个的可真奇怪，[棱皮海龟蛋]摆在面前都不心急。”莎莉吐槽。
　　这可是[棱皮海龟]蛋，等破壳长大了就能自然进阶为1阶的[棱皮海龟蛋]！放到驯兽商行至少要卖好几十枚低阶晶石呢。
　　克里斯没理会他们的讨论，兀自从储物戒中取出几样东西——三个盛放着透明液体的圆形器皿。
　　“啊，差点忘了浸泡液！”怀特惊呼。
　　在洛特维大陆，让宠物认主有两种方式：
　　一是购买契约书，这种方式认主的魔宠不会背叛，但契约书价格高昂，一般只有给高阶魔宠认主才会采用。
　　二就是使用浸泡液了，价格相对便宜，魔宠会对在浸泡液中滴入血液的人天然产生亲近感，缺点就是不算完全认主，有背叛的可能。
　　“原来克里斯你是去买浸泡液了，”莎莉惊喜道，但看清桌上器皿的数量，不由迟疑，“但是只有三个……”
　　“我不需要魔宠。”克里斯说。
　　要不要挑龟蛋认主本来就是自愿选择，闻言莎莉点点头：“那我们到时候将你的那部分收获、包括浸泡液的价钱结算成晶石给你。”
　　克里斯听完随意嗯了声，不以为意。
　　克里斯不需要魔宠，三份浸泡液便刚好合适，怀特催促沈域赶紧去挑龟蛋，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开玩笑说：“我跟莎莉已经把最优秀的两颗蛋挑走了！”
　　莎莉配合地举了举手中的宝贝蛋。
　　沈域笑：“没关系，反正我也是挑个顺眼。”
　　龟蛋被摆在靠近墙角的地上，他正要起身，对面克里斯递过来一个东西。
　　圆乎乎的东西约有成人巴掌大小，外壳纯粹的珠色中带点浅不可见的淡蓝，正是一枚[棱皮海龟蛋]。
　　“给我的？”沈域微讶。
　　随手将龟蛋放在桌上，克里斯：“想起来我这里还有一颗，挑哪个随你。”
　　沈域记起来了，撤退的时候克里斯好像确实从沙滩上摄取了一颗海龟蛋。
　　旁边莎莉已经哇哇惊叹起来：“克里斯，你果然是魔二代！”
　　普通储物戒不能存放活物，包括没破壳的蛋，然而克里斯从储物戒取出来的龟蛋却依然带着活性，只能说明克里斯用的储物戒等阶不低！
　　克里斯果然是个魔二代啊！莎莉感叹不已。
　　[棱皮海龟蛋：一枚破壳成年后可自然进阶为1阶的海洋魔兽卵]
　　除了颜色略微有些泛蓝，龟蛋的信息框和地上那些别无二致。
　　沈域本身就不会挑，因此并不挑剔，正好这枚[棱皮海龟蛋]颜色和他尾巴上一部分鳞片的很像，干脆拿到手里：“那我就挑这个吧。”
　　莎莉：“好，那我们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器皿中浸泡液是调制好的，只需滴入血液再将龟蛋放进去就行，什么时候液体恢复透明什么时候算泡完。
　　沈域跟着两位理论经验丰富同伴的提示，依葫芦画瓢割破手指将血液滴入浸泡液中，鲜红的血霎时散开，透明的浸泡液变成淡粉色。
　　在他做这些时，对面始终有道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身上，不带多
　　余的情绪，像是在打量审视的同时思索着什么。
　　“好了，等它自己吸收完就行！”大功告成的莎莉满足道。
　　龟蛋放进器皿里，沈域取出【珍珠膏】抹了些在指腹伤口，也分了些给莎莉和怀特。两人不好意思地对他道谢，他表示不用。
　　抬头时眸光扫过对面，一袭黑色法师袍的魔族淡淡睨着桌上三个器皿，右手轻轻转动戴在左手的储物戒，并没有看他。
　　克里斯的储物戒等阶高，能够存放活物，这让莎莉担心龟蛋被抢的心稍微放下一点。
　　不过能尽快处理掉是最好的，免得夜长梦多。
　　“镇上只有一家驯兽店，”他们租坐的飞行魔兽便是驯兽店的货品，“我和怀特曾经进去打听过，像魔兽蛋这些都是卖价贵、收价低。”
　　“如果想卖个好价钱，最好还是去金红之城。”莎莉认真分析道。
　　金红之城怎么也是个能评为“城”的小城市，不仅有驯兽商行，还有魔宠店也收购兽卵，不像镇上只有“吉鲁鲁驯兽”一家独大。
　　这些沈域和克里斯都没意见，于是去金红之城的决定就这么定下。
　　商量完时间接近凌晨，去往金红之城的海船要天亮后才开，四人在旅店散开各自回家休整。
　　沈域回房间略等了会儿，确定留出的时间足够怀特和克里斯走出一段距离，戴上兜帽压低帽檐低调地离开了旅店。
　　莎莉今天心情很好。
　　这次外出冒险的收获让她一举解决了代步魔兽的问题，以后可以省下租用魔兽的一大笔开支不说，还即将有售卖龟蛋的收入进账。
　　这样不仅她可以换一柄品质更好的长弓，过两年等艾尔莎再长大些购买转职证书的晶石也有了。
　　艾尔莎今年才五岁，去年测试时精神海就已经足够转职法师，肯定是族里同辈中精神力资质最高的——
　　哼着不知名小调的嘴巴收声抿了抿，莎莉一手抱着浸泡[棱皮海龟蛋]的器皿，另一只空闲的手反手握住背后的长弓。
　　有人跟踪她。
　　“莎莉。”沈域的声音及时将她从警惕中拉了出来。
　　莎莉松了口气，右手依然没从长弓上放开，直到转身看见戴着兜帽的高挑身形从街尾走近，看清帽檐下那张俊逸熟悉的脸。
　　“找我有事吗沈域？”她这才彻底放下戒备问，并好奇沈域为什么找她。明明待会儿码头就能见的，居然这时候跟上来，让她以为自己一行人被盯上了呢。
　　沈域开门见山：“我有急事需要离开，待会儿不跟大家一起去金红之城了。”
　　莎莉瞪大眼睛：“你那份晶石怎么办？”
　　沈域：“事情忙完我会再回来。”
　　莎莉：“那我先帮你收着？”
　　“麻烦了。”沈域颔首。
　　“一件小事而已，你愿意相信我才是我最开心的。”莎莉这么说，有心想问沈域遇到什么急事、需不需要帮忙。
　　然而他们认识时间不长，不方便贸然问这些，纠结犹豫半天，倒是先等来沈域的问题。
　　沈域问她：“莎莉，你听说过一位叫奥利弗·格兰特的海族吗？”
　　莎莉皱着眉头想了想，隐约觉得有点耳熟，刚要摇头时忽然记起来：“哎？我曾曾曾……外祖叫这个名字！”
　　难道沈域是在跟她打听曾曾曾……外祖的事？她疑惑：“你是在问我曾曾曾……外祖？除了外祖，我身边没听说过叫同样名字的海族。”
　　沈域没有正面回答，嘴角噙着笑意，只道：“隔了这么多代都记得名字，看来你这位外祖很厉害。”
　　“哈哈哈，反正对我们格兰特家族来说是最厉害的！”被转移注意力的莎莉挺着胸膛与有荣焉道。
　　“外
　　祖精神力资质极好，去世前不过三十多岁便已经是中阶法师了，听说本来马上就要进阶高阶法师，有望传奇！”
　　不是马上，那本《手记》最后有晋升高阶法师的感悟，说明《手记》的主人奥利弗·格兰特死前已经晋升了高阶。
　　“可惜遇上魔力潮汐，”莎莉说着遗憾又感伤地叹了口气，“外祖被征召去参与对抗海兽，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只有格兰特家族的族谱记载了他短短的一生。
　　如果当时奥利弗·格兰特没死，只要他晋升为高阶法师，无疑会带着小小的格兰特家族更进一步，说不定还能去往最繁华的海神群岛定居，再慢慢发展为大家族。
　　可惜奥利弗死了，并且还是死在外出为女儿准备转职证书的时候。
　　所以当魔力潮汐结束，格兰特家族再也没有等到奥利弗回来后，格兰特家族将错误全都怪在了他的女儿莎莉·格兰特身上。
　　他们指责莎莉，说若不是你哭闹，奥利弗怎么会在魔力潮汐随时可能爆发的那段时间冒险外出，去往宝石群岛寻找好友帮忙制作高级转职证书？
　　高级转职证书只有晋升高阶的职业者才能制作。
　　就因为奥利弗想为女儿准备最好的东西，就因为他这位好友那时恰巧在宝石群岛，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格兰特家族没有成员关心年纪尚小的莎莉失去了父亲是什么心情，只在乎他们崛起的希望没有了。
　　他们将莎莉·格兰特赶出了家族。
　　想起那群势力的族人莎莉心中就充满了反感和厌恶。
　　她没有往下说，沈域也没有再问，他已然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被问及什么时候走，他说：“马上。”
　　他在离开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莎莉，你们认识克里斯多久了？”
　　“大概不到一个月？”莎莉回答道。
　　她回忆着说：“大半个月前镇上的冒险者口中总提起一位非常厉害的外来者，正好那时候我和怀特觉得队伍里缺人，就大着胆子去问了克里斯要不要加入。”
　　克里斯更喜欢独来独往，根本没有理会凑上来的人，并且莎莉和怀特也不是第一个邀请他的队伍。
　　但莎莉和怀特显然没那么容易放弃，也不觉得被拒绝丢脸尴尬，冒险回来有空就去找克里斯。
　　莎莉：“哈哈，我跟怀特都觉得克里斯是被我们烦得不行才答应加入的。”说着十分得意的样子。
　　沈域也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半个月前他还在孤岛上到处找晶石矿。再往前推，克里斯来到宝石群岛的时间应该跟他进入游戏的时间差不多。
　　那么，克里斯出现在宝石群岛到底是否与魔王有关？
　　但愿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杞人忧天吧。
　　告别莎莉离开时天色已泛起鱼肚白，再过一会儿镇上的居民就会陆续起床开始一天的生活。未免被人关注到去向，沈域没有耽误地回到落脚的旅店。
　　游戏背包不能存放活物——之前差点把[黄裳鱼]忘在背包里憋死，所以[棱皮海龟蛋]及器皿都被他放在旅店房间。
　　回房间检查关好门窗，一手抱着器皿，他直接取出【魔王之心】。
　　黑雾、红点、精神烙印……
　　人影消失的刹那，晶石内部空间阵法中留下精神烙印的主人坐在座位上若有所觉。
　　右手修长的食指重重敲在桌案上，发出“哆”的一声，魔王拧起长眉低低自语：“……被发现了？”
　　声音惊动了下方汇报情况的魔族。
　　魔族视线低垂，余光仅能瞥见魔王冕服的一点黑色袍角，顿了下没听到上方魔王指示，接着冷静汇报：“……那位的信息被透露出去一部分，据调查是
　　从骷髅坟场外的‘紫罗兰小镇’传出来的……”


第36章 
　　……
　　沈域回到了离开前自己的房间。
　　窗外华灯初上，正值入夜。
　　【魔王之心】只在进出时使用过两次，期间根本没拿出来过，应该不存在又被魔王跟出来的问题。
　　顺手将其再放回背包，他低头确认手中[棱皮海龟蛋]的情况。
　　[棱皮海龟蛋：一枚破壳成年后可自然进阶为1阶的海洋魔兽卵（正在孵化中）]
　　信息框里没出现[窒息]、[虚弱]之类的负面buff，这让沈域松了口气。
　　龟蛋刚泡没多久，圆形器皿里浸泡液还是粉色的，看不出变化，龟蛋外壳也是珠色带着浅淡的蓝。
　　担心现实世界魔法元素不如游戏里丰沛，他取了几块低阶晶石放进浸泡液，然后将器皿放在床头边曾经【魔王之心】常待的书桌。
　　书桌上小盆栽里的仙人球这段时间没怎么被照料依然活得好好的，甚至有些过于好了。
　　深绿的外皮乍看上去像是黑色，遍布球身的尖刺自然脱落了一部分，剩下的却更加尖锐、坚硬，沈域伸手摸了下，指腹立时被扎出一个血点。
　　[仙人球（未知）：被魔气侵蚀的仙人球（转化进阶中）]
　　含住指腹抿去血迹，指尖的血点随着生命值恢复变得完好无损，而仙人球刺上的血渍也消失一空。
　　像是被吸收了。
　　收回视线，男人走到窗边眺望下方街道边的行道树，除了家里的仙人球外，暂时没发现其他有信息框的植物。
　　再想想信息框中有关仙人球的提示，被魔气侵蚀？
　　现实世界连魔法元素都尚算贫瘠，哪来的魔气？除了某位曾神出鬼没出现过一段时间的魔族，以及本身是由上任魔王心脏制作的【魔王之心】。
　　看来以后【魔王之心】不能乱丢了。
　　沈域揉揉眉心想。
　　从偷龟蛋开始忙到现在，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过，不过转职法师后身体素质增强不少，目前还撑得住。
　　取出手机开机，先告诉该告诉的人自己回来的消息，接着边登录上网边下楼解决晚饭。今天是工作日，沈沐沐还在学校上学。
　　微博上有关《魔幻世界》的热搜仍旧是霸屏状态，随便点进去一个都能了解前因后果。找了家小摊子吃完晚饭，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
　　原来《魔幻世界》是一夜之间突然出现在所有人手机中的。
　　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手机的人也不用担心，游戏一视同仁，稍后会更新“全息版”，务必让每一个人都能玩到《魔幻世界》。
　　这个热搜下的网友们在评论中破口大骂。
　　【过分了啊，搞个波及全世界的病毒就算了，居然还给我们画饼，你他妈是“领导培训班”毕业的吧，专业画大饼】
　　【有本事先把全息版弄出来】
　　【除非你让我玩全息版，不然骂死你】
　　面对这样全世界范围内的“公测提醒”，华国不可能毫无应对，国内多个官方频道、平台、包括《新闻联播》都就这一事件表达了态度。
　　大致意思就是《魔幻世界》出现的突然，软件安全与否尚未排查清楚，呼吁群众不要贸然尝试，以保护自己的财产安全。
　　相应热搜下的评论又和之前不一样。
　　【已经玩了的怎么办？之前没看热搜，还以为是哪个预约游戏自动下载了，戳进去抽了张卡……】
　　【对游戏不感兴趣，就想问怎么才能卸载软件，强迫症看着真的难受】
　　【大家不要担心，本人别的不多就是钱多，已经帮大家试毒玩过，目前手机一切正常，没中病毒！】
　　【我也玩了，但是这游戏的任务时长也太离
　　谱了吧】
　　【靠，就是这垃圾游戏！我当初就是因为任务时长太过分弃了，现在居然还带强迫人玩的？】
　　当然，还有将现实中的异变与游戏联系到一起的。
　　【大家还记不记得这几个月动植物的异常，植物要么枯死要么猛涨，动物狂躁“畸形”，现在又多出款删不掉的游戏……】
　　【什么事一旦涉及到全世界都不简单，这个范围太夸张了，我不信有哪个黑客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不是黑客干的，不要什么水都往黑客身上泼】
　　【或许，大家有没有听说过“游戏入侵”这个概念？】
　　【楼上的意思是这几个月来世界范围内的反常现象都与游戏《魔幻世界》有关？可是单凭动植物的异常有点牵强吧】
　　【如果再加上“海市蜃楼”呢？外网泄露过一份出没在海市蜃楼里的人鱼视频，《魔幻世界》里的海族就是人鱼】
　　【……】
　　【……细思恐极】
　　【救命！快来个人反驳啊！】
　　【我来，视频里的人鱼很像我们学校一位学长，见过这位学长的同学、老师都说像他，所以“海市蜃楼”应该是某种投影手段】
　　【感情那天视频里的人鱼是由人扮的？这件事当时热度还挺高吧，你们怎么没出来认领】
　　【学长不喜欢被人放到网上评价讨论啦，就是因为这个我们校内还争论了好久是不是他，最后是一位教过学长的教授确认的】
　　【既然人鱼是由人扮演的，那先排除游戏选项】
　　【不知怎么居然有点遗憾】
　　网友们七嘴八舌感慨没多久，先前那位提出“游戏入侵”概念的人又出来发了一条评论。
　　【如果真的无关，你们试试还能不能搜到那段视频】
　　“人鱼视频”不出意外已经被删掉了，并且国内、国外都被删的干干净净，无论怎么搜索都只会跳出其他电影剪辑视频或者动漫之类的。
　　这让大家刚放下的心紧接着又提了起来。
　　就像那位网友说的，如果真的没问题为什么会被全网删？国内外同时删除视频这个行为本身就很能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等搜完视频回来的网友告知这一消息后，评论里马上又吵了起来，然后有关“人鱼视频”的词条热度急速上升。
　　沈域没继续关注网友们的论战，点进那位提出“游戏入侵”概念网友的个人主页，发现是个刚注册的小号。
　　这下他有80%的把握确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对方极有可能是一位没被军方组织找到的普通玩家。
　　“老板，收钱。”关掉手机他扬声道。
　　网络上争论不休，网络之下人们的生活好像半点不受影响，夜市摊子随着入夜愈发热闹起来，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摊位前挤满排队的人群。
　　不，还是有那么一些变化的。
　　街上巡逻的特警变多了，巡逻次数也比以往更频繁。
　　偶尔街上冲出几只流浪狗、流浪猫，巡逻警察们便格外警惕，确定没危险性后就会联系新成立的收容机构来将流浪猫狗收去集中管理。
　　遇到那种牵着宠物出来遛弯的人，他们就会上前提醒对方注意点宠物的情况，也注意自身安全。
　　隔壁桌的人喝酒聊天，说起前几天就在这条街上有位宠物主人被自家德牧攻击的事，差点当场死亡。
　　不过那个狗主人本身性格不是很好，碰上点什么不顺心的事就爱对宠物发脾气，非打即骂，大家都觉得他是遭报应了。
　　沈域结完账经过他们，刚走到街边，一条黑漆漆的野狗突然从绿化带里冲了出来，直奔路边一位提着购物袋的老奶奶！
　　“我了天
　　爷！”老奶奶吓得头脑发僵愣在原地不敢动，只胸口急剧起伏、身体发抖、嘴里一个劲惊呼。
　　旁边的人也都吓了一跳，无不是顿住脚步离得远远的。
　　野狗速度极快，黑漆漆的身体混入夜色只能看见一道浓稠的黑影，马上就要冲到老奶奶面前扑倒她。
　　这时它脚下不知怎么绊了下，速度过快“砰”的声直接摔了出去。
　　所到之处行人尽皆避退。
　　有反应快的年轻人搭着手用各种工具将野狗压制在地上，听到动静的巡逻队也迅速赶赴到现场。
　　见野狗被控制住，周围人群这才松口气讨论起来。
　　“吓死人了，最近这些流浪狗、流浪猫的怎么越来越猖獗。”
　　“看来以后逛街都不安全了，还是待在家里好。”
　　“幸好刚才那狗绊了下。”
　　“哎？那狗怎么绊的？”
　　身后声音渐渐远去，沈域低调穿过人群走到自家小区楼下，团了团手里枯萎的荆棘枝丫将其扔进垃圾桶。
　　用出[荆棘缠绕]是下意识的反应。
　　而从施法速度及他自己的感受来说，空气中的魔法元素浓度虽然还比不上洛特维大陆，但比之离开前已经浓郁了许多。
　　公测……他在心中默念了遍这两个字。
　　回家洗漱收拾了下沈域便安然躺下睡了，大半夜突兀被急促的振动声惊醒。
　　被子里伸出只手抓住振动的手机，来电显示是周霁。
　　起身靠坐在床头，划过接听键，手机屏幕微弱的亮光映出男人标致清俊的五官，他哑着嗓音：“喂？”
　　半敛的眉眼仍带着未睡醒的倦怠。
　　然后他听见手机那头语气凝重的男声：“网上有人在扒你的身份。”
　　沈域淡定如常，语带睡意：“嗯，谢谢。”
　　“……人太清醒会失去很多乐趣。”没吓到人的周霁有些遗憾。
　　玩笑过后言归正传，他说：“已经压下来了，可能小范围内会有人将你与视频里的人鱼联系到一起，但闹不大，不用担心。”
　　他知道沈域不喜欢暴露在公众面前。
　　当初“人鱼视频”事件爆发后沈域和军方确定了合作关系，军方希望他随后配合安抚群众，而沈域的要求则是帮他将视频事件压下去。
　　不露脸直播和扒出身份被所有网友对着照片品头论足对沈域而言是两码事。
　　沈域相信以军方的能力可以替他抹除网上的所有痕迹，所以根本不担心周霁口中说有网友扒他身份的事。
　　不过这么一来他人也彻底清醒了，撩起眼皮捏着鼻梁问：“公测时间应该不远了，军方不准备一点点将真相透露给群众知道？”
　　周霁回答他：“群众不知道真相会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寻找真相上，但假如知道真相后呢？”
　　他们的精力该集中在哪？
　　沈域明悟，军方是为了避免群众了解到异变即为“游戏入侵”之后陷入恐慌。
　　他不知道公布事实和隐瞒真相这两种方式哪种更好，但让他自己选择的话，他无疑会选择后者。
　　选择清醒。
　　“我直播过《魔幻世界》的游戏测评，”他说，“即便不公布意义也不大。”总有粉丝会记得这件事，尤其他后来还交代去配合调查了，再也没有直播过。
　　“也不可能一丁点都不透露，所以就需要你在明天、”看看时间，都凌晨一两点了，真是忙得晕头转向，“应该是今天，所以需要你在今天直播时态度暧昧一点。”
　　沈域：“原来是打电话来让我帮忙直播的。舆论控制不住了？”
　　周霁：“也不是。这不是要慢慢铺垫么，总不可能一下子把真相砸出去。”
　　“好吧，”沈域懂了，询问，“所以是怎么个暧昧法。”
　　周霁就道：“假如弹幕中有问及‘游戏入侵’或者《魔幻世界》的事，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届时我们会有同志混在直播间里引导风向，你专心直播就行。”
　　当个渣男嘛，简单。
　　沈域答应下来：“什么时候直播，直播内容有没有要求。”
　　周霁：“今天上午，具体时间和内容看你，到时候提前通知我们就行。”
　　沈域：“好。”他不排斥直播，正好有段时间没画画了，手痒。
　　周霁：“这事就麻烦你了，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也尽管向我们开口。”
　　沈域嗯了声：“还有事么，没事我挂了。”
　　周霁：“挂吧，有事再联系。”
　　结束和周霁的通话，沈域彻底没了睡意。
　　躺在床上闭目酝酿了会，确实是睡不着，他干脆起来冥想。
　　晋升正式法师需要至少5个技能，第5个技能他选择的是[隐匿术]，实用性很强。
　　如今精神海里[隐匿术]的法术模型已经烙印出浅浅的轮廓，再冥想个两三次就可以完全学会。
　　进入冥想前，他将【魔王之心】取出来放在旁边。
　　【魔王之心】辅助修炼冥想效率翻倍，在游戏里因为魔王不能用，现实世界就无须顾忌。
　　浩瀚的精神海里，三个目前为止等阶最高的中阶技能占据最中央的位置自行旋转着，外围不远是已经习得的技能[清除术]。
　　在[清除术]旁边，[隐匿术]的法术模型正渐渐变得清晰凝实。
　　不知过去多久。
　　[你已习得技能[隐匿术]]
　　[检测到玩家满足进阶条件，当前职业等级由“元素法师学徒”晋升为“正式元素法师”，人物等级+1]
　　[检测到玩家满足职业等阶条件，技能[荆棘缠绕]、[水流守护]、[火球术]已自动进阶为[藤蔓枷锁]、[火龙卷]、[水流盾墙]]
　　[藤蔓枷锁]、[火龙卷]、[水流盾墙]都是低阶技能。
　　再要晋升为中阶元素法师则需要修习至少10个技能，其中必须有至少1个技能为中阶。
　　沈域这时才体会到奥利弗·格兰特对女儿的用心良苦，他准备的这份[高级转职证书]能够保证女儿莎莉安安稳稳晋升为中阶法师。
　　众所周知，法师晋升面临着两个困难。一是精神海太小，不够容纳晋升的法术模型数量；二便是跨等阶修习技能。
　　所以在转职的时候，能够拥有一张[高级转职证书]是无数法师预备役梦寐以求的事。
　　“人情欠大了。”意识到这一点的沈域从冥想中睁开眼睛暗忖。
　　多想无益，报答的事可以稍后再说，他先打开游戏面板看了看自己现在的人物属性。
　　[角色：沈域]
　　[种族：人类（成年）/海族（幼生期）]
　　[等级：lv.10]
　　[生命：10000/10000]
　　[职业：正式元素法师]
　　[技能：藤蔓枷锁、火龙卷、水流盾墙、清除术、隐匿术]
　　[装备：魔王之心（已绑定）、冰风之杖]
　　相比起学徒级几百、几百的生命值，晋升为正式法师后，生命值几乎有了质的变化。
　　沈域想起他在冒险者工会了解到的信息。
　　职业者的生命长度会随着等级提升增加，包括本身就已经是长生种的海族、精灵族和魔族。
　　那他现在到底是算人族还是海族？正沉思着，安静了一早上的手机又响起来。
　　是周霁打来的，因为排行榜上的等级变化。
　　沈域本来就是最先达到学徒阶段最高9级的玩家，因此即便后来有玩家陆续升到9级，沈域的名字依然在最前面。
　　就在一分钟前，周霁接到盯榜同志的汇报，说沈域的等级发生了变化，已经是10级了，他这才打电话过来确认。
　　被问到的沈域没有隐瞒：“嗯，刚刚进阶为正式法师。”
　　周霁沉默两秒：“你学技能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沈域：“有么？没感觉到。”身边没有同时修习的人，无从对比，他问起国外的情况。
　　周霁：“国外在公测提示更新、app全球自动下载前已经陆续有几批人进入通道，初步猜测分属于排名前面那几个国家。”
　　那些国家的人进去后当然也看见了排行榜，然后发现排行榜上华国玩家名列前茅，显然不是刚进通道能有的等级，还来电指责华国隐瞒情况。
　　对此周霁嗤之以鼻，给他们脸了真是。
　　“你什么时候直播？”他问。
　　沈域拿开手机看了眼屏幕右上角，现在是8点多，便说：“9点吧。”
　　洗漱完吃顿早饭时间正好差不多。
　　周霁：“你到时直接开播，不用担心粉丝忙着在网上吃瓜直播间会冷清的问题，已经给你预热好了，保证让你热度暴涨。”
　　？大可不必。
　　直播前沈域上网看了下，顿时明白周霁说的“预热”是什么意思。
　　【自从之前发过一次后就老是被禁止发言，现在终于可以正常发表评论了！我要告诉大家的是，《魔幻世界》这款游戏几个月前有主播做过测评，然后现在这位主播已经失联一个月了！】
　　【画画那个沈老师是不是？！我也看了那次直播，沈老师失联前还说他是去配合有关部门调查，当时我们都觉得沈老师在玩梗开玩笑，现在一想可能是真的……】
　　【但是当时主播被任务时长劝退了啊】
　　【肯定是下来偷偷玩了！】
　　【不算失联吧，半个多月前不是还更新动态说去调查“海市蜃楼”么】
　　【先是测评《魔幻世界》，再是去调查“海市蜃楼”，两个都不是什么正常东西，你品，你细品】
　　【报，主播动态更新了，9点有直播！】
　　9点，书房，直播准时开始。
　　男人一身休闲运动装坐在画板前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中，电脑有一瞬的卡顿，然后刷过密密麻麻的弹幕。
　　“早上好，好久不见。”
　　跟以前一样不露脸，只有低润清朗的嗓音传进直播间众人耳中。
　　【啊！是我沈老师！】
　　【早上好~】
　　【终于等到你开播了沈老师，是调查完“海市蜃楼”回来了吗】
　　【我就想知道主播私下是不是在玩《魔幻游戏》，这个游戏有什么特别的，能不能跟我们说一下】
　　画笔在手中转了圈，沈域提笔在画纸上落下线条，一边漫不经心回答弹幕的问题：“私下有没有玩《魔幻世界》？有啊，特别的话……任务时长特别长。”
　　【明知道我们不是问这个，可恶，被狠狠拿捏了！】
　　【《魔幻世界》都在热搜上挂了好久了，主播难道没关注吗，还能这么淡定】
　　用笔量了下比例，男人动动眉梢唇边挑起一丝笑：“也没有很淡定。”任谁床头边凭空出现颗黑色晶石，接着自己还往人鱼转变都不可能淡定。
　　但是他脖子以上都没被摄像头拍到，粉丝们看不见他脸上的笑，还当他真的惊慌过。
　　【那主播之前说被有关部门带走调查、然后去研究“海市蜃楼”是真的吗？】
　　“调查研究？太高估我了，”笔尖在纸上有条不紊描出轮廓，
　　隐约是个海上的繁华小镇，执笔的人说，“我就是个普通画手，去趟可可托海顶多算是旅游采风。”
　　通道外确实是采风，通道内么……
　　【有个“海市蜃楼”就在可可托海！所以主播真的去调查“海市蜃楼”了？！】
　　【不可能，我家就是可可托海的，“海市蜃楼”所在的地方早就被戒严禁止出入，根本靠近不了】
　　【但如果主播是跟着有关部门去的不就很合理？】
　　两方人马就主播究竟有没有近距离观察过“海市蜃楼”吵了起来。
　　一边是被热搜吸引来的路人，认为主播只不过是当初恰巧测评过《魔幻世界》这个游戏，然后借着最近的热搜蹭热度而已。
　　一边是长时间关注沈域的粉丝，他们都清楚沈域性格冷淡根本不屑做蹭热度的事，前段时间的反常肯定有原因。
　　双方各执一词，都有自己的理由。
　　而造成这一切沈域还得按照军方那边的说法不能明确表态，就是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眼看着两方争论得越来越凶，他感叹，渣男的威力真是放在哪里都逃不过。
　　不到一个小时，承担着敷衍任务的直播结束。
　　完成的画稿被随手取下放进画筒，注意到旁边的一堆稿纸，沈域忽然记起来他好像少了张画，在魔王消失之后。
　　画上是抽到卡面上的魔族。
　　总不可能是魔王拿走的？画个魔族碍到他了？


第37章 
　　这趟进游戏待了有半个月，沈域打算多留几天。
　　一是陪陪沈沐沐，小屁孩还没成年，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害怕担心他。二是因为公测，按照之前二测开始的先例，一旦提示即将公测，恐怕距离公测真的就不剩几天了。
　　沈沐沐后天放假，他结束直播出门准备买点菜回来。
　　经过小区门口的保安亭，正和保安老爷子说话的黄阿姨看见他立时出声将他叫住：“小沈！”一头小卷烫发的微胖妇女撇下老友快步走到他面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先跟黄阿姨打了声招呼，沈域回答周到，说：“昨晚到的，收拾完时间太晚了，就没上楼拜访您。”
　　“哎呀咱们两家这么熟的交情，不说那些，”黄阿姨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描得细细的眉忧心忡忡皱起，拉他到一边问，“那个什么游戏的事你知道吧？”
　　她口中的游戏自然只有《魔幻世界》了。
　　沈域颔首。
　　瞅了他一眼，黄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这样的，我儿子、也就是你小钟哥昨晚跟我通电话，让我跟你打听下那个游戏还有其他怪现象的事。”
　　她儿子在外地工作，是做网络运营的。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啊，还是那句话，咱们两家这么熟的交情，你不能拿对外那套说辞敷衍我。”怕他拒绝，黄阿姨先佯装不满地板着脸说。
　　“您都这样说了，我怎么敢瞒您？”沈域也做出苦笑的模样，随即表示：“但具体情况我确实不清楚。”
　　“你个滑头！”恼怒地拍拍他的胳膊：“之前政府都派人偷偷住进咱们小区了，有天上午还全都出去集中在你家门外，砰砰砰的拍门声我在楼上都听见了，我儿子说肯定是跟你有关系！”
　　要不是那些小伙子让他们各自回家待着，她可得在楼梯口好好听一听。
　　不是政府的人，是军方。应该是指那天他和魔王闹翻，沈沐沐发消息跟周队求助的事。
　　抓住她话中的信息，沈域：“小钟哥也知道？”不出意外周队会叫居民保密才对。
　　被戳穿泄露情况的黄阿姨脸上惊慌了下，连忙将音量再压低了点，叮嘱他：“不小心说漏嘴了，你可别跟那个周队长说。”
　　“我肯定不说。”沈域好笑。
　　黄阿姨又叹气，握着他的手：“如今这世道是越来越古怪了，还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小沈啊，阿姨对你和沐沐不薄吧，有什么消息你可得给我知应一声。”
　　先强硬后示弱，可谓是软硬皆施。
　　沈域无奈：“阿姨，您不相信我难道还不信国家？真有事肯定也是国家顶在前面，我们能做的就是听从国家安排，您说对吧？”
　　黄阿姨认同地点头，她这个年纪的人都对国家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然后趁着黄阿姨愣神的功夫，沈域连忙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了，才四月底不算太热的天气，他愣是被逼出一头薄汗。
　　随后还接到反应过来的黄阿姨打来指责他忽悠自己的电话。
　　沈域哭笑不得。
　　看来上面决定先瞒着大部分群众的决策是正确的，现在黄阿姨只是围追堵截拦着他打听消息，要是知道真相估计就要焦虑怎么办了。
　　而黄阿姨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沈域陆陆续续接到了许多电话。
　　先是章平。
　　章平算是为数不多知道他在直播的人，也理所当然地知道他曾测评过《魔幻世界》这款游戏。
　　加上近段时间他行踪反常，这次事情闹出来后，这个一向老实的小伙子便打电话来期期艾艾问他游戏跟现实世界的异常有没有关系。
　　沈域还是同样的说辞，即使知道两者有关系又能如何？他们
　　现在能做的只有等而已。
　　然后是教过他的老师教授们、曾经的同学朋友，发现他电话能打通后仿佛说好了般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来。
　　这些人倒是不知道他在直播，但将人鱼视频中的人鱼跟他对上号了。
　　沈域在超市里手机就没安静过，惹得周围购物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未免接电话时对话内容引起更多人注意，他速战速决买完菜回家。
　　到傍晚刚消停了点，晚饭期间又接到沈沐沐电话。
　　“哥，我身边老有同学跟我打听你的事。”电话接通后沈沐沐直接道。
　　沈域：“嗯？打听我什么。”
　　这通电话沈沐沐是背着舍友打的，其他人都去食堂吃饭了，她借口上厕所偷偷溜回宿舍联系的她哥。
　　她鼓着脸说：“因为之前那个人鱼视频啊。你来开家长会的时候，我好些同学和老师都见过你，上次视频出来时我同学她们就觉得像，问我是不是你，被我糊弄过去了。”
　　后来热度下去、视频被删，同学们又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但昨晚因为网上有人提出“游戏入侵”的概念，还把删掉的人鱼视频又翻出来佐证，导致这件被遗忘的事再度回到同学们脑海。
　　沈域：“跟老师反应了么。”
　　沈沐沐：“反应了啊。《魔幻世界》在网上闹得轰轰烈烈，我周围的同学没一个不知道的，上课下课都在讨论，根本没心思学习，老师都强调好多遍专注学业了。”
　　而且她跟班主任说起这个情况，班主任嘴上保证上课的时候会提醒大家，结果保证完立刻旁敲侧击问视频里是不是她哥沈域！
　　沈域：“嗯，所以之前你也是那凑在一起讨论的一员？”
　　叭叭吐槽的女孩顿时噤声。
　　沈域笑了下：“这件事是例外，允许你分心一段时间。需要帮你请假吗？”
　　公测暂时还不知道具体会对现实世界产生什么影响，让沈沐沐请假待在家里也好。
　　“算了，”沈沐沐拒绝了这个提议，“同学们只是课外问我，上课期间不会，反正后天上完课就是五一小长假，不急这两天。”
　　沈域尊重她的选择：“行，后天我去接你。”
　　聊完正事，沈沐沐又关心起她哥的八卦：“哥，你这次进游戏见到莱尼了没？”
　　“没有，”沈域顿了下道，身体靠后长腿交叠，“怎么，你很希望我遇到他？”
　　“哦，那倒也没，就是好奇嘛。”蹲在厕所门口扭捏片刻，她问：“哥……你说莱尼为什么要送你【魔王之心】？他不会真是当做定情信物送的吧，你都没问清楚吗？”
　　沈域半眯起眼睛沉默了会：“你从哪知道的这些。”他可没跟沈沐沐说过什么定情信物。
　　那边沈沐沐打着哈哈，最终还是在她哥隔着手机的威慑下老实交代：“我问的周队长。”联系不上她哥她担心，想起自己有周队长的联系方式，就……
　　也正是清楚这点沈域才生不起气来，浓睫下黑眸有些微出神，回忆新手任务无果后回答：“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送。”
　　还是只能接受不能拒绝。
　　沈沐沐却像比他还了解情况一样振振有词：“不是说是因为初始好感度满了么！好感度都满了，肯定是定情信物吧！”
　　沈域：“？那可不一定。”
　　据他所知，赵家鑫新手任务通关后对赵家鑫好感度超过90%的npc不少。并且npc年纪有大有小，大至白发苍苍的老爷子，小至牙齿都没换的小姑娘，性别也有男有女。
　　这便证明所谓的npc好感度并不一定指向感情。
　　不然赵家鑫一个未成年初中生，是他刑还是游戏npc刑？
　　他简单提了提赵家鑫的情况以反驳沈沐沐的说法。
　　沈沐沐听完疑惑不已，那【魔王之心】到底是不是定情信物？魔王到底是不是喜欢她哥啊？她不由得开始回想魔王和他哥相处时的细节。
　　这时沈域在手机里似笑非笑点了一句：“你打听得还挺清楚。”打断了沈沐沐的思索。
　　沈沐沐嘿嘿笑着不反驳，他这才说，“游戏恩怨不要代入现实。”
　　惹来小姑娘嘟囔：“可是游戏都入侵现实了，不代入好像也没用哎。”
　　她迟疑良久总算说出憋了许多的疑问：“哥，你是不是在游戏里欠了情债？魔王气不过想要找到骗走他定情信物的人，于是就有了游戏入侵？”
　　沈域都快被自家妹妹的脑回路气笑了，这么会编至少毕业后不用担心工作问题，去应聘编剧绝对有人要。
　　他换了个姿势：“首先，一定是先有游戏入侵才有两界产生联系的事。”不然单凭魔王自己就能入侵现实的话，魔族早就打到外域去了。
　　所以一定是先有游戏入侵在不知不觉中发生，随后才会有他在现实世界玩游戏、却能影响到游戏里魔王的情况。
　　悄无声息出现在软件商店里的游戏APP就是佐证。
　　他可是先下载的游戏，然后玩游戏时新手任务才刷出了有关魔王的任务。
　　“其次，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沈沐沐正为自己想当然的想法惭愧呢，一听后面那句话：“你又用这句话怼我！”
　　只得到她哥敷衍的回应：“好好学习，挂了。”
　　噙着笑结束和沈沐沐的通话，放下手机，沈域不免想起方才电话里沈沐沐问他的问题。魔王为什么只表现出对他一个人感兴趣的样子？
　　不是因为【魔王之心】，那就只有……
　　【魔王之心】是定情信物的说法传得人尽皆知，他自然思考过相对应的可能性。魔王对他有好感？
　　可是为什么？仅凭一段时间的新手任务？他所经历的新手任务在魔王那里又是怎样的版本？
　　此时沈域倒有些后悔之前试探得太快，没来得及在魔王那里问清楚。
　　……
　　独自吃完放凉的晚饭，洗完碗晚上没什么事，他先回房间检查了下器皿中[棱皮海龟蛋]的情况。
　　浸泡液的颜色已经变得淡不可见了，最多再过一天就会被吸收完变成完全的透明，泡在里面的[棱皮海龟蛋]倒是没有破壳的迹象。
　　观察完他在书桌前落座，翻着游戏背包里的魔植打算再配些【珍珠膏】，无意中看见一个险些被他忘记的东西。
　　一本书——《洛特维大陆通史》。
　　“差点忘了。”他将书籍取出来。
　　书是他在蓝宝石小镇的图书馆借的，当初计划是借来闲暇时看，不想刚走出图书馆就被药剂店老板哈利叫住。
　　然后便是认识莎莉等人、前往金红之城、偷龟蛋……忙碌起来差点把借的书忘了。
　　为了借书他还押了10银币在镇图书馆。
　　沈域看书习惯先翻目录，这次也不例外，将封皮翻开先扫了眼目录。
　　第一章洛特维大陆的诞生
　　第二章生命的孕育
　　第三章我们与之共存的魔法元素
　　第四章次位面猜想
　　……
　　接下来两天沈域除了冥想便是在家看书。
　　书籍透露的信息比他预想中更多。
　　比如第一章，书写者将洛特维大陆的诞生归结于某个至高无上的伟大存在，这个伟大存在没有实体，更像是无处不在的自由意志。
　　联系《魔幻世界》本质还是个游戏，沈域觉得这个伟大存在可能是游戏策划。
　　第二章生命的孕育则记录了大陆上各种生物的诞生和进化，诸如海陆空各类魔兽等，魔族和人类也在其中。
　　但诡异的一点也在这里，历史最初只记载了人类和魔族两个智慧种族。
　　担心自己看漏，沈域特地翻页回去仔细确认，确确实实只有人类和魔族。
　　那剩下五大智慧种族在哪？
　　拧眉接着往下看，在时间线跳过几千年之后，书上终于出现了龙族的身影。随后以千年左右的时间为间隔，依次出现了矮人、海族、精灵族和兽人的存在。
　　这些智慧种族不是同一时间存在于大陆上的不说，在它们被首次提及之时，书写者必定会加一个前缀：
　　“魔力潮汐席卷过后……”
　　魔力潮汐席卷过后，洛特维大陆出现了龙族。
　　魔力潮汐席卷过后，洛特维大陆出现了矮人。
　　魔力潮汐席卷过后，随即出现了海族、精灵族和兽人族。
　　下一章“我们与之共存的魔法元素”的提纲中便写到了魔力潮汐，沈域干脆先翻页到后面，了解这个魔力潮汐到底是什么东西。
　　章前首先解释了魔力的含义。
　　所谓魔力，即是一种广泛存在于洛特维大陆但是分布不均衡的特殊能量，也是所有职业者力量的基石。
　　法师、骑士、剑士等等职业，以及铸造师、缝纫师、药剂师等等生活职业，乃至魔族使用的力量都是对“魔力”利用方式不同而导致的不同结果。
　　魔力是具备活性的。
　　是具备活性而不是拥有生命意识。
　　空气中的魔法元素无时无刻不处于运动状态，在魔法元素充沛的地方被称之为魔力节点，最受热衷修建法师塔的法师们青睐。
　　而魔力潮汐，则是洛特维大陆上魔法元素周期性的剧烈能量波动。
　　魔法元素无时无刻不处于运动状态，魔力潮汐则是魔法元素周期性的剧烈波动。
　　从前面“生命的孕育”中各大智慧种族出现的时间间隔来看，这个周期通常千年左右。每当周期性的剧烈波动发生一次，大陆上便会多出一个智慧种族。
　　看完相关解释，沈域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但紧接着心中又升起更多的疑惑来，利落的长眉皱紧。
　　现实世界被游戏入侵是否与魔力潮汐有关？
　　他合拢书籍封皮陷入沉思。
　　其他智慧种族在魔力潮汐过后直接出现在了洛特维大陆，而现实世界出现的却是通往游戏大陆的空间通道。
　　两者情况似乎不太一样。
　　“嘟嘟嘟~嘟嘟嘟~”
　　搁置在书桌一旁的手机蓦地振起响铃，打断了清俊男人的思绪。拿过手机一看，是沈沐沐的来电。
　　沈域猛然惊醒。
　　嗯……之前好像说过放假要去接沈沐沐来着？
　　再看时间，距离高中周末下课过去有一会儿了，沈沐沐估计是等了会儿没等到人才打电话来问。
　　揉揉眉心苦恼地叹口气，他已经能预想到沈沐沐知道他忘记这件事后跟他大呼小叫跳脚的样子了。
　　去学校接完人回来，沈域给周霁打了个电话。
　　他记得之前和一队往骷髅坟场外探索时，曾在流亡小镇晨辉教会分会的教堂收集到一批书籍，大致与晨辉教会和明光帝国的历史有关。
　　他想和周霁确认一些信息。
　　拨出号码后，手机里传来女声客气的提示：“你所拨打的号码暂时不在服务区……”
　　连拨几次号码都是如此。
　　看来周霁这时候应该在通道内，一抬眼，沈沐沐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盯他一边揪抱枕气鼓鼓的脸映入眼底。
　　反正已经买了零食道歉，他淡定侧身
　　又换了孔学明的电话。
　　这次电话通了，手机里传来孔学明熟悉的嗓音：“沈域？找我有事？”
　　沈域开门见山：“借阅游戏里收集的书籍需要什么权限？”
　　“稍等，我帮你问下，”手机那头静了片刻，接着传来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孔学明声音传来，“首长说如果借阅者是你的话，你拥有最高权限。”
　　沈域：“书还在通道驻地？”
　　孔学明：“对，在三号矿坑那边。”方便驻地的专家参谋们了解洛特维大陆的信息，不过同时也扫描了电子版上传到指挥中心，以供指挥中心的教授们查阅。
　　沈域：“……能带拖油瓶么？”
　　鉴于沈沐沐见过莱特·图塔尼斯，算是半个知情者，她被特批允许进入可可托海。但是也仅限于可可托海小镇上，更靠近的三号矿坑和通道不允许接近。
　　这对沈域来说就够了。
　　最近他忙着游戏的事很少有时间和沈沐沐相处，难得五一放假，他不想留沈沐沐一个人在家待着。
　　“哥，我们要去哪啊？”刚挂断电话，沈沐沐便凑过来眼巴巴问。
　　方才还鼓着脸一副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听完通话内容又单方面与他和好了。沈域哂笑：“不生气了？”
　　沈沐沐无辜地望着他：“什么生气？谁啊？”
　　懒得跟她追究，他收起手机说：“去收拾点衣服和洗漱用品，我们去可可托海。”
　　“什么！”跪坐在沙发上的人一下蹦了起来，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是是是那个地方？！”那个有海市蜃楼的地方？！
　　沈域弯唇颔首。
　　啊啊啊！！！
　　带着一路上莫名兴奋的沈沐沐，沈域先乘飞机到西域机场，接着坐上接机的孔学明的车径直往可可托海镇。
　　到了镇上宾馆才知道来的不只他们，包括孔令瑜在内的其他几个普通玩家也在。
　　沈域见过的孔令瑜不提，清爽帅气二十出头的夏构、十来岁肉乎乎的赵家鑫，旁边还多出一个身形孱弱的小姑娘，年纪看着不比沈沐沐大多少。
　　见沈域注意到她，小姑娘眸光亮了亮，压抑着声音里的小开心说：“沈老师，我是你的声、”说着脸红抿了抿唇，连忙将不合时宜的话咽下去。
　　重新开口道：“沈老师，我是你的粉丝，之前给你发过私信的你还记得吗？”
　　后台私信他说看完他的直播后下载了游戏来玩那个？沈域有印象，点点头随和回应：“你好，沈域。”
　　小姑娘又开心地弯了笑嘴角：“我叫姜彩。”
　　在门口见面相互打招呼认识，回房间放好行李，一向活泼的沈沐沐马不停蹄便出门去结交新朋友了。
　　沈域跟孔学明打听情况：“怎么大家都在？”
　　孔学明叹气：“还能为什么，流亡小镇据点建立的差不多，都想进去看看参观一下呗。”另外也可能因为公测，估计心里虚呢。
　　沈域睨他：“军方同意？”不像军方以往的作风。
　　“当然不同意！”孔学明立马将他的话否了，并且告诉他据点虽然即将建好，但流亡小镇还算不上安全。
　　因为当初逃走的威廉姆，紫罗兰小镇不断有冒险者前来流亡小镇打探情况，见镇上确实如威廉姆所说多出一批奇奇怪怪的人，后续赶来的冒险者源源不绝。
　　在“魔王于骷髅坟场现身杀死白骨公爵”的消息传出去之前，甚至有自持实力不错的冒险者跟他们动手。
　　小镇边陲冒险者实力普遍不高，低阶就是最高的了，然后被他们调配的一堆“液/体/炸/弹”轰了回去。
　　消息传出去之后么倒是消停了点，不过……
　　觑向对面眉眼俊逸沉静的男人，孔学
　　明清咳两声：“不过你的信息泄露了一部分出去。”
　　“嗯？”正思考液/体/炸/弹相当于什么等阶技能的沈域缓缓抬起视线：“不好意思，我没听清，麻烦你再说一遍。”
　　“我说，窃走【魔王之心】的海族的信息泄露了一部分出去。”比如黑发黑眼这种最基本的东西。
　　他略有些同情地拍拍沈域的肩膀：“这也没办法，魔王的红眸实在太好辨认。”即便当时威廉姆不知道，听他说的人中总有知道的。
　　加上魔王对沈域的特殊从来没掩饰过……
　　紧接着白骨公爵死在魔王手里的消息再传出去，他都能脑补出那些大陆原住民是怎么想的。
　　持有【魔王之心】的海族在骷髅坟场现身，被不满莱特·图塔尼斯统治已久的白骨公爵察觉，白骨公爵加害之心暗起，结果被守在海族身侧的魔王无情斩杀。
　　多么经典的英雄救美剧情。
　　这不是孔学明脑洞太大，他们有学人族通用语学得快的同志伪装去紫罗兰小镇采购转职证书，听他们回来说，镇上的冒险者们和居民还真是这么讨论的。
　　“那么他们口中的海族现在在哪？”男人语气平静。
　　孔学明假装正经地回答：“不知去向，连带着守在海族身侧的魔王也不见踪影。”
　　沈域点点头。
　　还好，大家讨论的是海族和魔王，跟他沈域有什么关系？


第38章 
　　……
　　同样的话题两天前也曾在游戏里被提起。
　　听闻属下汇报沈域的信息被泄露出去，莱特·图塔尼斯从察觉沈域再度离开游戏的思索中回神。
　　从王座起身迈步到窗边，他嗓音低沉：“透露了什么信息。”
　　汇报者不敢抬头，仍是恭敬地垂着头说：“魔族、海族、包括人族部分地区有传言说王正在寻找黑发黑眼的海族。”
　　甚至魔族内部都有领主明里暗里向他打听，询问需不需要他们全力搜寻该黑发黑眼海族的踪迹。
　　他将意思透露给魔王。
　　莱特·图塔尼斯不悦牵唇：“让他们安分一点。”捻着绣在袖口的纹饰，他问起：“骷髅坟场情况怎么样？”
　　汇报者：“异界人族与我们算是相安无事，屏障外明光帝国的人族到流亡小镇热闹过一阵，白骨公爵死亡消息传出去后，现在处于观望期间。”
　　说着想起方才自魔王口中听到的话，他大胆猜测：“王，那位离开洛特维大陆了么？是否需要传讯给李维斯阁下，让李维斯阁下注意骷髅坟场的动向。”
　　“不必，”提起那个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人，立在窗边的魔族唇边笑意淡去，眼神深邃莫名，“他不会从骷髅坟场的通道进来。”
　　……
　　“怎么样，咱们流亡镇的据点快建好了，要不要进去参观一下？”交谈告一段落后孔学明撞了撞沈域肩膀提起。
　　沈域答应得很爽快：“好。”
　　“嘎——”反倒把孔学明噎住，连忙劝他：“别别别，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这个情况怎么还敢往骷髅坟场跑，那可是魔王的地盘。”
　　你不担心我还担心魔王现身把你拐跑呢，到时候他这个撺掇沈域进骷髅坟场的人怎么向上面交代？
　　急忙解释半天，抬眼一看沈域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孔学明顿时反应过来，泄气白他一眼：“你这玩笑真是。”
　　沈域微笑：“难道不是你先跟我开玩笑的？”
　　“行，那咱俩算是扯平了，”孔学明也笑，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要借阅游戏里的书是不是？那些书目前放在矿坑驻地那边，你这会儿要过去的话我可以载你一程。”
　　沈域思考后拒绝了：“今天就不了。”沈沐沐刚来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虽然一贯表现得外向开朗，但那是知道有他在附近。
　　他不能因为沈沐沐表现得不害怕就觉得她真的不害怕。
　　“我明天自己过去，”他说，“有没有什么凭证之类给我，免得到时候再让你跑一趟。”
　　孔学明：“咳，你还需要什么凭证啊，直接过去往那一站就行。”
　　外面的人不清楚，他们驻地那些战友还不清楚沈域的身份么，早八卦明白了。沈域——魔王定情信物的持有者，在两族谈判期间被频频提起的疑似魔王恋人。
　　他言下的打趣沈域隔着西域都能听出来，不由瞥过视线。
　　孔学明避开他的注视左顾右盼，这一看就看到了搁在茶几上装着透明液体的器皿：“刚才我就想问，你那罐子里泡的是蛋？”
　　他说的是[棱皮海龟蛋]，沈域点头：“一种长大能达到1阶的海类魔兽，从游戏里带出来的。”
　　浸泡液已经彻底变回透明状态，他过去把蛋取出来，抽了几张纸巾，晶石和龟蛋就那么随意放在卫生纸上。
　　幸好魔兽比普通动物抗造，不然这蛋不一定能孵出来，孔学明心想。
　　洗去手上沾的浸泡液，沈域跟孔学明走出房间。
　　这家宾馆已经被军方征用，大楼里进出的只有知道“游戏入侵”的内部人员，沈沐沐便在大堂里和孔令瑜几人围着不知在说什么。
　　孔学明
　　在他耳边小声透露，姜彩身体不好，在得到牧师的转职证书前几乎住在病房里，转职牧师后器官衰竭的症状反而止住了。
　　她家里虽说不缺钱，但父母在她几岁时就生了个身体健康的弟弟，因此比其他几个人更不愿意回去。
　　沈域了然地点点头。
　　次日，他跟沈沐沐说清楚情况后驾车前往矿坑驻地。
　　曾住过的员工宿舍顶楼被打通改造成通透的藏书室，如今这间偌大的藏书室里，从洛特维大陆收集而来的书籍仅仅占据小小的一角罢了。
　　跟守门的管理员验证身份后登记进入，抬脚走到书架前，沈域手指划过被分类摆在书架上的书脊，抽出《晨辉教会史》。
　　他坐在窗边静静看了起来。
　　时间流逝悄无声息，不知过去多久，“哆哆”敲击桌面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空间响起。
　　从繁杂的信息中回神，沈域侧首抬眸。
　　“听说你着急借书看，连假期都懒得过了，”藏书室里就他们两人，不存在打扰别人的情况，周霁便靠在桌旁问，“跟我分享一下，你在洛特维大陆发现什么重要信息了？”
　　书签夹在看到的页面，右手覆着合拢的书皮，沈域以叙述的口吻道：“洛特维大陆最初只有魔族和人族。”
　　《教会史》中的记载正验证了他看《洛特维大陆通史》得到的信息，甚至《教会史》中期可以说是和魔族的斗争史。
　　前段则是大篇幅赞扬歌颂他们信仰的那位神明“造物主”。
　　“不错。”周霁颔首承认。
　　沈域能从《教会史》里得到的信息，历史学家那边当然早看完总结出来了，他权限高也知道这点。
　　身体一撑坐在书桌上，他说起《教会史》中的描述：“造物主身体陨落、灵魂陷入沉睡，他破碎的身体化作山川河海、万物生灵。”
　　沈域接道：“人族从神明的精神海中诞生，因此拥有精神力资质得以成为职业者，魔族则是神明的体内沉疴，天生精神力极高却不具备成为职业者的资质。”
　　但魔族并不弱，他们天生免疫大部分低阶术法，原型各异，身具魔纹。
　　“听起来逻辑是自洽的，”周霁表示，没在神学史上细究，“人、魔两族的斗争持续了上万年，直到六千年前，一场规模程度前所未有的魔力潮汐席卷整个洛特维大陆，自此大陆上出现了第三个智慧种族。”
　　六千年过去，智慧种族便多出五个。
　　周霁：“距离上次魔力潮汐过去恰好是一千年左右。”专家推测现实世界的游戏入侵或许便与魔力潮汐有关。
　　沈域想要确认的却不是这个。
　　他将《洛特维大陆通史》取出翻到解释魔法元素的那一页，推到周霁面前：“军方知道魔力潮汐会引起职业者体内元素共鸣甚至爆体吗？”
　　眼神倏地变得锐利，周霁直直将目光凝向他。
　　沈域指尖点了点手下的书，起身：“扫完电子版记得把书还我，我要拿回去还的。”往外走了两步，他回头：“对了，我要取走之前和《法师手记》一起上交的所有物品的原件。”
　　魔力潮汐会导致职业者爆体，甚至职业者等级越高被共鸣的概率和频率就越高，这是沈域不曾料到的事情。
　　这就意味着他越升级，等魔力潮汐到来的那一刻，越有可能死于共鸣爆体。
　　敛眸摸着唇角的弧度，他感叹，人固有一死啊……
　　离开驻地回到镇上落脚的宾馆，沈沐沐正好和孔令瑜他们滑完雪回来。可可托海有一家滑雪场，早上沈域出门时，沈沐沐也跟着去滑雪场玩了。
　　扎着马尾辫的俏丽女孩蹦跳到他身边，鼓着脸：“哥，我今天滑雪只学会摔跤了。”现在尾巴骨还隐隐作痛呢。
　　她话是抱怨，语气却是轻快活泼的。
　　沈域揪了下她脑后跟着上下摇晃的辫子：“明天还去吗？”
　　“当然去！做人不能半途而废，”沈沐沐一本正经道，说完抬头问他，“哥，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沈域本想拒绝，对上女孩期待渴盼的目光要出口的话不由顿了顿，莞尔改口：“好。”
　　5月3号零点整，《魔幻世界》更新公测倒计时。
　　48小时。
　　网络上因此又是一番腥风血雨，相关热搜挂在上面热度就没下去过。
　　这时的沈域却没理会网络上的纷纷扰扰，专心在滑雪场教着沈沐沐滑雪。
　　戴着护膝的少女在他松手后几乎没有停顿地立刻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太阳穴跳了跳，沉沉嗓音从唇齿间挤出来：“沈、沐、沐，你是猪吗？”
　　“本来你给我的备注就是猪，骂我笨也得怪你！”沈沐沐做了个鬼脸说，抓着他的手自顾自爬起来：“快点，再来。”
　　沈域叹气，为什么教沈沐沐滑雪会比学习技能还难。
　　认命地扶着对方站稳，旁边自己摸索着学的姜彩也摔了跤，他伸手过去将人拉起来。
　　姜彩小声道谢：“谢谢沈老师。”
　　整个滑雪场内还在认真滑雪的大约只有他们这里，就连跟来的孔令瑜、夏构和赵家鑫都没住凑到一边讨论着即将公测的游戏。
　　风吹来三人对公测后变化的猜想，沈域沉默片刻：“沈沐沐，你私底下没偷偷玩那个游戏吧？”
　　“当然没有！”
　　说的这么肯定，那就是有了。
　　在魔力潮汐的威胁没有解决之前，他不太想让沈沐沐这么早接触游戏，但现在既然已经接触了……
　　没关系，她没有转职证书。
　　想到这点，沈域顺手推了下刚站稳僵着手颤颤巍巍的女孩，女孩应声而倒。
　　“啊！臭沈域！”
　　倒计时24小时。
　　沈域等人在宾馆大堂玩狼人杀。
　　华国各地基层接到上面下发的通知，要求基层官员提高警惕，必要时候配合当地武装部门以应对可能到来的突发状况。
　　倒计时结束恰好是当夜零点，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沈域便开始一一给熟悉的亲朋打电话。
　　建议他们假如家里有出现变异情况的植物，最好扔掉或是做隔离，养了宠物和食用牲畜的也是如此，最好先暂时隔开。
　　被提醒的人心慌意乱在手机那头追问他是不是知道内幕消息，沈域只能答不是。
　　谁都说不准公测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他也不清楚。他说的这些只是根据空气中魔法元素浓度，以及洛特维大陆魔兽、魔植情况做出的推测罢了。
　　挂断最后一通电话，墙上挂钟时针即将指向12点。
　　沈沐沐抱着枕头敲响他的房门，探头进来眼巴巴地望着他。关掉的手机搁在桌上，沈域偏头示意了下：“进来。”
　　嘀嗒。
　　嘀嗒。
　　秒针规律地跳着格子走到12，5月5号零点准时到来。
　　四野空茫，万籁俱寂。
　　最初的变化是极其细微的，空气里隐隐传来被挤压的嘎吱声，窸窣着像是老鼠啃食、或者调皮的孩子偷玩塑料袋。
　　华国北部某座城市，一个普通家庭的一家五口正挤在客厅胆战心惊盯着手机等待所谓的公测开始。
　　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做母亲的想也不想拍了下旁边读小学的儿子，眼睛都没挪开地盯着手机斥道：“大家忙着正事呢，别搁那讨打！”
　　背上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的儿子委屈地瘪着嘴巴：“我没干啥啊。”
　　偏僻村庄，半夜时分，整个村
　　落却灯火通明。
　　村民们拖家带口拥在村长家的小院，围墙里围墙外都站满了人群，人群中村长仰头望着天，空气变得沉甸甸的，一些几不可见的细碎光点在空中明明灭灭。
　　“汪汪！”犬吠像是打开了某种机关，接二连三的狗叫声在村子里次第响起。
　　随即猪圈、鸡舍里也传来躁动不安的“吭哧”“吭哧”“咯咯咯”的激烈叫嚷声，头顶不时有鸟群惊起盘旋，扑簌着翅膀四处乱飞，或是撞在树上或是朝下方集聚的人群冲来。
　　村长见势不妙，连忙招呼大家：“别在这里围到了，赶紧进屋关紧门窗！”
　　类似的场景在全球各地发生。
　　有胆大的人躲在家里的窗户后往外望，亲眼看见这段时间来膨胀了好些倍、体型堪比鸵鸟的麻雀尖喙变得更长、爪子变得锋利，甚至身上的羽毛也染上钢铁般的色泽。
　　然后在这只变异麻雀的脑袋边，一个淡色的提示框渐渐由光点凝聚成形。
　　[灰头麻雀：lv.1]
　　[生命值：100/100]
　　那人以为自己眼花，低头揉搓眼睛抬头再看，提示框依然顶在麻雀脑袋旁，没有丝毫变化。不仅如此，连小区里的植物也有类似的提示。
　　公测、公测……公测！喃喃好几遍，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5月5号，这个后来被命名为“公测日”的一天，所有人在这天早上6点都看见了悬挂在天空中的提示信息。
　　【全球玩家信息已录入】
　　【已开放120个空间通道（限制等级0~9、10~39）】
　　【已更新[公会]功能】
　　【当前为全息模式1.0版本，《魔幻世界》公测更新结束，祝所有玩家游戏愉快】
　　不出意外，“全球公测”登上热搜。
　　在网友们为这件事在网上激情发言的时候，西南军区指挥中心下达命令，军方正有序组织人手解决城市中转化为魔兽的动物们。
　　这些刚转化的魔兽现阶段等级普遍不高，现实世界又不限制使用热武器，因此解决起来并不困难。
　　沈域和沈沐沐也一夜没睡。
　　清晰感觉完空气中魔法元素浓度变化的全过程，在游戏显示公测结束后，沈域催促沈沐沐赶紧去睡觉：“熬夜会长不高。”
　　说话时以一米八出头的身高居高临下俯视沈沐沐头顶。
　　沈沐沐正兴致勃勃玩更新后出现的游戏面板，她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个人信息。
　　听到这话甚至顾不上生气，转头抓着沈域的胳膊扭扭捏捏提要求，眼睛眨巴着：“哥，你看《魔幻世界》都全球公测了，我可以玩游戏了吧？”
　　沈域如实告诉她：“没有转职的普通人等级普遍在0~5，最高也不会超过9级。”他转职法师在学徒阶段时都尚不能打破这个规律。
　　沈沐沐立刻道：“那就转职呀！”
　　沈域摊手：“转职需要转职证书，我身上没有，并且转职前还要做精神力资质测试，测试需要的工具我同样没有。”
　　“怎么什么都没有，要你何用，”不高兴地拍开他的手，沈沐沐撅起嘴巴扭过身体，“你进游戏是去旅游的么。”
　　“嗯……”摸着下巴，沈域沉吟：“进游戏偷了蛋。”
　　生气的女孩闷闷不乐。
　　沈域好笑：“这么想玩游戏，不上学了？”
　　刚说起这个话题，门外赵家鑫就跑上来兴高采烈告诉和他一样在上学的好朋友说：“沐沐，我刚听孔哥说国家临时安排延长假期，我们可以继续留下来玩了！”
　　“好耶！”生闷气的女孩顿时和小伙伴手拉手开心地蹦跳着转圈圈。
　　沈域盯着小胖子抓着他妹妹小手
　　的猪蹄。
　　“哥，我亲哥，”赵家鑫连忙撒开手讨饶，“我还未成年呢，我们就是纯洁的兄弟关系！”难兄难弟那种，沈沐沐不是内测玩家，他虽然是内测玩家但是依然与游戏无缘。
　　“明明是姐弟！”
　　“兄弟！”
　　“姐弟！”
　　才达成统一战线的两人转脸又翻脸吵起来，却也没能吵多久，落后一步上来的孔令瑜对赵家鑫说：“赵家鑫同学，叔叔阿姨刚拜托我假期监督你学习。我还免费赠送补课福利，怎么样，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啊！”赵家鑫惨叫一声：“我爸妈怎么这样！”
　　不想被战火波及的沈沐沐悄无声息往沈域身后挪，想偷溜，被孔令瑜眼疾手快揪住。
　　这位“游戏入侵”发生前正备考教资的准高中老师扬起笑容，十分具有责任感地说：“沐沐放心，我不会厚此薄彼的。”
　　孔令瑜心里有一个更大的野心。
　　既然游戏都公测了，那以后的教学内容说不定也会随之发生变化……她是最早接触游戏的那批人之一，可以说是站在了风口上，绝对不能把吃饭的饭碗丢了！
　　被揪住的沈沐沐哭丧着脸：“没关系，可以厚此薄彼，我不介意。”
　　果然还是得一物降一物，一分钟前还活蹦乱跳的两位同学耷拉着脑袋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根本逃不出孔老师的手掌心。
　　沈域清清嗓子解围：“大家都一晚没睡，让他们先睡一觉吧。”说完便接收到沈沐沐仿佛看救世主的目光。
　　“就是就是，我们好困的，先去睡觉了！”两位同学附和着急急迈开小碎步跑了。
　　让她睡的时候不睡，这时候倒是跑得比谁都快。
　　“对了，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要告诉你，”没有放过剩下的沈域，孔令瑜离开前偷笑了下不怀好意地提醒，“你的名字上热搜了哟。”
　　#沈域到底是谁#
　　【沈域身份很特殊吗，为什么信息现在都查不到？】
　　【谁是沈域】
　　【就是那个人鱼视频的主角。游戏都全球公测了，视频的真实性不用说了吧，不是合成、不是投影】
　　【据我了解沈域好像是某顶尖美术院校的优秀毕业生，翻翻学校官网应该有毕业照】
　　【就是翻不到我才奇怪啊，公测前封锁资料我理解，现在还有必要么？】
　　【等等，你们说的难道不是游戏里疑似魔王莱特·图塔尼斯喜欢的海族沈域？魔王都把【魔王之心】送出去了】
　　【？楼上在说什么东西】
　　【我也刷到了。公测前我就偷偷在玩那个游戏，前两天做任务听见两个魔族子爵聊天，说是魔王在找黑发黑眼、姓名叫沈域的海族，他们商量要替魔王分忧来着】
　　【……同名同姓还是？】
　　【但是人鱼视频里的主角也是海族啊】
　　【……我靠？是我想的那个意思？没理解错的话，沈域是男的吧……】
　　好了，现在就连现实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和魔王的绯闻了。再这样下去他真能找到对象脱单？
　　说不定得像沈沐沐备注的那样，注孤生。
　　扯扯嘴角。
　　啧，烦躁。
　　正怀疑人生，忽地脚下感觉被什么东西碰了碰，男人低眸看去。
　　“嗒嗒。”一只短短的前爪搭在他鞋尖拍了拍。
　　[棱皮海龟幼龟：lv.3（具备极其微弱冰霜巨龟血脉（0.0001%）的棱皮海龟）]
　　[生命值：300/300]
　　与同族棕绿的外壳不同，这只趴在脚背歇息的幼龟有着冰蓝色的龟壳，壳上花纹规整靓丽，壳下的皮肉是珍珠色的，一双豆豆眼也是剔透的冰蓝。
　　沉默半晌俯身将其拾起，巴掌大的冰蓝小龟安稳地趴在掌心，能隐约感受到一丝幼龟身上传递来的亲近。
　　此时幼龟正伸长脖子对他长大嘴巴。
　　如果幼龟能说话，嘴里发出来的声音大约是：饿饿，饭饭。
　　眉心缓缓敛起，沈域低语：“[冰霜巨龟]可是高阶魔兽……”
　　是巧合吗？


第39章 
　　托着幼龟去到客厅，客厅茶几原本垫着龟蛋的卫生纸上只剩几张空荡荡的纸巾和破碎的蛋壳，大约是公测更新期间破壳出来的。
　　茶几距离地面足有二三十公分的高度。
　　扣起指节敲敲幼龟龟背，骨节碰到龟背发出敲击硬/物的声响。体型不大点，长得倒是挺结实，难怪从茶几上摔下来也没摔坏。
　　踱步过去捻起一片蛋壳凑到嗷嗷待哺的幼龟嘴边，幼龟探头嗅了嗅，随即继续伸长脖子对他长嘴巴。
　　沈域：“……”
　　“不是说蛋壳是最有营养的么。”
　　反反复复试了几次沈域才搞懂幼龟的食谱。
　　这只有着那么一丝[冰霜巨龟]血脉的小乌龟只肯吃带魔法元素的肉糜，比如他背包里杀怪积攒的魔兽肉。
　　“好吧，反正养得起。”
　　小玄的破壳在宾馆热闹了几天。
　　小玄是沈域给幼龟取的名字。跟之前的小黄一样，他本想根据颜色取个小蓝，但这两个字会让他联想到某位魔仙，于是取了“玄武”中的玄字。
　　沈沐沐知道后还曾吐槽：“你个取名废，小玄蓝汪汪的哪里黑了。”
　　对于小玄的出现，军方那里关注了一阵，但并没有带走研究。如今流亡镇据点都快建起来了，军方想要研究材料随时可以进游戏自取，不缺沈域这里的。
　　当然沈域也不会将幼龟当做材料上交。
　　他身边最喜欢小玄的当属沈沐沐和赵家鑫两个未成年。
　　两人有空便拿着从他手里要来的魔兽肉追着幼龟喂，短短几天过去，巴掌大的幼龟愣是被他们喂大了一圈，已经有小奶狗那么大了。
　　在这期间沈域也不是全无事做。
　　自公测后，全国范围内都在清理市区具有攻击性的魔兽，负责清理的一部分是军方组织的人手，剩下还有些艺高人胆大的普通人。
　　他从周霁那里得知，热武器击杀魔兽后会破坏魔兽身上的魔法元素。
　　具体怎么回事他不太清楚，总之就是使用热武器后收集到的、可用的魔法材料相比用术法击杀的材料少很多。
　　因此沈域还被邀请去打了几趟怪。
　　虽说公测后魔兽等级普遍不高，但也有例外，比如藏区就有一头得天独厚的牦牛达到了罕见的20级。
　　回程路上他跟周霁聊起国内的现状。
　　“公测开放了120个空间通道，”说是空间通道，照沈域看更像独立于现实的副本，只不过副本内的世界是联通的罢了，“这些通道什么情况。”
　　周霁摇头：“通道出现地点随机，有的在市区、有的在郊外，还有的干脆在海上或者深山无人区。国内大概十来个通道，我们控制得及时，没被普通群众冒冒失失地闯进去。”
　　而国外就不一定了。
　　周霁：“而且通道这么大范围出现，洛特维大陆那边事情不可能再只局限在各大智慧种族某些上层口中了。”
　　这是迟早的事。
　　沈域：“通道等级限制是怎么回事？”
　　周霁：“超过等级限制的生物，穿过通道会被压制到限制范围内的等级。”也就是说40、50级的职业者或者魔兽穿过通道来到现实世界，等级顶多仅有39级。
　　沈域想到了当初魔王的魔气分/身。
　　“这倒是挺公平，我们进入洛特维大陆是弱势者，洛特维大陆的生物过来同样如此，”周霁评价道，问起他的打算，“你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说：“现在据点建成，需要什么可以往紫罗兰镇或者更远处买。”以沈域和军方的关系，他开口军方能帮的肯定会顺手帮忙。
　　“公测后在现实世界也能打怪升级
　　，沈沐沐还需要监护人，你没必要再进游戏。”游戏里到底有魔王这个威胁在。
　　沈域听罢许久没有说话。
　　藏区海拔高，连天空都仿佛更旷远辽阔些，呼吸一口稀薄的空气，憋闷的感觉正如魔族曾带来的压迫感。
　　让他犹豫的原因也就只有沈沐沐而已。
　　“我有必须进去的理由。”最终他淡笑着这么说了一句。
　　魔兽清理尚未结束，国内各年龄阶段的学校都没收假开学。
　　从藏区返回可可托海镇，沈域认真跟沈沐沐谈了谈，随后以代购[转职证书]为条件将沈沐沐拜托给孔令瑜照顾，再度使用【魔王之心】进入游戏。
　　……
　　“嘿，前几天大陆上空间震荡，然后形成了好多天然空间传送阵。教皇冕下代替神明降下神谕，意思空间通道是神明赐予职业者们的生机，你听说没有？”
　　“什么生机，这不就是魔力潮汐的前奏么，少拿神明那一套唬人。”
　　“哈哈哈，虽然晨辉教会喜欢把功劳归到神明头上，但有些信息还是可靠的。”
　　“什么信息可靠？所谓的生机是指能阻止魔力潮汐？祂要是能阻止，每次魔力潮汐期间教会就不会死那么多职业者了。”
　　“嘘，小声点……”说话的人赶紧捂了捂同伴的嘴。
　　这可是明光帝国王都、晨辉教会总部圣堂所在地，他们不信仰神明也不能在别人家门口大放厥词。
　　不过说神明那一套是骗人的，教皇冕下确实每次都安稳地在魔力潮汐中活了下来，难不成真是神明庇佑？
　　“不说这个，魔王和那位海族的事你总知道吧？”这人小声换了个话题。
　　“魔王为恋人在骷髅坟场击杀白骨公爵的事？”同伴提起兴趣：“当然知道，据说这位海族和他的族人都是黑发黑眼。”
　　“难怪能得到魔王青睐呢，那些魔族不就是这个审美么。对了，那个海族叫沈域还是域沈？名字可真绕口。”
　　听完同伴的话，这人斜眼：“你也觉得魔王是为这个海族击杀的白骨公爵？可据我所知骷髅坟场正好有一个形成的空间传送阵，说不定魔王是为空间传送阵去的。”
　　“管魔王是为了什么去的，反正魔王对这个黑发黑眼的海族另眼相待是事实。”
　　“……”
　　不独王都有此讨论，大陆上各地都在为出现的空间传送阵和魔王的最新八卦议论纷纷。
　　无尽海域，落纱群岛。
　　某个衰落的海族家族内，两个海族小辈聊天时便说起这件事。
　　“这次魔力潮汐带来的影响和以往不太一样，居然是形成空间传送阵，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距离我们最近的传送阵在宝石群岛附近。”有着一头棕发的男性海族说道。
　　他前面正不停挪动红珊瑚摆件装点房间的少女一听，猛然回过头来，身后卷曲的棕色长发如海浪般飘逸。
　　“那条贱鱼不就是在宝石群岛么？”少女娇俏的脸上露出看好戏般恶意的笑，点点红唇提议：“那我们去传送阵那里碰碰运气怎么样。”
　　海族少年迟疑：“可是莉莉娅，你不是说要为家族立功，把那个盗取【魔王之心】给海族蒙羞的人鱼找出来么。”
　　“我就是说说，整个洛特维上亿智慧生物，我们去哪找黑发黑眼的。”显然，找到更感兴趣事情的莉莉娅对找到人鱼已经没那么热衷了，她放下红珊瑚转而积极地收拾起行囊。
　　同时催促站着不动的伙伴：“快去呀乔伊。”
　　乔伊犹豫半天：“就我们俩去？我们才学徒7级，会不会太危险了。”
　　听自己的职业等级被提起，莉莉娅不高兴地停下收拾的动作。过来不耐烦地推着乔伊往外走，哼，她肯定会比那条贱
　　鱼先晋升正式职业者！
　　嘴里敷衍道：“我们就在附近转转，打听打听情况，如果有利可图的话再回来告诉族长，不会有危险的。”
　　说完没忍住不满了一句：“你怎么这么胆小。”
　　乔伊：“……那好吧。”
　　落纱群岛与宝石群岛是无尽海域中相邻的两片群岛，但由于无尽海域面积广阔，即使两处群岛相邻，乘坐专门的海船依然需要至少三天时间。
　　在格兰特两兄妹乘坐海船前往宝石群岛时，群岛一隅，进入游戏的沈域正在接受路过海族的打量。
　　【魔王之心】中空间锚点坐标固定，也就是说他进入游戏的地点始终是固定的。
　　算上这次沈域是第三次出现在这片偏僻的海域，但这次他却明显感觉到和前两次的不同。海域变得热闹了起来。
　　海面上、海面下不时有人鱼和人类冒险者经过，每当注意到他的发色和眼睛时，这些冒险者便会用一种疑惑惊奇的目光盯着他。
　　职业等级低的偷偷看，职业等级与他相仿的便干脆光明正大打量。
　　离得远了甚至能听见这些冒险者和同伴们的小声交流：
　　“他是黑发黑眼哎。”
　　“是那个海族么？”
　　“我们又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要不你去问问？”
　　“智慧生物中黑发黑眼的存在少见、但也不是没有，你们别胡乱猜测，再说了他在海里还维持人类形态，应该是纯粹的人族吧。”
　　该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么，沈域无奈。
　　因为从热搜的评论里知道洛特维大陆有关海族的信息正传得沸沸扬扬，所以他斟酌后选择用人类形态赶路。
　　现在看来，这似乎是个正确的选择。
　　幸好他购入了【冰风之杖】，幸好【冰风之杖】中自带[风行术]的法术模型。
　　冒险者们目的地方向统一，皆是沈域曾去过的那处空间通道附近，他暗忖，下次再进游戏说不定得换个锚点。
　　这些传言来的影响还不止如此。
　　【声望排行榜】上，沈域的名字以高出第二名近500的声望值高居榜首。
　　[你的信息在洛特维大陆广为流传，声望+500]
　　[声望值达到100，获得称号“初出茅庐”]
　　[声望值达到500，获得称号“小有名气”]
　　人怕出名猪怕壮，老话说的果然有道理。
　　烦躁。
　　[棱皮海龟]小玄体型尚小，暂时还承担不起充当赶路工具的责任，小猪似的蓝汪汪一只趴在他怀里。
　　待到了蓝宝石小镇，沈域戴上兜帽压低帽檐，尽可能将自己隐藏在法师袍下，迈步往哈利药剂店走。
　　街上来往的冒险者比以往更多，摆摊开店的镇民们各个笑容满面。对这些没有转职的普通人来说，什么空间通道还比不上多收入几枚银币好。
　　药剂店里也是客似云来，老板哈利乐呵呵地坐在柜台后收钱，旁边多了位勤勤恳恳、跑前跑后的小伙子。
　　“哈利。”沈域喊了一声。
　　听见声音的哈利往外看了眼，一眼便认出了沈域隐藏在法师袍下的身形。他心里惊了下，叫来跑腿的小伙子吩咐两句，随即便若无其事绕过柜台走到外面来。
　　等出来没人注意到他，赶紧招呼沈域走到拐角无人的地方。
　　“沈域，”这个高高大大的青年瞅着沈域的眼神十分复杂，“你知道大陆上的传言吧？”
　　将兜帽摘下，抬头的沈域嘴角扬起一丝笑，嗓音清润语气一如往常：“魔王还是海族？”
　　哈利张了张嘴，半晌认命地重重叹口气：“唉！我也不问你跟那些传言有没有关系了，知道了为难的也是我自己
　　。”
　　说完想起正事：“对了，你这次来是找我有事？”
　　沈域配合地略过刚才的话题，点头：“我想打听莎莉的住址。”
　　片刻后，得到详细地址的男人低头单手夹着幼龟重新回到大街上，兜帽下的脸被一张白色面具遮住。
　　哈利告诉他，面具不附带其他属性，如果想更好地降低别人的注意，要么改变瞳色和发色，要么穿戴一件幻术类装备。
　　幻术类装备罕见，沈域暂时没渠道获取，但改变瞳色和发色却是再简单不过。
　　早知道进游戏前他就该先染个头发，再买一打美瞳。
　　如今只能先处理好和莎莉的事，再去寻找一种叫[变色草]的魔植。[变色草]并不难寻，除了海岛，陆地上几乎到处都有。
　　北部与无尽海域接壤的有极境深渊和明光帝国，魔族的深渊不考虑，要不先去人族看看？
　　“沈——咳咳！”
　　正走神思考之后的安排，忽然听见这么一句出口一半又戛然而止的喊声。
　　挑挑右边眉梢，他驻足回头，对小跑到近前的莎莉似笑非笑道：“我可不叫沈可可。”
　　“哎呀，这不是那两个字最近不方便提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咳咳！你理解理解~”莎莉倒匀气笑嘻嘻地说。
　　她没有询问沈域是不是传言中的那个“海族”。
　　莎莉不提，沈域当然也不会自寻烦恼主动提起，见向来和她形影不离的怀特这次没在周围，不由问了句：“怀特不在？”
　　“不在，出去给他的魔宠狩猎肉食了。”她的魔宠在家跟艾尔莎玩呢，唉，她都怀疑以后能不能从艾尔莎手里要走魔宠代步。
　　说起怀特，她将另一位同伴的情况给沈域提了提，说：“你离开之后没多久，克里斯晋升了正式法师说想去别的地方游历，已经离开宝石群岛了。”
　　沈域微讶。
　　这时莎莉问他：“你那份晶石是现在给你还是？”大街上的不是不能给，就是容易被盯上。
　　他正要回答，忽地夹在左胸口的幼龟动了动，衣袍下探出一截珠白珠白、张着嘴巴的脑袋来。
　　饿饿，饭饭。
　　“……”这是猪么，天天就知道吃。
　　“咦？这是什么？”莎莉也探头过来观察，待看清[棱皮海龟]的全貌，顿时惊讶不已：“是那颗龟蛋破壳的[棱皮海龟]？”
　　伸出根食指将幼龟脑袋摁回去，沈域弯唇笑叹：“显然是的。”张嘴巴也没用，休想在他身上吃东西。
　　“可是它为什么是冰蓝色的？”莎莉问，疑惑了会忽然眼神放光：“会不会是血脉返祖？要不我们去驯兽商行问问？”
　　不必，它只是拥有顶点几乎没有的[冰霜巨龟]血脉而已。
　　但莎莉正在兴头上，心中充满了对可能捡漏的兴奋和激动，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驯兽商行位置跑。
　　沈域：“我有事跟你说。”
　　莎莉：“待会儿说，驯兽行就在旁边不远，去问问又不会花铜币。”
　　思及自己欠的人情，沈域妥协。
　　待到了驯兽行，莎莉熟门熟路避开贩卖魔兽幼崽和购买魔宠的冒险者往里走，很快看见一个眼熟的驯兽师学徒。
　　在没有[棱皮海龟]前，莎莉和怀特不止一次想过购买魔宠代步的事，驯兽行早就跑熟了，跟驯兽行里一个驯兽师学徒也相当熟悉。
　　她比沈域还积极，抱过冰蓝冰蓝的幼龟凑到驯兽师学徒面前就期待地问：“快帮我看看，这只[棱皮海龟]幼龟是不是血脉返祖了？”
　　学徒倾身仔细观察一阵，动手检查后随意摇摇头：“不是，看样子它祖上应该有冰属性魔兽的血脉，不过到它这里这份血脉太稀薄了，可以忽
　　略不计。”
　　被抓着龟壳举在空中的幼龟慢悠悠扑腾四肢，期间不忘对沈域张嘴巴，一脸不值钱的样子。
　　“啊……”莎莉泄气。
　　学徒见她失落，想了想擦手提醒道：“真想帮它升阶，使用[血脉提纯药剂]或者喂食具有类似效果的魔植也行，但具体需要喂多少就不清楚了。”
　　莎莉果断放弃：“那还是算了。”
　　指望幼龟返祖是因为返祖后更值钱，她才不会本末倒置。将幼龟还给它的主人，她对沈域道：“再等我一会儿，来都来了，我问问幼龟怎么喂。”
　　沈域颔首，他也顺便听听。
　　两人在驯兽行听魔兽幼崽喂养的注意事项，与此同时，一艘来自落纱群岛的海船刚刚抵达小镇。
　　海船靠岸，穿着泡泡袖长裙莉莉娅和堂弟乔伊一起踏上小镇码头。
　　小心翼翼避开码头木板上踩踏出的痕迹，莉莉娅扶着宽大的帽檐嫌弃地小声嘀咕：“小地方就是小地方，条件也太糟糕了。”
　　不像他们那里，连码头都雇有法师学徒用专门的术法清洗。
　　乔伊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期期艾艾道：“莉莉娅，我们不是去打探空间传送阵的么，来蓝宝石小镇干嘛。”
　　莉莉娅朝后投来一瞥，翘起嘴角：“因为蓝宝石小镇是宝石群岛离空间传送阵最近的小镇。”
　　是吗，难道不是因为莎莉堂姐住在这里，乔伊偷偷在心里道。
　　但莉莉娅是族长大伯最疼爱的小女儿，他不敢出声反驳。
　　最近因为空间传送阵赶来蓝宝石小镇的冒险者很多，不看莉莉娅的打扮，两人混在进镇的人群中并不显眼。
　　跟随进镇的队伍交费进入镇上，莉莉娅一边走一边跟乔伊抱怨着：“也不知道镇上有没有条件好一点的旅店，我可不想和其他人一起住……”
　　说着话转头，无意间瞥见两个从驯兽行出来的身影。
　　其中女性冒险者的身影她更是对方化成灰她都认得出来。
　　“莎莉·格兰特！”扬高后显得尖利的嗓音穿过街道中间的人群，准确无误传到对面。
　　糟了，顺着莉莉娅视线也看见目标的乔伊暗叫糟糕。
　　莉莉娅却已经气势汹汹冲着人影走去。
　　正如莉莉娅仅凭一瞥而过就能认出莎莉来一样，莎莉也仅听声音就能听出声音来自那个讨厌的人鱼。
　　她头都没回，停下话头快速对沈域道：“沈域，我现在有急事需要处理，你先去我家等我。你知道我家的地址吧？”
　　“知道。”沈域说。
　　撩起眼皮，面具下黑色瞳孔和来者视线对上。
　　莉莉娅探究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就越过他将注意力放到了厌恶的莎莉身上，抱臂扯起嘴角冷笑：
　　“噢，原来我们天资出众的莎莉居然住在这么个破烂地方？我还当多厉害呢，才9级，也没晋升正式法师么。”
　　莎莉：“是啊，不过再差也比7级强，你说对吧莉莉娅。”上下扫视的神情和动作透露出轻蔑。
　　莉莉娅气急：“你、就算我7级也比你厉害！”
　　莎莉：“谁怕你，那就比呗！”
　　莉莉娅：“比就比！”
　　“……”
　　跟着莉莉娅过来的乔伊见两位堂姐果然不出所料地吵了起来，并且一言不合又吵到要比试的程度，顿时苦着脸一脸为难。
　　……
　　莎莉家住得偏，越走路上行人越少。沈域没细听莎莉和来人的争执，那个打扮娇俏的少女脸上表情咄咄逼人，估计来者不善。
　　应该不至于吵到动手吧？走到一半时想起这点。
　　他脚步迟疑片刻，忽听身后传来愈来愈近的急促脚步声，停下思
　　考回头。
　　“沈域。”是莎莉跟上来了。
　　莎莉拧着秀眉怒气冲冲，脸上犹带着对刚才两个海族的愤怒和反感。
　　她没细说海族们的身份，只提醒沈域道：“我和那两个海族有仇，以后他们来找你记得离远一点。”
　　沈域：“嗯。”刚要点头，倏地敏锐察觉到反常之处。
　　不对。
　　莎莉似乎肯定那两个海族会来找他？


第40章 
　　“你们到底来干嘛的？就为了专门找我的麻烦？”驯兽行外街道上，莎莉不耐烦看着面前的乔伊。
　　分明是个比她还高的小伙子，此时却低着头唯唯诺诺的，看着就来气。她没好气地说：“我和姐姐一家都脱离家族来宝石群岛生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乔伊歉疚道：“不是家族的意思，是莉莉娅提出要来的，宝石群岛附近有一处新生成的空间传送阵，莉莉娅想来打听一下情况。”
　　莎莉白眼，呵，打听情况是其次，找她麻烦才是重点吧。
　　“对不起莎莉堂姐。”乔伊愧疚地道歉。
　　“既然觉得抱歉就赶紧和莉莉娅离开我的生活，我和姐姐都不欢迎你们，”莎莉冷漠地说，“去打听你们的空间传送阵去。”
　　传送阵的事她当然也听说过，但清楚自己实力的她向来不会拿生命冒险。为了龟蛋冒险值得，为了传送阵冒险就是纯粹的愚蠢。
　　乔伊和莉莉娅两个等级还没她高的学徒想去空间传送阵分一杯羹？哈，她担心他们做什么，或许族长给了不少好东西给他们防身呢。
　　她抬脚想走，嘴上说着对不起的乔伊下意识拦住她。
　　眼里最后一丝对这个小堂弟的包容也褪去，莎莉：“你要拦我？”
　　“不、不是。”乔伊小声提醒道：“莉莉娅说要去换比试的法师袍。”他有些害怕，却还是坚定地挡在莎莉面前。
　　当初家族做精神力测试，测试结果出来莉莉娅资质很好，足以转职法师。偏偏莎莉堂姐的资质比莉莉娅更好，以至于后来莉莉娅越看莎莉越不顺眼。
　　哪怕后来莎莉堂姐一家脱离了格兰特家族，这份憎恶也没从莉莉娅心中退去。
　　莎莉堂姐善良，被拦住了只会生他的气，莉莉娅却会给族长大伯告状，害他被父母责骂。
　　他不想面对莉莉娅的怒火。
　　“她以为她是谁？她说去换法师袍我就得等她？”莎莉讽刺。莉莉娅还是老样子，以为自己是海族公主么，这么久了也没改掉那一身公主病。
　　莉莉娅出门穿的是更适合休闲游玩的泡泡袖长裙，和莎莉吵到说要比试后，放下狠话去换有施法加成的法师袍，留下乔伊拖住莎莉。
　　莎莉却没兴趣跟莉莉娅浪费时间，她早过了年轻时候喜欢意气之争的阶段。
　　她一定要走，乔伊要拦不敢拦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远，过后颓丧道：“完了，待会儿莉莉娅回来又要发脾气了。”
　　刚叹着气转身，街道拐角后莉莉娅躲着跟他招手，小小声叫他：“乔伊，快过来。”
　　乔伊发誓，他长到这么大从没听过莉莉娅如此不带颐指气使的语气。
　　他愣愣走过去，待看清拐角后莉莉娅的装扮，不由疑惑：“莉莉娅，你不是去换法师袍了么？”怎么还穿着长裙。
　　莉莉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等乔伊走近后抓着他的手腕强忍激动道：“乔伊，我立大功了！”
　　另一边，莎莉离开乔伊视线范围后径直往家中赶，赶路期间不时回头往身后看，见乔伊没跟上来还觉得奇怪。
　　她没多想，没跟上来最好，她不想自己和姐姐一家的住处被莉莉娅知道。
　　现在是白天，姐夫肯定外出劳作了，在家的姐姐和艾尔莎会替她招待沈域。等回家一问，却得知今天根本没有人上门。
　　莎莉不信：“艾尔莎见过的，你领过路的那位法师大人还记得吗？”
　　“艾尔莎记得！”坐在桌边抱着甜椰果啃的艾尔莎抬起脑袋甜甜道，接着疑惑歪头：“可是法师大人真的没有来我们家呀。”
　　向姐姐求证，姐姐也颔首肯定了艾尔莎的说法。
　　心里咯噔，莎莉顿觉不妙。脑中灵光一
　　闪，她想起莉莉娅突然出现时，自己曾无意间脱口出沈域的真名。
　　“……莉莉娅！”只听到名字就敢动手，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她咬牙切齿。
　　……
　　好歹也晋升了正式法师，被个学徒7级的暗算到。
　　你丢不丢人？
　　丢不丢人？
　　丢不丢人？
　　好的，知道了，是会被载入史册的丢人。
　　靠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沈域闭着眼睛诘问完自己陷入新一轮自闭。
　　在被暗算前，他分明已经察觉到眼前这个“莎莉”的不对劲，却还是没来得及。
　　外表的伪装没有丝毫破绽，对方身上至少有一件中阶的幻术类装备。多半是海二代了，随随便便出手就是中阶。
　　此时距他意识在身体里清醒已经过去两天，而此前时间过去了多久，沈域不知道。
　　之所以说是意识清醒，是因为他身体仍然在药剂作用下不能动弹。同样被药剂效果影响的小玄蓝汪汪一只趴在他腿上，睡得正香。
　　[沉睡药剂（中阶）：由5阶[安眠草]为主材料制作的中阶药剂，使用后可立即使低阶生物陷入沉睡、中阶生物短时间内失去行动力（具体效果以实际情况为准）]
　　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他意识在中途清醒过来。意识清醒，可以动用精神力，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使用术法。
　　外面两个海族仅有7级，他身为正式法师，一个[火龙卷]技能下去两海族就会变成两条烤鱼。
　　但沈域没这样做。
　　一是他身上药剂效果没解，杀了那两个叫莉莉娅和乔伊的海族也无济于事，二是他想弄清楚对方的目的。
　　支持他做出这个决定的依仗是【魔王之心】。
　　魔王的存在的确给他带来了一些困扰，但不得不承认他也因其受益，事情总有两面，他不会武断地将所有负面情绪全部归咎在魔王身上。
　　“……莉莉娅，我们这样真的好吗？”马车外传来乔伊因为胆怯格外压低的声音：“里面毕竟是一位正式法师，如果被他醒来我们会没命的！”
　　“你怕什么，我给他用的是[中阶沉睡药剂]，至少也要同阶的[清醒药剂]才能解。”紧接着响起的女声语气轻忽，不以为然，一点没把乔伊的担心放在心上。
　　比起担心马车内的法师醒来，她更心疼自己那瓶[沉睡药剂]。
　　那可是她磨了父亲好久父亲才忍痛给她的药剂，她原本打算用来诱捕一头中阶魔兽当魔宠的！
　　也幸好她原本的目标是中阶魔兽，所以没看上长大通常只有1阶的[棱皮海龟]幼龟，不然这会儿小玄或许已经换了个地方睡觉。
　　听完莉莉娅的解释，乔伊仍旧皱着脸忧心忡忡：“可是我担心给家族招祸。”
　　奥利弗阁下曾经有望高阶带领家族更进一步，莎莉阁下虽然止步于中阶，但也维持了家族的延续没有衰落。
　　然而自一百年前莎莉阁下也去世后，格兰特家族就一年不如一年了。
　　如今家族里等级最高的职业者是莎莉阁下去世前晋升的大伯，也就是格兰特家族的现任族长，莉莉娅的父亲。
　　但也只有35级，距离突破40级晋升中阶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招祸？”听见这句话莉莉娅好笑地笑了。什么招祸，她分明给家族立了大功。
　　不过像乔伊这么胆小的海族是不会懂的，瞻前顾后能有什么出息。
　　她得意道：“放心吧，我去的时候穿了父亲给我的[伪装者斗篷]，那可是稀有的中阶幻术装备，他要怪也是怪到莎莉背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件[伪装者斗篷]乔伊也听说过。
　　据母亲说这个[伪装者斗篷
　　]是家族用资源从某个一直和格兰特家族保持着交易关系的魔族手里换来的，被收在家族库房里，有需求的家族成员可以说明理由申请使用。
　　他以为这件幻术装备仍然好好被收在家族库房，没想到在莉莉娅手里。
　　这种事情发生的太多了，乔伊连不满的情绪都升不起来。
　　确定了被抓的冒险者不会将事情算到家族头上，他稍微放下心，终于有心思细想马车里冒险者的情况。
　　他问：“你确定他是那个海族？会不会抓错？”
　　莉莉娅自信满满：“前天我在旅店用药剂确认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场么，他腿上出现了鳞片，肯定是海族无疑。”
　　至于是不是大陆上传言的那个海族，黑发黑眼的特征那么明显，她不可能弄错。
　　“我听见莎莉叫他沈域，又着急让他先走，绝对不会弄错的！”莎莉那条贱鱼，还想着包庇这个海族，哼！
　　乔伊迟疑：“既然同为海族，我们将他送给魔族……”
　　“又不是送他去死，”莉莉娅不耐烦了，“魔王都把传奇装备【魔王之心】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他了，我们把他送到魔族他只有享福的，他应该感谢我才对！”
　　作为回报，他们从魔族手里拿些资源作为回报不过分吧。
　　定情信物的事魔王从没出来亲口承认过，有消息说是定情信物，但也有消息说是窃取。假如是后者，他们将沈域送给魔族岂不是……
　　然而莉莉娅已经冷下脸懒得跟他说话，乔伊识趣地没再开口。
　　马车里，靠在车壁上听完前因后果的沈域：“……”
　　他收回自己先前的想法，这事不怪魔王怪谁？
　　呵呵。
　　还未抵达目的地，身体受困、意识清醒的沈域无事可做，外面格兰特家族两个海族不说话时他便冥想修炼。
　　他已经是正式法师，此时再去学习学徒级法术技能，那些复杂的法术模型变得像是被简化过一般。
　　曾经需要冥想成百上千次才能烙印在精神海的法术模型，如今只需冥想个几十遍就能习得，效率提升几十倍，他趁此机会将技能书以及官方游戏论坛兑换的技能全学了。
　　数量不多不少，正好10个技能。
　　第十个技能习得的提示出现时沈域有些懵。
　　嗯？他这就满足一半晋升中阶法师的条件了？
　　剩下一半条件也简单，只需他按部就班打怪把等级升到39，之后就能顺利突破到40级，自然晋升中阶。
　　听起来职业者升级晋升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沈域却不会因此自满。
　　他联想到周霁曾随口说过他学习技能速度快，联想到他迥异于多数人的精神海大小，甚至联想到他现在的处境——分明中了[沉睡药剂]，意识却提前醒来了。
　　他隐约意识到，这份简单仅是对他而言。
　　世界从来不是公平的，就好像有人天生聪慧，有人天生愚钝，于是从上学起便一步步拉开距离，被分割为两个世界的人。
　　他不过是刚好幸运地属于那批“幸运儿”而已。
　　冥想法术模型带给沈域的收获还不止如此。
　　大概是他现在等阶高了，在修习学徒级技能时，他居然隐隐能领略到技能法术模型中每个结构代表的含义。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使用[风刃]技能大致分为几步，凝聚水属性魔法元素、塑形、降温、术法维持时间以及最后的控制施放方向和速度。
　　他现在便能隐约领会法术模型中哪个结构代表“凝聚”、哪个结构代表“塑形”、哪个结构代表“降温”……
　　懂得了结构含义，好像排列组合一下每个职业者都能创造法术模型？
　　晋
　　升为高阶职业者的条件之一便是自创一个高阶技能。
　　不过这些对沈域来说还为时尚早，他目前的目标是晋升中阶，同时自创技能也不止想象中的简单排列组合那么轻而易举。
　　时间在冥想中过得飞快。
　　沈域偶尔会抽出心神听听外面两个海族的对话，对于两个海族的身份，他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格兰特家族，那位奥利弗·格兰特的家族。
　　从海族对话中得知，原来他早已被带离了宝石群岛甚至无尽海域范围，如今马车正行驶在陆地明光帝国的领土范围。
　　格兰特家族自一百年前失去唯一的中阶职业者莎莉阁下，家族便持续走着下坡路。
　　为了维持过去体面的生活，现任族长想办法和魔族一位子爵搭上了关系，双方有着固定的生意往来，相互交易些本族特产。
　　沈域即将被送往的地点就是这位魔族子爵的领地。
　　而在被送往魔族之前，莉莉娅做主让乔伊先把马车赶回明光帝国靠近魔域的边缘地带，即他们家族购置的一处庄园所在。
　　魔域环境不适合除魔族之外的种族生存，为了方便交易，格兰特家族将庄园购置在毗邻魔域的明光帝国边境。
　　最近正好是固定交易的时间，格兰特族长及族中一些中坚力量都聚集在此。
　　发现两个小辈莉莉娅和乔伊的到来，向来好脸面的族长有些不高兴：“你们怎么来了？不是告诉你们不能随便往这里跑暴露地点吗？”
　　虽说如今海族、魔族并未交恶，但由于人鱼王阿瑞瑟曾败在魔王手里的关系，加上近段时间两族为着【魔王之心】的摩擦，一些自认为高傲的家族是不屑于和魔族做生意的。
　　所以格兰特族长也生怕被人知道他们和魔族有着贸易往来。
　　“父亲！”被责骂了的莉莉娅却顾不上使小性子，跳下马车朝父亲奔去，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父亲，我们抓到那个叫沈域的海族了！”
　　莉莉娅给即将进行交易的格兰特家族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但这个好消息不是所有成员都相信，有谨慎的族人怀疑莉莉娅只是刚好碰到一个黑发黑眼的海族，然后又误听了对方的名字。
　　族中为是否要将莉莉娅带来的海族加入交易名单中产生了一点争执。
　　沈域是传言中的海族还好，假若不是，惹怒魔王怎么办？
　　最后是由格兰特族长拍板做的决定，他说：“黑发黑眼的海族我们找到了，叫沈域也是莉莉娅亲耳听到的，至于究竟是不是魔王口中的那个……”
　　“那是埃布尔子爵需要操心的问题，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格兰特族长微笑起来。
　　听见这句话的其他家族成员也微笑起来。
　　“母亲……”人群后乔伊心中不安，他们真的要将这样一位不确定身份的同族送到魔族吗？
　　母亲冲他摇摇头，她并不赞同这个决定，可也无力阻止。
　　于是乔伊也沉默下来。
　　沈域中了[沉睡药剂]始终处于昏睡状态，是以族长和家族成员商量讨论时并没有特意避开仍被放置在马车里的他。
　　之前被送往魔族还可以说是莉莉娅行事莽撞，现在么……
　　借用格兰特族长的话，他欠人情的是奥利弗·格兰特、莎莉·格兰特，跟整个格兰特家族有什么关系？
　　沈域被送到了极境深渊。
　　[你受到魔气侵袭，生命值恢复速度降低20%]
　　[你受到魔气侵袭，冥想效率降低20%]
　　游戏系统只需精神力操作，中[沉睡药剂]不影响沈域使用游戏面板，因此在看见这两条熟悉的信息提示后，沈域就知道自己已然进入了魔域范围。
　　而后载
　　着他的马车驶入埃布尔子爵的领主府，片刻后，马车停下，他听见马车外格兰特族长矜持地和一道男声攀谈寒暄。
　　客套中族长提起他的名字，埃布尔子爵似是怀疑了下，接着来拉开马车门拨弄他的头发、扒起他的眼皮确认。
　　“子爵大人，我没有骗你吧。”格兰特族长语气中忍不住泄露了一丝自傲。
　　埃布尔没有立刻相信，只说：“黑发黑眼虽少，但也不是没有。即便是海族，想要找出几个符合条件的也不难”
　　他有子爵身份，是当初追随王立过功的，使用传音卷轴再不济也能与中境的李维斯阁下或者霍莉阁下搭上话。
　　只要他将疑似找到沈域、且就在领主府的消息一说，王对海族上心，说不得会亲自过来……想到未来升爵进阶的画面，埃布尔子爵不免呼吸急促。
　　极境深渊位于洛特维大陆以西，南境与无尽海域相连，同时也与明光帝国一部分领土接壤。
　　埃布尔子爵只是魔域南境边缘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子爵，势力范围包括实力范围远比不上当初同样地处魔域东境的白骨公爵托里奇。
　　埃布尔不是没有往上爬的心思，无奈天赋有限，再修炼也只能修出些低阶魔纹。
　　但他不肯服输。
　　大陆上从不缺改善资质的东西，远的精灵族的[生命泉水]，近的就近在咫尺，魔王冕下王宫中的魔池。
　　他始终认为他只是缺少一个向上爬的契机。
　　现在这个契机到了。
　　嘴上说着不确信沈域的身份，实际已经打定主意要将其换过来。而有了这个海族，留着格兰特一族只会分走王对他的注意。
　　恰好格兰特一族也不愿交易的事暴露，双方一拍即合，哪怕沈域的身份尚未确定，但不妨碍他被卖出了个好价钱。
　　此次交易得到的资源是以往的十倍，格兰特族长喜不自胜，大方地将解药[清醒药剂]作为赠品免费送给了埃布尔子爵。
　　“这是[沉睡药剂]的解药，使用时洒在地上就行。”留下使用方法，他清点好货物便端正神色和家族成员离开了。
　　海族一离开，埃布尔子爵一改在格兰特族长等面前淡定稳重的模样，[清醒药剂]丢给侍从拿着，急忙想要回房间使用传音卷轴。
　　他的随侍跟着听完和海族的交易过程，对前因后果了解得一清二楚，知道自己跟着的子爵说不定很快就要发达了，连忙殷勤地问：“领主大人，这个海族怎么安排？”
　　“给他收拾一个最好的房间安置进去，[清醒药剂]放着别用。”埃布尔匆匆交代道，身影飞快消失在大门后。
　　门前的喷泉旁，魔族侍从在子爵离开后背脊挺直不少。
　　右手举起[清醒药剂]，药剂被细颈圆肚的透明容器装着，是一团像是絮状物的淡绿液体。
　　中阶沉睡药剂的对应的解药至少也是中阶，偷渡出去能换不少元素晶石了，顶的上过去他偷偷摸摸干一个月。
　　可惜得给马车里的海族留着。
　　遗憾地将药剂放进袖口内袋里，他走到马车前拉开车门，目光放肆地盯着沈域上下打量：“啧啧，细皮嫩肉的，果真长得不错。”
　　难怪能被王看上。
　　伸手要去扶沈域出来，无意间将沈域腿上的幼龟碰到了地上：“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是只不入阶的小龟。
　　侍从下意识要随手扔掉。
　　紧跟着想起这是跟海族一起送来的，而传闻中王对这个海族很是上心，皱着眉不耐地将幼龟又扔回海族怀里。
　　恰在这时，身后主建筑里传来一声巨响。
　　随即埃布尔暴怒的声音响起：“卡尔·格兰特！”
　　窗户被猛地震碎，魔族扇着蝠翼飞出窗口，魔纹在
　　怒火中爬满他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
　　看见下方呆愣着的侍从以及被打开的马车，他心中怒火更旺，狠声道：“王已经找到那个叫沈域的海族了，将他给我扔进蜘蛛洞穴！”
　　说完便振翅往格兰特家族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卑贱的海族，居然胆敢欺骗他！
　　王已经找到叫沈域的海族，那这个就是假的了？侍从仍有些没从消息中回神。
　　马车里的沈域比他们淡定不到哪去。
　　他不可能安分地被送往中境与莱特·图塔尼斯见面，【魔王之心】毕竟是由对方亲手制作的，现在阵法中都还有对方的精神烙印。
　　未免临到头晶石使用出现差错，他已经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不想却听见埃布尔说“魔王已经找到沈域”的消息。
　　洛特维大陆总不可能存在两颗【魔王之心】，也不可能存在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所以，被找到的叫沈域的海族是谁？


