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事件簿   作者:荒木泽代   引言:你不是人?巧了,我也不是。   分类:纯爱,悬疑,灵异,完结   标签:双向奔赴,强强,穿越,甜宠,惊悚,HE,怪谈,扮猪吃老虎,悬疑,灵异,完结   文案:   半夜狂锤门要求见面的古怪室友。   上一秒还在哭下一秒就消失的婴儿。   听了一整晚不知名音乐而自杀的母亲……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些无法看到、无法解释、无法抵抗的东西。它们可能悄然存在于人们的周围,又可能随时会在人们的眼前出现。但每当它们显于人前,往往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危险。瞬息之间,便是生死。   而特殊事件处理办公室,正是专门处理这些奇幻案件的应对部门,人称——“特美办”。   有一天,特美办在路上捡到一个青年。他浑身是血,却没一处伤口;他失去了所有记忆,却从此能看到一切别人无法察觉的异象。   他成了特美办的编外人员,是能洞悉万物的“信息位”,也是随时需要保护的“稀有宝物”。   又有一天,一个男人身穿长袍、手持长剑,从天而降。他一剑劈开了迫近青年的危险,也一剑拿到了……青年家里的一个床位。   特美办:啊?你俩素不相识的,头一天相遇就在一个屋檐下贴贴?   很久之后的特美办:嗨,早说你俩以前认识啊!   男人笑而不语。   他以前认识的青年……那可还不是青年啊。   ——终于,又见到你了。   高武力值·知道一切但不拆穿·修者攻 X 假装不能打·实际很可怕·非人受   *部分设定参考国内外怪谈、怪核,未必完全遵从原旨,勿介意 第1章 ——猜猜他是谁   深夜,某老旧小区的双人出租房。   咚、咚、咚!   黑暗之中,敲门声回响着,周遭的寂静衬得它犹如天边的炸雷。可左邻右舍、楼上楼下,无人听到。因为被敲响的,竟是其中一个卧室那紧闭的木门!   卧室里的床上蜷缩着一个女孩,她不敢回应,拼命压抑的呼吸中隐隐带着些哭腔。她睁大眼睛,死死盯着房门的方向。即便什么都看不见,她还是不敢闭上双眼,好似这样就能守住那岌岌可危的最后一道“防线”。   咚、咚、咚!   卧室门再次被敲响,这次,还伴随着一道女声的响起:“小丽,开门呀,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东西……”   这声音是小丽舍友的,可语句中的抑扬顿挫极其怪异。像是一些小学生朗读课文时那种刻板的起伏,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在“最”字那里破了音。小丽被这怪诞的“宵夜邀请”吓得魂不附体,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可那敲门声越来越急,那说话声好似能彻底穿透门板、墙壁和双手,直达她的耳边,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开门呀,小丽,你不是最喜欢吃烤鸡翅吗吗吗吗吗吗吗——”   那极不符合常理的话尾,好似老式播放机卡了带,惊得小丽倒吸一口凉气,几欲崩溃。一只手从她背后伸来,紧紧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尖叫出声。   “嘘。”   一道男性的气音在小丽耳边响起,盖住了那道诡谲的呼唤:“别回应她。”   女孩紧紧贴着他,小幅而快速地点点头。坐在后面的男性青年又道:“闭眼,别看。”   女孩就闭上眼,泪水终于滚落,划过脸,浸润了青年的手和她的脸之间的缝隙。   门外的催促声还在继续,并且愈发急促,咔嚓咔嚓的响动代表着门锁正在被用力扭动。青年对此充耳不闻,只是转过头,用另一只手按亮手机,快速发出信息:【它在卧室门外。】   很快有人回复:【明白。马上行动。千万别开门、别回应、别在门附近!】   青年没回复,直接摁灭了手机,房间重归黑暗。门把手还在被强烈地摇动着,力气大得和一个普通女孩相去甚远,好像下一秒那扇门就会被暴力破开。那女声也扭曲起来,一声声呼喊着小丽,重复着她之前说的那些话。   然而这些话,在小丽昨晚上就听过了,一模一样。   小丽把自己愈发团在一起,紧紧攥着被子,憋着哭声。她身后的青年却气定神闲。如果此刻开灯看他,就会看到他正定定地望着门口的方向,面无表情,仿佛再紧急的情况也无法加快他的心跳。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几分钟,或许十几二十分钟,屋外传来大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外头似乎来了人,隔着门板听不真切。但很快,小丽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道男性的厉喝:“警告!”   ——是听过的声音!   小丽的精神为之一振,随即她就听到了一声、不、是几乎混成同一声道的一阵响动—— “砰!!!”   小丽的呼吸都暂停了一下,她听出来了,有东西重重打到了卧室门和墙上!她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木门被打出的碎屑,掉在地上的声音。可无论她在黑暗中如何瞪大眼睛,都无法分辨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相比于不敢动的小丽,她身后的青年却放下了捂住她的手,径直爬下床。   小丽下意识道:“你……”   恰在此时,外边客厅开了灯,灯光穿过木门被破开的缝隙,照到了走到门后的青年身上。   青年转过头,看向床上的小丽,说了一句点燃她心中光明的话。   “没事了,已经结束了。”   ***   两小时后,7x24连锁快餐店银拱门。   “小熊,你看,任务还是很简单、很安全的,是吧?”   一个面向粗犷的男人拿着两个餐盘走过来,其中一个放到了先前和小丽坐一床上的青年面前,然后自己坐到了青年对面:“哦,对了,你说和我吃一样的,我怕你吃不完,就只给你拿了一个汉堡,够了吗?”   熊乐晨看着眼前的汉堡、炸鸡、鸡块、派以及大杯可乐:“……够了。”   “哦,那吃吧,吃完送你回去睡觉。”男人拆开自己的汉堡包装,大大啃了一口,“任务经费大概一周能下来,然后再发到你账户上,找你签个签收单,就结了。这回这个‘伪人’好收拾,就单独一个,也没活捉成功,估计给到你的就五百吧。哦,你这几天吃饭还没问题的吧?”   熊乐晨:“没问题。”   “那就行。”男人继续道,“你也别嫌少,毕竟你这次只是在前面探查情况,这‘伪人’的危害性也不算太高,所以总的费用也不高……”   他人高马大的,嘴巴还挺絮絮叨叨。好在凌晨的快餐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值班店员也很少。两人坐在角落里说话,并不会被第三者听到。   熊乐晨就默默听着,直到对方忽然惊觉:“你吃得好快!这么饿吗?”   已经吞下整个汉堡和一份炸鸡块,刚打开鸡块并且一口吞下第一个的熊乐晨:“……还行,不饿。”   “我以为我吃饭的速度就够快了,你比我还夸张。你这小体格,没想到哇。”男人道,“要不,再给你买点儿?反正夜宵报销,不怕你吃得多。”   熊乐晨道:“不用了。”   男人又问:“那你吃东西不蘸点酱吗?也没喝两口,你光这么吃不干啊?”   熊乐晨看他一眼,视线又划过对方那盒浇了整包酱的鸡块,这才回了句“忘了”,慢悠悠开了番茄酱浇在鸡块上,并且喝了一口可乐。   男人看着青年的动作,觉得对方怪有意思的,一个至另一个动作。他正要继续说点啥,熊乐晨就问:“王哥呢?”   这问的是今晚一起出任务的人,男人回道:“他还在收拾现场,天亮之后就给那个小姑娘换个新的卧室门。今晚那把新玩意儿威力可够大的,直接把‘伪人’上半身都轰碎了,门也直接被喷出渣渣。多亏你们听话没站在门后,不然绝对跟着重伤!不过根据拿到的资料,对付‘伪人’就得这么一击毙命,不然容易被它迷惑心智。”   熊乐晨想起之前卧室门外那古怪的声音,评价道:“就那种对话水平?”   “哎,你可别小看它的语言。虽然‘伪人’讲话可能有些怪,但现在普遍怀疑它讲话时会散发影响脑补的电磁波,所以人们容易被它迷惑!”男人顿了顿,一眯眼,“你该不会没看我们发给你的‘教材’吧?”   熊乐晨淡然回道:“看了。”   男人看他神色不变,感觉他没撒谎,于是道:“行,那你快吃,然后我送你回去……”   ***   熊乐晨回到自己那小小的出租屋时,距离天亮已经没几个小时了。   他却没急着睡觉。   他甚至没开灯,也不走到哪儿坐着、躺着。他只是在门口附近立着没怎么动,好几分钟后,手机因为低电量发出了提示音,他才掏出了手机查看。   然后又在黑暗中走向了沙发……边上的充电线,插上手机,顺势在沙发上坐下。明明伸手不见五指,他却来去自如。重新亮起的手机屏幕之光照亮了他的脸,他依旧面无表情。   看着手机屏幕,熊乐晨想起张弛——就是之前一起吃饭还送回家的那个男人——提起的视频。于是他慢吞吞地研究了一番,终于把那个所谓“教材”从聊天记录里找了出来,点开。   深蓝色的背景上,浮现了几排简洁的编号、标题、部门、保密等级等标识,中间几个最大是黑体的白字——“实体:伪人”。   熊乐晨把手机放在沙发上,让那视频的语音一直播放着,自己则起身,在昏暗中顺利地走到了窗前。对面的建筑其实距离不远,肉眼就有可能看到对面,但熊乐晨已经很久没把窗帘拉上了。他不仅不怕被看到,反而挺喜欢站在窗前遥望。   “……伪人会通过接近、模拟、替代的方式扩张,它们能够通过心理战、或某种可影响人类的方式致使人类死亡。并再次通过完全拟态死者、替代死者,进而接近死者的亲朋好友。目前没有伪人能替代非人类生物的报告,伪人的来源、袭击人类的目的也未完全确认。采用物理特征分辨法,可分辨出部分伪人。目前已知的伪人类型大致可分为三种:   “第一种:完全拟态。这种类型已经完成了对某一单个人类的拟态,从外貌、行动、声音等多个方面均完成学习,乍看之下难以分辨其伪装。但如果与该个例继续交流,可从言语匮乏、容易重复、举止僵硬且单一等多种特征分辨。注释:伪人有可能当场对某人类开始拟态,请务必快速控制或直接击杀与你的外貌、举止、声音所有特征都一模一样的人……”   熊乐晨听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手机发出光亮的方向。   他沉默数秒,缓缓张嘴,发出的声音变得和之前相去甚远——竟是和手机里那AI配音的音色一模一样!   “……直接击杀,与你的外貌、举止、声音所有特征都一模一样的人。” 第2章 ——特美办的观察者   几天后,熊乐晨去签字收钱。   还是张弛早上上班时顺道去接的他。车子开进了一栋外表看起来有一定年份、也很普通的办公楼地下车库,张弛去找车位的时候,就把熊乐晨先放下来上楼了。   熊乐晨到了楼上,左转,迎面就是玻璃门禁。   右边是指纹机,打卡兼开门用。正对门口的是走廊和玻璃墙,墙上挂着一个牌子,上书简简单单三个字——美丽办。   当然,这里不是真正的本市美丽办。熊乐晨第一次来的时候,有人介绍说这只是名义挂靠的隐藏部门,一般不在系统内公开……巴拉巴拉的,熊乐晨没怎么记住。   “怎么不进去?”   电梯再次打开,张弛走了出来。他看到熊乐晨还站在门外,走过来开玩笑道:“伪人模仿不出指纹这么细致的特征,你该不会是晚上追踪小熊、还替换了他的伪人吧……”   熊乐晨看他一眼,食指伸向指纹机——   滴。   指纹机亮起绿灯,玻璃门向两边滑开,熊乐晨当先走了进去。   张弛一耸肩,也跟着进去了。玻璃门在两人身后关上,除了在这里上班的,极少再有其他人来拜访这里。如果有人误闯到本层,也会因为门口那疑似官方办公室的标识,而自觉离开。   这是一个在公开地图上不显示,在大厦一楼的楼层标记上也不显示的办公地点。   ——特殊事件处理办公室。   结合它的挂靠关系,内部简称:“特美办”。   ***   熊乐晨走进一个办公室的时候,里面正在用七十寸的电视播放视频。   办公室里的人有些在看电视,有些边坐着手上的事,边不时扭头看一眼播放内容。进门熊乐晨只瞥了一眼,就继续走向了其中一张桌子。   “哦,小熊来啦?”   一个原本面朝电视的女性戴着黑框眼镜,她椅子一转,抬手一拍桌面上的一张纸:“你在这里签字就行,钱的话明天应该就能到了。”   熊乐晨便上前签字。后面张弛跟着进门,一看电视,嗤笑一声:“你们上班还看动画片啊卢萍?”   被点到名字的眼镜女性扫他一眼:“这是A国发来的‘伪人’第二形态研究材料。”   张弛挑眉,又看了一眼电视:“就这?”   “就是这。你要是没事的话,就也看看,之后要开会讨论分析的。”卢萍顿了顿,看向熊乐晨,“小熊待会儿没事吧?也坐下一起看看?”   熊乐晨刚工工整整写完自己的名字,闻言看向她,眨了一下眼。其实他没什么表情,但卢萍好像就是能看出茫然和无辜。她索性拉过旁边一张椅子,给熊乐晨坐下,并且详细给他解释。   “之前我们收到的材料里面,不是说伪人应该有三种常见形态吗?”卢萍道,“但是材料里只说了第一形态和第三形态,第二种形态被跳过了,对吧?”   熊乐晨还没回答,张弛就在另一边的矮沙发上一坐:“鬼知道他看没看。”   卢萍挑眉一扫熊乐晨:“不会吧,小熊,出任务之前连资料都不看,你不要命了?”   熊乐晨这才不急不缓地说道:“第一形态是完全拟人,第三形态是拟人过程中受到阻碍所以失败的类人形态。第一种形态,能够从外貌、声音和行为举止都完全拟态某个单一目标,并且越来越像;第三形态据说都是些巨头怪、长腿怪、无脸怪之类的,只要看到就能分辨。”   “……那你还是看了的嘛,吓我一跳。”卢萍点头,继续道,“没有第二形态的说明,可不是我们的工作失误,是A国那边给来的材料一开始就是缺失的。他们给的说法是,最初材料里关于第二种形态的描述,被‘某个伪人’洗掉了。他们后来经过大量调查,才整合出来了关于第二形态最有力的猜想。”   张弛好笑道:“你是说这个动画片?还是伪人能伪装成动画片?”   “这是A国那边根据材料,做出来的一个展示性动画,所以比较简陋。”卢萍道,“这一段主要说的是一段故事,这个故事中的某个角色很可能就是伪人的第二形态。”   张弛道:“说来说去,A国佬到底觉得第二形态是什么?直说不行吗?谁有空天天陪他们在那研究动画片?”   “好吧。”卢萍只好道,“是‘加百列’。”   “……哈?”   张弛都疑惑了,更别说熊乐晨。   话已至此,办公室里另外的人也不怎么专心看动画了,而是一起参与了讨论。   卢萍还继续说明道:“准确来说,是‘炽天使加百列’。A国那边说,伪人冒充加百列降临世间,向世人传达所谓‘神的旨意’。还利用‘借腹生神子’的故事,使得越来越多的伪人以‘神子’的身份,堂而皇之地混入人群中,借机扩散。”   “你这是说了个神话故事吗?”张弛啧了一声,“敢情A国人研究半天,就研究了伪人怎么适配他们那本圣经的?他们敢篡改自己的教义?我可不信他们会这么大胆。”   “所以他们给的说法是,伪人利用了传说中的情节,将之复刻出来,再加上自己的‘私货’后推送给了某些所谓……信徒。”卢萍一推眼镜,“你也可以认为,A国人的意思是,伪人会利用人们的迷信和愚昧,成为人群中的KOL。”   “那这伪人还挺高级,至少比第一形态都有思想逻辑。”张弛靠着沙发腿一翘,问道,“那它的形态岂不是也和人差不多?最多,再加几个白色鸟翅膀呗?”   “如果确实复刻了传说,那布教的时候应该也是类人的。”卢萍道,“但是‘炽天使’,在圣经中还有另外一种比较威严的样貌。”   “什么样的?”   “哎,有个根据传说来人为构建的影像,我们刚才才看过,现在给你们倒回去看。”办公室里另外的人说着,操作着无线鼠标和键盘,电视屏幕很快一跳。   一个……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活物出现在屏幕上。   从右下角的人类背影来看,这个生物千百倍于人类的大小。它的正中间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六只羽翼围绕在眼睛周围,在空中扇动着。它的羽翼上、身体其他处,也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无数眼睛。这些眼睛和中间那只巨眼不时眨动,定定地盯着屏幕,无声的威严和某种……说不清源自于何的不适感,从中逐渐溢出。   熊乐晨盯着电视,眼睛一眨不眨,好似在与这个诡谲形态的生物对视,又仿佛在细细观察它的每一处细节。   张弛看得咋舌:“这是天使?!”   “说是长成这样才有威严,才能吓退恶魔。”旁人也感叹,“我就觉着怪掉san值的。”   卢萍看熊乐晨定定的模样,担心他吓到了,问道:“小熊,没事吧?”   熊乐晨好像才回过神一般转头看她:“没事。”   “没事就好。这也就是猜测的第二形态而已,你也不用记,看到怪东西就赶紧和我们说,别自己处理。反正你是我们的聘用劳务,属于‘观察者’,不用你出手的,以保全你自己为主。”卢萍道,“对了,我刚才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熊乐晨顿了顿,“但是有点不明白。”   卢萍问:“哪儿不明白?”   熊乐晨:“什么叫‘KOL’?”   卢萍:“……”   熊乐晨:“什么是‘炽天使’、‘加百列’?”   “……咳,行吧。”   卢萍又推了一下眼镜,轻笑一声:“是我忘了,你车祸之后不仅获得了看到异象的能力,还完全失忆了。   “你这小脑瓜,连自己名字都不太记得,对这些事情当然没印象。”   ***   熊乐晨从“特美办”出来,才早上十点多。按照张弛的吩咐,他拦了辆出租,上去了。   司机问他去哪儿,熊乐晨反问:“现在哪里热闹?”   “你问现在?大家都上着班,要说热闹……江滨公园吧?白天老人孩子爱去逛,外地游客也不少的。”   “那就去江滨公园。”   司机觉得这个年轻大小伙的要求有点奇怪,但也没多问,就把他送到了地点。   天气正好,这个开放式的公园确实挺热闹,游客们来来往往。熊乐晨寻了一张长椅,往其中一头一坐——就这么坐了一整天。   直到晚上十点多,景观灯已经熄灭,游人也散得七七八八,熊乐晨这才站了起来。   他没再上出租,而是走向公交车站。这大晚上的,地铁站或许还热闹些,一些公交站和线路可真是清冷无人。熊乐晨等车的这个车站,更是连路面上的车都不多了。要是换个不熟情况的人站在这儿,只怕还得警惕周围环境,就担心什么时候蹦出个居心叵测的人出来使坏。   熊乐晨却站得很淡定。   公交车站的小电视还在播放广告视频,青春活力的女孩奔跑着,拿着牛奶盒子在镜头面前晃啊晃的。广告播放音量其实不大,但在几乎空荡荡的街上,反而显得十分清晰。   然而,就在那女孩伴随着轻松的BGM,说出最后一句广告语后,视频戛然而止。   画面一黑,再一亮,居然变成了风景片——还是夜景的!   夜空之上,薄云飘动,血红色的月亮高悬其中。   伴随着一首年代久远的轻音乐,一道无甚情感的女声念出了屏幕下方出现的字:“让我们一起仰望天空,欣赏红月吧!”   “‘欣赏红月’……?”熊乐晨记得刚才看到的是一弯白色的新月,他扭头瞥了一眼那小小的电子屏幕,走出了公交站台的顶棚遮蔽,望向天空。   一轮红如染血的圆月,好似也在空中望着他。 第3章 ——离奇失踪案   “老公,里面的电视在播什么奇怪的东西?”   一名年轻女人站在房间门口,不时从虚掩的房门缝隙往里张望,又不时看向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男人:“你可别给宝宝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就是个婴儿,我能给他看什么怪东西,他也看不懂啊。”男人半躺半靠在沙发上,视线暂时地从面前手机上挪开,“你不是说要锻炼他独立睡觉了吗?我就找了个能让婴儿安静下来的引导视频,在婴儿房里循环播放。我看过了,声音和画面都挺温柔的,你别瞎操心。   “对了,你要让他习惯自己睡的话,他可能一开始会哭。你可别他一哭就进去哄,不然很难成功。”   “我知道。我就看看电视里在播什么,又没进去。”女人还站在房间门口往里张望,“这在放的是什么歌啊,我都没听过,感觉是一首很老的外文歌儿。音质也不是很好,宝宝真的要听这个吗……”   她还絮絮叨叨地说着,男人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手机游戏里,不再回复她了。女人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实际效果,恰在此时,婴儿房电视里传来温和的提示音:“请家长不要打断此流程,请勿在此时靠近您的孩子。如果您的孩子开始哭泣,无需立刻查看,孩子会在一段时间后自行停止。”   女人进门的动作一顿,总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视频说中了似的。虽然她知道这只是巧合,但还是莫名地因此起了点心虚的情绪,然后竟真的心一狠便关上了房间门,回到客厅坐下了。   可当妈的,又怎么能真的就把稚儿放着不管?女人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却颇为坐立不安。尤其是几分钟后,房内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女人就更坐不住了。   她唰地站起来,噔噔几步走到婴儿房门口,手一下就放在了门把手上。这会儿她丈夫终于也把注意力分过来了一点,说道:“不是说了让他哭吗?一哭你就进去,那还锻炼个屁。”   “可是……”女人在门口犹豫着,踌躇着。她看了又看手机上的时间,终于在代表“分”的个位数跳了两次之后,实在忍不住了,摁下了门把手。   咔嚓。   随着开门声响起,里面的哭声竟立马跟着停了。   “你看,马上停了。”男人评价道,“你这样,下次他就知道只要他哭,你就会过去……”   女人不再听自己丈夫说的话,反正已经开门了,她决定看看宝宝的情况。她走进屋里,电视还在放那首音质极差的外文歌,屏幕上闪着一行文字。   ——请勿查看哭泣的孩子。   “什么怪东西……”女人心里埋怨丈夫的决定,暗自决定再也不放这个视频了。但她这会儿也没着急关掉,而是伴随着音乐靠近了婴儿床……   “啊!!!”   一声尖叫骤然响起,丈夫被吓得手机都掉了,皱着眉起身,边走向婴儿房门口边道:“你叫什么?吓死人了!”   女人正慌乱地跪在婴儿床边,朝着床底和旁边一阵乱摸,即便那里一眼可见地什么都没有。   “宝宝,不见了!”   ***   “……所以,孩子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这次是卢萍和张弛一起出外勤,他们坐在失踪婴儿的父母对面,比起父母来冷静许多:“从昨晚上八点左右,这位先生把孩子放进床里之后,你们就没亲眼看见他了,是吗?”   “话是这么说,但我开门进去之前,他还在哭的呀!”不过过去一天,孩子母亲的嗓子就变得沙哑不已,眼睛也红肿不堪,显然是急哭过了,“我开门的时候,他才忽然停止哭泣的,怎么可能就这么几秒钟内就不见了呢?”   他老公也急道:“是啊,那个房间就一个门,我们家还在十八楼,总不可能有人从窗外爬进来、把孩子在几秒内抱走吧?”   卢萍又问:“你们昨晚就报警了,警方怎么说?”   男主人狐疑道:“你们内部没有沟通的吗?”   “我们并不隶属于公安系统。一般来说,就算是和警方合作,也需要他们正式转案子给我们。”卢萍淡定地解释了两句,“现在也不算我们正式接下这个案子了。是和你们同一栋楼的住户听说了你们的事,说得实在太匪夷所思。她还说你们希望有‘特别的人’来看看,我们才来的。”   而这个同楼的住户,就是舍友已经被伪人替代,自己还差点被伪人袭击的小丽。   虽然不被允许宣扬伪人的事,但听说了同楼住户的离奇失踪后,小丽的第一反应就是找“特美办”求助。于是在她的牵线搭桥下,“特美办”决定来看看情况。   然而和小丽沟通的是孩子妈妈,她的老公此刻听了卢萍的说法,只觉得荒谬:“‘特别的人’?”他看向自己的妻子,“你居然找这种人来找孩子?”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楼道里所有监控都看过了,都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现在警察就怀疑是我们把宝宝杀了、抛尸了,现在贼喊捉贼!”说着说着,孩子母亲又要哭了,“小丽说他们肯定能帮上忙,我才请来的。你要是不同意,你找去呀!昨晚就是你把宝宝抱进去的,还不让我进去看,哭了也不许看。我要是早点进去看,他怎么会消失?”   “还不是你说的要锻炼他自己睡觉?”夫妇俩都是又急又气,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相互埋怨起来,“而且也不是我不让你看的。那个视频不也提醒不能去看他吗?”   “你还敢说那个视频,放的都是什么东西?那个英文歌音质又差又怪,怎么可能像是小孩听的东西?吓死孩子还差不多!”   “怎么可能?我看过整个视频,里面都是一些简单的英文儿歌,音质都很好,哪里会吓到孩子。会吓到的话,他早就哭了好吧?怎么会那么久才哭?”   “睁眼说瞎话!你现在就过来看,看你给儿子放的什么狗屁东西……”   两人说着说着,就双双起身,要去婴儿房打开视频,当面对质视频的内容。结果一进门,两人就迎上了熊乐晨的目光。   夫妇俩这才恍惚了一下,想起一块来的“特别的人”一共有三个。这个最年轻的,进来后一句话没说,全程被安排进婴儿房“看现场”了。   “小熊,过来。”   张弛也到了房间门口,把熊乐晨叫了出去,随后又朝那夫妇俩道:“既然你们不配合,也不信任我们,那我们也不必继续谈了。你们等警察的调查结果吧。”   说完,“特美办”三人当真走了。   临关门前,张弛还听到里面夫妇俩又争论起来,还说要去警察面前举报三个“神棍”。张弛听得直冷笑,关上门就头也不回地和另两人离开了这里。   在车上,三人讨论了一下这个奇怪的“婴儿失踪案”。   卢萍先问了熊乐晨:“小熊,你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没。”熊乐晨道,“没发现任何奇怪的痕迹。”   “婴儿床、窗边、门口,你都看了吗?”   “都看了。”熊乐晨道,“一切正常,比在之前那个小丽家里都正常。”   开车的张弛问道:“那两个家长呢?”   “也……正常?”熊乐晨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只能确定他们是人类,但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说谎了。”   “我也觉得他们未必说的都是实话。”张弛道,“我理解警方怀疑他们。没有别人出入他们家里,孩子等于在他们眼皮底下凭空消失,这可能吗?很可能就是他们杀了孩子,处理了尸体,然后现在来搞个混淆视听,假装受害者。”   卢萍道:“如果是这样,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快就报警?时间越长,越难查到真相。而且搞个密室失踪,不是很容易把嫌疑牵扯到他们自己身上?”   “鬼知道,或许他们就是失误杀人,所以自乱阵脚。”张弛回道,“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孩子哭了也不许去看,就为了美名其曰的‘锻炼’!以前可是有新闻说过的,有新手妈妈为了锻炼孩子趴睡,孩子哭了也不去看,然后孩子就被活活闷死了。万一这俩也是因此失误把孩子弄死了,想要逃脱责任,才演这么一出呢?”   “你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毕竟普通人碰上这种事,失了智也很正常。”卢萍顿了顿,扭头问熊乐晨,“小熊,你怎么看?”   “我不太明白。”熊乐晨道,“但如果真的只在几秒钟内能带走孩子,还不留痕迹,那应该是很厉害的东西。那它为什么只带走孩子?”   “确实。能在家长的严密看守下,如入无人之境,为什么只针对孩子?”卢萍思索着,“传说中倒是有只带走孩子的妖怪,比如姑获鸟……”   熊乐晨又想起一件事:“我听到他们在吵一个视频,还说视频不让他们去看孩子,那是什么视频?”   “应该是个给小孩子看的视频吧,现在小孩很多这种玩意儿的,所谓‘科学喂养’……”张弛嗤笑一声,“孩子都没找回来,他们就能因为一个视频吵起来,愈发可疑了。”   熊乐晨道:“或许我们该看看视频。”   “哎,真接到这个案子再说吧。看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指不定还真会去和警察举报我们,烦死了。”张弛道,“要我说,搞不好过个几天,那个孩子的尸体就从什么化粪池发现了。XX杀妻案你听说过吗?就是好端端一个人,在家里失踪,结果就是被枕边人杀了……”   这趟回程,就在张弛一个又一个的杀人案故事中度过了。   ***   第二天下午,警方当真联系了“特美办”。   却不是因为有人举报他们封建迷信,而是另一件令人震惊的事,需要他们配合调查。   “哈?那个失踪孩子的妈妈死了?!” 第4章 —It’s always   准确来说,失踪孩子的妈妈自杀了,就在“特美办”三个人离开的这个晚上。   “自杀?”   熊乐晨、卢萍和张弛一起在会议室里配合调查,张弛听得直皱眉:“孩子失踪那会儿就他们夫妇俩在家,现在妻子死了就丈夫在家,真的是自杀吗?”   “只能说,初步勘测像是自杀。”来“特美办”的警察也算是和这个部门比较熟悉了,因此多少透露了点消息,“不过你说得对,丈夫的嫌疑很大。所以现在已经把他盯住了,还开展了强制尸检,具体的还要看结果。”   卢萍给来调查的两名警察都倒了水,然后也坐到了对面:“怎么个‘像是自杀’法,能说吗?”   “按照那个丈夫的口述,说是他妻子昨晚上一直坐在婴儿房里,放视频放得特别大声。他们吵过架,再加上那个视频很吵,丈夫就关上婴儿门和主卧门,自己去睡觉了。”警察回道,“然后早上起来,他再去婴儿房找,就发现妻子已经上吊自杀了。”   “上吊?!”卢萍咋舌,“吊在哪里了?”   “目前看的现场,应该是吊在了天花板上,死者丈夫也是这么说的。现场椅子、绳子都有,死者脖子上也有勒痕。”警察叹口气,“但具体是不是,现在还不能确定。”   “那需要我们配合调查什么呢?”   “死者丈夫说你们昨晚去他们家里调查过,我们想知道,你们调查出了什么结果。”警察道,“还有,当时他们两个是什么状态?妻子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最后由卢萍简单描述了昨晚的情况。   “这么说,他们家没什么超出常理的情况咯?”警察们边说边做着记录,“孩子不见了,却因为一个视频吵了那么久,这两人也够可以的。不过我们初步调查丈夫的时候,他也是反复提到了那个视频,相当魔怔。”   “这事还能吵一晚上?”卢萍问,“具体怎么说的?”   警察回道:“反正根据那个丈夫的说法,他妻子一直在婴儿房里放一个怪视频。视频音质很不好,也听不出是什么歌,画面上还闪着一些字,反正看起来特别诡异。就像你们说的那样,妻子坚称那就是死者丈夫之前放给孩子听的视频,但是丈夫坚决否认了,两人就因为这件事争吵不休。后来因为妻子一直放,不让关,丈夫受不了就关门去了另外的房间。   “另外,丈夫说这视频直到发现尸体的时候还在放,因为过于诡异,他才在医生和警察调查之前关掉了。虽然觉得区区一个视频,和失踪案、死亡案应该都无关,但我们姑且还是把播放视频的U盘直接拿走了。如果有异常的话,我们会发来‘特美办’请求协助的。”   “好的。”卢萍点点头,“如果需要我们研究,记得把U盘直接给我们,拷贝可能会导致信息错失。”   “明白。不过我看未必有这个需要了,孩子生死不明,老婆在家里一夜死亡,感觉是只缺关键性证据。”警察们收拾好东西,站起来,“这事要是出了结果,我们会知会你们一声的。”   “多谢了。”卢萍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好像已经从本市的一些社交账号上看到了对此事的讨论。这种案子舆论发酵的速度一定很快,你们辛苦了。”   “可不是?昨天一个没看住,夫妇俩就接受了一个记者的采访。今天更疯狂了,那丈夫还在局里接受调查呢,就一堆采访要求发来了。要是不能赶紧找到证据,正式拘留他,指不定他走出去就会被记者团团围住……”   警察们说着,告别了“特美办”。   张弛去送人,卢萍则是收拾起了警察留下的纸杯。她看熊乐晨还坐在桌边,有些懵懵的样子,问道:“小熊,你这是怎么了?被刚才说的上吊自杀吓到啦?”   熊乐晨看向她,说道:“我想看看那个视频。”   “怎么,你觉得视频真有问题?”卢萍道,“可一个视频,能怎么行动呢?小孩子不会说话,大人还不会反抗吗?我倒觉得,要是真确定那妻子是自杀,也不意外。你想啊,孩子可是在她眼皮底下消失的,但警察死活不信,还觉得他们最可疑。然后最艰难的时候吧,老公不仅不和她共克时艰,还和她吵架,为了件无足轻重的小事闹得翻天覆地的。自责、惊慌、愤怒、难过……那么多负面情绪上来了,一时想不开而冲动行事,也是有可能的。”   熊乐晨没和她分辨,只说了两点:“伪人能模仿声音,伪人能迷惑心智。”   卢萍一怔:“你觉得是伪人?”   “这是资料里的原话。”熊乐晨顿了顿,“但资料里没说伪人会掳走孩子。”   “确实,伪人只会模仿、替代和杀死,不会把活人带走。何况就算假设伪人的目的是替代婴儿,可一个婴儿的形象也难以正常开口去迷惑别人。对伪人来说,变成一个婴儿,和变成非人类是差不多的……”卢萍顺着想了两句,忽而话锋一转,“哎我说,你怎么记得资料的原话啊?不会是把资料都背下来了吧?”   说到这,卢萍愈发觉得这个小年轻怪可爱的,说不清到底是聪明还是懵懵哒:“乖乖哎,以后我们还会发很多这种资料给你的,你能记住重点就行,不用都背。”   熊乐晨还没回话,张弛回来了,顺口问:“你们聊什么呢?”   “小熊想看视频,还是想办法搞U盘回来给他看看吧。”卢萍也没细说两人的简单推测,只是道,“他这双眼睛,指不定比我们都好使不少。”   “啊?你们还真信那男的说的话吗?”张弛本来想吐槽两句,但看熊乐晨一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又觉得小朋友难得主动想上工,还是别打击了,于是点头道,“行吧,不过估计没这么快。U盘列入证据的话,只要他们那边没水落石出,或者不把案件交给我们,原始证据我们是碰不到的。”   熊乐晨也没强求,“嗯”了一声。   ***   这一等,就是好些天都没下文。   这段时间里,失踪案和死亡案也发酵得厉害。警方还没说什么,只是出了个蓝底白字的警情说明,也没说到底怎么回事、或者通缉谁,网上似乎就已经“破案”了。熊乐晨有时打开视频网站上播放最多的相关视频,满屏的“It’s always husband”在那刷着,看得他一脸茫然。   后来会用手机上的翻译软件后,他才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不是丈夫还没确定,U盘倒是真给“特美办”送来了。   同时送来的还有两个平板。熊乐晨被叫来的时候,张弛正要跟同事解释两个平板的来历:“又有几个孩子失踪了。”   “哈?”同事们都皱起眉头,“怎么,人**团伙最近疯狂作案?”   “哪儿啊,基本都是在家里失踪的。”张弛回道,“家长都不约而同地提到,孩子当时都是在听着某个视频或者某本故事书之类的。然后孩子睡着了,或是自己玩得很好,家长就因为各种原因,短暂地离开了一下房间。再后来他们听到孩子房间里有动静,再去查看时,孩子就没了。”   “还真有这事?前几天看网上有人发帖说发生了类似的情况,我还以为不过是为了蹭热度,瞎编的。”卢萍道,“但之前那男的可是说了,视频和他原本找的相差很大,这些视频也是吗?”   “还真是。警方说,家长都听到了类似‘请勿过分关注孩子’‘请给孩子一个独立锻炼的环境’之类的说辞。”张弛打开手机,看了看自己的简单记录,“哦,还有奇怪的背景音乐。可没人能说出那是什么歌,只说好像是一首挺老的外语歌,听不清楚。”   卢萍道:“这些家长,就不觉得这玩意儿奇怪吗?怎么这么大心一直给孩子放,也不怕吓着人。”   “谁知道?不过类似的‘锻炼孩子’的说法,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估计家长们早就听习惯了,没太放在心上吧。”张弛道,“只是现在,警方依旧觉得这些失踪案和视频无关。一来,他们都看过、听过家长所说的视频和音频,没有家长所说的片段;二来,这些家长都情绪十分不稳定,说话思维慌乱,有明显漏洞。警方怀疑他们会为了逃脱自己的看护失责,而把网上看到的事例编进自己的经历里。”   跟着一起来看视频的其他同事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给我们看?他们自己慢慢调查不就好了?孩子失踪,发协查通报快找呀,和视频较劲做什么?”   “是在查,我去拿东西的时候,在大队里的就没几个,仅剩的那些也一个个都要跑起来了。大概是反正给我们看看也无所谓,聊胜于无呗。说得那么玄乎,万一真有什么怪东西呢?”张弛回道,“这也不是所有视频。有些家长是连了手机播放的,如果不能坐实这些人的嫌疑,警察自己拿他们的手机都够呛,我们就更拿不到了。不过那些视频他们也会拷贝出来给我们,之后再发来。”   “行,那在单位的人,只要没紧急事的都来看看吧。”卢萍提议道,“先把这些原装的看完,操作东西记得戴手套,别破坏东西。”   众人无异议,纷纷落座,熊乐晨自然也在其中。   结果这一下午,就全消耗在了儿童读物和教育动画里,还全是低龄向的那种。   会议室里的人来来去去,但总保持着有人,熊乐晨就是一直坐着没动的一个。他没去上厕所,水也没怎么喝。“特美办”的人劝他不必这么紧张,放松点看。熊乐晨应是应了,可依旧没怎么挪开视线。   然而所有东西看完,什么异常都没有。   反而是因为儿童向故事的配音员声音都比较亮和高频,听得几个人脑袋嗡嗡作响。仿佛关上了音频,那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似的。   大家正要收拾东西,张弛则在手机上划拉了几下,忽地蹦出一声:“……艹?!”   在场人吓一跳,纷纷看向他:“怎么了?”   张弛一抬头:“又有失踪孩子的家属自杀了!” 第5章 ——红月   坏消息:又一个失踪孩子的家属开窗跳楼自杀。   好消息:救下来了。   说不清这个家属是幸运还是不幸,总之,她竟然在警察还在家里调查的时候企图自杀。当她跑到孩子房间开了窗,正要往上爬时,警察忽然发现在家里的人有一个不见了,即便是上厕所也好像有点久。总之,警察们立马行动起来找人,并且在家属真正栽出去之前,将其一把扯了回来。   而由于这件事实在过于惊人,和还在发酵的案子情况重合度又很高,警方内部就有人警觉起来了。他们向“特美办”知会了部分案情,随后请“特美办”派人去看看情况。毕竟发展到这地步,警方也担心伤亡人数上升。他杀可防,自杀难防,可别孩子还没找到,又搭进去一堆大人了!   “特美办”安排了三个人去看,一个最近积极关注此案的熊乐晨,一个张弛,还有另一个据说“灵感很强”的同事。张弛还半开玩笑说自己就是去充当司机了,只管带两个“雷达”到处跑动,不费神。   但这么一跑,还是当司机的张弛最累。   没办法,这几天报警丢了孩子的一共五家,又不可能都当嫌疑人拘进去。而且除了人,最好还看看环境,只能一家家跑了。但就算赶趟着跑,也从白天跑到了黑夜。   结果是,啥都没发现。   不管是有人企图跳楼的那家,还是别的几家,两个当“雷达”的“特美办”成员都什么异常没看出来。他们还当场看了之前没搞到的两个视频,甚至一比一还原“案发时”的场景,用当时的设备播放当时的视频。可即便如此,众人还是没亲眼目睹到家长们所说的那个古怪片段。   但面对这个事实,那些孩子家长还是坚称自己看到了怪东西。   他们还说,当时就是那个视频里总在提醒家长们让孩子独处,他们才会神使鬼差地走开。若不是如此,孩子根本不可能消失。   “要我说,他们该赶紧看看心理医生才对。”   回程的路上,张弛边开车边发表自己的意见:“现在一切的证据看来,案发现场都没超脱平常的东西。刚才有个警察和我说,有可能就是孩子失踪的刺激,导致他们的群体记忆错乱了,把最开始那家说得玄乎其玄的情节往自己身上套。这些家属里还有几个在网上发了帖,说自己也遇到了这样的怪事。这种帖子越多,会刺激得他们越相信自己的臆想。”   “但这无法说明孩子的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坐在熊乐晨身边的同事道,“还有,为什么孩子才失踪不久,警察都还在密切关注的时候,就有不止一个家长自杀?”   “这恰恰也是后面这些人自行‘张冠李戴’的证据。”张弛回道,“后面那个企图跳楼的家长,当时可没听到、看到那个怪视频,这是和之前那个上吊死者的最大区别。这也更证明了,她可能是受到自杀家长的影响,才做出‘模仿行为’的。”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你还是不能说明最核心的问题——孩子究竟如何失踪的。”同事道,“第一家,可能是杀了孩子藏起来了,后面这些呢?总不能都在同一时间段杀了孩子藏起来吧?”   “指不定是在别的时候看护丢失了,为了逃避责任呢?”张弛道,“而且他们口口声声说看到奇怪视频,却一个人都没拍下来。按照现代人的思维,不该是看到奇怪东西,先拍下来发个朋友圈么?”   “你现在是先假定的结果,再反推过程,当然觉得能合得上。可这事还有很多细节说不清楚。”同事顿了一下,扭头看熊乐晨,“小熊,你怎么想?”   熊乐晨道:“……我不太懂你们说的。”   这话听着有些不太聪明的样子,可大家都知道熊乐晨的脑子受过重创,有时候表现出来的思维有些慢、空洞。同事也没觉得他没劲,只是道:“你不用关我们说的什么,你说你自己的想法就行。”   熊乐晨似乎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还真说了一句:“事后重播那些视频的时候,现场都没孩子。”   “……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小熊。”张弛评价道,“这要是真搞个孩子来,怪视频没来就罢了,要是真来了,导致孩子真不见了。这下是证实了传闻,可怎么把孩子还给家长啊!”   熊乐晨又问:“那个视频,怎么替代原本播放的视频的?”   “你好像一开始就对这个视频特别关注,有什么原因吗?”张弛道,“假设这个视频真的存在,假设它还真是个特殊现象,那来路可就有很多种可能性了。比如《午夜凶铃》里,就是怨气直接冲刷了录影带里的信息,覆盖掉了原本的内容。再比如以前还有过电台、电视信号被劫持的事件,也可能突然切走正在播放的画面。”   “什么年代了,还信号劫持。模拟信号早就改数字信号了,保密性提高,基本没有用信号车劫持的可能性了好吧?”同事回道,“你不如说是黑客入侵网络算了,起码现在这些电视、手机、平板都能连接网络。”   熊乐晨看向他:“入侵网络?”   “嗯,你就简单理解为有东西利用网络进行传播,在别人的电子设备里悄悄安装了一个强制运行的程序……”   “你越说他越不明白,别搞得小熊头痛。”张弛道,“就是只要能通网的设备,就有可能被人顺着网络操纵,你就这么想吧。”   熊乐晨似懂非懂地点了一下头。   “啊,快要到三号线地铁口了,小熊准备下车吧。”   车上两个同事回家的方向不一样,张弛就准备把熊乐晨先在地铁口放下来,不过他还照例关怀了一句:“你记得怎么坐地铁的吧?”   熊乐晨道:“记得,坐过。”   张弛点头:“嗯,有什么事给我们打电话。”   于是两分钟后,熊乐晨被放在了路边。不过地铁口不在这里,要穿过路边的步行街才到,总共也就百来米。张弛和同事确认熊乐晨已经往地铁站的方向去了,这才重新启动车辆。   他们不知道的是,熊乐晨走到步行街中央,又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了。   他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有时看看各处流光溢彩的广告牌和大屏幕。除了脑袋和眼睛会转一转,他几乎一动不动。他就这么一直看着,看到了夜深之时。   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消失,绝大多数店铺已经关门,地铁当然也没了。   熊乐晨站起来,环视一周,然后朝着家的方向迈开了步子。步行街旁边有很多共享单车、共享电单车,但他都没多看一眼。用双脚走回去,对于熊乐晨来说并非什么痛苦的事。   街上已经没了行人和开门的店铺,还在播放着广告的街边屏幕变得显眼起来,也把街边的路面照得和视频画面一个颜色。   熊乐晨路过一个广告屏,面前的路面本来被照得泛白。但当他走到屏幕中央时,眼前骤然一红。   他转过头,只见左边距离不过三四米远的商铺大屏幕上,一个半人高的红色圆盘孤零零地挂在那儿。   熊乐晨刚看过去,画面就忽地一暗,全黑的屏幕上映出两行字。   ——请仰望天空   ——欣赏红月吧   “入侵……?”熊乐晨脑中闪过同事的话语,随即掏出手机,还算顺利地点出了张弛的视频通话。   哦,他也没细看视频还是语音,反正默认是视频通话,他就按了。而此时,大屏幕也再次换到了红月的画面。显而易见地,那月亮变得更大了,也更有压迫感。   熊乐晨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没逃跑,也没抬头。   张弛很快就接了通话,手机屏幕上蹦出了他的大脑袋:“小熊?怎么了?你这是在哪,还没回家吗……”   熊乐晨摁了后置摄像头,然后对准了那屏幕。   “这是什么?一个红色的球……嗯?”张弛正疑惑着,随即就眼睁睁看着屏幕变成了黑屏白字,还是两行。   ——你看着空中的红月   ——空中的红月在看你   “‘红月’?这到底是什么?”张弛直觉认为不对劲,一连串的疑问语速飞快,“你在哪?安全吗?”   熊乐晨又把手机一转,朝向天空。   一轮巨大的红月就在那儿。   不,那不是月亮,它实在太大了,而且越来越大。它像是个从空中缓缓降落的热气球,或者飞艇,可又通体发着红光。刺耳的鸣响传递到了张弛的手机音响,刺得他的心脏狂跳。   就算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月相,张弛也知道,这玩意儿绝对不是真的月亮!   “快跑!”张弛立马站起来,抓上钥匙就冲出门,“躲到室内去,把你的定位发……”   话音未落,视频通话已然挂断。这不是任何一方挂断的,是熊乐晨的手机信号从刚才的满格,直接变为一个“X”,这下是连报警电话都打不出去了。   这应该是正在压迫而近的红月造成的。它还会引发生物的强烈耳鸣,甚至叫人强烈晕眩,正是之前在手机另一头的张弛都听得耳朵发痛的那个动静。然而熊乐晨放下手机后,并未痛苦倒地,也没慌不择路地逃跑,连慌张的神情都未露出哪怕一丁点。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那越来越近的红月。   如果有人——比如张弛、卢萍之流——看到这一幕,估计要以为熊乐晨这是被吓蒙了,吓得腿软了,所以才会在这种时候连腿都不会动弹一下。但熊乐晨只是轻轻攥了一下手机,随后就把它放进了口袋。   此时,红月已经降到了距离地面不到五十米的距离。   它比热气球更大一些,没有月面一般的坑坑洼洼,反而有些光滑。红光是从表面下层发出来的,但熊乐晨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他只是盯着这个红色的球体,黑色的瞳孔也被红光印上了血色。熊乐晨感受到,这所谓“红月”传来了压迫感、凝滞感,以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力。   他往前踏了小半步,手指轻轻一蜷——   红月竟生生被劈成了两半!   熊乐晨极为难得地怔住了。   因为这不是他做的,他的第一步甚至没完全踏出去!他还维持着仰望的姿势,只见在那向两边分开的红色半球之间,出现了一个人影。   手持长剑,高高跃起! 第6章 ——你叫什么   被切成两半的红月在空中分开,正要坠落的瞬间,竟生生消失了。   熊乐晨却没去关注消失的红月,因为那个提着剑的人已经落在了他的面前。那样高的地方下来,这人落下的动作却极其轻盈,踩地之时悄无声息。加上之前种种,彰显着来者必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他身形颀长,黑长束发,长袍加身。即便是灯光昏暗的夜里,也看得出他的眉眼凌厉,神情淡漠。他身上带着无形的威压,比之前那红月多出十倍、百倍,使得人一看到他就会心惊胆战、不敢正视,从而忽略他那实则英武十分的容貌。   熊乐晨却一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从他还在半空中时,直至他到了自己跟前,熊乐晨的视线都没挪开半分。就算这男人手里还拿着利剑,就算他刚才一剑就能劈断那骇人的红月,熊乐晨也没露出一点害怕的表情。   男人也看着熊乐晨,一张口,声音清冷,内容却略带暖意:“没事?”   熊乐晨张了张嘴,好像过了两秒,才找回说话的方法:“……没事。”   男人一点头,又要继续说点什么,可刚说了一个“你”,熊乐晨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熊乐晨不想接。   可电话那头的人很坚持,熊乐晨一动不动地伫立,铃声就持续不灭。他和男人就这么对视了一分钟,男人终于道:“接吧。”   熊乐晨这才伸手掏了手机,可即便如此,他的视线也没离开对方。他就这么当着男人的面,接了来自张弛的视频通讯。   “小熊,怎么样了?!刚刚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吓死我了!”张弛明显在开车,但还是抽空看了看屏幕上的青年,“你现在在哪?那玩意儿还在追你吗?你能发定位就发定位,不能发就找地方躲好,我已经叫人想办法定位你的手机……”   “我没事了。”熊乐晨虽然举着手机,却没怎么看屏幕,“红月,也消失了。”   “消失了?怎么消失的?”张弛问到这里,顿了一下,又转而道,“算了,见面再说。你别掉以轻心,还是先躲起来,不要在开阔的地方!旁边有别的群众吗?让他们都躲起来,千万别看热闹!”   熊乐晨没马上回答,只是依旧望着男人,忽而反问张弛:“你之前说过,只要有能看到或者处理异象的人,就要想办法带回‘特美办’,是吗?”   “你怎么忽然说这个?虽然那是句玩笑话,但是意思确实是这个意思……”张弛说着说着,忽然自己悟到了熊乐晨的语意,“有人处理了那个红月?!”   熊乐晨再次点了一下后置镜头。   张弛一瞧,光从面相就能认出这长发男人的不凡之处,立刻道:“小熊留住他,我马上到!”   熊乐晨自然是应了下来,挂断视频后还顺手发了定位。   做完这一切,熊乐晨放下手机,仿佛才想起来似地问面前的男人:“你……能和我一起等一会儿吗?”   男人不答反问:“你叫‘小熊’?”   “有些人这么叫我,但是,我的名字是‘熊乐晨’。”熊乐晨回答他,接着又问他,“你叫什么?”   男人望着他:“我的名字是‘薛锐’,小熊。”   “薛、锐。”熊乐晨讲话的速度本身就不快,念出薛锐名字的时候,仿佛舌尖在唇齿间缓缓碾磨了一会儿,边念边慢慢品味着这两个字。他念完了,才又问了一遍之前的问题:“你能和我一起等一会儿吗?”   薛锐这次的回应很干脆:“可以。”   ***   最后来接熊乐晨和薛锐的“特美办”成员,一共五个。   这还是只算上来现场的,另外还有两人在家里做后方协调,随时联系。没办法,先前熊乐晨忽然掉线,还打电话时怎么都“不在服务区”,给张弛吓得不轻,直接把整个“特美办”都吵起来了。   等他们到了现场,两个带熊、薛二人上车并了解情况,三个结队搜查了一番周围。不过这一圈检查,啥也没查出来,之前作妖的那个大屏幕来来去去播的也是原本的广告,不再出现什么红月。众人只得先记下出事的地点和屏幕,等着明天再让相关人事来扫尾今晚的事件。   而在另一头的车上,张弛等人简单确认了一遍熊乐晨和薛锐身上都没伤后,又问了薛锐的名字。然后他们没急着探究薛锐的来历,而是先开始沟通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这时,熊乐晨才终于把今晚遇到红月的起承转合,以及上次在公交车站的类似经历,通通说了一遍。他说得平铺直叙的,没什么语调起伏。但就是这样无聊的简述,也把“特美办”的众人听得心惊肉跳。   “你居然以前就遇到过,怎么一声不吭的啊!”张弛觉得这个小年轻真是不知轻重,忍不住带了点训话的语气,“怪不得你总想看孩子失踪案的视频,是不是觉得和你看到的奇怪视频有关?”   在车上以及线上会议室里的同事们纷纷同样表示谴责。主要熊乐晨不仅是新来的编外,还是个“信息位”,在同事眼中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年轻。他发现异常后,应该做的是赶紧汇报,而不是独自面对,不然真的太危险了!   对此,熊乐晨只是回道:“上次那个红月,很快就消失了。”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你这次是运气好,有人救了你。万一……你真是后悔都没时间、没地方后悔去!”张弛没好气道,“你上次重伤后脑子还没好全呢,为你自己多想想行不行?说起来,我之前不是早就让你去坐地铁回家了吗,怎么你现在还在这附近?是不是忽然又想不起来怎么搭地铁了?”   熊乐晨还没回答,旁边薛锐忽而开口问道:“你受重伤了?”   熊乐晨扭头,对上他的视线,缓缓回道:“也不算重伤,只是失忆了。”   “你可别逗了,当时多危险,是你根本没反应过来!”张弛吐槽了一句,随后跟薛锐补充解释道,“小熊上个月出了车祸,身上是没受什么伤,但脑子直接撞得失忆了,连拦下路过的车求助都不会。大晚上的,还下雨,他就一脸懵地在国道上自己走。要不是我碰巧开车路过,碰巧照到他浑身是血的样子就立马拦住他,他一个血人都不知道要走到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薛锐又看熊乐晨:“是这样吗?”   熊乐晨:“……是。”   薛锐不说话了。   他其实没什么表情,但就让人觉得他身周自带一股凛冽乃至生人勿近的气质。而熊乐晨也经常无甚表情,可就会让人觉得他有种懵懵然、茫然单纯的感觉,只能说还是各人有各人的气场。   而讲完熊乐晨的来历,张弛也就顺势把话题引到了薛锐身上:“薛先生看起来……也不是普通人,敢问是哪里人?”   薛锐给出的答案,很模糊,但又在众人意料之中。他说:“我是世外的修者,刚入世。”   张弛心道果然。说实话,要不是熊乐晨证明薛锐能跃至半空,还一剑劈开红月,张弛只怕要怀疑薛锐是不是哪个古装剧组跑出来的演员。毕竟细看薛锐的脸,还是很扛得住镜头的。只不过薛锐的气场和身手,就绝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了。   同事又问:“修者是指……传说中的‘修真者’?”   “我不太清楚所谓传说中的‘修真者’是何种样貌。”薛锐回道,“不过是练过一些武,能斩些妖魔而已。”   张弛问:“这么说,那‘红月’是妖魔?”   “不清楚。”薛锐回得理直气壮,但就是隐隐地令人信服,“我路过,察觉它要加害于小熊,就出了一剑。哪知它直接一分为二,一息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未必已将其毙命剑下。”   他就这么直接喊熊乐晨为“小熊”,熊乐晨自己没什么反应,但其他同事都听得有些暗觉意外。   “薛先生救了小熊,就是小熊的恩人,也是我们‘特美办’的朋友。”张弛一顿,再次顺着话就自我介绍起来,“刚才只给薛先生看了我们的证件,还没详细介绍过,‘特美办’的全称是‘特殊事件处理办公室’,直属于国家安全部门。我们的职责,说白了也是像薛先生这样‘斩妖除魔’,保护百姓。我还不太清楚薛先生所谓‘入世’,是有什么目标。若是平时有空的话,可否协助我们一起查案办案,保护一方平安?   “当然,薛先生如果不想进入我们的系统,不愿受到太多管束,与我们签订合作关系也可以的。小熊现在就是这样在协助我们,也有对应酬劳。不过薛先生是世外高人,我们不以世俗之物做什么诱饵。你要是觉得可以一谈,我们可以再约时间地点,细细再谈。薛先生要是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出来。”   张弛拉人向来这么果断,熊乐晨就是这么被他“忽悠”进来的。他对自己的眼光也向来自信,他觉得薛锐既然自愿出手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那应该本质上不坏,可以“拉拢”。   而薛锐面对张弛发出的邀约,略一沉吟,提了个问题:“什么时候谈?”   张弛:“……明天?”   薛锐:“我不用睡觉。”   张弛:……但我要啊! 第7章 ——同居?   幸运地,最后“特美办”还是没通宵工作。   唯一要解决的难题,是薛锐说自己没身份证明、没钱、更没住处。他说得这么坦诚,“特美办”的人都无语望天。但这种水平的人可不能放在外面乱跑,而且要说什么部门能快速办理这类人的身份,那“特美办”还真是当仁不让。于是张弛准备把他带回办公室,先临时采集了指纹等信息,初步确认没有犯罪案底之后再安排住宿。可以给薛锐先安排招待所,也可以在“特美办”哪个同事家里暂时借宿,都能商量。   张弛和薛锐说这个流程的时候,一开始还有点担心薛锐不配合。毕竟这类“世外高人”,有点自己的任性脾气也很正常。没想到薛锐并未马上反对,只是看了一眼熊乐晨:“你们准备怎么安排他?”   旁边同事道:“我送他回家。”   “他既然已被红月追踪两次,未必没有第三次。”薛锐道,“放他一人,不安全。”   张弛和同事面面相觑。   薛锐这话虽然说得没错,但也是“特美办”自己内部需要处理的事。同事还准备回去盘问一下熊乐晨干嘛大晚上不回家呢,现在听薛锐说得直接,只好问他:“薛先生有什么看法?你觉得红月今晚还会袭击熊乐晨?”   “不一定。”薛锐回了一句,随后转向熊乐晨,“既然可以借宿,我可否借宿你家?”   张弛其实不大乐意薛锐去和熊乐晨凑一屋,毕竟薛锐相对来说还是个陌生人,武力值还这么高。万一他有什么想法,熊乐晨哪抵抗得了?   但还没等张弛插话,熊乐晨就道:“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啊!张弛赶紧拦话:“小熊家就是个一室户,也就一张单人床,两个大男人怎么挤得下?不如薛先生先暂住招待所,小熊去我家吧,我也能保护小熊安全。”   熊乐晨道:“我可以不睡床。”   张弛:那更不行!   “我不必睡觉,也不需要用床。”薛锐道,“说到底,不过是暂时的栖身之所,我也不一定需要。”   “特美办”更不可能放任他提溜着一把长剑大晚上在街上溜达。他去“斩妖除魔”了还好,要是被巡夜警察发现了,这上哪说理去?要是双方一言不合就开打,搞不好还会出现没必要的牺牲。   “那这样吧,咱们先回办公室办一些最初步的流程,小熊也一起去,再说薛先生今晚的安排。”张弛心道等下一定要私下劝劝熊乐晨,嘴上便先把借住话题糊弄过去,然后启动了车辆。   这一路上,大家也没闲着,探究了熊乐晨为什么大晚上不回家的问题。   熊乐晨的回答倒是挺干脆:“我喜欢逛街。”   同事问:“买了什么?”   “什么都没买。”熊乐晨道,“就想多看看。”   “看什么?”   “看不记得的东西。”   这话一出,“特美办”的人们不好教训他了。   最后还是张弛道:“小熊啊,以后就算想看,也别待到这么晚了。你看地铁都没了,你也不方便回家,是吧?多不安全。”   熊乐晨不置可否,只是模糊地“嗯”了一声。   薛锐没参与这个话题,不过自始至终地看着熊乐晨,像是在观察,又像纯粹只是找个东西看。   熊乐晨有时和他对视一下,有时又挪开视线,却始终没问他在看什么。薛锐那种令人心颤的视线,熊乐晨却能适应良好。   ***   结果这个晚上,最后薛锐还是去了熊乐晨家。   没办法,张弛没劝动熊乐晨。不管他怎么说,熊乐晨的回答只有“没关系”“我觉得他不会”。张弛无奈得很,只能尊重这个成年人的决定。但他也千叮咛万嘱咐,一旦有什么问题,就立马电话自己。   ——虽然也未必来得及就是了。   张弛把两人送到了熊乐晨家,顺便把单位里的一张折叠床也一起送来。临走之前,他还提醒熊乐晨,最近暂时不要再联网看视频了。   熊乐晨只道:“薛锐能打退红月。”   张弛居然有点习惯他无条件偏向薛锐了:“……行吧,那你落单的时候不要看。”   熊乐晨点了一下头。   张弛看了一眼站在窗边往外看的薛锐,又来了一句:“看来你和薛先生真的投缘,一见如故,才会叫你这样信任他。”   熊乐晨回道:“他救了我。”   张弛心道我这是给薛锐道德压力、不要害你,谁跟你夸他,但面上只能应:“是,薛先生厉害。”   最后又东拉西扯几句,张弛终于在凌晨离开了熊乐晨的家。   门一关,屋里只剩下熊乐晨和薛锐。两人双双站着,相隔好几米。他们相顾无言几秒,熊乐晨忽然来了一句:“你坐。”   薛锐却道:“我想参观一下你家。”   “可以,你随意。”熊乐晨说完,好像才又想起一句似的,“喝点什么吗?”   薛锐看着他,眼底似乎来了点兴致:“你家有什么?”   “水。”熊乐晨回忆了一会儿,“还有冰红茶。”   “你喜欢哪个?”   “……差不多。”   “那给我水吧。”   熊乐晨于是去接水。拿一个玻璃杯,从饮水机接了大半杯,然后拿给薛锐。薛锐这会儿正站在他的床边观察,接过水,没急着喝,而是指着床道:“这个图案是什么?”   这说的是床上四件套的缤纷图案,熊乐晨对答如流:“《星战》,一个电影。”   薛锐看向他:“电影?”   “就是在一个比刚才街上更大的大屏幕上,播的故事。”熊乐晨努力地形容了一下,“《星战》说的是在宇宙里,各个星球上不同的种族之间发生的事。”   “其他星球上的不同种族?”   “都是人类自己想象的,不是真的存在。”熊乐晨说完,问道,“不喝水吗?”   薛锐这才喝了一口。无色无味,没啥好评价的,但他喝完却问了一句:“你不喝?”   熊乐晨回道:“我不渴。”   薛锐看了一眼手里的杯子,又扫了一眼那张没怎么整理的床,继而道:“那继续给我介绍一下你家里吧。”   熊乐晨点头,当真给他一样样介绍起来。   说实话,已经大半夜了,两个大男人在小小的屋子里兜圈,把各种电器、家具等通通讲解一遍,场面其实挺奇怪的。何况讲的那个还曾“完全失忆”,属于是一个敢讲,一个敢听了。然而这俩就是讲得认真,也听得自然,双双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等门口的电子猫眼都讲完,已然深夜两点多。   而熊乐晨仿佛不觉得这个时间有什么问题。他还站在门口附近,等着薛锐的下一个提问。   薛锐却道:“这么晚了,你不休息吗?”   熊乐晨怔了一下,似乎才想起来问这事:“你今晚的休息……”   “不必管我,我不用休息。沙发足够我坐会儿就行。”薛锐顿了一下,又淡淡说了一句,“你回来后似乎都没怎么坐下。”   “我……之前一直坐着,也不是很累。”熊乐晨扭头往衣柜的方向走,“那我先去洗漱了。”   薛锐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一件一件地拣出换洗的衣服,进了卫生间,关上门。不久,水流声传了出来。   薛锐望着卫生间的方向,无声地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笑意。   ***   一夜无事。   早上又是张弛来接人。他带着早餐进的门,一看熊乐晨和薛锐双双安好,心里暗暗松口气。   三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吃早餐的时候,张弛还顺便问了一句两人休息得如何。熊乐晨随口回了句还行,薛锐闻言,评价道:“是吗?但你睡觉似乎不太会动。”   薛锐可是在沙发上打坐到天明的。   熊乐晨咬着包子的动作一顿,随后垂下眼,继续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似乎是要把东西先吃完再回答。旁边张弛倒是大口咽了豆浆后,说道:“正常得很,我累得要命之后的睡觉也长时间不动弹,跟昏死过去似的。昨天小熊和我跑了一天的案子,晚上还遇到那样的事,估计也是疲惫不堪的吧。”   熊乐晨还没吃完嘴里那口,但表示同意地“嗯”了声。   薛锐看着他,也缓缓喝了一口豆浆,遮住了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昨天说的,可是“不是很累”啊。   ***   薛锐又到“特美办”,先单独去谈了合作的事。   熊乐晨则是被“抓”去做关于“红月”的笔录。