第41章 
　　“原来是个假货！”
　　没有留太多时间给沈域狐疑，发觉子爵被骗的魔族侍从回神后立刻厌烦地松手将他推回马车里。
　　后背结实地撞上坚硬的红铁木车壁，沈域毫无反应，腿上冰蓝的幼龟却再次摔到了地上。
　　然而这次侍从可不会再好心帮他捡起来，泄愤似地将车门重重合拢。
　　他愤愤坐上车前驱使角马兽的位置，拉起缰绳狠狠一扯。子爵让他将海族扔进蜘蛛洞穴，这个命令他非常乐意执行。
　　谁让海族把他跟着子爵飞黄腾达的期望打碎了呢。
　　蜘蛛洞穴可是领地上最危险的地方，侍从表情森冷地想到。
　　埃布尔子爵领地多为山地和丘陵，[人面魔蛛]便是山地地形最为常见的一种魔兽。这种魔兽等阶通常在1~3阶不等，最为厉害的甚至能达到4阶。
　　4阶，这是属于中阶魔兽的等阶。
　　埃布尔子爵和侍从口中的蜘蛛洞穴就有这么一只4阶[人面魔蛛]，平时藏身在地底洞穴深处，轻易不会现身。
　　但侍从对这个危险的洞穴却并不陌生。
　　[人面魔蛛]吐出的蛛丝是上好的法师袍原材料，即便因为那只4阶魔蛛的存在不敢太过深入，每年售出外围采集的蛛丝也能给子爵府带来一大笔进账。
　　作为子爵的贴身随侍，魔族侍从每年都会负责监督奴隶采集蛛丝。那些[人面魔蛛]有多嗜血凶狠，他再清楚不过，每年死在采集蛛丝中的奴隶可不少。
　　这个海族还身中[沉睡药剂]没有行动能力，被扔进蜘蛛洞穴，葬身蛛腹就是他唯一的下场。
　　蜘蛛洞穴的洞口开在不起眼的山壁下方。
　　距下一轮蛛丝采集还有一段时间，洞穴里没有奴隶出没，但洞口有两名相当于25级职业者的魔族看守。
　　侍从将马车驾驶到洞穴外停下，跟两位看守的魔族说明情况后，打开车门捞起海族抗在肩上往洞内走。
　　挪动海族期间蓝色幼龟被带落滚进车轮旁的荒草堆，侍从没注意到。
　　沈域静静趴伏在侍从肩头，闭着眼睛的他视野只剩一片黑暗，仅能隐约感受到外界的明暗变化。
　　察觉外界光线变得昏暗，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带进那个蜘蛛洞穴了，开始扛着他的魔族挺着身板速度很快，走着走着开始不停转向，移动速度也慢了下来。
　　沈域听到寂静的洞穴周围传来窸窸窣窣、动物爬行的细碎声响。
　　身下魔族脚步猛地顿住。
　　子爵大人吩咐他将海族扔进蜘蛛洞穴，外围也是洞穴范围，就扔这吧，反正[人面魔蛛]会将猎物拖进洞穴深处。
　　他等级将将10级，要是待会儿被围攻了可不是那些魔蛛的对手。说服自己的侍从脱手把海族一扔，转身逃也似地快步离开。
　　就在这时，两柄散发着寒意的冰刃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凝聚成形前后贯入他身体，一柄没入后背心脏，一柄深入后脑。
　　“怎、怎么……”口中涌出大片鲜血，侍从脸上罕见地浮现出茫然之色。
　　怎么会这样？
　　没人回答他，失去生机的魔族睁着眼睛倒下。
　　浓郁的鲜血刺激着肉食者的感官，洞穴内部窸窣的爬行声愈发明显，密密麻麻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空旷的蜘蛛洞穴内，迅速往沈域所在的位置聚拢。
　　荆棘卷着装有[清醒药剂]的容器瓶拨出瓶塞朝一侧倾斜，淡绿液体洒落在地面，挥发出一股清新冰凉的气味笼罩住沈域全身。
　　绵软的感觉随之褪去，躺在地上的男人眼睑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睫。
　　“呼。”轻轻深呼吸，逐渐恢复知觉的身体扶着山壁站稳。
　　剩余的药剂被
　　收起，沈域快速扫视了下所处的环境。
　　没有光源的洞穴干燥昏暗，蜘蛛洞穴并非直通通的仅有一条通道，而是更像整座山体被打通出无数个洞口。
　　此时独属于节肢动物爬行的声音愈发猛烈地从这些洞口里传来。
　　“沙沙沙……”
　　“沙沙沙……”
　　[人面魔蛛]长有灰黑绒毛的螯肢探出洞口，第一只、第二只、第三只……同色的灰黑绒毛覆满[人面魔蛛]全身，一张张灰白近似人脸的花纹隐藏在胸板的绒毛下。
　　8、9级的体型稍小，很明显是小魔蛛。
　　10级魔蛛最多，等级最高的是一只[精英人面魔蛛]，有13级。
　　好在那个魔族侍从自己害怕只敢将沈域丢在洞穴外围，不然再深入一些，魔蛛的等级就不是现阶段的沈域能够对付的了。
　　“嘶嘶……嘶嘶……”
　　仿佛收到某种攻击信号，魔蛛汹涌着潮水般从各个洞口涌出，汇聚成灰黑洪流朝沈域袭来，沈域握紧法杖眼神沉静，[火龙卷]、[霜冻]、[轻身术]……
　　[火龙卷]是低阶技能，对付10级下的魔蛛绰绰有余，席卷过去所有8、9级魔蛛都被火龙灼热的高温焚烧殆尽。
　　然而焚尽一批还有下一批，洞口的魔蛛始终前赴后继、连绵不绝。
　　精英魔蛛生命值更高，对[火龙卷]的伤害抵抗也更强，一个技能很难将其彻底除去。沈域在清扫小怪的时候还得分神注意不被精英怪偷袭。
　　[你杀死了lv.9人面魔蛛，获得经验90]
　　[你杀死了lv.8人面魔蛛，获得经验80]
　　[你杀死了lv.10人面魔蛛，获得经验1000]
　　……
　　[你杀死了lv.13精英人面魔蛛，获得经验1300]
　　收获与风险并存，虽然铺天盖地的魔蛛给沈域造成了一定困扰，但也给他带来了海量的经验。
　　仅仅是清扫外围这片区域的魔蛛，他就连升两级，现在已经12级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味和焦臭，是焚烧魔蛛后产生的气味，地面上魔蛛尸体被烧得七零八落。
　　[你使用了庖丁技能，获得魔蛛灰烬x1（垃圾）]
　　[你使用了庖丁技能，获得1阶蛛丝x1]
　　[蛛丝（1阶）：产自人面魔蛛的魔法材料，常用于法师袍制作]
　　“嗯，用[火龙卷]技能有些过于奢侈了。”看完[蛛丝]的作用后沈域道。那么多份蛛丝，全给他烧没了。
　　后续暂时没有更多魔蛛出现，将仅存的[1阶蛛丝]存入游戏背包，他迈步回到魔族侍从倒下的位置。
　　死去的魔族面朝下趴在地上，没入其后背和脑后的冰刃化开，留下的水渍和血液混在一起淌满了附近的区域。
　　算起来这是沈域第一次杀人。
　　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生理和心理上都是，动手前挣扎犹豫，在真正动手后会觉得不过如此。
　　难不成其实他是个冷血动物？
　　[清醒药剂]他是一定要取走的，与其让侍从出去将药剂丢失的消息告诉埃布尔子爵，引来埃布尔子爵怀疑，不如早点将其灭口。
　　虽说那位子爵早晚会将侍从失踪的事怀疑到他身上，但至少能给他争取不少时间。看守的魔族也是同理。
　　面对侍从的尸体，沈域在使用[庖丁]和亲自动手间斟酌须臾，算了，还是自己动手吧。用[庖丁]他担心游戏直接提示他：
　　[你使用了庖丁技能，获得魔族腰子x2]
　　动手翻了翻，结果除了一身衣服什么都没搜到，暗叹一声晦气，正要召出火球将尸体毁尸灭迹。
　　“啪嗒。
　　”
　　小石子落地的声音引起了沈域注意。
　　视线锐利地望向声源处，一道人影在被发现时闪身消失在某个洞口后。
　　沈域没追上去。
　　依据他稀少的电视剧观看经验，一旦跟上去后续极有可能引发出一大串麻烦来，他暂时没兴趣多管闲事。
　　不追上去，他目前也不打算离开。
　　洞口有两位魔族看守，沈域不清楚看守的魔族等级如何，想来不会太低。蜘蛛洞穴正好适合刷怪，他计划先将等级升上去再说。
　　洞穴内部结构错综复杂，他挑选了一个与人影消失位置相反的方向踏入洞口。
　　洞口内通道的洞壁上覆满大量白色蛛丝，他挨个将其[采集]进背包，没了白色蛛丝遮掩，黑褐的岩石本色映入眼底。
　　边走边收集[蛛丝]，刚开始的路程因为洞内的魔蛛都被杀干净了，且没得到补充，沈域一路行进得十分顺利。
　　待过了那段路程，魔蛛又渐渐多起来。
　　吸取之前的经验教训，面对10级以下的低级怪，先用[霜冻]这种大范围的控制技能使魔蛛失去行动能力，再用[火龙卷]准确烧掉魔蛛脑袋取走其性命。
　　如此操作下来，[人面魔蛛]得以保留下最完整的尸体，几乎每具尸体都能[庖丁]出1~2份[蛛丝]来。
　　随着背包里[蛛丝]的数量越来越多，沈域的等级也在逐渐上升。
　　等级升到20级以后，沈域对0阶、1阶的魔蛛失去兴趣，转而将精力集中在了能掉落2阶蛛丝的同阶魔蛛上。
　　身上的法师袍等阶太低，他需要更换更适合的法师袍了。
　　此时距离沈域被扔进蜘蛛洞穴大约过去了一周。
　　[你杀死了lv.23精英人面魔蛛，获得经验2300]
　　[等级提升+1，玩家当前等级为lv.21]
　　[你使用了技能庖丁，获得2阶蛛丝x2]
　　拾取掉落收进背包，俯身时身后再次出现某种被窥视的感觉，弯着腰的沈域眸光微动。
　　不是第一次了，在这半个月升级期间，他时常会有类似被躲在暗中关注的感觉。之前他都当做毫无察觉，但这次——
　　[藤蔓枷锁]朝着直觉中的方位缠绕而去。
　　“沈域。”
　　记忆中熟悉的嗓音传入耳里，沈域微讶，直起身体转身。
　　身着黑色法师袍的魔族侧身避开袭来的藤蔓在旁边站定，黑发黑眸，面容冷峻，正是许久未见的克里斯。
　　克里斯怎么会在这里？
　　差点忘了，这是魔域范围，而克里斯本身就是魔族。
　　“你怎么在这里。”沈域问道，精神力控制着术法，[藤蔓枷锁]技能生出的根根藤蔓在一侧交错，并没有被撤去。
　　前有吃过莉莉娅幻术装备的亏，后有差点被埃布尔子爵送到魔王手里，他没失去警惕。
　　扫了眼身侧的纠缠的藤蔓，克里斯薄唇微动：“接了个任务。”
　　沈域没说信不信，轻笑着道：“在此之前，我们先确认彼此的身份吧，这样对你我都好。”
　　克里斯不置可否。
　　沈域：“分[棱皮海龟蛋]的那天半夜，怀特曾问过你是不是买了许多相同款式的法师袍，当时你怎么回答的？”
　　深深看他一眼，魔族眼里似是闪过一抹无奈，再去看时却又依然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好像刚才的无奈只是错觉。
　　“没回答。”克里斯淡声道，顿了顿：“法师袍有清洁功能。”
　　和那晚莎莉的话对上了。
　　沈域礼尚往来：“好了，轮到你问我。”
　　克里斯：“获取[棱皮海龟蛋]回返的路上，你盯着我在
　　看什么。”他没有思考地便问出了问题，仿佛这个疑问在他心中盘旋已久，又像是无所谓地随口一问。
　　沈域记忆被拉回当天，挑眉：“翼翅。”
　　那天看见克里斯背后的黑色翼翅，和他抽卡卡面上魔族的翼翅很像。不过魔王头上的犄角也和卡面上的魔族很像。
　　或许是魔族特色？
　　“你呢？”
　　出神时听见克里斯的询问。
　　沈域莫名听懂了对方是在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叹气笑道：“因为我叫沈域。”还是黑发黑眼。
　　他反问：“听说你们魔王在找黑发黑眼叫沈域的海族，你对我就没有丝毫怀疑么？”
　　“那是魔王的事，”克里斯这么说，视线睨向他，“你想去冒充那个海族？”
　　他好整以暇提醒：“据我所知魔王传出消息说已经找到了【魔王之心】的拥有者，你贸然过去承认身份……”
　　沈域问他：“魔王什么时候找到的沈域？”
　　克里斯：“具体时间不清楚，我进蜘蛛洞穴前听说的事。”随即不等追问便直接道：“十天前。”
　　克里斯进入蜘蛛洞穴是在十天前，意思就是至少十天前魔王便放言找到了持有【魔王之心】的海族。
　　那个时候沈域甚至可能还没进游戏。
　　那莱特·图塔尼斯找到的是谁？
　　没有谁比沈域更清楚传言中的海族是谁。
　　他自己就在这，排除魔王找错目标的情况……总不会是魔王故意放出消息，以便转移集中在他身上的注意力？
　　心脏忽然微妙地被触动了下。
　　紧跟着反应过来，这些麻烦不正是魔王带给他的么。
　　他没再往下追究事情的真相，无论魔王有没有找到海族、找到的海族是谁，他都毫无兴趣。
　　撤去技能，沈域略过被莉莉娅暗算的那段，简单提了下自己出现在这的原因。
　　克里斯也言简意赅表示，他是由于在佣兵工会接了个高额寻找矮人下落的任务一步步找到这里来的。
　　目光下意识扫过魔族头顶。
　　[克里斯（低阶幻术师）：lv.20]
　　[生命值：4200/4200]
　　沈域：“洞口看守的魔族什么等级？”
　　克里斯：“30级。”
　　沈域：“那你是使用幻术避过他们的注意进来的？”
　　克里斯淡淡应声。
　　克里斯是魔二代，有这样的手段沈域倒不意外，不过接了寻人任务……他沉吟道：“我确实发觉洞穴里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
　　不是克里斯的话便只能是克里斯的目标，那个任务中失踪的矮人。不太可能是两位看守的魔族，他们假如发现他不会只单单跟着不动手。
　　这样一想有点奇怪，侍从已经进入洞穴失去消息一周了，居然没有魔族进来查探情况？
　　克里斯：“他在引起你的注意。”
　　这次沈域没看见矮人消失的方向，两人随意挑了一个洞口进入，路上克里斯说起矮人的身份。
　　原来这个失踪的山地矮人是秘银山脉一位矮人长老的独子。
　　一年多前，矮人长老携带独子贩卖武器返回家园的途中被劫匪袭击，矮人长老有护卫保护安全无恙，混乱之中独子却被掠走了。
　　这位刚成年就不幸被劫走的山地矮人被卖给了人贩子，几经转手后不知去向。
　　“魔域范围，埃布尔子爵的领地距离秘银山脉最近，”克里斯说，抬手使用[眩晕]定住袭来的魔蛛，“且每年采集蛛丝会消耗大批奴隶。”
　　沈域配合默契地施放[火龙卷]烧掉脑袋：“你怎么肯定对方一定会被卖到魔域？”
　　克里斯：“随
　　便试试。”
　　然后刚好试对了？
　　杀死的魔蛛是1阶，有克里斯在沈域不能使用[庖丁]直接获取蛛丝，用匕首亲自动手从腹部取他有点嫌弃。
　　反正背包里低阶蛛丝够多了，他便没要，说：“他是觉得我和他处境一样，都是‘受害者’？”所以躲着克里斯走，却选择跟着他。
　　克里斯：“或许。”
　　蜘蛛洞穴内魔蛛多为1~3阶，采集蛛丝是极其危险的。
　　其他奴隶被驱赶进来采集蛛丝采完了都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位山地矮人倒是反其道而行之，偷偷在里面藏起来。
　　听说对方也才10级出头，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
　　两人都隐隐感觉到矮人还在跟着他们，但当他们试着朝察觉到的位置靠近时，对方又会警惕地立刻逃走。
　　洞穴结构太复杂了，跟错一个洞口就有可能走到完全相反的位置，沈域不太愿意陪对方玩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
　　弯唇朝克里斯暗示，他意有所指：“既然暂时找不到矮人，不如我们去采集一些更高级的蛛丝。”
　　守株待兔。
　　浓墨般的瞳色即使在昏暗的洞穴也像倒映着月光，透出明亮与深邃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
　　陷在那双熟悉的眼眸中，克里斯顿了下颔首：“好。”
　　洞穴越往下遇到的魔蛛等级越高，通道四通八达，入眼皆是覆满洞壁的厚厚蛛丝，行走其间就仿佛走在一颗巨大的白色蚕茧里。
　　沈域和克里斯在前面开路，后面披着[隐匿斗篷]的小小矮人握紧大锤谨慎地跟上他们，一边想上去寻求帮助，一边又担心两人抢走他的斗篷翻脸。
　　身上这件只针对魔兽的[隐匿斗篷]是他最后的护身符了。
　　唉，早知道之前就该趁只有那个叫沈域的男人在时上去交涉，这样即使对方觊觎他的斗篷，他逃走的机会也更大一点。
　　现在又多了个20级的幻术法师……
　　铁锤·秘银不停懊恼着前几天不该迟疑太久，陷入后悔中的他一时没发现前面两人忽地停住了脚步。
　　直到“砰”的一声，重物砸在地上的动静震得各个洞穴都颤了一下。
　　沈域和克里斯驻足在山壁中间的洞口边缘，前方巨大的空间下方，那只藏身在洞穴深处的4阶[人面魔蛛王]正与一条同阶巨蟒缠斗。
　　“嘶嘶！”
　　“嘶！”
　　[人面魔蛛王：lv.41]
　　[生命值：41000/41000]
　　[金纹巨蟒：lv.40]
　　[生命值：40000/40000]
　　巨蟒蛇身直径四五米，盘踞着立起上半身吞吐蛇信发出嘶鸣，下半身被碾碎的半透明蜘蛛蛋流出的黏液沾满。
　　嗅闻到空气中蜘蛛蛋液浓郁的气味，魔蛛王摩擦螯肢的警告声愈发狠戾凶残。
　　它腾挪着小山大的身体围绕巨蟒寻找进攻的机会，锋利的蛛脚不时狠狠扎向巨蟒身体，和坚硬的鳞片摩擦出刺耳的滋滋声。
　　摆动蛇尾反击的巨蟒砸碎更多蜘蛛蛋，口中喷出火舌，火舌落到地面沾上蛛网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向周围蔓延。
　　“嘶！”
　　魔蛛王召出水龙卷，翻腾的水流将火舌浇灭，一股焦臭伴随着熄灭的浓烟腾起。
　　在一地或被碾碎或完整的半透明蜘蛛蛋中，间或夹杂着些被蛛网缠紧的白色物体，是魔蛛王外出捕食回来的猎物。
　　[金纹巨蟒（幼）：lv.30]
　　这些猎物有的还活着，有些已经被吸食干净只剩蛛网缠成的空壳。
　　那可是4阶的法师袍材料。
　　魔蛛和巨蟒的缠斗使得空间中不时传来“
　　嘭嘭”的巨响，没看见发生了什么的铁锤·秘银躲在后面惊慌失措，担心前面两人回撤，他正想转身躲远一点。
　　“趁魔蛛王被巨蟒缠着，我们下去取点蛛丝。”
　　那个叫沈域的好看男人说道。
　　原来是魔蛛王在和其他魔兽打斗，听见这句话的铁锤·秘银在心里松了口气，既然沈域和他的同伴不准备往回走，那他也没必要躲了。
　　说不定还能趁乱收集一点4阶蛛丝，魔蛛蛛丝同样是用于铸造弓弦的好材料。
　　“嗯。”后来出现的男人低应了声。
　　魔兽争斗的动静掩盖了两人离开的声音，铁锤略等了会，确定时间足够两人走出相当的距离，这才小心翼翼探出脑袋。
　　然后对上沈域抱臂似笑非笑的表情：“十天了，你可真能躲。”
　　什么十天？这个叫沈域的男人不是七天前才被扔进蜘蛛洞穴的么？后面那个更是今天才出现！铁锤莫名想。


第42章 
　　顾不上疑惑，铁锤·秘银下意识想跑，一转身才发现后路也被堵住了，面前站着的正是今天和男人汇合的幻术法师。
　　矮人族身高普遍矮，刚成年没多久的铁锤·秘银更是只有一米一、一米二左右，长相稚嫩却粗犷，有着矮人族特有的发达四肢，披着灰扑扑的袍子，头顶最多到克里斯腰际。
　　克里斯垂下眼睫目光不带情绪地落在他身上，脸上一派平静，找不出半点遇到任务目标的喜色。
　　被那双冷漠眼睛注视着的让铁锤不自觉后退两步，有种身体仿佛化为不起眼的蝼蚁的感觉。
　　他咽咽唾沫开口：“我、我是矮人族秘银山脉分支大长老的独子，如果能护送我回去，我会让父亲给与你们丰厚的报酬。”
　　这句话铁锤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被刚卖给奴隶贩子时就说过，后来被转手卖给魔族又说过。
　　但看守的魔族当这是瞎编的借口，曾经一起采集蛛丝的奴隶同伴自身难保，更没心思听他说这些。
　　“你早有这个觉悟多好，”沈域不清楚他曾经的遭遇，在他身后懒懒道，“克里斯就是接了任务来找你的。”
　　本来没抱希望的铁锤诧异地望向对面的克里斯。
　　克里斯冷淡收回视线，抬手扔了个东西给他。
　　瞥见东西的矮人忙伸手接住。那是一只拳头大的纯银小锤子，除了大小有所区别，形状花纹和他手中握着的大锤一模一样。
　　“这是父亲的信物！”他激动地说，对克里斯的身份信了大半。
　　“嘶嘶！嘭！”
　　通道震颤了下洒下些许碎石，打断三人的交流。
　　方才还焦灼着的战斗如今魔蛛王隐隐有占据上风的势头，沈域观察完情况回到通道端正神色对克里斯道：“你的任务目标已经找到了。”
　　是直接离开还是继续采集[蛛丝]？
　　抱着既是铸造工具也是武器的大锤，跟在克里斯身后的铁锤·秘银眼露茫然，没听懂沈域的意思。
　　克里斯却道：“采集蛛丝。”
　　沈域便看向矮人：“我们要趁乱去收集一点蛛丝，你如果害怕可以先到洞口附近等我们。”
　　铁锤连连摇头，眼中露出对蛛丝的狂热：“没事，我有办法避开魔兽的注意！”
　　“跟我来，我知道怎么走能最快到地底。”他早对下面那些[4阶蛛丝]垂涎已久了，可惜之前魔蛛王一直守着没等到机会。
　　三人目的一致，辨认方向后在通道中穿行往洞穴下方逼近。
　　铁锤在前面带路。
　　后面克里斯与沈域并肩，克里斯低语：“他身上是[中阶隐匿斗篷]，能够在大多数中阶及以下魔兽前隐匿气息。”
　　难怪10级的铁锤能在蜘蛛洞穴活这么久，不过他在奴隶主手中被辗转经手这么多次，后面又被埃布尔子爵买走，[隐匿斗篷]不会被搜走么？
　　沈域问出自己的疑惑。
　　“当然会被搜走，”铁锤嘿嘿笑道，他的储物戒早在第一次被卖掉的时候就被奴隶主抢走了，“但是我身上有其他储物工具。”
　　就是他手里握着的大锤。
　　黑漆漆的大锤看起来就是个普通铸造工具，是以当时没被拿走，殊不知储物戒是表面的伪装，大锤才是真正使用的储物空间。
　　他对克里斯有些好奇：“克里斯也是铸造师或者缝纫师？”不然怎么会一眼认出[隐匿斗篷]来。
　　这么轻易辨认出[中阶隐匿斗篷]，要么是专业的铸造师、缝纫师，要么职业等级远远超过装备等阶。
　　后者显然不可能。
　　克里斯没理会他，铁锤讪讪将目光投向沈域，沈域笑着耸肩：“我也不清楚。”
　　说话间他和克里斯走到矮人口中距离地底最近的通道，铁锤踮着脚尖走去趴在洞口边缘，抬头望去，中间撕斗的魔蛛王和巨蟒简直是两个庞然大物。
　　他不由得将声音压得更低，小声道：“我们到了。”
　　洞口离下方地面犹有几米高，但确实是最近的，被蛛网缠缚成形状各异的猎物稀疏地散落在地面，最小都有小汽车那么大。
　　上方魔蛛王和巨蟒正斗得厉害。
　　巨蟒意识到颓势攻击愈发疯狂，它救不走自己的孩子，也不想让[人面魔蛛]好过，甩动尾巴击碎一片又一片的蜘蛛蛋。
　　引得魔蛛王也越发暴躁。
　　趁两只庞然大物没注意，三人各施手段摄取下方的蛛网。沈域的[荆棘缠绕]技能是最好用的，可以一次性卷走好几头蛛网壳。
　　在沈域都快把洞口前的小片区域搬空时，角落的动静终于被上方魔蛛王注意到了。它前肢愤怒地狠狠扎进巨蟒身体，腹部抬起从纺器喷出一大股黏液。
　　黏液遇到空气迅速凝结成粘性十足的蛛网，白色利剑般朝洞口刺来。
　　“小心！”
　　克里斯的提醒和沈域后撤避开的动作几乎同时发生，而后失去攻击目标的蛛丝“噗”地砸进洞内地面，砸出的坑足有半米深。
　　沈域下意识将其收进游戏背包。
　　蛛网忽然消失留下半米的深坑，矮人还躲得远远的没敢过来，是谁做的可想而知。魔族嘴角微不可察翘了下。
　　那边魔蛛王见一击不中又发出了第二波攻击，沈域依葫芦画瓢，采取了之前一样的应对方式。
　　这个行为惹怒了[人面魔蛛王]，它挪动四对蛛脚试图过来收拾这几只碍眼的小虫子，被跃到身上缠紧的巨蟒拖住了动作。
　　虽说现在被缠住，但解决巨蟒也只是时间问题。
　　通道里再次响起窸窣的爬行声，掩盖在巨蟒的嘶鸣下听不明晰。克里斯侧耳细听后道：“魔蛛王召唤其他魔蛛过来了。”
　　几人没再停留，赶在被魔蛛围堵前迅速往洞穴上方赶去。
　　“洞口有两个25级的魔族看守，待会儿我和克里斯会先解决他们，你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施加[轻身术]疾跑，沈域对勉强跟在身后的矮人道。
　　矮人连忙点头表示明白。
　　洞穴上方的魔蛛差不多被沈域清扫干净，逃跑期间暂时不用担心有魔蛛从其他位置冲出来攻击。
　　在往洞口逐渐逼近时，沈域看见了某条通道里燃烧后残留的血迹——是处理魔族侍从尸体后留下的痕迹。
　　他多看了眼，在克里斯的提醒下回神。
　　前面克里斯停住脚步拧眉道：“不太对劲。”
　　沈域：“怎么？”
　　在被卖给魔族子爵、赶进蜘蛛洞穴的一年多里，这个地方铁锤·秘银小心翼翼来过无数次，每次都畏惧看守的魔族不甘心退走，现在他终于马上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没有发言权的矮人强忍激动平复着呼吸听他们说话。
　　“有血腥味。”克里斯低声说。
　　沈域下意识联想到通道内残留的血迹。
　　克里斯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洞口外传来的。”
　　洞口外的血腥味？
　　沈域凝眸。交代铁锤先待在洞里别出来，他和克里斯抬脚放轻脚步继续往前走。
　　此时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洞口不算太远，转过拐角能看到远处小小的光斑，越走近光斑越大，洞口的景象也越发清晰地映入两人眼底。
　　看守洞口的魔族已经变成两具冰冷的尸体躺在血泊中。
　　沈域惊讶不已。
　　发生了什么？
　　和克里斯快步靠近检查了下情况，两具尸体是以人类
　　形态死去的，这说明他们死前甚至连变回魔族形态还手的机会都不曾有。
　　尸体胸口皆被破开一个大洞，胸腔中心脏不翼而飞，细看才发觉是被震碎成了细小的血沫。
　　沈域不了解尸检，不清楚魔族的具体死亡时间，但看淌在地上石面的血迹还未干透，至少能确定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三天。
　　倒是克里斯瞥了眼尸体胸口仿佛被魔兽抓出的爪痕说：“高阶魔族或龙族动的手。”魔兽不会留下尸体，除了魔兽便只有魔族和龙族拥有类似的形态。
　　“这里是魔域，魔族动手的可能性更大些，”但沈域想不通的也在这里，高阶和低阶，双方阶层根本不匹配，“是埃布尔子爵得罪了高阶魔族？”
　　克里斯摇头：“不清楚。”
　　沈域没往下追究，说到底无论事实真相如何都与他无关，不过是如今看守的魔族死了，更方便他们而已。
　　魔族侍从驾驶来的马车还停靠在山壁边，拉车的角马兽长时间无人喂食，饿得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却因为被驯养惯了连逃跑的心思都没有。
　　脑袋边的荒草被饿极的角马兽被啃食干净，纯净的冰蓝色从未被啃到的荒草堆里漏出一点，在一片野草的枯黄和山石的黑灰间分外显眼。
　　沈域撇下马车径直走向颜色出现的地方，扒开荒草，果不其然看见趴伏其间一动不动的[棱皮海龟]幼龟。
　　并且还挂着两条debuff。
　　[饥饿：魔宠长时间没有得到喂食，已陷入虚弱状态]
　　[沉睡：魔宠在[沉睡药剂]影响下正处于沉睡状态]
　　蹲下/身将特地留下一半的[清醒药剂]取出倾倒在旁边地面，一阵清新冰凉的气味过后，趴伏着的幼龟动了动四肢。
　　接着摇晃珠白的脑袋似是在嗅探什么，待嗅到了熟悉的味道立即倒腾四条小短腿倔强地靠近他，仰头张嘴巴——
　　饿饿，饭饭。
　　沈域差点被这一幕逗笑。
　　叫什么小玄，干脆改名叫饭桶好了，又取了点魔兽肉用[冰刃]剁成肉糜喂给幼龟。
　　身侧荒草被黑色袍角压得倒伏下去，走过来的克里斯问他：“是那颗龟蛋孵出来的？”
　　“嗯，”沈域应了声，“驯兽行的人说有些许冰属性魔兽的血脉，不过血脉浓度可以忽略不计。”[冰霜巨龟]是游戏提示说的。
　　“颜色还不错。”克里斯评价。
　　“天呐，发生了什么！”两人待在外面久久没有回去，又没有打斗声，担心被抛下的铁锤久等不到人后鼓起勇气往外走，于是也看到了沈域和克里斯见到的画面。
　　他一脸后怕地避开地上的血迹快步走过来：“是你们杀死的？”
　　沈域：“很显然不是。”
　　铁锤对魔族怎么死的也不感兴趣，他只想赶紧回到秘银山脉，用刚收集到的[4阶蛛丝]做一把最完美的长弓！
　　他问沈域他们要怎么离开。
　　虽说接下任务的是克里斯，但克里斯对他爱答不理的，还是沈域脾气好些。
　　懒懒喂着魔宠的沈域扬起眉梢表现得有些惊讶：“问我么？我跟你们不是同一个目的地。”他还要回一趟宝石群岛把欠的人情还了。
　　随后继续提升等级，晋升为中阶后再回来找格兰特家族和埃布尔子爵，怎么做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
　　不得已，矮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将目光投向克里斯。
　　克里斯语气淡漠：“你自己不认路？”
　　铁锤急了：“可是你接了任务，要把我送到秘银山脉任务才算完成，才能得到寄存在雇佣兵工会的报酬！”
　　克里斯：“我不缺那点报酬。”
　　铁锤傻眼。对方根本不在乎任务报酬，那他怎么办
　　？
　　两人对话时沈域垂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进食的幼龟，幼龟好脾气地任他戳，探头专心进食。
　　沈域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似是在笑幼龟，又像是在笑别的什么。
　　旁边矮人抓着头发无计可施，他抬头开口：“我突然想起来还需要找一个优秀的缝纫师，将蛛丝缝制成法师袍，你们有人选推荐么。”
　　等到机会的铁锤抓紧回答：“我知道！秘银山脉附近的人类主城里就有缝纫师！”
　　“好，”沈域笑着颔首，随即转向邀请魔族，“克里斯一起去吗？”
　　克里斯不语，深沉的黑眸探究地望向他。沈域淡定回视，眸中只有询问之意。
　　最终克里斯点了点头。
　　这段短暂的眼神交流，只有对视双方自己才清楚那片刻内心的想法。
　　矮人铁锤暗自嘀咕克里斯是个怪人，刚才让把剩下一半的任务做完不愿意，沈域邀请他去人类主城，他就愿意顺带把任务做完了。
　　秘银山脉距离此地尚远，须得离开魔域再往北行一段才能看见山脉范围。
　　他们需要代步工具。
　　在场唯二的代步工具，一个角马兽饿趴在地、估计要养几天才能用，还有一个仍然埋着头“嘬嘬嘬”进食，小猪大小的体型也派不上用场。
　　铁锤说子爵府有[双头巨蜥]，一种习惯在山地、戈壁等荒芜之地奔行的2阶魔兽。
　　并且圈养[巨蜥]的地方离子爵府的庄园也远，是隔着一座山在山的另一边，由那些被买来的奴隶看守，不用担心被子爵察觉。
　　他刚被买进子爵府时在那里待过几天，后来被带进蜘蛛洞穴采集[蛛丝]，藏到现在才出来。
　　铁锤?秘银宁愿待在蜘蛛洞穴朝不保夕，也不愿意在外界被戴上禁魔枷锁做个真正的奴隶。
　　山地地形崎岖，山岩遍布，罕有植物生长。此时大约是上午，上空仍被魔域特有的黑灰魔气笼罩着，光线不太明亮。
　　沈域夹着“虚弱”的幼龟和克里斯在矮人带领下翻越山岭，间或击杀几头岩穴冲出来攻击的魔兽，花了大概二十分钟抵达[巨蜥]圈养地。
　　被圈养的[巨蜥]不多，只有五六头，等阶最高的便是3阶。
　　沈域他们到时正有几个人类奴隶提着大块血淋淋的魔兽肉去给[巨蜥]喂食，旁边两个监工的魔族有说有笑谈天，等级和看守山洞的差不多，二十多级。
　　能打。
　　和克里斯联手将两个魔族解决，沈域提醒铁锤牵三头等阶一样的2阶[巨蜥]出来，以免赶路途中代步工具速度不一致。
　　他们出现和魔族交手时，负责投喂魔兽的人类奴隶很有眼色地立即躲了起来，等外面动静停歇才有个胆大的女人探头来看。
　　见监管他们的魔族死了，女人欢呼一声抬脚就逃，跑出几步又转回来提着气试探：“我能牵一头魔兽吗？”
　　她看这几个冒险者不像是为劫财来的。
　　只有沈域冲她淡笑着颔首。他们的确不是为劫财来的，三头[巨蜥]就够了，反正剩下的也用不上。
　　浑身脏兮兮的女人便小心避开冷着脸的克里斯，去牵了头1阶魔兽匆忙离开。
　　她走后又过了会才有其他奴隶出来，都是和女人同样的反应第一时间选择逃走。沈域望着他们四散奔逃的背影：“他们手上戴的是禁魔枷锁？”
　　克里斯站在他旁边：“嗯。”
　　沈域有些感叹。
　　职业者的地位在无形之中高普通人一等，可在某些时候，他们又是更优秀、稀有的“货物”。正如这些逃散的职业者奴隶们。
　　普通贵族觉得使用职业者仆从更有面子、更能体现身份。
　　本身就是职业者的，
　　以埃布尔子爵为例，他需要奴隶进入蜘蛛洞穴收集蛛丝，这种事非得职业者奴隶来做才行。
　　普通人进去只有送死的。
　　据铁锤自己说，只有进入蜘蛛洞穴他们才有被摘下禁魔枷锁的机会，而且会给他们发放一定的防身器具，一旦采集完蛛丝离开洞穴，枷锁又会被重新戴上。
　　三头2阶[巨蜥]已经被牵出来套好了控制的缰绳，坐上去前，沈域去将被圈起来的其他几栋石块摞成的低矮建筑也打开了。
　　有些是空的，有些住着奴隶。
　　被关押的久了，得知自己重获自由时好些人懵懵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中有个大约四五十岁的男人讨好地举着手问他：“大人，您好人做到底，能不能帮我们把禁魔枷锁也解开？不然我们戴着这个东西，逃出去遇到魔兽也没有反抗的机会啊。”
　　能平安回到家是最好的，但更有可能中途被魔兽袭击或者重新被捕奴队捕获。
　　沈域温和笑道：“我不会好人做到底，但会送佛送到西。”西天的西。
　　禁魔枷锁需要特定的术法或者找阵法师解开，顺手将奴隶们放出来已经是他仁至义尽，他有自己的事做，不可能事事都帮他们做完。
　　男人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沈域也懒得解释，转身坐上[巨蜥]后背，缰绳一扯，随等候的克里斯和铁锤一起快速离开。
　　他们取了最短路线离开魔域，途中会经过埃布尔子爵的子爵府。
　　占地广阔的尖顶建筑远远伫立在山巅。有点像灰太狼的城堡，沈域如是想道，狭长的眼眸被风吹得眯起。
　　不，灰太狼的城堡比这栋子爵府可爱多了。
　　[双头巨蜥]不愧为最习惯于山地间奔行的魔兽，跑起来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已跑出能看到子爵府的范围。
　　假如沈域这时掉头进入子爵府，就会发现他口中像灰太狼城堡的建筑里死寂一片，连同埃布尔子爵在内，没留下一个活口。
　　……
　　[你已离开魔域范围]
　　几乎没有停歇的，[巨蜥]奔行两天一路离开魔域，径直抵达最近的人类城市外才被允许停下。
　　时间刚好是傍晚，尽管头上没有了魔气笼罩，还是显得灰蒙蒙的。
　　郊野人烟稀少，沈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路上他都属于闭着眼睛的“沉睡”状态，根本不知道从哪个位置上的岸、也不清楚从哪个方向被送进的魔域。
　　就连子爵府也是离开经过的时候才顺便看了眼。
　　他问矮人铁锤和克里斯，铁锤表示他之前活动范围大多在秘银山脉附近，也不清楚。
　　克里斯说：“应该是鲁鲁城。”人类帝国南部三大港湾城市之一。
　　沈域：“距离进城还有多远？”
　　克里斯：“全速奔行的话，大半天。”
　　但一连赶了两天路的[双头巨蜥]已经相当疲惫，停下歇息时重重的喘气声沈域坐在背上都能听到。
　　摸着幼龟背上光滑的背甲，他提议：“那我们在附近找个地方歇脚。”
　　克里斯和铁锤都没意见。
　　事实上铁锤早就想休息了，他等级低，身体强度不如沈域和克里斯，连坐两天屁股都被颠痛了。
　　在野外过夜必须先找到合适的落脚点，地形要平整，周围不能有太多魔兽出没。
　　正驱使着[巨蜥]四处察看，沈域忽然听见莎莉的声音。
　　“沈！你没事吧？你都不知道我从莉莉娅口中知道你身中[沉睡药剂]被送进魔域后有多担心！”
　　这句话在场还有另一个存在深有同感。
　　尤其是听到沈域中了[沉睡药剂]意识全无被扔进蜘蛛洞穴后。
　　那种骤热听闻消息后心脏
　　紧缩的感觉不是错觉，他也不想再体会一遍。
　　在没想好怎么处理和沈域的关系前，他不允许其他人随意插手。
　　不听话的魔族……还是不要活在世上的好。


第43章 
　　夜色中莎莉不知从哪骑着角马兽冒出来，贴身皮甲、护腕、护腿一应俱全，后背背着青环海蛇长弓，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沈域让克里斯这个专修幻术的幻术法师看看，眼前这人究竟是真的莎莉亦或者又是别的什么人伪装的。
　　克里斯觑了眼对面焦急地盯着沈域上下检查的女人，眼睛眯了眯：“是她。”
　　“是我，”对面莎莉也听到两人的对话，被怀疑了也不介意，问沈域，“莉莉娅是不是用那件中阶幻术装备骗的你？还伪装成我了？”
　　沈域笑而不语。
　　这么丢人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他没反驳就是默认，莎莉低骂了声：“那个蠢货！”
　　在这里偶遇莎莉让沈域有些意外，双方从[巨蜥]和角马兽背上下来简单交换了下信息。
　　莎莉说：“那天我摆脱莉莉娅和乔伊后立刻回家找你，结果艾尔莎告诉我你根本没来过，我再回去找莉莉娅和乔伊时，他们两个也不见了，我就猜到肯定是莉莉娅那蠢货动了手。”
　　沈域是因为她脱口说出名字才失踪的，她不能不管，回家和姐姐一家解释清楚缘由便马不停蹄朝鲁鲁城赶来。
　　格兰特家族和魔族暗中有生意往来，这事她幼时偶然听说过，但不太了解其中具体怎么回事，花了点时间才找到位于城外的格兰特庄园。
　　她当时怒气冲冲，恨不得把莉莉娅杀了泄愤，没想到见到莉莉娅时对方已经是一副濒临崩溃的样子。
　　对此莎莉只能说恶有恶报。
　　没管身后莉莉娅恶毒的咒骂，她连夜骑着角马兽出来，没走出多远便碰到了找地方落脚的沈域和克里斯。
　　听莎莉说完，沈域打量她一眼：“晋升正式弓箭手了？”
　　莎莉故作洒脱道：“没办法，等级太低见到埃布尔子爵也只有送死的份，我一咬牙一狠心，总算晋升了正式弓箭手。”
　　她问沈域和克里斯：“你呢？怎么逃出来的？被克里斯撞见救下来了？”
　　“差不多吧，”略过话题，没说自己精神力异常的事，克里斯也默契地没有提出疑议，沈域介绍了下铁锤，“这是我们在蜘蛛洞穴认识的矮人。”
　　“你好，我是铁锤·秘银。”矮人上前和莎莉互相认识道。
　　“你好，我是莎莉。”莎莉说。
　　天色越来越晚了，在野外过夜总比不上庄园安全，她提议大家去附近的格兰特庄园过夜：“庄园距离这里不远，骑上魔兽大概三十分钟就能到。”
　　“嗯？”沈域对她表示自己的疑惑。让他这个刚被卖进魔域逃出来的受害者去施害者的庄园，确定么。
　　莎莉表情复杂，叹气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在莎莉带领下，一行人去到格兰特庄园过夜。
　　洛特维大陆地域广袤，土地并不太值钱，因此即使是格兰特这样正在走下坡路的家族购置的庄园其面积也极为宽阔。
　　只是庄园里像是没有海族居住般，安静得有些反常。
　　难不成那些海族们卖完他后直接回无尽海域了？
　　跟在莎莉身后，他们从后门进入的庄园，先将代步的角马兽和巨蜥拴在马厩，这才往居住的主建筑走。
　　还未走得太近，独属于女性的尖利嗓音穿透夜色远远袭来。
　　“……别拦着我！我要去魔域，去找埃布尔报仇！”
　　接着是怀特苦口婆心的劝导：“大小姐你别天真了，就你这7级的实力去魔域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还报仇？”
　　“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你个跟在莎莉身后的跟屁虫！”莉莉娅愤怒又不屑。
　　怀特无语：“你以为我愿意管？还不是看在莎莉的面子上。”
　　莉莉娅毫不领情：“那你就别拦着我！”
　　怀特也有点不耐烦：“乔伊你来。”
　　乔伊接过任务疲惫道：“莉莉娅，别再无理取闹了，你打不过埃布尔的。”
　　“你居然说我是在无理取闹？”莉莉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变了，一切都变了，连向来对她唯命是从的乔伊都敢质疑她……
　　“莉莉娅，族里已经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你能不能长大点！”跨步进去的莎莉打断了莉莉娅接下来的话。
　　“哼，少说风凉话，你现在很得意吧。”听出莎莉的声音，莉莉娅怨愤转身，先看见了紧跟在莎莉身后进来的海族。
　　就是因为这个海族，她家破人亡，从此再也没有了疼爱庇护她的父亲，以后就连乔伊也敢爬到她的头上去。
　　霎时间眼眸充血，眼中戾气横生，莉莉娅下意识想使出一道她能用的最高技能——烙印在法杖中的1阶技能[心灵风暴]。
　　然而莎莉担心她留着法杖和储物戒惹出麻烦，早在离开前就十分有先见之明地将这些东西收走了。
　　无计可施的莉莉娅愤愤一跺脚，双手恢复成指甲锐利的人鱼状态袭向沈域面门。
　　克里斯、莎莉和怀特同时动手阻止。
　　但沈域的反应更快，在听出莉莉娅的声音时他就猜到见面之后对方不会太/安分，事实果然如此。
　　晋升后加强版的[荆棘缠绕]使出，一根根长满锋利尖刺的藤蔓生出将扑来的海族少女捆紧。
　　“啊！”莉莉娅又是疼又是气地大叫。
　　“莉莉娅。”乔伊担心地跑向她。
　　尖刺深深扎进少女娇嫩的皮肉里渗出血，沈域对眼前一幕露出满意的浅笑，随后朝怀特点点头示意。
　　“呼。”见没伤到沈域，莎莉松了口气。这个蠢货，脑子蠢不说，还总给她惹麻烦。
　　“沈域，莉莉娅做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想怎么处置她不用顾及我，反正我和她关系也不怎么样。”莎莉抱臂站在一边说。
　　“莎莉！”听清她在说什么的莉莉娅瞪大眼睛，莎莉怎么能帮外人对付她？！
　　莎莉冷笑：“有个词叫自作自受，希望你懂。”
　　“你个贱鱼！垃圾！”嘴里不断吐出咒骂的话，见莎莉无动于衷，莉莉娅越发崩溃。乔伊倒是一直在担心她，可是光乔伊有什么用？一个没用的胆小鬼！
　　骂着骂着她又呜呜低泣起来：“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我们格兰特家族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父亲他们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
　　她口中的这个“你”明显是指沈域。
　　沈域心觉好笑，不要脸的人他见得多了，不要脸的海族今天却是第一次见。他面上云淡风轻，没将莉莉娅的话放在心上。
　　做错事就该接受惩罚，他早已替对方想好了下场。
　　他身侧，克里斯听着莉莉娅的话眼神越来越冷，最后呈现出无机质的漠然。
　　听不下去的莎莉深呼吸：“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莉莉娅，族长他们的死和沈域无关，也不一定是埃布尔动的手。”
　　就算真的和沈域有关系又怎么样？
　　杀人者人恒杀之。族长他们不管沈域性命将他送给魔族子爵，就不要怪对方有机会后杀他们报仇。
　　当然莎莉确信不是沈域做的。
　　死去的海族皆是家族精英，个个都是正式职业者，等级最高的族长甚至三十多级了，哪怕沈域现在升到二十多级也不可能是族长他们的对手。
　　说起来，沈域和克里斯的升级速度也太快了点……
　　“格兰特族长死了？”沈域反应过来诧异问道。他惊讶的不是格兰特族长的死，而是对方的死可能与埃布尔子爵无关。
　　莎莉回神点头：“是，还有其他所有同行的海族成员。”包括乔伊的母亲也是。
　　敛眸拢起眉峰，他记得埃布尔吩咐侍从将他扔进蜘蛛洞穴的同时正外出找格兰特一族算账，如果不是魔族子爵动的手，那这些海族死在谁手里？
　　记起蜘蛛洞穴两个死去的看守洞口的魔族，他模糊地摸到了一点脉络：“他们怎么死的？”
　　让乔伊带莉莉娅回房间把人看紧，接着再让怀特带偷偷揉屁股的矮人铁锤去休息，莎莉领着沈域和克里斯进屋找位置坐下，这才将她知道的事娓娓道来。
　　因为不清楚情况，今天莎莉匆匆赶来庄园后没有贸然现身，先是潜入庄园想打探下消息。
　　庄园里轮流有几位正式职业者的海族长辈居住，因此她相当谨慎，没想到潜入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她正觉得古怪，就看到了建筑前的空地上，莉莉娅对着族长等海族长辈的尸体失声痛哭的画面。
　　莎莉：“我从她口里了解到，族长带领其他海族长辈们已经离开许多天，她一直等不到他们回来，就和乔伊循着通往埃布尔子爵府的方向想去和族长汇合。结果在中途看见了他们的尸体。”
　　尸体上的痕迹也很奇怪，似乎是分为两个阶段造成的。
　　前者多而凌乱，伤得重却不致命，后面被震碎胸腔的心脏才是真正的致命伤。
　　如果矮人铁锤在这里，或许会嘀咕看守洞口的魔族也是同样的死法。可惜在场的第三个存在是一向不爱开口的克里斯。
　　他敛着眼睫静静听莎莉分析着格兰特一族的死因，眼神仿佛凝固的湖面般波澜不惊，只有桌下悠闲敲击膝盖的指尖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无人看见这一幕。
　　沈域告诉莎莉：“我们离开蜘蛛洞穴时，看守洞口的魔族已经死了，和卡尔·格兰特他们的死状相同。”
　　卡尔·格兰特是族长的名字。
　　“你没被送去给魔王？蜘蛛洞穴又是怎么回事？”莎莉讶异。
　　沈域沉默片刻，说：“叫沈域的海族已经找到了，埃布尔知道这个消息后震怒，命令侍从将我扔进蜘蛛洞穴，随后追出了子爵府。尸体上那些凌乱的伤口应该是和埃布尔交手时造成的。”
　　然而莎莉听完更惊讶了，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里满是疑惑，那眼神分明在问：怎么回事，你分明在这，魔王找到的海族是谁？
　　一副当初虽然我没问但已经认定你就是“沈域”的表情。
　　沈域不知作何反应，右手握拳抵着唇低咳两声，放下手跳过话题：“我想明天再进魔域看看。”
　　格兰特一族是不是死在埃布尔子爵手里，两天后去到子爵府就能知道答案。
　　桌下敲击的指尖停住。
　　“好，我跟你一起去！”意会到他意思的莎莉出声附和。
　　……
　　两天后，沈域、克里斯和莎莉骑着[双头巨蜥]来到子爵府，只见到满地残尸。
　　时间过去好些天，四散在子爵府里的尸体已经有些发臭了，尸身更是被食腐的动物啃噬得残缺不全。
　　但无一例外的，这些尸体都是被震碎心脏而死。
　　埃布尔子爵的尸体就倒在他日常起居的高楼前的喷泉旁边，血液喷洒到喷泉里，水流现在都还沁着红。
　　“克里斯说应该是高阶魔族动的手。”血腥味腥臭扑鼻，沈域掩住口鼻说。
　　连埃布尔子爵自己都死了，可以肯定卡尔·格兰特等海族的死与其关系不大。
　　“是埃布尔的魔族仇家？”可是这样的话对方没必要连同海族一起杀了，莎莉想不明白，猜测道：“又或者是埃布尔私抓‘沈域’的行为冒犯了魔王，魔王派出高阶魔族干的？”
　　沈域失笑。
　　戴着兜帽的克里斯侧对着他，挺拔完美的身材掩在法师袍下。
　　魔族身量高，居高临下睥睨着地上可怖的尸体，眼眸的黑有如浓郁到极致的血色，像死神凝视蝼蚁，透着漫不经心的轻视。
　　直到听见沈域的声音，于是死神披上他的伪装，又变回平时冷淡寡言的克里斯。
　　“又或者是魔王亲自动的手呢。”失笑的沈域如是道，眼睛意味深长瞥了眼身侧的魔族。
　　“啊？真的？”莎莉惊疑。
　　收回目光，沈域莞尔：“我开个玩笑。”
　　子爵已死，偌大的子爵府成了摆设。
　　赶在其他听到消息的魔族和冒险者到来之前，沈域等人将整座子爵府好好搜了一遍，找到一间建在埃布尔卧室的密室。
　　三人合力将密室破开。
　　密室里藏着埃布尔多年来积攒的财富，比如[4阶蛛丝]、各个属性的[高阶元素晶石]、各个等阶的魔植和其他魔法材料。
　　最为珍贵的是一颗叫做[翡翠梦魇]的特殊宝石。
　　[翡翠梦魇：8阶高等宝石，镶嵌使用后魔法物品可随机生成对应等阶的幻术类法术模型，增加一定幻术抗性]
　　仅这颗宝石便相当于一件“准高阶魔法物品”。
　　“哇塞，发财了发财了。”莎莉双眼放光地盯着满室材料和晶石说。
　　捡起[翡翠梦魇]眼馋地摸了摸，她问克里斯：“克里斯，我们中间只有你是幻术法师，这颗宝石是不是真的？”
　　“嗯。”克里斯淡淡嗯了声。
　　是真的！
　　那这颗宝石该怎么分配？毫不夸张地说，仅这颗8阶宝石便比其他所有宝贝加起来都值钱。
　　她自己是不准备参与分配的……
　　沈域打量完密室：“先带上东西回去再说吧。”
　　三人都有储物戒——莎莉原本是和怀特共用，卖掉[棱皮海龟蛋]后经济宽裕，两人又共买了一个，现在一人一个。
　　将子爵府搜刮一空，再回到格兰特庄园又是两天后。
　　矮人铁锤和怀特一起在庄园等他们。
　　铁锤不是不想赶紧回到秘银山脉，但很显然的，那个接了任务的克里斯根本不在乎他这个任务对象！
　　怀特上前帮忙将代步魔兽牵进马厩喂养，一边向他们确认情况：“怎么样？都没受伤吧？”
　　“没，”莎莉摇头往外走，想起魔族子爵的死神态有些凝重，“埃布尔也死了。”
　　这句话被偷偷躲在树后的莉莉娅听见，她立刻冲出来：“埃布尔也死了？谁做的？！”身后是禁不住哀求将她放出来，此时满脸为难心虚的乔伊。
　　莎莉厌烦地看他们一眼：“不知道，现场什么线索都没留下，只能推测出或许是高阶魔族。”
　　“高阶魔族？”莉莉娅脸色微变退后半步，同样想到了莎莉提过的可能。难道是他们的行为惹怒了魔王，所以魔王派遣高阶魔族出手了？
　　可是、可是这样对方应该把沈域带走才对，沈域不是还在这么……由于困在庄园还未接收到外界“魔王已经找到沈域”的消息，她思绪陷入混乱。
　　被她提到的沈域却正和克里斯边走边聊着天。
　　两人落在队伍最末，中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自成一隅。
　　沈域问：“有哪些高阶魔族？”
　　克里斯：“很多。”随意提了几个较为出名的高阶魔族的名字，全是魔王身边的得力下属，李维斯和霍莉也赫然在列。
　　沈域偏头看着他没说话。
　　克里斯回以询问的眼神。
　　有时候沈域总觉得克里斯是故意的，故意留出些破绽来让他察觉。他思索后直接道：“你觉得，魔王本尊出现的可能性有多大
　　。”
　　克里斯淡定如常：“从结果来说，一半可能性。”出现或者不出现，无非就是这两种结果。
　　沈域扬眉笑了下没接话，加快步伐走了。
　　前面莎莉耐着性子刚和莉莉娅说完话，见沈域走上前来，告诉沈域她即将陪莉莉娅回一趟无尽海域。
　　这事倒和莉莉娅关系不大，而是按照习俗，每个海族死后都必须回归海神的怀抱，也就是必须葬回海里。
　　莎莉不怎么喜欢这个势力的家族，但她小时候到底受过家族恩惠，就当是报答当年从家族得到的那些资源吧。
　　族长等海族的尸身不能再耽搁，莎莉计划休息一晚明天就走。
　　沈域敛起眉心。
　　莎莉问他是不是有事需要她帮忙，沈域思虑片刻后摇头，道：“祝你们一路顺风。”
　　他是想着奥利弗·格兰特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和莎莉说，但紧接着想起他在蓝宝石小镇的镇图书馆借的《大陆通史》尚未归还。
　　届时他要再去一趟宝石群岛，到时再说也行。
　　莎莉、怀特明天要和莉莉娅、乔伊返回无尽海域，沈域跟克里斯差不多休息一晚第二天也要踏上送矮人回秘银山脉的行程。
　　临行前他们得先将从埃布尔子爵处搜刮来的东西分了。
　　晚饭后，莎莉匆匆送来存在她储物戒里的那批魔法材料和[翡翠梦魇]宝石，说：“我就不参与分配了。本来沈域你就是受我连累，我没脸拿，你和克里斯分就行。”
　　“等等——”
　　没等沈域叫住她，莎莉放下东西一溜烟跑了。
　　随后克里斯也表示懒得分配，他要自己储物戒里的那些就行。回忆对方当时挑选的东西，似乎只有一些魔植？
　　克里斯离开后，徒留沈域对着摆满房间的魔法材料和元素晶石失语。
　　“分赃不积极，思想有问题。”踢了踢脚边这两天留在庄园里被怀特喂养得又长大一圈的小龟：“是不是？”
　　补足营养的小龟长得有中型犬那么大，被踢了下扬起脑袋。
　　沈域转身便朝室内走。算了，还是休息吧，他不想看蓝龟张嘴巴。休息前不忘将材料、晶石和宝石收进背包。
　　一夜无梦，第二天沈域早上七点的样子就醒了。
　　这是莎莉告知他的出发时间。
　　简单做过清洁出去，整个庄园静悄悄的，花园里铁锤揉着眼睛正给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的冰蓝猪喂草。
　　冰蓝猪咔嚓咔嚓吃得飞快，沈域没看见喂的什么。
　　铁锤放下手解释了一句：“是克里斯让我喂的。”
　　沈域微讶，魔兽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克里斯总不会闲得让铁锤给一只小龟投毒。但主动开口让铁锤给小龟喂食？
　　或许因为这是他掏的龟蛋？
　　他问：“克里斯呢。”
　　喂完草的铁锤拍拍手上的草屑：“不知道。不过那些海族好像提前出发了，我被吵醒时，听见那个喜欢尖着嗓音说话的海族在催促他们快走。”
　　沈域难得夸了莉莉娅一句，第六感不错。
　　问清出发时长，得知莎莉懒得惯莉莉娅的臭毛病，一行人刚出发没多久。
　　正要追上去时忽然想起什么，驻足问铁锤：“蜘蛛洞穴里，你第一次见到克里斯是什么时候？”
　　铁锤挠挠脑袋，比他还茫然：“他来找你的时候啊。”
　　沈域竟不觉得意外，淡笑颔首：“我知道了。”


第44章 
　　沈域自认不是什么善良大度的人。
　　被莉莉娅暗算，哪怕他并未因此受到实际伤害，相反的还得到了不少好处，也不意味着他会放过对方。
　　他不准备杀人，杀人永远是最下策。
　　像莉莉娅这种自持身份性格高傲的海族，最好的惩罚便是打碎其高傲的资/本。
　　格兰特家族精英已经死在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高阶魔族手里，她的资/本坍塌了一半，剩下一半便是她引以为傲的精神力资质了。
　　待沈域使用[飞行术]赶上莎莉等人的队伍时，却发现有人先他一步做了他想做的事。
　　莉莉娅的精神海被彻底摧毁了，修炼出来的职业等级全部清零，再也无法修炼，直到死也只能做个她自己向来看不起的普通人。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将怒气发泄在乔伊身上，莎莉和怀特冷眼旁观。
　　现在乔伊还能耐心地安抚她，不知道等以后两者身份差距越来越大，乔伊是否还有足够的耐心包容？莉莉娅又是否还有足够的底气颐指气使？
　　沈域没露面。
　　莉莉娅受到惩罚，这件事在他这里就到此为止了，他对现身去落井下石没兴趣。
　　略休息了会回到庄园，早上没看见的克里斯接替铁锤的工作在给冰蓝猪喂草，魔族坐在石凳上姿态闲适，指尖红莹莹的魔植“咻咻”消失在小龟嘴里。
　　沈域有些想笑，细碎的笑意盈在眉梢。
　　克里斯问他笑什么，他清清嗓子道：“发现一只田螺姑、不对，田螺汉子。”
　　克里斯莫名。
　　魔植喂完，铁锤也牵着三头角马兽出来准备出发，矮小的身形在角马兽庞大的体型对比下显得格外滑稽。
　　[巨蜥]更适合在山地间奔行，接下来他们要进鲁鲁城，所以选择舒适程度更佳的角马兽。
　　出发前还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一向只会对沈域张嘴巴的魔宠小龟竟然也对克里斯张嘴巴了，真是喜闻乐见。
　　……
　　三人午前动身，傍晚时分抵达了三大海港城市中有“璀璨明珠”之称的鲁鲁城。
　　这颗明珠位于明光帝国以南，南接无尽海域，西临极境深渊，西北与矮人族分支秘银山脉有部分接壤。
　　港口终年不冻，泥沙不淤，城内有高阶元素法师坐阵，以便抵御从无尽海域袭来的风浪和魔兽潮。
　　这座城市也是沈域目前见过的占地面积最大、最繁华热闹的城市。
　　被夕阳映成金色的城墙高大巍峨，墙面上不时闪过阵法加固的流光，城内街道皆被元素法师用土属性技能平整过，看着宽阔整洁。
　　此时街上正是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候。
　　职业者们成群结队从无尽海域冒险回来，等候在城门口的小商贩们一拥而上，上前询问收获，并热情邀请职业者们到各自所开的小店里售卖材料或者购置装备。
　　一些声名在外的大商行就要矜持得多，只将大门敞开，自然有需要的职业者慕名前去。
　　沈域骑着角马兽与克里斯并行，两人特别的发色眸色引来些许关注，但这些关注很快便会不在意地移开。
　　沈域听见街道两侧有人讨论。
　　“听说王已经找到那个带走【魔王之心】的海族了，不知道有没有旁边骑在角马兽上的两个职业者好看？”
　　“那肯定有，王能看上的自然不是一般海族。”
　　“真想见见那海族有什么特别。”
　　“想见的话去魔域中境呗。不过据说那海族被王留在王宫，一直不让露面呢，好些慕名特地跑去王城的魔族至今没见过对方出现。”
　　“一直不让露面？嘿嘿，【魔王之心】是传奇等阶的空间物品，王是不
　　是怕海族又跑了？”
　　“嘿嘿嘿。”
　　两个交谈的魔族心照不宣嘿嘿笑起来。
　　他们等级皆在30级左右，比沈域和克里斯高一些，之所以当着沈域和克里斯的面就无所顾忌的将他们与“海族”进行对比，无非是自持实力更高而已。
　　被议论的事经历得多了，沈域听完没有被对比的不悦，相反心情挺轻松。不管魔王出于什么目的传出“找到沈域”的消息，至少对他来说是好事。
　　这附近克里斯更熟，他询问接下来的路程安排。
　　鲁鲁城与山脉下最大的人类主城秘银之城间横亘着一截秘银山脉，地形陡峭崎岖、魔兽遍布。
　　要安全翻越中间这截山脉有三个选择：使用城市传送阵、定点传送卷轴以及与大商行同行，三种使用方式的舒适程度和费用也是由高到低。
　　沈域疑惑：“[传送卷轴]竟然比城市传送阵的费用要低？”
　　克里斯解释：“卷轴不是最适合的魔法载体，加上绘制面积有限，阵法稳定性不够，使用过程中偶尔会出现意外。”
　　好比定向通往秘银之城的传送卷轴，出差错后被送往相反方向的无尽海域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但忽略[传送卷轴]不够稳定的缺点，它的传送功能岂不是能暂时替代【魔王之心】？如果确定不受异界限制的话。
　　克里斯见他感兴趣：“明天可以都去问问情况。”
　　刚要点头，忽然想起队伍里最后一人，好歹是克里斯的任务对象，沈域问了问矮人铁锤的意见：“你更倾向哪种？”
　　铁锤认真道：“除了跟大商行同行。”他在蜘蛛洞穴见够了魔兽，短时间内不想再见到那些脑子里只有杀戮晋升的生物。
　　于是在鲁鲁城找旅店休息一晚，次日沈域三人便去城市传送阵处打听了下消息。
　　那是一座内部空间极为宽敞的大型建筑。
　　建筑给沈域的感觉有点像现实世界里的车站或者机场，里面种族不一的智慧生物往来如织，每个房间门后都对应着不同的空间阵法、通往不同的城市地点。
　　传送阵按传送距离收取费用，通往秘银之城的，一个生物收取一枚任意属性的中阶元素晶石。
　　是一个生物一枚。
　　意思就是如果选择这种方式的话沈域还得为越长越大的棱皮小龟支付费用。
　　“好的，谢谢。”沈域浅笑着朝柜台后的人类接待员道了声谢。
　　车站、哦不，城市传送中心的人实在太多，各种提示框密密麻麻挤在头顶，看得人眼晕。
　　他刻意不去关注每个职业者头顶的信息，行走间也尽量避开和他人的挨碰。
　　“嘿，朋友，需要[传送卷轴]么？”一只手朝后伸来搭住他的肩膀，用压低后的粗哑嗓音道：“我刚刚听见了，你要去秘银之城是不是？我这里一张[传送卷轴]只需要300低阶晶石！”
　　城市传送中心禁止打斗，沈域倒不担心被偷袭。
　　转身看向来人，注意力顿在来人头顶。
　　[乔安娜（正式空间法师）：lv.10]
　　[生命值：2000/2000]
　　这个名字沈域有印象，是除华国外，第一个进入空间通道的外国玩家。
　　当时通道边看守的两个人鱼聊天还说，偷溜进来的人族见到他们便撕开传送卷轴跑了，说的就是乔安娜。
　　原来对方转职了空间法师，难怪会有传送卷轴。
　　在沈域注意到乔安娜的信息框时，乔安娜显然也看见了沈域的，她遮得严严实实的兜帽下一双眼睛猛地睁大，捂住嘴巴：“偶买噶！”
　　这一瞬间沈域脑海里迅速掠过许多念头：他拥有【魔王之心】的事情外国玩家知不知道
　　？这人不会叫破他的名字然后引来大家关注吧？
　　“我知道你！每个排行榜上第一名就是你对不对？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乔安娜激动之下也没忘记该小声说话。
　　毕竟城市传送中心可不允许被[传送卷轴]抢了生意。
　　“我是空间法师，目前已经能制作短距离[传送卷轴]。”她指着自己头上说，接着兴奋地问：“你什么时候建立公会，我可以加入吗？”
　　沈域：“嗯？”
　　“什么事？”是忙完来找沈域的克里斯。
　　他和沈域分头行动，一个来城市传送中心打听传送费用，一个去魔法物品专卖店询问[传送卷轴]的价格。
　　两人出发时间一致，但克里斯忙完还没见到沈域出来，进来一看，沈域被一个包裹严实的奇怪女人缠住了。
　　沈域告诉他：“她手里有[传送卷轴]。”
　　克里斯眼神淡漠，没将这个冒出来的奇怪女人放进眼里：“对面街道的魔法物品专卖店有[传送卷轴]出售，一张350低阶晶石。”
　　“我一张只要300低阶晶石！”乔安娜骄傲道，话落改口：“不不不，如果沈愿意让我跟着他，我可以免费帮他制作！”
　　游戏公会里都是这样的，公会帮生活玩家提供材料，生活玩家免费替公会制作需要的药剂或者装备之类的。
　　换成[传送卷轴]也是同理。
　　她现在还没加入沈的公会，但收获总是需要付出的，这就是她对榜首大佬的投名状！
　　因为不清楚克里斯是玩家还是游戏原住民，所以乔安娜没喊沈域全名，巴拉巴拉表完衷心，忽然觉得身体有点冷，胳膊上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她打了个哆嗦，奇怪地左右看看。
　　“她这里的要便宜一点。”沈域对克里斯说。
　　克里斯颔首：“检查过后再买。”
　　左右检查完没发现异常的乔安娜听到这句话，转头来再次强调：“不不不，我可以免费为沈制作！”
　　克里斯眉头狠狠拧紧，这个女人怎么没完没了？
　　他们在那待的有些久，引起了巡视维持秩序的职业者注意，沈域提醒：“先出去再说。”
　　最终沈域还是花费晶石从乔安娜手里买的[传送卷轴]，建立公会的事他目前还没考虑过，得等了解公会的优缺点后再说。
　　乔安娜想跟着他的计划自然也落空了。
　　不过两人加了好友，私下时沈域通过[好友频道]和对方聊天，得知国外官方意识到“游戏入侵”的时间比较晚，应对手段也比较激烈。
　　她这个当时不幸暴露异常的人直接就被本国军方关押看守起来了，甚至因为她死不承认，那些人都不敢完全肯定她玩家的身份就那么做了。
　　因此中途逃出来后她就没回过现实世界，打定主意要挑一个安全的通道再出去。
　　沈域向她建议，骷髅坟场的通道就不错，不想回国的话和华国军方合作也行。
　　乔安娜表示，她现在觉得还是跟着沈域更有前途一点，不然为什么霸占榜首的一直是沈域而不是其他人呢？
　　沈域意外，难为有人这么看好他。
　　他将自己打算如实告知乔安娜后渐渐便将这件事放下了，目前最紧要的还是去秘银之城。
　　[定向传送卷轴]的使用感的确不算太舒适，被阵法包裹着传送到秘银之城的城市传送中心，沈域久违地再次体会到了小时候晕车的感觉。
　　他揉了揉太阳穴，脚边跟着棱皮小龟，和同样传送过来的克里斯及矮人铁锤走出传送中心到外面街道上。
　　比起“璀璨明珠”鲁鲁城的热情活力，更靠近大陆内部的秘银之城要“冷硬”、“华贵”得多，由于附近的山脉盛产一种特殊
　　的魔法材料[秘银]，城内“魔法武器铸造工坊”随处可见。
　　沈域问起铁锤口中能够制作法师袍的优秀缝纫师。
　　家乡近在眼前，铁锤·秘银表现得也比平时更活跃一点，积极回答：“是‘特蕾娅小店’的缝纫师特蕾娅。”
　　大锤别在腰后，他仰头详细解释：“特蕾娅奶奶很厉害的，制作出来的中阶法师袍许多考取证明的中阶缝纫师都比不上！而且她为人十分和蔼，要是合她眼缘了，她还会在制作法师袍时免费添加一些珍贵材料。”
　　“不过，”铁锤犹豫了下，有些担心沈域怪他隐瞒，“不过特蕾娅奶奶只是个普通人。”许多职业者认为普通人根本无法制作出合格的魔法物品。
　　好比蓝宝石小镇上的店主哈利，许多职业者都不愿去他的药剂店购买药剂。
　　“好，我会去看看的。”沈域如是道。他哪边都不站，行不行看过再说。
　　在去“特蕾娅小店”前，他们先去了雇佣兵公会。
　　佣兵工会里“寻找矮人铁锤·秘银”的任务仍高悬在任务栏上较为显眼的位置，这说明该任务报酬的丰厚程度位于所有任务前列。
　　沈域看了眼后方显示的具体报酬——一套减弱使用者受魔力潮汐影响程度的中阶装备。
　　他眼睫动了动，眸中露出思索。
　　洛特维大陆上的智慧种族受魔力潮汐影响已久，是不是已经研制出了一定的应对方法？他觉得自己忙完之后有必要了解了解。
　　克里斯的任务只差最后一步确认铁锤的身份，这点却要等矮人族来人确认才行。
　　铁锤通过佣兵公会的传音阵法向秘银山脉递了信，随后心情大好地带领两人前往“特蕾娅小店”。
　　铁锤：“特蕾娅奶奶住在城西，要是你们不赶时间，我们可以租用一辆马车过去。”
　　他口中的马车却不是用魔兽拉车，而是以阵法和晶石驱动的魔法物品，被打造成露天马车造型。
　　这种车造型奇特华丽，行驶平稳，但速度不快，通常只有外来度假的贵族或者闲来无事喜欢享乐的职业者使用。
　　克里斯一向对这种效率低下的东西提不起兴致，看身侧之人盯着马车饶有趣味的模样，不由又想起属下们曾苦口婆心劝他的话。
　　于是薄唇微动：“就它吧。”
　　嗯？
　　只是好奇“马车”运行原理多看了两眼的沈域微讶，没想到看起来一脸没有世俗欲/望的克里斯居然会喜欢这种东西。
　　他对代步工具没有特定要求，既然克里斯想坐，他也点了点头。
　　两人愿意坐马车铁锤比谁都高兴，不小心说漏嘴，沈域和克里斯这才知道原来马车是秘银山脉的矮人族负责设计铸造的。
　　他们这里付了晶石，下个月矮人族便能收到分红。
　　难怪铁锤会向他们推荐。
　　通体泛着金属色泽的马车停靠在路边，投入5枚低阶晶石，再往控制阵法中心嵌入驱动的晶石就可以使用，一辆能并排坐两人。
　　铁锤率先爬上车，沈域和克里斯同坐另一辆。
　　花了大半个上午的时间，魔法车骨碌碌的轮子终于悠悠穿过城市中心到了缝纫师特蕾娅居住的城西。
　　他还是不喜欢这种慢腾腾的东西，从车上下来的克里斯面无表情想，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旁边沈域跟着下来，给铁锤提了个建议：“我觉得你们的马车可以更新换代一下，加个速度选择功能。”
　　只能慢悠悠的实在磨人。
　　铁锤认真记下来：“好！”
　　“特蕾娅小店”不是个常规意义上的魔法店面，更像是缝纫师将自己的居所加上了商店功能。
　　小院围墙外爬满了开花的藤蔓，院中向阳花
　　的金色铺了满眼，灿烂夺目的颜色和整座城市的风格有些不搭，但正是这种不搭反而让沈域觉得更和谐。
　　屋里头发盘起的特蕾娅正在给自己被花枝勾破的外衣缝补。
　　沈域上前和对方打过招呼，接着表明来意。他注意到这位特蕾娅缝纫师的确上了年纪，睫毛已经白了，脸上皮肉松弛，具是皱纹。
　　但她却有一双纤细光滑宛若少女的手。
　　“人面魔蛛的4阶[蛛丝]？”特蕾娅放下外衣，抬头缓声道：“4阶[蛛丝]只能制作4阶法师袍，我手上有一些5阶水晶蚕的[蚕丝]，你有多余的[蛛丝]可以跟我交换，说不定最后成品可以到5阶。”
　　沈域颔首：“多谢您。”4阶换5阶，绝对是他占便宜。
　　特蕾娅起身摆摆手：“不用道谢，我只是喜欢收集这些东西。”
　　三人跟在特蕾娅身后前往室内。
　　他们在工作间等候，特蕾娅则进入存放材料的库房取[蚕丝]。
　　开门时沈域无意间瞥见库房内的情形，只见各种各样的材料被整齐有序地堆放在各个位置，等阶从低到高都有。
　　特蕾娅只是个实力不高的普通人，她就不担心来定做装备的职业者见了她的库房眼红？
　　像是猜到沈域在想什么，克里斯侧首在他耳边道：“这栋建筑连带外面的小院，布置了很多防御和攻击阵法。”
　　铁锤适时压低声音补充：“特蕾娅奶奶年轻还没布置阵法时，就有职业者定制了护甲却反悔不想支付报酬，还想抢劫库房，当时是巡城的侍卫长及时赶来才将特蕾娅奶奶救下的。”
　　听说当时侍卫长和年轻的特蕾娅奶奶还有过一段情愫，可惜没抵过身份差别。
　　沈域：“这些阵法很厉害？”
　　克里斯：“控制中阶职业者不是问题。”控制住后自然有巡城侍卫队前来将敢在城内动手的人带走。
　　至于高阶？这点东西还不够让高阶动心思。
　　“是的，”取了[蚕丝]出来的特蕾娅听见他们的对话，温和地笑着说，“毕竟我不是职业者，不得不多做一些准备。”
　　随即玩笑道，她是做正经生意的，不用担心她会用这些阵法害人。
　　沈域和对方交换了一些5阶[水晶蚕丝]，交换比例大概是10：1。除此之外还需提前支付1枚中阶元素晶石的定金。
　　若最后缝制出的法师袍是4阶，他只需补足剩下的1枚，若是法师袍达到5阶，他就需要再支付4枚中阶元素晶石作为报酬。
　　制作工费大约是市面上相应等阶法师袍的百分之一。
　　听起来似乎不如直接购买成品划算，但定制法师袍最突出的一个优点其实是可以自行挑选烙印的法术模型。
　　特蕾娅将沈域带到绘有技能模型的墙前：“烙印的法术模型数量最好不超过三个，最多一个中阶技能，不然会影响法师袍本身提升冥想效率和施法速度的特性。”
　　中阶法师袍因为制作材料等阶本身就不低，所以自带提升冥想效率和施法速度的功能，不像低阶法师袍，还需烙印相应的法术模型才可以做到这点。
　　墙上的技能都是中阶和低阶。
　　沈域仔细看过后，最终选择了中阶技能[瞬息移动]、低阶技能[雷电术]、低阶技能[基础防御]。
　　特蕾娅记下他的要求：“大约需要一个月的制作时间。”将[蛛丝]、[蚕丝]编织成布料不难，费时的是后面烙印技能。
　　特蕾娅是普通人，她烙印技能和其他职业者缝纫师还不一样，她是真正将技能缝制上去的。
　　“麻烦您了。”沈域点头致谢，抬眸瞥见对面看着墙上技能无所事事的克里斯：“克里斯，你不定制一件法师袍么？”
　　特蕾
　　娅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去，在仔细看清名为克里斯的俊美男人身上的黑色法师袍后，眼神闪了闪。
　　幻术装备，至少高阶。


第45章 
　　以特蕾娅的眼力最多只能认出高阶装备。作为一个没有转职的普通人，这份眼力便足够她在鉴定行谋生了。
　　使用幻术装备便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特蕾娅不确定男人的同伴们清不清楚克里斯的伪装，但她不打算掺和进去，委婉道：“或许这位法师大人有更好的选择。”
　　然而听见沈域问话的克里斯却掏出一大堆[蛛丝]，抬抬下巴：“和他一样。”
　　好心为对方找借口的特蕾娅：“……”
　　克里斯说一样，便真的是一模一样，连上面烙印的术法都懒得挑选，直接用了沈域的选择。
　　特蕾娅尽管满心疑惑，却识趣地没有多问，铁锤茫然地左右看看两人，沈域神情淡然像是不以为意，克里斯也一副平静的样子。
　　他摸摸脑袋，等两人交付定金后跟着离开了特蕾娅小店。
　　出来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几人没有停留，径直乘坐租来的角马兽返回佣兵公会。
　　公会里不出所料铁锤的族人们已经以最快速度赶来了，正站在门口焦急地左右张望，一行十来个矮人穿着简便的上下装，露出发达的手臂肌肉。
　　身高不高，气势却不弱。
　　扫眼看过头顶的信息框，职业都是铸造师，并且等级偏低，哪怕满面通红激动地和铁锤相认的大长老也不过将将40级。
　　但沈域却不会因此小看矮人一族，众所周知，矮人族强悍的从来不是职业等级，而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出众的铸造天赋。
　　相认的矮人们抱头痛哭，丝毫不顾忌这是佣兵公会门口，旁边有不少职业者进进出出。
　　克里斯略等片刻，见他们还没哭完，不耐烦地拧起长眉：“先把任务结算了再哭。”
　　这才打断矮人们的情绪。
　　铁锤顶着双哭得红通通的眼睛向矮人大长老即他的父亲介绍沈域和克里斯的身份，大长老听完爽快道：“感谢两位送我的儿子铁锤回来，放心，约定的报酬我们已经带来了。”
　　结算任务须得进佣兵公会，作为中间商的佣兵公会也要抽取一部分分成。
　　沈域本打算带着冰蓝小龟在外面等就行，被矮人们热情地邀请进去了，进去后才知道原来报酬还有他的一份。
　　沈域婉拒：“我和铁锤只是刚好在蜘蛛洞穴碰上了而已，接任务的不是我，我也没帮上什么。”无功不受禄。
　　“路上你动手击杀魔兽没？”大长老问他。
　　这自然是有的。
　　大长老一脸“这不就是”的表情，强硬地塞给他一个木盒：“别婆婆妈妈的，这东西是我们刚研究出来的，你不想要报酬就当是送你。”
　　其余矮人们纷纷点头。
　　沈域没办法，只好也收下了。
　　同样的盒子克里斯拿到手后打开检查了下便随手扔进了储物戒，态度随意，要不是先前开口追讨任务报酬，矮人们还以为他根本不在意呢。
　　相比起来沈域接到报酬后第一时间打开仔细查看的反应就受矮人们喜欢多了，大长老积极问起客户反映：“你觉得怎么样？”
　　木盒里装着一个巴掌大、形似调色盘的装备，底盘是灰色的，晶石镶嵌的五个花瓣颜色分别对应五种魔法元素，只是颜色非常浅淡。
　　[禁魔之匣（中阶）：以精神力催动形成直径一米的狭小空间，能够短时间内屏蔽中阶职业者与外界魔法元素联系]
　　沈域眸光微动。
　　游戏提示给出了解释，但他仍假做一无所知问了遍装备的效果，得到的答案和游戏提示类型。
　　大长老：“这东西我们给它取名叫[禁魔之匣]，用精神力催动的，目前我们只做出了能给中阶及以下职业者使用
　　的装备。”
　　更高等级的按理说提高制作材料的品质就行，但不知怎么不仅无法成功，尝试时还总会引起爆、炸，他们正准备联系其他矮人分支一起研究其他制作方法。
　　沈域：“是为魔力潮汐准备的？”实在是[禁魔之匣]的装备效果过于明显。
　　大长老点点头，叹口气：“是啊，千年一度的魔力潮汐已经在慢慢酝酿了，这次不知道又要带走多少职业者的生命。”
　　该说可惜还是可悲呢，越是天赋好的职业者偏偏越容易在魔力潮汐中死去，就好像神明在收回他提前给与的筹码。
　　矮人族也信奉神明，不过是矮人之神。
　　听完感叹，沈域：“在魔力潮汐中死去的职业者不是与等级有关？”
　　“这么说也没错，但天赋好才有晋升高阶的可能嘛。”大长老轻松道，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催促沈域提建议。
　　沈域从善如流提了几个可以改进的地方，比如[禁魔之匣]的外形不方便携带、有效空间范围过小等，心里却还想着刚才的话题。
　　越是天赋好的职业者越是容易在魔力潮汐中死去……他想起自己异于常人的精神海，整个洛特维大陆，天赋比他好的职业者应该没几个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
　　支付完他们和佣兵公会的报酬后矮人一族便迫不及待离开，想回去继续研究禁魔装备，铁锤跟着族人一起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沈域和克里斯。
　　沈域收起匣子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冰蓝的棱皮小龟又被克里斯用魔植勾了过去，克里斯慢条斯理喂着小龟说：“药剂宗师的法师塔，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药剂学徒、正式药剂师、大药剂师、药剂宗师、传奇药剂师。
　　对应职业者的等级划分，药剂宗师相当于高阶职业者，沈域怎么可能没有兴趣。
　　但正由于是药剂宗师的法师塔，其等级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高了，他有自知之明，虽然某些时候运气不错好似天选之子，但也没到这种以低阶闯高阶还能全身而退的离谱程度。
　　像是知道沈域在担心什么，克里斯：“那个地方比较特别，等级越低反而更安全。”
　　沈域沉吟片刻，克里斯没必要骗他，于是点点头：“不过我要先去宝石群岛处理一点事情，然后做些准备。”
　　克里斯：“嗯，法师塔的禁制每年九月会有所松动。”
　　那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接下来几天沈域便在秘银之城做前期准备工作，将蜘蛛洞穴收获的蛛丝出售后换了一枚空间更大的储物戒，然后购置带有特殊效果的长靴、饰品、法杖等。
　　他晋升中阶只是时间问题，因此更换的装备全是中阶装备，最后购买中阶法杖时元素晶石不太够，还拿出了部分龙骨给商行拍卖。
　　龙族浑身是宝，尤其还是高阶龙族的龙骨，哪怕时间过去太久龙骨中的魔力有所流失，仍然卖出了令人咋舌的高价。
　　于是拍卖结束后，沈域见底的荷包再度丰盈起来。
　　除此之外沈域没忘记代购转职证书，这是他和孔令瑜约定好的，孔令瑜帮他照看沈沐沐，他帮对方代购转职证书。
　　在沈域忙着更新装备期间，克里斯就很悠闲了，除了第一天说是处理[蛛丝]出去过一趟，之后每天待在落脚的旅店不是喂龟就是喂龟。
　　本来小猪大小的冰蓝小龟像吹气球一样迅速膨胀起来，等沈域忙完有功夫喘口气时，棱皮小龟已经变成了棱皮大龟。
　　以前是冰蓝小猪，现在是冰蓝大猪。
　　沈域望着木板上趴伏着都几乎人高的棱皮龟，冰蓝的晶莹色泽让面前的庞然大物多了一分脱俗。
　　[棱皮幼龟（沉睡）：进阶
　　中……]
　　他斜眼睨向一旁若无其事的魔族，面无表情开口：“你抱？”以前小猪大小他还能抱得动，现在堪比小木屋的体积？
　　谁喂的谁负责。
　　克里斯动动眉梢，抬手覆上冰蓝的龟壳，精神力流转，眼前占地庞大的魔宠便倏然消失一空。
　　沈域这才想起克里斯手上戴的是高阶储物戒，能够存放活物。
　　呵呵，魔二代了不起。
　　……
　　几天后，沈域和克里斯故地重游，再次回到蓝宝石小镇。
　　距离上次与莎莉、怀特两人分别已有十来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回蓝宝石小镇肯定够了，加上处理格兰特家族的事就不一定。
　　这片区域少有职业者来往，巷道两旁的住民看见沈域和克里斯都躲在屋后好奇又畏惧地往外看。
　　记忆里莎莉的住址外蹲着个把玩玩具小弓的女孩，正是曾经见过小女孩艾尔莎。
　　沈域上前询问：“艾尔莎，你小姨回家了吗？”
　　抬头认出他，艾尔莎扬起甜甜的笑：“法师大人，还没有哦。”
　　沈域顿时失望不已，接着又听艾尔莎说：“姨姨要傍晚才回来呢。”
　　他这才松了口气，他还担心莎莉仍在落纱群岛格兰特一族的祖地没回来，现在看来莎莉应该是出去冒险狩猎魔兽了。
　　离傍晚还有好几个小时，沈域便先去图书馆归还上次借的书，接着又到旁边的书店买了几本关于魔力潮汐的书籍，其中有详细的介绍和各种猜想。
　　期间克里斯并没有跟他同行，等时间差不多，沈域估摸着莎莉快回来时才在莎莉的家门外和对方汇合了。
　　“嗨，沈域、克里斯好久不见！”发现他们的莎莉非常高兴，想到什么哈哈笑起来：“要是怀特知道你们只来找我又要不乐意了。”
　　她小跑过来作势要拍两人的肩膀，克里斯自然地侧身避开了，然后在那只手拍上沈域的右肩时抬眼盯着肩膀的主人。
　　沈域：“？”
　　他没在意，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莎莉一边领他们进屋一边道：“快十天了吧。”
　　屋里她姐姐一家都在，姐姐在准备晚饭，姐夫在逗艾尔莎玩。她将两人带进自己房间，出去端了两杯喝的进来，这才在另一个位置坐下。
　　沈域端起淡白的汁水喝了口，甜甜的味道有些像椰汁，是宝石群岛特产的甜椰果。放下杯子：“没去格兰特祖地？”
　　格兰特一族的精英在交易中死伤殆尽，莎莉正式弓箭手的身份虽然称不上格兰特家族第一人，但放到现在已然算是中流砥柱了。
　　她如果想回去的话，想必格兰特家族会十分乐意。
　　但莎莉皱着眉毛摇摇头：“我回去干什么？”那个家族早跟她没关系了。
　　说完看向沈域还有些不解，她怎么感觉沈域对格兰特家族挺感兴趣的样子？她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心里觉得疑惑便直接问了。
　　沈域听完微微笑了笑：“也不算是感兴趣。”
　　在解释之前他先问起那天分开之后的情况，莎莉看了他一眼说：“我们离开的路上遇到袭击，莉莉娅的精神海被彻底摧毁了。”
　　变故是突然发生的，袭击者甚至没有露面，直到莉莉娅惨叫起来他们才意识到遇袭。乔伊忧心地跑去守在莉莉娅身边，她和怀特却是警惕着可能再次到来的攻击。
　　然而攻击的人却仿佛完成任务一般，再也没有动手，以至于这次袭击看起来有些虎头蛇尾。
　　莎莉事后冷静下来猜测过袭击者是谁，最怀疑的就是沈域，他也是最有理由动手的。然而以沈域的等级，不太可能这么轻描淡写又悄无声息的做完这件事。
　　但不是沈域又是
　　谁呢？
　　猜了几次没猜出来，莎莉就放弃思考了。反正她和莉莉娅关系也不好，对方好坏都跟她无关。即便凶手真的是沈域又怎么样，她肯定站在沈域那边。
　　所以关于遇袭的事她只随口提了提，见沈域和克里斯既不惊讶也不追问，越发肯定两人与这件事有关。
　　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不是沈域……难不成是克里斯？
　　可是克里斯等级与沈域相差无几，也不至于让他们一点都察觉不到啊。
　　动脑子不适合她，莎莉果断再次放弃了思考，说：“我和怀特将他们送到落纱群岛族地附近就回来了。”
　　乔伊倒是想让她回去，但她不乐意。
　　哪怕死了那么多族人，格兰特里剩下的族人她也没几个看得顺眼的，干脆送到附近就走，连面都不想见，免得被缠住。
　　莎莉：“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说完了，这下你该告诉我为什么对格兰特家族的事这么好奇了吧？”
　　沈域不语，没避开克里斯，将转移到储物戒的那本《法师手记》取了出来。
　　莎莉狐疑地看着沈域，在他眼神示意下接过《手记》翻开，在翻到后面日记部分时，被上面记载的内容以及几乎通篇的“莎莉”二字惊得眼睛越睁越大。
　　她翻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眼眶渐渐湿润，胸膛起伏不定，看完后右手重重压在《手记》上，嗓音艰涩地开口：“这是……”眼神带着询问。
　　沈域颔首：“《手记》属于奥利弗·格兰特。”
　　按在《手记》上的手倏然握紧，莎莉深深呼吸逼退了眼中的泪意，过了会哑着嗓子问：“你怎么会有我曾外祖父的《手记》。”
　　略去出现在宝石群岛的前因后果，沈域说是他在宝石群岛冒险时无意间在一处洞穴里发现的。
　　他没有隐瞒，将洞穴里所有物品都一一告知了莎莉，也将剩下的避水珠和《图鉴》取了出来：“很抱歉，转职证书已经被我使用了。”
　　莎莉摇头：“没关系，你愿意告诉我这件事就足够了。”她没推辞另外两样物品，避水珠和《图鉴》说起来都不值钱，但毕竟是曾外祖父的遗物。
　　然而最期盼着听到曾外祖父消息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合拢《手记》，突兀地开口：“外祖母去世前还在等着曾外祖父回来。”
　　当年曾外祖父为了一张高级转职证书离家，在魔力潮汐中身陨后，导致格兰特家族将所有错误都怪在莎莉外祖母头上。
　　他们对当时比她现在年纪还小些的外祖母非打即骂，抢走了所有曾外祖父留给外祖母的东西，然后将身无分文的外祖母赶出家门。
　　等到后来外祖母自己站稳脚跟晋升为中阶法师，又居高临下以一副施舍的嘴脸表示勉强允许外祖母回到家族，代价是不遗余力为家族做贡献。
　　外祖母同意了，就像她被赶走时那样没有任何意见。
　　莎莉第一次听母亲这么提起时气愤不已，心想外祖母怎么一点脾气都没有，换作是她早把人挨个揍一遍了。
　　那时外祖母早已去世多年，莎莉的祖母和母亲精神力资质很低，就连姐姐的精神力检测结果也是一样。
　　别说转职法师了，其他精神力资质要求低的职业都没可能。
　　因此即便莎莉年纪不够还没做测试，其他家族成员也认定他们一家天生就该低人一等，外祖母还在时是隐晦的看不起，外祖母去世后就是明目张胆的欺压。
　　小小的莎莉觉得，欺负他们一家就好像格兰特一族的传统。不然怎么会后来她检测出有极高的精神力资质后，还是没有人看得起她呢？
　　曾经有一段时间莎莉是怨恨外祖母的。
　　她不明白外祖母明明那么厉害为什么要听族长的安排
　　，几乎吩咐什么就做什么，为什么外祖母不把族长之位抢过来自己坐，为什么不把那些得意洋洋的人踩在脚下！
　　那样的话即使后来外祖母去世，即使祖母和母亲精神力资质低，他们也顶多是让出族长之位，不至于被欺负成那样。
　　格兰特家族容不下性格温柔的海族，所以她的祖母和母亲早早的抑郁而终，未免姐姐也步上祖母和母亲和后尘，六岁那年，莎莉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留下一封书信，离家出走了。
　　信上她说想替外祖母去曾外祖父死去的地方看看，但这只是原因之一，莎莉最大的目的其实是将姐姐带出那个吃人的地方。
　　姐姐是个逆来顺受的人，不逼她一把永远都走不出第一步，莎莉只能出此下策。
　　幸运的是，她成功了。
　　最开始生活确实比较拮据，好在她们坚持了下来，姐姐更是跟镇上一位人类男性相恋有了爱的结晶。
　　离开满是压抑和戾气的格兰特家族，莎莉性格也平和了许多，随着年纪慢慢增长，她才开始慢慢理解当初外祖母选择顺从的原因。
　　原来外祖母也是责怪自己的，她也将父亲死亡的错误背在了自己身上，一直到去世她都没有原谅自己。
　　“要是外祖母能早点看见这本《手记》就好了。”莎莉苦笑着道，要是外祖母能早点看见手记内容，明白曾外祖父对她的疼爱，也不至于自误成那样。
　　调整了一下情绪，她问：“你是因为我的名字才把我和《手记》联系到一起的？”毕竟她从来只介绍自己叫莎莉，而不是莎莉·格兰特。
　　沈域点头：“你的名字和奥利弗·格兰特日记内容中的一样。”所以顺口问了问，没想到莎莉真的有奥利弗·格兰特这么一位外祖。
　　莎莉解释说：“那是因为莎莉外祖母担心去世后‘莎莉’这个名字销声匿迹，所以外祖母这支之后每一辈都会有一个海族取名叫莎莉。”
　　外祖母还担心离开家族后父亲回来找不到她，于是再怎么都不肯离开家族，只要有机会回家什么条件都肯答应。
　　原来是这样。
　　意外得知曾外祖父的莎莉仍处于心情复杂的阶段，旁边克里斯静静听沈域和她说话，支着头的动作莫名熟悉。
　　察觉到沈域的视线，克里斯抬眸询问似地看过来。
　　嗯，更熟悉了。
　　两人座位相邻，克里斯偏头靠近他，在高挺的鼻尖几乎抵近沈域耳廓时——
　　“沈域，谢谢你将曾外祖父的消息和遗物给我们带回来。”消化完情绪的莎莉忽然抬头道。
　　被声音拉回思绪的沈域下意识往旁边侧了侧头。
　　克里斯顿住没动，目光落在眼前肤色珠白的耳垂上。
　　心思被其他事占满的莎莉没关注两人过近的距离，站起身说：“你们先坐，我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姐姐。”说完便急匆匆离开了房间。
　　屋外很快响起莎莉和她姐姐的对话声，衬得室内越发安静起来。
　　克里斯收回目光坐正身体没说话。
　　沈域抬起眼睫：“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第46章 
　　只是想靠近一点而已。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转瞬即逝，右手轻轻转动左手的戒指，克里斯敛下眼睫随便找了个话题：“我们什么时候走？”
　　沈域想了想：“马上就能走。”该说的事都说清楚了，他们留下来也是打扰莎莉一家。
　　他取出纸笔给莎莉留信，说他们去镇上找居住的地方了，还是老地方“蓝宝石旅店”，让莎莉有事找他们就到旅店来。
　　兽皮上的异界文字流畅飘逸，收笔后沈域摘下左手一枚储物戒——当初和法杖一起换来的储物戒，空间只有基础版一半大小。
　　他购置了新的空间更大的储物戒，这枚戒指便用不上了，于是拿来装补偿给莎莉一家的东西。
　　里面是几张涵盖各个职业的中级转职证书和他身上一半的元素晶石，元素晶石低中高阶都有，是拍卖龙骨得来的。
　　高级转职证书可遇不可求，沈域只能用数量替代质量。他知道当面提出补偿莎莉多半不会同意，因此打算放下就走。
　　这样一来他的荷包又再度缩水了。
　　克里斯看着他的动作，有些许不解：“洛特维大陆向来弱肉强食、能者居之，发现奥利弗·格兰特的遗迹是你的机缘，莎莉等级比你低，有意见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你不必如此。”
　　哪怕是落纱群岛格兰特家族剩下那些职业者都来了沈域也无须忌惮，当他是死的么。
　　沈域无奈，魔族的脑回路还真是简单粗暴。他说：“我和莎莉好歹朋友一场，我不是担心她不满。”
　　他哪有那么善良，要不是巧合地刚好碰到了奥利弗·格兰特的后代，你看他之前有专门找过么？
　　不过是碰到之后做不到视而不见。
　　他或许有一些良知，但也仅是一些罢了。
　　克里斯依然觉得他过于天真。
　　这件事换在洛特维大陆任意一个智慧生物身上，能将奥利弗·格兰的消息告诉其后代就算得上仁至义尽，不杀人灭门就称得上善良。
　　哪会像沈域一样，不仅将余下的东西尽数归还，还留下等价的补偿物。
　　指尖敲了敲桌面发出声响，克里斯为沈域过于温和的心性不愉，在这个世界，过于温良就是对自己残忍。
　　他拧了拧眉。
　　放好东西沈域就和克里斯翻窗从莎莉房间径直离开了，没去打扰屋外陷入悲伤气氛中回忆往昔的莎莉一家。
　　这个点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两旁居住的人家亮着灯或是准备晚食或是正在用餐，食物的香气顺着窗户门缝飘出来溢满整个巷道。
　　蔚蓝的夜幕铺满明亮闪烁的星星，与民居里漏出的油灯光芒交相辉映。
　　沈域踩着月色和星光走在克里斯身旁，暗淡的光在两人身前投下暗淡的影子，总算是解决了转职证书带来的事，他问起有关药剂宗师的消息。
　　随即属于克里斯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低沉悦耳的声线让沈域想起上好乐器奏响的鸣音。在对方简洁清晰的描述下，他对情况有了大致了解。
　　克里斯提到的药剂宗师名为希尔瓦娜，是一名女性精灵，在一千多年前是大陆上声名赫赫的药剂天才。
　　精灵族多数喜欢居住在精灵之森和永恒森林，希尔瓦娜却是个例外，为了收集魔植经常在大陆各个角落奔走，就连法师塔都建在龙族地盘上。
　　因为那里有一处魔力节点，适合魔植生长。
　　可惜千年前的魔力潮汐过后这位药剂宗师便渐渐销声匿迹，再也没有消息传出。大家都猜测她或许是没躲过魔力潮汐侵袭，被引动身体内的魔法元素自爆了。
　　沈域听完：“希尔瓦娜怎么说也是一名药剂宗师，药剂宗师留下的法师塔，精灵族难道不动心？”精
　　灵族真这么超然物外？
　　克里斯轻嗤：“当然动心。”就算精灵族曾经真的生性淡薄、不在乎外物，自打他们出现在洛特维大陆那天起，这里的环境也会逼着他们在乎。
　　他说：“希尔瓦娜除了是药剂宗师外，还是一名优秀的高阶元素法师。”
　　到了高阶这个等级，冥想闭关个几年十几年并不罕见，因此希尔瓦娜消失最初没人把原因联想到对方的死亡上。
　　是一支心思灵活的佣兵团盯上了希尔瓦娜的法师塔。
　　希尔瓦娜的法师塔素来有“植物王国”的称号，由传奇阵法师设计、高阶阵法师亲自督建，据说其中收集了大陆上最齐全的魔法植物种类，珍稀者价比极品元素晶石。
　　那是种的魔植吗？那分明是种的元素晶石！
　　佣兵团怎么可能不动心。
　　佣兵团成员数量上百，中阶职业者便有两位数，他们自持实力不错，完全攻破法师塔不太可能，但进入外围摘几株魔植总有机会吧？
　　于是团长一声令下，所有成员们暗中准备妥当后，没有泄露一丝风声，悄悄进入龙族领地范围潜入了法师塔。
　　之前说过，希尔瓦娜为了收集魔植经常在外奔走，因此她的法师塔多数时间都处于没有主人控制的状态，仅由元素晶石提供能量进行防护。
　　佣兵团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才敢打高阶职业者法师塔的主意。
　　行动一开始正如设想中那样进展顺利，队伍虽然遇到了阵法攻击，但都在预料中。他们见到了种满魔植的种植空间，也在外围摘取到了价格不菲的魔植。
　　按理说行动成功队伍该撤退了。
　　然而团长看看队伍的损失，忽然不甘心只摘这么几株魔植就走。
　　他们一行上百人的团队，损失了十来名低阶职业者和一名中阶职业者，几乎相当于团队的十分之一！
　　他和队伍里的副团长及几个资历高的队友凑到一起商量了下，见副团长和队友们也跟他一样有些不甘，顿时改变主意，决定再往里探探。
　　这一探便再也没有回来。
　　佣兵团死伤惨重，最后仅有几位低阶职业者负伤逃了出来。他们带回了法师塔内部出现的古怪情况，大陆上的职业者这才有所察觉。
　　沈域听完：“法师塔内部怎么了？”
　　克里斯：“受魔力潮汐影响，发生了某种异变。”
　　沈域：“什么异变？”
　　克里斯：“从法师塔幸存回来的人也没说清楚，只说死去的职业者都被吞噬了。”
　　听起来这个地方还挺危险？
　　克里斯看出他的顾虑：“只要不进入法师塔核心，危险在可控范围。”
　　沈域侧首瞥他一眼，以对方的真实实力，估计所有危险都在可控范围内吧。他没忘记自己之前的问题：“精灵族那边呢？”
　　克里斯：“精灵族先后出动了高阶弓箭手和传奇德鲁伊，高阶弓箭手没有回来，传奇德鲁伊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或许是那位传奇德鲁伊昏迷前说了什么，之后精灵族便没再派精灵去过希尔瓦娜的“植物王国”。
　　大陆上的职业者们嗅觉敏锐，得知精灵族都不管了，便成群结队前赴后继地往法师塔所在地涌。
　　死的人多了，大家便总结出规律：在法师塔外围，等级越高越好，但一旦涉足核心区域，等级越高反而越危险。
　　法师塔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沈域听得好奇起来：“负责建造法师塔的阵法师也没办法进去？”
　　克里斯：“嗯，法师塔失控了。”
　　沈域沉吟：“这样的话，即使我们只在外围活动现在的等级也不太够。”他和克里斯才二十多级，中阶都不到。
　　克里斯：“不急，距
　　离九月还早。”每年九月法师塔的禁制会出现周期性的松动，松动时间一个月，沈域有足够的时间提升实力。
　　沈域：“……”
　　他怎么感觉克里斯故意用药剂宗师的事吊着他，还一吊三个月。
　　不过他也确实想去一趟希尔瓦娜的“植物王国”。
　　“植物王国”既然是大陆公认的魔植种类最齐全的法师塔，想必会有【银月】药剂的最后一味配方？
　　只是这三个月该去哪里提升等级，沈域暂时还没想好。
　　当晚两人落脚在“蓝宝石旅店”，看店的依然是曾经见过的那位人鱼老板娘。
　　他们租下两个房间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起床后，沈域正想问问克里斯有没有什么适合冒险的地方推荐，先被莎莉找了过来。
　　莎莉是来归还储物戒的。
　　她和克里斯想法一样，认为沈域带回曾外祖父的消息和其他遗物就足够了，其他东西她没脸收。
　　沈域说了半天，最后借口他和克里斯有急事要离开才把对方打发走。
　　莎莉没脸收，他更没脸要回来，本来埃布尔子爵库房的战利品对方就没参与分配。
　　走在小镇喧闹的街道上，沈域松了口气，回头对上克里斯莫名的注视，他挑挑眉梢：“怎么？”
　　克里斯收回目光看着前面，淡淡道：“没见过把晶石往外推的。”
　　沈域轻笑：“现在不就看见了？”
　　克里斯微怔，接着嘴角也勾起一丝弧度。
　　两人沿着长街慢慢踱步，虽然没说话，气氛却莫名和谐。
　　自从空间通道的消息渐渐扩散开后，镇上便越来越热闹了。普通人安贫乐道，职业者们行色匆匆，众生百态，不外如是。
　　“职业者受伤的比例变高了。”沈域忽而蹙紧眉心说。
　　克里斯一脸淡然：“很正常，魔力潮汐已经开始酝酿，魔兽受空气中魔法元素浓度的影响会逐渐狂躁。”直到最后彻底失去理智。
　　沈域：“酝酿多久？”
　　这些本该是大陆上人人了解的常识，克里斯听见却没有表现出疑惑，自然地回答道：“长达几年，短则几个月。”
　　即使知道了沈域也什么都做不了。
　　魔力潮汐在洛特维大陆绝对可以用上“自古以来”四个字，上万年的文字历史记载，那么多天纵奇才都无能为力，他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能够解决。
　　他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禁魔之匣]或许能在魔力潮汐中发挥些许作用，前提是使用者不间断地使用精神力催动。
　　沈域陷入自己的思绪中，突然右手手腕被人抓住，他转头看去，克里斯朝他示意旁边的饭馆。
　　沈域：“？你饿了？”
　　深邃的黑眸里闪过一抹无奈，魔族拉着他走进饭馆，在一张空闲的方桌旁坐下。
　　沈域想着时间差不多快到中午，坐下吃顿午饭也行。这时隔壁座位几位冒险者的交谈声传入耳里：
　　“那地方的魔法元素浓度真的很低？低到什么程度？”
　　“我也不清楚什么程度，反正肯定比洛特维大陆低就是了。”
　　“你从哪听来的消息？不是开玩笑吧？”
　　“我骗你干什么！这消息又不止我一个人知道，前段时间不是有一队冒险者穿过空间传送阵去了通道那边吗？是他们带回来的消息。”
　　“有冒险者进入通道安全返回了？！怎么回事，你详细跟我讲讲……”
　　饭馆里的侍者过来询问两人需要点什么，沈域和克里斯随便点了几样食物，边吃边听隔壁座位谈天。
　　原来隔壁口中的冒险者不是第一批进入空间传送阵的人，在此之前，不乏有胆大的冒险者结伴进入通道
　　想要寻找机遇。
　　然而两个世界文化不同、规则不同，难免爆发冲突。
　　职业者可以利用魔力，现实世界的人会使用热武器，在几次流血冲突后，双方达成了某种平衡。
　　从洛特维大陆过去，只要给出让对方满意的筹码，对方就不会攻击阻拦，甚至还很乐意提供一个叫做“向导”的服务。
　　通道对面想要过来需要什么条件隔壁没说，但这样便足够沈域惊奇了，听起来怎么那么像跨界旅游？
　　隔壁还在继续往下聊：
　　“通道对面魔法元素贫瘠，导致各种魔法资源匮乏，远比不上洛特维大陆。”
　　“那是平时，现在不是特殊时期么，魔法元素贫瘠的话，魔力潮汐带来的灾难等级也会有所减轻吧？”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难怪有些职业者听了这个消息千方百计也要攒晶石去通道对面，原来是想避开魔力潮汐免得爆体而亡！”
　　“呃……我觉得以他们的天赋和等级，爆体而亡这种事应该落不到他们头上。”
　　“呃，我觉得……你说得对。”
　　沈域有一段时间没向周霁了解现实世界的情况，看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现实发生了很大变化。
　　国外引进了跨界旅游项目，不知道国内如何？
　　“要进通道看看吗？或许会有[冰焰草]的下落。”克里斯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沈域没想到这句话会由克里斯主动提起，毕竟咳咳、他和魔王在现实世界的经历可不算愉快。
　　可能是因为现在坐在他对面的是“克里斯”而不是魔王？
　　“怎么了？”没听到回答，克里斯问他。
　　没怎么，只不过是想了想如果再试探一次会有什么后果而已。
　　魔王分/身给的经验有足足2000，要是多来几次……简直是绝妙的升级方式。
　　沈域神情微妙，克里斯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转头看向自己，眯起眼睛：“你在想什么？”声音压低，透着两分危险的意味。
　　沈域却不受威胁地弯了弯唇，抓着下巴上的手压在桌上，心情意外的轻松。他说：“我有一个朋友……”
　　瞥了瞥两人相接触的手，克里斯又恢复到平时冷淡的状态，懒懒扬声：“嗯？”
　　沈域本来想以“我有一个朋友开头”，尝试打探克里斯改头换面接近他的原因和想法，顺便再确定下对方的真实身份。
　　但真要开口时发现描述起来太复杂了。
　　于是话到一半改口：“没什么。”克里斯这个身份没什么不好的。
　　“不是说要进空间通道么？去了解下具体情况。”回去看看也好，国内高中生应该快放暑假了。
　　沈域说完便站起身，覆在克里斯手背的手也收了回来。
　　他口中说到一半的那个朋友到底是谁？克里斯坐在座位上眉头拧得死紧。
　　……
　　两人都是行动力极强的性格，下午便去找地方打听进入空间通道的事宜了。
　　被提到的空间通道就在宝石群岛内，沈域曾两次在附近经过的那个。
　　进入条件也不算难，通道这边海族不管，通道对面只要交一定数量的低阶元素晶石或者魔植等魔法材料就行。
　　大概是安全返回的冒险者带回来的消息扩散开了，和沈域他们有同样打算的职业者不在少数，受限于地域条件，种族多为海族和人类。
　　他们商量着第二天一起出发。
　　沈域听见立即决定第二天也与克里斯混入这个大部队，进入通道后另说，进去之前还是合群一点好了。
　　晚上两人依然回到“蓝宝石旅店”休息。
　　房间里，沈域清点了下储物戒和背包里的[传送卷轴]
　　。
　　他这次是以“洛特维大陆原住民”的身份进入通道，他信不过那些外国人，所以备好[传送卷轴]跑路十分必要。
　　清点的时候他想起[传送卷轴]的来源，便通过[好友频道]联系乔安娜，将这边的情况告知对方后，询问对方要不要回去。
　　乔安娜反应激烈。
　　【乔安娜：No！！！好不容易进来的，我才不要回去！】
　　【乔安娜：你也不要过去，或者从你们自己国家的通道回去，听说华国的信用一直很好。麦克斯寇就算了吧，说不定通道控制权已经落入阿美瑞克手里了，阿美瑞克最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她好心提醒沈域别相信通道对面的鬼话，见沈域坚持，便退而求其次让他灵活使用[传送卷轴]。
　　她当初就是使用[传送卷轴]才逃脱那些人的追捕的。
　　【乔安娜：对了沈，你什么时候建立公会？】
　　沈域：“……”
　　老实说，他还没来得及了解建立公会的条件和好处。
　　这种事情身在军方的周霁肯定消息最齐全，结束和乔安娜的聊天，沈域便顺势给周霁发了条信息。
　　周霁过了会才回信。
　　【周霁：难得咱们沈老师主动发消息来，天要下红雨了。】
　　玩笑完又问沈域最近的情况，怎么一直没消息。
　　要不是排行榜上沈域的名字还在霸榜，他又没来信求助，周霁都要怀疑沈域是不是已经被魔王抓回魔域了。
　　【沈域：没被抓回魔域还在外面潇洒呢，周队是不是挺失望】
　　魔王不仅没抓他回魔域，甚至自己也不在魔域……
　　他没提前面被暗算去蜘蛛洞穴走了一遭的事，丢人的黑历史就让它淹没在记忆长河里吧。
　　相互打趣完，他这才提起正事。
　　【沈域：我听说外国都发展出“跨界”旅游项目了，国内什么情况】
　　【周霁：也有这个苗头。不过几个通道都掌控在军方手里，目前局面还算平静】
　　当然，平静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有钱的资本家永远有办法攫取利益。
　　沈域从周霁口中得知，国内有资本和外国合作，“跨界旅游”的风迟早会吹到国内去。即使军方公布了“魔力潮汐”的威胁也作用不大，总有人不信邪。
　　平静的水面下依然暗流汹涌。
　　这些事情不是沈域能管的，了解清楚现实世界的局势，他问起沈沐沐的消息。
　　周霁告诉他，局面稳定下来学校恢复正常上课，沈沐沐已经回学校上学了，周末孔令瑜会去照顾她。
　　【周霁：你妹妹挺想你，经常打电话给我和孔令瑜他们问你的情况】
　　沈域哑然。
　　无论什么时候撇下未成年的妹妹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然而，他不能停下来。
　　他最后问了建立公会的条件和优缺点。
　　排行榜上包含[公会排行榜]，沈域看过，现如今成立的公会数量不多，基本都是以国家或者大资本家为背景成立的。
　　他之前还奇怪数量为什么这么少，看完周霁的介绍后才明白。
　　实在是成立公会的条件有些高——建立最低级的1级公会有两个条件，一是成员数量不得少于5人，二是需要给游戏系统提交一枚高阶元素晶石。
　　现阶段的玩家估计低阶元素晶石都没见过，更遑论高阶？
　　建立要求这么高，公会的优点也很明显。最为重要的便是公会建立后，游戏会提供一个独立于现实和洛特维大陆的异域空间作为公会驻地。
　　在公会驻地里玩家可以种植、铸造、冥想等，冥想时还能提升一定的冥想效率。1级公会提升10%，2级提升20%，以
　　此类推。
　　对于冥想效率这点，沈域拥有【魔王之心】不是很在乎，但种植空间他很需要。
　　九月他和克里斯会去药剂宗师希尔瓦娜的“植物王国”，这个种植空间不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还有克里斯提到的[冰焰草]，[冰焰草]是【银月】药剂最不可或缺的融合剂，万一他在现实世界提前找到了呢。
　　沈域决定了，这个公会他必建。
　　等等，克里斯怎么知道他要找[冰焰草]？


第47章 
　　嗯，似乎也不是很奇怪。
　　这一路上他的生长痛发作过几次，即便克里斯身份没问题，有所察觉很正常。
　　沈域没将这个疑惑放在心上。
　　从周霁那里了解完信息，他打开游戏面板的[公会]界面。
　　华国军方公会很好认，就是简单的[华夏]二字，最高已经有5级了，还有叫[炎黄]、[伏羲]、[女娲]之类的分会。
　　其余什么[帝国之鹰]、[帝国之刃]等不出意外是外国的。
　　已有的[公会]后面有[申请加入]选项，左下角可以选择[成立公会]，沈域试着点了点。
　　【玩家是否选择建立公会？】
　　【是】【否】
　　正如周霁所说，需要提交一枚任意属性的高阶元素晶石，同时[公会]建立后一天之内必须满足5位成员加入的数量要求，否则一天后[公会]就会自行解散。
　　而[公会]建立后，为了维持驻地空间的存在同样需要消耗元素晶石，1级[公会]每个月要消耗一枚中阶晶石。
　　可以说[公会]就是个烧钱的东西，当然好处也很令人眼馋。
　　了解完这些沈域在两个选项中点了【否】，打算把成员的事搞定再建[公会]，不然一天内没凑够成员数量，他岂不是白白浪费一枚高阶晶石。
　　次日，沈域和克里斯在约定时间内抵达职业者们约定出发的地方。
　　码头上三两成群地站了十来个职业不同、种族不同的冒险者，正围着听中间一个剑士打扮的男人说话。
　　沈域侧耳听了听，从对话中了解到男人原来是之前从“异界”返回的冒险者中的一员，难怪这么受追捧。
　　大家七嘴八舌向男人求证传镇上的流言是否属实，“异界”是否真的魔法元素贫瘠，以至空间通道后魔力潮汐爆发带来的灾难程度会更低？
　　男人大方地分享了他在“异界”的见闻，说：“魔力确实贫乏，不过能不能降低魔力潮汐造成的影响就不知道了。”
　　有人问他：“既然你都从‘异界’回来了，怎么又要去？”
　　男人打哈哈地答道：“回来拿点东西。”他含糊其辞，反而让众人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
　　这些空间传送阵说不定还真是魔力潮汐中求生的机遇！
　　大家哈哈笑着心照不宣地略过这个话题，前往“异界”的决心却愈加坚定。等约定好的时间一到，纷纷或是跳上海船或是坐上代步魔兽，不约而同朝目的地进发。
　　沈域和克里斯的速度慢了点。
　　因为近来出海的冒险者越来越多，码头上多出许多售卖冒险装备和吃食的摊贩。
　　角落里挤了一对年纪不大神情怯怯的小姐妹，她们摊子上卖的是甜椰果，沈域买了几颗塞进储物戒，走在克里斯身边问：“魔力潮汐的强度与魔力浓郁程度有关？”
　　克里斯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沈域若有所思。这样看来，对洛特维大陆的生物而言，现实世界还真像是避难之所。
　　代步魔兽棱皮大龟还在克里斯的储物戒里沉睡，因此两人此番出行乘坐的是商行租来的海船。
　　以大部队结伴出行的速度，抵达目的地大概需要四五天，届时将海船交给留守通道附近的商行负责人就行。
　　今天天气不错，天朗气清，海风和煦，太阳懒洋洋地洒下热度，温度不会过于灼人。
　　海船设定好航向和速度后依靠晶石提供额能量自行往前行驶，船头破开海浪漾起圈圈涟漪。
　　沈域迎着海风盘腿坐在甲板上，望着蔚蓝的海水，有种变回人鱼下去游一圈的冲动。
　　他略一思考，好像确实可以？
　　自从
　　魔王放出消息已经找到“海族沈域”后，大家对这件事的关注便逐渐减少，更多的将注意力集中在空间传送阵上，因此就算他真下去游一圈也不会引起太多注意。
　　越想越心动，然而考虑到所处的环境，想想周围一大堆同行的冒险者，又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这次算了，人鱼形态下半身光溜溜的，他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裸泳的爱好。
　　背后克里斯从船舱出来，身量高挑双腿修长，身形挺拔如松，他走到沈域对面屈身落座。
　　淡金的阳光在他俊美的侧脸打上一层薄薄的光，让那双一向淡漠冰冷的黑眸都好似染上两分温度。
　　沈域目光落在魔族优越的五官上，下意识用视线描摹对方冷峻深邃的轮廓线条。忽而魔族撩起眼睫，黑眸浓深似墨。
　　对方并未开口，但被那双隐含笑意注视着的沈域却有种被看透了内心想法的错觉。
　　他能有什么想法，不过是觉得这张脸比例实在生得完美，单纯欣赏罢了。沈域心下微哂。
　　两人中间是一张小方桌，他取出出发前从小姐妹摊子上买的甜椰果，又拿出两个透明玻璃杯。开了口子的甜椰果果汁倒入杯中，再用术法凝聚几个冰块，两杯冰镇果汁便做好了。
　　将其中一杯往克里斯面前推了推，沈域端起剩下那杯凑到唇边浅尝一口，入口凉凉的温度沁人心脾。
　　舒服地轻叹，他略微享受了会阳光和海风，这才说起正事：“之前你说的[冰焰草]是怎么回事？”
　　【银月】药剂沈域只缺最后一样魔植[冰焰草]了，可惜他在洛特维大陆待了这么久，始终没有听说过[冰焰草]的消息。
　　他和莎莉、旅店老板娘等海族打听过，甚至连听说过【银月】药剂的海族都少。
　　克里斯也尝了尝杯中的冰镇果汁。他一向不喜欢过于甜腻的东西，但沈域做的这杯加入冰块后冲淡了甜味，尝起来居然还不错。
　　猛地一大口将剩下的喝完。
　　看见这一幕的沈域嘴角微动，颇为无语。
　　放下杯子克里斯回答：“[冰焰草]生长环境的要求比较苛刻，首先要魔法元素充足，其次还得满足极热与极寒两种条件。”
　　极热与极寒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条件。
　　冰封的火山？清俊的眉宇微微皱拢，沈域思考了下现实世界符合条件的地点，脑海中出现一串地名。
　　但他能想到的仅是其中一小部分，更多的还要回去了上网查。
　　行程过半，风平浪静。
　　到第三天时，队伍远离岛屿进入人迹罕至的海域，遇到的魔兽逐渐多了起来。这些海洋魔兽体型庞大，拥有极强的攻击性。
　　沈域、克里斯跟同行的职业者们合作斩杀了不少，清空的储物戒再度被各类魔兽材料填满，同时他们海船的小方桌上除去冰镇果汁，又多出许多种类不一的烤肉。
　　“魔兽越来越狂躁了，”那位曾往返过“异界”的剑士说，被吹捧了几天有些飘的神情变得凝重，“上次我们经过的时候途中魔兽都还没这么多，也没这么强的攻击性。”
　　这让前半程稍显轻松的气氛顿时沉重起来。
　　沈域和克里斯低调混在人群中，等队伍重新出发，他们的海船也遥遥跟在队伍的屁股后面。
　　沈域问：“难道没有什么能够监测魔力潮汐的工具吗？”就凭精神力感知？
　　克里斯不语，无声从储物戒取出一个形似水晶球的东西。
　　水晶球上半部分空空荡荡，下半部分却被一团流动的彩色填满。那团彩色很奇特，像光像雾又像流体，细看却又哪种都不是。
　　克里斯说：“平时内部的魔法元素大概只能占据晶石的四分之一。”
　　如今已经接近一半了，说
　　明魔力潮汐的确在悄无声息来临。
　　沈域伸手触了触水晶球光滑的球面，内部像是水面般漾开一圈波纹。他收回手问：“最后会填满吗？”
　　“要看这次魔力潮汐会达到哪种强度，”魔族答道，反手将水晶球收好，“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魔法元素占据了球体的十分之九。”
　　按理说这次应该不至于发展到历史上那么严重的程度。
　　因为天然形成的空间传送阵连通异界，魔力借由空间通道向异界倾泻，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在减轻洛特维大陆的魔力压力。
　　但克里斯心脏却始终沉甸甸的，有种未知的危机感。
　　……
　　两天后的傍晚，队伍终于到达目的地附近。
　　沈域遥望看清通道附近的场景，颇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里的海域生生由商行通道建造起了一片海上据点。
　　据点地基大范围使用了一种特殊木料，这种木料自身材质很轻，加持上特殊的阵法后有一定浮空能力。
　　沈域和克里斯跟随队伍登上这片海上码头。
　　码头是圆环形的，刚好将空间通道包围在中间，要是有冒险者想进入通道，必须先交给商行一定报酬。
　　这一规定引得到来的冒险者怨声载道，纷纷表示空间通道分明是天然形成的，怎么能被商行把控。
　　商行负责人只笑眯眯道：“通道形成在海族领地，如今海族已经将通道交给我们代理。大家别担心，商行的晶石也不是白收的，假如各位进入异界遇到人为导致的意外，商行将会全权负责。”
　　不用说，商行和海族、甚至商行和通道对面的控制者之间肯定有某种利益交换。
　　难怪没见到上次那两个驻守通道的海族。
　　这个解释让到来的冒险者们怨言少了点。不满也没办法，商行养的剑士、骑士和法师们可不是吃素的。
　　有意进入通道的在负责人指点下开始排队，尚有些犹疑的去旁边再仔细打探消息。
　　沈域并未因为负责人的话放松警惕，开玩笑，万一商行和通道那边的外国官方合伙起来黑吃黑呢？
　　他们来时乘坐的海船也属于该商行的产业，先将租来的海船归还，然后和克里斯去排队准备。
　　沈域在收取晶石的长桌后看见了几个眼熟的打扮——要么西装革履、要么是黄绿色的作战服，很显然，这是从现实世界过来的人。
　　其中西装革履有着外国人长相的男人正操着熟练的洛特维大陆通用语给大家介绍“跨界旅游”服务，舌灿莲花地说着选择一名向导是多么地方便。
　　身后克里斯缓缓前跨一步，贴身过来：“要向导么？”
　　耳后的气息让沈域不适应地偏了偏头，随后才思考起克里斯话里的内容。
　　要向导么？
　　现实世界是他的主场，他自然用不着要向导。可是不用向导，他和克里斯两个黑户在“异界”将会寸步难行。
　　他下意识摒弃了抛开克里斯单独行动的想法，几经思考后摇头：“不用。”
　　比起选择外国人的向导，他更愿意跟周霁打招呼让军方帮忙。但是这样的话，他和克里斯现在这种彼此心照不宣的微妙平衡就会打破了……
　　“两位选择哪种服务类型？”排到两人时穿西服的外国人开口。
　　他口若悬河：“基础服务不提供其他项目；初级服务提供专门的向导，您可以在北美自由畅行；高级服务地球上任意您想去的地方都能去……”
　　怎么搞得花里胡哨的。
　　所谓的“服务费”倒不贵，商行和外国人各50枚低阶元素晶石。不过这只是现在的价格，等以后魔力潮汐越来越严重肯定还会涨价。
　　沈域沉稳道：“基础服务就行。”
　　西服男诧异望向他们，随即被两人优越的长相惊了下。咦，这人怎么有点像地球上东方人的长相，他盯着沈域想。
　　“咚咚。”克里斯冷眼敲着桌面警告。
　　西服男回神收回目光，管他像什么，反正不耽误他挣钱。他向两人确认：“确定只要基础服务？”
　　沈域点头。
　　“好吧，”西服男也没劝，将两枚证明身份的徽章递给他们，“去到通道对面可以凭借徽章领取通讯工具和货币。”
　　沈域还以为所谓的通讯工具是手机，结果证明他想错了，其实是更换了一枚构造更精细的徽章。
　　第一次回来时是站在外国的领土上，让他还有点不习惯。
　　脚下的土地是坐落在【麦克斯寇】科尔特斯海域中的一座孤岛，岛上生长着许多巨大的柱状仙人掌。
　　仙人掌本来有四五米高，公测后受魔力侵蚀，高度后面还要再加一个零，几乎有几十上百米的高度。放眼望去遮天蔽日，仿佛置身原始丛林。
　　岛上特有的蓝脚鲣鸟也发生了异变，变得更为庞大凶猛。
　　就沈域和克里斯过来办理手续的短短十分钟内，他们便见证了两波蓝脚悭鸟攻击据点、然后被外国军人持枪打回去的画面。
　　除了更换的徽章，两人还拿到了共计十万的纸币。
　　通道这边的负责人对他们这些会魔法的职业者态度很客气，解释道：“这是我们这个世界的货币，您可以使用它购买您喜欢的物品。”
　　十万纸币是包含在基础服务里的，假如钱花完了还想买东西，只能再用元素晶石兑换。
　　负责人指着更换的徽章说：“按下这个按钮您就可以联系上我们，需要帮助时也可以使用这个按钮。”
　　沈域猜测徽章内部放置了定位设备，或许还有监听工具。
　　海面上有能够免费乘坐的轮船往返陆地和海岛，他和克里斯没在岛上逗留，也没坐外国人提供的轮船，使用飞行术法离开的。
　　身后响起一片外国人没见过世面的惊呼声。
　　等飞离了海岛视线范围，两人在一块凸出海面的礁石落脚，克里斯扯下胸口的徽章，皱眉直接将其碾做了粉尘。
　　同样准备处理徽章的沈域没想到克里斯这么果断，他本打算扔进储物戒或者游戏背包屏蔽的。
　　“怎么了？”他好奇问。
　　克里斯冷淡道：“上面有奇怪的能量波动。”
　　沈域：“估计是定位和监听用的。”
　　真正的洛特维原住民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但偏偏沈域解释了，而听完解释克里斯神情淡然，没表现出任何疑问。
　　他接过沈域手里的徽章，见沈域没表示反对，用相同的手法将徽章送上上一枚的后尘。
　　做完这些后魔族撩起眼皮，瞳色很深：“货币？”
　　沈域：“……那个可以用。”
　　没有代步工具，两人只用飞行术法赶路，路上走走停停，渴了喝果汁或者用术法凝聚的淡水，饿了吃或煮或烤的魔兽肉，并不着急。
　　作为吃货大国的一员，沈域背包里不缺调味料，加上魔兽肉质鲜美，随便处理一下就十分美味。
　　他不着急是因为军方派人过来需要时间，急也没用，但克里斯好像比他还悠闲自在的样子？
　　说起军方，沈域是回到现实世界的当天晚上联系的周霁。
　　当时他和克里斯找到一个堪比小岛的礁石落脚，趁克里斯闭目休息，他起身避到一边用手机给周霁发了信息。
　　沈域不清楚克里斯知不知道他发消息的事，既然对方表现得不知道，他就当对方不知道好了。
　　碰面地点定在距离海岛最近的一座城市，两天后他和克里斯抵达该城市后，军方
　　的人还没到。
　　趁着有时间，沈域便和克里斯去街上逛了逛。
　　大街上法师、骑士装扮的人挺多——基本都是没转职的普通人，但不妨碍他们换上服装过过干瘾。
　　因此两人穿着法师袍并不显得突兀。
　　“……感觉不太妙。”沈域低声开口。
　　他们刚出现在街上确实没引起注意，不过走着走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时不时偏头看向他们，更有转身跟着他们走的。
　　这些人脸上的表情也很奇怪，是一种既渴望又畏怯的惊奇，目光终点落在他和克里斯的……头顶？
　　糟了，信息框！
　　身侧克里斯上前半步，将沈域挡在身后，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眸光渐冷。
　　沈域扣住他的手腕，语速轻而快：“别动手。”动手引起骚乱更麻烦。
　　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魔族耳后，激起皮肤一阵战栗，让克里斯有些走神。
　　打破平静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黄毛少年，他举着手机小心靠近沈域他们，嘴里道：“嘿，你们两位是从洛特维大陆来的冒险者吗？”
　　接着周围的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听说科尔特斯海域那个空间通道最近有不少冒险者过来，他们会不会就是？”
　　“但他们身边怎么没跟着向导？我亲戚上次偶然在商场里见过一位高贵的冒险者小姐，身边跟着一堆人，其他人想要靠近一点都不允许。”
　　“那些资本的走狗！”
　　“他们身边好像确实没有向导，不如我们……”
　　“你疯了，万一他们脾气不好动手怎么办？”
　　有人谨慎，但总有胆子大的人，正如第一个开口举着手机对他们拍的少年。
　　“嘿，我们没有恶意，可以聊聊么？”
　　“两位阁下叫什么名字，需要帮助吗？我在这个城市住了三十年，对这里非常熟悉！”
　　“或者两位阁下想找冒险狩猎的地方，我可以帮忙打听！”
　　眼见人群越围越拢，沈域收回盯着手机摄像头的目光，拉起克里斯抬脚就跑。轻身术加持下，几秒过去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还有两侧被惊动的人群，所有画面像是被按下快进键般飞速掠过，手腕被抓住的克里斯眼中却只看得见一个存在。
　　和手腕处皮肤相接处的温度一样叫人无法忽视。
　　沈域带着克里斯一路跑到偏僻的巷子里才停下来。巷子有些破旧，头顶是密密匝匝的电线，墙体绘满各种涂鸦，满是时间的痕迹。
　　平复了下略显急促的呼吸，忽然握着的手往外挣动，没有防备的沈域直接撞进魔族怀里。
　　沈域：“？”长眉慢慢拧起。
　　他怀疑克里斯是故意的，但他没有证据。
　　这时头顶传来克里斯低沉的嗓音：“我们没必要跑。”就算不动手，只需出手威慑一下那些人就不敢上前。
　　沈域当然清楚这点：“我只是不喜欢被围观。”
　　说完刚要站直身体，寂静的巷子里忽然响起一阵古怪的“呜呜”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振动。
　　沈域身体一下子僵住。
　　因为声音正是从他腰侧传来的。
　　一只手顺着声源过来在他腰际摸了摸，方形的，很硬。魔族倾身用略有些调笑的语气在耳边问他：“嗯？什么东西在动。”


第48章 
　　沈域久违地感到紧张。
　　在不戳破窗户纸的前提下，他要怎么解释身上多出来的“异界特产”？
　　身上传出振动声的自然是手机。
　　“矩形，表面似乎很光滑，质地坚硬……”低哑的嗓音仿佛低沉的大提琴音。
　　腰腹处的手沿着手机轮廓勾画，乍看是在摸索手机的形状，实则若有似无的触感一直隔着布料断断续续传递到沈域身上。
　　他额角抽了抽，黑脸抓住腰腹处活动的手，退开两步和身前的魔族拉开距离。
　　和军方取得联系后，未免手机放在背包或是储物戒里不能及时收到消息，他将手机塞在了法师袍的腰带后面，掌宽的腰带刚好将手机完全遮住。
　　沈域腰细，腰间即使塞了东西也看不太出来，至少这几天克里斯没提起过。
　　没想到最后被振动声暴露了。
　　沈域其实并不意外会暴露，从他决定向军方寻求帮助时，他就意识到和克里斯之间的平衡迟早会有被打破的一天，或早或晚。
　　魔族的视线仍在他腰间徘徊，羽毛般轻飘飘的，却让人无法忽视。
　　来电振动已经停止，他轻吸了口气手伸向腰间，实际上内心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我去那边看看。”这时克里斯忽然出声道。迎着他讶异的目光，唇角微微勾起，转身往巷子里去了。
　　沈域：“……”
　　摸不准对方的想法，待魔族高挑修长的背影消失在巷道转角，他摸出手机查看来电信息，是孔学明的电话。
　　他回拨过去。
　　那边孔学明也在给他重拨，两人手机里都传出正在通话的提示，第二遍才总算打通了。
　　电话接通后孔学明开门见山问他：“你现在在哪呢？我们到你所在的城市了，听说市中心刚刚有些骚乱，别告诉我跟你有关啊。”
　　周霁走不开，所以来接应的是孔学明。
　　这个问题让沈域沉默。
　　“……好家伙，还真是因为你。不愧是我们沈老师，走到哪都腥风血雨。”孔学明调侃他道：“怎么搞的，你没事吧？”
　　抱胸背靠着画满涂鸦的巷壁，沈域：“没事，因为等级被围观了。”
　　孔学明：“嗯……所以你知道游戏有隐藏个人信息的功能吗？”
　　现在知道了。
　　在孔学明指点下，他将个人信息选择[隐藏]，这样他的提示框落在其他玩家眼里便是一串[未知]。
　　搞定这件事后沈域才总算有了“穿上衣服”的安全感。
　　孔学明再次问起他所在的位置，他左右看看这陌生的异国他乡的街道，回答：“我也不清楚，看着是挺老旧的一条小巷。”
　　孔学明：“那我们开个实时定位。”
　　沈域：“行。”
　　开完定位，双方此时的地点便清晰显示在手机屏幕上。
　　孔学明估算了下和他的距离，说：“过去大概要一个小时，国外的路况我们不熟悉，或许会更久，你找个地方边休息边等。”
　　沈域明白，挂断电话前问了个问题：“现在是普及洛特维大陆通用语了？怎么街上人人都会说。”
　　要不是之前惊疑人群议论纷纷的语言都是洛特维通用语，他也不至于被围观那么久。
　　孔学明：“这么说也没错。”
　　听了解释沈域才知道，游戏公测后玩家们仍然有一个新手阶段的任务。
　　但这回的新手任务便不是根据玩家“私人订制”了，而是普通的大众化任务。最后任务奖励也很统一，就是“语言补丁包”。
　　很实用的奖励。不过比起血脉觉醒、转职证书、传送卷轴制作教程等，又显得有些鸡肋。
　　毕竟语言可以自学，后者的获得难度相比前者要大得多。
　　魔族离开的巷口空荡荡看不见人影，沈域抬脚走过去，转过拐角。前方不远，克里斯侧对着他正抱臂欣赏墙上的涂鸦。
　　靠近时无意间瞥见墙上的画面，沈域：“……”
　　外国的城市治理真不靠谱，这种少儿不宜的图画怎么能随便往墙上画。
　　他清清嗓子：“可以隐藏等级么？”他自己的信息是隐藏了，克里斯的等级不能隐藏的话也没用，他们出去还是会被围观。
　　好在克里斯有对应的手段。
　　眼睁睁看着魔族头顶信息框中的等级从lv.22变为lv.2，沈域心情平静。无论是lv.2还是lv.22，都是展示在人前的等级。
　　lv.22也不过是又一个幻术而已。
　　在等待孔学明过来的时间，他带着克里斯在巷子外的街上找了家快餐店坐。
　　隐藏等级和信息后，周围的行人果然不再关注他们，顶多因为两人出众的样貌多看几眼。
　　外国民风开放，有穿着清凉、身材火爆的辣妹大胆地上前来想和克里斯搭讪，对上克里斯冷漠的视线愣是不敢开口。
　　沈域坐在对面忍俊不禁。
　　在国外，克里斯混血的长相确实比东方面孔更吃香，他一点都不意外克里斯会有此艳遇。
　　又一个新进店的漂亮女人看上了克里斯过来试图搭话，沈域单手支着下巴以手掩唇，掌下唇角微微弯起。
　　像是察觉到他打趣的偷笑，克里斯厌烦地打发走了女人后默不作声偏头看过来，黑眸冷淡漠然，在看见沈域清俊的面容时眸中才染上几分烟火气。
　　沈域放下手岔开话题：“要不要喝点什么？”他点了一杯冰可乐。
　　看了眼杯子里黑漆漆的汁水，克里斯嫌弃地皱皱眉，吐出一个字：“不。”
　　两人在快餐店里等了近一个小时。
　　沈域在等克里斯问起手机的事，然而直到孔学明到达快餐店来电提醒，他都没等到克里斯开口。
　　但是他很清楚，他和克里斯中间的那层窗户纸越来越薄，越来越岌岌可危了。
　　腰腹传来熟悉的“呜呜”振动，在克里斯做出反应前，沈域伸手直接将手机摸了出来。
　　划过接听键，他抬起眼睫目光定定望向对面的魔族。
　　克里斯最初下意识瞥向旁边避开了沈域接电话的一幕，随后似乎发觉沈域是故意的，这才转头回来看他。
　　两人视线在半空相接。
　　“沈域，看外面。”手机里孔学明说。
　　沈域中断对视转头看玻璃窗外，拿着手机的孔学明站在一辆黑色汽车旁正扬手跟他打招呼。
　　孔学明：“我们到了，你可以出来了。”
　　沈域：“好。”
　　结束通话，对面克里斯敛下眼睫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他顿了顿说：“等我一会儿。”然后放下手机走出快餐店。
　　孔学明不是一个人来的，车上还有同行的队友，沈域当初第一次见孔学明时也见过对方，姓侯。
　　见沈域出来，孔学明揣起手机打量他几眼。眼前的男人气色红润，眼神绽然有光，好像比之前又帅了一点，可见最近过得不错。
　　他拉开车门：“走吧？”
　　“有点事要跟你说。”沈域驻足没动，道：“这次行动除了我还有一个人。不对，一个魔族。”
　　孔学明惊愕地睁大眼睛。魔族？那不就明摆着的异界生物？
　　他关上车门连忙往快餐店里偷偷瞥了瞥。
　　打招呼的时候没注意，以为沈域对面的男人就是单纯座位不够和沈域拼桌的，他哪能想到那是个魔族？
　　说起魔族，孔学明立即
　　联想到那位。
　　右手搭上沈域肩膀，想到什么又火烧似地收回来。示意沈域转身，他背对着快餐店的玻璃压低声音问：“不会是我想的那个魔族吧？”
　　沈域语气微妙：“不是百分之百确定。”没有捅破窗户之前，哪怕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他都不会肯定地开口。
　　“卧槽！”孔学明脱口一句芬芳之语。
　　不是百分之百确定，言下就是十有八、九了啊！
　　怪不得前段时间洛特维大陆到处传言“魔王找到沈域”了，他们联系沈域，得知沈域还在外面潇洒，便以为这个消息是谣言。
　　没想到……
　　“你们……嗯，你俩到底怎么回事？”他简直比两个当事人还纠结。
　　沈域：“说来话长。”他一开始没怀疑克里斯身份有问题，等发现疑点后和克里斯的关系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了。
　　他没细说，提醒孔学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
　　孔学明苦着脸：“要我装不知道，你还不如最初就别告诉我。”
　　沈域拍拍他的肩：“别忘记转告你队友。”他才懒得管孔学明怎么想，再纠结能有他这个当事人心情复杂？
　　该提醒的已经提醒完毕，他进去告知克里斯可以出发了。
　　座位上克里斯颔首，像是整理好了思绪，淡定起身站起。从快餐店出来，两人先后坐进汽车后座。
　　车上孔学明和侯小哥安静如鸡，干脆招呼都没打。
　　侯小哥发动油门往前行驶，也不敢看后视镜，等汽车开上宽阔的马路后一个劲偏头给孔学明使眼色。
　　侯小哥挤眉弄眼：愣着干嘛，说话啊。
　　孔学明没好气：你怎么不说！
　　侯小哥无辜耸肩：我就是一司机，搭话不是我的任务~
　　孔学明白眼：滚你爹的蛋！
　　“孔哥，”最终还是沈域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安静，用的是华国语，“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些，有多少符合条件的地方？”
　　孔学明正色：“不是很多。”
　　接到沈域求助后他让网络信息部门的同事帮忙收集了下，整理出一张单子，上面记载的地点不超过两掌之数。
　　他问：“我们是直接出发去第一个地点还是先回、咳，先去华国。”
　　沈域思考片刻：“其他人还不知道我回来吧？”
　　孔学明怔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指沈沐沐，回答：“目前不知道，我们没跟她说。”
　　沈域又问了问，得知沈沐沐虽然有时候会担心他，但孔令瑜会定期转告沈沐沐他的消息，沈沐沐已然慢慢习惯这种变化开始安心学习了。
　　他道：“直接出发去第一个地点吧。”
　　现在是六月初，高中应该正积极备战期末考试，他还是先不出现了，免得让沈沐沐分心。
　　孔学明一口答应下来。他和队友这次任务就是听沈域安排，沈域要回国还是要直接行动他都没意见。
　　他和沈域说了下出行事宜。
　　游戏公测后，一些国家对出入境检查变得严格起来，生怕别人来他们地盘搂走什么好东西，尤其针对他们华国。
　　所以现在出行要比以前麻烦很多。
　　孔学明说国内兴起许多新职业，比如专门采集魔植贩卖，狩猎魔兽等，好些人专门辞职干这个，工作热情比007都积极。
　　“转职证书仍然属于军方管控吧？”沈域问。
　　孔学明点头：“虽然没转职，但那些有钱有势的认为多吃魔兽肉对身体好，他们要赢在起跑线上。”
　　沈域笑：“那他们还是不够有权势。”真正有权有势的人肯定有门路弄到转职证书。
　　孔学明没接这句话，因为这是实话，仅他知道的就有好些真
　　实例子。
　　沈域也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职证书什么时候面向公众出售？”
　　孔学明：“大概还要过一段时间，目前国家正在每个省份铺设检测精神力资质的设备。”
　　哪怕清楚成为职业者不一定是好事，军方也不得不做。
　　魔力潮汐是会死人的，然而成为职业者同样是机遇，军方不能单方面地替人民群众做决定。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着，沈域一时忘了身旁的魔族，直到对话告一段落，他转头对上克里斯的注视。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魔族俊美的脸陷入阴影里：“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听见这句话，方才还谈性大发的孔学明立即像被掐住脖子的鸡，连呼吸都放轻了。
　　沈域心脏漏跳一拍，就在他以为克里斯打算戳破窗户纸时，对方却又继续沉默不说话了，好似开口仅仅只是为了打断刚才融洽的谈话气氛。
　　……
　　沈域挑选的第一个地点在乞力马扎罗。
　　乞力马扎罗是一座活火山，目前正处于休眠期。它坐落在赤道横线上，常年经受太阳直射，周围气温很高，但山巅却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如果要找符合[冰焰草]生长习性的环境，这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一行四人花了几天时间抵达乞力马扎罗山。这座雪山被大片森林环绕，森林中生活着许多哺乳动物，被魔力侵蚀后异变为庞大的凶猛物种。
　　孔学明搞来一架直升机，这样他们只需注意空中的攻击，从而避开下方森林中的大量魔兽，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螺旋桨哒哒转动盘旋在雪山上空，透过舷舱的窗户外下看，高大的山体耸立在云层间，山巅融化的积雪下方露出黑色山体。
　　沈域拉开直升机舱门，黑色碎发被迎面的寒风吹得凌乱。他和孔学明打了声招呼，随即径直从上千米的高空跳了下去。
　　等到距离地面的高度只剩几十米，再使用[轻身术]稳定身体，缓缓降落。
　　克里斯落后他一步下来，两人踏足这片人迹罕至的地域，呼吸间尽是沁凉的冰寒和淡淡的硫磺味。
　　看清周围的环境，克里斯皱了皱眉。
　　沈域也有些失望。因为极热与极寒，这里只勉强满足了第二个条件而已，火山的热量被掩藏在冰川下面，根本没散发出来。
　　算了，再看看。
　　他循着硫磺味最浓的位置找到一口火山湖，在山巅中央，应该是火山口的冰雪融化后形成的，水面上飘着淡淡的白雾。
　　结果依然让他失望了。
　　“这里不适合[冰焰草]生长。”克里斯也道。
　　沈域轻叹：“看来只能寄希望于药剂宗师希尔瓦娜了。”他没看见说完这句话后克里斯有一瞬欲言又止。
　　假如沈域愿意，获取[冰焰草]可以有更简单直白的方法。
　　第一次行动无功而返。
　　回到直升机上孔学明还惊讶地问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找到那什么[冰焰草]没？”
　　沈域摇头。
　　“没事，单子上还有好些个地方呢，”孔学明安慰了一句，“那咱们出发去下一个地点了？”
　　沈域嗯了声，不像孔学明那么乐观。
　　他推测现实世界大概还没酝酿出适合[冰焰草]生长的环境，不过仍决定再看两个地方，要都是一无所获后面就不浪费时间了。
　　离开乞力马扎罗山，他们又辗转去了清单上另外两个同时拥有冰川和火山的地方，耗时半个月。
　　事实正如沈域猜测的那样，他不仅没找到[冰焰草]不说，期间还收获一次“生长痛”，等级倒是提升到了30级。
　　一番奔波下来已经是六月底，国内学生们都
　　考试完放假了。
　　这天晚上，他们在长白山山脚下的一座村子里的老乡家落脚。长白山火山群是沈域的第三个目的地，也是最后一个目的地。
　　但孔学明不知道这点，晚饭后问他：“下个地方去哪？”他好去安排。
　　沈域摇头笑道：“下个地方返程，这段时间麻烦孔哥了。”
　　孔学明一惊：“回去？”
　　沈域：“嗯，地球上魔法元素存在的时间太短，还没酝酿出适合[冰焰草]生长的环境。”
　　据克里斯介绍，洛特维大陆的冰川即使终年浸泡在火山熔岩中也不会融化，那才是真正的极寒极热。
　　孔学明：“别灰心，事在人为嘛，我们这边也会帮你留意[冰焰草]的消息。”
　　两人在院子里简单聊了几句，片刻后侯小哥有事找，孔学明停下聊天进屋。
　　一个人的沈域走到院子角落靠在石磨上，拿出手机联系孔令瑜。
　　【沈域：我们大概明天出发返程，可以告诉沈沐沐我回来的消息了。另外加入公会的事你考虑清楚没有？】
　　【孔令瑜：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还需要考虑？我当然选择加入啊！】
　　沈域没忘记要建立公会，这段奔波的时间闲暇时也思考过应该邀请谁加入。
　　可惜他认识并且熟悉的玩家不多，一半还是军方组织里的。
　　撇开几个已经加入军方公会的人后，最后定下三个人选：乔安娜、孔令瑜，还有他妹妹沈沐沐。
　　乔安娜不用说，建立公会就是对方催着提出的，前几天刚晋升正式空间法师。等级不高，但制作[传送卷轴]非常熟练。
　　孔令瑜收到他快递回去代购物品后已经转职为一名弓箭手学徒。
　　沈域听对方抱怨过，其实孔令瑜更想当法师，因为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要她打架只有送人头的。
　　不过她精神力资质不够。
　　她这个年纪，要等精神海自行扩大到能够转职法师不知道要等多少年，于是挑挑拣拣选择成为弓箭手，至少比需要近身战斗的骑士、剑士好点。
　　沈沐沐不用说，加入公会没有职业等级条件，沈沐沐没转职也能加入。
　　这样一来预备公会成员算上沈域就有四个人了，还差最后一个，要不是异界原住民不能被邀入会，他都想拉克里斯当壮丁。
　　【沈域：我以为你更愿意加入军方公会】
　　【孔令瑜：算了吧，我听我哥提过，他们公会也是军事化管理，每天有强制任务的，普通人加入进去简直是找罪受】
　　而且军方公会哪是那么好进的。
　　【孔令瑜：对了，夏构、赵家鑫他们听说你要建公会，都跟我打听你还要不要人……】
　　【沈域：？还有赵家鑫？】
　　据他所知赵家鑫很受军方欢迎。
　　因为对赵家鑫保持着90%以上初始好感的异界原住民数量高达十位数，其中人族、矮人族、精灵族都有，身份地位也不低。
　　赵家鑫在军方的外交团里就是个香饽饽，混得如鱼得水。
　　夏构则受他启发，和孔令瑜合作搞了个科普异界信息的直播间。现在孔令瑜转职，直播内容估计也要随之更新了。
　　【孔令瑜：嗐，咱们小赵说军方公会没有游戏体验感】
　　【沈域：……】
　　可以理解。
　　他公会正缺人，对方愿意加入当然更好，沈域随口答应下来。心想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晚建立公会好了。
　　下意识召出游戏面板，隐约觉得不对，侧首望向右手边。
　　“呼……”呼出的气息在眼前氲出一团白雾。
　　抱臂斜倚在门框上的魔族身形颀长，不知在那看了他多久。然而他
　　之前只顾着低头和孔令瑜发消息，没发现。
　　他关了面板。
　　似乎是见自己总算发现他，克里斯缓缓放下手站直身体，抬脚走了过来。
　　今晚夜色清朗，深蓝的夜幕像水洗过一般，清冷的月光洒在魔族发梢，连带着那双眼睛也好似透着凉意。
　　魔族眉眼冷峻，鼻梁高挺，深邃的五官在此时有种极具侵略性的凌厉。
　　他伸手拿走了沈域手中的手机，身体前倾，靠的很近，近得让沈域能感受到对方极轻极缓的呼吸。
　　但他依然什么都没问。
　　“克里斯。”沈域忽然很想知道对方的想法。
　　这已经不是戳不戳破窗户纸的问题了，这是他把窗户纸戳破了无数次，面前的魔族却始终装作视而不见，不闻不问。
　　就像把被戳烂的窗户纸揉吧揉吧捡起来糊在了自己眼睛上似的。
　　被自己的联想逗笑，沈域唇角弯起，倾身问：“或者我应该叫你，莱特·图塔尼斯……还是魔王大人？”


第49章 
　　人鱼声线清润，压低后显出几分缠绵的暧昧来。
　　夜很静，因此村庄里偶尔的两声犬吠便十分清晰，身形高挑的魔族敛下眼睫，瞳色墨黑，眸光浅淡。
　　他静默着不发一语，在沈域不曾看见的地方，握着手机的手收紧一瞬又松开。
　　“老实说，最近半个月我一直在等你开口。”沈域退开身体道。对上克里斯冷淡的视线，对方不接话他也不恼，有些时候沉默便足够说明问题。
　　克里斯没有反驳他刚才的话，所以，克里斯真的就是魔王。
　　事情真到了这一步，沈域反而有些感叹。
　　因为他面前的克里斯和记忆中的魔王差别可太大了，这个差别不是指性格，事实上克里斯和魔王都是冷淡的性子。
　　但克里斯是对周围的人和事漠不关心的冷淡，魔王却是高高在上，更自我肆意得多，无怪他最初根本没将两个身份联系到一起。
　　他将其中的区别如实告诉身前的魔族，语气意外的轻松。
　　克里斯没接这句话，嘴角微勾，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他问沈域：“保持现状不好吗？”
　　保持现状，他依然只是克里斯，是沈域的同伴。
　　“吱呀。”
　　这时院子堂屋的木门被从内推开，声音惊动了对话中的两人。
　　穿着厚实的老汉的背光招呼他们：“小伙子，锅里烧了热水，待会儿泡泡脚，晚上也好睡些。”
　　“好的，谢谢叔。”沈域扬声向院子的主人道谢。
　　“哎呀谢什么，”老汉不在意这些，让他们进屋来，“外面冷，你俩有什么话进屋吹着暖气聊嘛。”
　　沈域笑着表示他和克里斯马上就进屋，老汉再次提醒他们打热水的地方在哪，这才离开去休息。
　　这个插曲打破了刚才谈话的气氛，沈域暂时没了往下聊的想法，招呼披着克里斯伪装的魔王：“走吧，进去泡脚。”
　　魔王拒绝，将手机还给他后径直进屋回了自己房间。
　　对方是异界生物，get不到他们这边的泡脚乐趣可以理解，沈域收起手机，掌心粗糙的触感让他疑惑地抬起手。
　　借着从堂屋里漏出来的灯光，他清楚地看见才买了一年多的手机，屏幕裂了。
　　沈域：“……”
　　跑那么快，不会是弄坏了他的东西心虚吧？
　　呵。
　　他按开试了试手机性能，除了屏幕之外其他功能完好无损，就是因为地处偏僻，信号稍微有点不好。
　　放下心进屋，宽敞的堂屋里孔学明和侯小哥已经打热水坐着泡上了，见沈域进来，两人热情地指点他在哪拿盆、在哪打水。
　　“别说，冰天雪地的脚往这滚烫的热水里一泡，确实舒坦。”孔学明发出舒爽的喟叹。
　　两人早几分钟泡脚，因此也比沈域先泡完，处理完泡脚水后就回房间了。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沈域自己。
　　热水解乏，脚盆里的热水腾起一阵阵水汽，模糊了沈域看向克里斯房门的视线。
　　房门是紧紧关上的。
　　沈域忽然记起魔王可以在人前藏匿起行踪，所以，现在莱特·图塔尼斯是真的待在房间里，还是隐藏身形在别的什么地方？
　　转头打量了下客厅空旷的环境，他有些想叫对方的名字的试探一下，随即又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感到一阵好笑。
　　他这是怎么了。
　　借住的老乡家房子大、房间多，并且平时只有老乡自己居住，老乡的儿女逢年过节才回来，是以沈域和克里斯单独分到了一个房间，孔学明和侯小哥倒是一起睡的。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泡完脚，清理完客厅残留的水渍，沈域回到房间也
　　准备休息。
　　烧了炕的床铺热气十足，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由得又想起睡前和克里斯在院子里的对话。
　　保持现状不好吗。
　　这句话不期然浮现在脑海。
　　当时没来得及细想，只以为克里斯是单纯的更愿意保持现状。此时夜深人静，沈域无端从中品出几分其他意味。
　　像是感叹，像是控诉，又像是委屈。
　　委屈？嗯，肯定是他品错了。
　　清凉的月色给窗户染上淡淡的蓝，夜色渐深，沈域依然没有一丝睡意。
　　未免继续失眠下去，他起身穿上毛绒拖鞋，打开房门走到隔壁克里斯房间门口，抬手在门上轻轻敲了敲。
　　不知道为什么，他笃定克里斯没睡。
　　克里斯的确没睡，自从晋升传奇位阶后他就再也没有如同普通人那样睡过，闭关修炼于他就算休息了。
　　沈域来敲门前，他正坐在黑暗中出神，身前的桌上摆着一张画纸。
　　以传奇位阶的精神力，即使他不去刻意感知隔壁房间的情况，也能察觉到不远处那道清浅的呼吸。
　　他知道沈域没有睡着。
　　他就静静坐着听那道呼吸声，根据那些发出的动静下意识推测对方在做什么，和曾经许多个夜晚一样。
　　有些时候他也疑惑自己为什么对沈域如此容忍，分明只要他想，他能有无数个强硬的方法将人控制在手中。
　　隔壁房门打开，里面的人穿上鞋走了出来，脚步声延伸到他门口，直到听见低低的敲门声，克里斯才惊醒般回神。
　　沈域是来找他的。
　　精神力操纵下，房门自动弹开一条缝隙，屋内没开灯，视野中一片漆黑。但昏暗的光线对沈域和克里斯两个职业者造不成任何妨碍。
　　推门步入其中，沈域反手带上门，看清黑暗中克里斯所在的位置后扬了扬眉梢。
　　他走到对方近前，魔族身前是一张人腰高的置物柜，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放。
　　靠坐上去，沈域用指腹摩挲了下柜子粗糙的木质表面，敲了敲发出声音：“我们来继续之前的话题吧。”不说清楚他怕今晚失眠一整晚。
　　两人位置几乎面对面，克里斯只需微微抬头就能看见右前方靠坐着的人的正脸，他不带情绪地道：“继续什么？夸你聪明？”
　　聪明且狡猾、理智又冷漠，回到这片使他处处受限的空间后才戳穿表面的平静。
　　沈域却以为克里斯在说他看穿对方身份的事，偏头笑了笑：“谢谢夸奖？”
　　这下克里斯也笑了，被气的，深深呼吸站直身体，两人的处境顿时倒转。原本沈域看克里斯是低头，现在却要仰头才能看清对方的神情。
　　“决定要动手了吗？”
　　魔族嗓音很低，话中的信息让沈域怔住。他是想过利用魔王分/身升级的事，但那只是一个随意的想法，并没有打算付诸现实。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因为空间传送阵的等级限制，这具身体目前只有9级。”
　　沈域发觉自己一只手被抬起放在了魔族心口，然后对方压低身体直直逼视他道：“你可以比上次更轻易地解决掉这具分/身。”
　　掌下的胸膛缓慢而有节奏地起伏着。
　　原来魔族也是有心脏的？感受到掌下的心跳沈域想。也对，魔王送给他的【魔王之心】不就是用上任魔王心脏制作的么。
　　想起【魔王之心】堪比水晶海胆的外形，他心里浮现出奇怪的联想，这种形状的心脏，呼吸真的不会痛吗？
　　“这次打算用哪种方式动手，嗯？”
　　低哑的声线撩的耳膜一阵发痒，沈域被迫回神，心道魔王可谓是真正的“魔生赢家”了，实力碾压其他所有职业者不
　　说，连长相到声音都这么犯规。
　　他抬起眼睫，视线落在魔族冷峻深邃的眉眼时飘忽了一瞬，勾起唇角轻笑：“我没打算动手。”
　　“是么，”克里斯意味不明，语气有些嘲讽，“所以我应该感谢你？”
　　那倒也不必。
　　剑拔弩张的气氛有所缓和，收回被按在魔族胸口的手，沈域奇怪的是：“只要你愿意，你有无数种控制住我的办法。”但偏偏魔王没有。
　　克里斯淡淡瞥他：“你也说了那是我愿意。”
　　沈域追问：“所以你为什么不愿意？”不愿意用强硬的手段。
　　克里斯沉默片刻，大概是因为他清楚，一旦动用强硬的手段，沈域就再也不会属于他。
　　他时间很多，大可以跟沈域慢慢耗，没必要一开始就用最坏的办法。克里斯这么为自己的选择辩解。
　　“好吧，这是秘密。”见他不想回答，沈域顺势换了话题，因为他发觉问题继续深入下去很不妙。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他起身准备离开，随即克里斯的一句话让他脚步顿了顿，几乎是落荒而逃。
　　克里斯说，他对不认识的陌生人能够以礼相待，为什么独独对他排斥。
　　在被点明这点之前沈域没有察觉到，被点透后一想，好像还真是？他的确在最初就对魔王抱着隐隐的敌意。
　　对方的话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冷酷无情的负心汉。
　　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沈域加快速度沉默地离开了。
　　关上门站在克里斯门口冷静几秒，这才想起一开始不是魔王先用幻术混入他们队伍的么？他顿时有种吵架吵输了，发觉刚才明明能表现得更好的挫败感。
　　啧，先是以退为进、再是步步紧逼，魔王三十六计学得不错。
　　嘴角不自觉挑起兴味的笑，一抬头，猝不及防对上孔学明错愕的目光。
　　对面孔学明结巴了下尴尬道：“哈哈，我好像记错了，我之前记成你后面是克里斯的房间了。”
　　沈域：“……”
　　“没记错。”他微笑。
　　没记错，意思是确实是克里斯的房间？
　　这下孔学明更尴尬了。
　　他睡前水喝多了起来起夜，哪想一打开房门，就看见对面沈域神思不属从克里斯房间出来然后莫名其妙低笑的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他之前一直以为沈域和魔王还是原来那种微妙敌对的关系，一路上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生怕哪句话没说对导致两人翻脸。
　　没想到两人都发展到半夜串门的程度了。
　　“唉，沈域，咱们好歹朋友一场，你怎么不早说你和魔、和克里斯是现在这种相处方式啊。”他慨叹道。
　　果然还是伟人说的对，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他之前眼光就是不够发展。
　　沈域不清楚孔学明说的是哪种“相处方式”，他有预感可能不是让他高兴的话：“你先忙，我回房间了。”说完直接回了隔壁他自己的房间。
　　留下孔学明在客厅嘀咕：“我不忙，就是起来上个厕所。”说着被冷空气激得搓了搓胳膊，赶紧去卫生间解决生理问题。
　　……
　　确定现实世界没有[冰焰草]后沈域就不急了，反正离九月还早，就当给自己放暑假。
　　回到锦城那天刚好是六月的最后一天。
　　提前收到消息的沈沐沐眼巴巴等在小区楼下，身边陪着孔令瑜，每经过一辆车她都要行注目礼。
　　侯小哥驾车停在小区外的街边，车门打开，沈域抬脚迈出车门。
　　“哥！”
　　身前冲来一个炮/弹似的人影，于是还没下车的男人干脆又坐了回去。在撞上车门前一个急刹车，沈沐沐气得跺脚：“臭
　　沈域！”
　　沈域忍俊不禁，抬眸问车外娇俏的少女：“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啊，有吃有喝，”沈沐沐噘嘴道，拉过跟来的孔令瑜的手，“孔姐姐周末会来陪我。”有时夏构哥会一起。
　　沈域这才下车礼貌性地对孔令瑜颔首致谢：“我妹妹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可是收了报酬的。”孔令瑜狡黠道。这样的麻烦请多来一点。
　　这时车上其他人也下来了，双方基本都认识，简单打过招呼，沈沐沐将好奇的目光投向几人中高挑俊美的克里斯。
　　男人神情疏冷淡漠，仿佛游离于世界之外，只有看向沈域时眼里才有几分温度。
　　沈沐沐有些疑惑，她哥怎么回事，每次出门都能带一个超级大帅哥回来，上次是魔王，这次的人又是什么身份？
　　外人在场，沈域没细说克里斯的身份，只道：“这是我一位朋友，叫克里斯。”
　　“你好。”孔令瑜简单回应道，没有过分关注对方。她对沈域说：“既然你最近在家，那我就先跟我哥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沈域：“吃了晚饭再走吧，我请客。”
　　“哈哈，我们都这么熟了还客套什么。”孔学明大笑，右手习惯性地想搭沈域的肩，瞥见沈域旁边的克里斯，抬起的手顿时伸到脑袋上摸了摸后脑勺。
　　嗨呀这不听话的手，怎么就总不长记性。
　　孔家兄妹和侯小哥都表示没必要专门吃饭，沈域也没勉强，和孔令瑜说了下让她晚上注意看消息，他应该会在晚上建立公会。
　　原本前两天该择日不如撞日的，后来被克里斯一打岔就给忘了。
　　目送几人乘坐的车辆离开，旁边沈沐沐正偷偷摸摸和克里斯搭话，他对两人开口：“我们走吧。”
　　刚向克里斯介绍完自己的沈沐沐一抬头：“哥，家里没肉了。”蔬菜倒是还有一些。
　　沈域：“没事，背包里有魔兽肉。”
　　沈沐沐眼神放光，魔兽肉哎，她巴巴跑到沈域身边：“我们这里魔兽肉好贵的，孔姐姐给我做过几次魔兽肉吃，最常见的都要几百块一斤！”
　　沈域：“这次你可以吃个够。”
　　沈沐沐：“嘿嘿。”
　　沈域：“自己动手做。”
　　沈沐沐：“……做就做！”
　　回家后沈域果然取出好几种魔兽肉放到料理台上，天生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都有，沈沐沐挽起袖子跟她哥放话：“你们等着，今晚就让我沈大厨给你们露一手。”
　　沈域只有一个要求：“能入口就行。”
　　沈沐沐睁大眼，说的什么话，是不是看不起她！钻进厨房便捧着手机专心致志研究起网友们热情分享的魔兽肉菜谱。
　　沈域任她进厨房折腾，回身面向身后的克里斯，语气微顿：“……今晚你睡我的房间。”
　　他家只有三间卧室，他一间，沈沐沐一间，剩下一间是父母生前住的主卧，依旧保持着父母在世时的装修。
　　克里斯轻挑眉梢：“你在邀请我？”
　　沈域揉揉眉心，这话从克里斯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奇怪：“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住了。”上回魔王不请自来不就是待在他房间的。
　　他决定到时他就睡客厅沙发，或者用冥想代替睡觉。
　　“你呢？”魔族自在地在沙发落座，长腿交叠，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闲适。
　　好问题，沈域盯着他身下的沙发没说话。
　　克里斯领会其中的意思，眉心拢了拢，刚才的愉悦消散一空。他说：“不必了，我不需要睡觉。”
　　沈域抱着胳膊靠在冰箱门上：“我也不需要睡觉。”
　　魔族偏头看他，他也回看过去，两人像是杠上
　　了一样。
　　克里斯发觉，自从那天晚上两人说穿之后，沈域对他的态度自然了许多。
　　这种自然不是最初面对魔王身份的防备，也不是后来面对克里斯身份的客气，而是一种更随意放肆的东西。
　　具体是什么克里斯说不上来，但他更喜欢沈域现在的态度。
　　“要不然我们都别睡了，晚上就面对面坐着冥想？”发觉克里斯走神，被认为态度更放肆的沈域口出放肆之语。
　　魔族回神低笑：“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奉陪。”
　　沈域：“……”魔王什么毛病。
　　他果断跳过这个话题，转身打开冰箱门：“要喝点什么？”
　　沙发上魔族施施然说：“冰镇甜椰果汁。”
　　冰箱里当然没有这种东西。
　　关上冰箱门，沈域拿了一个洗干净的玻璃杯，走过去放在魔族身前的茶几上，同时将储物戒里最后一颗甜椰果取出来放在旁边。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说完在沙发那头坐下。
　　很多年没人敢这么用命令的语气跟他说话了。
　　但对象是沈域，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毕竟对方可是在明确知道他身份的前提下都敢直接动手的人。
　　唇边笑意加深，骨节分明的手伸向茶几。
　　在克里斯处理甜椰果时，沈域打开游戏面板开始准备建立公会。
　　他先给乔安娜、孔令瑜、夏构和赵家鑫等几个有意加入的人发消息，让他们注意同意邀请入会的信息，接着点击[公会]界面左下角，选择建立[公会]。
　　一个信息框跳出来，让沈域输入公会名字。
　　老实说，沈域玩游戏最讨厌的就是取名，因为大多数时候系统都会告诉你“该昵称已被占用”。
　　想了想，他随便输入几个字，选择提交。
　　背包里分别少去一颗中阶和高阶的元素晶石，随即全球所有玩家都收到一条系统消息，大意是玩家沈域建立了新公会，有意者赶快加入吧。
　　很快的相关信息便爬上热搜——在[世界频道]发言需要元素晶石，目前大部分玩家都没这个身家。
　　【我靠，沈域大佬终于建公会了！】
　　【哪个沈域？同名同姓的还是榜首那位大佬？】
　　【除了榜首大佬谁配这个热度！】
　　【我枯了，大佬都30级了，而我还没转职】
　　【毕竟是内测玩家，别急，省会不是已经在铺设检测精神力资质的设备了么】
　　【我就想知道大佬精神力资质是什么等级，升级跟坐火箭一样】
　　【可惜大佬屏蔽了陌生人私信，不然我去问问入会条件】
　　【话说，居然没人惊讶这个公会名字吗……？】
　　【有什么好惊讶的，神通广大的网友不都快把大佬和魔王的“恩怨情仇”扒干净了嘛，虽然大佬没承认过23333】
　　【谁说的，公会名字这不就承认了[bushi]】
　　【笑死，大佬知道这个名字一股子臭情侣打情骂俏的既视感吗】
　　【我猜大佬不知道，哦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
　　【嘎嘎嘎嘎嘎嘎】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大佬和魔王的恩怨情仇？我怎么不知道】
　　【哇，楼上终于通网啦，建议去补一下这些帖子——[链接：大佬和魔王不得不说的二三事]、[链接：理性分析榜首大佬和魔王的关系]、[链接：扒一扒魔王的心路历程]……独家珍藏，拿走不谢】
　　全球公测后就是这点不好，一些关注度高的玩家有点什么动向，下一秒就传得所有玩家都知道了。
　　而沈域无疑是其中关注度最高的玩家，甚至超过官方公
　　会。
　　此时沈域还对网上的评论一无所知，[公会]成立后，他给预备成员们发出了邀请。
　　乔安娜是最先看见邀请同意入会的，她发来消息表示恭喜和激动，同时说：“噢，咱们的[公会]名字很特别~”
　　随后是孔令瑜等人。
　　夏构、赵家鑫和沈域不算熟，除了求抱大腿之类的话没多说什么，更熟悉些的孔令瑜也对公会名字发表了意见。
　　孔令瑜：“你和魔王……和好了？”
　　沈域不由得审视了下自己取的公会名，[打倒魔王]啊，有什么问题？
　　不对，有个字错了……


第50章 
　　“打”错写成“扑”，于是[打倒魔王]变成了[扑倒魔王]。
　　沈域：“……”
　　为什么精神力输入法的情况下他还要受错字的苦……
　　一想到[公会]名字是面向全体玩家的，现在说不定有百万上千万的人已经见过这个公会名字了，他就一阵头皮发麻。
　　没关系，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么想着，沈域火速找到[改名]功能，花费元素晶石将公会名改回了一开始设想那个。
　　短时间内变化的公会名让[好友频道]周霁和孔学明等人发来打趣的消息，他直接撤去游戏面板，眼不见心不烦。
　　做完这些无意识地抬眼，沙发那头克里斯处理好甜椰果，果汁倒入玻璃杯中，果壳粉碎后丢进垃圾桶。
　　魔族俊美的面孔上神情淡然，没动用精神力，不疾不徐进行着每一道步骤，双手比例完美，即使是最优秀的画师，勾勒出来的手部线条也不过如此了。
　　克里斯很喜欢甜椰果汁？
　　脑海中刚划过这个念头，就见对面克里斯将完成的作品往这边推了推，自己拿起另一杯递到唇边品了品。
　　优雅自然的动作不像喝果汁，而是像酒会上品尝珍藏的美酒。
　　随即魔族深邃的眉眼微蹙，又将杯子放下了。
　　沈域疑惑地看着多出来的玻璃杯，他记得自己只拿了一个杯子？起身过去将杯子拿起来，这才发觉盛放果汁的“玻璃”实际是冰块做的。
　　这是一只冰杯。
　　外侧杯壁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魔力，摸着并不冻手，果汁喝进嘴里却还是凉沁沁的。
　　他不得不在心里感叹，学到了学到了，喝完果汁后告诉克里斯：“我要进[公会]驻地看看。”
　　靠在柔软的沙发椅背上，克里斯眼神询问。
　　他们现在算是摊牌说开了，因此沈域并没有隐瞒，直说是建立[公会]后开辟的异域空间，具体怎么回事他也不清楚，还没进去看过。
　　克里斯对所谓的“游戏”自有一套自己的理解。
　　在洛特维大陆，魔族有深渊意识，精灵族有世界树，海族有海神等。这里的人类将变化归之为“游戏”，称其为“游戏系统”，他则认为或许是一种新生的意识。
　　应该称之为地球意识？
　　这个地球意识比他已知的所有意识都活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诞生的原因，用这里的说法，就像个操心的老妈子，事事都在为生存在地球上的生物考虑。
　　哪像深渊意识之类的，除非涉及种族存亡，平时根本感应不到意识传递来的信息。
　　“按照你的说法，应该是次位面。”听完沈域对[公会]驻地的简单描述，克里斯收敛心神说。
　　沈域：“次位面？”
　　克里斯颔首：“职业者晋升高阶便可以尝试自行开辟次位面了，作为藏身和储物之所。”比如他手上的储物戒其实就是他所开辟的次位面的一处锚点，可以存放活物。
　　沈域反应很快：“可以躲避魔力潮汐吗？”
　　说完他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想当然的问题，假如次位面可以避开魔力潮汐，大陆上也不会传出高等阶的职业者在魔力潮汐中的死讯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克里斯便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沈域闻言并不失望，他现在等级还不算高，等去完希尔瓦娜的“植物王国”凑齐【银月】药剂的配方，他就回现实世界待一段时间，等度过魔力潮汐阶段再去洛特维大陆。
　　他还有沈沐沐需要照顾，不是孤家寡人，能不冒险就不冒险。
　　告知完这件事沈域便进入了公会驻地，空间能量波动
　　一瞬后，空气中男人颀长的身形消失无踪。
　　克里斯凝望着对方消失的位置，须臾后低下眼睫。
　　沈域此时已经进入了次位面。
　　1级[公会]开辟出的驻地便有一千平米，随后驻地面积大小还会随着[公会]等级提升扩大，比沈域预想中大很多。
　　他进来时很难得的所有公会成员都在。
　　夏构和赵家鑫两人正操着不熟练的英文艰难地跟乔安娜搭话打听异界情况，孔令瑜英文水平好一点，可以和乔安娜顺畅地交流。
　　但当她和乔安娜对话时，另外两人就抓耳挠腮听不懂了。
　　甚至因为他俩是内测玩家，没有公测玩家的“语言补丁包”，想用洛特维大陆通用语交流都不行。
　　多学点知识果然还是有用的，沈域暗想。
　　最先发现他出现的人是赵家鑫，他听不懂孔姐和面前空间法师的叽里咕噜的对话，正苦恼地挠头呢，转头便看见了不远处长身玉立的沈域。
　　“嗨，沈哥！”他高兴地挥手打招呼，说完又嘿笑着改口：“不对，该叫沈哥会长！”
　　这下其他人也发现沈域的存在了，纷纷出声和他问好。沈域过去回应点头，问起大家在聊什么。
　　乔安娜嘴快道：“噢，一点洛特维大陆的消息还有布置驻地的事情。”
　　初始驻地就是一块空荡荡的平整土地，整体形状大致呈不规则的圆形，边界处笼罩着一层灰色薄雾，仿佛一座坐落在灰雾中的孤岛。
　　沈域听罢有了几分兴趣：“你们打算怎么布置？”
　　孔令瑜浅浅笑了下：“至少要先建一栋房子用于聚会休息吧，不然大家进来只能席地而坐了，然后再将剩下的地方进行功能规划。”
　　她也从善如流改口叫沈域会长，问道：“会长有什么需要我们注意的？”
　　沈域：“其他没什么，只是你们设计布局的时候先空一半地出来，我有用。”
　　孔令瑜点点头。
　　沈域将布置驻地的事交给了他们，同时还提醒几人可以将驻地作为中转站，正好乔安娜在异界，孔令瑜等人在现实，方便双方进行资源互换。
　　大概了解驻地的情况他就打算离开了，离开前赵家鑫问起：“会长，沐沐姐不加入咱们公会吗？”
　　沈域：“她在做饭，我出去会提醒她的。”
　　他出来的时间刚巧，沈沐沐将将炒完最后一道菜，正嚷嚷着让沈域进去帮忙端菜呢。当然端菜这件事是克里斯转告他的。
　　厨房里沈沐沐正在给菜装盘，沈域进去端菜时告诉沈沐沐公会已经建好了，给她发了邀请，让她待会儿记得同意。
　　沈沐沐是个等不及的性子，一听立刻洗手打开游戏面板，在系统消息中找到提示信息。
　　她习惯性边看边将信息内容念出来：“玩家沈域邀请你加入公会[扑倒魔王]，是否同意？”
　　走到厨房门口的魔族脚步顿住。
　　伸手刚端起餐碟的沈域动作也顿住。
　　沈沐沐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过了两秒才惊疑不定：“咦？扑倒魔王？”她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她哥。
　　沈域强自镇定道：“你先同意了再说。”
　　沈沐沐将信将疑地同意了，系统随之刷新出新消息，她依然念出来：“你已加入公会[打倒魔王]。”
　　她送了口气，这才对嘛，刚刚的[扑倒魔王]简直惊悚。
　　其实[打倒魔王]这个名字某些时候听起来也很微妙，不过相比起“扑倒”二字就不值一提了。
　　“怎么回事啊？两次系统消息里的名字怎么会不一样？”她奇怪道。
　　沈域回答：“第一次打错字了。”改名后第一次已经发出的系统消息不会更改。
　　两人说话时背对着厨房门口，因此沈域没看见魔族脸上意味不明的神情，等听到公会名字改为“打倒魔王”后，落在他背影的眼神更是幽深莫测。
　　“居然有进入驻地功能哎，驻地是什么样的？我要去看看！”沈沐沐看着公会功能兴奋不已。
　　沈域：“速度快点，马上吃饭了。”
　　沈沐沐：“放心，我很快的，看一眼就出来！”说完迫不及待消失在空气中。
　　目睹沈沐沐消失的画面，沈域端着菜转身，终于发现站在厨房门口的魔族。
　　魔族身量高，站在门口头顶几乎抵住上方门框，灯光打在他黑色发梢，也落在那双伪装后墨黑的眼眸里，眼底的意味深长叫沈域看得清清楚楚。
　　沈域心情复杂：“你听见了？”
　　“自然。”克里斯低沉道，抬脚朝沈域走近，垂下视线。
　　沈域总说魔王五官得天独厚，实际他自己长相并不比魔王差，长眉俊目，鼻梁挺直，是东方特有的清隽俊雅。
　　“打倒魔王？”魔族低笑着反问，语气似笑非笑。
　　初初听闻这几个字时他其实并没有生气，心脏反而有种奇妙的被触动的感觉。
　　他心想自己的感知肯定出问题了，被人明目张胆说要打倒不仅不觉得生气，相反还感到一丝隐晦的愉悦？
　　“……是啊，打倒魔王。”沈域挑眉肯定道：“我决定将‘打倒魔王’作为人生目标之一了。”
　　克里斯：“那现在要来挑战一下么？”
　　话落两人唇边都浮现一抹笑。
　　心里记着沈域叫她快点出来吃饭的事，沈沐沐在驻地空间待了三分钟就匆匆出来了，只来得及和刚认识的乔安娜姐姐打个招呼。
　　出来时饭厅里碗筷桌椅都已经摆好了，她飞快解决完晚饭，趁沈域收拾洗碗的时间又兴致勃勃跑进驻地空间，和大家讨论布置驻地的事。
　　大家讨论的时候也会聊起游戏、聊起职业者，沈沐沐越听越对职业者充满向往。
　　结束聊天后她回到现实世界，客厅里沈域和克里斯还在为晚上睡觉还是冥想僵持，沈沐沐没注意两人对话的内容，对沈域说：“哥，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沈域意外，给克里斯丢下一句：“我觉得傍晚我那个提议就很好，大家都别睡了，面对面坐着冥想吧。”
　　说完抬脚走进沈沐沐房间，顺手带上门。
　　房间里布置的是温馨少女风，沈沐沐抱着玩偶坐在床边，仰头问沈域：“哥，我现在真的不能转职吗？”眼神里有一丝期盼。
　　她真的很想成为职业者。刚刚在驻地空间她看了孔姐姐和乔安娜姐姐展示技能，看着可酷可帅了，她也想那样！
　　之前在可可托海时，她和孔姐姐他们一起走后门做的精神力资质测试，检测结果说她勉强达到了转职法师的标准，她想成为一名法师。
　　她将自己的想法很认真地告诉沈域。
　　沈域听完没有直接回答，在书桌前的软椅坐下，问她：“你了解过魔力潮汐吗？”
　　沈沐沐茫然，抓着玩偶毛茸茸的身子：“听说过。官方消息说魔力潮汐会引起职业者体内精神力暴动，等阶越高的职业者越危险。”
　　所以官方建议大家先等魔力潮汐过去后再决定是否转职。
　　“可是……”沈沐沐有点不死心：“不是说等阶高的职业者才危险么？我就算转职了也要花大量时间学习，等级肯定很低，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沈域：“凡事不要抱侥幸心理，不要心急，几个月时间而已。”面不改色将克里斯说的长达几年吞了。
　　“官方那边肯定在着手建立魔法学校的事了，”任何时候教育都是最重要的，“说不定到时你高考完，直接考魔法大学。”
　　这个猜想让沈沐沐低落的心情好转，眼神明亮：“真的？”
　　沈域淡定点头：“真的。”即使现在没消息传出来，未来一定会有。
　　好吧，就几个月而已，她能等！
　　安慰完自己，沈沐沐想起之前得知消息后担忧了很久的事情：“哥，你的等级在魔力潮汐中没问题吧？要不你暂时别升级了，等魔力潮汐过去再说？”
　　沈域：“没事，地球上的魔法元素不够浓郁，魔力潮汐带来的影响会有所减轻，到时我就待在家哪都不去。”
　　目前等级还是要升的，升到中阶，这样去闯“植物王国”外围也保险一点。
　　正好说到这里，他便将过段时间还要进一趟游戏的事跟沈沐沐提了提，说届时依然会拜托孔令瑜来照顾她，或者将她送到孔令瑜那里。
　　沈沐沐垂着头低声表示知道了，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沈域以为沈沐沐在不满他开始经常不着家，解释道他八月中旬才走，基本能陪沈沐沐一整个暑假。
　　“我不是介意这个。”沈沐沐这才抬起头，嘴巴撅着，有些可怜巴巴的。她望着沈域问：“哥，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拖油瓶？”
　　如果没有她，她哥也不会走哪都要顾虑她该怎么安排。
　　沈域沉默了会：“……那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哥哥很不负责任？”沈沐沐还没成年，但他这几个月在家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超过半个月。
　　“当然不会了！”沈沐沐着急地辩解：“这是特殊情况，之前你都一直在家的！”
　　沈域笑：“所以你都不觉得我不负责，我当然也不会认为你是个麻烦。”
　　他起身走到床边摸了摸女孩的脑袋：“不要想太多，你要始终记得，因为你的存在我才不至于变成孤家寡人。”
　　有的人只要认识有过几次交集的对象就可以称之为朋友，但沈域不是。
　　他是个对感情很苛刻的人，从小长到大他也认识了不少人，可是真的被他认定为“朋友”的人，一个都没有。
　　说句冷漠现实点的话，泛泛之交而已。
　　因为沈沐沐，亲情友情爱情，他好歹拥有一样。
　　沈域难得说一句软话，沈沐沐感动得抱住他的腰，又担心起沈域进游戏的事：“对了，魔王应该不关注你了吧？”
　　和谐的兄妹情只维持了短暂的几秒。
　　“……”沈域扒开箍在腰上的手，微笑：“他在外面，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沈沐沐：“？”什么意思？
　　……
　　既然决定了八月中旬离开，留给沈域的时间就还有一个半月，他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给自己放个假。
　　某天中午吃完午饭，他在客厅说起自己的安排：“我计划找个地方旅游度假，你们有没有想去的对方？”
　　这种时候克里斯通常不发表意见，他对其他事不太上心，沈域不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就行。
　　“夏天当然是去海边游泳了！”沈沐沐积极举手道，说完嘿嘿笑着朝沈域挤眉弄眼：“我还没亲眼见过人鱼呢。”
　　听到后半句话，克里斯原本隐隐有些满意之色的脸上立即一冷。
　　这个提议沈域也挺期待，他想变回人鱼形态下水游一圈很久了，可惜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不过变成人鱼玩水可以，变成人鱼让沈沐沐盯着观察？
　　呵呵。
　　锦城是内陆城市，确定最终目的地，他效率很高地规划出了旅游路线，决定自驾游前往南方度假。
　　他们走走停停，一路上途经多个旅游景点，最后抵达目的地时已经是八月初。
　　连续坐了一个月的车，饶是沈沐沐精力充沛也觉得累，等沈域订好酒店房间，她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直接扑进
　　房间倒头就睡。
　　沈域是职业者，感觉倒还好。
　　窗户外晚霞倚着地平线给海面染上层叠的稠丽色泽，海水温驯地随着海风起伏，他目光落在湛蓝的海面上。
　　克里斯：“要出去玩一会吗？”声音好似也染上了晚霞的温度。
　　沈域勾唇：“当然。”他就是为这个来的。
　　给沈沐沐留信后两人便径直出了酒店。
　　未免人鱼形态引起人群围观，沈域特地租了辆游艇开向深海，直到确定周围不会有人看见才停下。
　　他今天恰好穿了件白衬衣，右手伸向衣领正准备解扣子，忽而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身侧。
　　在现实世界待了这么久，克里斯也早已换上现代装，他身高腿长、比例极好，穿上现代男装有种别样的魅力。
　　“不下水玩会儿？”沈域问，接着表示：“这次是邀请。”他还没见过克里斯的魔族形态。
　　然而克里斯懒懒拒绝了：“没兴趣。”
　　好吧，两界文化不同，或许对方还奇怪他们这些人为什么没事要在水里扑腾呢。
　　沈域也不强求，没顾忌魔族在侧，解开扣子脱下上衣便纵身跃入海里。
　　他身体在入水的刹那开始变化，先是双手指甲变得更锋锐、指骨更坚硬，再是耳朵转化为淡蓝的薄薄耳鳍，最后是腰部和双腿。
　　长裤被游戏自动收回背包，长腿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渐变色的鱼尾，银白、淡紫、浅蓝，最后是深海般浓郁的深蓝。
　　薄如透明，像是将云烟装点在了尾鳍上。
　　绚丽的色泽晃花了游艇上魔族的眼睛，心湖好似也有一抹纤长的身影入水，在平静的湖面漾开涟漪。
　　精神力实在是个好用的东西，魔族支着头换了个慵懒的姿势，视线终点从始至终都跟随海面下靓丽的身影移动，什么都没想。
　　畅快地游了半个小时，排解心头的痒意后沈域游回来在游艇边浮出海面。
　　游艇上魔族闭着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察觉到动静缓缓睁开双眸。
　　沈域悠然摆动尾巴浮在水面上，开口说起之后的安排：“过几天我们就前往洛特维大陆，先去秘银之城取法师袍，然后提升实力。”
　　他晋升中阶的技能要求已经达到了，只需提升等级就行。
　　克里斯想起了那晚沈域和他妹妹的对话，说：“其实你不必这么着急。”
　　湿淋淋的头发往下淌水，沈域将其往后抓，疑惑地：“嗯？”
　　克里斯：“你和沈沐沐说的，可以等魔力潮汐过去再说。”地球上他实力受限，在洛特维大陆可没有。
　　沈域听罢微微笑了笑。
　　他知道克里斯这么说是好意，但是：“我不习惯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会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
　　言下之意就是将他也归为了“别人”之类。
　　魔族方有些暖色的眼眸沉了下来，薄唇抿紧。
　　待想起那段似梦非梦的空间里的经历，神情才再度缓和，心里不免有些无奈。
　　天色渐渐晚了，夜幕降临，星星踩着晚霞的余晖挂在空中闪烁。海面波光粼粼，人鱼的眼睛便像星星倒映在海水里，是触不可及的光。
　　他终究会等到这道光落入怀里。
　　魔族沉默着没说话，沈域也没注意，略有些好奇地提起一件事：“说起来，我好像没见过你的魔族形态？”
　　回神的克里斯语气奇怪：“你见过。”那些书房里的画……
　　沈域皱眉。
　　有吗？难道是那对翼翅？
　　要这么说他确实见过，魔王身份时的犄角，克里斯身份时的翼翅，他将两者组合了一下，脑海里隐约闪过一些画面。
　　这时魔族兴味
　　地问他：“你很好奇？”
　　沈域便暂且放下那莫名的熟悉感，正要回答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抬眸谨慎道：“等等，你们魔族没有见到原形态就必须在一起之类的习俗吧？”
　　克里斯：“？”


第51章 
　　魔族颇感好笑，为什么沈域总能问出些让他出乎意料的问题来。
　　他声线沉稳：“没有。”甚至在洛特维大陆，他也没听说过哪个种族有这样的习俗。
　　“在等阶不高之前，魔族通常使用原形态进行战斗，即使等阶高了，有些魔族也更愿意用原型。”魔族眼神含着一丝调笑：“按照你的说法，见过魔族原型的存在绝非少数。”
　　沈域也笑：“那可真是实现魔族大和谐了。”见到魔族原型最多的绝对是魔族本身，见到就要在一起，可不是魔族大和谐么。
　　两人都没继续这个话题。
　　克里斯是想回到本体再说，而沈域只是随口一提，见对方没有变回原型的想法就算了。
　　他又潜入海面下玩了一会儿，太阳彻底落山后，水里的光线也变得昏暗起来，虽然不影响视物，但景色总归没白日里好看。
　　恰好放在游艇上的手机收到沈沐沐的消息，沈沐沐睡醒看见他们留的纸条，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吃饭。
　　沈域便顺势结束了玩水时间。
　　变回人类形态后长裤已经自动套在腿上，身上还湿淋淋的，沈域对魔法元素的操控尚且没有精细到头发丝，只简单用毛巾擦了擦水珠便拾起衬衣往身上穿。
　　他皮肤白，尤其在夜色下更是像晒月的蚌珠般散发着淡淡的莹润光泽，身形劲瘦却不显得羸弱，腹部绷紧时隐隐有肌肉线条。
　　魔族视线望着前方平静的海面，晚上海水上涨，耳边都是海风吹拂下潮水哗啦啦撞上礁石的声音。
　　精神力却一点不漏地看着人鱼系完最后一颗纽扣，像是甜甜的果汁重新包裹回壳里，将所有甜蜜都藏了起来。
　　这是沈域唯一一次变回人鱼入海。
　　接下来几天他待在沙滩边，要么躺在遮阳伞下的躺椅上享受海风、看沈沐沐戴着游泳圈在水里扑腾，要么跟克里斯去附近闲逛，少有下水的时候。
　　让没看见人鱼的沈沐沐遗憾不已。
　　悠闲的假期转瞬即逝。
　　时间即将走向八月中旬，一行人结束海边的行程返回锦城。沈域询问沈沐沐的意见，问她剩下半个月是待在家还是去孔令瑜那里。
　　最近孔令瑜正兴致勃勃和夏构、赵家鑫他们讨论公会驻地的设计图，初稿给沈域看过好几次，沈沐沐也跟着看过。
　　闻言表示要去加入孔姐姐他们的活动，她也是公会的一员呢。
　　于是沈域等孔令瑜开着车来将沈沐沐接走，这才动身再度前往洛特维大陆。驻地空间原地进、原地出，不能用来转换位置。
　　前往洛特维依然是通过【魔王之心】。
　　沈域一直以为【魔王之心】相当于单人传送阵，这次听制作者本人提起才知道不是，只要精神力足够庞大，想一次性传送多少人就传送多少人。
　　毕竟是自己亲手制作的东西，克里斯比沈域更了解【魔王之心】，精神力往晶石内部一探，很快便确定了距离秘银之城最近的锚点。
　　魔族手握黑色晶石，冷白的肤色与晶石的深沉形成鲜明对比。
　　沈域有些想知道：“【魔王之心】现在到底属于你的还是我的？”他问的是客观事实，而不是主观意义上的归属权。
　　克里斯神情微顿，也不是很清楚：“我的精神力烙印还在。”仍然可以感应到【魔王之心】的位置。
　　沈域不解：“我也能够正常使用。”
　　一件装备还能同时属于两个人的？
　　弄不清楚就弄不清楚吧，他没有深想，催促克里斯可以出发了。
　　精神力催动后，眼前画面转换，两具颀长的身影于锦城某小区楼上的房间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是秘银山脉葱茏的密林里。
　　“谁？！”
　　“有情况，注意戒备！”
　　突然出现的人影惊动了林中一队接了护送任务的冒险者佣兵，七八个冒险者立即警惕地将雇主围在中间，望向出现的人影神情慎重。
　　此时是秘银山脉的上午，周围树木繁茂、遮天蔽日，阳光从头顶树叶稀疏处一缕缕漏进来，其中一缕正好落在刚现身的沈域眼皮上。
　　沈域被光芒照射得下意识偏头眯了眯眼。
　　“咦？沈，是你和克里斯？”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别紧张，是我认识的朋友。”声音示意周围警戒的佣兵道。
　　待克里斯侧步挡住光线，沈域闭眼适应了下，这才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被冒险者佣兵围在中间的有个眼熟的矮人——蜘蛛洞穴里认识的铁锤·秘银，他身边还有几个看着年纪明显更大的矮人同伴。
　　双方简单寒暄了几句。
　　从铁锤口中，沈域得知他们一行正要前往秘银之城的商行交付对方定下的货物。
　　因为上次途中遇到打劫，这次他们特地雇了佣兵小队护送，还更换了一条更远更偏僻的路线，没想到却撞上了使用【魔王之心】传送过来的沈域和克里斯。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铁锤问他们。
　　沈域简短道：“来取定制的法师袍。”
　　铁锤恍然大悟。
　　时间都过去两个多月了，他以为两人早已取走法师袍离开了呢，没想到还没有。他贴心解释说：“放心吧，特蕾娅奶奶从来不出远门，你们什么时候去她都在家。”
　　沈域之前还真没想过特蕾娅不在家的可能性，觉得赶着时间差不多过来就行，听铁锤说完认真谢过对方。
　　“不用谢，一件小事而已。”铁锤有点不好意思。他经历的事情到底还少，即使有过一次蜘蛛洞穴的遭遇也没磨掉天生善良的本性。
　　听沈域说他们也要去秘银之城，他干脆邀请道：“不然你跟我们一起出发吧，相互有个照应。”
　　说完总算想起沈域身边的克里斯，忍着胆怯开口：“克里斯也是。”说来好笑，当初接任务的分明是克里斯，铁锤却更喜欢和好脾气的沈域搭话。
　　克里斯懒懒瞥他一眼，没接话。
　　这冷淡的一眼让铁锤好不容易冒出来的主动缩了回去。
　　等沈域表示他和克里斯有事还要在森林里多待几天时，他都没邀请第二遍，几乎是立刻地就和两人告辞离开了。
　　队伍远去后，沈域收回目光睨向身侧：“你做什么了？铁锤好像很怕你。”
　　克里斯望着他好整以暇：“那你怎么不怕？”
　　天生没长害怕那根筋，他有什么办法。
　　但他不想这么回答，偏头浅笑着说：“你很希望我怕你？”又将问题踢回去。
　　他站在金色暖阳下，眼里盛着光，脸上细腻的肌肤像是染上暖意的白玉。
　　魔族看着他有一瞬出神，伸手到沈域脸侧，注意到微微收拢的眉心，转向对方头顶摘下一片落叶。
　　他扔掉落叶转身，语气很淡：“走吧。”前进方向是密林深处。
　　微蹙的眉宇重新舒展，沈域放松地跟上去：“我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我的打算？”
　　克里斯声线平淡却笃定：“不是要去提升实力？”
　　沈域笑，说的没错。
　　撇去两人最初认识时的不愉快，魔王其实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这里的好不是指对方的实力，而是魔王愿意无条件配合他。
　　不，也不算是无条件吧……虽然彼此都没明说，但他大概也猜到了魔王要什么。
　　沈域难得分出一丝心神思考，他给的出魔王想要的东西么？
　　秘银山脉不是一个很好的冒险地点
　　。
　　山脉山体内部有矮人族定居，矮人族铸造天赋高，喜欢将铸造出来的各种装备设置在居住的地方，不时还要出来测试下装备性能。
　　因此山脉中低等级的魔兽早就被吓跑了，剩下的魔兽分布零散，等级也偏高。
　　好在还在沈域能够应付的范围内，这里少有冒险者前来，倒是方便了他。一连在森林里待了许多天，他几乎是日夜不休地在提升实力，总算是在月底晋升到了中阶。
　　[角色：沈域]
　　[种族：人类（成年）/海族（幼生期）]
　　[等级：lv.40（中阶元素法师）]
　　[生命：80000/80000]
　　三个中阶技能也自动解锁到最终技能形态，分别是[树牢禁锢]、[爆炎火狱]和[冰霜盾墙]，其他技能则多是学徒级和低阶的。
　　听起来太少了，只有三个和等级相匹配的技能。
　　但这也是洛特维大陆上的法师和现实游戏里法师设定的区别。
　　据沈域了解，在洛特维大陆，越是高等阶的技能越少，同时也不是技能数量越多越好，许多法师挑选技能时都是精挑细选，再三斟酌的。
　　因为精神海就那么大，能够容纳的法术模型就那么多，许多高阶职业者更是只会精研那一个让他们晋升的技能。
　　也就沈域情况比较特殊，精神海异常广阔，才由着他能学的技能都学了一堆。
　　言归正传，晋升中阶后沈域便暂且停下打怪升级的行为。
　　他和克里斯进城将升级中积攒的多余的魔兽材料出售，换回一批元素晶石，然后前往“特蕾娅小店”取定制的法师袍。
　　正如铁锤所说的那样，特蕾娅在家哪都没去，两件法师袍她早已经制作完成了，都达到了五阶。
　　“你们可以仔细检查一下。”她拿出法师袍说。
　　两件法师袍因为制作材料一样，烙印的技能模型一样，导致最后的成品外表也一模一样。
　　法师袍通体呈不刺眼的白色，勾勒法术模型的蚕丝在处理过后是暗银色的，在光芒照射下隐隐有光华流转。
　　摸上去也像上好的绸缎般，手感细腻光滑。
　　结算完定金之外的报酬，沈域当场就将法师袍换上了。
　　长袍松紧程度刚好，既能勾勒出使用者修长高挑的体型，又不至过于紧绷。
　　肩背后是装饰用的短披风，腰间掌宽的腰带勾出劲瘦的腰线，他站在特蕾娅院中的向阳花丛中，却比灿烂的向阳花还要明亮耀眼。
　　克里斯默默凝视他片刻，却是将自己那件法师袍收了起来。
　　他现在还维持着幻术装备下“中阶幻术师克里斯”的伪装。
　　等级够了，法师袍也拿到手，接下来两人就该动身前往龙族领地。【魔王之心】中锚点数量充足，其中也有位于龙族领地的。
　　在出发前购买代步魔兽的路上，沈域感兴趣的问起：“你是怎么想到添加那么多锚点进去的？”
　　这种传送类空间物品，肯定是锚点数量越多越好，但克里斯怎么会添加那么多进去？他粗粗估计，【魔王之心】内的锚点至少有上万个，意思就是这上万个地方克里斯都亲自去过。
　　克里斯真实身份可是魔王，魔王都这么闲的？
　　当事魔族闻言回忆片刻。
　　他制作【魔王之心】是在打败上任魔王继任魔王之位后，继任魔王之位后他在做什么？
　　克里斯隐约有印象：“最初大概是为了方便挑战其余种族的传奇职业者。”后来觉得挺方便，每到一个新地方就习惯性地往里添锚点了。
　　沈域哑然，不愧是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好战分子。
　　龙族领地里，距离最近的锚点离希尔瓦娜
　　的法师塔都还有两三天的路程，所以不想连着使用两三天[飞行术]的话最好搞个代步魔兽。
　　说到代步魔兽沈域就想叹气，他明明养了个代步的棱皮大龟，偏偏这龟还在克里斯储物戒里沉睡没醒。
　　“棱皮龟苏醒没有？”进魔兽商行前他确认了最后一遍。
　　克里斯精神力往储物戒里一探，锚点连通的次位面里，冰蓝的巨大海龟正在海底沉睡：“没。”
　　Ok.
　　Fine.
　　法师塔所在地是一片无垠的沙漠，这种地形乘坐[角马兽]不太方便，两人选择的是之前坐过的[双头巨蜥]。
　　法师塔存在的消息不是秘密，因此路上并不是仅有沈域和克里斯二人，前后左右有不少跟他们目的一致的冒险者同行。
　　这些冒险者之间默契地保持着一定距离，谁都没有靠得太近。
　　沙漠中太阳热烈，气候干燥，沈域感受着空气中的魔法元素浓度，发觉这里的魔力远比不上秘银山脉浓郁。
　　他驱使[双头巨蜥]往克里斯靠近些许，压低声音：“这里魔法元素好像很稀薄。”
　　克里斯没去过希尔瓦娜的法师塔，但身边有一个话痨下属李维斯，他该知道的消息都知道。闻言：“每一次魔力潮汐，大陆上的魔力分布都会发生变化，这种变化或大或小。”
　　如果将洛特维大陆的魔力分布比作蛛网，那魔力节点便是蛛丝相交处魔法元素最浓郁的地方，蛛丝次之，最后才是没有蛛丝的空白部分。
　　法师塔“植物王国”建在魔力节点上，这处魔力节点没受千年前魔力潮汐的影响，其余地方就不一定了。
　　沈域意会，接着问：“法师塔位于龙族领地范围，龙族对法师塔不感兴趣？”还是说龙族只单纯爱亮晶晶的元素晶石和金币？
　　克里斯：“龙族原本想独占法师塔。”
　　不过大陆上其他种族和职业者都不同意，希尔瓦娜本身所在的精灵族都不反对大家进入法师塔自行寻找机缘，龙族凭什么？
　　未免犯了众怒，龙族只得遗憾放弃独占的想法，但可不会错过每年九月禁制松动的时机。它们又不傻，魔植虽然不是亮晶晶，但可以换很多亮晶晶啊！
　　[双头巨蜥]在驱使下继续往前行进，忽而前方一阵骚动传来，打断了两人对话。
　　沈域顿住话头抬眼望去，一头高约五六米、长达二三十米的红褐巨蝎赫然映入眼帘。
　　仔细一看，这才注意到原来趴伏在砂砾上的蝎怪已经死了，它庞大的尸体下方站着五个冒险者，两个中阶，其余三个无限接近中阶。
　　其中疑似领头者的男人脸上有着古怪的黑色纹路，正苦恼地向途经的冒险者寻求帮忙，但周围的冒险者队伍没一个停下来的，皆是事不关己地径直离开了。
　　见沈域注意力在男人脸上的纹路上。
　　“兽人族。”克里斯淡淡道，辨认了下纹路痕迹：“虎族，兽人族皇室。”
　　两人这时距离这队冒险者已经很近了，五个兽人刚好将克里斯的话听进耳里，除了为首的男人，其余四人望向克里斯的眼神都带着戒备。
　　男人表情倒是比较轻松，直接笑着大方承认了：“的确，我们确实是一支兽人冒险者队伍。”
　　“我叫虎腾，他们是我的同伴，”虎腾介绍道，他的四位兽人同伴这才收起戒备的目光，“所以两位法师愿意施以援手，为我们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么？”
　　他说他们队伍在赶路途中遇到蝎怪袭击，虽然他们及时将蝎怪打死，但蝎怪尸体倒下时不幸将他们的代步魔兽砸死了。
　　本来就只有五头代步魔兽，一下给他们砸死了四只。
　　虎腾唉声叹气，其余四人则是见怪不怪，跟着九皇子，这种倒霉
　　事情他们经历得多了。
　　确实是很倒霉了，听他解释完沈域暗想，不过对方想借他们的魔兽？
　　“不好意思，我们也只购买了两头而已。”他婉拒。
　　虎腾：“我们可以出双倍、不，四倍价钱购买！这样你们还剩下一只巨蜥，两人共乘，足够在剩下半天内赶到法师塔附近了。”
　　砸死了四头就用四倍价钱购买是么。
　　沈域仍旧没同意，他不缺元素晶石，鉴于虎腾搭话的态度好，他也礼尚往来客套两句才离开。
　　等走出一段距离后，克里斯告诉他：“他们的代步魔兽死因存疑。”
　　沈域：“嗯？”
　　等阶不同的人对精神力利用程度不同，沈域只能感知到蝎怪尸体下确实有四具魔兽尸体，克里斯却能感觉出尸体应该受过前后两次攻击。
　　沈域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蝎怪可能的确砸到了魔兽，但最后取走魔兽性命的实际是虎腾他们自己？”
　　难道是魔兽被砸过后残疾了，不能再承担起代步作用，虎腾等人嫌带着麻烦干脆直接杀了？
　　如果不是这样，虎腾他们好端端地为什么杀掉代步魔兽？即便现在快到目的地了，回去时也用得上。
　　思索无果，沈域没继续往下想，之后多注意点这个队伍就行。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和克里斯离开之后，虎腾一行也谈起了他。
　　队伍里一位裹着豹纹抹胸、露出健美身形的女性耸耸肩开口：“九皇子，看来对方并不接受你蹩脚的搭讪。”
　　虎腾没有气馁：“没办法，再接再厉嘛。”说着跨上最后一头魔兽，示意众人：“反正只剩下半天了，你们自行跟上。”
　　队伍里有人哀叹：“别啊，魔兽是老大你杀的，凭什么要我们变回兽形跑！”
　　“嘘，噤声，”方才还神态轻松的虎腾立即转头看向说话的人，面庞上是人前不曾显露的威严，“他身边跟着个厉害的存在，说话谨慎点。”
　　[双头巨蜥]背上，留下一丝精神力感知的魔族半眯起狭长的黑眸。
　　冒险者队伍在太阳落山前陆陆续续赶到法师塔附近，沈域和克里斯也是其中的一员。
　　法师塔的规模超出沈域想象，他预想中的法师塔是现实世界的嵩岳寺塔、释迦塔、飞虹塔、千寻塔，希尔瓦娜的法师塔顶多更大些。
　　但眼前这座法师塔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文化底蕴且不说，至少占地面积就不知超出了多少。
　　巨大的高塔耸立在无垠的沙漠中，人站在塔下，左右竟看不见塔身边界，更别说望见塔顶，可见高塔规模的宏大。
　　难怪能被称之为魔植最齐全的“植物王国”。
　　禁制松动的时机还没到，塔身仍然笼罩在厚厚魔法屏障中，屏障上有五颜六色的光芒流转，像一颗厚实的泡泡挡住了外界窥视者的目光。
　　窥视者沈域观察完收回视线，和克里斯准备今晚在塔外落脚。
　　身边环绕高塔搭建起一顶顶帐篷和火堆，有些出自大家族的冒险者还随身携带了居住的精致屋宇。
　　沈域背包里留着当初周霁给的军用帐篷，他刚想拿出来，就见克里斯已经先一步用黑色藤蔓编织出一栋小屋。
　　小屋底部深深扎根进松软的沙粒深处，将房屋牢牢固定在沙漠表面。
　　藤蔓看上去冰冷坚硬，应该不是纯粹的植物，而是某种魔气凝聚成的东西。沈域暗自打量着，忽然一根藤蔓伸到了面前，人立般用尖端对着他。
　　他顺着看去，藤蔓的另一端虚化在魔族身前，而魔族对上他询问的眼神，只挑眉淡淡道：“看你好像很感兴趣。”
　　感兴趣也不一定非要亲手体验。
　　大概是脑子里装了些有颜色的废料，
　　摸这种东西总让沈域觉得古怪。
　　身前人立着的藤蔓动了动，看起来像是在咕涌。
　　魔族声线低哑，有种懒洋洋的惬意：“摸吗？”


第52章 
　　……摸。
　　触感与沈域预计中差不多，是相当冷硬的质感，仿佛黑色钢铁。他只轻轻摸着藤蔓表皮摩挲了下，凉意便通过接触的皮肤径直沁到了心底似的。
　　“你会不会觉得，这种东西睡起来太硬了？”他委婉道。
　　说完便觉得手下的触感变得柔软了些，连那种死物的冰冷也没有了，若不看颜色，就像真的植物一样。
　　“哎哟给我累的，可算是到了。”
　　“才半天功夫就虚成这样，你，不行。”
　　“滚，感情变成原型驮人的不是你。”
　　夜风裹着远处的声音飘来，打断两人的互动。沈域收手循声望去，克里斯也撤去专为沈域召出的藤蔓。
　　几十米外有五个刚抵达的冒险者正在安营扎寨，赫然是路上曾有过短暂交集的虎腾等人。
　　虎腾显然也看见了他们，扬手挥了挥示意，但并没有过来打招呼。
　　沈域也没有过去攀谈的想法，略点点头回应，随后和克里斯转身走进刚编织建好的藤蔓房屋里。
　　房屋结构很简单，只有一个约二十平米的空间，左右贴墙编织了两张床。
　　随意挑了张坐在床边，熟悉的黑色藤蔓叫沈域想起最初见到魔王的时候，对方经常百无聊赖地坐在藤蔓编织的王座上观察他们。
　　他施下屏蔽术法看向克里斯，回到洛特维大陆的魔族又换上那件熟悉的黑色法师袍，收敛气势后少了属于魔王的压迫感，顶多气质冷淡。
　　他问：“这是你的本体？”
　　克里斯在他对面坐下，闻言轻嗯了声。
　　正如之前对方用分/身取代本体穿过空间通道时的情况，这次沈域也没觉察到魔王什么时候用本体替代的分/身。
　　他没详细问，说：“你告诉我法师塔内等级越高越危险，以你本体的真实实力进去会不会有问题？”
　　精灵族的传奇德鲁伊进去都铩羽而归，魔王虽然是之后才崛起的，但实力想必比这位德鲁伊只高不低。
　　传奇德鲁伊至今昏迷不醒，魔王进去不会因为这个“等级越高越危险”的规则出问题吧？
　　听沈域说完，克里斯看着他的眼神这才有了些许变化。
　　这是在担心他？唇角不自觉勾起柔和的笑：“那是进入核心区域。”言语间丝毫不担心这点。
　　“而且【魔王之心】是传奇空间装备，即使真的进入核心区域遇到危险，也可以通过它离开。”
　　沈域沉默片刻：“谢谢。”
　　……
　　这一晚沈域罕见地睡得很安稳，明明心里记挂着进入法师塔的事，第二天愣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被法师塔下各种术法的声音吵醒。
　　“时间到了？”迅速给自己做完清洁后他问克里斯。
　　克里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或许根本没睡，正漫不经心靠在特意留出的窗户口往外看：“嗯，他们在尝试打开禁制。”
　　法师塔当初由高阶阵法师亲手建造，所配备的禁制自然也是高阶。
　　要不是法师塔在魔力潮汐期间发生了某种古怪的变化，每年一到九月禁制薄弱处威力会削减到中阶，在场的冒险者们基本不可能有进去的机会。
　　不是没有高阶职业者打法师塔的注意，但外围的魔植这些高阶职业者看不上，核心区域又是“等级越高越危险”。
　　等好几个高阶死在法师塔的消息传出去后，渐渐的便没有高阶职业者来碰运气了。
　　没必要，大陆上又不是只有希尔瓦娜一个药剂宗师，又不是只有她的“植物王国”才有魔植。
　　沈域和克里斯行动算晚的，两人收拾整理好来到法师塔下时，已经有不少队伍破开禁制进入法师塔内了。
　　笼罩在法师塔外五颜六色、好似厚实气泡的魔法屏障如今颜色淡去，像一道透明水幕，水幕中却是鸟语花香、树木葱茏。
　　“幻术，”克里斯低醇慵懒的嗓音响起，“看景色，应该是精灵之森。”
　　“嗨，两位，又见面了，”旁边同样没走的虎腾队伍看见他们出声打招呼道，“真巧，你们也还没走啊。”
　　见沈域两人没有理会他的意思，悻悻带着队伍去找其他禁制薄弱的地方了。
　　他们离开后，沈域抬手施展中阶技能[爆炎火狱]攻向禁制上他确定的一点，暴烈的火焰开始灼烧魔法屏障，很快便烧出可供一人进出的缺口。
　　他和克里斯没有迟疑，前后飞快闪身进入缺口中。几乎就在他们进去的下一秒，流动的魔法元素便重新将屏障填补完整。
　　从第一个冒险者动手攻击禁制开始，法师塔内的防御阵法就已经开启处于被动防御状态是，所以进入缺口后沈域始终保持着高度戒备。
　　防御阵法已然开启，闯入会被分散传送到危险区域。
　　“别害怕，我会很快找到你。”
　　谁害怕了？沈域无语。
　　动身前魔族低哑的声线犹在耳边，独自站在密林中，沈域神情镇定，黑眸冷静地扫视四周。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树林深处，茂密的[魔焰树]几乎占据整个空间。
　　[魔焰树]是一种比较特殊的魔法植物，没有叶子只有树干，被太阳光直射会燃烧自焚。
　　但自焚的火焰其实是它的养料。
　　就在沈域观察之际，头顶积压的厚重浓烟被风吹开些许，一缕光线从烟雾缝隙偷溜进来洒在下方一株[魔焰树]上。
　　随即光线与[魔焰树]接触的位置腾地燃起火苗，随着火焰燃烧，更多的黑色烟雾升起与天空中的浓烟汇聚成团。
　　吹出的缝隙被填满，没了光线直射，下方的火焰渐渐熄灭开始等待下一轮馈赠。
　　沈域抬手给自己施加了一道[清除术]。
　　[魔焰树]燃烧后的浓烟有毒，他没想到自己传送进来会直接置身被魔气侵蚀的[魔焰树]树林中，幸好曾经学过教会的[清除术]。
　　排除掉浓烟的威胁，[魔焰树]其实危险性不高，但沈域并未放松警惕，因为[魔焰树]密集的地方通常生存着伴生魔兽——是一种三阶[火蚁]。
　　果然，他刚选定方向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林子里便传来此起彼伏的窸窣声。
　　[魔焰树]没有叶子，地上自然也没有落叶，沈域很清晰看见平整的黑色地面鼓起一个个土包，随即土层散开，密密麻麻的[火蚁]从土包中爬了出来。
　　它们身体呈焦褐色，鼓鼓的腹部有人头大小，不出片刻便在黑色地面汇聚成焦褐的洪流。
　　沈域没有停留，施展[风行术]在空中继续赶路。
　　地上的[火蚁]却没那么容易被摆脱，很快的变化队形将队伍分割成几部分，它们身躯层层叠叠，从“一盘散沙”汇聚成一只只巨型[火蚁]，挥动前肢不断向空中发起进攻。
　　沈域控制着飞行高度升高，前进途中不时往地面丢火属性技能，巨型[火蚁]被一只只打散，又接连聚集起更多。
　　它们就像悍不畏死的士兵一样不知疲累，虽然给沈域造不成多大威胁，但不停机械性地施展术法也很烦啊。
　　直到飞出[魔焰树]林范围[火蚁]的追击才算中止。
　　[魔焰树]林外是一片荒芜之地，地面寸草不生，沈域出现在两地边缘之际，一道黑色身影也在朝他极速靠近。
　　黑影速度很快，沈域看见时对方还只是远处一个黑点，眨眼间便于身前停驻露出真容。
　　沈域意外地没有升起警惕，等人影停在身
　　前后，果然是他预料中的那个人。哦不对，那个魔族。
　　赶到的克里斯目光迅速扫过沈域全身，有如实质的视线让沈域怪不自在的。
　　接着魔族又看了眼他身后的树林，认出那是[魔焰树]，而[魔焰树]生长茂密的地方通常有三阶魔兽[火蚁]。
　　于是问：“没事么？”
　　沈域招来一阵风吹走身上飘落的灰烬，回答：“没事，就是有点麻烦。”
　　两人交换了下信息，沈域这才知道在他离开树林期间，克里斯差不多把法师塔底层全转了一遍。
　　他颇为惊讶：“因为找我？”难不成[魔焰树]还有屏蔽精神力的作用？
　　克里斯：“……不是找。”只不过刚好是两人传送进来的地点，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而已。
　　他过来的途中还看见了进入下层的传送阵所在。
　　他说：“法师塔总共九层，后三层属于核心区域，每层都有通往下层的传送点。”
　　如果是使用正当手法进入法师塔，那么进入者会直接被送到传送点所在地，不正当的嘛……就好比沈域他们这些外来的冒险者，全部被分散传送到了危险区域。
　　既然克里斯知道传送点在哪，沈域果断拜托对方帮忙带路。
　　路上他问起传送点的事，克里斯告诉他在一栋小木屋里。
　　这个消息在前来冒险的职业者中不是秘密。
　　法师塔存在了那么多年，他们不是第一批来捡漏的人，一些相关信息早就从“前辈”口中泄露出来了。
　　比如被探寻过的前六层，每层都有一栋布置了传送阵的木屋。但木屋位置却不是固定的，只要有人试图强行闯入，木屋就会变化位置。
　　希尔瓦娜当初估计也是考虑到自己常年外出收集魔植不在法师塔内坐阵，才会将法师塔设计成这般模样。
　　有实力顶端的魔王在侧，一路上沈域都无需担心魔兽袭击，很多时候他都没看见危险出现对方就已经悄无声息将其解决了。
　　所以在他看来一路上是风平浪静。
　　沈域难得有了抱大腿的爽感。不过这种感觉偶然体验一下就行，打铁还需自身硬。
　　花了小半天时间，两人从[魔焰树]林外赶到克里斯途中发现的小木屋所在地点。
　　比起其他地方的危险重重，木屋附近就像坐落在沙漠中的绿洲，被环绕在一堆生长茂盛的植物丛中。
　　这些植物像是被随手种下的，洒下种子的人有多随意，这些长成的植物就有多凌乱。高高低低，色彩斑斓，有的开花有的结果，简直像是自由生长的野草。
　　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些野草般的植物全都魔植，1~3阶都有。
　　沈域看得咋舌，不愧是药剂宗师，1~3阶的魔植于对方而言只有野草般的待遇。要不是为了收集更全面，恐怕这些魔植都不配出现在这里。
　　希尔瓦娜莫不是个收集控？
　　“咦？两位，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吧，”熟悉的声音越过杂乱的魔植传来，“相逢就是有缘，碰见这么多次，不如大家交个朋友。两位怎么称呼？”
　　怎么又是他们。
　　不错，说话的人又是虎腾。
　　沈域蹙眉问克里斯：“我们又落到最后了？”
　　克里斯落在虎腾等人身上的目光也带着审视，闻言答道：“不，我们应该是第一批抵达传送点的队伍。”
　　他们最先抵达传送点是有魔王这个外挂，虎腾等人又是凭借什么？要是沈域没记错，他们和虎腾的队伍几乎是最后进入法师塔的。
　　既然正面遇上了，他没装作视而不见，点点头回应：“沈域。”介绍身边的魔族：“这是克里斯。”
　　沈域。
　　这两个字让
　　虎腾瞳孔紧缩，立刻联想到大陆沸沸扬扬的传闻上。再看向对方身侧的男性时，饶是冷静如他，不禁都头皮一阵发麻。
　　虽然他隐约感觉到跟在“天命之人”身边的存在实力不会简单，但也没想过会是这个身份，这种猜测谁敢想！
　　唉，最开始他也没猜到“天命之人”会是沈域啊！
　　脑海里飞快掠过这些念头，虎腾面上还是一副大方爽快的模样，介绍自己身边的人：“这是豹玄、鹰齐、貂雪和牛当。”
　　豹玄和貂雪是女性，昨天变回原型驮了队伍一程的是牛当。
　　双方简单寒暄完，两支队伍间隔开一段距离走向木屋。
　　虽说以克里斯的真实实力不用忌惮虎腾他们，但沈域暂时不想在这些兽人面前表现出这点。
　　虎腾等人的代步魔兽死因存疑，之后两次三番主动向他们搭话，怎么看怎么奇怪。
　　走到木屋前，虎腾又是主动邀请他们先进木屋，要不是克里斯告诉他木屋里没有危险，沈域都要怀疑虎腾等人先来一步在里面布下了陷阱。
　　都走到这一步了，沈域也没跟他们纠缠谁先进的问题，和克里斯率先踏入木屋。
　　说是木屋，其实建筑的内部空间很大，屋里清洁阵法还在运转，依然保持着干净整洁的状态。
　　沈域看见许多刻下阵法用于存放魔植的储物架，应该是用来收集外面的魔植。可惜这么多年过去，储物架上的魔植早就被一批批冒险者搬空了。
　　空间另一端便是他们在找的传送点，地面上刻画的传送阵有两个，一个通往下一层，一个却是直接离开法师塔的通道。
　　这其中也有点小陷阱，看起来像是离开的传送点其实才是进入下一层的正确通道。
　　沈域正要迈步踏入其中——
　　“沈域，我们两个队伍合作怎么样？”
　　听见这句话，他驻足回头看向说话的人。
　　动手暴力地推倒一个储物架，虎腾一屁股坐在上面，忽略掉对方身边淡然却极具压迫感的视线对沈域正色开口：“想必你也知道前来的冒险者们是什么构成。”
　　？其实我不知道。
　　虎腾：“来到这里的冒险者，十支队伍就有九支是大家族成员或者大型佣兵团队。”更何况来的还不止十支队伍。
　　“他们动用这么多人手，显然不会满足于底层的浅薄收获，而是将目标放在中三层。”
　　上三层属于核心区域，太过危险，早已将消息打听清楚的大家族和佣兵团显然不会在其中徒劳地浪费人力。
　　“你想说什么。”见他说了半天还没说到重点，沈域有些许不耐。
　　虎腾扬起笑容：“都是冲着中三层去的，不如合作怎么样？”将自己的目的又重复了一遍。
　　“成熟的魔植就那么多，我们人单力薄，只有合作，对上那些大家族和大型佣兵团才有竞争力。”
　　沈域意外地抬了抬视线，微笑：“谁说我和克里斯是冲中三层去的？”
　　虎腾：“这还不明显？假如你们不是看不上底层的魔植，怎么会毫不停留地直接就要去下一层。”
　　嗯，有道理。
　　“我们没有和人结盟的打算，”他笑容深了点，“因为只要我和克里斯始终走在其他队伍前面，就不会爆发冲突。”
　　说完抓住克里斯的胳膊，径直踏入准确的传送点。
　　两人离开后，木屋里空气有一瞬凝滞。
　　随即豹玄、貂雪、鹰齐和牛当四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嘲笑他们九皇子计划落空。要你找冠冕堂皇的借口，被对方顺着话锋反将一军了吧！
　　虎腾无奈叹气，失策了，没想起来速度快完全可以避开和其他冒险者碰面。
　　老大，要不直接跟对方实
　　话实话好了。豹玄用口型对他道。
　　就是，这又不是坏事，算起来对沈域有利无弊，对方应该不会拒绝。鹰齐也劝。
　　其余两名兽人也点头附和。
　　虎腾烦躁地抓着头发：“我再想想。”
　　本来他计划跟沈域一起去取那个东西，增加彼此的信任，这样后面他说的话对方才会相信。没想到沈域根本不接茬。
　　实在不行只有他们先去将东西取了再说。
　　却说另一边，沈域和克里斯踏入传送阵后顺利地被传送到了第二层。
　　大概因为有沈域抓住克里斯的胳膊，这次两人没再分开，不过依然被随机传送到了危险区域。
　　两人现在所处的位置大概位于地底或是山体内部，狭窄的缝隙容纳两具成年男性的身体有些勉强，以至于传送过来的沈域不得不面对一个尴尬的局面。
　　他和克里斯被挤在缝隙里，身体紧紧相贴，对方强劲有力的心跳贴着后背传来，比普通人心跳速度略慢些。
　　沈域脸上发烫，当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周围环境温度很高，粗略估计超过40度。
　　弄清现在的处境，他和克里斯同时出手攻向身侧，随着轰隆碎石落地的声音，身侧很快多出一条可供行走的通道。
　　然后沈域在前，克里斯断后，两人一边开路一边前进，半个小时后总算找到了出路。
　　说是出路也不尽然。
　　沈域打量着眼前洞穴，这是一条直径三四米的圆形通道，山壁光滑，由于呈圆形，虽然洞穴看着挺大，底部平整的地方却仅允许单人通过。
　　更像是某种爬行动物进出的地方。
　　他捡起地上的鳞片，火红的鳞片在同色的山岩间很不起眼，还是蛇类。
　　“我们现在往哪个方向走？”他问克里斯。克里斯精神力比他高，感知范围也更大。
　　“这里应该有某种限制精神力的东西。”克里斯皱着墨色的长眉道，说完仍给了沈域一个准备的答案：“上面。”
　　他们现在正位于地底。
　　这时沈域自己也动用精神力尝试过，确实，他的感知范围被限制在十米之内。
　　“我想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东西了，”他带着克里斯走到几米外一株纤细的小花前，白生生的小花像一条人立起吐信的小蛇，蛇身雪白，蛇信鲜红，“[蛇涎花]。”
　　一种破坏精神海的药剂的主材料。
　　[蛇涎花]只有四阶，但稀有程度还挺高的，来都来了，沈域当然是连土带花摘进经过特殊处理的木匣里。
　　到时等驻地空间布置好再移栽进去。
　　刚摘下这株，视野所及之处又发现了下一株，秉承着宁可摘错不能放过的原则，沈域将看见的[蛇涎花]统统摘走。
　　仔细找的话，洞穴里[蛇涎花]还挺多的。
　　他慢悠悠地往前走摘花，克里斯问他：“你想怎么离开？”
　　沈域：“什么？”
　　克里斯：“可以直接打通头顶的岩层返回地面，第二个方法是沿着蛇类留下的洞穴走，终点在哪还不确定。”
　　沈域：“第二层的木屋在地面还是地底？”
　　克里斯：“地面。”
　　“那就打通岩层好了。”他收起刚摘下的一株[蛇涎花]说，白色法师袍勾勒出修长的身形，置身洞穴内，就像他摘下的雪身红信的魔植一样显眼。
　　“不过——”话还未说完，身体忽然一软，但沈域及时扶着山壁站稳了，所以正抬头打量从哪个位置打通岩层的克里斯没有注意到。
　　扶着洞穴墙壁，沈域呼吸越来越急促，面色发红，一种莫名的渴望从下腹出袭来，被强行压下后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思绪飞快转动，从被传送过
　　来开始回忆到[蛇涎花]，他忽然记起一个被遗漏的信息：
　　[蛇涎花]除了是破坏精神力的药剂材料，还只有感知到蛇类的发/情信息素才会开花。
　　而他摘下的[蛇涎花]全都是盛放状态。
　　“沈域？”察觉到他呼吸和体温变化的魔族拧眉抬脚走来。低沉磁性的声线对此时的沈域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有点糟糕啊……