虽然昨晚他已经说了一遍大致经历,但今天需要落实到各种文本和录像证据上,还得签字摁手印的那种。不幸中的万幸,昨晚他给张弛打的第一个视频通话,被张弛录下来了。因此即便熊乐晨的描述十分简陋,“特美办”还是准确掌握了关于“红月”的信息。   “怎么样?”卢萍摁停了张弛提交的录像,问在场的其他同事,“既然小熊说这个东西有吸力,还能忽然出现和消失,你们觉得这个‘红月’会和小孩失踪案有关吗?”   “不太可能吧?这可没有外语歌和劝说家长的环节。”一名同事说道,“就算是这个视频背后的‘东西’,能够根据抓捕目标的不同而展示不同的视频内容,可失踪者里有几个是婴儿啊。他们连翻身都不会,怎么去看视频、理解视频,再去看红月?”   “如果红月是否抓捕,和目标是否看红月本体根本无关……”   咔嚓!   另一名同事从会议室外冲进来,打断了众人的讨论。他挥舞着手机,脸上神情严肃。   “又有孩子失踪了,这次监控拍到了孩子消失的过程,还有那个古怪视频!”   Hela 第8章 ——两个视频,两种失踪   几乎所有在“特美办”的成员都来一起收看新收到的监控视频。其中也包括了刚被“审”完的熊乐晨,以及差不多谈完了合作的薛锐。   会议室里,同事把手机投上电视,开始播放刚才接收到的监控视频片段。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儿童房。婴儿床放在房间的一侧,对面一侧的墙上挂着电视。由于监控的角度,电视画面没完全入镜,只能看到其中一部分。   电视里这时播放的还是正常的童谣,从露出的画面一角来看,也是正常的彩色动画。一名奶奶辈的家长正在房间里抱着孩子来回转,应该是正在哄睡。不久后,这位奶奶就把孩子放在了婴儿床里,自己则出了房间。   童谣还在继续放着。   “这是睡着了?”同事道,“这个角度,其实看不太清婴儿床上的情况啊。”   是的,由于婴儿床边的围栏由软布制成,还比较高,其实是看不到床里孩子本人的。虽然理论上来说,就算现在看不到婴儿,他被带出婴儿床的时候,总归会被录下来才对。可既然这个视频都已经发到了“特美办”,那就说明孩子失踪必有蹊跷之处。   这一等,就是近二十分钟。   其实警方那边已经说过,视频中间有一段什么异常都没有,可以快进的。不过“特美办”看东西和一般人不一样,至少第一遍的时候得仔仔细细地过。因此,一整个会议室的人就这么生生捱了十几分钟。中途当然有人走神,可熊乐晨的目光从头到尾没挪开过。   薛锐坐在他后面,也一直望着前方。但也说不清他到底是看着电视,还是看着熊乐晨……的后脑勺。   终于,那首传说中的怪曲子突兀地响了起来。   电视画面应该也跟着变了,可只有一角,不知道内容全貌是什么。歌曲音质确实很差,通过不怎么清晰的监控设备,听起来愈发混沌,但勉强听得出是外语歌。它悠悠的,有些散漫。说实话,要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这首歌,估计它并不会引起人们的警觉。也可能正因如此,这个歌曲才能顺利混入儿童视听材料里。   张弛转头扫了一圈众人:“你们看出什么异象了吗?”   “没。”众人纷纷摇头。他们还掏出手机去识别音乐,可好几个歌曲软件,都没能识别出正确的歌名。   “算了,之后发给国外的那些人去协查。是他们语言的歌曲,他们的曲库应该会更全吧。”卢萍道,“先继续看。”   众人点头。   这首歌不长,一分多钟,唱完了也没发生其他异象。不过唱完之后,那些奇怪的语音提示果真也来了。   “请培养孩子的独立意识,让他习惯独处。”   “孩子哭闹是正常的,无需立刻查看。”   “孩子哭泣后马上查看,可能造成不良后果……”   “放他娘的狗屁!这都什么坑爹专家的建议,家长听到这种话都不反感的吗?”张弛忍不住锐评了一句,说罢还凑近熊乐晨低声问,“你也还没看出来不对劲的地方?这视频和你昨晚的遭遇有相似的地方吗?”   “忽然插入别的视频,以及给出奇怪建议,这两点是相似的。其他的,不太一样。昨晚那个红月视频,没有语音提示。”熊乐晨回道,“可能光这么看监控,无法感应。”   “也是……但这要是去现场也太危险了。主要还废孩子,这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随便消耗的。”张弛正感叹着,恰在此时,视频里忽然传来了婴儿的哭声。   “哭了?”“特美办”的人立马精神一震,“第一个孩子就是在哭了的时候不见的!”   很快,孩子的哭声就引来了奶奶。这位奶奶刚进房间,孩子的哭声就停了,而视频里的电子音劝告还在继续。   奶奶似乎对那些奇怪的育儿建议产生了疑惑,朝电视的方向望了一眼,脚步也顿了一下。但她没马上处理此事,而是很快继续往婴儿床的方向走去。几步后,她停在了床边,然后整个人就定住了。   不到一秒,她就忽地反应过来,弯下腰去掀开了床上的被子。即便镜头没拍到床里的实际情况,观看视频的人也能明白那里面并没有孩子。因为那位奶奶连续掀了好几件被子和衣服,立马慌慌张张地跑出了儿童房,嘴上还喊着一个名字,并且问对方是不是“把小宝抱走了”。   一分钟后,另一个年长男性——应该是孩子的爷爷——和那个奶奶再次匆匆返回了儿童房。两人把房间里的角角落落全部翻了一遍,还打开窗户往外探看了一番,结果当然依旧是一无所获。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终于把烦人的电视关上了。那个奶奶开始掏出手机打电话,爷爷则靠近了监控摄像头。然后,整个视频就结束了。   “就这样?这就不见了?”   “特美办”的众人讨论起来:“还真的是几秒内没了!她进门之前,孩子明明还在哭的!”   “而且既没有别的东西靠近婴儿床,也没看到孩子从床里飘起来,那就是……忽然神隐了?”   “那个怪视频是故弄玄虚,还是在讲述某种‘规则’?要是按照它的说法,不去管孩子的哭泣,孩子还会失踪吗……”   大家叽叽喳喳说了一通,终于想起来问熊乐晨:“小熊,你说昨晚红月企图‘吸’你,是真的物理上的吸引力,还是某种感应?”   “物理上的,有无形的东西在把我往上拉。力量很大,一般人类很难抵抗。”熊乐晨淡淡回道,“后来薛锐把它一剑劈开,那股力量就立刻消失了。”   “这么说,如果红月要掳走一个人,是吸进红月里?”卢萍道,“对了,我们还没问薛先生,红月劈开后里面是什么,你看到了吗?小熊好像说看到中间有发光的部分,但是一眨眼就没了。不知道薛先生是否看清了内部?”   “有电光,很多金属和非金属的结构组装在一起,大小不一。”薛锐回道,“它消失的时候,是先从眼前消失,再从感知里彻底消失,所以我未能追踪。”   熊乐晨闻言也道:“是的,它刚从我眼前消失的时候,我还能感觉到它的。但是下一瞬,它就彻底没了。”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这怎么听着……像是个高科技集成的机器?!”   可不是?按照熊乐晨和薛锐的说法,这东西能有物理学的吸力,劈开后就跟机器被破坏一样露出了内部结构。而且先光学隐形再瞬移的方式,就很像高精尖设备的应急逃逸流程!   “那这两个视频的抓人方式不一样,表现方式也不一样,就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两种来源的异象了。”卢萍道,“不能并案,要分开调查。”   “话是这么说,可现在有什么思路吗?”有人指出了调查的难处,“红月的话,现在只知道小熊遇到了,我们还能守着小熊,可儿童失踪案怎么办?那么多的孩子,怎么盯?先分析现在这些失踪案的共同点吗?”   另外一人道:“找共同点,我们哪有警方专业?不如直接问他们目前的调查情况——如果他们能说的话。”   “现在报的和这个视频相关的儿童失踪案已经达到了6件,我觉得要向家长们发出建议了。”还有一名同事提议道,“采用舆论引导的方式,提醒家长们尽量不要让孩子一个人独处,尤其不能让孩子单独待在某个空间的时候,用联网设备看视频。说法可以是最近黑客和病毒猖獗,容易入侵电子设备,给儿童播放不适宜的片段,引发儿童不适。结合这些失踪案炒起来的热度,家长心里肯定会有不适,多少都会注意的。”   “但你防不住一些家长就是嘴硬,不信这些。”张弛回道,“甚至有些用孩子拍视频赚钱的视频创作者,会故意把孩子放到这种危险环境里去,就是为了蹭热度、博眼球!”   他边说边回头瞥了一眼熊乐晨。在他看来,熊乐晨之前敢提出“找个孩子来引出怪视频”,就有可能干出“自己出动以再次引出红月”这种事。于是张弛反手敲了敲熊乐晨面前的桌面:“还有你,也不要嘴硬。注意安全,别为了找到红月而以身试险!”   熊乐晨其实有点走神,被他当面敲了桌子,才“唔”了一声。   “特美办”的人其实知道他还心不在焉,但大家多少都习惯他这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了。以前众人也会刨根问底的,不过熊乐晨回了几次“脑子有点乱,整理一下”之后,大家都不问了。毕竟这孩子失忆过,脑乱情有可原,还是别干扰他的自我思考为好。   可这次,薛锐开口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熊乐晨回头看他,还真回应了:“在想……那监控里的孩子哭声,怎么有点像我在电视节目里听到过的音效?”   这话说完,卢萍忽然被点醒了一般。   “去问家长要那孩子之前哭闹的视频,对比音轨!” 第9章 ——衣食住行   简单确认了“儿童失踪案”和“红月”两个案子的调查思路后,“特美办”就散会了。   薛锐被张弛带走去继续确认一些事项,办些手续。熊乐晨这会儿没什么事干,但也没被允许离开。没办法,现在他很可能被红月盯上了,红月又很可能只是某种……实体群发出的前哨设备,“特美办”觉得让熊乐晨落单的话会很危险。   好在没多久,张弛就把熊乐晨也叫进了办公室。   “薛先生说,想在找到合适的住处之前,暂住在你那里。这样也能保护你一阵。”   张弛先把薛锐的意思说了,然后就开始“反向暗示”:“不过红月的话,目前来看不一定能马上带走室内的人吧?而且你那里毕竟是单人住的地方,要是再长期住进去一个大男人,先别说方不方便,只怕你房东也不会同意,是吧?”   这就是明显给台阶了。只要熊乐晨点头说“确实”,张弛就能顺着他的话,帮他拒绝薛锐的这个请求。但熊乐晨看了一眼薛锐,回道:“可以来暂住,不过要过两天。”   “……啊?”张弛这下不会了,他搞不懂熊乐晨这到底是乐意还是不乐意,只得追问,“为什么要过两天?”   熊乐晨道:“我……要收拾一下,让出一些地方。”   薛锐道:“我没什么东西需要占位置。”   “总要有些新衣服?”熊乐晨上下打量他一个来回,评价道,“你这样的穿着,和其他人不一样,容易被人关注。”   “我轻易不沾尘。”薛锐先这么回了一句,随后又话锋一转,“不过你说得对,这样有些惹人耳目,是该换些这里的常衣。只是我现在身无分文,你能借我一些吗?”   “还是我先借给你吧,之后再还我就行。”张弛赶紧接话。开玩笑,熊乐晨眼下因为记忆混乱、识物不清,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只有“特美办”时不时发的一些劳务费。而熊乐晨一度忘记的银行账户,也是“特美办”之前帮忙一起找回的,张弛很清楚熊乐晨的存款状况。照这样下去,熊乐晨的房租和日常生活恐怕都捉襟见肘,还借给薛锐?他自己还要不要活啦?   不过张弛揽下这个活,也不是要当冤大头的。他向薛锐补充道:“不过我的条件也一般,太贵的吃穿用度也借不起。要是今天薛先生能顺利开户,我先直接存入两千,你之后有收入再还就行。薛先生觉得可行吗?”   牵扯到金钱的事,张弛不想说得太市侩,不然像是在贬低薛锐似的。不过薛锐看起来不太在意,很简单地就回了:“可以。”   张弛暗暗松口气。他本来觉得这种传说中的“世外高人”估计都很难搞,没想到从昨天到今天的谈话,薛锐都应得挺快,提出的条件也合理,不算难缠。这和他面上看起来冷冰冰的态度不太一样,张弛于是又在心里更对薛锐高看了几分。   “那这样吧,反正下午我们要去商业街实际走一遍小熊昨晚的路线,不如就顺便把薛先生的衣服买了。”张弛果断提议,“至于薛先生的居住问题,我们的男性同事有独居、家里还有空着的卧室的。薛先生要是不介意,可以去暂居几日,那也比小熊家里宽敞多了。至于小熊,为了你的安全,要不来我家里睡几天?我家里虽然有点乱,可至少比你家大些,沙发还能直接拉成床给你睡。”   熊乐晨道:“……可我不太喜欢住在别人家里。”   薛锐更是直接道:“你似乎不太乐意我住到小熊家里,你在怀疑我的心性。”   “……”张弛无话可说了,他这两头做台阶,结果两头都不领情。他只好道:“行吧行吧,那就按你们说的办吧,反正都是成年人的决定了。不过,小熊说要先收拾东西……”   “我不会妨碍你。”这句话,薛锐是对着熊乐晨说的,他甚至还说,“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我的力气还行。”   张弛心道薛锐这绝对是客气了,按照他一剑破开红月的本事,那绝对是力能扛鼎。但话又说回来,薛锐对熊乐晨可真是够尽心尽力的。张弛方才和薛锐谈“斩妖除魔”的时候,薛锐可没表现得这么乐于助人,难道就因为两人特别投缘?   更奇怪的是,这回张弛没意见了,熊乐晨却道:“你要看着我收拾吗?”   薛锐没直接回答,只是道:“你最近不能落单。”   熊乐晨难得地皱了皱眉:“……我不想被人看见那个过程,会……会显得我很狼狈。”   薛锐道:“我可以闭上眼睛不看。”   “……你俩自己慢慢商量这件事吧。”张弛觉得这就是件小事,两人为这事辩驳起来挺好笑的。可他们总不至于为了这事翻脸,于是张弛很放心地站起来道:“我去输入薛先生的材料,申请身份认证。中午我们一块吃饭,吃完歇会儿,就直接开工和买衣服去。”   说完,他径直出了会议室,留下两个异于常人的“合同劳务人员”面面相觑。   熊乐晨想说点什么,可他还没想出说辞,薛锐就道:“张弛说,你只是‘观察员’,没什么攻击力量,对吗?”   熊乐晨:“……对。”   薛锐又道:“那你面对异象的时候,应该做的是躲避危险、保护自己,然后寻求别人的帮助,对吗?”   这是张弛讲过的原话,熊乐晨只得再次承认:“对。”   薛锐再道:“显而易见的是,我具有攻击力量,我是能解决红月的。”   熊乐晨:“对。”   薛锐:“你最近不能落单,与其让没见过红月的人保护你,不如让我一直看着你,对吗?”   熊乐晨这下是彻底找不出反驳的词儿了。   “……你说得对。”   ***   下午,张弛、熊乐晨和薛锐到了商业街。   附近监控已经由其他同事在今天一大早就来调走了,三人主要是来实地确认一些细节。一到街上,薛锐这副明显不是现代普通人的样子,多少引起了一些人的侧目。不过这条步行街经常有些穿着汉服、洛丽塔、cosplay甚至各种奇装异服的人出没,所以薛锐这个样子,倒也不会太过奇特。   张弛提醒有人在不远处偷拍薛锐,还问他要不要管。薛锐对此倒是无所谓,只道:“我不是虚影,可以留下影像。”   “不是怀疑你这个……”张弛无奈,“行吧,那你不在意就行,省得一个个去提醒不让拍。”   说着,三人已经到了昨晚发生事件的附近。熊乐晨沿着昨晚的实际行动轨迹,一五一十地指出了自己停留、经过的地点。其中他坐了几个小时的那个长椅,就在步行街的一个交叉路口。这里即便是工作日的白天也行人不少,大大小小的广告屏多得几乎拼成一个环形,给人的感官就十分热闹。   “你昨晚就在这儿坐了很久?”张弛问,“这么多屏幕,一晚上都没亮过关于红月的内容吗?”   “没。”熊乐晨顿了顿,补充道,“视频出现的时候,我能感应到异样,所以即便我一开始没看到,也会因为感应而看过去。而我看到视频后,才感应到天上有什么东西出现了。如果我一直不去看天上,它就不会动;如果我真的抬头去看它,它就会缓缓靠近我。”   “你怎么现在才说这个?!”张弛惊了,“它们的出现是有顺序和因果关系的?”   “你们没问这么细,我就没想起要说。”熊乐晨道,“我不确定是不是因果关系,我只能说出我的经历。”   “怪我。没想起你的‘感知能力’都在我们之上,能感应到我们都无法察觉的细微之处。”张弛拍了一下脑门,“那你的意思是,就算视频出现了,如果不看视频,也不看天上的红月,红月就不会攻击你?”   “我不能确定。”熊乐晨道,“我看到视频里,每次从文字变回红月画面时,红月就会更近。而我扭头看红月的时候,那个距离就和视频给我的感知差不多。”   “也就是说,就算一直憋着不看,有可能最后忍不住去看时,红月就已经在眼前了?”张弛思考着,“那这个方法不行,人会忍不住去看在靠近的东西。就算是普通人,也会对不断靠近的东西产生感知,危机感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观察周围。”   他又问道:“那你说你上一次在公交车站见到红月,公交车来的时候,它就消失了。是它在你的视野里消失,还是感知里消失?”   “同时。”熊乐晨想了一下细节,“公交来的时候,我扭头看了一眼,红月就是在那时候于我感知里消失的。再看天上,红月就没了。”   张弛想到了一点,扭头问薛锐:“既然红月每次都挑小熊落单的时候袭击他,在别人出现的时候会立马消失,你是怎么赶上的?”   薛锐对张弛的回答向来精辟:“感应到,就赶到了。”   张弛还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到底在说什么:“你当时距离有多远呢?多快赶到的?”   薛锐指着远处的一栋高楼:“和那栋楼到这里的距离差不多,一息即可到。”   “那么远?!”张弛甚至还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定位,“这可快到一公里了,你能一息……那不就是秒到?”   这话听着有些质疑薛锐的能力,薛锐没回答,熊乐晨倒是回了一句:“红月逃跑的速度非常快。”   言下之意,薛锐要是不快,红月早跑了,怎么可能等着他生劈一剑?   “好吧,你们都是高手,是我见识浅薄了……”张弛感叹着,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呃,我忽然有个线上会议,估计要去车里连线一下。你们……先逛逛衣服?我先把钱转点给小熊吧。”   两人没意见,张弛就急匆匆走了,熊乐晨也很快收到了他打来的两千。   熊乐晨转头看向薛锐:“那,给你去买点衣服?”   “我不太懂这个世界的衣物搭配和审美……”薛锐也望着他,明明是无甚表情的,但熊乐晨总觉得看出了他眼底的一丝笑意。   “那就劳烦你帮我选了。” 第10章 ——入侵者   熊乐晨最后帮薛锐拍板的,是一套运动服和一套工装。   但其实这也不是熊乐晨亲自搭的,是两人进了一家平价运动服商店后,熊乐晨直接指着门口橱窗里两个模特的穿搭,让薛锐去试。连衣服的码都是店员靠目测来拿的,幸运的是,试穿效果都很不错。   倒不是衣服多厉害——毕竟这算得上满大街最平凡的搭配了——而是薛锐这张脸,穿什么都撑得住。本来他穿长袍劲装的时候,还没这么突出那张脸;等换了这些相对普通的衣服,他的颜值一下就被衬得愈发明显。而且他的黑色长马尾还在,那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就被保留下来了。   外加薛锐身形高挑,手脚修长,自然就更不挑什么型款剪裁。   遇到这种情况,店员当然是疯狂夸赞。熊乐晨看既然如此,就果断拍板了购买。反正上到内搭下到跑鞋,满打满算的两套也就一千块多点,确实也不贵。   薛锐看熊乐晨拍板,问道:“你喜欢这样的衣服?”   熊乐晨不置可否,只道:“我的几乎也全都是这样的,别的我不懂。”   “与你的一样?”薛锐像是在提问,但也不需要回答,总之是不再提出任何疑问了。   最后,他直接穿着剪了标的工装套出了商店。   他原来的衣物、另外那些衣物、甚至原本扣在腰上的剑,都装在一个大纸袋里。剑柄还露了出来,乍一看怪好笑的。熊乐晨没笑,只是提醒薛锐:“这把剑可能会拿不上地铁。”   “平时可以放着,不必随身带。”薛锐道,“不用剑也能保护你。”   “……”熊乐晨看他一眼,没评价这个武力值自述,默默带着他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薛锐长腿一迈,与他并肩而行。   不多会儿,薛锐又问:“为什么我换了衣服,还有人在偷拍我?”   熊乐晨偏头看他:“你的长发惹眼。”   “长发?”薛锐道,“那么,剪掉?”   熊乐晨平时见着异象都波澜不惊,却因为薛锐的话语而难得地面露些微意外:“你要剪掉长发?”   薛锐道:“剪如你这样,或许不错。”   “不必。这世界也不少男人留长发,不算异类。”熊乐晨想起刚才店员的那一大串辞藻,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他们喜欢你的长相,可能你剪了头发他们也会拍你。”   “他们喜欢我的长相?”薛锐问道,“我不清楚如今世上的审美。你觉得如何?”   熊乐晨闻言,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认真得仿佛头回见面一般。薛锐也就坦荡地给他瞧,还与他对视,神色自然,好似随便熊乐晨盯自己多久都行。   可几秒后,熊乐晨蹦出来的只有一句:“我……不知道。”   薛锐道:“你是不知道我到底好不好看,还是不想直说‘不好看’罢了?”   “我也不太懂长相方面的高低之分。”熊乐晨道,“于我而言,人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区别不大。”   薛锐问:“这么说,我在你眼中,与他人无所不同了?”   “当然不是。”熊乐晨回道,“我能分清每个人的长相,也能明白你和其他人的不同。但你要问我什么样的最好看,我答不上来。”   薛锐走在他身边,徐徐道:“我问的所谓‘好看’,指的不是全世界、所有人公认的‘好看’,而是你自己的感受。你自己觉得顺眼的,你愿意多看的,看了觉得欣喜的,就是你认为的‘好看’。‘好看’是主观的事,即便别人不觉得好看,你也可以认为是好看的。”   如果张弛等“特美办”的人在这里,肯定会惊讶于薛锐的这段话。薛锐谈自己的合同待遇、条件时都言辞精简得不行,现在却为了解释“好看”这个概念,跟熊乐晨说了这么长一段话,着实与他之前的表现大相迳庭。   而且即便熊乐晨失忆了,如今的逻辑概念也是正常的,谁会想到还要和他解释“好看”这个概念呢?   但熊乐晨本人似乎没注意到这种“特殊”,他甚至似乎没怎么把薛锐的话听进耳里,只是淡淡地“唔……”了一声,随后就指着前边的一个停车场入口道:“往这里走。”   顿了一下,他又晃了一下手机,解释道:“是张哥刚才给我发了定位,手机可以引导人找到目标。”   “我知道你能找到他。”薛锐似乎在笑,但细看又看不出他嘴角上扬,“我和你走。”   ***   地下停车场里,熊乐晨和薛锐上车后,张弛没直接开车,而先锐评了一下刚才的线上会议。   “妈的,A国佬真是耍了我们一手!”他回头冲两人道,“那个导致孩子失踪的视频,和伪人是一套的!”   熊乐晨一下没听懂:“……什么意思?”   “具体的资料片还在翻译和制作,我先给你们总结一下大意吧。”   张弛道:“那个奇怪视频,确实也是一种异象,A国将其命名为‘入侵者’。它经常出现在伪人的活动区域,但只袭击有婴儿或者幼儿的家庭。它的袭击方式,就是在播放视频、音频的电子设备上插播,播的内容一般分为两个部分。   “先是一段似是而非的幼儿教育内容,看起来好像是育儿专家会讲的话,但也就是这时候开始警告家长,不让家长在孩子哭闹的时候轻易靠近孩子。然后当家长真的离开后,入侵者就会放那首外语歌。哦对了,那首歌是A国一首很老的童谣,以前确实经常用来哄睡孩子。   “放那首歌的时候,它还会释放孩子的哭声,以吸引家长。一旦家长真的去查看孩子,孩子百分百会消失。”   听到这里,熊乐晨插话问道:“那不去看,孩子就不会消失?”   “有小概率,不会消失。但绝大部分的小孩,应该在家长离开的时候就消失了。”张弛回道,“已经失踪的孩子,也有极小概率会在别的地方会找到。但这些概率是多大,A国那边也不确定。因为找回来的失踪孩子,是等他们长大了之后,参与基因追寻计划,才核对上家族基因并找到亲生父母的。他们当年被发现的地方可能距离原生家庭很近,也可能相隔十万八千里。如果这些孩子并不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或者并不想找亲生父母,那就一生都不会有消息。”   熊乐晨问:“入侵者为什么要掳走孩子?”   “不清楚,它没有实体,无法沟通。姑获鸟掳走孩子后还会藏在同一个地方呢,入侵者掳走的绝大多数孩子,在这世间都再也没消息。”张弛道,“不过A国那边说,入侵者很可能和伪人不对付。”   “你刚才不是说它们是‘一套’的吗?”   “我是指它们‘成套出现’。”张弛道,“被入侵者弄走的孩子,如果还能回到人类社会长大,很可能会遭遇伪人。但他们会比常人更容易识别伪人,并且不受伪人的精神引诱,会暴起抵抗。有资料显示,有个曾被入侵者带走过的孩子,被人领养后长大,期间两次遭遇了伪人。第一次在他还小的时候,大概因为伪人偏好成人而放过了他;第二次在他长大之后,他拼命抵抗但失败了,随后自杀。这一切,都有录像和验尸报告为证。   “哦,A国那边说,也有可能不是自杀的。因为他们怀疑伪人有一种‘转化’能力,可以把模仿对象打到自己身上的伤口,一比一复制到模仿对象身上。所以伪人杀了模仿目标后,再制造伤口,也是有可能的。”   熊乐晨想了想:“所以,伪人和入侵者都能影响人的意识,但它们相互之间是对立的。”   “确实。”张弛道,“还有,之前不是还说伪人可能模仿宗教里的使者诱骗人类吗?据说入侵者会在人群中传出消息,说伪人不是‘真神’,让人不要信它。当然,这部分有点A国的宗教因素,不确定是不是他们加工过的信息。”   熊乐晨还记起一茬:“那家长自杀,也是入侵者引起的吗?”   “还真是。我忘了讲这部分了。”张弛回道,“如果家长长时间视听视频,也会被扰乱心智,寻求自杀。”   “所以,只要不看视频,就不会被引诱自杀。不让孩子落单,孩子就不会失踪。”熊乐晨总结,“入侵者,比伪人好对付。”   薛锐终于开口问:“伪人是什么?”   “一种实体……你可以认为是妖怪,会完全模仿一个人,并且杀死对方、替代对方,然后又袭击下一个。回头给你办好手机,会把资料片发给你看的。”张弛顿了顿,又道,“伪人用一般的小型枪械都杀不死,我本来想说你要是碰上了,不要掉以轻心。不过既然你一剑能劈开红月,或许不用我这么操心。”   薛锐又问:“伪人可以打,那入侵者如何对付?”   张弛道:“这就是难处,它就是一段潜伏在网络里的‘幽灵’,无法抓住。”   熊乐晨问:“不能用什么技术手段……”   “要是可以,A国早捕捉到了,他们的计算机水平不比我们高?”张弛道,“现在‘特美办’还是决定,利用舆论来提高家长的警惕,不要在给孩子独处的时候放视频。虽然听着有点怂,但是有效就行。”   “那已经失踪的,怎么解决?”   “警方那边肯定是不能和家长说实话的,只能让一些人继续找了。时间久了,警力自然分担出去,社会舆论也会转移,只能这样了。”张弛回道,“对了,和你们透露一下。警方那边说,这些报孩子失踪的家长里,有一对是真把孩子卖掉了。”   “卖掉?”   “可不是?他们怕别人问起,就主动报警,根据网上的帖子编了个故事。结果警察查到他们自己把孩子抱出去的监控,回来就没了,两人还有说有笑的,你说荒不荒谬?”   熊乐晨淡淡道:“人类妄图用怪物来掩盖自己的罪恶。”   “哈,你这话说的,倒像你是怪物那一方的了。”张弛边说边转回正面,启动车辆,因而错过了熊乐晨刹那间不自然的表情,“不过古往今来,多少失踪、死亡,不都是扣上了传闻的帽子?岛国所谓的‘神隐’……嗤。”   薛锐轻轻扫了一下熊乐晨,问道:“那红月的事如何了?”   “这个啊,正要带你们回去开会分析,办公室里刚从一大堆监控里剥离出了有效的部分。”薛锐顿了一下,忽然话锋一转,“哦对了,刚才一下忘了说,薛先生的新衣服挺不错啊。”   这就是句社交式恭维,但薛锐还真回答了。   “是吗?小熊选的。” 第11章 ——清除者   回到“特美办”,众人也先对薛锐的新衣服表示了赞赏。   另外还有同事确定了能把自己的旧手机先给薛锐用,他不嫌弃的话,明天就能拿来。薛锐对这种身外之物似乎不是很在意,当即就同意并且道谢。   随后大家开始分析有价值的红月相关视频。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红月有很强的信号影响或者屏蔽功能。”   一名工作人员操作着连接电视的笔记本,同步说明着:“所有近距离的监控,都在拍到屏幕出现异常的几秒内,全部暂时失效。等到恢复的时候,已经只有你们俩出现在镜头里了。但远处的楼上,对着这一片商业街设置了一个天气监控摄像头,从上千米外拍过来的。虽然图像非常小,但至少没被屏蔽,而且拍到了在半空中的红月实体。”   说着话,她打开了所述视频。   果真如她所言,上一秒还十分平静的城市“街道+天空”夜景里,忽然在半空中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球体。它一现身,就以相当快的速度一直斜向下移动。甚至在距离它不远处的高楼玻璃外墙上,都映出了红色的影子。   而按照画面里的场景定位,那红月就是冲着熊乐晨去的。   不过短短十秒,红月就已经降到了距地面三四十米的高度。听着还是不近,但那红月可是接近热气球大小的,这已经属于迫在眉睫的距离了。即便只是看着这段无声的视频,即便已经知道事情的结果,“特美办”的人们还是忍不住悄然屏住呼吸。   下一瞬,那红月骤然一分为二。   它的两半像是要往下摔落,但刚有这个趋势,又眨眼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部分和熊乐晨表述的一模一样。而出手的薛锐没在画面中被清晰捕捉到,毕竟还是太远了,他本身也不发光,在夜空下要被拍得清楚还是很难的。   “在我们可查到的监控中,只有这个拍到了红月本身。”   视频放完后,工作人员继续道:“红月被破开后的画面经过分析,确实很可能里面是机械构造。我们很可能要把这段视频发到军部里的对接部门,你们也明白,毕竟一个这么大的空中机械要是在我国领空上乱窜,这是不能被接受的。”   薛锐评价了一句:“这个国家的空域管制这么严格?”   “每个国家都很严格,只是有些国家有心无力而已。”张弛回答他,又问那个操作笔记本的同事道,“杜芳芳,我们现在能分析这个红月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杜芳芳是单位的技术员,当场放大了视频,回道:“这个像素,我们的设备办不到。但我估计、纯估计啊,军部也够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她顿了一下,扭头看向坐在一起的熊乐晨和薛锐:“两位,你们近距离接触它、观察它的时候,还有什么别的感知吗?除了已经看到里面的机械化部件,和它能产生吸力之外。”   两人沉默不语,张弛猜到其中缘由:“你问得更直接一点吧,他们俩的状况……估计不好分辨什么是特别的感知。”   杜芳芳道:“好吧。那最基础的问题,你们感觉到它是怎么悬浮在空中的吗?看到了气流推动装置,或者感受到气流的运动了吗?”   薛锐是离它最近的,果断回道:“未曾。”   “它运转的时候有声音吗?消失和出现的时候呢?令人产生耳鸣也算。”   “都没声音。我未曾耳鸣。”薛锐回答完,又看向熊乐晨,“你呢?”   “……我也没。”熊乐晨形容,“一切都是很安静的。我是说,只有那个环境里原来的声音。”   “那这到底怎么飞起来的……”杜芳芳皱了皱眉,“这技术要是高出我们很多,我们很难找出对应的办法。薛先生,我提醒你一下,如果我们上报红月的事项,军部可能会找你……‘聊聊’。而且你的能力如此强大,他们很可能会要求你在下次碰到红月的时候,将其捕获。”   “就算我能瞬间接近红月,他们能给我什么东西捕获它?”薛锐语气冷淡,“它在我和小熊的感知里,是直接消失,不是快速移动。它有凭空消失的能力,你们能造出使其失效的笼子吗?”   薛锐讲话难得带着点嘲讽的语气,但也是实话。杜芳芳只好回道:“这我不敢妄言,反正军部肯定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高科技。薛先生要是能配合的话,就配合一下吧。当然,军部的酬劳肯定是不会少的,至少肯定比我们给的可观。”   薛锐道:“就算我能配合,红月的出现也不是我所控制的。”   这话一出,“特美办”的人不由自主地齐刷刷看了一眼熊乐晨。   薛锐的眼眸轻轻一眯:“你们想让小熊去当诱饵?”   “我们肯定是没这个意思,不然不会担心他身边没人。”张弛心说要不是你能扛住红月,谁同意你一个陌生人头一天就住小熊家里。但他这话不能明说,只能道:“不过军部的意思我们不好揣测,只能到时候再看情况了。”   “我认为,就算军部来找,也要提醒他们,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外国势力、未知生命体的探查设备。”卢萍道,“如果纯粹是智慧生命体在操纵机械,何必还用视频先引诱小熊去看红月?而且小熊不看红月,它就不显形,这也不符合智慧生物的逻辑。我建议,还是不要把这个案件完全移交给军部。”   杜芳芳点头:“我会一并陈述的。薛先生也不必过于担心,小熊毕竟是普通民众,按照军部的传统,不会让民众置于危险之中。”   薛锐不知道本地实际情况,也不清楚这话的可信度,没应话。   “那就先这样吧。”杜芳芳道,“其他的视频都没什么价值,坏处是我们没啥好分析的,好处是不需要大面积处理视频。”   薛锐道:“所以,你们现在既没办法处理入侵者,也没办法处理红月。”   “这世上很多诡异存在,既无法捕捉,也无法触碰。”面对“质控”,卢萍回应得很淡定,“我们有能感知死灵、妖怪、甚至像小熊这样对一切灵敏的‘信息位’,也有能扛着重机轰碎怪物、利用家传镇压邪祟、以及如薛先生这样一剑批碎实体的‘清除者’。即便如此,还有很多东西是不讲逻辑,也无从捕捉的。   “或许将来科技更发达的时候,可以将其彻底清理。但目前来看,我们也只能做到我们最尽力的一步。比如搞清楚怎么预防,建立舆论引导方案,让人们主动降低遇到它们的可能性。说到底,我们是一个综合应急部门,不是暴力执法部门。用我们的古语,这叫‘术业有专攻’。”   这一串说完,薛锐没回话。   他其实说什么都行,毕竟他目前展现出来的实力,很可能在“特美办”所有人之上。但他要是真说出句“无所谓”之类的话来,那双方就真僵住了,有点下不来台。   关键时刻,熊乐晨倒是开口了:“之前你们用的那个‘蒸发者’,我想再看看。”   他一开口,原本有点僵硬的氛围骤然一松,张弛也悠然一笑:“小祖宗哎,那玩意儿虽然还没还,但哪是能随便拿出来玩的。你要是不怕,我当时用它来喷伪人的时候,王林达拍了‘执行视频’,可以看看它的威力,想看吗?”   熊乐晨点头:“看。”   卢萍道:“别给人家看那个场面……”   “他都看过只剩半截碎尸的伪人和‘番茄酱’现场了,再看正义执行的时刻,也没什么吧。”张弛道,“而且他以后跟着出任务,万一忽然碰上类似场景,傻掉怎么办?还是现在提高一下耐受力比较好。哦对了,薛先生一块看看吗?”   张弛其实怀疑熊乐晨是在给“特美办”帮腔,比如给薛锐炫一下强力武器之类的。不管是不是,反正张弛叫上了薛锐。   薛锐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总之也答应了。   然后,熊乐晨和薛锐今天下班前的最后时刻,就是在之前伪人被击杀的视频中度过的。   视频中可以看到,前面的张弛扛着的那把枪械,即便从侧后方往前看,方形的枪管也足够大。如果从正面看,这个方形枪管中整齐排布了七七四十九个枪口。当开关摁下,所有枪口中都会击发特殊的子弹。   这个大家伙,自然需要个力气比常人更大的人才能扛得住。张弛就是这个人选。   他和王林达冲进小丽的合租屋里,只喊了一句“警告!”,随后就朝着回头的女孩——伪人拟态出来的——击发了“蒸发者”。所有子弹齐发,眨眼之间,别说是击中,伪人的上半身直接被打成了渣渣。   那不知什么东西组成的肉体,跟被车轮碾压过的泥水谭一般溅开。   “喏,这就是之前千叮咛万嘱咐门后不能有人的原因。”张弛摁下视频的暂停键,被薛锐打击到的信心又回来了一些。   “只要这些玩意儿有实体,我们还是有东西、有能力清除的。” 第12章 ——山中火   某日深夜,郊外某栋山间别墅。   租借别墅进行玩乐的年轻人们终于稍微消停下来,音响安静了,彩灯关掉了,就连一些房间的照明也开了又关。显然,年轻人们经过一整天的释放和疯狂,已经累了。他们正有意无意地,陆续进入休眠状态。   这栋别墅彻底沉寂下来。   不久之后,在天亮之前最黑暗的时刻,山间亮起了熊熊的火光。   那栋孤零零的别墅,成为了这愈发盛大的光明的养料。   ***   “说句缺德话,得亏这场山火,才把路人拍到的红月视频热度压下去了。”   杜芳芳看着单位电视里放着的火灾新闻,评价道:“本来那个视频,我们已经打算用技术手段进一步降低热度了。毕竟只把它扣上‘合成视频’‘玩梗视频’的帽子,力度有点不够。谁成想,忽然来了一场大火,还死了十一个人,这还有谁管你天上的月亮是红的白的。”   “万幸之前就下过几场大雨,山里不那么干燥。不然这火就不是从一栋别墅蔓延到整个山头了,只怕十个山头都挡不住。”卢萍在旁边评价,“不过现在舆论的重点,不是这场大火本身,而是别墅里死掉的十一个人吧?”   “那可不?网上有这些死者的朋友爆料,说这些个年轻人一天天没正事,好像搞了个奇怪的教会。还挺神秘,也不知道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杜芳芳看着电脑上的社交平台发言,“听说还有一个幸存者,也不知道能不能从他身上找到真相。”   “远离市区的聚集,教会,大火,幸存者。”旁边有同事啧啧感叹,“哎,光有这几个词,就够那些营销号编八百篇小作文了。”   “谁知道这些臭崽子们真搞假搞,以前不还有过一些……‘行为艺术’乐队,也用宗教相关的名字?那他们聚集了,你说是在玩音乐还是教会活动?”卢萍道,“而且在别墅里玩疯了,不注意防火也是很有可能的。就是这个代价,也太惨重了……小熊,想什么呢?”   在看电视的熊乐晨收回目光,问道:“‘扣上合成视频、玩梗视频的帽子’,是什么意思?”   “原来你在听我们说话啊。”杜芳芳解释道,“就是之前网上不是有人发了他从很远的地方拍到的红月视频吗?还一度引发不少人的关注。对于这种舆论,我们一般采取两个方式应对,一个是否定话题的真实性,另一个是降低热度。而‘合成视频’‘玩梗视频’,都属于否定话题真实性的做法。   “‘合成视频’,就是想办法搞出一些技术分析,把这个视频真的都说成假的。‘玩梗视频’,就是拿这个视频去造些很夸张的梗。比如,‘震惊!不明飞行物现身闹市区’‘UFO存在的真相’之类的,说得越夸张,大家越不信。以后就算大家口口相传,或者都看过这个视频,第一反应也是‘假视频’罢了。”   熊乐晨认真听罢,问道:“可那个发视频的人怎么办?至少他是亲眼看到的。”   “他一个人,就算加上他的一些亲属好友,就算再加上他在一些神神叨叨的论坛上说得有人信了,那又如何?”杜芳芳一笑,“只要大众不信,那就不要紧。只要大众不在意、不知道,红月在这社会上就等于不存在。”   熊乐晨注意到她的表述:“‘不在意’‘不知道’,就等于‘不存在’?”   “这要跟你细细解释的话,那就变成哲学问题了。”杜芳芳想了想,“不过社会面来看,确实也差不多。大家都不记得,大家都不在意的话,一个事件经过一段时间后就约等于不存在了。尤其是这种目击事件,还被打上‘造假’标签。过了这几天的热度,知道的人都放置脑后,不知道的就更不知道,可不就是淹没在历史的信息流里了?”   熊乐晨点点头,又把签好字的纸推回卢萍面前。   “签完了?”卢萍看了一下签名表,“行,回头薛锐也签上,就给你俩打款了。这次你只有去那几个受害者家里跑腿的补贴,红月任务的判定还没下来,别嫌少。”   熊乐晨“嗯”了一声,随后道:“我先回去了。”   “啊?你不等薛锐吗?”卢萍道,“他和军部的线上会应该不要多久了,再久总要吃午饭的吧?你等他结束了,张弛送你们回去呗。”   熊乐晨知道她真正担心的是什么,径直道:“红月在白天不会出现,也不会在人多的时候出现。我直接回家,不会有事。”   卢萍一想还真是,便答应了熊乐晨。她还顺便问了一句:“对了小熊,你的脑子还要去复查吗?”   熊乐晨:“……不用。”   “真不用还是你钱不够?”卢萍有些狐疑,“别因为钱不够耽误看病,我借给你,不着急还。之前让你来‘特美办’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而且你要是因为出任务,导致什么病症复发或者受伤,我们也负责,不用忍着。这都写在合同上的,你记得吗?”   这简直就是暗示可以借着合同条款,彻底包完熊乐晨之前的车祸后遗症了。熊乐晨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只是点了头,随后就走了。   等他走了,杜芳芳才问卢萍:“萍姐,小熊那个车祸,就真没有赔偿款了啊?”   “有什么呀,调查出来是司机全责,但司机又死了。他本身也没什么家产,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的,能挤出什么赔款来?”卢萍轻哼一声,“这车祸,死了俩,重伤一个。小熊能从车祸里全须全尾地活下来就是奇迹了,要什么自行车。”   “哎,也是。那会儿警察总在怀疑是他动的手脚,要不是我们帮衬,舆论肯定要在他身上打转。”杜芳芳感慨,“他本来就没钱没势没工作没家人的,要是还被人戳脊梁骨,那可真是太倒霉了。”   “那可不?这孩子从十来岁就没了父母,亲戚也不管,自己拿着一丁点遗产长到现在。”卢萍想起看到的熊乐晨生平材料,跟着叹气,“我就是怕他忍惯了,现在也不在意自己的伤势,会发展成大毛病。”   “谁说不是呢?还碰到了红月,要不是薛锐,指不定多危险。”杜芳芳想了想,“萍姐,我觉得还是给他约个医生看看吧?就算不拍片,至少看看心理啊。”   “也是。”卢萍回道,“那看一下我们熟悉的心理医生谁有空吧……”   ***   熊乐晨这回没在外面乱晃一天,径直回了家。   最近这些天,薛锐都住在这里。不过说是“住”,薛锐也并不需要床。熊乐晨躺在床上的时候,薛锐就在沙发上待着,有时打坐,又是戴着耳机刷手机。屋子里除了薛锐的几件衣物,一把剑,几乎没有其他属于他的东西。因此要是不仔细观察,是很难看出这个屋子里住了两个人的。   今天,熊乐晨是时隔好几天的在家独处。   他环顾四周,又看了一下窗外的情况,随后把窗子关好、窗帘拉拢。   一室户变得十分昏暗。   接着,熊乐晨在手机上找了个幼儿陪伴视频,直接功放起来。稚嫩童声唱起了童谣,歌词很简单,曲调也很简单。本来大白天放个可爱歌谣,也没什么的。可这毕竟是单身成年男人的住所,特意被遮了光,还回荡着哄小孩的童谣,想想也怪渗人的。   如果有“特美办”的人在这儿,他们还会认出来,这首童谣就是第一个“入侵者”相关报案家庭里,孩子失踪之前家长放的视频。   熊乐晨把手机放到茶几上,想了想,又找个架子将其立了起来,面朝沙发。接着,他自己坐到了沙发上。   ——婴儿的模样是……   ***   薛锐结束了和军部的线上会议,没什么表情地出来了。   “特美办”帮忙结束会议,发现军部那边脸上也不怎么高兴,估摸着两边没怎么谈拢,就没敢多问去触霉头。但他们不问,薛锐先开口了:“熊乐晨在哪?”   “先回去了。”卢萍回道,“大白天的,路上人也不少,估计红月不会出现,就不必让他在这里傻等了。”   薛锐没对这个事进行评价,只是略微一点头:“我走了。”   “等会儿,劳烦先把你上次的酬劳签一下。”卢萍赶紧拿表给他,“红月这个事还没定论,但你击退红月那次,可以先批一些。就是我们是公职部门,不是很多……”   她没说完,忽然来个电话,就把纸笔往薛锐面前一推,到外边接电话去了。   薛锐看了一眼,自己名字上面那行正是熊乐晨的。他的字工工整整,标准得像是打印体,看得薛锐无声地微微一笑。   薛锐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本来他写字挺缭乱的,可排在熊乐晨下边,他难得写标准了一些。   刚写完,张弛进门来了:“薛先生,我们找了几个房源,去看看租哪儿合适吗?”   薛锐看向他:“现在?”   “可不现在么?”张弛道,“正好也不用担心小熊的安全问题,就去看看吧。不然你老在小熊那里挤,也不是个事儿啊……”   薛锐:“没钱租。”他举起自己刚签的单子,“就这么多。”   张弛和刚回来的卢萍:“……”   “那现在有个私活,你和小熊一起接一下吗?”卢萍晃了晃手机,“去看人。没事的话五千辛苦费,有事的话另算,如何?”   薛锐问:“熊乐晨同意去?”   “正要问呢。”卢萍有点摸到他的门路了,“他去你就去,是吗?”   薛锐没直接回应,只道:“看人的钱给他,要出手的话再分我。”   卢萍:“……行。”这什么霸总风格的分账方式??? 第13章 ——双人外勤   熊乐晨在下午被接上车,还抱着薛锐放在他家里的剑。   他爬上车就先给薛锐递了剑,薛锐拿了放在身侧,前面的司机就回头道:“这位是……薛先生的助手?”   熊乐晨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他才是真正去‘看’的人。”薛锐瞥了他一眼,难得主动代答,“他说有问题,我才会处理。”   “原来也是大师。不好意思,我眼拙了。”司机望向熊乐晨,“我是石总的司机,叫我小陈就行。大师贵姓?”   熊乐晨道:“我是熊乐晨。”   司机点头招呼:“熊大师。”   “不用叫大师。”   “好的,熊先生。”陈司机转回去,启动车辆,“我们现在就过去了,疗养院在郊外,估计要三四十分钟才到。路上有什么事,您说话。”   熊乐晨看了看薛锐:“我还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说要去看个人。”   薛锐道:“我也没听说多少,只知道要看的那个,就是前日别墅大火的幸存者。”   熊乐晨想起早上看的新闻:“噢,引起山林大火那个?网上还说这些人搞了个邪教。”   “这……二位,这事我不好代劳说,待会儿到了疗养院,自会有人和二位说明的。”陈司机听熊乐晨这么不避讳地说起“邪教”,顿觉尴尬。可有时候高人就是有些脾性的,熊乐晨这么直白似乎也不算什么。陈司机只好找些别的话转移话题:“二位可以先休息会儿。我把中间挡板升起来,就看不到后面了,等到了我再放下来。二位有什么事的话,后面也能降下这个板子……”   他解释了一通设备,然后就升起了前后座之间的挡板,将后座隔离成一个单独的空间。   熊乐晨没见过这东西,有些好奇地靠近研究了一番。旁边薛锐拿着自己的剑,稍稍拔开端详了两秒,似乎发现了什么。但他合回去后,开口问的却是别的事:“你吃午饭了吗?”   熊乐晨回头望他:“吃了。”   “吃的什么?”   “黄焖鸡米饭。”熊乐晨仔细回忆了一下,“小份的,微辣。”   这报的简直就是外卖选项,不过薛锐还不太了解这些,只是问:“小份,吃饱了吗?”   “饱了。”   薛锐对这个回应不予置评,只继续问:“回家里干了什么?”   熊乐晨也不嫌他管得多,也继续答:“睡觉。”   “就睡觉了?”   “……对。”   这话,但凡是个成年人都知道不太对劲。不过薛锐打量了熊乐晨一小会儿,不再继续盘问了,只是莫名又评价了一下上一个话题。   “吃饱了就好。”   ***   熊乐晨和薛锐最终到了郊区一处非常低调的疗养院。   说低调,是这地方着实僻静。要不是外边二级路旁立了个不算高的指路牌,谁都不会探究这分叉出来的小路究竟通往哪里。而且即便进来了,这里边的一栋栋小白楼外观也挺简单的,不像是什么特别有格调的地方。   但进到建筑内部,就可看出这里“别有洞天”。不说别的,里面的人员接待和安保流程就十分严格。一番折腾后,一对中年夫妇和熊乐晨、薛锐坐在了疗养院的小会议室里。   “石天铭是我们的儿子,也就是待会儿二位要看的人。”   石夫人的嗓子有些哑,画的淡妆也遮掩不住她的疲惫神情。但她依旧强打精神,述说着:“现在警察都怀疑他杀人放火,可铭铭连杀鸡都不敢看,怎么敢杀掉他的那些同学和朋友,还放那么大的火?”   熊乐晨听得一头雾水:“那么,是让我们来看他到底是不是犯人?可这是警察的工作。”   “哎,你别说那些废话了,还是我来说吧。”石总道,“实际上,铭铭来这家疗养院,一是为了治疗烧伤,二是治疗他的精神方面病症。现在铭铭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他不乐意睡觉,说是睡觉就会出事。但除了这件事,别的怎么问他,他都一言不发。   “还有,他的一些朋友说他最近总表现得很怪,像是另外一个人。偶尔,铭铭还会不记得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到这儿来后,医生说可能是人格分裂。但因为铭铭身上从未表现出另一个人格的情况,所以还没能确诊。”   熊乐晨静静听着,等石总说完,才回了一句:“可这听着还是医生的工作。”   石总:“……”还有把生意往外推的?   薛锐多少已经习惯熊乐晨这种直来直去、有点噎人的表现了,垂眸隐去了眼底的笑意。   好在石总还是接上了话题,有些不情不愿地说出了更重点的事:“铭铭的这些症状,就是他加入了那个什么教会,才出现的。他以前好歹还愿意和我们打打电话,聊聊生活——虽然主要目的是为了拿点零花钱。但自从他和这群人混在一起搞这破事,和我们的交流就少得不能更少了,每次打电话来,就是为了拿钱。我都怀疑那些人就是在骗他的钱!那根本不是个正经教会,就是邪教!”   相比起石总的激动,熊乐晨就淡定得多了,他问:“既然你怀疑是邪教,为什么不早报警?”   “之前……之前他除了这些状况,也没其他的不正常。”石总这话说得有些心虚,显然他平时也未必有多关心儿子。不过他面前这俩并不在意这方面细节,所以他就得以继续说道:“反正现在医生给不出结论,就请你们来看看。”   “是啊,看看他身上是不是糟了邪祟。”石夫人道,“对了,还有几个人,在我儿子出事后一直打他手机,说想要见他。他们自报家门,说都是我儿子的朋友。可我细问之下,又说不出到底哪里认识、怎么认识的。我听那语气不像什么正常人,就拒绝了他们。他们居然还威胁我,说我不能把铭铭关起来,铭铭是他们重要的成员之类的。我担心他们就是那个邪教的成员,或者别墅里的事就是他们干的,他们现在还要伤害铭铭。”   熊乐晨道:“没报警?”   “和警察说过了,这些警察整天盯着我们铭铭,也该找点别的嫌疑人了吧……”石夫人说到这里,自己察觉在外人面前说得过分了一些,于是话锋一转,“总之,我儿子身上的状况绝对不正常,劳烦二位看看了。”   要是换别人来听,可能就要听出这夫妇俩的打算了。他们又找精神科医生,又找卢萍这头,就是想要找到“这不是石天铭”的错的证据。只要这两头的其中之一能给个说法,之后再进一步鉴定,至少能把责任分出去一点。   当然,按照他们的说法,石天铭本身似乎确实出问题了。为了救这个孩子,家长们当然会动用各种方法,甚至包括这种疑似“封建迷信”的手段。不过,熊乐晨和薛锐是不会评价这种手段的。   “还有什么情况要说吗?”熊乐晨模仿着张弛的流程推进方式,说道,“没了的话,我们现在就去看看石天铭。”   “还有一事,请二位多担待。”石夫人道,“铭铭现在对外人都很警惕。还劳烦二位就当是我们新找的医生……就当是心理医生吧,去与他交流,可以吗?”   “我们可没什么心理学知识。”熊乐晨道,“露馅的话……”   “没关系,我们会帮着说的。”   “还有别的吗?”   “……暂时没了。”不再用把话题推得更深入,夫妇俩也暗暗松口气,站起来道,“两位,请。”   ***   石天铭的父母先进了他的病房,几分钟后,熊乐晨和薛锐就被迎进去了。   薛锐因为保护的职责,在熊乐晨之前进的门。他的目光扫到病床上的石天铭,没露出什么表情,又把熊乐晨让了进来。   熊乐晨终于见到了石天铭。   这是个二十一岁的青年,面相疲惫,眼中布满血丝。他身上各处还缠着绷带,应该是之前的火灾导致的,不过数量不多。   石天铭也望着进来的两个陌生人,态度很警惕,一个字都没说。   熊乐晨也一言不发,走近他,观察他。   石天铭也算对心理医生熟门熟路了,他和熊乐晨对视,似乎在等待对方的提问。可熊乐晨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终于,石天铭先被盯毛了,带着些求助的眼神望向自己的父母。   石夫人便开口问:“熊先生,如何?”   熊乐晨瞥了一眼石夫人,又看向石天铭,终于开口:“你不睡觉,是害怕‘它’出来吗?”   石家三人:!!!   石夫人迫不及待地追问:“熊先生,你看出什么了吗?”   熊乐晨没回答她,只是抬手示意她别说话,继续盯着面露震惊的石天铭:“为什么你被我看出它的存在后,会这么吃惊?你觉得你能隐瞒住它的存在……”   “……别说了!”石天铭骤然打断熊乐晨的话,甚至朝他挥拳而去!薛锐一把拽住熊乐晨的手臂,将他一把拉出两步远,挨到自己身边。   “不要问,不要听。没有‘它’,没有其他人的存在!”石天铭双目瞪圆,拼命挥着手,甚至还想下床驱赶熊乐晨和薛锐,“我不会让你们知道的,滚!都滚!!!”   “铭铭!”儿子这样发疯,石夫人吓一大跳,往前去了一步,又不敢接近。石总则冷静一些,赶紧摁了呼叫铃。   “你无法抵抗它。”熊乐晨站在薛锐的侧后方,继续淡定发言,“你的神智越不稳定,它就越可能趁人之危。不如你把它放出来,让我见见。”   回应他的,是迎面而来的一个枕头。   薛锐显然会更快被这个枕头砸中,但他瞬间出剑,枕头一分为二,顿时病房里羽绒满天飞。   医护人员恰在此时赶到,一开门就被满眼白色搞得怔了一下,随后纷纷上前去安抚石天铭。石夫人也终于敢靠近去看儿子的状况,神色十分担忧。   而石总也到了熊乐晨和薛锐身边:“不好意思,两位,这情况看来是没法继续下去了……我们出去聊聊?”   熊乐晨看薛锐,薛锐道:“你决定。”   熊乐晨点头,于是回复石总:“可以。” 第14章 ——被隐瞒的虚影   熊乐晨、薛锐和石总,就在疗养院的走廊角落直接聊了起来。   “熊先生,你……真看到东西了?”石总其实有点不愿意推进这个对话,毕竟谁知道“死马当活马医”的办法竟然真的会奏效?比起熊、薛二人能看出门道,石总更宁愿是心理医生给出论断。   “有影子。”熊乐晨道,“但石天铭压制着它,不让它出来,所以看不清楚。”   石总皱起眉:“会不会是人格分裂的另一个人格?”   “不清楚。”熊乐晨还挺实诚,“我没看过人格分裂的人。”   石总现在是意识到,和这个“熊大师”聊天有多容易遇到“句号”了。他只好继续问:“那,二位有解决办法吗?”   熊乐晨轻轻张了张嘴,但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看薛锐道:“我只能‘看’,解决需要问他。”   于是石总也看向薛锐,薛锐倒也答话了:“刚才说过了,要它先出来,看清楚全貌,才知道如何解决。”   “可铭铭现在不乐意那个东西出来,非常的反感,你们也看到了……”石总道,“一定要它出来吗?是它引发了这个导致了那些事的发生吗?”   薛锐冷淡回应:“令郎不配合,见不到它,无法确认。”   “这……”石总也为难起来。恰在此时,疗养院的医生从病房里找过来,冲石总道:“石总,石天铭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而且老这么熬着不睡觉,也会对身体产生很大影响。我们准备给他上镇定剂了,顺便也强制他睡一觉。之后他要是睡觉的时间比较长,你们不必太担心,都是正常的。”   “行,麻烦你们了。”石总道,“对了,劳烦你们再试试,看能不能确认一下铭铭到底有没有……呃,人格分裂?”   “这,不管病人有什么情况,我们当然都会尽力而为。”医生回道,“但这事是无法给出时间表的,还请您有点耐心。”   两头都得不到确切说法的石总有些不悦,但也无可奈何,只得道:“好吧。对了,要是铭铭身上的另一个人格出现了,记得立刻通知我们,我们想来看看。”   一般情况下,医生未必会直接答应这种疑似影响治疗的要求。但这儿毕竟是花大价钱的地方,医生也没马上拒绝,只点头道:“我们会评估情况的。如果影响不大的话,家属可以来看看。”   事已至此,只能散场。   ***   从疗养院回来,“特美办”已经下班,但张弛来“无缝连接”接上了两人。   熊乐晨这才知道,薛锐已经要去看房子了。   熊乐晨扭头问薛锐:“你要搬走了?”   薛锐没直接回答,只是道:“我没钱。”   前面开车的张弛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心道也有薛锐跟熊乐晨抬杠的时候。他正要说“特美办”的同事可以先借点儿,熊乐晨已经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到薛锐手里:“借给你。”   薛锐和张弛都因为这行为怔了一下,随后薛锐偏头无声轻笑,张弛则是问:“那是什么?”   “今天那个石总司机给的,我们都有,拿的现金说是方便。”熊乐晨老实回答,“他还说,每次去看都有这些‘车马费’。”   其实石总司机说得很婉转客气,不过熊乐晨总结一下确实就是这个意思。张弛“噢”了一声。之前卢萍说“看事”价码的时候他也在场,后来还找卢萍说过,五千对于小熊和薛锐的水平来说太便宜了。虽然对公共部门来说,这价码挺正常;但私活来说,这可该是翻许多倍的价格才对。   卢萍当时就道:“要你担心?石总那家大业大的,自然是去看一次给一次‘咨询费’,每人都五千,斩妖除魔的价钱另算。”   张弛感慨:“娘哎,要不是咱们有编制,我们去赚这个钱多好?”   “你当我们这个人员流失率是开玩笑呢。”卢萍嗤笑一声,“不过我可不走,在外面干活可借不到‘蒸发者’,也没有队友来救我。在刀尖上生活,没有强大的后盾,还要不要活了……”   关于干活的价码讨论放一边,这会儿熊乐晨说他拿到一笔车马费了,张弛就想起之前部门里说过的事,说道:“那你可以放心去复查了啊。”   薛锐问:“他要复查什么?”   “脑子呗。他失忆的这个症状,还是要注意一下脑子有没有后遗症,最好也看看心理医生的。”张弛随口回着,“对了,你们去的那个疗养院,医生水平如何?……哦,算了,那里应该挺贵吧。还是我们来介绍医生吧,不会敲诈你的。”   薛锐又问熊乐晨:“所以,你要去检查?”   熊乐晨:“不去。”   薛锐把装钱的信封放回熊乐晨手里:“那我也先不租房。”   张弛:“……”你俩就非要相互倔起来是不是?   他正要一个个劝,又听熊乐晨道:“张哥,你知道石天铭这个案子的调查情况吗?”   “知道一点吧,不过和网上目前暴露出来的信息差不了多少。”张弛的注意力果真被转移,“怎么,你们今天真看到什么东西了?这是能透露给我的吗?小熊,我可提醒你,除非‘特美办’或者警方之类的官方部门找你,不然你可以不泄漏这些案子信息的。毕竟这些大款……我是说有钱的客户,很讲究所谓的‘隐私’。”   熊乐晨只道:“但我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可能是因为我不记得了。”   “哎行吧行吧,我嘴严,你问吧。”张弛一下又心软了,“我给你参谋参谋,顺便去问看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   熊乐晨于是把自己去看石天铭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   张弛边开车边听,等熊乐晨那干巴巴的描述完毕了,头一句就是感叹:“石家为了给这个儿子逃脱法律制裁,也是够费尽心机了。”   熊乐晨问:“那我不该管这件事了吗?”   “倒是不急着下论断,只能说家属做这种努力也是惯例了,他们没想起来,律师也会教的。”张弛道,“这么说,你是真的看到石天铭身上有东西,但不确定到底是什么,对吗?”   “嗯。”   “我实话实说,我们的人看见过人格分裂的人,没说过这种患者身上会有虚影。”张弛回道,“按照你的说法,石天铭自己也不想它出来,是吗?”   “应该是。”熊乐晨道,“但不知道理由。”   “如果他用睡觉来阻止这个东西的出现,目前来说,至少石天铭还能在身体里占上风。”张弛一顿分析道,“不过,石天铭连这东西的存在都不愿意聊,感觉的确很奇怪。毕竟他还能压制对方,只要说出这东西的存在,不管实际上能不能给减刑,起码心理上能减压吧?要是他真被什么鬼东西缠上了,也更应该赶紧说出来求助才对。   “他现在连这个东西的存在都不愿意承认,是不知道事情的要紧程度,还是就一心要认下这十一条人命和这场大火?”   熊乐晨道:“所以我不明白。”   “我知道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才来问我的嘛,我也是理理思路罢了。”张弛道,“不过,虽然你现在还没看清那个东西,你能感觉到它有害还是无害吗?”   “不确定,只是个被正主挡住的虚影,不好分辨善恶。”   “那你能确定它不出来的话,是没办法处理的吗?薛先生也这么觉得?”   薛锐道:“我的看法与小熊一致。”   张弛沉吟道:“或许可以让一些擅长处理鬼怪附身的人去试试……”   “处理不了。”薛锐道,“尽可以试试。”   “……好吧。”张弛有些想无语望天。他不知道薛锐是不是真有这种“藐视一切其他本领人群”的本事,不过这个生意现在就是熊乐晨和薛锐的,所以张弛忍住了,只道:“总之,他这样瞒着,显然是暴露这个东西的存在,比控告他杀了十一个人都严重。既然他已经被打了镇定剂,还被辅助睡眠,睡觉肯定不可避免。既然这东西可能在他睡着的时候出现,那等你们能见到那个东西再说吧。我也会关注这个案子的调查进度的,要是有消息,就偷摸告诉你们。”   “嗯,谢谢。”   “客气什么?协助你赚点小钱罢了,照你的本事,这是应得的。”说到这里,张弛居然又把话题顺回去了,“毕竟你的复查,薛先生的衣食住行,都需要用钱。”   熊乐晨这回不着急反驳了,只是问:“为什么你总想要薛锐快点搬出去?”   张弛心道要不是你现在常识不足,谁要管你这破事。可这话没法当面说,张弛只能婉转表示:“毕竟你们两个大男人,总挤在一个房间也太奇怪了,对吧?一般人不会这样住的。”   熊乐晨确认道:“一般人不这么住吗?”   “反正非亲非故还刚认识不久的两个成年男人,极少这样,打工住宿舍和青旅大通铺的另说。之前说借地方给薛先生住,那都是应急措施,也不能一直这样吧。”   熊乐晨听完,沉思几秒。   随后他把自己手里装钱的信封再次放进薛锐手里:“那我们待会儿去给你看房吧。”   薛锐:“……” 第15章 ——第二人格   这晚看房的结果是,薛锐没定下要租的地方,熊乐晨反而被忽悠搬家了。   准确来说,是薛锐忽然说可以和熊乐晨合租个两房一厅,当时的中介也说这样均摊下来更便宜,很多年轻人会这么选择。熊乐晨听他们这么说,没考虑多久就同意了。   至于张弛,面对这种状况已经不奇怪了。他早就看出熊乐晨和薛锐投缘,现在又愿意凑在一起,那就随他们去吧。   正好薛锐愿意保护熊乐晨——只要薛锐没考虑别的坏事——张弛觉得这种“投缘”还不错。   不过找房的方向一转,这晚上自然又白跑一趟,薛锐再次回到了熊乐晨家里。回家之前张弛还带他们去又买了几套能换洗的衣服,不然薛锐这么高手风范,整天来来去去就是那两套,多少有点降格调。然而薛锐新买的还是夹克、运动裤、休闲鞋之类的,只能说多亏那张脸能撑起门面了。   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张弛看薛锐试衣服的时候,吐槽了一句:“你这套,照着小熊这身选的吧?你俩要穿情侣装啊?”   薛锐瞥他一眼,没说话,回试衣间去了。而被连带着开玩笑的熊乐晨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眨了一下眼睛。   张弛顿觉自讨没趣,将这玩笑抛之脑后。   购物回家,一夜无事。   ***   第二天清晨,市郊公路旁绿化林。   市政环卫工正在进行例行的大件垃圾清理,一手拎着一个大簸箕,另一手拿着一个夹子,一路靠肉眼巡查。较陡的向下坡度外加沾满露水的草地,使得她前进的步伐谨慎了许多。   不久,她就发现山坡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压痕,一路向下。沿着压痕望去,在接近坡底的地方,有一个黑色的大行李箱被小树卡在了那里。或许因为箱子当时的速度还不小,那棵小树还被撞歪了些许。   环卫工有些好奇,但心里也立刻提起了几分警惕。这路边,随手丢的垃圾不少见,这么大的箱子可没见过。要不是特殊原因,谁会把这么大一个完整的箱子扔在这里?退一步来说,就算是不小心掉的,一般也应该捡回去才对吧?   这些猜想,随着环卫工慢慢接近箱子,愈发得到验证。   一股奇怪的、令人作呕的臭味,越来越明显了。环卫工虽然戴了口罩,可那味道就是丝丝渗入了口罩里,挥之不去。   环卫工到了附近,这才看清,箱子的缝隙中渗出了某种液体。看不清颜色,把周围的地面也染出一片深色。看到这些,环卫工怎么都不想去碰它了。不过这是她要负责清扫干净的区域,理论上她得收拾这个箱子。就算……就算真的那箱子里是奇怪的东西,也要大致确定了内容才有理由报警。   没办法,她试着抓住侧边把手拉了一下,确认很沉。她又壮着胆子,去拉住了行李箱的拉链。   嗞——   拉链忽然卡住了。   环卫工使了点劲儿,一下,两下,拉链猛然被拉开。紧接着,刚打开的拉链之间就滑出来一只手!   “啊啊啊——!!!”   ***   下午,“特美办”办公室。   “哟,这案子我们都当八卦看的,没想到还会转到我们这里来协查。”   卢萍挂了办公室电话,感叹道:“我原本还打算悄悄问一下小熊八卦细节的来着。”   杜芳芳闻言:“什么案子啊,萍姐?”   “别墅失火案。”   “啊?那个案子居然转过来了?”张弛正巧有事也在这办公室待着,追问道,“是发现什么‘非正常因素’了吗?”   “还没完全转过来,只是协查。”卢萍简单解释道,“说是今早在城郊发现一具女尸,核查出来后是一个前几天报过失踪的年轻姑娘。按照这个姑娘的朋友说,她在半年前曾经和石天铭走得挺近……”   “哈?”杜芳芳顿时来了精神,“石天铭不是那个别墅火灾的幸存者吗?他的信息在网上被曝光得不能更曝光了,现在大家都说是他杀人放火的,怎么他还有另一个命案在身?这么嚣张?”   “还不知道的呢。不过那姑娘不仅认识石天铭,好像还认识部分别墅失火案的受害人,或者说其中几个受害人去找过她。所以现在警方觉得这两个案件估计得并案,而且警方那边查不到和这帮人相关的那教会的记录,转来问问我们知不知道这个教会的来历。”卢萍边说边操作电脑,“哎,芳芳,信息我转给你了,你尽快查一下。”   “我现在就干。”杜芳芳有了八卦的动力,立马行动,“不过警方都没合上记录,那就不是登记备案过的政教和邪教。之前就说可能是这帮小年轻自己玩儿出来的聚会由头罢了,很可能国外也没有记录。哎,这还给的是个本地名儿,别是外文乱翻译出来的吧,也没个教义和主神,这要怎么去查国外的教派记录……”   “别贫了,查吧,多试试近似的翻译。我也发了表给警方,让他们再试着收集一下信息。警惕邪教嘛,人人有责。”卢萍说完,又看向张弛,“小熊那边,没新的消息吗?”   “刚问到呢。”张弛挥了挥手机,“他说,石天铭在强制睡着后,中午的时候醒了,然后医生就发现‘第二人格’出来了。不过还没说几句呢,警方就再次去找石天铭调查。所以小熊他们也在等消息,准备等警方走了之后,看能不能再去亲眼看一下石天铭。”   “还真有‘第二人格’……”卢萍道,“对了,刚才电话里那警察说,要查这教会还有个原因。他们调查到的好几个这群人的朋友,都承认自己也是这个教会的,只是不属于核心成员。他们都一口断定石天铭肯定是无辜的,还都不约而同地提出想见石天铭,态度看起来很强烈。警方也是觉得这教会好像把人搞得神经兮兮的,所以决定彻查一下。”   “这些小年轻的教会这么多人?还分层级?”张弛问道,“那石天铭的等级呢?”   “他也是最近半年内一步步晋级到核心成员的。这些信息在发来的协查申请里都有,我发你一份吧。”卢萍道,“你让小熊小心一些。有些邪教成员就是疯子,小熊可别因为太接近石天铭,而被疯子们袭击。”   “知道了,我会说的。”张弛道,“不过薛锐总在他身边,别人想袭击他,只怕自己命不够作的。”   “也是。哎,薛锐在咱们这儿,总有点庙小装不了大佛的感觉。幸亏他和小熊投缘。”卢萍顿了一下,“我忽然想起,我有个朋友有个两室的旧房子好像在招租,状态和装修都还行的,看方不方便租给他们。”   “行,熟人租房没中介费,也方便联系……”   ***   石天铭的“第二人格”出来后,熊乐晨还是没能在当天和它面对面。   石家的态度也变得暧昧起来,不再积极安排熊、薛二人来看石天铭的行程。或许是因为医生已经能断定“第二人格”的存在,熊乐晨的认定就不那么重要了。这不奇怪,这些家长宁愿孩子是精神上“生了病”,而不是被什么怪东西缠了身。   当然,石总用来搪塞熊乐晨的理由还是蛮正常的。他说的是警察走后时间已经晚了,过了探视时间,孩子准备休息,所以不方便安排了。熊乐晨没管这里面的七拐八绕——他也不懂——只是道:“那我在电话里和他说两句?”   石总犹豫了几秒,同意了。但他表示只能讲几分钟电话,孩子精力耗不起,熊乐晨表示没问题;另外电话要功放,他得旁听这个电话,熊乐晨也回应说可以。   于是石总把开着功放的手机拿去给石天铭的时候,熊乐晨也把自己手机摁了功放,放在茶几上。   薛锐拿着两杯水走回来,一杯递给了熊乐晨。然后他自己拿着另一杯,在熊乐晨身边的沙发坐下,喝了一口。   “……喂?”   石天铭的声音在手机音响传出来:“你好?”   这音质听起来就是石天铭的没错,但语气比面对面的时候温和多了,警惕、暴怒等情绪似乎都不复存在。   “你好。”熊乐晨回道,“我是熊乐晨,请问你是?”   “啊?”石天铭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很意外,但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回道,“我是石天铭。”   熊乐晨道:“你也叫‘石天铭’?你没有自己的名字?”   “这……我当然有自己的名字。”石天铭好似笑了一下,随后道,“我叫,‘苏琳儿’。”   “……”熊乐晨忽地沉默了几秒。   他偏头看向身边的薛锐,依旧是面无表情,并且什么都没说。薛锐却仿佛猜中了他想说的话,低声道:“做你想做的事。”   熊乐晨点头,便问了石天铭、不、苏琳儿这个“第二人格”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和名字偏女性向无关,和别墅火灾案无关,和郊外女尸案也无关。熊乐晨只问了一个看似不痛不痒的问题:“你这个名字,其他人知道吗?”   “当然。”苏琳儿回得自然,“父母、医生、哦、还有今天下午来调查的警察,都知道。我一些朋友也知道,包括……已经死去的那些。”   “哎,你提这个干嘛……”   石总在一旁出声提醒,但他的话还没说完,熊乐晨已经拿起手机、挂了电话。   小屋里骤然安静下来。   熊乐晨再次望向薛锐,这回就径直开口了:“我查过‘人格分裂’的含义,也看过相关视频……   “这个‘苏琳儿’,不是第二人格。” 第16章 ——所知即所在   正在吃晚饭的张弛接到了熊乐晨的电话。   “你说石天铭身上真有东西?”   张弛夹菜的动作一顿,蹙起眉头:“什么东西,危险吗?”   熊乐晨回道:“不确定。”   “不确定?”   “我不知道它有没有伤人的意图,我也不知道它是否和那些案件有关。”熊乐晨回道,“我没问这些。”   “行吧。估计你问了也没用,他既然下午才被警察盘问过,自然不会给你更多信息。”张弛道,“不过既然它已经出来了,到现在也没听说他父母、医生或者警察这些见过它的人受伤,应该……没那么大攻击性?对了,你打电话给我是想做什么?只是想和我说一声吗?”   熊乐晨道:“我想见到它,面对面。”   “啊?”张弛道,“你不是已经被那个石总邀请……怎么,他不让你见了?”   “应该不会了。”熊乐晨顿了一下,忽然明白这样一问一答地说下去,太浪费时间。毕竟他和张弛的交流中,基本上是张弛叭叭叭说一段、问一句,再到熊乐晨简单回一句。但这轮对话中,显然地,这样下去是达不到熊乐晨所想目标的。   于是他难得没继续顺着张弛的问题回答,而是转而道:“张哥,那个东西有名字。”   “有名字?是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   “……嗯?”张弛意识到了不对劲,“为什么不能说?”   “这个名字有……有种能量。”熊乐晨一边考虑措辞,一边缓缓说道,“你只要知道它的名字,它就会……来到你的身上。”   “什么?!”   张弛唰地站起来,凳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极其刺耳,但张弛没顾上:“你是说,这东西靠名字传播?知道名字就……那石天铭的家人、医生,还有今天下午调查他的警察,甚至看到笔录、知道这个案件的其他警察,不都被‘传染’了?”   “应该是。我没见到他们本人,但我推测是的。”   “那你呢?!”   张弛的火气腾地飞上来,揣上钥匙就往外走,吃了一半的盒饭也不管了:“我故意不问你,你就不说你自己,是吧?你是不是知道它的名字了?你是不是也被那玩意儿传上了?!”   “……”熊乐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再次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薛锐。虽然这个电话没功放,但薛锐仿佛依旧能看出他眼底的求助之意,坐等他开口。   “熊乐晨,你开腔,给我说实话!”张弛那头先忍不住了,他“嗙!”地一声关上门,边走边问,“还有薛锐呢?他知道这个名字了吗?”   “……他也知道了。”十几秒内,熊乐晨已经想清楚,回复也变得坚定,“但他应该没事,那东西去不到他的体内。”   “那就是你有事了,对吧?”张弛皱着眉,“他能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吗?”   “还不知道。”熊乐晨回道,“我听到那个名字、并且知道它已经把名字告诉其他人之后,没继续沟通,立刻挂了找你了。万一这个名字在警局里传播……”   “行行行,我马上找他们封闭这个消息。还有石天铭那边,也要……”张弛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现在和熊乐晨说这些不过是浪费时间,于是话锋一转,“你们也别乱跑,你先问问薛锐能不能解决这个事。然后待在家里别出去,等我消息,我可能要把你们都接走,明白吗?”   “明白。”熊乐晨庆幸于张弛不继续问了,果断回答,然后果断挂掉电话。   小屋里再次安静下来。   熊乐晨垂头看着暗下去的屏幕,薛锐则是好整以暇地等着熊乐晨开口。   果然,没等到一分钟,熊乐晨就对上了薛锐的视线:“你,能解决这个‘苏琳儿’吗?”   “你指的是哪里的‘苏琳儿’?石天铭那里的?”薛锐说着,伸出食指点了一下熊乐晨的眉心,“还是你这里的?”   这一点,让熊乐晨怔了一下,也让薛锐收回手后也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指。   不过熊乐晨没多想,很快回道:“都有。”   “是吗?”薛锐的注意力从手指上转回来,看着熊乐晨的眼睛,“你真的需要我帮你处理它?”   “当然。”熊乐晨缓缓一眨眼,好似在说明,又好像在强调,“我又没有攻击‘异类’的能力。”   “……好。”薛锐仿佛被逗乐了,轻微地勾了勾嘴角。熊乐晨追问:“你能解决?”   薛锐:“不能。”   熊乐晨:“……”   “我的意思是,现在还不确定是否能解决,但我可以一试。”薛锐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神色,显出一如既往的高人模样,“我要先看到其他也被‘缠上’的人,对比过后,才能确定是否能解决。”   “好。”熊乐晨不疑有他,抬手给张弛发信息。   约一小时后,张弛开车来到楼下,接走了两人。   ***   夜晚,张弛、卢萍、熊乐晨和薛锐,都来到了刑警大队。   这里依旧灯火通明,不少刑警留在了这里。他们被暂时禁止离开警队,大家秉着反正已经留下的原则,讨论石天铭相关的两起案件讨论得起劲。   等把人都集中到会议室后,熊乐晨和薛锐进去了,张弛和卢萍被留在外头不许旁听。不仅如此,“特美办”其他所有人都不被允许再打听这个事件。众人都得知了消息,有个古怪的东西正在传播,知道它的名字,就会被它缠上。   已经下班在家的“特美办”成员纷纷在班组群里表示:【要了命了,这玩意儿岂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传播很远?石天铭没把它发到网上吗?】   有人问:【但是,即便成千上万的人知道了,那又怎么样呢?被这个东西传染的后果是什么?】   张弛:【石天铭现在可和十二条人命有关。】   众人:【……你说得对。】   “如果石天铭体内的东西真的那么凶,那大规模传播和分化,意义何在?”卢萍放下手机,看向在一旁坐着一起等的张弛,“如果石天铭朋友的体内都有这个东西,他又把这些朋友杀了,是什么目的?”   张弛想了想:“你这么说,倒是让我想起一个挺老的恐怖漫画。”   “什么?”   “《富江》。”张弛简述道,“可以复制很多个,但是相互仇视,所以会相互厮杀。”   “照你这么说的话,那这些案件就该完全和他们那个教会无关。”卢萍道,“但是警方和我说,这个教会的成员一直坚称石天铭肯定是无辜的。而且其中一些还总在要求见石天铭,很有那种……疯狂邪教成员要见核心人物的狂热之感。”   “这倒也是。如果这个鬼东西的目的是杀死其他分身的寄生对象,那应该千方百计往其他人身上栽赃才对。”张弛摸了摸下巴,“而且目前还没出现和这些案子一样重大的类似案件,刑警队也没出现明显的相互敌视,应该暂时……还好?”   “先看薛锐能不能解决这个事吧。”卢萍一叹,“不过刚才小熊说,不管能不能解决,他都想见到那个东西出现状态下的石天铭。我感觉这案子能正式转到‘特美办’协办了,待会儿想办法推一下吧。”   张弛道:“‘特美办’插手,小熊他们这笔生意可就飞了。”   “本来就飞了。没听小熊说吗,已经不让他去见石天铭了,就因为医生认为那东西是第二人格。”卢萍嗤笑一声,“这个姓石的,连对待有特殊本事的人都敢左右横跳,也是不怕遭报应的。”   “行,那待会儿我们去和案件组聊聊。”张弛回道,“要是石天铭和两起案件的关系坐实,就算他还在住院,警方都会控制住他,不能轻易见到其他人。”   卢萍道:“你要和刑警队深入聊这件事,保不齐他们就不小心说出那个名字了,你可小心一些。”   “知道就知道呗。”张弛倒不觉得这事有多难以面对,“眼下小熊都中招了,我还能缩在后面畏首畏尾?总不能让他们两个合同工冲在前面,咱们在后面躲着吧,那‘特美办’成什么了。”   “唉,你说得也是。”卢萍轻叹,“那就待会儿也和小熊他们说说这事吧,让他们有什么想法,都和我们一起说。”   张弛转了转手机:“那要这么说,我刚才就该跟着进去的……”   不过这俩也没在外面瞎操心多久,会议室门就开了。   先出来的是熊乐晨,两人赶紧起身迎上去:“怎么样?”   “确认了。”熊乐晨一点头,“他们都知道那个名字,确实也都被那股力量感染到了。”   他的语气很淡定,但张弛和卢萍听得脸色一变:“他们都……?那能解决吗?”   熊乐晨没直接回答,只是看向跟在后面出来的薛锐。薛锐的回复也很干脆:“不能。”   张弛和卢萍的脸色顿时更差了,张弛眉头一皱:“那别在这儿耽误了,你们赶紧回单位,把那帮能解决事儿的也召回单位,让大伙看看能不能除掉小熊身上的东西。要是能,再让人来警队走一趟。我和警队聊一下,让‘特美办’介入这个案子。”   卢萍正要跟着说什么,熊乐晨忽地就来了一句:“不行。”   张弛和卢萍还是头一次被熊乐晨拒绝得这么斩钉截铁,双双一愣,便问为什么。   熊乐晨这回没那么果断了,一时间沉默下来。张弛看他说不出原因,正想着究根到底一下,薛锐开口了。   “因为小熊和这些警察身上的东西,痕迹还很淡。只能感应到,看不清,更无法像石天铭身上那个一样从他身体里出来。如果不到那个程度,别人估计根本分辨不出来,更不可能消灭处理。”薛锐淡定又理直气壮地抛出这么几句,说完才看了一眼熊乐晨,“对吗?”   熊乐晨:“……对。” 第17章 ——苏琳儿   虽然熊乐晨和薛锐统一了口径,但“特美办”还是走了个二次复查的流程,把单位里另两个“灵感”相对强的同事叫来看了一下现场。   结果正如熊、薛二人所言,这位同事从熊乐晨和刑警队的人身上,都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面对这种状况,“特美办”的人也不是全然没有异议的。原因也很简单,熊乐晨和薛锐都是“合同工”,现在只有他们说有事儿,“特美办”正式员工们都说没有。那究竟谁的说法才是正确的?要是按照熊、薛二人的说法来办事,那万一是错的,“特美办”的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平时,这个话题好像都没怎么提过。但目前这个事件与这么多条人命有关,不得不谨慎对待。总结这个议题,就是熊、薛二人的看法,到底能不能代表“特美办”的判断?   最后张弛和卢萍签了这个字,由他们领下这个任务,也由他们来辅佐、跟踪熊乐晨和薛锐的任务情况。这听着有些繁琐和无情,毕竟“特美办”每次办任务也出不了多少钱,还要被重重束缚。可这也是没办法,要是流程不严格,指不定要有成千上万的假案错案了。   总之,“特美办”出面后,从警方那边协调出了熊乐晨再次和石天铭面对面的机会。同时因为“特美办”正式加入协查,警方那边也放出了一些保密当中的调查进度。   “那个女孩死前最后见的人,就是石天铭?”   张弛靠着会议室的椅背,眯眼皱眉:“那这么说,石天铭不久板上钉钉的最大嫌疑人?这该拘了啊。要不他那个爸,老是拦在调查人员面前指手画脚的,这不烦死?”   “谁说不是呢?警队在安排专家去评估了,要是能出院,就拘。不过你也说了,他家里人事多,估计还是会办保释出来。”卢萍回道,“而且当时在场的还有另一个女的,据说石天铭比她离开得早,这个女的才是最大嫌疑人。”   “还有人?”张弛问,“那这个女的找到了吗?怎么说?”   卢萍看他一眼,好像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找到了,死了。”   “死了?”张弛先是觉得这句话真是没头没尾的,但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别墅火灾案的其中一个?!”   “宾果。”卢萍一点头,“就是这个女的也是那个什么教会小团体的一员,导致警方们对这个组织又警觉起来了。他们现在正在摸排人员关系,说是专门反邪教的部门也要介入了。”   默默听讲的熊乐晨忽然提问:“反邪教的部门,不是‘特美办’吗?”   “怎么说呢?如果真有怪力乱神的邪物,那就是我们的责任。如果没有,那就不是我们管理的范围。”卢萍解释道,“大部分情况下,都只是人在其中瞎鼓捣,所以默认是先给警方侦办。”   张弛在旁嘲弄:“有时候,人可比鬼可怕多了……”   熊乐晨偏头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总之,警方答应下次遇到那个东西出来,就立刻通知你们去见。所以时间现在还不确定,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卢萍道,“现在警方给的消息是,不管石天铭还是那个东西,都声称不记得最后遇到受害者的情况,以及在别墅里最后发生了什么。医生给的解释,是人格分裂的话,两个人格之间可能记忆不共享,可能记忆共享或部分共享,也可能记忆混乱导致都没有完整记忆。外加人命案和火灾,给人的刺激性都很大,心理原因导致失忆也是有可能的。”   “可能、可能、可能。”张弛嗤笑道,“那我还说可能是那个东西指挥这些人自杀、自焚,行不行?”   “医生和你角度不一样罢了。”卢萍回完他,又看向熊乐晨和全程沉默的薛锐,“总之,我们尽量帮你们安排见面,但你们也别掉以轻心。十二条人命,不管是石天铭做的,还是那个东西做的,都足以把一个人、一个未知物列为‘极其危险’的等级。薛先生,小熊的安危就劳烦你多上心了。”   一个会开到这会儿,薛锐才“嗯”了一声。   “那行,工作上的事说到这里。”卢萍转而道,“之前和两位说的租房,明天有空去看看实地?还有心理医生,小熊,我给你约了后天下午,没其他要紧的事就去,不许逃避了。”   张弛有点乐:“前面才说心理医生把那东西认定为第二人格,现在又让小熊去看医生,你叫他怎么相信医生?”   “这又不是同一个医生、同一个诊所。”卢萍道,“你有空的话,就接送一下。”   “行吧,我去就我去……”   两人一唱一和的,直接把熊乐晨自己发言的过程跳过了。   ***   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天中午,熊乐晨和薛锐被接去和石天铭、哦不、苏琳儿面对面了。   这事发生得比较突然。根据警方描述,他们正在协助石天铭办出院,眼看着前脚出院后脚进拘留所了,石天铭一个恍惚,再回过神来就变“第二人格”了。   哦,为了避免直呼“那个东西”的名字,现在警方将苏琳儿统称为“第二人格”,名字变成了最机密的事项之一。   总之,熊、薛两人再次到了之前那个疗养院,那个病房。   为了避免事态扩大,除了三个当事人,其他人都不许进去。张弛理解这个做法,但是同样被关在外面的警察有点懵:“就让他俩这样进去?没带个摄像机、录音笔之类的吗?”   这说的是标准流程,以往“特美办”也经常带这些装备的。但苏琳儿的特殊性,使得各种记录、知情人是越少越好,所以张弛只能含糊道:“我们办事比较特殊。”   “那里面不会……打起来吧?你们要处理那些东西的时候,会不会伤到当事人?”   “应该不会,吧?”   “‘应该’?”警察们望向病房门,“那我们是不是还得随时支援?不对,是救援,石天铭不会直接被送去急救吧?”   张弛也望过去遖峯:“那就看到底会谈到什么地步了……”   一门之隔的室内,气氛还没外面想象的那么剑拔弩张。   但很诡异。   因为关门后,熊乐晨看着样貌、神态与石天铭无异的青年,头一句冒出的就是:“你,是女的?”   “……真有意思,熊先生。”坐在休闲区沙发上的青年忽地笑了一下,这一笑,他的神态看起来就和之前大相迳庭了,“你居然知道我是女的?你是从医生那里听说的吗?还是光凭名字猜的?”   “你和医生说了?”熊乐晨走近他、不、准确来说是“她”,淡然追问,“你和医生说到了什么程度?”   “可不是我自己说的,是医生与我聊过之后,自己猜出来的。”苏琳儿轻笑,“我只是与他聊了几句,他就猜出我是女性。我猜,是根据名字比较女性化吧?”   熊乐晨不跟她讨论这些,而是继续问:“除了你的性别、名字,医生还知道什么?”   “这可多了,我的年龄、个性、爱好……甚至样貌。”苏琳儿回道,“医生那里甚至还有我的画像,我觉得他画得不错,他没给你看吗?”   “未曾。”熊乐晨坐到了旁边另一个沙发上,“我也没和你的医生交流过。”   这话一出,苏琳儿面露意外:“不是医生告诉你的?那是谁?我连警察都没说过这么详细。”她顿了顿,似乎轻笑、或者嗤笑了一声,“不过警察似乎也不在意我是谁、是什么样的。他们只是问我,邓雯雯死之前我在不在,别墅起火的事我知不知道。”   邓雯雯就是那个之前失踪好些天,最后在郊外被找到遗体的女性死者。本来苏琳儿说的这些话题,也是熊乐晨要问的,可他仿佛不在意眼下的延伸趋势,只是继续自己之前的节奏:“我当然是自己看出来的。”   “自己看……?”苏琳儿恍然,“噢,对了,你之前就能从石天铭身上看到我的存在。你难道光凭肉眼就能分辨出人格分裂?”   “‘人格分裂’?”熊乐晨淡淡地抛出一句,“你不是人格。”   苏琳儿:“……什么?”   “别装了。”熊乐晨看着她的眼睛,明明没什么表情,却仿佛在无声中带上了某种压迫感。   他说:“你不是人格,你从石天铭的大脑汲取能量,你的模样清晰可辨。”   他的手指抬起来,似乎在勾画那个一般人不可见的女人形象,又仿佛只是在描摹石天铭的眉眼。他问:“苏琳儿,你到底从哪里来?你,究竟是什么?”   苏琳儿怔怔地看他许久。   然后,她垂眼一笑,再抬眼时,神情中多了几分自信、或者说、自傲。   “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冥示会?”   她伸出手,是男性的——来自石天铭,也是女性的——来自苏琳儿。她看着自己举起的手,然后眼珠子轻轻一划,又对上熊乐晨的视线。   “我是冥示会的敬仰,是共知,是人人要感应的……神明。” 第18章 ——神明与病毒   苏琳儿这话,唬一些傻子和教会成员或许有用,唬一般正常人可能会觉得她在发疯,唬熊乐晨和薛锐嘛……只能被当做在放屁了。   在一旁安静坐着的薛锐,甚至觉得这话不值得他嗤笑一声。   而熊乐晨,则在苏琳儿发言完、安静了两分钟后,才打破了这种近乎尴尬的氛围:“你说你是神明,那你是怎么来的?”   这淡定的语气,好似问的不是“神明”来历,而是流浪的阿猫阿狗是哪里捡的。   “你不会理解我的降临方式。”苏琳儿虽然对熊乐晨这种平淡如水的态度不悦,但她依旧回答了熊乐晨的问题,“当冥示会的成员聚集,当他们开始强烈地渴求我、呼唤我,我才降临于此。”   她这个神神叨叨的调性,一点没感染熊乐晨的节奏,他继续问:“‘此’是哪里?石天铭身上?”   “他的灵性最强大,对我的呼唤最强烈,所以我对他的回应自然最多,也最清晰。”苏琳儿回道,“但也有其他成员会向我展示强烈的沟通欲望,我也会回应他们。”   “‘回应’是指附在他身上?”   “当然不是!”苏琳儿果断否认,“只因我偏爱他,所以给了他一个投影罢了。如果他对我失去忠诚,对我不再全心全意,我也一样不会再回应他。”   “‘一样不会’?”熊乐晨问,“冥示会的成员曾经背叛你?”   “只是一些没有灵性的平凡人而已。他们即便加入冥示会,也不懂信仰于我,专心于我。这些人,永远无法成为冥示会的核心,我也不会轻易回应他们。”苏琳儿微微一笑,摸了摸心口,也就是石天铭的心口,“不像石天铭,短短几个月就能从外围成员晋升为核心成员,他的灵性多么强大,不是吗?”   熊乐晨依旧不接她这些茬。   “那么,你是只回应冥示会的核心成员吗?”熊乐晨继续问,“那天去别墅的,都是核心成员吗?”   苏琳儿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你要开始问火灾了?”   “我只是在问‘人’。”熊乐晨道,“所以,他们是吗?”   苏琳儿还真回答了:“大部分是。”   “还有其他核心成员没去吗?”   “有。”   “还有其他核心成员没死吗?”   “……”苏琳儿轻嗤,“还说不是来调查案子的?”   “你如果知道,为什么不说?”熊乐晨道,“而且我问的是你的信徒,你不能回答,还是根本不知道状况?”   苏琳儿没正面回答自己到底知不知道,但她回了一句:“那些事发生时,我未曾苏醒。”   “我没问你案子发生的时候你在干嘛。”熊乐晨淡然锐评,随后又问,“但如果你的信徒相互之间出现摩擦,甚至杀戮,你怎么想?”   “我?我当然不赞同这样暴力的事!”苏琳儿回道,“大家应当团结、统一、分享,而不是分裂、独占、排斥。”   “教会外的人呢?”   苏琳儿眯了眯眼:“……那些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么,你为什么要向教会外的人,宣告你的存在?”   “什么?”   “你为什么把你的名字告诉了医生,告诉了警察,还告诉了电话另一头的我?”熊乐晨徐徐问着,“你刚才说你不屑于降临到不渴求你的教众面前,那你为什么要出现?   “如果冥示会的目标是扩大规模,为你拉拢更多信众,为什么石天铭作为核心成员,又不想让你出来?”   苏琳儿似乎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开,无意识地对到了薛锐的双眼。薛锐冷冷的目光里似乎带着利刃,好像下一刻就能彻底看穿苏琳儿,苏琳儿几乎是无意识地、瞬间就逃开了对视。   但很快,她又强自镇定下来,回道:“石天铭状态不好,我出来,是帮助他,是给他喘息的机会。我也不会在大众面前遮掩我的存在,我欢迎人们知道我,与我沟通。如果一个人灵性足够,我也愿意像关爱石天铭一样关爱他。至于石天铭不愿我出来……”   她有点刻意地放慢了语速,或许是要把对话又拖回自己喜欢的节奏中。她甚至笑了笑,说道:“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他的神智过于紧张了,或许他只是在表达的时候方式有误,所以你们误解了他的思想。”   她说完话,病房再次陷入了安静。   好一会儿后,熊乐晨才淡然抛出一句:“说完了吗?”   苏琳儿意识到什么,微微蹙眉:“你不相信我?”   “很显然,你没说实话。”熊乐晨明明无甚表情,可态度就像是轻易看穿稚儿撒谎的成年人,“从头到尾,你的话就漏洞百出,和石天铭的行为相互矛盾。你在骗人,可你连一般人类的逻辑思想都没搞清楚。”   苏琳儿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熊乐晨很干脆:“你不是神明。”   苏琳儿反驳的调门不由得高了一些:“你根本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熊乐晨打断她,“在人类的认知里,神明是呼风唤雨的、是会造物的、是全知全能的,还能聚集信仰之力。你能吗?你不能。”   他的自问自答连接得如此顺畅,使得苏琳儿想回答都插不上话。   但熊乐晨还没说完,他继续道:“你无法独立存活,你依附于人类,你靠名字传播。你是——   “窃取能量的‘病毒’。”   苏琳儿定定地看着他。   熊乐晨说前面的时候,苏琳儿还随着他每蹦出一句,而神情愈发冷凝。但当熊乐晨的定论说出来后,苏琳儿懵了几秒,随后想到了什么,带着些嘲弄笑起来。   “你说我是‘病毒’?”她笑道,“你居然认为我是病毒,哈哈哈……!”   “这只是一种比喻,人类常用的比喻。”熊乐晨道,“我这么说,是因为你离不开人类,你在人类之间传染,但你又很可能害死了你的‘宿主’。”   这话好像一下噎住了苏琳儿,她张了张嘴,却找不出反驳的话语。   熊乐晨又道:“还有,你连你感染到的其他人都不能感知,这也敢自称神明?”   他说最后那半句话的时候,边说边站了起来,垂眼看着苏琳儿的模样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薛锐跟着站了起来。   苏琳儿不知是被话吓到了,还是被他们的举动吓到了,下意识后仰了一些:“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熊乐晨道,“就想提醒你一句,你还没发现的事。”   苏琳儿无意识地跟了一句:“……什么?”   “我和他,都知道你,都‘见’到你了。”熊乐晨指了一下自己的眉心,“但你,无法‘感染’我们。”   “什么?!”   苏琳儿瞪大了眼睛,但熊乐晨已经不打算再和她继续交流。   他偏头和薛锐对视了一眼,两人便在无声中达成了默契,双双朝病房门走去。   而苏琳儿,也正如他们所料,直到目送他们出了病房,也没有任何动作。她甚至没站起来,只是浑身略微僵硬地坐在那儿,表情变幻莫测。   ***   另一头,熊乐晨和薛锐一走出病房,张弛和警察们就纷纷起身迎了上去。   “怎么样?”张弛当先开口,“他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我觉得,无法直接处理那个东西。”熊乐晨说完,又转头看向薛锐,“……对吧?”   面对这个补上的提问,薛锐回得很自然:“对。”   张弛的脸色一下凝重起来:“连你们都没法处理吗……”   “无法‘直接处理’,不一定无法处理。”熊乐晨看了一眼旁边还站着的警察,“继续在这聊吗?”   “那怎么说?”张弛道,“你们现在什么打算?那个石天铭怎么安排合适?”   “都行。”熊乐晨想了想,“他……身上那个东西,不会说的。它没多少实话。”   “和我们沟通的结果差不多。他这个第二人格,一直在回答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警察在旁边应道,“那我们继续带走他?他还有什么潜在危险吗?”   “暂时没有,她没那么容易伤人。”熊乐晨回道,“你们可以继续审问,她……不那么聪明。但只要她开始介绍自己,你们就打断她,不要让她介绍自己。”   “啊?”警察有点懵,“什么叫不让她介绍自己?”   “任何有关她自己的信息,你们都别听。”熊乐晨道,“我觉得,你们就继续叫她‘石天铭’,把她当做石天铭,一切按照你们原有的做法就行。”   “我们本来也不会叫别的名字。”警察回道,“流程标准里,这些都要有录像为证的。叫他别的,检方会来捶爆我们。”   “嗯。当他是个正常人,应该就暂时不会出事。”熊乐晨点头,又看向张弛,“我想见见石天铭的心理医生。”   “啊?你要见医生?”张弛问,“为了什么?聊聊石天铭的病?我提醒你,心理医生经常因为行业规则,不会轻易泄漏关于病人的信息。”   “不一定要问关于石天铭的事。”熊乐晨道,“就看看也行,对吧?”   最后那个“对吧”,又是朝着薛锐补上的,薛锐也应了:“嗯。”   “这么简单?你到底要看什么?”   “我能说的很多。先说吗?”   “……要不先看完医生,再回去详谈吧。”张弛感觉熊乐晨要说的事得回“特美办”慢慢聊,果断做了决定,又看向警察,“你们有空吗?劳烦带我们去和医生聊两句?或者你们和医生说一声,我们自己去见也可以。”   警察对视一眼:“那我们和医生说一声,你们自己去聊吧。” 第19章 ——她和她   熊乐晨说“看看”医生,还真是看看就走了。   最多还跟医生说了句:“别和其他人讨论石天铭的第二人格。”   医生一脸莫名其妙:“我本来就不会轻易泄露病人信息。”   熊乐晨不跟他多解释,就这么又和薛锐、张弛离开了。张弛看这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在车上就开玩笑道:“小熊,你可别明天看自己的心理医生也是看一眼就算‘看过’啊。”   “嗯。”熊乐晨随口应了一声,又问,“有纸笔吗?”   “有。”张弛趁着红灯,在副驾抽屉找了个本子和一支笔,递到后座,“要干嘛?”   “记一些东西。”   说是记录,实际上熊乐晨摁出水性笔就开始快速下笔,唰唰唰地。车辆行进中难免有些颠簸,可熊乐晨不受影响,毫不犹豫、也无修改。薛锐扫了一眼,无声笑了一下:“厉害。”   熊乐晨停下笔触,有些疑惑地看向他:“这,厉害?”   “嗯。”薛锐道,“不是所有人都能画这么好。”   他的措辞其实别有深意,但车里另外两人都没听懂,熊乐晨还若有所思:“不是所有人……”   薛锐本来要夸他,这下南辕北辙了。   “你画画啦小熊?”张弛更没听懂,“借我看一眼呗。”   熊乐晨就举起本子伸手到前座。   张弛抽空瞥了一眼:“喝,是挺牛啊。虽然还没画多少,但我一眼就觉得特征很明显。”他边说边琢磨起来,“我甚至觉得好像有点眼熟。不过一时间没怎么想起来,可能你画更细我会想到吧。”   熊乐晨道:“那我在路上画完。”   “行啊,你可别晕车……”   张弛并不知道,如果他看过石天铭的心理医生的画,就会明白熊乐晨这副话,和医生用数字软件做出来的“苏琳儿形象图”有多相似。   ***   回到“特美办”,三人外加卢萍,开了个案情进度小会。   主要就是听熊乐晨怎么形容石天铭体内那个玩意儿。   之前苏琳儿神神叨叨那么多,到了熊乐晨这里,再次变成了寥寥数语:“她就是附在人类身上的东西。人类对她知道的细节越多,对她的情感越深,她的存在就在这个人身上越明显。她的存在足够明显时,就可能能够影响被附身的人。她自称是那个冥示会的‘神明’,借此传播她的名字和形象。”   “啊?就这么个玩意儿?”张弛道,“薛先生,有什么补充吗?”   “并无。”薛锐道,“小熊说得很精确,很本质。”   卢萍道:“是她和你们坦白了这些?”   “不。”熊乐晨想了想,“但就是这个意思。”   薛锐补充道:“她一直企图欺骗,有很多废话,但小熊没上她的当。”   “这怎么听起来还挺聪明,之前小熊不是说她挺蠢的吗?”张弛问道,“既然你们说对这个东西知道得越深,越容易受影响,那那些人命案,和她有关吗?”   “她的本质是传播,并不敌视其他宿主。”熊乐晨想了想,“她强调了发生那些事的时候,不是她出来的。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撒谎。”   “确实。就算不是它钻出来直接害人,它也有可能让石天铭去害人,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张弛道,“这样的话,被它传染到的人,都会成为隐藏的风险。”   “她应该没那么强大。”熊乐晨客观回应,“我去看了石天铭的心理医生,那位医生的状态远远没有石天铭那么严重。”   “就算只有一个石天铭,现在也已经出了大乱子了。”张弛道,“还有,你知道这么多关于它的事,那你自己现在情况如何?”   熊乐晨本来要回答前面那个问题,等听到话题转到自己身上,顿时沉默了。   张弛当然就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又补了一句:“你犹豫什么呢?老实讲就行,就算你因为疏忽而碰到了麻烦,我们难道还会不帮你吗?”   “你这话是在安慰还是在吓人?”卢萍吐槽了他一句,也看向熊、薛二人,“不过话糙理不糙,你们要是也到了严重的情况,一定要讲。咱们不是要你们自负生死的。”   “我没事,它碰不到我。”薛锐终于开口,“小熊,也不会有事。那东西主要影响心智,无法直接对人造成实际伤害。”   “真的?小熊,你可是记忆还没完全恢复的。”卢萍看向熊乐晨,“影响心智,对你可不是小事。”   熊乐晨想起一句苏琳儿的话,回道:“她说她不屑于回应不在心里渴求她的信徒,我不渴求她,她也不会回应我。”   “你还和一个怪东西讲什么道理啊!”张弛啧了一声,“指不定它又骗你们呢?”   薛锐道:“这只是她自吹自擂的说辞。你们可以将这种‘渴求’‘呼唤’视作一种纽带,这条纽带不强,她就绑不紧、抓不牢这个人类。她不会消失,但她也无法强大。”   “对、对。”熊乐晨频频点头,“就是这样。人不主动寻求她,她也无法主动靠近。”   “所以,它才利用教会,来促使人类‘呼唤’它?”张弛一下想通了这点,“那你们一出来就说解决不了,是怎么回事?”   “是暂时解决不了。”熊乐晨再次纠正他,“这东西,看起来从人类的脑补延伸出来,并且从此汲取能量。你可以把它当做一种……思想上的能量,我们无法、我是说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去扯断思想的链接。”   薛锐跟在他后面道:“我也暂时想不到什么办法去切断。”   张弛皱着眉:“难道就拿它没办法了……”   四人集体沉默了一会儿,薛锐瞥一眼熊乐晨,确认他没有要说话的趋势,再次开口道:“或许有。”   其他三人纷纷望向他。   “去问冥示会还活着的核心成员,那个东西到底怎么出现的。”薛锐道,“知其来源,或许就能知其弱点。”   熊乐晨一眨眼,似乎跟上了他的思路:“嗯。我问她来历时,她说得很模糊,或说是根本没坦白。但有两点她透露得很确定,一是石天铭因为有她‘附体’,所以才在半年内从外围成员升级为核心成员;二是冥示会基本都知道她,而且越是核心的成员对她了解得更详细。”   “照这么说,其实问石天铭最合适。不过按照他之前的态度,估计是不行吧。”张弛道,“行。反正警察肯定要调查这个冥示会,如果他们能问到那东西的来历,我们尽量把消息收集过来。”   熊乐晨道:“最好能让我们亲眼见见。”   “嗯,我会一起问。”张弛顺口应了下来,然后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在车上画的人像画完了吗?不是说要记录东西,所以才画的?”   “画完了。”熊乐晨拿过放在旁边的本子,翻开。张弛趁这会儿转头和卢萍道:“我看过一眼,总觉得那个人像好像在哪见过,但是一时间没想起来……”   说着话,熊乐晨已经把画了人像那页推到了两人面前。   深色长发,深邃双眸,眼神温和,这是一张女性画像。   “卧槽,你还真的很会画啊!”张弛怔了一下,都忘了要去想这人像为什么眼熟了,“你在之前那个框架就很有神态了,这个加完了‘亿’点点细节的完成图,简直赶得上手动打印了!”   “这,夸张了吗?”熊乐晨道,“其实我都是随便下笔的,我不太懂画画的笔触……”   “嗨,我也不懂画画,但你确实画得挺清晰的。而且你用水笔画的,还讲究什么笔触啊……”张弛笑了笑,随后看向卢萍,“你怎么不说话?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卢萍像是才回神,扭头回他:“我觉得,她很像一个人。”   “哦?搞不好你想起来的就是我觉得像的那个。”张弛道,“不过,我一下想不起在哪见过的了,你直接说吧。”   卢萍却没直接说,而是问熊乐晨:“你为什么要画她?她是谁?你在哪看到的?”   “你们都见过她?”熊乐晨也难得带了些许意外的语气,同样反问,“这是谁?”   张弛简直要无语:“你俩别打哑谜了行不行?说答案成吗?”   “你自己忘了,还好意思催我?”卢萍瞥他一眼,没好气道,“前几天才给你看过的照片,你认真看了吗?这不是和邓雯雯长得一模一样吗!”   张弛怔了一瞬,随即恍然:“哦对对!我就说眼熟,警察给我们看过的资料里有一张邓雯雯的证件照!”   “邓雯雯?失踪抛尸案的死者?”熊乐晨虽然知道这个案子,但基本靠卢萍和张弛口述,没看过材料。因此现在两人说这画像是“邓雯雯”,使得熊乐晨自己都不由得又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那副人像。   张弛还问他呢:“小熊,你画她干嘛?”   熊乐晨道:“我画的不是邓雯雯。”   张弛:“啊?那是谁?”   熊乐晨:“石天铭身上的,那个东西。”   张弛:“……哈?!” 第20章 ——全新的你   苏琳儿和邓雯雯居然长得一样,石天铭身上的东西一下从“怪物诞生论”变成了“怨鬼附身论”。   但熊乐晨的否定很果断:“不是。”   张弛道:“你怎么知道不是?”   “我看得出来。”熊乐晨道,“而且如果是死去之人的灵魂,薛锐是能直接清除的。”   张弛道:“薛锐都没说,你就知道了?”   薛锐道:“他没说错。”   “……”张弛被这一唱一和搞得噎了两秒,但还是道,“你们确实很厉害,可未必是这方面的专家……”   熊乐晨道:“我不会看错。”   这话配上熊乐晨的语气,颇为生硬,换别人来听恐怕要吵架了。不过张弛和卢萍想到他之前失忆过,如今依旧是憨哒哒的,理解、思考和表述的能力或许还没完全恢复,因此也没计较他的冷硬反驳。   卢萍还换了个思路道:“反正也就是公事公办。毕竟现在那东西和邓雯雯长得像,理论上有可能还是同一个嘛。按照流程,‘特美办’里擅长这方面的同事,还是得走一趟去看看。再说,他们之前也只看过刑警队,要是石天铭身上的东西清楚到他们也能看出来了呢?”   张弛也道:“放心,不会把你们排除出这个案子。只要你们出力了,酬劳肯定算的。”   他们劝得苦口婆心,熊乐晨不说话了。   四人相对沉默一小会儿,张弛和卢萍知道,这算是默认了,因为熊乐晨和薛锐两个就是“沉默二人组”。张弛便道:“行,那我们就按正常情况安排了,反正不会影响你们参与案子的。要是有什么消息,也会和你们分享。”   他边说边站起来:“走吧,过会儿就下班高峰期了,趁现在去看看房子。小熊刚才提的去冥示会调查来源,还有能不能见一见冥示会核心成员的事,我们会转达警方,一有消息就和你们说。”   卢萍跟着道:“我去和其他人聊一下小熊说的那东西的特征。除了派别人去看看石天铭,也顺便比对一下资料库,看能不能找出类似的东西。对了,小熊,在你眼里,我和张弛还是没被那东西缠上吗?”   熊乐晨这才重新说话:“没。”   “真有意思了,我们几乎知道除了名字之外的所有信息,居然还没传染到我们身上……”卢萍略一沉吟,“这么说,名字很可能是对于这个东西极其关键的因素。”   薛锐冷冷道:“既然名字是传染的关键,她就不会使用假名。”   他这个观点很有道理,苏琳儿要是邓雯雯死后的怨灵,怎么会靠一个假名来传播?但结合薛锐的语气,联系上下文,他就有点帮熊乐晨反驳质疑的意思。张弛苦笑一下:“得,两位,要是我们同事帮不上忙,不是更证明你们的能力强大吗?反正现在什么事都得等消息、等安排了,你们去看房吗?”   薛锐看熊乐晨,熊乐晨倒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去。”   张弛看他俩说着话站起来了,暗暗松口气:“成,那走吧,看完房顺便就吃晚饭了……”   ***   别人看房,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小区内外、周遭设施,可能都得考察一番。   熊乐晨和薛锐看房,客厅里一站,各个房间一探头,这就完了。   “啊?这就看完了?”   问同事拿来钥匙的张弛懵了一下:“你们这进门后还没三分钟呢,那小区里逛逛吗?”   熊乐晨也茫然:“还要看什么?”   “看看家具状态啊,装修的情况啊,各个电器、网络什么的……”张弛说着,忽地一拍脑门,“哎,我和你们一个失忆、一个刚入世的说这些干什么。我干脆直接帮你们看些重点得了。”   于是张弛一个平时风风火火的猛汉,带着两个对生活品质似乎毫不关心的男人,边检查边解释了整个房子的一些重要设施。一番检查下来,家具水电这些基本都能用,就是得办理网络和天然气。   “……怎么样?”充当了一次中介的张弛,讲完一轮后感觉都有些喉咙发干了,他看向两个几乎全程没说话的男人,“还有什么问题和想法吗?”   熊乐晨和薛锐前后回应了一声:“没。”   张弛又问:“那考虑考虑?”   这回熊乐晨和薛锐对视了一眼,然后熊乐晨先道:“我可以。”   薛锐眼底起了点笑意:“我也可以。”   “两位,我是让你们回去考虑考虑,不着急现在就说结论啊。”张弛无奈,“你俩倒好,跟结婚似的在那‘我愿意’‘我也愿意’呢?”   熊乐晨没太明白他在说什么,薛锐则不知道是否听懂了这个比喻,但薛锐回话了:“没什么可犹豫的。”   “那谁睡哪个房间,决定了吗?”张弛道,“一些重要的事可得提前商量好,别等搬进来再因为这个吵架。”   主卧自然是稍微大一些,朝向也好一点的。薛锐却主动道:“小熊主卧。”   “真的?”张弛有些意外,“是不是你预留的房租不太够?”   薛锐这种气质的人,张弛还以为他默认自己去主卧来着。现在薛锐居然主动让位,张弛只能想到一个理由:一般卧室比较大的人,要付的房租要多一点点。   薛锐却很淡然地回道:“目前月付还够和小熊平分。”   张弛半提醒半确定地问道:“你们平分?”   “不然?”薛锐道,“等我有多些积蓄,会记得给小熊一些报酬,作为之前收留我的报答。”   “我不是说这个……好吧,你们自己决定就行。”张弛道,“既然你俩都没啥意见,那差不多可以准备签约和搬家了。薛锐可能需要买一些日用品,还有小熊家里的网络,要是原本就是你自己办的,迁过来就行……嗨,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到时候帮你查一下、帮你迁移就是了。”   他说着,就转身往门口走:“既然做好决定了,那就走吧。咱们今天就在附近找个小馆子吃晚饭好了,你们也熟悉熟悉附近的环境。对了,到时候大家来帮你们搬家,还能一起AA、就是集体出钱凑一顿,庆祝你们正式同居。”   熊乐晨又疑惑了:“‘庆祝正式同居’?”   “哈哈,我随口说的。不过人不都是有了大喜事、正向的大变动之后,会找点乐子庆祝一下吗?”张弛打开房门,“再说了,你俩这么投缘,也算正式庆祝你们的相遇、相识,对吧?”   “庆祝我们的相遇……”熊乐晨跟在他身后,低声地重复了半句,依旧没什么表情、语调却稍稍上扬了,“你说得对,是得庆祝。”   薛锐走在最后,闻言,也无声一笑。   ***   吃完饭,熊乐晨和薛锐回到了依旧暂居的一室户。   张弛绝不会想到,这两个看起来很投缘的人,实际上回家后几乎不怎么聊天。除了必要的信息交流,两人在家里大部分时间相对沉默。更多的声音,都是熊乐晨在用平板看视频。他本来是戴耳机看的,可薛锐注意到后,表示他不介意声音外放,而且他有时也会坐到旁边一起看。这几乎成了两人在家里一起做得最多的事。   而今天进门后,薛锐看着熊乐晨像是走“回家必要流程”似的,去上厕所、去倒水喝、然后往沙发上一坐开平板,忽然开口道:“你今天,不太一样。”   “什么?”熊乐晨放下平板,仰头望向他,“哪里不一样?”   “你今天在那个苏琳儿面前,说了很多。在‘特美办’和那两人说的时候,也说了不少。”薛锐走到他跟前,垂眼看着他,“今天一天,比你好几天加起来的话都多。”   熊乐晨似乎愣住了,然后问道:“我今天的话很多?”   “是多了一些,但不是坏事。”薛锐在他身边坐下,徐徐道,“面对苏琳儿的谎话连篇时,你那些话很有逻辑,也很有气势。你看出了她语言里的漏洞,压制了她。”   熊乐晨望着他:“我只是……提前想好了那些话。”   这个迹象其实还挺明显的,毕竟熊乐晨不太顺着苏琳儿的话往下说,都是强行回到自己的话题赛道上。但薛锐没说这些,只是道:“提前想得好,临场发挥也不错。那个魔物说的话,你都能反驳。在‘特美办’沟通的时候,你能把苏琳儿谎言下的真实都提炼出来,清楚传达给他们。”   他说完这些,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后徐徐道:“其实你很聪明。只是我刚见到你那些天,你总是很沉默,你在家里也很沉默。如果你愿意表达,我想其他人都会逐渐了解你,明白你的建议是足以信任的。”   “……是吗?”熊乐晨觉得薛锐说到了自己心里,但又无法彻底表达心中所想,只能斟酌着说辞道,“可我的记忆缺失太多,我怕说错,别人听不懂。”   “已经完全够日常交流了,有时候,你的表达甚至比许多人要更清晰。”薛锐道,“而且你不多说些,怎么能练习?不用担心别人怎么看你。既然你之前失忆了,那现在的你,就是全新的你,是什么样的都可以。”   “‘什么样的都可以’……?”熊乐晨重复着他的话,似乎在思考什么,薛锐就耐心等着。好一会儿后,薛锐终于等到熊乐晨再次开口:“那,你能帮我多练习说话吗?”   薛锐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第21章 ——有缘人   接下来几天,熊乐晨和薛锐都没能进一步处理苏琳儿的事。   但一桩桩一件件还真发生了不少。首先就是“特美办”带了一个擅长处理“冤魂死灵”类问题的同事,又去见了一次石天铭。那会儿石天铭已经进了拘留所,不管面对谁都是一言不发,苏琳儿也没出来。同事折腾了些手段,连邓雯雯的八字都掐上了,最后只能给出判定——如果要他来下这个案子的结论,他会说没有邪灵作祟。   结果“特美办”刚走不久,石天铭就开始出事了。先是对着虚空自言自语,接着就开始发疯撞墙,喊脑痛脑乱。一通折腾下来,石天铭又被保释进医院去了。医生说可能有躁郁症的迹象,具体还要观察判断。石家应该还去申请了检方鉴定,要是真鉴定出精神疾病,那起码给石天铭减刑是没问题。   说到减刑,石天铭被检方起诉的概率应该是十有八九了。   消防给出了初步的火灾调查报告,人为纵火痕迹明显。刑警队那边也传来消息,别墅死者体内发现了安眠药物的成分。虽然这两头都说还没下定论,可两边一合,这么多人都死在人为的昏迷和火灾之下,就一个石天铭还活着,难道还不把他往死里查?   而邓雯雯的案子,据说已经有很多证据表明,人就是被她最后见过的那个女孩杀死的。不过抛尸这事还在调查,毕竟单独一个女孩很难顺利带走成年女性的尸体。而冥示会这种疯疯癫癫的属性,使得警方高度怀疑抛尸同伙也在这个教会里,所以教会、包括教会成员最多的大学,正在被严查。   在这两件案子不断推进的期间,熊乐晨也终于去看了心理医生。   这医生不是第一次帮熊乐晨诊疗了。一通聊天下来,医生表示问题不大。虽然熊乐晨没有记忆复苏的迹象,但他已经能够正常生活,思维和交流都没问题,不必强行追求找回记忆。熊乐晨的小问题在于不太有情绪波动,不容易共感,对一些比较复杂的话语和问题会表现得相对迟钝。不过这些可能都是后遗症症状,在重建社会化生活能力时大概会慢慢恢复,就算不恢复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这个论断下完,熊乐晨终于不必再去看医生了。他将这事告知了卢萍和张弛,然后眉眼间颇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看得薛锐暗自好笑。   “看那所谓的心理医生,让你这么紧张?”薛锐道,“人类各式各样,什么样的都有。即便你与失忆之前的‘你’不一致,只要现在的你不杀人放火,那你是怎样的人,都不要紧。”   “嗯。”熊乐晨想了想,又延展了一句,“只是之前他们总是反复要我来看心理医生,我以为他们还觉得我有哪里很不正常。”   “没什么不正常。”薛锐道,“他们只是关心你。”   反正家里没别人,熊乐晨径直道:“有时候,我会觉得他们的善意来得有些莫名。医生说我共感程度低,是因为这个所以我不理解吗?”   “他们关心你,是正常的,不关心你也是正常的。他们善良,而且你现在是他们的朋友、同事,外加你曾经彻底失忆,所以他们才会尤为关心你。”薛锐耐心回答着,“你不太理解,也不要紧,很多其他人也不理解、不这么做,人类就是这么……千姿百态。你不必多想。如果有人确实对你好,接受他们的好意,好好生活,就算是对他们的一种报答。”   “原来如此。”熊乐晨眨了一下眼睛,“没人和我说过这些,谢谢你。”   “不谢。”薛锐问,“不过,我的善意也会让你觉得疑惑和困扰吗?”   “没困扰。”熊乐晨果断回道,“但我不太明白,你是这样乐于助人的人吗?”   “不。”薛锐也很果断,“我只是觉得你很投缘,你看我对别人会这样吗?”   “正因为你对别人似乎不这么热心……”熊乐晨顿了一下,转而道,“我也觉得你投缘。”   他的回应,令薛锐微微一笑:“所以,我们的合租也是最合适的,这是命中注定。”   熊乐晨不太明白这话的真意,但表面意思还是听得懂的,于是他点头:“对。”   ***   熊乐晨和薛锐的租屋合同,没几天就签了。因为是熟人对熟人,不押付一,对经济状况拮据的两人来说非常友好。   随后就是给薛锐买生活用品,给熊乐晨搬家。熊乐晨还提前看了好几个搬家打包相关的技巧视频,然后就按照那些视频,按部就班地买了箱子、一一装箱和标记。薛锐在旁看得好笑,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就看着熊乐晨仓鼠搬家似的来来去去,把东西一件件往箱子里装。只有熊乐晨不知道要怎么放置一些物品时,才会上前提醒几句。   熊乐晨蹲在箱子边放好了东西,先是道谢,接着又道:“你好像什么都会。”   “这只是很简单排布。”薛锐站在旁边,垂眼看着他,问道,“我看起来像是不太会收拾的人?”   熊乐晨想了想:“你出现的时候,没带什么东西,只有一把剑。”   “因为我和普通人不一样。”薛锐忽然也单膝蹲下来,掌心朝上地向熊乐晨伸出手,“给你看个秘密。”   “什么?”   薛锐没直接回答,只示意他看自己的手。下一秒,原本空荡荡的手掌上,竟凭空出现了一块石头!   熊乐晨缓缓一眨眼。   薛锐看着他的反应,说道:“你好像不太惊讶?”   “我……医生说我的情绪波动有点问题,不太大。其实我是惊讶的。”熊乐晨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之前我说我只是练了一些武,实际上,确实很接近他们说的修真。我看了一些这个世界人们的想象作品,应该更接近所谓‘剑修’。”薛锐道,“我能变出东西,是因为我有一个看不到、摸不着的储物空间。我的一些必要物品,都在里面。包括几件衣物,不过和这个世界的风格不太一样,所以拿出来也没用。”   “原来如此。”熊乐晨点头,“那你的剑可以收进去了,不必天天放在家里。”   “其实每次出门,我都走在后面,都把它收起来了。它是我的本命武器,我可以在一定距离内,隔空操纵它。”薛锐抓起熊乐晨的手,把石头塞在他手里,“给你玩了。”   “……嗯?”   “这是矿石,炼东西用的,不过我不缺这个。”薛锐道,“随便你拿来做什么,扔去当门档都行。”   其实这石头黑扑扑的,就算某些角度下似乎有些闪光,一般人也不会觉得能有什么用。不过熊乐晨仔细端详了石头后,便把石头放进了箱子里:“谢谢。”   “不谢。”薛锐似乎一点不意外他乐意收下这个,正要再说点什么,熊乐晨的手机恰好响了。   熊乐晨起身去拿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接起来:“萍姐?”   “小熊,我这边收到了警方那边发来的关于冥示会的信息!”卢萍道,“他们在石天铭还有冥示会一些成员的宿舍,搜到了关于冥示会的活动手册。其中一个核心活动,我怀疑就和石天铭身上那个东西的诞生有关。有空来办公室讨论一下吗?”   熊乐晨看了一眼薛锐,薛锐也已经起身,问道:“怎么?”   熊乐晨道:“现在去‘特美办’。”   薛锐连理由都没问,召来自己的剑,顺手就收得无影无踪:“那走吧。”   熊乐晨看他行云流水地做完了这一系列魔术般的事,一句没问,只点头:“嗯。”   ***   “特美办”的会议室里,一个电子版的手册文件被投屏在大电视上。与会的除了卢萍、张弛、熊乐晨、薛锐之外,还有之前也去看过警察和石天铭的两人,以及经常负责材料分析的杜芳芳。   “这玩意儿,别的部分都没什么用,基本是杂糅抄袭其他教会或者组织的管理手册的。只有这一章节,非常神奇。”   杜芳芳操作着笔记本上的文件,展示着文件的目录:“这一章题目写的是‘冥想’,但我大致扫了一遍,实际上算是……对幻想的步骤指导吧。”   “幻想还要指导?”张弛也还没来得及看文件,就直接来参会了,“这个冥示会的人,集中在一起就为了一起发梦?”   “‘冥示’的意思,就是‘冥想启示’,所以这应该就是他们最重要的核心活动。”杜芳芳滚动着鼠标,最后在某一页停了下来,“而他们幻想的,也不是什么未来、什么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好事,而是——一个人。”   “人?”张弛迅速扫过屏幕上出现的几行,“选择TA的性别、年龄、身高体型,还要起名字……这不是小孩子玩扮家家的时候干的事吗,幻想一个朋友?”   他边说边嗤笑了一下,杜芳芳却道:“他们这是把流程简单翻译和包装了一下罢了,就像其他章节的杂糅一样。这种模式,我觉得和国外的tulpa十分相似。”   “‘tulpa’?”熊乐晨鹦鹉学舌了一下,问道,“那是什么?”   杜芳芳看向他:“我们本土有翻译,叫做——‘幻人’。” 第22章 ——幻人和家仙   “幻人?”   熊乐晨望着她:“那又是什么?”   “简单来说,确实跟小孩幻想一个朋友出来陪自己一样,但要更详细。”杜芳芳回道,“就像这上面说的,去想象一个人的存在。要细想它的性别、长相、身材,身体的每个细节。然后是性格,行为举止,甚至说话的声音、口癖等等……总之,越详细越好。   “当然,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赋予这个角色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是它与世界连通的桥梁,创造者通过深深记住这个名字、呼唤这个名字,建立自己和这个角色的关系。创造者要用尽全力地去想,去认为这个角色已经来到现实世界,来到自己身边。要去想这个角色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当然,还要与它对话。   “当这种想象足够强烈,互动得足够多、足够真实,这个角色……就会真的来到创造者身边。”   杜芳芳说完这一大堆话,喉咙都干了,连连喝了几口水。   众人没说话,熊乐晨望了一圈,薛锐便问他:“你想说什么?”   熊乐晨与他对视一眼,终于发言道:“这听起来……也和形成别的人格有点像。”   “是有点异曲同工的意思。说到底,就算是原本心理相对健康的人,这么搞下去,也有可能变成精神病吧。石天铭就是典型的例子,先别说他身上的东西,他本人也够疯疯癫癫了。”张弛也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冥示会所有人都在弄这个,怎么只有他成功了?而且世界上每天不计其数的人在有意无意做这件事吧?幻人出现的条件是什么?它本身又到底是什么?”   “幻人出现的比例确实非常低,但在这样大的幻想人群基数下,它也不是无迹可寻。至少我就是在国外传来的资料库信息中,阅览过幻人的材料,才会在看到冥示会的手册时,模糊记起这点、并且在资料库进一步搜出来看的。”杜芳芳道,“资料里记录,幻人和创造者并不是主从关系,甚至不一定是友好关系。它有可能脱离创造者的设想和控制,对创造者乃至其身边的人造成影响,或者进一步伤害。”   “照你这么说,幻人出现纯属偶然?”张弛道,“那它是怎么传播的?”   “这就是我要说的,‘幻人’这个概念,和冥示会所说的‘冥想’的不一样之处。”杜芳芳道,“冥示会要求大家把这个——我就称为‘角色’吧——把这个角色进行标志化、符号化,即所有成员都遵循同一个角色的设定,去想象它、呼唤它。当所有人的认知都高度一致,起码这个角色的形象就扩散到了整个教会。而每个人用角色名字进行呼唤,这个角色就有可能真的‘降临’到其身上。”   一名同事嘀咕道:“这不就是发了一本设定集,然后所有人都背诵吗……”   张弛啧骂了一声:“艹,这就是石天铭身上那玩意儿,自称‘神’的原因?就因为它能够降临在教会的成员身上?还是说,石天铭在想象的时候,就给它赋予了‘神’的属性,所以它就这么自认为了?等等,那他身上的东西到底是不是他自己想象的?”   “大概率是。他在冥示会晋升的速度非常快,或许就与他成功召唤出了这个角色有关。”卢萍道,“而且你们考虑过,为什么石天铭召唤来的这个角色,和邓雯雯长得一样吗?”   张弛一下反应过来了:“石天铭喜欢过邓雯雯!他拿邓雯雯的外貌给角色打底了!”   “十有八九。”卢萍道,“况且警方消息里,说过冥示会其他成员也去找过邓雯雯。可能就是他们知道邓雯雯和设定角色长得一样,所以都去看了。”   “那冥示会成员杀了邓雯雯,也和这事有关?”张弛感叹道,“邓雯雯也太他妈倒霉了吧!被不喜欢的人追,最后还平白无故被杀了,我现在倒觉得她应该变成厉鬼向石天铭讨债!”   “不管是爱是恨,至少现在我们摸到了邓雯雯案的动机。”卢萍道,“但是别墅火灾案的动机是什么?其他所有人都和石天铭一样,对那个角色是忠诚的、强烈呼唤的,这些人为什么还会被杀?”   张弛猜测:“有可能,其实和那个角色无关?只是内部起了矛盾?”   杜芳芳则道:“也可能是这个角色在传播的过程中,某些设定被误解了,而石天铭是原教旨主义……”   卢萍环视一周,最后视线落在熊乐晨和薛锐身上:“你们怎么看?”   薛锐没说什么,只看熊乐晨:“你觉得呢?”   熊乐晨想了一下:“我觉得,还漏了一点。”   众人纷纷望向他:“什么?”   “就是,你们刚才说的,是要详细知道这个角色的所有设定,它才会传播。而且就算传播,它也不一定会降临。”熊乐晨道,“可我看到的不是这样的。”   “怎么说?”   “石天铭身上的东西,只靠名字就可以传播。”熊乐晨道,“反过来,就算你们知道她的一切,就像现在你们知道了她的长相、她说的一些话,可你们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的影子,就没来到你们身上。”   “……”众人沉默两秒,杜芳芳不由感叹,“小熊,你说得对,这是个大盲点!”   同事皱起眉:“那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到底怎么去除?”   “或许这个东西的存在,这次要由我们来记录了。”卢萍道,“我建议,可以参考幻人和冥示会的手册,起个草稿。然后大家还发现了什么特征,都可以说,补充到资料里面去。”   张弛道:“我们是发现不了什么了,只能靠小熊和薛锐。你们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熊乐晨回想一会儿:“没。”   薛锐看他没什么想说的,这才道:“我有个猜想。”   卢萍道:“说说看?”   “靠人类的强烈信念存在,靠名字传播。集体对它的信念越强,它越强大。”薛锐道,“某种程度来说,这确实算‘神性’的一种。”   熊乐晨看他:“可她不是神。”   “她确实不至于到‘神’的地步。”薛锐道,“其实不是‘神’,也有这种能力。有些更强大的,可以利用这种能力,和人类做交换。比如人类给它点什么,它就给人类点什么。”   “我好像听懂了,是不是说的就跟家仙儿有点像?”杜芳芳先说了一句,然后看熊乐晨和薛锐有些不太理解,于是解释道,“就是咱们这儿有些地方的习俗,会拜一些生物,奉为‘家仙’。人供奉家仙,家仙就保护这家人。”   “而且传说中,如果常年不再供奉家仙,家仙就会没有力量,随即离开。”卢萍道,“这确实和石天铭身上那东西有点像,至少没有强烈信念的成员,那东西就不会到这个成员身上。”   “可家仙是召唤来的,石天铭身上那东西可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张弛道,“这不一样。”   “我说的不是那东西的本质到底是什么。”薛锐道,“我说的是,可能的‘解决之法’。”   众人一事不解,没跟上他的思路:“啊?什么?”   熊乐晨却抓到了薛锐话里的关键,说道:“它‘靠人类的强烈信念存在’?”   薛锐看向他,眼底隐隐带笑:“嗯。”   张弛道:“两位,说清楚点儿,别打哑谜了成吗?”   薛锐依旧没直接回答,而是看着熊乐晨:“你继续说。”   “如果它靠信念存在,那减弱这种信念就可以了。”熊乐晨道,“冥示会这些人对那东西的印象减弱,身上的虚影可能就会逐步降低。如果降到和那些警察差不多的水平,或许就没什么事了。”   卢萍骤然想起来:“哦对,你好像说过,石天铭的心理医生什么都知道,但他身上的东西也不明显。”   “照你们这么说,这事忽然简单了。”杜芳芳道,“让他们别想那玩意儿,影响就会逐渐消退。那我建议,让心理医生给这些人通通来个催眠,降低那东西在他们脑子里的印象,直接忘了最好!”   张弛道:“可这有可能影响破案。”   “那等他们先破案?”杜芳芳想了想,“哎?对了,小熊不是说只要不知道名字,就不算中招吗?