第53章 
　　“我好像中招了。”嗓音因压抑变得沙哑，他深深呼吸试图减轻身体里的反应，却因吸入更多的信息素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顿时四肢发软，身体踉跄了下，后背被一个稳重的胸膛接住。
　　克里斯扣着他的肩膀转过身体，精神力迅速笼罩，一丝不苟将沈域从上到下仔细检查了一遍。在检查到某个部位时，周身气息一滞。
　　怀里的人向来沉静的黑眸此时漾着潋滟的水光，半敛下眼睫，眼尾晕红，难得显露出两分脆弱的姿态。
　　魔族呼吸也跟着沉了沉。
　　沈域靠着他的胳膊借力，魔族身上温度偏凉，让身体燥热的他感觉十分凉爽。
　　他依然保持着理智，很快解释清楚现在这副模样的原因：“[蛇涎花]只在接触到蛇类魔兽发/情时的信息素才会开花。”
　　所以他应该也是受了这种信息素的影响。
　　换在在现实世界这种情况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蛇类发/情怎么可能影响得到人类？遗憾的是这里是充满魔法元素的洛特维大陆。
　　同样的情形，他中招了，克里斯没有，果然还是等级太低了？
　　沈域脑子里胡乱想着事情，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怎么解决？”听完他的话克里斯问，嗓音低哑跟沈域有得一拼，不过精神恍惚的沈域没有察觉。
　　魔族是大陆上最特别的种族，没有之一，他们通过魔纹或者强悍的精神力战斗，魔法元素对他们来说用处不大，很少会食用蕴含魔法元素药剂和魔植，受伤了全凭自身天赋愈合。
　　也因此，克里斯即便听说过[蛇涎花]也并不清楚其具体信息。
　　靠着魔族度过一波热潮，沈域坚持自己站稳，努力回忆片刻道：“信息素腺体就是解药的材料之一。”跟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是一个道理。
　　短时间内是凑不齐解药的材料了，他也不知道药剂配方，但想来腺体既然是解药材料之一，单独使用应该也有几分效果。
　　克里斯与他想法一致，精神力探过地下环境，很快从厚厚的岩石层以及弯弯绕绕的洞穴通道中找到目标。
　　在岩层更深处有一方巨大的空旷空间，空间底部挤满了纠缠在一起的蛇群。
　　蛇鳞相互摩擦的黏腻水声通过精神力毫无阻碍地传递回来，密密麻麻的白蛇是让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恨不得晕过去的程度。
　　[雪里红]，一种五阶蛇类魔兽，散发出发/情信息素的雌蛇正好是蛇群的首领，等阶达到六阶。
　　难怪其散发出的信息素能影响到才40级的沈域。
　　找到目标所在，克里斯立即就要动身前往，猛地想起怀里的人恐怕离蛇巢越远越好，交代道：“我找到[雪里红]的巢穴了，你待在这里等我。”
　　抓着他胳膊的沈域迟缓点头，反应了几秒才消化话中的意思。
　　等克里斯一离开，他身体立刻脱力地靠在岩壁上，寸寸下滑直至整个跌坐在地。他半仰起头，视线焦点虚虚落在半空，脑中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混乱。
　　意识模糊间，他隐约感觉到克里斯拿到东西回来了，鼻端嗅到一股陌生的甜腻香气，像是给小腹加了一捆柴，让火越烧越烈。
　　随后火烧后的焦糊迅速将甜腻气味吞噬，仿佛一盆冷水浇在燃烧的火堆上。
　　明火熄灭后柴薪内部还藏着通红的火星，但已经足够沈域从那种失去控制的状态找回身体的主动权。
　　他左右看了看，克里斯不在。耳边隐隐有碎石落地的声音传来，估计是去打穿通往地面的通道了。
　　于是整理了一下身体起身往声音传来的位置走。
　　几分钟后。
　　刚好将通道打穿的克
　　里斯收手看向于拐角现身的沈域，视线隐晦地在他身体扫视一圈：“怎么样？”
　　沈域点点头：“差不多了。”虽然隐隐还是有些燥热，但在忍受范围内。
　　他向克里斯道谢，感谢对方在他不太方便的时候去弄了解药来，并且还体贴地在他处于尴尬状态时主动避开。
　　克里斯没放在心上，实际在遗憾短时间内不能再看见沈域的另一面。
　　两人可以说是各怀心思。
　　直到回到地面，远离了地底那个满是信息素的环境，沈域的身体才在约一个小时后彻底恢复了正常。
　　而没有了[蛇涎花]对精神力的压制作用，克里斯很快将整个第二层环境探查清楚，在搜寻[冰焰草]下落无果的同时确定了木屋的位置。
　　法师塔前三层都没有找到[冰焰草]。
　　待进入第四层，两人明显察觉到环境的变化。
　　甫一被传送到第四层，一股毒烟便从下方破裂的沼泽气泡中涌出，沈域迅速取出一瓶解毒药剂灌下，抬眼望了望身侧。
　　身侧魔族敛眸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这一番眼神交流若有外人在场恐怕会摸不着头脑，事实上刚才沈域和克里斯的交流很简单。
　　沈域：来一瓶解毒药剂么？
　　克里斯：不用。
　　魔族身体强悍，魔王更是其中佼佼者，五六阶的毒素根本不看在眼里。
　　有个传奇外挂在身边，沈域不担心魔兽攻击，喝下解毒药剂便放松下来，环视一圈周围开口：“这里的环境好像比前三层复杂不少。”
　　这时候他已经大概总结出法师塔内魔植分布的规律，希尔瓦娜不是按照等阶移植的魔植，而是根据每种魔植的生长环境。
　　比如前三层的魔植生长条件就比较单一，满足了温度、湿度和魔力浓度就行。
　　所以沈域见到六阶魔植却没找到五阶[冰焰草]的原因就很明显了，因为[冰焰草]生长环境是出了名的苛刻。
　　这时他又朝身侧看了眼，克里斯依然摇头。
　　这次两人眼神的含义是：
　　沈域：有[冰焰草]吗？
　　克里斯：没有。
　　进入中三层，所遇到的魔植比下三层更为稀有罕见，沈域不会错过收集的机会。
　　下方沼泽咕嘟嘟冒着气泡，蓝紫色的毒烟笼罩，在肉眼看不见的沼泽水面下，一具具魔兽尸体浸泡其中。
　　这些魔兽尸体已经半腐烂了，千年过去，当初被扔进沼泽时什么状态现在依旧是那个样子，它们在饱含毒素的毒液中将永远维持这个状态，给自它们腐肉上生长出来的魔植提供能量。
　　直至能量耗尽。
　　在第四层，沈域见到了毒雾沼泽沼泽、魔法矿床、雪原冰湖等，各种珍稀魔植收集了一堆，全部被储存在经过特殊处理的木匣里。
　　这样能最大程度锁住魔植的魔力和活性，届时制作药剂或是重新移植的成功性都会更高。
　　第四层转到一半时克里斯就提醒虎腾等人出现了，他们两支队伍是所有冒险者中速度最快的。
　　沈域没兴趣跟虎腾碰面寒暄，转完剩下一半地盘便和克里斯进入了下一层。
　　到了第五层，克里斯率先告诉沈域一个好消息：“找到了。”
　　[冰焰草]在第五层。
　　到了这一层，遇到的魔兽中渐渐有高阶出没，虽然比例不高，但却给外来者透露出一个信息：越往后将会越危险。
　　沈域身边有魔王这个外挂倒是不用担心，两人取直线距离前往[冰焰草]生长的地点。
　　中三层生长环境特殊的魔植周围都用单独的魔法屏障做了隔离，两人破坏禁制进入屏障内部，出现在沈域面前的便是震撼的熔岩冰
　　川画面。
　　到这时他才理解为什么现实世界没有[冰焰草]生长。
　　视野范围内，通红明亮的岩浆缓缓在起伏的冰川上流淌，空气中弥漫着冰川特有的冰凉和岩浆的干燥，两种气息相互混杂却又泾渭分明。
　　耳边不断传来或大或小的“滋滋”声，像是火焰被水浇熄后发出的，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岩浆既没被冰川冷却，冰川也没被岩浆融化。
　　那其实是两种属性相反的魔法元素碰撞发出的声响。
　　眼前的画面简直就是奇迹本身，让沈域手痒想将其画下来。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找到[冰焰草]。
　　他和克里斯沿着冰川蔓延的方向行走，克里斯提醒他：“留意冰川与熔岩相接的位置。”
　　沈域颔首：“好。”
　　边说边按照魔族的提示往冰川边缘看去，近距离一看，两种属性的魔法元素几乎都具现化了，一红一白雾气般在地面弥漫开。
　　而一株红白相间的魔法植物便静静摇曳其中。
　　它很小，茎干只有成人手指长短，一半是红色一半是白色。
　　红色部分好似一团燃烧的火焰，下方延伸出无数根纤细的根须探进岩浆里汲取养分，另一边白色部分更像一朵雪花，下方同样延伸出无数同色根须扎根进冰川里。
　　这就是沈域心心念念找了许久的东西——[冰焰草]。
　　唇角弯起，他正要抬脚过去，忽而右手手腕被身侧魔族拉住。
　　他疑惑回头，克里斯摇摇头，示意他安静地细看。沈域便蹙着眉心不解地再度朝发现的[冰焰草]看去。
　　魔法元素活跃地流动，一只若隐若现的生物正欢快地扇着翅膀在白色雾气间穿行。
　　它有着与人类相近的外表，体型只有巴掌大，雪肤雪法，连整个瞳仁都是雪色的，身上不着一物，却没有明确的性别特征，此时正提着小桶盛起一桶白色雾气给[冰焰草]浇灌。
　　沈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先入为主，总觉得[冰焰草]被浇灌过的白色部分更鲜活了一点。
　　他有些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元素精灵。
　　没错，眼前有着雪肤雪法的生物正是罕见的元素精灵。元素精灵不属于常规意义上的生物，它们通常诞生于魔法元素极其纯粹浓郁的地方。
　　诞生条件苛刻，生存倒是挺简单的，它们以魔法元素为食，有魔法元素就能活下去，爱好是照顾魔植。
　　洛特维大陆现存的元素精灵很少，除去魔族和龙族两个不爱照顾这些小东西的种族，就只有精灵族和人类某些传承悠久的家族有元素精灵存在。
　　沈域不由陷入沉思，[冰焰草]生长的熔岩冰川满足元素精灵诞生的条件吗？答案是否定的。
　　别看这里魔法元素都具现化了，但那是因为两种魔法元素的属性恰好相反，又没有其他魔法元素调和。
　　充沛是充沛，却没有充沛到足够诞生元素精灵。
　　那这里的元素精灵哪里来的？
　　这时辛勤劳动完的元素精灵挥手散去由魔法元素凝聚的小桶，满足地插着腰抬头，立刻被不远处站着的沈域和克里斯吓到了，巴掌大的身体硬是飞快躲到只有手指长短的[冰焰草]后。
　　沈域莞尔，鉴于元素精灵好像挺胆小的样子，他没靠近，站在原地问克里斯：“这里哪来的元素精灵？”
　　整个第五层魔法元素的浓度都差不多，克里斯：“大概是上面几层。”
　　沈域猜测：“千年前的魔力潮汐导致法师塔内某些位置的魔力浓度发生了变化？”
　　克里斯：“或许。”
　　沈域若有所思，既然那些位置的魔力浓郁到足够诞生元素精灵，元素精灵为什么又要放弃诞生地到下面来？
　　克里斯提醒他：“核心区域。”
　　沈域恍然，如果是核心区域就说得通了，精灵族的传奇德鲁伊用亲身经历证明了那里的危险性。
　　他说：“那我们再去上面收集点魔植就离开吧。”[冰焰草]找到，他们此行目的已经达成了，再收集魔植只是锦上添花。
　　两人旁若无人说话时元素精灵便躲在[冰焰草]后偷听，听到沈域说要上去——
　　“嘤嘤！”不能上去！
　　细细嫩嫩的声音透着几分恐惧和焦急，在脑海中自动转化为对应的信息。
　　面对外人向来情绪淡漠的魔族朝元素精灵投去淡淡一瞥，沈域也微怔地抬眸看向发出声音的生物，意外于元素精灵会主动开口。
　　这么点巴掌大的小东西，看着精致又可爱，他放缓语气：“为什么不能上去？”
　　魔族的视线让元素精灵有些害怕，闪躲了好一会儿才在沈域始终温和的视线下开口：“嘤。”上面很危险。
　　沈域语气温柔得像大灰狼哄骗小红帽：“什么危险？”让从未见识过他这一面的魔族侧目。
　　回应他的是元素精灵没有具体含义的“嘤嘤嘤”的哭声。晶莹的泪珠从元素精灵冰雪般的眼睛里滚落，随即挥发回到原本的魔法元素状态。
　　沈域缓声安抚了许久，元素精灵才抽抽噎噎讲清楚事情经过。
　　据元素精灵透露的信息，法师塔上三层已经被搅碎为一个完整的空间，里面存在着某种会“吃人”的生物，与它一同诞生的同族就是被那些东西吃掉了。
　　它因为飞得快才从上三层逃出来，幸好那些“吃人”的生物不能离开上三层空间，不然它也要被吃掉了。
　　“以元素精灵为食的生物？”他猜测着询问克里斯。
　　没听到回答，一抬眸，正对上魔族定定凝视着他的目光。他莫名：“怎么了？”
　　斜睨了眼不远处被他一个目光吓得瑟瑟发抖的生物，克里斯心下微嗤，问他：“你很喜欢元素精灵？”
　　沈域语气微顿：“还好？”他确实比较青睐外形漂亮又小巧无害的东西，要说多喜欢吧也算不上。
　　回答完问起正事：“大陆上存在以元素精灵为食的魔兽？”
　　不是很满意那个回答的克里斯：“没有。”然后就见身前的人又将注意力放到元素精灵身上。
　　呵，还说不喜欢。
　　“我们只在第六层收集一些魔法植物就离开，不会到上三层，”说话的人笑意清浅，如三月春风拂过树梢，“你愿意跟我离开法师塔吗？”
　　沈域对元素精灵邀请道。
　　小巧的雪色生物又害怕又期待：“嘤？”离开？
　　沈域点头：“对，我们现在站的地方是一座法师塔内部，等离开法师塔你就再也不用担心上面那些‘吃人’的可怕存在了。”
　　元素精灵：“嘤嘤！”好呀好呀！语气活泼轻快，待无意间对上魔族越发不悦的目光，又吓得往[冰焰草]后一缩。
　　沈域看得好笑，[冰焰草]哪挡得住元素精灵“庞大”的身体。
　　他抬脚走过去，身后克里斯跟着提脚，然而刚动了下本就害怕他的元素精灵便扑腾着翅膀往后飞，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你在这里等我吧，魔王大人？”沈域调侃地对克里斯说。
　　魔族只好冷着脸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沈域走向元素精灵，然后蹲下/身对试探着飞回来的碍眼东西伸手：“宝贝，到我手上来。”
　　“……”
　　毫不夸张地说，那瞬间整个熔岩冰川空间的空气都跟着波动了一下，像是卷过一阵风。
　　此时沈域已经碰到元素精灵了，雪色生物小小的身子先是落在他掌心，接着又被转移到右肩，轻柔微凉，像羽毛一样
　　没什么重量。
　　随后沈域用精神力包裹住[冰焰草]，将其小心从岩浆和冰川里完整摘取下来，放进早已备好的木匣里。
　　元素精灵虽然爱好是照顾魔植，但对别人摘取魔植倒没什么想法，见状好奇地问他：“嘤嘤嘤？”你喜欢这种魔植吗？
　　沈域清润的嗓音很平和：“不是喜欢，是需要。”
　　元素精灵小小的脑瓜子里分不出喜欢和需要的区别，只听懂了对方想要，于是积极分享：“嘤！”我知道哪里有哦。
　　沈域合拢木匣起身，唇角带笑：“那谢谢你带路了。”
　　一人一精灵对话愉快，克里斯就不太愉快了，虽然平时神情便淡淡的，但这次尤为冷淡。
　　尤其元素精灵还看见他就往沈域的脖子上蹭。
　　他眯起眼睛。
　　元素精灵：“嘤……”害怕。
　　沈域安抚地摸了摸它：“不用害怕，克里斯是面冷心热，不会伤害你。对吗，克里斯？”笑着看向面无表情的魔族。
　　魔族越是冷着脸，他越是想逗逗对方。
　　克里斯抿唇：“……嗯。”
　　冷冷一个字却让沈域眼里也染上笑意，看见他脸上的笑，克里斯也神情舒展。
　　元素精灵实在是个单纯的物种，魔族口中说一句不会伤害它它就真的信了，虽说还是有点畏惧对方身上的气息，却比之前自然大方了很多，坐在沈域肩上“嘤嘤嘤”指点方向。
　　后来说的兴奋了更是扇着翅膀给两人带路，回来时没注意落在魔族肩头，整个身体一僵。
　　但见魔族没有其他反应，这才彻底打消对魔王的恐惧，开始这边肩膀落一下那边肩膀落一下，堪称雨露均沾了。
　　而沈域对元素精灵的称呼一直是宝贝。
　　魔族静静听了一路，抵达通往下一层的传送点时才没忍住在沈域耳边压低嗓音开口：“我记得华国有一句古话，叫做‘不患寡而患不均’。”
　　沈域：“？”
　　很快的画面转换，一人一魔族一元素精灵已然被传送到了第六层。
　　他们身影甫一出现，天空便有头巨大的高阶鸟类魔兽伸着利爪袭来，被克里斯用精神力碾碎脑袋后“嘭”地砸落在地面。
　　假如说前面五层只要运气好就能避开高阶魔兽的话，第六层就避无可避了，因为第六层魔兽全是高阶，非得底蕴深厚的大家族冒险者和佣兵团才有来“碰运气”的条件。
　　第六层空间也更小，这个小是相比起底层而言，实际上有十来个足球场大，生长着五种八阶魔植。
　　沈域每种都收集了成株和幼苗。
　　最后一种魔植比较特殊，它寄生在高大的树木上，会在树梢顶部开出翠绿的花盘，有实用价值的却是花蕊处的花蜜。
　　沈域在树下捡了些花种，然后飞到树梢收集花蜜。
　　这时克里斯的精神力忽然感知到传送点虎腾等人的出现，并且口中谈论的内容还与沈域有关。
　　“沈域他们不会已经离开了吧？”
　　“我猜多半是，这一路上我们都没遇见。”
　　“唉，早知道将[神明之眼]的存在告诉他了，这下我们去哪打听他的位置？”
　　“就算他知道[神明之眼]也不见得会感兴趣。”
　　“不会吧，服用后直接无障碍晋升传奇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
　　彼时沈域正用术法凝聚了柄冰勺品尝花蜜的味道，花蜜清淡微甜，克里斯告诉他：“那些兽人抵达第六层了。”
　　“嗯？”他散去冰勺讶异地看向魔族，肩头元素精灵也跟着疑惑地歪起脑袋。沈域问：“你对他们挺好奇？”
　　克里斯：……他什么时候好奇过沈域之外的事。
　　“他们提到了你和[神明之眼]。”克里斯道。
　　对话中的两人都没注意到头顶的云层被风吹散，而云层后是塔层被搅碎后显露出来的巨大空洞。
　　这片破损的空间被五颜六色的“光团”挤满，“光团”彼此攻击吞噬，对下方虎视眈眈。


第54章 
　　[神明之眼]？沈域没听说过这个东西，仔细询问起来：“[神明之眼]是什么？”
　　“一种流传于吟游诗人口中的传说。”克里斯告诉他，大陆上每隔几百、上千年就会有某个地方传出类似的信息，却没有谁真正亲眼见过。
　　他道：“据传[神明之眼]是超过十阶的神级魔植，已经跨进了神的领域，大陆上的传奇强者只有找到[神明之眼]之类的东西才能突破传奇的等阶上限。”
　　而传说中这样的神级物品总共只有三样，分别是[神明之眼]、[水晶心脏]和[神之语]。
　　沈域第一次知道洛特维大陆传奇等阶之上还有神级，他在洛特维时从来没听说过，军方收集的信息里没有这一点。
　　他先是惊讶：“职业者有等阶上限？”
　　“有，”魔族颔首肯定了他的问题，想到这里眼神微沉，没让沈域发觉，“排除未知情况，大陆上已知的、有历史记录的职业者最高位阶便是传奇。”
　　目前大陆上七大种族的传奇强者加起来有二十多个，听起来有点少，上百亿智慧生物中同一时期才二十多个传奇职业者。
　　但放眼整个洛特维大陆的历史这个数字便不算少了，尽管没人具体统计过，不过从有文字记载起距今，洛特维怎么也诞生过成千上万名传奇。
　　“能晋升传奇的职业者天赋、气运和头脑缺一不可，”既然这些条件都合格了，沈域也疑惑，“这么多人就没一个走到传奇之后的位置？”
　　世界上从来不缺聪明人，即便传奇之后的晋升难如登天，也总该有一条明确的方向吧？
　　他不信历史上那么多天赋出众的传奇强者没研究出来。
　　还有面前这个魔族，对方可是洛特维有史以来最强一任魔王：“……你晋升传奇应该也有几百年了？就没研究过？”
　　问完之后，得到的答案是：传奇之后想要再往前走缺少必要的条件。
　　沈域自言自语：“难不成还真需要[神明之眼]？”
　　说着他睨向神色淡然的魔族，听到有关突破传奇的消息还这么沉得住气，不由挑眉问：“你对[神明之眼]不感兴趣？”
　　克里斯目光沉沉地瞥了瞥他：“不一定是什么好东西。”
　　嗯？克里斯还知道些什么？
　　沈域有心再问，克里斯却没想再说下去的想法，听到希尔瓦娜的法师塔里有[神明之眼]的消息是他不曾预料到的事。
　　他不怀疑信息的真假，传出这个信息便足够令人怀疑。
　　“我先离开一下。”他告诉沈域道。精神力迅速探查一遍附近有无危险，高阶魔兽刚才已经清理完了，天空中魔力浓度偏高。
　　不过他们进法师塔以来，法师塔每一层、每层的各个位置魔力浓度都不一致，这点情况并没有引起克里斯怀疑，让沈域等他片刻身影便消失一空。
　　魔族突然消失的画面让元素精灵眼睛瞪得溜圆，两人刚才的对话它也听到了，但没听懂。
　　它抓了抓沈域的头发指着魔族消失的位置：“嘤嘤！”不见了！
　　沈域嗯了声，用指腹揉搓它冰凉柔软的脑袋：“没事，一会儿就回来。现在帮我采集花蜜怎么样？”
　　元素精灵立刻忘记离开的魔族，扇着翅膀飞起来，手里重新拎起魔法元素凝聚的小桶，它边往花蕊中心飞，嘴里一边嘤嘤催促沈域快点。
　　动作比沈域本人还积极。
　　头顶云层后挨挤的“光团”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但无论肉眼细看还是用精神力探查，都无法感知出任何异样。
　　说要离开片刻的克里斯闪身来到了兽人们被传送进来的地点。
　　同样是闯入者，几人的待遇和沈域他们差不多，都是
　　被传送到危险区域。
　　克里斯过来的时候虎腾正指挥着队伍刚杀死一头高阶魔兽。
　　不打逃出对方的狩猎范围是不可能的，现在魔力浓度越来越高，魔兽也随之愈发狂躁，见到猎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存在放过的可能性。
　　克里斯抱臂在一旁冷眼旁观，直到几人解决完魔兽开始服用药剂疗伤和休息，他这才慢慢显露身形：“说吧，来这里的目的。”
　　“谁？！”兽人们先是一惊，豹玄、貂雪等人脸上种族特征若隐若现，迅速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虎腾也眼神锐利一副警惕的模样，等看清是克里斯，顿时松了口气，摆手让同伴下属们别紧张。
　　他对克里斯开口：“是你啊克里斯，你的同伴沈域呢？怎么没看见他。”说着左右找了找。
　　克里斯没接他的话，心神大多集中在精神力感知到的沈域带着元素精灵采蜜的画面，因此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这时心情好，勉强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兽人族来这里做什么。”
　　“跟大家一样，来这里碰碰运气嘛，”虎腾打着哈哈说，显露在外的皮肤有着虎族特有的黑色纹路，肤色健康五官俊朗，“希尔瓦娜的法师塔里有不少市面上少见的魔植，我们打算摘点回去自己培育。”
　　魔族姿态散漫不置一词，像是没相信。
　　虎腾眉眼间闪过几分纠结，终是重重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样我就如实跟你说了吧。事实是我们兽人族自从降落在洛特维大陆后，族中就出现了一种怪病。”
　　兽人族是千年前魔力潮汐后出现在洛特维大陆的，是七大智慧种族中最后出现的种族。
　　虎腾表示，这种新出现的怪病传染性很强，最易在族群集中的地方孕化，一连夺去许多族人的性命，等族群中兽人数量减少到一定程度后才能被渐渐控制住消失。
　　却也不是彻底将其消灭了，族群兽人的数量一高又会出现相同的情况。这么周而复始的，将他们兽人族折腾的不清。
　　族中萨满占卜得知生机在希尔瓦娜的法师塔，他们便紧赶慢赶地立刻动身过来了，为了避免队伍庞大拖累行进速度，所以队伍成员不多。
　　听着合情合理，他身边豹玄、貂雪、鹰齐和牛当面上在虎腾说到这件事时面上也浮现沉重之色，看着不像是说谎。
　　难怪兽人族自出现在洛特维大陆后就很少在外行走。
　　魔族不爱出门是因为更适应深渊特有的蕴含魔气的环境，兽人族可没有这个限制。
　　不过克里斯不关心兽人族是不是真的有疾病蔓延开，疾病又带走了多少族人，他淡淡撩起眼皮，不再刻意收敛的威压重重压在在场的五个兽人身上，让兽人们胸口一滞闷哼出声。
　　不带情绪的视线落在虎腾身上，克里斯：“我要听的不是这个。怎么，之前故意提起沈域和[神明之眼]，不就是为了引我过来？”
　　最初见面时有同伴提起代步魔兽的死因虎腾尚且马上出声警告，说明虎腾是个粗中有细、行事谨慎的人，所以当他堂而皇之跟同伴们谈论起沈域和[神明之眼]，合理吗？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冕下。”被厚重的威压逼得喘不过气，虎腾面色涨红，但神情不卑不亢，维持着兽人皇室的尊严。
　　唔，连他的身份都猜到了，克里斯淡淡想。
　　“我刚才的话并未说谎，”虎腾郑重道，语气随之一转，“不过我们此行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神明之眼]。”
　　“[神明之眼]蕴含了大量纯粹的能量，传说中没有转职的普通人将其吸收后可以直接晋升传奇，本身处于传奇位阶的强者吸收后可以突破传奇步入更高的阶段。”
　　“这是事实。”
　　说完这些，虎腾眼里忽然划
　　过一抹嘲讽：“但甜蜜的蜜糖总是包裹着毒药，大家不知道的是，不是所有人都满足吸收的要求。”
　　魔族定在他身上的目光变得危险：“所以，你们盯上了沈域。”是陈述的语气。
　　“是，根据我们几次确认，沈域是已知唯一符合吸收要求的人。”虎腾坦言道。
　　在他说出这句话时，越说落在他身上的压力便越大，开始只是觉得憋闷，渐渐的身体内部传来骨骼被挤压的嘎吱声，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无形的压力碾碎。
　　“沈域的精神海——”
　　“咔嚓。”
　　胸腔肋骨断裂，虎腾咬着牙愣是没吭声，却也不能再继续说下去。
　　豹玄等人急得不行，偏偏他们也被魔王的压力扣住，自身难保，只能对造成这一切的魔族投去愤愤不平的视线。
　　克里斯冷冷看着虎腾，是真的动了杀心。
　　右手缓缓转动戴于左手的储物戒，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兽人族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压力减轻些许，勉强允许虎腾开口，虎腾艰难道：“我们、族中的萨满……能够沟通兽神。”重重喘口气：“[神明之眼]的消息、由此而来。”
　　克里斯只听自己想听的，[神明之眼]什么的他不在乎，只知道兽人萨满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得知沈域的信息。
　　狭长的黑眸半眯起，他思索起离开一趟去兽人族把所谓的萨满杀了彻底解除后患的事。
　　他满身杀意毫不掩饰，浓重的血腥气让旁边几个兽人仿佛能看见白骨累累、听见亡者哀嚎。魔王从不是好说话的性格，在百年前魔王闭关之前，他比大陆上所有人都弑杀。
　　虎腾等人猛然意识到这点，他们竟因为对方先前在沈域身边时低调的模样下意识降低了对魔王的警惕！
　　就算警惕也没用吧，以魔王的实力，杀他们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
　　虎腾内心有些苦涩。
　　本想着有萨满提前透露的消息，他先一步赶在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之前找到沈域谈成合作。
　　他不担心沈域不答应，[神明之眼]的诱惑不是谁都抵抗得了的，况且沈域还恰好满足吸收条件。百利而无一害，对方为什么不答应？
　　这样沈域提升了实力，他也能在族中获得更大的威望，父皇会更加器重看好他。
　　他唯一没预料到的是沈域竟然与魔王有关，魔王竟然还时时刻刻陪在对方身边。世事难料，蜜糖总是包裹着毒药的。
　　另一边沈域即将采集完最后一株魔植的花蜜，想回去了的克里斯重新关注起身前的兽人们。
　　察觉到魔王的神情变化，虎腾心中一紧。
　　豹玄、鹰齐等下属纷纷不顾受伤也要挪动身体挡在他面前，他内心感动，最后深吸气对魔王道：“魔王冕下，您应该清楚魔力潮汐从来都不是魔法元素活动那么简单吧？”
　　“不知您是否清楚，这次的魔力潮汐可不像以往那么容易度过。”
　　“对于魔力潮汐，我比你们更清楚。”魔王漠然道。
　　正要动手之际，天空忽然风起云涌，头顶白色云层被彻底吹散，显露出大片塔层被摧毁后留下的巨大空洞来。
　　空洞中有浓郁的魔力涌动，一条条空间缝隙像是蠕虫般在灰色的天幕爬过，与此同时，一股无法抵抗的恐怖吸力从缝隙袭来。
　　虎腾等人原本还在等着即将到来的死亡，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愕然抬头。
　　“不好，核心区域的东西在尝试攻击！”意识到什么的虎腾立即对同伴们道，话音刚落，早有准备的几人先后取出披风穿戴好。
　　做完这些他们后知后觉发现身体可以自由活动了，魔王居然没管？惊疑不定地抬头，却见眼前哪还有魔王的身影。
　　克里斯在变故发生的第一时间便闪身以最快速度赶回沈域身边。
　　事情发生得很快，耳边元素精灵尖叫着不断发出“嘤嘤！嘤嘤！”的惊恐叫声，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快跑快跑！
　　几乎在沈域刚察觉空中的异动时，身体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上方无形的恐怖吸力。
　　没有给两人反应的机会，一条空间缝隙静悄悄浮现在身边，像是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迅速吞噬了面前的两具鲜活肉/体。
　　有所准备的虎腾等人也没逃过。
　　……
　　仿佛置身于深海，周身传来绵密的挤压感，胸口透不过气。空气中的魔法元素浓得近乎浓稠，液体般不留缝隙地将他包裹。
　　沈域感觉到了皮肤上传来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噬他的血肉。
　　“嘤！嘤！”好痛嘤，要被吃掉了！要被吃掉了！元素精灵哭泣着叫道，死死扒在沈域脖颈上。
　　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它声音便比之前虚弱了许多。
　　“别怕。”魔族熟悉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好似在安抚元素精灵。
　　随即周围撑起了什么东西，将浓郁得几乎让人窒息的魔力隔绝在外。元素精灵这才放弃念叨车轱辘似的话“嘤嘤嘤”单纯哭泣起来。
　　不独元素精灵，沈域也感到浑身一松，皮肤上的刺痛也消失了。
　　刚才一切发生在转瞬间，他尚未来得及弄清状况，此时暂时脱离危险才有空打量所处的环境。
　　眼前这片望不到边际的空间光线昏暗，暗淡的光源不知从哪照来，没有天空，土地碎裂成块，全都零散地散落漂浮在半空。
　　让沈域联想到太空，同样的黑暗、死寂、沉闷，同样漂浮着许多陨石。
　　他和克里斯现在便悬在昏暗的空间半空，是克里斯恢复了翼翅形态自身后拥着他。
　　腰间揽着一条有力的手臂，沈域有些不习惯。
　　正要使用术法自己维持悬空，猛然记起身体周围的魔法元素全部被隔绝出去了，动作不由一僵。
　　克里斯像是猜到他要做什么：“不要使用术法。”
　　“这里的魔法元素有古怪？”他问。
　　心里猜到对方用来隔绝魔力的东西是什么了，是当初克里斯完成“寻找铁锤”任务后矮人族给的报酬——[禁魔之匣]。
　　“嗯，”魔族低低应了声，嗓音听起来有些哑，“没事吗？”
　　气息喷洒在耳廓有些痒，沈域不自在地偏了偏头：“没事，你怎么样？”得到同样没事的答案。
　　于是问：“我们这是被空间缝隙卷入了上三层？”也就是消息中极度危险的核心区域。
　　“应该是，或许还连通了另外的空间。”克里斯这么说，语气听起来懒洋洋的。
　　“嘤，嘤嘤。”就是这里，会“吃人”的东西就在这里。元素精灵揪着沈域的头发丝抽抽噎噎告状。
　　它力道很轻，能让沈域感受到，却又不至于将沈域弄疼。
　　听完克里斯和元素精灵的话，沈域再度抬眼，这次观察要仔细许多。
　　[禁魔之匣]经过精神力催动，撑起的屏障完全是透明的，肉眼看去根本看不出异常，使用精神力也感知不出不对的地方。
　　思及方才置身于浓郁的魔力中皮肤好似被啃噬的感觉，沈域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和胳膊，皮肤光滑如昔，但白皙的肤色上却多了很多挨挨挤挤的红点。
　　准确的说应该是血点，因为痕迹太浅，时间过去自行愈合了一部分。
　　他拧起清隽的眉宇，试探着伸手出屏障之外，身后的魔族静静注视着他的动作，呼吸声沉沉地洒在沈域颈间。
　　四野很安静，没有兽吼虫鸣，也没有风吹过树
　　梢，肩头元素精灵两只雪色的手紧张地在胸前握成拳头，在手伸出一段距离后：
　　“嘤嘤。”小心点呀。
　　沈域笑：“好，我知道。”说完隐约感觉哪里不对。以往他玩个火魔王都要把火苗吹熄的，这次居然不阻拦么？
　　或许因为这次情况更严肃吧。
　　指尖感受到了屏障的存在，薄薄的像一层水膜。
　　然后在沈域伸手出去之前，屏障外他掌心与隔膜相接的位置凭空显现出一团团五颜六色的“光团”。
　　这些光团有着长条形的、类似虫子的圆胖身体，大的有手指粗细，小的就一般菜青虫那么大，个个挨挤着往沈域掌心处拥挤！
　　它们没有眼睛只有躯体和口器，口器张开，尖利的牙齿让人毫不怀疑咬在身上能造成的后果。
　　“嘤。”呀，害怕。元素精灵娇声抱着沈域的脖颈说。
　　沈域却顾不上它，愕然看着眼前的一幕：“这是什么东西？”精神力探出去分明空无一物，只有浓稠似液体的魔法元素！
　　他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克里斯。
　　“或许它们就是魔法元素本身，”魔族声音贴着耳际，揽在沈域腰间的手也愈发收紧，“异变后真正具备活性的魔法元素，[元素之虫]。”
　　好歹当了那么多年魔王，虽然之前没见过这种东西，但不妨碍克里斯马上认识到这种东西的本质。
　　[元素之虫]？
　　因为隔着一层水膜，这些东西没能咬到沈域的手，它们锋利的口器不停在[禁魔之匣]撑起的屏障上啃食，让水膜摇摇晃晃。
　　就在沈域观察期间，他看见水膜外没吃到东西的[元素之虫]逐渐暴躁起来，反应在精神力感知里的就是魔法元素越发活跃。
　　暴躁的[元素之虫]开始相互攻击，尖利的牙齿狠狠啃咬在同类的身体上，疯狂撕扯进食。
　　它们的身体随着进食越长越大、越长越圆滚，长到临界点后砰然炸/开，散开的身体碎片重新化作最小的[元素之虫]，然后开始又一轮的攻击进食。
　　“它们以魔法元素为食。”沈域喃喃道。
　　既是魔法元素本身，又以魔法元素为食。
　　怪不得元素精灵会说他的同族都被“吃掉”了，元素精灵也是从浓郁的魔法元素中诞生的，同样是最为纯粹的魔法能量。
　　不过元素精灵和[元素之虫]可不同，前者勉强还能算是生物的一种，后者完全不具备生命和智慧。
　　“但是[元素之虫]怎么能攻击到我们？”心里升起又一个疑惑。
　　洛特维的职业者不是靠吸收魔法元素提升的实力，而是冥想修炼精神力，通过精神力操控，因此理论上来说[元素之虫]不该攻击他们。
　　他向身后的魔族寻求答案。
　　克里斯双臂环在他柔韧的腰间，将大半身体重量压在他身上，下巴抵着沈域另一边肩膀，低缓的语气近乎呢喃：“……魔法元素无处不在。”
　　背后身体越贴越近，魔族宽阔结实的胸膛严丝合缝将他身体包裹。
　　感受着对方传递而来的心跳，沈域嘴角勾起莫名的笑，略微偏头：“魔王大人靠这么近，难道是怕了？”
　　脸颊与另一片柔软的肌肤相贴，细腻的触感在心间投下一圈涟漪，让他神色微顿。
　　魔族低低的笑，脸贴脸轻蹭了下他：“是啊，你可要保护好我。”沙哑低沉的叹息声撩人耳膜。
　　占起便宜还越发得寸进尺了。
　　抓住腰间的手，沈域刚要说话，不想摸到一手黏腻。


第55章 
　　“……克里斯。”他语气微沉。放在[元素之虫]上的全副心神被意外勾回，鼻尖终于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嗯？”魔族轻飘飘回应。
　　换作之前沈域会认为这种懒洋洋的语气是散漫、是慵懒，现在细细品味，发觉或许用迟钝来形容更准确。
　　他作势要转身，然而前一秒还懒懒任由他动作的魔族手上用力抱紧了他。
　　“别动。”制止他转身的动作后，魔族就像耗尽了所有力气似的，又将下巴完全靠在了他肩头。
　　沈域不能转身，用精神力将身后的魔族仔细检查了一遍。
　　[禁魔之匣]撑起的屏障直径只有两米，魔族翼翅展开却足有十来米长，黑色羽翼覆盖其上，不仅没有丝毫柔软的感觉，反而如利刃般森寒锋锐。
　　而此时每一片黑羽根部都在密密的往外渗血。
　　沈域眉心霎时紧蹙，责怪自己居然忘了[禁魔之匣]的作用范围。
　　然而意识到这点也没用。
　　按距离推算，身体与他严丝合缝的克里斯至少身体没事，但实际上却是魔族身体每一个浮现魔纹的部位都渗出了一层细小的血珠。
　　包括对方环在他腰上握着[禁魔之匣]的手。
　　“怎么回事？[禁魔之匣]对你没用？”他语气凝重。不能任由对方任性了，抓住腰前的[禁魔之匣]试图往后更靠近克里斯。
　　跟着沈域同样发现身后魔族异常的元素精灵强忍害怕，不停扇着翅膀围绕克里斯转圈，嘴里向沈域汇报：“嘤嘤！”他受伤啦！他受伤啦！
　　克里斯如同制止沈域转身一样阻止他挪动[禁魔之匣]，在沈域另辟蹊径试图拿出自己储物戒的那一个时，开口：“没用的。”
　　他说：“我刚才的话只说了一半。魔法元素无处不在，除了魔族。”
　　沈域怔然，一时没明白话中的意思。
　　克里斯告诉他：“除了魔族，大陆上不管生物还是魔植、亦或是没有生命的土壤，都是由魔法元素构成。”只不过是有的蕴含的魔法元素多、有的蕴含的魔法元素少。
　　“职业者冥想扩大精神海，不断的往精神海里构建法术模型，这其实是一个与魔法元素联系越来越紧密的过程。”
　　这句话很好理解。
　　法术模型往往对应着某种或者某几种魔法元素，比如沈域学会的中阶技能[树牢禁锢]、[爆炎火狱]和[冰霜盾墙]，就一一对应着木、火、水三种魔法元素。
　　当职业者等级越高，那么所习得的术法自然越来越多、技能强度也越来越强，职业者与魔法元素之间的联系理所当然的会更加紧密。
　　所以克里斯说职业者提升实力其实是和魔法元素联系变得更加紧密的过程，魔兽也是同理。
　　但大陆上有一个种族是例外，那就是魔族。魔族凭借魔纹战斗，拥有精神力却无法开辟精神海，更不能构建法术模型。
　　李维斯为什么对幻术、尤其是幻术里的[魅惑]情有独钟？因为只有幻术才能通过极强的精神力替代达成同样的效果。
　　为什么独独魔族如此特别？
　　没多余的心思思考，沈域听完直接道：“我们现在就离开。”同时也失去了研究这里为什么会诞生[元素之虫]的欲/望。
　　他说着取出【魔王之心】，克里斯将手覆在他手背上：“不急。”
　　“不急？你是想等着尝尝精灵族传奇德鲁伊昏迷不醒的滋味？”沈域偏头冷声问。
　　魔族嘴角勾起，没敢让沈域看见他眼里的笑意，温声道：“我身体的情况我自己清楚，没到那个地步。”
　　沈域没说话，眉头皱得死紧。
　　克里斯有心换个话题转移注意
　　力，便让他看屏障外的[元素之虫]。
　　沈域没好气瞥眼看去。
　　就见之前一直扒在水膜上啃咬互相吞噬的虫群中，身形吞噬得最大的那批，没再爆开散为更微小的[元素之虫]，而是退出包围圈往未知的方向缓缓游去。
　　它们圆滚的虫身好似溪流入海般汇入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虫潮里，构成涌动的、漫无边际的、颜色斑斓的魔法元素之海。
　　未知空间无形无界，克里斯振动双翼追上去。
　　黑色翼翅碰到[元素之虫]时径直穿透，只有身前[禁魔之匣]屏障撑起了一方隔绝魔法元素的空间，仿佛无垠大海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气泡。
　　沈域安抚好元素精灵后将其收进公会的驻地空间，与克里斯一同试图探寻[元素之虫]的目的地。
　　他跟克里斯说好，实在不行就先用【魔王之心】离开，为了避免传话浪费时间，直接把【魔王之心】交给对方拿着。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久违的想起了当初父母去世他尝试独自照顾沈沐沐，提醒对方吃药、睡觉、做作业等时候的感觉。
　　嗯……魔王年纪比他大，用得着他老妈子似的提醒？
　　路程比想象中漫长，长时间使用后第一个[禁魔之匣]的空白晶石被魔法元素填满，他们不得不使用第二个。
　　正常使用完的元素晶石会湮灭成粉，这些空白晶石用特殊手法制作，没有替代品，是以他们留在这片空间的时间有限。
　　假如第二个[禁魔之匣]被填满后[元素之虫]还没抵达目的地，他们就必须要离开了。
　　“不急，到时可以再试试我能撑多久。”面对这个问题沈域如是道。
　　魔族闻言却立刻出言否定：“不行。”
　　沈域扬眉：“为什么不行？你能撑我难道就不能？”余光隐约能看见有血珠随着魔族振动的翼翅滴落，不忍看的收回目光。
　　克里斯没说话，心想【魔王之心】在他手里，届时他肯定在[禁魔之匣]失效的第一时间催动。
　　昏暗的空间中仅有魔法元素本身弥散的淡淡微光，不知日月交替。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就连克里斯心里也焦灼起来，终于，在第二个[禁魔之匣]的空白晶石即将被填满前，目的地到了。
　　眼前是一块庞大的、纯粹由魔法元素凝聚的陆地，汇聚而来的[元素之虫]像是收到某种指令般，前赴后继，一只只游进“陆地”里融合为一部分。
　　如此大量的魔法元素灌入，但这块“元素大陆”面积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顶多是颜色浓郁了几分。
　　在“元素大陆”上方只生长着一株说不清是植物还是生物的东西，它很大，须得仰头才能看见顶，像一只闭合的眼睛周围有火焰燃烧。
　　一缕缕烟雾自火焰中分离出来，离开一定距离后化作小小的[元素之虫]，再蔓延向四面八方。
　　“这就是[神明之眼]？”沈域仰头看着仿佛有生命般燃烧着的植物道，不是询问，更像是自语。
　　身后无人接话，揽在腰间的手自进入这片空间以来第一次松开脱力地往下坠，沈域迅速反应过来抓住，入手只有皮肤清爽的冰凉触感。
　　大概是第一次被抓了个满手黏腻，之后魔族便注意着时不时清理一下身上渗出的血，让沈域不知该说什么好。
　　“克里斯？”他紧张回头。
　　“……没事，”克里斯缓了下对上沈域的双眸说，抬眼望向远处巨大的植株，“想要吗？”
　　沈域无语：“不想。”都什么时候还在想着搞[神明之眼]？
　　克里斯笑：“有了它你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晋升传奇。”说着强调了下：“不过最好在魔力潮汐之后使用。”
　　沈域：“没有它我也可以
　　。”
　　克里斯不语，用行动代替回答，振动翼翅还在朝[神明之眼]靠近。
　　沈域握紧他的手臂，低斥：“你不要命了？”进入核心区域等阶越高越危险的消息被克里斯自己吃了？
　　克里斯回答他：“放心，我心里有数。”甚至还检查了下[禁魔之匣]的使用情况。
　　越靠近[神明之眼]匣子里空白晶石的填充速度便越快，就在检查期间，晶石的空白之处又少了几分。
　　他暗暗估算，动作快点应该足够了。
　　魔族的一系列行为让沈域拧眉想破口大骂，有数有数，你有个哔——数！
　　“我不需要你做这些！”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咬牙切齿挤出来的。
　　回答他的只有魔族一声轻笑：“没关系，我乐意。”
　　随着翼翅缓缓振动，“元素大陆”的距离越来越近，沈域顾不上再和克里斯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因为“元素大陆”下方，几个眼熟的身影正在努力试图接近上面的[神明之眼]。
　　他们身上皆披着一件灰扑扑的古怪披风，那披风似乎也有阻隔魔法元素的作用，让他们免于被[元素之虫]啃食，只是作用范围仅限于被包裹住的部位。
　　沈域能认出他们来，就是因为披风被[元素之虫]咬得破破烂烂的，露出了披风下方几人的面孔。
　　或许得庆幸这里大虫子都忙着向“元素大陆”献祭，只有[神明之眼]上火焰烟雾中分离出来的小虫子在光顾他们，不然几人绝不至于仅有裸露的皮肤有些许溃烂这么简单。
　　沈域：“虎腾他们也被卷进来了？”怎么走哪里都能碰见他们。
　　克里斯语气淡淡：“看情况是这样。”在沈域不曾注意的时候薄唇抿紧，双眸中瞳孔黑色与暗红交替闪现。
　　他皮肤上浮现的魔纹在不断崩解重聚，上一秒刚裂开一条条细缝，下一秒又被强硬地控制愈合，连血迹也跟着处理干净了。
　　吸取之前的教训，他仗着精神力强屏蔽了沈域部分感知，将对方感知到的情况控制在一定程度内。
　　而沈域果然没有发觉。
　　说话间前面虎腾队伍中叫貂雪的女性兽人被逼急了召出一柄柄冰刃，斩向袭来的[元素之虫]。
　　锋利的刀口落在[元素之虫]身上，却仿佛被融化了般化作养料徒劳地壮大了敌人的身形。
　　这一幕沈域一点都不意外。
　　他已经试验过了，[元素之虫]无法被精神力操控，也无法被攻击，任何带有魔法元素的攻击落到身上都只能使其变得更强大，这才是它们难缠的地方。
　　然后虎腾警告地对貂雪说了什么，貂雪恨恨跺脚，任由周围[元素之虫]攻击不再做任何反抗，只管埋头和同伴往“元素大陆”上冲。
　　但[神明之眼]上飘散出来的[元素之虫]太多，一只只[元素之虫]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将兽人们围堵住。
　　他们又不像克里斯一样是魔族，身体能直接穿透这些魔法元素，顿时被堵得寸步难行。
　　几人中三名职业等级只有低阶的兽人受伤程度要轻些，也有余力观察周围的情况。
　　于是长着鹰钩鼻、脖子上覆盖着细绒绒棕色鹰羽的鹰齐在被攻击间隙总算发现了沈域和克里斯的存在。
　　他指着两人的方向激动地向虎腾说着什么，这下所有听见的兽人们都朝沈域和克里斯看来。
　　克里斯无动于衷，扇动翼翅径直往“元素大陆”上飞，他速度极快，很快便靠近、超过了下方的一群兽人。
　　“老大，他们来了！”豹玄抹了把脸上的血说，不小心抹下一块皮肉，疼得她龇牙咧嘴嘶了声：“咱们要追上去吗？”
　　“要追咱们也追不上。”牛当默默道。要是能
　　上去，他们也不至于被堵在这里这么久。
　　虎腾抬手做了个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的动作，抬头望着远去的身影：“我们先退回去，看看情况。”
　　这个决定大家举双手赞同，再待下去他们真要被活生生咬死了！
　　虎腾所说的退回去是指退到“元素大陆”下方。
　　大体型的[元素之虫]像是受到召唤般只顾着献祭，不会攻击，所以大陆下方是存在一定安全区域的，只有试图登陆才会受到上方飘散出来的小虫啃食。
　　在兽人们转移地点时，沈域和克里斯也正式踏进上方“元素大陆”地域范围，然后发现，仰头才能看见顶端的[神明之眼]其实是一个巨大的虚影。
　　这个虚影太凝实、太真实，将他们的肉眼和精神力感知都骗了过去，非得近距离观察才能看出其烟雾般的构成。
　　魔族的飞行速度渐渐放缓，估计是为了寻找[神明之眼]的真实位置。
　　沈域也不废话，一寸寸地打量起地面，不出意外在巨大虚影的根部发现了一株和虚影等比缩小的植株。
　　它大概仅有半臂长，像是液体又像是实体，两片宽大的叶片弯曲着合拢，中间略鼓，就如同一只闭合的眼睛。
　　沈域拍拍腰间的手提醒：“克里斯。”
　　魔族迟疑了下，像是在确定位置，顿了顿才振翅往虚影根部飞。但越靠近[神明之眼]他速度就越慢，摇摇晃晃的，让沈域想不怀疑都难。
　　沈域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正要开口询问，这时即便速度有所减缓依然极快的魔族已然携着他飞抵[神明之眼]植株近前，对方伸手去摘——
　　强撑着的精神力屏蔽失效，那只骨节分明、比例修长的手，在沈域眼皮底下，在靠近浓郁的墨绿植株之际寸寸化为白骨。
　　失去的血肉重新转化为精纯的能量，汇入似雾非雾、似液非液的[神明之眼]，墨绿得很浓稠的植株像是吸收了美味的营养，植物身体满足地轻轻摇晃。
　　冥冥中，沈域好像看见闭合的眼睛悄悄睁开了一条缝。
　　精纯的能量从根茎处向上蔓延，沿着宽大的叶片爬到顶端，再顺着顶端叶脉传递到中间略鼓的部位。
　　叶片中间悬着一个……包裹在雾气中的破碎尸体？
　　一株更小、更迷你的[神明之眼]长在尸体的眼睛上方，细密的根须从植株下方蔓延出来扎根进尸体闭合的眼睛里，而植株上方，同样有烟雾般的叶脉与大植株的顶端相连。
　　与其说是小型的[神明之眼]扎根在尸体眼睛上汲取营养，不如说是[神明之眼]在为下方的尸体输入能量！
　　沈域倒吸口凉气，脑袋忽然感到一阵晕眩。
　　“……你来摘。”
　　“放心，不会有事的。”
　　魔族脱力重重压在背上的身体和低低的安抚声将他唤醒。
　　沈域醒了醒神，这才发觉自方才起他就一直屏住呼吸，这会儿放松下来整个胸腔都憋得闷痛。
　　再看向眼前半臂长的[神明之眼]，哪还有什么尸体和小植株，甚至叶片都好好合拢着没有长开。
　　然而垂落在他胸前的右手却是真的只剩森森白骨。
　　轻声提醒克里斯注意随时使用【魔王之心】，沈域没有迟疑，果断伸手向墨绿的植株。
　　入手是深入骨髓的凉，期间就像克里斯说的，他的手完好无损，没有受到丝毫损伤。
　　随即没等他用力，扎根进“元素大陆”的植株根须主动断裂开来，让沈域不费吹灰之力便摘到了传说中的[神明之眼]。
　　和魔族失去血肉的右手相比简单得不可思议。
　　供养的东西消失，“元素大陆”隐隐开始躁动，克里斯也不再迟疑，精神力探入【魔王之
　　心】，迅速探查代表着魔宫所在的锚点……
　　“元素大陆”下方，豹玄和貂雪几人开心地对视一眼，豹玄看向虎腾问：“老大，咱们任务算是完成了吧？”
　　虎腾心情不错地回应：“算是完成了一半。”
　　[神明之眼]这种东西，留着终究是个隐患。不过成功将其摘取下来就是个好的开始，接下来还有时间，
　　“我们走。”他招呼大家。
　　随后其余四名兽人迅速向他聚拢，虎腾拿出萨满特制的、能够在这片空间使用的[传送卷轴]，抓住两端边缘朝外展开。
　　……
　　[你受到魔气侵袭，生命值恢复速度降低20%]
　　[你受到魔气侵袭，冥想效率降低20%]
　　两条刷新的系统消息昭示着此时沈域所在的地点。
　　魔族撑着最后一丝清醒使用精神力催动【魔王之心】后就彻底晕了过去，以至于沈域根本弄不清楚眼前究竟在魔域哪个位置，是不是对方想去的地点。
　　魔域中现在是夜晚，天空血月高悬，四周很安静。林立的乱石间生长着嶙峋稀疏的枯树，一条浅浅的溪流蜿蜒延伸向远方。
　　幸而传送过来的地点算是安全，让沈域不用分心应对突如其来的攻击。
　　他将摘下来的[神明之眼]随手塞进用来装普通魔植的木匣，连植株带木匣都丢进了储物戒，然后寻到一块平整的地面，伸手小心将趴在背上的魔族扶着在地上放平。
　　向来淡定泰然、游刃有余的魔族此时模样难得的狼狈，脸上身上满是血污，几乎是个血人。
　　深邃的黑眸紧紧闭合着，眼睫浓密，被血液沾湿后黏腻地沾在一起，却仍能看出鼻梁高挺、轮廓深刻的优秀五官。
　　他呼吸很轻，连心跳也是。
　　松松放在右侧的手，自手腕往下的部位在脱离特殊环境后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愈合，血管、肌肉、皮肤……直到白骨重新被修长的手所取代。
　　但对方始终没有醒来。
　　沈域不知道该怎么给魔族治疗，药剂对魔族没什么用，肉眼能看见的伤又在魔王强悍的自愈能力下愈合了。
　　他忍下心间的复杂半跪在魔族身侧，喊了几声没得到回应，冷静下来一思考，或许同为魔族更清楚魔王此时需要什么。
　　于是打开游戏面板联系周霁，询问对方能不能马上联络到魔族高层、忠于魔王的魔族。
　　暂时没有得到周霁回复。
　　等待回应的时间，沈域召出水流给克里斯清洗身上的血迹。魔域中是有魔法元素的，只是不如外界充沛。
　　暗红干涸的血污一点点被清理干净，显露出下方魔族俊美无俦的面容。
　　那些受激浮现的黑色魔纹依然显现在皮肤上，从胸前背后爬出蔓延到魔王脖颈，神秘无比，给人一种另类的吸引力。
　　沈域心脏紧缩，目光定定看着魔纹上细碎的裂痕。魔纹代表是一个魔族的实力，但现在，魔王身上的魔纹裂开了。
　　眼神沉了沉，他用力扯开魔王胸前的衣襟。
　　胸膛上的魔纹也是如此，摸上去分明光滑平整的皮肤，上面生长的魔纹却碎裂成片。
　　掌心贴在魔王胸口，掌下的心脏隔着胸腔缓慢跳动着，沈域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像是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一只手忽而握住了他撑在胸口的手腕，微微用力往外一拉，就将失神的沈域猛地拉进了怀里。
　　闷哼一声，魔族动作熟练地环上他柔韧的腰肢，埋在颈边的呼吸温热、嗓音沙哑：“你在占我的便宜？”
　　沈域：“……”
　　他差点被气笑，占便宜的人是谁？


第56章 
　　没好气撑起身体，揽在腰间看似用力的手被轻易挣脱，说明双手的主人即便清醒过来也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看在魔族受伤的份上，沈域没跟对方计较这点口舌上的便宜，凝眸仔细打量起躺在地上的魔王。
　　若不看显露在外的魔纹，躺在地上的魔族外表与人类男性别无二致，顶多长相格外出众些。
　　他唇色苍白，额上覆着一层虚汗，瞳色因幻术伪装还在的原因看在沈域眼里依然是黑色的。
　　担心幻术将其他受伤症状一同遮掩了过去，沈域扫了眼法师袍结构，一边解魔族劲瘦腰肢上的腰带，一边问对方：“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地上的魔族不清楚沈域打算做什么，却是任由他动作，瞥了眼落在腰上的手，神态轻松勾了勾唇：“还说不是占我便宜？”
　　沈域非常想顺手给他两下。
　　他淡定地解开腰带又开始扒胸前的衣服和袖子：“你身上的魔纹上多出了很多细碎的裂纹，你知道吗？”
　　眸光微抬，对上魔族沉静的视线。
　　魔族轻描淡写说：“我知道。”仿佛那不是关系着自身实力的根基，若有个差错一身本事就全废了。
　　然后轮到沈域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会低声问：“能解决么？”
　　魔族摸摸他搁在自己胸口的手背，像是安抚：“能。”
　　这个回答让沈域松了口气，心脏上沉甸甸的阴云散开些许。撇开魔王碍事的手继续动作，不一会儿，法师袍被彻底解开脱下。
　　最后呈现在沈域面前的画面便是一个俊美逼人的男性魔族躺在他面前，上身赤/裸不着一物，下/身有力笔直的长腿被单薄的长裤包裹着。
　　他双眸暗红，像浓郁醇香的红酒，神秘繁复的魔纹从长裤覆盖下的地方爬过漂亮的人鱼线和紧实的腹肌，一路蔓延像胸膛、手臂、颈侧和耳际。
　　回神时发觉那双酒红的双眸正一瞬不瞬望着他，宁静而又幽深，像是看透了他内心想法。
　　沈域敛下眼睫避开了这道过于透彻的目光，须臾后整理好情绪再度抬起，指腹触了触魔王眼角，一触即离，淡声道：“还是这副模样更适合你。”
　　虽然伪装后的“克里斯”也很英俊，但这种英俊是收敛了攻击性的，不像魔王的本来面目那样凌厉更具有侵略性。
　　“是吗？”魔王眼里盈着笑意：“我以为你更喜欢‘克里斯’。”
　　什么喜欢，他那是欣赏，出于一个画手对美好事物的单纯欣赏！他只是单纯更欣赏魔王的外形而已。
　　暗暗反驳完，沈域嘴上没接这句话，再聊就要说起魔王身份时两人那段说不清谁对谁错的纠葛了。
　　检查完伪装下的真容，仍旧是除了魔纹没有其他问题，他将魔族扶起靠在旁边稍大的石块上，问起：“我们这是在哪？”
　　魔族淡淡抬眼扫了扫所处的环境，坦然道：“不知道。”
　　魔域面积广阔，魔王没到过每一个地方很正常，但不可能不知道。
　　沈域方舒展没多久的眉头又拧起个小弧度：“你的精神力……”
　　魔王：“暂时用不了。”甚至还能勾唇笑出来。
　　沈域没浪费时间在为什么用不了这种问题上，想的是怎么解决问题：“我们原本的目的地是哪？”
　　魔王：“魔宫。”他一开始目的地就是魔宫，只不过最后确定锚点的时候有些意识不清，现在看来，中间果然出了差错。
　　【魔王之心】中有代表魔宫的锚点，但沈域不清楚是哪一个，胡乱尝试很可能越跑越偏，或者运气不好直接被传送到魔兽嘴里。
　　最近的魔兽可是狂躁得很。
　　而魔王的精神力不能动用也很难跟他解释清具体是哪一个。
　　沈域：“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联系上你的下属？”
　　魔王：“有，[传音晶石]，在储物戒里。”
　　储物戒里的东西同样需要使用精神力才能拿出来。
　　两条路线都被堵死，沈域也没办法，看来只能等周霁回消息了。
　　他告诉魔王他在对方昏迷的时候已经用自己的方法尝试与魔族高层取得联系，目前在等待回信，只是不确定等待的时间需要多久。
　　“你的伤拖下去……”语气不无担忧。
　　魔族轻笑：“小伤，死不了。”
　　沈域眉头皱得死紧，哪怕他对魔族了解不多，也听说过魔纹受损很难治愈的事，魔王却说得这么简单……
　　和沈域的一段对话耗尽了积攒的精力，说完话魔王又昏了过去。
　　沈域没有带着对方继续移动，主要是他不知道两人现在的位置，也不清楚魔宫在哪个方向，他们该往哪里走。
　　幸好传送过来的地点目前还算安全，他打算先原地修整一番，等联系上魔王的下属再说。
　　将魔族的姿势重新调整为躺好，随后沈域用技能的藤蔓编织了一张深绿色的床，来自魔王使用黑色藤蔓的灵感。
　　床高到成年人腰间，就停在身前不远。
　　他再用[轻身术]将魔族的身体挪动到床上。默默看了会魔族躺在露天席地下藤床上的画面，果断决定还是搭帐篷吧。
　　不然总感觉像古装剧里有人去世后焚烧……咳咳，不吉利。
　　沈域对魔法元素操控的精细程度目前只能允许他搭建一张简陋的藤床，像魔王那样举重若轻、随后就能编出一栋小屋的程度，还要再练练。
　　搭建帐篷期间，他想起在未知空间时收进驻地空间的元素精灵，心神一动，精神力与对方取得联系、征求对方的同意后将其放出来。
　　元素精灵甫一现身魔域便用细嫩的嗓子嘤嘤叫喊：哎呀，好脏啊，好脏啊！
　　扑腾着翅膀飞到沈域身边，一边嫌弃地用手在鼻子前扇风，一边十分熟练地坐在沈域肩上。
　　沈域反应两秒才意识到对方说的脏可能是指魔气。
　　魔域中的环境蕴含少量魔法元素，最多的还是魔气，难怪元素精灵这种自纯粹的魔法元素中诞生的生灵会不喜欢。
　　他和元素精灵打听起在驻地空间的事。
　　和魔王在未知空间待了不知道多久，保守估计也有十天，确定元素精灵在驻地不会有危险后他很少有多余的精力关注对方的情况。
　　但[公会]里除了他还有其他成员，难保他们进入驻地不会与元素精灵打上照面。
　　现在一问，双方果然撞上了。
　　元素精灵活泼地晃着脚：“嘤嘤嘤。”是有其他生物进来啊，不过我很聪明，躲起来没有让他们发现哦~
　　天真的语气让沈域因魔王而绷紧的精神放松不少。
　　他摸摸元素精灵的脑袋，元素精灵配合地眯起眼睛主动蹭他的指腹。他顺着对方说：“嗯，樱樱很聪明。”
　　让元素精灵对其他生物有点戒心也好，他没把元素精灵当魔法材料的想法，其他存在可不一定。
　　樱樱是魔王听沈域老用“宝贝”“宝贝”的代称，不爽之下主动给元素精灵取的名字，取的就是元素精灵发音的“嘤”字谐音。
　　沈域当时听见魔族提起这件事时非常意外。
　　相处这么久他也算了解魔王的性子，魔王对大部分事情都属于漠不关心的态度，事情送上门都不一定有心情了解，更别说主动参与了。
　　不过元素精灵倒是挺喜欢“樱樱”这个名字的，一再强调要用“樱樱”来称呼它哦，沈域从善如流。
　　然后元素精灵很满意，魔王也很满意。
　　沈域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魔王在介意什么，魔王介意他习惯性地称呼无害的小生物为“宝贝”。
　　怎么说，感觉有点……嗯，幼稚。
　　“嘤？”魔族哒？肩上元素精灵歪着头问他。
　　沈域回神，朝它指了指身后躺着的魔王。
　　耳边立即传来元素精灵惊慌失措的惊呼，雪色小生物扇着冰雪般的翅膀乱飞：“嘤嘤！”他怎么啦！
　　沈域：“他受伤了，需要休息一会儿。”
　　元素精灵便忧心忡忡呼哧呼哧飞到魔王身边，手里拎起熟悉的小桶——由于周围魔法元素不够充沛的原因是缩小版，盛满一桶桶水属性魔法元素往魔王身上倒。
　　在几种魔法元素属性中，木属性和水属性代表生机，有一定治疗作用。
　　沈域啼笑皆非，樱樱这是把魔王当魔植照顾了？
　　可惜魔法元素对魔族没用，甚至高阶魔族还能免疫一部分魔法，因此倾倒上去的魔法元素在靠近魔王后便自行散开淡化，重归于空气中。
　　看得樱樱摸不着头脑。
　　元素精灵没有轻易放弃，一桶不够就两桶，它像是和魔王杠上了，斗志昂扬地继续折腾起来。
　　沈域没有再看，动作麻利地将帐篷搭建好，把魔王和努力围着魔王奋斗的元素精灵转移到帐篷内部，
　　随后升起火堆，在帐篷前坐了下来。
　　迎着跃动的火光，他想起最后在未知空间里看见的那株植物，那巨大的虚影和火焰，以及自火焰中分离出来的一缕缕烟雾化作的[元素之虫]。
　　他想起在法师塔里的全部经历，前六层都算得上是正常冒险，被卷入核心区域连通的未知空间后事情就变得古怪起来。
　　[元素之虫]和那献祭而成的“元素大陆”暂且不说，身为魔族的莱特·图塔尼斯为什么在未知空间里会受伤？
　　尤其在靠近传说中超十阶的[神明之眼]时，沈域眼睁睁看着对方的右手化为了森森白骨，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而同样的动作他做起来就没有变化。
　　这件事中例外的是他，还是魔王？
　　还有晃神间看见[神明之眼]叶片张开，由叶脉输送能量到植株内部的那具破碎尸体。
　　尸体包裹在淡淡的雾气内，勉强维持着人形，只能看清头颅、四肢与身体是断开的。
　　火光映红了沈域静静沉思的清俊面容，衬得他眉目如画，后半夜时忙碌了半晚上的元素精灵蔫嗒嗒扇着翅膀飞回沈域肩上，嘴里“嘿咻嘿咻”累得直喘。
　　这傻孩子沈域都看不下去了，劝它说：“魔法元素对他没用的。”
　　元素精灵摇头，歇了会又振奋精神继续回去奋斗了。好吧，看来它是乐在其中。
　　沈域由它去了。
　　接近清晨时，他终于收到了周霁的回复。
　　【周霁：魔族的李维斯今天会来骷髅坟场，你找他有事？需不需要我帮你转告？】
　　至于李维斯为什么到骷髅坟场他没说，沈域也没问。
　　【沈域：不是我，是魔王找他。你就这么告诉他就行】
　　魔王受伤是大事，尤其还是伤及魔纹，他觉得这个消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是以没跟周霁解释前因后果。
　　【周霁：了解。】
　　周霁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说完正事他跟进了下沈域和魔王的关系，不是监视，而是确定沈域是否有危险。
　　以往被问起时沈域都以风平浪静、相安无事之类的词含混过去，这次迟疑片刻，换了个肯定的说法。
　　魔王不会伤害他。
　　他现在无比确定这一点。
　　……
　　李维斯近来的小日子过得挺自在。
　　魔王离宫追求伴侣去了，并且因为他贡献的策略有用对他“和颜悦色”，上没有顶头上司紧迫盯人，下没有、
　　也不算下吧，反正就是晋升渠道的事解决了，还附赠许多独特的异域美食。
　　回忆起流亡镇上那个归属于华国的人类据点中各种食物的美妙滋味，李维斯嘴馋地咽了咽口水。
　　想起这次前往骷髅坟场的目的才正色两分。
　　魔力潮汐愈演愈烈，魔族同样会受到影响，其余种族的职业者是被引动精神海自爆，魔族却是死于魔纹崩解。
　　万幸魔力潮汐前夕形成的空间传送阵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异界的魔力浓度远低于洛特维大陆，届时魔力潮汐酝酿到峰值的破坏力会随之减轻，而且异界中还没有无形枷锁限制传奇以上的晋升空间。
　　怎么想与华国建立合作关系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不愧是王，当时当机立断下了决定，否则拿回魔族讨论，那些所谓的高层们还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
　　李维斯不知道的是，当时莱特·图塔尼斯如此果断也有不耐烦等、想急着离开的原因。
　　不过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影响李维斯对魔王的盲目崇拜。
　　他和霍莉都是魔王亲手救下并一路培养到现在的，与其说他们忠于魔王，不如说是忠于继任魔王的莱特·图塔尼斯。
　　假如莱特·图塔尼斯哪天说不想当魔王，两人能无条件服从对方的命令，立刻拍拍屁股卸任，管魔族会不会因为两个管事的离开而乱成一团。
　　言归正传，今天要与华国商量接纳魔族前往异界的具体时间和数量，骷髅坟场那边需要一个能做决定的魔族坐镇。
　　原本应该由霍莉和李维斯轮流去，但李维斯嘴馋华国的美食，每次都主动请缨。
　　霍莉不爱口舌之欲，看穿这点后愣是敲诈李维斯不少好东西才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答应下来。
　　谁让李维斯每次都在她冥想的时候现身打扰她？不敲他敲谁？
　　离约定好的会面时间还有一会儿，有点拖延症的李维斯正在自己寝宫磨蹭，不想感应到储物戒里属于周霁那个[传音晶石]的动静。
　　他取出打开，晶石里传出周霁的声音：“沈域让我转告，魔王找你。”
　　李维斯听完神情凝重。
　　王有事找他一向用[传音晶石]，只需一点精神力催动便能用，现在竟然需要沈域转告这个消息，说明王不能动用精神力。
　　王受伤了？
　　顾不得拖延，他立即撕开一张[传送卷轴]出现在了骷髅坟场。
　　华国在骷髅坟场附近总共有两个据点。
　　一个位于流亡镇，流亡镇原本归属于明光帝国下的某个领主，华国官方与该领主交涉后，如今已经取得了流亡镇的使用权。
　　其中不得不提赵家鑫的作用。因为拥有流亡镇的领主正是新手任务后对赵家鑫初始好感度达到90%的npc之一。
　　谈判的时候带上赵家鑫，华国没费多少口水就把流亡镇的使用权拿下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领主没把贫瘠又毗邻魔域的流亡镇看在眼里，认为不如用来换好处。
　　另一个就是通道附近华国自行搭建起来的据点。
　　相比起流亡镇相对混乱的人员构成，通道附近据点的管理检查都要严格得多，科技含量高的东西在游戏内禁用？
　　没关系，勤劳肯干的华国人可以从零开始造。
　　于是当李维斯在通道据点现身，监控器中实时反映出他的身影后，正和同事在空地上谈话的周霁耳麦里便收到监控人员飞快递来的消息：“李维斯阁下来了。”
　　与此同时，李维斯已经闪身到周霁面前问：“沈域在哪里？”
　　周霁第一次见眼前这个容貌昳丽的魔族露出严肃正经的一面。
　　他让对方稍等，和同事交代两句后引着李维斯走到一处无人的僻静处，这才沉声道：“我们也不清楚。”
　　沈域不是他们的属下，不需要事事跟他们报告。
　　李维斯也意识到自己着急了，缓了缓神：“麻烦你询问一下。”
　　联系上周霁后沈域便一直在等他的消息，因此当对方发消息问他的位置，他第一时间看见并给出了回复。
　　【沈域：李维斯到了？】
　　【周霁：对，上一个问题就是替他问的，如果你不想说也没事，我们来处理】
　　【沈域：没事，我找他就是想弄明白我现在在哪】
　　【周霁：？】
　　旁边李维斯紧盯着周霁，眼神专注，见周霁停下发消息的动作：“怎么说？”
　　周霁：“……沈域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面板上又更新了一条信息，他补充：“只能确定是在魔域范围。”
　　然后经由周霁传话，沈域详细描述了所处环境的特征，包括地上乱石、土壤以及枯树的一些细节。
　　李维斯根据描述确定了几个地点，一一寻找过去，总算在当天下午和沈域他们汇合。
　　帐篷根本挡不住精神力探查，李维斯感知到帐篷内魔王昏迷不醒、甚至身上魔纹处处碎裂的画面时，脸色骤变。
　　他猜到王或许受了伤，但没想到伤得这么重！
　　他自己就是魔族，因此他比沈域更清楚魔纹对一个魔族的重要性。魔纹一旦崩碎，基本不可能被治愈！
　　李维斯脸色沉的吓人，把嘿咻嘿咻尽职尽责“浇灌”魔王的元素精灵吓坏了，散去小桶飞回沈域身边。
　　沈域摸摸抱着自己脖子的小生物，见到李维斯的神情，被魔王的话安抚好的情绪顿时沉重起来。
　　“他伤得很严重？”深深吸了口气，沈域嗓音有些干涩地问。
　　李维斯似乎试图对他做出放松的表情，但是失败了，避而不答说：“我们先带王回魔宫吧。”并没有迁怒沈域。
　　他很清楚，王的实力堪称洛特维之最，沈域如今安然无恙，那一定是王愿意替沈域受伤。
　　所以他哪来的资格迁怒？
　　沈域听罢也没有浪费时间，将魔王转移出来后收起帐篷，一手揽着靠在他肩头的魔族，一手接过李维斯递来的[传送卷轴]。
　　魔王身高比他略高些，脑袋垂下来，呼吸尽洒在他脖颈敏感的皮肤上，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见李维斯都已经准备撕卷轴了，半点没接手魔王的打算，沈域问了句：“你不把你们王接过去？”
　　李维斯哪敢啊。
　　就算王现在昏迷没有意识了他也不敢。
　　看着王和沈域亲密靠在一起的画面，他委婉表示：“……我想，王应该不愿意让我碰他。”就是这么有自知之明！
　　沈域也不好说什么，和李维斯一齐将[传送卷轴]撕开。
　　眼前画面一转，一人两魔带一个元素精灵便被传送到了魔王宫殿外。
　　李维斯拥有的[传送卷轴]最多只能传送到这里，幸好他还拥有打开魔宫禁制的权限，不然只能被拦在外面干瞪眼了。
　　魔王宫殿没有侍从，顾不上观察，沈域跟在李维斯身后，穿过重重禁制，最终来到魔宫最深处的尽头。
　　眼前是一口墨色湖泊，水面光滑如镜，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块巨大完整的黑水晶。
　　“这是魔池，”身边李维斯说，却没有解释魔池是什么，“将王放进去就好。”从来都没听说魔池有治疗魔纹的效果，但如今他只能寄希望在魔池上面。
　　沈域按照提示用术法控制着莱特·图塔尼斯的身体飘向魔池上方，而后缓缓、缓缓，直至魔族整个身体浮在墨色的水面上。
　　一圈涟漪自魔族身周的池面漾开。
　　随后收起的犄角从魔王黑色发丝间寸寸显露出来，棱角锋锐，背后收拢的翼翅舒展开，每一片羽毛都坚硬冰冷。
　　这是沈域曾经见过的，之后还有沈域不曾见过的变化。
　　他看见魔王比例完美的上半身下，单薄的长裤被撑开崩碎，那双笔直有力的长腿变换成了一条粗///长的、覆盖满细密鳞片的……蛇尾？
　　犄角、翼翅、蛇尾……熟悉的魔族形态让沈域眸中划过惊愕之色。


第57章 
　　旁边李维斯屏住呼吸正紧迫地盯着魔池中魔王的变化，不放过一丝细节。
　　沈域见状按捺下心中的震惊，也将注意力投注在魔王本身的身体情况上。
　　充沛的能量从魔池中汇聚融入上方，漂浮在池面上的魔族气息逐渐稳定强盛，魔纹却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
　　不过短短时间内就要看到愈合的痕迹显然也不现实，至少确定了魔池对魔王有用。
　　沈域放下高悬的心，在内心轻轻松了口气。魔王亲口告诉他魔纹能治，对方总不至于无的放矢吧？
　　他问李维斯：“魔王什么时候能清醒？”
　　“不清楚。”李维斯摇摇头说，魔纹毕竟涉及一个魔族的根本，王什么时候能恢复意识他也说不准。
　　一路过来元素精灵都紧张兮兮地揪着沈域头发，现在感觉周围气氛没那么紧绷了，便飞到沈域面前指了指魔池里的魔王，歪头：“嘤？”我继续去浇他啦？
　　沈域将它捉回来：“现在不用，樱樱可以歇会儿。”
　　元素精灵便乖巧地坐回他肩头晃着脚丫，无意间对上李维斯探究的视线，立即胆小地躲到沈域脖子后去。
　　悄悄探出脑袋。
　　李维斯听说过元素精灵，那是一种自浓郁魔法元素中才能诞生的生灵。王究竟和沈域去哪里了，怎么连元素精灵都拐了一只回来？
　　他狡黠地眨眨眼。
　　胆怯的元素精灵立即将脑袋又咻地缩了回去。
　　“沈域阁下，能方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逗弄完元素精灵，他尽量客气地问道。
　　沈域颔首，开门见山：“我们去了希尔瓦娜的‘植物王国’。”
　　现在是九月下旬，恰好属于希尔瓦娜的法师塔“开放”时间内，李维斯飞快思索道。随着沈域描述的深入，他眼神疑惑起来：“布满充沛魔法元素的未知空间？”
　　沈域嗯了声：“那里的魔法元素非常活跃，活跃到形成了会彼此攻击吞噬的[元素之虫]。”
　　李维斯还是不明白：“如果[元素之虫]以魔法元素为食，那它们不会攻击魔族。”所以身为魔族的魔王为什么会受伤昏迷？
　　眸光跃向水面的魔族，沈域心想，那或许只有魔王自己才清楚。
　　“王受伤的症状倒是让我想起了魔力潮汐……”身侧李维斯若有所思说，顿时引来沈域透彻的目光。
　　李维斯斟酌了下，倒没有隐瞒：“王身上魔纹的伤痕和魔力潮汐中死于魔纹崩解的魔族很像。”
　　魔力潮汐给洛特维大陆生物造成伤害的方式就两种，体内含魔法元素的可能会被引动魔法元素爆体，不含魔法元素的（特指魔族）是魔纹崩解。
　　沈域沉吟：“这样看来，那个未知空间倒像是魔力潮汐酝酿到峰值的状态？”
　　这些李维斯就不确定了，他到底没有亲眼见到那副画面，仅听描述不敢肯定。魔王不知何时才能清醒，这个消息不能传出去，他要着手安排处理的事很多。
　　于是问沈域：“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需要我帮您安排房间休息么？”
　　沈域看出他似乎有事要处理，主动道：“不用，我再在这里待会儿。”
　　转职之后身体素质提高，他对休息地点的要求就没那么高了，反正魔池周围空间很大，实在累了他就地扎帐篷也行。
　　李维斯哪敢这么怠慢魔王的心上鱼，再三确认，得知沈域的的确确就想待在魔池附近。
　　“那我将控制魔宫禁制的方法教给您，您愿意的话，可以去王的寝殿休息。”想必王是十分乐意沈域去他寝殿休息的。
　　做完这些，李维斯这才心神有些飘忽地走了。
　　看样子沈域对王也不是全无好感嘛？以为沈域是因为担心魔王所以决定寸步不离的李维斯暗想。
　　而他离开后，身边没有了其他人注意，沈域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用精神力将魔王身体探查了一遍。
　　没错，无论是犄角、翼翅还是身下的蛇尾，都和他当初抽到的那张卡面上的魔族一模一样。
　　心里有些荒谬，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卡面上的魔族就是魔王本王？原来抽到的卡和随后生成的新手任务间是有必然联系的？！
　　不信邪地在好友频道群发消息询问，断断续续收到回复。
　　【孔令瑜：对啊，我当初抽卡抽到的是银龙，然后新手任务基本都跟银龙有关，最后奖励也是龙族的血脉觉醒】
　　【乔安娜：卡面？我的是一张卷轴，后来新手任务都是引导教我怎么学习制作[传送卷轴]，奖励你知道的，一份完整的制作传承】
　　【夏构：我抽到了一把剑，奖励是剑术天赋提升。可是我手残啊！提升剑术天赋有啥用，想要大宝剑！】
　　【赵家鑫：这件事我绝对有发言权沈哥，卡面和新手任务没有必然联系啊！顶多间接联系（确信）】
　　【赵家鑫：因为我当初抽到的是一张地图，新手任务就是让我到处跑，认识朋友来着（茫然摸脑袋）】
　　沈域回复了赵家鑫的消息。
　　【沈域：然后这些认识的朋友对你好感度挺高，还刚好都位于地图范围内？】
　　【赵家鑫：惊！沈哥你怎么知道，我也是周队他们做了统计才知道的，嘿嘿】
　　【沈域：……合理推测】
　　卡面和任务没有直接联系，所以不怪他最开始没把魔王和卡面上的魔族联系到一起。沈域这么安慰自己。
　　这时他总算想起为什么之前海边玩耍的时候“克里斯”说自己见过他的原型，可不就是见过的，书房画板上他画过一堆。
　　等等，他丢失的画不会真是被魔王拿走的吧？
　　觑了眼魔池里静静躺着的魔族，沈域“啧”了声。都听说过“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句话了，不知道魔王听说过“不问自取视为偷”没。
　　……
　　另一边，李维斯离开魔王宫殿后在霍莉的冥想室找到的对方。
　　盘腿坐着的女精灵长相清冷，欺霜傲雪。这家伙不该在骷髅坟场和华国人忙正事么，这么快就吃饱回来了？
　　霍莉暗想着，对李维斯的到来视若无睹，只思考怎么继续改造冥想室的防御阵法。
　　李维斯这次没跟霍莉开玩笑浪费时间，直接说明来意：“王出事了。”然后三言两句将事情经过解释一遍。
　　“你知道的，我最多只能直接到魔宫外，”而他和霍莉已经是权限最高的魔族了，其他魔族连靠近王宫都不能，“虽然期间没有遇到其他魔族，但王受伤的消息或许瞒不了太久。”
　　李维斯说着冷哼一声：“那些老东西肯定不厌其烦地每天派人盯着魔宫呢。”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霍莉正色道，那些老东西想造反，也要看魔王军团答不答应，“骷髅坟场那边有关异界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李维斯：“我来就是和你商量这个的。那边我走得急，让他们将会面时间推迟了，正等魔族过去主持大局。”
　　眼神往霍莉身上瞟，言下之意就是拜托霍莉代他过去。
　　霍莉语气冷漠：“那你可以出发了，放心，我会保护照顾好王的。”她不喜欢出门。
　　李维斯抱臂好整以暇：“……沈域也在这里，你确定知道怎么接待对方？”确定是接待而不是得罪？
　　冷冷看李维斯一眼，霍莉默默起身消失，替对方前往骷髅坟场去了。比起出门，她更不擅长与人交流。
　　未免将王好不容易骗回来的心上鱼气走，她还是出一趟门吧。
　　得偿所愿的李维斯满足地笑了笑，其实沈域看起来不是那么小心眼不好相处的人，但他知道，只要是有关王的事，霍莉一定会谨慎谨慎再谨慎。
　　这不就便宜了他。
　　不过他这边的工作也不轻松，先要筛选出魔王军团中绝对忠诚的军团长一一通知到位——
　　当初跟随魔王征战的军团长当然都是值得信任的，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难保其中不会有魔族生了二心。
　　再就是要派人盯着几个向来不太/安分的亲王公爵。
　　这几个李维斯看不顺眼的老东西与上任魔王奥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就是王斩杀奥德之后这些墙头草倒戈得快，他们本身和奥德关系也不算亲密，不然早被一起杀了。
　　等他处理好这些事情后已经是好几天过去。
　　这期间沈域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魔池附近研究那株从未知空间里带出来的[神明之眼]。
　　之所以之前不拿出来，是他担心超十阶的[神明之眼]在外界现身会不会引起大陆上某些强者的连锁反应，现在进了魔王宫殿就不用担心了。
　　无冕之王莱特·图塔尼斯的王宫也不是谁都能闯的。
　　这株近似于魔植的[神明之眼]仅有半臂长，色泽墨绿，甫一被拿出储物戒、打开盛放的木匣，一股浓郁的魔力便从匣中溢散出来。
　　沈域伸手将之从木匣中取出，入手是熟悉的沁凉，直冷到人骨子里，除此之外倒没有别的什么感觉。
　　他翻来覆去看，两片宽大的叶片将中间鼓鼓的位置包裹得紧紧的，叶片间别说缝隙，形似眼球的植株更像是一个完整的整体。
　　这让沈域眉头锁紧，那天看到的一幕莫非是幻觉？
　　沉思之际，“啪”的一只小生物从肩上栽倒下来，被沈域眼疾手快接住。
　　“嘤…嘤…”好香呀，好香……
　　元素精灵晕晕乎乎从他掌心飞起，好似喝醉了酒般，嗅着魔法元素传来的方向摇摇晃晃朝[神明之眼]飞。
　　出于直觉，沈域没敢让元素精灵落到[神明之眼]上，他抬手将元素精灵捉在掌心，另一只手单手将植株收好，关上木匣，重新将木匣塞回储物戒里。
　　过了好一会儿，溢散出来的魔法元素被周围聚拢的魔气中和消散，元素精灵才脱离那种迷茫向往的状态。
　　沈域不动声色问它：“樱樱刚才感觉到了什么？”
　　元素精灵冰雪般的眼眸亮晶晶的，一个劲重复：“嘤！嘤嘤！”好香呀！好香呀！樱樱要化掉了！
　　然后扇动翅膀快乐地围着沈域绕圈。
　　沈域思考了下拿出[神明之眼]试试元素精灵是不是真会化掉的可能，当然仅是脑子里转过这个念头，并没有实施。
　　感知到魔王宫殿有人进来，他抬眼看去，是李维斯。
　　“日安，沈域阁下。”走到近前的李维斯欠了欠身，第一次见面时情况太紧急，匆忙之下他都没有好好介绍自己。
　　这会儿李维斯便难得正经地做了个自我介绍，争取给未来王夫留下好印象。
　　沈域礼尚往来和对方问好。
　　双方没寒暄太久，李维斯随即问起魔王的情况：“王怎么样？伤势有好转吗？期间有没有清醒过？”
　　魔池坐落在王宫深处，但不是位于室内，此时一人一魔族站在魔池边，头顶是魔域独有的黑压压的天空。
　　听到问题，沈域道：“没有清醒过，不过伤势看起来有好转的迹象。”
　　这时李维斯也用精神力观察到了魔王身体上魔纹的变化，原本破碎的魔纹如今大缝隙间多出了许多小缝隙，像是在重新生长。
　　尽管疑惑魔池为何独独对王
　　有魔纹再生的效果，李维斯内心实实在在松了口气，疑惑的事等王醒来再说。
　　细细一盘算，沈域在魔池边待了好几天。
　　并不清楚当事人将大部分时间都放在思考和观察[神明之眼]上了的他询问沈域：“阁下有别的安排么？或者我有这个荣幸带你逛逛魔宫？”
　　沈域：“……不用这么客气。”说话怪里怪气的。
　　不过答应了李维斯给他介绍魔宫的提议，带上元素精灵和李维斯先后迈步离开魔池。
　　魔王宫殿继承自上任魔王奥德，奥德是位贪图享受的魔族，用于享乐和放纵的宫殿修建了许多。
　　莱特·图塔尼斯继任后没心思管理魔宫，魔宫是李维斯做主改建的，碾平了不少曾住过魔王侍妾或者夫人小姐的殿宇。
　　这个夫人小姐，自然是指别人家的夫人小姐。
　　莱特·图塔尼斯继任前的魔族可混乱得很。
　　李维斯向沈域详尽介绍了魔宫中每一栋宫殿的用处，有豢养宠物的、豢养凶兽的，单纯用于欣赏其他种族建筑风格的……
　　大部分都处于闲置状态，平时靠阵法维持清洁。
　　总之，整座魔宫不是如刻板印象中只能是阴森森、让人不寒而栗的样子，相反的，魔王宫殿内亭台楼阁、鸟语花香应有尽有。
　　撇开头顶暗沉灰蒙的天空不提，是一座很有观赏价值的王宫。
　　“这里就是王日常起居的寝殿了，”李维斯最后介绍道，没说王在寝殿休息的时间不多，“寝殿旁是藏书楼，阁下有需要可以随意进入藏书楼取用书籍翻看。”
　　“好，谢谢。”沈域点头致谢。
　　李维斯嘴角下意识轻挑地一扬，下一秒想起要留好印象，调整为妥帖地微笑：“您太客气了。”
　　沈域：不，是你太客气。
　　李维斯很忙，抽空来确认魔王的治疗状况、顺便带魔王的心上鱼逛了逛魔宫，很快又接着回去忙碌了。
　　他离开时非常抱歉，问沈域是否需要侍从服侍，需要的话他立马安排魔族过来。
　　说完还替魔王表了表忠心，表示王不喜欢私人领地上有生人出没，所以王宫连侍妾都没有一个呢，更别说其他身份更高的侧妃之类的。
　　后者沈域不予评价，对于前者，他不得不婉拒对方的过度热情。
　　他一个人在魔宫里待得挺自在的，用不着有陌生人来碍手碍脚，从某种角度说，他和魔王在习惯上有些相似之处。
　　有了藏书楼，沈域的落脚点便从魔池边换到了藏书楼里。
　　作为洛特维大陆与人族齐名的、历史最悠久的种族，魔族藏书丰富，魔王宫殿的藏书更是其中佼佼者。
　　他每天坐在窗户边翻阅书籍，专注汲取书中信息时元素精灵就从他肩头飞起去照顾外面的魔植——被魔气侵蚀过，花开得漂亮艳丽。
　　元素精灵一边嫌弃“臭”，照顾起来倒和普通魔植一般一视同仁。
　　看书期间，沈域也不忘每天去魔池边看看魔王的情况。魔王一直没有清醒，但身上的魔纹在一点点缓慢地往好的状态变化。
　　这天，沈域看完详细介绍魔力潮汐的书籍后拿起了一本有关魔族历史的书。
　　走回做惯了的位置坐下，他没急着将书翻看，而是先准备了点看书时吃的水果——李维斯热情推荐，来自精灵族的特产。
　　用术法凝了张冰盘，水果切成小块摆在冰盘里，上面还插着一根精致的冰签。
　　然后沈域才翻开封皮。
　　细长白皙的手指按压下粗糙泛黄的兽皮支上，男人眉眼清隽，最开始神态轻松，但随着落入眼眸的文字信息越多，好看的眉头越发紧蹙起来，翻动书页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直到将整个前情故事看完，
　　沈域怔怔地坐在位置上许久没动，像是陷入了眸中呆怔。
　　片刻后回神将故事重新一字不落地仔细看过一遍，他眉心依然紧锁，身体靠在身后长椅柔软的靠背上，重重呼出口气。
　　沈域看过类似的文字记载。
　　托转职后记忆力出众的福，他很快回忆起上次看见这个故事是什么时候，是在三号矿坑驻地军方用于存放异界书籍的房间里。
　　他记得那本书叫《晨辉教会史》。
　　书中编撰者用狂热的口吻详尽地赞颂了他们那位无所不能的“造物主”，将万物诞生的功劳都归到“造物主”身上。
　　教会史书中说，造物主身体陨落、灵魂陷入沉睡，他破碎的身体化作山川河海、万物生灵。
　　人族从神明的精神海中诞生，因此拥有精神力资质得以成为职业者，魔族则是神明的体内沉疴，原形各异，身具魔纹，天生精神力极高却不具备成为职业者的资质。
　　当时沈域只以为这是教会的一贯手段，不将信仰的神明塑造得崇高一点、伟大一点，怎么能吸引信众虔诚跪拜呢？
　　可现在，同样的故事出现在了魔族史书中，虽然是以贬低的口吻描述那位“造物主”，称其为“小偷”。
　　书中没有解释“小偷”这一称呼的由来，沈域仔细确认过。
　　他不由得陷入沉思，人族史和魔族史中都出现了“造物主”的身影，所以神明是真实存在的么？
　　[神明之眼]以“神明”二字命名，是否和那位传说中的“造物主”有什么关系？
　　指尖敲击桌面发出有节奏的轻缓声响，是沈域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
　　不一会儿，窗户外给魔植浇灌魔法元素的元素精灵飞累了，扇动翅膀回到沈域身边休息。
　　先熟练地从冰盘里抱起一块肉粉色的果肉，嗷呜嗷呜吃完，再飞去抱住沈域规律敲击桌面的指尖，仰着小脸嘤嘤出声：
　　“嘤？”看魔族哒？
　　沈域回神，看看窗外的天色，发觉已经到了平时探望魔王的时间，脸上缓缓勾出笑意：“差点忘了时间，谢谢樱樱提醒。”
　　魔族史被合拢收进储物戒，手臂微抬，将元素精灵转移到右肩。
　　元素精灵乖巧地坐在他肩头：“嘤！”不客气哒！
　　因为看书思考太入神，今天沈域到魔池的时间比平时稍晚。
　　走到魔池附近，他习惯性地用精神力先扫过魔池水面，不想之前始终静静躺在魔池中的魔族突然不见了踪影。
　　他倏然一惊，精神力蔓延过去迅速笼罩整个水面，到处都没有找到魔王的身影。
　　是李维斯将魔王带走了？
　　他率先排除这个可能性，不说魔王痊愈前李维斯不会妄动对方，就说李维斯真另外有安排也会告知他一声。
　　那就是魔王自己清醒过来离开了？
　　沈域环顾四周，脚下是平整光滑的地砖，远处是修建得错落有致的殿宇，两者间隔着厚厚的禁制，画面看起来有些扭曲。
　　他试着喊了声：“莱特·图塔尼斯？”然后喊魔王、喊克里斯，都没有得到回应。
　　唯一没有检查过的只剩魔池下方，魔池水面隔绝精神力，要检查只能亲自下水。
　　想到这里沈域不再迟疑，交代元素精灵让它自己待一会儿，随后脱掉上衣纵身跃入水中。
　　被破开的水面哗啦作响，很快重归平静。
　　看起来好似浓墨的魔池水面之下却出乎意料的澄澈透明，丝毫不影响视物，不过水体密度很高，像是粘稠的蜂蜜，有点妨碍行动。
　　沈域变化为人鱼形态。
　　与此同时，身后一个有着粗///长蛇尾的身影灵巧而又迅疾地游动过来。
　　身影自身后将沈域整
　　个拢住，双臂环过人鱼身前拥紧，下半身墨色蛇尾与渐变的鱼尾交缠。姿势缠绵，有如交颈鸳鸯。
　　“……在找我？”


第58章 
　　嗓音低沉醇厚，好似上好的乐器奏响琴音。
　　相拥的两具身体都没有穿上衣，肌肤毫无阻碍地贴在一起，一具微凉、一具温热，让两个从未和别人如此亲近过的人和魔族心尖颤了颤。
　　若从远处看，他们鱼尾和蛇尾紧紧纠缠，下面鳞片与鳞片相互摩擦，触感鲜明，又是一种不同于皮肤相贴的另类感受。
　　传递过来的温度比周围的池水还凉些，沈域有片刻愣神，回神过来就暗暗反思自己，他对魔王的靠近越来越没有戒心了。
　　“什么时候清醒的？”沈域挣了挣搂在身前的手问。之前由对方抱着是事出有因，现在都脱离那个环境了，他不习惯和别人这么亲密。
　　魔王顺从地松开了揽着沈域的手。
　　待对方和他拉开一定距离转身，他往后抓了抓飘到前面有些遮眼睛的发丝，动作随性，懒声道：“你来之前不久。”
　　真正清醒过来是这个时间，不过此前昏迷中他也不是全无意识。
　　他隐约能感受到沈域前几天一直在魔池边陪着他（？），后来李维斯来了一趟，沈域便变成每天只在旁边待一会儿了……
　　想到这里魔王不悦地压了压眉梢，看来李维斯还是太闲，工作太少。
　　听完回答，沈域无语，魔王是没成年的小孩子么，还玩躲起来偷袭这种小把戏。
　　他周身有一层隔绝浓郁魔气的魔法屏障，在魔池中消耗得很快，正想说既然醒了那就上岸说话，刚放开他没多久的魔族又倾身过来拥住他。
　　这次是正面相拥。
　　“嘘，”魔王率先开口堵住了他的推拒，“不想看看真正的深渊吗？”
　　这句话果然让沈域安静下来。
　　没办法，相比起他在魔池中处处受限的滞涩感，魔王在水下的行动堪称如鱼得水，就像回到老家一样顺滑得不可思议。
　　他还没那么矫情，既然魔王在魔池中行动更方便，那就让对方多费点力吧。
　　地上池面仅有几百平方米的魔池水下范围出乎意料的大，至少他被魔王带着游了十来分钟才看到边缘所在。
　　以魔王的速度，能游十来分钟的魔池绝对不止几百平方米。
　　魔池很大，也很深，被魔气常年侵蚀的岩石晶化成黑色水晶，没有任何生物能存活，而在视线下方，是一条贯穿整个魔池底部的幽深缝隙。
　　刺骨的寒风从缝隙里吹拂出来，让沈域这个转职后寒暑不侵的职业者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发觉他的异样，魔王像是想起什么没有在缝隙外多留，很快带着他回游出水面。
　　远离缝隙后那种浸透心底的寒意才渐渐从身体褪去，沈域迫不及待问：“那条缝隙就是深渊？”
　　魔王浮在他对面，腰部以下的蛇尾浸在墨色水面下，纠正道：“准确地说，是连通深渊的缝隙。”
　　真正的深渊还在缝隙下方。
　　魔宫深处之所以会形成这个魔池，正是由于魔池底部的缝隙积年累月吹出深渊里的魔气从而形成的。
　　“那你就这么轻易地把深渊的位置告诉我？”沈域偏头看他。
　　魔王淡淡勾唇：“我告诉你的也不差这一点了。”
　　隔绝精神力的水面下，覆盖满冰冷鳞片的蛇尾灵活地游到人鱼身侧缠绕上那漂亮的鱼尾，随后被鱼尾毫不留情拍了一尾巴。
　　魔王不仅不生气，相反还像偷了腥的猫般心情愉悦。
　　沈域撇下魔池里的魔族上岸，等候在岸上的元素精灵亲近地飞过来，指着醒来的魔族问他。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回答：“嗯，他没事了。”
　　元素精灵便又飞到魔王身边好一番嘤嘤嘤的慰问。
　　大概是刚占了便宜心情不错，魔王难得给了元素精灵一个好脸色，耐着性子逗了对方一会儿。
　　当然，魔王自认为的逗也就是允许对方围着他飞而已。
　　穿好衣服沈域问他伤势怎么样，魔王：“再泡一段时间就能彻底痊愈。”
　　沈域跟着检查了一下，魔王身上魔纹的裂痕确实少了很多、也小了很多，正在缓慢愈合。
　　他没问为什么魔王能够依靠魔池治愈魔纹，在藏书楼看了那么多有关魔族的书，他已经了解到魔纹不可能被治愈了。
　　然而魔王主动提起了这件事：“我的来历和其他魔族不一样。”
　　沈域：“不用告诉我。”
　　魔王：“我觉得用。”
　　沈域：“……”
　　然后他被迫了解了魔王的来历。
　　据魔王自己透露，他诞生于深渊，通过其中一条深渊缝隙进入魔宫里的魔池，是从魔池中踏上洛特维大陆的。
　　深渊缝隙不止一条，它们无规律地分布在魔域中，存在深渊缝隙的位置往往会形成魔气格外浓郁的魔池，就如同魔法元素充沛的地方被称为魔力节点一样。
　　但魔族如今依靠相互结合繁衍后代，诞生于深渊这种，沈域回想刚看了个开头的魔族史书，后面好像就是讲述魔族的诞生。
　　他取出书现场翻阅，果然，最初魔族便是自魔池中诞生的。
　　想来最初的魔族也和魔王一样，诞生于深渊，通过连通深渊缝隙的魔池踏上洛特维大陆，所以记载中魔族诞生于魔池。
　　“你返祖了？”他问了个地球人才懂的梗。
　　魔王的确没听说过这个梗，但不妨碍他领会其中的意思，意味深长对沈域说：“不，我和所有魔族都不一样。”
　　行吧，你就是你，是不一样的烟火。
　　正好说到魔族来历，沈域便将之前阅读魔族史时出现的疑惑拿出来和魔王讨论：“‘造物主’真的存在？”
　　魔王的魔纹还未完全愈合，得在魔池里再泡一段时间，他游到岸边靠近沈域的地方，闻言漫不经心点头。
　　洛特维大陆居然真的存在神明？
　　这个答案令沈域相当意外，唇抿了抿，学着魔王用藤蔓编织出一张绿色藤椅，在藤椅坐下陷入思索。
　　魔王见沈域出神，担心他对所谓的“造物主”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或是被教会编撰的颂歌骗了，提醒道：“祂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域：“嗯？”询问地抬起眼皮。
　　思及魔族史书中的确用“小偷”称呼“造物主”，他干脆问道：“为什么说祂是小偷？”
　　魔王：“因为祂窃取了真正的神明的权柄。”
　　真正的神明？又是一个沈域不曾接触过的信息点。
　　随着魔王讲述，沈域这才明白原来魔王口中真正的神明并不是指具体的某个存在，而是最初的“洛特维”。
　　在文字还未诞生、史书都不能追溯到的亿亿万年前，天地间孕育出一颗独特的星球。
　　它身上还未出现生命，但地心深处的星核已经酝酿起蓬勃的能量，只需等待时间即可养育出丰富的生命、成长为健康的生命行星。
　　但它终究没有等到这个时间。
　　贪婪的巡游者途经这里，被星核蓬勃的能量所诱惑。巡游者吞食了星核，一时却没有消化如此巨大能量的能力。
　　它的身体在摄入庞大的能量后不停膨胀、膨胀、膨胀，直至再也撑不住彻底爆开。
　　碎裂的血水和肉块洒在星球的土地上，在不知多少年过去后，这些血水和肉块被某种能量分解消化，慢慢生长出蕴含魔法元素的花草树木、走兽飞鸟，又慢慢诞生了人族和魔族。
　　两个种族都诞生于巡游者的血肉里，他们生而不同，于是，属于人族和魔族的斗争开始了。
　　同样的身化万物，但得知真相后和得知真相前两种感受绝对没有丝毫相同。若说前者还能称一声造物主伟大，后者便只能让人觉得卑劣活该了。
　　觊觎星核能量将星核吞食，却没有消化的能力，□□只能落个崩溃的下场，不是活该是什么？
　　“人族信仰造物主，造物主还活着吗？”沈域刚问出这个问题就想起来，造物主还活着，造物主当然还活着。
　　无论是人族史书还是魔族史书，记载的都是造物主陷入沉睡，从来不是彻底身陨。
　　他心里升起危机感，只要是沉睡，就总有醒来的一天。
　　人族和魔族都诞生自造物主的身体，洛特维大陆上的魔植、魔兽也孕育自造物主的血肉……
　　脑筋飞快转动，沈域这时的思路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思维比任何时候都敏锐，他忽然发觉了一点，倏地抬眸：“造物主跟魔力潮汐有什么关系？”
　　聪明。
　　见他这么快联想到两者的关系，魔王在心理赞叹一声，比夸自己还高兴。
　　蛇尾有力地摆动一番，平静的魔池水面霎时水波翻涌，魔族沉声道：“你可以理解为，每一次魔力潮汐都是祂在尝试醒来。”
　　而当造物主醒来之后，祂沉睡之际所给与出去的魔力和魔气都将被收回，就如涌出的水波终将重归平静回到魔池里一样。
　　“所以那些魔力潮汐中涌动的魔法元素、以及死在魔力潮汐中的职业者、魔兽和魔族，都是因为造物主？”
　　沈域若有所悟，随即觉得不对：“可是洛特维大陆的魔法元素似乎并未减少。”相反的，还越来越充沛。
　　魔王微哂：“都在随手可探的范围，放在哪里有什么区别？”
　　沈域：“我是说，造物主似乎还没吸收这些魔力和魔气。”
　　魔王：“因为祂还在等待一个契机。”
　　沈域：“什么契机？”
　　魔王暗红的双眸看来，沉郁的色泽让沈域一瞬间感受到了熟悉的压迫感，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快得像是幻觉。
　　他听见魔王低嗤道：“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哪有一口吃下去来得爽快。还记得[神明之眼]么？”
　　这是自然，这东西就待在沈域的储物戒里，他听罢便将其从储物戒里取了出来。
　　魔王却没接，自顾自道：“[神明之眼]、[水晶心脏]、[神之语]，大陆传说中踏入神明领域的物品。”
　　沈域恍然：“其实是造物主给自己准备的后手。”
　　这三种传说中跨入神阶的东西每一种都蕴含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巨大能量，只要全部吸收，足够造物主从沉睡中醒来。
　　低头看着手中的木匣，那么未知空间里他通过[神明之眼]恍惚看见的破碎尸体不是幻觉了？
　　之前因为魔王始终处于昏迷状态，清醒过一次时间也很短的原因，沈域没来得及询问看见尸体的事，这次总算借机说了出来。
　　魔王听完皱眉：“你看见祂了？”
　　沈域意外：“真是造物主？”
　　魔王点头：“不出意外是祂。”
　　他回答得轻描淡写，却又说不出的笃定。沈域猛地发觉，魔王好像对造物主的事很了解？
　　他只疑惑了一瞬便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抛开，关注点回到[神明之眼]本身，问：“如果造物主收回能量不受距离限制，那无论[神明之眼]有没有被摘取、被摘取下来存放在哪个位置，都不影响造物主吸收吧？”
　　“倒也不一定。”魔王否定了他的猜测，唇边勾起冷淡的笑：“给出去的东西，想拿回来哪有那么简单。”
　　就好比不是所有高阶职业者都会死在魔力潮汐中，只要持有者扛得住、撑得过，就可以将攫取来的能力据为己有。
　　说到这里沈域彻底明白过来。
　　生命会自行寻找出路，造物主收回能力的过程无异于灭世，没有人心甘情愿去死。
　　想通这点后他将木匣扔给魔王：“交给你处理。”放着终究是个祸患，不如早点处理了，斩断造物主的后路。
　　他相信对造物主知之甚详的魔王比他更适合处理[神明之眼]。
　　不想魔王接到木匣又给他抛了回来，说：“给你准备的。”说着再度强调等魔力潮汐过去再使用。
　　他动心思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造物主，只注意到这东西能让沈域无障碍晋升传奇了。
　　沈域先不跟他纠结到底给谁准备的问题：“等魔力潮汐过去，恐怕是造物主先吸收了[神明之眼]苏醒。”
　　魔王漫不经心表示：“恐怕有点困难。”
　　沈域：“？”
　　魔王说，三种跨入神明领域的东西即便算上[神明之眼]如今也只剩下两种，还有一种已经彻底消失了。
　　沈域：“消失的是哪一个？”
　　魔王：“[水晶心脏]。”
　　……
　　既然魔王醒来，那每天前往魔池的探望就不是十分必要了，那天聊完后，沈域就叫魔王好好养伤，他去藏书楼看书。
　　魔王不是很想放他走，应该说是很不想放沈域走。他一贯话少，但每每开口便是一击必中，只说了一句，在他旁边看他可以随时解答沈域的疑惑。
　　沈域觉得有道理，像是终于有了留下来的借口般松口答应下来。
　　他在魔池边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看书，偶尔也会和魔王随口聊聊天，没有具体的话题，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比如今天沈沐沐放假通过[好友频道]给他发消息，询问他有没有空、忙完没有。
　　【沈域：差不多了】
　　【沈沐沐：那你岂不是很快就能回来了？！】
　　【沈域：具体时间没定，不过应该快了】
　　【沈沐沐：好耶！之前中秋节你就不在，发消息你也不回，我给你买了月饼放在公会空间里，有空的话可以拿出去吃】
　　沈沐沐说的发消息不会沈域有印象，那时候他和魔王应该正好被卷入未知空间了，顾不上回。
　　不过说起公会空间……
　　他瞥了眼魔池里的魔族：“我离开一下，拿点东西。”
　　然后给沈沐沐发了条信息，带上元素精灵进入了公会空间。
　　公会驻地比之刚开辟时已经有了很大变化，土地被空出来三分之二，是沈域提过孔令瑜他们特地给他留的，其他地方则搭建起速建房。
　　房屋外形漂亮，不必精心设计的建筑差，根据功能不同单独成栋，分别有冥想室、铸造室、药剂室等。
　　估计是担心沈域不小心忽略，沈沐沐提到的月饼就放在屋外空地上最显眼的地方，沈域刚伸手拿起两盒，收到消息的沈沐沐前后脚也跟着进来了。
　　沈域跟她打了个照面，见沈沐沐吃好喝好面色红润，心中就不担心了。
　　“哇，好可爱，这是什么？”沈沐沐看见元素精灵立刻惊呼着问，伸手小心翼翼想摸，可惜元素精灵胆小，躲到沈域脑后好奇地探头出来。
　　沈域简单解释了下：“是元素精灵，叫樱樱。”
　　元素精灵挺胸：“嘤！”樱樱哒！
　　“噫呜呜噫，”沈沐沐捂着嘴巴发出奇怪的声音，眼神都在放光，“它好可爱，我可以跟它玩吗？”
　　沈域看了眼元素精灵，见元素精灵眼里只有好奇没有恐惧，确认了下对方的意见：“樱樱想在这里玩一会儿么？”
　　元素精灵茫然地望着他：“嘤？”玩什么呀？
　　沈域想起自己储物戒里堆着没处理的魔植，取出一大堆木匣及元素晶石。
　　这些魔植对生长环境的要求没那么高，只要魔力充足就行，于是道：“樱樱帮我种一下魔植可以吗？”
　　照顾魔植是元素精灵最喜欢的事情，樱樱立即扇着小翅膀快乐地绕了绕圈：“嘤嘤！”好哦！
　　再看向盯着元素精灵目不转睛、衣角都被她自己揉皱了的沈沐沐，沈域：“种魔植有没有问题？”
　　沈沐沐眼也不转：“没问题没问题。”
　　又交代了一句元素精灵非常擅长照顾魔植，不懂的让元素精灵操作，沈域便提着月饼盒子离开了公会空间。
　　出来时魔池边多了个魔族，是忙于公事许久不见的李维斯。
　　李维斯很幽怨，他这边为王矜矜业业、勤勤恳恳，结果王醒了许多天都没想起他，要不是他今天处理完工作想着来魔池探望，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收到王苏醒的消息！
　　沈域不通知他他可以理解，毕竟对方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但王可是拥有他的[传音晶石]的啊！
　　“王，您什么时候醒来的？”委屈归委屈，见王伤势好转，李维斯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魔王双手舒展靠在岸边，毫不在乎地展露着紧实漂亮的好身材，俊挺的眉眼间有几分慵懒之色：“前几天。”
　　李维斯：“那您怎么没告诉我？”
　　魔王拧了拧眉，看他：“说吧，什么事需要我做决定。”
　　李维斯一噎，感情我来就只能是因为公事？
　　从公会空间出来的沈域刚巧听到这段对话，内心不免觉得好笑，感觉这两个上下级思维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他的出现让李维斯警惕了下，随即看清沈域的面容、又见王一副预料之中的模样，渐渐放下戒备。
　　在沈域和李维斯打招呼的时间里，魔王已经将沈域手里提着的东西尽收眼底，是两个洛特维大陆没有的材料制作的盒子，看样子属于异界特产。
　　精神力往里一探，里面是甜腻腻的面饼。
　　吃的？
　　他对吃的不感兴趣，除非是沈域亲手做的。
　　收回精神力，正要和沈域开口说起他痊愈后进入深渊和深渊意识确定造物主消息的事。
　　就听沈域客气地对李维斯道：“这是我家乡的一种特产，本来应该八月十五和家人一起分享的，可惜错过了时间，你要不要留下来尝尝？”
　　华国人的客套只有华国人才懂，但沈域也不全是客套，李维斯留不留下来对他而言都没太大差别。
　　考虑到邀请他的是王的心上鱼，这个面子他得给，而且华国食物一向美味，他还没吃过月饼呢。
　　李维斯刚要愉快点头，身侧忽地投来锐利的一瞥，顺着方向看去，魔王轻飘飘对沈域道：“他不吃。”
　　“……”李维斯艰难改口：“是的，我还有事，就不吃了，您和王好好享用。”大不了下次去骷髅坟场吃他个十盒八盒的！
　　说完强撑着笑容离开了。
　　目送对方背影消失在魔池边，沈域回头似笑非笑看着魔王，没说什么。
　　包装盒里月饼一个有巴掌大，他拆开掰下一半给对方，曲腿坐在岸边说：“你快痊愈了吧？我也该走了。”
　　将[冰焰草]制作成成品药剂需要时间，因为手里正好有药剂配方，他打算先回去自己试着配制一下，实在不行再回洛特维寻找合适的药剂师。
　　“痊愈？”魔王像是听见什么令人惊讶的话：“大概还要再过段时间。”
　　沈域咽下嘴里的月饼斜睨过去，目光扫过魔族胸前颈侧与完好时无异的魔纹，好脾气地问：“那你告诉我，你身上有哪里没恢复？”
　　魔王勾唇，他知道最吸引沈域的是什么。
　　抬手到沈域脑后，宽大的掌心扣住发烫的脖颈，手指穿过微凉的发丝，轻声道：“不如你靠近再仔细看看？”