那找个知道名字的警察,催眠忘掉名字,试看能不能直接消除那个影子?”   “你当催眠是精准爆破呢,还能只忘了名字,却不忘其他的内容。”卢萍道,“还有,不一定每个人都能成功被催眠。这个办法可以试,但不一定具有普遍适用性。”   “那总之,我们给出的办法,就是让所有当事人都去心理辅导了?”杜芳芳边说边记录,“要不这个建议直接报给警方吧,让他们拿主意。不过我猜他们不一定会在意,因为这东西没显现出什么危害性。等以后结案了,日子久了,他们自然会将之忘在脑后。”   “自然忘却,也是个办法,不然越提越难忘……”卢萍正说着,还没收尾,手机就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边站起来边接电话:“喂?对,是我……嗯?”   她走向门口的脚步一顿,扭头看向熊乐晨和薛锐。   “石天铭的第二人格,要求见熊乐晨?” 第23章 ——虚像与实像   石天铭在疗养院和刑警队进进出出,反倒是熊乐晨和薛锐,总是在疗养院见到他。   “听说你想见我。”   熊乐晨之前被薛锐鼓励过,这次再见石天铭、哦、是苏琳儿,态度和气势上更自信了一些。他和薛锐坐到了与之前一样的沙发位置上,看着苏琳儿:“说吧,什么事。”   “你们和其他人不一样,你们知道我是存在的,是不是?”苏琳儿看起来没之前那么从容不迫了,眉眼间反而带着些焦躁,“那些警察,硬是跟看不到我存在似的,只把我当做石天铭!就连心理医生都开始无视我的存在。我知道你们和警察是一伙的,你们既然知道我,就告诉他们,别把我当石天铭!”   面对她有点冲的语气,熊乐晨的反应很淡然。   他知道警察为什么无视这个“第二人格”,大概就是因为张弛他们说过的“证据不混淆”。法律上可不管嫌犯有几个人格,落在纸面上,通通都是一个身份。不过心理医生为什么也开始弱化她,倒是不太清楚。   熊乐晨也不在意心理医生为什么这么做,他只是道:“你之前在电话里,不是还跟我装过你是石天铭吗?怎么现在又不乐意别人就把你当做石天铭?”   “那时候我又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石天铭的父母把你们形容得像是洪水猛兽,要我小心应付。”苏琳儿道,“可现在既然都知道我的存在了,我干嘛还要伪装?我就是我,我不是石天铭!”   她这个反应,有些对上了薛锐先前的猜测。她依靠“人类意念”存在,以前在冥示会里,她都无往不利。而到了眼下,当接触的人开始无视她,她就有点着急了。   熊乐晨一直觉得,她虽有成年女性的外形和类似的言行举止,实际上思维逻辑并不像正常人类那样稳定,她的思想并不一以贯之。不过既然她本质上就是个“怪物”,对她的智商苛责,也是没什么必要。   “别人怎么想,我们无法去掌控。”熊乐晨道,“或许在他们眼里,你和石天铭没什么区别,你最多就算石天铭的‘疾病表现’。即便我们的眼睛特殊,‘看’得到你,也无法凭空说服别人和我们想法一致——我们没有证据。”   薛锐听到最后,不由偏头看了他一眼。   熊乐晨现在说话变长了,不奇怪,但这段话里明显下了个套,这就让薛锐侧目了。这个先前都不声不响、不怎么说话的小熊,都学会下套了!   “证据?还要什么证据?”苏琳儿果真一脚踩了进来,“我的存在,不就是证据?我和石天铭如此不一样!”   “这不是冥示会,你在教会里那套行不通。”熊乐晨道,“你还和邓雯雯长得一样,别说其他人,就算我,也觉得你不是什么苏琳儿。”   他顿了一下,徐徐道:“你真是苏琳儿,而不是邓雯雯死后来索命的冤魂?”   这个套在薛锐眼中,是越来越明显了。   不过这是因为他知道,熊乐晨根本不觉得苏琳儿就是邓雯雯,苏琳儿可不知道这件事。所以苏琳儿反应很大:“我不是邓雯雯!我降临的时候,她还活着,我怎么可能是她?”   “谁知道?”熊乐晨淡定回应,“我又不知道邓雯雯死之前你长什么样,或许是邓雯雯死后,就替代了原本的苏琳儿呢?”   “冥示会很多人都知道!”苏琳儿反驳道,“就因为石天铭形容出来的外貌,和那个邓雯雯一样,许多成员都跑去看她,还说她才是冥示会的‘圣女’,甚至要把她当做信念寄托!可她根本不是我,她连冥示会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过空有一张脸罢了!”   熊乐晨淡然回道:“冥示会的成员即便知道,还是跑去找邓雯雯了。有个具体的人在那,当然比虚无缥缈的形象更好寄思。再说,冥示会要求细致地去想象你的形象,想不到的人,自然是去看邓雯雯是什么样的更快。”   “可除了脸,我们一点不像!”苏琳儿的眉头紧皱,“越去看她,对我的认知就越不准确。邓雯雯的存在,对我来说毫无帮助,反而是最大的障碍!”   熊乐晨道:“所以你弄死她了?”   “……”苏琳儿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懵了,或者说,她睁大了眼,头一次出现了略显慌乱的神情。但她很快又镇定下来,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现在只会降临在石天铭身上,而警察已经调查了无数遍这具身体的行踪,你如果怀疑我,可以去问警察。”   “但你是冥示会的‘神’,你可以轻易煽动冥示会的成员。”熊乐晨道,“我听说最近,冥示会的成员还闹着要见石天铭。他们是想见石天铭,还是想见你?”   “当然是我。”涉及到自己的“神明”地位,苏琳儿应得很干脆,“我虽不降于他们身上,但如果他们想和我倾诉,我自然不吝于与他们一见。”   熊乐晨道:“那么,你让那个女孩帮你除了邓雯雯,也不过是一句话吧?”   苏琳儿:“……”   熊乐晨继续道:“石天铭和那个女孩经常在冥示会见面,你随时随地可以煽动她。甚至在邓雯雯临死前,你最后一次和那女孩一起见邓雯雯的时候,你可以继续暗示、催促女孩动手。反正现在邓雯雯和她都死了,对你来说就是死无对证。”   苏琳儿道:“我说过,我对冥示会的成员是爱护的,我怎么可能对我的信徒进行杀戮?”   “那邓雯雯呢?”熊乐晨道,“你煽动女信徒杀了邓雯雯,石天铭又因为某种原因,把知情的信徒斩草除根?”   苏琳儿与他对视,沉默数秒,随后竟回了一句:“你没有证据。”   “我确实没有证据,我也不是警察,不负责调查这些命案。”熊乐晨道,“但我就是猜测,不行吗?”   “可以。”苏琳儿道,“想象是你的自由。我鼓励想象。”   “你是鼓励人们想象你的存在。”熊乐晨道,“但正如我没证据是你做的,你也没证据证明你的存在。说到底,你只是想象的具现。当人们都忘了你,那你的存在也将随之消失。所以你想要我们帮忙宣扬你、证明你,为你续上长久的力量。   “很遗憾,你入侵不了我们,影响不了我们,我们也可以轻易拒绝你。”   苏琳儿看看他,又看看薛锐:“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这就不属于谈话范围了,毕竟我也不是冥示会成员,不归你管。”熊乐晨淡淡回道,“不过最归你管的石天铭,似乎也不服管了。毕竟你希望冥示会的成员团结友爱,石天铭……至少眼睁睁看着十一个人死在了大火里。他还宁愿不睡觉、憋着不说话、发疯撞墙,也不愿意你出来,他算是违反你的教义了吗?”   苏琳儿不回话了。   “我不知道现在石天铭听不听得到我们的对话。不过就算听不到,也没关系,我可以和警察再说一遍,让警察找机会转述给他。”熊乐晨站起来,走到苏琳儿面前。苏琳儿被他身上那股隐隐的气势压制了,很警惕地后仰一些,没敢大动弹。   熊乐晨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好像能看到她眼底的另一个灵魂。   “石天铭,如果你想阻断苏琳儿的传播,那就认罪,以及接受催眠。监狱不会让你有机会散播这种话题,催眠会让你忘记苏琳儿的存在。   “只要忘了她的名字,她就再也无法影响你了。”   ***   熊乐晨从病房里出来后,从口袋掏出录音笔,递给了在场的警察。   其实除了苏琳儿的请求,这次他也是受警察之托,来试图从苏琳儿身上问出案件细节的。不需要有什么真凭实据,反正能套出些话,就有可能推动案件侦办。而录音笔的文件提取出来后,还会交给“特美办”,同样进行备份和讨论。   反正交接完东西,今天这趟就算跑完了。   两人一起回了住不了几天的小屋中,屋里还摆放着一地没收拾完的行李。熊乐晨进门后,没像往常那样去上厕所和喝水,而是站在屋中央,垂眼看着箱子。他似乎在思考什么,良久地站着没动、没说话。   薛锐问:“怎么?”   熊乐晨转头看他:“为什么你不问?”   薛锐似乎对这个疑问并不意外,但他还是再次反问:“问什么?”   “问关于苏琳儿为什么没感染到我的事。”熊乐晨望着他的眼睛,“你明明听到了两次,为什么不问我这件事?”   “问什么?问你为什么没被那东西缠上,还是问你为什么之前要撒谎?”薛锐道,“前面那个问题,我自己有眼睛;后面那个问题,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逼迫你。”   熊乐晨定定看着他。   薛锐走近他,到了两人脚尖只差十公分的距离,垂着眼睛与他对视:“怎么,现在想说了吗?”   熊乐晨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我不知道……”   “你只需要考虑,你是否信任我。”薛锐的声音其实没什么波澜,但就是有种可靠而稳定的感觉,“而且我不会追问,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说到哪就说到哪。”   熊乐晨静默了几秒。   “那,好吧,我跟你说。” 第24章 ——千杯不醉   熊乐晨给薛锐的说法,是他“百毒不侵”。   准确来说,是对“精神类入侵”完全免疫。没有为什么,没有如何抵抗的细节,总之就是一句能总结——自从发现能感受到异象后,也逐渐发现自己的精神上不会被影响。   这么笼统的解释,薛锐听完,只一点头,果真不问。   反倒是熊乐晨问了:“你没什么问题吗?”   “并无。”薛锐回道,“不过,非要问的话,还真有一个。”   “什么?”   “你准备怎么和‘特美办’的人说?”薛锐道,“坦白你百毒不侵,还是继续瞒着?”   熊乐晨道:“……瞒着吧。”   薛锐道:“想告诉我理由吗?”   熊乐晨想了想:“我还是想……当个不那么特殊的人。”   他说着,就错开了视线,转过身蹲下去继续收拾起自己的行李,边收拾边道:“本来,我没想暴露我能感知那些东西的。是张哥碰巧发现了,一直劝我到‘特美办’帮忙,别浪费。我当时想着我失忆了无法工作,也就来了。可是,我其实只想像一个正常人类那样生活。”   “你现在这样,也算正常人类的生活。”薛锐看着他,回道,“难道‘特美办’那些人能对付妖魔鬼怪,在你眼里就不算正常人类了吗?”   “……我不知道。”   “那我算吗?”   这问题一出,熊乐晨终于再次抬头看向他:“你,算很厉害的人。”   “‘厉害的人’……”薛锐无声笑了一下,“你不想当很厉害的人?”   熊乐晨闻言,有些疑惑:“我该当厉害的人?不是当普通人,过普普通通、细水长流的日子更好吗?”   “厉害的人也好,不厉害的也好。”薛锐也再次蹲下来,看着他道,“你想当什么都可以,没规定说人类一定要怎样生活。你看石天铭,都疯成这样了,不还是个人吗?就算有第二人格、有奇怪的东西占领他的身体,按照人类的法规,石天铭不还是石天铭吗?”   熊乐晨认真听他说完,喃喃道:“我还以为……”   “不用以为,也不用去考虑别人的眼光,以及别人的说辞。”薛锐道,“不管你以前是如何的,就当是重伤失忆后你获得了新生。想当什么样的人,就当什么样的——如何?”   熊乐晨沉默数秒。   “我还是,不太清楚。”他看着薛锐,回道,“不过我会试着去想。”   “嗯,很好。”薛锐道,“但我也要说‘不过’。不过,我不是在逼迫你转变。如果你还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就帮你保密;你只想当‘眼睛’,那我就一直保护你。你都可以选,明白吗?”   熊乐晨望着他,点头:“……明白。”   ***   熊乐晨和薛锐很快搬家了。   挑了个周末搬的,同事们说是来帮忙,顺便也庆祝两人加入“特美办”大家庭和乔迁之喜,聚会了一番。最后一起在客厅坐下吃饭的一共十人,视觉上好像一下就把这个小家给挤满了,很是热闹。   菜品大部分是买来的成品和半成品,加工起来很简单。餐具、桌布是一次性的,为的是事后收拾起来简单。张弛还扛来了一瓶香槟、一瓶红酒外加一箱啤酒,原本说喝不完他就扛走的,结果大大出乎意料。   最能喝的,竟然是熊乐晨!   一开始大家自然不知道这件事。是有两个人前后跟他碰杯,说了句“我干了,你随意”,随后就喝完了一整杯。熊乐晨见状,也跟着默默干完了。虽然一次性的杯子也不算太大,但熊乐晨接连两次这么面不改色地干整杯,当然还是惊到了同事们。   至于薛锐,每次都约等于只抿了一口。不过他一直表现得对吃喝的东西兴致缺缺,“特美办”当他不是一般人,不在意。   “小熊,别勉强啊!”杜芳芳提醒道,“别现在喝太快,等下劲儿上来了,直接晕倒。”   “才两杯,也还好吧。”王哥正要给熊乐晨祝贺,闻言道,“不过也是,小熊你悠着点儿,不然等我们走了,薛锐就要遭罪照顾你了。”   说完,他就和熊乐晨、薛锐都碰了杯,也把一杯都干了。   薛锐照例“假动作”似的晃了一下,随后回道:“我不在意。”   王哥怔了几秒,才明白他说的是不在意之后可能要照顾喝醉的熊乐晨。王哥正要跟他继续开玩笑,熊乐晨已经把第三杯干完了,还跟着道:“我不会醉。”   “喝,口气还挺大!”这下别说王哥,全桌的注意力都到熊乐晨这里来了,“真不是逞能吗,小熊?”   熊乐晨拿起啤酒罐子看了看,锐评:“就是有点味道的水。”   他的神情太淡定了,三杯酒下去,脸上一点不见红。只要看见这一幕的人,都会下意识认为他在说实话。何况熊乐晨给人的形象就是老实乖巧,所以“特美办”的同事们还真的消除了心里的质疑,转而纷纷感叹。   “没想到啊没想到,小熊,在这儿深藏不露呢!”张弛啧啧感叹,然后就举杯道,“得,今晚这一箱我不用扛走了,咱们就敞开了喝。也算庆贺你彻底康复了,祝你以后都一帆风顺、程鹏万里、平安喜乐!”   熊乐晨又跟他干了杯,一点不含糊。   结果这个晚上,一箱啤酒不够,后来又外卖叫了一箱。外加香槟、红酒,全给干光了。人多分酒,大家还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但确实有人脚下发飘、摇摇晃晃。熊乐晨不能说一定是喝得最多的,但决定算得上前三。而他也是真对得起那句“就是有点味道的水”,一群动不动就干杯的人里,就熊乐晨看起来一点上头反应都没。   至于薛锐,他一晚上估计都没怎么沾酒水,不算在内。   等一群人大致收好东西,相互搭伴、搀扶着撤退了,这个新家终于重新安静下来。   热闹骤然消失,熊乐晨似乎一下不知道要干嘛了,站在那儿和薛锐面面相觑。薛锐看他茫然的眼神,好一会儿,垂眼笑了一下:“怎么,真醉了?”   “没。”   “他们说,说没醉的都是醉鬼。”   “你知道我没醉。”   薛锐这下笑得更明显了一些。   “是,我知道你肯定没醉。”他走近熊乐晨。说也奇怪,明明喝酒的人身上会散发出一股不怎么好闻的酒味儿,可熊乐晨身上就是没有。或许有些食物的气息,但那也是缠在衣物上的。   薛锐站在熊乐晨面前,观察着他的脸:“那你想试试喝醉吗?”   熊乐晨问:“为什么要试?”   “因为这也是……人类的一种生理体验?”薛锐道,“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看你自己。”   熊乐晨又问:“你也醉过吗?”   薛锐听他反问,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醉过……很久很久以前。”   熊乐晨没接话,只是静静看他。   薛锐问:“你想知道?”   熊乐晨学了一句薛锐之前说过的话:“我不会追问,你想说就说。”   “那就以后再说,找个更合适的时候。”薛锐道,“那你还想试吗?”   熊乐晨不置可否,只道:“要我喝醉,可能不那么容易……”   “我可以想想办法。”薛锐回道,“也不一定能让你喝醉,但要是能让你稍微体验一下那种飘然、亢奋之感,或许也不错。”   熊乐晨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事上如此积极,但也没当即拒绝,而是问道:“现在吗?”   “当然不是现在。”薛锐轻微一笑,“都这么晚了,你作为以一个人类,难道不睡觉了吗?”   “……要的。”熊乐晨似乎才想起来自己该洗漱休息了,“那,晚安。”   “晚安。”   ***   周末正常休息,周一“特美办”上班后没多久,就收到了警方传来的消息。   “哈?石天铭撂了?!”   张弛都惊了:“他知不知道这十一条人命一旦认下来,会是什么后果?”   “所以我才让小熊和薛锐赶紧到线上会议室一起听,他们前几天去见石天铭那次,十分关键。”卢萍道,“警方说,小熊他们离开之后,石天铭的主人格再次出现时,就开始逐步坦白了在别墅里下药和放火的过程。”   张弛问:“还真是他下药之后放火啊?”   “细节没和我说,但确实说的是安眠药药倒其他所有人后,再放的火。”卢萍道,“不过警察那边说,他不承认也跑不脱。警察已经查到买药记录,还有汽油的来源,也基本排查出来了。”   “说实话,我是彻底相信他疯了。”张弛啧啧感叹,“十一个人哎!而且之前其他成员都说这些人关系不错的,到底什么理由要杀了他们啊?”   “这点警方说得比较含糊,只说按照现在石天铭的口供,表示他很反感冥示会这些人只想和第二人格说话,而不是和他本人来往。”卢萍道,“不过他们也隐晦提醒我了,就是小熊在录音里说的那样。”   张弛道:“我周末有点事,没来得及听那个录音,小熊说的是哪样?”   “就是石天铭不愿意第二人格出来,想要抹杀她的存在,所以把对她记忆最深刻的人都杀了。”卢萍道,“小熊当时还劝他自首,说只要进监狱就没人听第二人格逼逼了,只会当他发疯。结果你看,说完石天铭就自首了,多灵啊。”   张弛跟着感叹:“这可太灵了!”   两人边说边看熊乐晨,熊乐晨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抛出俩字:“……猜的。” 第25章 ——创造者的自白   为了限制苏琳儿的扩散,就把朝夕相处的一众好友给灭口了,这一手着实够疯。但石天铭曾经深度自我催眠,还和苏琳儿在一个身体里共存了这么久,会疯掉也不算奇怪。   只是他还没疯到、或者说还没足够的勇气,把他自己这个根源也了结了。   而且一个很明显的问题是,苏琳儿和冥示会的主旨明明都是将苏琳儿“传播、扩散”,创造出了她的石天铭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实在令人费解。关于这点,熊乐晨表示:“我不知道。前面那些,都是根据石天铭和第二人格亲自做过的事、亲口说过的话,简单推测就能出来了。没根据的事,我不会猜。”   “你跟过目不忘似的,这也够厉害了……”众人感叹着,也不好向他追究了。   另外,关于邓雯雯的死,警方那边表示石天铭也给了一个动机。这个动机也的确和熊乐晨的猜测八九不离十——苏琳儿极度厌恶邓雯雯的存在,煽动了忠诚于她的教会成员,将邓雯雯彻底除掉。   但这个动机虽然是石天铭承认的,却也只是他自己的“觉得”。杀人时他(的身体)不在场,煽动这事也没实际证据。外加石天铭现在板上钉钉的精神有问题,估计在律师的努力下,他在邓雯雯案中的责任不会很大。   “艹,说来说去,这些死掉的人都太冤了。哦,除了那个杀了邓雯雯的。”张弛评价道,“可以说一切都是石天铭造的孽,但是按照现有情况看来,他很可能不会被判死刑。要是还给他安排了催眠治疗,等他对这一切都印象模糊了,连罪恶感都不会剩下多少。受害者家属一定只想掐死他!”   “这帮年轻人不心血来潮地组建冥示会,还强制推行‘冥想幻人’,也不会走到这步。”卢萍道,“盲目追求新奇和刺激,有时候结果就是这么失控。”   熊乐晨想起一个细节:“之前不是说邓雯雯案件里,抛尸不可能是一个女孩单独完成的吗?谁帮她处理的?”   “小熊,你记忆里可真够好的。”卢萍回道,“警方也说了,是那个女孩的男朋友干的。这男朋友还不是冥示会的,要是是的话,估计也得葬身火海。”   张弛继续锐评:“那也是一个纯纯倒霉鬼。”   “总之,这个案子差不多就这样了,至少我们要行动的部分是真结束了。剩下的案件细节,估计也不会再和我们透露,只能等官方公告了。”卢萍顿了顿,又看向熊乐晨,“对了,这次这个东西被暂定为‘幻人’的亚型,小熊对它的发现和处理都有重大功劳。外加你对破案起了帮助,我们也申请了一点点奖金,所以这次的酬劳比之前都多一些。”   说完这一串,她又转向薛锐,面露迟疑。薛锐猜到她想说什么,淡淡开口:“我没做什么,不需要酬劳。”   卢萍正要松口气,却听熊乐晨道:“我跟你平分。”   薛锐不置可否,只问:“为什么?”   “每次你都和我一起去了,其实你也能看见,只是你没说。”熊乐晨道,“所以你应该也有一份。”   这话乍听似乎有点逻辑,但张弛听了,只觉得熊乐晨吃大亏。他还指望薛锐主动推辞,毕竟这个高人看起来很不在乎身外之物,结果薛锐回的是:“那我以后也都和你平分。”   熊乐晨没细想这话,随意就点了头。   直到很久之后,张弛偶然想起今天这个对话,才意识到狠狠赚了个大便宜的,其实是看起来懵懵哒的熊乐晨才对。   ***   “特美办”结案和批准酬劳的速度还是那样,不快也不慢。熊乐晨收到钱的时候,石天铭的案件都已经移交到检方去了,择日就要开庭。   就在这时候,熊乐晨居然又被邀请去见石天铭了。   这回是石家人这边提出的。据说是在和心理医生及律师的沟通里,石天铭都不太愿意配合,许久之后才憋出一句“想见熊乐晨,只想和他说”。石家人其实挺尴尬的,他们之前“踢开”了熊乐晨和薛锐,结果不管是苏琳儿还是石天铭,都只在熊乐晨面前比较配合。而且每次熊乐晨走后,石天铭身上的罪责就更明显几分,石家人就更不喜欢熊乐晨了。   然而不管怎么说,开庭在即,石天铭难得愿意开口沟通,石家人还是申请了这次见面。警方也挺想深究一下石天铭的心路历程,加上熊乐晨挂靠“特美办”的身份,于是同意了。   对了,因为“特美办”那边这个案件已经完结,警方也查清了案件前因后果,熊乐晨没有义务帮石天铭做心理辅导。所以这次熊乐晨的酬劳可就不是“特美办”出了,一下又跳转到了“大师频道”,石家自己出,就跟他们自己请名律师和名心理医生一样。   这次见石天铭的地方,就不是原来那个市郊又贵又隐蔽的疗养院了,而是警方指定的精神病院。石天铭的单人房小了许多、也朴素了许多,窗户被防盗网封死,看着就觉得压抑。但石天铭本人倒是比前次见到的时候,神情平静多了。   按照流程,和熊乐晨一起进来的是一名警察,不过他这次不是来提问的,纯当观众。病房里还有监控,随时随地可以查看。至于薛锐,来是来了,但不能跟进病房,只能在等候区等人了。   两人分别的时候,薛锐连句安全嘱咐都没说,只说了句:“我在这等你。”   熊乐晨更简单,“嗯”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进了病房,等警察照例说完流程上的词儿,熊乐晨就开门见山了:“你也想见我,你想说什么?”   “说一些只有你懂的事。”石天铭坐在床边,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其实和警察说、和医生说,都无所谓的,可他们不懂。我可以说,但我想找个能懂我的人。”   他讲话有点颠三倒四了,不过熊乐晨不在意,只坐在距离病床有一小段距离的椅子上——这椅子也是带进来的——淡定回答:“那你说。”   “我想跟你讲,我不想让苏琳儿继续传播的原因。”石天铭顿了一下,又问,“你想知道吗?”   后面警察听得无语,暗道这时候还要铺垫卖关子,真有你的。   熊乐晨则回得很淡然:“我想不想有什么关系?你说就是了。”   他态度这么随便,警察都担心石天铭因此翻脸,没想到石天铭还真不在意,回道:“那好吧。”   随后,他就真开始讲了自己的想法。   “你应该也知道,苏琳儿虽然是我创造的,但是已经脱离我的掌控了。”他这么开了个头,也不管熊乐晨是不是真的知道,就自顾自地说道,“我无法控制她的出现和消失,无法控制她的行动和思想。她像是脱缰的野马,完全不在意人类社会的法律和道德,影响到了我,也影响到了冥示会的其他人。   “自从冥示会的人知道了邓雯雯的长相并且去看她,苏琳儿就再也无法接受邓雯雯的存在。她每天都在催促我、命令我让邓雯雯彻底消失,我没听从,拼命抵抗,她就愈发不受控制。我每天都头痛欲裂,要睡的时候睡不着,该醒的时候昏昏沉沉。直到我开始彻底失去某些时刻的记忆,我就知道,我对苏琳儿没有主动权了。   “再然后,就到了那天。那天的记忆,我是真的丢失了很多,当时我只觉得又是苏琳儿出来后导致我失忆。我本身就精神浑浑噩噩,没放在心上。谁知没过两天,学校就开始传邓雯雯失踪了,还有人来问我见没见过她。我说没见过。其实我没撒谎,是苏琳儿见的她,我也是后来才确认的。   “因为赵娟来找我,疯疯癫癫地和我说她办到了、她办到了,她想和苏琳儿见面和说话。赵娟和邓雯雯是认识的,我莫名就意识到,邓雯雯的失踪肯定与她有关。哦,也可能是苏琳儿的记忆在隐隐地影响我。总之,我知道苏琳儿肯定做了什么,让赵娟向邓雯雯动手了——毕竟那是她当时最大的诉求。”   赵娟就是杀害邓雯雯的凶手。她杀了邓雯雯,和男朋友一起抛尸,最后死在别墅的大火之中。她死了,还是个大学生,法律上追究不了多少。只有她那个倒霉男友,很快也要面临审判了。   石天铭还在继续说。他说是要讲给熊乐晨听,实际上望着虚空,更像是自言自语:“像赵娟这样的人,冥示会里不止一两个。他们都说曾经见到了苏琳儿,可很快又难以触及她。苏琳儿对他们来说,是虚无缥缈的,无法抓住的。他们想和苏琳儿见面、说话,可又无法让她降临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就会来找我。只有我才能随时让她具象化,这是作为创造者的特权。”   说到这里,他忽地转头看了一眼熊乐晨:“你知道彻底掌控一个人、一个存在的感觉吗?   “我曾经喜欢邓雯雯,但后来我不喜欢了。她那些人类女孩的特性,让我觉得乏味。而苏琳儿,和邓雯雯长得一样,可她无法和我分离。就算她不听我的话,我也不听她的,她也离不开我。冥示会那么多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名字,甚至有人一度见过她的具象化,但能长期和她交谈、相见的,还是只有我。她是冥示会的神,可她也只属于我。”   石天铭说到这里,微微一笑:“我喜欢这种只能依靠我的感觉,我爱上了她。” 第26章 ——搭档   石天铭这一聊,就聊了一个多小时。   基本都是他在说,熊乐晨在听。石天铭也不在意,杂七杂八地说了一大堆,这一个多小时的话可能比跟警察说的所有加起来都多。陪着进来走流程的警察从一开始听得诧异、感叹,到后面都有点麻了。他望着坐前面一些的熊乐晨的背影,心底默默感叹这个青年可真坐得住。这么久了,熊乐晨竟然连坐姿都没怎么变,更没随意打扰石天铭的说话,这简直是个完美的“树洞”了。   警察甚至怀疑熊乐晨中途可能一度走神了。因为偶尔石天铭向他征询意见的时候,他只是回“我知道”“是的”,石天铭就不追问并继续说了。警察都搞不懂石天铭非要叫熊乐晨来听的意义是什么,只想要附和的话,随便换个人不也行吗?   总之,这次会面就在石天铭的“个人脱口秀”后结束了。临了到熊乐晨要走的时候,石天铭还问他:“我还能找你说话吗?”   熊乐晨淡淡回了一句:“你照章申请,我收钱办事。”   跟在后面的警察差点笑出声。   石天铭倒不介意熊乐晨的态度,笑了一下:“如果我之后被催眠成功,就不需要找你了。要是没成功忘掉……只有你能理解我了。”   熊乐晨不回复他这些故作伤感的话,只道:“如果你再找我说,不许再说她的名字,选个代号。我无所谓,不要让别人高强度接收这些信息。”   这说的就是一起进来的警察和监控后面的工作人员,石天铭同意了,警察听了还挺感动。   出来后,和薛锐汇合。薛锐看熊乐晨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问了句:“怎么样?”   “就那样。”熊乐晨想了想,总结道,“就是他爱苏琳儿,想独占她,不想更多的人和她接触;他也恨苏琳儿,因为苏琳儿不再由他完全掌控,恣意妄为、惹是生非。他和苏琳儿对着干,是在争夺主导地位,所以宁愿只有他们两个独自面对面,就耗着。”   跟着进来的警察一听,心道确实就是这个意思,总结得很精准,合着你没走神啊!   薛锐冷冷锐评:“这点事,他废话了这么久?”   “他试图在言语上说服我,让我相信他是对的。”熊乐晨道,“他讲了很多没用的细节作为证据,但确实毫无意义。”   “十一条命,从极度自私这点来说,石天铭和他创造的那个,倒是如出一辙。”薛锐其实不是很把石天铭放在心上,评价得很随意,又问,“走吗?”   熊乐晨点头:“走。”   石总的司机将他们送回了住处,顺便照例给熊乐晨递了信封。回家后熊乐晨只开信封扫了一眼,就合上顺手放到了鞋柜顶。   薛锐看似随意地问道:“多少?”   熊乐晨回道:“五万。”   这可比上次翻了十倍。虽然对所谓的“大师”来说也不算多,可想想熊乐晨来坐了不到俩小时,几乎啥都没干就拿了五万,也不亏。这五万也有石家向熊乐晨缓和关系的意思,毕竟之前要把熊乐晨他们踢出局,也有点不厚道。   薛锐听闻了价码,也不说“你看一眼就知道五万?”,而是道:“你就这么放这里?”   “下次出门存进卡里,他们总这么给现金,好麻烦。”熊乐晨顿了一下,“你要用?那你自己拿。”   “不用。只是提醒你,这么随手放钱财,不是好习惯。”薛锐听他说要给自己用,心里有丝丝愉悦,嘴上却道,“据说,这些事都给现金,这是传统。”   讨彩头,降低资金流动痕迹,这些都是具体理由。不过薛锐不清楚其中细节,熊乐晨更不知道,他们也不在意。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下午,卢萍打来电话。一是跟熊乐晨说“特美办”和刑警队的心理治疗已经安排下去了,等都实施了之后,熊乐晨需要走一趟,去确认一下“幻人”消失的效果如何。哦对了,熊乐晨已经和“特美办”报备了自己“百毒不侵”的情况,所以“特美办”知道他其实没被苏琳儿缠上了。   二是问问熊乐晨去见石天铭的情况,虽然这已经不是“特美办”的责任,但卢萍想着熊乐晨失忆后容易被欺负,还是问了一嘴。   熊乐晨就把之前和薛锐说过的总结,跟卢萍又说了一遍。   卢萍听完,评价没有薛锐那么尖锐,但意思大差不差:“现在我是真相信他疯了。为了囚禁住自己的想象,毫不犹豫就杀了十一个人,他是一点不考虑后果啊!远离这群人不就行了吗?”   熊乐晨其实觉得石天铭的想法还是逻辑通顺的,但卢萍这么评价,熊乐晨只能回道:“他有自己的想法。”   “是,一个疯子的想法。”卢萍感叹,“哎算了,这事儿我们也不必去理解他,人有各式各样,甚至有不是人的玩意儿。小熊,你听过就算了,可别往心里去。咱们也不是犯罪心理学专家,不用去探究犯人的想法,不然容易钻进去。”   “好。”   “对了,你这次干这种私活,感觉如何?你要是乐意干,我多给你推荐一些。有些老板不乐意我们这种官方组织进家里探明细,愿意找私人。你刚好还不太适合上班,也另外找点来钱的活儿吧。”卢萍道,“不过得保证薛锐愿意和你一块,不然太危险了。”   熊乐晨闻言,转头看向旁边在看平板的薛锐。薛锐察觉他的动作,也扭头看他:“怎么?”   “萍姐说以后还给我们介绍这种私活。”熊乐晨道,“但她说我不能单独行动,一定要有你。”   “我当然可以和你一起。”薛锐无声一笑,“你负责看,我负责动手,然后我们分账。”   熊乐晨问:“那今早的,我也和你分?”   “那个不用,那本来就是只邀请你,也只需要你的事。”薛锐道,“就算我们是搭档,你也可以接只需要你一个人的工作。我陪你去现场,不用干活就是了。万一需要我出手,那我们就再多收钱,我再分账。”   熊乐晨点头,转述给卢萍的变成了一句话:“他愿意。”   “那就好。”卢萍道,“你刚好能看到,他刚好能动手,你俩最合适了……”   又聊了几句,熊乐晨终于挂了电话。   他看薛锐还在看视频,就问对方在看什么。薛锐也没直接回答,而是开了功放和他一起看,只听视频的背景音在那说:“……这家人,平时丈夫都是在抽屉里放上一些钱,装在一个信封里,当应急备用金。妻子临时需要用钱的时候,就直接从信封里拿……”   熊乐晨:“……”   薛锐:“……”   这俩面面相觑几秒,但注定是对不上脑电波的。熊乐晨一开口就是:“那我把那个五万也放在家里当应急备用金?”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应急的。   薛锐微微挑眉:“你在占我便宜?”   熊乐晨茫然:“什么?”   薛锐看他是真不懂,便也不再继续这个玩笑,而是认真回道:“不必,你收着吧。我还有,实在需要,我会直接问你借。”   熊乐晨点头:“好。”   ***   因为涉及十一条人命和教会,别墅失火案的社会讨论度很高,官方通报很快出来了。   通报里没写关于苏琳儿的事,只写了石某有精神疾病,因为和其他人有矛盾,所以杀人放火,并且进一步引发了山火。同时提到了冥示会被定性为“邪教”,已经另案调查,提醒广大群众注意。   这个通告把作案过程写得挺详细,但网友们关心的“神秘因素”部分,说出来的话影响不好,所以是注定没法完全解释的。一时间这个案件的讨论热度居高不下,各种神秘学说、玄学思想也甚嚣尘上。熊乐晨还看到一个视频,说十一个人其实是被献祭了,冥示会是在邪恶的仪式里用这些人命来换取某人复活的机会。那语气、那配图,言之凿凿说得跟真的似的。要不是熊乐晨知道真相,估计都要信了。   薛锐也一起看了这个视频,评价道:“人命换人命?想得挺美。”   熊乐晨问:“没有这样的仪式吗?”   “……或许。”薛锐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但绝不是普通人类可以掌握的,也不会是仅仅十一条人命,就可以把死者复生。”   视频这会儿已经自动播放到另一个事件分析,说的是一场死了上百人的船难。这个玄学论的视频博主再次表示,这肯定是用上百人进行献祭,就为了复活某个重要人物……   熊乐晨疑惑:“人类,为什么会为了追求一个难以企及的结果,而付出大到匪夷所思的代价?”   薛锐看着他:“大概因为,太想触及那个结果了吧。”   ***   与此同时,某个阴暗的房间内,一部手机的屏幕亮了起来。   一条新的信息送达了这里。   【你必须死。只要你死了,你的女儿就会回来了。】 第27章 ——复活的神谕   “去看她家中和她本人是否中邪了?”   一家咖啡厅里,熊乐晨和薛锐并排坐着,看向对面的年轻女孩:“我们只能看是否有不同寻常的异物,要是她本身有病理,我们是无法确认的。”   “我明白。”女孩叹道,“但我婶婶根本不配合心理医生,我小叔已经准备把她送去精神病院强制治疗了。在这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没有其他外因在伤害她。”   熊乐晨道:“一般人只会觉得是精神问题,不会想到怪力乱神。你怎么会想到要找人去看?”   “这……”女孩犹豫片刻,说道,“我要是说了实话,还请二位大师别太介意。”   “不用叫‘大师’。”熊乐晨道,“说吧。”   女孩这才道:“其实,是我那个混子表弟,自从我婶婶变成那样后,表弟非要从外面请那种骗子回家看风水。他借此问家里要了好多次钱,我爷爷宠他,就给了。他甚至带着那个大师也去我爷爷家里看!他搞得家里乌烟瘴气的,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是我们这代唯一一个男孩,家里人都宠他,随着他折腾。可是他浪费钱就算了,还让那个骗子在家里发癫,讲我婶婶恶鬼缠身,必须要去苦行、喝符水还有捐供很多钱财才能消灾,这不是骗人是什么?!”   她颇为义愤填膺地说完这些,看熊乐晨和薛锐都不为所动,只好继续补充道:“其实,我和两位……老师说这些,也是想请你们体谅一下,能不能先假装朋友去看看。我知道你们的行规里,同时请两家老师去看,是大忌。我也是没办法了,我不想一开始就跟那个表弟打草惊蛇,只想两位先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有邪祟。   “要是有,请两位解决;要是没有,那就别怪我‘用魔法打败魔法’了。我非要把他的真面目撕出来不可!”   熊乐晨冷静问道:“你说的这个表弟,和你小叔家是什么关系?”   女孩道:“他是我婶婶、叔叔的儿子,也是那个死去表妹的哥哥。不过他们是同父异母,现在这个婶婶是我小叔的二婚。我都怀疑他现在是在故意搞自己的继母,就为了把她也赶出去!”   熊乐晨道:“所以他们是一家?”   “……是。”女孩皱了皱眉,“老师该不会觉得我是在多管闲事吧?”   “我们只拿钱办事。”熊乐晨道,“你可以安排行程了。我们不会自我介绍,你说我们是谁,那就是谁。”   “谢谢、谢谢!”女孩赶紧道谢,“我会安排的,一旦妥当马上发给老师。要是有什么需要改的,老师和我说就行。”   “不客气。”   ***   熊乐晨和薛锐刚回到家,就发现来了新信息。   “哦,那个朱晓斐来信息了。”熊乐晨当着薛锐的面解锁了手机,点开信息,“……三百块?”   薛锐也是刚学在手机上转钱这个技能没多久,大大方方挨近他看他手机页面:“不是说习俗是给现金?怎么在手机上给你转钱?”   “写的是‘车马费’,还说‘辛苦老师今天跑这趟,现场一下忘了,实在不好意思’。”熊乐晨道,“她是不是以为我们走动一趟的路费都要报销?”   “我也不知道这世界到底有什么规矩。”薛锐道,“不过她愿意用手机转给你,不是正合你意?你不喜欢总要跑去银行存钱吧?”   “也是。”熊乐晨应着话,当面就把一百五转给了薛锐,“你记得24小时内收。”   薛锐也当面掏手机:“我现在就收。”   熊乐晨又道:“既然要接这个活,我们一起对一下她之前发过来的材料?好像‘特美办’都有这个流程。”   薛锐看他一板一眼得可爱,无声笑了一下:“好。”   ***   这次的工作,是个私活,还是通过石天铭的父亲在中间搭的桥。   委托人叫朱晓斐,出事的是她小叔家。说是她小叔的小女儿——也就是她的表妹——在一次事故中去世了,婶婶从此一蹶不振。也不知这婶婶从哪听说的,或者就纯粹是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总之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搞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还说自己见到了死去的女儿……以及把女儿带来让她再见一面的“神明”。   神明对她说,如果想要复活女儿,她就必须先去死一次。   之所以用“死一次”这种表述,是因为神明承诺说,婶婶死亡后三天就能复活。到时候表妹和婶婶都活着,就一切完满了。   婶婶相信了这荒谬的神谕,开始着手准备复活女儿以及自己的阵法。一开始家里人都觉得她只是心理出了问题,而且需要个寄托,劝过几次之后就听之任之了。大家都觉得她在最悲伤的时候过去之后,会渐渐恢复的。   但女儿死了三个月后,婶婶的情况不仅没好转,神神叨叨的情况反而愈发严重。她也真的开始准备面对死亡了。她的房间里发现了大量的安眠药、锋利刀具、一段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绳子,都被人收走了。就算她的房间只是在别墅的二楼,窗户也被封死,以免她一头栽出去。   在这种情况下,朱晓斐通过石总联系到了熊乐晨。   她以前和石天铭是朋友,偶然遇到石总时问起过石天铭到底怎么回事,石总虽然没详说,但提到了熊乐晨和薛锐的存在。朱晓斐听说是官方推荐的人选,也有真本事,就起了心思想委托他们,看看婶婶的“神谕”是否确有其事。   “但是按照她今天说的,她是想和那个表弟‘打擂台’吧?”   熊乐晨想了想:“她只是想证明她表弟是错的。她还提到了钱,她介意爷爷给表弟钱。”   “确实,她越说不是钱的事,就越是在意钱。你看的很准。”薛锐道,“你介意这些?如果你介意,就不必接下这个工作。”   “不介意。这是她的事,和我无关。我也不懂那什么……‘两家的老师一起去看是大忌’。”熊乐晨顿了一下,看向他,“但你要是介意的话……”   “我也不介意。”   “哦。”熊乐晨听他愿意,也不追究原因,继续道,“那要是真有东西,你要插手处理吗?我们也不确定那个大师是不是真有本事,或许他真的能祛除妖魔鬼怪呢?”   “你觉得呢?”薛锐问道,“你想我出手吗?”   “我不知道。”熊乐晨望着他,“只要不是像苏琳儿那样从脑子出来的副影,对你来说肯定是轻而易举的。就看你愿不愿意挥这一剑了。”   薛锐道:“是怕我得罪那个大师?”   “为什么要怕?”熊乐晨真心反问,“不必怕你得罪任何人,他们不会比你厉害。”   薛锐笑了:“我在你心里这么厉害?”   熊乐晨回得毫不犹豫:“你本来就很厉害。”   薛锐望着他的眼睛,暗暗品味了好一会儿,这才道:“那我有一个办法,听不听?”   “你说就是了。”   “既然是个大师,那可以打听他是否有师门,或者什么来路,再去向‘特美办’核实。”薛锐道,“若是来路正,我们也不一定需要继续在这费心思,让他继续去处理就是。凡人打架,我们犯不着去给他们当枪使。”   熊乐晨的重点忽然偏了:“……我也是凡人。”   薛锐顿了一下,但也不质疑他怎么莫名关注这里,而是回道:“你是像我这样的凡人,和别的凡人不一样。”   熊乐晨想了想,觉得他是在说自己能感应异状,不算一般人。熊乐晨接受了这个解释,继而道:“那就照你说的办。”   薛锐问:“你不担心这样的话,会赚不到钱?”   “我不缺钱。”熊乐晨顿了一下,又解释道,“我生活里不需要很多钱,不追求多奢侈的生活水平。不过,如果你想要……”   “我也不需要。”薛锐果断回道,“你忘了吗?对我真正有用的东西,都在我的储物空间里,我并不追求这个世界的物质条件。”   熊乐晨努力理解了一下,总结道:“那我们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只要有房租和吃饭的钱,就行了。”   这种躺平+月光族的发言,薛锐居然回得很干脆。   “好,想做就做。”   ***   几天后,朱晓斐亲自来接熊乐晨和薛锐。   她让两人装作室内设计师,准备为自己设计新家的装潢,这次是和自己一起去看小叔家的装修及家具作为参考的。她小叔同意了这次参观,不过小叔本人上班去了,家里有家政接待他们一行人。婶婶当然也在家,不过就别指望她主动出来和人接触了。   熊乐晨和薛锐就这样跟着朱晓斐进了这栋三层小别墅。   这里的装修确实还不错,朱晓斐可能是为了装得更像一些,还roomtour似的做了不少介绍。什么这个是I国来的,那个是某某奢侈品牌定制的,还有多珍贵的动物皮毛做的真皮沙发。熊乐晨和薛锐不怎么应话,只是随着介绍到处看一看。家政也不跟着他们,毕竟人是朱晓斐带来的,家政熟知这是亲戚,便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一行人这么走走停停,直到二楼一扇房门前。   “哦,我顺便和婶婶打个招呼吧。”这也没别人,但朱晓斐还是自顾自地说着,随后敲了敲房门,“婶婶,我开门了哦。”   说完,她就真拧开了房门。   一股令人窒闷的味道,从昏暗的室内扑面而来。 第28章 ——骗子与变态   这个房间不是没开灯,只是开的台灯照不亮整个房间,所以显得昏暗。   房间的门窗关着,只靠空调来保持温度和促进空气流通。不过这些手段依旧敌不过室内人类的活动,烧纸、烧蜡、烧别的奇怪东西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还有一些不知什么材料的怪味混合在一起,闻得人头晕。   朱晓斐就不由得捂住口鼻,蹙着眉头走进去:“婶婶,你还好吗?”   一个女人背对门口、坐在房间角落里,她没应话,也没回头。   她就是朱晓斐的婶婶。朱晓斐说她虽然表现得疯疯癫癫的,但没什么攻击倾向。有时候被小叔或表弟大声教训还会瑟缩,一言不发跑回房间。她和小叔已经分房睡许久了,所以她在房间里搞什么,小叔也不怎么管。或者说,这老公和儿子,现在已经懒得关怀这个家庭女主人的心理状态了。   熊乐晨和薛锐跟着走进这个房间,快速环视了一周。   房间显得很凌乱,主要原因是地上摊了很多东西。有摊开的相册和散落的照片,有装着没烧完的纸钱的盆和堆积的祭祀用品,还有蜡烛和装了奇怪液体的碗。张弛要是在这,绝对马上要吐槽这女人居然敢在封闭室内烧东西,真不愧是想自杀的人了。   而在那女人旁边的地面,还铺着一块一米见方的布,上面用深红色的颜料画着一个奇怪图案。熊乐晨不认识那个鬼画符是什么东西,掏出手机快速一拍,又默不作声地收了回去。   “婶婶,我来看看你。”朱晓斐想给带来的两个“专家”多一些观察的时间,壮着胆子朝女人走去,嘴上还带着关心,“你午饭吃了吗……”   她走到女人身边,发现对方正抱着手机愣神。手机上是一张照片,朱晓斐这个近视今天没戴眼镜,看不清,但猜到那应该死去的小表妹。   她心里轻叹一声。虽然这个婶婶不是她的血缘亲属,可现在这种情况,还是令人唏嘘不已。她想凑近看看:“婶婶,你老闷在房间里烧东西,还不看着烧灭,很危险的……”   婶婶好像到这时候才发现她的靠近,扭头戒备地看向她,还下意识把手机伸到另一边躲避她的视线。在这过程中,婶婶的手指不小心触碰了一下照片,照片就收了回去,一个信息对话界面展露出来。   但很快地,婶婶又把手机彻底摁灭收了回去。这整个过程的动作是很快、很自然的,朱晓斐没注意这个细节,注意了也看不清那信息界面具体在说什么。而站在两米开外的熊乐晨,静静旁观了一切。   “你干什么?你不要进来搞破坏,快出去!”婶婶推了一把朱晓斐,不重,但足够让她猝不及防地后退两步,“我本来已经见到小宝了,你一来她就不见了,你出去!”   “婶婶,你是看照片看魔怔了,不是表妹真回来了啊!”朱晓斐反驳道,“你找活人说说话、晒晒太阳不好吗?”   “不要你管,你不懂,你们都不懂,你们都在阻止我把小宝带回来!”婶婶站起来,又把朱晓斐往后推了几步,“小宝现在就在喊我,她说她想回来!你们都听不到,只有我听得到,我要把她带回来!”   “婶婶,你不能……”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男声在房门口响起,熊乐晨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皱眉走进来:“朱晓斐,你在我家干什么?这两个陌生男人又是谁,你带来的?想干什么?!”   “我带设计师来看看室内装修,顺便看一下婶婶,你爸同意的好吧?”朱晓斐把两件事混着讲,没被唬住,“倒是你,朱云新,你又买什么符咒回来保你家风水了?”   熊乐晨听她喊朱云新,就知道这个男青年的身份了——带大师回家的表弟。   “你少在这嘴贱,周大师可就在这里,小心你得罪人后吃不了兜着走。”朱云新嗤笑一声,“你还不带着人快滚?别在这碍事。”   “你……!”朱晓斐差点想骂人,但还顾忌着熊乐晨和薛锐在场,忍下来了。她走到熊乐晨面前,低声道:“让你们见笑了……我们走吧?”   这其实想问的是他们看完、看清楚没,是否可以撤了。熊乐晨也不知听没听懂,反正点头了:“走吧。”   于是一行人往外走。朱云新虽然让出了门口,但也就站在那,挑着眉看三人往外走。   熊乐晨一出来,就看到朱云新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想来就是那个“周大师”。   看着五十来岁,穿着一套对襟的绸布褂子,灰白相间的头发向后梳去。他面色冷淡地立在那儿,手上盘着俩核桃,半眯着眼,对上熊乐晨的视线时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熊乐晨打量了他一圈,目光还着重在周大师脑袋附近徘徊了两秒。   周大师终于开口了:“你要干什么?”   熊乐晨不答反问:“你是哪个门派的?”   “嘿我说你这人,这关你什么事,你是不是真的设计师啊?”朱云新当先发难,“你别是朱晓斐找来骗田美华的吧?”   田美华就是婶婶的名字,这个朱云新都是直呼继母和表姐的名字,其人品性可见一斑。   “听说周大师是高人,想问问。”熊乐晨道,“以后有机会的话,或许能聊聊。”   他的语气其实没什么波澜,说不上恭敬,但也听不出撒谎。朱云新还在嗤笑“你能请得动……”,周大师倒还真回了:“这倒没什么不能说的,青山云隐门,知道吗?”   “不知道。”熊乐晨淡定回复,“失敬了,再见。”   说罢,他转身就走。熊乐晨一走,薛锐自然跟着走,朱晓斐也一句不解释地跟上,把周大师噎得够呛。朱云新可没什么顾忌的,看着三人的背影径直嘲笑:“有些人就是胆子大,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还带着别人一起倒霉。改天出事了,可别怪别人没提醒过。”   “人各有命数,朱先生也不必如此在意。”周大师道,“先解决宅里的污秽才是要紧事。”   “大师说得对。您往这边请……”   朱晓斐听他们在那你一言我一语地暗讽,气得不行,憋到回车上后终于忍不住了。   “二位老师也看到了,我表弟那个人就是这样无法无天,谁都管不住。他当面就敢咒我,天知道私底下是不是设计了表妹和婶婶,好一个人把握小叔的家产!”她先是说了一通坏话,这才稍微定了定神,问道,“二位看清楚了吗?我小叔家里,还有我婶婶身上,到底有没有问题?”   熊乐晨和薛锐对视了一眼,随后熊乐晨就道:“没东西。”   “果然什么都没有?”朱晓斐精神一振,“我们进去的时候,婶婶还说表妹就在那里、在喊她。其实只是她的幻想,对不对?其实什么都没有!”   “她身周未见异象。”熊乐晨笃定回道,“没有东西在呼唤她。”   “但那个周大师就说我婶婶被假冒她女儿的怨鬼缠身……好哇,朱云新果然在利用表妹的死骗人!”朱晓斐道,“二位老师,能不能劳烦再去我爷爷那里走一趟?我爷爷纵容朱云新在家里乱搞,也不听我的劝。二位有官方背书,你们的话,我爷爷应该会听。”   熊乐晨想了想:“或许,你们应该报警。”   “……啊?”朱晓斐怔了一下,随后想起什么,“哦,是因为周大师是个骗子吗?”   “他是不是骗子,我还不知道。”熊乐晨道,“但田美华的手机上,有人在发信息,催促她快去寻死。”   朱晓斐懵了:“什么?!”   “我看到了她手机上的信息。”熊乐晨坐在后座,语气淡淡。   “有人说,‘你必须死。只要你死了,你的女儿就会回来了’。”   ***   “所以,这还变成案中案了?”   卢萍听完熊乐晨的描述,感叹道:“看这情况,这个田美华可能碰上了那种网络上的‘遥控自杀’变态。她可太倒霉了,亲生女儿死了,继子看不起她,老公也不关怀,最后还碰上了以诱惑别人自杀为乐趣的变态。要不是小熊视力好看到了信息界面,她可能真就自杀成功,还被人误以为是发疯导致的。”   熊乐晨问:“‘遥控自杀’是什么?”   “怎么说呢,就是有一些人,在网络上利用语言和文字,抓紧人们的心理弱点,不断催眠别人应该去自裁。”卢萍道,“比如组建一个群,让一群有抑郁症的人在里面相互散播负能量,然后就有变态混在里面,提议说既然这么痛苦,不如相约自杀。变态会步步紧逼,让目标逐步按照他的说法来准备,然后实施自杀。   “这些变态以操控别人的生死为傲,或者就单纯觉得帮别人彻底解决烦恼了,是在做好事。总之,诱导别人自杀是犯罪,你也千万别因为好奇去调查,以免影响你的心情。”   熊乐晨疑惑:“一个普通人类,能用语言操控别人的生死?”   “一般来说不行,但是心理脆弱的人——比如死了女儿的田美华——心里有了缝隙,理智出现摇摆,容易被影响、被催眠。人的心理,或者说人类大脑,就是这么复杂。”卢萍道,“如果顺着你给的线索,抓住了一个推动别人自杀的犯人,那你就是做了件大大的好事。”   “还有那个周大师的事儿呢!”一直旁听的杜芳芳从显示器后探出脑袋,说道,“虽然青山云隐门确有其门,而且还是个大门派,但谁知道那个周大师是不是真的。我用拿着小熊的‘手动打印’式画像,匹配了系统里记录过的青山云隐门成员,都不是。不过也说不好是不是新出来的,反正我已经把画像发给了云隐门的对接人,让他们确认。估计过些天会有消息吧。”   卢萍点头:“那就等消息吧。反正小熊画的头像,肯定是特征明显的。”   熊乐晨道:“其实他还有个特征。”   “什么?”   “他的这里……”熊乐晨举起手,在自己的右肩上方划拉了一个圈,“有一个奇怪的影子。可能,就是你们说过的‘鬼’?”   “哈?!” 第29章 ——你是什么东西   在熊乐晨又把周大师肩上的“鬼”画出来后,“特美办”好些人凑在一起研究了一番。   “这是个孩子吧,但是面部和身材都很扭曲。”一名擅长巫毒蛊术的同事发言道,“我认为,这可能是婴灵,或者小鬼。”   “养小鬼?”杜芳芳疑惑,“那这个周大师到底是真有点本事,还是在凭借小鬼的buff瞎混而已?”   “等云隐门那边的回答呗。要是他是假的,那十有八九是在骗人,凭借小鬼赚黑钱罢了……”   熊乐晨问:“‘养小鬼’是什么?”   “东南亚的婴灵巫术,用死去的孩子制成。据说接回来后好好养着的话,可以实现人的愿望。但愿望越大,付出的代价越大。”杜芳芳简单解释道,“而且很多小鬼来路不正,实际上就跟怨鬼邪神一样,只会把接鬼的人害得下场凄惨。”   熊乐晨点点头。   “要这么说的话,这一家子确实有点犯衰啊。”张弛摸了摸下巴,“先是死了女儿,接着女主人疯了,然后不孝的儿子还带了个骗子进家门一通作妖。小熊的委托人还管这家干嘛,换成我,光速切割啊!”   熊乐晨又求知了:“‘切割’?”   “就是断绝关系,不相往来,更不会借钱、帮忙什么的。”张弛道,“不如你就发信息给她,提醒她这点吧。这个活儿没怪物可抓,就没大头可赚了。你要是提醒她,一是仁至义尽,二是她可能为了感谢点拨,还会给你一点辛苦费。也算你举报催眠变态和封建骗子的奖金嘛,拿了不寒碜。”   卢萍没有张弛那么多的捞钱心思,但张弛也是在教小熊拿走应得的,卢萍便没管这些,而是看向杜芳芳:“你记得把这个小鬼也发给云隐门,这也算是周大师的特征。”   “我早就发啦萍姐,小熊刚画好我就发过去了。小熊这个眼睛是真不得了,我看小鬼时最多是见个黑黢黢的虚影,小熊能看得跟看真人似的清楚。”杜芳芳边回答还边顺手看了一眼手机,随后诧异道,“我的天,云隐门居然回复了,我还是头一次看他们回复得这么快!”   众人问:“说什么了?姓周的是骗子吗?”   “他们说,这是云隐门很久以前的清洁工罢了。以前手脚不干净,早就被赶出去了。”杜芳芳看着刚发过来的信息,眨眨眼,“还说云隐门的人绝不会养鬼,他们有个得力弟子正好下山历练,他会去把姓周的处理一番。呃,还让我们帮忙引他见到姓周的。”   “啊这……”众人只得看向熊乐晨和薛锐,毕竟都是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只能他们帮忙。   熊乐晨想了想,蹦出一句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话。   “那,给介绍费吗?”   理论上来讲,云隐门要熊乐晨找到周大师,那就得通过朱晓斐,约等于熊乐晨给云隐门介绍了一个客户,收点中介费也无可厚非。   但问题是,云隐门不是要卖什么东西,也不是个世俗里的社会组织。中介费收到他们头上,简直匪夷所思。   反正“特美办”就这么提了这个古怪的要求,云隐门的对接人那边估计也觉得傻眼,但还是问了要多少。   杜芳芳问熊乐晨,熊乐晨还回了个随便。想来想去,杜芳芳回的是:【都行,就是这个合作人有这么个惯例流程罢了。】   这么表达,倒不像是在求财,而是在走个规矩流程罢了。云隐门那边估计接受了这个说法,表示可以,到时候和弟子见面的时候会带去。   于是隔一天,熊乐晨和薛锐,外加充当“特美办”中间人的张弛,就和云隐门的弟子见面了。   双方约在一个咖啡厅。   熊乐晨等人按时到了,走到指定的卡座,就见一个年纪在二十多的男子已经坐在那里。黑发黑眼黑夹克,一副带着淡黄色的墨镜,看着挺酷的。就是张弛的眼睛左右一转,发现相比起来,还是帮着黑长直马尾的薛锐更有高人气质。   不过薛锐应该本来就比这弟子厉害,更有派头也正常。   而这个云隐门弟子,看到熊乐晨等人来了之后,站了起来。张弛原以为他要打招呼,结果他一张口就冲着熊乐晨道:“你是什么东西?”   这话一出,薛锐微微一眯眼,直接卡在了熊乐晨前面。张弛则直接开口道:“这位……先生,我们都是初次见面。就算你来自云隐门,也不该这么没礼貌吧。”   男子道:“我不过是……”   “那你又是什么?”被拦在最后面的熊乐晨,举起手指向男子的脸,“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男子下意识推了一下自己的镜框,“你说这个墨镜?”   “不。”熊乐晨放下手,“墨镜后面的是什么?”   墨镜后面是什么?还能是什么,眼睛呗!张弛被这个问题搞懵了。他不懂云隐门这人怎么一上来就阴阳怪气,更不懂熊乐晨这是在问点啥。   然而,男子似乎听懂了熊乐晨这语焉不详的问题,眉头微微蹙起:“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云隐门以外的人应该都无从知晓。”   “它就在这里,我看得见。”熊乐晨道,“你透过这个东西,认定我是什么?”   男子神色严肃,把墨镜摘了下来,裸眼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圈熊乐晨:“在‘真实之眼’里,你像是个装在人形里的黑洞。”   薛锐终于开口道:“那是个屁的‘真实之眼’。”   张弛惊了,他没想到薛锐这样的人物还会说粗口。而且在场四个人,就他不知道对话内容都是什么意思,他彻底歇菜了。   但他是决计不能让小熊他们和云隐门杠上的,于是硬着头皮出来当和事老:“各位,我们不是来打擂台的,是要解决骗子的。要不先坐下?”   三人看了看他,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消减下去一些,纷纷坐下了。   熊乐晨自然和薛锐坐一边,对面是那个云隐门弟子。张弛在侧面加了张椅子,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后只能再次打破僵局:“那,这位先生,请问贵姓?”   “免贵姓孟,孟巍。”男子终于自我介绍了,还一并掏出了一个木牌,“这是我的云隐门弟子令牌。”   张弛看了一眼令牌,是向“特美办”公开过的样式。他点头,然后接着介绍流程:“我是‘特美办’的张弛。这是遇到那个姓周的骗子的熊乐晨、薛锐。”   孟巍问:“谁画的周文和小鬼?”   张弛道:“熊乐晨。”   孟巍看向熊乐晨:“你能看鬼怪看得这么清楚?”   “我能感知一切异象。”熊乐晨看着他,目光毫无躲闪,“包括你的眼睛。它确实不是‘真实之眼’。”   “你不过是失忆后忽然得到的能力,怎么敢如此狂妄断言?”孟巍一下就再次不悦了,“我的眼睛,是云隐门钦定的‘真实之眼’,你说不是就不是?”   “那你说是就是?”薛锐难得参与辩论,冷冷地利剑直入道,“你的眼睛只是能把异常能量具象化并且看到罢了,当你看到的能量超出你眼睛能分辨的上限,就只会看到一团墨色。   “比如,现在。”   就在薛锐的话音落下之时,他身上忽然开始能量翻涌,威压随之骤然升高!   就算是张弛,也感到了一种突如其来的窒闷。他看向薛锐,心脏砰砰跳,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变得小心翼翼。他甚至有种想要跪下去、哦不、想要趴匐下去,抱紧自己以求安全的冲动。   而对比张弛这种“炸毛又警惕”的表现,熊乐晨就淡定得多。他只是看了一眼薛锐,就转回了正面。   当然,最不淡定的还是孟巍。他一下就瞪大了双眼,浑身紧绷,皱眉紧盯着薛锐道:“你怎么……你如何办到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必管我是什么人,我的来源你也不知道。”薛锐冷冷回应。他在余光中看到熊乐晨放在桌下的手,轻轻张开、又轻轻合上。如此重复了两次后,薛锐忽地一伸手,在桌子下握住了熊乐晨那只手。   “……?”熊乐晨再次看向薛锐。薛锐却没解释,也没回望他,只看着孟巍继续冷声道:“山外有山,对你不知道的事,妄议就是找死。”   他的威压专盯着孟巍,孟巍知道了他的厉害,心里明白这肯定是高人,无论如何不能顶撞了。孟巍只能低头:“……是,谨遵前辈教诲。”   “不用叫我‘前辈’,我与你们不是一道,没有前后辈关系。”薛锐缓缓收了自己的威压,在孟巍眼中又不是“墨团”了。孟巍对他和熊乐晨的来历愈发疑惑,他再次看向熊乐晨,搞不懂这个人为什么不把这如墨一样的能量“收起来”。   但他终究没再问。他要回去向门派汇报这两个神奇的人,让门派来定夺他们,眼下还是先谈本次会面的目标。   “既然如此,那就先称二位‘先生’了。”孟巍又把淡色墨镜戴上,“抱歉,我的眼睛如果不戴特制眼镜,平时看东西会看到很多乱七八糟的影子,可能会看差虚实物体。”   薛锐不和他继续讨论眼睛及眼镜,径直道:“谈正事。”   “……行。”孟巍想长长舒口气,但忍了下来,看向熊乐晨,“劳烦熊先生说一下周文的具体情况,或者,直接告知我如何联系他。”   “哦。”熊乐晨应着话,趁着这会儿从薛锐掌心收回了自己的手。   薛锐本来就不是用了力气抓的,但熊乐晨收回手之后,薛锐还是轻轻瞥了他一下,这才把自己的手收回来。 第30章 ——朱家的秘密   熊乐晨先给朱晓斐发了条信息,问她是否能联系上周文,然后就和孟巍简单说了一下周大师在朱家的表现。   当然,内容基本也都是朱晓斐之前说过的。再经过熊乐晨惯例的“简化”,最后只剩寥寥数语。熊乐晨还形容了一下看见周文时,他的穿着、配件和言行举止——这都是没画在画上的。孟巍听到周文还盘核桃的时候,冷笑不已,锐评周文着实有病。   而朱家的事,熊乐晨没详说,也没透露更新的“案情”。因为这部分和孟巍要做的事关系不大,不必泄漏别人的隐私。熊乐晨只说了朱家和田美华身上都没有邪祟,但周文坚称有问题,还折腾了一堆破事。最后,熊乐晨还想起一件事,掏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递给孟巍看。   “这是在田美华房间里拍到的,应该是手绘出来的。”熊乐晨道,“‘特美办’没查到这个东西是什么,你知道吗?”   孟巍扫了一眼,老实回道:“不是云隐门的,也不是我所知的其他门派的阵法。周文画的?”   “不一定。不是就算了。”熊乐晨拿回手机,正要收下去,忽然收到一条信息提醒。   点开一看,是朱晓斐发来的:【他现在就在我爷爷家里折腾,搞得乌烟瘴气的!熊老师你是想找他?要干什么?】   熊乐晨回复:【有人要找他谈谈。】   朱晓斐:【什么时候?要不现在直接过来?要是现在能直接带走他,那真是件大功德了,还家里一个清净。】   于是熊乐晨抬头看孟巍:“周文现在就在别人家里作妖,你去吗?”   “可以。”孟巍也掏出手机,“劳烦发一下联系人和地址?”   熊乐晨想了想:“你准备怎么处理他?”   “他以前是云隐门的门人,现在又用云隐门的名头招摇撞骗,我当然要把他带回去‘好好问问’。”孟巍道,“放心,只要我们找到他,他就再也不可能出来骗人了。”   熊乐晨问道:“……私刑?”   孟巍想了一下,才猜到熊乐晨想说什么:“难道熊先生还想把他交给警察?恕我直言,他要是真的造孽了,这个社会的法律可未必给得出相应的惩罚。惩罚给不够,他就不会感受到足够的痛苦,后悔都没地方后悔。”   沉默许久的张弛在心里暗道:你别当着我的面讲这种无法无天的话啊!   熊乐晨对孟巍的做法没评价,只道:“把他交给警察,他的财产会被查个底掉个,尽量还给受害者。”   张弛接话:“还要出狱以后继续赔。”   孟巍听他们这么说,只好道:“那我们会后续把他交给警察。”   熊乐晨不管这里面的调度,继续问:“那你准备怎么处理他身上的小鬼?”   孟巍对这个问题表示疑惑:“还要怎么着?随手捏碎,叫它不能再祸害别人就是了。”   熊乐晨道:“我想要来看看,你抓下来收了,给我?”   “啊?”孟巍更茫然了。他不知道熊乐晨具体的分工是“信息位”、只负责看,很是奇怪熊乐晨这样的……怎么要自己来做这事。但这对孟巍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他正准备随口应了,就听薛锐道:“我给你抓。”   熊乐晨扭头看他:“你能不劈了它,整个抓出来吗?”   “拽出来就是了。你早说想看,我上次就当场给你扯出来。”薛锐道,“既然如此,这次我们一起去。”   熊乐晨点头。   既然三人都去,那张弛也决定跟着一起去,顺便还能开车送人。在车上,孟巍不知道又开始动了哪门子的心思,想要在社交软件上加熊乐晨和薛锐的好友。也不知是之前被薛锐吓老实的,还是他的个性使然,这会儿他说话倒是好听了不少。还说他下山历练后可能会遇到各种妖魔鬼怪,有熊、薛二人的联系方式的话,以后或许会劳请两位救命。   后来张弛和熊乐晨偶然聊到这事,张弛才说他当时瞥到孟巍在副驾上一直发信息。可能是孟巍在向云隐门汇报熊乐晨和薛锐的事,云隐门要求他能与两人保持联系,孟巍才态度转变去要的联系方式。   总之最后,孟巍还真加上了好友——薛锐一个人的。   乍看挺奇怪,毕竟态度更随和的应该是熊乐晨。不过熊乐晨要掏手机的时候,薛锐忽然就先拿了手机出来横插一手:“加我的。”   