第59章 
　　扣在后颈的手力度不大，沈域微一低眼便能看见近在咫尺比例完美的身体。
　　恢复完整的魔纹色泽沉郁，仿佛流淌的浓墨般爬满魔族裸露在魔池之外的皮肤上，越发衬得肤色冷白。
　　胸膛上肌肉紧实柔韧，薄薄的一层并不显得夸张，随着魔族呼吸缓慢起伏着，让人不由得想伸手试试摸上去的触感是否也如绸缎般光滑。
　　沈域伸出右手靠近。
　　魔王不动声色，安静等候的模样仿佛猎人守株待兔，然后那只犹带着月饼甜腻香气的手准确地捂下来，让他视野整个陷入黑暗。
　　用手将魔王眼睛捂住的沈域冷冷哼笑出声：“让我看看是谁在开屏？”
　　他承认魔王长得很符合他的审美，但在弄清魔王对他特殊关注的原因之前，他不会放任自己和魔王关系更进一步。
　　魔王不清楚沈域还有这个顾虑，也听不懂沈域话中只有华国人才理解的言外之意，只知道色/诱计策失败了，内心颇为遗憾。
　　他任眼睛上的手捂着，甚至也没动用精神力观察。
　　这样完全失去视野的感觉魔王难得体会一次：“嗯，所以你要做点什么？”一副任人施为毫不反抗的坦然态度。
　　他暗红的双眸被覆住，没被手盖住的位置鼻梁挺直、唇形略薄，下颌线凌厉流畅，每一寸都像造物主精心雕刻出来的。
　　唔，这时候用造物主形容不太恰当，洛特维大陆的造物主跟他们可是天然对立的立场。
　　应该说魔王的长相得天独厚。
　　沈域一点也不觉得害羞，视线放肆地在魔族脸上游走，感知敏锐的魔王立即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脸上专注的目光，呼吸跟着沉了几分。
　　看来计策也不算完全失败？他满意地想。
　　欣赏完的沈域收回手，将话题拉回正题：“我回去配制【银月】药剂。洛特维大陆如今魔法元素太过活跃，会影响药剂配制的成功率，我先回去试着自己配制一下，不行再来找专业的药剂师。”
　　他当初材料不齐的时候尝试配制【银月】药剂，歪打正着弄出个有用的【珍珠膏】，现在还是沈沐沐的心头宝，所以沈域觉得他在药剂这一领域应该有点天分？
　　沈域：“我再认真问你一遍，身上还有别的伤没愈合？”看向正用术法清理眼尾沾上的饼渣的魔族。
　　饼渣清理干净，但那股甜甜的味道却好像还在鼻端缠绕着似的。
　　魔王注意力飘忽了一下，听见沈域最后的问题，回神面不改色改口：“好了。藏书楼里有历任魔王收集来的药剂配方，抄录一份？”
　　水面下蛇尾在距离沈域最近的位置悠闲摆动，晃起一圈圈水波。
　　沈域默然片刻：“……过段时间再说。”他是很眼馋药剂配方，有心把生意受游戏公测影响的小超市改造一下，比如售卖魔法药剂的店铺？
　　他答应了沈沐沐魔力潮汐期间在家待着，解决完生长痛后正好可以把时间用来计划这事，所以魔王提出的药剂配方不可或缺。
　　不过要接受这份好意也得等和魔王的关系得到确认之后，届时无论是划清界限还是……沈域有点怀疑，假如魔王给出的原因他不能接受，他真能和魔王划清界限？
　　再来一次[清除术]？
　　啧，算了，没发生的事没必要过早担忧。
　　身侧魔王还在为他的拒绝抿唇不满，沈域假装没看见，老生常谈问起另一件事：“[神明之眼]怎么处理？”
　　魔王果然不再纠结被拒的事，或许是被拒绝的时候太多习惯了，回答：“随你。”
　　他心里已经默认[神明之眼]是沈域的所有物，怎么处理当然随沈域心意，反正只要不在魔力潮汐期间吸收就不会有危险
　　。
　　沈域也听出其中的意思，退了一步：“行，那就先放在我这里保管。”
　　说话间魔池外的禁制被触动。
　　“霍莉过来了。”魔王感知了后告诉沈域道，终于舍得脱下“伤重未愈”的人设从魔池里上岸。
　　他上身赤】裸，黑色翼翅收拢没入后背骨骼，粗///长的蛇尾在落地时自动变换成双腿，腿上自然是□□的，毕竟之前的长裤变成蛇尾时被撑坏崩碎了。
　　于是离得近的沈域，猝不及防之下就瞥见了魔王身前坦诚相对的某物。他眼神平静地移开，起身在心里评价一句：发育得不错。
　　刚才的一幕魔王不是故意为之，在魔族，这种变换身形期间赤身裸体的的情况不少，大家见怪不怪，也不会觉得尴尬。
　　他穿上冕服，属于魔王的威势越发显露无疑。
　　被允许进入、全身都包裹在黑色披风和兜帽下的霍莉来到魔池边向魔王行礼，同时也向旁边的沈域问好。
　　沈域侧身避了避。
　　他右手边就是魔池，魔池光滑如镜的水面上倒映着他和魔王并肩而立的画面。
　　两人身形相仿，魔王要略高大些，魔王身着黑色冕袍，他穿着淡白的法师袍，站立距离不是特别近，但画面竟然十分和谐。
　　魔王出声询问霍莉的来意，霍莉躬身表示：“听李维斯说王已经苏醒，来看看您。”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霍莉心知魔王天生没有柔软的情绪，唯一的几分柔软大概都给旁边的沈域了，是以没指望得到回应。
　　说完汇报起公事：“一些魔族高层不知从哪听到王受伤的风声，最近正旁敲侧击跟我和李维斯打听消息，意图前往魔宫拜见。”
　　魔王的确对属下的探望不为所动，听到后面的话，嘴角不带情绪地勾了勾：“让他们来。”来了之后能不能走就要看他心情了。
　　随后霍莉又汇报了些魔王离开期间发生的事情，魔域境内、魔域境外，以及魔族和华国的合作进度等等。
　　她没避讳在场的沈域，汇报时魔王也默认沈域在场，她就知道自己做对了。
　　汇报大约持续了半个小时，大多数时间都是霍莉在说，魔王偶尔给出两句简短的回复安排，果决沉稳的模样是沈域不曾见过的一面。
　　他还以为魔王就跟偶像剧里的霸总一样很闲呢，原来也是在工作的？虽说工作内容少了点，放的权大了点，但魔王本身实力在那，不担心背叛。
　　霍莉退下时沈域送了对方一盒月饼，他介绍月饼的由来后提议霍莉可以拿去和李维斯一起品尝。
　　霍莉：“李维斯？”
　　沈域：“是，李维斯阁下在你之前刚走没多久，我没来得及送他。”魔王嫌李维斯碍眼，用眼神将其逼退这种事就不用解释了。
　　霍莉颔首接过月饼：“谢谢。”
　　等霍莉的身影在魔池边消失，魔王不悦：“没必要送他们。”
　　“我知道，”沈域说，这不是沈沐沐买的月饼多吃不完么，说着视线抬了抬，“好歹是对你忠心耿耿的属下，连块月饼都舍不得给人吃？”
　　他说话时自然而然站在魔王的立场考虑，让魔王不悦的情绪霎时好转，听到沈域说准备走情绪才收敛起来。
　　沈域先回公会空间将元素精灵带了出来。
　　元素精灵实在是个勤劳的小生物，沈域进去时空出来的土地都种出一个小角落了，他认真感谢对方，得到元素精灵嘤嘤嘤不用谢的回应。
　　彼时沈沐沐和元素精灵玩得正愉快，听闻沈域要将元素精灵带走那叫一个泪眼汪汪、依依不舍，可惜他们兄妹之间元素精灵没有迟疑地只选沈域。
　　她失落地撅起嘴，听到沈域说马上准备回家了才又高兴起来，连声催促沈域快
　　走。快点离开公会空间才能回家啊！
　　沈域哭笑不得，这变脸速度让他想起了魔王。别以为魔王面上没表现出来，他就感觉不出对方什么时候是生气、什么时候是不乐意。
　　他携着元素精灵回到魔宫，魔王问他：“现在就走？”
　　沈域点头：“嗯。”留下来闲着只有看书。
　　他看书看得头疼，那些信息消化完之前是不打算再看了。
　　元素精灵坐在沈域肩上晃脚，闻言看看他们：“嘤？”去哪呀？
　　沈域说：“回家。那里不同于洛特维大陆，魔力不如这边丰沛，不过有很多有趣的东西，你应该会喜欢。”
　　元素精灵歪着头：“嘤嘤？”沈域去吗？
　　它不懂家这个概念，只知道是去另一个地方，等沈域说会一起便立刻放心了，两只指甲盖大点的脚丫欢快晃动起来。
　　又问：“嘤嘤？”魔族去吗？
　　回答它的是魔王：“我有些事要留下处理。”
　　元素精灵：“嘤。”好哦。
　　脚丫晃动的幅度没有任何变化，可见是不在乎的。
　　沈域以为魔王是要留下处理不安分的魔族高层，因此没多问，再度跟元素精灵纠正：“他叫莱特·图塔尼斯，或者叫魔王。”
　　元素精灵仰起小脸：“嘤。”魔族哒。
　　沈域：“李维斯。”
　　元素精灵：“嘤嘤。”李维斯。
　　沈域：“霍莉。”
　　元素精灵：“嘤嘤。”霍莉。
　　沈域：“莱特·图塔尼斯。”
　　元素精灵：“嘤。”魔族哒。
　　沈域：“……”
　　无奈地戳戳肩头的小生物，他算是看出来了，元素精灵其他名字都会叫，就只针对魔王：“樱樱故意的？”
　　元素精灵被戳得轻轻晃了晃，歪着头，眼神可爱又无辜。
　　魔王抱臂懒懒觑着一人一精灵互动，元素精灵针对他，他半点不放在心上，漫不经心睨着沈域肩头的雪色小人。
　　这小东西记仇呢，记恨他故意吓它的事。
　　沈域不清楚这点，在回去方式上犯了难。
　　【魔王之心】可以让使用者原路返回，但前提是之后没有去往另外的地方。
　　打个比方，沈域第一次无意间使用【魔王晶石】是从父母公墓所在的位置传送到宝石群岛，随后等晶石能量自行恢复满就能催动再回到公墓。
　　但假如进入宝石群岛后，又通过【魔王之心】去了其他地方。
　　就好比这次他们先去秘银之城、而后去龙族领地，之后又回到了魔域，便无法追溯坐标原路返回了。
　　沈域思考要不沿骷髅坟场的路线回去，李维斯那里应该不缺[定向传送卷轴]。
　　这时魔王向他伸手：“我给你添加一个锚点。”一个以沈域的家为空间坐标的锚点，这样无论什么时候沈域都能通过【魔王之心】回家。
　　沈域将晶石递给他，见魔王只稍微回忆片刻就准确无误地确定了锚点的空间位置，心下感叹不已。
　　即使是对专业的空间法师而言，确定空间位置都是过程中最难的一点，但魔王做起来却轻而易举、举重若轻。
　　他多问了句：“你对空间属性很了解？”
　　魔王将添加好锚点的晶石还给他，拉着沈域另一只手按在自己心口：“记得我胸口的魔纹吗？”
　　沈域当然记得。
　　魔王说：“那个魔纹就代表空间天赋。”而他身上的魔纹还不止这一个，有的代表防御，有的代表攻击，有的代表飞行，不一而足。
　　沈域这才彻底明白所谓的“魔族通过魔纹战斗”是什么意思。
　　离开方式得到解决，他是真的要走了，
　　抽了抽被按在魔族胸前的手，没抽动。
　　魔王红眸凝视他，眼中的不舍几乎要溢出来：“……还有一件事。”
　　沈域心跳略微加快：“什么事？”
　　魔王：“那只[棱皮海龟]的魔宠醒了。”
　　沈域：“……什么时候醒的？”
　　魔王：“摘[神明之眼]的时候。”
　　这么说棱皮龟苏醒许久了。心跳重归平静，沈域人也冷静下来。
　　魔族问他要不要带棱皮龟回去，他思考一番，摇头拒绝：“我那里太小，放不下。”放在楼下也不现实。
　　他将棱皮龟托付给魔王，无论是魔宫还是魔王的异域空间都足够宽敞，能够容纳棱皮龟活动。
　　随后他挣回手，眼睫浓长，墨色眼眸中难得透露出几分复杂的情绪，对魔王道：“等事情告一段落，我有些事想问你。”
　　魔王隐约意识到什么，定定看着他点头，嗓音很沉：“好，我去找你。”
　　沈域利用新添加的锚点回到了自己家，且还正好是他的卧室。
　　室外时间是上午，将散未散的朝霞染红了天际，远处高楼林立，街上车水马龙。
　　从未见过这些画面的元素精灵好奇地扇着翅膀往外看，小身子嘭地撞在透明玻璃上。它懵懵地摸摸脑袋，继续试着往前飞，又嘭地撞在玻璃上。
　　吓得立马飞回沈域身边，小手控诉地指着玻璃：“嘤？”攻击？
　　沈域莞尔：“不是攻击，是玻璃。”
　　玻璃大约是还没被魔法元素侵蚀透，所以在洛特维大陆时，仗着身体由魔法元素构成、去哪都无往不利的元素精灵现在才会被挡住。
　　元素精灵歪头：“嘤嘤？”玻璃是什么？
　　沈域想了想：“一种建筑材料？”
　　“你只要知道这里的东西不能随意穿越就行，不然会撞脑袋。”他摸了摸小东西的下巴说。
　　话音未落，身后房门被急促地敲响，沈沐沐期待的声音隔着房门传来：“哥，是你回来了吗？你带元素精灵回来了吗？”
　　沈域过去拉开门，斜靠在门框上：“你到底是希望我回来还是希望元素精灵回来？”
　　正偷偷勾搭他肩上元素精灵的沈沐沐回神对上她哥哂笑的目光，背着手嘿嘿直笑：“当然是都希望！”
　　沈域懒得戳穿她。
　　“小宝贝，快到姐姐这里来，”见沈域没生气，沈沐沐软声哄着元素精灵到她那边，“你喜欢什么？我们继续去种魔植？我可以给你介绍孔姐姐他们哦。或者我们玩玩具、看电视……”
　　元素精灵之前和沈沐沐在公会空间待过一会儿，并不抗拒她，征求了沈域的意见后这才安心飞到沈沐沐手心。
　　看得沈沐沐眼热不已。
　　啊，她也想要一只这么粘人的元素精灵！
　　将元素精灵暂且交由沈沐沐看着的沈域转身要回房间，沈沐沐急道：“哥，你去哪？”不会刚回来又要去洛特维吧？
　　沈域：“跟周队上报点消息。”
　　造物主的事他觉得有必要让军方知道。
　　……
　　却说另一边，沈域的身影随着一阵空间波动消失，身形颀长的魔族立在原地静静站立片刻，眸光瞥见脚边拆开的月饼盒。
　　一只月饼被拆开包装分成两半，他和沈域都只吃了几口就被其他事打断了，此时两半被吃剩的月饼就那么被随手放在盒子上。
　　魔王看了会，拾起其中一块缓慢吃掉。
　　是沈域的。
　　吃完月饼纵身跃入魔池。
　　魔族身形径直往下，目标是魔池底部的缝隙，直至穿过魔池与深渊间的隔膜进入另一片空间。
　　缝隙吹出的魔气形成了魔池，然而真正的深
　　渊却是没有液体存在的，那是一个无边无际、只有魔气存在的漆黑空间。
　　空间死寂一片，底部深不见底，不知来处的风卷着魔气往上吹，头顶也看不见边界，隐约有透出微光的缝隙遥遥分布其间，是通往外界的深渊缝隙。
　　自有意识起，莱特·图塔尼斯被风卷着没有着落地飘荡了许久，学会操控身体里的能量后才渐渐摆脱不受控的感觉。
　　不过他今天下来不是回忆往昔的，翼翅舒展盘旋在半空，他闭目开始感受遍布整个深渊的意识存在。
　　他需要向深渊确认，第三种神阶物品是不是已经出现了。
　　时间悄悄流逝，许久后魔王睁开双眸，心情并不轻松。他唇边勾起笑，淡声嫌弃：“深渊，你是不是快消散了，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沟通了半天只告诉他“造物主”意识波动在变得活跃，但哪一次魔力潮汐期间“造物主”的意识不活跃了？
　　周围没有声音响起，魔王脑中却接收到深渊模糊传来的信息：困得很，你去问其他意识碎片吧，比如那个最后才携带子民降临的伪神。
　　最后降临洛特维大陆的种族是兽人族，兽人族信仰的神明是兽神。
　　但只有同为意识碎片的其他意识存在才清楚，什么神明，大家都是从“造物主”身体里分裂出来苟延残喘的精神海碎片而已。
　　深渊意识比较倒霉，它分到的精神海碎片最少，但它又是幸运的，因为只有它分到了魔纹。
　　如今许多年过去，每一块碎片都诞生了自己的意识，它们不愿意被碾灭神智回归无知无觉的状态，各个都打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比如它们会告诉碎片上诞生的、属于它们庇护范围内的种族中最强者，“造物主”不是什么好东西，要小心防备。
　　七大种族中，只有人族的意识碎片是例外。
　　大概是分裂的部位距离巡游者本身的意识太近，受影响太深，人族的意识碎片对巡游者有盲目崇拜的心理。
　　搞了个“造物主”的称号来为巡游者歌功颂德不说，偶尔还会披着造物主身份回应信众祈祷，替真正的造物主聚拢信仰。
　　虽说信仰之力对巡游者苏醒没用，但人族的意识碎片却可以凭借教会人员的信任指挥他们和魔族开战。
　　最初人族和魔族的战争不就是这么来的？
　　于是深渊和生命树、矮人之神它们了解到人族意识碎片是它们中的例外后，就不约而同默契地将其孤立了。
　　话说回来，深渊传递信息时给人的感觉十分迟钝和疲惫，像是步入暮年的老者，但其实它思维相当活跃，一刻不停地关注着魔域中发生的事。
　　比如哪家公爵夫人和庄园守卫有一腿，哪家男爵其实是顶头上司子爵夫人的裙下之臣，哪家亲王最有竞争力的两个继承人私下关系其实很暧昧等等。
　　深渊津津有味地品味观看，面对外界就难以避免地会慢上半拍。
　　它对莱特·图塔尼斯罕见地没有伪装。
　　有什么好伪装的呢？反正这任魔王对它们的底细清楚得很，算起来大家还是半个同类，它根本不担心。
　　魔王的确知道深渊意识的底细，但他不知道深渊反应慢吞吞是因为正专心致志关注魔族的八卦。
　　眼见在这里得不到更多信息，他也没有留下和老朋友寒暄的想法，返身通过深渊缝隙回到了外界。
　　于是等深渊欣赏完公爵怒而捉奸、实力更高的公爵夫人却暴起将公爵痛打一顿的精彩画面后，再回神时眼前已不见魔王的身影。
　　深渊不由得慢腾腾嘀咕：年轻魔就是没有耐心，本来还打算跟你讨论一下你身边那位人类的身份呢。
　　嘿哟，亲王家的兄弟继承人又开始为对方的风流韵事争风吃醋啦？不行，这
　　么重要的事情他当然得为魔族发展仔细看看！


第60章 
　　很快亲王家的兄弟继承人就不再只是为对方的风流韵事吃醋，他们争执的原因又多了一个，那就是到底由谁来继承亲王的爵位？
　　因为他们那喜怒不定、一会儿捧这个一会儿打压那个还美其名曰为磨炼的亲王父亲去了一趟魔宫后再也没有回来，被魔王毫不留情扬成了灰。
　　消息一传出来，霎时给近来躁动不安的魔族上层泼上一瓢冷水，魔族内部重归稳定。
　　魔王解决了几个他昏迷期间跳得最高的魔族高层、等局面暂且稳定下来才离开的魔域。
　　他很想直接离开洛特维去找沈域，解释清楚沈域想知道的因由，可惜事情还没处理完，他还得去一趟兽人王城。
　　兽人族聚居于洛特维大陆以北的极北冰原、兽神平原，与魔域中间隔着矮人族的领地，没有【魔王之心】，莱特·图塔尼斯跳转了几次空间才到达最终目的地。
　　那是一片由厚厚冰川堆积起来的冰原，入目尽是冰天雪地和冰原的晶莹之色。兽人王城坐落在冰原最中心处，巍峨高大，城墙连带城内的建筑都是由冰砖建成。
　　魔王曾经来过一次兽人王城，大概是几百年前来找兽王挑战的时候，是以记得王宫所在的位置。
　　精神力一探，确定兽王正好好待在王宫里，不需要他另外浪费时间找，便满意地跨越空间现身兽王王宫。
　　他动用精神力时的波动王城的防御手段捕捉到，守卫军层层上报，等消息最终传到兽王耳朵里时，兽王已经和魔王正面对话好一会儿了。
　　魔王记得兽王，兽王虎跃自然也记得魔王，仍记得被魔王打败时的不甘。可惜技不如魔，不甘又能如何？
　　兽王虎跃的人形是位强壮的中年男子，面容与虎腾有几分相似，只是多了些沉稳和沧桑，金黄的头发鬓边发灰。
　　他忍着脾气邀请魔王入座，叫侍从端上待客的食水后开口：“魔王大驾光临，不知是为什么而来？”
　　坐在兽皮椅上的魔王姿态闲适，一点没有不请自来的自觉，开门见山道：“我要见你们的兽神。”
　　虎跃：“？？？”
　　哪怕魔王说要跟他再打一架他都没这么惊讶。
　　高位意识的存在于他们这些坐到一族之王的身份而言不是秘密，因此虎跃并不意外魔王知道兽人族拥有真正的兽神，但魔王怎么会对兽神感兴趣？
　　魔族不是有深渊意识么？
　　他皱起眉，眉心王字黑纹跟着聚拢，强忍怒气说：“兽神不是谁都能见的！”在他们兽人族，也只有萨满和一些特定的族人能直接和兽神对话！
　　魔王不以为意：“那就叫你们萨满过来。”想必兽神已经知道他的到来了。
　　正如魔王清楚意识碎片的底细一样，这些意识碎片也了解他的来历——除了被孤立的造物主，如果他提出要见面，兽神多半不会拒绝。
　　果然，刚说完这句话，兽王还没来得及斥责魔王要求的无理，萨满派来的弟子便带来了萨满的示意，表示兽神愿意接见远道而来的客人。
　　接见？魔王内心嗤笑，还真装兽神装上瘾了？
　　他懒得在这些不知情的兽人面前多说什么，起身跟着萨满弟子去往祭坛所在，兽王想要同去，弟子低下头：“萨满大人只让我带魔王冕下过去。”
　　说完不安地补充道：“这是兽神的意思。”
　　兽王冷笑一声，愣是将不满和憋屈咽了回去，哼，要不是顾忌兽神……
　　祭坛建立在冰原上一座最高的冰山之巅，山巅连同建立其上的祭坛隐没在飘摇的云雾中，给这个地方增添了几分神秘感和敬畏感。
　　魔王自然不可能对兽神产生敬畏感，径直踏入祭坛，看见了守候在此的萨满。
　　萨满属于
　　天狐一族，容貌艳丽，却通身清冷之色。他跪在伫立在祭坛中央的巨大神像前，对魔王的到来充耳不闻，始终虔诚地闭目念诵祷词。
　　萨满能感受到落在背上的目光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凌厉，心知魔王是在不满他怠慢。可是……念诵祷词须得有始有终才行。
　　假如魔王知道眼前这个萨满的想法，大约会笑他太高看自己，他只是在看见萨满时记起了曾经的念头。
　　这只狐狸让虎腾他们盯上沈域，要不要杀了他给沈域做一件天狐披风？
　　“感谢冕下在[神明之眼]一事上出手，也救了虎腾他们一命。”就在魔王即将动手之际，耳边忽然听到念诵完祷词的萨满起身清清冷冷的声音。
　　魔王回神，同时脑海中接收到兽神传递来的、给萨满说情的信息，漫不经心出手将祭坛地面轰出一个洞口，露出通往下方真正祭坛的冰阶。
　　萨满对他的举动怒目而视，他冷淡地扯扯唇角：“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看在兽神的面子上，他可以留萨满一命。
　　话落魔王越过萨满迈下冰阶，身后的天狐闷哼着口里溢出鲜血，身体脱力地缓缓跪下。
　　【下手真狠，那只小狐狸听我的命令做事，你有什么意见冲我来】
　　唉，可怜的小狐狸，怎么就撞上魔王这个煞星，身体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养回来。
　　进入冰川内部，兽神传递的信息变得清晰，魔王听完对方的话，动动眉梢环视四周的冰层：“确定？”
　　意识碎片没有实体，那他就将对方与真实世界联系最紧密的地方毁了，看它还怎么伪装兽神招摇撞骗。
　　【哎，等等等等，手下留情】
　　兽神忙不迭地道：【我站稳脚跟容易么我，好不容易稳定了族群降临洛特维大陆，没想到族群内生了怪病不说，还倒霉地撞上巡游者苏醒。是，前者是兽人族内部的事情，但后者不解决大家可就和洛特维大陆一起毁灭了！】
　　它还没嫌这些先落户洛特维的家伙们不作为呢！
　　【我让虎腾解决[神明之眼]是好事，你有什么可不满的？】
　　魔王漠然道：“你们找错了人。”
　　兽神：【感情其他家伙说你动心的事是真的？你那颗心——】能动么？
　　后面几个字在魔王愈发恐怖的实力压迫下消音。
　　魔王：“我没空跟你闲聊，[神之语]在哪？”
　　不想失去沟通外界渠道的兽神选择友好配合：【不清楚】
　　魔王不满：“那[神明之眼]的消息你是从哪得来的？”
　　兽神：【感应到的啊。】
　　难得有一个能正常交流、还不用估计身份的对象，它热情地详细解释道：【意识碎片在领地范围内无所不知，除此之外，还能模糊地感应到其他地方发生的事。】
　　[神明之眼]就是它模模糊糊感应到的。
　　魔王沉吟：“这么说，[神之语]还没凝聚成形？”
　　兽神：【也不一定，受其他意识碎片庇护的领地我感应不到】
　　也就是说[神之语]要么还没凝聚成形，要么在其他种族领地上？
　　俊挺的眉峰蹙了蹙，魔王有点烦。除去魔族和兽人族还有五个种族，都去确认一遍又要耗去不少时间。
　　和沈域见面的时间就要往后推不少。
　　思考没有两秒，他就决定先去给沈域解释了再说。
　　离开之际兽神苦口婆心劝他：【恋爱脑要不得！搞死巡游者是七大种族——不算造物主那个脑壳有问题的，是七大种族的共同目标。吸收[神明之眼]对沈域来说有利无害，双方共赢的事，你怎么就不明白？！】
　　魔王觉得可笑：“假如你们真这么想要巡游者的性命，大可以找到对方残留的
　　意识和尸体一劳永逸解决，而不是将希望随随便便寄托在他人身上。”
　　我那是不愿意去吗？我那是没有实体！它要是有实体，早八百年就去找巡游者决战次位面了！
　　兽神在心里骂骂咧咧，骂完：【谁说是随随便便选定的，沈域的地位无可替代。我就没见过谁的精神海像他那样的，简直像无边无际的大海一样。这么广阔的精神海，我知道的只有巡游者——】
　　魔王：“不，还有一个存在。”
　　兽神惊喜：【谁？】惹不起沈域它还惹不起别人？这次绝对不会再冒出一个阻拦的魔王来！
　　魔王没说，警告它：“有本事去解决巡游者，少打沈域的主意。”
　　魔王留下这句话就撕裂空间消失了。
　　徒留兽神意识在冰川下乱窜，一会儿冥思苦想魔王口中的另一个存在是谁，一会儿思考直接解决巡游者的可能性。
　　想了半天，最后发现还是没有其他办法。
　　巡游者免疫魔纹和魔法元素攻击，打又打不过，只能使用攫取对方的能量让对方醒不过来这种手段……
　　但是魔王那个恋爱脑又不同意沈域吸收[神明之眼]和[神之语]的能量，在意识碎片没有实体的情况下，洛特维大陆还真没哪个职业者拦得住魔王。
　　唉，活着怎么就这么难？为什么我年纪轻轻，刚降临洛特维就要遭受这种苦楚？
　　……
　　魔王在冰川下与兽神对话时，现实世界，沈域正在家里学着配制【银月】药剂。
　　刚开始几次理所当然的失败了，沈域也不觉得意外，【银月】药剂好歹是中阶配方，哪有低阶的【珍珠膏】那么好配。
　　为了积累药剂师方面的经验，他特地登上军方内部的游戏论坛兑换了不少低阶药剂配方用于练手。
　　上报造物主的消息过后军方给沈域发了一大笔积分，沈域不缺积分用。
　　军方内部论坛仅限于内部人士使用，不对外开放，面向全体玩家的论坛是早早搭建好、公测之后才投入使用。
　　言归正传，沈域兑换了不少低阶药剂配方用于练手，自认经验积累得差不多，这才重新捡起【银月】药剂。
　　然后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一周过去了，【银月】药剂成品依然不见踪影。
　　幸亏[冰焰草]只是作为辅助材料用，一株足够用来炼制十次左右，数量也摘得多，不然沈域绝对舍不得这么霍霍。
　　这天，他在厨房里使用乔安娜通过公会空间代购来的魔法坩埚、魔法钳开始了又一次的【银月】药剂配制。
　　[银月珍珠]作为主材料率先扔进被魔法加热的坩埚中，化成的液体好似融化的珍珠，随后投入[碎星草]、[宝石花花瓣]等辅助材料。
　　等珍珠般的液体染上几分浅绿之后，再小心翼翼加入[冰焰草根须]。
　　沈域手持魔法钳，薄唇微抿，眼神专注。
　　加入[冰焰草根须]的坩埚中腾地燃起火焰，随即火焰被迅速释放的低温冻灭，浅淡中布满珍珠莹润光泽的液体被冻为一个整体。
　　沈域平静地放下魔法钳，第一百次【银月】药剂配制，宣告失败。
　　“嘤嘤。”不要灰心，下次一定可以成功哒。
　　元素精灵对魔植的感知最为敏锐，闻到熟悉的气味就知道沈域失败了，第一时间飞进厨房安慰他。
　　沈沐沐也扒着门框探头探脑。
　　沈域倒没她们想象的那么失落，摸摸元素精灵的脑袋让它和沈沐沐去玩。
　　新拿出来的[冰焰草]刚被摘过一次根须，还能再支持配制九次。沈域决定如果剩下九次配制完仍然看不到成功迹象的话，他就要着手准备找靠得住的药剂师了。
　　拿起魔法坩埚正要清
　　理，周霁的电话在这时打进来。
　　他一边清理一边接起电话，手机里传来的却是叶参谋的声音：“沈域，许久没有联系，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动作顿了下，沈域放下挖完冰渣的坩埚：“当然记得。”通道驻地的叶参谋嘛，听说与基地指挥中心的老叶同志有亲戚关系那位。
　　他问对方：“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心里其实有数。
　　果不其然，叶参谋随后回答他：“关于造物主的消息。”
　　华国是最早在洛特维大陆布置的国家，一段时间下来布置也卓有成效，已经跟魔族和人族确定了合作关系。
　　但到底经营的时间短，许多消息收集不到位。
　　比如在收到沈域的消息之前，他们就只隐约推测造物主是真实存在的，却不知道造物主还有一个身份是巡游者。
　　也不知道一旦巡游者苏醒，就意味着整个洛特维大陆的生物走向灭亡。
　　如今地球通过空间传送阵与洛特维大陆相连，他们如何肯定洛特维大陆的毁灭不会殃及到地球？
　　正因为如此，他们不得不慎重对待有关巡游者的事。
　　“我这次打电话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第三种物品[神之语]的下落？”叶参谋在手机那头说，语气很温和。
　　[水晶心脏]已经消失，他们暂且不考虑这个消失到底是怎么回事，魔王这么说，应该就是无须顾虑的意思。
　　[神明之眼]要么在魔王手里，要么在沈域手里，总归也不算下落不明。
　　唯有[神之语]是例外。
　　“造物主为自己准备三样用于苏醒的神阶物品，但我们怎么能确定祂必须要三样物品都全部吸收才会醒来？”
　　叶参谋表示：“如果祂只需吸收一样物品就能苏醒，哪怕虚弱一点、或者神智混乱一点，对我们都是个大麻烦。”
　　“我们至少要知道[神之语]的下落，这样即使造物主将其中的能量吸收了，我们也能及时发觉，有所应对。”
　　叶参谋条理清晰，堪称诚恳地解释了这通电话的目的。
　　老实说军方的考虑也曾是沈域担忧的一点，这也是他会将消息上报的原因。然而对于叶参谋的请求，他爱莫能助。
　　[神明之眼]的消息他都是无意间得来的。
　　想到这里他告诉叶参谋道：“[神明之眼]的消息是兽人族透露出来的，或许兽人族也知道[神之语]的下落。”
　　叶参谋认真跟他道谢，沈域说不用，挂断电话继续刚才中断的清理工作。
　　由于这通电话，沈域难以避免地回想起当初带来[神明之眼]消息的虎腾等人。
　　这几个兽人一开始就表现得很奇怪，故意杀掉代步魔兽意图跟他们搭上关系，被拒绝后又三番五次找上他们说要合作。
　　被卷入未知空间前魔王消失了一会儿，他猜到魔王大约是去找虎腾几人，就是不知道双方交流了什么。
　　后来被卷入未知空间，情况紧急，他一时间忘了问，等去到魔域就彻底将这件事忘了。
　　沈域只能推测，虎腾找上他们或许与[神明之眼]有关。
　　借他们的手摘取[神明之眼]？毕竟双方最后一次碰面时，虎腾的队伍就在摘取[神明之眼]的路上。
　　不知道这几个兽人现在怎么样了。
　　看他们早有准备的样子，应该也有离开未知空间的手段，用不着替他们操心。
　　思考完这些沈域也想到了魔王。
　　以他对军方行事作风的了解，军方在联系兽人族的时候，十有八/九也会向魔王确认信息，询问对方是否知道[神之语]的消息。
　　不过军方那边没有直接联系魔王的方式，要通过李维斯或者霍莉转达，沈域觉得
　　有必要给魔王通个气。
　　他拿出[传音晶石]。
　　[传音晶石]由一种特殊的魔法矿石制作，通常一对一配备使用，意思就是一个[传音晶石]只能用于联系某个固定的对象，想联系其他人就得配备其他对应的[传音晶石]。
　　比起手机来，简直麻烦太多了。
　　沈域觉得地球上的手机研发集团很快就能嗅到新的商机，将魔法手机卖到洛特维去。
　　[传音晶石]的使用不受距离限制，有空间传送阵的存在，也不受空间限制。沈域不清楚其中的原理，反正能用就行。
　　他催动精神力激活晶石中的传音阵法，晶石亮起蒙蒙的光，光芒闪烁着，是等待回应的信号。
　　没办法，虽然[传音晶石]不受距离限制，但距离越远延迟越长。
　　在等待回应期间，沈域放下晶石继续忙自己的事。清理干净的魔法坩埚被摆好重新加热，投入[银月珍珠]……
　　闪烁的光芒定住，晶石里传来魔族低哑的有些失真的嗓音：“沈域？”
　　沈域一边搅拌坩埚中的液体一边回答：“是我。”
　　魔王低低笑了下，声音听起来似乎挺愉悦：“怎么突然想起找我？”
　　沈域便说了找他的原因，并将军方可能会向他询问[神之语]的猜测也说了：“你会不会介意我将你告诉我的信息说出去？”
　　魔王：“怎么会，你所有决定我都接受。”
　　沈域：“确定吗？”假如他听完解释选择拒绝？
　　魔王约莫也意识到这点，毫不心虚改口：“不确定。”
　　惹得沈域忍俊不禁，勾起嘴角，黑眸染上笑意。往坩埚里加入[碎星草]、[宝石花花瓣]……继续搅拌。
　　晶石里魔王换了个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思：“我告诉你就是让你随心意处理，所有消息都是。”说完表示：“目前还没有[神之语]的消息，深渊意识和兽神都不清楚。”
　　等等。
　　“兽神？兽神怎么会告诉你？”沈域惊讶。魔王能联系到深渊意识他理解，但兽人族的兽神？
　　“具体情况见面再告诉你，”魔王这么说，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你还在配制【银月】药剂？需要我带一个药剂师过来么？”
　　他听见搅拌液体的声音了。
　　沈域：“……暂时不用。”
　　魔王：“真的不用？”
　　沈域：“真的。”说再试九次就是九次，多一次少一次都不行。内心有着淡淡的倔强。
　　他说着摘取一截[冰焰草根须]夹在魔法钳里，等待恰当的时机准备加入到目前为止都品相完美的液体中。
　　“好吧，现在即使你后悔也来不及了。”[传音晶石]蒙蒙的光熄灭，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
　　与之一同发生的，还有魔族越发自然的从身后楼上来的手。
　　沈域手一抖，夹在魔法钳上的最后一样魔法材料轻飘飘落入下方淡绿莹润的液体中。
　　顾不上惊讶魔王在说话间来到现实世界，沈域深呼吸正要生气，坩埚里火焰腾起，冰霜随之蔓延开。
　　但这次不是火焰灼化冰霜，也不是冰霜冻灭火苗，两种属性在坩埚中达成某种平衡，待火焰熄灭，冰霜化尽，留在坩埚中的便是一汪好似银月般的莹莹液体。
　　【银月】药剂配制成功了。
　　沈域有点意外，又有点惊喜。
　　看在【银月】药剂歪打正着配制成功的份上，他决定不计较魔王有机会就占他便宜的事，拍拍腰上的手，示意对方松开。
　　熟练掌握得寸进尺这一技巧的魔王见沈域没生气，大胆地将下巴抵在沈域肩头。元素精灵那小东西老喜欢待在沈域身上，这次总算不用看见对方碍眼的身体了。
　　他满足地半阖上眼呢喃：“我很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话落自己低声笑了：“好了，不用告诉我答案。”


第61章 
　　知道沈域底线在哪，魔王见好就收，略微感受了下将人拥进怀里的熟悉感觉就松手退开了。余光瞥见坩埚里月光般的莹润液体：“药剂配制好了？”
　　沈域颔首，鼻尖的香味淡雅幽长，说：“这还要感谢你。”
　　要不是魔王没打招呼突然现身，他也不会手抖把最后一样材料[冰焰草根须]掉进坩埚，阴差阳错反而让药剂配制成功了。
　　沈域不是在故意说反话，而是真心实意感谢对方。
　　配制好的药剂需要静置一会儿等内部的魔法元素彻底稳定下来才能装瓶，正好有些事想问，厨房不是说话的地方，沈域便走在前面带着魔王出厨房来到客厅。
　　客厅里沈沐沐和元素精灵不在，也不在卧室房间，估计是进公会空间种植魔植了。
　　沈域招来一阵风吹散自己身上熏的失败药剂的复杂气味，问：“我们去希尔瓦娜的法师塔那次，虎腾他们应该是冲着[神明之眼]去的吧？为什么会盯上我们？”
　　“不是盯上我们，准确来说，是盯上你。”说这句话时魔王语气淡淡的，有些不悦，无论沈域因为什么被人盯上都会让他觉得不爽。
　　“我？”坐在沙发上的沈域惊讶，交叠起长腿：“为什么会是我？”
　　再怎么也该是魔王才对，比如虎腾他们不知从哪知道魔王的身份，想抱大腿什么的。
　　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魔王从储物戒里取出[红晶莓]：“去了一趟兽人王城，给你带的兽人族特产。”
　　魔王没说的是，[红晶莓]种植在兽王王宫，他离开时将后花园里的[红晶莓树]摘得连枝丫都不剩。
　　还挂在枝头的[红晶莓]颜色晶莹红润，个个拇指大小，枝干是霜雪的白，果实是宝石般的红，恰似雪中红梅。
　　沈域接过树枝，跟魔王道谢后摘了一颗[红晶莓]送入嘴里，入口是带着冰雪凉意的微甜，食之神清气爽。
　　魔王落座在沈域身侧稍远些的地方，这个位置能将沈域的一举一动和每一分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魔族红眸暗沉，幽深的目光静静注视着品尝水果的人鱼，同样是饱满莹润的红色，外界重金难求的[红晶莓]却丝毫不能吸引他的注意。
　　略出了会神，魔王：“因为你的精神海。”神阶物品蕴含的能量巨大，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命享受这份幸运的。
　　听完后面的解释，沈域送到唇边的手顿了顿，然后动作如常地继续吃下手里的红果。
　　他没跟任何人透露过精神海的异常，魔王与他算是朝夕相处，能够发觉点什么不奇怪。
　　“兽人族怎么知道的？”他疑惑的是这点。
　　魔王将兽人萨满以及兽神的事简单提了提。兽神通过某种手段得知沈域精神海有异，随即下达命令给萨满。
　　事关[神明之眼]这种神阶魔植，萨满不好让事情传得人尽皆知，于是精心挑选后，选中了兽王最稳重的第九子虎腾。
　　沈域恍然：“兽神有预知能力？”不然虎腾怎么能准确无误地在那么多前往法师塔冒险的职业者中认出他。
　　“不是预知，”魔王说，思考片刻换了个说法，“你可以理解为占卜。”那些意识碎片怎么说也是从巡游者身上分裂出来的，总有些独特的手段。
　　沈域不关心这点，他只是觉得兽神有点天真，好笑道：“就算我能够吸收[神明之眼]的能量，也不代表万无一失了，我也有可能在随后的魔力潮汐峰值时爆体啊。”
　　这个谁都说不准。
　　所以兽神为什么会觉得只要他吸收了[神明之眼]就能阻止巡游者醒来？
　　得亏这里不是兽神的冰川，不然魔王非要将兽神沟通外界的冰山碾平了才解气，他此时就有些后悔
　　当时没动手。
　　兽神不是认定沈域吸收[神明之眼]就能阻止巡游者醒来，而是想将[神明之眼]的能量锁在一位职业者体内，给这份能量上一道枷锁。
　　因为不是所有职业者都会在魔力潮汐中爆体。
　　“不会的。”魔王按捺住胸中的戾气道，嗓音因怒气发沉。
　　沈域一时没领会：“嗯？”
　　魔王认真看着他说：“你会活得很好。”连爆体两个字都不想说。
　　沈域以为魔王是在宽慰他，颇感无奈，真要算起来莱特·图塔尼斯这个传奇位阶的魔王比他要危险多了吧？
　　他也认真对魔王道：“你也不会的。”更像是一句祝福。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魔王怒火尽去，唇角情不自禁勾起。事实上他对沈域说的那句话有两层含义，一者出自他个人的私心，二者……
　　假如在冰川下的推测属实，沈域的确不会因为吸收了[神明之眼]的能量受到任何影响，甚至不必顾忌魔力潮汐。
　　说完虎腾的事，沈域最后才问起兽神为什么会和魔王有联系，他问完之后补了一句：“如果不方便，可以不用告诉我。”
　　魔王心情正好：“没什么不方便的。”
　　然后随口就将那些意识碎片的老底掀了。
　　这个消息对沈域冲击不亚于刚得知造物主是巡游者、还与魔力潮汐有关的时候。
　　他缓慢地消化完话中的信息：“你是说，深渊意识、兽神、海神、龙神、矮人之神，包括教会信仰的造物主和精灵族的生命树，其实都是巡游者精神海中分裂出来的碎片？”
　　魔王不在意地点头。
　　沈域沉默了一会儿，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着，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非要说点什么的话，那就是大家对自己的形象包装还做得挺好？又是神明、又是造物主、又是生命树的，最朴实的就是深渊意识，老老实实一点包装都没做。
　　霎时间深渊意识在沈域脑海中的印象就变成了低调冷然、对外界漠不关心。
　　“每个种族的王者都知道意识碎片的真实来历？”心神飘忽一瞬后他问。
　　魔王抬眸望着他：“不，只有我清楚。”
　　那得知这些意识碎片真实来历的魔王想来身份也不会简单，这点沈域听得明白，也清楚是魔王没想着隐瞒的意思。
　　对话告一段落，厨房中静置的【银月】药剂已经彻底稳定下来了，沈域跟魔王说了一声，放下手中没吃完的[红晶莓]进入厨房将药剂装瓶。
　　药剂瓶是细颈圆肚的透明器皿，看起来和香水瓶差不多大，配制好的药剂被控制着小心倒入瓶内，然后用特制软木塞堵住瓶口。
　　一锅药剂只能装满一瓶，沈域捏着装好的药剂瓶晃了晃，晃动的药剂就像将流动的月光装入了瓶里。
　　服用的【银月】药剂越多就能越快度过幼生期，这个幼生期是指人鱼的身体强度，和心智年龄无关。
　　一瓶大约是不够的，沈域准备再配制几瓶。
　　魔王在旁边给他做助手，一点不觉得清洗魔法坩埚和魔法钳是屈尊降贵，配合默契地适时给沈域递上他需要的东西。
　　有先前误打误撞配制成功的经验在，这回沈域只失败了两次就又成功配制出一瓶【银月】药剂，并且之后效率还在提高，几乎是成功三四次才会失败一回。
　　到了傍晚，总共配制出十瓶【银月】药剂的沈域才终于停手。
　　“先配这么多吧，喝完不够再说。”他收起最后一瓶药剂道。
　　魔王顺手将工具清洗干净，这个动作他做得是越来越熟练了，闻言：“一般海族服用3~5瓶就够了。”
　　沈域回眸看他：“一般？”
　　魔王：“
　　你不算在内。”沈域当然不是其他海族可比。
　　谁跟你说这个。
　　沈域是真无语，怎么说点什么魔王都能往感情那事上扯，他的意思是问划分标准是什么。
　　魔王回忆道：“与天赋有关。”
　　【银月】药剂把持在海族贵族和皇室手中，自从确定沈域的存在，魔王特意去了解过。
　　天赋差的海族，服用3瓶后【银月】药剂就会彻底对他们失去作用，天赋强的那批也只用5瓶。
　　沈域只知自己的精神海异于常人，海族血脉还真不太清楚。他也没多想，反正到时候服用药剂看数量就知道了。
　　收拾完厨房，一看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
　　中午那顿他就忙着配制药剂没吃，帮他打下手的魔王和元素精灵都不需要吃饭，沈沐沐出来见他还在厨房忙，问过他不吃后自己点的外卖。
　　沈域没打算成为职业者就舍弃口腹之欲，只要不是忙得抽不出手，他还是愿意做顿饭安抚五脏庙的。
　　就当庆祝成功配制出【银月】药剂了。
　　他问魔王：“晚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被问住的魔王陷入沉默，慢了几秒回答：“只要是你做的，都可以。”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只要是沈域做的，他都会尝试，其余时候通常不吃。
　　沈域也是想起这点，狐疑地看着他：“遇到我之前，你有多久没正常进餐过了？”
　　魔王不以为意道：“三四百年吧。”算上沉睡的一百年时间，差不多。
　　刚说完就见沈域用莫名地眼神看着他的……腹部？魔王不解：“怎么了？”
　　沈域：“没什么。”
　　三四百年没吃东西，再进食居然一点不适都没有，该说职业者的身体就是强悍？还是该说魔族身体强悍？
　　这种问题问魔王就是个错误，他检查完冰箱和游戏背包里的食材，拍板做了决定：“吃烤肉吧。”
　　法师塔之行他们遇到的中高阶魔兽很多，背包里满满当当都是储存的新鲜魔兽肉，冰箱里有蔬菜，正好用来做烤肉。
　　他去公会空间叫沈沐沐出来一起准备。
　　去的时候其他几个公会成员都来帮着元素精灵种魔植呢，听说沈域家晚上准备吃烤肉，纷纷遗憾公会空间没有传送作用。
　　沈域先谢谢大家帮忙，表示有机会可以在公会空间搞一次烧烤聚会，大家顿时又高兴起来。
　　元素精灵是个有了沈域就忘记其他人的性子，回到家里亲昵地坐在沈域肩上问：“嘤嘤？”烤肉是什么呀？
　　沈域随口跟它解释完，叮嘱沈沐沐：“你等级不高，自己注意别吃中高阶的魔兽肉。”他特地准备了低阶兽肉和普通食材。
　　沈沐沐认真点头：“放心吧，我知道。”
　　职业者做起切菜之类的准备工作非常简单，尤其有魔王这个传奇强者在，一个术法过去所有肉蔬都被收拾妥当了，保证肉片厚薄均匀。
　　沈沐沐看得惊叹又羡慕，忙不迭地夹着肉往加热后的烤肉架上放。
　　沈域：“你明天是不是要收假回学校了？”
　　沈沐沐：“对啊。听说下个星期学校会组织我们免费去做精神力资质检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问沈域：“哥，我还要再去做一次吗？”之前在可可托海时，她跟着孔令瑜走后门已经做过一次了。
　　沈域闻言：“做吧。”反正是免费的，再做一次也没坏处。
　　单吃烤肉会腻，[红晶莓]没吃完，他摘下来给自己和魔王做了一份水果捞，元素精灵捧着[红晶莓]像啃苹果一样啃得心满意足。
　　只有沈沐沐没份，因为对她来说[红晶莓]的等阶太高了。
　　见沈沐沐眼馋，沈域说了一件
　　事来转移她的注意力：“你上学期间我应该不在家。”然后在对方惊讶询问之前解释：“我要服用一种药剂，需要去海里消化能量。”
　　沈沐沐：“地球上的魔力浓度够么？”
　　沈域：“够了。”
　　沈沐沐：“就你这几天配制的那个吗？什么药剂啊？”
　　沈域：“增加身体强度的，只对海族有效。”【银月】药剂确实可以增加身体强度，这个解释没毛病。
　　从始至终他都没跟沈沐沐透露过身上生长痛的事，说了也只是多一个人担心而已。
　　魔王旁听出来了，眸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
　　沈域将水果捞推到魔王面前，示意魔王别开口。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除了偶尔会痛没其他问题。
　　魔王无言，只好低头品尝[红晶莓]。
　　次日下午，沈沐沐返校回去上学了。
　　国内的学校目前还在正常行课，主要是现实世界受魔力潮汐影响较轻，学校又通常建在城市内，人民群众的安全依然在军方控制当中。
　　沈沐沐离开后，沈域由魔王撕开空间带到一望无际的海洋上。
　　服用药剂前，他拿出手机交给魔王看管，说：“军方可能会联系你，你们没有直接沟通的方式，到时候要是嫌麻烦就用这个吧。”
　　简单演示了下操作方法，然后服用药剂变回人鱼潜入水下。
　　药剂没有别的味道，入口后只有清清凉凉的舒爽感，特殊能量随着清透的凉意在身体内部蔓延开来。
　　沈域闭目躺在海水中，感觉自己仿佛化作了海水的一部分，没有身体也没有四肢，像一波小小的浪，随着波涛晃动起伏。
　　他很快陷入某种玄奥的境地，再也没有余力关注周围。
　　海底是一片深邃的蓝，魔王耐心地守候在人鱼身侧。那只手机被裹在气泡里悬在一旁，身下是被他放出来放风的龟宠。
　　曾经小小的棱皮海龟如今长得有小屋子大，划动四肢缓缓漂浮在海水中，通体晶莹的冰蓝之色，看起来非常漂亮。
　　魔王闲着没事继续用魔植喂它，眼睛看着嘿咻嘿咻给沈域浇灌魔法元素的元素精灵。
　　魔法元素对魔族没用，对海族却是有用的，所以魔王才忍着看元素精灵的不顺眼任由对方靠近沈域。
　　普通海族消化一瓶【银月】药剂需要3~5天，同样与天赋有关，天赋差需要的时间就长，天赋好需要的时间就短。
　　沈域吸收完第一瓶【银月】药剂时，当天傍晚的太阳都还没落山，这在海族绝无仅有。
　　魔王却始终眸色沉静，沈域本就特别，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
　　察觉到沈域体内的能量缓缓归于平静，有醒来的迹象，他适时递出第二瓶药剂到对方唇边。
　　沈域犹自陷在身体变化的感受中，意识不是非常清晰，模模糊糊感觉到唇边的药剂就接过喝了，没有过多关注外界。
　　或许是潜意识里知道有魔王在，不用他担心。
　　魔王比沈域更先意识到这点。心脏鼓胀着跳动，内心充盈的感觉让魔族缓和了神色，一贯冷厉的眉眼间竟透出异样的温柔，转瞬即逝。
　　因为[传音晶石]带来了李维斯的消息。
　　是事先沈域告知过魔王的，军方那边的请求。魔王冷淡地对李维斯道：“这件事我会处理，还有没有其他事情？”
　　李维斯：“没有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毫不留念地掐断了传音。
　　李维斯：？
　　怎么感觉王的心情不是很美妙？他回忆着，很像他“年轻无知”时，将王从沉睡中唤醒的那次……嘶。
　　打发了没眼色的下属，魔王召来包裹着手机的气泡。
　　他懒懒坐在龟宠
　　冰蓝的龟壳上，姿势散漫而优雅，动也未动，只用精神力将手机戳开、解锁，熟练地翻出通讯录。
　　通讯录中有孔学明、周霁和叶参谋的号码，后者是上次和叶参谋通话后周霁发来让沈域保存的，说必要的时候可以联系。
　　魔王没有犹豫地选中了叶参谋的号码拨出。
　　手机那头响了一会儿被接通，叶参谋和缓的声音传来：“沈域，是遇到什么急事了？”
　　以沈域的性格，除非是非常紧急的时候，不然对方一般情况下只会先联系周霁和孔学明。因此接到沈域主动来电，叶参谋非常重视。
　　“是我，莱特·图塔尼斯。”
　　扬声器里的嗓音低沉醇厚，明明说着最标准的华国语，听来却有种神秘古老的感觉，像是有传说在跨越时间与他们对话。
　　叶参谋心中一惊，下意识问：“沈域……”
　　“他很好。”魔王淡声道，眼神淡漠，落在不远处的人鱼身上时才会沾染上两分温度。“你们不是因为[神明之眼]和[神之语]找我，说吧。”
　　是，他们确实有事找魔王。
　　叶参谋从接到沈域电话、听到的却是魔王声音的惊讶中回神，示意周围紧紧盯着他的同事们保持安静，接着打开手机外放。
　　“魔王冕下……”
　　叶参谋言语坦诚，不卑不亢地代表军方表明了态度，表示希望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些关于神阶物品的信息。
　　包括他在内的参谋团做好了交换条件的准备，毕竟与他们交集最多的李维斯是个难缠的主，双方明码标价合作久了，难免先入为主。
　　但魔王什么要求都没提，虽然态度冷淡了点，语气冷漠了点，却很大方地告诉他们想知道的信息。
　　[神明之眼]的消息来自兽人族，[神之语]情况不明，不知是否凝聚成形了，总之不在兽人族和魔族。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结束通话后叶参谋等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们刚才居然跟魔王用手机对话？
　　“我们……这算是沾了沈域的光？”一位大佬摸着光溜溜的脑门问。
　　其余老同志默默看向开口说话的人，一阵无言，谁说不是呢。算起来，他们因为沈域得到不少便利了。
　　“那我们是不是得把沈域还有他妹妹的待遇再往上提提？”
　　“这是肯定的，问题是怎么提。”钱吧沈域不缺，异界资源吧，对方恐怕不比他们库存差什么。
　　“这事稍后慢慢商量，我们先说眼前的，要派人去其余五个智慧种族的领地确认[神之语]的存在么？”
　　“你倒说得轻松，哪有那么简单。别人的地盘，你说确认就确认？”
　　“我这不是先把长远目标提出来嘛。”
　　“都别吵，”叶参谋打断众人的争论，“和其余五个种族建交的事按计划推进，我们先顾好自家的事。”
　　……
　　发生在通道驻地的对话沈域无从得知，他当下甚至不知道魔王用他的手机给叶参谋打过电话。
　　时间于无声中流逝，几天过去，在服用消化完最后一支药剂的能量后，沈域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角色：沈域]
　　[种族：人类/海族（海族成熟期）]
　　[等级：lv.40]
　　[职业：中阶元素法师]
　　人鱼状态下的身体终于也达到中阶职业者的强度，身上鳞片颜色越发夺目绚丽，每一片都像精心修饰过的宝石，璀璨而耀眼。
　　轻轻甩动尾鳍往礁石上一拍，小山大小的海底礁石霎时被拍得四分五裂。
　　沈域摆动鱼尾灵活地在蔚蓝的海水中穿行，薄弱蝉翼的耳鳍被呼吸间滤出水流惊动，游回魔王身前停下时，清俊的脸上还有些意犹
　　未尽。
　　他这时才注意到魔王身下坐着的冰蓝巨龟。
　　[棱皮海龟：lv.20（具备微弱冰霜巨龟血脉（1%）的棱皮海龟）]
　　嗯？[棱皮海龟]不是一阶魔兽么，怎么长到20级了？还有，括号里是不是少了几个零和小数点？
　　他讶异地看向造成这一切的魔族：“你到底给它喂了什么？”他记得就是魔王给棱皮龟喂了一堆魔植后棱皮龟才陷入沉睡的。
　　等了半天就等来这句话的魔王：“……”
　　他姿势随意地坐在巨龟背上，一腿盘起，一腿微曲，左手手肘散漫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耐心了，不想当沈域来到面前提起的却是身下的龟宠时，仍是控制不住心跳失衡。
　　魔族深呼吸，有点无可奈何：“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沈域：“嗯？”
　　面容俊美的魔族定定望着他，语气很沉：“我们说好的。”
　　被那双暗红的双眸紧紧注视着，沈域猛然记起来。是了，他说过等事情处理完希望魔王给他一个解释。


第62章 
　　“嘤！嘤！”沈域哒！沈域哒！
　　看见他醒来的元素精灵高兴极了，等沈域一停下来就扇着小翅膀活泼地飞向他——没停的时候它追不上。
　　沈域伸手接住它，神色温和。
　　“嘤嘤~”我有给沈域浇灌魔力哦~坐在他手指上的元素精灵挺着小胸膛邀功。
　　沈域笑：“好，谢谢樱樱。”
　　就会撒娇粘人，呵。
　　魔王看得碍眼，无视某个存在：“你想知道的事，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嗓音经过海水的传递有些失真，但依然很好听。
　　环顾四周，周围的蔚蓝澄澈干净，水中光线还算明亮，海面上应该还没入夜。海水中自然是安静的，少了城市中的喧嚣和无处不在的鸣笛，只能听见海水涌动的声音。
　　倒不失为谈话的好地方。
　　沈域摆动鱼尾跃身到龟背上，成长为房子大小的巨龟龟壳容纳他和魔王的身体绰绰有余。
　　“我们边走边说吧。”让元素精灵先自己玩一会儿，他对魔王道。拍拍身下的龟壳，示意棱皮龟随便找个方向往前游。
　　沈域没有变回人类状态，在水里还是人鱼形态比较舒服。
　　他坐在魔王右手边，长长的鱼尾顺着龟壳边缘垂落下去，轻烟般的靓丽尾鳍薄得像是化在了水里。
　　接收到沈域示意的龟宠顺着方向划动四肢，身侧的水流开始随之流动起来。
　　魔王只要唯一偏头，就能看见身侧沈域精致的脸侧。
　　人鱼形态下的沈域皮肤比之平时更白了，少了几分温润的玉质感，而是更偏向冷白。眸色更深，唇色愈淡，鱼尾和耳鳍的颜色却是相反的愈发稠丽逼人。
　　也更加接近他初见沈域之时的模样。
　　魔王略微有些出神。
　　记忆中的夜晚惊涛骇浪，海面上波涛汹涌，狂风怒号，人鱼随着翻滚的浪潮起伏，发色与眸色如同深沉的夜空，鱼尾上的鳞片闪烁如星子……然后一甩尾巴用海水浇了他一脸。
　　想起那印象深刻的初见和当时的感受，魔王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
　　久久没等到开口的沈域侧目看他：“没想好怎么说？”
　　魔王从回忆中回神，搭在左膝上的左手支起撑着脑袋，就那么偏头盯着沈域看，唇边噙着的浅笑若有似无。
　　他缓声道：“这件事对你来说还未发生，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也不知道该说到哪种程度合适。”
　　“刚才不是还说我想知道什么都告诉我？”沈域闻声挑眉。
　　被抓住言语间的漏洞挑刺的魔王一点不生气：“如果你确定想知道的话。”
　　嗯……也不是那么确定。
　　沈域蹙眉思考了一会儿：“对我来说还没发生是什么意思。”他之前以为是新手任务在魔王那边有不同的版本，现在听来好像不是？
　　“字面上的意思。”魔王道：“你应该知道此前我一直在闭关沉睡？”
　　沈域颔首：“嗯。”
　　魔王：“我们之间的故事发生在我沉睡期间。”当上魔王之后的日子是很无聊的，尤其是挑战完大陆上的传奇强者之后。
　　他站得太高，知道的消息太多，很清楚传奇之上再无通往其他更高层次的途经，路已经被巡游者堵死了。
　　要么巡游者彻底身陨重新让出晋升的空间，要么整个大陆随着巡游者的苏醒一起毁灭。
　　魔王当时对这两个选择是无所谓的，他牵挂的东西很少，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是生是死于他意义不大。
　　这种情况下他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了，更遑论大陆的存亡？所以也不关心魔力潮汐的事。
　　直到他在沉睡之际遇到了沈域——一个
　　仗着他莫名其妙失去能力后对他肆意妄为的人鱼。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沈域蹙着眉不确定道，“你的意思是在你沉睡期间，意识被某种力量摄入其他地方，然后和我有过一段交集？”
　　交集？有些时候魔王不得不感叹华国文字的精妙，不错，那就是一段和沈域之间的“交集”。
　　他点头同意了沈域的说法。
　　当时他以为是纯粹的梦魇术，后来发觉不完全是。推测道：“现在想来，这种力量很有可能来自于地球意识。”
　　地球意识与洛特维大陆的意识碎片不同，单看突然诞生的游戏和玩家就知道了，地球意识对星球的影响能力比意识碎片们大得多。
　　沈域也认同魔王的观点，游戏和新手任务都跟游戏系统有关，魔王那边同样出自游戏系统的手笔很合情合理。
　　“所以现在还想知道详细的事情经过么？”魔王勾着唇角问他，眸色忽而变得深沉，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
　　沈域没注意到魔王的眼神变化，思考过后摇摇头：“算了。”
　　他担心知道后影响他未来做出决定，无论是刻意按照魔王的描述表现还是刻意避开魔王的描述都很麻烦，顺其自然吧。
　　听他拒绝，魔王内心颇为遗憾，转念一想沈域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却对他是那种反应，不就代表他们果然在一起了么？
　　他现在越来越好奇事情发生前和沈域的进展了。
　　调整了下微沉的呼吸：“这件事算我解释清楚了？”
　　沈域看看他，点头：“算是。”
　　魔王：“那可以放心接受我了？”
　　与他对视的沈域忽地唇角一弯：“你觉得呢？”解释清楚只是最基本的条件，表示他对魔王彻底没了顾虑，可不代表他会就此接受魔王。
　　因期待而悬在半空的心落下，魔王发觉自己对这个结果竟然不是很意外，可是仍然会失望就是了。
　　放下支撑脑袋的手坐直身体，他半是苦恼半是纵容的揉揉眉心，叹气道：“那什么时候我能听到肯定的答案。”
　　这个沈域也不知道。
　　鱼尾无意识地划着水波，他望向远处的珊瑚丛：“让我想想……”啧，在遇到魔王之前，他可从没考虑过找个男人当对象。
　　巨大的冰蓝海龟划着四肢不知将两人带到了哪里，元素精灵仰躺着随波逐流，海水中可见度变低，昭示着海面上时间的变化。
　　遥远的海域深处有异变的海洋生物在狩猎觅食，或许现在称其为魔兽更准确一些，外形上隐约残留着异变之前的特征。
　　安静了片刻，沈域询问：“我吸收药剂用了多久？”
　　魔王回答：“三次日升月落。”现在是他们来到海域的第四天。
　　得知自己将十支药剂都使用完了，沈域还有些感叹，幸亏当时准备得多，不然临了缺那么一支半支的，再来一次也是麻烦。
　　既然药剂吸收完，他们也不必待在海里了，先驱使巨龟浮上海面。
　　海面上夜幕果然正在降临，晚霞像打翻的调色盘般染遍远处的天际和海水，让向来以深邃形象示人的大海都显得活泼了几分。
　　他和魔王提议回去，问对方还有没有什么事。
　　魔王除了沈域之外能有什么事，摇头让沈域自己做决定就行。
　　沈域就让他将棱皮龟收回储物戒。魔王的储物戒连通他自己开辟的异域空间，里面空间极大，能够存放活物。
　　“对了，你到底给它吃什么东西了？”代步的棱皮龟被收起，两人站在海面之上时沈域问。
　　这时他已经变回了人类形态，裤子好端端穿在腿上，上半身也用淡水清洗过穿上衣服和外套，一边肩上坐着元素精灵。
　　魔王与他
　　并肩而立，身上为了不显突兀穿的是现代男装，长裤单衣，右手随意抄在兜里，显得肆意而又随性：“一点促进血脉提纯的魔植。”
　　沈域看他一眼，突然想起来：“刚才龟宠被收进去的时候嘴巴里还在嚼东西……”
　　魔王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是的，又是提纯血脉的魔植。
　　沈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最后道：“促进血脉提纯的魔植给一阶魔兽服用，你还真大方。”哦不对，现在棱皮龟是20级，算是二阶了。
　　魔王不怎么在乎这些：“正好储物戒里有，看见就喂了。”就这么简单。
　　沈域没继续说下去，怎么算都是他占便宜，说了好像得了便宜还卖乖，于是拿出【魔王之心】选定锚点回家。
　　关于【魔王之心】，他问过魔王为什么在自己有空间天赋的情况下还要做一个空间装备，对此魔王的回答是：跨越空间需要能量，而且费时。
　　沈域换位思考，大概就像前往同样的地点，步行半天能到，当然更愿意坐车。
　　回到家中差不多是晚上七点，沈域不准备在家里吃，打算去外面街上逛会儿，这段时间他一直很忙，已经很长时间没单纯地上街闲逛了。
　　魔王不用问，肯定跟着沈域走。
　　关了门下楼，沈域问他：“你准备在这边待多久？”
　　魔王：“这取决于你。”
　　意思就是沈域待多久他就待多久，赖在沈域家的心思是一点不掩饰。
　　沈域也习惯了，没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恰逢晚饭时间，两人下楼没遇见邻居，省了沈域和邻居寒暄应付的功夫。
　　出了小区来到街上，街上人挺多，沿街尽是开小吃摊的，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人们的生活看起来和公测前似乎没有太大变化。
　　但很快的就有没被消灭干净的魔鼠不知从哪蹿出来，引得附近的人群惊呼出声。
　　有胆大者眼疾手快抢在众人面前将其打死，收获微薄的经验后对围观人群露出承让混杂着骄傲的笑来，都不用等巡逻的武/警出手。
　　沈域仔细观察，发现街上的人大部分等级都没有变化，还是0级，偶尔遇到两个顶着1、2级信息框的玩家，简直就像鹤立鸡群一样显眼。
　　他推测等级玩家少的原因有两点。
　　一是市中心到底是人类生活的地盘，野生动物本来就少。
　　家养宠物要么异变后攻击被主人通知警方带走了，要么自动转变成了魔宠，这就导致市里缺少用于升级的经验包。
　　二是，长时间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一时之间哪会那么容易就接受杀戮？许多玩家都是网上聊得欢快，现实中动手杀只鸡都不敢，别说异变后变得越发凶残的鸡。
　　都是“嘴强王者”。
　　忘了说，自从有过上回在国外差点被围追堵截的经历后，沈域就一直选择隐藏个人信息。
　　魔王虽然没穿他那个高阶幻术法师袍，但可以用其他手段降低自己和元素精灵的存在感——比如“不熟练的魅惑”。
　　想到这里沈域还有些好笑，不知道用的次数多了，魔王的[魅惑]技能熟练了没。
　　正事忙完的他心情挺轻松，也有闲心和魔王开玩笑，睨向身侧：“魔王大人，麻烦对我施展一下[魅惑]技能。”
　　魔王讶异地挑挑眉梢：“确定？”
　　得到肯定的回复，如沈域所愿地施展了[魅惑]。
　　理所当然的，免疫[魅惑]的沈域没受到任何影响，翻开系统消息里的记录，嗯，总算是摆脱了不熟练的前缀。
　　魔王不明白沈域这么要求的原因，但看对方眼里促狭的笑意就知道，大约是在打趣他吧。他施施然也不恼：“为什么叫我魔王大人？”
　　沈域斜眼过来：
　　“你希望我叫你什么？”
　　魔王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两个字，沈域这么叫过元素精灵，也叫过那个意识伪装成的所谓游戏系统……
　　字眼到了嘴边，不知为何就是没说出来。或许是更想让沈域主动喊他？
　　魔王不说，沈域自然无从得知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心里接连闪过几个称呼，最后还是觉得魔王大人顺口一点。
　　说话间看见路口卖糖葫芦的推车，他多看了几眼，然后带着魔王走进推车后一家打着使用正宗魔兽肉食材招牌的海底捞店。
　　大概是使用魔兽肉后价格又上涨了的原因，店里倒是不像以往时时爆满。
　　店里食材魔法元素不怎么充沛，元素精灵不感兴趣，自己凝聚一柄小勺舀空气中的魔法元素吃。
　　沈域和魔王在海底捞店解决了晚饭，期间服务他们这桌的服务员小哥还想要他们的联系方式来着，被沈域不动声色婉拒了。
　　幸好魔王不懂他们这里要联系方式的潜在含义，否则估计不会这么淡定。
　　用手机付完账沈域想起一件事，走出饭店大门时问：“对了，周霁他们联系你没有？”
　　魔王没说是自己主动打过去的，只点了点头。
　　沈域：“就问了你[神明之眼]和[神之语]的消息？没说别的？”
　　魔王：“嗯。”
　　沈域便没多问，有心转去小超市那边看看。
　　这段时间他忙于在两个世界间往返，小超市的生意完全交给了章平打理，就算接到章平说生意不太好的消息，也一直没时间管。
　　正好吃完饭有空，沈域想着去小超市问问情况，顺便消食。
　　他先打电话给章平，确认章平此时还在店里，这才转身往超市所在的街道走。
　　了解超市的情况花了他一个多小时。
　　刚开始章平见到魔王还明里暗里地偷看呢，等沈域问起超市的生意，立刻进入角色苦着脸说了超市的近况。
　　总的来说，超市生意在公测以来有了一定下滑，虽然还是在挣钱，但利润相比之前少了约有三分之一。
　　“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游戏拉走了，那些打着旗号说同时出售魔法植物、魔兽肉或是魔法材料的，统统生意好得不行。”
　　这个风气同样蔓延到网上，比如做短视频的，只要标题加一个相关的关键词流量就必定能暴涨。
　　“沈哥，你看我们要不要也跟着改变一下？”章平小心翼翼问。他可知道他沈哥不是一般人，游戏排行榜霸榜第一人是谁？他沈哥！
　　沈域沉吟：“先正常营业吧，让我思考思考该怎么转型。”
　　有句话叫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指的就是做生意的事，他很清楚，一切与游戏有关、与魔法元素有关的，就是出现的新风口。
　　机会送到面前，他没理由推拒。
　　章平闻言眼前一亮：“好，那我就还是像原来那样看着店了。”
　　游戏刚公测的时候他也动过和其他人一样跟风辞职去做个专职玩家的心思，考虑到要报答沈哥的恩情才没开口。
　　后来心思被他妈知道，他妈痛揍了他一顿，骂他事情还没搞清楚就要稀里糊涂去做，以后怎么丢的命都不知道。
　　章平这才彻底打消辞职的念头。做专职玩家能不能挣钱不一定，但辞职之后肯定没钱。
　　再说了，他沈哥就是最大的游戏大腿，他傻了才辞职。
　　离开小超市沈域和魔王回了家，他一路上都在思索以后该做点什么。
　　按照他的想法，未来进入全民魔法时代是大势，造物主的事不是他能管的，顶多及时上报信息。
　　他最初前往洛特维大陆一是因为魔王的威胁想着及时提升实力，二是收集【银月】药剂的
　　配方材料。
　　现在【银月】药剂配制吸收完了，魔王的威胁不复存在，短时间内他也没有必须要去洛特维大陆的理由。
　　目前摆在他面前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思考对未来的规划。
　　至于魔力潮汐沈域倒没有太过担心，他才刚升到中阶，总不至于这么倒霉刚好就爆体而亡了？而且人固有一死，总不能因为反正最后都是要死的，干脆就躺平等死。
　　没死之前生活总要继续。
　　“在想什么？”魔族的询问打断了他的沉思。
　　站在门口沈域摸出钥匙开门，闻言随口回道：“在想以后做点什么维持生计。”这么说有点夸张，事实上他不缺钱。
　　本来存款就不少，后来军方那边又发了不少奖金。
　　即使不提这些，他背包里的元素晶石、魔法材料和各个等阶的魔植，随便拿一个出来都能引得许多大佬捧钱抢着要。
　　魔王跟着他进屋：“不画画了？”
　　沈域：“画。”画画是他的爱好，没有游戏的事之前，能用爱好赚钱是幸运，有游戏的事之后，爱好可以回归爱好本身。
　　走过玄关，他按开客厅大灯身体放松靠在旁边墙壁上，像是问魔王又像是在问自己：“你说我开个药剂店怎么样？”
　　这是沈域之前的打算，正好法师塔一行他摘了许多魔植。
　　魔王踱步靠近他，淡淡颔首：“嗯，你有药剂师方面的天赋。”
　　“是吧？”沈域抬眸望着他笑：“我也这么觉得。”
　　“不过这事不急，地球上转职的玩家还少，药剂店要开起来估计得再等一两年。”等两界联系更紧密一点，要么大商行派人入驻，要么军方那边放松对某些物品的限制。
　　“你可以卖给军方。”魔王提醒：“或者卖回洛特维大陆。”
　　乔安娜一直待在洛特维大陆，交由对方转卖也挺方便的。
　　对于和军方做生意这点沈域有些迟疑，怕麻烦。
　　还是那句话，这事不急，那些摘下来的魔植都还放在公会空间没种完呢。
　　“还有呢？”见他像是有了决定，魔王不动声色打探他的心思。
　　沈域定定神：“嗯？”灯光从头顶落下来，映得他的眼眸亮若星辰。
　　还有旁边跟他同款疑惑的元素精灵。
　　瞥见碍眼的小东西，魔王随手将其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在沈域询问前出声转移话题：“比如我们的关系，考虑好了吗。”
　　沈域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哑然，过了会无奈表示：“这才刚过去多久。”顶多几个小时，半天都不到。
　　“是么，”魔王垂下目光，“但是你在更短的时间确定了未来的安排。”
　　这话堵得沈域哑口无言。
　　身前的魔族越发倾身靠近他，两人几乎脚尖相抵，逼得沈域不得不站直身体抬头。但一抬头就会看见魔族专注凝视他的目光。
　　光线被挡在身后，魔族俊美的五官陷入阴影，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声音很轻：“你在顾虑什么？”
　　沈域偏头避开了对方有如实质的注视，片刻后说了实话：“……我没思考过跟男性在一起的可能。”
　　这个回答让魔王有些意外。
　　眼前是人鱼修长脖颈、白皙的侧脸和细致小巧的耳垂，他呼吸沉了沉：“但你看我时的眼神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域想偏头过来，但下巴上伸来一只手抚着他的侧脸不让，他眉心稍拢：“那我说的是什么？”
　　“你的眼神告诉我……”魔族凑近，指腹摩挲着掌下光滑细腻的皮肤，他呼出的气息沉重而灼热，将耳朵连带附近的皮肉都熏得发烫，染上晕红。
　　魔族鼻尖在他颈侧轻蹭，带着一丝隐晦的亲昵和
　　暧昧，嗓音顷刻间变得性感沙哑，低喃：“……你恨不得将我扒光，对吗？”
　　沈域呼吸微滞，心脏重重一跳。


第63章 
　　灼热的气息好似瘟疫般蔓延，从耳根处一直传染到贴着他侧脸的掌心。
　　沈域半张嘴唇都被魔族骨感分明的手压在掌心下，轻轻撩起眼皮，视线斜睨向上方，通透的黑眸钩子一般：“即便如此，又能代表什么？”
　　声线压得低低的，并未反驳那句询问。
　　说话时他柔软的唇瓣擦过掌心肌肤，引得掌心一片酥麻。
　　魔王与他额头相抵。
　　客厅的光很亮，可是近距离下完全被魔族挺拔的身形挡在身后，营造出一方紧密而昏暗的空间。
　　心脏鼓噪叫嚣着，饱满的情绪仿佛下一秒就会撑不住从胸腔满溢出来。内心的渴望有多强烈，魔王表现出来的动作就有多克制。
　　他呼吸一下比一下沉重，一下比一下滚烫，明明恨不得将面前的人鱼撕碎了揉进身体里，面上却只是忍耐地用脸颊轻蹭着对方的。
　　另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揽紧了沈域的腰紧贴向他，他们中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得只需他稍稍往前那么几厘米，嘴唇便可亲吻住觊觎许久的耳垂。
　　耳朵上细腻的肌肤因温度染上一层薄红，像一颗粉色珍珠。
　　魔王眼帘半阖，黑色浓睫半掩去眼底的欲/色，用气音出声：“那一刻你心里在想什么，嗯？”终究克制着没有更进一步。
　　因为他清楚眼前这个一直以来对他的靠近表现出被动顺从态度的沈域，并不是对方最真实的一面。
　　真正的沈域比谁都主动。
　　他看着魔王的时候在想什么？
　　气氛粘稠得像沾满了蜂蜜，甜蜜而腻人。沈域微微偏回头，这次抚在脸侧的手倒没有阻止，任由他转回来和魔族正面相对。
　　浓墨般的黑眸与另一双眼中沉郁的红色对视，他抬起手，左手准确无误地落到魔族脸上。
　　魔王的五官生得很完美，沈域从来都清楚这一点，真正上手亲自接触后这种感受尤为清晰。拢起的眉骨、高挺的山根、挺直的鼻梁……
　　手指一路沿着下滑到略薄的嘴唇上，然后被魔族凝视着他张口轻咬住。不疼，但很有存在感。
　　惯有平静和淡定被打破，沈域眼神倏地出现了变化。
　　他牵唇噙着笑，右手不容拒绝勾过魔族的后颈，强迫着让两人间的距离更近。
　　指尖摆脱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道，从唇齿间抽///出，不急不缓地在薄唇上停留须臾，再接着划过流畅清晰的下颌线，抚过凸起的喉结，最终落到结实的胸膛上。
　　沈域笑得很淡，指尖在胸膛点了点，语气显得漫不经心：“我在想，这具身体落在画纸上一定会非常完美。”
　　普通人体画多了会让人厌倦，但假若真的出现一具比例完美的人体，没有哪个画师会忍得住不动心。
　　魔王想到了被自己“私藏”起来的那副画，眼前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除此之外呢？不想亲自感受吗？”
　　“用手……”胸膛轻点的手被牵着探入前襟，指尖能触碰到一点温热，那双惯常带着淡漠和压迫的红眸流露出另一种极具引诱的侵略性来。
　　魔王薄唇亲启，目光羽毛般轻飘飘落在沈域唇上：“或者用别的地方……”
　　沈域望着他，指尖的触感细腻而真实，心跳于悄无声息中变得急促。
　　记忆中魔族满身血污躺在身前和赤身裸/体半浸在魔池上的画面交替在脑海中出现。
　　勾在魔族后颈的手微微用力，魔王顺势倾身，就在最后一丁点距离即将缩短为无的时候，突然响起的振动声打破了满室旖旎。
　　手机来电提示在这时听来显得尤为刺耳，魔王身体顿住，眸中飞快掠过一抹冷意，俊挺的眉头也是不悦皱紧。
　　假如打断的是他手下的魔
　　族，他能毫不犹豫将其从楼上扔下去，可惜通过手机来电只能是找沈域的。
　　他深深吸气，视线在那张觊觎许久的红唇上流连，继续倾身，随即被沈域毫不留念侧脸避开。
　　魔王暗暗叹了口气，亲吻落在沈域光滑的侧脸上。
　　这次沈域不知为何没有回避，偏着头任由带着情//欲温度的啄吻落下来，手指从前襟抽出摸出手机，睨了睨来电显示。
　　来电的是孔令瑜。
　　对方这时候找他干什么？
　　“嘶。”脸颊被人轻咬了下，他蹙眉偏头：“你是属狗的？”
　　魔王瞅准时机想要邀请对方藏在唇齿后的红舌玩耍，一只手伸来捂住他下半张脸。无奈地捉下手亲了亲，将其放回自己脖子上原来的位置，然后拥着沈域不动了。
　　弄得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他还没计较对方占他便宜呢。
　　振动响了好一会儿，再不接沈域怕孔令瑜挂了，划过接听键：“喂？有事找我？”
　　他开门见深问道，身上仍有某种欲//望残留，嗓音此时听来偏哑，好在孔令瑜没有注意。
　　孔令瑜在手机那头问：“你还在家没去洛特维大陆吧？”
　　沈域反问：“要是在洛特维大陆这通电话能打通？”
　　“嘿，是我忙傻了，”懊恼地拍拍额头，孔令瑜说明来意，“是这样的，公会空间那剩下的一半土地都被种满了，但是魔植还剩了不少。”
　　她说的魔植是对生长环境要求不高、只要魔法元素足够就能存活的那些，这段时间她和夏构他们几个公会成员有空就会去帮着种。
　　毕竟沈域建公会没让他们帮忙，他们没脸白白享受公会空间的冥想加成，只能在其他事上多费点心。
　　沈域听罢先谢过几人的帮忙，说：“有些种类的魔植生长条件比较苛刻，那些不用管，只种好存活的就行。”
　　孔令瑜：“明白，我们种的就是这些，不过还是不够。”
　　沈域：“行，那我明天进去看看。”
　　是明天而不是现在，孔令瑜好奇：“你这会儿忙什么呢？”
　　忙什么？忙着搞男人。
　　不对，搞魔族。
　　“还有别的事吗？”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埋在颈侧的魔族亲吻从侧脸延伸到了脖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沈域勾在对方后颈的手向上，手指插//入发丝间微微往后用力。
　　魔王低喘了声，顺着力道抬头。
　　手机收音功能实在好，孔令瑜隐隐约约好像听见了点什么，没敢问，撂下一句：“没别的事了，有空再聊，拜拜。”
　　说完飞快挂了电话。
　　眸中的暗红浓郁得快要滴出来，魔王见通话挂断，精神力控制着将手机关机丢到沙发上，垂眸与沈域对视。
　　可惜接了个电话之后的沈域已经冷静下来，眼中情绪褪去大半，再度恢复了平时的淡然和沉静。
　　魔王遗憾不已。
　　沈域靠在墙上眸光微抬：“刚刚故意的？”故意让孔令瑜听见一些模糊暧昧的声音。
　　魔王勾唇：“情不自禁。”
　　沈域扬扬眉不置可否。
　　两人都没再提之前的话题，但彼此都清楚他们并不算真的确定了关系。按照沈域的想法，他承认被魔王吸引，那又如何呢？
　　总要给他一点时间接受自己忽然弯了的事实。
　　虽然事实看起来好像他接受良好，没有半点排斥。
　　魔王也没问沈域到底怎么想，比起之前几个小时都等不了的紧迫，他此时就耐心多了。之前紧迫是提醒沈域考虑，现在他已经确定沈域在考虑了。
　　相信不需要多久他就能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两
　　人默契地略过这个话题，魔王退开几步，沈域也站直身体，猛然间想起什么：“对了，把樱樱放出来。”
　　可怜的小家伙被嫌它碍眼的魔王关进了储物戒，这会儿估计正生气。
　　果然，被放出来的元素精灵因为突然变换位置懵了下，等反应过来是哪里后立马飞到沈域身边指着魔王控诉：“嘤！嘤嘤！”
　　魔族！坏！
　　沈域弯唇安抚对方：“嗯，他坏。”睨向魔王的眼神透着意味深长，可不是坏么，现在使坏的证明还藏在长裤下没消下去。
　　元素精灵继续大声：“嘤嘤嘤！”欺负樱樱！
　　魔王被沈域的眼神看得受不了，即便是这种单纯饱含打趣的目光对他来说也像火上浇油，抓了把头发不停深呼吸。
　　元素精灵在感情上是张白纸，它看不懂魔王视线中的情绪，只觉得对方眼神又凶又吓人，被吓得瑟缩了一下，紧接着鼓起勇气飞到沈域面前：“嘤！”
　　不怕，樱樱保护沈域哒！
　　大概是即将得偿所愿，魔王这会儿看元素精灵居然顺眼了不少，粘人可爱又怎么样，沈域可不会任由一只元素精灵做那种亲密的事。
　　他也担心自己再带下去不仅不能冷静下来，反而一发不可收拾，跟沈域说了声：“我明天回来。”身形便消失在客厅。
　　元素精灵惊讶地飞去他消失的地方转了两圈，再飞回沈域身边时松了口气，表情有种保护了沈域的小骄傲。
　　不过这种轻松只维持了几分钟，几分钟过去后它就开始担心起消失的魔王来，扭捏地问：“嘤？”魔族哒？
　　沈域摸摸他，微笑：“他没事，出去冷静了。”
　　时间不早，他将元素精灵送进公会空间休息。
　　空间里为了种魔植土壤里埋下许多元素晶石，魔法元素比外界充沛，所以元素精灵大部分时间还是喜欢待在公会空间。
　　然后沈域捡起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开机，发现孔令瑜和他打完电话后居然发了消息过来。
　　他点开迅速扫了眼。
　　孔令瑜和夏构搞了个直播间他是知道的，他俩有信息渠道，平时跟观看直播的粉丝们介绍下洛特维大陆的情况，热度还不错。
　　这次孔令瑜发来消息，就是问沈域能不能借用他的魔植做个魔植类的科普。
　　网上不乏有做这类科普的主播，好一点的买来一本洛特维的《植物图鉴》照本宣科，大多数还是去野外寻找公测后大范围异变的魔植。
　　不过野外的魔植受魔力影响的时间毕竟还短，魔植等阶普遍不高。
　　不像沈域空间里的那些，1~3阶反而是最少的，最多的是4~6阶的中阶魔植，7、8阶的高阶魔植也有一些。
　　不怪孔令瑜会找沈域提起这件事，孔令瑜敢说这份身家如今也就沈域能掏的出来了，连军方都没那么阔绰！
　　发完询问意见的消息后，大约是见沈域一直没回意识到了什么，识趣地又补来一句：【你先忙，看完什么时候回我都行，不打扰你了~】
　　借用魔植而已，沈域没放在心上，随手回复说他同意了。
　　那边孔令瑜也还没睡，看见消息第一时间发来信息小心试探：【你俩忙完了？】
　　靠在床头的沈域看见这几个字眯了眯眼：【你问谁？】
　　孔令瑜：【还能有谁，你和魔王啊！】
　　沈域觉得奇怪，为什么孔令瑜对他和魔王的事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他没承认也没否认：【你好像不怎么惊讶】
　　孔令瑜：【这还用惊讶？魔王对你的态度不是明摆着的么】
　　说完又想起沈域的态度：【你呢？】听沈域的语气好像没拒绝？
　　沈域也在思考这件事，并且没有花费太长时间。他目前迟疑
　　的地方是什么？是他此前从未考虑过找一个男性当对象，还是个魔族。
　　但他介意这些么？
　　沈域的自我认知还算清楚，他不介意，只要对方有个出众的人形外表，性格之类的符合他的喜好，原型是什么其实不怎么重要。
　　更何况，魔王的原形态比人形更吸引他。
　　咳。
　　这样就只剩下最重要的一点，他对魔王有感觉吗？
　　……
　　魔王是第二天回到沈域家的，单衣长裤，俊美逼人。
　　他注意到自己出现时沈域目光先落在他脸上，于是不经意间将遮掩的魔纹显露几秒，预料中的见到对方眼中温度有所上升，眼里顿时闪过一抹笑意。
　　发现自己被挑逗了的沈域无语，礼尚往来过去在魔族脸上暧昧地摸了摸，然后留下意犹未尽的魔族闪身去了公会空间。
　　留出来的几百平土地上果然已经种满了魔植，这些魔植有大有小，有的开花有的不开花，郁郁葱葱一大片，确实是挤不出多余的空地了。
　　扩建空间势在必行。
　　要扩建空间就要先升级公会，沈域了解了升级公会需要的条件，万幸只用元素晶石就行，不用人数之类的硬性要求。
　　将公会连升两级，确认扩建后的空间足够种植剩下的普通魔植就停手，其余魔植生长环境特殊，必须要先处理好这点才能考虑移植的事。
　　出了空间回到家，魔王正坐在沙发上看书，沈域随口问了句：“在看什么？”以为是书房里那些书。
　　不想魔王合拢手上的书递给他。
　　沈域接来一看，封皮上的异界文字写着——《基础阵法大全》。
　　他现在觉得其实和魔王在一起也不错，有魔王这么个对象挺好的，很多事不用他说对方就能跟他想到一起。
　　比如此时，他正在思索怎么布置特殊魔植的生长环境，魔王就心有灵犀地给他找来了“阵法教程”。
　　这些“阵法教程”原本和魔宫里收集来的药剂配方摆在一起，被魔王命人抄录一份后统统带来给了沈域。
　　沈域将配方之类的书籍收进游戏背包，翻开先前魔王看的《基础阵法大全》在对方身侧坐下，书里的知识陌生而晦涩，但不至于看不懂。
　　他随手翻了翻合上封皮，说：“其实最方便的还是找个中阶或者高阶阵法师进去帮忙布置。”
　　可惜他就是地球上晋升最快的玩家了，据说军方那里培养了几个阵法师，但目前才二十多级。
　　洛特维大陆的职业者又不能被邀请成为公会成员。
　　慢慢来吧。
　　接下来两天沈域进空间和其他几个公会成员将剩下的魔植种完，期间从孔令瑜口中得知，各大省会的精神力检测装备已经铺设好，马上就会投入使用。
　　沈域有心了解地球玩家的职业者比例和精神力检测要求，出来上网查了查，确认次日检测点就会开放使用，便决定和魔王过去看看。
　　锦城就是省会城市之一，他们要过去也不用太麻烦，坐地铁一两个小时就到。
　　“用了那么久的术法，我也带你体验下科技的力量。”出门前沈域对魔王道。
　　魔王没不识趣地说早在分/身第一次来这里时就将地球整个转过一圈，闻言只是配合地点点头。
　　比起魔力，科技是另一种普适性更高的技术。至少科技不像魔力那样需要限定使用者的资格。
　　不过沈域的打算到底是落空了。
　　和他们同样想法的人太多，地铁站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全是人，热闹得像是菜市场，根本挤不进去。
　　魔王还没见过眼前这种人挤人的画面，颇有兴趣地问沈域：“我们还进去吗？”
　　沈域摇头：“……算
　　了。”下次再带来自异界的魔族朋友体验科技力量吧。
　　地铁站都是这幅场景，检测点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哪怕不是人人都交得起检测的费用，单纯去看新鲜凑热闹的人也不会少。
　　他给自己套了个[隐匿术]和[飞行术]，和魔王一起隐秘地去检测点看了看。
　　不出所料，检测点所在的大楼外完全被人群堵死了，负责维持秩序的巡警艰难地控制着局面。
　　大楼内部倒是好一点，因为这时候能交得起检测费用的人还不多。
　　沈域上网收集消息的时候特地关注过，目前在国内，在读学生精神力检测费用全免，成人检测自费。
　　费用不会太高，一些魔兽材料、魔植之类的，也算是筛选出真正有心往这方面发展的玩家。
　　底下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递给排到面前的玩家一瓶药剂，叮嘱玩家喝下药剂后闭上眼睛感受精神海的存在和大小。
　　没过多久这名玩家就开心地睁开眼睛说他感知到了一个龙眼大小的空间。
　　工作人员便笑着恭喜对方，说他精神力资质不错，包括法师在内的职业都可以任意挑选。
　　玩家兴奋一阵，又问什么时候能够买到转职证书。
　　工作人员表示，有关部门很快会在检测大楼上开辟一层专门用于售卖魔法物品的商场，再过一段时间也会有异界商行来这里建立分会，让大家无须着急。
　　这个消息让在场的玩家都高兴起来，盼了那么久，他们梦想中的游戏生涯总算能看到起点了。
　　其实他们更愿意那种打怪就能掉落配方、武器、装备的游戏方式，现在这样太束手束脚了。
　　不过凡事有利就有弊，他们倾向的那种游戏方式方便是方便了，但世界恐怕会陷入混乱和争抢之中，这样也挺好的。
　　施展[隐匿术]在半空低调观看的沈域没注意工作人员和玩家的谈话，他奇怪的是，地球上有职业者资质的玩家是不是多了点？
　　就他和魔王观察期间，每一个接受检测的玩家都有或高或低的精神力资质，够不上法师学徒的标准，但挑选其他职业转职肯定没问题。
　　又待了一段时间，接下来的检测结果越发证实了他的发现。
　　再待下去也不会有太多变化，沈域便和魔王先回了家，到家后他问：“你发现没有，每一个接受检测的人都拥有或高或低的精神力资质。”
　　魔王应声：“嗯，这在洛特维大陆从未有过。”
　　沈域思索着转身：“为什么会这样？”
　　魔王并不在乎两个世界有职业者资质的比例如何，只是沈域似乎很好奇：“或许只有地球意识才清楚。”
　　地球意识就是游戏系统。
　　系统是真实存在的，可惜几乎不回应玩家，沈域也是曾经试毒的时候无意中确定了对方的存在。
　　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回应这件事，试试也不费功夫，便意思意思地召出游戏面板切换到系统消息界面。
　　“宝贝在不在？出来聊五毛钱的。”
　　等了片刻。
　　理所当然的，系统无动于衷，并不屈服于宝贝两个字。
　　沈域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啧了声复又将面板关上，一抬眸，正对上魔王抱臂好整以暇凝着他的目光。
　　又一次听到沈域叫别的东西这两个字，魔王牵牵唇，没有名分就算了，连一点嘴上的甜头都没有。