等孟巍加好他的,准备再加熊乐晨,薛锐就道:“不必再加他。他手无缚鸡之力,你不可能找他求救。”   这话听得张弛和孟巍都有点搞不懂状况,加个好友罢了,不找熊乐晨求救不就得了。但熊乐晨配合薛锐的话不掏手机,孟巍只好放弃了。他哪里知道,这是因为他给薛锐留下了“上来就对熊乐晨不客气”的印象,薛锐不会让他有单独接触熊乐晨的机会。   一行四人没多久就到了朱晓斐的爷爷家。   这里比她小叔家更大一些,别墅加花园,朱家确实挺有钱。朱晓斐先前得了消息,这会儿亲自等在门口接人。等四人都下了车,朱晓斐就迎上来问:“这两位是?”   “我们朋友。”因为张弛说他不想搅和进来,熊乐晨只介绍他是朋友,随后又示意孟巍的方向,“这位则是真正来自青山云隐门的。”   朱晓斐听闻他用了“真正”二字,眼中精光乍现:“这么说,那姓周的其实根本不来自青山云隐门?这位大师是来收拾他的?请问大师怎么称呼?”   “姓孟。”孟巍似乎也习惯一般人这么称呼自己了,回得很淡定,“他人在哪儿?”   “在家里跳大神呢。哦不对,这会儿应该是坐在那,美名其曰‘冥想’‘感应’。”知道周文确确实实在招摇撞骗后,朱晓斐对他的形容愈发不客气,“各位请跟我来。”   一行人从别墅正门步行进家,迎面而来又是烧了什么东西的味道,十分浓重。朱晓斐看孟巍皱眉,解释道:“刚才那姓周的在这儿烧了一大把香,绕着屋子转了一圈,烟熏缭绕的。那香可不便宜,说是九十九根要八万八!”   孟巍都给这“李鬼”气乐了,一脚踩在那掉落地面的香灰上,冷笑道:“我从未闻过如此劣质的香。”   朱晓斐接茬:“可不呢?这要是真的,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冒牌货……”   说着话,几人到了一楼某个房间门口。朱晓斐正要开门,一个家政赶来道:“晓斐,云新不让开门,说不能打扰呢!”   “吴阿姨,你别管,那个周大师在骗人。”朱晓斐道,“这几位贵客就是来收拾他的,朱云新的脑壳发昏,该清醒了!”   说着话,她的手已经放到了门把上。可她还没按下去,门把就自动往下一转,随后门开了。   “朱晓斐,你怎么总来坏事?”朱云新站在门口,扫了一眼朱晓斐身后站着的四个男人,嘲弄道,“怎么,还带四个男的回家,你要干嘛?打群架?”   朱晓斐这会儿可不怕他,径直道:“周文呢?让他出来!”   “你可真敢,直呼大师大名?”朱云新冷下脸,“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你才……”   “朱晓斐女士,找我何事?”一道声音打断了表姐弟的争吵,朱云新转身看去,正好让出了位置——周文过来了。   朱晓斐道:“不是我找你,别人找你。”   “谁?”   “我。”   朱晓斐也让开门口,孟巍终于上前。他单手插着口袋,浅黄色墨镜后的双眼微微眯着,倒比朱云新看着更像是个二世祖。不过,他冷厉的气魄可比朱云新尖锐多了。   周文瞧见他,一下就懵了,表情僵在脸上。   “周文,你可真能啊。”孟巍两步上前,盯住了周文,冷笑道,“在我门里扫了二十年的地,被扔出去后摇身一变,还成我云隐门的弟子了?”   朱云新也听傻了:“扫地?!”   周文说不出话来,但脸色渐渐白了。显然,孟巍的出现对他来说就是两个字——完了。   他嗫嚅好半天,终于憋出半句:“大少……”   “别叫我,我担不起你这声‘大少’。”孟巍冷声道,“还滚出来?要我请你?”   周文只得挪出去:“大少,是我瞎了心,求求你……”   “别求我,我爸让我把你拎回去,你最好别让我费劲。”孟巍推了一下墨镜,瞥了一眼他左肩上方,“你挺厉害啊,还整了个小鬼,嫌自己命太长是吧?”   周文现在已是脸色煞白,不敢回话。   孟巍看向薛锐:“薛先生。”   薛锐上前,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另一手抓住那只小鬼的脖子,再用力一拔——   “啊!!!”   周文惨叫一声,立时瘫软在地。这种生硬拔除小鬼的形式,几乎等于从他腹内生生扯出肠子,痛得他眼睛睁不开、昏也昏不过去。但薛锐根本不分神给他,将小鬼往瓶子里一收,递给了熊乐晨。在一帮普通人看来,薛锐就是在周文肩膀上方虚空抓了一把,周文就倒下去了,薛锐再若无其事地回到熊乐晨身边。整个过程都令人摸不着头脑,只有周文的凄惨叫声回荡在整栋别墅。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在干什么?!”   楼上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众人抬头,只见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正走下来,语气严肃:“云新、晓斐,你们这是在干嘛?这一大堆人是哪里来的?”   “爷爷,这个周大师就是个骗子!”朱晓斐一马当先,指着蜷缩在地的周文道,“他现在被揭穿了,还在这儿碰瓷呢!”   “骗子?”老人走过来,皱着眉道,“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可碰都没碰到他。”朱晓斐道,“爷爷,之前朱云新给你那些护身符,千万别留着,肯定是假的!”   朱云新听她在嘲讽自己,不由争辩:“你什么意思?我又不是故意的!”   “那谁让你蠢到乱找人回家瞎搞?”朱晓斐道,“要不是我请各位老师来明辨,你不仅自己被坑得底裤都没了,全家都要不得安宁!”   “你……”   “云新!”老人喝止了朱云新的反驳,扫了一眼,还是上前先和几个陌生男人说话,“各位……老师,让你们见笑了。我是云新和晓斐的爷爷,朱承明。”   张弛一看这形势,正要开口社交,孟巍忽而道:“你是他们的爷爷?”   他来回看了两圈,最后瞥了一眼朱云新:“他好像和你们没什么血缘吧。”   朱承明、朱晓斐和朱云新:“……什么?!”   张弛:你是有个见面就得罪人的buff吧! 第31章 ——亲密搭档   孟巍此人,说好听点叫直率,说难听点就叫肆无忌惮、容易得罪人。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他有那双天赋异禀的眼睛,确实保证了他说的话不是空穴来风。即便朱家的人不知道他的眼睛有多厉害,朱云新还厉声警告他别乱说话,可孟巍的话,依旧是在朱家人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只是这部分就和熊乐晨他们无关了。他们抛下变得一团乱的朱家,带着周文一起回到了“特美办”,向警方报备了周文骗人的案子。不过警方还不能直接带走周文,孟巍借口说周文身上还有特殊的状态,要先带回门派里先一步处理,之后再把他交给警方。   这部分也和熊乐晨、薛锐关系不大,他们配合警方做完先期调查,就先走了。警察还和他们感叹呢:“之前那个诱导自杀案也是你们报的,这个封建迷信诈骗案也是你们捅出来的,这都什么运气啊。”   熊乐晨道:“和这些案子都有关系的,是朱家。”   警察们闻言更感叹了:“这个朱家,也是够折腾的……”   熊乐晨并不和警察深入讨论自己的感想,同薛锐一起回了家。而直到回了家,薛锐才问熊乐晨:“从刚才的回程路上,你就一直时不时看手机,怎么?”   “朱晓斐说,她小叔也被叫回了爷爷家里,全家在讨论要不要给朱云新做DNA鉴定。基本上已经确定要鉴定了。朱云新现在火冒三丈,正在家里打砸。”熊乐晨用淡定的语气,说出了极其“热闹”的场面,“朱晓斐在幸灾乐祸。因为朱云新、他那个已经离婚的妈、还有他外公,都是赌鬼。他们就靠从朱家吸血,支持他们如今的花销,甚至还从朱家偷东西。要是朱云新不再能从朱家要钱,那三个赌鬼都要完蛋。”   以桥正里   薛锐声音冷淡:“她和你聊了这么多?”   “我没回复她,是她一直发给我。”熊乐晨道,“她发了很多杂七杂八的话,这是我总结的。”   “怎么总有人把你当倾诉对象?”薛锐道,“你没回,但你都看完了。”   “我只是觉得,人和人之间居然还有这种复杂、荒谬又难以理解的事,好像还有点意思。”熊乐晨道,“朱云新这样对待他的家族,他的家族竟然只是无限包容,而不处罚。这就是人性吗?”   “这只是那几个人的选择而已。他们可以是某一群类的代表,但绝不是所有人在面对朱云新这样的亲属时,都会做出和朱家一样的决定。”薛锐听了他的解释,语气又松了一些,“你想看就看吧,但别让这些麻烦事沾染到你身上。”   他顿了一下,又忍不住道:“朱晓斐这人不简单,别她说什么你信什么。”   熊乐晨回道:“她说的事,她本人,和我都没什么关系,我只当故事看。”   薛锐“嗯”了一声,恰好熊乐晨的手机又来了新信息。于是熊乐晨当场又举起手机看,薛锐就随口问:“又更新什么情节了?”   “朱晓斐又给了我五万,说是这次去把周文带走的辛苦费。”熊乐晨一眨眼,“她说这是我和你的,孟巍的另给,所以还想问我要孟巍的联系方式。”   朱晓斐第一次给熊乐晨直接转账后,后面就按照熊乐晨的建议,全部采用手机转账了。在田美华的案子里,她除了车马费,后来一共结了十万。据说里面还有她小叔给的感谢费,主要是为了报答熊乐晨“踢爆”了田美华是被网上的人诱骗自杀的事。这次给的钱,就属于“周文诈骗案”相关费用了。   在收入分配上,薛锐和熊乐晨一直平分,因此这会儿薛锐对分钱没什么意见。他只对朱晓斐要联系方式的事回应道:“让她问警察要。孟巍带走了周文,警察那边肯定有孟巍的联系方式,朱晓斐去报警的时候可以问。”   “好。”熊乐晨基本没反驳过薛锐,说什么是什么。他应了一声开始摆弄手机,薛锐以为他在回朱晓斐,结果薛锐的手机很快也响了。   薛锐一看,眉头就蹙了起来:“你怎么把五万都给我了?”   “我这次基本什么都没做,就喝了个咖啡,看了一场戏。”熊乐晨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瓶子,“你给我抓了这个,我也没什么别的能报答你,就给你一点辛苦费吧。”   那是装着小鬼的瓶子。看着十分轻巧,熊乐晨直接收下后就这么撞在口袋里,晃啊晃的。他好像一点不担心瓶盖要是不小心磕开怎么办,而薛锐也完全不在乎他怎么处理这个瓶子。   薛锐在乎的是熊乐晨话语的内容。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走到熊乐晨跟前:“我缺你这点辛苦费?”   “我知道你不缺,但我想给你。”熊乐晨道,“不该让你白做工。”   “我要是知道你会给我钱,我都不会主动说我帮你抓这个小鬼!”薛锐盯着他,“我们之间,这种举手之劳,你觉得算事儿,是吗?”   “我知道我们是朋友。”熊乐晨可不是孟巍,他不会被薛锐吓到,只是淡定地回望他,“但不是有句话,说‘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吗?”   “‘明算账’?你真要跟我明算账?”薛锐微微眯眼,缓缓道,“那我可有很多事没跟你算。”   “……什么?”   “你真想我明着问?”薛锐道,“今天在咖啡厅里,孟巍说你是人的皮囊里套着黑洞,可是我帮你解的围。你怎么不提这个事,说不让我‘白做工’?”   熊乐晨不说话了。   “我帮你,是我乐意;我不问你,是我不逼迫你;你想做什么,我可以支持你。但你不能把我当作和其他人一样,用那些人类社会的俗语就想唬住我。”薛锐再次抓起他的手,看了看他的手心,“我今天压迫孟巍的时候,影响到你了吧?不然你为什么一直看着你的手,还一直张开握住地测试?”   熊乐晨像被烫到一般用力抽回手。   他眼睛直直地盯着薛锐,眼底隐隐带着些惊疑不定。薛锐自觉已经够熟悉他了,也是第一次见他有这样的表情,语气又不由自主地放软了一些:“别怕,我说了不逼迫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那么疏离,用金钱或者别的物质,来标价我的一些行为。”   熊乐晨沉默数秒,再次开口道:“但你就可以随便送我东西。”   薛锐听得有些哭笑不得,也分不出来他这是在委屈、埋怨、还是纯粹陈述事实,只得道:“那都是随手送给你的小东西,没什么目的,最多是让你高兴一下,和你这种明码标价可不一样。你要是不喜欢那东西,可以不收,我难道还强行送你吗?”   熊乐晨道:“只要双方高兴,随手送,就行?”   “送礼物没什么大问题,认真送、随手送也都无所谓,但不能超出你自己的能力,也别让收的和送的不开心。当然,你故意要让别人不开心的除外。”话已至此,薛锐又开始例行解释一些生活中的琐事,“你要是送我,至少我不能接收的时候不开心吧?难不成你就是想气我?”   熊乐晨其实已经被他绕得有些懵了,只得先紧着最后的问题回答:“不是。”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一半再转回给你,我不想收多出来的这一半。”薛锐道,“你以后也不要擅自这么给我分钱,明白吗?”   熊乐晨道:“其实是应该由那些给钱的人直接给你,不该经过我这里……”   “我们是搭档,我乐意给你经手。我不在乎钱多钱少,也随你安排,我不需要你跟别人在那斤斤计较我的报酬。”薛锐道,“那些当事人,反正我俩有一个加了联系方式就够了,不必让他们在我们之间建一道保密的墙。”   熊乐晨着实茫然了:“搭档之间是这样的吗?”   薛锐道:“那我问你,我若是出事,你会拼命来救我吗?”   “当然会。”   “那在我这里,亲密到生死之交程度的搭档,就可以这样。”薛锐顿了一下,还打了个补丁,“我只对你如此。”   “……噢。”熊乐晨似懂非懂。薛锐提醒他:“你跟别人也不能这样。”   “本来就没别人。”熊乐晨自然而然地回了这么一句,就低头看手机上那又回来的2.5万了。薛锐看着他,无声的笑了笑。   “我想起一件事。”熊乐晨忽然又抬头,“孟巍好像要给我们中介费的,但是直接去朱家后,到现在还没给。”   他刚才还那么把钱财视为身外之物,现在又开始计较那点中介费,薛锐听得好笑。但薛锐还是恢复了正经表情,回道:“他的联系方式在我这,我跟他要。”   熊乐晨点头:“好。”   于是还在周文家里、等着警察查抄完就把周文带走的孟巍,收到了来自薛锐的一条十分市侩的信息。   薛锐:【中介费什么时候给?】   他甚至还打了个“补丁”:【可以直接手机转账。】   孟巍:“……”   ——高人这么爱钱的吗? 第32章 ——承诺的效力   目睹了朱家的闹剧以来,熊乐晨着实悠闲了好一段日子。   当然,热闹不是没有,都是朱晓斐主动汇报的。她可能是觉得熊乐晨在“田美华被诱惑自杀”和“周文诈骗”两件事里都是关键人物,因此非常自觉地来更新事情进度。   关于田美华的情况,小半月过去,警方那边表示已经查到了诱人自杀的嫌疑犯。但具体细节还在调查中,没跟朱家说。而周文那边,朱家爷爷少说已经被他骗了五十万。只是这五十万都是朱云新经手的,不好说这些钱是不是都给了周文,得等警察查清楚周文的账本和流水了。   说到朱云新,DNA结果已经出来了——他竟然真不是朱家的孩子!   朱晓斐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从文字上都能看出她有多乐。她之前总在说朱云新有多飞扬跋扈,不把其他亲戚看在眼里,面对继母、表姐、伯母等从来不叫人。要不是他爸和爷爷护着,估计朱云新早八百年前就被揍了。现在他是他那个赌鬼妈的出轨私生子,和朱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还已经成年,以后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朱晓斐还因这个乐死人的进展,又给熊乐晨打了一万,说是感谢他带来的好运。熊乐晨其实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什么“加运气”的buff。但他没说出来,只表示这笔钱应该给孟巍。   毕竟看出了朱云新和朱家的亲缘关系有问题的,是孟巍。他那双天生异眼,居然能够看出朱云新与他爷爷之间的“血缘联系”不对劲,也怪不得云隐门宠他,还把他的眼睛定性为“真实之眼”。   熊乐晨有些好奇他到底看到了什么,问过,孟巍回复的是:“其实没有很具体的线或者带颜色的气场,就是觉得他和他爷爷站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很违和。不管这个朱云新的命运如何与朱家相克,血亲之间应该不会违和到这个地步。”   熊乐晨还是有些不理解。薛锐就给他解释:“灵感敏锐却不懂得其中道理,也不会分析罢了。就像有些人,能从非常多的东西里一眼分辨出不对劲的物品。但你要问他怎么这么快看出来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其实就是已经看到了、并区分开了。”   换成卢萍来讲,估计还会进一步解释,比如“你看到了,你以为你没记住;其实大脑已经有印象了,所以可能可以激发出来”。但薛锐肯定没研究大脑,所以这部分就不可能说了。好在就算如此,熊乐晨也大概听懂了薛锐的解说,反正就是孟巍确实能“肉眼鉴定亲缘”。   孟巍还说,他平时其实都懒得管这些事,看到了也当没看到。要不是朱云新和周文混在一块,言语还那么不客气,他不会给对方来一点“来自真正云隐门的小小震撼”。   而他捅出这个对朱家来说的“惊天大瓜”后,朱家人震惊归震惊,还是知道礼数的。所以给孟巍的答谢,是朱家来给。朱晓斐虽然没说具体金额,但听起来应该比一万多不少。   哦对了,熊乐晨他们帮孟巍联系上朱家的“中介费”,到现在都没让熊乐晨见着。   薛锐说他负责,熊乐晨就没问过。其实不管是多少,熊乐晨都不介意薛锐全拿走。只是熊乐晨有些好奇青山云隐门究竟是什么样的,会给出什么东西,所以还没忘了这茬。   就在熊乐晨把朱晓斐的一万感谢费,分了一半打给薛锐后,薛锐居然主动提起这件事了。   他在社交软件上给熊乐晨发信息:【云隐门欠你的中介费也很快要到了,我拿到了就给你。】   熊乐晨也给他发信息:【是什么?】   薛锐:【先保密。】   熊乐晨:【为什么要保密?】   薛锐:【因为我想你更高兴。】   熊乐晨坐在沙发上,无言地看着手机屏幕好一会儿,又抬头环视客厅一周。   窗外的天色已暗,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安静得可怕。自从薛锐出现后,熊乐晨还从没在家里独自一人待这么久。现在忽然让他再次落单,他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终于,熊乐晨再次打字:【你还没回来,是去要这个中介费了吗?】   薛锐回得也干脆:【对。今晚可能不回家了,明天会回去。你别出门,我在家里放了东西,保你安全。】   熊乐晨看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   薛锐接得倒也快,声音依旧淡然又稳定:“小熊?”   “你不回来,是去云隐门了吗?”熊乐晨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地问道,“孟巍应该给你的东西,为什么要你亲自去拿?”   “因为我想换个你更喜欢的东西。正好孟巍说云隐门的人想见我,我就来看看。”薛锐道,“本来没和你细说,也是想回去后给你个惊喜。不过你既然在意我的去向,我便如实相告,不会骗你。”   他顿了顿,又道:“你不也奇怪云隐门到底什么样吗?我拍些照片回去给你看?”   “我不需要你为了换东西,还特意去一趟。云隐门不是普通人的地界,即便你很强大,单枪匹马地过去还是有风险。”熊乐晨顿了顿,又淡淡道,“你这么做,不管你是要拿什么,我都不会高兴。”   他前后两段有点相互不搭着,但薛锐听懂了:“你是想说,我这么做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你因此不高兴了。所以我这么做后拿到的东西,对你来说没有意义,是吗?”   “对。”熊乐晨道,“之前你自己说的,如果送了不高兴,不如不送。”   薛锐无声一笑。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有把握,云隐门没法把我如何。”他徐徐回道,“而且你也知道的,凡世间的一般东西,对我来说都没什么用。我想来看看这些所谓隐世门派,是否有渠道提供给我特殊的材料。”   他说是为了他自己去的,熊乐晨就没法说什么了。想来想去,熊乐晨只得道:“那你为什么不……不至少带个别人一起去?”   “带谁?带你,你手无缚鸡之力,我还得分神给你;带别人,我不信任。”薛锐道,“我不是盲目来的,云隐门里确实也未见谁比我更盛,你不必担心。我最迟明天白天就回去了,安心。”   熊乐晨望着前方的虚空:“你不必与我承诺,没什么效力。”   “……那我以后不会这么做了。”薛锐似乎叹息了一声,又或者只是长长舒气,“这就是最后一次,我全须全尾地回去,行吗?”   “行。”熊乐晨干脆地回了,踟蹰两秒,又道,“但如果你……这次遇到了麻烦,即便我不在,你也可以给我发信息、打电话。我可以找‘特美办’帮忙。”   薛锐也很干脆:“好,我记住了。”   说到这里,熊乐晨似乎也没什么别的话题可说了。反倒是薛锐关心了几句晚餐和洗漱休息的事,两人终于挂了电话。   薛锐摁灭手机,这才对着门口道:“进来。”   古朴的木门打开,孟巍站在那儿,没进门,只道:“薛先生,我父亲说您所说的原石金玉已准备好了,您现在去看吗?”   “去。”薛锐边说边往门口走。他的佩剑已经挂在了腰上,和一身夹克运动装看着有些不配,不伦不类的。但孟巍、乃至整个云隐门的人,都不会对此置喙。   经过孟巍面前时,薛锐仿佛忽然想起什么,偏头看他:“我跟你说过,你们不许擅自去找熊乐晨,更不许与别人说他身体的状况,你们云隐门里的都知道了吗?还是要我亲自再‘强调’一遍?”   “我已经和父亲说过了,他保证绝不外传,绝不擅自接触熊先生。”孟巍道,“我们这次邀请薛先生,也没和熊先生、‘特美办’知会的。”   薛锐已经转上走廊,淡淡抛下一句:“嗯,是我和他说我来云隐门了。”   孟巍:“……啊?”   ——那你要我们保什么密啊!   ***   虽然和薛锐谈了晚饭及休息的事项,但实际上这个夜晚,熊乐晨既没吃、也没睡。   深夜,弯月高悬。熊乐晨站在窗口前,默默注视着外面的一切。对面居民楼的所有灯几乎熄完了,街道上偶尔传来车辆的声音,整个城市已经进入睡眠。   熊乐晨又看了看手机。   自从挂了电话,除了薛锐在十点半左右发来的一条“晚安”,不再有新消息进来。熊乐晨摁亮手机界面,又摁灭。反复数次后,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开合手掌时,薛锐握住了这只手的场景。   熊乐晨还想起了自己学会的,关于人类的很重要的一个特性。   ——人类,经常是不可信的。   熊乐晨对这点其实深有体会。   我想相信他。熊乐晨想,可是他是有“前科”的。   ——要么就……确认一下?就一下,只要能确定他没骗人,就可以。   想到这,熊乐晨扔开了手机。   他回到自己房间,拿起了那块薛锐之前送给他的矿石,黑不隆冬的,其实不咋好看。但熊乐晨端详几秒,又放下了,而是去拿起了装小鬼的瓶子。   熊乐晨轻轻地、缓缓地张开嘴。   拔开了瓶盖。 第33章 ——我回来了   青山云隐门,还真在一片青山中。   通路,但岔路没有任何路标,一般人不会闲着没事往里走。而且还没走到深处,就会被一道山坳之间的大门拦下来,普通社会车辆也不可能轻易进去。   若想靠双腿悄然摸进山里,那更有可能倒大霉。这片山是私人领地,安排了许多可见的、不可见的监控和陷阱,要是不小心踩进去,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算在云隐门发现前侥幸逃脱,也极可能被山里的瘴气、或者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阵法咒术,沾染得一身大麻烦回去。等日后发作起来,只能追悔莫及。   而深夜的山中,更是黑黢黢一片,大部分地方甚至伸手不见五指。除了偶尔的夜鸟鸣啼,山林中还会泛起阵阵叶片摩挲声。说不清是风吹而过,还是什么野兽正在穿行,总归是叫人不寒而栗。   风吹不到的地方,还逐渐汇聚了浓重的山雾。   黑夜里的雾好像也变成了黑色,它是蔓延的,是无孔不入的,是悄无声息的。住在山里的人,早就习惯了山中的丰厚湿气,完全不会在意。遍布山中的防御陷阱、阵法,也不会对这些轻飘飘的、摸不着的东西发动。   黑雾翻过山岭,漫进了云隐门众人居住的庄园中。   云隐门此刻也静悄悄的,各个屋子都熄了灯,只有一些小路边的夜灯还亮着。雾气在昏暗之中,顺着墙根向前涌动。它路过熟睡人们的窗前,路过屋檐下趴着的小狗鼻子前,路过开始凝结露水的草地,一颗露水都没碰掉。   最后,黑雾涌进了一栋二层小楼的门廊。   在背光的一面,肉眼难辨的黑雾顺着墙边一路向上。很快,它就漫到了二楼的窗边。窗子已经关上了,里面没有任何光透出来,一切如此寂静。   这种木质的窗户,对于黑雾来说关了也犹如门户大开。雾气轻易就浸入了窗子的缝隙之中,能过一丝,就能过所有。成片的雾气像瀑布一般向下跌落沉降到地板上。但它并不继续向屋中蔓延,只是团在原地,静静地氤氲徘徊着。   数秒后,黑雾动了起来,它原路返回了。   它依旧先往外漫,然后就好似一块上等丝绸,窗外的重量下滑,窗内的部分就被抽了出去。它撤出的速度比进来的时候快多了,短短一息,似乎就已经走得干净。   “特意来看我,怎么看一眼就跑?”   一道男声忽然打破寂静,房间照明随之一亮——是薛锐。   他就坐在房间另一边的椅子上,旁边是一盏造型古朴但用电的立式灯,光源正从这盏灯而来。房间里还有床,但从床上用品的摆放来看,薛锐根本碰都没碰。   当窗边那一丝肉眼难辨的黑烟再次飘起来,就快要收进窗缝之间,薛锐的威压终于摁了下来。   黑雾“冻”住了。   “不许跑。”薛锐站起来,走向窗户。他很干脆地打开了窗户,望了一眼窗外阴影中极难分辨的雾气,低声道:“回来。”   那黑雾在原地晃了晃,薛锐撤了威压,黑雾就乖乖地全从窗户挤进了房间。它那么浓郁,那么庞大,进来后直接把整个房间都挤满了,像是把人直接吞进了巨兽的腹中。就算薛锐手里有光源,他光凭肉眼都看不到两米开外有什么东西。更何况现在黑雾已经隔绝了那展立式灯,薛锐周边就彻底黑了。   薛锐却很淡定,他关了窗,随后打量了一圈身周的雾气,问道:“你变这么大了?”   随着他的话语,黑雾开始压缩,很快就变成了一个直径约两米的黑雾球。这个黑雾球的颜色更为浓郁,薛锐的手伸进去,就立时就看不见了。   这还是因为黑雾不会伤害他。若是换别人这么手贱,那就不是手看不见了,而是直接手不见了。   “很厉害。”薛锐评价了一句,随后收回手,继续道,“然后,你怎么变成人类的?我想看看。”   黑雾再次盘旋起来。   它中心好似有个吸纳的套子,雾气快速地往里收缩、定住。当黑雾凝出一只手,下一刻,黑色的手就变成了正常的肤色;当黑雾凝出一只脚,下一秒,那只脚就套上了同样黑色的鞋子,并且连脚带鞋、双双变为正常颜色。它又凝出了躯干、头部,以及根根分明的头发。当脸上的肤色也转为肤色,那双眼睛就缓缓睁开了。深棕色的瞳孔极其精细,映出的反光也毫无破绽。   熊乐晨站在了薛锐面前。   “漂亮。”薛锐由衷感叹。他感叹的不是熊乐晨这张脸有多好看,而是这拟态的毫无破绽。他抓起熊乐晨的手,仔细看了看对方的手指:“‘特美办’要用指纹进去的,你连这个都模拟出来了?”   “我照着他的身体外观完全复刻的。”熊乐晨淡淡回道,“被伤到完全无法复刻的部分,参照了一些别的视频。”   薛锐闻言,掀开他的衣服看了看。   “我猜你看的视频,那些人身材都不错。”薛锐边说着,还伸手在熊乐晨的腹肌上摸了一下。手感极其真实,令薛锐不由得碾了碾手指。熊乐晨并不觉得他这么掀、这么看、这么摸有什么,就站在那儿给他碰。   薛锐看他淡定的神情,又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腰侧:“你该有点反应。”   “怕痒是吗?我会。”熊乐晨望着他,“要吗?”   “不用了。”薛锐放下他的衣服,整理好。衣服明明也是黑雾凝出来的,手感却和皮肤完全不一样。薛锐心里感叹,又细问道:“你代替了他,那他到哪去了?你怎么处理的?”   “吞了。”熊乐晨顿了一下,“是尸体。他当时就死了。”   “我不在乎他当时如何,你吞干净了就行。”薛锐望着他,看着那张毫无破绽的人类脸庞,忽然问,“你体重模拟了吗?”   “当然……嗯?”   薛锐忽然抱住熊乐晨的腰,把他整个抱了起来,双脚离地。   “我来掂一下。”薛锐的脑袋放在熊乐晨的肩膀上,没看他,却能从相贴的胸膛感受到对方的心跳。熊乐晨的心跳当然也是模拟出来的,很稳定,毫无波澜,但薛锐并不觉得诡异。   “重量,确实还挺合理。”薛锐这么评价着,却没马上把熊乐晨放下去,而是就这么抱着他,静静站了好一会儿。熊乐晨也没挣扎,就这么一动不动,好像变成了一个大型玩偶。   终于,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薛锐再次开口了。   “你花这么大力气,模拟出这样完美的人类形态,是为什么?”   熊乐晨没马上回答,两人沉默两秒后,薛锐忽而笑了一下,又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是为了我。”   他连一句“是吧”都没加上,可见其笃定。他确实也不需要熊乐晨的回答。他本来都做好准备,如果熊乐晨说别的,他就反驳。结果熊乐晨保持沉默,薛锐就愈发确认了这个答案。   而在薛锐说出自己的看法后,熊乐晨也的确没反驳。   他只是继续沉默良久,最后终于冒出一句话:“你只想和人类当朋友。”   薛锐有些诧异:“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你亲口说的。”熊乐晨的语气明明没什么起伏,可薛锐似乎能听出其中隐隐的委屈,“你对我说,‘你要是个人就好了’,还不止一次。”   “……”薛锐被这个回答噎了一下。   他想起了熊乐晨说的场景,确实如其描述。但这些对话又有前因后果,要结合上下文,才能搞清楚薛锐真正的意思。熊乐晨就这么单拎出来说,搞得薛锐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你可真是……我不想说你笨,可你确实有时候又有点笨,还在我的事上犯傻。”薛锐抱着他走到床边,又把他放到床上,“那我和你解释一下?我本意不是这个字面意思。你也把我们分别之后,你经历了什么,跟我说说?”   熊乐晨坐在床边,抬头望他:“那你也会说你去哪里了、干什么了吗?”   “当然。”薛锐在熊乐晨身边坐下,犹如在家里时、两人时常肩并肩一起看视频那般。薛锐还掏出了一颗矿石,拳头大小,已经能从石头之间肉眼可见地见到玉了。他并不多介绍这是什么,只是递向熊乐晨:“张嘴。”   熊乐晨默默看他,没动。   “没关系,在我面前不必强制维持人类的形象。”薛锐又道,“这就是为了你才问云隐门要的,看看你喜不喜欢?”   熊乐晨这才张了嘴。说是张嘴,实际上就是嘴部雾化出一个大口子,乍看像是人的嘴分裂到了恐怖的地步。拳头大的矿石就这样被薛锐扔进黑雾里,再一眨眼,熊乐晨的嘴又如常人一般了。   薛锐又问:“如何?”   “……一般。”熊乐晨如实回答,随后又道,“你给我的小鬼,我吃掉了。”   “就是抓给你当零食的,吃了也就吃了。”薛锐道,“你别是以为是要来救我,所以补充点是点吧?”   熊乐晨一点头。   薛锐无奈:“我的能力,至于到这种地方都被暗算吗?”   熊乐晨道:“我不知道。你之前就是不辞而别,我不知道你是遇到了危险,还是就是想走……”   “那是意外,我怎么会对你不辞而别?”薛锐道,“我现在就跟你解释这件事,你别误解我了。”   熊乐晨再次点头,但随即又看了一下床头上的钟:“唔,现在就解释,未必能说完。”   “什么?”   “我是擅自来的。”熊乐晨道,“本来打算看一眼就走,我还不想暴露。”   “怎么说得像偷……似的。”薛锐低声说了一句,没等熊乐晨细问,又道,“那云隐门五点开始早课,你待会儿就先回去。你来过云隐门了,可以放心他们不会伤害到我了吧?在家等我,哪儿也别去,知道吗?”   “好。”   薛锐看他说什么是什么的样子,再次在心里轻叹,缓缓道:“还有,自从我们再次相遇,我有一句话一直没机会说,现在终于能讲出来了——   “我回来了。”   回到你身边。   熊乐晨一眨眼,慢慢露出细微的笑意:“欢迎。” 第34章 ——第一次相遇   这天下午,薛锐到家的时候,家里居然回荡着给孩子看的陪伴歌谣。   薛锐没觉得好笑,也没开口嘲弄熊乐晨,只是问:“你在学什么?”   熊乐晨经常从各种视频汲取人类社会的信息,看什么都不奇怪。但这次的目的并不是学习,他把平板上正在播放的视频关掉,回道:“我想看‘入侵者’会不会来。”   这说的是那个在育儿视频里出现的实体,当婴幼儿独处,“入侵者”就有可能出现、并把孩子带走。如果家长长时间聆听这个实体带来的视频,自杀的意图会急剧上升。   “你想亲自见见它?”薛锐并不意外这个回答,“然后呢?吃了?”   熊乐晨点头:“如果可以的话。”   “我想起来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一度很想独处。”薛锐道,“那时候你就想试试能不能见到它?”   熊乐晨再次点头。   “以你现在的水平,模拟婴儿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薛锐道,“但它会分不清真的人类和拟态的你吗?‘特美办’说它能分清伪人,伪人不也是在模拟人类吗?”   “不知道,我就试试。”熊乐晨道,“没来。”   “入侵者、红月,看来要是让你落单,你也不会闲着。”薛锐道,“不过红月可能是机械,不一定能吃。没必要的话,你不要轻易在它面前暴露。”   熊乐晨“哦”了一声。   薛锐又问:“那你现在都吃什么?人类食物的能量,对你来说应该是杯水车薪。”   “不怎么吃。”熊乐晨想了想,“刚来的时候,吃过两个人类看不到的东西。变成熊乐晨之后,还没吃过……直到昨天。”   “你可真是……”薛锐道,“如果我没来,你是打算就这样只出不进,慢慢消耗下去?”   “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会消耗我。”熊乐晨看了看自己的手,“我现在维持这个样子,基本不产生太多消耗。在人类社会里当一个普通人类,没危险。”   薛锐道:“你想当普通人?”   熊乐晨看着他,没答话。   “……好吧,是我的错,是我没说清楚。主要那时候我以为……算了,我不找借口。”薛锐道,“那既然我来了,以后我来给你找吃的吧?”   熊乐晨忽然就悟了:“你那天给我的矿石,是给我吃的?”   “不然?你连小鬼都吃了,那个矿石还没吃?”   “没。”熊乐晨道,“我怕你问起,不好解释。小鬼倒是可以说不小心打开瓶盖,放跑了。”   薛锐无奈得很:“你不会以为我看不出你是谁吧?那个孟巍都能看出来,我难道能力不如他?”   “一开始我以为我真骗过你了。”熊乐晨坦诚回道,“后来我就觉得,你应该是看出来了。但你可能是不确定,又或许是你确实更喜欢身为人类的朋友……”   “我不揭穿你,是因为看你演得开心,我以为你就想当个人类!”薛锐极难得地生出一种想咬牙切齿的感觉。他闭了闭眼,随后睁开,盯着熊乐晨:“我看不出你是谁,我会和你这么接近,会和你说有缘,会给你东西、还随便就开玩笑说借钱?我在你眼里是这种人?”   熊乐晨回道:“我没怎么见过你和别人正常来往。”   薛锐又被他噎住了。   怎么说呢,他觉得自己很有道理,但熊乐晨也没说错。即便是自认最了解熊乐晨的薛锐,有时候也会忽略熊乐晨本质上……不是个人类。他能模拟人类,但未必能完全理解人类的情感逻辑。薛锐不能强求熊乐晨能读懂自己所有话语的表意,以及深层的情感。   熊乐晨理解事情,经常是所见即所知,这已经是一个连实体都飘渺的非人类能达到的高水准了。心理医生说他共感程度低,其实已经非常客气。熊乐晨只是在模仿其他人类的行为标准,要问他自己有没有什么情感,那简直是能少到忽略不计。   ——除了对薛锐。   薛锐知道熊乐晨在意自己,而且只在意自己。所以被熊乐晨误解,薛锐虽觉得自己冤,可也怪不了熊乐晨。   他只得无声一叹:“你会这么误解我,我不怪你。那我就跟你从头解释一下,我到底是怎么想的,以及我们分开后发生了什么吧。”   熊乐晨点头。   薛锐又道:“你去把给你的矿石吃了吧,别留着看了,我就是给你存着吃的。剩下的以后都慢慢给你当零食。”   熊乐晨就转头进了卧室,然后又走出来,就跟去逛了一圈似的。不过薛锐知道他已经把矿石吞了,吞噬这种事,用不了熊乐晨一秒。他愿意以人类的姿态走进去,已然是很习惯当个“人类”了。   随后,两人就并排坐到了沙发上,开始聊天。   他们不需要定时吃完饭、定时休息,这一谈就谈了非常久。   ***   薛锐和熊乐晨的相遇,其实是在一个非常荒芜、混乱且万物残暴的世界。   和那个世界比起来,如今两人再次相遇的世界,确实是平和太多太多了。   熊乐晨是那个世界的“原住民”,那时候他还是没有任何固定形状的雾,生来就是无形,只能称为“它”。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诞生的,总之等它稍微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固定下了靠吞噬别的能量体来存活的模式。   这听起来很简单,毕竟在昏暗的地方,它就像是真正的雾,很容易隐藏。可在这资源匮乏的世界,能存在着的东西,都不弱小。黑雾是蕴含着能量的,高手怎么会不知道?所以黑雾也如其他存在一般,过着要么吃别人、要么被吃的日子,噢,它们其实根本没什么过日子的概念。   直到有一天,黑雾遇到了一个即将丧命的魔兽,本能地就扑上去吞噬。然而下一刻,一股极其可怕的力量瞬间而至,直接把黑雾劈得一分为二。中间的黑雾被剑气削得空荡荡,恰如熊乐晨后来知道的“摩西分海”。   要不是黑雾在千钧一发之际躲闪了分毫,它就要直接消逝。   “敢抢我的东西?”   提着剑走过来的,正是薛锐。他浑身冒着骇人的戾气,再起一剑,又被削走部分力量的黑雾,就立马像黑色风滚草一般跑远了。   薛锐没去追,只从魔兽的腹中挖出了什么东西,随后便不再理会这庞大的尸山,转身离去。   等他走远,黑雾才再次蔓延回来,将整具尸体包裹起来。这会儿的黑雾,包完这么大的东西时边缘还有点稀薄,隐约能看出里面的内容。不过在黑雾将尸体吞得渣都不剩后,便隐隐变得更凝实了一些。   从此,黑雾就远远缀在了薛锐身后。   薛锐杀死那些妖魔巨兽后,只会取走自己需要的部分,通常只是一点点,剩下的就扔在原地了。这些对他来说毫无用处,对于黑雾来说却是刚好。跟在他身后的黑雾像是个清道夫,扫清了残破遗体,也清理干净了薛锐留下的痕迹。薛锐一开始对它很是警惕,但日子久了之后,也习惯了它的如影随形。有时候荒野上的颜色看得实在太多了,薛锐还会特意回头去看看那团黑雾,也算找了点不一样的色彩。   再往后,黑雾跟得越来越近。薛锐调息时定在那,假装自己降低防备,黑雾也不会擅自靠近和影响。薛锐知道这还不算“驯服”,但在这个险象环生的世界里能有个相安无事的存在,还是让薛锐心底得到了某种隐约的抚慰。   于是,当杀掉的东西不那么大的时候,薛锐开始把剩下不用的部分直接扔给黑雾吞了。   即便是第一次扔,黑雾也毫不犹豫地径直吞噬了整个魔兽尸体,渣都没剩。薛锐静静看着,心底浅浅起了些波澜。这黑雾就这样信任自己,不怕加了什么料吗?   ——又或许,它根本不懂这些阴谋诡计……   无论如何,人和黑雾的关系终究更近了,偶尔还会变得像是并肩而行。黑雾虽然变成了“吃软饭、吃剩饭”的躺平派,但体积确实在不断增大,颜色也在不断加深。薛锐喂它的时候,感觉自己在把东西扔进无尽深渊,仿佛要永远这么喂下去。   而喂养了许久,薛锐也想过是否要把黑雾变成自己的契约兽。可他连这个黑雾到底是什么东西都不明白,何谈契约?只能歇了心思。   他们就这么又一前一后走了许久,有一天,终究强大如薛锐也碰到了十分扎手的对手。   那巨兽既有物攻也有法攻,威迫感极强,薛锐久攻不下,也已经变成了走不了的生死战。就在巨兽趁着空隙,张开血盆大口直冲薛锐而去时,说时迟那时快,黑雾扑到了薛锐身前!   它却不是要趁机吞了薛锐,而是直扑巨兽,裹住了它的身周!巨兽一时间被强烈的腐蚀和吞噬之力伤害,嘶吼着,疯狂甩脱。它与身俱来的操控风力卷住了黑雾,将其疯狂打散、难以凝聚。当黑雾散尽大半,只剩下那团浓墨似的核心时,巨兽大口一张,瞬间将其吞腹中!   恰在此时,薛锐重新凝聚的可怕一击也到了,锋利的长剑直插巨兽后背——   “给我吐出来!!!” 第35章 ——分别与重逢   薛锐一剑插进巨兽后背时,巨兽晃了晃,发出悲戚和愤怒的嘶吼,爆裂的狂风冲得薛锐差点还真从它背上摔了下去。但薛锐面无惧色,他已看出了巨兽的强弩之末,再狠狠扎了一剑,巨兽便轰然倒下。   但它还没立时死去,侧躺在地时还四肢挣扎着。薛锐没管喉咙、脑袋这些传统要害,他毫无畏惧地靠近那些还在蹬踹的大爪子,冲着巨兽肚皮就是猛力一扎,然后横向用力一划——   带着冷冽剑气的长剑,径直将巨兽的肚皮剖开!   腥红的鲜血迸裂而出,四处飞溅,甚至还有一滴溅到了薛锐的脸侧。薛锐却没躲远,只紧紧盯着巨兽那腹部,思考着是否要再来一剑、从什么地方下手才对。   终于,一阵黑烟从血腥的裂口中喷了出来!   薛锐心下一松。   黑色的烟雾飞速喷薄而出,诡异的是巨兽的尸身也快速地瘪了下去,好似它原本就是靠这些黑雾撑圆身体似的。黑雾窜出来后,直直地扑向薛锐。薛锐怔了一下才想起躲开,但黑雾已经掠过他的身周,离开了。   还在薛锐手上留下了一颗烫手的……结晶。   这是巨兽体内凝成的稀有能量结晶,薛锐一开始确实也是想要这东西。薛锐看了看手里还带着巨兽体温的东西,又偏头扫了一眼重新凝聚在一起、显然又大了一圈的黑雾,忽然觉得很想笑。   然后他就真的哈哈大笑起来。   他结结实实地笑了好一会儿,黑雾就在原地慢慢盘旋着、等在那里。等薛锐笑够了,才渐渐平复了心情,往巨兽的方向一指,冲那团黑雾道:“还等什么?剩下的我都不要,你吃了吧。”   黑雾这才慢悠悠地覆盖上了巨兽的尸体。   薛锐这次也不走开了,就看着它的行动。他想起巨兽诡异地瘪下去的肚子,问道:“你在里面,是把它的内脏都吃了?”   黑雾没法讲话,回答不了,薛锐甚至怀疑它理解不了太复杂的话语。想了想,薛锐又说了一句:“我想要它的骨头。”   毕竟黑雾能把结晶整个留给薛锐,就说明它是能控制吞噬的目标的。   果真,黑雾很快蚕食完了巨兽的血肉。留下一副巨大的骨架,孤零零摆在那里,视觉上既震撼又诡异。黑雾离开骨架的时候,烟雾的边缘掠过薛锐的身侧。薛锐没什么感觉,好似清风拂面,但他脸上、手上的血液,都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薛锐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还在滴血的长剑,缓缓道:“剑上还有血。”   黑雾没动弹。   薛锐又道:“我收了剑气,不伤你。”   黑雾这才卷了过来,一阵掠过,轻松洗净。   薛锐露出些微的笑意,收了剑,继而道:“骨头我也不要了,你都吃了吧。”   黑雾便又把骨头吞得一干二净,对薛锐的出尔反尔毫无反应。   薛锐觉得它这样挺傻笨的,却也觉得安心。经此一役,双方更亲近了许多。他们不再一前一后地行路,而是并肩而行,相互配合干架、取出宝物、收拾现场。薛锐也经常对黑雾说话,不一定是指令,有时也随便聊聊。时间久了,黑雾似乎也能分清他的低落和高兴。薛锐坐在湖边无言许久,黑雾会在他身边盘旋;薛锐在山洞里看着火出神,黑雾会贴着他,甚至裹住他,试图给点薛锐所说的“温暖”。薛锐觉得它越来越有灵性,像是通人性的契约兽,又像是个朋友。比起薛锐以前经历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黑雾要让他舒心得多、也安心得多。   只是有时候,薛锐一个人说话久了,就会想要有个回应。他也不想找别人,就想着黑雾能回答他就好了。想来想去,他便会伸出手在黑雾里穿行,黑雾摸不着、抓不住,抓一把也只叫人觉得更空虚。   “你要是个人就好了。”薛锐总是这么感叹。   也不知他们一起过了多久,后来有一天,黑雾还在吞噬一个魔兽,薛锐察觉了不远处有别的能量波动。   “你先吃,我去看看。”薛锐说着,就转身离开了。这是他们经常的行动模式,只要那能量波动不棘手,黑雾吃完了就会去找薛锐,或者薛锐解决后回来找它,都是一样的。   然而这次的战斗对象虽然不强大,薛锐也解决得很快,却还是出了岔子。   一条空间裂缝忽然在他身边撕开。   薛锐:!!!   这东西,薛锐并不陌生,他就是这么跌到这世界来的。而且在这个蛮荒又危险密布的世界,空间并不稳定,空间裂缝也不算鲜见。薛锐之前还打算利用裂缝再离开这个资源极少的世界,只是遇到黑雾后,他就将这个计划一推再推。他就算要走,也得先把黑雾安排好,要么与它好好道别,要么……把它也带走。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当裂缝撕开,强大的吸力一下就抓住了薛锐。薛锐离它实在太近了,即便很快反应过来,那力量也已经一把将他和周边的许多东西飞速吞噬进去。其中绝大部分东西会被空间缝隙撕碎,只有像薛锐这样强大的人,才能在穿梭裂缝时保全自己。   但无论如何,薛锐还是被带走了。这些空间裂缝都是随机的,他不知道怎么回去,也不知道黑雾所在世界究竟是哪里。他本来只觉得遗憾,但转念一想,又以为不过是恢复了独自一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随着他再次在漫漫长路上独行,他只越来越觉得怀念。   他想说话,但没有对象,自言自语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疯子。他想给予信任,可没有任何存在能让他再放心交出后背。就算是驯化的魔兽,也只给他一种“牲畜”的感觉,他丝毫生不出与其倾诉心声的冲动。   或许不是因为其他存在不够好,只是薛锐和黑雾相遇过之后,黑雾已经占上了这个位置。薛锐难以、也没耐心把培养信任的流程再走一遍,黑雾已使用掉了这唯一一个名额。   薛锐觉得有些好笑,他本来是自愿远离原生的世界和人群,想要一个人远走的。可现在,他竟然又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已经失去的伙伴了。   然而残酷的事实摆在面前,即便薛锐醒悟,他也没法回到伙伴身边。   他只能继续在一个个世界的漂泊中让自己变得更强,更快地穿越过时空缝隙。到了新世界之后,没找到黑雾,那就继续穿越。他成了大千世界中的大能,收藏了许多珍宝和适合黑雾的“食物”,却并不想留下来称霸一方。他总觉得,自己一定还会见到黑雾,他们的缘分一定未尽。   直到薛锐来到了这个资源丰沛、人类活跃的世界。   这里的人们大多不相信神迹,科技让他们实现了很多愿望,普通人也可以上天入地。虽然他们自己觉得自己群体很混乱,但薛锐觉得这已经是十分平和的地方了。他也之前也去过很多有人类的世界,可如今这个地方,是让他觉得最适合普通人类居住的。   而且他刚来到这里,就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会在这里遇到黑雾!   于是他留了下来,不在这个基本有秩序的世界里杀害和掠夺,甚至不怎么在普通人面前露面,只悄然掠过一个又一个的城市。   终于,在一个夜晚的一个城市里,他感受到了黑雾的气息!   他快速朝目标奔去。就在只剩下一公里左右的距离时,他已然锁定了黑雾所在,也察觉了另一个异常的能量点,正在接近黑雾!   红月,正在下降,血光映在了大楼的玻璃幕墙上——   薛锐拔出长剑,瞬间已至!   唰——!   红月被劈成两半,薛锐落到黑雾身前,却发现一切已截然不同。   黑雾……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   “所以我没立刻揭穿你,是因为你在和我装陌生人。”   薛锐轻叹:“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或者你就是故意的。但你又不抗拒我的接近,所以我就想,那我们重新做朋友也可以。”   熊乐晨道:“我想给你个人类朋友。”   “你就是我的朋友,不管你是不是人类。”薛锐握住他的手,摩挲他的手指,“我以前说‘要是你是个人类就好了’,就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又怎么想我。我不是真想找个别的人类。”   熊乐晨道:“那我现在可以和你说话了。虽然,有时候我可能还是不太理解你想说什么。”   “没关系,我慢慢教你。”薛锐失笑,他觉得熊乐晨实在太可爱了。以前黑雾时期就觉得挺可爱,现在能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后,就更觉得可爱了。他以前就是一直在养成黑雾,如今变成继续养成人类形态的它,薛锐很难说清楚心里那种愉悦感。   薛锐又问:“我离开后,你是怎么过的?”   “我找过你,找了很久,最后确定你不在那个世界了。”熊乐晨的语气很淡然,可说出来的话就让薛锐忍不住再次叹息,“后来裂缝出现,我想起你说过你就是这么来的,我就钻了进去。”   薛锐能猜到这些过程,但熊乐晨亲口说出来,薛锐还是难免感觉后怕。   可薛锐还是问道:“你……穿越缝隙的时候,还好吗?”   熊乐晨想了想:“第一次比较严重,消耗了很多,削了大半吧。就比刚见你的时候稍微强了一些……”   薛锐有些听不下去了。   但他没阻止熊乐晨说下去,只是把他的手贴到自己额头,缓缓闭眼。 第36章 ——辛苦和辛苦   熊乐晨从没见过薛锐这样。   于是他跟着弯下腰,扭头观察薛锐:“你怎么了?”   “……没什么。”薛锐放下了他的手,但还是握着,“想跟你道歉,但好像又于事无补。”   “为什么要道歉?”熊乐晨疑惑,“你没做错什么。”   “说了你也不明白,我自己都理不清楚。”薛锐笑了笑,“有时人类就是这样的,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熊乐晨想了想:“你以前不会这样。”   “那我以前还碰不到你、没法和你说话,这能一样吗?”薛锐道,“人和人之间的来往,就是这样。你觉得烦吗?”   “我不太理解‘烦’这种情感……”熊乐晨道,“但我想更了解你,所以你都可以说。”   “我会的。”薛锐道,“但现在,继续说你之前的经历吧。”   “也没什么了。”熊乐晨道,“就是在那些世界重新积累能量,再继续通过裂缝穿梭。穿过两次之后,我对裂缝的出现就自然而然能稍微预感和远处感知了;穿越的时候也能保全能量,消耗得越来越少。   “后来开始碰到人类社会,我想起你的话,就开始游走在人类之中,学习他们的语言、生活、相处方式。以前也变过人,但没那么融入,都是待过几天,随便和别人说过几句话,就走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我发现这里很稳定,人类社会很庞大、发达。我就想留下来,学习多一些,久一点。我从电视里看到了这个世界辨别一个人的方式,外貌、虹膜、指纹、DNA……我能把外表和声纹的都拓印下来,只要不进医院拍透视片、抽血,就不会被发现我不是人类。   “再后来,我偶然在路边发现了一场车祸,两个人都死了。我就完全复制了那个尸体相对完整的,想试试完全作为一个普通人在人类社会生活一段时间。假装失忆是我计划好的,但碰上张驰是偶然。再后来我们遇到一个普通人类不可见的存在时,我一下没想起我已经在假装一个普通人,本能地盯着它看,张驰就发现我能看到那些东西了,我也因此被他带进了‘特美办’。   “再后来,你就来了,没什么好说的了。”   薛锐其实能想象到,熊乐晨在一个个世界穿越时受了多少磨难。   毕竟薛锐自己,也是这么一步步走来的。但熊乐晨以前还是不谙世事的黑雾,比薛锐的主观能动性可差多了,更多的时候可能只是依靠本能活了下来。然而这部分的艰辛,熊乐晨丝毫不提。他说话向来精简,也没多少自己的感想。他能一次和薛锐说这么多话,已经是独一份的特别对待了。   可薛锐还是觉得太少了。   他想听更多关于熊乐晨以前的事,他俩分别的时间已经长到难以计算的程度,不是这么半天、几个小时就能聊完的。但他也知道,让熊乐晨自己说,只会这么干巴巴地笼统总结。熊乐晨不会以自己的苦难作为博取人同情的道具,说到底,他也还不太懂得感知不幸。就像薛锐和他说开之前,即便他会猜想薛锐或许是故意离开自己的,也没对薛锐产生任何愤怒、埋怨、敌视等情绪,依旧就这样轻易被薛锐接近了。   事到如今,薛锐也不想跟熊乐晨强调过去的辛苦了。   既然他们已经重逢,那薛锐就准备再把这个“朋友”喂起来——虽然熊乐晨现在可能不怎么需要了。   “那我们现在解决了误会,你怎么想?”   薛锐看着熊乐晨的眼睛,问道:“你想继续就在这里当个人类吗?”   熊乐晨反问:“那你怎么想?”   “我现在没什么想法。本来我快速走过这么多世界,就是想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再遇到你。现在愿望实现了,暂时没有其他想法。”薛锐道,“你决定吧,我们之间,也该你决定一次了。”   熊乐晨不太听得懂这里面的言外之意,他向来直来直去:“那我,还想在这个世界待着。”   “也好。”薛锐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低笑道,“这里足够平和,但你我也足够强大。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给你玩,是不是?比如手机。”   “嗯。”熊乐晨回道,“但手机上汲取的信息,有些……极端和个例。所以我更喜欢坐在街边,观察那些普通人类是怎么活动的。”   “我记得,张驰说过,他以为你是因为失忆才想多看看别人的样子。”薛锐道,“那我以后陪你一起看。”   熊乐晨实话实说:“你太惹眼了。”   他想观察别人,不想被观察。   “那可没办法,我还就跟定你了。”薛锐觉得熊乐晨会说话后简直太好玩了,骗他道,“你这样子,长得像个十来岁的小朋友,在这个世界算未成年。你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会被这里的警察和好心人注意到,你不又得解释半天?甚至可能还要把‘特美办’叫来。有我在,你就不会招惹这些麻烦了。”   熊乐晨回想了一下,之前在街边坐到晚上,还真被一些四五十岁的人问过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而且“特美办”的人要是知道他蹲街边,也总是会多问几句。虽然解释一下也不算什么麻烦,但薛锐说的也没错。而且薛锐想去,熊乐晨其实没太大反感,他只是在指出一些事实。   “那你去吧。”熊乐晨回道,“不过,应该很无聊。”   “你还知道无聊?”   “看视频推测的。”   “你可真是,他们说的那叫什么……‘网瘾儿童’。”薛锐一笑,“不用管我,我要是无聊,就去给你买冰淇淋。你现在吃人类东西没什么能量,但是知道味道吗?”   “也不太分得出来……”熊乐晨道,“我吃过一次冰淇淋,杜芳芳说那个又冰又甜又绵密,我记得。”   “那我以后给你买很多零食、还有正餐,然后你吃的时候,我就跟你形容那是什么口感。”薛锐缓缓道,“你会记住很多人类食物的味道。”   “不用你买,我有钱。”熊乐晨道,“在这个世界赚钱,比我想的简单。我原来想过是不是要去什么店里打工,不然交不出房租。”   “因为你是特殊的,才会这么简单。”薛锐道,“我去云隐门时,听到了他们的一些酬劳,一次可比你这几趟加起来都多。”   熊乐晨道:“我只是坐了几次车,甚至没吃掉什么。”   “你要是吃掉什么,那连我都不需要动手了,就白跟你分钱?”薛锐又想起一件事,“对了。红月找你那次,你是不是想吞了它?”   熊乐晨毫不犹豫地一点头。   “我就知道。我原来也想着劈下去就给你的,没想到让它跑了。”薛锐道,“不过以后也别想着吞它了,机械不好吃,我给你找别的就是了。”   熊乐晨再点头,随后又道:“你跟我白分钱,也可以。”   薛锐听他说这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你怎么总跟我找补回来一句。还要我白拿你的钱,你傻不傻?”   熊乐晨难得和他有不同意见:“我以前,也白拿你的。”   这就是说的一开始那段时间,黑雾总跟在薛锐之后“捡剩饭”了。薛锐觉得那没什么,本来就是他不要的东西,不给黑雾,也是别的东西会把尸体分而食之。可转念一想,熊乐晨又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他不用吃饭睡觉,没有人类那些享乐的欲望,对他来说钱确实是没啥用的东西。   当然,熊乐晨可能都没想那么复杂。他想给薛锐,就会给,并不在意后果会如何。就如他们刚见面的时候,他就想借钱给薛锐一样。   “行。那我白拿你的,你也白拿我的。”薛锐想了想,“可能还可以用钱买一些材料,我炼点‘零食’给你吃?你应该会喜欢的能量零食。”   熊乐晨一听这茬:“那我的都给你。”   “不用,我走了那么多地方,给你存了好多。”薛锐说着,掌心一翻,又掏出个晶石来。流光溢彩,炫目迷人。薛锐也不说别的,就递到熊乐晨嘴边道:“张嘴。”   于是熊乐晨又吞了一个晶石。这回他居然眨眼品味了两秒,评价道:“好吃。”   “是吗?”薛锐问,“什么感觉?”   “能量丰沛,感觉浑身……很舒展。”熊乐晨现在的语言水平,还是不足以准确形容自己的感受,可他还是努力描述道,“如果我控制不稳定,可能会忍不住散成原型,我肯定又变大了。”   薛锐听得好笑。   熊乐晨的描述很抽象,但他居然完全理解了。薛锐不由感叹:“你真的很像一头小熊。”   熊乐晨看向他:“我不小。”   “我知道,我今早刚看过。”薛锐道,“但有时候,很大的一头熊,也可以叫‘小熊’。这是一种……爱称。”   熊乐晨道:“我不太懂。”   “没关系,总之,我很喜欢叫你‘小熊’,你完美适配这个昵称。”薛锐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又转而道,“我炼的这个东西,本来是别人会镶嵌在法宝上的,蕴含着很多能量,但你吃起来不费劲。喜欢的话,我还有材料,继续给你炼。我还炼了别的,也可以试吃,看看最喜欢哪些。”   熊乐晨道:“可是,你不是废了很多功夫才收集的材料吗?我记得你以前,为了一些材料,会打得遍体鳞伤,很辛苦。”   “……”薛锐听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熊乐晨不知道自己的经历算辛苦,却还记得很久以前薛锐的辛苦。   薛锐没细讲自己的心情,只是忍不住捏了一下熊乐晨的脸。完美拟态,手感很好。   “给你弄的,你收到了,你喜欢,就不算辛苦。” 第37章 ——老师这个称呼   和薛锐说开了之后,熊乐晨就不用晚上还装吃饭洗澡睡觉那一套了。   他大半夜还在看视频,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看的还是那种法制频道解说的凶杀案。那BGM配上带着马赛克的画面,换个一般普通人来看,少不得要瘆得慌。   薛锐看得好笑:“你怎么对人类杀人类感兴趣了?”   “人类,很奇怪。”熊乐晨道,“我在试图理解他们的逻辑,但有时候,他们做的事并没什么逻辑。”   “因为人和人都是不一样的,总有各种各样的极端。”薛锐试图解释,“还有一部分是疯子,就是他们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甚至理解不了自己。那别人,就更不可能了。”   熊乐晨评价道:“大脑,真是个复杂的东西。”   这明明是个中性的评价,薛锐却微妙地感觉自己也被嫌弃了。   好在熊乐晨的手机拯救了这个话题。   在这深夜,他收到了一条新信息。点开一看,熊乐晨就抬头看向薛锐,自觉坦白道:“朱晓斐给我发来的。”   “她又找你说什么她家的八卦?”薛锐啃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现在可是深夜三点,她这时候给你发信息……”   ——可不像是普通的、连朋友都不算的关系。   熊乐晨没明白薛锐的话里有话,问道:“这时候给我发信息,怎么了?”   “……没什么。”薛锐可不会提醒熊乐晨,关于友情以上的那些情感纠葛问题。熊乐晨什么都不懂,薛锐对他有种强烈的责任感和占有欲,绝不会让乱七八糟的人在自己面前把他拐走。   于是薛锐直接走到熊乐晨身边,坐下,正大光明地看着他的手机界面:“朱晓斐说什么?”   熊乐晨还真就给他看信息了,同时念了出来:“她说,‘熊老师,邪物作祟有可能帮人在赌博中获胜吗’。”   这倒不像是要撩人,但朱晓斐这女孩看着性格火爆,其实心思还挺复杂的。薛锐并不走开,而是问道:“你准备怎么回?”   熊乐晨回道:“一般都回‘不一定’。”   这着确实好用,也着实敷衍,说了等于没说。薛锐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但也提醒道:“你等白天再回。不然大半夜的,别人找你、你就回,普通人可是都在睡觉的。”   熊乐晨指着手机:“‘睡觉’?”朱晓斐可明显没睡。   “她不睡就不睡,但你没责任这时候也陪聊。”薛锐觉得再解释下去,又要到情情爱爱那个部分了,索性话锋一转,“那你听我的吗?”   “听。”熊乐晨顿了一下,补充道,“我本来就不怎么回她的信息。”   “那就保持。这样才有高人的风范。”薛锐一笑,替他把信息界面给退了,“行了,看你的杀人放火视频吧。”   ***   按照薛锐的建议,熊乐晨在上午十点多才回复了朱晓斐的信息。   而且果真是那句“不一定”,一字不差,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多。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向来积极回复熊乐晨的朱晓斐,到了下午才再次发来信息。   【熊老师,十分对不起!我晚上喝醉了,没注意时间,一时兴起就给你发了信息!打扰你的休息,真的很抱歉!】   【我现在才清醒过来,所以回复得晚了,也很抱歉!】   【但我问的问题并不是在开玩笑哈,我是真心在咨询的。】   【我有个朋友,碰到了这么个百战百胜、所向披靡的人,简直打穿了整个场子!怎么查都查不到他出千的方式。我就想,会不会是他有什么旁门左道的手段?就像那个周文一样的那种!】   熊乐晨看完这一串叮叮咚咚来的信息,终于回了一句:【场子?】   朱晓斐这次回复得很迅速:【在M市!有执照的!合法的哈!】   熊乐晨其实没懂这是什么意思。他给薛锐看,薛锐结合了一下上下文就明白了,跟他解释:“是赌场。有人在赌场里几乎所有项目都赢了,被怀疑出千——也就是利用某种方式作弊了。但赌场的人没找到这个人的手段,所以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走了旁门左道。”   说着,薛锐又用手机查了一下M市,进一步说明:“M市是这个国家唯一能合法开设赌场的地方。”   熊乐晨点头,随后回复朱晓斐:【你是在咨询,还是随便发的?】   薛锐看着他回的,评价道:“你还挺会这方面的话术。”   熊乐晨诚实回道:“张哥教的,他让我别给那些人白做工。”   薛锐想起张弛和卢萍,神色有些莫名:“你倒是经常听他们的话……”   “他们会靠自己的想象,合理化我的行为。”熊乐晨道,“和他们打交道,很省事,我不用想太多。”   “……好吧。”薛锐又没脾气了,“那你继续玩儿吧。”   这会儿朱晓斐的回应也来了:【咨询,算咨询的!但熊老师可以先别回复我,我去问看朋友是否需要劳驾您去看看。】   熊乐晨表示:【如果要我去看,薛老师也会跟我一起。】   朱晓斐:【好的好的,我明白的,薛老师也是高人。我先去确认哈。】   收到这条信息,熊乐晨就不继续回复了。倒是看着他发信息的薛锐,神色莫名地看着他,问道:“你叫我‘老师’?”   “在这些客户面前,不是这么叫你吗?叫你的名字,显得不太尊重。”熊乐晨回道,“其实你教了我那么多,确实也可以叫你老师。”   薛锐也不知有点走神还是怎么的,神使鬼差地来了一句:“叫叫看。”   熊乐晨还真叫了:“薛老师。”   他顿了一下,又道:“还是,师尊?”   其实这两声都叫得非常平,可就是生生让薛锐听得摩挲了一下手指,随后他又来了一句:“你好像叫张弛他们哥、姐,也没这样叫过我。”   熊乐晨也是一个疑问都没有,直接叫了声:“薛哥。”   “换个叫法。”   “锐哥。”   “别带我名字。”   “……哥?”   薛锐转身走了。   熊乐晨根本摸不着他的心思,看着他的背影,茫然道:“那我以后要叫你‘哥’吗?”   “不,别叫。”薛锐头都不回地一摆手,就进房间关了门。   熊乐晨:???   ——人类,真深奥啊。   ***   第二天晚上,熊乐晨和薛锐登上了前往M市的夜间航班。   不怪对面催得急,据说那个幸运儿已经上了二楼的牌局,这要是杀穿,那这个场子真是要被狠狠咬下一大口。场子的老板是刚接手的年轻一代,之前放话说“不赶人,玩得起”,结果现在也开始要骂娘了。不过这行的规矩就是要“玩得起”,总不能把放出去的话又收回来。没办法,只能想办法查对方是不是出千了。