第64章 
　　“咚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短暂的对视。
　　不用去开门，两人便知道外面敲门的人是沈沐沐。魔王收回视线转身去一旁坐下，开电视的时候顺便用精神力帮沈沐沐开了门。
　　“哥，你那个药剂吸收完了吗？”沈沐沐对着打开的门喜出望外，进屋关上门，换鞋后飞快跑到客厅。
　　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魔王，收敛了点在腰间挥挥手小声嗨了声。
　　沈域点头，问她：“没带钥匙？”
　　沈沐沐：“带了啊。”
　　那你还敲门？沈域嘴上没说，但眼神是这个意思。
　　沈沐沐扔下书包鼓了鼓脸：“我就是试一下你在不在家嘛。”
　　“哎呀不说这个了，”女孩小跑着绕到她哥身前，“哥，我回来的时候地铁上可挤了，我差点就没挤上去！那些人说什么检测，怎么回事啊？”
　　沈域：“市中心铺设的精神力检测设备开始投入使用了。”说起这个：“上周你说学校有意带你们去做检测，做了吗？”
　　“做了，”沈沐沐点头，“我检测的结果跟之前一样。”
　　一屁股坐在沙发扶手上，她从果盘里摸了颗苹果咔嚓咬下一口，含含糊糊说：“做之前班主任还跟我们聊了小半个上午的心里话，说国家准备建立专业的魔法大学，我们这批学生如果愿意的话可能会是第一届魔法学徒，让我们自己好好考虑，也回来和家长商量商量。”
　　“对了，做精神力检测也是全凭自愿。”可能因为只是做个检测，所有同学都去做了。
　　沈域：“那你是怎么想的，考魔法大学？”虽然沈沐沐一直表现得对魔法十分感兴趣，他还是再问了问。
　　沈沐沐咽下嘴里的苹果，肩膀耷拉下来：“我也不知道。”
　　她这学期已经高三上学期了，再有大半年就面临着高考毕业、选取就读的大学。事实上她对未来挺茫然的，游戏之前是，游戏之后也是。
　　她想成为一名职业者吗？当然想，可是她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一时新鲜。
　　沈域见状：“不着急，距离高考还有大半年时间，你可以慢慢想。”
　　“嗯，”沈沐沐重重点头，“我们班主任也是这么说的，说暂时拿不定主意也不急，因为不管做什么决定都要高考，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复习。”
　　“你们老师说得对。”沈域拍拍她的肩膀，准备去做晚饭。
　　接着就听肩膀的主人说：“还有件事哥，下周我们入校时间还没确定，老师说等游戏更新完看情况再通知我们。”
　　脚步顿住，沈域偏头：“更新？”
　　沈沐沐仰着头：“对啊，游戏发布了版本更新提示，你不知道吗？”说完咬下一口苹果无辜地嚼啊嚼。
　　沈域还真不知道，听完打开游戏面板看了看。更新提示是清晨发布的，持续时间两天，正好是周末下午结束。
　　三两口咬完剩下的果肉，将果核往垃圾桶一扔，沈沐沐对沈域说了声：“哥，我回房间写作业。”提起书包蹦蹦跳跳回了房间。
　　沈域随意点点头。
　　每一次游戏更新都意味着空间通道的开放和魔力浓度的增加，这次更新之后不知又会增加多少个空间通道。
　　他麻烦魔王拿出那个实时监测魔力浓度的水晶球，魔王闻声干脆将其取出来一直放在茶几上。
　　在洛特维大陆几乎占满水晶球一小半的魔法元素，拿到现实世界却只有底部薄薄的一层。
　　不过随着更新时间的持续，空气中魔力浓度增加，底部的魔法元素慢慢上升，在周末更新结束时，恰恰停在接近之前一小半的位置。
　　现实世界都是这样，不知道洛特维的魔力潮汐又到了哪种地步。
　　沈域暂时没工夫关心别人，站在卧室窗户前静静望着窗外。
　　今天天气不太好，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厚重的压在楼顶，好似随时会承受不住重量坍塌下来。
　　楼下街道上行人很少，取而代之的是以队伍为列穿着特殊制服四处巡视的武装部队，他们的任务是清理街上蹿出来袭击的魔兽。
　　但假如看见有居民试图外出，他们也会上前劝阻。
　　沈域还记得一天之前，随着魔力的快速增加，那些已然异变过一次的燕子、麻雀之类的魔兽成群结队的开始攻击街上的行人。
　　这在之前是很少见的情况，因为弱小的魔兽看见数量庞大的人群也是会畏惧的。
　　然而受到魔力潮汐程度加深的影响，它们甚至失去了趋利避害的本能，只知道疯狂攻击视线范围内的活物。
　　当时正是白天，街上许多没有反抗能力的行人遭了殃，即便是胆子大的专职玩家也抗不过几轮源源不断的攻击。
　　惨叫声和尖叫声四起，人群蜂拥着往建筑物内跑，你推我挤，差点发生了踩踏事件。
　　好在政府部门应对得很快，他们似乎早就防备着这天，迅速组织起人手到街上击杀发狂的魔兽。
　　而除了天上会飞的鸟类，也有来自地上的攻击，主要是猫狗老鼠之类异变后的魔兽，少部分的有汽车大小的魔鸡魔鸭，不知从哪个养殖场跑出来的。
　　巡逻队伍忙不过来的时候沈域会出手帮帮忙，不过没现身。
　　对方大约是知道他的存在，事后特地派人来道谢，还问他们家里储备的物资够不够，不够的话他们可以帮忙带点上来。
　　沈域背包里魔兽肉很多，要了一点蔬菜和沈沐沐能吃的肉食水果。
　　天上又一波野麻雀呼啦啦飞过天空，个个体型庞大，堪比卷筒洗衣机。下方巡逻队伍沿着麻雀飞行方向追击，冰箭伴随着枪响，在小区内响彻。
　　躲在屋子里的人们都有经验学乖了，绝不大呼小叫引起麻雀注意，一边暗暗关注外面的情况一边为下面的人担忧。
　　当麻雀们脱离队伍四散开飞向居民楼时，整个小区一片死寂，每个躲在屋里的人都捂住嘴巴放轻了呼吸。
　　尖锐的鸟喙“嘭嘭嘭”地啄在钢筋水泥的墙体上，立刻凿出一个个碗口大的小坑。
　　然后，鸟喙啄破了一扇玻璃窗，伴随着哗啦玻璃碎片落地的声音，还有一道男声发出的惊恐的“卧槽”！
　　魔兽是失去了趋利避害的本能，但不是傻了，见玻璃窗防御弱，几乎不需要教导地统统自发攻击起玻璃窗户，随即引发出越来越多的惊声尖叫。
　　巡逻队顿时加快攻击频率力求保护住每一个居民，还有的在通过对讲请求支援。
　　见他们顾不上那么多人，沈域暗中召出冰刃一一将麻雀们解决，随后便拉上窗帘不再关注外面的情况。
　　这段时间沈域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所有人都知道游戏知道公测，却没有人去探究过游戏为什么出现。
　　“你说，游戏出现包括后面的更新，是系统主动的行为还是被动行为？”他问坐在床边的魔族。
　　魔王正撑着手在翻看沈域卧室抽屉里曾经用来记录灵感的画本，闻言抬头：“我想应该是主动的。”
　　对方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将他的意识裹挟到另一个地方，就说明对方不是没有反抗之力。
　　沈域也更倾向这个结果，踱步向魔族，眼神若有所思：“可如果是主动的话，为什么会选定洛特维大陆？”
　　魔力潮汐毕竟是个大祸患，一个不小心整个洛特维都没了，地球会不会受影响不确定，有选择的话系统为什么要挑选这么个地方？
　　除非……
　　他在魔王身前站定：“除非二者之间本来就有某
　　种联系。”
　　魔王身体后倾视线上扬：“比如？”一手撑在身侧，另一只手默默将腿上的画本合拢放到一边。
　　沈域不信魔王没有想到：“地球会不会是那颗星核残片？”那枚被巡游者吞吃的星核。
　　巡游者消化不了星核的巨大能量尚且能分裂出七个意识碎片，从而演化出七大智慧种族，没理由星核不可以。
　　既然对方消化不了，那就说明星核还在，至少存在一部分。
　　魔王确实没有想过这个可能，略一思索，发现沈域说的有道理。但这样的话沈域的特殊怎么解释？
　　不对，可以解释，巡游者的精神海碎片可有足足七个，谁又规定星核只能残留一片呢？
　　沈域：“你觉得呢？”踢了踢脚边魔王的小腿。
　　魔王回神：“或许。”
　　“……哥？”沈域的卧室门没关，沈沐沐扒在门口有一会儿了，见房间里她哥和魔王在谈正事就没出声，哪想会看见刚才的那一幕。
　　至于那段对话，她听得似懂非懂的。
　　“什么事？”听见声音的沈域转头看她。
　　沈沐沐一脸乖巧：“噢，没什么，我之前不是告诉你入学时间推迟了嘛。刚刚班群里班主任发了一条通知，说这学期改为上网课。”
　　沈域：“按平常上学的时间上课？”
　　沈沐沐连连点头：“嗯嗯。”
　　沈域：“你在学校的东西需不需要收拾？”比如住校那些床上用品和洗漱用品。
　　沈沐沐：“不用了，老师说最近比较危险，让我们待在家别出门，反正宿舍楼锁了门也没人去。”
　　沈域：“行，我知道了。”
　　说完这件事沈沐沐便缩回了探进来的小脑袋，视线偷偷瞥了眼魔王，见对方坐在床边目光由始至终都落在她哥身上。
　　虽然类似的画面沈沐沐之前也没少见，但总觉得现在她哥和魔王之间的气氛怪怪的，让她多待一会儿都觉得自己多余。
　　噫~
　　如是过了两周，在十月底的时候外面的局势总算得到了控制，代价是街上的巡逻队伍人数增加了近一倍，而居民们也被限制不能随意外出。
　　在这两周时间里沈域过得挺悠闲，没事学学阵法、配配药剂，当然也没忘了考虑和魔王在一起的事。
　　他之前问过自己介不介意对方的种族和性别，答案是不介意，又问自己对魔王有没有感觉，答案是肯定的。
　　既然确定了这两点，他就想着找个时间和魔王挑明，将关系确定下来。
　　然而在此之前，他先接到了一通来自军方的电话。
　　叶参谋说因为他之前上报的有关巡游者的消息，国家决定给他颁发奖励，考虑到他不缺钱，所以将奖励定为一栋别墅庄园。
　　别墅庄园就在锦城市郊，是有名的富人区，一栋就价值上亿，最重要的是面积大，哪怕龟宠再长大点都能随便跑。
　　沈域想着不要白不要，爽快答应下来。
　　接着叶参谋又问他有没有相熟的矮人，请他帮忙介绍认识一下，军方有意邀请铸造天赋的点满的矮人族参与一项研究。
　　叶参谋说：“想必你也看到外面的情况了，魔兽攻击防不胜防，我们这方面积累不够，还没建立起完善的防御设施，以至于魔力潮汐对居民生活和经济发展造成了很大影响。”
　　“不知道你听说过动物驱赶器没有？军方计划研发一种专门针对魔兽的魔兽驱赶器，可惜研究遇到了瓶颈。”
　　沈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帮上忙：“我确实认识一位矮人，也和对方的族群有过短暂的交集，不过我不保证他们愿意过来。”
　　叶参谋笑道：“没事，你负责介绍，剩下的我们来谈。”
　　“
　　要去洛特维？”听他打完电话的魔王问。
　　沈域：“嗯。”
　　魔王：“那边估计情况比较乱，我替你去吧。”
　　沈域失笑：“你去的话铁锤难道不会转身就跑？”
　　魔王不在意道：“没事，他跑了我可以再把他抓回来。”
　　不愧是魔王，这简单粗暴的思维方式。
　　沈域想了想：“我也想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啊？那我呢？”当他在饭桌上宣布即将和魔王去一趟洛特维大陆时，沈沐沐茫然地抬起了脑袋。
　　游戏更新之前她不害怕，但现在外面魔兽四处攻击，家里就她一个人她还是很怕的。
　　沈域表示会先将她送去可可托海，网课在哪都能上，孔令瑜和夏构他们都在可可托海，那里绝对是除了通道驻地外最安全的地方。
　　而他和魔王去找矮人族交涉会带上军方的人，如果顺利的话回来时应该是直接回通道外的驻地。
　　他安排得井井有条，沈沐沐听完就不害怕了：“樱樱也去吗？”
　　这下轮到啃果子的元素精灵茫然抬头：“嘤？”怎么啦？
　　沈域跟它解释：“我们要去洛特维大陆，看你是跟着沈沐沐还是跟着我。”
　　元素精灵当然更愿意跟着沈域，然而魔王难得出声跟它说了句话，语气淡淡的：“你是纯粹的魔法元素体，这时候去洛特维不太/安全。”
　　沈域也想起来这点，劝道：“那樱樱先跟着沈沐沐玩吧。”不够纯粹的职业者还有在魔力潮汐中爆体而亡的呢。
　　元素精灵乖乖点头：“嘤。”好哦。
　　事情定下来后，等沈沐沐收拾好一段时间的换洗衣服，沈域和魔王便将其送到了可可托海孔令瑜手上。
　　随后他们也去驻地和即将前往洛特维的队伍碰上了面。
　　队伍总共五个人，周霁、白书和孔学明是沈域见过认识的，剩下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戴厚镜片眼镜，皮肤略白，身上有股学术气息，女的气质温和，看起来应该负责交涉。
　　后来经过周霁介绍，两人的身份和沈域猜测一致，男的是提出研究计划的研究员，那位女性则是一名有名的外交官。
　　双方相互认识完周霁朝沈域使眼色，问他魔王怎么不在。
　　沈域笑了笑说：“他怕生。”
　　事实是魔王不耐烦和别人打交道，选择隐藏起身形，周霁问话的时候他就站在沈域身边，甚至还凑近问了句：“我怕生？”
　　沈域的话让周霁、白书和孔学明等几个对魔王有所了解的人嘴角抽了抽，神他妈怕生，魔王要是怕生他们怕是不敢出生。
　　不过周霁也听出来魔王还在的意思，没有往下多聊，队伍很快准备好出发。
　　要找铁锤所在的矮人族分支先要去秘银之城。
　　秘银之城是一座人类城市，军方这边和流亡小镇原本归属的领主有合作关系，可以通过领主主城的城市传送阵前往目的地。
　　他们直接使用[定向传送卷轴]抵达领主主城。
　　流亡镇和紫罗兰小镇都太小，没有建设城市传送中心。
　　一进入洛特维大陆范围大家就感受到了明显比现实世界浓郁百倍的魔法元素，这里袭击城市的魔兽也要凶猛巨大得多。
　　路上周霁跟沈域道：“流亡镇接近魔域范围，魔法元素比较贫瘠，收到的攻击还没那么明显，所以最近跑到流亡镇的冒险者挺多。”
　　而领主主城那种大城市开始时不时受到魔兽潮袭击，他都带着队伍过去杀了几次怪。
　　经过几次中转，队伍一行从领主主城到达秘银之城。
　　秘银之城同样受到了魔兽攻击，城市上空不时闪过防御阵法被激活的亮纹，接着攻击的魔兽很快就会被
　　守卫军或是冒险者击毙。
　　这时候魔力潮汐程度还不是最危险的时候，有许多胆大的职业者会选择来这种大型城市冒险获取资源。
　　既能帮助抵抗魔兽潮，拥有防御阵法的城市也能提供一定安全保障。
　　“矮人族就在这座城市？”一出城市传送中心，那位搞研究的男性研究员就有些急切地问。
　　沈域表示：“矮人族住在城市外的秘银山脉里，具体地址我也不清楚，还要先联系上对方再说。”
　　他虽然没有铁锤等人的联系方式，但是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上次他和魔王来这里取法师袍时在森林里遇到过铁锤等矮人，当时对方说要去城里出售一批[禁魔之匣]，他记住了那个商行的名字。
　　该商行还开着门，不仅如此，生意还挺好。
　　占地几层楼的店面里不时有冒险者进出，有的来出售刚狩猎到的魔法材料，有的来换取治疗药剂或者强化药剂。
　　沈域花了一点元素晶石让侍从叫来商行负责人，然后对负责人表明来意，表示希望通过对方联系到山脉里的矮人。
　　“不知几位和矮人族是什么关系？”负责人一双眼睛闪过精明之色，不动声色打听道。
　　男性研究员心急想说话，被旁边女性外交官轻撞了下及时住口了。
　　沈域没有回答什么是矮人族的朋友、认识长老之子铁锤之类的无用话，径直取出一枚中阶元素晶石，微微一笑：“我们和矮人族是什么关系不重要，我们和贵商行可以是朋友关系。”
　　说着将元素晶石推到负责人面前。
　　负责人拿起元素晶石颠了颠，面上有些犹疑，直到沈域又推来一枚中阶，脸上顿时露出友善的笑：“小事情，几位跟我来。”
　　负责人转身走在前面，他们跟随在后。
　　白书隐晦地向沈域竖了个大拇指，女性外交官也小声夸沈域有改行做外交官的天分。
　　负责人将他们带进一间会客室里，先让侍从端来待客的食水，接着将联系矮人族的[传音晶石]交给沈域，说了句“自便”就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帮忙联系一下就能拿两枚中阶元素晶石，负责人脚步轻快，他又没做什么对矮人族不利的坏事，不算违背合作约定。
　　房间里，沈域催动[传音晶石]，蒙蒙的光芒闪过几息后，晶石中很快传来一个陌生的粗犷嗓音。
　　沈域听出声音属于矮人大长老，也就是铁锤的父亲，表露身份后不等对方询问又解释道：“我来自异界。”
　　那边一下消了音，不知是在惊讶还是在疑惑沈域的目的。
　　沈域也没卖关子，说：“我们这里有一项合作想跟矮人族谈一谈。”
　　大长老沉默片刻问：“什么合作？”
　　沈域：“我让更了解的人来跟你对话。”说完将说话的机会让给其他人。
　　无论接过谈话任务的是周霁还是那名外交官，亦或是研究员都行，剩下的就不关他的事了。
　　没待在会客室细听两族的合作内容，他跟周霁示意后转身出了会客室，带上门，靠在旁边绘着银色暗纹的墙壁上。
　　沈域有些走神。
　　魔王在身前显露身形，他抬起眼睫看向对方，说：“魔力潮汐会死很多人。”
　　虽然早就知道，但在游戏更新看见魔兽攻击城市后、在看见洛特维汇聚的魔兽潮后，他才更为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沈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可以保证自己和沈沐沐不死于魔力潮汐，但其他人呢？魔力潮汐尚未到达峰值，换而言之，魔兽攻击还不到最疯狂的时候。
　　国家要怎么做，才能护得住那么多人？
　　一只手伸来抚了抚他的脸：“我可能
　　要离开一段时间。”
　　“嗯？”沈域为这跳跃的话题疑惑地嗯了声：“什么时候的决定？”
　　“刚刚，”魔王收回手，视线却还笼罩在他身上，“去确定最后一件神阶物品的下落。”


第65章 
　　在此之前他从没听魔王提过这件事，沈域不得不怀疑对方突然做出这个决定与他有关。
　　“可是，”施法布下隔音屏障，他平静陈述道，“巡游者吸收能量不受空间限制，即便真的确定了[神之语]的下落又能怎么样？除非我先一步将其吸收。”
　　他精神海有异是事实，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这个，好歹能给对方造成点阻碍。
　　魔王薄唇不悦抿紧，为沈域话中的意思，压下眉峰：“你可以吸收它们，但不能是因为巡游者的原因。”
　　沈域好笑：“有什么区别？”
　　魔王看着他目光发沉：“当然有。”
　　如果是因为巡游者，相当于沈域将巡游者以及魔力潮汐带来的所有压力都背负到了自己身上，他不可能放任沈域这么做。
　　等解决了巡游者的事，沈域愿不愿意吸收都凭他自己的心意。
　　沈域无声与身前的魔族对视，片刻后忽然弯唇轻笑了一声：“放心，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打算真的去做。”
　　魔王不信：“确定？”
　　沈域无奈点头：“确定。”他还没那么伟大，也没那个本事。
　　“但是话说回来，我刚刚提到的问题也是认真的。即使真的找到[神之语]，我们阻止不了巡游者收回自己的能量，有意义吗。”
　　之前军方的叶参谋打电话来向他询问巡游者的事时也提到过这一点，表示至少要确定[神之语]的下落，这样即便[神之语]被吸收消失，他们也能够第一时间察觉。
　　沈域不否认这个做法的正确性。
　　他只是觉得双方差距太大了，能够吞下新生星核的未知存在，一旦醒来，谁能阻止得了祂？
　　对于这个问题，魔王不答反问：“你知道为什么巡游者始终存在，却没有强者试图去解决？”免疫魔法、精神力乃至魔气确实棘手，但不至于尝试都不做。
　　“大家不清楚巡游者的存在？”沈域思索道，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对，即便晨辉教会将其塑造为创世的‘造物主’，但其他种族之王是清楚的。”
　　有背叛巡游者的意识碎片们各种传递信息，其他几大种族之王想不知道都难。
　　而能够承担起王者身份的存在，本身实力不会低，就算实力低了点，他们不是还能安排其他传奇强者去打探么。
　　“因为找不到巡游者的下落？”沈域立刻意识到这一点。无论人族史还是魔族史，都只提到巡游者陷入沉睡，没有提及任何有关沉睡的地点。
　　“没错，”魔王颔首，“巡游者沉睡之际将身躯残留的血肉和意识藏进了一个极为隐蔽的次位面里，几乎不可能被发觉。”
　　空间可以是有限的，也可以是无限的，就如同世界上不存在最小和最大的数字一样，依附于现实空间的次位面可以有无限个。
　　传奇强者开辟出独属于自己的次位面后尚且需要锚点定位才能往返，巡游者的自然也是如此。
　　假如没有锚点，想要找到巡游者的难度不亚于在海水中寻找一颗水珠，在沙漠里寻找一粒微尘，这还是用了精神力的情况下。
　　“巡游者沉睡之处的锚点是什么？”沈域问。魔王既然提到这点，肯定是有所了解。
　　魔王道：“[神之语]属性特殊，可以作为定位巡游者所在的次位面使用。”
　　沈域恍然：“所以不是之前的传奇强者不想尝试，而是不到时候。”[神之语]没有凝聚成形，没有人能够找到巡游者的下落。
　　“那这样一来，留给洛特维生灵准备的时间就太少了，”他若有所悟，“[神之语]能够定位巡游者，然而一旦[神之语]出现，距离巡游者苏醒同样也不晚了。”
　　难怪魔王说要确定
　　[神之语]存在的地点，他们确实有必要知道。
　　“找到[神之语]之后呢？你打算自己去？”他狐疑地望向某个魔族。刚才还劝他不要为了巡游者吸收能量，轮到自己魔王就准备孤身拯救世界了？
　　魔王张张唇，找到[神之语]之后他的确打算前往次位面看看情况，但不是为了拯救世界这种可笑的理由。
　　对上沈域清透微凉的目光，他无法肯定地点头承认，也无法违心地否认欺骗。
　　沈域早在问问题前就猜到魔王的打算，心里腾地生出股闷气。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和魔王是同一种人，一样的肆意、一样的随性，都不怎么在乎自己。
　　不同的是他有沈沐沐拴着他，魔王么……半眯起的眼眸里隐藏起几分危险。
　　他伸手将那只曾失去血肉化为白骨的手抓了起来，偏头打量几眼，骨感分明，手指长而有力：“你是不是忘了自己靠近那些神阶物品会有什么下场？”
　　这次魔王能够肯定了，沈域就是在担心他。
　　他挑起嘴角笑得勾人又愉悦：“我不会死。”
　　沈域冷哼：“所以呢？”不会死就使劲作死？
　　“沈域——嗯？这人跑哪去了？”旁边会客室的门忽然被从内拉开，周霁本想找沈域聊聊天，没想到一出来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
　　沈域松开手撤去隔音屏障：“周队找我有事？”
　　周霁顺着声源转头，依然是空荡荡的走廊，尽头有侍从不时端着托盘经过。“你人在哪？”他出声问。
　　沈域看看魔王，魔王于是将遮掩身形的幻术撤走，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的画面便清晰显露在周霁眼前。
　　双方只隔了短短两三步距离。
　　周霁一下有些惊讶和犹豫，眼神也带出来点：“我打扰你们了？”他没想到魔王也现身了，虽说一直知道魔王跟在沈域身边。
　　他问也不问明，搞得看出他眼神潜在含义的沈域不上不下，解释吧，对方问题很正常，不解释又有点怪怪的。
　　明明这回他和魔王在谈正事来着。
　　沈域啧了声：“你怎么出来了？”
　　周霁从善如流跳过话题：“协商合作这种事不归我管，我出来透透气。”
　　沈域：“矮人族态度怎么样？”
　　周霁：“还在聊，矮人族那边大概想见面再商讨一下细节，还要签订保证双方履行合约的证书。”
　　沈域点点头也就不问什么了，既然矮人族想面谈，今天肯定是走不了的，他提醒周霁去城里先把今天落脚的旅店定下来。
　　秘银之城沈域来过两次，旅店在城区哪一片位置他比周霁熟悉，带着周霁往旅店区域走。
　　路上魔王又藏匿起身形，沈域和周霁边走边聊，说起彼此的近况。
　　沈域不用说，先去法师塔摘了一大堆等阶不低的魔植，顺便搞到了[神明之眼]和巡游者的消息，略过【银月】药剂的事，之后在家种种魔植、配配药剂和学学阵法。
　　周霁同样忙着在两界往返，说：“科技含量太高的东西不是不能在游戏世界使用么，前段时间我们的工作人员总算解决了这个问题。”
　　“能用了？”沈域微讶，但一看背包里的手机，依然是锁定状态。
　　周霁道：“原本的不行，但在洛特维大陆造出来的就行。”
　　沈域：“你的意思是，如果是在洛特维造出来的手机就能用？”
　　“是这个意思，”周霁点头，“研究员推测是制作材料的原因。”洛特维连一粒土壤都是长久在魔力中浸泡过的。
　　沈域饶有兴致地问：“那你们把手机造出来了么？”
　　周霁：“造出来了一批，不过数量不多，目前只能信号覆盖的范围内使用。”驻地的基站信号
　　勉强能覆盖骷髅坟场和流亡镇。
　　沈域想了想，从游戏公测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更别说军方从公测之前就开始进入洛特维探索了，搞出魔法基站和魔法手机的速度不算快。
　　这时他又听到周霁说，接下来军方的目标是尽可能将基站铺设到其他种族的领地里。
　　周霁：“[传音晶石]和[传音卷轴]还是太不方便了，并且成本高昂，洛特维的底层职业者和普通人几乎还在用着原始的通讯工具。”
　　假如建立起覆盖整个洛特维的魔法网络，这样的情况将会得到极大改善，同时也能增加游戏原住民对华国的好感。
　　沈域才不信军方的打算有这么单纯，别的不提：“你们是想借机和其他种族建立联系？”然后方便互通信息？
　　“一段时间不见，沈域同志聪明才智见涨啊。”周霁玩笑道，没否认这个猜测。
　　沈域了然，军方大约也是冲着[神之语]的消息去的，能够得到[神之语]的消息当然更好，没有他们也不亏，是个一石多鸟的长期计划。
　　他问了问军方准备什么时候行动，周霁表示这次将矮人族带回驻地他就要带队出发了，队伍人数不多，因为军方的重点还是放在维护国内稳定上。
　　说话间旅店区域到了。
　　游戏内时间来到傍晚，秘银之城天色渐暗，街上渐渐亮起店铺门口照明的魔法灯。
　　旅店条件有好有坏，好的堪比现实世界五星级大酒店，费用自然也相当于五星级大酒店，周霁让沈域推荐一家中规中矩的就行。
　　订房间时，由于军方来的有五个人，周霁定了两间，男同志一间女同志一间，问到沈域：“你——”你俩什么情况，一间还是两间？
　　沈域这次算是被军方邀请来的，一应费用由军方承担。
　　沈域淡定表示：“一间。”
　　然后便迎来周霁意味深长的眼神暗示，好小子，一段时间不见，不仅聪明才智渐长，个人问题进展也相当不错嘛。
　　惊讶的不独周霁，魔王也意外于沈域竟会只点一个房间。难道是根本没算他的份？脑海里下意识划过这个念头。
　　不怪魔王这么想，事实上别看他在沈域家待了那么长时间，他还真没和沈域同床共枕过。即便精神力能感知到，那也隔着一面墙。
　　他忍住了好奇没开口。
　　因为定完房间的周霁对沈域表示要回商行看看谈话结束没有，结束了好接几人过来，问沈域要不要一起，回来再一起吃顿晚饭。
　　沈域摇头说不用，懒得多跑这趟。
　　周霁没强求，听完点头先离开了。
　　入夜时分他带着孔学明、白书还有另外两名文职人员回来，几人脸上都带着喜色，可见谈话结果不错。
　　他们开了一个单独的房间，点上一桌异界风味明显的食物当做晚饭，在饭桌上边吃边聊。
　　女性外交官首先感谢了沈域的作用，笑意温和道：“多亏了有你。听说你救过那位矮人大长老的幼子是不是，因为这点他对我们抱有一定好感。”
　　有了这个前提，后面的谈话才能顺利进行下去，不然对方凭什么相信一个莫名其妙找上门来说要合作的人？
　　“我也就只能发挥发挥引见介绍的作用了，”沈域谦虚道，“合作确定下来了么？矮人族怎么说？”
　　这次接话的是男性研究员，他脸色跟喝了酒一样红透了，兴奋道：“矮人族对我们基于声波原理的驱赶器很有兴趣。”
　　“那位大长老说他们祖上做过类似的尝试，应该是失败了，族里现在还保存着资料，说到时会让族人带过来和我们一起参考研究！”
　　矮人族其实和现实世界纯粹的研究人员挺像的，不关心争权夺利，只对铸造感兴趣。
　　女性外交官补充道：“还有一个原因是魔力潮汐。”异界，也就是他们所在的地球魔力浓度更低，这也就意味着地球上会更安全。
　　矮人族之所以如此轻易就和华国达成合作意向，何尝不是由于清楚这次魔力潮汐不比以往那么简单的原因？
　　矮人族拥有矮人之神，那是个同样知道内情的意识碎片。
　　提到魔力潮汐，众人神色消沉了点。
　　洛特维的原住民在这方面好歹有成千上万年的历史经验，他们可是只有短短半年的时间做准备，仓促之下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不过各有各的难处，也不是说洛特维的境遇就有多好，都是难兄难弟罢了。
　　最一劳永逸的办法还是解决带来魔力潮汐的根源巡游者，但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
　　“不说那些丧气的，”打断消沉气氛的还是这位气质温和的女性，“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是个好消息，值得庆祝。”
　　“任务期间咱们就不喝酒了啊，”她举起手里的甜饮，爽快道，“我以水代酒，先喝一杯。”
　　“向姐我也跟您喝一杯！”白书立即接话道。
　　然后你一杯我一杯的，甜甜的饮品硬是喝出了比拼酒还热烈的气氛，方才低迷的氛围顿时消散一空。
　　沈域很长时间没参加过类似的聚会了，端着杯子放松地坐在角落里，偏头找了找魔族。
　　魔王倾身到耳边问他：“找我？”
　　沈域冲他笑了笑：“无聊吗？要不你先回房间等我。”
　　聚会对魔王而言的确无聊，然而他又不关注其他人以及他们的谈话内容，闻言挑动眉梢：“你让我回房间？”
　　沈域颔首：“嗯。”
　　魔王：“哪个房间？”
　　眼神变得似笑非笑，沈域压低声线：“你还准备去哪个房间？”
　　魔王这才确定，沈域是真打算今晚跟他同居一屋。
　　他心里更多是惊讶和疑惑，还未来得及问，对面白书抬头瞥见沈域孤零零坐着没人说话，一时间忘了魔王的存在，热情地招呼他：“沈域，来，咱俩喝一杯！”
　　沈域回头笑笑：“你们喝。”说得真像在喝酒一样。
　　不过甜饮味道确实挺不错的，甜意偏淡，入口有点碳酸饮料的刺激性，还带着一股独特的香味。
　　他喝了一口继续跟魔王说话：“待会儿有事跟你说。”
　　魔王觉得自己找到了沈域只定一个房间的真正原因，原来是找他有事。
　　对面白书看见后面沈域偏头说话的一幕，总算记起魔王的存在，讪讪笑了笑，示意沈域和魔王自便，转头就去拉着孔学明聊天了。
　　沈域见状，觉得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对魔王道：“算了，你等我一会儿，我跟你一起上去。”
　　随后跟周霁悄声说了一句，没打扰其他人的兴致，静悄悄退出了包间。
　　他慢步上楼，开门进入房间，确定魔王跟进来后再反手将门关上。
　　秘银之城多为特殊金属建筑物，这座旅店也是同样的风格，暗色金属平滑如镜，防御和隔绝感知的阵法图案被巧妙地融入装饰的纹绘中，看起来有种低调的优雅。
　　“什么事？”魔王现身问他。
　　沈域却还在看金属墙壁，他和魔王的身影被影影绰绰映入光滑的镜面上，让人不得不联想到酒店的某种情趣用品。
　　想到这里他忽而弯了弯唇。
　　魔王不解地走到他身后，觑了眼墙面：“不对劲？”
　　“没有，挺好的，”沈域笑着这么说了句，转身，“我有事想问你。”
　　魔王：“嗯？”心不在焉的，用上精神力也没发现墙壁有什么问题。
　　捏着魔族的下巴
　　让对方看向自己，沈域：“在那片遍布[元素之虫]的未知空间，你的手在靠近[神明之眼]时——”
　　心神一凛，魔王不动声色：“怎么了？”
　　沈域略过了那段失去血肉的描述：“是特例吗？”
　　他知道魔王能听懂自己的问题，他在问是只有魔王的手靠近那株[神明之眼]时才会发生后面的状况吗？
　　魔王静默须臾，深深望着他：“……是。”
　　意料之中。
　　捏着魔族下巴的手转为用指腹勾勒那冷峻的下颌线，沈域撩起眼皮，又问：“我也是特例吗？”
　　是不是只有他靠近[神明之眼]才会没有任何反应？
　　这次魔王沉默得更久，像是猜到了沈域的打算。
　　指尖点了点指下的薄唇，沈域：“说话。”
　　魔王抓住了唇上的手：“……是。”
　　他的手比沈域略大些，手指很长，骨感明显，稍一用力手背上便会浮现出青筋和血管，衬着冷白的肤色，带着几分色气。
　　沈域每次看见这双手就会想象它握着画笔的模样，白皙的手握着黑色画笔，画面一定具有强烈的冲击性。
　　亦或是弹奏钢琴，指尖漫不经心拂过黑白的琴键，正如魔王本身给他人的感觉，是冷淡而傲慢的。
　　他的傲慢隐藏在对生命的冷漠里。
　　然而这样一个淡漠到堪称狂妄的魔族眼里独独只能看见他，对方会因他而失落，也会因他而愉悦，那双沉郁幽深的红眸更会只因他而染上情///欲的色泽。
　　这个认知让沈域感到隐约的兴奋。
　　“正事说完，”被握在掌心的手、手指一根根挣动出来，再将魔族的手反握住，沈域缓缓上前一步，将距离拉得更近，“让我们来聊聊私事吧。”
　　喉结滚了滚，魔族嗓音低沉：“比如？”
　　“比如，”牵着那只手放到自己腰间，“我们之间的关系。”
　　掌下的腰肢劲瘦而柔韧，不知是因为掌下的触感，还是因为沈域提到的话题，魔王只觉喉咙干涩，涩到发疼。
　　沈域动作轻柔的摸着他的侧脸，像是欣赏又像是把玩，说：“我没想过和一名男性在一起，还是个魔族。”
　　眼里升腾的温度好似被泼上一盆凉水。
　　“对自己这么没信心？”沈域有点心疼又有点好笑，见魔族眼底的光因自己一句话又燃起火苗，索性没吊对方的胃口：“但是我私下想了想，觉得和你在一起应该还不错。”
　　他肯定道：“非常不错。”
　　呼吸乱了乱，揽在沈域腰间的手霎时收紧，魔王哑着嗓子问他：“我是你的了？”
　　“嗯，”沈域确认，在他唇上亲了下说，“我也是你的。”
　　唇上浅尝辄止的亲吻显然不能够满足魔王，但他没着急，先解释自己为什么没信心：“华国有个词叫无欲则刚。”
　　“我有所求。”
　　面对沈域他从来都没信心，被毫不留情用[清除术]杀了魔气分/身后更是如此。
　　沈域噙着笑没接话，右手插/入魔族冰凉的发丝间：“犄角呢？”
　　锋锐冷硬的犄角便寸寸从发丝间显露出来，甚至不用沈域多提，颈口和脸侧爬上神秘繁复的魔纹。
　　旅店房间不方便，翼翅和蛇尾收起暂时没放出来。
　　沈域看着他笑。
　　魔纹也笑，声线很低：“喜欢吗？”
　　沈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抚摸着魔纹线条与他耳语：“我有没有说过，你这副模样不止想让我扒光——”
　　“还想什么？”魔王倾身吻他。
　　“我想做什么，”含糊的话语从相接的唇齿间传来：“自己感受感受……”


第66章 
　　一个亲密的吻足以让空气中的温度烧灼起来。
　　唇舌交缠间发出黏腻的暧昧水声，魔王将沈域抱得很紧，亲吻的动作也有些急切和凶狠，但并不显得粗鲁。
　　一吻毕，沈域呼吸乱了，捧着魔王的俊脸微微退开些许，身前魔族粘人地凑过来在他唇上浅啄，他反客为主在对方唇上轻咬一口。
　　还当初魔王在他脸上咬了一口的仇。
　　该说有些事的确是刻在男人本能里面的么，这是沈域第一人和人接吻，除了最开始生疏一点，后面便渐入佳境，感觉很不赖。
　　他卸了一半力靠在魔王身上，一手下滑解开魔族胸口冕服的排扣，然后手指从微敞的前襟探了进去。
　　他靠在魔王肩上，额头抵着对方发烫的脖颈，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了脖颈滚烫的皮肉下血管鼓噪的脉动。
　　“我想这么做很久了。”沈域低低道，手下的皮肤细腻光滑，肌肉柔韧而有弹性，想起上次魔王主动将他的手牵入衣襟的一幕，漾着笑意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抬了抬头在魔族深邃的侧脸印下一吻：“上次还故意诱惑我，是不是？”
　　魔王后背顺势抵在身后描着花纹的金属墙壁上，让沈域能靠得更舒服，没管胸前放肆的动作，只顾着偏头吻他，一边吻一边问：“那你有没有被诱惑到？”
　　沈域手上用了点力，暗示反问：“你说呢？”
　　前襟敞得更开了，价值不菲的外袍滑到手弯再被毫不在意地丢弃在地上，无意间一仰头，房顶的墙面模糊地倒映着两具几乎黏在一起的身体。
　　高大些的仰头靠在墙上，面前身量修长的人埋首在他颈间，一双手无所顾忌地四处游走。
　　魔王总算明白方才沈域盯着墙面意味不明的神情代表什么意思了，心神只飘忽一瞬，很快又被掌控着他所有感官的人拉了回来。
　　今晚的时机和地点都不适合擦枪走火，沈域也没敢太放肆，不止魔王受不了，他自己也受不了。
　　恰巧察觉到屋外周霁正在靠近，脚步声在他们房间门口停下。
　　他在魔族性感的喉结上留下一圈牙印，松口退开时，那处凸起的软骨上滑、滑出牙印范围，接着又重新落回微微泛红的红痕里。
　　就像是他和魔王关系的某种预兆。
　　驻足在房门外的周霁传来不高不低的询问：“沈域，休息没有？”
　　沈域平复呼吸：“还没，什么事？”
　　回话时眼神与魔族对视，魔王敛眸专注地望着他，红眸中曾经冰封般的冷漠如今好似化成了一汪水，带上温度，却远算不上温柔。
　　或许魔王自己也不懂什么是温柔。
　　沈域也无须魔王变得温柔。
　　那样的性格不适合眼前这个高高在上、情绪寡淡的魔族，对方只需要像现在这样就很好，从来淡漠的人流露出的暖意和欲/色才会显得尤为珍贵。
　　屋外的人说：“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明天上午我们和矮人族约好了见面细谈，对方让你也去。”
　　沈域正被魔王缠着细细的亲吻，魔族动作缓而轻，不会妨碍他说话，是另一种形式的磨人。
　　沈域有心想赶快将屋外的人打发走，虽然不能做到最后，但其他能玩的东西也很多。他就跟放纵后耽于美色的昏君一样，心思全被眼前诱人的魔族勾走了。
　　“行，我知道了。”他抽空回道，心想矮人族会有此提议，约莫是因为明天到来的矮人中有铁锤在。
　　隔绝感知的阵法是单向的，从内可以感知到屋外的情况，从屋外却不能，周霁完全不知道此时房间里在发生什么，最后应了句：“那咱们明天早上楼下见。”
　　说完略等两秒，没听见其他回应，这才转身走
　　了。
　　而房间里沈域和魔王已经换了个地方。
　　抱着人的魔王走到床边，伸手将上半身最后一件碍事的衣物扯了，他坐在床边，沈域坐在他腿上。
　　沈域细细把玩着对方头上冰冷的犄角问他：“在你说的那段还未发生的经历里，我们也像现在这样？”
　　魔族体温因欲/望而升高，身上有多烫，那犄角就有多凉，让同样有些燥热的沈域摸得爱不释手。
　　魔王看着他低低笑了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想知道？”
　　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扯得松松垮垮，魔王的手在腰后轻抚摩挲。沈域偏偏头：“啧，想知道，但又不想让你告诉我。”
　　说完猜测：“既然现在还没发生，说明发生的时候我们已经确定关系了。”至少在他的认知里是的。
　　“你呢？是闭关沉睡时的状态？”
　　魔王停下动作无奈道：“确定要问？”
　　沈域纠结半晌：“就回答这一个问题。”
　　魔王：“不是，但也差不多。”
　　那岂不是说明当时在他眼里两人是情侣关系，但在魔王看来，根本不认识沈域这个人，更别说另眼相待了。
　　那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呢？沈域越来越好奇，但也没有好奇太久，马上被勾着投入到眼前不能尽兴却别有滋味的情趣游戏当中。
　　……
　　这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同床共枕。
　　沈域睡得很好，初尝情///爱的身体有种舒爽过后的慵懒劲，第二天在魔族怀里自然醒来后懒懒的，难得赖着床不想起。
　　他呼吸节奏变了变，身下当靠垫的魔族立马察觉到了，手伸到他光滑的后背抚摸着拍了拍：“醒了？”
　　“嗯，”带着鼻音的嗓音有点哑，被子下两人双腿纠缠在一起不分你我，撑着身体对上魔族清醒着没有一丝睡意的眼睛，“你是醒得早还是一直没睡？”
　　魔王不语，意思很明显。
　　沈域干脆坐起身体随意往后抓了把头发，无语又好笑：“所以又观察了我一晚上？”被子滑落到腰间露出他白皙结实的上半身，上面布满点点红痕。
　　沈域怎么会不知道在家时魔王总借着精神力的便利看他，幸好不是一直看，不然他可能会忍不住跟对方再打一架。
　　但他以为确定关系后魔王应该不至于看了吧，没想到……觑了眼仰躺着姿态放松的魔族，对方胸膛上红痕同样不少，沈域：“不嫌无聊？”
　　魔王：“看你怎么会无聊？”
　　呵，没看出来堂堂魔王还挺会说情话，虽然沈域知道对方可能真是这么想的。
　　窗外天色渐明，他下床捡起凌乱的扔了一地的衣服，塞进储物戒里，换了一套干净的拿出来穿上。
　　收拾妥当回头，魔王也穿好衣服将满身痕迹遮住了，正懒懒坐在床边，沈域视线在魔族被勾勒得挺拔矫健的身材上转了一圈。
　　视线上移，魔王看向他的目光亦是带着热意。
　　好吧，刚确定关系并且浅浅开了点荤的男人就是这么禁不住诱惑。
　　沈域开口转移注意力：“今天上午去跟矮人族见面，估计铁锤也在，你去吗？”他的意思是问魔王现身和大家一起还是跟昨天一样。
　　魔王不感兴趣道：“不去。”
　　沈域故意打趣他：“当初可是专门接了任务跑到蜘蛛洞穴找人，现在连见都不想见了。”
　　魔王玩味挑眉：“明知道我专门去是为了谁。”
　　沈域便笑了。魔王不想现身他也不勉强，事实上他还真想象不出魔王和人无所事事寒暄的画面。
　　怎么想魔王都不是那种性格。
　　两人洗漱完下楼时魔王就不见了，行人眼里只能看见沈域，藏匿起身
　　形的魔王跟在沈域身边。
　　沈域是下来得最晚的，大堂里其他人都到了，正围在一张桌前解决早饭。
　　长桌位置足够，沈域过去在空置的座位落座：“抱歉，我来晚了。”
　　“没有，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周霁回道，偏头看见沈域，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面色红润？算不上。人逢喜事精神爽？沈域看起来又挺懒散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形容。
　　他心思放在稍后和矮人族的会面上，没细想，其他人观察力不如周霁敏锐，更没看出异常来。
　　是以没有人知道，在周霁盯着沈域愣神那几秒，魔王就在沈域耳边说：“他好像察觉到了。”
　　沈域没有立刻回答，等到众人吃完早饭出门，他才落后两步：“察觉就察觉吧，你还担心这个？”
　　和矮人族的面谈很顺利。
　　矮人族由秘银大长老带队，来了约有二十个人，其中果然有铁锤在。
　　铁锤本来规规矩矩跟在父亲身后，看见沈域才热情地扬手打招呼。
　　双方寒暄完，秘银大长老带上几名其他长老和周霁这边的人进入专门的房间详谈，铁锤就凑到沈域面前来问：“沈域，你也会铸造吗？那我们这次可能会一起工作！”
　　沈域否认：“不是，我不会铸造，就是陪他们来的。”
　　“这样啊，”铁锤有些失望的样子，但很快对异界的好奇占了上风，“你的家乡是什么样子？那里魔力潮汐真的没有洛特维危险吗？”
　　沈域点头：“现在是这样。”
　　铁锤刚成年没多久，也是第一次经历魔力潮汐，不太明白魔力潮汐具体有多危险。
　　但昨天父亲听说人族来自异界，并且愿意邀请他们前往异界“研究”后就松了口气的态度太分明，他再糊里糊涂也该有个概念。
　　父亲说，魔力潮汐中被引动与外界共鸣的爆体反而不是最需要担心的，最需要担心的是无休止的魔兽潮。
　　现在算是魔力潮汐前期阶段，然而族人们聚居的山脉已经受到过不少次攻击，他们制造出来的武器不知道能还挡多久。
　　现在攻击的大多是低阶魔兽，再往后呢，会不会都是中阶和高阶？
　　听闻异界接触魔法元素的时间很短，中阶魔兽都很少见，再怎么样也比洛特维安全。
　　因此铁锤希望所有族人都能一起去异界避一避，等魔力潮汐结束了大家再回来，反正异界的人族邀请了他们不是吗。
　　然而父亲只是摸着他的脑袋叹气摇头。
　　沈域是等谈话结束、双方签订合约后从周霁口中知道这件事的，周霁说：“这次跟我们回去的矮人有二十个，那位秘银大长老选择留下。”
　　而山脉中留下的矮人族更多。
　　沈域理解：“正常，他们不可能完全信任我们。”哪怕他算是救过铁锤。
　　周霁也知道这点，心里对后续合作持乐观态度，说了个好消息：“矮人族对我们研究出来的手机很感兴趣。”
　　沈域：“他们不会提出要跟队去铺设魔法基站吧？”
　　周霁：“那倒没有，不过现代科技拿到洛特维来之后性能总有一定程度的削减，后续顺利的话可以开展点这方面的研究。”
　　他们是依葫芦画瓢弄出了魔法手机，但铸造这方面，还得矮人族才是专业的，跟着合作期间正好偷偷师。
　　搞研究周霁是外行，沈域也是，两人随口闲聊两句便罢了。
　　合作确定下来后面还有一系列准备工作要做，等矮人族那边彻底准备好可以出发，时间又过去了两天。
　　这期间沈域联系到远在鲁鲁城的乔安娜。
　　乔安娜如今是位正式空间法师，凭借一手会制作[传送卷轴]的手
　　艺，日子过得十分不错。沈域也在对方手里买过[传送卷轴]，虽然有【魔王之心】在用上的时候不多。
　　沈域联系到她时，乔安娜正卖卷轴卖得热火朝天。
　　鲁鲁城毗邻海域，来鲁鲁城冒险猎杀魔兽的职业者多，谨慎想离开鲁鲁城的普通人更多，城市传送中心每天都有大量人口涌入，都快忙不过来了，所以她最近生意异常火爆。
　　沈域问她要不要回现实世界避一避魔力潮汐。
　　他知道乔安娜在国内之前是被通缉状态，自己也不愿意回去，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你如果想回去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我们在秘银之城，稍后会通过魔域骷髅坟场的通道回去。”
　　乔安娜跟他打听了一下，得知沈域和华国军方的人在一起，犹豫道：“华国愿意带上我吗？”
　　不用问沈域都敢肯定，军方一定非常欢迎乔安娜的到来，因为军方缺人才，尤其缺会制作[传送卷轴]的空间法师。
　　为了安乔安娜的心，沈域：“要不我介绍你们自己聊聊？”他记得刚得知乔安娜这个人时就将她的存在告诉过军方，不知怎么双方居然现在都没联系上。
　　乔安娜同意后，他示意对方：“打开玩家排行榜，第二名叫周霁的就是。”
　　“咦？名字有些耳熟……”乔安娜小声嘀咕，耸耸肩：“好像当初主动加过我，被我拒绝了。”
　　好了，破案了。
　　和军方代表周霁谈过、确定华国对她的前往表示热烈欢迎后，乔安娜一点也不扭捏地决定去华国避避风头。
　　她卖完手上的一批卷轴、又囤了不少制作材料，便传送到秘银之城和沈域他们汇合等待出发。
　　到了秘银之城后她才知道这次沈域等人是为了矮人族来的，嘴里惊叹：“哇哦，华国连矮人族都邀请到了吗？我们国家现在还忙着赚取元素晶石呢！”
　　说到后面语气有些嘲讽。
　　被资本裹挟的政府可不会管普通群众安不安全，国家该怎么长远发展，他们眼里只看得到利益，即便真的做了什么，那也绝对不是为了群众，而是为了长远的利益。
　　对乔安娜的抱怨沈域不予评价，他和魔王又去了一趟宝石群岛。
　　毕竟相识交往一场，有一段渊源在，沈域找到莎莉，邀请对方一家前往异界。
　　莎莉还是之前的样子，栗色短发，笑容爽朗，听完沈域的话她只思考了不到一分钟就做下决定，接受了沈域的邀请。
　　假如莎莉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她肯定想留下拼一拼的，可惜她还有姐姐、姐夫和外甥女。
　　大型城市好歹有防御阵法抵抗，像蓝宝石小镇这种小地方，防御手段的作用微乎其微，她不能留他们在洛特维冒险。
　　沈域知道她在乎什么：“你不会觉得异界就毫无危险了吧？那里只是魔力潮汐程度更轻一些，想杀魔兽有的是。”
　　莎莉开怀笑起来：“那再好不过！”
　　除了莎莉还有怀特一家，多的人都带了，也不缺这几个。
　　来时六七个人的队伍，回去时足足扩大了五六倍。
　　一行人原路返回，先通过秘银之城的城市传送阵辗转回到人类帝国边境的领主主城，途经紫罗兰小镇和流亡镇，最后穿越魔域的骷髅坟场抵达军方驻地。
　　自然形成的空间传送阵近在眼前，第一次看见空间通道的矮人、莎莉一家和怀特一家都仰头满目赞叹地望着眼前的画面。
　　游戏内的驻地不是终点，穿过空间通道才是。
　　一行人最终到达了可可托海镇。
　　这个小镇比之沈域离开前又发生了不少变化，镇上出没的异界人士越来越多了，不仅有聊天闲逛的，还有的摆摊开店卖起了东西，生意肉眼可见的不错。
　　莎莉
　　姐姐望着摆摊的“老乡”蠢蠢欲动，像是想到了该如何在这里谋生。
　　她偏头与莎莉耳语，莎莉鼓励地笑着冲她用力点头，张口大约是夸了几句什么，莎莉姐姐没好气地轻拍她一下，然后两姐妹相视一笑。
　　矮人族自有军方接待，乔安娜也有相熟的人，比如住在这里的孔令瑜和夏构、赵家鑫他们，几人同在一个公会，在空间里没少打交道。
　　除此之外，就是冲着[传送卷轴]军方也非常愿意和乔安娜合作，所以乔安娜不愁没地方去。
　　唯有莎莉一家和怀特一家是沈域邀请过来的，按理说应该由沈域招待。
　　周霁代表军方问了问沈域的意思：“你请来的客人是想自己安排还是？”
　　沈域考虑到自己后续的行程，恐怕有一段时间不在，于是回答：“麻烦军方帮忙安排一下吧。”
　　周霁爽快点头，沈域帮了他们那么多，这点小事他们能帮当然随手就帮了：“那你记得和他们知会一声。”
　　“嗯。”沈域应道，随后便去和莎莉、怀特两人说了这件事。
　　来到这里的洛特维住民不是无偿享受定居的待遇，他们衣食住行同样需要花钱，这点可以用元素晶石兑换。
　　看在沈域的面子上，莎莉和怀特两家租房不需要支付费用。
　　但莎莉拒绝了，表示能来这里躲避魔力潮汐就很好，其他费用他们可以自行承担，或是摆摊卖东西、或是出去狩猎魔兽贩卖材料，他们能挣钱。
　　她路上和“老乡”打听过，听说这里日常开销不大，有手有脚就能养活自己。
　　她没瞒着沈域，美滋滋地说：“我刚刚和我姐姐商量过，这次过来，姐夫把家里种植的甜椰果都带上了，姐姐打算先卖果汁，然后卖果肉做的甜饼。”
　　怀特也表示：“我妈和隔壁大婶学了一手制作肉饼的好手艺，在这里也不存在抢生意的说法，我每天猎到的魔兽肉都可以专门留给她。”
　　见两人都有自己的谋生手段，沈域便放下心来：“那我先带你们去租房的地方。”
　　因为情况特殊，租房办事处的工作人员是军方安排的，双方都不用担心吃亏。
　　将人带到办事处，莎莉和怀特叫沈域有事可以先走，沈域见他们确实没有其他需要他的地方，便将后续事情交给了军方处理。
　　走到街上他放松地轻轻呼出口气。
　　“累了？”身边魔王偏头看来。
　　沈域捏捏眉心：“也不算。”
　　说累算不上，就是他以为自己这一趟会挺闲的，所以把和魔王的关系确定了下来，免得之后又有事耽误。
　　结果真忙起来发现事情还挺多，除了确定关系那天有过短暂的亲密外，他都没找到时间和魔王好好温存。
　　这会儿时间已经入夜，路上行人不少，灯火通明。
　　回去沈沐沐住的宾馆也不方便，那里人来人往的，房间不够宽敞，隔音也不好。虽说他们都会术法，也不需要顾虑隔音的问题……
　　“你开辟的那个异域空间能够带人进去么？”他思考后问。
　　“嗯？”魔王不解：“可以。”
　　给自己套了个[隐匿术]以免周围行人看见奇怪，沈域转身搂着魔王在他俊美的脸上亲了口，轻笑道：“那玩玩再回去。”


第67章 
　　魔王很快领会到沈域话中的意思，唇角勾了勾，揽着他身形消失在空气中。
　　街上依然人来人往，往来喧嚣，没人察觉到那片空无一人之处方才还亲密地站着两个高挑的身影。
　　异域空间和公会空间有异曲同工之妙，边缘处都是由朦胧的雾气作为分界线，只不过魔王开辟出来的空间比公会的大多了。
　　沈域被搂着在上空掠过时，发现肉眼看不见边界，看了一会儿感叹：“……你这里可真是，空旷。”
　　他这个词形容得一点都没错，偌大个空间别说布置了，连栋可供落脚休息的房屋都没有，放眼望去全是水。
　　准确一点说，放眼望去这里就是一个放大版的魔池，亦或者可以称之为魔海。
　　魔海从大约三分之二的位置被一分为二，左边更大些的面积墨色水面平滑如镜，而右边更小些的面积则是蔚蓝澄澈的海水。
　　他此时和魔王便并肩站在两种颜色的分界线上空，墨色水面魔气四溢，蔚蓝的海水魔力活跃。
　　沈域低眼看着脚下的蓝色，有理由怀疑：“这片海域不会是后来的扩建的吧？”
　　得到了魔王肯定的回答：“嗯。”
　　为谁扩建的不用说，沈域不是魔族，长久待在魔气过分浓烈的魔海里对他来说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魔王跟在他身边时也不是真的无所事事，除去偶尔回应李维斯、霍莉处理一下公务，剩下的时间便分出一半来扩建空间。
　　他晋升传奇那么多年，懒懒散散地才将魔海开辟出那么大，如今海域面积就抵得上三分之一了，可见扩建海域的“勤奋”。
　　沈域看见海面下自己的龟宠趴伏在海底，身前一堆没吃完的魔植，几乎都是中高阶用来提纯血脉的，额角跳了跳。
　　这个败家的魔族。
　　魔族已经等不及倾身亲吻下来，手里解他衣服的动作倒是慢条斯理的，沈域一边回应一边问他：“储物戒里那些东西呢？”
　　魔王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心心念念都是眼前柔软甜蜜的唇瓣，直到腰下被用膝盖顶了顶，顿时闷哼一声退开吸了口气。
　　他忍着刺激沙哑道：“远点的地方。”就那么随便丢在空中，沈域感知不到的范围。
　　沈域心觉好笑，这人也知道随意堆着不好看，还知道把他带远点？他瞥着下方海面：“没有落脚的地方，怎么弄？”
　　他说怎么弄是指怎么安排，但华国文字博大精深，“弄”这个字用在这里还能体现出另一层含义。
　　魔王不知理解成了哪种意思，总之是迅速用藤蔓在海面编织出了一片可供落脚的平台。
　　黑色藤蔓横跨蓝色与黑色，黑色部分几乎与魔海融为一体，占地几十平方，随便怎么翻滚都不会掉下去。
　　估计是沈域曾经提过的原因，魔王刻意控制着将藤蔓维持在触感微凉却不会觉得寒冷的程度，凉凉的温度在这种时候反而有种别样的刺激。
　　平台的编织与衣服的剥落堪称同时完成，沈域被拥着倒在了平台上，白皙的肌肤在黑色映衬下白得像是会发光。
　　两人算是露天席地，头顶是大片开阔的天空，身下是一望无际的海水，墨色与蓝色都被藤蔓上的力度带动着微微晃动，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感受太强烈，失神之际脑海中只有爆///炸般的快/感和断断续续的画面。
　　沈域只记得没有太阳的天空旷远辽阔，像淡白色的奶油，海水很蓝、魔海很黑，还有藤蔓交织的纹路，就像他和魔王的身体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但所有画面都是摇晃着的。
　　沈域自己都不知道他是这样疯狂而纵///欲的人，结束后时间过去多久他都没什么印象了，转职后
　　身体得到强化的好处凸显出来，折腾再久也不累。
　　他懒洋洋地趴在藤蔓上，身下一片区域的温度都被他和魔王的体温给熏热了，身后魔王抱他抱得很紧，甚至身体还没彻底离开。
　　偶尔缓动一下，似乎有再来一次的意思。
　　从胸腔挤出一声低/喘，沈域拍了拍环过胸前的手：“不来了。”嗓音低低哑哑，带着事后餍足的懒散劲。
　　魔族询问地“嗯”了声，薄唇在他侧脸和脖颈上又亲又蹭。
　　沈域：“沈沐沐该急了。”
　　乔安娜去宾馆的同时也带去了他回来的消息，沈沐沐知道后立刻就通过好友频道给沈域发了消息确认。
　　平时怕沈域刚好在忙正事打扰到她哥，她很少用好友频道联系沈域。
　　可惜她发消息的时机不巧，当时沈域正和魔王打得火热，艰难地分出一丝心神看完信息内容，就被魔王抓到了走神。
　　撞动的力气都恼得大了不少，然后满足地听到了沈域情/动时的声音回应。
　　这事就不能细想，一想就容易走火。
　　揭开胸前的手支起身体，饱胀感顿时变得空荡荡的，忍着古怪的感觉蹙眉给自己施法清理干净。
　　他随便披了件外袍遮掩关键部位，先回复沈沐沐过会儿回去，然后看向仍仰躺着看他、毫不在意袒/露身体的魔族。
　　原本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忽然变成：“下次用原型试试？”嘶，就是那蛇尾看着挺长挺粗的，原型的东西尺寸会不会不匹配。
　　魔族唇边顿时浮现一抹笑：“现在就可以。”
　　“别，”沈域伸手按住他，倒不是怕了，而是考虑到时间紧，再来只能浅尝辄止不能尽兴，拉着魔族起来在对方唇上亲了口，“收拾一下，有事跟你说。”
　　魔王这才不太情愿起身收拾好穿上衣物，将藤蔓上的痕迹也清理了，把同样整理好的沈域抱进怀里，身后藤蔓生长编织出靠背。
　　他缓缓给伴侣揉着腰，一边永远不会腻烦般地亲吻对方的唇角，温声询问：“说什么。”
　　魔族力度不轻不重，哪怕没有不适沈域也被按摩得挺舒服，说：“去确认[神之语]的事，我跟你一起。”
　　揉按的动作停了停，魔王调整情绪继续：“为什么一定要去？”
　　沈域反问他：“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去？”
　　自然是因为曾经不在乎，如今在乎了。假如沈域与星核碎片有关，巡游者一旦醒来沈域或许会很危险。
　　“你为什么要去，我就为什么要去，”没等到魔王的回答，沈域主动说，返身面对面坐在魔王身上，捧起对象的脸吻了吻，“我也会担心你。”
　　对方在靠近[神明之眼]时右手化为白骨的画面他想忘记都难。
　　魔王任他亲完：“我不会死。”
　　沈域微笑：“不会死，但会变成白骨，或者连白骨都没了。”他摩挲着魔族深邃的五官：“不是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还不照顾好点。”
　　魔王果真拧眉思索起来。
　　沈域无语：“我是喜欢你的长相，但不是只喜欢这个。”有点咬牙切齿。
　　魔王眼里便泄露一点得逞的笑意。
　　沈域看得好笑，他好像没吝啬过表达对魔王的喜欢吧，也跟着笑起来。
　　玩闹一阵说回正题，沈域说：“我其实挺好奇巡游者是什么样子的。”什么东西才会能够吞噬星核。
　　但通过[神明之眼]的偶然一瞥，对方好像拥有人形身体。
　　他看到自己提起这个时魔王嫌弃地皱了皱眉，不由好奇：“巡游者长得很丑？”
　　魔王：“……难以形容。”
　　好吧，他跳过这点：“第二个就是，留着巡游者终究是个祸患，能解决的
　　话，当然是要在对方醒来之前解决祂。”
　　他虽然不爱凑热闹，但街上还是热热闹闹的比较好，用一句话形容叫有人气。
　　“如果我没推测错，巡游者应该对我造不成什么威胁，对吗？”沈域问道。
　　推测出这点不难，他精神海有异，随便吸收能量都不会出问题，靠近[神明之眼]也毫无反应，可见巡游者对他的威胁不如对其他人大。
　　魔王不想骗他，手上用力将他搂紧了点：“祂醒来之前是。”
　　沈域讶异地挑了挑眉梢。
　　“那天晚上的问题我没问到最后，”确定关系那晚，他问，“既然我和你都是特例，我们特殊在哪？”
　　魔王的身份他有所猜测，但关于自己的，真是毫无头绪。
　　魔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撤去身后的靠背搂着沈域仰面倒在藤蔓上，先和对方交换一个缠绵漫长的亲吻，深深吸气调整呼吸，随即轻声在沈域耳边说了几个字。
　　沈域愕然，被亲得红润的唇抿了抿。
　　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可能，可顺着一思考，所有的不同之处都对得上。
　　“这么说我不是运气好啊。”他摸着自己的下巴自语，有点遗憾，还以为是单纯的幸运儿呢。不过不是幸运儿，当天选之子也行。
　　他对这件事没什么真实感，就算和星核有关他也是父母生养的，作为人类成长到现在，思维模式都是人类，不可能因为这道了这个消息就有什么改变。
　　顶多解决巡游者的决心更深刻一点，之前是对立，这会儿就是仇敌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那你呢？”消化完信息他问魔王，不等对方回答：“等等，先让我猜一猜。”
　　魔王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笑：“好，你猜。”
　　沈域不假思索俯身在魔族耳边也低声说了几个字，而后笑吟吟抬起眼睫：“对么？”
　　魔王目光幽深，除了那些意识碎片，沈域是第一个知道他真实来历的人。带着自己也说不出的情绪，他哑声回道：“对。”
　　两人视线相接，眼神带着情人间的亲昵和缠绵，自然地交换一个吻。
　　吻毕沈域抚着他的心口，语气带着些惊叹：“真想挖出来看看。”
　　这话在旁人听来相当惊悚，也就魔王不当回事，还有闲心点评：“没什么好看的。”不过要是沈域真的想看——
　　像是猜到他的打算，沈域睨向魔族的凤目微微眯起：“怎么，你还打算把胸膛剖口把心脏挖出来？”
　　“那倒不用，”扣住他的后脑与他眉心相抵，“看见了吗？”
　　沈域闭上眼睛：“……看见了。”
　　比永夜更深沉黑暗、比浓墨更幽暗粘稠，没有固定的形体，任何光源落到它身上都像被吞噬了一般。
　　与它的名字一点都不像。
　　但是，沈域睁开眼睛，轻声笑道：“很漂亮。”
　　……
　　又是一番磨蹭和温存，等两人终于准备好离开异域空间，距离沈域回复沈沐沐消息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四个小时。
　　外面街上还是夜晚，路灯亮起，行人如织。
　　照例给自己套上[隐匿术]，沈域和魔王一样隐藏身形避开人流走在街道边沿，在回宾馆的路上，他看到分别之前还在办事处等待租房的莎莉一家竟然在路边摆摊卖果汁？！
　　他是和魔王在空间里胡闹了多久，怎么莎莉连摊子都摆上了？
　　摊位上一家四口都在，莎莉在帮着姐姐售卖饮品收取货币，莎莉姐夫在开甜椰果，小人鱼艾尔莎负责在旁边卖萌，几人脸上都带着放松的笑意，看起来适应得不错。
　　沈域显出身形过去和莎莉打了声招呼，询问对方一家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
　　“没有，”莎莉摆手道，笑容明媚，很满意这边的情况，“这里治安比蓝宝石小镇好多了，都见不到欺负普通人的情况。”
　　蓝宝石小镇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不是没有，所以她才会这么惊奇。
　　她说：“我们昨天就安顿下来了，今晚是第一次尝试摆摊卖东西。生意你刚刚也看到了，一直很好，姐夫带来的甜椰果估计不用多久就能卖完。”
　　她打算先帮着卖两天，等姐姐姐夫他们适应了怎么做生意再和怀特一起加入狩猎魔兽的行列，她和怀特是老搭档了。
　　说完看向沈域，被姐姐提醒连忙递了杯自家做的果汁给他：“请你喝的，不收钱啊。你这会儿是吃完饭出来逛街？”
　　沈域没推辞，之前用嗓过度确实有点口渴，他道谢后接过喝了一口，面不改色点头应下了吃完饭闲逛的说法。
　　站在摊位前挺影响别人生意，沈域：“嗯，逛完正准备回去。”
　　又问了下怀特的情况，得知对方一家在稍远点的位置卖魔兽肉饼，闲聊两句便和莎莉一家告别离开了。
　　喝着果汁回到宾馆，路上没看到怀特家的肉饼摊，沈域也没有刻意去找，将喝完果汁的纸杯扔进门口的垃圾桶。
　　一抬头，看见从楼上下来的孔令瑜等人。
　　沈沐沐跟着大家一起，见到沈域兴冲冲地跑过来：“哥，你跑哪儿去了，我前天给你发的消息，你今天下午才回我！”
　　说着撅撅嘴：“你说的过会儿回来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
　　沈域：“这不是回来了吗。”一边在心里感叹，啧，第一次开荤就连续胡混了两天，也就职业者的身体经得住折腾。
　　他抬抬下巴和随后走来的乔安娜、孔令瑜、夏构和赵家鑫点头示意。
　　乔安娜在孔令瑜的翻译下听懂他们兄妹俩的对话，点点头对沈沐沐道：“是的，会长确实是两天前跟我们一起回来的。”表示自己没说谎。
　　于是沈沐沐看上沈域的眼神带上控诉：“你是去忙正事还是自己偷偷去玩了？”不知怎么，她直觉这次沈域不是在忙正经事。
　　沈域：“咳，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他去做了什么是真的少儿不宜。
　　不语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而开口：“大家人这么齐全，是打算做什么去？”
　　小胖子赵家鑫积极道：“我们准备出门晚饭呢！天气冷了，大家伙决定去吃热气腾腾的火锅，听说这里的羊经过变异后肉质又鲜又嫩。”
　　“会长你吃了没，跟咱们一起呗？”赵家鑫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大华国的人真是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离不开吃。
　　“对啊，一起去吃火锅吧。”孔令瑜和夏构也劝道。
　　乔安娜暂时听不懂华国语，大家说话她就茫然地左看右看，通过孔令瑜了解是在说火锅后，也冲沈域肯定点头。
　　“火锅，美味！”她用蹩脚的华国语道：“昨天，吃！”
　　夏构纠正她：“昨天咱吃的是火锅串串。”
　　乔安娜疑惑地皱起眉头，这两种食物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在一个锅里烫熟食物吃然后蘸调料吃。
　　就连刚刚还在和沈域生气对方又用“大人的事小孩别管”这种话堵她的沈沐沐都问沈域有没有吃晚饭。
　　好吧，沈域确实没吃晚饭，想着有些事要说，正好趁吃晚饭的机会说了。
　　他先示意七嘴八舌的大家安静下来：“行了，一起去吧，我请客。”原先在家吃烤肉就说过有机会大家一起聚一聚，难得今天人员齐全。
　　听他答应下来，大家都挺高兴，吃火锅嘛，人多才热闹。
　　于是走到宾馆门口还没上楼，沈域又跟着一起重新回到了街上，一行人往火锅店的店面走，他落在最后低声和魔王交
　　流。
　　以前不觉得，自确定关系后他总担心魔王跟在他身边会无聊。
　　沈域小声询问：“要出来跟大家一起吃吃饭聊聊天么？”
　　魔王：“像前几天那样？”他问的是在秘银之城和周霁他们吃饭那天。
　　沈域嗯了声：“或许会喝点啤酒。”大人喝酒，小孩喝果汁。
　　出发去确定[神之语]的事说急不急，动身时间由他们自己决定，喝点酒也没什么。
　　魔王：“你们玩吧。”他对那些实在不感兴趣。
　　沈域偏头斜睨他：“真的不来？不用我把你的身份介绍给大家知道？”
　　魔王不以为意：“我并不在乎其他人知不知道。”
　　沈域也就不说什么了。
　　火锅店是一名本地人开的，生意没受到外面那些异界食物摊的影响，依然热闹得很，好在不用排队等。
　　沈域一行人被领着在空位置落座，选菜、调蘸碟、等汤底开了烫食物吃。
　　沈域每样菜都尝了尝，没吃太多，更多是拿着一罐冰啤酒在喝。沈沐沐见了就问他：“哥，发生什么好事了？你今天心情挺好啊。”
　　孔令瑜不解地问：“怎么说？”
　　沈沐沐就道：“我哥只有心情好才喝酒。”
　　于是大家目光都向沈域看来。
　　沈域扬扬眉：“心情是不错。”解决了人生大事还不允许他喝杯酒庆祝庆祝。
　　“有什么好事啊？”沈沐沐脸凑过来问，嘴巴吃得油汪汪的。
　　沈域：“待会儿告诉你。”
　　是只告诉她的意思？沈沐沐就嘿嘿直乐。但她没能乐太久，因为沈域紧跟着又道，他要离开一段时间。
　　女孩沉默了会，坐回去继续埋头苦吃。
　　沈域拿啤酒罐的手伸出根手指戳戳她：“给点反应。”
　　沈沐沐白他一眼：“哦，去就去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说完抿抿嘴巴：“小心点，注意安全。”
　　沈域轻笑：“放心吧，这次肯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安全。”
　　沈沐沐噘着嘴闷不吭声，心想有危险你也不会告诉我，不过好歹知道魔王是跟在沈域身边的，她稍微放心了那么一点。
　　旁边孔令瑜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沈域看向她：“还要麻烦你再照顾沈沐沐一段时间。”
　　孔令瑜很有分寸地没问他准备去干什么，道：“没问题，路上小心，我会监督沐沐好好上网课的。”
　　“孔姐姐！”沈沐沐不满。
　　孔令瑜假装板着脸：“嗯？你不想好好学习？”
　　两人插科打诨带过这段略有些沉闷的话题，之后气氛一直挺轻松，大家吃着晚饭说说笑笑，沈域喝酒听大家闲聊，偶尔接两句话，更多时候是在不引起注意地和魔王说话。
　　他很享受这种类似忙里偷闲和男朋友聊聊天、调调情的感觉。
　　一顿晚饭结束，沈域喝了两罐啤的，不算多，但他酒量不好还有点上脸，也就不知此时自己一副微醺的模样有多吸引人。
　　仗着别人看不见，魔王目光放肆地流连在他脸上，当然了，就算能被看见他的行为也不会有丝毫收敛。
　　再回宾馆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路上行人少了很多。
　　沈域和沈沐沐住的是套间，有两个卧室。
　　“对了，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心情好么，正好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回房间后沈域叫住沈沐沐道。
　　等沈沐沐疑问地看来，他拍拍身侧魔王的肩膀：“宝贝，配合一下。”
　　这个称呼让魔王眸色倏地变得幽深，敛眸深深看向酒后言语格外大胆的人，配合地显露身形，身形颀长挺拔、长相俊美无俦。
　　沈域单手搭在魔族肩头，下巴
　　抵着自己手背，抬起眼睫唇角带笑说：“介绍介绍，这位是我对象。”
　　他是看着魔王说的。


第68章 
　　沈沐沐懵了一瞬，眼睛看看姿势散漫的她哥，又看看被他哥搭着当做支撑物的魔王，偏偏两个介绍的和被介绍的没一个在看她，搞得她像是不存在一样。
　　沈沐沐觉得自己十分多余，半晌结结巴巴问：“那、那我该怎么称呼？”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怎么称呼……”沈域想了想，终于施舍了一点目光给她，但很快又收回去看魔王：“你说呢？”
　　叫嫂子叫哥夫都不太合适。
　　魔王抿抿唇：“随意。”
　　也行，他俩都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人，于是沈域便对沈沐沐道：“随便你，要叫莱尼或者魔王大人都行。”
　　“哦。”沈沐沐又干巴巴应了声。
　　脑子总算从刚才爆///炸性的消息中回神，余光偷偷瞥着往对面看。从魔王时常在她哥身边出没起，她就早料到有这一天。
　　但当这天真的来临了，她又止不住的觉得不可思议。堂堂魔王怎么会喜欢上她哥呢？而她哥居然会对魔王动心？
　　没有这件事之前她真的以为她哥会孤独终老呢，怎么看沈域都不像是会下凡谈恋爱的人！
　　不过沈域找到喜欢的对象，看两人感情还挺好，沈沐沐也由衷地替她哥感到高兴。心情稍微放松一点，就对上魔王淡淡注视着她的视线。
　　不是冷漠，也不含敌意，但就是让沈沐沐感觉浑身凉飕飕的。她立即福至心灵：“哥，那你们先聊，我先回房间了！”
　　说完便一溜烟离开了两人的视线，回房间将门关的砰的一声，这才背贴着门舒出口气。
　　不愧是当魔王的魔，新嫂子给人的压力真大啊！平静下来她侧耳往外听了听，没听见什么动静，在被发现警告之前吐吐舌头跑去洗漱了。
　　“估计是不习惯，过段时间就好了。”沈域替妹妹解释道。
　　魔王嗯了声，并不在意，沈沐沐刚得知他身份时也是现在这副好奇中夹杂着谨慎的模样。
　　他没放在心上，伸手理了理沈域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而后抱着人闪身进入休息的房间，随手布下隔绝感知的屏障。
　　沈域推了推他，打算去收拾下洗个澡，喝酒的时候没关系，喝完了他就很讨厌身上的酒味，今天还得加上火锅味。
　　他皱着眉有点嫌弃，魔王便施展清洁术法替他略作整理，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沈域身上酒味和火锅味都没了，带着点淡淡的冷香。
　　像高山之巅的雪莲，清新而凛冽，是魔王身上惯有的味道。
　　沈域回过味来，撩起眼皮笑意盈盈：“怎么了，想做坏事啊？”
　　魔王偏头似笑非笑道：“先解释解释‘宝贝’是怎么回事。”
　　沈域：“唔？你不喜欢？”还趴在男朋友肩头。
　　魔王点点他的眉心：“那你到底有几个宝贝？”
　　啊，原来是因为称呼吃醋啊。
　　他趴着低低闷笑，觉得魔王可真有意思，看似性情淡漠不在乎外物的样子，实则心眼小得很，竟还会为他曾经叫过别的存在宝贝而吃醋。
　　让他想想，黄裳鱼那会儿魔王应该不知情，对方知道的大约只有他叫系统和元素精灵的时候。
　　他越想越乐，眸中都浸上一层湿意。
　　魔王无奈：“很好笑？”
　　“不是好笑，”沈域勉强止住笑意抬头，“是觉得你可爱。”
　　魔王不置可否，并不为沈域用可爱这种“软弱”的词形容他而生气。
　　紧接着怀里的人捏着他的下巴吻了吻说：“以后只有你一个宝贝好不好？”清润的嗓音带着些诱哄的味道。
　　这下魔王不只不气，心情还和沈域一样飞扬起来，仿佛一颗充满了气的气球悠悠扬扬飘到天空。
　　……
　　到底刚放纵过，两人晚上没做什么，只黏在一起互相“欣赏”亲昵了一会儿便睡了。
　　沈域喝了点酒睡得沉，魔王也破天荒地陷入了一段单纯短暂的睡眠里，梦里浮光掠影，像是梦到了另一个空间里和沈域相遇时的画面。
　　再醒来时气温有所下降，窗外扑簌簌落着雪，鹅毛般的雪花飘摇着将窗沿屋顶铺上一层厚厚的白色。
　　沈域睡眼朦胧地看了眼窗外：“下雪了？”锦城少雪，即便有也罕见能下得这么大。得到对象低沉温和的回应，他倦怠地将头往魔王胸口一埋，放任自己眯了会儿才起床。
　　成为职业者后对气温的变化便没那么敏感了，因此沈域起床依然像往常那样穿戴，下面一条长裤，上身短袖加外套。
　　魔王不欲在人前现身，还是平时的黑色冕服。
　　收拾完，沈域去敲门叫沈沐沐起来吃早饭，沈沐沐赖在温暖的被窝里不想起，嫌外面天气冷，宁愿不吃早上这顿。
　　反正今天周末，也不用她早起上网课。
　　当代年轻人生活现状了可谓是。
　　沈域也没逼她，下楼吃完早饭后给她打包了一份回来，敲门被接进屋里时得到沈沐沐殷勤无比的夸赞和感谢。
　　沈域觑了眼用被子将自己裹得露出脑袋，手从被子里伸出只用两根指头提溜着塑料袋的人：“午饭前必须起来。”
　　“没问题！”沈沐沐保证道，说完眼巴巴问他：“对了哥，你昨晚说要走，定下出发时间了吗？”
　　沈域：“暂时没有，还有点准备工作要做，确定了告诉你。”
　　沈沐沐带着消息和早饭回房间窝冬了，而沈域投喂完家里的“小猪”回到客厅沙发坐下，身体后仰脑袋枕在魔王坚实的肩膀上。
　　他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飞雪，跟魔王商量：“我们先去哪个种族的地盘？”
　　魔王：“你想先去哪里？”
　　沈域思索一番：“精灵族吧。”他在洛特维大陆待的时间不算短，和精灵族、龙族的接触是最少的，两者相比，他对精灵族更好奇。
　　“那就先去精灵族，他们的王城很有意思，你应该会喜欢。”魔王做了决定，评价精灵王城的语气云淡风轻，不像是要去一族王城，更像是在决定晚上去哪里吃饭。
　　沈域有点印象，他刷论坛的时候见过网友爆料，说精灵王城建在生命树上，目前还没有外族人进去过。
　　“精灵王城好进么？”他想到就问了。
　　魔王：“有点麻烦，【魔王之心】内没有直达精灵王城的锚点。”但不是不能进，强行突破的话会像兽人族那样引起警觉。
　　生命树和魔族的深渊等同，自带的防御强度跟人为建造的城市防御不是一个量级。
　　沈域就说到时候先到王城外的永恒森林看看情况再说。
　　魔王应下来，又问：“还有什么需要准备？”事实上他们想要出发随时可以动身，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难道是打算等等和军方那边的队伍同行？他精神力一扫就知道驻地那边周霁等人还没出发。
　　沈域说了一句：“准备要点好处。”
　　然后没有细说，眼神示意魔王看着就好，坐直身体打开游戏面板。
　　魔王若有所悟。
　　沈域已经打开系统消息界面出声，特意注意着没用错称呼：“系统同志，出来聊聊？”
　　系统没有回应。
　　沈域放在身侧的手点了点粗糙的沙发布面：“装死可就没意思了。你不出来，大不了我们先玩个十天半个月，正好快过年，春节可是华国的重要节日，怎么也要再耽误半个月……”
　　沈域慢条斯理地说着未来几个月的规划，将时间安排得满满当
　　当。
　　等他说到过了年就着手准备配制药剂开店时，一直没有动静的面板上突然刷新了一条任务。
　　【前往巡游者沉眠之地，是否接取任务？】
　　【任务时长：60天，任务奖励：[禁锢锁链·圣]】
　　沈域无动于衷：“哪有光让马儿跑，不给马吃草的说法，巡游者有多危险相比你比我清楚，[神明之眼]的生长地就那么不好对付了，更何况巡游者的沉眠之地？”
　　当初也是巧，他们身上正好有矮人族赠送的[禁魔之匣]，不然别说走到后面“元素大陆”的位置了，毫无准备的沈域说不定不出一天就要被[元素之虫]吞噬干净。
　　他神色若定，若无其事将【魔王之心】的存在忽略了过去。
　　系统便又刷新了一系列任务。
　　【前往精灵王城摘取[生命树的花瓣]，是否接取任务？】
　　【前往海族祭坛收集[海神石的露珠]，是否接取任务？】
　　【前往人族晨辉大教堂收取[圣泉]，是否接受任务？】
　　……
　　一连刷新了七条，分别对应七大智慧种族，每一个任务都是要求他收集一样对该种族来说属于至宝的东西。
　　沈域叹气：“小奚同志，我是来要好处的，不是来要任务的。”他直白道。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被他的直白惊到了，还是觉得为难有点委屈。过了一会儿塞了几样物品到沈域的背包里，任沈域再怎么戳都不吭声了。
　　沈域这才去看背包里的东西，第一个就是一张药剂配方。
　　[庇佑（药剂·圣）：使用后可自行利用已有材料制作出完美成品药剂，对污染物的抗性提升100%（注：时效24小时）]
　　药剂材料不出意外就是任务中列出来的那些了。
　　至于污染物么，沈域试着理解了一下，大概是指魔王靠近[神明之眼]时使其血肉化作能量被吸收走的那个东西？
　　除了药剂配方，剩下四样东西是对应魔族、兽人族、龙族、矮人族所需要的材料。
　　也就是说他们只需要再收集到[生命树的花瓣]、[海神石的露珠]和[圣泉]，就可以凑齐【庇佑】药剂所需的材料。
　　清点好背包里的物品，沈域回头和魔王对视。
　　他和系统对话时没避着魔王，而魔王在现实世界这段时间已经学会了不少华国语，简单的读写不成问题。
　　他先确认：“看懂了吗？”
　　魔王颔首。
　　沈域又问：“那你觉得那个限制60天的任务时限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是巡游者苏醒的倒计时？”
　　道具[禁锢锁链·圣]倒是很好理解，大概是用来辖制巡游者的东西。
　　魔王沉吟：“不像。”
　　“我也觉得不像。”沈域笑，假如巡游者真的只有60天就能苏醒，系统绝不会还像现在这样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地更新。
　　看它当初费尽心思编新手任务吸引玩家就知道了，怎么也要再编几个大型任务，多开放几个空间通道，催着玩家们尽快提升实力到能独当一面的程度。
　　然后开放世界BOSS，即巡游者，让玩家合力去推。
　　“这么说是我游戏进度太快了？”他思索着自语。
　　难怪他主动去解决巡游者系统还不情不愿的，戳两下才肯动弹一下。
　　想到这里沈域心里忽然浮现一个古怪的念头，过年时间确实是快到了，两个月之后差不多正好是大家开始准备年货的时间。
　　系统故意定下这个时间，不会是想让他赶紧忙完回来过年吧？
　　系统会有这么人性化的想法么？
　　“想什么？”身后魔王坐过来拥着他。
　　沈域摇摇头，回头道：“没什么，就是想年前解决这件事，回来还能赶上过年。”
　　魔王不懂过年是什么，也不清楚过年的具体时间，问清是在两个多月后，略一思索估算出这趟行程所需的时间，说：“来得及。”
　　去确认[神之语]的位置用不了太久，顶多收集材料多费一点时间，最后时间大部分会用在前往沉眠之地、处理巡游者的残肢上。
　　“多的都给了，不如直接告诉我们[神之语]在哪？”最后沈域戳着面板问。
　　系统消息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变化。
　　沈域：“统？”
　　背包里多出一颗溜溜梅。
　　沈域多聪明的人，稍作思考便理解了系统的意思，对方让他没事多吃溜溜梅。至于[神之语]的下落？听不懂，不知道。
　　这是生怕他任务完成得太快，空闲下来又折腾出别的事来啊。
　　沈域气笑了，唇角弯起，不紧不慢将溜溜梅取出拆开包装吃掉，然后和对象交换了一个酸酸甜甜的吻。
　　不说就不说，啧。
　　从系统这里薅完羊毛，两人又待了一天，等周一沈沐沐开始上课才出发。
　　第一个目的地是精灵王城，【魔王之心】里距离精灵王城最近的锚点位于永恒森林，从永恒森林出发，再有五天左右就能看见王城的位置。
　　那是普通职业者的速度。
　　换成魔王，五天的行程对他来说用不了一刻钟，而若是普通精灵，这个时间则要再拉长五六倍。
　　沈域两人踏入永恒森林没多久就遇到这样一支赶往王城的精灵队伍。
　　当时他和魔王刚通过【魔王之心】传送过来，魔王下意识用精神力探查完周围的环境，就对他说：“不远处有一支精灵族队伍正在被魔兽围攻。”
　　说完懒懒问：“救吗？”
　　显然魔王自己是对精灵族的生死不甚在意的，只是记得自己的伴侣是个生性善良的人，所以才有此一问。
　　沈域尚且不知魔王给自己贴了个善良的标签，闻言思考两秒便点头道：“救吧。”然后更加加深了魔王认为他温煦良善的印象。
　　殊不知沈域仅是出于救了精灵族或许对进王城会更方便一点的考虑才做下这个决定。
　　当然，就算不考虑这点，随手的事沈域也会能救就救，毕竟在国旗下长大、被红色思想熏陶了那么多年呢。
　　不管怎么说，精灵族队伍到底是被救下来了。
　　这一支队伍约有百来名精灵，年老者和年幼者较少，多是青壮年的精灵，无论男女老幼，个个都长着一张出众的面孔。
　　尤其是那一双尖尖的耳朵，在精致的面孔上散发出异样的魅力。
　　队伍还在前行，魔兽死亡的血腥味会吸引来更多的魔兽，所以他们要继续往前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才能停下来休息。
　　沈域和魔王落在最后面和队伍隔开一段距离的位置，倒不是不被欢迎，而是沈域不想走在前面被大家偷偷摸摸的观察。
　　可爱的幼崽除外。
　　前头一个外表三四岁的精灵幼崽被母亲抱在怀里，绿头发绿眼睛，翠绿的颜色就如同周围枝繁叶茂的参天密林。
　　小女孩脸上犹带婴儿肥，肉乎乎的脸颊趴在母亲肩头被挤得鼓起，正睁着滴溜溜的圆眼睛往沈域身上看。
　　待沈域回视过去，她就害羞地捂着脸，过一会儿指头缝悄悄张开，见沈域没再注意她又把小手放下来。
　　这个过程已经发生了好几遍，沈域不觉厌烦，精灵幼崽更是乐此不疲。
　　旁边头发深绿的中年男性精灵看见这一幕，慈爱而担忧地叹了口气：“请阁下不要介意，族中多年没有见过外来者，囡囡只是好奇，并没有恶意。”
　　这样一个美大叔模样的精灵却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看来有点怪异，但假如知道他的年纪就不会这么想了。
　　这个看着三四十岁的男性精灵，真实年龄还要往后再加一个零，三四百岁。
　　据说他们居住的村落半个月前被魔兽潮袭击，村落被毁去大半，而魔兽潮却还没退，不得已只有往附近的王城迁徙。
　　沈域闻言客气地表示不会：“村长也不用过于小心。”
　　说话的精灵是队伍里的村长，在魔王出手解决魔兽潮、大家还惶惶无措时，是他第一个主动站出来，也是他真诚地对沈域和魔王表达了感谢。
　　但语气诚恳是真的，内心对他们态度谨慎也是真的。
　　沈域并不介意这点。
　　村长随后小心地打探他们来到永恒森林的目的：“两位阁下是来森林冒险？”借着魔力潮汐提升实力的职业者不少。
　　沈域没有隐瞒：“不，我们准备前往精灵王城。”话落他明显感觉到旁边的精灵情绪有所波动，他故作不知，也没有开口解释。
　　时间在他和村长时不时响起的交谈声中过去，天色向晚，队伍行进到一片巨木倒塌围成的小片空地前。
　　队伍里有精灵喊了村长一声，村长便歉意地对沈域道：“抱歉两位，我过去看看是什么事。”
　　沈域：“请便。”
　　不一会儿村长和族人交流完回来，说天色晚了，队伍准备在巨木前的空地处落脚修整，第二天一早再出发赶路，询问沈域两人的意思。
　　沈域笑道：“正好我们也准备休息，村长去忙自己的事吧，不用招待我们。”
　　确定沈域不是在说客套话，村长这才放心回去安排族人修整。
　　遇见沈域两人之前队伍已经被魔兽围攻了一会儿，族里好些精灵受了伤需要休养，还要分派戒备守卫、准备晚饭的成员……
　　精灵们忙忙碌碌燃起火堆开始为晚饭做准备，与此同时，沈域和魔王也找到一颗巨大的树木栖身。
　　身下枝干很粗，容纳两具成年男性的身体躺下还绰绰有余。
　　沈域斜靠在树身上，鼻尖闻到远处传来的肉香：“精灵族还吃肉？”不是吃水果喝露水长大的么？
　　魔王不觉得奇怪，说上层精灵确实有不吃荤食的习惯和潜规则，但普通精灵都是吃肉的，只不过对魔兽肉的种类比较挑，不吃味道重的。
　　说完伸手到沈域面前，手心是一小捧蓝紫色的浆果，看着有点像蓝莓。
　　“饿了吗？”他以为沈域问起精灵族的食物是自己饿了。
　　沈域自然不饿，但对象给的果子还是想吃的。捏了颗送到嘴里，酸酸甜甜，有种很浓郁的香气，吃完满嘴都是浆果的果香，神清气爽。
　　他又捏了颗递到魔王唇边，魔王偏偏头避开：“那些精灵提到我们了。”
　　沈域：“说什么？”浆果塞进自己嘴里，含着没咬。
　　魔王感知着远处的动静，一边转述：“说精灵王城不允许外族进入，是及时告诉我们，还是什么都不说。”
　　沈域意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我们护送他们到王城外？”
　　魔王情绪很淡：“嗯。”好似口中即将被算计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沈域抬起他的下巴俯身吻过去，舌尖抵着浆果推到对方嘴里，挑眉问他：“甜吗？”
　　魔王咬开果肉，剑眉拧起：“甜。”反手将果子收了起来。
　　李维斯推荐的什么鬼东西。


第69章 
　　永恒森林的夜晚很静，没有魔兽喧扰，静得仿佛能听见夜色逐渐侵蚀而来的脚步声。
　　提着魔法灯的村长赛罗一丝不苟检查完族人洒下的药粉，这些药粉一部分是驱赶魔兽的、一部分能遮掩精灵的气息，是他们这种拖家带口队伍出行必备的东西。
　　检查完药粉的痕迹，族人们都安顿下来各司其职，他交代巡逻的小队长不要因为有两个出手救过他们的职业者在就放松警惕。
　　得到小队长郑重其事的保证，他和火堆前被拥护着的村老对视一眼，点点头，转身循着沈域两人栖身的方向去了。
　　双方离得不算太远，但永恒森林树高林密，赛罗也不确定两人到底在哪个位置。
　　粗壮的枝干上沈域正倚着魔王说到精灵王，他们此行除了确定[神之语]外，还要收集[生命树]的花瓣，假如精灵王不愿和他们交换东西，恐怕会爆发冲突。
　　虽然说有魔王在也不必过于忧心这点，但要是能提前了解精灵王的性格，投其所好，和平解决当然更好。
　　察觉到树下徘徊的动静，沈域暂且停下和魔王的对话，坐直身体倾身往下看：“村长是在找我和克里斯？”
　　在这些精灵面前魔王又用回了克里斯的马甲，样貌和名字都是。
　　听见声音传来的方向，赛罗驻足回身，仰着头说：“是的阁下，之前听闻两位准备前往精灵王城，有些消息想告诉你。”
　　沈域和魔王对视一眼。
　　他飞身落到树下，魔王也跟了下来。
　　沈域看向对面的赛罗道：“什么消息？”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赛罗也没有迟疑，语气平和诚恳地说：“我不知道二位阁下为什么要去精灵王城，也无意打听，不过村落在王城附近定居多年，住在附近的都清楚王城的规矩。”
　　他说着有些歉意地道：“精灵王城不接受外族入城。”
　　和村老商量过后，赛罗选择了前者，将精灵王城的消息如实告知。
　　沈域心下对这个结果感到满意，总算没白救这些精灵，要是救了精灵却被反摆一道，即便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危害也呕得慌。
　　没对消息做出什么反应，他笑着询问赛罗：“这件事村长大可以什么都不说，为什么要告诉我们呢？”
　　赛罗坦然表示：“我们也希望能与二位同行，这样族人至少安全一些，只是两位对村里有恩，村里实在没脸做出隐瞒不报的事。”
　　“我们知道了，多谢。”沈域谢过对方的消息。
　　赛罗踌躇地看看他和魔王：“那两位阁下是……”
　　沈域代替魔王做主回答了，说：“看来在抵达精灵王城前我们还要同行一段路程。”意思是他们要继续去精灵王城。
　　原本沈域决定，如果赛罗等精灵选择隐瞒不说的话他和魔王便静悄悄离开，之前出手只当是为了队伍里的精灵幼崽。
　　至于他们离开后队伍会遇到什么，是安全抵达目的地还是丧生途中，都与他们无关。
　　但赛罗等做主的精灵选择了告知，那他们路上顺手帮一把也没关系。
　　听完这句话赛罗顿时放松地舒了口气，连声道谢，又热情送了沈域一堆村里种的果实才转身回了营地。
　　他带回了接下来沈域和魔王将会与他们同行的消息，营地里霎时爆发出避免引来魔兽刻意压低的欢呼声，声音虽是压低了，热烈的气氛却隐藏不住。
　　他们没有过来打扰，只是每个精灵都看着沈域和魔王露出笑脸，就连之前被魔兽袭击受了伤的伤者脸上都带着舒缓的笑。
　　沈域不太习惯这种氛围，略笑着对众精灵点点头便和魔王回了树上，然后让魔王施了点小手段，布下障眼法。
　　这
　　样营地那边再怎么变换角度都看不见他和魔王在树上的动静，他们却能时刻注意着周围魔兽的威胁。
　　村长赛罗送给他们的果实是一种低阶树生植物结的果，形状有些像香蕉，但长度更长、直径更粗，外表光滑，表皮呈紫黑色。
　　剥开外皮，果肉是乳白色的，口感绵软带甜。
　　不是沈域满脑袋废料，而是这果实吧，要是颜色再浅淡点真和魔王的东西挺像的。他心下有点唾弃自己，为什么开/荤后思想变了颜色，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剥了根果实吃完，就当是今晚的晚饭了，他看向懒懒靠在树上不欲动弹的魔王，视线在自己的领地上巡视一番。
　　魔王将他拉过去：“想要了？”
　　不，单纯欣赏欣赏。
　　沈域按住了对方想往他衣服里伸的手：“有精灵在。”
　　“他们看不见。”魔王不以为意。
　　“……”这是精灵能不能看见的问题？这是他能不能接受当着其他人的问题。
　　沈域自认大胆，但还没大胆到这种程度，让魔王编张藤床出来休息，树干上躺着、靠着都不如藤床舒服。
　　魔王眸色幽深，不知想到了什么，最后抱着他亲昵一番便收了手。
　　他们路上跟在精灵族的队伍后面走了两天，除了亲亲抱抱没有过火的行为，到第三天时，魔王又在沈域耳边道：“有别的精灵来了。”
　　第二支精灵队伍数量远不如赛罗的族人，只有十位，皆是训练有素，或是身着皮甲或是穿着法师袍，是一支专业的职业者队伍。
　　沈域将魔王的话转达给赛罗，赛罗激动道：“是王城护卫军！肯定是！”
　　王城护卫军很好理解，大概是精灵王城的护卫队。
　　沈域问赛罗为什么这么高兴，赛罗说：“有护卫军在我们队伍就安全了！永恒森林时常有魔兽出没，王城护卫军便每隔一段时间组织队伍清理村落附近的中高阶魔兽，担心我们小村子里的精灵对付不了。”
　　“可惜魔力潮汐到来以后，魔兽出没得越来越频繁，还成群结队的，估计是护卫军们忙不过来，我们村落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们的身影了。”
　　所以前段时间村落被魔兽攻击他们才抗不下来。
　　要是护卫军们按时将附近跑来的超出等阶的魔兽清理了的话，一些低阶魔兽村里是能组织起抵抗力量的。
　　“他们走远了。”两人对话间隙，旁边魔王淡淡提醒。
　　赛罗面色一变：“走远了？”他有点茫然，难道护卫军不是为了他们这些聚居的村落来的吗？
　　沈域好心安慰他一句：“可能是没感知到这边有精灵队伍的存在。”
　　他对男朋友的感知范围心里有数，肯定是刚察觉护卫军就告诉他了，这种程度的距离护卫军里大约没有精灵能做到。
　　果不其然，等赛罗按照提示的方向带领族人往斜前方靠近到一定范围后，这支奉命外出确认王城外村落情况的队伍便发现了他们。
　　双方碰面后，护卫军没有立刻靠近，而是派出一名队员来了解情况。
　　小队的队长是一名女性精灵，是优秀的高阶弓箭手，外形出众，性格冷肃。
　　队员向赛罗了解情况时，她就站在不远处静静打量这支队伍的构成，正常的精灵族人且不说，她注意力着重落在沈域和魔王身上，尤其是魔王。
　　沈域有点不满对方有如实质的视线，虽说他能感觉到精灵队长没有别的心思，但对象被直勾勾地盯着看，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吧。
　　他淡笑着迎上对方的打量，然后抬手转过魔王的脑袋就是一个缠绵且深入的亲吻，占有欲十足。
　　魔王才不管沈域因为什么吻他，沈域主动，他只有更主动的，眼睛里永远只能看到
　　眼前的这个人。
　　他们的关系在赛罗等精灵面前不是秘密，见到两人亲吻，年长者都捂住幼崽的眼睛露出善意的表情。
　　精灵队长没料到会看见这一幕，怔愣片刻总算将视线移开。
　　这时了解完情况的队员回去向她报告了收集到的信息，队长冷艳的秀眉微蹙，留下六名成员照看精灵队伍，自己带着剩下三位队友朝沈域两人走来。
　　沈域和魔王已经分开了，站在原地等护卫军靠近。
　　走近后，精灵队长对着沈域率先就是一句：“你知道自己亲的到底是什么种族吗？”
　　她等阶比沈域高，看得出沈域只是个中阶海族，但对方身旁的黑发男人实力却深不可测，让她都隐隐觉得危险。
　　她只能隐约感知出对方身上有股淡而浓郁的魔气，这是魔族的象征。
　　只一句话，沈域对面前这个精灵队长的感官霎时陷入谷底。
　　他勾唇笑了起来，笑意不达眼底：“我的伴侣我自然比你清楚，不劳你操心。”洛特维习惯用伴侣、情人，没有对象和男朋友的说法。
　　“我们队长是好心提醒你——”精灵队长身后一个队员不平道，尽管他自己看不出魔王的身份，但队长既然提醒了，那就说明对方的种族肯定有问题。
　　说不得就是讨厌的魔族。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精灵队长抬手止住。
　　队长没有为沈域挑衅的语气生气，怎么说面前的海族和魔族都算救了他们的族人，一码归一码，她分得清。
　　既然对方清楚魔族的身份，她也懒得多管闲事，径直道：“听说你们打算前往精灵王城？”
　　沈域对她印象不好，不想多说，决心待会儿就和精灵分道扬镳。赛罗他们已经和护卫军汇合，不用担心后续路程的安全。
　　“我代表精灵族十分感谢你对我们族人的出手相救，”精灵队长先说道，“但是规矩不可破，就算你们救了精灵族，王城也不会允许外族进入，哪怕是外城。”
　　她性格如此，不仅感谢的话说得硬邦邦的，后面的提醒更是给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身后的护卫军队员们也皆是下巴微抬，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同样都是高高在上，当初魔王给人的感觉是淡漠和居高临下，并且没有掩饰，但面前这些精灵却是做出平等对话的姿态时高昂起头颅俯视你。
　　可能是沈域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两者相较，当初魔王的态度都变得坦率可爱起来。
　　身侧魔王身形微动，被沈域不动声色按住，他对着几名精灵的笑意浅淡：“这点也不必几位操心。”
　　精灵队长皱皱眉：“两位可以提一些别的补偿。”
　　沈域不置可否。
　　他们和护卫军谈话的距离比较远，远处赛罗等精灵没听见这边的对话，沈域也不准备过去让对方知道。
　　何必呢？
　　他对赛罗等精灵印象好是一回事，对护卫军感官不好是另一回事，难道告诉赛罗让他们跟着一起讨厌护卫军？
　　没必要，再说他们也不一定会讨厌护卫军。
　　所以沈域离开之际也就不打算和这些有过短暂交集的精灵们告别了。
　　他转身右手搭在魔王肩头，捏捏对方的耳垂，这里恐怕是魔王身上唯一一处柔软的地方。
　　见对方侧目看来，领会了自己的暗示，沈域转头对精灵队长道：“本来我们不是非去精灵王城不可。”
　　这句自然是假话，他们还真就非去不可。
　　精灵队长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就听对面的海族说：“但你说王城不允许外族进入，那我们当然要去仔细瞧瞧。”
　　话落，对方身侧魔族卸下伪装，魔纹、犄角以
　　及独属于魔王的红眸彻底显露出来。
　　魔王！精灵队长瞳孔一缩，对面竟然不是普通魔族，而是魔王！
　　然而还不待她反应，投来漠然一瞥的魔王已经携着海族失去了踪影。队长慌乱了一瞬，他们去哪了？
　　糟糕，王城！
　　她霎时倒吸口凉气，脑海中不受控制回想起几百年前魔王攻入、王城乱成一团的画面。
　　要是魔王真被她刺激得又攻破了王城防御，导致外界虎视眈眈的魔兽潮大量涌入，她就是精灵族的罪人！
　　身后队友们还在惊疑不定怀疑魔王的身份，她冷着脸转身：“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通知今天值守王城的护卫军！”
　　接着她迅速清点成员随她回城，有队员问：“那些逃荒来的族人怎么办？”
　　精灵队长果断道：“留下两位队友照看，其他精灵跟我走！”
　　[传送卷轴]锚点定位在外城城门内，希望能来得及吧。
　　……
　　另一边，不用将就赛罗族人队伍的速度，沈域和魔王须臾间便到达王城外，正从撕开的空间裂口出来。
　　这座历史悠久的精灵王城非常奇特，巍峨的城墙竟然是由凸出地面的树根天然形成。
　　城墙极高极厚，斑驳粗糙的树皮呈深沉的墨绿色，上面绘有抵御魔兽和外敌的阵纹。
　　此时这些阵纹在接连不断的魔兽攻击下次第亮起消失，不时伴随着魔兽嘶吼和术法施放爆发的声音。
　　王城吸引了大部分魔兽的攻击，他们出来的位置魔兽不算多，随手解决后，沈域仰头朝远处望去。
　　在王城内围，他看见一堵高耸入云的墨绿色树墙，左右望不到边，仰头看不见顶，树墙和城墙同为墨绿色，繁茂的枝叶遮盖苍穹，一直生长到他们头顶继续蔓延向远方。
　　“这就是精灵王城？”他惊叹。
　　魔王应是，并表示精灵王城依托生命树而建，外城城墙其实是生命树扎根洛特维的树根。
　　之所以说是外城，是因为王城还有内城存在，外城建在洛特维大陆上，内城建在生命树树身上，介于虚幻和现实之间。
　　整个生命树就是扎根于虚幻和现实之间的，所以要确定直达内城的锚点才会这么困难。
　　“那待会儿进了城我可要仔细欣赏一下，”沈域如是道，转头夸起魔王方才的表现，“刚刚和我配合得不错。”
　　“有什么奖励？”魔王泰然问。
　　沈域大方地托着他的侧脸和魔王交换了一个吻，而后说：“正常进城的流程行不通，接下来怎么办？”
　　疑惑地抬抬眉宇，魔王理所当然道：“直接进。”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没觉得哪里不好，相反还很方便。
　　沈域哑然，心道难怪大陆上将你传成大魔王，不对，对方本来就是魔王。
　　正说着闲话，魔王忽而道：“城内有精灵过来了。”
　　沈域：“嗯？那支通风报信的护卫军小队回去了？”他暗示魔王表露身份的时候就料到对方会去报信。
　　魔王也不确定，不过事实证明不是。
　　启动的防御阵法被破开一个小口，一名气质恬淡的女性精灵身着特殊祭袍从小口飞身出来，在沈域二人身前落下时，她脚下的土壤植物丛生、开出一朵朵小花。
　　魔王没有避讳地直接向沈域解释：“大德鲁伊，等同于高阶职业者。”
　　大德鲁伊听见这句话依然笑意不变，温声对他们道：“魔王冕下，沈域阁下，精灵王得知二位到来，特意派我到城外迎接两位。”
　　沈域啧了声：“不是说王城不允许外族进入。”
　　大德鲁伊：“两位自然身份不同。”
　　“是么，”睨向身侧，沈域：“我记得咱们魔王
　　大人可不受精灵族欢迎。”看之前护卫军队长对魔族的态度就知道了，其中肯定离不开魔王的贡献。
　　这话也就只有他敢说，其他人哪敢当面吐槽魔王不受欢迎。
　　大德鲁伊依然好脾气地道：“今时不同往日，精灵族是爱好和平的种族，只要不心怀恶意，任何种族我们都欢迎。”
　　沈域不评价这句话，大德鲁伊示意两人跟她进城，他和魔王跟在对方身后。
　　路上他想起什么，朝身侧看一眼，魔王便默契地收起象征魔族身份的犄角、魔纹和红眸，又是普通人类的外形。
　　从来没人能和沈域心灵相通到这种程度，不需要他开口提示，只需一个眼神对方便能领会他的意思。
　　这种感觉实在美妙，他会心一笑的同时忍不住想和对方亲昵一下，目光落到魔族薄唇上，做出口型：晚点收拾你。
　　魔王勾唇：求之不得。
　　两人的无声对话大德鲁伊一无所知，身后是魔王，她还没有放肆到放出精神力去感知对方的行为，那无异于挑衅。
　　王城拥有传奇级别防御阵法，除去城墙范围战况激烈一点，城内的精灵们生活安居乐业，半点不见面对魔力潮汐的愁苦。
　　外城范围极大，和内城间的界限不只是距离那么简单，必须通过专门的传送阵才能从外城进入内城。
　　大德鲁伊带领两人前往传送阵所在的位置时，正好迎面撞上匆匆冲出来的护卫军小队。
　　看清大德鲁伊身后沈域和魔王的长相，甚至魔王还故意藏起身份象征，精灵队长面色就是一变：“安德莉亚大人，您是否清楚您身后两人的身份？”
　　听见熟悉的问话，沈域笑了。
　　“诺雅。”大德鲁伊安德莉亚略带警告地止住了对方接下来的话，对于这名刚晋升的高阶弓箭手，她有印象。
　　不是因为实力，而是因为对方不会说话得罪人的性格。
　　考虑到诺雅实力过关，所以对方的长辈将其安排入护卫军的时候，她才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假如诺雅实在不会看眼色……
　　诺雅较真道：“可是——”那可是摧毁了防御阵法打入王城的魔王啊！
　　她身后的队友们跟她一样紧张，飞快地说破了魔王的身份：“那个魔族是魔王，安德莉亚大人不要被他们欺骗了！”
　　饶是安德莉亚性格再好，都不禁在心里吸气。
　　这些精灵是没长脑子么，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破魔王的身份。
　　不出所料，在“魔王”两个字落下后，周围本就因为几人身份关注着这里的普通精灵们顿时陷入骚乱。
　　距离魔王打入王城的时间才过去几百年而已，精灵又是长生种，在场的几乎都亲历过当初魔王袭击事件。
　　虽然他们没见过魔王长什么样，也没被魔王攻击过，因为魔王的主要目标是精灵王，但紧随魔王而来的还有魔族军团！
　　魔族军团简直比外面的魔兽还要凶残，那段时间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血腥味，他们生怕护卫军和德鲁伊大人们抵不住攻击，让那些魔族冲进来把他们抓走当储备粮。
　　听说魔族最爱喝血吃肉，尤其爱美味的精灵族！
　　惊慌的普通精灵们身体下意识后退，职业者们则暗自警惕起来。
　　“这位精灵大人似乎很担心的样子，”说话的是沈域，他目的是气气护卫军队长诺雅，可不想引起其他精灵敌视，“我们不过是受邀来到王城做客的普通人而已。”
　　“对吗，安德莉亚大人。”笑吟吟地看向大德鲁伊。
　　“自然如此。”回答他的是一声温柔的男声，如清风拂面，温润淡雅。
　　声音从旁边传来，让人不由得好奇主人的长相。沈域下意识偏头，身侧手忽
　　然被先一步握紧，轻轻摩挲了两下。