可任由各种探测仪扫来扫去,各种屏蔽仪在他周围摆了一圈,就是啥都没有,只差脱光验明了。   找熊乐晨他们来看,也算病急乱投医。不过他们两人加起来的来回飞机票和食宿,比起那个幸运儿赢的钱,不过九牛一毛。所以请了也就请了,就算白跑一趟也不费多少花销。   熊乐晨和薛锐到达地方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零点,然而这正是这座不夜城热闹的时候。   尤其场子里,那是人声鼎沸、烟熏缭绕、震耳欲聋。一个助理把两人带到楼上的包厢,门一关,这才安静下来。   “二位老师,辛苦辛苦。”年轻的老板讲话带着些口音,但还算能听懂,他从沙发上起身跟两人握手,“我是连骐,朱晓斐应该和二位提过我。”   熊乐晨也自我介绍:“我姓熊,他姓薛。”   “熊老师、薛老师。”连骐没喊别的,看来是得了朱晓斐的建议,“二位看现在是先吃个宵夜休息休息,还是……?”   “倒杯水就行。”熊乐晨向来不太寒暄,薛锐那就更不爱在陌生人面前说话了,于是他们直入主题,“人在哪?”   “在楼下玩轮盘呢。”连骐亲自给两人倒了柠檬水,介绍道,“刚才牌局才结束一局,又给他赢了。我让人拉长一点中场休息的时间,他就又下去玩儿了。啧,我从大赛里挖来的那些选手,真是屁用没有!还得靠二位帮我看看了。”   这些恭维的话,熊乐晨并不接,他只喝了一口水,随后就放下:“轮盘也一直赢?”   “基本是,有时候单局小输,但下桌的时候比上桌那时肯定是赢的。”   “轮盘不能调吗?这也能让他一直赢?”   这些知识,还是熊乐晨和薛锐临时补的。一部分问“特美办”,一部分看网上的防赌视频。张弛还千叮咛万嘱咐,说十赌十一输,让熊乐晨千万别上桌,不然底裤都要赔没了。   连骐听他问话,轻咳一声:“哪里调了啊,我们都是合法牌照的,不动手脚的哈,熊老师。”   熊乐晨不以为意,他又不是来查场子的,于是道:“带我们去看看,我要看到他赢的现场。”   “那个,我下去惹眼,让我助理陪二位下去。”连骐道,“场子里的酒水、吃的,二位随意。我还准备了一点筹码……”   “不玩。”熊乐晨看向助理,“走吧。”   助理恭敬地开了门:“二位请。”   熊乐晨和薛锐就一前一后跟着走了。连骐等了一会儿,也出了包厢,七拐八拐到了监控室。   另一个股东等在这里,一见他进门,就问:“看着挺年轻,真有本事啊?”   “我哪知道。”连骐也直咋舌,“朱晓斐介绍的,她靠这两个把朱云新都搞下去了,就等着看吧。”   “行,那我就在这里围观了。”股东的椅子一转,朝向了监控幕墙。   巨大的LED屏幕上,周围是一个个小屏幕,定时跳转着上百个监控摄像头的画面。而中间最大的画面,已经对准了一台围满了人的轮盘桌。 第38章 ——空间裂缝?   熊乐晨和薛锐又被带进了那种要命的嘈杂当中。   也就是他俩要么身负异能、要么根本不是人,不然真是要被这环境渲染得心脏狂跳。   助理把他们带到目标轮盘桌附近,就不得不停了下来。没办法,那个幸运儿这几天在场子里出了名,大家都在看他的热闹——要么他把这几天积累起来的巨额财富全部带走,要么他终究被场子的老板狠狠收拾。   目前来说,大家还是在围观,看看他到底能赢多久。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直接把熊乐晨等人隔在了外边。助理无奈,只得凑到熊乐晨耳边道:“熊先生,里面穿棕色夹克的就是那个宋德民。我不好进去,被里面熟客认出来了,会说老板在想阴招影响他。”   熊乐晨点头,随后也有样学样地凑到薛锐耳边——虽然以他俩来说完全不需要这么近——嘀咕了一句。薛锐垂头听了,随即手臂一伸,搂在熊乐晨的腰背上,带着他就挤进了人群。   助理看着他们相携而去,心里咂摸了一些事,但没什么行动,只是退到一边去等着了。   另一头,薛锐轻易带着熊乐晨挤到了看热闹的第一排。   这桌上所有位置都满了,C位就是那个赢遍赌场的幸运儿——宋德民。和想象中的“天选之人”不太一样,宋德民虽然才三十多,还赢了许多钱,看起来却没那么……有钱。   大概因为一连泡在场子里许多天,他胡子邋遢的,头发也乱糟糟。单看他的脸,很难想象他才三十刚冒头,只怕会觉得他是四五十岁的流浪汉。他坐在那的时候,虽然没有其他人激动,但眼睛里爆着精光,嘴上也不自觉地挂着那种自信爆棚的笑。他身上混合着浓郁的烟酒臭味,手边还有好几个已经空了的酒杯和塞了雪茄头的烟灰缸。这些东西都未必是他自己买的,很可能是旁边跟着他无脑下注的人送他的。   是的,其他一起坐在桌边的客人,自己根本不想怎么下注。他们全都等着宋德民先下,然后就无脑跟。   这状况,也怪不得连骐气得牙痒痒。要是这个宋德民去玩老虎机、玩牌之类的,还是一个人赢。这跑来玩轮盘,不是所有人都必跟了吗?而且他这个样子,着实不像什么精通赌场游戏的人,真的很像拿到了什么高精尖的作弊器就来疯狂一把。连骐肯定要跟他和他背后的人斗法,抓他把柄的。   而熊乐晨他们挤进来后,正碰上荷官让参与者下注。   其他人当然不着急下,全都瞥着宋德民。桌边看热闹的其他人则是瞎起哄,叫下什么的都有,一时间乱哄哄。熊乐晨和薛锐就在宋德民对面,静静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宋德民没注意到两人的注视——毕竟这会儿看着他的人多了去了——只是盯着那还空荡荡的轮盘,似乎在思考什么。几秒后,他抓起一把五六个筹码,放到了其中一个数字格上。其他赌客见状,纷纷跟进。   小球落入轮盘,球、轮盘分别快速转动起来。叮的一声,轮盘逐渐减慢了速度,最后小球落了进去。   宋德民没赌中。   围观群众发出惋惜和咋舌声,宋德民自己倒不是很急,跟他一桌的其他人也不怎么急。正如连骐之前所说,他也是会小输几局的。结合他大赢的结果来看,小输这些只怕是故意的。   看到这个结果,熊乐晨偏头凑在薛锐耳边:“我没看到异常,你看到了吗?”   薛锐几乎将他护在自己的臂膀里,闻言轻微一摇头。   对完这句,两人不再交流,继续看宋德民下注。一连两局,宋德民都在输。他自己依旧不急,跟着他下注的其他人终于开始急了,纷纷嚷着:“你行不行啊,是不是赌不中了啊!”   宋德民瞥那个人一眼,这回把面前筹码盒里的十个筹码拿了出来,然后,把剩下的所有都到了其中一个数字上。   众人见了,都以为他终于认真要赢了,赶紧跟上。之前骂宋德民的赌客也好像一下忘了自己刚才还在骂人,直接把自己剩下的所有筹码都堆了上去。   然而结果一开,竟然又输了!   “你……!”   压上最后所有筹码的赌客们愤怒了,狠狠盯着宋德民,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去给他一拳。宋德民却根本不怕,甚至肆意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想跟我玩,我楼上还有几箱筹码,你们还敢跟吗?!”   他说着话,看似随意地瞥了一眼轮盘。就这么一眼,就这么一秒,当他的脑袋转回来的时候,熊乐晨一把拽住了薛锐的袖子。   薛锐自觉垂头,附耳过去。   熊乐晨立马问道:“刚刚那是什么?”   薛锐就知道他也能感觉到,转头凑到他耳边:“待会儿讨论。”   熊乐晨点头,又道:“他这局会赢。”   薛锐颔首表示同意,但也不再接话了。   就在他们低声讨论的时候,宋德民已经把剩下十个筹码看似随意地扔在了一个格子里。他这副随便作、随便花的样子,众人不敢再跟了。宋德民嗤笑一声,骂了句“怂逼”,就等着开结果。   然而小球骨碌碌落入轮盘,开出结果——他又赢了!   众人哗然,他们终于真正意识到,宋德民就是在耍他们,他能操控自己的输赢!   ***   熊乐晨和薛锐回到包厢的时候,连骐跟着回来了。他正要问,薛锐就冷声道:“是有问题,但先让我们讨论一下。”   “……好的。”连骐怔了一下,很快同意了,他边退出去边道,“我让人给二位准备点M市特色的宵夜。就是我们上面酒店大厨出品的,绝对干净,二位稍等哈。”   两人没再拒绝,连骐就这么出去、关上了门。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   熊乐晨也不铺垫什么话,直接开门见山道:“他最后看轮盘的那次,我忽然感觉到他身上有很强烈的能量波动。但是就一瞬间,我想仔细找的时候,就消失了。你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了。”薛锐和他一起在沙发上坐下,回道,“其实我觉得它有点像某个我们认识的东西,你意识到了吗?”   “我们认识的……?”熊乐晨垂眼想了好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说,空间裂缝?!”   他难得变现出一些情绪上的激动。但这其实已经很收敛了,因为就算是薛锐,刚才在下面想到这点的时候,也心里愕然了好一会儿。   “正是空间裂缝。”薛锐回道,“他想要作弊的时候,身上出现了很像是空间裂缝的能量波动。我感受到极短的强烈震荡,但转瞬即逝,普通人、任何仪器应该都感受不到。”   “可我们都没看到实际的空间裂缝。”熊乐晨指出道,“而且空间裂缝的吞噬能力那么强,就算是我,靠近了也很难抵挡那股力量。即便那条裂缝只展开了一瞬间,也不可能所有的东西还安然无恙地在原地。”   “所以,应该只是类似的东西,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这种东西太少、太罕见了,我记忆里找不到类似的法器。”薛锐道,“我感觉是在他脑袋附近展开的,你觉得呢?”   “嗯,我也感觉是那里。太快了,我没能锁定。”熊乐晨道,“但我肯定应该是在他体外的,和他本人没有叠影。要是就在他旁边盯着,他再发动一遍,可能可以看清楚。”   “那就让他再施展。”薛锐道,“反正他还要参加牌局,这个不会有太多人影响,我们可以就在他身后盯着他。”   “好。”熊乐晨没有不应的,随后,他又想起了一点,“还有,你觉不觉得,他的年龄和外表不太相符?”   “嗯?”薛锐道,“你是说,连骐说他应该是三十四岁,但看起来不像吗?”   “嗯。”熊乐晨点头,“还有一点,在这个类似空间裂缝的东西展开前后,他的衰老迹象太明显了。我能够完全拓印一个人类的模样,我很确定,他在那一瞬间后,脸上的皱纹一下多了许多。”   “这么说,这东西在消耗他的生命。”薛锐倒不奇怪会有“吃人生命”的东西存在,他奇怪的是,“不过这个东西,究竟怎么帮他作弊的?”   熊乐晨对这个问题倒不怎么纠结:“要么把东西抓过来,要么逼问宋德民,就知道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残酷又天真,薛锐看了更觉得他可爱。等薛锐自己品味了几秒,熊乐晨开始安静等他的答案时,薛锐这才道:“我听说,人类有机器可以测骨龄,来确定身体的真实年龄。让连骐带他去测骨龄,如果真的老得夸张,我们再在旁边旁敲侧击,未必炸不出他的实话。”   顿了一下,薛锐又道:“我们对他来说也是未知,他要是利用那东西来预测我们,你怕吗?”   “不怕。”熊乐晨淡定得很,“如果他对着我们展开那东西,可能会更容易捉到它。”   “好,那就这样决定。”薛锐刚点头,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连骐的助理叫人带着宵夜一起回来了。   薛锐根本没看那满满一车的美味佳肴,径直道:“我们已经确认方案了。”   助理一愣,随后立马问道:“需要我们怎么做?”   薛锐道:“带他去测骨龄。”   助理:“……啊?” 第39章 ——无数世界   M市产业特殊,遍地是医院。连骐更是为了求快,直接就把宋德民送到了私人医院去,连夜测试真实年龄。   因为又要过机器,宋德民还自以为见识过了,边进检测室边挺嚣张地表示:“前天才照过,又来?哈,照多少遍都不会找出作弊器,浪费时间!”   这么频频过机器,放以往医生肯定要过问的。但在这里,医生习惯了这些赌客被带来查体内是否有作弊器,因此并不接话。倒是熊乐晨,听到宋德民的这句话,忽然想起了一茬,问连骐道:“他之前过机器,那个片子留下来了吗?”   连骐哪知道,转头看助理,助理道:“我们没留,但是医院可以调出来。”   “调来给这边的医生看。”熊乐晨道,“让他比较一下这两个片子。”   连骐和助理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依旧照办。于是一小时后,医生拿着宋德民前后两次的拍片材料,懵了。   “这……不对吧?”医生再次确认,“这真是同一个人的片子?”   助理点头:“肯定是。你看传过来的材料,标记就是‘宋德民,男,34’。”   “34岁?!”医生发现自己都忘了扫过一眼这个年龄,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再次翻看自己电脑上登记的证件信息,诧异道,“还真是34……那他有很大问题!”   宋德民这会儿已经没那么嚣张了,有些驼背地坐在那。但他依旧死死盯着医生,重复道:“我可没出千!绝对没有!”   连骐瞥了他一眼,只和医生对话:“什么问题?”   医生道:“早衰。”   连骐:“……”   他可没想到所谓的“有问题”是这个问题,怔了几秒才反问:“早衰?”   “嗯,我初步看来,他查出来的身体年龄应该在六十周岁左右了,与他的证件年龄十分不符。”医生回道,“等天亮我同事来上班,我们可以组会讨论一下,再给出确定结论。造成早衰的原因有很多,可能需要做基因分析才知道……”   “不用了。”连骐打断医生的话,心里直骂娘,他是来查宋德民的作弊方式的,又不是来给他治病的!   “哈哈,早衰、早衰……就是早衰而已!”宋德民的声音不大,但笑声中带着些癫狂,“看吧,不是作弊!”   连骐听得不耐烦:“操他妈的你高兴个屁!有命赚没命花的短命鬼!”   “那我也在短短几天内赚到了别人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哈哈哈,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说到这个份上,宋德民好像也忽然恍悟了,“我不赌了,我要把钱全兑出来,我不赌了!我要去花钱,我要买最贵的山庄和游艇,我要最贵的酒和烟,我要二十个女人围着我转、跪着求我把钱拍在她们脸上!我要去享受了!”   他一把抓住连骐的衣袖:“你不会敢赖账吧?你是赌场的老板,哈,你敢赖账的话,那你真是个怂逼,所有人都他妈看你笑话!”   连骐听他那种享受都不会享受的傻逼发言,嫌弃地抽开自己的衣袖,冷冷道:“你这么嚣张,整个场子都知道你赢了大钱,你出去就会被绑架抢劫。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走出M市!”   “你们给我安排保镖,给我安排最快去U洲的飞机!”宋德民道,“我有钱,我可以出钱雇保镖!你们快帮我安排,我要找最好的保镖……!”   “你不敢再赌,是因为不敢继续消耗生命力了吗?”   熊乐晨忽然开口。他和薛锐走上前,站到了坐在就诊椅上的宋德民跟前,垂眼看着对方。他刚才说话的时候,宋德民在嚷嚷,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宋德民还以为他们也是连骐这个大老板的手下,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怕死,所以你不愿付出生命了。”熊乐晨的手伸向宋德民。他下意识一躲,色厉内荏:“你干什么?!”   熊乐晨并不触碰他,只是将手停在他的脑袋附近,像是在感应什么:“你发动一次,消耗多少生命力?”   “你在胡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轮盘一局,就消耗了你几年。你不是在戏耍其他人,你只是不敢每次都使用。”熊乐晨淡淡道,“你每次都使用的话,生命会消耗更多,直接死在赌场里都不稀奇。”   其实这都是熊乐晨的推测,只是他说话向来语气淡然,在别人听来就非常笃定。连骐没听懂全部,但他明白,宋德民这是真在作弊了,顿时骂道:“好啊,你真他妈敢在我的场子里出千!”   “我没出,我没出!”宋德民瞪大眼睛,他在否认,但是情绪管理已经失控,用愤怒掩饰着慌张,“你们没有证据!这是污蔑!你们只是不想把钱兑给我!”   面对宋德民的狰狞,熊乐晨依旧很淡然。他一以贯之地不接别人的话,顺着自己的话继续道:“听说你玩轮盘最多,是因为轮盘一局只要几十秒就出结果吗?其他游戏会花更多时间才能得到结果,生命会翻倍消耗,你不敢耗了吧?你前天的片子,和今天的,年龄应该已经差很多了。”   这话一出,医生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没讲:“的确!前天的片子,和今天看起来已经有明显的年龄差别了,至少十年!所以我刚才才问,这真是同一个人吗?就算是早衰症,也没有如此奇怪的病例!”   连骐闻言冷笑:“那我真该让你继续赌下去,直接死了不就行了?”   “老板。”助理此时忽然出声,靠近一些,像是在和连骐说话,实际上所有人都听到了,“宋先生上二楼的时候签了合约的,还有两场牌没打呢。”   “哦——”连骐闻言,终于乐了,“那对不起了宋先生,你还得打两次牌。不打的话,你就老老实实付违约金吧。”   二楼牌局玩得大,光是入场费就很高,加上中途的加注,一旦没赢就可能被敲走一大笔钱。而违约金,那更是高得离谱,比宋德民现在剩下的筹码都多好几倍。   宋德民之前说不想赌了,显然是忘了这个合约。熊乐晨就道:“你明明知道发动它会吞噬你的生命,怎么还会签下这么多场的合同?是你赌多上头了,还是估错了消耗的程度?”   他顿了一下,扭头问连骐:“打牌的时间长吗?”   “长,很长,特别长!”连骐乐了,宋德民可算要倒霉了,他很难不幸灾乐祸,“那可是轮盘的许多许多倍!”   宋德民脸都白了,但熊乐晨还要问他:“那么,你还要发动它吗?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他现在惜命,进了场子里肯定控制不住。而且赌狗戒赌?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连骐在旁边冷嘲热讽,“不过,他身上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敢在我的场子里耍花招,真是嫌命太长!”   熊乐晨其实也还不知道,但他很淡然地道:“你管它是什么,他不发动,就会把钱输回去;他发动,就会死在赌桌上,你也不用兑付。你只要把他扔在赌场里,他只会咎由自取。”   他这种淡定又残忍的话,让连骐听了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说得很对!管它什么手段,我只需等着看他死就行!”   说罢,他盯着宋德民,说出了更残酷的话:“你要是死在我场子里,我就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尸体,让其他人知道在我场子里耍手段的下场!”   医生听着这些话,纯当没听到。   “我没做!我没做!!!”宋德民不知道是被剩下两局“生死局”吓傻了,还是本来就已然癫狂,翻来覆去就是那句,“你们没证据,你们诬陷我!”   “等你在赌桌上忍不住再次发动,我们就会抓住它。”薛锐终于开口了,声音冰冷,压迫感极重,“不需要出示任何证据,我们就在你身后,在最近的距离看着你。只要你再敢做一次,它就会彻底暴露;只要拔除它,你就会开始倒霉。”   薛锐说着,又踏近宋德民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敢和我们赌吗?赌我们能不能抓到这个‘证据’?”   宋德民看着他,瞳孔里印着他森冷的面容,呼吸又压抑又急促。就在薛锐话音刚落的瞬间,宋德民竟是直接发动了那东西!   能量就在近处炸裂,熊乐晨想也不想,一把抓住了那最显眼的能量源头,磅礴的能量震得他瞬间不稳定、差点要炸成黑雾!薛锐看得瞳孔皱缩,说时迟那时快,他也一把握住了熊乐晨的手,跟着灌入大量能量!   宋德民的惨叫响起:“嗬啊……!!!”   嗡——!   无数个画面在熊乐晨面前骤然展开。   他感觉自己好像在用“眼睛”看,又觉得自己在亲身经历。   一会儿,他似乎是在抓着那个类似空间裂缝的东西时,被它反噬、卷了进去;一会儿,他又感觉是自己用力吞噬了那个东西,太多的能量使得他炸成了黑雾,吓死一大票人的同时往外飞去;又一会儿,他看到薛锐握住了自己的手,两人的力量叠加在一起,撕下了那个东西;还一会儿,他感到薛锐还是握着自己的手,还是两人的力量叠加在一起,但是这次薛锐直接帮他吞掉了那个东西……   这是一,又是一万,是无数。   这是从这一刻起,可能发生的无数种可能,而延伸出来的无数条世界线。 第40章 ——吞噬空间   熊乐晨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快速流失。   但他看到的内容,远比宋德民的要长得多。时间越往后,世界线越来越多,内容也越不一样。熊乐晨像是变成了无数个自己,正在同时经历无数条世界线;又像是只有一个自己,一遍遍地走过逐渐不一样的世界线。   当然,在许多个世界线里,都有薛锐的身影。   会笑,会愤怒,会给熊乐晨递过来各种吃的,并且细致地形容食物的口感。他还会靠近,在各种时刻、从各种角度,拥抱熊乐晨。轻轻一搂、用力一扣、拽着手拖进怀里,有时还从摁在熊乐晨后腰的手上,直接灌进自己的力量。这和熊乐晨直接吞噬能量有点类似,但更直接、甚至有些横冲直撞,撞得熊乐晨都发懵,人形几乎维持不住。   薛锐就紧紧攥着他:“不许变。”   薛锐还慢慢靠近他的脸:“我要教你这个……”   熊乐晨的瞳孔里倒映出薛锐徐徐放大的脸。就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两公分的时候,薛锐顿了一下,忽然又闭上眼,轻轻一贴熊乐晨的额头。   “是现在吧?”他低声道,“别看了,快出去。”   说着话,薛锐的能量骤然一震,连带着整个空间都震荡起来!   熊乐晨的能量流失也快速降低,所有世界线都在扭曲、翻转、破碎,如水流般盘旋,通通绕着一个漩涡快速收缩。   最终,所有时间、空间的图像,全然收到了一个小小的核心中。   熊乐晨眼前的景象骤然一白,随即也回到了医院里。   薛锐站在他侧后方,一手扣着他的腰,像是护着他随时往后,另一手覆盖着他的手。熊乐晨的掌心里,正是那个震荡着空间能量的核心。薛锐和他连对视一眼都不用,默契地一用力,就将这个核心从宋德民的肩膀——上方——彻底拔走!   “呃啊啊啊……!”   明明两人根本没碰到宋德民,他却像是被抽筋拔骨一般,边惨叫边倒了下去。仿佛是核心伸出了很多触手深扎他的身体,拔了核心,就生生抽走了连着他血肉的根须。   更诡异的是,宋德民倒下去的同时,在场人眼睁睁地看着他头发掉落,手上、脸上皱纹明显加深许多,手指变得枯瘦。别说其他人,连见惯了疑难杂症和生死场面的医生都惊了:“又变老了?这么快?怎么可能?!”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宋德民在他们面前变成了七八十的老人模样,还痛得满地打滚。连骐在最初的震惊后,也终于回过神来,直咋舌:“这,二位老师,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们把他身上的东西弄出来了,这是反噬,他以后不能再凭借这个出千。”薛锐还一手搂着熊乐晨,另一手依旧紧紧抓着熊乐晨的拳头,语速很快,“给我们找个没人的房间,不能有监控,快点。”   “什么什么?”连骐被他的语气感染,跟着着急起来,“怎么了?要房间干什么?”   “处理抓到的这个东西。”薛锐的语气森冷,听起来就十分严重,“必须马上处理,不然危害很大。”   连骐就看医生,医生来不及思索这两人究竟什么来历、做了什么,下意识回道:“会议室可以吗?就在三楼尽头,但是门上没锁的。”   “可以。”薛锐蹦出这两字,捞着熊乐晨就快步走了。   剩下诊疗室里的医生、连骐、助理面面相觑,哦,地上还有个唉唉叫的衰老版宋德民。   这医生毕竟还是有点职业道德的,看了宋德民两眼,又看看连骐:“呃,怎么弄?给他看看?”   “看吧看吧,不过我看他签的剩下那两局是没戏了,肯定要赔掉底裤。”连骐摆摆手,“妈的,就当我做慈善了。”   医生于是蹲下去开始检查,还打电话叫了急诊的人过来,看看是否需要对宋德民进行急救。连骐懒得看了,和助理退出去,吩咐助理道:“你现在去三楼,等那俩出来后,带他们去酒店住宿,记得安排吃的。等他们有空,就跟我说,我还要和他们聊一下这件事。”   助理连连点头。   “还有,搞点宋德民的视频,刚才发生怪事的监控也一起搞来。做出来当处理他的备案。”连骐又道,“别的赌狗怎么想,我无所谓。回头有些人想搞我,讲我对宋德民赖账,就烦了。给这些人,还有别的股东,都看看宋德民自己作了什么死。”   助理继续应:“好的。”   “操,我还是现在也去拍段视频。”连骐说着,掏出手机,“不然回去那些老鬼问起来,又说我口说无凭。”   助理自然不会置喙老板的事,只道:“那我去三楼了,老板。”   “去吧去吧。”   两人在诊室门口,就此分别,而急诊的医生和护士也已经在此刻赶来了。   ***   另一头,薛锐带着熊乐晨进了空荡荡的会议室,灯都没开。   他随手在门上打了个术法,以防有人误闯进来,随即就在黑暗中问熊乐晨:“还好?”   “……还行。”熊乐晨自然也是不需要照明的,开口直说正题,“这东西,能看到未来,而且是无数种可能的未来。宋德民是靠它预测了未来,然后挑选出现最多的场景作为预计结果,下注后就能赢了。但它展开时需要很大能量,宋德民是个普通人,虽然他只看很短的时间,生命消耗也极大。”   “嗯。”薛锐听完了他的话,却没顺着话题讨论,而是径直道,“你想吞了这个东西吗?”   “我来吃?”熊乐晨没问为什么,只是坦诚道,“我可能,吃不下,它蕴含的能量太大了。而且我被抽走的能量还好,不用急着填补……”   “我没东西装它。”薛锐撒了个小谎,其实他有些能试着装的容器,但他选择性忽略了,“你把它吞噬了,是最合适的。这不仅能让你的能量大增,而且你的本体属性,吞了这个空间和时间属性叠加的东西,有可能可以掌握空间裂缝。如果真能掌握空间裂缝,那我们以后就不会随便分别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你说你吃不下,我可以帮你。不过我的力量就会加到你身上,还可能会进入你体内,你愿意吗?”   薛锐这么一问,熊乐晨就想起了在那些世界线里看到的最后一幕。   于是熊乐晨没回答,只问:“你刚才被拉进去看那些未来了吗?”   薛锐沉默了一秒:“……看到了。”   熊乐晨又问:“帮我吞噬这个东西的场景,也看到了吗?”   “看到了。”薛锐在黑暗中的声音有些深沉,“所以,会成功的,别怕。”   熊乐晨继续追问:“还看到了什么?”   “……以后和你说,现在先解决眼前的事。”薛锐岔开话题,“把它吃了吧?我感觉得到它在暴动,它这么特殊,再不处理会很麻烦。”   “现在就吃?”   “现在。”薛锐道,“实在不行,变回黑雾也可以。我已经把门锁上了,玻璃也遮黑了,等你稳定了我们再出去。”   熊乐晨其实还不太明白,但他相信薛锐。比起那些世界线展现的未来,他更相信薛锐本人,于是他点头道:“好。”   “那我数三二一,数完你就吞。”黑暗之中,薛锐松开了熊乐晨的拳头,可扣着对方腰部的手依旧没松,“我会在你吞完后就看情况帮你。你尽量别变黑雾,不然我感应不一定准确,导入力量也不方便。”   熊乐晨又想起世界线里他那句“不许变”了。   但他没时间再多想,因为薛锐已经在倒数了:“三、二、一。”   熊乐晨直接就着抓住那东西的手部,将其“吞噬”了进去。   就像他在那些世界线里“经历”过的那样,这东西能量磅礴,而且极其霸道,吸收能量的强度极大。与其说是熊乐晨吞了它,不如说是双方在拉锯。他们都是天生天养的“吞噬”属性存在,现在就是看哪个更胜一筹了。正如在黑雾出生的那个荒野上,弱肉强食、相互厮杀,一旦对上就是生死一线。   但这次,熊乐晨还有薛锐帮忙。   这是薛锐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帮助他吞噬,以前就算帮黑雾吃东西,也是出手攻击罢了。可这次的东西没有实体,薛锐只能不断给熊乐晨输出自己的力量。或者说,他要让熊乐晨轻松吞下外来的力量化为己有,再来对抗、消化刚吞下的东西。   而薛锐的力量,就是从覆在熊乐晨后腰的掌心里送出的,源源不断。   熊乐晨现在根本顾不上这边的感受了,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对抗上。他体内的能量疯狂运转,被抢走,又抢走对方的。他的皮肤一下变成黑色,边缘飘忽不定,一下又转回了正常的肤色,边缘正常。   薛锐索性将他拢在怀里,不断低声嘱咐:“我知道你难受,撑住别变,控制住!我在帮你,没问题的,趁现在巩固你的控制能力!”   薛锐确实是在教熊乐晨了。黑雾以前的吞噬和成长都是依靠本能,但它要迈进到更高层,成为更强大的存在,学习更系统的变强方法几乎是必经之路。   熊乐晨果真摁住了自己的人形,在三股力量不断冲撞的情况下逐渐稳定下来。他慢慢地开始占上风了,吞噬进来的能量比被吸收走的多得越来越多,增速也越来越快。   最后,在天露熹微之时,那核心终于被彻底吞噬。   熊乐晨散出去的黑雾,也通通收回了体内。 第41章 —酒店roomtou   “好了?”   薛锐也收了遮挡玻璃的术法,微微天光从窗外透进来,虽然昏暗,已然足以让薛锐看清楚熊乐晨。他终于松开了熊乐晨的腰,转到正面,仔细扫过对方的全身:“感觉如何?”   “能量充沛,几乎翻倍了。”熊乐晨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有那种想炸开、想膨胀的感觉,但是可以忍住。”   “恭喜。”薛锐微微一笑,“它的能力,你吸收到了吗?”   “很少。”熊乐晨道,“不过我感受到了和空间裂缝有些类似的波动,要是再碰到空间裂缝,我可能能够试着去掌控它,不被它轻易拉走。”   薛锐又问:“那时间方面如何?”   “你说预知?没感受到。”熊乐晨道,“我在经历那些时间线的时候,曾清楚感知到一个非常庞大的……能量场?”他无法清晰描述自己的感受,只能尽量选取已知的词汇,努力形容,“但是吸收了这个东西后,我自己没办法展开那种能量场,应该是没继承到这个能力。或许以后,我会对空间和时间的感知更明显。”   “嗯,不着急,慢慢来。而且时间本来就是一种很难掌控的力量,不是天生既有,恐怕极难从别处获得。”薛锐道,“我走了这么多世界,从没见过这种存在,它居然会附在一个普通人身上。”   “去问他哪拿到的?”熊乐晨道,“要是自出生就持有,他应该活不到今天。”   “去掉‘应该’,是肯定活不到。”薛锐道,“面对能看到未来的巨大诱惑,人类的自控能力会变得极弱。连34岁的宋德民尚且如此,10岁的他更不可能完全不用。”   “那我们去问问他。如果有具体地点,我们可以去看看。”熊乐晨想了想,“我可以骗他说,我能看到他的未来。他不敢看太久,一定还不知道他的未来。”   薛锐好笑:“你还会骗人了?能量涨了,智商也涨了是吧?”   “之前张弛说,碰到不说实话的当事人,可以用‘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来诈对方。”熊乐晨老实回道,“但我不知道怎么骗。我要编什么样的未来给他听?”   “就说,‘你快要死了,猜猜你怎么才能活下去’。”薛锐还真给他出主意,而且发言更加冷酷,“最后不管他说不说,你都告诉他‘活不了多久,老成这样又贫困潦倒,注定惨死街头’。”   熊乐晨一一记下:“好。”   随后,他又望着薛锐:“你之前说你看到的未来……”   “现在就想听?”薛锐也回望他,语气有些轻微低沉,“你会这么问,是你也看到了你的未来吗?”   “我看到了无数个,不确定哪个才会实现。不过我知道,它们都有可能实现。”熊乐晨还真回答了,“在其中一些里,还是你把我从那些世界里推出来的。”   “我?”薛锐好像有了点笑意,“我怎么推你出来的?”   “场景不太一样,你的动作和话语也不完全一样,但你说了类似的话。”熊乐晨回忆道,“你应该知道我会在这次陷入世界线的时候,一直看到那个时刻。所以你就在那时候提醒我,让我别看了,赶紧抽身。你还会特意释放能量,把我震出来。”   “那和我看到的这部分差不多。”薛锐轻轻一笑,“我提醒你出去之后,我自己也抽出来了。”   熊乐晨问:“那你提醒我之前在做什么,做的事和我看到的一样吗?”   “……”薛锐好像要轻咳一声,但最终只是偏头举起拳头在嘴巴前放了一下,随后又放下手转回来,“我不知道你和我看到的是否一样。不过我……暂时不想详说我看到了什么,等到合适的时机,一定告诉你,行吗?”   “当然可以。”熊乐晨道,“那是你的未来,你不想说,那就不说。”   薛锐本来要暂时隐瞒的,但听他这么说,又感觉他好像不在意自己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心里莫名有些落空。   而且薛锐其实对熊乐晨看到的内容也很好奇,可他自己先不打算说了,也没办法要求熊乐晨开口。虽然他也知道,只要他提出想知道,十有八九熊乐晨会照实回答。   ——但是,就不要这么欺负他了吧。   薛锐自己刚做好了心理建设,就听熊乐晨道:“那,我要是想问你我在世界线里看到的事,你愿意回答吗?”   薛锐一怔,有种“说什么来什么”的感觉,立刻回道:“当然。”   熊乐晨道:“你不会介意我问你的事根本还没发生吗?我不太明白其中一些,可究根到底,那也不是现在的你做的决定。我不确定,现在的你会不会也觉得以后的那些事莫名其妙,甚至觉得根本不可能。如果你介意我用莫须有的事来问你……”   “不。”薛锐听他犹豫,似乎是在顾忌自己的心情,打断道,“我不介意,你问吧。”   “好,我知道了。”熊乐晨一点头,却又没马上跟着问,而是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不过,现在别说了吧?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了,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薛锐感觉自己刚提起来的一口气,又泄了出去,同时还有点好笑的感觉。   “……那走吧。”   ***   两人出了会议室,坐在外面打盹的助理立刻惊醒了。   他把两人带出了医院,直奔赌场上面的酒店。熊乐晨其实想直接去看宋德民,但助理说他急救之后虽然没什么大碍,也已经脱力得昏睡过去了,估计勉强叫醒也没法回答问题。既然如此,熊乐晨和薛锐也只能真的先进酒店休息了。   两人的房间左右相邻,助理说给他们安排点早餐,就先离开了。其实两人都不用吃,不过鉴于他们还在伪装正常人类,因此也没拦下助理。薛锐这头刚进房间,就收到熊乐晨的信息:【这些都是什么?】   薛锐就转身又去了熊乐晨的房间。   熊乐晨在研究的是一个面板,上面有很多触控按钮,标记只有简单图案。薛锐看得好笑,就走过和他肩并肩一起研究。   然后,见多识广的薛锐也有点懵了。毕竟他再厉害,也不完全熟悉这个世界,尤其是这种抽象的简笔画。照明、窗帘之类的还好说,玻璃雾化这种就是单纯摁出来才知道的了,熊乐晨和薛锐还连连试了好几下。熊乐晨甚至进浴室摸了摸玻璃,说道:“这不是真的雾。”   “应该只是通电后遮挡视线的技术。”薛锐回道,“不是真的雾气。”   熊乐晨问:“可既然要挡上,为什么不直接做墙的时候就用别的遮挡起来?”   薛锐看了一眼贴着玻璃幕墙的大浴缸,又抬头看到玻璃墙外边不远处的大床,心里冒出了一个荒谬却合理的念头。   但他没说出来,只是道:“设计吧,我也不太了解这个世界的人类审美。”   熊乐晨果真不问了。   他继续在房间里乱逛,薛锐秉着来都来了的态度,就跟着他一起逛。房间里的设备不少,冰箱和置物架上摆了许多价格不便宜的物品。不过之前连骐的助理和他们说,这些东西他们都免费用,需要什么客房服务也可以打电话叫,反正都不花钱。   熊乐晨把置物架上那些包装花里胡哨的东西一一看了一遍。特别贵的水开了一瓶,两人都喝了几口,感觉和其他水没什么区别。本市出名点心礼盒装也开了,一个个小包装袋拆了一人一半,然后薛锐就和熊乐晨形容那是什么口感。   最后,熊乐晨还拿起三盒看着外包装一模一样的套子,疑惑:“三盒一样的?”   薛锐瞥了一眼,犹豫一瞬,点了点外壳的一角:“分型号。”   “噢,写在这里。”熊乐晨道,“写得好小,一般我不拓印东西的时候,不会把全部细节都扫描一遍。”   薛锐道:“或许,几乎一样的包装,是为了给小号的在购买的时候一点面子。”   熊乐晨:“人类男性,好像很在意这个。”   薛锐:“……”   其实熊乐晨的语气很平淡,而且他身为一个本质上摸都摸不着的实体,几乎没什么共感和情绪波动,说这种话可能真没什么别的意思。但这种话一说出来,很难不觉得他在阴阳怪气。   熊乐晨还说呢:“我在网上也没找到很多参考资料,这个国家的网络管理有些严格。L是多大?XL呢?这里好像没有S号和M号,是没放还是……”   薛锐难得接不下他的话了,打断道:“我也不完全清楚这个世界的这些规矩,你问我,我也回答不了。”   顿了一下,他有些担心熊乐晨找门路去看“辟火图资料”,又嘱咐道:“你不知道那么清楚也不要紧。这个世界肯定很多别的人也不知道,不用一定得看。”   这时候,觉得这个国家规矩颇多的薛锐,又觉得还是严的好了,幸亏熊乐晨来到这世界时是落在这个国度。   恰在这时,连骐的助理来敲门:“熊先生,早餐准备好了。”   薛锐正好想脱离这个话题,即刻走过去开门。门一开,助理看见是薛锐,懵了一下:“呃,薛先生……”   薛锐看到餐车,让开道:“都送这边就行。”   这一让,助理又看到了还站在置物架前边的熊乐晨,手里还拿着助理一眼就知是什么的东西。   助理:啊这……   ——我是不是不该现在来啊! 第42章 ——蜉蝣   不管助理怎么想,薛锐和熊乐晨在房间里吃完了作为早餐的面条。   虽然这面条配了不少码子,十个小碗里的配菜有荤有素,但乍看之下还是有些清淡的。熊乐晨和薛锐其实没什么意见,毕竟他们吃这些,又不是真的要从中获得能量。助理却怕他们误会,帮忙布菜的时候一直提醒服务员介绍这道鸡汤面。   于是服务员就开始介绍这道鸡汤面的鸡汤用了什么鸡、吊了多久、加了什么名贵配菜一起熬汤,然后这道面用的什么面粉、什么老资格师傅来手作……总而言之,这是一道看着简单,但是准备手续十分复杂的,鸡汤面。   后来熊乐晨跟卢萍复述的时候,卢萍还感叹:“天,为了让你们吃一道适合早上吃的鸡汤面,搞这么复杂,真有点《红楼梦》里的‘茄鲞’那意思了!”   熊乐晨没看过《红楼梦》,但即便他知道“茄鲞”是什么,也不会有什么惊叹。毕竟对他来说,人类食物简单也好、复杂也好,对他来说是一样的。   而薛锐虽然有正确的味觉感知,可他以前吃过很多更好的,凡人的东西对他来说意义不大,所以也同样无感。   他俩的淡定如常,让助理更加确定了这是俩见过世面的高人。   吃完面,就是熊乐晨和薛锐的休息时间。他俩又不睡觉,就凑在一起编录吸收掉的核心的相关信息。这是“特美办”要登录的信息,之前熊乐晨大致给卢萍形容后,卢萍反馈资料库里没有类似东西的记录。于是就提醒他们尽量把特征写下来,提交给“特美办”,由“特美办”归入官方资料库。   薛锐和熊乐晨讨论过之后,决定除了本次的解决方式,其他都如实记录。刚好连骐要把宋德民的监控都提出来,要一份作为视频佐证材料就行。至于解决方式,两人决定写为“无法收容,最后由薛锐彻底消灭”,彻底瞒死熊乐晨的吞噬能力。   而且,两人还一起想了这个东西的名字。   准确来说是薛锐一个人想的,毕竟熊乐晨没这方面的审美和灵感,这会儿纯属“气氛组”。他就坐在薛锐身边,望着他,等着他思考并发言。薛锐被他看得莫名有了些压力,脑子里转过许多自己见过的、没见过的、从古籍里读到过的各种生物和典故,就想来个从发音、词意、典故上都完美的词汇,这才配得上薛锐的格调。   好一会儿后,熊乐晨似乎发现了薛锐的暗自纠结——或者是纯粹不想等了——终于转移了注意力。他掏出手机,点开社交平台,正巧一个科普账号刚发了视频,一打开平台就自动播放了。   熊乐晨顺手点开声音,只听那旁白道:“……蜉蝣羽化之后,大大的翅膀张开,薄而透亮,闪闪发光。但它们如此美丽的时刻,只有不到一天。那美丽翅膀开始震颤的时刻,就是它们生命倒计时的开始……当它们交配的使命完成,它们短暂的一生就彻底结束了。一只只蜉蝣跌落在河面,犹如一朵朵盛开的死亡莲花……”   “就叫‘蜉蝣’,如何?”   薛锐忽然觉得这名字就挺合适:“那些无数时间线的展开,就像蜉蝣羽化后展开的翅膀,很奇幻,但对于一般人类来说,能看到、经历的部分是极其短暂的。这个过程还会相当消耗被附身者的生命力,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就匆匆死亡,这也像是蜉蝣成年后的生命。”   熊乐晨当然没有不好的:“嗯,很好。”   薛锐知道他还很难理解这里面蕴含的“美感”,只能从这些片面描述去逻辑对应,但薛锐还是逗了他一句:“你是真觉得好,还是觉得我想太久了,什么都行?”   “是真的挺好。”熊乐晨指着自己手机屏幕上的视频道,“你看,这样密密麻麻的蜉蝣掉在河面上,我就想起展开的世界线也是无穷无尽的,也挺符合。”   薛锐听他又说了个理智的比喻,只觉得他这么认真地回答一个逗乐问题,实在可爱。于是薛锐也不坦白说“我在逗你”了,只道:“好,那就叫这个名字了。起这个,这世界的人也能理解它。”   至此,一个能看到无数未来的存在,确定被命名为“蜉蝣”。   朝羽化,夕可死矣。   ***   “休息”八小时候,熊乐晨和薛锐再次见到了宋德民。   宋德民在他们之前已经醒了,医生说他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之就是老年人的慢性病、关节问题,基本都有,但没必要一直住院。加上助理说在这看病的费用可是从宋德民现有那些财富里出的,M市的私人医院,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宋德民立马就说不住了。   而他还没履行完合约上的牌局,同时出千这件事还要算账,所以又被连骐拎进了赌场里。众人看到如今的他,都觉得不可思议,很难相信这个七老八十的老人就是宋德民。可仔细看这个老人的脸,还真是和宋德民一模一样。大家在惊叹的同时,纷纷问这是怎么造成的。   宋德民自然极为不甘:“他们抢走了属于我的东西,他们是强盗……!”   连骐不屑地打断他的话:“你他妈是在我场子里作弊、出千!你还敢说别人抢走了你的作弊道具,是吧?”   众人哗然:“他真作弊了?”   宋德民在高大保镖的手里无力挣扎道:“我没有!我没有!”   “我现在也不逼你承认,把最后两局牌打完,就知道你是什么本事了。”连骐冷笑,“我还会把牌局直接投在大厅的屏幕上直播,就让所有客人一起见证一下,你的真实水平如何。”   宋德民听到这话,顿时没了挣扎的气焰,面色如丧考妣。   保镖拖着他走了。   牌局没马上开始,因为熊乐晨和薛锐说要见宋德民。好在没等几小时,两人就来到了赌场的包厢,见到了佝偻在角落沙发上的宋德民。   其他人都识相地出了包厢,熊乐晨和薛锐则是坐到了宋德民对面的沙发上。   熊乐晨没有任何铺垫,开门见山地问:“‘蜉蝣’,你哪里遇到的?”   宋德民没听懂:“‘蜉蝣’?”   “就是你身上那东西的名字。”熊乐晨回得平淡又自然,说得仿佛这名字已经存在了成百上千年一般。但实际上,这是薛锐提醒他的。薛锐过来之前说,直接用“蜉蝣”这个名字来指代那个东西,就会让宋德民以为他们是本来就知道它、掌握了它的。这样在谈话的时候,就更能掌握主动权。   果然,宋德民皱眉道:“你们知道那是什么?”   “你说呢?”熊乐晨望着他,淡淡道,“我都看到了那么多、那么远的未来,你觉得我不知道‘蜉蝣’是什么?”   “你也看到了?!”宋德民瞪大眼睛,“你能看到很远的以后?!”   “经历了这么多,你还以为我们和你一样是普通人?”薛锐忽然开口,语气凛冽,“老实坦白,到底哪里得到的‘蜉蝣’!”   “哈,你们不是厉害吗,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宋德民已经万念俱灰,当然不想拿走“蜉蝣”的人好过,嘲弄道,“我不记得了,你们自己找去吧!”   “不爱说,就不说。”薛锐说着,直接站了起来,“既然如此,你也没什么价值了。”   熊乐晨毫不犹豫地一同起身,一句没问。   宋德民看着他们两人走向门口,动作干脆地开了、出去、关门,神情一下木了。   熊乐晨和薛锐出门后没留在门口等,就往走廊另一头走。连骐的助理又在这里等着,迎上来刚要说话,包厢门猛然再次打开。   “等等!”宋德民赶得急,就这两步,竟然就叫他不得不扶着门框喘气,“我要是告诉你们,你们能救我吗?”   “救你?”熊乐晨回头看他,“救你什么?”   “把我带出去!带出M市!”宋德民也顾不上连骐的助理还在场了,上前说道,“我那些筹码,通通不要了,现在能把我带出去就行!”   连骐助理在旁边道:“不要那些筹码了?你当那些筹码还是你的吗?你出千已经被抓到了,现在还能站着已经算你命好,你搞搞清楚!”   熊乐晨道:“我只能告诉你,我看到的你的未来。”   宋德民望着他,有些希冀地问道:“我的未来……什么样的?”   熊乐晨道:“那你哪里拿到的?”   “我……”宋德民犹豫了几秒,说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我以前就是在街上瞎晃、打零工,忽然有一天,我买时时彩的时候想着要是能预知到结果就好了。然后,我就真的看到了……”   熊乐晨和薛锐对视一眼。看来,宋德民也是偶然碰到的,“蜉蝣”的出现和附身都是随机的。   宋德民说完后,看着熊乐晨:“那个,我的未来……”   “你的未来,和你这段经历一样简单。”熊乐晨的目光望着他,不悲不喜,下了断言。   “霉运会降临到你的身上,你将不久于人世。” 第43章 ——人性与无心   解决完宋德民的事,熊乐晨和薛锐第二天就回家了。   彼时宋德民还在最后一局的牌桌上,虽然还不知道结果,但按照头天那场来看,他必死无疑。毕竟前边的倒数第二场,宋德民没了“预知BUFF”,终于被专业的国际选手彻底收拾了一顿,水平上的差别非常明显。而且因为出千,他前几天赢下来那一大堆筹码,已经不算他的了。所以不管他这两局输了多少,反正都是从零开始往下减。   而这次外出工作,熊乐晨和薛锐的报酬也高到了新的台阶。   因为这次,竟然是按照宋德民之前赚到的筹码价值抽成的。虽然只有5%,但宋德民当时的筹码价值,可是好几千万。要是再给他赢下去,上亿就真的不是梦了。   所以这5%,连骐给得挺爽快。他看熊乐晨和薛锐听说入账的时候神情淡定、波澜不惊,好似这几百万也不算什么钱,他也愈发相信这是两个不可得罪的高人。   而拿到巨款的两位“高人”,依旧回到了他们那个一厅两室的小小出租屋内。   简单收拾行李之后——实际上他们也没带什么东西——两人又很快去了“特美办”。   他们主要是去签字的。“蜉蝣”的材料已经初步整理出来了,熊乐晨和薛锐作为亲历者及起草者,需要去签字确认。   “好了,这样签了就行,等下我扫描提上系统当附件。”   卢萍收回纸质文件,又道:“对了,我得提醒你们,‘蜉蝣’这东西特殊,能看到未来。上层可能会找你们开会,研究捕捉它的方法。”   “它不可看见、不可触碰,只能感知和用力量击碎,我没东西能装它。”薛锐回道,“而且宋德民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得到的东西,谁知道下次会在哪碰到它?”   “所以我只是提醒。”卢萍道,“上级可能还会去再次讯问宋德民,到底是哪里碰到的‘蜉蝣’,不过这部分就不是我们来管的了。”   熊乐晨道:“如果他们要找宋德民,建议尽快,不然他活不了多久。”   “怎么说?”   “他身体状况不太妙,而且在赌场出了千,还欠了很大的债务。”熊乐晨道,“张哥和我说,赌狗不得好死。”   “你说得对,我得提醒一下。”卢萍起身去扫描文件,继续和他们聊天,“对了,你们从外地回来,需要休息一阵吗?还是正常安排你们的工作?”   换做别人,积蓄一下多了这么多,指不定就要休息一段时间了。熊乐晨和薛锐却表示不用休息,一切正常安排就行。   卢萍表示明白了,还提醒道:“对了,你们之前举报的那个引诱自杀的案件,已经破获了。在网上可以看到公告和新闻,你们要是有兴趣,就网上搜搜‘自杀’‘诱导’之类的关键词。”   熊乐晨点头,当场就掏手机查了起来。   结果他刚在搜索栏输入“自杀”二字,网站就自动反馈出了帮助热线、求助方式以及自杀相关的科普。熊乐晨有些意外:“没看到你说的新闻。”   “啊?”卢萍过来看了一眼,回道,“哦,你输入这个关键词的时候,是这样的。排在前列的这些都是为了挽回有自杀倾向的人,不止这个网站,很多其他功能的网站客服也有此类功能。比如购物的、你最喜欢的视频类的,要是向客服发送了想要自杀的话语,他们会有专门的自杀应对小组,来努力劝解。”   熊乐晨看着手机界面上那个自杀帮助热线,说道:“……还有这样的。”   “那可不?而且这基本是公益性质,参与的志愿者天天听这些苦难发言,简直菩萨下凡。”卢萍又去拿了扫描完的文件,“相比起来,那个杀千刀的劝人自杀的家伙,就真是恶魔在世了。”   熊乐晨这会儿已经靠多个关键词,找到了相关新闻。蓝底白字的公告,还有新闻台的片段。他看完一通,发表了感想:“这些,都是一个人干的?”   “那可不?一个人开了好些个群,然后在群里当KOL……哦,就是意见领袖,逐渐让大家以他唯马首是瞻。”之前一直在忙工作的杜芳芳终于暂时歇息,从电脑屏幕后探出头来参与讨论,“不过那些帮着他说话的几个核心人物,其实也算是帮凶了。虽然他们也算受害者,但法律责任不可逃脱。”   熊乐晨回想田美华的房间布置,说道:“他给出的所谓阵法、所谓献祭之说,都很荒谬,怎么能骗这么多人?”   “你现在是理智的,看这些人,当然觉得他们魔怔了。”卢萍回道,“但是那些实施了自杀的受害者,大部分已经钻进死胡同了,逻辑思维和一般人不一样的。那种时候,拉他们很难,推他们却很简单。加上这个嫌疑人也不图他们的钱,反而针对他们的情况,用不同的套路来和他们聊,他们就很容易陷下去了。这个嫌疑人是心理学高手,而且好几个群、上千人,这个环境也会加速心理脆弱者的崩溃。”   杜芳芳吐槽:“也不是完全不图钱吧。他约人去自杀的时候,别人死了,他可摸了好几个人的手机和首饰呢。”   “至少是那些人的生前,他一副不图钱的样子。”卢萍道,“我觉得他不是意见领袖,接近宗教领袖了。只是还没明显地提出一个教派而已。”   杜芳芳搓了搓手臂:“噫,要是不图钱,纯粹为了让别人自杀,这不就是个大变态吗?”   “也可能真的以为自己是个帮人‘彻底解决烦恼’的好人。”卢萍道,“这种思想扭曲的人可不少。你不理解他,他就觉得你境界不够高。”   “哈,我可不和这种人聊什么境界。”杜芳芳撇嘴,“我不想知道傻逼怎么想的,我不和他共感。”   这话,话糙理不糙,卢萍笑了一下,没回了。倒是熊乐晨还问:“他就是一个单纯的人类,做出了这么多事吗?身上没什么问题?”   “应该没有,一切正常,至少现在警方和他本人都没提出精神类疾病的检查。”卢萍回道,“是不是还觉得一个人居然做出这些事,还能成功,实在太可怕、太不可思议了?感觉他就跟被恶魔俯身了似的。”   熊乐晨点头。   “嗨,你去看看那些法治案件的合集,还有警方的纪录片,就知道什么人都有啦。”杜芳芳感慨道,“一看那些你就会觉得,世界上真是什么奇葩都有。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啊。”   卢萍也道:“你们这次去赌场,应该也见到了很多疯狂的人吧?你没沉迷进去就好,赌场简直是最考验人性的地方。”   杜芳芳道:“黄赌毒都是,不能碰!”   她们应该是又想起熊乐晨失忆过,现在正在重塑认知,所以都把语气放得很重,就怕他犯错出事。熊乐晨也不反驳,点点头应了,随后和薛锐一起离开了“特美办”。   ***   两人回到家,出门前扔进洗衣机的衣服,已经洗好了。   他们便拿去阳台晾晒。   熊乐晨的手脚很麻利,晾完后站在阳台上往下看,小区里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熊乐晨看得一动不动。薛锐正要问他怎么了,熊乐晨就忽而道:“人类,越来越难以理解了。”   “因为田美华和宋德民的事,觉得人类不好当?”薛锐走到他身边,并肩而战,“但我说过的,你不用理解所有人,很多人类也无法相互理解。”   “不仅仅因为这个。”熊乐晨道,“我刚才查了网上的信息,说是人类会有各种各样的行为,其实也是激素导致的。有些人的行为,就是生理反应,不受理性控制。”   薛锐居然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了,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真的能理解你吗?”熊乐晨看向他,“我真的能以人类的身份,成为可以和你聊天的朋友吗?我回答你的所有话,都只是在模拟和猜想人类逻辑的反应而已。将来的某一天,你或许会想,我的回答并不是发自真心,因为我就是没有心的生物。不,我连生物都不是。我想,我可能也没真正明白你,只是在假装明白你。顺着你的话来反应,是很简单的事。”   “你别这么想!”薛锐一下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回客厅,“我们进来说。是我在未来的表现,一直希望你是人形,导致你这么想吗?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我忽然反应过来,你其实根本不是人类,你一切像人一样的反应都可能是装出来的,我就会觉得和你根本不是朋友?”   熊乐晨很冷静地看着他:“这是可能发生的事实。”   “这不是!”薛锐道,“行吧,你强大,你看到的世界线可能比我都多。或许在你那些世界线里,看到偶尔一条的我是这样的。但你不能这样就来评判我。”   “我没在评判你,我也不会这样想现在的你。”熊乐晨望着他,“你看,我只是在说一种可能,我只是在对你有问必答,你就会延伸出那么多。我不知道要不要学习这种行为。如果我学了,你会觉得更真实,还是更虚假?”   “你别说这种话了!”薛锐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你记得我的平时心跳吗?你能感受到我的心跳乱了吧?我心里觉得酸涩。因为我听这种话,会觉得你委屈。”   熊乐晨道:“我不觉得委屈。”   “我觉得。”薛锐看着他,紧紧摁着他的手,感受自己强有力的心跳。   “你不觉得,你不懂,那我替你委屈。你不懂那些感受到底是什么样的,都没关系,我来替你感受。” 第44章 ——发誓不骗你   薛锐真想跟熊乐晨订个契约,把自己的感受悉数传给熊乐晨,让他知道所谓的“情绪”“感受”究竟是如何的;更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心理感受,明白自己没撒谎,也没觉得他虚假。   遗憾的是,从以前开始,薛锐就没找到和黑雾签契约的方法。主要是黑雾实在没什么实体,来无影去无踪,极其特殊,印记根本打不上去。要是能打上去,薛锐早就牵着它到处走了,不至于还要找这么久。   “我其实根本不知道有这些情绪到底是好是坏。有些道,有些大义,就是讲究要脱离七情六欲,六根清净,变成无欲无求之人。”薛锐注视着熊乐晨的眼睛,缓缓道,“但有时候,我真想和你订一个那种同生共死、同甘共苦、心有灵犀的契约。不管你是不是人类外形,不管你是一团黑雾、一颗石头还是一株小草,都让你随时能感受我心里的波动。你要是能感应到这些,起码你会知道,我就算对别人没什么情绪起伏,但对你的态度是真的。”   熊乐晨望着他:“你好像有点难过。”   薛锐知道他是分析出来的,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就回道:“你说对了。”   熊乐晨又道:“你想订什么契约?可以的。”   “怎么,想让我高兴?”薛锐道,“不瞒你说,以前我试过,我的印——或者说,我会的那些印——落不到你身上,所以订不了。”   “如果我跟你一起念呢?”熊乐晨不懂这些,只能挖出依稀的关于各种契约的传闻,“我的话语,我念的咒,会有效力吗?”   薛锐道:“据我所知,不管是什么有效力的咒,都要在念动的同时把体内力量按照一定路径游走,再释出,方可成术。你虽然有人的外形,但并不是真正有那些……我就说成‘穴位’吧,你也没什么力量运转的说法,术就难成。”   黑雾是真正只靠吞噬生存、长大和进攻的存在,它学不了任何其他已知的法门,但别人也无法靠咒术控制它。它甚至偶尔更像是另一维度的存在,不可见、不可触、不可知,但又必然存在,且无所不在。   熊乐晨举起自己的另一边手看了看:“……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   “不必烦恼这个,你是什么都不要紧。”薛锐怕他钻进这个问题里出不来。虽然薛锐也不确定熊乐晨会不会有“问心”的环节,但他还是不想对方陷进去:“你如果想知道,我们可以慢慢找。可我不会假设、期待你是什么,也不急于知道。”   熊乐晨“嗯”了一声。   薛锐又道:“扯远了,说回最开始的话题。我知道你几乎能记得所有看过、经历过的事,但我希望你别因为眼下发生的某件事、我的某个举动,忽然就对应到你见过的某条时间线上去。或许很久以后,回想起来,你会发现我们确实和某一条时间线表现得一样。可在现在的我们切实遇上什么、做了什么之前,我希望你别去想未来肯定是什么样的。”   他垂眼看了一下两人交叠在心口的手:“就像现在,我允许你、希望你这样接近我,我们距离如此之近,我不想你对我有别的看法。别总去想我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只看当下,只按照你眼前这个我,来判断我,行不行?”   熊乐晨察觉这话肯定有些别的深意,但他实在还搞不懂人类的“弦外之音”。他只能继续顺着薛锐的话,点头:“行。”   薛锐又道:“那我现在觉得,你能和我说话,能让我切实触摸到,能并肩出行,就很好。我不觉得你虚假。你再次出现在我眼前,对我来说其实也跟做梦一样……算了,不延展这个,不然你又要按照字面误解了。总之,现在的我、你面前的我,觉得你是真实的,你不必想我会觉得你假,行不行?你相信我的话吗?”   熊乐晨没什么犹豫:“相信。”   薛锐听着他的回答,说不清心里是有些感动,还是有些落空。他说了这么一大堆,或许熊乐晨最后只凝聚成一个意思——“相信他”,别的都当是废话。可熊乐晨总这么说什么就应什么的态度,又让薛锐觉得,他实在太好骗了。   ——万一,我真的在骗他呢?他看得出来吗?   “那我……立个誓吧。”薛锐想来想去,还是想念个咒,让自己的可信度再牢靠一些,“你没法和我签订契约,那我就自己约束自己,你就当个见证者。”   熊乐晨从没见过他立誓。毕竟从以前开始,薛锐在他面前就是说一不二的,而熊乐晨也从没怀疑过他。所以闻言后,熊乐晨疑惑:“什么誓?”   “以后,在对待你的态度上,我绝不会骗你。”薛锐说着,誓约的力量已经开始运转,“不管是好是坏,只要你想知道,就来问,我就会回答你。”   熊乐晨一眨眼,看向自己贴在他胸口上的手:“这里好像忽然有个能量波动。”   “就是我立的誓。”薛锐道,“所以,以后要是猜想我是不是不一样了,就直接来问我,明白了吗?”   熊乐晨点头。   他又问:“那之前说的,问那些世界线里的你的举动……还能问吗?”   “可以。”薛锐回道,“但我不一定能正确回答你,我们可以讨论。”   熊乐晨应了,然后再次看向两人交叠的手。   薛锐:“怎么?”   “我在想,我是不是该说‘手麻了’?”熊乐晨道,“这么举了很久了。”   “在我面前就不必玩这套了,我知道你不会麻。”薛锐根本没放开他,反而捏了捏他的手,说道,“我这样碰你,你讨厌吗?”   熊乐晨道:“不。”   薛锐追问:“是不讨厌,还是没感觉?”   “没感觉。”熊乐晨诚实回应,但还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不会让别人这么一直抓着我。”   “……这就很好。”薛锐笑了笑,“我们是同生共死过的,只有我能让你百分百信任。”   熊乐晨想了想:“其实你不用说理由。”   “什么?”   “我本来就信任你,不必再加上什么理由。”熊乐晨道,“以前还没同生共死的时候,我也没怀疑过你。到了现在,我更不会不相信你。”   “好。”薛锐顿了一下,又问,“你以前……应该还没什么清楚思想的时候,为什么会信任我?”   “其实就因为我那时候不会思考。”熊乐晨道,“我所见,即我的行动原因。你给我吃的,我就跟着你。即便被骗,也就是正面打一场,赢即生、输即死。”   “原来如此。”薛锐微微颔首,“那我还真庆幸那时候把尸体都留给你了。不过到了现在,应该已经是真正信任我了吧。”   熊乐晨点头。   薛锐又问:“那我碰你的界线在哪里?”   熊乐晨也疑惑,反问:“你的手都伸进过我的雾气里,还有什么界限?”   “咳。这不一样。”薛锐道,“我是指你人形的时候,你希望我注意什么地方吗?”   “没什么。”熊乐晨依旧不知道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我第一次在你面前变人的那天,你不也把我抱起来了?那天连衣服都是我的黑雾模拟出来的,碰哪里其实都一样。”   “所以我说,这不一样……那这样吧。”薛锐说着,松开了熊乐晨的手,但转而就把熊乐晨抱了起来。   依旧是竖直的,抱着后腰就叫熊乐晨双脚离了地。熊乐晨的人体反应模拟得确实精细,顺势就把手搭到了薛锐的肩膀上。   薛锐就问:“我这么抱着你,你也没意见吗?”   “没。”熊乐晨垂眼望着他,“黑雾形态的时候,我也有过整个把你包围起来的经历,这也没什么。”   薛锐好笑,故意道:“那你现在也抱着我,才算包围我。”   熊乐晨果真毫不犹豫地抱住他的脖子。   他身上还有热源模拟,薛锐被他满头满脸地蒙住,怔了一下,随即在他怀里无声一笑。   “你可真是……太好骗了。”薛锐对家里的环境了如指掌,就这么“盲走”进了熊乐晨的卧室。他把熊乐晨往床上一放,顺势就将双手支在熊乐晨两侧,像是压制着,又像是个牢笼笼罩着:“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熊乐晨躺在床上,望着他:“没有。”   薛锐对这个反应不意外,只是继续凝视着他:“就算没有,也别让人对你做这些,接近你到这个距离,明白吗?”   “明白。”熊乐晨跟他一问一答,模样乖得不行。但答完之后,熊乐晨忽而问道:“对了,我看到那些世界线里,你好像也会做这样的事,你……”   “你先等会。”薛锐捂住他的嘴,“你想说的场景,是我对你这样吗?”   熊乐晨望着他:“嗯。”   薛锐又道:“现在可以先别问吗?我需要点时间去想一些事,这个时间不一定有多久,可能几天,可能几年。但我想要想清楚之后,再回答这类问题,可以吗?”   熊乐晨又“嗯”了一声。   薛锐终于松开他,忍不住垂眼再次感叹:“你也太乖、好骗了……”   熊乐晨的瞳孔里印着他的影子:“我不好骗。”   薛锐叹气,捂住他的眼睛:“你可别说了。”   ——不然我真的会想骗你。 第45章 ——缺德导航   半个月后。   虽然之前熊乐晨说可以安排干活,但这半月也没给他和薛锐安排什么事。倒是上级单位还真找他们谈了一下关于“蜉蝣”的情况,主旨也和卢萍之前猜测的一样,如果下次还有机会,希望活捉。   薛锐明确表示自己做不到,他无道具可装,也不知道要怎么装。“蜉蝣”是没有实体的存在,又不是抓了就能塞进一个瓶子里的。就像要把激光的那个红点装起来,这怎么弄?   薛锐能做的,只有用力量短暂压制它,然后将其彻底击碎。薛锐还表示:“难以掌控,不如毁掉,一了百了。”   这倒说的是实话,在没法控制“蜉蝣”的情况下,彻底毁了是最好的。毕竟“蜉蝣”这东西,实在太危险了。谈到这里,上级确实也没别的好说,就把薛锐轻易放走了。   薛锐就这样用一堆谎言通过了谈话。   然后在这段悠闲的时间里,薛锐和熊乐晨动不动就到处去逛,白天到黑夜,也买了不少东西。他俩只对电子产品感兴趣——准确来说是熊乐晨感兴趣——所以手机平板笔记本换了一通,身上的装束倒还是最简单那些。后来杜芳芳看着薛锐穿几十块的衣服、用上万的手机,只能感叹时尚的完成度还真是看脸。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官方和私人都没任务的日子,熊乐晨和薛锐终于在夜里再次出动了。   “上次给你们发的视频,做了技术处理,清晰很多,你们收到了吗?”   开车的依旧是张弛。黑夜里,车辆在通往郊外的国道上飞驰,张弛边开车边道:“我们下午在办公室里简单讨论过。不过为了不影响你们的看法,你们先说说看?”   熊乐晨道:“刚收到,在看。”   “哦,那就是能把视频外发出办公室范围的审批才下来。”张弛道,“看吧看吧,你们看完了再讨论。你们不晕车的吧?我记得的。”   “嗯。”熊乐晨应了一声,随即用平板打开了那个视频。薛锐自己也有,但他不开,就挨在熊乐晨身边看。   只见画面里是一个小湖,清晨的光线有点暗,镜头也很晃,应该是人手持手机拍下来的。视频里还有人在说话,带着点口音,仔细分辨可以听出他们都在讨论:“那是什么东西?”   “看不清啊,是什么动物吗?还是垃圾?”   “操,不会是人吧……”   随着他们的讨论,手机镜头也在逐渐拉近,高倍数镜头下的画面更是晃得厉害。之前熊乐晨和薛锐看原视频的时候,拉近后因为强烈晃动,只能看到湖面上飘着一团接近白色的东西,很难分辨那是什么。而这次再看,果真是清晰了不少,至少能确定那是个长条形的玩意儿,而且视觉长度确实和人的身高很像。   除了视频,同时发来的还有一张截图。截图处理的精细程度就更高了,看起来还真像人形,也不奇怪讨论的人为什么这么惊慌了。   看完这些,熊乐晨问道:“视频里说报警,后面报了吗?”   “报了。但警察到的时候,现场什么都没有。”张弛回道,“报警的钓鱼佬说他们一晃神,那东西就不见了。当时以为是沉下去了,警察还组织过打捞。但是这个野湖还情况比较复杂,反正花了几天捞,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捞到。”   “然后呢?”   “然后,警察就撤走了呗,只能当是个看错的误会什么的。结果警察走了没几天,又有钓鱼佬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看到了这东西。这视频在也发到网上了,有点讨论度,有人觉得可能是什么昆虫聚集。”张弛道,“后来还真有什么动物的、昆虫的专家也去现场蹲点过,甚至借了船。真蹲到的时候立马划过去了,但是还没接近,这东西就瞬间消失,确实有点邪门。”   熊乐晨想了想:“会不会是那什么海市蜃楼……”   “气象啊?这个还真有气象学的分析过,反正按照环境来说,是很难很难有海市蜃楼的。而且这出现的可不止偶然的一次。”张弛回道,“哦对了,去现场的昆虫专家用望远镜观察过,据说有点像是很多白色的小虫聚集。不过因为一接近就消失,所以要是明早看到有人拿了长枪短炮的相机,也别奇怪。”   熊乐晨还是第一次在调查案件的现场会碰到其他路人,问道:“还有别人也在调查吗?”   “嗨,就像刚才说的动植物专家、气象专家,还有网上,都还讨论着呢。甭管他们,我们也不用自我介绍是哪个单位,问起就说是去调查的就行。反正就算是个凑热闹的营销号,也敢说自己是去调查的。”张弛道,“除了海市蜃楼的猜测,你们没别的想法啦?”   “从视频看不出异常。”熊乐晨和薛锐对视一眼,说道,“视频说像人体浮在水面上,但也只是人自己的联想罢了,联想成别的也能说得通。”   “我就知道,你可真是够冷静的。不过你讲得对,就因为一开始那些人觉得像个人,这事才火起来的,不然谁管那是啥啊。”张弛回道,“薛锐呢?没有别的看法了吗?”   “没有。”薛锐道,“小熊说得对。”   “好吧,那我们只能去看现场了。”张弛道,“先说好,咱们可天没亮就得到现场了,因为这东西好像只在天蒙蒙亮那会儿出现。要不说本地人怎么基本没见过呢,要不是这些钓鱼佬找到野湖钓鱼,还搞露营、夜钓,谁能发现这个。”   熊乐晨问:“不能抽干湖水看吗?”   张弛回道:“不好弄,野湖,靠地下水源流动的,挡不住来源。”   “那还有这么多人在调查,也没出结果,为什么现在就要求‘特美办’去?”熊乐晨疑惑,“看起来也没什么伤害性。”   “因为当地想用这个野湖作为噱头,开发旅游资源。”张弛解释道,“但神秘因素做宣传噱头可以,要做旅游就必须安全。所以官方就想确认情况,至少先把神秘因素排除掉。”   “哦。”熊乐晨点头。   “对了,我们今天要去住的,也是一家农家乐。”张弛道,“就算到时候查完案子了,你们也可以继续留下住。据说附近的景色还是不错的……”   “前方五百米,右转。”   车内的导航女声穿插到了众人的对话中,张弛的说话声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很快又继续讲了下去。熊乐晨却盯着车上导航的面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张弛已经习惯后座的两人话少,自己叨叨了几句,随后就开起了音乐,继续开车。很快,车辆按照导航指示,在最近的路口转进了岔道。郊外夜里的岔道也是黑漆漆的,但和主干道不一样的是,这里看起来没有别的车辆在通行。道路延伸向黑漆漆的山里,路宽也一下收窄到了勉强的双向两车道。要是在这儿和大巴或者卡车会车,够呛。   而转进来后,导航再次道:“沿当前道路行驶……”   “不对劲。”   熊乐晨再次听到导航的话语时,忽地开口道:“这导航有问题。”   “什么?”张弛反应了一下,才问道,“怎么,难道你知道怎么去那个农庄?导航指错路了?”   “我不知道它是否指错路了。”熊乐晨指着车载导航,“但我确定,这导航是个怪东西,它不是你平时用的导航。”   “什么?!”   刺耳的刹车声响彻黑夜。   一车三人都在惯性中往前冲,薛锐一把捞住了熊乐晨。   张弛也被安全带勒了一下,但他没在意这个,而是回头看向熊乐晨:“你是说,我的导航里有东西?”   “它刚才说话的时候,肯定有。”熊乐晨被薛锐半抱着,淡然回道,“但就是刚才那两句才有的,之前都没有。”   张弛瞪着自己的车载仪:“差点就被它坑了。我的灵感远远不如你,要不是你,我真的顺着它走了。它到底是什么啊?”   “不确定。”熊乐晨道,“看不到任何形象。我只能在它说话的时候,感觉到异常能量波动。”   张弛看向薛锐:“能弄出来吗?”   “不行。”薛锐很干脆,“没有可攻击的能量凝聚点,我如果出手,可能只是会破坏这个仪器。”   “这叫什么事啊!”张弛掏出手机,重新规划了一下路线,然后就发现自己果然走错了。   “操,真在把我们往岔路上引。”张弛皱着眉骂了两句,“我现在用手机来导航,得先回到主路上了。要是再出问题,小熊记得提醒我。”   “可以是可以,但是……”   “‘但是’?”   “但是,不顺着它去看看吗?”熊乐晨缓缓道,“‘特美办’,不就是要解决这种怪问题的吗?”   “……啧,你说得也是。”张弛被说服了,“有你、有薛锐,我也是作战力量,已经算基础应对小组了。”   他三下五除二地在手机的群组上简单描述了现状,还打开了手机的实时定位。   接着,他又佩戴了执行记录仪和枪械,随即回头看向后座两人:“那我们现在顺着这个导航走了,你们注意安全,随时观察周围、随时交换信息,不要单独行动。”   熊乐晨和薛锐都点头。   “得,那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了!”   张弛嗤笑一声,重新启动了车辆。 第46章 ——红月的同伙   车辆在茫茫夜色中行驶着,导航在相当一段时间里都没重新发声。   张弛还故意放慢了一点车速,疑惑道:“不会是被你看出来后,就跑了吧。”   熊乐晨道:“但你的导航还没自动纠错。”   “这倒是。这导航设置的目的地可还在那个农家乐呢,要是恢复正常,早该说‘您已偏航,以为您重新规划路线’了。”张弛道,“反正看起来道路还是通的,先开着吧。再跑几公里还没动静,就要往回走了,不然我怕跑太深之后不好加油。”   好在几百米后,导航终于又来了。   张弛问了熊乐晨,熊乐晨回道:“是那个东西。”   “行吧。”张弛就顺着导航继续开。车辆渐渐开到了越来越窄的山道里,道路两边都是山林,黑黢黢的,车灯打过去也只能看到路边的几棵。而且导航竟然还能把车导到了连硬化都没做的土路上,路边的经济林几乎要挤到路上,在黑夜里的行进极其困难。最终,张弛的大体格越野终于在开进去几百米后,被两棵树卡得不得不停下了。   “啧,走不动了。”张弛把车灯来回切换了一下,确认道,“这路估计是林场主修来给拖拉机的吧,宽窄不定,路面还有点颠簸。这种私人破路,一般导航不可能收录的,这玩意儿到底想干什么?”   熊乐晨望了望窗外,乌漆麻黑,理论上用肉眼什么都看不清:“我下去看看。”   “啊?别了吧。”张弛也四周张望了一下,“现在还是铁包肉,下去可就可能会被直接接触了。要不我们再等等,再没动静的话,就走了。这大晚上的,我们人少、道具少,容易吃亏。”   “不要紧,薛锐和我一起。”熊乐晨抓住薛锐的手,“他能保护我。”   薛锐还是第一次被他主动牵住,扫了一眼两人相牵的手,说道:“嗯,我守着他。”   张弛道:“唉,这可是面对未知,上回的红月好歹你们还看到了……”   “多几个人,多几把枪,和一个我没区别。”薛锐淡淡说了一句,随后看向熊乐晨,“走吧。”   其实他这么说已经比较客气了,照薛锐的本意,其实“特美办”整个部门加起来都不够他一个。   而薛锐一说走,熊乐晨的手就放在车门把上,望着张弛,示意解锁。   “哎,你俩可真是,千万别给你们踢到铁板了。”张弛想了想去,还是决定带着枪一起下去,肩上的行动记录仪、夜视功能也打开,“行吧行吧,我和你们一起。”   车门锁解开,三人前后下车。   张弛在前边,还能沾着些前车灯的光照,后面就是真的很暗了。车尾灯的照明,在这这种几乎要吞噬人的黑暗中,约等于没有。   就算什么都没感应到,张弛还是被树林里那种无边无尽的黑搞得毛骨悚然。他一手摸着自己挂枪的腰包,警戒地看着周围,同时高声问道:“你们那边看到什么了吗?”   “还没。”熊乐晨回了他一句,随后扯了一下薛锐,低声道,“我去‘看看’。”   薛锐才不会像张弛那样阻拦和质疑,也低低“嗯”了一声。   黑雾随即从熊乐晨的脚下散了出去。在这浓黑的夜里,黑雾已经等于完全隐形,无声无息地就朝着四面八方散去。熊乐晨的黑雾团本体真的已经很大很大了,现在能延伸出去非常远。薛锐望着漫山遍野的黑暗,感知着熊乐晨的本体越铺越广,总觉得好像下一刻,熊乐晨就要把这些山头都吞了。   薛锐可不会小看熊乐晨的黑雾。黑雾什么都能吞噬下去,体积、硬度、毒素……除了能量,其他任何都无法对黑雾造成影响。这是一个无尽的深渊,是人类所说的“黑洞”。这样的黑雾,成长得越大,就越靠近真正的“无敌”,叫人望之胆寒。   但薛锐不会后悔喂他,并且会继续喂他。   “我重点探查的是路前面的方向,看到底有什么在等我们。”熊乐晨继续低声道,“但我没在近地面明确捕捉到异常的东西。我再换个方向试试。”   “嗯。”薛锐点头道,“去吧,不用操心别的。”   黑雾再次涌动起来。   山风吹过树林,树叶摩挲得沙沙作响,黑雾的前进没被风影响到分毫,还比风更安静。张弛完全没发现附近地面那若有似无的黑雾,他从车头前转过,一步步踩散了那些贴在地面的浅浅的雾气,来到熊乐晨和薛锐身边。   “怎么说?”张弛问,“发现什么了吗?”   “还没……”   “前方距离目标,一千米。”   车里骤然响起的导航女声打断了熊乐晨的话,张弛猛然回头望向车内:“怎么回事,它说什么?”   车门车窗阻隔了导航仪的声音,张弛知道它讲话了,但是听不真切。熊乐晨当然听清了,当即给他重复了一遍。   “一千米?那是哪里?”张弛掏出手机,划了一下地图,“啧,不行,地图上看起来都是些山头和散落的村庄,鬼才知道有什么。说到底,这荒郊野外的,我都不确定这个定位准不准……”   “有东西来了。”熊乐晨打断他,“正在快速接近。”   “哈?!”张弛一下就再次紧绷起来,手也解开了枪套上的锁扣,“哪边?”   “这边。”熊乐晨指向了车尾的朝向,“好几个点,速度很快。”   薛锐站到了最前面,一手抓着剑鞘,另一手甚至还没放到剑柄上。   “小熊,到后面去!”张弛也往前边站,示意熊乐晨,“不对,进车里去……”   他说着就直接帮熊乐晨开了车门,刚打开,就听到前头导航又说话了:“前方距离目标,五百米。”   张弛一听懵了:“操,怎么还变近了?!”   “它说的目标,应该就是那些东西。”熊乐晨才不会上车,“我不想一个人和那个导航一起待在车里。”   张弛一想也是,一把关上了车门。薛锐则分神偏头拉过熊乐晨:“站在我背后,别动。”   熊乐晨被他握着手,就顺势迈近了两步,随后又道:“几个能量点集中到一起了。”   “嗯。”薛锐似乎对这些事根本无所谓似的,只淡定地应了一声。不过熊乐晨本来就不是说给他听的,是说给张弛和他的记录仪听的。   张弛果真听得紧张,已经把枪掏出来了,还站到了熊乐晨身侧,甚至往外跨了一步。薛锐和熊乐晨都在这里,他得防止误伤。   “前方距离目标,二百米。”   导航的女声还在响着,熊乐晨已经把黑雾全数收了回来,顺便给张弛报距离:“二百米。”   “前方距离目标,一百米……滋……目前信号弱,请注意行驶……”   导航仪似乎被什么影响了信号,但它其实已经没什么作用了。张弛忽然产生了强烈的耳鸣,他意识到这玩意儿可能会影响自己的视觉和清醒程度,立马把枪盲收回了枪套里,并且压低声音道:“我产生了强烈耳鸣!可能要眼花和脑晕了,会无法清晰判断状况。”   熊乐晨闻言,径直抓住了他的手腕:“别动。”   张弛现在也不逞能了。他站到熊乐晨身边,把青年夹在自己和车之间,至少还能在外围给熊乐晨当个肉盾,还道:“拜托了,薛锐。”   薛锐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态度:“放心。”   熊乐晨又道:“更近了,它们的速度降下来了,像是变成了一体。它们给我的感觉有点熟悉……”   说实话,熊乐晨说话的语气过于平淡,张弛的耳鸣还导致他听不太清。一时间,张弛的脑子里竟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念头:小熊的声音,可比导航AI声音更不像个正常人啊……   薛锐问:“熟悉?像什么?”   “红月。”熊乐晨抛下这俩字,又快速接道,“来了。”   “……红月?!”顿了一秒,张弛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天空——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又看向拽着自己的熊乐晨,“你说红月来了……?!”   话没说完,耳鸣瞬间到达顶峰,张弛一手捂着耳朵,紧紧蹙眉。他的视野之中,前方已经出现了一个光球!   四周都是黑暗,张弛无法比对出视距。而薛锐已长剑一拔,平地拔起、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再一剑,那光球果真被击中;却不是上次红月遭遇的一分为二,而是直接“嘭!!!”地一声炸裂,碎片四溅!   碎片本来还有光芒的,但在下一刻,飞溅空中的它们突兀地、整齐地消失了。   张弛都看蒙了。就算是偶尔见过的那些门派传人,也没薛锐这么厉害的身手。之前薛锐说自己几百米外瞬间击杀红月,现在张弛亲眼所见,总算心服口服。   “结束了。”熊乐晨忽地开口。到了这会儿,张弛也猛然反应过来,随着那个光球的消失,耳鸣和头痛也消失了。他的身体变得一切正常,看来就是那个光球搞的鬼。   他看向停在前方的薛锐,高声问:“薛锐,怎么样?是什么东西?”   “残骸又消失了。”薛锐刚猛冲和进攻完毕,呼吸依旧平稳,大气都不用喘一下,“里面是器械,果真和红月是一样的。”   熊乐晨开始往他身边走,张弛自然也跟了过去。   “这么说,那个缺德导航就跟红月出现时的古怪视频一样了?”张弛到了薛锐附近,将地面和周遭拍了一通,“它,或者说它们……是追着小熊来的?”   薛锐收起剑:“不值一提的蝼蚁罢了。” 第47章 ——空间与微笑   疑似红月同伙的光球消失后,导航也恢复了正常。不过这荒郊野岭的,导航也歇菜。张弛只能一路倒车,直到倒回硬化路面,又沿着来时的方向开了一段,终于回到了有导航的路线。   “哎,也就是带着你俩,我才敢这么简单粗暴地开进来,又倒出去。”张弛看着偶尔交会的车辆,放心不少,也敢闲聊刚才的遭遇了,“不然那荒郊野岭的,我真怕自己把车开到什么怪地方去。”   熊乐晨问:“怪地方?比如?”   “比如,不存在的村子啊,阴阳交界处啊,看似整整齐齐新农村实际是坟头的地方啊……”张弛压低了一点声音,故作神秘道,“据说,有人就是在郊外听信了导航的指挥,开到了那种阴宅区。整个村里房子一排排的,门口都点着灯笼,有些房子还亮着灯。但是全村上下,一个人都没有!”   “还有这种地方?”熊乐晨道,“我还真想去看看。”   “你可别了。别人看不见人,是因为他们都是普通人。你这什么都能感应的一去,岂不是会看到满坑满谷的‘人’?到时候万一你还被他们挽留待在那儿多玩几天,你可就回不来了!”张弛回道,“而且这也就是网上一些都市传说罢了,系统里没有真正探查过的记录,谁知道是真是假。”   熊乐晨道:“网上有些说奇遇的帖子,评论区还会有人说他们也遇到过类似的。也有可能都是假的吗?”   “不好说。反正大部分是假的。”张弛道,“但有时候当事人说得真真的,他自己也坚定觉得是真的,实际上就是假的。或许是他看错了、误解了,也有可能是这人就是有精神病,他把想象和现实结合后冒出了一堆不存在的记忆。当他发现现实和记忆不一样,就觉得自己是穿越了。人类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   熊乐晨想了想:“那如果你不是‘特美办’的,而是一般人,我要是和你说我看到了奇怪的东西,你会当我有精神病?”   “哈哈,我只能说,很有可能。毕竟你当时看起来像是受了重伤,脑震荡导致幻觉也很正常嘛。”张弛回道,“而且你看,就算是‘特美办’,也会在很多情况下,建议先给当事人做一下心理测试。确认对方的精神状态是正常的,我们才会去看。”   熊乐晨问:“那网上发帖那些,也有精神病?”   “大部分是编的,小部分是碰巧遇到了什么、产生了误解,极小比例才是精神疾病和真的遇到了。”张弛道,“编的那些,还经常相互模仿抄袭、相互洗稿呢。所以你要是听到谁把这种遭遇讲得头头是道,那也未必是真的,可能就是别处听过、看过之后,编出来的而已。”   熊乐晨“哦”了一声,掏出手机就摁了一条信息。薛锐正想瞥他在干嘛,熊乐晨就把手机直接递给他看。   薛锐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着:【人类也用别人的经历编到自己身上,感觉和我差不多。】   他好笑,直接删掉这些文字,又打上两排文字:【是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人类也不过如此。】   熊乐晨拿回手机扫了一眼,点头,随后把手机收起来。   “话又说回来,小熊,你真的要小心点了。”张弛在前座继续聊道,“这些东西盯了你两次,搞不好就会有第三回。有薛锐在还好,万一你落单了呢?要不回去跟‘特美办’申请一下,看能不能给你特批什么东西,也让你随身有个保障。”   熊乐晨问:“我能申请什么?”   “不好说,你没有持枪证,枪肯定不行。不过可以看看上级能安排什么。”张弛回道,“之前薛锐还被军方约谈过,不知道这次,他们能不能再支援一些。他们的东西总是最先进的,上回那个小型‘蒸发者’,就很得劲儿!”   熊乐晨道:“那我回去申请看看吧。”   “行啊,到时候我也帮你一起看一下吧……”   车辆在夜色穿行,这次终于顺利地一路疾驰了下去,不再迷路。   ***   这次任务先到达的目的地,是一个村子,据说就是距离那个野湖最近、想开发旅游资源的村子。   因为到达的时候晚,很多村民已经睡了,村子里静悄悄的。张弛之前订的住宿,与其说是农家乐加民宿,不如说就是农村楼房里多出来的房间。装修很简单,但乍看还算干净。一层三个房间共用一个卫生间,条件也不是特别差。   就是最近因为野湖怪东西的事,吸引来了不少游客,本层其中一个房间已经被人订走了,只能给熊乐晨他们三个大男人留出两个房间。房间里放的都是大床,挤两个男人问题也不大。老板的意思是,要是他们还想加床,可以在其中一个房间再摆一张一米宽的折叠弹簧床。   张弛原本计划自己来睡弹簧床,然后随便和薛锐、熊乐晨任何一个挤同一房间就行。不过他还没说,薛锐就表示他和熊乐晨可以一个房间,也不用加床。   张弛愣了一下:“啊?真的?”   熊乐晨倒觉得没什么,毕竟他俩又不是真的需要睡觉,于是点头:“嗯,没问题。”   “你俩可真是好得如胶似漆……”张弛半开玩笑地感叹了一句,随后向老板拿了一次性的洗漱用品,跟着老板前后上楼了。老板边带路边解释道,他们想看的那玩意儿传说都是天刚亮时出现,第一次去又不认识路的话,得早上四点左右就起来。等四点多其他人出发往那边走的时候,跟上去就是了。   “嚯,真够早的,我可有年头没起这么早了。”张弛感叹了一句,随后扭头看熊乐晨和薛锐,“听到了?四点下面大厅集合,可以吧?”   “可以。”两人当然都没问题,然后就一起进了房间。张弛则进了隔壁的一个房间,还有一个房间据说住的是一个来拍视频的人,不过门锁着,没见到。   熊乐晨和薛锐这头,进房锁门后,熊乐晨照例去窗外看了看。   除了远处别户农家的灯光外,一片漆黑。熊乐晨想起刚才老板指过野湖的方向,又望了望那边,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要去卫生间装一下洗漱吗?”薛锐走过来问他,“和我一起时无所谓,不过还有张弛。”   “待会儿随便去一下吧。”熊乐晨拉上窗帘,转过身看他,“下次再碰到类似红月的东西,能把我也拉到最前面去吗?”   “你想接近它?”薛锐也不跟他提危不危险的,只是问,“你要做什么?”   “今天你击碎它,它消失的时候,我好像感应到了一些空间能量的波动。”熊乐晨道,“它可能是利用空间转移的。”   “但那些东西很可能是机械的碎片。”薛锐道,“如果真是空间移动,至少说明制造这种机械的群体,掌握了空间。”   “所以我利用我的力量来抓它,或许可以抓到。”熊乐晨道,“但我移动速度没你快,怕给它逃跑的机会。要么你把我带过去,要么就放任它接近我?”   “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薛锐道,“要是其他人在场,看到我非但不把你拉开,还把你往前送,以后他们可未必放心我一个人就能保你安全。”   熊乐晨望着他:“那能帮我吗?”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薛锐忍不住抬手,说不上是扯还是摸地碰了一下熊乐晨的脸,“给你办,放心。”   熊乐晨就乖乖给他捏脸:“谢谢。”   “那笑一个给我看吧。我从没见过你笑。”薛锐道,“你模拟出来的也行,让我看看你学了什么。”   “可以。”熊乐晨一眨眼,还真露出了一个眼眉弯弯的、明显的笑意。   “……”薛锐看得怔了一下。说实话,他以为自己看到熊乐晨笑,会很不习惯,毕竟这都是假的。可意外的是,熊乐晨笑得很自然,非常适合他现在的样貌。就算薛锐知道熊乐晨根本不会有生理反应上的笑,依旧会冒出一个想法:如果他会笑,肯定就是这样的。   这种连薛锐都能骗过去的表情,遑论别人?熊乐晨真的能完美融入人群之中了。   熊乐晨看他盯着自己不说话,问道:“怎么?不对?”   “不,很对。”薛锐由衷感叹,“你很厉害。”   熊乐晨不太明白:“这只是最基础的表情。”   “如果你见过其他精怪化人,就会明白你的笑有多完美。”薛锐道,“你要是平时也这么对我笑,我真的会以为你学会了高兴。”   熊乐晨收了笑意:“我平时不怎么用这些表情的。”   “我知道,我不是在责怪你会骗我。”薛锐道,“你想用这些表情就用,不用刻意在我面前保持所谓‘真实的你’。我知道你是什么、是怎样的,表象上怎么表现,是你的自由。”   熊乐晨道:“我以为亲近的朋友之间,应该尽量保持真实。”   “人类确实推崇这些。但你和我,都不是一般人类。”薛锐笑了一下,“你是自由的,我不想束缚与我关系最亲近的你。如果你想,那就去做。”   熊乐晨是似懂非懂,但还是点头:“好。”   薛锐又道:“那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熊乐晨一想:“有。”   “什么?”   “我去卫生间装个样子,十分钟。”   “……”薛锐再次失笑,他感觉自己总是拿熊乐晨没辙,“行,去吧。” 第48章 ——无收获和有收获   凌晨四点,熊乐晨和薛锐准时出现在了一楼客厅。   农户已经敞开了大门,这会儿正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候,但客厅里还挺热闹。除了已经下来吃早餐的张弛,还有另外三个人——一对中年夫妇,以及一个年轻男子。另外还有农家乐老板夫妇,正在厨房和客厅忙碌,给大家端面条和配菜。   张弛看二人下来了,赶紧招呼他们一起吃早餐,还说在场另外三个游客也是要去野湖的,吃完了大家一起出发。   年轻男子看到薛锐,顿时眼睛一亮,过来和两人打招呼:“早啊,我是搞直播的,姓简,叫简单。二位怎么称呼?”   “我姓熊。”熊乐晨知道薛锐不喜欢非必要社交,简短代答道,“他姓薛。”   “嚯,这么简单的介绍啊。”简单笑了笑,“我还是头一次遇到对我的名字没啥感叹的人,别人都以为这是我的网名,其实我是实名上网的,哈哈哈。”   他说完这些闲聊,发现两人没什么动静,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下,随后进入正题道:“那个,我等下会开直播,可能会拍到你们,介意吗?”   熊乐晨其实无所谓,但薛锐开口了:“介意。”   “呃……”其实简单就想拍到他,毕竟来这山旮旯里,除了神秘事件,是真没什么别的看点。好不容易有个肉眼可辨的帅哥,简单可不想错过这个流量,之后搞不好还能剪切片出来推送!   “那个,薛先生,你看我们都是一路的,到时候我直播到处拍,难免会让其他人入镜啊。”简单继续劝道,“最多问你几个问题,不会很打扰你的。”   “不要问我问题,不要专门拍我。”薛锐冷冷抛下这句,就拉上熊乐晨去吃早餐了。张弛见状,一抹嘴起身过来拍简单的肩膀:“得了兄弟,我这朋友很不爱拍照的,对镜头还敏感,你别找他了。不然他跟你较真肖像权,你还麻烦不是?”   简单嘴上应了,其实不以为意。他还是打算在之后的直播里,想办法“不经意”拍一下,再在直播间里说“他不喜欢被拍到,别问了”,这不就摆明自己不是故意的吗?要是之后谁截图、截了短视频出来,那完全不是自己的责任嘛。   他还顺便问张弛:“你们到底来干嘛的?也是拍那个奇怪传闻的吗?”   张弛打了个哈哈:“随便来玩的。”   简单不太信。玩?这地方啥都没有,就一些野山野水,这几人既没带野营的东西,也没钓竿之类的,玩什么?这几人也没带别的设备,不像是拍视频或者研究的。他们越这么神秘兮兮的,简单对他们兴趣越大。   不过他也没再问了。一行人吃了早餐,就跟着从其他农户出发的人,一起摸黑上了山。山道是人踩出来的,有宽有窄,有些地方还有厚厚的叶子,加上山里的露水滑得很。游客们都拿着手电或者探照灯,三三两两,相互帮助往前走。一路上还有人感叹,这要是没有人带路,自己肯定要在山里迷路。   熊乐晨也被薛锐拉着走。本来他是不需要的,但是张弛想拉着他,以防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在山上摔跤,导致薛锐就主动来拉了。拉了也好,熊乐晨自然而然地靠近薛锐,低声道:“我去探查。”   薛锐低低“嗯”了一声。   黑雾就再次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散了出去。   游客们的前进速度不快,平时村民爬二十分钟的路程,众人最后快四十分钟才到。而且到的时候,已经有别人在垂钓了,一些照明在湖边亮着,不远处还有帐篷什么的。所有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大,一方面是氛围使然,另一方面也是大家还精神困倦,没啥力气。   张弛低声问熊乐晨:“要绕着湖边转转吗?”   “不用。”熊乐晨很笃定,“现在没东西。”   “好吧。”张弛道,“那我们就等着吧,我该带几个小凳子上来坐的。”   最后他们找了一块大石头,或坐或倚,边玩手机边等。薛锐就站在熊乐晨身边,说是倚着石头,不如说是挨着熊乐晨。熊乐晨就偏头和他低声说话:“周围没探查到,湖里也没有。我想追着水流去地下看看。”   薛锐依旧没拦着他,只是这回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察觉不对劲立刻回来。”   “嗯。”熊乐晨应了一声,随后就打开了手机的画图功能。他探查到了地下河的什么地方,就在图纸上画对应的线。他同时在探查好几个通向地下河的洞穴,就画了好几条等比例的线。熊乐晨的绘图总是精准的,可惜除了薛锐,别人都看不懂。张弛探头看的时候,还以为他在画迷宫之类的玩意儿。   他们就这样坐了一会儿,天边终于开始出现一点蒙蒙的淡光,马上要天亮了。来现场的好几个年轻人——包括简单——也都做好了准备,纷纷开启了直播或者视频拍摄。他们那个打光灯亮得厉害,直视能闪瞎人眼,来钓鱼的人都有些不悦。不过钓鱼佬们也习惯最近这里天天来不少人了,都没怎么指责这些主播或者拍摄者。   还有一些其他人,都架起了各种长枪短炮……的相机。甚至有人已经坐到了湖边的小船上,小船已经换成了马达的,估计是打算在那怪东西出现时,马上就开船过去看。   接下来半小时,在众人的屏息以待中,天空逐渐亮了起来。   甚至阳光都透过了云层,照到了树林、湖面、人的身上。而所有人、所有机械都瞄准的野湖湖面,什么异常都没有。   “哎,今天又没有,散了散了。”   等待的人群中传来感叹:“要出来的话,就是天全亮之前开始的。现在都全亮了,肯定没了,走吧。”   其他人似乎也习惯了,没多挣扎,纷纷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山。只有钓鱼的人,还那么气定神闲地坐在原地,甚至还有人钓上了一条鱼。闲着没东西拍的简单就跑去拍起竿,还和钓鱼者讨论了半天那是什么鱼,这湖里什么鱼多。   张弛才不管其他人的说法,只问熊乐晨:“怎么说,有奇怪的地方吗?”   熊乐晨摇头。   “那估计是今天真没有吧。”张弛问,“走吗?还是去周围转转?”   熊乐晨看薛锐,薛锐知道他已经搜过附近所有地方了,还在湖边转悠没什么意义,于是道:“你手机还有多少电?不回去充电吗?”   熊乐晨还没回话,张弛先乐了:“你俩啊,简直就是电子设备成瘾……”   “三位,你们准备去哪啊?”   简单忽然举着他的云台和手机过来了:“那东西今天肯定不会出现了,哎,我都来三天了还没动静。你们接下来准备干嘛?我前几天……”   薛锐瞥到他的镜头,根本不等他说完,拉着熊乐晨就走了。   简单有些尴尬,但好歹是当主播的,又试图继续和张弛搭话。张弛倒没那么冷脸,但也是抛下一句“失陪”,这就走了。   简单这下彻底没辙,只能冲着直播镜头道:“没办法了哈,各位,我尽力了,本来是想让你们看看野生帅哥的。但帅哥太高冷了,不让拍。下次碰到我再试一下,偷偷拍,为了给你们福利我真是很努力了哈哈哈……”   ***   回到村里,一日闲逛,无事。   到了晚上,张弛却忽然来敲熊乐晨他们的房门,进来就道:“薛锐的照片还是被发上网了。”   熊乐晨问:“是那个简单?”   “是,也不全是。”张弛回道,“他今天直播的时候不是拍到你们几秒吗?有人从视频截图了他的脸,发在网上,还找了那种寻找帅哥的营销号。然后就有人把以前在街上偷拍薛锐的照片也发了出来,这帖子还有了点小热度。”   他边说边把网址发给了两人:“还是刚才杜芳芳在网上乱逛看帅哥看到的呢,一看是薛锐,立马问我要不要跟薛锐讲。我想来想去,虽然薛锐似乎不太在意别人,但还是来跟你说一声吧。”   熊乐晨点开了帖子,边滑动浏览边道:“他第一天去街上买衣服的时候,就有人偷拍他。”   “是吧?我也不意外了。”张弛还提醒道,“对了,热评第一的那张照片好像确实挺帅的,杜芳芳跟我解释了半天角度多好、抓拍构图多好来着。”   熊乐晨闻言,也滑回头去看热评第一的照片。那是一张薛锐的半侧脸,目光望着远方,黑长直的马尾因为转头的动作颇为飘逸。加上背景都是虚的——包括就在两步远出的熊乐晨——薛锐就更显出尘了。   熊乐晨看下面的评论,一片看不懂的,比如“prprprpr”,比如“苦茶子绊倒人事件”,比如“超我!!!!”。熊乐晨还看到一条,看懂了,说的是“我要把这张照片当做我的手机屏幕”。   熊乐晨似乎感觉这个提议不错,默默下载了图片,改成了手机屏幕背景。   张弛还在那冲薛锐说话:“你要是介意,‘特美办’可以想办法删掉这个帖子。不过删了这个,还可能会有别的。你要是想让你的照片彻底消失在网上,需要的权限比较高……”   “算了,不必理会。”薛锐本来就不在意这种事,他只是不享受那种被关注的感觉,又不是适应不了。   “行吧,那就不管它,冷处理,估计过几天网友就忘了。”张弛点头,“那你们今天早点休息,明早还是要早起的。你要不想被拍,我明早给你个帽子?”   “不必。”   “好吧,那晚安了……”   张弛来得匆匆,走得也快。薛锐重新锁上门,回头看熊乐晨还在那刷帖子,有些无奈:“还在看?我的照片那么好看?”   熊乐晨一抬头,直接把手机解锁界面亮给他看。   薛锐:“……”   他现在除了无奈,一下多了很多其他情绪。他摁着这些思绪,走近熊乐晨,凝视着他:“你为什么要拿我的照片当屏幕?”   “网上的人都说很合适。”   “‘网上的人说’?”薛锐道,“你自己觉得呢?”   “我不知道。”熊乐晨收回手机,仔细看了看,“……但是,我看别的图片时,不会想到要把它换成我的屏幕。”   薛锐听他说话,真是上一句失落,下一句高兴。直到很久以后,薛锐才会对这种行为进行锐评:“你又PUA我。”   然而眼下,薛锐只是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对准熊乐晨。   “那你也让我拍一张来当屏幕吧。” 第49章 ——非无害实体   第二天凌晨,基本和前一天的行程一致。   不过熊乐晨和薛锐再下来的时候,打招呼的人变成了那对中年夫妇。他们是研究动物的学者,昨天跟熊乐晨聊过农户家的各种鸡鸭鹅。因为熊乐晨的好学——其实纯粹是对其他生物的问题多——以及过耳不忘,学者夫妇俩觉得这个小青年挺可爱,也就把他当学生一样亲近和交流。   那姓李的女学者还关心他的健康:“昨天就看你只穿这么一件薄外套就上山了,不冷啊?”   熊乐晨应道:“不冷,李老师。”   “噢,年轻人还是火气旺。”李老师道,“不过你还是注意着点,早晚温差大,小心别感冒了。”   熊乐晨点头,转头到了薛锐旁边,低声问:“我早晚该加件衣服?”   他穿衣服的量主要靠模仿其他人,早晚温差的增减就没太在意。他又是个成年人外貌,别人就不会过分关注他穿衣薄厚的程度,更不会提出异议。只有李老师这种亦师长亦长辈的,才会自然而然地送来关怀。   薛锐知道他没理解这种话语里面的长辈式关心,只以为他的行为被怀疑了。于是薛锐低声安慰:“没事,只是寒暄,不想加就不加。”   熊乐晨这才歇了上楼加一件衣服的念头。   天亮之前,众人和昨天一样上了山。   今天的山道更湿润、更滑了一些,李老师夫妇还特意看了一眼熊乐晨的情况,然后就看到薛锐一直拉着他,两个年轻人还挨着低声说话。李老师夫妇正琢磨呢,就被薛锐发现了视线,淡淡问:“有事?”   夫妇俩回神:“啊,没什么,看看你们跟上没。”   “两位老师就别担心我们了。”张弛上前帮着社交,“倒是你们,今天路上滑,要不我帮你们扛个包?”   “不用、不用。”李老师一摆手,“我们经常爬山的,有些年轻人都未必有我们灵活,不必关我们。”   张弛见状,也不多劝。虽然他体力肯定比一般不锻炼的年轻人好很多,但他也不想多出头。   再次摸黑到了湖边,众人的行动也和昨天差不多。不同的是,今天张弛揣了一沓硬纸壳,可以垫着坐。而且李老师夫妇也挪到了他们旁边,架起了一台有大镜头的相机。等待的时候,李老师就和熊乐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然后李老师就知道了,熊乐晨很早就没了父母,大学都没上就到城里打工。后来他遭到了车祸,完全失忆,也没个人照顾,就自己休养了很久。这次来这边玩儿,也算是散散心,多接触些忘掉的东西。   李老师听得感叹,觉得这年轻人的命运真是坎坷,又问他:“那你现在靠什么生活?”   熊乐晨道:“给朋友帮忙。”   李老师有些欣慰:“幸亏你还有些好朋友。”   张弛在旁边听着看着,冲薛锐低声道:“他现在好像健谈不少了,和你单独在一块的时候,是你还是他说的话比较多啊?”   薛锐瞥他,回得模棱两可:“差不多。”   “哦,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俩都话少,会整天相顾无言呢。”张弛道,“看来还是有个比较亲近的朋友,对他的恢复比较好。他跟我们总有点距离感,和你倒是投缘。”   顿了一下,张弛又挨近他低声道:“你看,小熊都学会骗人了,那俩大学教授都被唬得一点儿没怀疑。”   薛锐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一点,心道:被他骗得最多的就是你们“特美办”。   总之,就在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时间再次接近天明。   熊乐晨停止了和李老师的谈话,李老师去蹲她的相机,熊乐晨则安静坐在薛锐身边。薛锐偏头问他:“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   “嗯。”熊乐晨道,“她说给我发之前拍的鸟。”   “想看?”   “一般。”熊乐晨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回道,“她好像挺想加我好友,就加了。”   薛锐很清楚他的思路,问道:“以前没人这样找你加过好友,是吗?”   熊乐晨点头:“嗯。”   薛锐心里有些发软,低声道:“她是因为想和你做朋友,才会这样做。你不必思考太多她这些行动的意义,回不回复,都是你的自由。”   熊乐晨也低声道:“人类和陌生人做朋友,都是这样随意的吗?”   薛锐其实也解释不好这个问题,只得道:“你可以说是随意,也可以说是投缘。”   “‘投缘’?”熊乐晨道,“别人也这样形容我们。”   “我们的缘分,可不仅仅是‘投缘’两个字能形容了。”薛锐道,“至于你和别人,你可能没什么感觉,但别人也可以单方面觉得‘投缘’。你要是不想和别人交朋友,直接拒绝就行,反正你也不需要倚仗他们什么。”   “我没什么不想,也没什么想。”熊乐晨回道,“其他人对我……嗯?”   薛锐意识到他的不对劲:“怎么?”   “有个……门?”熊乐晨望向尚在黑暗中的湖面方向,“就在那下面。”   “我怎么没……”薛锐有些疑惑,但他立马反应过来了。这是熊乐晨新得到的能力,湖面下很可能有个空间属性相关的“门”!   他俩忽然警觉起来的动作,让张弛也察觉了不对劲,立马凑过来压低了声音:“怎么了?有动静?”   “今天应该会出现那个东西。”熊乐晨站起来,走到湖边。他的黑雾正在疯狂涌向那个像是门、也像是洞口的东西。可令他疑惑的是,仿佛处处都是门,可处处又都不是。他明明感觉到了奇怪的能量在涌出,却找不到清晰的方向。   薛锐自然也跟过来了:“找了吗?”   “找不到。”熊乐晨难得出现了真正的疑惑神情,“奇怪,可能是只开了一瞬间,残余的能量迷惑了我……看,湖面。”   他说话的同时,天边也开始露出了一丝光亮。似乎就是在映照这点若有似无的天光,湖面上也开始一些白色的东西。刚出现时还比较模糊,若隐若现的;但很快,它就变得明晰了。正如之前视频里所拍摄的,一人高左右的白色东西飘在了湖中心!   “来了来了!”   人群也骚动起来,各种机械纷纷朝向湖心,小船的马达启动声也响了起来。张弛听着简单那群主播亢奋的声音直咋舌,只跟过来听熊乐晨和薛锐的意见:“怎么说,那到底是什么?”   到了这会儿,其实薛锐也感应到是怎么回事了,但他还是把表达的机会留给熊乐晨。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熊乐晨道,“刚才天亮的前一刻,湖底忽然出现了一波奇怪的异常能量,然后它就汇聚到一起,飘到了湖面上……”   薛锐看他表达得艰难,终于开口帮忙道:“像湖底忽然出现了一个能量构成的逆向漩涡,把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能量,从湖底都冲到了湖面上的集中一点。”   张弛皱眉道:“这么说,这真是异象?那白色的东西,是能量本身?”   “不。那应该是能量聚集后吸引的东西。”熊乐晨盯着那团白色的、有些飘忽的未知物,说道,“能量浮上湖面就开始消散了,所以那东西就在能量消散之后,会跟着消失。”   张弛听得头大:“这还不是一拨的?那白色玩意儿又是什么啊?”   “是一种……存在。”熊乐晨望着快要接近那东西的小船,缓缓道,“可能,不是无害的。”   “什么……?!”张弛自然也看到了直冲白色东西而去的船,立时觉得不妙。把船弄过来的是一个比较激进的主播,正带着直播中的手机快速靠近那东西。这主播可不是采取谨慎观察态度的专家,他那个船头,显然就是要直接接触白色东西的!   “喂!别靠近!”张弛大喊了一句,可那主播根本不听他的。小船在快接近时船头一转,就横了过来,看来是要侧面贴近去接近。而船一横,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碰巧,就刚好挡住了张弛等人所在一侧的众人视线。拍照的、直播的、望远镜看的,顿时啥都见不着了。其他那些正在直播的人顿时骂了出来,就算只是在观察拍照的李老师夫妇,也在轻声埋怨这开船的年轻人太鲁莽了。   而“近水楼台”的直播主对岸上这些提醒和指责充耳不闻,他已经背过众人,朝船那侧倾身过去。   张弛猜测他是想近距离拍,甚至可能要伸手,真是要被这种人气死。他正要再次警告,就听到那年轻人惨叫一声:“啊!!!”   岸边众人被他吓一跳,纷纷惊疑不定起来。当然也有怀疑的,简单就在那直白地质疑道:“叫什么叫,别是想搞什么节目效果吧……”   “呃啊,我的手!我的手——!”船上的人很快打断了这种质疑,他凄厉地叫着,倒在船上。一直拉近观察的众人把他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惊呼道:“他的手断了!”   “卧槽好多血!”   “快救人!还有没有别的船?!”   “那白色的东西好像扒上他的船了……!”   人群的惊慌失措当中,张弛的脑子正在飞速旋转。他知道薛锐要是出手,此时救人不在话下。但这么多镜头对准那里,还有正在直播的,到底能不能出手?!   好在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已经爬过船沿的白色东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天色依旧昏暗时,熊乐晨默默收回了潜在水面下的黑雾。   黑雾吞噬掉了湖里剩下的能量,那白色的东西,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殆尽。 第50章 ——山中白雾   最后还是村里人从山下又扛来一只小船,才把那个受伤的直播主救回了岸边。   张弛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随后众人又把他送下了山。虽然想尽快就医,但在这种小村子里,叫救护车来不如直接找辆车开进市里去。于是村里又找了辆车,赶紧把受伤者送走了。   对了,救人的时候众人看清了伤者的手,一边已经整个手掌都没了,断处坑坑洼洼、血流不止;另一边没了半个,原本拿在这个手上的手机也不见了。众人还试图找过消失的手和手机,反正船上没有,湖里也见不着。再说群众们还害怕湖面上出现过的那东西,只能先放弃了。   等伤者终于被送走,来帮忙的、看热闹的、拍视频的,终于渐渐散开。简单今天的直播遇上了这么大的事,正亢奋着,还想再找张弛问问为什么能提前警告的时候,张弛、熊乐晨和薛锐已经没了踪影。   他们回到了农家乐里的房间,正在用线上会议和“特美办”开会。   “这么说,那白色的东西咬掉了那个人的手?”   卢萍在线上发言:“那它的危险性非常大,应该马上申请封闭那个野湖,得想办法处理掉!”   “不一定是咬掉,这是那个伤者自己的口述。”张弛回道,“我观察过伤口,没有明显的齿痕。要我说,更像是腐蚀。我建议马上让人去坚定他的伤口。”   “嗯,我正在做申请了。”杜芳芳也在线,“不过暂时还没有他的身份信息,这得先调出来……哎,知道他们会去哪个医院吗?”   张弛道:“不确定。不过现在要开车去城里的医院,大概率会联系交警部门帮忙开路,可以问交警。”   杜芳芳表示同意:“说得对,我静音一下,给那边打个电话。”   “我也在申请封闭那个野湖了。”卢萍道,“你说有人在直播?把直播房间发给我,我要调视频出来当作封闭的证据。”   “嗯,我就知道两个,还是顺便听的,现在就发给你。等下下去我要是打听到别的,再发给你。”张弛道,“对了,这事可不小,我觉得你可以关注一下网上舆情。搞不好,社交平台上现在都已经有截图和直播房间ID了。”   “明白。”卢萍回道,“但我先把封闭申请紧急提上去了,至少先批准个72小时的,你们能把警戒线先拉起来。”   张弛想起今天那一大堆看热闹的人,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拍视频的年轻人,皱眉道:“就算我等下就去拉警戒线,未必防得住那么多人。凑烘的、搞研究的、野钓的,本来就一堆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家伙。现在还出了带血的神秘案件,估计再有几小时,有证没证的记者、营销号,全都得到了。”   “我只能尽量催一下流程,顺便联络当地警方,看能不能先把现场的人都叫下来。”卢萍道,“对了,这个东西,你们能处理掉吗?是否需要我们派其他的人去协助?”   “我连那玩意儿都没看清,就出事了,不好判断。”张弛实话实说,又看向薛锐,“你怎么说?”   “那东西没有固定的形体,你的枪肯定不行。”薛锐道,“我可以,但按照你们的规定,其他普通人不能看到那场面。”   “你的剑也能劈?”   “用气,震碎。”   张弛立马懂了,这动静估计不小,至少视觉上又要很震撼了。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今天的伤者,但今早那糟时薛锐冷静地没出手,张弛觉得他做得对。   张弛没意识到的是,受伤的又不是熊乐晨,薛锐本来就不会多管闲事。   “看来封闭隔离还是第一要务。”卢萍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这个短会先到这里,我们得把手上的事赶紧处理了,要做的事有很多。”   “暂时没了,就是为了赶紧和你们讲现场情况的。”张弛果断回道,“那先这样吧,有什么消息,随时在群组里更新。”   临时线上会议就此结束。不过张弛还没走,他还在和薛锐谈关于消灭白色东西的事:“小熊不是说它是异常能量吸引来的?你如果出手震碎,还会有新的聚集吗?”   薛锐对此回答得比较保守:“不保证。”   “啧。这么说,还是得研究出阻止那些能量冒出来的方法了?但这些玩意儿到底怎么来的……”张弛想问问熊乐晨当时感觉到的细节,一扭头,发现熊乐晨在低头刷手机,无奈道,“小熊,你好像看手机很久了,开会中途就一直在刷。到底看什么呢?”   “李老师说他们拍到了那个白色东西爬上船的细节,我说我想看,他们同意了。现在正在把视频导入电脑,然后发给我。”熊乐晨一开口又是总结格式,“我问他们是不是手的样子,他们说不确定,像手,也像流动的东西,还像触手。”   “操,我都忘了还有这帮子研究学者的长枪短炮!”张弛一下站起来,“我去村里找一下其他带了高清设备的人,让他们把视频也发来看看。小熊,你要到视频后也记得马上发给卢萍。你们先别出去乱逛,回头估计还要再上山,你们也先休息会儿、保存体力。”   熊乐晨应了,张弛便匆匆出了门。   放房间里再次只剩两人,一时间没人说话,熊乐晨反倒不玩手机了。薛锐看出他的行动趋势,就径直道:“想说什么?”   熊乐晨想了想,果真说了句之前都没提过的事:“我感觉那个白色的东西,和我有点像。”   薛锐没露出意外的神情:“你是指它不可触摸,还是腐蚀的特性?”   “都有。”熊乐晨慢慢数道,“没有固定形态,没什么意识,以吞噬能量延续存在,甚至看起来也有点像雾。”   “这么说,它只随着异常能量出现而出现,是因为它也会忽视其他能量不够高的物体?”薛锐道,“如果那个主播没伸手接近它,它其实不会主动攻击,就像它向来忽视岸边的其他人一样。”   “嗯。”熊乐晨道,“就像我以前,跟着你一段时间后,我也不会再去吃那些比较弱小的猎物了。”   薛锐听他说以前,轻笑一下:“我以为你是因为在等我的投喂了?”   “差不多。”熊乐晨回道,“我那时候还没什么思考能力,不过习惯上来说,确实是优先等你给我剩下的猎物尸体了。毕竟你是很强大的,你狩猎的对象,对我来说总是很棘手,也富含能量。”   他顿了一下,又道:“那个白色的东西,如果你用那些矿石、法器之类的扔给它,估计也会跟过来的。”   “你怎么会想这种事?”薛锐这下终于意外了,“我闲着没事招那玩意儿跟过来做什么……你觉得我养了你,就还会养类似你的东西?”   熊乐晨道:“我只是推测,要是你想把它也收了……”   “我不收它!”薛锐打断他的推测,“它在我这里,要么魂飞魄散,要么与我无关。我养你是偶然,也只有你这么一个。你不用推测我要怎么收服其他存在的事,现在不必想,以后也不用想,明白吗?”   “……明白。”熊乐晨望着他,迟疑两秒,“你,不高兴了?”   “没不高兴。不对,是有点不高兴。”薛锐点了一下他的眉心,“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你怎么会觉得,我可能会去收服别的东西?难道在你眼里,我看你与看别的存在都差不多?”   “我不知道。”熊乐晨诚实道,“我好像是了解你的,但我似乎又不能完全明白人类……”   “你再说,我就觉得你是委屈、嫉妒,所以在撒娇了。”薛锐捏了一下他的嘴,“整天说不懂不懂,倒是很会用话来套我。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还敢多看别的东西一眼?抓来也都是喂你的。”   熊乐晨对“委屈”“嫉妒”“撒娇”这些情绪化词汇,无法真正感受,也没反驳,只是道:“我没用话套你。你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被话套住?”   “还说没有,够傻的。”薛锐说不清是在笑还是在埋怨,语气不明地低喃了几句,“不过被一个傻子的话套住,我也没什么厉害的。”   熊乐晨这回真听不懂了,尝试提取重点:“我是傻子?”   “你不是,我是。”薛锐有些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随后又话锋一转,“那你想吃那个东西吗?想吃我就给你打掩护,你想吞就吞。现场冒出来那些能量,你也可以吃吧?今天那个白色的东西会及时消失,应该是你在湖底把能量全抢走了,所以那东西就溜了?”   “嗯。”熊乐晨的注意力果真被转移,“不过能量和那个白色东西,都没多少,我吃不吃都行。要是湖底那个奇怪的‘门’不是只出现一瞬间,而是能打开更久,或许溢出的能量就会更多。我想试试那个。”   “你又想去试探那种空间属性的门了?”薛锐对他一猜一个准,毕竟“吃能量”是黑雾唯一的“兴趣爱好”,“可以试试,但你不要把大部分力量分过去,还是要留在我身边待着。要是空间属性的‘门’把你的一部分吸走,切就切掉了,别追、别较劲,知道吗?”   “知道。”熊乐晨顿了一下,又问,“要是,我能一直撑开那个门,能量不断溢出,我又吞不完的话,会发生什么?”   “能量溢出之地……会发生纷争。”薛锐没细讲,但又直截了当地说出了结果。   “争夺灵脉,可不是一两个人的解决的事了。” 第51章 ——蹲守白雾人   没到中午,野湖就被拉警戒线封闭了。等过了中午,连上山的路都被封闭了。   没办法,这帮主播就是越不让干什么就越来劲。只封闭山上野湖,他们敢贴着警戒线在那一顿拍,把到场的警察、“特美办”都通通拍进去。虽然马上被制止了,可他们有好几个是直播模式,一些现场情况已经泄露了出去。他们还会在现场大声说话,甚至趁机问工作人员问题,烦不胜烦。于是在这些人都被清场带下山后,彻底封山。   然后这帮人就开始在村里到处采访。   不仅找村民,也有游客,还会问其他游客要拍到的视频。不过游客们已经被警方提醒不要把视频给到非官方的人,所以主播们基本没要到多少高清视频。外加村里人本来就被这突发事件搞得有些人心惶惶,眼下这些主播还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地到处拱火,村里人也不爱搭理他们了。   还有的主播,转移阵地跑去医院,想蹲那个受伤主播的采访。想想那个受伤的主播已经铁定双手残废,这时候还想着打扰他,蹲点的人也是缺了大德。   而主播其中之一的简单,和其他人的行动路线都不一样。   他在找熊乐晨、薛锐和张弛。   本来这三人在早上退了房,简单还以为他们走了。结果后来简单竟然看到,张弛和警戒线里工作的人走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熟悉。简单这才意识到,张弛他们肯定是官方派来调查这个案子的,他们肯定知道内情!   然而这仨早上退房后就不知道去哪了。简单估摸着,就算上山去了,也总要回村里吃饭睡觉吧?了不起就是换了一家农家乐呗,村里就这么大,多逛逛应该能找到他们新住的地方。   结果简单从白天逛到黑夜,也没能再见到念念不忘的薛锐。   因为薛锐和熊乐晨,上山住帐篷去了。   讲好听点是露营,讲难听点就是扎在野外现场。好在这俩实际上根本不像普通人类那样吃喝拉撒,以前还一起在荒野待过很久,现在好歹还有帐篷呢,就算不错了。   说起来,这也是薛锐和熊乐晨头一次钻同一个帐篷。这是“特美办”其他人带来的,帐篷不大,两个睡袋摆进去就满满当当了。帐篷顶上吊着一盏灯,暖光,还挺温馨。   旁边还有别的两个帐篷,全是“特美办”的。本来张弛说暂时不用别人来,不过这趟又是缺德导航、又是腐蚀白雾,熊乐晨还说湖底会忽然冒出奇怪的能量,“特美办”还是派人来支援了。顺便扛来的还有一些仪器,熊乐晨和薛锐都看不懂,但肯定都是高科技。   “这些啊,连鬼都能测出来。”在湖边布置器材的王哥解释道,“据说是和磁场有关,还带什么相控阵雷达……细节我们也搞不懂,反正从军用设备改良过来的。”   熊乐晨道:“我在国外的影视剧里见过用设备探鬼的,但没见过‘特美办’用。”   “因为大部分对象都是在运动的,而且一旦带上人体,热量、辐射都会变。”王哥回道,“国外用,也大多用在探查房子之类的固定地点。说实话,大多数没屁用,那都是影视剧唬人的。”   熊乐晨想了想:“那,他们那些十字架、念经、神父之类的,真的能驱魔吗?”   “这我可不敢跟你打包票。”王哥回道,“但你这么想啊,小熊。在咱这儿地界,一个普通人遇到鬼,在那念急急如律令,那有用吗?”   熊乐晨明白了:“没用。”   “哈哈,不能说百分百没用,但99.9%没用吧。不过东西和咒语不管用,鬼也可能是假的,负负得正,不就看起来有效了吗?”王哥设置好了机器,扭头看向熊乐晨,“对了,大家都说你可能被红月那个团伙盯上了,你家要装个特殊的安保系统吗?不仅平时防盗,还能分辨异常情况。这样就算你不在家,或者你们没注意的时候,也能监控到了。”   “不。”熊乐晨道,“我不喜欢。”   开玩笑,熊乐晨和薛锐的那个家,能用这种监控吗?那不得每天滴滴响?   “那好吧。”王哥也不强求,“走吧,东西装好了,咱们集中开个小会。你也赶紧把带给你的炸鸡吃了,你看薛锐总端着你的炸鸡盯着你,你把人家当服务员呢?”   熊乐晨也没反驳他,就回到薛锐身边。薛锐虽然刚才离得不近,但耳力不是盖的,等熊乐晨一回来就问:“吃吗?”   熊乐晨拈了一块:“这是什么口感?”   “热的时候,外酥里嫩,肉是咸口的。”薛锐给他形容,“现在冷了,外面就没那么脆了。”   熊乐晨边吃边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   路过的张弛一看,顿时教训起来:“熊乐晨,用手抓东西吃之前都不洗手!薛锐,他不记得,你也不管管?”   熊乐晨和薛锐:……   ***   “特美办”的小会,实际上就是分析那个白色的东西。   他们已经弄到了断手主播当时的直播视频。这个直播的录播现已下架,网络上其他的相关片段也在被大面积删除,反正刚好血腥视频是不许在网上随意传播的。   而“特美办”手里这份,甚至还做过了视频处理,比当时直播的画面都清晰。   “这个,看起来真是个人形啊?”   一个专职分析的同事看着视频,摁了一下暂停,比划道:“你们看,这里的四肢基本已经分出来了。这还有头部,上面的凹凸是不是还挺像五官分布的?就是一切还没那么清晰。”   张弛拿着自己的手机,把之前的视频调出来比较:“是不是比之前更像人形了?”   “也可能是因为这次离得近,所以更明显?”王哥说道,“这人的船都快贴上去了,怼这么近,所以才在一片白色里看出了这些凹凸不平。远远的话,谁看得清啊。”   “说起来,船贴得这么近,但我检查过他那个船,一点事没有。”张弛指了指不远处被拖上岸边的小船,“这个主播本人的手被削了那么多,船身上却没有任何异常痕迹。这个‘白雾人’,是不攻击非活物吗?”   熊乐晨道:“是能量。”   众人望向他:“什么?”   “它不攻击没有能量的东西,低能量的东西,它也不会主动攻击。它攻击不是为了伤害,是为了吞噬从而获得能量。”熊乐晨先说了这么两句,然后顿了一下,才道,“……我猜的。”   “喝,你前面说得那么笃定,我以为你已经确认了呢。”王哥一乐,“不过你讲得有道理,它既然是湖底能量吸引来的,那就证明了它的‘趋能性’。但,这又要怎么消灭它呢?还有,湖底的能量到底哪里来的?地下水源?”   熊乐晨和薛锐之前已经达成一致,先不把湖底能量的来源暴露出来。所以他们对来源闭口不谈,只有薛锐回答了消灭“白雾人”的问题:“我可以彻底碾碎它。但不保证以后不会有一样的东西再次聚集过来。”   同事也道:“要是它真能逐渐进化出人类外形,那以后要是没一直监控这里,它会不会彻底拟出人类形态,混入社会,从而造成更大伤害?”   王哥道:“又来一个类似‘伪人’的东西?我最近轰死三四个伪人了,别再整这玩意儿来烦我了。”   “这东西用蒸发者都未必能搞定,谁知道子弹打过去是直接穿过白雾,还是被白雾腐蚀了?”张弛道,“我建议,采集水样回去查一查,看有没有什么特殊成分。反正现在看,辐射值不高,至少我们不用担心辐射危害吧。”   “嗯,待会儿我去采集。”同事道,“对了,如果你们想回到村里洗澡、吃饭什么的,最好一次解决,而且天黑之前回来。我们还不完全熟悉这个山,可别在解决事情之前,自己现在山里迷路,还需要救援。”   王哥道:“没关系,我们还带了热成像无人机,在山上找人或者找野猪,问题都不大。”   “我就不用下去了。今天你们带来的炸鸡、干粮和水,完全够了。”张弛顿了一下,又看向熊乐晨和薛锐,“你们呢?”   熊乐晨表示:“在山上就行,不用下去。”   “你们还挺能忍,那行,今天大家都不下去。”张弛道,“那个玩意儿指不定哪天才会出来,反正不出来咱们就做好持久战的准备哈。有什么事要下去的话,都等白天再下到村里解决。”   众人纷纷表示明白。   然后这个晚上,熊乐晨就和薛锐并肩躺在了一个帐篷里。   两人都没进睡袋,试过,但感觉有点约束,于是就这么躺着了。熊乐晨还举着手机玩儿,在黑黢黢的帐篷里把脸照得惨白惨白的,也不怕旁边薛锐看。   结果两人就一起看到了简单直播的片段。   他凑在镜头前,神秘兮兮地说道:“各位,上次冒死给你们拍到的那个长发帅哥,他应该是那种特殊部门的人!他进到警戒线里去了,我亲眼看到的!他肯定是来调查那个伤了人的白色东西的,怪不得是黑长直的帅哥,可能是什么蓄长发的道家传人吧……”   薛锐看得无语。   熊乐晨则是偏头看他:“‘道家传人’,‘黑长直的帅哥’?”   薛锐:“……”   熊乐晨:“这时候我该笑的,是不是?”   薛锐径直抬手扯他的脸 :“不许笑。” 第52章 ——抱抱你,抱抱我   简单的账号第二天开始就被封了三个月。   也不止他一个被封,来凑热闹、不听劝、还不删相关视频和录播的主播们都多多少少被封了。少则一个月,长则一年,时间长的那些账号基本废了。同时各大平台终于开始响应,视频、主题讨论,要么被删、要么被降热度。还有一些类似视频,附带着科学解释或者打假信息,也被重新发出来。总之,就是要把野湖这里的事从人们的视野中糊掉。   简单刚被封的时候,还有些不服气。他自持已经上山许多次,想要从别的野路上去,绕到野湖附近。结果还被熊乐晨放出来“巡山”的黑雾逮到了,熊乐晨就借口去树林里方便,把简单逮个正着。   简单看到他就知道要遭,隔着几米的时候还举起手机,想着趁机先拍几张照片,然后逃跑。谁知手机照相功能刚打开,镜头就黑了。   简单:???   熊乐晨的黑雾蒙着他的镜头,紧接着举起了自己的手机,对着简单就是录像,还边录边说:“发现一个擅自进入警戒线范围内的人,是主播,名叫简单……”   简单一听这像是执法取证一般的话语,头脑一热,也不跑了,反倒向熊乐晨冲来!他劈手要抢夺熊乐晨手机,熊乐晨却轻轻一晃就躲开去。那还在稳定拍摄的镜头,忠实记录着简单袭击官方人员的全程。简单越气越脑乱,转身又要抓:“别拍了!”   这一把还没抓下去,他的手腕就被牢牢钳住了。   “想干什么?”   薛锐声音冷冽,抓着简单的手腕一拧,简单就唉唉叫着差点跪下去,他的手机也掉在地上。熊乐晨捡起他的手机,从拍照快捷功能查看了一下,随即道:“得查查他。”   简单挣扎道:“你们凭什么查我手机……!”   “我说你怎么跑这么快,原来你察觉小熊这边出事了啊。”张弛也在这时候赶到,他就听到了半句简单的大吼大叫,冷声道,“擅闯警戒线试图偷拍机密,不查你查谁?”   说着话,他就上前接过了简单的手机,还抓住了简单的手:“得了,给我吧,我把他送山下去。先关村里的派出所,然后转市里的,他们会处理。”   说罢,他还呵斥了一句还在挣扎的简单:“我可开着记录仪的,你还想多几条呈堂证供是吧?”   这话一出来,熊乐晨就道:“我拍了他想打我的视频,也发给你吧。”   “喝,还真敢打人是吧!”张弛冷笑,借着抓他的劲儿把他往前一推,“走吧,还想让我拖着你吗?”   张弛在视觉上是很高大威猛的,简单一个单薄小青年根本刚不过,只得跟着他走了。   熊乐晨和薛锐目送着他们走远了,薛锐这才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莫名其妙就说要上厕所。你之前假装的时间都很固定。”   熊乐晨道:“我本来想感应一下这座山全天内的变化,看看别处会不会也冒出能量,然后就发现简单上来了。他总是对你很感兴趣,并且给你带来麻烦。”   薛锐道:“你是为了我逮他的?”   熊乐晨点头:“我其实并不在意人类的法律,别人的行动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薛锐轻轻一笑:“这么说,要不是我来了,你还可能把他直接吞了?”   熊乐晨摇头:“没必要,一个普通人类的能量也不多。把他交给其他人就行了。”   薛锐试探道:“如果我希望他彻底消失呢?”   熊乐晨想了想:“那我现在下去一趟。”   跟着下到村里,找到简单落单的时候,吞了。熊乐晨的计划就这么简单。   “不必了。”薛锐感觉自己跟讨哄的小孩似的,但也确实被哄到了,心底冒出愉悦的感觉,“我开玩笑的。”   熊乐晨不是很懂他的玩笑,但既然不必去,那熊乐晨也不多问了。他和薛锐一起走回暂时的营地,问道:“我把我的雾散这么大,你能感觉到我铺了多开吗?”   “当然可以。”薛锐看了一眼脚下,“不过你能散到这么稀薄,用肉眼已经看不出你的颜色了。要是碰到威胁,这点薄薄一层的雾气够你抵抗吗?”   “我可以快速部分凝聚。”熊乐晨边说边在薛锐面前凝聚了一个黑雾球,随后又散开,“如果没把握,我会放弃被袭击的部分,收回周边其他的部分。”   “……我怎么觉得你和掌握了领域的那些人有差不多的手段了?”薛锐道,“在一定范围能完全掌握,随时凝聚、攻击、逃脱和切断。你还有空间掌握能力在训练当中,说不定不久以后,你要比我还厉害了。”   熊乐晨不以为然:“我不会比你厉害的。”   “这哪说得准。你的成长方式这么简单,再多吞几个强大的存在,或许就超过了。”薛锐道,“再不济,你也没有寿命限制。只要你无限长下去,总有一天能比我强大。”   熊乐晨停下脚步。   薛锐也跟着停下了,扭头看他:“怎么?”   熊乐晨望着他:“你会死掉吗?”   薛锐对这点倒是很坦然:“会吧。我已经活了很久了,应该也还会活很久。但是对你来说,我的‘久’再久,也是有尽头的。至于现在,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尽头什么时候会到来。我是别人口中的‘大能’,没有资料记载过我能活多久。”   熊乐晨问:“那你死后,是能有灵魂继续存在,还是会像传说那样转世?”   “不知道。”薛锐认真想了想,“如果我的元神足够强悍,那很可能是灵魂尚存,可以继续修炼,类似鬼修?不过也可能就去转世了,说不好。”   说到这里,薛锐问:“要是我转世了,你会找我吗?”   熊乐晨沉默了。   薛锐以为他又要回答“不知道”,但熊乐晨最后回的是:“不会。”   薛锐这下真有点意外了:“你……”不想找我了吗?   明明之前找了那么久。   “我觉得那不是你了。如果没有你的记忆、你的长相、你的能力、你的行为举止,对我来说就不是你了。我定位一个人,就是靠这些的。我不懂灵魂,反正我也没有。”熊乐晨道,“就算你转世了,我也觉得‘薛锐’这个人,已经消失了。”   