第70章 
　　他回头看向忽然牵着他的魔王，投去询问的眼神，魔族神色若定，仿佛只做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动作。
　　两人更密不可分的时候都有过，只牵一下手当然不算什么，沈域就是觉得有点突然。
　　待回头看清来者的长相，他内心忽地一动，隐约知道魔王为什么有此一举了。
　　来者是位样貌不输魔王的男性精灵。
　　对方有一头耀眼却不刺目的银色长发，鬓角一缕被编织成细小的辫子束在脑后，头上是一顶雪银点缀着金饰的树枝王冠。
　　他长相非常精致，眼眸是清新的柔绿色，眉似远山，鼻如悬胆，唇边噙着一丝清浅的笑意，耳朵尖是精灵族特有的形状。
　　沈域从头顶的王冠和复杂华丽的服饰上推测出了对方的身份。
　　“殿下。”
　　“王。”
　　安德莉亚和护卫军的成员们纷纷躬身朝来者行礼致意，亲近的态度和尊敬的称呼证实了沈域的猜测。
　　“塞缪尔殿下，您今天依然容光焕发。”
　　“殿下怎么有空出来？是来巡视魔兽潮情况的吗？”
　　除了大德鲁伊和护卫军们，周围的精灵们七嘴八舌地向精灵王塞缪尔搭话问好，可见精灵王态度亲和，不是高居王座上的那种性格。
　　这点和魔王截然相反。
　　精灵王抬手让安德莉亚和护卫军们不必多礼，接着温和地朝周围点头示意，绿眸看向沈域和魔王，回答精灵们的问题：“来迎接两位精灵族的客人。”
　　“原来真的是精灵族的客人啊，但护卫军大人怎么说他们是魔族和魔王呢？”
　　精灵群中传出窃窃私语。
　　精灵王从容表示是误会而已。
　　护卫军里有成员气冲上头还想提醒，被冷静下来的精灵队长阻止。诺雅是情商低不会说话，不代表她没脑子，她看得懂眼前的局面。
　　显然塞缪尔殿下很清楚魔王及其同行者的身份，但不知为什么居然默认了他们的到来。
　　她的嘴巴这次总算没拖后腿，利落地带着队员们和沈域两人道歉下去领罚了。因为她没管好队员让他当众说破魔王的身份，差点引起骚乱。
　　外城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护卫军小队退下后，塞缪尔领着沈域和魔王径直去了内城。
　　安德莉亚安静跟在精灵王身侧，待跨出空间在内城站定，歉意地对精灵王道：“抱歉殿下，您交代的事情我没能办好。”
　　“没关系，”塞缪尔随意应了声，转身，“两位，欢迎到精灵王城做客。”
　　精灵王悦耳的嗓音落下后，回应他的是魔王的轻嗤。
　　魔王情绪淡漠，一边于隐秘处轻轻摩挲握在掌心里的细腻肌肤，一边朝塞缪尔冷嗤道：“难得能从你嘴里听见‘欢迎’两个字。”
　　塞缪尔视线轻飘飘掠过他：“也就这段时间而已。”
　　魔王：“这么说，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了？”
　　没有正面回答，塞缪尔睨了眼他们交握的手：“总不能是特意来向我展示你们有多恩爱的。”
　　魔王挑眉：“谁说不能是？”说着举起沈域的手到唇边，毫无顾忌地亲了亲。
　　这下轮到塞缪尔脸上笑意一僵。
　　很细微的变化，若不是打量环境的沈域被两人对话吸引，收回注意力落在对面的精灵王身上，还不一定能发现这一丝细节。
　　这一瞬的僵硬后，塞缪尔几乎没有痕迹迅速调整好情绪，在前面带路道：“跟我来。”
　　内城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精灵王城。若不是率先知道，根本看不出眼前宽阔平坦的地方是建立在一棵树上。
　　他们传送过来的位置大概在内城也属于核心地域，周围并
　　无其他精灵存在，天空云雾笼罩，偶尔云层被风吹散，隐藏在云雾后的枝丫便青翠欲滴的显露出来。
　　“生命树是不是又快开花了？”魔王看了眼云后的枝丫说。
　　身为与植物亲近的大德鲁伊，安德莉亚对生命树的情况最为清楚，得到精灵王的默认后轻声回道：“已经长出了花苞，如果魔力潮汐按现在的程度继续下去，半年之内就会开花。”
　　这是生命树抵抗魔力潮汐的一种手段，用极其耗费能量的开花来吸收周围多余的魔法元素。
　　越往上走，周围的云雾越淡，到处可见碧绿苍翠的枝叶舒展着身体，展示勃勃生机。
　　沈域看见远方大片枝叶繁茂的树冠，树上每一片叶子都干净晶莹，明明没有太阳，叶片上却好像有流光划过。
　　茂密的树冠下生长着一颗小树，说它小是相对树冠而言，它甚至没有树冠上一片树叶大，但也有三四米高。
　　一直安静的安德莉亚来到这里是流露出几分伤感，精灵王朝她点点头：“去吧。”
　　安德莉亚便感激地笑了笑，走到近前轻抚着小树的树身，半晌才复杂又释然地说了一句：“我来看你了。”
　　沈域疑惑侧目，魔王说了几个字：“传奇德鲁伊。”
　　沈域恍然，那个进入法师塔出来便昏迷不醒的传奇德鲁伊。没想到对方竟然在这里，是变成这个形态好恢复伤势么？
　　他没有细问，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也不是这个。
　　正想到这里，前方树冠上就像是有风拂过般，树叶沙沙轻响，清而雅，让人联想到月光下的鸣奏曲。
　　【莱特·图塔尼斯】
　　是生命树在传递消息，沈域微讶，但他无法理解信息的具体含义。
　　精灵王和安德莉亚皆是抬起视线静静聆听。
　　在场唯一能听懂的是魔王，他态度就随意多了：“[神之语]在不在你这？”
　　【不在，也不在矮人族、海族和龙族】
　　魔王：“你和它们交流过了？”
　　【是的】
　　没有确认的种族总共就五个，精灵族没有，上述三个也没有，那不就是明摆着在人族领地。
　　魔王：“兽神怎么不跟你们交流？”
　　要是当初兽神直接将最后的结果告诉他，他也不至于多跑几趟。
　　生命树的语气有种人性化的无奈。
　　【你知道的，兽神性格急躁，认为我们这些年毫无作为，从来不主动与我们联系】
　　魔王点评了一句：“确实毫无作为。”
　　是时机不到，但生命树不与他争辩。
　　【你要亲自去找祂？】
　　大概是因为从生命树这里得到的信息让他省去不少功夫，魔王勉为其难多说了两句：“嗯。”
　　【你的身份不适合靠近祂】
　　魔王：“这点我自己清楚。”
　　【那好吧，还需要什么帮助？】
　　魔王有种被安排了的感觉，眯起眼睛：“你们就这么什么都不做？”
　　【我的灵性告诉我，转机在你身边的人类身上，我们只需要配合就好】
　　生命树一提沈域魔王就皱眉，本还有闲心多聊几句，现在只想马上说完走人：“把你开的花拿几朵给我。”
　　【好，我让小塞缪尔给你】
　　沙沙摇曳的树叶重归平静，周围再度安静下来。
　　和生命树交流完的魔王拉着沈域转身：“我们走。”
　　身后精灵王和大德鲁伊还站在树冠下，不知是否在通过另一种方式和生命树交流，他们没停下来等。
　　托曾经来过精灵王城的福，魔王对建在生命树上的内城构造也清楚得很，离开树冠禁地后身形径直往下。
　　沈域看见建造在树干上的街道与房屋，看见一根根接连在树干间的藤桥，还有次第开放的花朵和树梢处垂落的秋千。
　　这里罕见高大的楼宇，房屋几乎都是树身生长出来的根须搭建起的小房子，看起来自然又和谐。
　　他们选定一个远离精灵的树干落座，身下“纤细”的枝干不足以搭建房屋，只有丛生的绿叶和攀附在枝干上藤蔓开出的小花。
　　沈域先问了魔王交流的结果，得知[神之语]不在精灵族，甚至也不在矮人族、海族和龙族，和魔王一个反应：“在人族？晨辉教会？”
　　魔王颔首：“多半是。”
　　不过海族他们还是得去一趟，去收集[海神石的露珠]。有生命树的例子在，海神应该会配合地提前准备好。
　　沈域：“[花瓣]呢？那位大德鲁伊安德莉亚说生命树要等半年才开花，花骨朵能不能用？”
　　魔王对生命树说的话同样是意识交流，所以沈域不知道魔王已经直接开口和生命树本树索要了几朵花。
　　魔王：“不用管，待会儿塞缪尔会送来。”语气懒散。
　　沈域抬眼：“塞缪尔？你跟精灵王很熟？”
　　“不熟，”魔王淡声，“曾经打过几次。”然后再也不想和塞缪尔动手，嫌烦，一会儿衣服乱了不行，一会儿身上脏了不行，没见过这么扫兴的。
　　沈域：“是么，我听你们语气很熟稔。”
　　“……”魔王总算回过味来，好笑解释道，“用你们的话说，塞缪尔对感情过敏，我怎么可能跟他有什么。”
　　他烦还来不及，接着说了塞缪尔那些怪癖。
　　听起来偶像包袱很重啊，准确一点，“精灵王”这个身份的包袱很重。
　　沈域了然，抬抬自己仍被握着的手，打趣地问：“既然对方感情过敏，精灵王现身的时候为什么要牵我？”
　　顺势埋在他掌心呼吸了一口熟悉的气息，魔族勾勾唇：“虽然塞缪尔内里不怎么样，但长了一张好皮囊，引得不少男男女女前赴后继。”
　　要是沈域也被塞缪尔那张虚有其表的皮囊勾走了怎么办。
　　正这么想着，魔族眼神倏地变冷，抬手接住身后袭来的“暗器”。
　　“堂堂魔王也会背地论人长短。”不远处恰巧现身听见魔王评价的塞缪尔道，脸上笑意盈盈，丝毫看不出前一秒才毫不留情下手偷袭过。
　　暗器是个木匣，里面装了几朵生命树胜芳时摘下的花朵。
　　检查过后将木匣收起，魔王散漫地靠在沈域身上，懒懒朝对面看去：“你不是最爱你那副皮囊，夸你你应该高兴才是。”
　　用得着你肯定？
　　塞缪尔内心冷笑，面上依然温柔似水，如果忽略掉口中下逐客令的话，确实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塞缪尔说：“精灵王城欢迎魔王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魔王请便。”
　　下了逐客令不说，还要戳一下魔王的心窝子：“沈域阁下不算，王城随时欢迎你来做客。”邀请的语气非常温柔和真诚，那双浅绿的眼眸仿佛盈满一池春水。
　　“多谢殿下好意，”沈域率先开口安抚住了要发火的某个魔族，“不过我向来和我的魔王大人同进同出，既然精灵王城不欢迎他，我也只能遗憾地错过这个欣赏王城的机会了。”
　　一句话轻而易举就将魔王酝酿中的怒火浇熄，连熄灭后飘出来的烟都是小心心的形状。
　　随后两人就告别精灵王离开了，当然，开口的仍然是沈域，魔王不动手揍精灵王一顿就是好的了。
　　塞缪尔何曾见过魔王这样好说话的时候，当年魔王上门挑战，他费尽唇舌、用心良苦劝慰半天都没能阻止得了对方动手。
　　想起当初糟糕的经历，塞缪尔绿盈盈的眸子里闪过一抹
　　冷意。
　　呵，魔王，粗俗。
　　沈域落到他手里可惜了。
　　彼时沈域和魔王已经离开了精灵王城，他们连外城都没有停留，直接出了城门进入永恒森林里。
　　王城外魔兽潮暂时被击退一波，护卫军们在城墙上巡视休息，顺便保护下面清理战场的普通精灵。
　　对这两个从王城出来明显属于外族的男性，清理魔兽尸体的精灵们好奇归好奇，但没有人上前搭话打探。
　　远离王城后，沈域：“[生命树的花瓣]拿到了，海族的行程应该也会比较顺利，人族那边怎么办？”
　　[圣泉]在晨辉教会，以魔王的实力想要拿到不难，但没有意识碎片“造物主”的配合，他们怎么确定[神之语]的位置？
　　他将自己的疑虑告诉魔王，魔王却道：“‘造物主’不会帮我们是必然的，但晨辉教会可不一定。”
　　沈域：“嗯？”
　　魔王揽过他亲了亲：“你觉得奥斯汀好不容易坐到教皇的位置，会愿意跟随造物主一起为洛特维殉葬吗？”
　　沈域：“教皇知道巡游者的存在？”
　　魔王漫不经心说：“如果不知道，那就让他知道好了。”
　　但在前往明光帝国之前，他们先要去一趟海族。
　　海族皇室和贵族都住在无尽海域中心区域的海神群岛，海神石被供奉在人鱼王的皇宫花园中，每当夜晚月色洒落，海神石表面就会凝结一层月辉。
　　根据月光的多寡，一直要晒够30~60天不等才能凝聚一颗露珠，所以[海神石的露珠]在海族是非常珍稀的存在，更甚于【银月】药剂的冰焰草。
　　这么极其罕有能够帮助扩大精神海的[露珠]，魔王张口就要了一罐，别说一滴，一斤都有了。
　　人鱼王想想都肉痛，哪怕有海神的交代也拖拖拉拉不愿意给，和魔王商量着能不能少一点。
　　魔王就说：“我自己去取可就不止一罐了。”
　　第二天一罐[海神石的露珠]就被侍从送到了魔王和沈域暂住的殿宇里，被派来的人鱼侍从满脸是笑，热烈欢送他们离开。
　　到了无人的海域，沈域才问：“人鱼王这么……精打细算的么？”说精打细算是客气，直白一点就是抠门。
　　[露珠]或许对别的海族来说罕见，但对坐拥海神石的人鱼王而言应该不算稀有才对。
　　他不是嫌人鱼王给的少，只是单纯评价对方明明畏惧魔王还敢拖着讨价还价的行为。
　　魔王：“阿瑞瑟出身落魄贵族，年轻时不受宠，所以对资源这些看得比较重。”
　　沈域隐约记起来，好像是在哪里听说过人鱼王精神海有损不受重视，后来得到机遇治好精神海才翻身的。
　　他走神片刻便抛下了这件事：“接下来去明光帝国？”
　　两人此时身体悬空站在翻涌的海面上，天空乌云翻滚，风雨欲来。魔王摸摸他的脸，暗示性地问：“确定现在就去？”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时常有这种暧昧或者亲昵的小动作，沈域一时没多想，沉吟着说：“是要等等。”
　　魔王眼里染上笑意，看着沈域打开面板确定时间：“距离系统发布任务刚过去十天。”
　　魔族心情松快地应是：“嗯，不着急。”
　　沈域点头：“所以先等我把[神明之眼]的能量吸收了我们再出发。”
　　不管意识跟不跟得上，总要暂且将实力提升到传奇，这样即使晨辉教会不配合，双方打起来他也不至于拖后腿。
　　说完询问魔王的意见：“你说呢？”
　　魔王：“现在就吸收么？我可以保护你。”
　　沈域耸肩：“你也说了巡游者醒来之前我没什么危险，既然这样，还不如早点用了
　　提升实力。”
　　魔王妥协：“……都可以。”立刻动身还是立刻吸收[神明之眼]对他来说有区别吗？没有。
　　说定这件事，沈域取出盛放[神明之眼]的木匣，被魔王带着进入对方的异域空间里。
　　异域空间至少不会有魔兽时不时出没攻击，比在洛特维大陆更适合闭关。
　　看见魔海与蓝色海域上熟悉的黑色藤床，沈域心神微动，呼吸乱了乱，显然想起了当初发生在上面的事。
　　他静心凝神，取出植株后向魔王确定：“吸收能量需要多长时间？”要是一年半载的就算了，他可以静看魔王发挥，反正对方现在是他对象。
　　魔王：“吸收速度和精神海有关。”
　　精神海太小，吸收时要边扩大范围边往里纳入能量，多了一个步骤自然就慢了。沈域精神海浩瀚无边，吸收完整株[神明之眼]或许用不了半天。
　　但也不是说慢慢吸收就没问题，[神明之眼]蕴含的能量不是牧师转化后的治愈术，强行扩大精神海，程度范围内还好，超过某个程度只会将精神海撑裂。
　　沈域听完心中有数，精神力探入手中幽暗的植株里，浓郁的能量腾地雾化开笼罩住他的身体，在他身周形成一团跃动的火焰般的薄雾。
　　正是[神明之眼]还生长在元素大陆上时，曾经笼在上方的巨大虚影模样。
　　他顷刻间入了定。
　　魔王屈身坐在旁边不远不近的地方，闲着没事，感知了下安置龟宠处的魔植已经被吃完，又用精神力卷了一堆提纯血脉的魔植过去。
　　冰蓝巨龟魔植吃到第三株，沈域身上原本稳定的气息随着吸收的能量愈多，开始节节攀升，代表等级的数字也飞快变动。
　　于是同一时刻，现实世界所有在关注排行榜的玩家们都看见霸榜大佬定格在46级的等级简直是坐了火箭般地往上蹿：47、48、49……
　　很快突破50级、突破60级、突破70级，但数字还在上涨。
　　玩家们都快疯了，怎么回事，大佬这是吃了经验直升丸吗？哪里领的，他们也想要！
　　好友频道和网上马上多出一串相关的讨论，都是在猜测发生什么事的。
　　国外玩家只能自己猜，国内玩家还能到官网下问，十几亿的人口流量，哪怕第一时间关注到这件事的人不多，也在眨眼间刷出了几十万条评论。
　　被追着问的官网工作人员也很茫然，不仅他不知道，他的上级、上上级、上上级也不知道啊！
　　军方确实不知道沈域在做什么，沈域自己做决定后没跟任何人透露，沈沐沐和孔令瑜几人也只是知道他要离开一段时间而已。
　　唯一清楚并参与了沈域行动的只有魔王，但魔王显然不会没事跟其他人说起这些。
　　叶参谋有所猜测，能够提供这么多能量的只有一个东西……
　　沈域想做什么？将自己的身体作为封锁能量的枷锁么？
　　他担忧地皱紧眉头。
　　被动防御不是沈域的性格，既然明确知道解决巡游者的方法，他当然要先下手为强，趁巡游者没有苏醒，趁祂病要他命。
　　异域空间，吸收完能量的沈域缓缓睁开双眼。
　　他意识中仿佛过去了许久，实际时间不过才一两个小时。时刻关注着他的魔王踱步过去将他拉起：“怎么样？”
　　沈域笑而不语，心随意动，周围魔法元素聚拢成形——赫然是元素之虫！


第71章 
　　魔王眸光微动。
　　就见圆胖的元素之虫再度发生变化，长条形的身躯生出脑袋、四肢和翅膀，脑袋上五官分明，面孔长着魔王的模样。
　　这个有着魔王长相的元素精灵不熟练地扇动翅膀围绕魔王飞了一圈，像是飞的累了，最后合拢翅膀在他肩头坐了下来，身躯亲昵地贴着魔王脖颈。
　　魔王无声揉了揉肩上的“小生物”，待看见脸上属于自己的面孔时，收手略有嫌弃道：“怎么长着这副样子。”
　　“不好意思，操作还不太熟练。”沈域轻笑道。
　　连自己都嫌弃，也是没谁了。
　　他控制着精神力，小生物脸部的魔法元素重组，逐渐变化成他自己的样子。而后思考一瞬，又将样貌变得稚嫩幼小了些，是他七八岁时的模样。
　　魔王这才满意，宝贝似的把缩小版沈域托在手心：“这是晋升后获得的能力？”
　　沈域点头应是。
　　大陆上的传说没错，[神明之眼]的确帮助他毫无障碍地晋升到了传奇位阶，他现在的等级刚好是100级。
　　按照职业者正常的晋升流程，想要晋升高阶，除了经验和精神力的积攒外还得自行创造一个高阶的法术模型。
　　从高阶突破传奇也是如此，须得创造对应的传奇术法。
　　但使用[神明之眼]却帮助沈域大大缩短了这个积累过程。在他入定冥想将能量吸收到中阶与高阶的临界点时，他冥冥中意识到需要一个高阶技能。
　　联想到获取[神明之眼]途中遇见的元素之虫，精神海无风自动，迅速构建出对应的法术发模型。
　　技能效果当然不止凝聚魔法元素化为元素之虫那么简单。
　　沈域给技能取名为[元素生命]，意思就是赋予操控的魔法元素一定活性，它可以是元素之虫的模样，可以是元素精灵的模样，甚至可以是一棵树、一朵花。
　　唯一和[元素之虫]的共同之处就是，被他赋予了活性的“元素生命”以魔法元素为食。
　　这个技能是[元素之虫]和魔王一起带给他的灵感，前者就是以魔法元素为食，后者告诉过他大陆上除了魔族都是由魔法元素构成。
　　“对我使用技能，试试效果。”魔王听他说完道。
　　沈域：“你手上不是正好有一个？”
　　魔王低头，手中小沈域也仰头望着他。
　　虽然被赋予了活性，但毕竟是没有智慧的元素体，小沈域的眼神呆板僵硬，远不如真正的沈域灵动沉静。
　　然而他顶着一张沈域的脸。
　　魔王怎么舍得对这样一个“小沈域”动手，指腹蹭了蹭小家伙的脸颊，抬头无奈：“你知道我下不了手。”
　　沈域好笑：“那要是以后有敌人用幻术伪装成我的模样对你出手，你也不反抗？”
　　“怎么可能。”魔族漠然表示：“其他人的幻术伪装和你的术法怎么能相提并论。”后者是情趣，前者只会让他愤怒。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术法。
　　不过他是个宠对象的好男人，从善如流给元素体换了个外形，从小沈域又变回元素之虫。
　　魔王这才动用精神力攻向元素体，元素之虫抵抗一阵后溃散消失。
　　后来又用各个属性的技能卷轴测试一番，发现[元素生命]虽有吞食魔法元素的能力，但只能从其他术法中汲取少许能量，外界的攻击达到一定程度后仍然会使其消散。
　　“效果还不错。”测试完魔王评价道。
　　“就是技能范围不包括魔族。”沈域有些遗憾，魔族和其他种族的构造不同，体内不含魔法元素。
　　“嗯？”魔王揽着他问：“要针对魔族的术法做什么？”
　　沈域轻挑地摸摸他冷峻的脸：“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欺负你。”
　　低沉的闷笑使得抱着沈域的胸膛微微振动，魔王低语：“想欺负现在就可以欺负，我什么时候反抗过？”
　　他这个对象找得可真不错，性格完美，脸帅身材好，还会说情话。
　　沈域奖励似的抬头在魔族唇上印下一吻，玩闹黏糊一阵，继续往下说：“传奇技能我给它取名叫[生命崩解]。”
　　这熟悉的字眼……
　　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手中软乎乎的耳垂，魔王不以为意问：“针对魔族的技能？”
　　沈域没承认也没否认：“不算专门针对吧，只是技能范围包括魔族而已。”但灵感是亲历魔王的魔纹崩解带来的。
　　技能效果顾名思义，就是使生命的血肉崩解，无法再重组自愈。
　　“听着还不错。”空间里没有其他生命，魔王：“我召一具分/身给你试试效果。”
　　话落，一具与魔王长相一模一样的分/身在两人身侧由魔气凝聚成形，身高腿长，神情因没有精神力入驻而显得异常冷漠。
　　因为是随手捏的，等阶只有中阶。
　　沈域心脏被触动一霎，勾着魔王视线没往旁边看：“你对着跟我同样长相的元素体都下不了手，我就能对你的分/身下手了？”
　　魔王哼笑：“以前动手不是很果断。”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沈域安抚地亲了亲他，脸贴脸地在魔族耳边问，“生气了？”
　　魔王：“你说呢？”事情发生时肯定是气的。
　　沈域：“我以你魔纹崩解为灵感选择构建的术法，生气么？”
　　这点不气，因为清楚沈域不是在针对他。但魔王还是一句：“你说呢？”薄唇在他颈侧若有似无落下亲吻。
　　对话进行到这里重点早已不在技能上。
　　沈域仰了仰脖颈让魔王亲得更顺利，手指勾在对方颈侧轻蹭，黑眸因皮肤上传递来的快感微阖，轻声道：“那我要做点什么才能让宝贝消气？”
　　这个时候喊出这两个字，无异于在魔王渐渐升腾起的欲/火上浇油。
　　本就低沉的嗓音又哑了几分，魔王呼吸微紧，一路从修长细腻的脖颈亲到沈域唇边，含住他下唇轻吮：“宝贝什么都不用做，能做到吗？”
　　沈域有些失神地望着他，语气懒懒的：“什么？”
　　魔王没有回答，只是勾着他更深更紧地亲吻下来，随即一只手从沈域后腰伸到身前，沈域半阖的眼睛顿时微微睁大。
　　魔王一只手捧着他的脸，一只手在后背，腰上的第三只手是谁的？
　　唔，还有第四只……腰间痒肉被轻轻剐蹭的感觉让沈域心跳加快，不受控的闷哼消失在相连的唇齿间。
　　身后贴上来另一具身体，沈域对人体结构太了解了，只凭短暂的皮肤接触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对方挺拔的身材和结实的肌肉线条。
　　对方在他耳后亲了亲，然后含着耳珠低声道：“宝贝不喜欢当着外人的面亲密，那这样呢？”同样的性感沙哑，是属于魔王的声音。
　　那具分/身。
　　“……感情你是、早有预谋？”深吻过后嘴唇总算得到解放，沈域平复着呼吸急促道。
　　魔王轻笑：“宝贝不喜欢吗？”
　　沈域眼睛闭了闭，一个魔王就够他受的了，更何况两个。他睁眼摸了摸魔族微勾的唇角：“宝贝是不是对自己的实力有所误解。”
　　魔王了解他的顾虑，爱怜地吻吻他的指尖：“别怕，不让他做到最后。”
　　说什么他，不都是你自己控制的。沈域无语，被细细吻过的指尖带着点酥麻，顺着冷峻的侧脸轮廓摸到魔王眼尾。
　　“这双眼睛……”
　　魔王：“嗯？”他眼睛现在是没有伪装的暗红色。
　　沈域：“可以更冷漠一点。”眼神更漠然冷淡一点，配合着身体激烈的渴求，反而会让他兴奋。
　　喉结滚了滚，眸中温情尽去，魔王牵唇慢条斯理扯开领口，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如你如愿。”
　　……
　　一天后，翻涌的海面上忽然多出两道颀长的身影。
　　旁边两只发狂的巨蟹原本正挥舞着坚硬的蟹钳相互攻击，嗅到更“诱人”的香味，不约而同转道朝源头攻来。
　　沈域正好用它们练手试了试[生命崩解]的效果，术法笼罩后，攻击消失，原地只剩两座一动不动的小山。
　　小山外壳完好如初，若不是没有生命波动，看着和术法施展前没有任何差别。
　　沈域又招了阵微风吹过，两座蟹山顷刻间化作齑粉，厚厚的粉末铺满一小片海域，很快又被涌动的海水吞噬。
　　效果不错，就是不利于收集魔兽身上的材料，太奢侈了，以后有空闲了再慢慢改良。
　　测试完两人没在原地停留，直接动身去了明光帝国。
　　作为从人族诞生之初就建立的教会，晨辉教会历史悠久，底蕴不输人族历史本身。它信众众多，教会成员广布于帝国境内，每一支分会点都有主教坐阵。
　　位于王都的总部圣堂就更不用说了，常年驻守的红衣大主教就有上百名，每一名都等同于高阶职业者。
　　除了红衣大主教外，还有晋升传奇位阶被赐予了称号的圣徒。
　　教皇的实力犹在圣徒之上，但很少在人前现身。
　　整个圣堂占地极大，面积比皇宫还有宽阔几分，每一栋建筑皆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充斥着精雕细琢的味道。
　　圣堂同样被笼罩在密密麻麻的防御阵法和禁制当中，王都的防御尚且只能抵挡中阶魔兽潮，圣堂的防护，实力稍弱一些的传奇连防御都攻不破。
　　可见教会的底蕴。
　　沈域和魔王目的明确，传送到人族王都后便径直来到晨辉教会的圣堂上空。硬闯进入费时费力，魔王抬手召出一道攻击落在圣堂的防护阵上。
　　阵法被触动亮起微光，攻击很快被分解消失，但波动立刻引起了内部值守人员的警觉，须臾间就有三道人影从内部飞出。
　　“谁敢在圣堂放肆！”人随声至。
　　现身的是三名红衣大主教，等同于高阶职业者。
　　高阶还不被魔王放在眼里，冕袍被风吹动，魔族淡然立于半空中，语气随意却不容忽视，道：“叫奥斯汀出来见我。”
　　奥斯汀，现任教皇的名讳。
　　魔王此行没做任何伪装，身上红眸和魔纹毫无掩饰，看清他脸上属于魔王的特征，三名红衣大主教神情惊愕。
　　再看对方身侧的男性，黑发黑眼，应当是流言中被魔王看中那个海族沈域了。
　　可是对方竟然也有传奇位阶？感应到沈域身上传递来压制性的能量波动，红衣大主教们心中一阵悚然。
　　魔王这个时候来圣堂做什么？
　　仅凭他们绝不是魔王的对手，更别说现在对方身侧还有另一名传奇。
　　三人心思急转，为首者朝身旁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深吸口气上前一步道：“教皇陛下现下在闭关，魔王请回吧。”
　　他语气还算客气，身形却恰好将身后的同伴挡住，同伴与他共事多年，立刻用尽全力屏蔽感知，在此期间迅速联系圣堂内坐阵的圣徒大人。
　　他们自以为动作隐蔽，实际上动作确实也隐蔽，沈域和魔王没看见、也没感知到红衣大主教的动作，但他们有脑子会推测。
　　明知对方或许在联系援兵，两人都装作没发现一样。
　　魔王淡淡撩起眼皮，没说话，为
　　首者却仿佛受到巨大冲击般猛地被击退撞在防御屏障上，胸口一滞嘴边溢出鲜血。
　　魔王的意思很明显，跟他对话，眼前的人都不够格。
　　他神情淡漠，脸上不是刻意装出来的冷漠，而是自然而然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无趣，像是没有东西值得被他看进眼底。
　　沈域偏头看着他，忽而有些后悔几天前不该说那样的话，不然每当魔王做出眼前这幅姿态，他就不可避免地会想歪到别的地方。
　　在思绪跑偏到更远之前，他适时收敛心神望向对面。
　　教会的反应相当迅速，几乎就是红衣大主教发出求援信号、为首者被击退的同时，一道沉稳威严的女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不知魔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随后一位身着淡白盔甲、手持巨剑的传奇剑士现身于先前三位红衣大主教所在的位置，她大约四十岁，长相不算漂亮，但五官端正大气，有种坚不可摧一往无前的气势在。
　　现身之际，她先将剩余两名红衣连同先前受伤的那个一同扔回圣堂内，红衣主教们担忧道：“昆娜大人，小心！”
　　传奇剑士昆娜没有理会身后的喧扰，看向魔王和沈域的眼神带着凝重：“魔王冕下，教会与魔族近来相安无事，您不在魔域总领应对魔力潮汐，到圣堂来做什么？”
　　似乎是觉得眼前的人说话有那么点分量，魔王这才正眼看她：“很简单，把你们的圣泉交出来。”
　　昆娜眼中闪过厉色，笑话，圣泉是教会的圣物，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交出去，还是交给他们的死敌魔王？
　　她深深呼吸几次，好似在压抑胸腔的怒气：“冕下到来的时机不巧，前段时间我们伟大的造物主苏醒下达了命令，不再允许外界求取圣泉，您请回。”
　　作为晨辉教会的圣物，圣泉有一定治疗能力，因此时常有普通信众来到圣堂求取稀释后的圣泉回去疗伤治病。
　　圣泉稀有，即便是稀释后的圣泉也不是谁都能求到的，大部分时间教会只会让值守的牧师给来求医的信众看病。
　　魔王并不意外自己会被拒绝，玩味地把玩着一团压缩的魔气，深色的魔气透露出摄人的气息，却在他手中面团似的被捏扁搓圆。
　　他淡声问：“假如我非要不可呢？”
　　“那就只有得罪了。”昆娜唰地拔出了手中的剑。
　　“大人，我们来帮你！”防御屏障内聚集的教会人员道，他们等级有高有低，开口的都是高阶。
　　教皇陛下在闭关，另外两名圣徒大人分别去往了其他两个分会帮助解决高阶魔兽潮，听说还有传奇级别的魔兽出没，以至于圣堂内防御空虚。
　　如今昆娜大人独木难支，他们必须同心协力才行！
　　他们教会这么多职业者在，不信撑不到另外两名圣徒大人回来。
　　由牧师勉强医治好内伤的红衣大主教就要领着其他同伴出来帮忙，被挡下魔王一击的昆娜厉声喝退：“都别出来！”
　　“大人！”主教们忧心不已，但也不敢再开口打扰。
　　短短几息时间，昆娜便持着巨剑和魔王战了几个回合，沈域远远旁观着没有插手，也警惕着不让圣堂内其他主教出来助阵。
　　好在昆娜似乎在教会内挺有威信，被她冷声喝止后，防御屏障内的教众们真的没有出来。
　　他收起几分心神关注起魔王和传奇剑士的战斗，两人速度极快，若是等级低的，只能看见黑色和淡白的两道残影飞速掠过。
　　空中不时有铿锵金属鸣音和炸裂声传出，巨剑砍向魔王胸口，却被一条覆盖满细密鳞片的蛇尾挡住。
　　锋锐的巨剑在坚硬的蛇鳞上碰撞出迸溅的火星。
　　一击不中，昆娜持剑急退，魔王速度却更快，闪身迅速逼近。
　　他天赋是空间属性，配合战斗不时在空中制造出空间裂缝，昆娜反应快躲过几次，躲不及的便在她身上裂出长长的伤口。
　　还有一次她身体整个被空间吞噬了进去，魔王也闪身逼近空间缝隙里。
　　“圣徒大人！”圣堂里的教众们顿时急了，一个个飞身冲出来，被沈域用[元素生命]挡住。
　　“我没事！”下一秒昆娜便脱身自己撕开空间出来。
　　她现身的地点很巧，刚好在防御屏障外，立刻卷着教众们退回防御屏障内侧。
　　紧随其后追出来的魔王一道攻击打在防御阵上，阵法亮起微光再度将攻击化解。假如魔王狠了心要打入圣堂，攻破防御阵不过是时间问题。
　　立在屏障后的昆娜脸色发白、神情慎重，她身上带着斑斑血迹，可见逃脱魔王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身边一名高阶牧师连忙施放术法替她治疗，还有人提议：“大人，现在这个情况只有唤醒教皇陛下了！”
　　教皇闭关谁都不能打扰，但现在也顾不上这点了。
　　屏障外沈域靠近站在魔王身侧，目光在他身上检查一圈：“没受伤吧？”
　　又一道攻击被防御阵化解，魔王眉心不悦拧紧，听见沈域问话：“没事，除非奥斯汀亲自过来，其他人还伤不了我。”
　　大概是嫌防御阵破解麻烦，话落他收起攻击，对屏障内道：“明天这个时候，叫奥斯汀把圣泉交出来，否则……”
　　他挑起嘴角：“我只好自己去取了。”
　　说完揽着沈域消失在空中。
　　两人一离开，教会众人们提起的心放下大半。
　　“大人，魔王现身的事我们已经通知了另外两位圣徒大人，两位大人说会立刻回来，您看我们还需要向皇室求助或者告知教皇陛下吗？”
　　挥退无关人员，先前受伤的红衣大主教问道。
　　被牧师治疗过后的昆娜脸色好了点，说：“罗兰和卡洛琳那里脱不开身，暂时回来不了。”
　　红衣大主教有些疑惑，却没有多问，或许是那两个地方的魔兽潮爆发得太厉害了吧。
　　他问：“那我们是向皇室求助还是告知教皇陛下？”
　　昆娜：“魔王来者不善，通知教皇陛下。”
　　教会和皇室的关系也就表面上过得去，实际可算不上好，不是必要，大主教绝对不想求到皇室头上。
　　听见这个回答他也松了口气，躬身道：“我这就去。”
　　“不，”昆娜眼神闪了闪，转身说，“我亲自去。”
　　她知道罗兰和卡洛琳为什么回来不了，因为是她不让。
　　另一边，沈域和魔王消失并没有走远，而是直接回了魔王开辟的异域空间。
　　异域空间独立域外，相当于脱离了洛特维大陆，自然也包括人族领地。
　　不用担心对话被人族的意识碎片“造物主”听到，一进空间沈域就转身看向魔王问：“情况怎么样？”
　　魔王挑动眉梢，答非所问：“看来造物主的信仰也不怎么牢固。”
　　沈域就知道答案了，昆娜不是造物主的信徒。
　　魔王：“将她逼入空间缝隙后我告诉她，我是为造物主和祂背后的东西而来，她迟疑了。”
　　这说明昆娜至少了解巡游者的部分信息。
　　具体了解多少，等明天见面自然就知道了。
　　这是昨天沈域和魔王滚完床单闲话时讨论出来的决定，圣堂的防御阵想要从外部攻破非常麻烦，想要省时省力，不如找内部叛徒联手。
　　而教会最有可能出现的叛徒，反而是教会高层。
　　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那我们就等明天教皇现身了。”沈域表示。
　　魔王颔首，收敛了背后的翼翅和头上的犄角，又要收起魔纹和蛇尾。
　　沈域抓住他的手腕。
　　抬眼对上别有深意的黑眸，魔王意会，尾巴尖递过去：“玩一会？”


第72章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域无语，他是这么不分轻重的人么，这时候还想着涩涩？
　　魔王不置可否，只问：“真的不玩？”
　　好吧，他确实不是什么正经人，不涩涩不代表不能玩一会儿放松。
　　沈域便捉着男朋友的尾巴尖像盘文玩核桃一样把玩着，说：“我刚刚是想到一个问题，既然兽王待在兽族领地都能对未知空间里的[神明之眼]有所感应，你和昆娜的对话，会不会被‘造物主’感知到了。”
　　魔王：“放心，我做了屏蔽。”
　　沈域放下心。
　　手里的蛇尾顶端最纤细之处也有小孩的手腕粗细，刚好被一手掌握，沈域思考时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鳞片，触感光滑冰凉，夏天时绝对是上好的凉枕。
　　他没注意到魔王落在他身上越来越幽暗的目光，还想着：“昆娜会如实把你的话转告给教皇么？”
　　假如昆娜说一半藏一半，只说魔王来索要圣泉，态度嚣张，却不说其实是为造物主而来的……明天该不会见面就打？
　　再有，如果昆娜根本不打算告诉教皇呢？
　　“除去教皇自己，晨辉教会有三位传奇，今天是恰巧碰到另外两名传奇不在，但我们给出一天时限，怎么也够两人赶回来了。”
　　沈域：“要是昆娜选择等到另外两名传奇同伴回来联手——”
　　他虽然也晋升了传奇，但有自知之明，他这种算是走了捷径，和三位凭自己积累晋升的传奇战斗意识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一抬眼睫，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魔王弄到了海面的藤床上。
　　魔族又在藤床上弄了个类似软塌的东西，正百无聊赖倚靠在塌上，他就舒适地窝在对方怀里，手里还无知无觉把玩着一截尾巴尖。
　　沈域一阵默然，他对魔王可真是越来越不设防了。
　　“宝贝是不是对自己伴侣的实力有什么误解？”见他话说到一半，魔王自然而然接过话题：“若是区区几个传奇联手就能对付我，我今天还能安稳地坐在这里抱着宝贝吗？”
　　说着在他脸颊亲了亲。
　　沈域偏头，魔王又在他唇上亲了口，一看就没把他猜测的可能放在心上。
　　沈域好奇了：“你现在到底在哪个层次？”不是说传奇之上的晋升渠道被巡游者堵死了么？
　　被问到的魔族语气轻猫淡写：“传奇之上是神阶，我现在算是踏入了半神领域吧。”
　　对他来说与其担心三位传奇联手，还不如想一想怎么让沈域提起兴趣“玩耍”一会儿。
　　算是，吧。
　　沈域：“嚣张。”但是他就喜欢魔王的狂妄不可一世，捏着魔族下巴在他薄唇上亲吻一口。
　　洛特维大陆的无冕之王，名副其实。
　　蛇尾将人缠紧，魔王抱着他轻松道：“所以不用担心那个女人隐瞒，就算她隐瞒也没关系，等她发现联手也不过是做无用功后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无非是多和沈域玩一天，他乐见其成。
　　沈域颔首，这是最坏的结果，往好的方面想，昆娜也有可能会如实将事情转告给教皇。
　　“等等，他们有办法避开‘造物主’的注视交流么？”他忽然意识到这点。
　　“那是他们的事，我只需要奥斯汀从那个龟壳里出来，”明明躺在自己怀里，嘴里说的、脑子里想的都是别的男人，魔王不高兴了，轻轻咬了咬唇边柔软的耳肉，“我就这么没有吸引力？”
　　斜睨魔族一眼，指尖绕着尾巴尖勾了勾，清晰地看到软趴趴的蛇尾尖端瞬间绷直，沈域撒开手从容起身：“纵/欲不可取。”
　　身后蛇尾勾着他的腰不让走，低哑的嗓音羽毛般撩动耳膜：“宝贝昨天
　　缠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域点头，然后恶趣味地弯唇笑了：“你也说了那是昨天。”呵，让你搞个分身来折腾我，他身体是受得住，但过多的快/感有时候累计起来也是种折磨。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清心寡欲一顿时间，郎心似铁，无视魔王欲求不满的幽幽视线，忙自己的事去了。
　　其实没有特别要紧的事，在等待约定时间到来的空闲里，沈域先检查了下背包里已收集的[生命树花瓣]、[海神石的露珠]以及其他几样从系统手里薅来的羊毛。
　　每种材料的数量有多有少，假如[圣泉]数量充足，应该能支持配制出可供他和魔王使用三天的分量。
　　接着他又看了眼公会里的聊天记录，是昨天他吸收完[神明之眼]等级猛涨时候的消息。
　　大约是怕贸然发私聊打扰到他，沈沐沐、孔令瑜几人都选择在公会留言询问他的近况，让他看见了有空闲再回，他们没什么事，不用为他们分心。
　　沈域简单回了两句一切顺利就没再管了。
　　第二天如期而至。
　　两人在约定的时间从异域空间现身，甫一露面，迎接他们的就是教皇精心准备的[圣光普照]攻击。
　　沈域在魔王的事先提醒下有所防备，迅速召唤魔法元素在身周形成一圈屏障抵挡，同时也给男朋友做了防护。
　　圣光攻击明显是针对魔王的，他应对及时，两人都没受伤。
　　魔王礼尚往来凌厉地还了一击，同样被教皇抬手画出防御阵纹接下。
　　两道攻击都没有落到实处，一击不中，双方试探后反而停手了，没有让局面恶化下去。
　　双方遥遥站立在天空两端，中间隔着十来米的距离。
　　沈域这边就他和魔王，意外的是教会那边人数也不多，仅有教皇自己和昨天有过照面的传奇剑士昆娜。
　　昆娜依然是一身淡白的盔甲，手持巨剑，面容端肃，既看不出昨天受伤的样子，也看不出其他情绪端倪。
　　她身旁教皇奥斯汀年约三十出头，长相不算特别精致，但周身气息温和，五官柔美，眉宇间自有一股悲天悯人的气质。
　　如果不是头上象征身份的皇冠和身上繁复的冕服绶带，沈域觉得对面的男人会更像地球上的一名老师，而不是教皇。
　　他想起出来之前魔王说的话，魔王说奥斯汀此人，外表光风霁月，实则睚眦必报，不论对方是不是对教会怀有二心，是不是打算和他们合作，都会借机动手试探他们。
　　打得中当然最好，打不中他也不亏。
　　沈域没从那张文雅的脸上看出教皇的真实想法，但攻击试探他是亲自体会过了。
　　心念转动间，对面奥斯汀开口了，声音是温润的男中音，不急不缓道：“魔王不在魔域里待着，跑来我们圣堂做什么？难不成是来下战书开战的？”
　　魔王哂笑：“我倒是敢开战，你们敢应么？”
　　“开个玩笑而已，魔王不必较真，”奥斯汀若无其事略过话题，“如今魔力潮汐越发汹涌，各族都忙着应对不知疲倦的魔兽潮，魔族应当也是如此。”
　　“大家都是彼此彼此，哪来的时间开战。”
　　魔域境内魔法元素确实稀薄一些，但不是没有。
　　境内同样有不少被魔气侵蚀的魔兽，这些受侵蚀的魔兽平时就比正常魔兽狂躁弑杀，魔力潮汐后只会更疯狂。
　　所以奥斯汀说这话不算夸张。
　　“魔族的事与你无关，你担心自己的教会就行，”魔王没工夫和奥斯汀东拉西扯，“昨天我让人带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奥斯汀噙着温和的笑意向他颔首：“自然。”眸中似乎别有深意，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他身侧女剑士昆娜巨剑
　　杵在身前，双手交叠握在剑柄上，神情沉默肃然，一如往昔。
　　将两人的反应收进眼底，沈域听见旁边魔王淡漠道：“既然知道我的目的，那[圣泉]带出来没有。”
　　“自然也没有，”奥斯汀脸上依然是如沐春风的笑，但眼神却渐渐冷了，“[圣泉]是教会的圣物，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得到的。”
　　“尤其是，”语气轻嘲不屑，“魔族。”
　　话音刚落，一团可将人眼灼伤的刺眼光芒便在双方间轰然爆发开来，原来教皇说话时就已经准备好翻脸动手了。
　　而魔王显然对此早有预料，抵御的魔气力量与攻击正面相撞，顿时引发剧烈能量波动和刺目的白光。
　　沈域不露声色看了眼身侧衣袍猎猎、神色冷然的俊美魔族，又被魔王说中了。
　　魔王曾和教皇奥斯汀交手过不止一次，对奥斯汀此人的性格也极为了解。
　　他说假如教皇有意合作，会率先翻脸动手，假如没有合作意向，就会顾左右言其他，既不交出[圣泉]，又会稳着他不主动出手。
　　到现在为止，奥斯汀的所有反应都在魔王预料之中。
　　昨天两人讨论起这一点时，沈域问过魔王是不是和奥斯汀很熟，就像他和精灵王塞缪尔，说话总有种“相爱相杀”的味道。
　　老实说，他看着有种微妙的不爽。
　　对此魔王表示很疑惑：“打过几次算熟么？”他只是在交手期间不可避免和两者有过或长或短的交流，自然而然就知道了他们的性格弱点。
　　沈域只能将其归结于魔王天生敏锐，战斗素养高超。
　　他当时没说什么，魔王却敏感察觉到他的醋意，愉悦地搂着他好一阵哄，说不清是哄人多还是趁机吃豆腐多，或许两者都有吧。
　　不过魔王说事情过后可以任他“惩罚”……
　　咳，言归正传，奥斯汀的反应在魔王预料之中，按照魔王的推测，那么接下来奥斯汀就要制造适合交流的契机了。
　　魔王说以奥斯汀狡诈的性子，十有八/九会选择从他下手，说到这里时满腔不悦。
　　沈域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柿子都知道捡软的捏，奥斯汀选择实力更低的他作为突破口在情理之中，再加上他还是魔王的弱点……
　　奥斯汀不会对他下死手，但会不会借机泄愤、让魔王不爽就不一定了。
　　战斗还在继续，白光爆发后，又是一束光剑从奥斯汀身后发散开接连不断劈下，都被都被魔王游刃有余挡住，能量相接碰撞出猛烈轰鸣。
　　于此同时女剑士昆娜持起巨剑加入战斗。
　　奥斯汀果不其然嘱咐昆娜说：“旁边的海族是魔王的弱点，先从他下手！”
　　似乎是为了保护心上鱼不受伤，魔王在身侧撕开一条裂缝，催促沈域躲进去。跨入空间裂缝前，沈域悄无声息在奥斯汀身上扔下一道术法。
　　奥斯汀都能借机泄愤还不允许他搞个偷袭？
　　吞下他的身体后，空间裂缝长长的裂口立时收束合拢，在裂口只剩下半人高时，持着巨剑的昆娜迅速纵身跃了进去。
　　见状魔王红眸中划过一抹冷意，撇下奥斯汀就要跟上去，奥斯汀自然全力阻拦。
　　他实力本就不如魔王，几个回合下来渐渐落了下风，这时他发觉身上每一寸皮肤都传来连绵不绝的痒痛，扫眼看去，看到一片密密麻麻的元素之虫！
　　“什么东西！”他悚然一惊。
　　下意识施展[圣光庇护]，然而那些个个芝麻大小的元素虫子不仅没被碾灭，而是像吸饱了能量般涨大一圈，变成了指甲盖那么大。
　　圆润的虫身你挨我挤爬满了奥斯汀的皮肤，尖利的口器疯狂啃噬，不出片刻奥斯汀便成了个血人。
　　[元素生命]是
　　高阶技能，无法给奥斯汀造成生命威胁，但也给他带来不少麻烦，又施展了一次[圣光庇护]后才将元素虫子碾灭。
　　残余的能量包裹身体修复好皮肉上的伤口，奥斯汀回神过来，这才发现眼前空无一人，魔王早就趁他刚才分心之际脱身去追昆娜了。
　　“该死！”他恼怒地骂了一声，话语中的怒气非常真情实感。
　　身为魔族的魔王无法操控高阶魔法元素技能，让他栽跟斗的术法只可能是沈域做的，想到这里奥斯汀咬牙切齿，立刻撕开空间追了上去。
　　短短时间内，天空上先后失去了四位传奇的身影。
　　圣堂防御屏障内教众们收回目光，忧心又振奋地讨论起方才的战斗画面，都认为教皇陛下闭关后实力有所精进，这次肯定能将魔王打得落荒而逃！
　　而在圣殿内，还有一个存在关注了方才双方的交手。
　　意识盘踞在圣殿空间，“伪造物主”那充斥满“伟大主宰”、“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等狂热颂词的思维里难得有了一分余地用来沉思。
　　刚刚攻击奥斯汀的虫子有些熟悉，是什么呢？
　　【至高无上的伟大存在！】
　　【痛苦的创造者与毁灭者！】
　　【巡游虚空的无尽主宰！】
　　好像是[神明之眼]的伴生物？
　　啊，[神明之眼]被人偷走了，伟大造物主的能量来源又少了一个！
　　可恶可恶！
　　没用的东西！
　　这座被教众们视为圣地、不被轻易允许靠近的圣殿，重新充斥满无意义的絮语尖嚎，可惜无人能够听见。
　　沈域等人穿越空间来到了魔域附近。
　　魔族的意识碎片深渊是个不爱管事的，在魔域交流好歹不用担心对话被“造物主”听到。
　　他们没有现身魔族领地，而是藏身在附近的虚空里，魔王撕开空间之前便已经将终点的坐标确定好，因此沈域只需沿着通道前行就能达到目的地。
　　他抵达不久，身后持剑的昆娜也追上来了，到了近前直接将剑入鞘，冲沈域点点头没说话。
　　她用行动表明了态度，能不能合作不一定，暂时是打不起来了。
　　没被开辟稳定的虚空是一片狭□□仄的空间，等同于一个卧室大小，周围静默黑暗，遍布可将普通职业者撕裂的空间乱流。
　　沈域抬手取出一张长桌和四把软椅，在长桌这边挑了一张软椅入座，示意对面的昆娜：“随便坐。”
　　昆娜没有动作，站在那里似乎在等教皇奥斯汀的到来。
　　沈域没继续邀请，问一句是客气，别人不坐跟他也没关系。
　　他继续布置自己的，魔法灯点亮放在桌子一端带来微弱的光源，接着又取出几碟装满各类魔法果实和点心的餐碟，以及四杯魔法果实鲜榨的果汁。
　　谈话嘛，有吃有喝显得比较放松。
　　布置好这些后摆脱奥斯汀的魔王也到了，沈域坐着冲他抬了抬下巴问：“怎么样？”奥斯汀有没有中招？
　　魔王走过来：“干得漂亮。”先倾身在他唇上吻了吻，然后在旁边坐下。
　　对面没看到教皇陛下的昆娜略有些急，但没开口问魔王，她很清楚魔王没事根本不会搭理他们，又等了会察觉到教皇逐渐靠近的气息，这才松了口气。
　　到此时，谈话人员总算到齐了。
　　“现在可以直说了么，你们到晨辉教会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似笑非笑看了沈域一会儿，奥斯汀开门见山问。
　　“很简单，我们来确定一件事，”魔法灯微弱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眉眼上映出明灭的光影，魔王轻敲桌面，“[神之语]在哪？”
　　[神之语]？传说中传奇吸收后能够突破到更高阶层，普通
　　职业者吸收可以无障碍晋升传奇的三大神阶物品之一？
　　奥斯汀困惑地拢了拢眉心，和昆娜对视一眼，抬起眼皮觑了觑魔王身侧，难不成是为了沈域？
　　魔族和他们是建会以来的死敌，对死敌之首魔王的事他们当然时刻关注，奥斯汀记得很清楚，最初沈域不过是个普通职业者，如今见面却已是传奇了，不难想象是因为什么。
　　莫非魔王还打算把所有神阶物品都收集来给沈域吸收么，他怎么不知道魔王还是个一往情深的情痴。
　　幸好魔王不清楚奥斯汀在想什么，不然多半会理所当然地勾勾唇角表示，虽然猜错了，但也不是不行。
　　见奥斯汀神情变幻莫测，就是不开口，他不耐：“有消息就说，没消息别浪费时间。”
　　奥斯汀没有正面回答，平和发问：“你让昆娜给我带的消息，不是说为了造物主而来？”
　　听见这句话，魔王深深看了他一眼，唇边忽而浮起一丝笑：“看来你对你们造物主所知不多。”
　　沈域暗暗点头，一听就知道奥斯汀对造物主和巡游者的事一知半解的。
　　不过也不奇怪，其他种族有意识碎片通风报信，人族的造物主自己就是巡游者最大的马仔，会给教会透露消息才怪。
　　教皇及部分教会高层能察觉不对已经相当敏锐了。
　　在他走神之际，魔王三两句解释完了意识碎片和巡游者的事，说得很粗略，奥斯汀只能了解个大概。
　　他连同旁边的昆娜都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却没有意外和出言反驳，显然曾对事情真相有所猜测，如今他们的猜测在魔王这里得到了解答。
　　“你们不是向来和海族关系好，具体的自己问阿瑞瑟去，”阿瑞瑟是海族之王，魔王说，又问了一遍，“[神之语]在哪？”
　　海族肯定要走一趟，消化完大概信息的奥斯汀舒了口气，正色摇头：“造物主不会告诉我们[神之语]的信息。”
　　“但你们应该有所推测吧？”沈域拿起果汁喝了口说，问出了魔王想问的问题。
　　奥斯汀转头看他：“虽然造物主从不主动告知这些，但前段时间祂确实下达了一个比较奇怪的命令。”
　　“造物主下令封锁了圣殿，”教皇也端起杯子，“准确地说，是圣殿内的圣泉。”
　　他开始一口口品尝起果汁，像是被果汁的美味吸引住了。
　　负责补充的是昆娜，昆娜简短道：“教会有向信众布施稀释圣泉的习惯，负责这项事宜的教众每过一个月就会前往圣泉取水。”
　　大概魔力潮汐开始之际吧，也就是第一批空间传送阵形成之前，造物主忽然传递下来一道命令，封锁圣殿，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圣泉。
　　这时奥斯汀品尝完果汁，放下玻璃杯说：“如果其他种族都没有消息，[神之语]确定在人族范围内的话，最有可能的地点就是圣泉。”
　　“这么说我们要进入圣殿才能拿到[圣泉]了？”沈域捏着指节沉吟道。
　　原本以为能提前配制好药剂服用，准备充分了再去。
　　奥斯汀有点惊讶的样子：“你们还真要圣泉？”他还以为是魔王来教会的借口。
　　魔王淡淡抬眼：“所以你有？”
　　奥斯汀：“你们先说用来干什么。”
　　事情已经说了那么多，也不妨多说一点，魔王言简意赅：“[神之语]周围存在特殊能量，配制药剂才能靠近。”
　　“有吗？”他问，问完又道：“没有就回去偷点出来。”
　　偷点出来？
　　成竹在胸的笑僵了僵，奥斯汀咬牙：“我、有！”
　　“有就有，”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魔王表示不解，“堂堂教皇，私藏圣泉难道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沈域想笑，他对象绝对是故意的。


第73章 
　　奥斯汀也猜到魔王是故意&#30340;，只是如今双方有了共同&#30340;敌人，实在不方便翻脸动手。他只能连带着将先前被沈域暗算&#30340;事一起记在心里，等解除了面前&#30340;危机再说。
　　“你们要多少？”他忍着脾气问，脸上没有了刻意维持&#30340;虚假笑意，有种群尊降贵&#30340;孤傲感。
　　圣殿中&#30340;圣泉对外人来说是千金难求&#30340;好东西，但对于教会食物链顶端&#30340;教皇来说却不算什么，即便造物主下令不许再随便取用，他储物戒里原先存着&#30340;也不少。
　　魔王张口就不客气道：“有多少要多少。”
　　奥斯汀冷笑：“你当圣泉是廉价&#30340;小麦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魔王微哂没有回话，眼神表达得明明白白，意思是你自己问&#30340;要多少，等别人回答了又说没有，可笑不可笑。
　　那是因为别人不会像你一样不要脸，有多少要多少&#30340;话张口就来。
　　奥斯汀心知这话说了魔王也有另外&#30340;话等着反驳他，干脆不问了，取出一支巴掌大&#30340;玉瓶：“这样一支玉瓶&#30340;圣泉足以稀释出百倍&#30340;泉水，用以配制药剂或者铸造魔法物品。”
　　魔王取过玉瓶递给沈域收好：“我们需要&#30340;可不是稀释后&#30340;圣泉。”
　　奥斯汀敛眉想了想，又取出两支玉瓶。
　　照例递给沈域，魔王和沈域眼神交流一番。沈域点点头，表示绰绰有余，配制完药剂还有剩。
　　魔王这才罢休。
　　圣泉&#30340;事告一段落，双方谈话&#30340;重点重新回到巡游者和造物主身上，但这回气氛便轻松多了，也有心思品尝桌上&#30340;点心饮品。
　　两人问了下造物主&#30340;情况，问奥斯汀“伪造物主”是否真&#30340;对巡游者忠心耿耿，他们又是如何察觉这个“造物主”不对劲&#30340;。
　　奥斯汀道，“造物主”很少回应祈祷，但仅在这些偶尔回应&#30340;次数里，表现也非常矛盾，有时正常有时不正常。
　　正常&#30340;时候能够勉强维持理智与他们交流、赐下术法，更多时候还是陷入某种狂热状态，念诵着诡谲古怪&#30340;颂词。
　　教皇出入圣殿&#30340;时间更多，感知到这些颂词&#30340;内容也更齐全。
　　他最初以为“造物主”是在夸赞自己，后来才隐隐察觉不对，然而缺少相关信息，怎么也想不出违和之处&#30340;具体原因。
　　直到这次来听见魔王和沈域&#30340;解释，他顿时明白原来真正&#30340;造物主是沉睡&#30340;巡游者，顶着这层伪装回应他们&#30340;只是一枚意识碎片而已。
　　“你们到时候准备怎么进入圣殿？”闲话完奥斯汀问。
　　魔王懒懒点桌：“之后你配合好就行。”
　　奥斯汀：“？”
　　怎么说，意识碎片其实不具备多么强大&#30340;实力。
　　它们在自己&#30340;领域范围内确实无处不在，无所不知，只能在某些特定位置才能传达出自己&#30340;意念，通过后面这点就可以推测出它们有相当大&#30340;短板。
　　但是短板再明显也抵不过意识碎片与领域密不可分，它们或许打不过魔王，但随意支配领地上一应事物还是能做到&#30340;。
　　举个例子，沈域和魔王&#30340;目&#30340;是可能位于[圣泉]内&#30340;[神之语]，造物主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神之语]，大可以在察觉他们意图之际将[圣泉]转移到别&#30340;位置。
　　因此，摆在两人面前最大&#30340;难点其实是如何在不引起造物主警惕&#30340;情况下进入圣泉。
　　他们在奥斯汀&#30340;普及下已然得知圣泉&#30340;存在独一无二，露出地面&#30340;面积虽然只有普通喷泉大小，实际底部深不可测。
　　奥斯汀毫无隐瞒地表示他曾趁着造物主“不在”时潜入圣泉下看过，圣泉隔绝精神力感知，想要看清全貌只能亲自下水。
　　不过哪怕亲自下水了奥斯汀也不曾探查完全貌。
　　听起来和魔池&#30340;存在很像，魔池也是表面小实际大，同样隔绝精神力感知。但魔池底部连接着深渊缝隙，这点和圣泉似乎有所不同。
　　奥斯汀是一位在传奇领域精研多年&#30340;职业者，沈域和魔王相信对方&#30340;判断，奥斯汀说圣泉深不可测，那就是&#30340;&#30340;
　　确确&#30340;深不可测。
　　“那次试探已经是几百年前&#30340;事了，”奥斯汀收回飘远&#30340;思绪道，“当时圣泉底下除了一望无际&#30340;泉水外别无他物，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具体情况先去看了再说。”魔王不是很担心。
　　奥斯汀便道：“需不需我给你们找几个帮手。”
　　旁边始终默默倾听&#30340;昆娜正色，教皇陛下说&#30340;帮手只可能是在她和罗兰、卡洛琳几人中挑选，亦或是他们三人都去。
　　魔王却拒绝了奥斯汀&#30340;提议，不以为意道：“用不着。”假如他和沈域去都不行，其他人再多也顶不了什么用。
　　“……行，”奥斯汀神色莫名地盯着他们看了两眼，嘴角含笑，“既然两位不需要帮助，那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昆娜嘴唇抿紧，魔王是看不上她&#30340;实力？她内心有些憋屈，晋升传奇以来谁敢这么看不起她。
　　然而看不起她&#30340;是魔王，对方确实有不将她放在眼里&#30340;资本，只能暗自咬牙回去继续钻研剑术！
　　最后说起行动&#30340;时间，魔王让奥斯汀先等着，等他们配制完药剂。
　　药剂不是两人亲自配，魔王是对药剂十窍通了九窍，还有一窍不通，沈域是药剂师等级不高，中阶里面也就【银月】药剂最熟练。
　　[庇佑]药剂最终还是薅&#30340;系统羊毛。
　　不知道是不是当初系统早有预料，给他们&#30340;药剂配方带有自动合成功能，只需将所有收集来&#30340;材料按比例扔进配方图纸里，图纸上就会显示出制作中&#30340;倒计时。
　　配方图纸只能使用一次，未免浪费，沈域自然将配比好&#30340;材料全扔进图纸里了，等待倒计时结束&#30340;时间里，他就和魔王在旁边滚藤床。
　　理论上说有了[庇佑]药剂，在巡游者苏醒之前他们不会有太大危险，但凡事就怕万一。
　　就算是有99%&#30340;把握成功，那不是还有1%&#30340;可能失败么？
　　原本铺平于水面之上&#30340;藤床一侧倾斜着延伸入水里，变身后容貌清冷俊气&#30340;人鱼与原形态邪肆危险&#30340;魔族双双斜躺在微凉&#30340;藤蔓上。
　　人鱼在上，魔族在下。
　　两人上身赤、裸，下半身从腰际以下&#30340;部位全隐没在水里，蓝色海水与黑色魔海水面皆被带动得微微荡漾。
　　若用精神力往下探，便能看见仰躺着任上方人鱼手指挑逗、似乎处于被动状态&#30340;魔族一条粗///长&#30340;墨色蛇尾牢牢将色泽稠丽&#30340;鱼尾缠紧。
　　蛇鳞与鱼鳞相互贴紧，密不可分，随着蛇尾力度一下又一下地绷紧放松，使得身上人鱼落在他胸前&#30340;动作也轻重不一。
　　魔族指甲尖利&#30340;手能轻易撕破猎物&#30340;身躯，此时却轻柔地抚摸着鱼尾与腰肢&#30340;相接处。
　　一侧是细密&#30340;鳞片，一片是滑腻&#30340;肌肤，动作暧昧缠绵，带来怀中人鱼美妙动人&#30340;连锁反应。
　　魔族目光一瞬不瞬锁定身上&#30340;人鱼，眸中&#30340;暗红浓稠欲滴，只能用力将人鱼环抱得更紧，蛇尾也缠得更紧、更深入。
　　两天&#30340;倒计时很快就过去了，药剂图纸消失，原地只剩下制作成功&#30340;二十只香水瓶子般大小&#30340;药剂。
　　药剂瓶内&#30340;液体成半透明状，细看又仿佛夹杂着微尘般细小&#30340;金粉，就如同浩瀚夜空中遍布&#30340;星辰一样。
　　沈域此时脑海中也跟药剂似&#30340;，炸开无数星星点点&#30340;金光。
　　“唔……”
　　弱点被狠狠捅一下&#30340;感觉实在令人头皮发麻，他一下软倒在魔族胸口，酸软酥麻顺着靶子中心蔓延向四肢百骸，沈域浑身脱力，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藤床上&#30340;二十只药剂瓶静静立着无人问津，内部盛放&#30340;液体被制作出来后只安生了不到片刻便跟着猛烈摇晃起来。
　　药剂液体晃，药剂瓶也随之摇晃，星星点点&#30340;金光变幻莫测，似乎还伴随着粘稠含糊&#30340;水声与耳语。
　　失神之际沈域思维发散地想，他说行动前放松一下，魔王莫不是理解成了疯狂一下。
　　啧，虽然真&#30340;很爽，下次时间充裕了再来一次。
　　又过了小半天，药剂瓶&#30340;晃动才止住，内部&#30340;液体也渐渐恢复平静。
　　一只骨感分明&#30340;手将伸来将瓶子一一拾取收好，一半随意扔到自己空间里堆放东西&#30340;位置，剩下一半被轻哄着让另一个人收进背包。
　　他嗓音喑哑性感，带着事后&#30340;慵懒和餍足。
　　沈域懒洋洋睨他一眼，收好药剂又捏着人&#30340;下巴狠狠亲吻一番，唇舌纠缠呼吸交织，只觉刚满足过&#30340;身体又开始叫嚣不满了，恨不得整日和面前&#30340;男妖精黏在一起才好。
　　两人差不多消失了三天时间，再出现在奥斯汀和昆娜面前时皆是收拾妥当，一个沉静，一个懒散，后者眉眼间肉眼可见&#30340;愉悦。
　　奥斯汀见了他们：“准备好了？”
　　沈域颔首。
　　奥斯汀：“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
　　晨辉教会，被封锁&#30340;圣殿里失控&#30340;意识碎片正费力沟通位于遥远空间&#30340;伟大存在，试图将其唤醒。
　　就在这时，祂理智不多&#30340;脑子里忽然察觉到外界被严密布置&#30340;防御屏障被从外部打开了一瞬，气息很熟悉，属于奥斯汀和昆娜。
　　教会内部人员身上都携带有特殊&#30340;魔法物品，能够帮助他们通过防御屏障&#30340;辨认，教皇和圣徒也不例外。
　　回到圣堂后，奥斯汀和昆娜径直现身于圣殿内部，奥斯汀捂着胸口面色苍白，昆娜嘴角染血需要拄着巨剑借力，一看就是刚和谁恶战了一场。
　　意识碎片顿时就像被冒犯了一样，刚要质问谁允许他们进入圣殿&#30340;，还未开口，立刻发觉跟在他们身后进入防御阵&#30340;多出了两个陌生&#30340;气息。
　　不不不，也不算陌生，是谁呢？
　　啊！是魔王和他&#30340;同伴沈域！
　　意识碎片力图让自己更清醒理智一点，但混乱和失控也同时在侵扰着祂。
　　就在这短短时间内，有奥斯汀和昆娜&#30340;掩护，迅速进入圣殿&#30340;沈域、魔王几乎没有停留&#30340;，利用教皇演示过&#30340;通行方法突破重重禁制闪身跃入圣泉里。
　　圣泉静静吞没二人&#30340;身影，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意识碎片这反应过来也来不及了，疯狂地怒问着奥斯汀：
　　【你在做什么！】
　　【为什么会闯入圣殿！】
　　【为什么会粗心地让那两个职业者跟进来，还被他们溜进了圣泉！】
　　【啊！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抱歉，敬爱&#30340;造物主，是我&#30340;错。”奥斯汀放下捂着胸口&#30340;手，低着头状似愧疚道。
　　但若是意识碎片这时候再清醒一点，就会发现低着头&#30340;奥斯汀脸上毫无愧色，相反嘴角还挂着往常悲天悯人&#30340;笑。
　　他好心地问：“需要我进入圣泉将那两个胆敢闯入&#30340;人抓出来么？”
　　【滚！】
　　意识碎片愤怒不已，思绪下一秒又陷入混乱，开始狂热赞颂：
　　【至高无上&#30340;伟大存在！】
　　【痛苦&#30340;创造者与毁灭者！】
　　【巡游虚空&#30340;无尽主宰！】
　　恢复理智絮语：
　　【我要把圣泉挪走！】
　　【有什么用！他们已经进去了！】
　　【没关系，没关系，伟大&#30340;主宰即将苏醒，他们一个也逃不了，一个也逃不了】
　　【巡游虚空&#30340;无尽主宰！】
　　【我是您最虔诚&#30340;仆人，请聆听我&#30340;召唤！】
　　静静听着这些普通教众孜孜以求&#30340;“神恩”，奥斯汀嘴角&#30340;笑带上一抹嘲意。
　　这个时候，进入圣泉&#30340;沈域和魔王也遭遇到了预料之外&#30340;危机。
　　他们纵身跃入圣泉后身体不受控制地迅速坠落下潜，周围分明满满都是略带白光和金芒&#30340;水液，却无需术法防御就能自由呼吸。
　　他们不停地在坠落，随着身体&#30340;下坠，意识渐渐模糊，牵在一起&#30340;手也慢慢松开……
　　……
　　耳边充斥着模糊不清&#30340;低语，压抑疯狂，像是有成千上万个人在耳边情绪激烈地高声说话，并且还是自说自话、自言自语，让人头疼欲裂。
　　沈域头脑胀痛地醒来，发觉身体&#30340;各个角落也在传来连绵不绝&#30340;刺痛，让他仿佛一夜回到没服下【银月】前生长痛发作&#30340;日子。
　　他拧眉睁开眼，
　　却见自己不知何时变换到人鱼状态，双腿变成了修长&#30340;鱼尾，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30340;鱼尾巴变得好丑。
　　一片片璀璨靓丽有如顶级宝石&#30340;光滑鳞片，如今颜色暗沉，表面多了一层粘稠滑腻&#30340;黏液，鳞片间生出尖利&#30340;骨刺，尾鳍不再轻薄如纱，而是更偏向坚硬和锋锐。
　　上半身皮肤倒还是挺白&#30340;，但却白得过分，没有一丝血色，双手指骨也长出长而尖锐&#30340;骨刺，手指张合间发出咔咔声响，一看就知道杀伤力十足。
　　他&#30340;头发长长了，黑色长发浓墨般披散在胸前，细看却能发现那一头细密&#30340;长发分明是一条条黑色小蛇，正张嘴吐着暗沉&#30340;蛇信。
　　沈域：？？？
　　现在什么情况？
　　左右环视一圈，他发现自己置身于极广袤宽阔&#30340;海域，四野一片荒芜，四周林立着高高越出水面&#30340;石柱。
　　一点都不夸张，沈域发现他仅凭肉眼视线便能穿透海水看见天空，天空是压抑深沉&#30340;，猩红与晦暗相交。
　　沈域还看见，在更远&#30340;海域里活动着各种各样&#30340;怪物，这些怪物长得奇形怪状，有&#30340;全身都是眼睛，有&#30340;蠕动&#30340;嘴巴便占据了身躯&#30340;三分之二。
　　千奇百怪，各式各样，在他视线所及之处，所有怪物都像是感觉到什么危险似&#30340;，畏惧又狂热地趴下身体。
　　沈域依然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万幸&#30340;是储物戒还戴在手上，游戏背包也好好&#30340;能够召唤出来。
　　就是后者像信号不好般有点卡顿，好些功能被锁定了不能用。
　　他怀疑眼前&#30340;画面是不是他没喝药剂而产生&#30340;幻觉，原本想到了巡游者沉眠之地再服用&#30340;，没想到进入圣泉后会是这副场景。
　　不知道魔王怎么样了。
　　他取出一瓶[庇佑]药剂喝下，身上无处不在&#30340;刺痛消失，缓缓神睁开眼睛，又闭上再睁开。
　　嗯，还是先前那个怪物横行&#30340;世界。
　　他眉心拧得更紧，回馈来&#30340;能量波动告诉他视野所及&#30340;怪物等级都比他低。
　　他摆动变丑了但看起来杀伤力更强了&#30340;尾巴游动身形向上，跃出海面，直面这片死寂&#30340;天空。
　　精神力没有收敛地铺开去，在碰到另一个同样强大&#30340;能量波动时被不客气地挡回来，紧随而来&#30340;还有毫无掩饰&#30340;疯狂杀机。
　　沈域迅速在精神海里构建出防护屏障，凝神往波动传来&#30340;方向看去，出现在他感知中&#30340;是一个造型非常奇特&#30340;怪物。
　　它有着近似于人形&#30340;轮廓，但属于五官&#30340;部位只有两只放射红光&#30340;眼睛和占据下半张脸&#30340;黑洞似&#30340;嘴。
　　四肢是凝聚成团&#30340;触手，背后也有两根，都海带般招摇晃动着，身躯之上还有细长&#30340;、类似根须般&#30340;感知器官，浑身黑漆漆&#30340;，像一具没被烧透&#30340;木炭。
　　感知到挑衅者&#30340;位置，它发出尖啸迈动触/手狂奔而来，眨眼间便到了沈域面前。
　　一根根触/手疯狂生长变粗袭向沈域&#30340;方向，上面被锯齿般&#30340;口器清晰可见，密密麻麻，若是被这样一根触/手不留情地抽到身上，不死也要掉块肉。
　　沈域灵敏地闪身躲过，变丑&#30340;鱼尾巴狠狠拍回去，鳞片间生出&#30340;骨刺穿破触/手&#30340;黏液在表皮留下一道道口子。
　　双方你来我往，须臾间便交手了数十次，搅得附近&#30340;海水波涛汹涌，起伏不定。
　　周围&#30340;怪物们更是瑟瑟发抖，动都不敢动弹一下。
　　这个世界&#30340;能量很奇怪，不是魔力也不是魔气，但意外&#30340;是沈域&#30340;所有技能都能用，在适应过这具变化后&#30340;新身体，他就试着将[生命崩解]用到了面前&#30340;怪物身上。
　　怪物口中发出凄厉&#30340;尖嚎，攻击越发猛烈。
　　沈域被声音影响得精神恍惚，一个闪躲不急，鱼尾被触/手死死缠紧。
　　他嘶了声重重挣开，鱼尾上顿时多出个失去血肉&#30340;缺口，沈域看也不看，鱼尾一摆返身将怪物拍飞出去。
　　他&#303
　　40;尾巴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缠&#30340;。
　　受[生命崩解]技能影响，怪物爬起来没能再冲到沈域面前，它身上掉下一块块崩解分裂&#30340;肉块，随着肉块&#30340;掉落，身上&#30340;能量也逐步降低。
　　当实力下降到一定程度，它对沈域透露出和其他怪物一样畏惧和狂热&#30340;信息，见沈域似乎不想搭理它，立刻转身飞快跑了。
　　沈域摆动尾巴立在原地没追，若有所思地盯着怪物远去&#30340;方向。
　　再看对方身上掉落&#30340;肉块，一团团不规则&#30340;肉块缓慢蠕动着变化形状，身形拉长拉长、长出脑袋和触/手，最终定格为和怪物一模一样&#30340;外形。
　　只是要小得多。
　　漫不经心收回目光，他甩甩尾巴惊起一波海浪，返身回赶。
　　回到清醒之地，沈域鬼使神差探出精神力又看了眼肉块们&#30340;动向，发现失去他气息压制后&#30340;小怪物们在彼此攻击吞噬。
　　数量少了一半，大&#30340;已经大了一圈。
　　“这个地方……”
　　古怪诡异，但是好像挺有意思。
　　几天之后，沈域百无聊赖地躺在海面上一根石柱顶端吹风。
　　这几天时间里他大致弄清了自己&#30340;状况，首先他&#30340;身体“入乡随俗”也变化成了一个怪物，实力不变，依然是传奇。
　　这在里传奇属于boss级别&#30340;怪物，拥有自己&#30340;领地和仆从，所谓仆从，也就是那些实力不如他&#30340;小怪物。
　　他可以肆意吞噬小怪物而不受任何阻拦，包括那些小怪物自己，它们只会痴狂地为沈域献上自己&#30340;肉/体。
　　但是怪物们&#30340;领地意识非常强，一旦越界将视为挑衅。
　　他刚来肆无忌惮使用精神力便是挑衅&#30340;一种，所以被挑衅&#30340;怪物被激怒应战了，可惜不幸惨败，领地也并入沈域&#30340;地盘。
　　还有就是，这片空间&#30340;时间流速和外界似乎不一样，系统认证一瓶可以维持24小时效果&#30340;药剂，在这里五天才失去效用。
　　[传音晶石]和[传送卷轴]无法使用，沈域目前仍没联系到魔王，也不知道对方在哪。
　　好在[庇佑]药剂当初就是一人一半各自收好&#30340;，为&#30340;就是避免遇上这种意外分开&#30340;情况，现在可不就撞上了。
　　今天是沈域服下第二瓶药剂&#30340;时间。
　　没找到魔王，[神之语]也下落不明。他心知坐以待毙不是事，药剂数量毕竟有限，还是得赶紧和魔王汇合去寻找[神之语]才行。
　　如今&#30340;办法，只有一个boss一个boss&#30340;挑衅过去了。
　　刚做下这个决定，沈域脑海中嘈杂&#30340;絮语登时尖锐起来，他从模糊混乱&#30340;杂音中提取到一段信息。
　　仔细分辨信息中&#30340;内容，发现是一道宴会邀请，来自欲望主宰。
　　直觉告诉沈域，这段信息面向所有实力达到一定程度&#30340;怪物，这也就意味着魔王或许也能够收到。


第74章 
　　信息重复出现了三次，沈域也就忍了三次那种像千万个人在脑子里大喊大叫的烦躁。最后像是确保每一位存在都接收到了祂想要转达的消息，尖锐嗡鸣这才消失。
　　缓神过后沈域研究了一下怎么学着那位【欲望主宰】传递消息，想着或许能用同样的方式联系上魔王呢。
　　研究半晌无果，他也不太失望，因为刚刚那种方法好像是全频道周知，意思就是无差别通知每一位实力达到传奇的存在。
　　即便他联系上魔王，顾忌其他怪物们对话也得遮遮掩掩，只能等宴会见面了。
　　他不担心和魔王的默契，只希望那位【欲望主宰】的消息通知到了魔王那里才好。
　　宴会时间定在三天后，这三天内沈域没有闲着，开始尝试往外扩张地盘。
　　经过他的探查，他地盘周围总共环绕着五个怪物，四个已经达到了传奇，剩下一个无限接近传奇。
　　沈域没傻得非要去啃传奇的硬骨头，既然有半步传奇的，他当然要先挑这个软柿子捏。最重要的是，那个怪物长得实在太伤害眼睛了，他受不了。
　　动手前他特地问了问那个长得像海葵堕化了的怪物，问祂有没有接收到【欲望主宰】的宴会邀请，怪物小心谨慎地说有。
　　得到答案的沈域立即动手将其肢解，并没有看在对方听话的份上就放过祂。
　　庞大的海葵怪物被分解成无数个更小的小海葵怪，打完架的沈域摆着鱼尾立在海水中，无所事事出神。
　　倏忽间，体内的能量突然有了一丝丝增长。
　　沈域疑惑回神，就见他变丑的鱼尾自作主张分泌出更多的黏液，黏液包裹住旁边的小海葵怪，一点一点将其消化吞噬。
　　每消化一只小海葵怪，他的实力就会增长一点。
　　他吸收完[神明之眼]只是刚踏入传奇阶段，换成等级也就刚好100级，如今又吞噬了海葵怪，虽然等级没有增加，但经验条确实往前蹿了一截。
　　沈域突然觉得这海葵怪丑是丑了点，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嘛，不客气地将能吞噬的海葵怪都吞噬了。
　　他没有刻意去吞噬领地上的其他小怪物，而是打下一块地盘，顺便将大boss分裂出来的怪物们吞噬用以提升实力。
　　他没忘记自己的主要目标是寻找魔王和[神之语]。
　　在扩张地盘期间，他见识了许多奇形怪状的怪物，只有想不到的，没有祂们长不出来的。
　　由于地盘扩张得太大，最开始的那片领地有了其他怪物觊觎占领，假如沈域还想要这块领地的话就要回去和上门挑衅的怪物战斗。
　　但沈域只是扫了眼怪物的模样记下后就没管了，依然往宴会地点的方向扩张。
　　可惜直到宴会时间到来也没见到疑似魔王变成的怪物，遗憾地叹了口气，他停下疯狂扩张战斗的行为，身躯慢慢融入空气中，前往宴会地点。
　　【欲望主宰】的领地在陆地上。
　　这是一个毫无生机的世界，天空阴沉晦暗，地面死寂荒芜，看不见人类建筑，也看不见文明存在的痕迹，到处都是荒漠乱石。
　　唯一能看出特别的是，【欲望主宰】时常盘踞之处也有许多高大的石柱，这些石柱嶙峋地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有的高耸入云，有的低矮宽阔。
　　沈域来的时间算早，他到达的时候领地上除了【欲望主宰】只有三个怪物在场，都位于传奇层次。
　　而【欲望主宰】的实力是所有怪物中最强的，比沈域进入这个世界后见到的所有怪物都强，对方身上隐隐泄出的威压让他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觉得危险。
　　对方长得也很奇特，外形看起来像一只灰黑的蜘蛛。
　　但正常的蜘蛛是头小肚子大，【欲望主宰】却是头大肚子小。
　　祂的脑袋很像是没有外壳的脑组织一样会随着呼吸微微膨胀缩小，本该圆鼓鼓的腹部却像一只长有坚硬毛发的爪子。
　　祂立在一根高大的石柱上，脑组织上两颗眼睛好似会发射红光般俯视下方，正焦躁地挪动钢刀般的节肢爬来爬去。
　　沈域只迅速观察了一眼便果断收回视线。
　　余光同时瞥见另外几个早来的怪物，祂们状态和【欲望主宰】差不多，相互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各自占据一根石柱，有的在地面绕着石柱转圈，有的环绕石柱爬上爬下。
　　沈域想着要入乡随俗，自己是不是也该挑根石柱去上面躺着等。
　　这时那只原本在地面绕着石柱转圈的怪物忽地嗅到什么一样，停住动作，猛地转头朝沈域看来。
　　祂长着一个珊瑚般猩红的脑袋，后面连接着一具没有皮肤血肉的骨架，代表双手的骨架非常长，扫射向沈域的视线中是毫不掩饰的森森杀意。
　　沈域心中一凛。
　　骨骼珊瑚怪物的变化显然引起了其余怪物的注意，祂们焦躁爬动的行为停了下来，却没有阻止的意思，而是难得安静下来准备静待事态变化。
　　沈域观察发现，对他露出杀意的怪物实力比他强出一截，而其他怪物们除去最强的【欲望主宰】外，都与该怪物相差无几。
　　好吧，风水轮流转，前几天是他捡别的怪物软柿子捏，今天就变成其他怪物捏他这个软柿子了。
　　沈域没有畏惧，鱼尾在身下借力一甩，霎时将地面拍得土石飞溅，他整个人利箭般飞射出去……
　　不一会儿，战斗以沈域将怪物的珊瑚脑袋撕成碎片告终，代价是他后背多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被撕碎的怪物彻底失去了生命波动，其掉落在地的碎片也没有变成同形状的小怪物，而是风化成了细小的碎片，仿佛砂砾一般。
　　这下沈域总算知道地上厚厚一层像是碎石的东西怎么来的了，感情是不知多少的怪物残躯堆叠而成。
　　珊瑚怪也不是全无东西留下，他手中残留了一块类似糖果碎块的猩红残片，见其余怪物皆对碎片露出垂涎之意，沈域没想太多，下意识将其扔进嘴里吞了下去。
　　做完这个动作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强忍着皱眉的欲望，闪身到珊瑚怪原本盘踞的石柱上方。
　　他垂着鱼尾坐在石柱边沿，吞入体内的碎片带给他大量能量，不仅立刻修复好了后背的伤，还让他的实力再往上提升一截。
　　大约是他撕碎珊瑚怪的行为证实了自己的实力，这次战斗过后，虽然陆陆续续又有其他怪物到场，也有忍不住彼此试探动手的，但再没有怪物不长眼找上他。
　　单是怪物入场就足足持续了一整天，现身的怪物数量也达到了两百多个，沈域甚至看到了那个趁他不在跑进他领地占地盘的怪物。
　　他忍住了没有上前动手，心思放在没有出现的魔王身上。
　　怎么回事，魔王没收到【欲望主宰】的邀请？
　　【欲望主宰，宴会什么时候开始？】
　　【我已经等不及想要吃掉你们了，嘶嘶】
　　【快开始快开始】
　　【你还在等什么】
　　有意思的是，【欲望主宰】虽是在场众怪物中实力最强的，其余怪物对祂或许忌惮、或许警惕，态度却并不谄媚客气。
　　石柱上趴伏着的巨型蜘蛛怪仰天无意义地嘶鸣一声，止住众多怪物的七嘴八舌后，挪动节肢撑起身体。
　　就在这时，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祂忽而身体一僵，有些凝重地望向天空中某个方向。
　　不独是【欲望主宰】，包括沈域在内的其他怪物们也感受到了一股摄人的
　　威压，不需要提醒祂们就知道，有实力高于祂们的存在降临了。
　　透着血色的天空被撕开黑洞洞的裂口，随后一条布满漆黑鳞片的蛇尾从中探了出来，蛇尾后是劲瘦结实的腰身，腰身的皮肤上爬满了黑色花纹。
　　不同于其余怪物的郑重和警惕，沈域内心松了口气、愉悦非常，因为他总算和魔王汇合了。
　　即便还没看清裂口中怪物的全貌，他也无比确定那条蛇尾属于魔王，都挨挨蹭蹭那么久了，这点把握他还是有的。
　　魔王也恢复到了原形态，并且原形态在这个世界的变化不是很明显，只有那对翼翅变成了黑漆漆的骨翅，周围环绕着一圈像是黑色火焰般跳跃闪烁的东西。
　　【什么时候诞生了这么强大的存在】
　　【咔咔，祂好像比欲望主宰还强上不少】
　　【祂掌握的是什么权柄】
　　【或许是来欲望主宰这里夺取“欲望”权柄的】
　　【那祂会和欲望主宰打起来吧】
　　怪物们当着魔王和【欲望主宰】的面便讨论了起来，这种当着当事者的面开始八卦的行为，让沈域听了不知该怎么形容才好。
　　这么说吧，这些怪物好像是有理智的，但不多，好像也是有智慧的，但同样不多。
　　现身的魔王和【欲望主宰】遥遥对视了一眼，依然没有任何交流的，魔王挑选了一根石柱入场。
　　他看到了怪物群中的沈域，沈域的模样和外界相比明显有了很大变化。
　　墨色长发，脸还是那张脸，耳鳍处细密的淡蓝色鱼鳞却延伸到眼尾，嘴唇更薄，唇色更淡，有种非人的妖冶。
　　他在沈域周围一众已经被占据满的石柱中选中最靠近的一根，杀了只怪物，得到一枚能量碎片，便获得了石柱的所有权。
　　沈域和落座的魔王有一阵短暂的眼神交流，莫名的，沈域有种这才是最适合魔王生存的世界的直觉。
　　随着魔王的入场，宴会正式开始了。
　　沈域挺好奇在这个没有文明存在的世界，由这些怪物们参与组成的宴会会是什么样子。而随后出现的画面既出乎了他的预料，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怪物们的宴会其实就是大型斗殴现场。
　　每只怪物选中自己的猎物后都可以上前发动攻击，有的单打独斗，有的短暂结盟，失败的怪物丢掉性命，贡献出的能量碎片让得胜者大幅提升实力。
　　所有的怪物都战作一团，唯独魔王和【欲望主宰】身前没有怪物前来挑衅。
　　沈域面前也有觊觎他能量的怪物上前，魔王以眼神询问，需不需要替他解决。
　　沈域同样以眼神回拒，他并不畏惧这些怪物，杀死一只就能升一级等级，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都是打架，解决了主动挑衅的，沈域顺带还把抢他地盘的怪物一齐解决了。
　　混战持续好几天，他也记不清到底打了多久，只知道最后战斗彻底平息时，到场的两百多个怪物只剩下一百出头的数量。
　　所有在战斗中存活下来的怪物，体内透出的气息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原来这就是宴会的真相，名为宴会，实际是相互残杀提升实力。
　　石柱空了一大半，沈域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和其他怪物一样遥遥望着巨型蜘蛛怪的方向。
　　然而提升实力的是参与战斗的祂们，对【欲望主宰】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轮到你们了，欲望主宰】
　　【打不打】
　　【欲望主宰不会是不敢主动挑战吧】
　　等了一会儿不见【欲望主宰】动作，有怪物传递出这道信息。
　　事实证明大boss就是大boss，祂可以允许大家态度不过分殷勤，但假如真的被冒犯到，取
　　走冒犯者的性命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出言不逊的怪物被【欲望主宰】钢刀般的节肢刺了个透心凉，仰头吞下这枚能量碎片，【欲望主宰】猩红浑浊的眼睛盯向魔王。
　　坚硬的节肢摩擦石柱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仿佛某种信号。
　　静坐着意兴阑珊旁观完整场混战的魔王起身迎了上去。
　　燃烧般的骨翅在空中划过烟火余烬般的痕迹，两具外形完全不同的身体顷刻战斗在一起，粗/长有力的蛇尾对上长满坚硬长毛的腹爪，锋锐的指甲抵挡住钢刀般尖利的节肢……
　　天空乌云翻滚，风起云涌。
　　下方魔族与巨型蜘蛛怪不停重重碰撞又分开，蜘蛛怪不时传出尖锐的嚎叫和嘶鸣，使得周围观战的怪物们头痛欲裂。
　　魔族却仿佛不受影响，一双红眸像是压在冰山下的火，凌厉而摄人。
　　战斗开始得很激烈，结束得也很突兀，沈域还没从上一秒凶险的碰撞中回过神来，下一秒魔王就和蜘蛛怪各自分开飞回了石柱上。
　　他没忍住投去疑惑的目光，怎么回事，魔王是占上风的啊。
　　魔王微微摇头，意思是待会儿再说。
　　沈域只好按捺住急躁接着看下去，只见咔嚓咔嚓爬回石柱的【欲望主宰】摩擦着节肢，一股特殊的气息忽然从祂身体内部释放出来。
　　不具备杀伤力，沈域只能感知到这股气息被释放出来后以【欲望主宰】的身体为圆心迅速蔓延向四面八方。
　　气息穿过了最近石柱上的怪物，怪物躁动了一下并未闪躲和抵御，而后蔓延向魔王，魔王淡定自若无动于衷。
　　于是气息经过沈域之时，沈域也没做任何反抗，任身体被气息浸透。
　　但下一秒感受到气息带来的效果他就后悔了。
　　他突然领会到了巨型蜘蛛怪为什么会有【欲望主宰】这个名讳，【欲望】是巨型蜘蛛怪掌握的权柄，那股气息会无限放大祂们的欲望！
　　果不其然，周围受气息影响的怪物们已经热火朝天的滚在了一起，配上祂们要么是触/手、要么是长满眼睛的身体，怎么看怎么辣眼睛。
　　熟悉的欲/火从小腹间升腾起来，沈域绷紧腹部，还有闲心思考那些外形是光秃秃骨架子的怪物到底是怎么操作的。
　　动作快的怪物们迅速进入正题，他再看餍足地趴在石柱上的巨型蜘蛛怪，对方钢刀般的节肢有一下没一下地蹭动着。
　　随着怪物们交/合回馈的力量传递回去，祂体内的气息也开始节节攀升。
　　原来如此，【欲望主宰】举行宴会的目的在这里。
　　祂为怪物们提供一个能完全吞噬其他怪物能量碎片的机会，作为回报，怪物们交/合反馈的能量也能帮助祂提升实力。
　　能量碎片沈域只在【欲望主宰】的领地上见到过，之前他自己扩张地盘时，杀死领地boss只能得到一地小怪物。
　　具体什么原因他不清楚，但他相信能量碎片肯定是因为【欲望主宰】，不然不会有这么多怪物应约而来。
　　思索间，沈域身体内部的渴求越积越多，他吸了口气，下一秒就被蛇尾卷着腰间卷到了隔壁石柱。
　　“难受了？”魔王接住他低声询问，手在他后背轻抚过。
　　一阵凉意从皮肤相接处传来，体内燥热霎时褪去一些。沈域放松了点，虽然他很想自己的男朋友，但实在不想在这种场合发生点什么。
　　好在周围都是滚在一起的怪物，他和魔王也无须太遮掩，顺势抱着对方的身体，微凉的温度让他舒服地低低喟叹。
　　“再忍忍。”魔王轻哄道，吻了下他爬满蓝色密鳞的眼尾。
　　沈域半阖起眼睫，待对方唇瓣离开才抬眼狐疑问：“你没事？”
　　“……
　　有事。”魔王叹气，将他抱紧了点，让他自行感受蛇尾鳞片下的变化。
　　“……”沈域：“我们要等什么。”都这个样子了还不走，只能是有不得不留下的原因。
　　魔王低声道：“等这场狂欢结束。”
　　狂欢结束……
　　不可能是看那些辣眼睛的场面，那就是等【欲望主宰】提升完实力了。
　　沈域：“为什么？”
　　这边脸颊贴热了，换一边贴贴。
　　魔王揽着他换了个方向，将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挡在身后，道：“我猜[神之语]或许与能量碎片有关。”
　　慵懒半掩的黑眸蓦地睁大。
　　[神之语]蕴含巨大能量，这个空间唯一算得上蕴含大量能量的就是怪物体内的能量碎片了，他之前竟然没有意识到这点。
　　“猜到了？”魔王轻蹭着他脸侧的皮肤问。
　　“嗯，”沈域应声，薄唇轻抿，为自己的大意，“我之前居然没意识到这点。”
　　魔王推测：“这是第一次参加宴会？”
　　沈域侧目睨他：“怎么猜到的？”
　　魔王低笑：“我还不了解你？除非是第一次见到能量碎片，不然怎么也该察觉端倪了。”
　　倒也不必这么夸，刚来时打死那只珊瑚怪，他吞下碎片不也没意识到。
　　细究这个也没什么意思，沈域问他：“这么说，你不是第一次参加类似的宴会？”
　　魔王嗯了声，简单描述了下这几天的经历。
　　他和沈域一样，进入这个空间后有一块属于自己的领地，但他清醒的时候脑子里恰好便响起一道邀请。
　　“我只听见了【欲望主宰】的邀请。”沈域蹙眉道。
　　魔王：“或许与距离有关。”
　　他最初醒来的领地与【欲望主宰】的地盘之间其实距离非常远，是参加了几次宴会后才到达附近的。
　　沈域也言简意赅总结了自己最近的经历，无非就是打怪物扩张地盘，这次是第一次参加宴会。
　　“所以你之前不动手杀【欲望主宰】，是想等祂提升完实力后，[神之语]出现的可能性更大？”说完他问。
　　魔王语气微妙地停顿了一瞬：“一半是。”
　　沈域讶异：“还有一半呢？”
　　魔王：“……杀掉【欲望主宰】的存在会自动获得祂所拥有的权柄，与是否吞噬能量碎片无关。”
　　“【欲望主宰】掌管欲望，有什么不对，”沈域不解，倏而意识到什么，“不会是本身也会受该权柄影响吧。”
　　魔王看着他无奈点头。
　　沈域弯唇笑起来，眼神里有些不怀好意，手指轻挑抬起魔族的下巴：“所以宝贝自动获得了什么权柄？”
　　魔王不想说，没挡住沈域的歪缠，许久后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
　　繁殖。
　　沈域闷笑出声，笑完打趣自己的对象：“这不是挺好的，欲望、繁殖，算是同系列的权柄。”
　　“是么，”魔王咬咬他的耳垂，“宝贝这么想跟我生小人鱼？”
　　要生你自己生，想必掌握繁殖权柄，怀孕生个崽问题不大。
　　这个念头在沈域脑海中闪过还没说出口，他和魔王所在的石柱爬上来另一个怪物，竟然是本在等待狂欢结束的【欲望主宰】。
　　爬上石柱后，祂咔嚓咔嚓磨蹭着节肢径直朝魔王发出邀请。
　　“滚！”回应祂的是魔王恼怒冰冷的声音和毫不迟疑抽过去的蛇尾。


第75章 
　　位于边沿的【欲望主宰】没有防备之下被狠狠抽下了石柱，祂浑身坚硬无比，这一击并未造成什么伤害。
　　但其中的侮辱意味让祂愤怒极了，仰天发出尖利刺耳的嘶鸣——
　　尖嚎完的【欲望主宰】咔嚓咔嚓挪动节肢眨眼间攀爬到石柱上。
　　周围混作一团的怪物们皆感觉到什么似的停下来，迅速退出包围圈，预感到这次爆发的冲突不止先前的试探那么简单。
　　石柱上沈域没有嘲笑魔王刚才的遭遇，有什么可笑的，发生这种事简直比他自己被邀请了更叫沈域不悦。
　　他立在魔王身侧，拧眉睨着对面蓄势待发的巨型蜘蛛怪：“祂不怕死？”刚才试探中【欲望主宰】可是居于下风。
　　魔王冷嗤一声：“大概是吸收了不少回馈来的能量，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吧。”
　　他没把这个丑陋的怪物放在眼里，方才被邀请的厌恶褪去后，更多的是和沈域亲昵被打扰的不虞。
　　揽在沈域后腰的手轻拍了拍：“等我一会儿。”
　　沈域回吻他凑到近前的脸：“小心点。”
　　他不太担心魔王的安危，忧心的是对方告诉他权柄转移的事。谁杀了【欲望主宰】谁就自动获得【欲望主宰】持有的权柄，难道还真让魔王再叠加一个【欲望】属性？
　　好在事情不是完全没有解决的办法。
　　不出所料，即便吸收了大量能量，实力有所提升，【欲望主宰】依然不是魔王的对手。
　　被蛇尾碾在地面上的巨型蜘蛛怪脑组织般的头颅微微起伏着，气息比起之前不知道虚弱了多少，节肢偶尔反射性地弹动两下。
　　施放的气息仍在影响着周围的怪物们，怪物们智商不多、全凭本能行事，此时却能强忍躁动始终静静围观。
　　魔王红眸扫视过去：“我对【欲望】权柄不感兴趣。”
　　鬼物们或飞在空中，或趴在地面，骚动了一阵，过了一会儿才有个浑身长满眼球、形似章鱼的怪物试探地上前了一步。
　　魔王没出声、也没阻止。
　　章鱼怪胆子大了点，迅速腾挪触/手靠近他们，看见这一幕，周围的怪物们越发骚动起来，也有动了心思的试探往前。
　　魔王没有理会，反正他只是不想亲自动手，谁取走【欲望主宰】的性命他并不在乎。
　　章鱼怪见状不敢耽搁，连忙快速移动到【欲望主宰】身前，一根触/手贪婪地刺向祂脑组织般的头颅。
　　【欲望主宰】试图反抗，不知从哪发出尖利的嘶鸣，被魔王漫不经心控制住。
　　托最先动身的福，【欲望主宰】最终还是死在第一只跨出来的章鱼怪手里，感受着涌入体内的特殊能量，章鱼怪兴奋得触/手在空中四处翻滚。
　　从这个时候起，祂便是新的【欲望主宰】了！
　　但对于能轻易制服上一任【欲望主宰】的魔王，祂表现得很谨慎，并没有立刻翻脸挑衅，垂涎地看了眼地上残留的能量碎片。
　　这枚碎片比沈域此前见过的所有碎片都大，也更完整，不过依然看不出完整时该是什么模样。
　　能量碎片被魔王使用精神力拾起，章鱼怪不敢觊觎，遗憾地收回视线退开。
　　然而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其余怪物们忌惮上任【欲望主宰】是因为巨型蜘蛛怪实力在那里摆着，祂们不敢也对付不了。
　　至于实力和祂们相仿的章鱼怪？
　　最开始是一只骨虫般的怪物试探地发出了攻击，像是试出了章鱼怪的底细，祂几乎没有迟疑地快速展开更加猛烈的袭击。
　　有了第一只，就有第二只、第三只，实力并不足以碾压所有怪物的章鱼怪被众多怪物围堵包围起来，嘶声激烈。
　　沈
　　域离开石柱飞身到魔王身边，魔王将上任【欲望主宰】的能量碎片递给他。
　　沈域：“给我干嘛，你自己吃吧。”
　　魔王不在意道：“对我没用。”
　　沈域：“嗯？”
　　魔王：“你可以理解为，到上限了。”
　　懂了，又是巡游者。
　　沈域便没客气，接过碎片吞了，感受着体内不停上涨的能量，他眯眼望着远处混战的一团：“你说，祂们什么时候能打出个结果？”
　　魔王抬眼望望天色，想要战斗停息，只可能是诞生出能压服所有怪物的存在之后。这个过程需要多久他也不清楚。
　　此地没有日夜之分，天空无时无刻不是昏暗沉闷的，他们是通过直觉和药剂残余效力推测的时间流逝。
　　远处最先获得【欲望】权柄的章鱼怪已然被围攻的怪物们撕碎，能量碎片不知道落入了哪个幸运者口里。
　　空气中欲望气息越发浓烈起来，实力不够的怪物直接陷入混乱，重新滚作一团化为交/合的奴隶。
　　实力稍强者勉强还能维持一丝理智，继续对新生的【欲望主宰】围追堵截。
　　沈域和魔王留在这里同样会受到欲望气息的影响，反正他们对接下来是谁胜出不感兴趣，撇下混乱的局面直接离开了。
　　几天后在另一个宴会上，他们才从其他怪物口中得知那天混战的结果。
　　谁成为了新的【欲望主宰】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天受邀参加巨型蜘蛛怪宴会的怪物们最后只有几十个活了下来，多半是中途发觉获胜无望提前离开的。
　　据说最后获得【欲望】权柄的怪物发疯，直接将没走的怪物们全杀了吞噬能量碎片提升实力。
　　听到这里时沈域摸着下巴沉思，对魔王说：“或许[神之语]在新生的【欲望主宰】脑子里呢？”
　　魔王轻挑眉梢问他：“回去？”
　　沈域放下手耸肩：“开个玩笑。”
　　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距离【欲望主宰】的领地已经非常远了，回去一趟不划算。
　　旁边有怪物正说起最近的新鲜事，就是制造类似【欲望主宰】混乱事件的罪魁祸首，没错，最近发生的惨案不止一件。
　　这些事情有一个共性，那就是有实力高强的存在制服各个【主宰】却不取走其性命，导致随后的怪物们争夺起权柄来，死伤无数。
　　【不知道这位存在会不会来我们这里】
　　怪物们说起这点时语气非常遗憾，你以为怪物们会被同类的死伤吓住吗？不，不会，祂们只羡慕最终获得了权柄的幸运儿不是祂们。
　　不过很快这份幸运就会降临到祂们头上了。
　　接连参加几次宴会，沈域的实力有了飞跃般的提升，他有预感再吞噬几次碎片或许也会跟魔王一样达到实力上限。
　　于是这次宴会是由他出手制服的【杀戮主宰】。
　　然后是同样的操作，让心生贪婪的怪物取走【杀戮主宰】的性命，检查遗留的能量碎片，依然不见[神之语]的踪影。
　　吞下碎片沈域就和魔王离开了，自然有与会的其他怪物将新一轮消息传递出去。
　　两人可谓是走到哪就将混乱带到哪，这片空间简直前所未有的“热闹”！
　　一段时间过去，沈域的实力也达到上限了，他们还是没找到[神之语]的下落。
　　暂时没收到新的宴会邀请，两人随意打了块地盘当做据点，石柱上沈域懒洋洋地趴在魔王怀里，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身下的蛇尾。
　　他说：“消息传开了之后，估计随后宴会的举办会越来越少了。”
　　除非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自信，否则那些【主宰】们也不是傻的，明知会引来未知存在丢掉小命，祂们还举办宴会
　　干嘛？
　　魔王手指搅着他的长发，发尾一条条黑色小蛇张开嘴啃噬他的手指，一点点极细微的能量随着酥麻感被汲取到人鱼身上。
　　他饶有趣味地喂着这些小东西：“或许我们可以自己举办宴会。”
　　这确实也是一个办法，以他对那些怪物们要实力不要命的了解，在其他【主宰】不举办宴会的情况下，来参加的怪物应该会很多。
　　但这样下去速度还是太慢了。
　　“可以做一点调整。”沈域提起精神撑起上半身说，缠在魔王手上的头发拉扯着头皮，低眼一看，发尾的小蛇正咬着魔王手指吃得欢快呢。
　　他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生气算不上，就是有点无奈，没好气道：“你怎么连这东西都喂。”
　　“嗯？”魔王抬眸有些无辜地说：“是宝贝身上的东西。”顿了下：“吸取走的能量也是给你的。”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大概是这个意思。
　　沈域哑口无言，重点是能量么，重点难道不是那些蛇正在咬你的手？
　　但看魔王不仅不在意还乐在其中的样子，他就没开口，算了，魔王高兴就好。他说回正题：“可以在宴会上做点调整。”
　　“比如？”继续喂着小东西的魔王配合地问，表示自己在听。
　　沈域：“有没有可能，将邀请对象限制在【主宰】这个范围。”
　　逗弄小蛇的动作顿了顿，魔王若有所思，沉吟点头：“确实可以。”但怎么通过脑子里混乱的频率传递出信息还要再研究一下。
　　这个过程没有耽搁太长时间，大约三四天后，附近的【主宰】都接收到了这样一条只限制【主宰】层次参加的宴会邀请。
　　【主宰】们蠢蠢欲动，不单其他怪物们想趁乱提升实力进阶为【主宰】，祂们也想更进一步、迈入更高层次啊！
　　最终受邀来到宴会的【主宰】有三十多个。
　　魔王和沈域的信息已经被传出去了，见他们两个一个身上持有【繁殖】权柄，一个气息可怖却没有任何权柄在身，【主宰】们迅速将他俩与最近制造混乱的祸首联系到一起。
　　然而祂们骚动归骚动，却没一个离开。
　　沈域和魔王则取代了当初【欲望主宰】的位置，作为在场实力最强的两人，他们只需高坐在石柱上静观下方战斗即可。
　　有怪物死去了，他们便分神看一眼能量碎片，不是[神之语]便无趣地移开视线。
　　一连看了好几个都没找到目标，剩下的【主宰】们实力差不多，相互谨慎地观望着没有动手，估计也不会再动手。
　　沈域与魔王耳语：“我怎么感觉[神之语]不在这里。”
　　不只沈域，魔王也有这个直觉。不是说[神之语]不在能量碎片里，而是不在现场的怪物们脑子里。
　　这个空间有多少怪物？他们不得而知。
　　太慢了，哪怕将范围锁定在【主宰】范围内也太慢了。他们已经消耗到第四瓶[庇佑]药剂，却还没进入真正的沉眠之地。
　　几番思索后，沈域也无意再引发混战，他问到场的怪物们这个空间最强大的存在是谁。
　　他以为凭这些怪物们自视甚高、狂妄自大的性格会都说祂们自己，没想到居然没有怪物回答，像是祂们自己也弄不清楚般。
　　过了许久才有一个怪物说，最初诞生的【主宰】应该是最强的，祂掌握的权柄是【吞噬】。
　　其他怪物们回答不上来谁是最强大的存在这个问题，说起【吞噬主宰】却纷纷有所耳闻。
　　传说【吞噬主宰】的领地上只有祂一个活物，其余所有靠近的生命都被祂吸收吞噬了，堪称有进无出。
　　沈域和魔王对视一眼，假如【吞噬主宰】处也找不到[神之语]，他们只
　　有继续之前的笨办法了。
　　这次宴会难得没造成太大的混乱。
　　所有来参加宴会且活着回去了的【主宰】都得到了好处，不是获得权柄，就是分食了部分碎片，实力提升后皆对宴会念念不忘，已经在想着下一次参加了。
　　组织宴会的沈域和魔王却离开领地，正在前往【吞噬主宰】领地的途中。
　　对方的领地也很好找，向周围打听一下，大家避着走的位置就是。
　　进入【吞噬主宰】领地范围后，两人明显感觉到空气中袭来的特殊气息，和欲望气息类似，作用却是吞噬血肉和能量。
　　不过不等他们做出反应，身体内原本只是解决侵蚀下皮肤刺痛的药剂忽然发挥作用，一股暖意从体内蔓延向四肢百骸，将吞噬气息牢牢阻拦在外。
　　药剂的消耗速度变快了。
　　天空阴沉似水，黑压压的给人以沉重之感。
　　眼前浓雾弥漫，越往前走可见范围便越小，莫名的威压从不知处扩散开来，随之袭来的，还有越来越深沉的睡意。
　　睡意无法通过术法抵抗，只能凭意志力生熬。
　　沈域和魔王都是意志坚定之辈，虽觉得疲惫困顿，脚步也有些迟缓，却始终不疾不徐地朝着浓雾中心处靠近。
　　时间的流逝在困倦中变得不甚明显，沈域也不知道自己和魔王飞行了多久，只记得眼前的画面一成不变，期间没遇到任何活物，有的只有连绵不绝的雾气。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雾气深处一只趴伏着的巨大怪物。
　　精神一振偏头，却见身侧哪还有魔王的身影，雾气翻涌着袭来，他闪身避开，大声呼唤魔王的名字。
　　四野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一只又一只的怪物于雾气中凝聚成形，朝他发起攻击，沈域接连腾挪身形闪躲，还手也不敢太狠，就怕自己受幻觉影响误攻击到魔王。
　　他和魔王进入雾气范围后根本没有分开过，印象中对方一直走在自己身侧，假如不是刚进入领域就被影响了，那么对方肯定还在附近。
　　说不定也在围攻中找他。
　　沈域不是个犹豫迟疑的人，为今之计只有赶紧把造成这一切的源头解决了，到时候真相自明。
　　他转头看向雾气深处，没理会周围接连不断攻击的怪物，转身迅速往深处的庞然大物靠近。
　　那是一团像是雾气又像是液体的聚合物，身体外形涌动不定，近似一条只有菊花般巨大口器的虫子。
　　沈域靠近时，不断有小怪物从虫怪的身体内分离出来向他发起攻击，每一只小怪物的实力都与外面的【主宰】等同。
　　然而虫怪本身却静静趴伏着一动不动，像是死了般。
　　右手用[元素生命]凝聚出一柄能量长/枪，再附加上[生命崩解]技能，沈域一一挑开攻来的小怪物，飞身到虫怪脑袋的位置，携带身体的重力握紧长/枪狠狠下坠。
　　锋利的枪/头深深扎进虫怪脑袋里，周围的小怪物们霎时间哀嚎着分崩离析，一团淡金色的光从虫怪丑陋的脑袋里缓缓升起，散发出莫名的气息。
　　直觉告诉沈域，这就是他们寻找已久的[神之语]。
　　他伸手握上去，握住[神之语]的同时也握住另一只微凉的手。
　　特殊的能量波动从[神之语]内部透出席卷向四方，所到之处雾气尽散。
　　不单单是雾气，包括猩红暗沉的天空，荒芜死寂的陆地，以及陆地上生存的一只只奇形怪状的怪物，都在能量经过后化为齑粉消散，不复存在。
　　眨眼间四下便只剩一片白蒙蒙的空旷。
　　将一切变化尽收眼底，沈域抬起眼睫望向对面，和他一同握住[神之语]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不见踪影的魔王。
　　看见他，魔王撇下[神之语]过来将他拥进怀里检查：“没事吗？”
　　沈域摇摇头。
　　魔王放下心，温柔地吻吻他的唇角，唇与唇相贴的触感非常能让人放松心情。他吻着沈域的唇角缓声道：“走进雾气深处，我就发现你不见了。”
　　然后就是源源不断袭来的怪物。
　　他和沈域顾虑相同，雾气能无知无觉将他们分开，指不定还有什么其他手段。他担心自己受影响误伤到恋人，打起来束手束脚。
　　最后干脆想着先解决源头，和沈域一样也是径直攻向虫怪。
　　但他的攻击方式可没沈域那么内敛，直接将虫怪整个撕碎了，随后淡金色的光从虫怪碎裂的尸块中浮起汇聚成团，形成[神之语]。
　　再之后的事沈域就知道了，他们两人同时握住了[神之语]。
　　“我的经历和你差不多，”沈域弯唇笑道，“也是想着解决虫怪。”至于解决虫怪之后是什么情况，到时候再说。
　　魔王：“那是我们心有灵犀。”唇角的吻落到唇上。
　　现在的时间地点实在不适合深入亲密，魔王只得遗憾地在恋人唇外流连一番便退开了，看了眼沈域手里形似菱形水晶、闪烁着不刺眼金芒的[神之语]。
　　沈域也在观察手里的菱形水晶，说：“之前的空间很奇怪，似乎介于虚实之间。”
　　说是真实存在，周围空荡荡的一切怎么也看不出来存在过的痕迹，但如果说是幻觉，他在空间中提升的实力又没有退回原点。
　　魔王身上的【繁殖】权柄倒是消失了。
　　“也许[神之语]的特性本身便是介于虚实之间。”魔王提醒他说。
　　沈域询问地抬抬眼睫，一双清透的黑眸沉静如渊。
　　魔王又低头亲亲他的眉心，轻声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找到[神之语]，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进入巡游者的沉眠之地。
　　[神之语]存身的空间很奇特，它似乎仍在圣泉底部，但又独立于圣泉空间之外，不用担心被外界的“造物主”打扰。
　　两人放心地在这里休息了一天，将身体和精神状态都调整到最佳，又服下一瓶药剂。进入沉眠之地前，沈域看了眼任务剩下的时间。
　　倒计时28天。
　　在此之前没人见过真正的[神之语]，也没人使用过，具体怎么操纵[神之语]进入沉眠之地是以也没人清楚。
　　魔王主动抢过了研究任务，往菱形晶石里输入一丝精神力，只见凝聚成形的晶体再度化作淡金色的光分散开，逐渐演变为一道直径约有十米的圆形入口。
　　入口后被蒙蒙的光芒掩盖，看不清具体画面。
　　沈域和魔王牵手步入其中。
　　一阵柔和的金光明暗转变过后，空间变换，两人从白蒙蒙的圣泉底部被传送到最终目的地——即巡游者的沉眠之地。
　　漆黑深邃的空间里仅有[神之语]形成的通道口散发着淡淡的微光，[庇佑]药剂的消耗达到一种可怖的速度，空气中传来空间扭曲碎裂又修复合拢的细微声响。
　　沈域惊愕地发现，并不需要他们费心去寻找巡游者的位置，巡游者便已经近在眼前。
　　他和魔王此时就站在巡游者的额头上！


第76章 
　　摘取[神明之眼]时曾于恍惚中见过的画面如今分毫不差地展露在沈域面前。
　　巨大的残躯横亘在无垠的黑暗中，祂有着形似人类的躯体，四肢、躯干以及头颅一应俱全，只是每个部位都被莫名的力量斩断，与躯干分离开。
　　残肢间被一根根血管连接在一起，丝丝缕缕的血肉正蠕动着缓慢攀附血管再生。
　　然而巡游者绝对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人类，身体也不过是接近人形而已。
　　祂皮肤惨白，是近似于海洋生物的滑腻，精神力探查到身体下方，就见巡游者人形的后背裂开一道大口，无数长满眼球和口器的触/手从裂口中拥挤着生长出来。
　　巡游者并未真正死去，于是这些生长出来的触/手也还残留着些许活性，本能般地在黑暗中摇曳摆动着。
　　沈域谨慎地收回观察的精神力，和魔王交换一个眼神。
　　魔王开口：“伤口修复完整，大概就是祂苏醒的时间。”
　　幸好他们来得早，目前断肢间只长出了血管和些许血肉，骨骼皮肤都还没再生完整。
　　沈域嗯了声：“应该不用动手了。”这让准备好恶战的他松了口气。
　　他拉着魔王往回走。
　　巡游者的躯体实在太大，仅额头这片位置就堪比好几个足球场，容纳他和魔王并行的身体绰绰有余。
　　他们身后是[神之语]形成的通道，大约是时限到了，高大的圆形入口又恢复成散发金芒的菱形水晶。
　　一缕缕淡色光辉从晶体中泄露出来流入下方，在[神之语]和巡游者的头颅之间形成一道缥缈虚无的能量通路。
　　沈域抬手引动菱形水晶落入手中，能量通路摇晃了一下，并没有断开。
　　他若有所思地问魔王：“[神之语]是在为巡游者提供能量没错吧？”
　　魔王：“对。”收回眺望远方的视线。
　　沈域不解：“那它怎么可以既在圣泉底部，又在巡游者的沉眠之地？”还是说又是因为介于虚实之间这个特性？
　　“你有什么想法？”魔王领会到他的言外之意，直接问了。
　　“暂时还不确定，但我猜测或许两个这样的菱形水晶，”沈域缓缓摇头，抬了抬手，“才是完整的[神之语]。”
　　现在猜测这点意义不大，是以两人没有多说。
　　既然[神之语]在源源不断给巡游者提供能量，他们当然要立刻中止这一过程，先是魔王尝试着将眼前的一半水晶收入异域空间。
　　动作成功了。
　　菱形水晶消失的刹那，脚下巡游者的身躯一阵轻微的震颤，背后摇曳伸向虚空的触/手晃动幅度变大，口器反射性地张合着，眼睛也有睁开的迹象。
　　到底因为积攒的能量不足，虽然颤动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醒来。
　　然而这却不代表沈域和魔王就达成了目的。
　　只见菱形水晶消失的位置在须臾后再度隐现淡色光辉，从最初的若有似无到逐渐清晰凝实，极缓慢却又是极快速的，由光辉凝聚出散发金芒的[神之语]。
　　精神力探入异域空间，魔王看过空间内的情形后对沈域摇头：“不见了。”
　　啧，他现在可是领会到“虚实之间”这个特性的厉害之处了。
　　沈域轻轻呼吸，上前一步接过魔王的任务。普通储物空间关不住[神之语]，他想到了从系统那里薅来的羊毛。
　　除了[庇佑]药剂的配方图纸，系统当初还给了一个装备道具，叫[禁锢枷锁]，莫不是用在这里的？
　　[禁锢枷锁]是几根由特殊符文缠绕组成的锁链，他取出一根锁链，却发现信息框中的提示说是该装备只用于禁锢巡游者本体。
　　他无奈重新收好，随手尝试将[神之语]塞入游戏背包，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熟悉的颤动后，他和魔王等了片刻不见原地出现淡色光辉，猛然意识到这点。
　　沈域意外：“背包不能存放活物，我一直当普通储物戒用的。”
　　魔王想了想倒是觉得挺合理：“看来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游戏系统确实是巡游者的死对头。”
　　作为当初无辜被吞后残存下来的星核，拥有一点对付死敌的手段很奇怪吗？不奇怪。
　　沈域笑了笑：“走吧，继续下一步。”
　　巡游者无法被杀死，至少无法被沈域和魔王杀死，在祂免疫魔法和魔气攻击的情况下，沈域和魔王想用这种方法彻底解决对方无异于肉包子打狗。
　　比喻是粗糙了点，但道理是共通的，任何攻击落到巡游者身上只会化为纯粹的能量帮助其恢复再生，所以常规手段被排除掉。
　　曾经沈域和魔王讨论的时候想出来的方法是肢解，然后分别镇压。巡游者伤口修复完毕就会苏醒，那就让祂永远修复不了。
　　沈域说：“总共六根锁链，头颅、四肢和躯体，每个部位分配一根，刚好合适。”系统提供的装备证明他俩思考的方向是正确的。
　　不过他和魔王顶多能做到肢解，镇压这点还真要靠系统。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巡游者眼睛的位置。
　　正常人类的脸上会生有五官，巡游者不是人，祂脸上只有一个黑洞洞像是火山口一样的、不知道是眼睛还是嘴巴的东西。
　　曾经看到的画面中，那株[神明之眼]便生长在黑洞洞的火山口上方，直觉告诉沈域，巡游者苏醒时这个位置应当和部分怪物一样是猩红浑浊的颜色。
　　他拧眉打量了会，嫌弃地撇开眼，这还不如当初灰蒙蒙看不清的时候。
　　继续往前走，走到脖颈处、头颅与躯体的裂口位置，沈域取出两柄长刀，递出一把给魔王：“来吧宝贝，开工了。”
　　魔法不能用，魔气不能用，精神力触碰到巡游者会失效，想要肢解巡游者，他们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
　　用利器，然后亲自动手。
　　再想想巡游者庞大的体型……
　　幸亏实力提升后沈域的身体强度也随之增加，术法作用在自身上还能正常使用，不然恐怕还没肢解完巡游者，不是他先累死就是药剂先消耗完。
　　药剂在他们砍断血管、漆黑腥臭的血液喷溅出来后消耗的更快了。
　　沈域粗粗估算了下，在那片满是怪物的空间里，药剂消耗速度大约是5：1，进入沉眠之地是系统告知的1：1，也就是一瓶能撑一天。
　　但当空间里漂浮的血液越来越多，药剂的消耗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后竟然达到了恐怖的0.8：1，相当于八个小时就需要补充一瓶药剂。
　　他们药剂本就不多，在怪物空间又消耗了三四瓶，留给他们用于肢解巡游者的时间便更少了。
　　沈域和魔王几乎是毫不停歇的，砍下头颅用锁链裹紧了扔进背包，马不停蹄地就继续下一个目标，双手、手脚，最后是躯干……
　　忙得连说话时间都没有，总算赶在最后一瓶药剂失去作用前将最后的躯干打包扔进了背包里。
　　沈域觑了眼游戏背包，那些残肢甫一被扔进背包就自动消失了。
　　他和魔王说了这个发现，两人都没追究什么，不用问也知道是系统的手笔。
　　随手扔掉不知是第多少柄长刀，他懒洋洋靠在男朋友肩上：“累了。”成为职业者后，他头一次忙到手脚酸软。
　　和魔王滚床单的情况不算。
　　刚说完力度不轻不重的手便伸来开始揉按着他酸软的胳膊和手臂，沈域礼尚往来也给对象按，两人依靠着相互给对方按摩
　　放松。
　　“还有两个小时。”魔王低沉道，说的是药剂剩下的时间。
　　沈域蹭着对方的肩点头，停下按摩的动作，也不让魔王给他按了，就着姿势转到魔王身前直接脱力地趴在对方怀里。
　　“歇会儿再说。”额头抵着魔族的脖颈道。
　　魔王：“好。”
　　伸手揽住他，两人并肩悬立在虚空中，一起静静望着视野范围内的残局。
　　失去巡游者庞大的身躯的空间越发死寂，一些漆黑的水液和断裂的触/手四散漂浮着，前者是巡游者的血液，后者是受到攻击本能回击时被斩下来的残肢。
　　就在两人走神放松之际，飘在虚空里的水液和触/手忽然有了轻微的变化，顿时引来沈域和魔王目光。
　　沈域站直身体敛眸看向变化发生的地点，不会还没完吧？
　　等看到水液和触/手只是变化为新的小怪物，才松了口气继续倒回魔王怀里，啧了声：“差点忘了这些怪物的特性了。”
　　大怪物的血肉能演化为小怪物，巡游者作为怪物头头，身上自然也带有这个特点。
　　他不带情绪地感叹：“没想到脱离巡游者之后，祂们倒是获得了属于自己的生命。”
　　魔王不置可否，新生的小怪物们实力都不高，大约等同于高阶职业者，不会造成什么危害，他便懒得理会。
　　薄唇贴着沈域的额头：“也许祂们本来就拥有自己的生命。”
　　沈域一想也是，谁知道巡游者是吞噬了多少同类才进化到这个层次的，扬扬眉：“这么说祂们应该感谢我们赋予祂们自由？”
　　魔王好笑问他：“你需要这份感谢？”
　　沈域：“……不需要。”
　　稍微磨蹭了一会，变化成形的怪物便越来越多，两人动手杀了一部分，但哪怕被碾灭成了齑粉，这些怪物们只要拥有一点血肉就会继续复活。
　　最后是沈域用火属性术法将其烧成飞灰才算将怪物们彻底解决了。
　　“这么难缠，希望系统能将巡游者的残肢处理好吧。”不然落到洛特维大陆或者现实世界简直是一个灾难。
　　清理完空间中的所有怪物，药剂剩下的时效也即将用尽。
　　沈域取出背包里的[神之语]，没了传送能量的目标，[神之语]光华内敛静立在空中，被输入精神力激活后演变为高大的圆形通道。
　　沈域其实疑惑了一瞬他和魔王离开后[神之语]怎么办，按照之前圣泉底部的经历，这一半[神之语]或许会永远留在这片空间。
　　但药剂马上失效，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思索其他方法将其带走，疑惑片刻便作罢了。
　　踏入圆形通道，出口依然在圣泉底部。
　　但让沈域意外的是，另一半[神之语]也跟着过来了，两枚散发柔和金芒的菱形水晶并立在一起，外形没有丝毫差别。
　　难道是因为失去了能量输送目标的原因？他暗暗猜测道。
　　暂时没摸清[神之语]的全部作用，沈域收起其中一枚，另一枚让魔王收好。
　　确认这次[神之语]能好好待在魔王的异域空间，而不会再逃逸出来，他弯唇对魔王说：“留着当我们的专属传送门用吧。”
　　这东西别的不说，传送到另一个持有者身边倒是挺方便的。
　　魔王带着笑意颔首。
　　两枚[神之语]皆被收起，没了[神之语]的特殊能量，两人身形霎时从虚实空间径直掉入圣泉内。
　　泉水密不透风的包裹而来，底部更是如教皇奥斯汀所说深不可测，不过沈域和魔王都没心思探索，身体往下坠了一瞬便各自稳住身形。
　　这时外界的动静一丝不漏地传递进两人的感知里。
　　奥斯汀不在，昆娜在圣殿
　　打坐养神，“造物主”的意识碎片在殿内无能狂怒，大概是感应到祂伟大主宰的气息忽然消失了吧。
　　沈域和魔王能感知到外界，昆娜自然也感知到了他们，立刻通过特殊手段联系教皇，然后起身走到圣泉旁持剑等候。
　　待看见出来的是熟悉的面孔，这才彻底放下戒备。
　　不多时收到消息的教皇也过来了，打量两人一眼，发现不仅魔王状态奇好，就连沈域的实力也提升到了他看不清的程度。
　　思绪凝滞片刻，面色如常地问道：“如何？”
　　沈域意有所指地微笑：“恭喜，如今教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神明了。”
　　奥斯汀也会意地微笑起来。
　　彼此心照不宣交换完信息，沈域询问其外界的情况，从他们动手肢解巡游者开始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外界有没有什么变化？
　　奥斯汀：“魔力浓度没有下降，不过魔兽潮袭击的频率和强度有些许降低。”
　　换作普通人和普通职业者肯定察觉不到这点，但他是教皇，整个明光帝国都遍布着晨辉教会的分会，对人族的情况再了解不过。
　　同时还能和其他种族交换一些信息。
　　说到这里他视线轻飘飘掠过魔王，落到沈域身上温声邀请：“阁下此行为洛特维大陆付出良多，不如留下做客？稍后教会将举办一场隆重的宴会来宣扬阁下的功绩。”
　　言谈间模糊了魔王在其中的作用。
　　魔王直接轻嗤一声，像是在笑奥斯汀不要脸。
　　沈域客气婉拒：“多谢教皇陛下的好意，不过我离家太久了，急着回家看看情况。”他信奥斯汀才有鬼，替他宣扬功绩是假，顺带提提教会的存在感才是真的吧。
　　毕竟[神之语]可是在圣泉内成形的。
　　而且知道巡游者存在的到底是少数，贸贸然举办这么个宴会，来参加的人信不信都是一个问题。
　　沈域不在乎这些，魔王更不在乎，双方其实不是一路人，没了共同的目标巡游者吊在前面，再说下去也只是徒增尴尬。
　　他和魔王很快辞别奥斯汀与昆娜离开了教会总部。
　　本就在无能狂怒的意识碎片见状更加愤怒，没了巡游者气息影响后，其实祂比之前清醒多了，是祂暂时没发现这点。
　　见奥斯汀无动于衷任由两个闯入者离开，怒火冲天地命令奥斯汀拦住他们，杀了那两个冒犯伟大主宰的蝼蚁。
　　奥斯汀并不理会祂传递出来嘈杂的信息，优雅地整理着身前的绶带，施施然吩咐昆娜：“之前的布置取消。”
　　内心有些遗憾。
　　原本要是沈域还是原来的实力，他们凭借着圣堂内的布置至少能将解决巡游者功劳的一半划到教会头上。
　　一个是恶名远扬的魔王，一个是绯闻多过实绩的沈域，人们是会信教会还是信他们？
　　可惜……
　　“是，陛下。”昆娜领命退出了圣殿。
　　整理完绶带和冕袍，奥斯汀抬头望着前方“造物主”威严神圣的雕像，过了片刻温和笑道：“你如今是真正的造物主了，高兴吗？”
　　回应他的是意识碎片无意义的狂怒和尖声呓语。
　　奥斯汀一点都不生气，依旧笑吟吟地说：“知道么，被供奉在神坛上、不会说话的神明才是完美的神明。”
　　教会并不需要一个造物主来指手画脚。
　　这句话落下后造物主忽然安静了下来，奥斯汀也不管对方是想清楚了还是更加愤怒，笑意带上一丝嘲讽，转身——
　　嘲讽的笑僵在脸上。
　　因为殿内的圣泉不见了，原地只剩下被转移而来的光秃秃的泥土。
　　造物主不知是冷静还是疯狂的声音传递进奥斯汀意识里，只有两个字：【呵呵】
　　简直像将奥斯汀的脸皮撕下来踩一样。
　　没有圣泉，我看你怎么当好这个教皇！
　　奥斯汀吸气：“没有圣泉，教会依然是教会！”
　　【说的不错，但要是圣泉出现在教会之外的其他地方呢？】
　　教会的威信难道不会受影响？
　　奥斯汀显然也意识到这点，不由在心底暗骂一声，该死！
　　教会的此番变故沈域两人暂且不得而知，等他们听到风声时已经是一段时间之后了，并且消息传得很离谱：据说教会的圣泉跑了。
　　两人此时正放缓速度在明光帝国境内察看情况。
　　整个明光帝国拥有大型城市上百，小型城镇上千，他们当然不可能一一巡视过去，只沿着通往魔域的方向看了路上的情形。
　　就如教皇奥斯汀所说，空气中的魔力浓度变化不大，但魔兽潮的攻击确实没那么猛烈了。
　　他们来到秘银之城时，看见秘银之城的城主带领着众守卫军和职业者，亲自主持城墙上的阵法将一波波魔兽潮打退。
　　而接连几次被打退后，魔兽潮中一部分魔兽竟然自行退去了，像是恢复了以往趋利避害的本能，发现讨不到好后果断放弃。
　　这在历史记载的魔力潮汐中几乎不可能出现。
　　城主也仅是几百岁的职业者，他没亲历过千年前的魔力潮汐，虽然有点疑惑，但魔兽退去是好事，鼓舞守卫军和职业者们再接再厉。
　　城内响起一阵欢呼，人们的反击越发振奋和有力起来。
　　越过秘银之城再往前便踏入魔域境内。
　　魔域的情况与外界差不多，受侵蚀的魔兽没了巡游者气息影响后找回部分理智，攻击也不如之前疯狂。
　　想必很快就能恢复到平时的状态。
　　比魔域之外的魔兽略微狂躁一点的状态。
　　沈域没有跟魔王回王宫，略看过洛特维的情况便准备回去了。
　　魔王也想跟他走，但先前奥斯汀不经意看了他一眼，他猜测魔族或许发生了什么事需要他处理，不得不回去一趟。
　　两人依依不舍地黏糊了一阵，沈域抚摸着魔族俊美的侧脸，说：“忙完了就通过[神之语]来找我。”
　　“或者我先忙完就我来找你，”他笑意温软，“华国的新年快到了，跟我回家准备年货。”
　　诞生于深渊的魔王细细品味着这一丝非情非爱的柔软情绪，搂紧沈域深深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微香，沙哑道：“好。”
　　随后两人便分头行动，一个回魔宫了解并处理事务，一个回现实世界向军方递消息。
　　周霁早已在沈域和沈沐沐居住的宾馆房间等候多时，见到沈域现身，站起来敬佩地敬了个礼，郑重道：“欢迎回家。”
　　“一段时间不见周队怎么变客气了？”沈域打趣，实在不习惯这种严肃正经的气氛。
　　周霁也了解他，接着便放松了点：“路上没事吧？”
　　“一切顺利。”沈域轻松道，走过去拍拍周霁的肩：“走吧，开会。”
　　周霁无奈拉下他的手：“你急什么，先休息一天再说。”
　　好吧，既然军方都不急他还急什么。沈域从善如流，决定洗个澡睡一觉再说，进浴室前问了问外界的情况：“外面怎么样了？”
　　周霁：“比洛特维的情况明显一点，无缘由聚集的魔兽潮已经散了。”
　　那还挺好的。
　　沈域是第二天睡醒才到驻地去的。
　　老实说军方对他管理挺宽松，从没强制要求他做过什么，上报信息是他自己的选择。
　　巡游者的事解决了，沈域觉得这事有必要让国家知道，方便国家后续制定计划嘛。
　　他也没事无巨细什么都说，
　　只说了巡游者的残躯收进背包后被系统弄走了，另外就是那些怪物还有怪物的特性。
　　开完会出来，一丝金光穿透白色云层洒向大地，静谧而安然。
　　迎面的风清新微凉，沈域嘴角染上轻松的笑。
　　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第77章 
　　巡游者解决了，魔力潮汐的影响也在逐渐消退，以后转职成为职业者的人不必再担心自己哪天的魔力潮汐中爆体，悬在头顶的利剑总算是被彻底搬走了。
　　沈域心想他和沈沐沐这次回家应该不至于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待不长了吧。
　　也不知道她在孔令瑜的监督下网课上的怎么样，昨天回来休息得急，只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打了个照面，然后对方要急着准时上课，他又来了驻地。
　　边思索边准备动身回镇上宾馆。
　　成为职业者就是这点好，连开车都省了，直接使用术法就行。不过他这个半神目前有点水，好些技能没跟上，改天得跟男朋友学学怎么横渡空间。
　　“沈域，等等。”身后突然响起周霁的声音。
　　沈域驻足回头。
　　说起周霁，他此时本该带队在洛特维大陆推广魔法基站的，事实上他也确实带队做成了一个种族的合作，不是别人，正是和他们合作紧密的矮人族。
　　但后来魔力潮汐愈演愈烈，队伍虽然是通过城市传送阵直接被传送到大城市，不用在外界应对危机。
　　然而城内的话事者都疲于应付一波一波杀不尽似的魔兽潮，也很难挤出时间来招待他们。
　　接着又有排行榜上沈域等级火箭般飞蹿的事，叶参谋猜测出沈域的打算，便将周霁等人紧急召回了。
　　在沈域吸收完[神明之眼]的能量那天，发消息来询问情况的人中也有军方，一是问他的打算，二是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当时沈域的回复和给沈沐沐等人的差不多，都是说不用担心他们。
　　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到现在，沈域目光落在周霁脸上，同为职业者，零下气温的天气里周霁依然穿着便于行动的作战服，气质硬朗、五官帅气，倒是比初见时白了不少。
　　待人走到近前，他转头继续往前走着悠然问了句：“怎么，还有事找我？”
　　周霁快走两步上前与他并行：“你忙完这边的事，是不是要准备回家了？”
　　“当然，”沈域也没否认，他家在锦城，没事在西域待着做什么，“这不是快过年了么，忙了大半年，总算可以好好过个春节放松放松。”
　　系统给的60天任务时长他们用了四十天左右。
　　他和魔王是十一月初动身前往洛特维的，如今都十二月上旬了。
　　“咳，”周霁不好意思地清咳一声，“是这么回事，你家吧，不太方便回去。”
　　凌厉的视线倏地瞥向他。
　　周霁迎着沈域的‘审视’苦笑：“想必你对自己在玩家中的‘人气’心里有数，网上好奇‘沈域’这个身份的人从没少过，我们这边一直帮你压着。”
　　通常热度过去，查不出来的网友们大部分都会消停不少，之前就是这样，陆陆续续虽然一直有人在查，但还在军方管控之中。
　　加上沈域的等级也不是特别突出——他40级的时候军方专门培养的第一梯队也有三十多级，所以不是过分显眼。
　　然而这一切在沈域吸收[神明之眼]后就不一样了。
　　此前沈域升级速度虽快，但也是按部就班一级一级升上去，突然间跟磕了经验丸子般短时间内飞速上蹿到100级，怎么看都不正常啊！
　　尤其后来还在100级的基础上往上涨。
　　网友们可不就好奇起来。
　　听到是因为这个沈域理解地点点头，说实话网友们这么久才扒出他的身份他还挺意外的，多亏他上面有人。
　　“不是现在才扒出你的身份，”周霁纠正道，“其实网上早有人将‘玩家沈域’和你现实中的身份联系到一起了。”
　　沈域：“所以这回不方便回去是？”
　　周霁叹气：“你的家庭住址那些被泄露了，那边的同志告诉我们，你家附近一直轮换着有人蹲守。”
　　这些人的成分嘛就不好说了，有单纯好奇凑热闹的，还有野心大的公会想挖大佬去坐阵的，还有些和外来敌对势力关系不清不楚的。
　　沈域也猜到这个结果了，玩笑般地问：“大门没被人拆了闯进去吧？”
　　“那当然不可能，”周霁立刻正色保证，“强闯民宅可是犯法的。”蹲守的他们没法管，顶多驱赶一下，敢强闯民宅他们直接抓回去蹲号子。
　　没被破门而入就行。
　　【魔王之心】内部有定位在他卧室的锚点，到时回家直接将东西收拾好了搬出去住就行。说起来锚点还是魔王设置的，沈域想念起刚分别没多久的男朋友。
　　搬家是沈域早就有的打算。
　　在小区住了二十多年，周围不少人都知道他这个人，即便原来不知道的，随着游戏后他的名声越来越大也该知道了。
　　所以游戏公测后他回家都很少出门，就算出门也要做好伪装，这样实在别扭不方便得很，他早想搬家换到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去。
　　正好国家奖励了他一栋别墅，因为这次的贡献还将别墅给升级了，听说堪比一个小型庄园，里面连高尔夫球场都有。
　　除此之外，还将一些社保、医保之类的福利也升级了待遇。
　　沈域不看重高尔夫球场，但对场地面积非常满意，这么大片草地怎么也该够龟宠出来放风玩耍了。
　　总将龟宠放在魔王的空间里也不是事，好几次和魔王滚床单时扫间海底的冰蓝海龟，都让他不受控制地脱离状态。
　　嗯，安置元素精灵也更方便，虽然元素精灵自己喜欢在公会空间照顾魔植，但他不能压榨劳动力。
　　和周霁略提过准备搬家的事，沈域回到宾馆。
　　还没到午休时间，房间里沈沐沐正在上网课，讲课老师不急不缓的声音从视频里传出，听得不小心感知到的沈域连忙撤回精神力。
　　他觉得历史老师肯定是有什么不对外传授的秘法，否则怎么会让他一个职业者只听了会就昏昏欲睡。
　　迈步到沙发落座，他拿出手机发消息在群里和公会成员们闲聊了几句。
　　沈域离开前特地拜托大家对莎莉一家和怀特一家照看点，假如莎莉他们有什么需要的帮忙搭把手。
　　孔令瑜几人就说，莎莉和怀特哪用他们帮，杀起魔兽来一个塞一个狠，气势是现代和平生活中养不出来的狠戾，把人都给看傻了。
　　沈域的意思是照看下莎莉他们是否有不适应现实世界生活的地方，看大家这么回答，就知道莎莉他们应该过得还不错。
　　他想着等搬家后吃温锅饭可以邀请莎莉他们和大家聚一聚。
　　他不怎么喜欢热闹，但这种必要的仪式感还是要的。
　　闲聊中时间慢慢走到中午，沈沐沐上完网课推开门出来，打着呵欠、满脸困意的模样不像刚上完课，倒像是刚睡醒。
　　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沈域，她立马放下手把脸上的困顿收拾好，乖巧发问：“哥，你忙完啦？”
　　沈域没说她犯困的事，发了条信息结束聊天将手机关上，抬头告诉沈沐沐自己打算搬家的决定。
　　接着问她：“你们学校什么时候放假？”
　　沈沐沐：“放完元旦吧。”小跑过来挤着他坐。
　　沈域顿了顿，让开点位置后说：“你们现在都上网课了，还有放元旦的说法？”不是都在家待着。
　　“那怎么一样！”沈沐沐抱着枕头提高音量：“那是上网课和上网的区别！”
　　好吧。
　　“这次放假时间还挺早。”他感叹。
　　沈沐沐哼唧：“因为魔兽
　　潮嘛，弄得现在人心惶惶的，不止我们学生们焦躁，老师们估计心里也悬呢。早点考完大家都轻松。”
　　沈域点点头没说什么，再有几天魔兽潮退去的消息应该就会传开了。不过今年的变化实在太大，各种事情接踵而来，大家早点放假休息也好。
　　旁边沈沐沐揪着抱枕一角期待地问他：“哥，咱们什么时候搬家呀？”
　　因为沈域说过原来的房子不会卖，只是搬到别的地方住而已，所以她并没有太过不舍，反而是对带球场和泳池的庄园别墅的好奇占了上风。
　　沈域睨过视线：“想一起回去？”
　　沈沐沐嗯嗯点头：“当然了，那可是我家！”
　　沈域就道：“等你周末放假吧。”
　　有背包和储物戒在，搬家最麻烦的收拾行李难度至少能降低一半，所以无需太急，搬完家还能赶上在新家过年。
　　沈沐沐上课期间，沈域自己动身去庄园所在的别墅区看了看。
　　别墅区仍位于锦城，偌大的别墅区里总共只有二十多栋建筑，户与户的间隔很开，非常注重户主的隐私。
　　周霁跟沈域提过一嘴，说这片别墅区原本是当地政府建来接待外国领导人或者外国投资人的，赠送给他的是没被使用过的新居，且目前长期定居的就他一家。
　　周霁没说的是，等沈域住进去，别墅区接待外宾的功能自然会随之取消。一是国际关系又紧张起来，短时间内不会有外国友人入住，二是怕沈域被“外国友人”的糖衣炮弹给勾走。
　　等几天后沈沐沐下午上完课放周末，沈域带着她先回到家里收拾行李。
　　主要是收拾衣服鞋子、洗漱用品之类的，家具电器不搬。沈沐沐问起来，沈域表示新家那边这些都备齐了，不用他们费心。
　　这点感谢准备人员的体贴。
　　“好耶，我要把玩偶带上！”卧室里传来沈沐沐大呼小叫的声音，她所说的玩偶不是大型的能抱着睡觉那种，而是每次玩娃娃机费尽千辛万苦夹的。
　　用她的话说，那是她的战利品。
　　沈域在自己房间听见，会心一笑，将衣柜的衣服收拾好装进背包，然后书桌上的电脑、画稿、画笔，还有那株和【魔王之心】接触太久以至被魔气侵蚀的仙人掌。
　　拿起小盆栽随意抛接了两下，他又出神想起魔王来。魔王在的时候不觉得，对方不在的时候总会时不时想起他。
　　他摇头失笑。
　　大门忽然响起咚咚两声有节奏的敲门声。
　　沈沐沐趿拉着毛绒拖鞋从房间里探头出来：“谁啊？”
　　“别去，”沈域叫住她，沈沐沐疑惑起看过来，他解释道，“不认识的人，不用理会。”
　　他用精神力看过了，是个不认识的陌生男人，估计是附近蹲守的人看他们房间亮起了灯，所以上门来试探他态度的。
　　反正对这些也不感兴趣，沈域懒得和他们寒暄浪费时间。
　　“哦。”沈沐沐便点点头回去了，继续兴高采烈折腾她那一堆玩偶。
　　需要收拾的东西不多，两人花了小半天就都准备妥当。门外敲门声早已经停了，是敲了几分钟后被关注这边情况的警方同志给带走的。
　　沈沐沐还是不高兴：“这些人怎么这样啊，知道我们不欢迎他们还在楼下赖着不走。”
　　她哥冒着那么大危险换来的结果就是被人/肉出信息让人上门蹲守的么！
　　她噘着嘴越发不平起来。
　　“别搭理就是了。”沈域就是有点烦，他心知闹到现实中来的到底是少数，大部分网友还是网上闹得欢快。
　　回答完也没走常规路线，而是直接携着沈沐沐传送到别墅区外。
　　【魔王之心】在现实世界的锚点还是有点少，沈
　　域用的是乔安娜制作的[定向传送卷轴]，只能确定大概的方向和距离。
　　沈域心想等男朋友从洛特维过来得叫他多设定几个锚点才行，一边从背包里取出提前收走的汽车放在路边。
　　沈沐沐“哇”地惊呼，熟门熟路拉开车门上去坐好，系着安全带问：“怎么不直接传送到别墅楼外啊？”
　　沈域随后上车，发动油门，修长的手转着方向盘，淡淡道：“又不赶时间，着什么急，路上看看风景熟悉下环境也不错。”
　　不然不是白费了这花大价钱造的景。
　　沈沐沐捧着脸嘿嘿直乐。
　　汽车沿着公路驶入别墅区，车窗外天色近暮，灰蓝的夜空中爬上一轮弯月。公路两旁橙黄的路灯亮起，照亮蜿蜒的小溪湖泊，以及大片的绿地和植被。
　　今天有点晚了，改天白天出来遛弯应该又是别样的风景。
　　沈域设想起饭后和魔王手牵手走在草坪上散步的画面，唇角扬起的弧度都是闲适自在的，好像自解决完巡游者的事他心情就放松了很多。
　　不独沈域有这种感觉，沈沐沐也觉得他状态轻松了不少，不像以前身上总绷着根弦。
　　停车入库是傍晚六点多，不到七点，放完行李沈域问沈沐沐是先收拾房间还是先吃晚饭。
　　沈沐沐正对新房间热情高涨，不用考虑地回答：“先收拾！”说完钻进自己的卧室里。
　　沈域倒觉得不必那么急，顶多整理下穿的、用的而已。
　　想了想，他坐在新卧室的床边摸出手机给员工章平打了个电话。
　　章平先前帮他看着小超市，如今闲在家里放假。
　　因为沈域身份住址曝光的原因，连带小超市的存在也被广大网友扒出来了，就算章平想替老板多挣点钱这店也开不下去。
　　沈域说过打算把小超市转型卖别的，但这不是中途跑去解决巡游者，药剂种类和数量都还没准备充分么。
　　电话一接通，手机里章平就着急忙慌道：“沈哥，你最近可千万别回家，不仅别回家，超市那边也别过去！”
　　沈域安慰他：“放心，我已经搬家了。”
　　“那就好。”章平松了口气。
　　他不懂沈域在忙什么，不知道沈域等级为什么会升的那么快，也不准备问。自上回想通后他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他弄好自己负责的事情就行，别的管不着。
　　于是这回沈域主动打来电话，他就问起自己负责的那一摊子事：“沈哥，超市的事怎么办？”然后说了只要小超市开门就有凑热闹的人进来问七问八的事。
　　沈域告诉他年后就把小超市转型卖药剂，到时候那些凑热闹的人都是现成的流量，那么多人里总有感兴趣买药剂的吧。
　　但具体开业时间得等他药剂数量配制得差不多再说，反正最开始他主要售卖低阶药剂，准备起来也快，让章平有空可以去整理整理货架。
　　说完这些他又拜托章平帮他买些水果饼干之类的东西，小超市里有的就直接拿，没有的就去隔壁买。
　　然后替他送给小区楼上楼下的邻居们，当做是这段时间大家因为他被打扰的歉礼。
　　章平满口答应下来，表示明天就去做。
　　沈域：“麻烦你了，花了多少到时候找我报账，你如果忙不过来的话也不用急，年前办了就行。”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
　　章平：“没事，最近因为魔兽潮在家都待够了，正好趁着这件事出去转转。”
　　网上官方消息说魔兽潮的威胁正在逐步减退，现实中看着好像确实是这样，莫名汇聚在一起的魔兽们都散了。
　　“沈哥，你说现在这情况应该会安稳下来不再发生变化了吧？”他试探地问了一句。
　　沈域顿
　　了片刻轻声应是：“嗯，我猜是的。”
　　章平就像得到什么保证一样，高兴无比地挂了电话。
　　沈域也笑了笑，切出通讯界面点进公会群里，和相熟的朋友约定好两天后来他新家吃温锅饭的事。
　　得到众人的热情回应后，他让孔令瑜帮忙通知下莎莉他们，如果莎莉他们愿意过来，就顺便将人给带过来。
　　做完这些他扔掉手机抬眼望向窗外，他对面是一整面落地窗，拉开的窗帘外是一片静谧的夜景。
　　楼下落地灯映下一圈橙黄的光圈，和天空中明灭的星辰交相辉映。
　　冬天罕见能看见这样一片星辰闪烁的夜空，沈域觉得自己运气挺好，挑了个搬家的黄道吉日。
　　看着看着，眼前忽然有另一种淡金的光辉浮现，柔和的光飘动着凝成一个高大的圆形通道，接着熟悉的身影从通道中跨了出来。
　　龙章凤姿，眉深目邃。
　　大概是发觉出口的环境有些陌生，魔族身形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待看见不远处心心念念的恋人，便将外在的一切都抛开来。
　　沈域歪头看着他笑：“你是算准时间来的？”
　　踱步走近的魔族将他从床边拉起来，径直抱个满怀，这才心满意足在他耳边嗯了声：“处理完事情就来了。”
　　沈域唇边笑意更深，指尖伸入魔族发丝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抓着，轻声道：“我是说，你是不是算准我的时间过来的，怎么我刚一有空闲你就出现了？”
　　“因为我很想你。”魔族用鼻尖蹭着他的侧脸和脖颈，带来些微的痒意。
　　沈域偏了偏头，不知是躲避这份麻痒还是为了某个魔族蹭得更方便。
　　两人相拥着倒向床铺，弹性极佳的床垫带着两具搂在一起的身体轻轻弹晃了几下。他们没做别的，就是抱着亲密地说说话。
　　魔王低沉道：“这个地方之前没来过。”
　　“刚搬了新家，”沈域解释，“原来的地方被一些好奇爱凑热闹的人知道了。”说话时用指腹磨蹭魔族犄角从头皮生长出来的部位。
　　魔王埋在他颈侧深深吸气：“……以后住这里？”他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和规矩都跟洛特维不一样，所以从不过问沈域的决定。
　　沈域：“主要住这里，还有你的王宫。”没事也可以去魔域度度假嘛。
　　察觉到颈侧温热的呼吸被一个个亲吻替代，他眼尾慵懒地半眯起，手上却是推了推魔王的肩膀。
　　从细腻的脖颈吻到沈域唇边，手上也动作起来，魔王轻声问他：“不玩一会儿？”
　　沈域眸色深深，睨他：“沈沐沐收拾完会来叫我吃晚饭。”话音未落便是一声短促和舒服的喘//息。
　　魔王看着他笑而不语，像是在说这样还打算吃晚饭？
　　然后用精神力探查了下对面房间。
　　魔王可没有沈域尊重他人隐私的想法，直接看完转告身/下的人：“她在摆弄玩具，还有一箱子。”
　　不是玩具，是玩偶，也不是箱子，是行李箱。
　　不过说到这里再拒绝就没意思了，沈域也很想他的男朋友，伸手回搂住身上的魔族，咬着对方的耳垂哑声催促：“那你快点。”
　　魔王一件件慢条斯理剥下他的衣裳，偏过视线意味深长问：“要多快？”
　　沈域躺回床上看他，勾着唇无声说了几个字。


第78章 
　　新床的弹性功能很好，使用效果不输铺在水面藤床，轻微的摇晃声很快夹杂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水声和黏腻声中响了起来。
　　都说小别胜新婚，两人确实有种久别重逢后恨不得和对方融为一体的急切感觉，一做起来就全情投入、有些忘乎所以。
　　最后还是魔王感知到门外有人靠近，勉强从快意中抽出一丝理智。
　　对答应沈域的话他总是记得很清楚，缓下动作平复了会急促的呼吸，保持着不急不缓的节奏沙哑道：“妹妹收拾完她的玩具了。”
　　沈域回神撩起眼皮，黑眸水润，眸中是不常见的浓稠欲/色。
　　撑在上方的魔族身躯与他紧贴在一起，鼻尖相抵，嘴唇时不时轻擦过，让他很轻易地能看进对方眼底。
　　沈域旧话重提，故意夹了一下，满意地听到上方传来性感的闷哼，顿时噙着笑意挑衅道：“都说了让你快点。”
　　魔王缓慢而深入地径直沉下身躯拥紧了他，低哑地笑：“……宝贝是在为难我。”速度当然可以快，但要结束还真快不起来。
　　……
　　一箱子玩偶全是沈沐沐这些年玩娃娃机辛苦积攒下来的，平时不见多喜欢，但让她扔了又舍不得，干脆全带来新家了。
　　一一将玩偶摆到合适的位置，她插着腰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扭扭僵硬的脖子活动下四肢，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快九点了！
　　嗨呀，沈域还等她吃饭呢！
　　她踩着毛绒拖鞋啪嗒啪嗒小跑出卧室，她挑的卧室正好跟她哥门对门，此时沈域的房间房门紧闭，不知是在房间还是在楼下。
　　走到门口正要敲门，她忽然记起自己收拾完还没洗手，又返身回卧室内的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洗手。
　　别墅内用品准备齐全，什么都有，沈沐沐用洗手液把手洗得香喷喷的，擦干后再出门时发现对面她哥的房门竟然已经打开了。
　　她哥沈域正姿势懒散地抱臂靠在墙上，脸上肌肤薄红，嘴唇红润，哪怕沈沐沐这个没有感情经验的看了也知道是刚被狠狠亲过。
　　沈沐沐惊讶道：“咦，我嫂子来啦？”
　　刚说完打开的房门里便走出一个高挑俊美的魔族，不是别人，赫然就是她口中的“嫂子”魔王。
　　但见魔王嘴唇紧抿，冷着张脸不太高兴的样子，刚还大胆称呼对方为“嫂子”的沈沐沐立即缩了缩脖子，伸手小幅度地晃了晃：“嗨。”
　　魔王冲她淡淡颔首。
　　“走吧，下楼做点吃的，”沈域站直身体道，一边迈步走在前面，问沈沐沐，“冰箱里有我上次来买的牛肉、羊肉、虾仁之类的，你想吃什么？”
　　沈沐沐乖声道：“做什么我吃什么，不挑。”她口味和沈域差不多，都是肉食动物，那些食材都是她爱吃的。
　　回答完挤眉弄眼给她哥使眼色：哥，我嫂子咋啦。
　　沈域瞥她一眼，没说话。
　　还能怎么，欲求不满呗，短短几分钟时间想让魔王发泄出来结束战斗显然是不可能的。
　　想到当时他叫停，箭在弦上的魔王硬生生深呼吸撤出身体的一幕，沈域既是心疼又有点好笑。
　　大约是感觉到他此时心情不错，魔王用精神力递来一道信息：看我憋着就这么高兴？
　　沈域莞尔：不是高兴。
　　魔王：是么，我看你挺高兴的。
　　沈域：那是因为……
　　沈域驻足落后几步，沈沐沐疑惑地睁大眼睛转头，他抬抬下巴，示意她先下去，沈沐沐便一步一回头满腔困惑地走了。
　　后来看见魔王也在她哥旁边站定，立刻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心里啧啧称奇。
　　陷入热恋的小情侣啊~
　　啪嗒的下
　　楼声逐渐远去，沈域抬手勾过男朋友的脖子在对方唇上亲了亲，说：“因为宝贝欲求不满的样子特别想让人狠狠欺负。”
　　他说了这话魔王还能放过他？
　　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就往回走，沈域好笑地拍拍他的胳膊：“该吃晚饭了。”
　　魔王垂眸淡问：“饿？”
　　不，只是答应了沈沐沐陪她吃晚饭而已。
　　“那今晚先陪我。”魔王不容拒绝地说，抱着沈域闪身回了卧室。
　　于是下楼正打开冰箱查看有什么水果吃的沈沐沐脑子里多出一条信息，来自她的好嫂子魔王：【晚饭自己解决】
　　啊。
　　她眨巴眨巴眼，回头看看空无一人的楼梯和走廊，转头慢腾腾从冰箱里摸出颗苹果，随手擦了擦表皮，嗷呜咬下一大口。
　　唉，看来今晚只能她自己独享美食了。
　　家里还有人在，这次两人没有太放纵，做到第二天早上就鸣金收兵了。结束时整个卧室都是充满了特殊的暧昧气息。
　　职业者就是这点好，折腾一夜不睡觉，第二天依然精神抖擞。
　　沈域抬手招来一阵风把房间里的味道吹散了，又趴回去趴在男朋友胸口，打开游戏面板，原准备戳戳系统询问巡游者的后续，没想到先看到一条更新提示。
　　游戏又要更新了。
　　而且这回的提示词与以往有些不同，除了常规的开放空间通道外，竟然还出现了“副本”二字。
　　要知道他们此前虽然都知道在玩游戏，但还真没看见过明确被称为“副本”的东西。
　　【该类副本存在特殊，可通过游戏面板进入】
　　【特殊副本包含学徒至传奇五个等阶，解锁个人副本才可挑战团队副本，进入个人副本和团队副本的玩家皆需满足准入等级条件】
　　【副本内玩家不会真正死亡，所有玩家生命值降至1点即代表通关失败】
　　【此次更新持续时间未知，请玩家们耐心等待】
　　沈域仔细地将更新提示看了两遍，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信息后才玩味地扬了扬眉梢。他接触游戏快一年了，眼前这个更新提示居然是最有“游戏”味道的。
　　搂着他当肉垫的魔王没关注游戏面板上的内容，察觉到沈域情绪变化，吻着他的额角问：“发生什么事了？”
　　沈域：“没什么，游戏更新。”
　　往下划了划，下面没有其他系统消息了。
　　魔王：“与空间传送阵有关？”
　　沈域：“嗯，更新之后会开放更多空间通道，具体数量不清楚。”
　　魔王不是很在意这点：“还有呢？”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的开放空间传送阵，沈域不会是这个反应。
　　戳了会系统，系统装死没反应，沈域只能默认对方是去忙更新了。
　　他关掉面板回答：“还有一种特殊副本，之前没有出现过，我猜测或许和巡游者有关。”
　　魔王一听语气就知道他感兴趣，说：“等开放了我们进去看看。”
　　沈域点头。
　　系统说更新持续时间未知，谁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更新完，他自然不可能将所有时间都耗在等特殊副本上。
　　说过这件事他和魔王拥着温存了一会儿就起床了。
　　沈域邀请了相熟的朋友明天来新居吃温锅饭，今天要去买菜准备食材，冰箱里的只够他们日常消耗，用来请客不太够。
　　开车进市区时，街上行人三三两两，仍是全副武装巡逻的工作人员占了多数。
　　很明显的，就算官方消息说魔兽潮已经退了，大部分群众仍旧恐惧当初被数不清的魔兽围攻袭击的画面，不敢外出。
　　市区里野生动物其实不多，主要是野猫、野狗、老鼠之类的。
　　再就是漫天遍野的麻雀，那才是最多的，集结起来铺天盖地，叽叽喳喳的鸣叫和咄咄咄啄击建筑的声音晚上能吓得人睡不着觉。
　　所以现在能出现在大街上的，要么就是胆子大、在家里待不住跑出来放风的，要么就是家里存粮吃完了，不得不出来补充。
　　果然，进入超市就会发现超市里的人比街上多多了。
　　认识的、不认识的，大部分都是中青年男性，还有少部分是中年大妈和年轻女性。
　　大家七嘴八舌各自分享着这段时间的经历，虽然居家时在网上也没少讨论，见面聊起来依旧热火朝天。
　　人们需要发泄恐惧的渠道，分享经历和八卦无疑是最常见的一种。
　　人类适应环境的能力非常强，沈域相信再过不久，确定外界始终安安稳稳的、没再出现魔兽发狂的事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从家里出来了。
　　他望着超市上方悬挂的红色福字，心想即将逼近的年关也是一个原因。对华国人来说，天大地大，过年最大。
　　今年发生这么多事，不知道还有没有春节晚会。以前不爱看，今年倒是好奇起来。
　　预计到再过一段时间超市绝对会非常“热闹”，趁着这次人不算拥挤，沈域和同行的两人商量决定顺便把年货也买了。
　　说是商量，其实是通知，沈沐沐人小听他的，魔王不懂人情往来也听他的。
　　沈域便做主一人给了个推车，让沈沐沐自己去买爱吃的零食，他和魔王推着推车活动在粮油米面和蔬果肉类区域。
　　买完走到收银台结账，收银员扫一个他们往背包里收一个，不单沈域他们，左右两边的顾客结账都这么干。
　　既省了买塑料袋的钱，还省了大包小包拎到停车场的力气。
　　沈域就听到身后有等候结账的大爷乐呵呵地说：“嗐，这什么游戏我这个老家伙是玩不明白了，但走哪带个东西是真方便！”
　　旁边立刻就有大婶附和起来：“可不是，连买塑料袋的钱都省了！有时候买的东西多了非要个一两块不可！”
　　“要是没有魔兽潮就更好了。”
　　“是啊，我都没想到以前不起眼的麻雀恁凶，我们家前几年新买的房子，现在小区里每栋楼的外墙都被叨得啃啃哇哇，去找物业，物业说要大家集资出钱才给找人修。”
　　“钱是小事，人没事就行。”
　　话题没多久又被带偏到最近的魔兽潮上。
　　沈域随意听了几段对话，心里想的却是，公测后人人都有背包的确方便，但小偷小摸的也更方便了，选东西时他就发现超市里四处监管的人手比之以往增加了十多倍。
　　等危机过去国家应该会出台相关的对策吧。
　　温锅饭定的是明天晚上那顿。
　　第二天刚吃了午饭，沈域实现了和魔王饭后外出溜达的愿望，两人手牵手走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
　　魔法元素不知道是不是带净化功能，反正沈域是觉得现在天更蓝了，草更绿了，水也更加清澈。
　　途经一口湖泊，他让魔王把棱皮海龟放出来。
　　冰蓝色的巨龟如今三十多级了，好在体型没什么变化。
　　别墅区里就他一家住，不用担心吓到别人，沈域便让巨龟暂时进湖泊里落脚，日常玩耍也在附近，等以后有人搬进来再说移走的事。
　　毫不夸张地说，巨龟身体没下水面时整个湖泊的水位都往上涨了一截。
　　沈域默默收回视线，正准备和魔王打道回府，就收到孔令瑜他们来了的消息。
　　一行七个人，孔令瑜、夏构、赵家鑫、乔安娜四个公会成员，还有莎莉、小艾尔莎以及怀特，分坐两辆车开进别墅区。
　　路上双方简短寒暄两句打了声招呼，等
　　开到沈域家才算放开了聊天。
　　大家都相互认识，交流起来并不尴尬，在场唯一有些害羞的大概是才五六岁的艾尔莎。
　　不过有沈沐沐和赵家鑫带着去看电视、玩游戏，很快也放开来一口一个“沐沐姐姐”、“佳鑫哥哥”的叫着，美得俩未成年险些找不着北。
　　除了最初有些认生的艾尔莎，再有就是介绍魔王。
　　过去有这种场合魔王通常都选择隐匿身形，因为懒得应付其他人，但这次情况不同，非要问他有什么不同他也说不清楚。
　　总之，不用沈域提，从沈域接到孔令瑜打来说快到的电话起魔王就没想过隐匿。
　　沈域也向大家郑重地介绍了一下魔王的身份：“这位相信大家都听说过了，莱特·图塔尼斯，现任魔王，也是我对象。”
　　魔王淡淡颔首回应。
　　几人都有些受宠若惊，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魔王居然站在他们面前、好脾气地跟他们打招呼呢！
　　孔令瑜、夏构和乔安娜不敢跟魔王搭话，冲着沈域笑得暧昧。
　　夏构更是直言：“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听见沈哥你跟魔王冕下的八卦，我就直觉你俩最后会在一起。”
　　孔令瑜举手：“我也是。”
　　乔安娜茫然地左右看看他们，这么久了她还是没学会华国语，迟疑片刻也跟着举起手，引得旁边两人哈哈大笑。
　　莎莉和怀特面对魔王也有两分拘谨。
　　他们还不知道曾经的同伴克里斯就是如今的魔王，比起孔、夏和乔安娜的不自在，身为洛特维原住民的他们更多了几分畏惧。
　　沈域问过魔王要不要告诉莎莉和怀特他克里斯的身份，魔王只是莫名地反问他，为什么要说。
　　他塑造出克里斯是为了接近沈域，现在目的达到，曾经和克里斯有过交集的对象就都连带着这个身份一同被丢弃了。
　　沈域明白后便没有再问。
　　魔王从没有把莎莉和怀特当做朋友，这很符合对方的性格。
　　但肯定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比如要是魔王途中瞥见两人遇险，他或许不会露面，却十有八/九会随手救下他们。
　　换作其他人魔王大概就视若无睹地走了。
　　想到这点沈域情不自禁弯了弯唇，魔王问他笑什么，他就把现成的问题用来问对方，假如无意间发现莎莉和怀特遇险救不救。
　　魔王闻言果真淡淡回答他，顺便的话就救了，他这个顺便是指除了沈域安危之外的情况。
　　沈域听了笑意更深，所以他对男朋友果然还是很了解的么。
　　晚上吃的是露天烧烤，正好人多地方大，烧烤更热闹一点。
　　被腌制好的羊肉串在签子上遇火烤出滋滋的焦香，孔令瑜熟练地转动签子刷着调料，一张脸被火光映得通红。
　　她高兴地对沈域说：“明年下半年第一所魔法学校就会投入使用了，上面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当任课老师。”
　　她教资在几个月前就拿到了，一直没准备找学校任课就是等着这个机会，接到消息立马答应下来！
　　不等沈域回答，听见这句话的沈沐沐飞快咽下嘴里的烤蘑菇凑过来问：“什么学校？我可去去吗！”
　　孔令瑜笑眯眯地朝她点头：“建的是魔法大学，你高考完只要分数线够了就能填志愿报名。”
　　沈域询问她详细信息，得知魔法大学录取的学生要满足成绩、精神力资质两个条件。
　　而之所以只有大学投入使用，是因为能上大学的学生基本都成年了，有独立的思考能力，对未来的目标也更清楚。
　　以后可能也会建魔法小学、中学和高中，但要等家长们接受度提上去了才行，不然现在建了估计也没几个学生。
　　“哥，我
　　想上魔法大学！”沈沐沐听完便转头眼巴巴望着沈域。
　　沈域淡定地接过男朋友递来的可乐喝了口：“只要你能考上。”两个条件，除了精神力资质还得成绩达标呢。
　　沈沐沐立刻握拳保证：“寒假里我一定好好学习！”
　　嗯，每个学生放假前都是这么想的。
　　孔令瑜笑看两兄妹说完话，对沈沐沐说：“努力学哦沐沐，希望明年下半年能在魔法学校看见你。”
　　可恶，看来真的要认真冲刺了！
　　孔令瑜在此时说起这件事也有借着机会和大家告别的意思，因为过了年她就要和一批预备魔法教师们前往洛特维深造了。
　　洛特维大陆的魔法教学传承已久，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独特的术法和教学方式，目前和华国确定合作关系的人族和矮人族都欢迎他们前往学习。
　　据说明光帝国、教会和矮人族还会派遣几名职业者到即将建立的魔法学校教学。
　　孔令瑜要去为当老师深造，她和夏构搭伙搞的直播就只剩夏构自己了，夏构大概是事先听孔令瑜说过这事，并没有表现出意外的样子。
　　等孔令瑜说完，他接着表示要继续把直播做大做强，还说他的直播间已经攒了不少粉丝，以后可以帮大家打广告卖货啊。
　　乔安娜嗯嗯点头，蹩脚地用华国语说：“[传送卷轴]。”意思是帮她卖[传送卷轴]，她未来肯定就是精修空间术法和制作卷轴了。
　　夏构拍胸脯保证：“没问题！”
　　今晚的主题大约是畅想未来吧，沈域顺便问了问莎莉和怀特两人的打算。
　　洛特维的魔力潮汐正在衰减，他问两人是怎么计划的，等魔力潮汐彻底平息后是回洛特维大陆还是就在这边定居。
　　怀特摸摸脑袋不好意思道：“我妈想念她在蓝宝石小镇的朋友了。”所谓故土难离，有机会他妈妈还是更想念在蓝宝石小镇的生活。
　　就是感觉有点对不起邀请他们来这边避险的沈域。
　　沈域不在意地摇头，他帮的忙也就是主动开口邀请了而已，怀特一家仍是自由的，不可能因为这点小小的恩情就被绑在他身上。
　　他接着问莎莉，随后从莎莉口中得知了一个让他有些意外的答案，莎莉一家并不打算搬回去。
　　对此莎莉是这么说的：“姐姐姐夫都觉得这边生活更安定，更适合艾尔莎成长。”哪怕在最混乱的魔兽潮袭击那段时间，也看得出来这边秩序稳定。
　　沈域：“那你和怀特的队伍不就要拆开了？”他知道两人几乎是踏入职业生涯以来便一直在一起合作。
　　“不会啊，”怀特笑呵呵表示，“我妈他们回去，我和莎莉留在这边。”这边魔兽是少一点，但魔域骷髅坟场的魂晶比较值钱。
　　沈域了然，原来是这样安排的。
　　他不再往下问，但其他人同样好奇他和魔王的打算。
　　莎莉和怀特是单纯好奇，孔令瑜、夏构和乔安娜则还有点别的小心思，沈域等级就在排行榜上明明白白摆着，还不允许他们好奇一下大佬的修习日常？
　　谁知沈域听了往后一靠，懒懒倚在魔王肩上说：“我嘛，放假休息，当个甩手掌柜。”
　　奔波这么久他也累了，先放个长假，就当是和男朋友度蜜月。


第79章 
　　那天沈域说要不了多久街上就会热闹起来，这话他说对了，随着年关将近，从屋子里出来走上街的人越来越多。
　　元旦时节日气氛还不明显，元旦结束，等和沈沐沐他们一样初高中生、大学生在网上考完期末考试，大街小巷的年味越来越浓。
　　国家大概也有意过个欢闹的新年驱散过去一年的阴霾，早早开始在电视上播放起欢迎新年的广告，并且赶时髦地用上了魔法元素，将人民群众对联欢晚会的热情提到最高。
　　在这样家家户户都换了一副心情喜迎新春的节日里，沈域一家也开始准备年货了，首先必不可少的就是香肠腊肉。
　　说实话，虽然看着父母准备过很多年，但真正亲自上手安排沈域还是第一次。
　　以前过年他都是直接做一桌大鱼大肉的就行，除了随沈沐沐买些吃的、喝的、玩的，他对过年几乎没什么实感。
　　这也是当代年轻人的共性吧，可供娱乐的选项多了，对过年也就没什么兴趣了。
　　但在经历这么多事后，到了能够停下来休息的时间，最先浮现在沈域脑海里的打算还是好好过个节。
　　香肠腊肉什么的不需要沈域自己做，超市里有现成的。
　　要是嫌超市里的口味太单一，还能挑好调料去肉铺让老板帮忙做，一般这种店里都有专门的灌/肠机器。
　　沈域自己上手做的是炸年货，诸如炸年糕、炸圆子、炸酥肉、炸鱼块等等，都是寓意美好的传统食物。
　　既然决定了认真过个年，也是他和魔王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他就没想着用术法代替劳动，和章平通电话期间一边不忘亲手搅拌面粉糊。
　　这是他待会儿要用来裹鱼块的。
　　章平打电话来不是为了别的，正式为了先前沈域拜托他买些东西转交给邻里的事，他来汇报好消息，说是楼上楼下的人家都送到位了。
　　沈域谢过他，章平连声说不用，真要说感谢的话也是该他谢沈哥，要不是沈哥招他看店他家现在的日子不会这么轻松。
　　所以能帮上沈域的忙章平特别高兴，办起事来也尽心尽力，事无巨细将过程中遇到的情况转述给沈域听。
　　比如黄阿姨之类的阿姨、叔叔们听他说起是来替沈域送东西，旁敲侧击打听消息的，还有楼下听见风声，逮着他追问沈域新住址的。
　　都被章平含糊其辞搪塞过去。
　　“对了沈哥，我还遇到你粉丝了。”最后章平想起这事道。
　　沈域愣了一下惊讶：“直播间的？”
　　章平：“听他说是，他倒没打听沈哥的住址，就是让我问问你以后还直播吗，他们蹲直播间都快长蘑菇了。”
　　沈域才不信这个所谓的粉丝是单纯为画画来的。
　　呵，诡计多端的网友，都学会另辟蹊径换渠道打听情况了。
　　说到这个，他想起自己好久没摸画笔，有点手痒痒。
　　他不准备放弃画画，画画对他来说是兴趣使然，所以直播间也必要因为这件事就彻底关闭不直播。
　　不过什么时候恢复直播他还没想好，总归要过完年再说。
　　听章平转告完这些后沈域挂了电话。
　　水龙头前魔王清洗完鱼块装在篮子里沥水，又洗了一盘草莓端着走到他身边，喂了一颗草莓到他嘴里。
　　沈域张嘴吃了，忽而嗅了嗅男朋友骨感分明的手指，笑着说：“一股子鱼腥味。”
　　魔王用术法把味道去了，再伸到沈域鼻尖让他闻，这回沈域闻到的便是熟悉的冷冽淡香。他问魔王：“鱼块洗好了？”
　　魔王懒懒颔首。
　　沈域的面糊也调好了，待会儿只用筷子夹着鱼怪裹了面糊丢进油锅炸就行，放下东西偏头盯着魔
　　王看。
　　魔王抬抬眼露出个询问的眼神。
　　沈域捏了颗草莓喂给他，看着红透的草莓消失在魔族的唇间，轻声问：“会不会觉得这些事很琐碎无聊？”
　　“是很琐碎，”魔王咽下果子说，“但是不无聊。”
　　这些茶米油盐的事情是魔王不曾接触过的，他诞生于深渊中，甫一诞生便有高阶的实力，食物对他来说不是必需品。
　　等后来在不间断的战斗中晋升到传奇，杀了上任魔王奥德继任，这些东西离他就更远了。
　　他是高高在上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但陪着沈域接触这些，就好像有一根线将他从空中慢悠悠地牵了下来，让他脚踩到了实处。
　　他没有告诉沈域自己内心的这些细微情绪，或许他也不曾认真分辨过，只是用不甚熟练的帮忙表明并不觉得无聊的态度。
　　假如沈域知道的话，大约会好笑地告诉他：用华国话说，你这种心态转变叫做接地气。
　　时间在两人不紧不慢准备年货的过程中悄然飞逝，等所有东西都准备妥当，除夕这天也到了。
　　作为家中一份子的沈沐沐原本也想帮忙，被沈域不客气地赶出去，让她带着元素精灵去和龟宠玩。
　　厨房里的事，两个人刚好，三个人嫌多。
　　沈沐沐知道她哥的想法后，小声吐槽沈域就是想和魔王过二人世界。
　　沈域五感多敏锐，理所当然地听见了这句吐槽，他毫不愧疚地承认就是嫌电灯泡太亮，并对沈沐沐说：“既然知道了还不自觉点？”
　　啊，臭沈域！
　　除夕这天晚上，一家三口吃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
　　饭桌上沈域十分有兴致地开了一瓶酒和魔王小酌，未成年沈沐沐只有喝果汁的份。
　　酒是魔王提供的，据他说属于精灵族特产，由巧手的精灵精心挑选出上百种魔法果实酿造，产量稀少。
　　果酒的酒味不浓，清甜清甜的，入口清冽，然后是微微的辣意和回甘，喝一口后连呼吸都是果酒的甜香味。
　　沈域挺喜欢这个味道，饭后坐到客厅沙发上看春晚了还拿着杯子时不时浅啄一口。
　　巨大的电视屏幕占据了一整面墙。今年的春晚也很有意思，主持人中有新面孔也有老面孔，各个节目中融入了很多魔法元素。
　　比如变魔术的，那可真就是货真价实的魔法，歌舞节目加入魔法元素也变得吸睛很多，还有小品，干脆将整个事情经过都搬到了舞台上。
　　最后是熟悉的拔高立意，展望未来。
　　能登台表演的，自然都是通过上面审核的，今年的审核想必更是严上加严，所以这些能拿出来表演的节目从某方面也透露出国家的态度。
　　国家对魔法是接纳的、乐观的、积极的。
　　有国家的态度在前，人民群众因魔兽潮而产生的抗拒也会打消许多。
　　电视里热热闹闹的小品结束了，主持人正在总结带流程，沈域举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果酒，问起身边的魔王：“魔族有没有什么热闹的节日？”
　　沈沐沐竖起耳朵悄悄听。
　　魔王沉声道：“有。”
　　然后随口说了几个出名的节日，比如纪念魔族诞生的、纪念曾经人魔战争中大获全胜的，还有纪念当时带领魔族获胜的魔王的。
　　沈域意外：“这么说也该有节日是纪念你的才对？”毕竟莱特·图塔尼斯可是唯一一个打败了其他所有种族首领的魔王。
　　李维斯和霍莉确实跟他提过这事，问他要不要全族通知下去，被他拒绝了。
　　将他手里喝空的酒杯拿走，魔王淡声表示：“没兴趣。”
　　“哎。”沈域以为对方拿走杯子是要帮他再倒一杯呢，谁知魔王直接把杯子放到了茶几上。
　　魔王摸摸他的脸，脸颊微红发烫，黑眸也水润润的，嗓音低沉：“你喝醉了。”
　　沈域：“？”
　　“没有。”他觉得自己很清醒，就是身体有点犯懒。
　　他说再喝最后一杯，魔王低眸看他一眼，又给倒了半杯。
　　电视里主持人说完串场的话，下一个歌舞节目开始了。
　　舞蹈演员在台上不用任何辅助工具的飞来飞去，台下的观众看得目不转睛，也吸引了电视前沈沐沐的注意。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节目欢腾的音乐声和沈沐沐小声跟元素精灵解释嘀咕的声音。
　　但在几年前，在沈域父母还没去世的那些年，客厅的位置通常是他父母坐的。
　　他嫌节目无聊，一般坐一会儿就没耐心上楼忙自己的，沈沐沐也捧着大人的手机和朋友们聊天玩游戏。
　　只有他父母，无论电视里节目有多难看，哪怕他们自己也在吐槽嫌弃节目难看，还是会在沙发上坐到半夜。
　　等代表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等窗户外响起大片大片的烟花爆竹声，等所有热闹都结束后、催促他们睡觉休息了，两人才会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沈域已经很久没这么认真又平静地去回忆过去的画面。
　　时间可真是个“好东西”，再伤痛的记忆，如今回想起来竟然只剩下些微的怅然。
　　他仰头将半杯酒一口喝尽，多余的酒液从唇角溢出，即将滑落之际，被一根指尖动作轻柔地抹去。
　　沈域偏头眼神虚虚地睨着对面的魔族。
　　手指送进唇间轻轻舔舐掉，魔王倾身来吻他的唇角，像是在吻去他嘴角残余的酒液。
　　沈域半阖起眼帘，低声说：“我醉了。”
　　魔王抱起他回了房间。


第80章 
　　……
　　此次游戏结束更新是在元宵节第二天。
　　沈域有时候都怀疑系统是不是故意的，先是设置个过年前能回来的任务时长——当然，具体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得看他和魔王的效率。
　　再就是这次副本开放时间，刚好是春节结束，元宵节的第二天，让沈域不多想都难。
　　游戏系统看起来好像挺有人情味的？
　　但游戏面向全世界，系统应该一视同仁才对，怎么光照顾华国人的节假日时期？难不成是因为有他这个亲戚在华国的原因？
　　可惜自巡游者的事告一段落后任沈域再怎么戳，系统都不吭应声了，沈域无从得知答案。
　　话说回来，这次游戏更新可谓是全体玩家都在密切关注着，连一些对游戏敬谢不敏的玩家都是如此。
　　没别的，就因为更新提示说“副本内死亡不会丢失性命”，让部分平时惜命的人也升起了几分兴趣。
　　反正不会死，玩玩也没什么嘛，他们是这个想法。
　　一些性子急的，副本甫一开放便立刻通过面板进入“个人副本”开始尝试通关了，还有些谨慎的玩家则等着第一波闯关玩家的评价。
　　彼时沈域一家刚从魔域度完假回来，听说副本开放的消息，便饶有趣味地登上网站查看了一下大家的反馈。
　　【……这次副本我吹爆，简直太惊喜了，不去后悔！】
　　【……慕名前去，就和楼上说的一样，是玩家就一定要进去玩一把，绝对是让人终身难忘的游戏体验！】
　　【没错，可玩性很强，危险性是有的，但是不会真正死亡，不要怂就是干！】
　　【听我的，给劳资冲！】
　　【刚玩了回来，哈哈哈哈，游戏太好玩了（我没疯）】
　　反馈清一色的好评推荐，让沈域这个熟悉网友们套路的人眯了眯眼睛。众所周知，当所有网友口风一致的时候，要么是水军，要么是准备使坏。
　　“哇，大家说新副本很好玩哎，”同样在看评论的沈沐沐抬起脑袋兴致勃勃道，“而且没转职的玩家也能进入，还有几率自行觉醒职业，哥，我也想进去试试！”
　　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自行觉醒职业这个是一位通关玩家分享的经历。
　　这位玩家原本就是一名资深的重度游戏爱好者，当初游戏公测时别提多兴奋了。
　　可惜一直以来时机不到，上面管控比较严，他又没人脉没渠道，根本弄不来[转职证书]，只能和一些和他同样处境的朋友组了个打魔兽的小队伍。
　　这次副本开放，他和朋友们也是第一时间进入游戏。
　　出来后相互对照情况，发现加上他总共只有两个人通关，其他几个有点没预料到副本里的画风，吓得立刻就退出来了。
　　而通关的两人中，只有他好运地觉醒了骑士职业，他朋友也不是一无所获，得到了一份制作皮甲的特殊材料。
　　这个玩家也是促狭的，和朋友们一致不肯透露副本内的真实情况，只说游戏体验很好，副奔设计也很“惊喜”。
　　他使劲鼓励其他玩家进副本试试，甚至不惜拿自己觉醒职业的事出来当诱饵，果然引得不少玩家中招。
　　然后这些玩家出来也不需要别人提醒，皆是不约而同统一口径，对副本大夸特夸，恨不得所有玩家都进副本玩一玩。
　　细心的人自然能从众口一词的评论内容中察觉不对，但也有些粗心大意的。
　　比如面前的沈沐沐就是，光看见大家说游戏好玩、好处多多了。
　　沈域好心提醒她：“这些评价口风一致，估计有什么古怪，你确定要进去？”
　　“啊？”沈沐沐顿时有些迟疑：“什么古怪
　　啊？”说着看看她哥，又觑觑魔王的神色。
　　魔王不了解当代网友的套路，但同样的，他也不必畏惧担心这些，因此脸上一派淡然，对评论的反应还没看着沈域的时候多。
　　沈域还没进副本看过，具体什么古怪不清楚，只是根据之前的经历推测了一下：“可能看着比较吓人、恶心。”
　　“咦？”沈沐沐眼前一亮：“我不怕吓人，我最爱看恐怖片了！”
　　好吧，看来是真的很想进去玩。
　　沈域也知道之前是他过度保护沈沐沐，沈沐沐虽然听话，但到底有这个年龄阶段的、对新鲜事物的好奇。
　　总归副本里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也不想把她管束得太严了，确认了一遍：“确定想进副本试试？”
　　沈沐沐察言观色，见沈域不是特别反对，就老实地连连点头。
　　沈域果然没有反对，平静地颔首同意。
　　沈沐沐立时欢呼一声，像是担心她哥后悔，拿起手机飞快查了下其他玩家分享的“攻略”，得到个胆大心细的模糊提示，狗撵般迅速打开面板找到入口进副本去了。
　　眼前的人眨眼间便失去了身影，沈域失笑摇头，希望沈沐沐离开副本还笑得出来吧。
　　“怎么了？”旁边魔王并未关心副本的事，看见沈域神情愉悦才多问了句。
　　沈域语气轻快地告诉他：“我猜副本里应该和巡游者有关，就是类似怪物空间那种。”
　　所以呢？稍后才意识到，沈沐沐这个年纪的人类女孩大约是比较畏惧那种场景的。魔王挑起长眉，意外沈域居然会放心让沈沐沐进去。
　　对此沈域道：“反正没有生命危险，她想玩就去玩吧。”
　　说完突然记起来，再有两天高中该开学了，划动手机翻看，副本内的时间流速和外界是5：1，应该赶得及。
　　沈沐沐进了副本，他和魔王便没急着进去，打算等沈沐沐开学去学校再说，届时他们也不必担心外面的沈沐沐而急着赶时间出来。
　　这会儿离午饭也还早，才八点多，想了一圈没想到事做，瞥见男朋友帅气的脸——晨光从窗户外照进来，打在魔王英俊的五官上，沿着魔族深邃的轮廓勾勒出一圈蒙蒙的光晕。
　　沈域心中一动：“宝贝。”
　　正翻着《药剂大全》目录，挑选适合沈域现阶段制作的药剂种类的魔王略略抬眸：“嗯？”
　　沈域凑过去抬起他的下巴，两人交换了一个自然而深入的吻，吻毕两人呼吸都有些不稳，沈域嘴唇更是微肿泛红。
　　他抚摸着男朋友的侧脸哑声道：“我想去画会儿画，午饭时记得叫我。”
　　魔王：“好。”
　　换了个大房子后，沈域总算有专门的画室了，不过因为最近一直没想起来画画，画室里摆放的东西不多。
　　他支好画架，将一张曾经画到一半的稿纸夹在画板上。
　　沈域没画完的画还挺多的，素描、粉彩、油画，各种风格都有，现在夹在画板上这张是油画。
　　虽说成为职业者后不必担心身上弄脏了，他还是很有仪式感地穿好围裙，扫了眼画纸上缺失的部位，将颜料挤入调色盘。
　　最后调好色准备动笔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左右看看画室内，忽然恍然大悟。
　　他说呢，原来是少了直播。
　　前段时间章平不是说有粉丝找他打听情况么，正好借这个机会和大家聊聊。于是他先去挪了台电脑过来摆弄好，没有提前通知，毫无预兆地就开了直播。
　　接收到提醒的粉丝们涌入直播间后还有些不敢置信。
　　什么，咕了他们大半年的直播终于开播了？
　　【奶奶，您关注的主播终于开播了！】
　　【哈哈哈哈，幸好一直没取关
　　，总算等到了这一天！】
　　【前排借楼问问，这位是正牌的沈域大佬吗？实在是被好些打着大佬名字的直播间骗怕了】
　　【你看主播名字就单字一个“沈”就知道了，多符合榜首大佬低调的风格】
　　【我这次必不可能错，主播历史动态里的消息记录可比游戏公测时间早多了，绝对是沈域大佬无疑！】
　　直播间的粉丝数量短短几分钟内就涨到了八位数，并且还在不停往上跳。
　　沈域先是惊讶了下，回神才对着连成一片的弹幕打招呼：“好久不见了大家，虽然时间晚了点，还是祝大家新年快乐。”
　　【你还知道“好、久、不、见”啊！】
　　【沈老师新年快乐！】
　　【老师方便透露一下是不是榜首那位大佬吗？】
　　“今天不忙，跟大家聊聊天吧，”依然没露脸的，沈域端着调色盘站到画架前，“是不是榜首那位玩家？不是。”
　　【好了，大家不用问了，就是他！】
　　【哈哈哈哈大佬你暴露了，其他主播都是要么含糊其辞，要么开玩笑承认的，否认的就你一个！】
　　【还“那位玩家”，是不好意思自称大佬？】
　　【笑死】
　　【所以大佬为什么升级这么快？是有什么诀窍么，能不能跟大家分享一下】
　　【大佬看看我，魔兽潮消退是不是跟你有关】
　　【游戏开放了新副本，大佬玩过了没】
　　“新副本还没玩，有点事耽搁了。什么事？面前不是明摆着么。”沈域避重就轻，只挑自己想回答的说。
　　他面前的画完成度已经很高了，哪怕五官还没填补完整，但独特的特征足以让粉丝们辨认出身份。
　　现在可不是内测期间，没什么人见过魔王的时候。
　　不夸张地说，洛特维每个重要身份的存在都在网上有完整的信息表，包括身高、体重、喜好、长相之类，都是玩家们闲着没事那段时间，反复从新手任务中提炼总结出来的。
　　因此稍一注意到纸上的画像，立刻就有人认出来。
　　【靠，大佬画的好像是魔王？】
　　【啊啊啊啊啊！还不承认自己是沈域，你连魔王都画了！】
　　【弱弱补充一句，游戏还没公测沈老师就画了这幅】
　　【所以是双向奔赴】
　　【我懂了，今天大佬不是找我们聊天的，而是来秀恩爱的[呵]】
　　恰在这时，画室门被从外推开一条缝：“宝贝？”


第81章 
　　沈域注意力立刻从弹幕内容转移到进来的魔王身上，偏头投去视线：“什么？”嗓音清润温和，完全不同于和弹幕说话时冷冷淡淡的语气。
　　弹幕原本正为陌生的男声惊疑。
　　魔王用的可是异界语言，虽然现在玩家们拥有语言补丁包都能听懂，但也从侧面证实了一件事。
　　那就是出声的这个男人十有八/九是个异界住民！
　　不然谁闲在家里没事用异界语说话？除非是早就编好剧本准备骗流量的！
　　因此一明白这点粉丝们都激动了，唰唰唰激情发言，各种问题流水一样从弹幕上划过。
　　然而沈域暂时没时间理会他们，只有找龟宠玩耍回来的元素精灵飞到沈域面前时被屏幕上变动的画面吸引了一会儿注意。
　　扑腾着翅膀飞过去，雪色小生物小巧精致的外形被摄像头清晰完整地拍摄入境，正歪头疑惑地盯着屏幕看。
　　【啊啊啊啊好可爱，这是什么，魔法生物嘛？】
　　【靠！我做新手任务时在精灵族见过，好像叫元素精灵，特别稀有的魔法生物，连精灵族都没几只，大佬这里居然有！】
　　【天啦撸，大佬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沈老师我知道你在，别躲在家里不出声，你有本事当大佬，有本事你出声啊！】
　　【小可爱看麻麻这里，嘿嘿，嘿嘿嘿】
　　元素精灵显然是看不懂华国语的，歪头盯了会，见没什么特别的就扇动翅膀飞离屏幕，又被画纸上的图案引起好奇。
　　这次它认出了画纸上的魔族，视线在画纸和门口走进的魔族间来回流连观察。
　　“听见你的声音。”魔王踱步进来道。
　　自从在一起后他很少再刻意用精神力探查沈域在做什么，因此在客厅听见画室里沈域的声音，才会好奇进来看看。
　　他视线敏锐，一眼便看清屏幕上的文字内容，都是在询问元素精灵和出声者的身份，动动眉梢嗓音低沉：“这是什么？”
　　沈域回头瞥了眼弹幕，粉丝们有反应快的已经猜到了魔王的身份，问他是不是。他不置可否，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可不傻，承认魔王的身份不就相当于承认他是沈域了么，用男朋友能听懂的形容回答道：“一种帮助不认识的朋友聊天的工具吧。”
　　魔王淡淡颔首，视线跟着落到画上，走到沈域身后拥着他。
　　他对现代科技产品到底还不够了解，不知道此时自己的动作通过摄像头完完全全落入另一群人眼中。
　　或许魔王知道，但他不在意，只顾着和沈域温情耳语：“怎么想起来画这幅了？”
　　【天惹，这种画面是我能看的吗？？？】
　　【两位可真不把咱当外人】
　　【上面别胡说，这里哪来的外人！两位继续[吸溜]】
　　沈域一手调色盘一手画笔，没拒绝这个熟悉的拥抱，说：“因为只想画他。”男朋友晨光下的侧脸激起了他画画的欲、望。
　　回头自然地在男朋友下颌亲了口，亲完才想起直播还没关。没事，反正视角对着画纸的，粉丝们看不见他做了什么。
　　身前元素精灵看看画又看看魔王，歪头：“嘤嘤？”魔族哒？
　　“嗯，魔族。”沈域点头承认，倒过画笔用尾端戳了戳小家伙的额头。
　　所以说凡事有利有弊呢，元素精灵平时只肯喊魔王魔族，这时候倒避免了在粉丝面前暴露身份。
　　耳边魔王嗓音低缓：“我那里还有一幅，一起画了？”
　　沈域好笑，嘴角笑意若有似无的：“那你好好跟我说说，我的画怎么到你那里去了，什么时候的事？”
　　魔王偏头在他耳际
　　吻了吻，轻笑不语。当然是第一次发现沈域居然会在私下里画他的时候。
　　两人在画前旁若无人的低声对话着调情，这算是他们在一起的常态了。
　　不过沈域没有分享私生活给大家看的爱好，和魔王说完话便看向屏幕：“今天临时有事，改天再和大家聊。”
　　正看得津津有味的粉丝们：？？？
　　【你说这话礼貌吗？】
　　【什么事你说，我替你办了！】
　　【没事，我看主播都没打算动——】
　　下一秒沈域便用精神力关掉电脑，然后和男朋友待在画室里消磨了一天的时光，午饭也没想起来吃。
　　傍晚时分，察觉到客厅沈沐沐从副本里出来了，沈域用画布盖好晾干的画——一整天的时间，他也就上午在画上描了几笔，下午元素精灵一出去玩便和男朋友自然而然滚到一起去了。
　　唉，恋爱果真耽误事儿。
　　真是甜蜜的烦恼。
　　和魔王一前一后出了画室，客厅里沈沐沐就蹲在她上午消失的位置，抱着自己的胳膊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沈域看得想笑，但他忍住了，一本正经问：“怎么样，通关了吗？”
　　沈沐沐怏怏抬起脑袋，臊眉耷眼的，摇头：“没有。”
　　沈域：“在副本里待了几天？”
　　沈沐沐：“两三天吧。”回答也是心不在焉，过了会儿才猛地跳起来：“糟了哥，我开学迟到了！”
　　冲到沈域面前，心急如焚道：“怎么办，你帮我报名或者请假了没！”
　　“你哥没遭，”沈域无语睨她一眼，“这是你进入副本的当天下午，没耽误你开学报名。”
　　“那就好。”沈沐沐顿时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经过这么一惊一乍的，她心里因副本而产生的怨气也纾解多了，愤愤不平凑到沈域跟前抱怨：“哥我跟你说，那些网友太坏了，副本里根本不像他们说的那样！”
　　“哪样？”沈域好整以暇。
　　沈沐沐胡乱比划着：“就是、就是根本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对，就是惊吓！
　　她好歹进副本前有她哥提醒勉强算是有心理准备，真不知道其他满心期待地玩家进入副本，结果看清真实情况和想象中截然不同后是什么想法。
　　辣眼睛就不说了，关键是恶心人，想起她被长虫怪物菊花般的口器吞入肚子里，然后憋死的一幕，她真是又恶心又愤懑。
　　沈沐沐巴拉巴拉几乎没有停顿地跟沈域讲完了自己的遭遇。
　　沈域听完耐心问她：“那现在还对魔法有兴趣吗？虽然洛特维的魔兽不比副本里的怪物恶心人，但也需要直面鲜血。”
　　沈沐沐沉默一瞬，出来片刻那种颓丧劲已经过了，她认真思考一番，重重点头：“有！”主要是咽不下被憋死的那口气。
　　而且她都能忍得下副本里其貌不扬的怪物了，区区魔兽算什么？
　　沈沐沐第二天就去学校报名上学了。
　　解除魔兽潮的危机，各大高校恢复正常行课，沈沐沐和其他同学一样平时需要住校，周末才能回家。
　　沈域将她送到住宿楼，将上学期没来得及收拾的、积了灰的床上用品带回来。
　　期间沈域给自己施加了隐匿术，仅有沈沐沐能看到他，没引起老师和家长的注意。
　　沈沐沐下半年有心报考魔法大学，因此沈域和她商量后，暂时没给她准备转职证书，想着或许学校里会更有系统的、帮助学生挑选适合职业的方法。
　　忙完这些，再就是将配置好的药剂送到章平处备货。
　　药剂是沈域在魔域度假那段时间闲着没事时配置出来的，主要有回复生命值的、治疗外伤的、增加攻击力的等等
　　，都是低阶药剂，配置起来很快。
　　到由小超市改造的药剂店和章平交接药剂时，沈域看见路上多了好几家魔法店铺，无一例外都规模宏大、货物丰富充足，可见是洛特维大商行来开的分店。
　　见面和章平问起，得知这些店铺开业有几天了，有的赶在过年最热闹的那段时间，有的赶在元宵节。
　　章平说他还听见那些商行的负责人嘀咕，说怎么华国人这么多，每天进店逛的人也多，就是没有掏钱购物的呢？
　　沈域啼笑皆非。
　　这不奇怪，华国人过年是为了放松的，看看可以，除非是特别便宜、不买吃亏，不然不会轻易掏钱买新鲜事物。
　　随后章平问他，他们的药剂店要不要也搞个开业仪式？
　　沈域想也没想地拒绝了。
　　开业庆典一般是为了招揽顾客，他们药剂店开得早，不必宣传每天都有许多玩家上门，没必要折腾这种麻烦事。
　　辞别章平回家，魔王正在家里钻研铸造类的研究资料。
　　魔王关注铸造职业是沈域之前随口的一个提议。
　　当时他们一家通过【魔王之心】去魔域度假，看见已然非常熟悉了的黑色晶石，沈域忽然问他：“你接触过铸造师这一职业？”
　　魔王回答没有，沈域就道：“没接触过就能制作出传奇品阶的装备，看来宝贝在这方面挺有天赋啊。”
　　于是后来沈域配制药剂时，魔王就会在旁边看看铸造师相关的书籍，沈域见了还笑道，以后等他制作出装备来了，可以放在他的药剂店里一起卖。
　　然后本来只是随便翻翻的魔王才真的认真起来。
　　言归正传，沈域回来是要跟魔王说进副本的事。
　　当初副本更新时系统便表示玩家通关“个人模式”的副本后将解锁“团队模式”，这个团队模式其实也包括非玩家的洛特维住民。
　　周霁透露给他的消息，目前网上还没玩家发现这一点。
　　沈域得知后便想着先把个人副本通关了，然后和魔王组队过团本。
　　魔王已经停在传奇之后的位阶很久了，由系统开放的传奇级别的副本，其中或许有帮助魔王突破的方法呢？
　　“应该不用太久。”沈域说完自己的打算，俯身拿走了男朋友手里的书。
　　魔王：“好，我等你。”任他将书拿走，空出的手顺势把坐进怀里的恋人拥住。
　　沈域一边解他的领口一边撩起眼皮问他：“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魔王了然勾唇：“玩一会儿再去？”
　　沈域也笑：“回答正确。”


第82章 
　　……
　　温存一晚，第二天沈域便吻别男朋友进入了副本。
　　随着一阵轻微的抽离感，身体从干燥的空气转移浸入冰凉的海水里，双腿霎时转变为色泽稠丽的鱼尾。
　　沈域发现自己还真是和海有缘，这已经是他不知道多少次直接被传送进海里了。
　　仔细观察一番，确定鱼尾鳞片光鲜亮丽，没像怪物空间中那样覆盖一层厚厚的黏液，这才松了口气。
　　紧接着又升起些许疑惑，他之前猜测副本和巡游者有关，难道猜错了？
　　副本中仍是白天，水下的光线随着海水的涌动而微微摇曳，颜色各异的海底生物悠闲地在海草、珊瑚中游弋着，脑袋旁边是游戏特有的信息框。
　　等级很低，都在5级以下。
　　沈域这时才察觉到，他精神海中的法术模型被某种奇特的力量禁锢住了，也就是说他现在空有传奇之上的身体强度，却一个技能都用不了。
　　蹙眉召出面板，聊天频道、公会频道等能够与外界交流的功能全是锁定状态。
　　人物后面跟着一个buff，显示他如今处于特殊状态。
　　沈域觉得，他进入的副本似乎和其他玩家们的不一样。如果其他玩家们与他经历相仿佛，出去后绝不会是那种反应。
　　那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小系同志，”他戳戳系统消息界面，坦然自若地问，“什么情况？”
　　沈域对系统倒有几分把握，知道它不会故意坑他，是以不是特别担心。
　　系统没有反应，他无奈叹气：“你总要告诉我弄我来干什么的吧，不然我在这待着干嘛？海底求生？”
　　系统大约是被他戳得不耐烦，慢腾腾在界面显示出一行字。
　　【……明天一早往北走，祝你好运】
　　嗯？往北？
　　沈域连自己在哪都不清楚，去哪知道哪个方向是北？
　　可惜系统短暂上线后又掉链子不吭声了，他没办法，心道车到山前必有路，随缘吧。
　　周围能给他造成威胁的存在几乎没有，没有威胁就没有动力，沈域无所事事地摆动尾巴在附近海域溜达了一圈。
　　技能无法使用，单凭身体强度能转悠的区域便不算太大，一直到天色渐暮，沈域也没能从观察到的环境中确认所处的地点。
　　他干脆放弃了这个打算，晚上随便找个舒服的海草丛躺着休息一晚。
　　次日一早自动从浅眠中苏醒，人鱼浮上海面，左右看看周围，最终挑了个能隐隐眺望见海岸线的方向摆动鱼尾。
　　北边有什么东西？系统为什么要让他往北？还有他随便挑的方向不会刚好是反方向吧？
　　脑子里不着边际地掠过这些念头，人鱼时而在海面下急速前行，时而浮上水面辨认位置。
　　眼见距离海岸线越来越近，再又一次浮出海面时，沈域视线敏锐地看见远处陆地上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
　　双方距离太远，人影落到眼中便像一个小小的黑点，待再游近些许，黑点放大，逐渐显露出高挑挺拔的完整身形。
　　沈域愕然地睁大眼睛。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他的存在，正沿着海边行走的动作顿住，漠然地偏头往这边看来。
　　人鱼一摆尾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魔王怎么会在这？不是说要先通过个人副本才能开启团队副本么？难不成系统看在他们是亲戚的份上给他开了后门？
　　他是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魔王，心里一高兴，尾巴摆动的幅度便大了点，一波海浪顷刻间便冲着岸边的魔族涌去。
　　沈域跟在海浪后朝岸边靠近，没把这一波海浪放在心上。
　　凭他男朋友的实
　　力，要是躲不过区区一道海浪只会是对方故意的。心里刚转过这个念头，下一秒他就看见海水准确无误地扑到了魔王脸上。
　　然后把魔王扑到了？
　　一身黑袍的魔族被海浪打倒后静静伏在岸边没了动静，海水涨了又退，在他黑色袍角留下显眼的土色沙粒。
　　沈域鱼尾变回双腿，上岸快步走向倒地的魔王：“宝贝？”好看的长眉微微皱拢，他心里有些焦急和疑惑，魔王不会跟他开类似的玩笑……
　　走到近前，他蹲身翻过魔族的身体。
　　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来扣住他的脖颈，生出的锋利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只需稍一用力就能带出血迹。
　　钳制住莫名出现的人鱼，地上方才还疑似失去意识的魔族坐起身体，一双红眸清醒万分，用不带情绪的目光看着他问：“你是谁？”
　　沈域没有立刻回答，像是根本没感受到脖子上的疼痛，他漂亮的凤目微微眯起，若有所思敛眸睨着用陌生视线看着他的魔族。
　　两人现在姿势比较奇怪，莱特·图塔尼斯单手支地半坐在地上，却不露分毫弱势，一只手牢牢扣住对面人鱼的脖子。
　　而沈域先前为了观察，距离和他靠得很近，近得连对方脸上每一寸情绪变化都能尽收眼底。
　　所以沈域很确定，魔王眼中的陌生不是伪装。
　　他心念急转，猜测着此时的情况，是魔王的存在是幻觉，亦或是……
　　回忆起某种可能，以及昨天系统祝他好运的话，他眉心蹙拢又放松，恍然后有了几分逗弄男朋友的心思。
　　眸中闪过促狭，沈域反握住掐在脖子上的手，指腹在魔族手背轻轻摩挲了几下，恶趣味地低声暧昧道：“我是谁？我是你对象。”
　　手背上的古怪触感让莱特·图塔尼斯神色冷了冷，扣着将人鱼带拢，这下两人距离更近了，魔族皱眉沉声逼问：“什么意思？”
　　他分明刚离开诞生的深渊、从发现他的奥德手中逃脱出来，但眼前这个人鱼却好似认识他的样子，这让莱特·图塔尼斯不得不升起两分警惕。
　　他能感觉到人鱼身上没有丝毫能量波动，这也是他受伤了还敢让对方靠近的原因。
　　“这个么，你以后就知道了。”沈域轻笑道。
　　魔族脸侧隐藏好的魔纹开始时隐时现，是力量不稳定的表现，他一只手探入魔族领口，被脖子上陡然加重的力度阻止。
　　“你是真不怕我杀了你？”莱特·图塔尼斯语气危险，支起身体靠近，几乎与对方鼻尖相抵。
　　沈域淡淡睨着他，没管脖子上的力道，眼里没有丝毫惧意不说，甚至还当着魔族的面将右手探入了他领口的衣服下。
　　不出意外摸到一手黏腻。
　　莱特·图塔尼斯手上越来越用力，在到达某个界限前倏地停下，大约是觉得面前的人鱼不是职业者，即便被他知道自己魔族的身份和受伤也无须担忧什么。
　　确定魔族确实受伤了，沈域蹙眉抿抿唇，收回手，手上满是斑驳的红色。
　　啧，受伤了还瞎逞强。
　　但他清楚现在的魔王对他不戒备就算好了，信任根本谈不上，暗叹口气没说什么。脖颈被掐得难受，他拍拍脖子上的手：“放手，不舒服。”
　　魔族定定看他半晌，最终慢慢松开了手，脖子细腻的皮肤上留下一圈明显的红痕，他淡淡收回注视起身：“不想死就别说见过我。”
　　他大概是好奇心太重，好奇人鱼口中的对象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所以才会大方地留对方一命。
　　说完抬脚继续往前，没有固定目的地，能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养伤就行。
　　走了两步发觉身后的人鱼慢悠悠地跟了上来，他不悦转身。
　　“怎么，又要掐我？”
　　沈域抬眸笑问，在对方回答之前踱步到魔族身前站定：“不是要找地方养伤吗？跟我来。”
　　他将男朋友带回了被传送进来的海域附近。
　　昨天转悠时，他在海面上发现一座无人的孤岛，正好附近魔兽等级低，又没有人烟，是个适合养伤的好去处。
　　莱特·图塔尼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迷心窍，竟真的跟人鱼来了这里，转念一想，他对外界毫无了解，人鱼不存在威胁，跟对方走也没什么。
　　岛上树木丛生，中心有一汪小小的湖泊，走到湖边，他听见前面带路的人鱼转身对他说：“脱衣服。”
　　莱特·图塔尼斯不具备人类的羞耻感，因此并不觉得这句话是冒犯，只是冷淡回道：“你可以走了。”
　　他猜测人鱼大约是想替他治疗伤口，可惜他用不着。
　　“宝贝，我不是在询问你，明白吗。”沈域走近他说。
　　但见魔族神色倏地冷了下来，他也不怕，偏了偏头挑起眉梢：“不高兴的话，你不妨试试能不能杀得了我。”
　　刚开始是太高兴了没注意，先前想明白现在的处境，他便仔仔细细将男朋友观察了一圈，发现他早已晋升传奇的男朋友如今才70多级。
　　相当于高阶职业者。
　　于是沈域对现在所处的时间点也心中有数，大概是莱特·图塔尼斯刚离开深渊没多久的时候，魔族之王仍是奥德。
　　因为他听男朋友说过，男朋友晋升传奇没多久就回去找奥德报仇了，顺便捡了个魔王之位。
　　他如今技能虽不能用，但身体强度还在，高阶魔族不动用魔纹的情况下，仅凭肉//身强度想要杀他非常困难。
　　他是怎么知道魔王不能动用魔纹的呢？哦，还是男朋友自己告诉他的。
　　沈域好奇和魔王的初遇不是一天两天，细节没问，但一些大概情况还是东拼西凑了解清楚了的。
　　比如他知道在那片特殊空间中，魔王因某种原因被限制了能力，再比如，他借此机会对魔王的行为比较、咳咳，放肆。
　　沈域其实有心想收敛一点的，但没办法，他这个人就是吃软不吃硬。
　　男朋友顶着一双陌生的眼神漠视他，他就非要逗弄调戏对方、让对方露出与平时不一样的神情不可。
　　我可真坏。
　　从思考中回神，沈域轻笑询问：“要试试吗？”仿佛不是在让魔族杀了他，而是邀请对方共度一个愉快的夜晚。


第83章 
　　人鱼眼眸是纯粹的墨色，是如他诞生之地般的深邃，不过深渊里黑沉沉的看不见一丝光线，人鱼眼中却像是盛着星光。
　　没有恐惧，只有欣然。
　　假如在深渊之时他也曾看见这样一抹类似的亮色，或许那些深沉的黑暗和死寂便不会那么难熬。
　　情绪有些许起伏，但这并不能影响莱特·图塔尼斯做出决定，他真的动了手。
　　不出意外，魔纹受限的情况下他甚至无法突破人鱼的肉/身防御，这让本就在奥德手下败走的魔族对自己的实力越发不满。
　　同时也对人鱼的身份提起淡淡的怀疑。
　　众所周知，肉/身强度向来和职业等级挂钩，这说明眼前身上没有能量波动的人鱼真实实力远高于他。
　　那对方又是因为什么失去了能力？
　　沈域又笑着问他：“现在可以脱了吗？”
　　莱特·图塔尼斯目光沉沉，嗓音喑哑：“你想要什么。”他刚离开深渊，除了一身外袍堪称一无所有，他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任何值得对方觊觎的东西。
　　“我想要的……”视线在魔族俊美的脸上流连，而后滑落到胸口。
　　他想要的自然是男朋友的心，不过此心非彼心，不欲引起对方更多戒备，沈域眼神掠过魔族心口重新回到他脸上。
　　他什么都没说，伸手径直将魔族身上的外袍朝两边拉开。
　　魔族只穿了这一件，扒开外袍映入眼帘的便直接是柔韧结实的胸膛。
　　他肤色冷白，因此便显得胸膛上那些墨色的魔纹以及交错的、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越发突兀。
　　伤口缠绕着淡淡的魔气，一边侵蚀血肉阻止伤痕复原，一边又被体质特殊的魔族慢慢吸收用以自愈。
　　即便这些外伤最终都会恢复好，可此时的疼痛不是假的。
　　沈域嘴唇抿了抿，声音低了些：“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拉着魔族坐在湖边，替他清理身上的血迹。
　　莱特·图塔尼斯一语不发，沉默地任由人鱼动作，用一种奇怪且莫名的眼神盯着他看。
　　沈域没察觉到，他在庆幸好在游戏背包和储物戒在这里不受限，从背包里取出一条毛巾，沾了水细致地擦去魔族胸前的血。
　　外袍被渗出的血液沾湿得不成样，他干脆剥了袍子扔到一边，期间魔族始终安静地坐着不做反抗。
　　处理完血迹，又用绷带将伤口缠绕裹紧，随后沈域取出一套合身的衣服递给魔族，因为本就是现实中给男朋友准备的。
　　做完这些，一抬头。
　　莱特·图塔尼斯接过衣服正往身上套，沈域问：“现在不抗拒我了？”
　　魔族不太习惯的穿好衣服，侧目说：“我不做无意义的事情。”
　　言下之意就是，既然知道沈域非要跟着他，且没有恶意，他也暂时摆脱不了，所以不做无用功。
　　但假如沈域对他心怀恶意，那又是另一种结果了。
　　沈域哑然失笑。
　　不知道是不是魔族此时等阶还不到后来传奇程度的原因，他身上的外伤用了两三天时间才彻底恢复。
　　这两三天时间两人便在孤岛住下，沈域睡湖里，莱特·图塔尼斯睡湖上。
　　沈域用他朴素传统的思维方式思考认为，伤口最好别沾水，所以强迫魔族睡岸上，还在岸边挑选了一处较为平整的地面，铺上厚厚的叶片。
　　其实他背包里有睡袋，但他推测如今还不是他男朋友的魔族十有八/九不会用他的睡袋，那就只能让对方睡叶片了。
　　莱特·图塔尼斯对他的大部分要求都配合良好，脾气好得根本不像他。
　　沈域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安静顺从，魔族在等待实力恢复。
　　莱特·图塔尼斯将这段时间魔纹被封锁的原因归结于受伤，认为是伤他的奥德导致，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其中还有个游戏系统在浑水摸鱼。
　　在伤口愈合的前夕，沈域避开魔族打开面板和系统聊了聊，他问系统莱特·图塔尼斯暂时失去实力是不是它搞的鬼。
　　系统装死不回应。
　　沈域又道：“把他的能力还给他吧。”
　　这次系统总算有反应了，慢吞吞显示出一行信息：【确定吗？恢复实力的那一刻，他或许会杀了你】
　　沈域反问：“他会不会杀了我难道你不清楚？新手任务时，他在梦中看见的画面，难道不就是今天我们在这个空间的经历？”
　　系统又不吭声了。
　　沈域忽然换了语气，眼里甚至有着笑意：“他要杀就杀吧，反正在这里死亡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是吧？”
　　系统：【……是】
　　有了系统的肯定，沈域就更放心了，先不说以他对魔王的了解，他不觉得魔王恢复实力会第一时间杀了他。
　　就算是对方真的动手了又怎么样呢，又不会影响现实中他和魔王的感情。
　　他现在有点能体会当初他用[清除术]杀死魔气分/身时，魔王内心的感受了。
　　不是难过，真要算的话，应该是纵容？
　　？？？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搞不懂你们小情侣的想法。
　　系统：【今晚0点一过莱特·图塔尼斯就会完全恢复，祝你好运】
　　“好，”眺望着远山，过了会，沈域笑道：“谢谢你小系同志。”
　　系统：【……不客气】
　　今晚月色很美，粼粼的月光洒在湖面，像铺了一层碎钻。
　　到了往常的休息时间，沈域却没变回人鱼潜入湖底休息，而是在魔族躺在铺满厚厚叶片的地上开始闭目养神后，一步步走近，也跟着倒下躺在了魔族身侧。
　　许久没抱着男朋友睡觉了，真不习惯。
　　他翻身将手搭在魔族腰腹。
　　旁边莱特·图塔尼斯睁开眼睛，他本就没睡，等人鱼一反常态地在他身侧躺下后，意识就更清醒了。
　　对方搭来的手只安静了几秒，然后熟门熟路往他衣服底下探，顺着衣摆伸进去，胡乱摸了几下便准确地摸到了腰侧最后一道伤口，轻轻柔柔地摩挲着结疤的痂痕。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莱特·图塔尼斯知道，只需过了今晚，他身上连这最后一处伤也要恢复痊愈了，届时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今晚有点冷，你觉得呢？”沈域闭着眼睛说，声音很轻。
　　魔族没接话。
　　沈域也不说话了，思维十分清晰地思考着曾经发生在男朋友身上的事。
　　在这个空间里有系统的帮忙，所以他可以在莱特·图塔尼斯离开深渊、从奥德手中逃脱之际，帮对方处理伤口，陪在对方身边。
　　但在那段已然过去的时间里，这个一向要强的魔族身边什么都没有。
　　他大约也不需要别人帮忙，会平静地寻找一处适合养伤的地方，静静等待伤愈。
　　事实上他留在魔族身边确实没帮上什么忙，除了替对方清理一下伤口外什么都没做，他倒是能够配制治疗药剂，偏偏药剂对魔族没用。
　　沈域心疼之余，又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好，只得默默将男朋友抱得更紧了点。
　　莱特·图塔尼斯感受到了停留在身上的力度变化，奇怪人鱼明知道自己即将伤愈，却没离他越远越好，反而跑来抱着他睡。
　　他是真不担心自己杀了他？
　　“你不怕我杀了你？”他在夜色中沉声问。
　　沈域动也没动，只嘴角微微弯起：“你想杀就杀吧。”说着
　　便真的抛开杂念开始酝酿睡意了，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他在零点之前陷入沉睡，手还覆在男朋友伤口。
　　零点一过，伤口的痂痕彻底痊愈消失，熟悉的力量掌控感回到莱特·图塔尼斯身体里。
　　魔族偏头看了眼抵着他肩膀沉睡的人鱼，月色在他清俊的侧脸洒下一层清辉，睫毛浓密，鼻梁挺直。
　　伸手到人鱼颈侧，掌下的皮肤温热细腻，血液在血管中汨汨鼓动着，那样脆弱和鲜活。他只要稍微施加一点力气，这个没有恢复实力的人鱼，性命便会终结在他手里。
　　魔族眼神渐冷。
　　……
　　第二天沈域是被跳到眼皮上的阳光叫醒的，醒来发现自己仍躺在空间里的叶片上，身边魔族不见踪影。
　　他翻身仰躺着，手背覆住眼睛，唇边笑意愉悦。
　　他赌对了。
　　放下手坐起身，眼前游戏面板忽而自动跳出到系统消息界面，上面显示的信息难得能看出几分系统的情绪。
　　系统：【你昨晚差点就死了！莱特·图塔尼斯的手放在你脖子上，犹豫到今天早上！】
　　沈域心情不错地表示：“哦？原来我宝贝一晚上都在想我。”
　　系统：……
　　搞不懂你们小情侣的想法。
　　它主动出声是好奇沈域的态度，见对方不仅不生气还乐在其中的模样，顿时就不好奇了，正要离开之际，沈域问它：“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系统：【看你，你想走的话随时能走】
　　是么，系统回答得这么爽快，沈域反而不信。
　　这片空间相当于完整的洛特维大陆，他不知道魔王离开后去了哪里，想找也无从找起。
　　更何况如今对方恢复实力，他还没有，对方不想露面的情况下他想找也找不到。
　　他理解系统限制他技能使用，从而降低魔王的戒心，假如他以真实实力出现在魔王面前，对方对他只会警惕防备，不会有后来的平静。
　　不过事情有利有弊，这样一来除非魔王主动现身……
　　让系统撤去对他技能使用的限制？沈域只思考一秒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可以是可以，但是他不想。
　　没关系，就当闭关学习了。
　　他留在岛上，每天没事就拿出阵法书学习或者配制药剂，忙累了便去海里游一圈放松，除了偶尔想想男朋友，日子过得倒也自在。
　　他没料到再见魔王的一天会这么快到来。


第84章 
　　岛上有一种特殊的像芭蕉的植物叶子，就是沈域用来给魔王铺床那种，有一定浮水能力。
　　大约十来天过去，这天他看书累了，就摘下一张宽大的叶片放在湖心当小船用，躺在叶子船上闭目养神，正思考假如魔王一直不现身怎么办。
　　忽而便察觉到岛上多出了一道呼吸的气息。
　　他睁眼坐直身体，鱼尾顺着叶片边缘垂落到湖水里，看见不远处岸边站着的魔族。
　　相比起离开时魔族有了些许变化，首先是身上沈域给他的现代服装换成了本土服饰，其次气息也有所变化。
　　真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从先前纯粹的冷淡变成了见惯生死的淡漠。
　　沈域没问他这段时间去了哪，游到岸上：“又受伤了？”
　　莱特·图塔尼斯没理他，自顾自走到湖边解开衣服开始处理伤口。
　　沈域靠过去替他清理，魔族也不反对，偶尔沈域的手在身上乱动占占便宜，红眸便瞥下一缕幽深的目光看着他。
　　实在太过分，碰到不该碰的地方，莱特·图塔尼斯就会扣住那只不安分的手，眼神露出警告的意味。
　　沈域回眸望着他促狭地笑：“我还以为你打算一动不动任由我‘处置’。”
　　这点小小的拒绝完全拦不住他的动作，趁魔族没有防备，指尖慢悠悠地在指下的皮肤上勾了勾。
　　下一秒就被反手摁在地上，魔族胸前衣襟敞着露出有些凌乱的伤痕，眉头狠狠皱紧，长眉下一双冷眸定定看着他。
　　就在沈域以为对方会说些什么，或者给他一个印象深刻的警告时，魔族如他来时一样倏而消失，又在沈域眼前不见了。
　　沈域怔愣片刻，坐起身无奈地捏捏眉心。
　　啧，逗得太过分，把人吓跑了。
　　这次他等了稍微长一点的时间才又等到魔族出现，一个月左右。
　　魔族身上的气息又变强了，可以想见对方离开期间在做什么，不用思考就知道是在不间歇地战斗提升实力。
　　所以发现魔族又又又带伤现身沈域便一点不觉得意外。
　　虽然有所预料，但男朋友每次现身都是一身伤他看着也会心疼，清洗伤口时沈域问他：“这次隔了这么久来，期间受伤在哪待着？”
　　魔族没有回答。
　　哪有什么固定的地点，结束战斗如果没有其他危险他通常是就地休息，或者随便找个不需要警惕的地方。
　　只不过他走过洛特维那么多地域，唯一不需要警惕的地方只有一个。
　　这次经历后两人像是有了默契，莱特·图塔尼斯受伤就会来孤岛养伤，伤一好便不浪费时间地立刻离开。
　　他来时沈域就帮他清洗清洗包扎伤口，当然吃豆腐占便宜是少不了的，而且摸自己男朋友算哪门子的占便宜？不在时他就看看阵法大全、学习配制药剂。
　　沈域几乎见证了魔王提升实力的全过程，从最初的70多级，到80多级、90多级，最后到100级。
　　魔王晋升传奇了。
　　晋升传奇后他问了沈域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没错，两人心照不宣地相处那么长时间，莱特·图塔尼斯甚至不知道沈域的名字。
　　这次他依然是带伤而来，并且伤的比以往大多数时候都重，快赶得上从现任魔王奥德手下脱身出来的时候。
　　沈域在他腰间缠好绷带抬头，眸中带笑，轻声说：“沈域。”
　　沈域。
　　这两个字沈域是用华国语说的，对现在的莱特·图塔尼斯而言有些生涩和拗口，他听完没有任何反应，像是仅随口一问。
　　而在此之前他还问过沈域两个问题。
　　一是沈域的
　　实力是因为什么而丢失，二是，对象是什么。
　　对前一个问题，沈域回答他的实力只是暂时不能用，不算丢失，对于怎么恢复他心里有数。对后者，他告诉魔族的是：“忘记它吧，它现在不重要了。”
　　他突然不想用这个词来限制对方。
　　假如他和魔王最终能走到一起，一定是顺其自然的，而不是由这个词带来的心理暗示。
　　当时沈域回答完之后莱特·图塔尼斯的反应也像现在一样，没有反应。短暂的对话结束后，魔族养好伤又离开了。
　　这次离开的尤其久，几个月都不见身影。
　　沈域一边猜测男朋友如今到哪个地方提升实力去了，一边会思考他和莱特·图塔尼斯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记忆中新手任务后，洛特维大陆那边流传的说法是“魔王在梦中与人鱼相恋，并送出【魔王之心】作为定情信物”，可是对于他们怎么在一起的，却没有丝毫提及。
　　他没事的时候便对照着记忆中的信息和现在的进度做对比，怎么想都感觉还有一个漫长的过程。
　　因为魔王现在只把他所在的孤岛当做“疗养圣地”，特殊嘛，他或许占一点，但感情真没看出来。
　　疑惑并未在沈域心中盘旋太久，他很快等到了答案，消失几个月的魔王再度现身了。
　　沈域一眼便看出魔族和以往的不同，脸还是那张脸，表情还是那个表情，但眼神不一样，看向他时像是装进了细碎的光。
　　“沈域。”嗓音低醇沉厚，是非常准确的华国语读音。魔族走到沈域身前，将一个东西递给他。
　　相比起声音的专注，他动作显得随意很多。
　　沈域低眼一看，是个相当熟悉的东西，球形黑色晶石，表面布满凸起的棱角。
　　“【魔王之心】？”他接过来讶异地看向魔王，魔王这么快就去把奥德杀了？他才刚晋升传奇没多久，没受伤吧？
　　然而不等他把剩下的问题问完，再接着做出其他回应，眼前魔王的轮廓一瞬间变得缥缈悠远，明暗变幻过后，画面霎时从副本空间中回到了现实。
　　沈域愣在那里，直到看见单人沙发上静静坐着看书的魔王才猛然回神，快步走过去将魔族拉起来紧紧抱住。
　　他心脏砰砰直跳，不停做深呼吸。
　　“怎么了宝贝？”魔王放缓语气吻着他的发丝问，手回抱住沈域的腰，安抚地顺着他的后背。
　　沈域进入副本的时间有些长，已经两三天了，出来又是这样一副反应，让魔王不得不怀疑副本里面有什么古怪。
　　沈域摇头不语，脑袋埋在男朋友颈侧嗅闻对方身上淡淡的冷香，好一会儿平静下来后，就着这个姿势说：“我看见你了，还没有成为魔王的你。”
　　莱特·图塔尼斯继任魔王已有好几百年，沈域能见到还未成为魔王的他，只可能通过一种方式。
　　魔王眼里浮现出一丝柔和的笑：“见到了？”
　　沈域闷闷点头。
　　魔王揉了揉他的后颈：“怎么这个反应？”
　　沈域忽然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问：“在你的记忆中，那段经历结束在哪里？”
　　“唔，你接过【魔王之心】的时候。”魔王不假思索道，心里又把李维斯拉出来反复鞭尸，因为就是李维斯将他从梦境中唤醒、导致经历中断的。
　　听完回答沈域这才松了口气。
　　他扑回男朋友怀里抱紧，脸颊与颈侧皮肤轻蹭的触感令人着迷，喟叹道：“我很后悔当时没有第一时间给你一个拥抱。”
　　魔王并不在意这些：“你后来给了我很多个。”
　　但后来的很多个都不是当时那一个。
　　而且，这段时间经历说到底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现实中魔
　　王从没有遇到一个能够让他在受伤后安心停留的地方，和人。
　　沈域心情有些复杂，片刻后低低喊：“宝贝。”
　　魔王：“嗯？”抱着他坐回单人沙发。
　　两人身体紧靠着，沈域吻了吻近在咫尺的下颌，不敢抬头看魔王的眼睛，嗓音艰涩道：“这段经历……”
　　到底是假的。
　　他没有说完，但魔王却莫名读懂了他话中的未尽之语，轻声告诉他：“那不重要宝贝。”
　　重要的是你出现了。
　　就像对他来说特殊的从来不是那段经历，而是经历中出现的沈域，他不至于分不清这点。
　　诞生前深渊中漫长的时光是黑色的，来到洛特维大陆后生活也并没有什么不同，顶多见到的颜色多了点。
　　唯有沈域出现时，黑暗中亮起了星星。
　　魔王很少说类似剖析自己想法的话，以至于沈域听得心如擂鼓，一个翻身坐在魔族身上，呼吸急促地直接就是句：“我想要你，现在。”
　　进入正题的时候，他倾身靠近去亲吻魔族动情隐忍的眉眼，撑在沙发靠背的手用力抓紧，手背凸起青筋。
　　他想起在那段特殊经历里时，每次他动手动脚魔族就会偏过视线无声地盯着他看。
　　沈域缓了口气问他：“那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抵入深处后停住不动，魔王一边吻他一边说，“你是在看我，还是在看你记忆中的我。”
　　连自己的醋都吃。
　　沈域笑：“当时就知道对象的意思了？”
　　魔王：“猜的。”
　　“我当然是在看你，现在的你，无论任何时候都是。”
　　沙发上停住的身形缓缓动作起来。
　　两具身体死死抱紧，用力亲吻，偶尔夹杂两句或是沙哑或是低沉的闷哼，以及断断续续的催促。
　　追究过往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余生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