顿了一下,熊乐晨又道:“如果这样,我要把你的遗体吃掉。”   薛锐听着他的话,分不清心里冒出的情绪是如何的,只问:“为什么想吃掉?”   要是问的是别的大能的尸体,那肯定因为能量多,所以黑雾会将其吞噬。   但对于薛锐的遗体,熊乐晨的回应是:“因为身体腐坏、风化,就是别的东西在吃身体。我不会让别的东西吃掉你的身体。”   薛锐心底轻颤,提醒道:“我的身体其实可能能炼出好东西,保持不腐不坏,甚至炼成傀儡。傀儡也能和你并肩而行,而且保护你。”   “可那也不是你,我不需要。”熊乐晨道,“吃掉就行了。如果你死了,就让你在我这里彻底结束。”   “那吃掉之后呢?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熊乐晨终于说出了薛锐之前预估的答案,“那么远的事,我不清楚。”   他只想了和薛锐相关的事,不相关的以后,并未在他的思考中。   “好,那要是到了那时候,你就把我吃了吧。”   薛锐不觉得这个话题怪诞、晦气,反而动容。他捏了捏熊乐晨的手,亲近地与青年低声道:“就算我能变鬼修,要是身体没用了,也给你吃掉。别让其他阿猫阿狗的来碰我。”   “好。”熊乐晨点头,“不会让别人来碰你的。”   薛锐觉得他乖得不行,分辨他话里那些带着占有欲的态度,薛锐心里酥软得没着没落的。   熊乐晨确实不懂情绪,但他不是完全没感情。他最大的情感表现,全都应在薛锐身上。   薛锐忍不住松开他的手,然后一伸手,把人拢在怀里,闭了闭眼。   熊乐晨疑惑:“怎么?”   “没怎么,忽然想抱抱你。”薛锐回道,“你也抱抱我。”   熊乐晨对这个指令毫无疑问,伸手反抱他。   薛锐明知他身体是模拟的,体温是模拟的,连拥抱的力度都是模仿来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熊乐晨愿意拥抱自己,这就是熊乐晨本身的意愿。   两人就这么抱了好一会儿。他们能感知周围的一切,不担心有人会突然出现。   不过就算有人出现了、看见了,他们也无所谓。   从这天开始,同睡一个帐篷里的两人,似乎晚上挨得更近了一些。准确来说是薛锐来挤熊乐晨,熊乐晨也不问,反正他本体是不在乎睡觉空间大小的。最后熊乐晨都被薛锐挤到边上了,薛锐这才觉得欺负得有点过分,又把他拉回中间一起躺着。   就这么过了四天,在山上扎营的“特美办”其他人都有些唉声叹气的时候,异常能量的波动再次出现了。   彼时,熊乐晨正站在岸边。   那奇怪的“门”闪现之际,黑雾悄无声息地渗入了能量涌出之处! 第53章 ——黑白相融   在昏暗天色的掩护下,熊乐晨的黑雾和湖底的“能量门”纠缠在一起,在湖边仪器中映射出一片混乱的磁场。   “来了!”同事站在仪器前,一会儿看看仪器显示屏,一会儿望向昏暗的湖面,“啧,这能量也太多了,我这辈子都没感应过这么明显的波动!”   “这有点不对劲啊……”张弛算是在部门里相对灵感较弱的,但就连他都明显感应到了能量的翻涌,“小熊,你不是说那能量只会忽然冒出来一波吗?怎么维持了这么久,还源源不断的?”   因为熊乐晨把“门”撑住了。   这个门只开短短一瞬,也只有熊乐晨能感应到它,其他人感应到的都是它展开时涌出来的能量。现在熊乐晨初步领悟了对“空间”的掌握,试着将其“暴力”撑开,门竟然真的没法迅速合闭了。   而撑着这个门,每分每秒都消耗不少能量。熊乐晨身为天生天养的吞噬之物,本能地边吞噬门里涌出来的能量,边消耗着撑着门,简直跟边吃边吐似的。好在进来的比出去的多,所以这门竟然被他越撑越稳。但也因如此,那些门里的能量一出来就会撞上熊乐晨布下的整层黑雾。与其说是熊乐晨在吞噬能量,不如说能量主动往黑雾里撞,灌得熊乐晨都有点懵了,哪里还顾得上思考张弛的话。   薛锐意识到他的不对劲,一手支着他的后腰,贴着感受他体内的能量疯狂“吃-吐-吃”地循环。这种能量运转速度,他想帮忙都不敢轻易插手。他只能一边暗暗干着急,一边回答张弛的问题:“可能和上次的情况不一样。”   张弛也没多想,只是皱眉道:“这样的话,那个白雾人会不会也因此获得更多能量,也变得更厉害?”   “或许。”薛锐现在都没什么心思去管白雾人了,随口答了一句。也正在此时,湖面上开始泛起了白色雾气。一开始还很薄,几秒后,在强光照射下已是肉眼可见的浓浓一层。要不是知道这玩意儿“吃人”,只怕还真比得上什么“龙潭烟雨”的景点。   “艹,这东西今天怎么不是凝聚成人型了?!”“特美办”意识到这层白雾就是伤人的东西时,顿感大事不妙,纷纷抄着仪器往后退,“是因为今天的能量特别多吗?这到底哪里来的啊?!”   其实他们也没猜错,就是今天的能量没汇聚成漩涡浮上水面,而是从黑雾来不及捕捉的缝隙中四处往外渗,所以白雾也铺满了整个湖面。但这白雾并不沉入水中去和黑雾争抢“第一口奶”,也不知道是畏惧黑雾还是别的原因。总之它就只在湖面上捡漏,也比之前吸收到的能量要多。   本来“特美办”还打算先观察一下白雾人,再处理它的。现在这个状况,张弛担心白雾扩散出来威胁程度飙升,于是提醒薛锐道:“薛锐,这情况能处理吗?”   “能。”薛锐依旧是那副冷酷态度,但这种时刻听起来特别令人安心,“你们都退后。”   众人纷纷响应,张弛还想来带走熊乐晨,薛锐瞥他一眼:“我保护他。”   张弛皱眉:“但是你们太近了……”   薛锐道:“他离开我身边,更危险。”   张弛只好暂时相信他,退到了后边。   这些人都走开后,薛锐才压低声音问熊乐晨:“怎么样?”   “有点……满了。”熊乐晨缓缓道,“太快了,我来不及全消化掉。我要给你。”   “什么?”   “我模仿你的能量净化过的,现在分给你。”说着话,一股精纯又猛烈的能量,就从薛锐贴着熊乐晨后腰的手传了过来!   薛锐:!!!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直白地接受外传而来的能量,比以前磕任何丹药都更“要命”!他的力量一下就充盈起来,状态节节攀升。他好像强大得超越以往,好战之心也随之被激发,仿佛浑身血液都在沸腾,随时随地要大战一场。   ——这样不行!   薛锐的心脏砰砰直跳,可他还是强行摁着自己的冲动。他算是明白那些就算容易走火入魔、也要强吸别人修为的修者了,这种白拿一大波、瞬间膨胀的感觉,确实太容易令人迷醉。迷失在汹涌的力量之下,是追求强大的修者难以抵抗的心魔。   “别给我了。”薛锐几乎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要是你吃不下,就关掉这个门。”   熊乐晨难得地违抗他:“不。”   “想吃?”薛锐猜到了他的想法。以前薛锐也不是没经历过,黑雾硬是要啃下一座山一样大的尸体,怎么说都不愿走的。吞噬是黑雾的本能,他本性一下爆发出来,薛锐都拽不动。   嗯,以前是黑雾形态,也拽不着。   而现在,熊乐晨至少还会分神出来回答他:“那个能量的源头,我能抽完。”   “好,那你抽完它。”薛锐也不打算强行带走熊乐晨了,开始指导他,“那你能把门关小一些吗?这样出来的能量可能会少一点,你就有余裕边吃边消化了。”   熊乐晨之前只顾着撑开门,闻言才开始尝试更精细的控制:“不太……稳定。”   “慢慢地、一点点减少你用来撑开它的能量,吸收也少一点。主要保住你自己的状态,别影响你的稳定,能量漏出去就漏出去了。”薛锐细细地指导他,“那个白雾会影响你吗?要我处理吗?”   “不。”熊乐晨话音刚落,黑雾就从野湖边缘渗出了湖面,再猛地一抻一收!   ——!!!   “卧槽,什么东西?!”   众人先被一阵似惨叫非惨叫的声音吓一跳,随后又在晨曦和照明灯下看到了突如其来的一层黑色东西。没等仔细看,一眨眼,黑色东西连带白雾,消失得一干二净。   “发生什么了?”张弛担心距离湖边最近的两人,抬脚要过来查看,“你们没事吧!”   “别过来!”薛锐偏头瞥他一眼,“我用我的力量把它碾碎了,但能量外涌还没结束,我要确认它没有残余。”   张弛看他们站得挺稳,不像有大事,于是又忍耐着停在了原地。   薛锐的头刚转回来,熊乐晨就低声道:“这个白雾,有点奇怪。”   薛锐立刻问:“哪里奇怪?不能顺利吞掉吗?”   “能。”熊乐晨道,“但是我还没吞完……我好像能、呃、感染它。”   他迟疑了一下才挑出“感染”这个词,但也确实没有更多精力去思索更精准的词了。好在薛锐明白了他的意思,确认道:“你能把它直接转换成你的一部分?你确定吗?你能完全操控吗?”   “应该,能。”熊乐晨也被这种奇怪的现象吸引了注意力,吸收能量都不太集中了,“我和它有点像,我要吞噬它的时候,它也反过来吞噬我。我们的力量融在一起,然后我都能控制了……”   他讲话愈发飘忽,有些词不达意,可薛锐依旧听懂了。不仅听懂了,薛锐还有些隐隐的不悦。之前他还和熊乐晨讨论自己死后身体给熊乐晨吃了的事,现在来个莫名其妙的白雾人,和熊乐晨直接相融了,薛锐很难忽略这点。   但眼下更重要的,还是先让熊乐晨平安度过。薛锐只能不断发问:“那你现在在怎么做?那个门你还能稳定住吗?”   熊乐晨一时间没答话。他像是失了神,直愣愣地盯着湖面,一动不动,仿佛呼吸都停止了。薛锐知道,这是他全力去处理其他事的表现。能留一个人类外壳在这里,已经是熊乐晨分头控制能力的体现。   薛锐也不敢催。他不清楚熊乐晨到底吃不吃力,累不累。看别人还能观察表情、脸色、冒汗等情况,可熊乐晨完全没有这些反应,甚至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薛锐能保证的,只有随时准备着,从各种未知威胁中把熊乐晨抢下来。   只要能抢下一部分,他就不会失去熊乐晨。   就在这种紧张的静默中,薛锐很快发现了看似平静的湖面下,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动。   “门收窄了?还是……直接关了?”薛锐有些不确定,因为他感知里的异常能量基本没了,白雾更是不见分毫。这都是熊乐晨一手操办的,在不用强制暴力的手段时,薛锐的感知无法穿透黑雾去洞悉一切。   “我把门收缩了,然后能完全盖住出口,吸收所有冒出来的能量。”熊乐晨缓缓一眨眼,神色又变得灵动起来,他偏头看向薛锐,“我好像还从那个白雾的部分,学会了一件新的事……”   “什么?”   “我能短暂地切割我的一部分出去了。”熊乐晨说道,“应该还能远程操控、感应这部分。一段时间后,只要我想,它还能融回来。”   薛锐一下觉得他说的有点像法外化身,一下又担心这是融入白雾后出现的不稳定因素,确认道:“真的可以完全掌控?不会是那个白雾在骗你……”   “你看。”   熊乐晨说着,当真断开了盖在“门口”处的那部分黑雾。他还操控着那团黑雾变化形态,从湖边爬上来,纠缠了一下薛锐的裤脚,然后又收回了湖水里。   “它接收到了能量,我就接收到了。我可以把它留在这里,直到把‘门’那边的能量全部吃光,再回到我身边。” 第54章 ——怪谈与灵脉   白雾在人们的肉眼中消失,天色渐亮,但探测仪器的屏幕里,湖面下还有一块明显磁场不对劲的地方。   这其实就是黑雾最后稳定在“门”之上的盖子。在张弛等人看来,整件事的过程就是能量爆发之后白雾来了,然后莫名出现一圈黑色,瞬间带着白雾一起消失;再接着就是湖底的能量异常范围渐渐缩小,最后固定在一个直径两米的类圆形内。异常磁场一直持续存在着,但也算在这个圆形范围内稳定下来了。   现在薛锐认领那个“黑色物质”是他的力量,把白雾围起来之后绞碎了。那湖底的能量怎么弄?白雾还会来吗?这都是未知数。   对此,薛锐和熊乐晨联手撒了个谎:“这个能量团正在稳定地削弱,应该过一段时间就会完全消失了,不用再担心太多。”   众人问:“‘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   这就连熊乐晨都不好说了,只能道:“不好说。但不会是几十几百年。”   “这么说,还有可能是几年、十几年了?”   “不需要。”熊乐晨重新估算了一下速度,“短则几个月,长则近一年,应该不会超过一年。”   “啧,其实也不算短日子了。”张弛评价道,“但是前面在那铺垫十年百年的,我竟然觉得一年也还好。”   王哥道:“单纯能量外溢还无所谓,主要问题是,白雾人会被这玩意吸引过来。这点比较危险。”   薛锐道:“不会来了。至少不会在这个湖出现了。”   “真的?”众人问他,“你怎么能这么确定?”   ——因为熊乐晨的黑雾在这里,分分钟能吞掉白雾。   但薛锐不会明说,只是端起高人的架子:“我就是能确定。”   他一这样,众人就意识到,他是不会继续解释的了。毕竟薛锐只是“特美办”的合作伙伴,准确来说是熊乐晨“栓”过来的。薛锐不想理“特美办”,是真可以不理会的。   想来想去,众人只能想出一个办法——持续监控这个湖面,直至这个异常的磁场也彻底消失。   要是那个白雾人再出现,只能再想办法处理了。   而长时间监控肯定没办法一直有人在现场驻扎,特美办只能换上野外监控,配上磁场监控、夜视功能、热成像功能。之后每周来调取一次录像,确认磁场的变化情况。没问题就继续监控,有问题再派人到现场驻扎。   这个野湖肯定还是要封闭的,但这山毕竟是村里的资产,不好一直封着。所以最后决定,山可以开放,可野湖还是得用警戒线封着、立牌子,严禁下水。毕竟重新开放后,指不定还有多少爱凑热闹的要来这湖边玩,不能纵容部分作死的玩意儿就硬往水里送。   还有,也不能凑近钓鱼了,要是遇到湖面起白雾,得立马撤离、不许凑热闹。   这些规则最后由“特美办”在一周后拟出来了,杜芳芳还一度感叹:“天,听起来很有规则类怪谈那味儿了!”   熊乐晨没听懂:“什么?”   杜芳芳道:“我让AI语音念给你听。”   说罢,一道AI女声就响了起来:“各位游客,此处小湖为未开发景点,存在未知危险。请切勿逗留,违者后果自负。如您必须逗留此地,为了您的安全与健康,请务必遵守以下规则——   “一,请勿越过警戒线,严禁破坏警戒线,违者将被追究法律责任;   “二,严禁下水,禁止包括游泳、潜水、游船等一切接触湖水的活动;   “三,如果看到湖面上出现白雾、白色人影等,请尽快撤离,并回村报告给村里人;   “四,千万不要碰到白雾,如遇白雾上岸,请舍弃大件行李快速撤离,切勿因收拾行李、设备耽误时间;行李设备不会被白雾侵蚀,可在安全后返回取走您的物品;   “五,白雾出现的时间不确定,请在游览全程提高警惕,请勿在湖边过夜,切勿听信白雾只在天亮时出现的传言;   “再次提醒您,切勿逗留,尽快离开,谢谢配合。”   AI念白结束,张弛就不由感叹:“确实听起来怪渗人的,这会在现场循环播放吗?听了这个谁还敢留在湖边,就是自己作死了。”   “不念,就是立个牌子在那里。”杜芳芳道,“但我觉得这东西,可能会吸引更多好事者去参观吧?你们可别低估作死人类的心。”   “通往野湖的路上还会钉其他牌子的,比如‘禁止靠近野湖’‘玩水危险’‘严禁越过警戒线’之类的。”卢萍道,“要是那些作死的还是坚持去湖边,立个比较完整的说明在那,总归仁至义尽了。”   杜芳芳意味深长道:“这不是仁至义尽,这是给那个村里创收啊。有这个牌子,可比光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白雾吸引人多了。”   熊乐晨还是没搞懂:“为什么?”   “因为有些怪东西,你不说,谁知道真的假的、有没有;你一说要怎么防它,这不就是坐实它的存在了吗?再说,白雾人可是有直播视频为证的。”杜芳芳道,“有些人吧,就是贱骨头。越教他们怎么远离危险,他们越要去看看‘哎?是什么危险?我非要知道不可’,就跟恐怖片里的主角差不多。”   熊乐晨道:“人类真奇怪。”   杜芳芳也不觉得他这评论不对劲,跟着感叹:“那可不?人类太奇怪了。”   “别贫了,小熊和薛锐签个字,这次任务就算完成了。”卢萍给熊乐晨递了纸笔,“你们在那荒郊野外的待了一周,吃喝拉撒都不方便,辛苦了。这也已经过去一周多,反正这周的监控看来是没什么事,也不必你们再操心。不管以后会怎么变化,都等变化了再说吧。”   熊乐晨和薛锐前后签了字。张弛在旁边道:“还别说,薛锐能保持这么精神的面貌就算了,小熊也挺能熬的。你看我们刚回来那会儿都看着胡子拉碴的,小熊还挺白净。”   卢萍吐槽他:“人家本来就是爱干净的小年轻……”   熊乐晨和薛锐没再和他们闲聊,兀自回家了。   刚进家门,薛锐就接到了一个语音电话——孟巍打来的。   “薛先生,下午好。”   孟巍的语气还挺恭敬,但也是他的开门见山风格:“打这个电话,是想向您打听一件事——XX村山上野湖出现了灵脉,是吗?”   薛锐并不意外这些能人异士能察觉异界能量的波动。   之前熊乐晨问他能量一直外泄会如何,薛锐就说过可能会形成灵脉。现在那个涌出能量的门还开着,虽然熊乐晨的黑雾盖在上面,可都两周过去了,前面还出了那么多视频,青山云隐门也该有点知觉了。   薛锐甚至觉得,云隐门应该已经从“特美办”内部,切实了解到湖底涌出了异常能量了。   但这一切,薛锐都不会摆到明面上,他只是道:“我不会回答你这个问题。”   “薛先生是因为‘特美办’的保密协议,所以不说吗?”孟巍道,“其实云隐门已经从‘特美办’那边了解到相关信息了,但毕竟纸面报告文字有限,我们还是有些疑问。您和熊乐晨是感知和处理灵脉的人,我们想直接向二位请教请教。二位方便的话,这两天来云隐门小住几天,休息游玩一番吗?云隐门可比外面那些农家乐舒服多了。”   薛锐听到这里,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熊乐晨。   熊乐晨察觉他的目光,抬起头来回望,也不问,似乎就等着薛锐开口。   但薛锐并不问熊乐晨意见,径直回道:“不去。”   孟巍道:“薛先生,我们没有恶意。如果您想要占领灵脉,云隐门也绝不会与您对立,我们可以……”   “没有灵脉,也没有合作。”薛锐冷淡回应,“就这样,挂了。”   说完,他就当真摁掉了语音通信。   放下手机转头,薛锐发现先熊乐晨还望着他,就走过去:“听到我的电话了吗?”   熊乐晨道:“我不会刻意听你的电话。但是你说‘灵脉’,是指那个能量源吗?”   “嗯。云隐门以为是灵脉现世了,打电话来想问细节,估计是想分一杯羹。”薛锐简单总结了一下,在他身边坐下,“我拒绝了他们的请求,不过他们很可能还是会去现场查看,甚至探查你的黑雾。你小心些,别被这些人坑到了。”   “我明白的。”熊乐晨顿了顿,又道,“上次去云隐门找你,他们也没发现我,云隐门没那么厉害。”   “我当然知道你比他们强大,所以只是叮嘱你小心些,又没让你快跑。”薛锐问,“不过这些一周多了,你吞噬那些能量还顺利吗?感觉如何?”   “感觉很好。”熊乐晨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现在的门很稳定,我吃能量的速度也很稳定。等我吸收完,得到的所有能量,应该比‘蜉蝣’还要多。”   “那听起来还真不错。等你吃完这次,以后不管我们去到哪个世界,穿越空间的时候都不怕受到重创,到了新世界也有基本的自保之力了。”薛锐握住他的手,拉过来也仔细观察了一番,“还有多久能吞噬完对面的能量,你现在能估算了吗?”   “最多两周。”熊乐晨道,“涌出来的能量已经比之前少很多了。”   他还问:“你真不要分点儿吗?我还能分你很多,都是精纯的能量。”   “别给我了。白白增长那么多力量,会增加迷失的风险,可能会诱发心魔的。”薛锐捏了一下他的手,“你能吃饱,就很好。”   熊乐晨道:“和你相遇之后,我的运气就会变好。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   “那也不用你给我报答,你好好的,在我身边,对我来说就是最幸运的事。”薛锐掌心一翻,托起一颗炼制过的丹药,“不过你既然现在在吃‘大餐’,还想不想吃我这的小零食了?”   熊乐晨的视线盯着那颗丹药:“吃!”   “那你张嘴。”薛锐把丹药举到他嘴边,“这个能放进人类嘴里,你嚼给我看看,不许直接吞了。”   熊乐晨点头,乖觉张嘴含了那颗丹药,用模拟出来的牙齿嚼啊嚼的。丹药虽然能塞进嘴,但其实也不小。熊乐晨换着边嚼东西的时候,两边脸颊就轮流鼓起来,像是仓鼠,看得薛锐不由得笑起来。   然后伸手一捏熊乐晨的脸颊。   熊乐晨:???   他含糊地问:“我该吐出来吗?”   薛锐这才放下手:“不逗你了,吃掉吧。” 第55章 ——拔掉那个盖子   又过几天,轮到熊乐晨接到电话了。   是连骐打来的,主要报告了两个消息。第一个就是,宋德民死了。   他没死在连骐的赌场里,因为他早就被扔出去了,最后是在流浪汉聚居地发现了他的遗体。据说他死的时候,看起来干瘪得不行,比刚被抽出“蜉蝣”的时候都难看。要不是翻出他的证件,收尸的工作人员根本不会知道这是谁,也不会在意。毕竟在M市,每时每刻都有流离失所的赌徒在默默死去。   熊乐晨问:“他欠你的钱都还完了吗?”   连骐回道:“没。不过我也不指望他能还上,输了那两局扑克,他注定要欠到死了。”   熊乐晨道:“我听说,还有种最后能榨出人体最后价值的办法。”   “哈,熊老师开玩笑了,我们是合法公民。”连骐回道,“再说,他那把老骨头、破身体,也没什么价值……”   熊乐晨没深究宋德民的结局,又问:“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哦哦,是这样,我朋友买了个宅子,想请位老师去看看再动工。”连骐回道,“他听说了熊老师和薛老师在我这儿的丰功伟绩之后,也想请二位去走一趟,不知二位是否有空赏个脸?”   熊乐晨听到这,说了句“你等等”,就摁了挂起找薛锐说了这事。   “看宅子?”薛锐不急着答应或拒绝,只是反问熊乐晨,“你想去看吗?”   “我只能感应有没有异常的存在,不明白他们说的那些风水之类的。”熊乐晨道,“只有我的话,我不去。”   “我也不太了解这个世界的说法。”薛锐道,“不过我能看懂一些‘场’,也能看脉。要是你想去,你就和他说,我们只能看地脉气运,不像其他风水师会给出具体修改的点位。要是能接受,我们就去。”   “好。”熊乐晨当面又摁开电话,把薛锐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了过去。连骐想了想,咂摸出味儿来了:“熊老师,照这么说,你们应该很会看阴宅了?阴宅你们愿意看吗?”   这回是功放,熊乐晨看薛锐,薛锐点了点头。   熊乐晨就回:“可以。”   “好的,那看宅子这事我和我朋友聊一下,确认的话再打扰二位。”连骐道,“不过就算没工作,也随时欢迎二位来玩的……”   又随便寒暄两句,这电话就挂了。   薛锐这才问:“怎么,想去做些赚钱的事了?我还以为你只喜欢吃有能量的东西,钱不钱的都无所谓。”   “我想看看不同人的生活,想看看人类在生活里各种各样的互动。”熊乐晨道,“上次那个朱晓斐家里,就很热闹。”   “你可真是……”薛锐轻声失笑,“喜欢看这种热闹,你最后会成为的别是个邪神吧?”   熊乐晨疑惑:“邪神?”   “就是……”薛锐下意识要解释,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说太细,“没什么,我一直看着你,不会出事的。”   熊乐晨道:“成为邪神,不好吗?”   “对你本身来说,没什么好不好的。反正吃什么不是吃?”薛锐回道,“就是成为邪恶一方的话,容易引来那些所谓正义之士的追杀;还有某些世界里,所谓‘天道’也会对你不好。所以如果不是必要,还是别往邪神方向靠了。”   熊乐晨想了想:“那我应该做好事吗?”   “现在还不用,做你自己就行。而且你现在在做的很多事也算是行善,不用刻意去想这件事,顺其自然就是。”薛锐道,“再说,你距离邪神还很远很远。你连情绪这东西都搞不明白,要到能分辨邪念的地步,还远得很。”   熊乐晨沉默了两秒,忽然冒出一句:“你好像在说我笨。”   ——你可不就是笨。   薛锐心里想着,但这个“笨”也不是令人讨厌的、负面意义的“笨”,只是没什么情感方面的考虑罢了。用这个世界的话来说,就是“情商”比较低,也比较直接。   这种“笨”没什么不好的。在薛锐看来,这个“笨”还反而是优点。熊乐晨是澄澈的、真诚的,他的接人待物,对于薛锐来说最舒服的相处方式。   不过和熊乐晨解释“褒义上的‘笨’”太麻烦,薛锐便道:“不是说你笨,只是觉得我操心操得太远,没什么必要。反正你想去看热闹,我们就去。世间百态,凡间种种,没有我们不能看的。”   熊乐晨道:“是吗?但你以前似乎不太喜欢和普通人来往,还说过他们挺无聊的。如果你觉得勉强……”   “是无聊,但和你一起还不错。”薛锐笑了笑,“你连风水都不懂,没有我怎么办?怎么去唬人?”   熊乐晨道:“风水的话,把那些相关的书籍全都背下来,再照着说……嗯?”   薛锐察觉他的状态忽地紧绷起来,说到一半的话也暂停,顿时跟着戒备起来:“怎么?”   “那个‘能量门’……”熊乐晨组织着措辞,“有人在探查我的黑雾。”   “现在?”薛锐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快十一点了,那个湖边现在应该没人敢夜宿,有人特意去现场了?”   熊乐晨点头。   “可能是云隐门。”薛锐眯了眯眼,“他们在干什么?你一五一十和我讲,我也来帮你判断。”   “好。”熊乐晨仔细感应着远方黑雾,如同现场亲历者般描述起了现场。   ***   夜晚的山中野湖,确实迎来了两名来自青山云隐门的成员。   一个是“真实之眼”孟巍,还有一个就是他的亲爹,也是他的师父。   孟巍其实不想来的,毕竟他和薛锐沟通后,感觉薛锐不太乐意云隐门插手这件事。但云隐门认为,灵脉现世是难得的机缘,不可错过。所以无论如何,至少也要到现场看看。   至于现场的监控和告示牌,他们都知道其存在,也都无视了。这两人直接越过了警戒线,站到了湖边。   “就在那里。”孟巍指着湖中心,“中间,湖面下两米,有东西。”   “我感知到了。”孟父道,“但灵脉应该是富含能量的,‘特美办’的报告也提过此地能量翻涌,我怎么没感觉到?湖底下的到底是什么?”   孟巍不敢说实话。   在他看来,湖底盘踞着的那个影子……和熊乐晨壳子里的东西十分相似。   但薛锐之前警告过,不许传播熊乐晨的情况。孟巍今天本来就自觉是背着薛锐来的,现在要是再把熊乐晨抖出来,被薛锐知道估计就要完蛋了。   所以孟巍犹豫了两秒,只道:“是……有个东西覆盖在能量出口了。”   “什么?”孟父皱起眉,“不会是那个白雾又回来独占灵脉了吧?”   孟巍觉得应该不是,但他也不敢打包票:“不好说。可要是真有什么捷足先登了,我们最好别贸然行动吧?”   “薛先生不也把占了先机的白雾绞碎了,这有什么可怕的。”孟父道,“而且就算不动手,至少要明白占领了灵脉的是什么、有什么本事才行。你这么瞻前顾后的,小心错过大机缘!”   “我这不是怕得罪薛先生……”   “他都没宣告这灵脉的所有权,你瞎操什么心。他现在这个拒绝回应的态度,可能只是不想沾染太多因果,不然怎么会远离灵脉,任其发展?”孟父道,“也罢,我来试探试探那东西。你小心些,要是那东西反击了,你要注意安全。”   孟巍感觉劝不动,只好道:“好吧,你也小心。”   孟父一点头,立时结印起术,冲着湖底那奇怪存在而去!   这术的攻击性不强,带着试探性质,却也不是不痛不痒的。可就是这样一个术,一头扎进湖底之物里却悄无声息。孟父预想的打出一个缺口、反击,通通没出现。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瞬间化解,毫无波澜。   “怎么会这样?那到底是什么?”孟父皱眉,抽出符咒夹在指尖,念动大咒。孟巍看他动作都惊了,意图阻止:“父亲,你别……!”   孟父念咒极快,孟巍还没劝完,只见湖面上强光一闪,一道比人都粗的闪电直劈湖面!眨眼间电光钻入水中,孟巍亲眼所见,那蒙在灵脉上的东西似乎被劈开了一个大口子——   能量就从那缺口中翻涌而出!   “成了!”孟父自然也感应到了变化,正喜上眉梢,却又马上神色一凛,“它要跑!”   话音未落,孟巍就看到湖底那东西窜出湖面,瞬间没入山林,眨眼已没了踪影。孟巍下意识追了两步,视线却已跟不上那东西的速度。他来不及多思考,又听背后孟父诧异惊呼:“怎么可能?!”   “怎么了?”孟巍立马转头返回湖边,只一眼,也跟着懵了。   “怎么会……”他瞪大眼睛,忍不住环顾四周,再次确认一遍。但转了一圈,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灵脉,消失了?!”   至此,磁场探测仪器房中,奇怪的磁场也就此消失。 第56章 ——一比一化身   “他们直接攻击你了?”   薛锐听着熊乐晨的描述,蹙起眉头:“厉害吗?伤着你了吗?”   “没。”熊乐晨摇头,“后面那个闪电打中的话可能会削掉一些,但我躲开了,然后就直接抽走了那些黑雾。我一抽走,‘门’就关闭了。”   实际上,即便被闪电削掉一部分,对黑雾来说也是不痛不痒。这是比壁虎断尾都轻许多的消耗,熊乐晨已经啃走了“门”那边的大部分能量,并不在意这种消耗。   “‘门’关上了?”薛锐文,“那你之后还想吸收吗?还要那部分黑雾等在附近,到下次‘门’打开了继续撑着它吞噬吗?”   “不用。”熊乐晨道,“剩下的能量应该没多少了,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开,我不等了。”   “不要就不要吧。”薛锐道,“这么说,你的那一部分要回来了吗?是能自己回来,还是你要去接?”   “应该能自己回来。”熊乐晨道,“我正在操纵它回归,从空中直接飞越,不用绕路,应该很快就到了。”   借着夜色的遮掩,黑雾也不用太多伪装,行动非常方便。要是以后能学会空间类技能,或许还能直接瞬移,那自然会更快了。   熊乐晨没很担心自己分身的移动,只继续和薛锐讨论在野湖的“所见所闻”:“不过,孟巍应该看到我从湖里跑出来了。他会认出那是我吗?”   “就算认出来,他又能如何?”薛锐道,“就算他告诉云隐门了,就说是你扒在‘门’上——他们认为是趴在灵脉上,吸收了灵脉里的能量,云隐门又能拿你如何?”   他话里话外,很不把云隐门当一回事,事实上他也有这个资格。他徐徐道:“我警告过云隐门,不许打你的主意,要自觉远离你。如果他们因为这次灵脉的事来打扰你,那就是违背我的警告。”   熊乐晨这才知道薛锐警告过云隐门:“你为什么要警告他们?是因为我说我还想当个普通人类吗?”   “一部分是因为这个。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这种门派一旦遇到大能,就会想要攀关系,就像他们来邀请我这样。”薛锐道,“他们会用语言绕你,用一些事来利用你。我不喜欢别人这样对你,所以我警告了他们,让他们离你远点。”   熊乐晨想了想:“如果他们一定要接触我,我也能让他们畏惧我,不敢对我耍花招。”   “人类可是很复杂的,就算你一力降十会,也不会轻易有同情心,但也不见得完全不被利用。”薛锐道,“有时候,一件事对你好、对他们也好。然后他们跟你说清楚了这事对你的利弊,劝你做,你也做了。这种互惠互利,会让你察觉不了他们的利用。”   熊乐晨一想:“你说的这些,‘特美办’不也这样对我们吗?”   “……确实,你还挺聪明。”薛锐一笑,“但你已经和‘特美办’关系不错了,而且他们也不是单纯把你当作借势的工具,反过来还把你当作弱势群体而帮助你。所以我觉得,和你一起与他们交好,也不错。”   熊乐晨明白了:“所以,一直要我付出、顺势从中获得好处,对我也不是真正关心的人,就是单纯在利用我,是吗?”   “是。”薛锐望着他,慢慢道,“你分不清也不要紧,我会帮你鉴别的。就像现在,云隐门想骚扰你,就要先跨过我这关。”   他这发言,已经是在明目张胆地管熊乐晨的人际关系了。偏偏熊乐晨全方面信任他,未加任何思考,就点头:“嗯。”   薛锐微微一笑。   他还待说什么,恰在此时,熊乐晨望向了门口的方向:“回来了。”   “……你的那部分?”薛锐晃了一下神,随即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怎么在门口?从窗进来不就行了吗?”   熊乐晨还没回答,就听到传来敲门的声音。   薛锐更疑惑了:“还敲门?”   熊乐晨径直走过去,打开门。   一个和熊乐晨长得一模一样,穿得一模一样,甚至表情都一模一样的青年,站在门口。   然后他就在薛锐的注视之下,一步跨进来,伸手就拥抱了熊乐晨!   薛锐:!!!   他下意识瞬移到了熊乐晨身边,抬手就去拽那青年。但他的手到了,那青年也消失了。准确来说,青年在拥抱熊乐晨的瞬间,就化为了黑雾,悉数回到了熊乐晨的体内。   薛锐关上门,扭头就问:“怎么回事?怎么还会有个人形?”   “我说不清楚。”熊乐晨也挺茫然的,“这一部分,好像有点自己的意识,但又在我的完全控制下。我能完全感知它,随时随地感应它获取的信息,产生的反馈;同时我的想法也能完全应在这部分,自由地用它行事,和操控我自己没有任何区别……”   他难得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乍听之下还挺令人迷惑的。但薛锐听完后,一下想到了某种可能:“法外化身?”   “……是吗?”熊乐晨道,“我不懂什么修炼之法,但我能确认,这是我的一部分。只是分出去的话,会有点那个……‘主观能动性’?我觉得也不是坏事。或许把它放出去,能自己捕食给我。”   “那你确定能完全掌握它吗?”薛锐问,“假设它吞到了比你这部分更多的能量,它会反噬你吗?”   “它吞噬的能量,是直接传到我这里来的。如果它对抗什么东西的时候需要能量,我也能再分给它。”熊乐晨道,“这部分本身不能消化太多能量,不然会崩溃消散。就像之前我吞噬‘蜉蝣’的时候,如果没有你帮忙,可能也会崩溃。”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要不是成功吞下‘蜉蝣’,这次我也不可能独立吞下这么多能量。”   “那就是法外化身。”薛锐道,“现在这部分回到你的体内,还会有意识和你交流吗?”   “没。”   薛锐伸手:“我看看?”   熊乐晨就把手递给他。   薛锐握住青年的手,细细感知着对方。熊乐晨不像别的人、妖、怪、兽,他没有所谓经脉、功法,薛锐能感知到的,只有磅礴却内敛、没有固定运转路径却依旧稳定的……能量团。   黑雾就是一个连核心都没有的能量团。   “应该没问题。”薛锐略一沉吟,“不过我最近可能会随时确认一下你的状况,你要是觉得有问题,也一定要立刻和我说。我们都不清楚你的成长方式是什么样的,以前都随便来,现在也该注意点了。”   熊乐晨再次毫无疑问地应了他的要求:“好。”   薛锐又想起一茬:“对了,那它变成和你一样的外形,是你的操控,还是它自身的意识?”   “不是我指挥的。”熊乐晨如实回道,“我只让它回来。”   “那就是分身在本能地模仿你这个本体?”薛锐又问,“如果只是模仿你,又为何要拥抱你?”   熊乐晨疑惑:“我回收了这部分,所以就来靠近我了吧?”   “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薛锐想问的是为什么会有拥抱这个动作,但又很难解释。想来想去,薛锐只能道:“你把你的一部分再分出来看看。”   然后,薛锐就有点后悔说这个提议了。   因为熊乐晨放出来的黑雾,很快就再次化为了和熊乐晨一样的人形,然后就挨着熊乐晨站了!   有多近呢?就是从背后贴着熊乐晨,下巴还搭在熊乐晨肩膀上。   两张一样的脸几乎贴在一起,薛锐看得都要恍惚了。   “为什么法外化身要贴着你站?”薛锐微微蹙眉,“这不是你要求的动作吧?”   “我没要求。”熊乐晨偏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分身,准确来说是和“自己”对视了一眼,推测道,“可能是因为我的所有部分,会本能地聚集在一起。黑雾形态就是这样保持的。”   薛锐觉得这话好像没错,可实际表现上似乎又有哪里不对。   “你的分身,出来一定要化为人形吗?”薛锐跟熊乐晨掰扯不清楚,只能旁敲侧击,“要是顶着你的脸到处走,可能会引发误会。而且要是人形,到一些比较偏僻或者敏感的地方去,也会引人注目。”   熊乐晨心念一动,旁边那分身就化为了黑雾:“应该只是在模仿我行事。”   其实薛锐当然懂得法外化身会模仿本体。可一个人形的家伙贴着熊乐晨,即便本质上来说就是熊乐晨自己贴着自己,视觉上也有点闹心。现在熊乐晨二话没说就把它融回了黑雾,薛锐心气儿顺了,问道:“那你现在要把化身放出去捕食吗?”   “可以。”熊乐晨一点头,那团黑雾就从窗口飞了出去。熊乐晨还解释道:“我让它先在这个城市里巡逻。”   “不去太远的地方也好,省得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又白白被削了一部分。”薛锐走到床边,望着分身远去的方向,“它要是发现什么棘手的事,我们就亲自去看看,不必让你的化身贸然处理。”   “好……”   两人聊完这事,又坐一块看视频去了。正当这时,薛锐的手机来了一条信息,又是孟巍发来的。   薛锐当着熊乐晨的面打开了信息。   孟巍:【薛先生,灵脉上的……是熊老师吗?】 第57章 ——杀生暗影   薛锐没回复孟巍的信息。   虽然孟巍还追加了一条,说自己没和云隐门讲灵脉上的东西像是熊乐晨,只是想确认一下。但薛锐依旧懒得理他。要不是薛锐一时间没想起“拉黑”这个功能,估计孟巍就直接要看到红色感叹号了。   而孟巍琢磨许久,打算上门拜访的时候,薛锐和熊乐晨已经“出差”去了。   他们要去看连骐朋友的新房,顺便帮连家看一眼宗祠。连家宗祠计划要扩建了,少不得请大师们来指点指点。本来轮不到连骐来操心这件事的,但连骐和家里聊起薛、熊二人在宋德民事件上的表现,他爸就说那就也请过来看看。不过口头上说的是“玩一玩”,毕竟连家有自己熟悉的大师,这种事不好撞上的。   连骐知道在这种大师面前最好老实点,也跟熊乐晨他们实话实说了。熊乐晨哪里会在意别人也做这个生意,他无门无派又不求财的,回了句“无所谓”,于是连骐就把他们也请去玩儿了。   先去的是他朋友的新房。连骐的朋友也是个富二代,叫何明程,过得比连骐还悠闲——用自己的话说是抢不到家业只能吃点分红。他从国外回来后,给自己置办了一套别墅。这套别墅建在某个大城市的郊外,有所属小区,但邻居之间的距离……只能说没有绿化当着的话,用望远镜能看得清楚别家的三四五楼吧。   “我买这个别墅下来,是想搞搞品种犬繁育的。培养出来带去参赛,帅爆了,我在国外已经看好几个犬舍的名犬了。”   何明程一边带着熊乐晨、薛锐和连骐在各层转悠,一边介绍:“楼上三层当办公和住宿,楼下两层做犬舍和繁育,外面院子可以遛狗和训练。别墅区反正人不多,还能出去遛狗,随便大型犬跑步。”   连骐跟在后面拆台:“你自己还能去附近的高尔夫球场和温泉玩儿是吧。”   “嗨,大家都能来玩嘛。”何明程道,“等这里正式运行,繁育出好狗来,你要不要搞两条去给你镇场子?你那地方,叫人牵着大狗巡逻,还是带着防咬口罩的那种,多帅!”   连骐嗤笑:“你先生得出好狗来再说吧。”   “讲我是狗?欠*了是吧?”何明程跟他插科打诨完,又转头给熊乐晨两人介绍,“这房子我还要重装改过的,不过除了一二楼要打通一些地方,其他应该在格局上不大改了。二位看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熊乐晨提醒他:“我们说过,风水摆设、看日子这些,我们不管的。”   “明白,骐骐说过的,二位就看看这地方怎么样呗。”何明程回道,“要是地方不好,我也省得在这地方搞生意了。不如租出去搞那种别墅外包游玩。”   连骐毛都要炸了:“少叫我骐骐!”   熊乐晨倒是没在意外号细节。他站在窗口处往外望,外头绿化郁郁葱葱,薛锐走过来:“看出什么了吗?”   熊乐晨回道:“一些……死掉动物的影子,算吗?”   “啊?”何明程在后面疑惑,“是附近有什么死狗死猫吗?听说附近还出现过野猪,物业为了安全,有时候会捕杀一些流浪动物。”   连骐也跟着凑话题:“是不是杀了黄鼠狼、刺猬之类的?听说北方把这些动物当家仙。”   “是什么无所谓。”薛锐听到熊乐晨连用词都有点犹豫,知道他又开始说不清楚了,就站出来帮他说,“重点是,这些死气在往这栋房子汇聚。”   “什么?!”何明程听得心都颤了,“为什么会汇聚过来?会害人吗?”   “现在暂时害不了人。死气很稀薄,估计附近死的动物没多少。至于汇聚的原因……”薛锐扭头看向何明程,“你自己不清楚?”   “我?我干什么了?”何明程立马否认,“我可没杀狗杀猫虐待动物啊!我在国外还捐钱给流浪动物救助组织呢,是真喜欢的狗的,绝不是嘴上说着喜欢实际上就虐待的!”   “不是你动手的。”熊乐晨淡淡道,“一般动物死后,也不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能附着在人类身上。除非杀掉的是非同一般的动物。”   其实一般人死后也没这么多力量能附在活人身上,这是熊乐晨在很多世界的经验之谈,但就不必说出来了。   何明程是真冤枉:“我真没杀动物啊两位老师!”   连骐也问:“是不是这栋房子原来的主人在这造的孽?”   “不。”熊乐晨回道,“房子本身是干净的,甚至因为太久没活人活动,比一般城市里的房子都‘干净’。”   连骐:“怎么这个形容听着……‘干净’都不像好词了?”   薛锐还是更有见识一些,直接点了何明程:“你是不是看过动物杀生?”   问题一出,何明程似乎瞬间想到了什么,一下怔住了。   连骐还在那大咧咧问呢:“什么动物杀生?猫抓老鼠,动物园里老虎逮兔子算吗?”   薛锐瞥他一眼:“是人。”   “什么‘是人’?”连骐愣了一秒,忽地反应过来,“动物杀人?!”   他边说边看向何明程,发现何明程脸色僵硬后,就意识到了:“你真看过啊?!”   “那是意外!而且和我没什么关系啊!”何明程赶紧解释,“我就是在外面的时候,去过一个朋友家里。他家养了老虎,就带我们去看喂食。谁知道喂到一半,那老虎就直接扑人了,那场面真是吓死人。虽然把老虎吓开的时候,那个人还活着的。但是后来听说,人刚送上救护车,就被判死亡了。”   连骐听得直皱眉:“这不给那老虎一枪?还傻等在那里,把老虎吓跑了才救人?”   何明程道:“兄弟,你是知道的,有些地方人未必比老虎值钱。”   “……也是。”连骐一听能私人养老虎的地方,也不予置评了,只是啧了一声,“但不是我说啊,你去看了这玩意,晦不晦气啊?你都不去洗一洗的吗?”   “国外谁在意这个哦。你是没看到我那些朋友还谈笑风生的样子,我也不敢露怯啊。”何明程又看向薛锐道,“二位,是那个被老虎咬死的人沾在我身上了吗?那岂不是那天在场的人都有份?”   “别人没看见,不知道,你身上也不是人的死气。”薛锐讲话很简洁,但明了,不当谜语人,“这是一个‘场’,会像一个漩涡吸收动物的死气。等吸收到了一定程度,可能就会形成某种东西,具体是什么,要等形成了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吸收别的东西,也要到时候才知道。”   “伥鬼?”连骐想起传说,“被老虎咬死的人,不就是会变成伥鬼吗?还会引诱人去给老虎继续吃。”   薛锐和熊乐晨都还没涉猎到“为虎作伥”这个成语的典故,因此保持了沉默。   但他们沉默,何明程就更害怕了:“二位,这怎么解决啊?这会不会害到我,害到我家里?还是我不在这里就行了?”   这事薛锐不好出手。一个微小的场,用他的术和法宝都威力过于巨大,这都不是杀鸡焉用牛刀的问题了,而是普通人类很可能承受不住。薛锐只能看熊乐晨,熊乐晨也摇头:“现在还不行。”   何明程傻了:“怎么不行?”   “要么等这个东西成长起来,彻底拔除。”熊乐晨回道,“要么你就少去有死气的地方,让它一直成长不起来。目前这个情况,不影响你活着。”   何明程可不觉得被安慰到了。熊乐晨这语气,就跟医生的“没死就行”一样啊!   连骐也问:“现在不能拔除吗?”   之前收拾宋德民的时候,不是这熊乐晨一伸手,就拔掉了吗?   “不行。那就是个‘场’,就像……龙卷风,但只有风。”熊乐晨可算想到了一个比喻,“要是没东西搅进去,肉眼就无法准确定位它、抓到它。不过要是一直没东西可搅进去,它也没什么威力。”   其实这更像那个能量门,要是光打开一个“门”,什么都不进出,还不用撑着就一直开着,那熊乐晨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它。它就是一个裂缝,要怎么抓得住?而且一个空间属性的“门”,熊乐晨好歹还能学着撑住和关闭。但何明程身上这个吸收死气的场,和“空间”没多大关系,熊乐晨也束手无策了。   “合着就是个不定时炸弹?”何明程直皱眉,“不行,这样我睡觉也睡不安稳。二位有没有那种、呃、符咒或者玉佩之类的,能帮我压住这个东西啊?”   符咒玉石,薛锐当然有,但都是何明程一个凡人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所以他道:“没有,我说过,不搞这套。”   何明程苦着脸:“那可怎么办啊。我这还琢磨搞生意呢,还搞个屁啊。”   熊乐晨道:“往好处想,你搞不搞这个生意,都这样。”   何明程:“……”谢谢,完全没安慰到。   ——这不就是“不管干啥、都在慢性自杀”的意思吗! 第58章 ——红尘作伴   “我猜何明程,一定会再找其他老师看一看。”   高速上飞驰的小型客车上,连骐回头和后排的熊乐晨两人聊天:“毕竟你们说的东西,对我们普通人来说都太可怕,不可能真的完全不在意。所以他要是让别的老师看了,二位别跟他计较。”   正在靠窗座位划手机的熊乐晨抬头:“我们不讲究这些。”   “那就好,就怕老何他不懂规矩,冲撞了二位,这就不好了。”连骐说完,又道,“车上位子都能坐的,二位不用挤在一排哈,随便坐。”   这车上还有一个双人座位,三个单人的,以及最后一排,确实宽敞得很——也不知道连骐干嘛调这么大的车来。偏偏薛锐和熊乐晨还坐在一排,虽然也是一人一个位,但视觉上就有点挤了。   而在连骐特意提醒后,熊乐晨依旧道:“没关系,我们就这么坐。”   “……哦哦,好。”连骐感觉这两位老师的关系可真够好的,也不多劝了,“那我躺一下哈,不好意思,昨天喝多了。双脚落地还好,在车上这么跑有点晕。还是熊老师厉害,在车上都能耍手机。”   连骐说着,就真歪下去了。   熊乐晨没再说话。他想着连骐的话,就在网上查了一下人们都在巴士上做什么。这一查,各种社会新闻一堆,年轻人们秀恩爱的帖子也不少。熊乐晨看了好几张女孩倒在男友肩膀上的照片,还看到配文说什么“身高刚刚好”。熊乐晨偏头望了一眼身边的薛锐,在薛锐回望过来的时候,啪的一下倒在了他肩膀上。   薛锐:???   他正要问,忽然瞥到熊乐晨手机上的画面,顿时明白了,还有点哭笑不得。   最近熊乐晨有个新的爱好、或者说习惯,就是在网上看到一些行为,就会跑来找薛锐模仿。这种行为一般都挺亲密的,熊乐晨也不会找别人,就找薛锐。薛锐还能怎么办?他只能一方面配合熊乐晨,一方面又提醒他,不能对别人这样。   熊乐晨也不想想,不能对别人这样,他还练习这个模仿干什么。反正薛锐提醒,他就应了。   现在熊乐晨靠过来,薛锐就让他靠,还抽走肩膀上的头发免得压住。熊乐晨贴了一会儿,扭头望他,低声问:“为什么说‘身高刚刚好’?我没明白。”   薛锐也低声回:“因为女孩一般矮一点,靠在男友肩膀上,脖子不累。”   熊乐晨对比了一下照片和自己的情况,懂了:“所以我也算矮。”   “你不矮。”薛锐道,“不过你想高一点,也可以。”   “算了,我本来就是完全复制这个人的身高。”熊乐晨道,“是你高。”   “我哪儿算高?”薛锐道,“你想想那些动不动两三米的,你想想你本体。”   “哦,是。”熊乐晨想起自己一大团,随随便便就把薛锐包得伸手不见五指,“那你小小个的。”   薛锐这下真是哭笑不得了。   “谁和你比?你想多大就多大,鲲鹏都没你厉害。”薛锐摁了一下他的脑袋,“靠你的,别乱发散思维了。”   熊乐晨却坐好了:“不靠了。”   薛锐对他这想一出是一出真是毫无办法,可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拧了一下他的脸。   熊乐晨:?   薛锐:“没事,玩你的。”   ***   连骐家的宗祠建在氏族发源地——一个规模不算小的村里。   虽然环境没城里那么现代化,但住的地方还是弄得很舒服的。连骐带人住的是自己一个亲戚家里,也是小楼带院子,和何明程那个小别墅也差不离了。主要这里还有人招待,院子里又是猫又是狗的,比何明程那里当然热闹不少。   当天没去祠堂,先休息。晚上弄了土鸡土猪,配山上现摘下来的野菜,连骐这个吃遍山珍海味的都挺满意。用他的话来说,在场子里天天吵得耳朵疼,回乡下清静几天也不错。主人家还炸了一些当地的小吃来招待,薛锐每个都尝了,然后和熊乐晨低声形容这是什么味道、什么口感。   旁人都没听到他们说话,只以为他们关系亲近地交头接耳。而且除了连骐,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两个看起来很年轻的“老师”是来干什么的,就当是连骐的朋友。后来主人家还拿出了自家酿的米酒,确实挺香,前天刚醉完的连骐又喝上了。   然后就是这个晚上,连骐见识了什么叫“面不改色、千杯不倒”。   薛锐就算了,熊乐晨居然也好几杯下去脸不红心不跳的,连骐和主人家一下就来劲了。结果一晚上,满打满算五个人,生生喝掉了一坛米酒。除了熊乐晨和薛锐,另外三个人都倒了。要不是米酒属于后劲大的,这仨能倒得更早。   于是最后连家人帮着把三人带回了各自的房间,薛锐和熊乐晨自己淡定上楼。   第二天早上,薛锐和熊乐晨一大早按时出现在一楼客厅。   这家的女主人都懵了:“二位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啊?这么厉害!”   “有什么事?”熊乐晨看了一眼手机,“不是说过半小时出去吗?”   按照人类的习惯,早上提前半小时下来吃早餐,时间不是刚好?   “是阿骐跟你们安排要出去玩吗?哎,他都还没醒吧,我家那个也睡得死死的。”女主人回道,“二位要不打个电话给阿骐问问吧。”   熊乐晨当即就拨电话了。   然后等薛锐进厨房端粥出来,连骐也没接电话,甚至已经出现了“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的系统提示音。熊乐晨挂了电话,过去和薛锐吃早餐。   女主人拿出了很多配粥的小菜,还顺道介绍了口感,倒是省了薛锐不少功夫。两人和主人家的夫人、孩子一起吃了早餐,后来又看他们用剩饭喂了猫狗,熊乐晨就和狗玩了一会儿。   女主人还来讲了一下狗的通人性小故事,说是之前有人在外边不远处摔伤了,一时间动弹不得。后来狗发现了那人,就跑回来叫人去帮忙,这才把人救到了。至此之后,这只狗就特别得宠一些,有时熬鸡汤也专门会给它留下整只的鸡腿。   城里人大概觉得这也算不得多好。但在村里看门的土狗,这已经算是不错的待遇了。不是喂不起,习惯如此而已。   女主人离开后,熊乐晨盯着那大黄狗许久。薛锐看他这表现,问道:“想养狗?”   熊乐晨摇头,又凑近他,低声问:“你以前说,曾经想把我当灵兽契约,是觉得我能看门吗?”   “你拿这狗来自比?”薛锐好笑,“你那时候能帮我看什么门?傻乎乎的,我在路上都得防着别的东西把你冲散了,我帮你看差不多。”   熊乐晨想了想:“那就是宠物。”   “你非要这么比?”薛锐无奈,“那时候,就单纯想带着你,作个伴也好。别的没想太多。毕竟那个世界,那时候的我们,都过不了什么太平日子。”   其实那是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的,但主要对薛锐来说是心理上的,对黑雾来说就物理上的了。   熊乐晨好奇他的想法:“你喜欢那样的世界,还是这样的?”   “以前的话,感觉都差不多。和平的地方多收集物资,不和平的地方多锻炼能力。”薛锐望向门外远处的山脉,静谧且围绕着云雾,“很少像这样,更多是单纯停下来休息。”   熊乐晨想起他以前都是不断前进的,疑惑道:“这样休息,影响你修行了?”   “到了我这个地步,修炼已经是一种缘分了,急不得。”薛锐回道,“停下来也是一种调整,不必担心我的修行。”   熊乐晨点头:“我现在可以给你‘看门’了。”   薛锐失笑:“现在也不要你‘看门’,给我当伴就行。”   这话很有歧义,但熊乐晨的思路是从前面“作伴”的说法顺下来的,所以毫不犹豫就点了头。   薛锐想,你要是会被契约束缚,早被我约束八百回了。   但他不会这么说出来,他只是道:“拿你自己比作狗,倒也不嫌没自尊。”   “‘自尊’?”熊乐晨道,“我知道这个词,知道其中逻辑,但我自己不会有这个体会。我当你的什么都可以。”   薛锐终于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手:“……你别说了。”   “为什么?”   ——因为我会忍不住真的欺负你,你还不知道。   “不为什么。”薛锐这么回答,正要带开话题,熊乐晨的手机响了。   是连骐回拨来的。   总结一下,他今天宿醉更严重,真的爬不起来。道歉之后,他表示真正起来得下午了,让熊乐晨和薛锐随意行动,想吃什么、玩什么都由他出钱。   熊乐晨挂了电话,和薛锐面面相觑一阵,问道:“现在,干什么?”   “要么,出去转转?”薛锐想了想,“昨天来的时候,连骐已经把宗祠指给我们看了,我们去附近山上看看。不然今天下午去宗祠,他肯定没力气再去周围爬山了。”   主要是不用一直坐在这里,看着凡人来来去去。薛锐更喜欢只有自己和熊乐晨独处的氛围。   熊乐晨依旧言听计从:“好。” 第59章 ——楼梯   连家的祠堂坐落在一座山的山脚下。   山上乍看着郁郁葱葱,还有通往山上的路,熊乐晨和薛锐就走上去了。没想到这条路通往的不是山顶,而是一个已经废弃的工厂。   这工厂已经破旧得只剩断壁残垣了,屋顶都也只有一半,根本看不出原来是生产什么的地方。周围杂草丛生,没多少人活动的痕迹,倒是有些羊粪鸟屎之类的污秽之物,看起来就是放羊放鸡会路过的地方。   熊乐晨还挺奇怪:“这地方不用了,为什么不铲掉干别的?连骐家那个亲戚,连一个菜园子的地两个月没种都一直念叨,这个地怎么就这么放着了?”   “不知道。”薛锐不是很在意这种事,反正破烂建筑他见得多了。他只是望着山上:“还往上吗?”   熊乐晨也望上去,虽然山中没有路,可这对两人来说不算什么。于是他回道:“走走吧。”   两人就这样走进了连小土路都没有的山林,又是斜坡又是灌木丛,两人却如履平地。这山上不是经济林,而是原始林,树木不那么规律,地面上不一样的东西也多。熊乐晨却看也不必看,边走边跟薛锐讨论所谓“气场”“地脉”的问题。   薛锐道:“这里说的‘气场’,不是指的异常于其他的‘气’或‘能量’,而是指本来此地的‘能量流动方式’。风是能量,水是能量,土地是能量,树木也是能量。万物有‘能’,流转循环,是为‘气场’。”   熊乐晨有点懵:“……不懂。”   他环视四周:“现在我们周遭也有这种流动吗?为什么我一点感觉不到?”   “因为你天生天养,本来就是天地余能汇聚而来。就像人类要呼吸,但一般都感觉不到空气的存在。”薛锐道,“等你的能力再提高一些,或许就能摸到门槛了,一通即通。不过也有可能,你的成长中是不需要了解这种自然之能的。你只需要分辨明显的能量团,将之吞噬,就能长大。所以如果你很强大了还是感应不到,也不奇怪。”   熊乐晨想了想:“人类总比我们这样的……东西,懂得多。”   “因为人类总要建造各种条条框框,然后把自己的认知一个个放进去,形成所谓的‘系统知识’。人类甚至还喜欢制造很多凭空生出来的‘知识’,这种‘知识’,可能很快就会消失、甚至被证明是错误的。但在这之前,‘知识’依旧要被传播。”薛锐道,“就像一个门派里,很多人即便没太多天赋,他们依旧会懂得很多大能才能感知到的事。”   顿了一下,薛锐又道:“知道得多,也未必是好事。所谓‘心魔’,所谓‘桎梏’,都是人自己给自己的烦恼。很多大能都是突破了这些,懂得了、醒悟了,才能更上一层楼。但‘突破’本身,何尝不是一种心魔?”   熊乐晨听得似懂非懂的:“你也还有不懂的吗?”   “我不懂的事多了去了。”薛锐拉着他上了一个大斜坡,笑了笑,“没有人能全知全能。全知全能的是神,是造世主,是一切本源的存在。”   熊乐晨想了想:“如果‘蜉蝣’继续成长下去,能穿透的世界线足够多,算是‘全知’吗?”   “你这么问,算。”薛锐回道,“可是‘蜉蝣’靠汲取其他存在的能量而发动,谁能提供那么多的能量?即便是你我,也就能看到一段时间罢了。要是有谁能支持‘蜉蝣’看得足够多、也足够远,那这个存在本身,也应该是难以预估的强大……”   话音未落,熊乐晨忽然被某种波动吸引了注意力,扭头望向前方:“有东西?”   薛锐自然也感觉到了,收起了没讲完的话头:“去看看。”   反正没人,两人如鬼魅般快速接近了方才感知的地方。到了目的地边缘,他们才停了下来,踩在地面。   这是一个没什么树的空地。   它出现得有些突兀,像是在山坡上忽然变出了一块平地。虽然这个区域也不算太大,三四米见方,但郁郁葱葱的树林间漏了这么一块地,啥树都不长,着实突兀。   更突兀的,是这块空地中间,立着一段楼梯。   是的,一段啥都没连接的,楼梯。   这是一段旋转楼梯,中间一根支柱,楼梯和扶手都是金属制成,黑色的油漆斑驳掉落。它就这么孤零零地伫立在森林之间,大约两层楼高,光用肉眼就能看出上边什么都没有。薛锐和熊乐晨走近楼梯,期间仔细观察了附近地面,也是毫无建筑残余痕迹。   熊乐晨停在楼梯第一阶下边,抬头望着楼梯:“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一段楼梯?它要连接建筑的话,建筑本体呢?要是它是某种“瞭望塔”,可周围的树都比它高,这有什么好看的?   “刚才一瞬间的某种波动,和它有关吗?”薛锐也解释不了这个楼梯,他摸了摸楼梯的扶手,感觉很真实——不,那就是真的、结结实实的——他自己也拿不准这楼梯到底是本来就在这的,还是真有问题。   “我不确定。”熊乐晨掏出手机,对着楼梯就是一顿拍,近的远的、造型材质,手机镜头都忠实记录下来。熊乐晨还跟着摸了摸楼梯扶手,得到了一手灰。   “我只能确定,它现在没有任何异常波动。”他继续道,“它像是本来就在这里。”   “应该不是。”薛锐看了看最下面那层,指着道,“你看这层下面,有杂草被压住了。它在这里的时间,不会超过一株杂草死去的时长。”   熊乐晨:“那是多久?”   薛锐:“……”   好在熊乐晨没纠结于此,他说道:“我上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薛锐说着,还当先踏上去了,还牵着熊乐晨的手,“小心些。”   熊乐晨“嗯”了一声,一手牵着他,另一手再次打开手机录起影来。   两人就这么一层一层地往上走。脚踩在钢铁楼梯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十分真实。熊乐晨边上边数,数到十六的时候,就到了最后一层。   支柱的高度和最后一层台阶一样,看样子像是台阶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有更高一层。这一层也比较宽,像是个小平台,更像是通往某个门口。毕竟这层两边都有扶手,前边却没围栏,如果是个远望平台,至少周围都要围护起来才对。   薛锐和熊乐晨两个大男人的体型一起站在最后一层,还有点局促。好在这楼梯还挺结实,没什么摇晃和倒下的迹象。   “上来看,也没什么变化。”   熊乐晨拿着手机慢慢原地转了一圈,拍了周围的树,也拍了脚下的楼梯:“它就断在这里了。”   他甚至还伸出脚,往楼梯前方试探了几下:“确实什么都没有,再往前走就会掉下去。”   薛锐知道他就算真掉下去也没事,但熊乐晨的行为映在薛锐的眼中,薛锐还是抬手捞住了对方的腰。   熊乐晨望向他。   薛锐:“小心。”   “哦。”熊乐晨再次停止拍摄,放下手机,接着就蹦出了一句,“跳下去吧?”   “我刚要你‘小心’,你就非要反着来,叛逆,是不是?”薛锐先吐槽了他一句,但也没拒绝他的要求。“再往前走会掉下去”和“楼梯往前是什么”,对他们来说可是两回事。想知道答案,直接下去就明白了。   于是薛锐又叮嘱:“我就这么带着你,以免意外。”   熊乐晨依旧百依百顺,手也搭在他的手臂上:“好。”   “那走了。”薛锐垂眼望着楼梯前方空荡荡的虚空,轻声道,“三、二、一。”   话语落下,薛锐扣着熊乐晨的腰,果断往前踏了一步。   他们双双落了下去。   ——风声——   熊乐晨搭着薛锐手臂的手,忽地一紧。   薛锐:?!   他没来得及看,两人已经落到地面。没办法,总共也就三米,自由落体还能有多慢?刚落地,薛锐也不放开熊乐晨,径直问:“刚才……”   熊乐晨:“空间抖动了。”   两人的话撞在一起,导致两人双双顿了一下,薛锐才再次开口:“你说空间抖动?”   “嗯。我感应到了,一个很轻微的波纹。”熊乐晨道,“我以为它会打开一个裂缝,但实际上没有,可能是我对空间的感应还不准确。”   薛锐明白了:“你刚才用力抓了我一下,是担心空间裂缝打开的话,我们会分开?”   “嗯。”熊乐晨点头,“你说过的,我们要走一起走。”   “对,要走一起走。”薛锐垂眼笑了一下,随后又转回正事,“那我们这次,没被传走吧?这里还是原来的世界,原来的时间线?”   “我没感觉到缝隙的打开,应该没改变。”熊乐晨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没事了,不用带着我了。”   薛锐觉得好笑,这都到地面了,怎么还觉得这是“带着”?   但他也依言松开人,回头看向楼梯:“走吧?回去问问村里人,看他们知不知道这个楼梯的存在。”   熊乐晨打开手机地图,在此时的定位打了个标记。   “嗯,走吧。” 第60章 ——宗祠   薛锐和熊乐晨回到村里一问,果然没人知道那个楼梯的存在。   有些人倒是想起了荒废的旧厂,问是不是旧厂遗址附近的东西。但熊乐晨和薛锐很清楚两者之间的距离,明确表示肯定不是。   熊乐晨想了想,又开始转而问村子里有没有人失踪。   “啊?没有吧。而且村里年轻人很多出去打工的,谁知道是出去了还是失踪哦……”住处的女主人回忆片刻,忽地灵光一闪,“哎,我想起来了,前几年有的。我记得是时间没隔多久,附近几个村就接连失踪了好几个孩子。当时都说有拐子在附近游荡,让大家都仔细看着点孩子。那时候我大女儿还上小学,本来自己去自己回的,吓得我都接送了好几个月。”   熊乐晨问:“知道细节吗?”   “这就不太清楚了。”女主人摇头,“我只模糊记得是哪几家出的事,但谁敢去问后续哦,这不是往人心头上插刀吗?”   熊乐晨问:“能告诉我是哪家吗?”   “呃……”女主人倒也没到警惕的程度,就是很疑惑,“为什么要知道这个啊?”   “特美办”保密原则,熊乐晨不能跟她直说“可能是楼梯导致失踪”,只能道:“好奇,随便问问。”   薛锐听了都好笑。这个话题起得突兀,转折得生硬,哪里“随便”了?   也不知道女主人是不是觉得这个话题太怪,随便回了几个人的名字,就走开去干活了。熊乐晨虽然能记下名字,但也不知道他们都住在哪里,只得把这个话题按下不表。   午饭的时候,连骐终于爬起来了。   不过他看起来依旧不怎么精神,仿佛走都走不稳。熊乐晨多看了他几眼,连骐就摆摆手:“没事,我习惯这样了,待会儿吃完饭搞点冰水,就能清醒很多。”   事实也如他所言,午饭后又歇了一会儿后,一杯冰水下肚,连骐就振作了许多。   下午,一行三人出发去宗祠。   路上熊乐晨给连骐看了楼梯的照片,又问起他知不知道这个东西。   “啊?我哪里知道去?”连骐回道,“我也是偶尔回来的,你问问村里人呗。”   “你亲戚家里的人也说不知道。”熊乐晨道,“我把照片发给你,你想办法确认一下。”   他这么说,连骐半宿醉的脑袋瓜就转动起来了:“熊老师,这东西有问题?”   “不好说,你确认了才知道有没有问题。”熊乐晨顿了顿,又道,“或者,现在再去看,可能也能知道。”   “啊?”连骐有听没有懂,“什么‘现在再去看’?这东西在哪发现的?”   “山里,我把坐标分享给你。”熊乐晨道,“附近应该没什么土路。”   连骐一下苦了脸:“那我眼下的状况,估计爬不上去。明天去行不行?”   “不用你去。”熊乐晨道,“看完宗祠,我们再上去一次就行。你去村里调查其他人知不知道这个楼梯,还有,查一查这些年村里的人口失踪情况。”   “……熊老师,你是给了我两个大任务啊。”连骐抹把脸,“行吧,我也不用一个个去问了。反正我给你搞来就是了,二位也别问怎么来的。”   连骐家里关系网复杂,即便回到内地来也颇有能力。不过熊乐晨和薛锐都不在意这些方面,就算连骐不说“不要问”,他们也不会多想这件事。   三人就这么到了连家宗祠。   说是宗祠,实际上和一座小庙也差不离了。虽然还没开始扩建,门脸看着已经相当气派,至少大门、围墙和门头都很规整,没有任何脱漆、斑驳的迹象。连骐打开锁,推门进去,里面的院子也相当干净。   当然,不是说一尘不染,落叶之类的还是有的。但看得出常有人打扫,院子一边的大树上也挂满了红色布条。正面建筑的门开着,香火的味道从里面传来,看来这地方还是每天都有人来上香的。   连骐先去上香,然后就和薛锐、熊乐晨绕着宗祠走了一圈。   熊乐晨虽然是“信息位”,但这回也只能陪跑。薛锐则在参观完后,又了解了扩建的大致方案,给出了评价。   “现在这个范围内,能流动和装载的气确实已经到了极限。”薛锐站在院子里,望向半空,缓缓道,“扩建的话,如果东向的墙超过五米,西向的超过三米,就要在墙上开窗或者开门。不然气从山体两侧转来,到了围墙处被阻挡,会流转不顺。   “若是不开,气会积累在东西两处。数年内,确实能把此处端起来,叫你以为能水涨船高、乘风而起,却是假吉实危之兆。直到未来某一天,这里承载不了那么多氤氲于此地的气,屏障就会崩溃。如堤坝坍塌,一切都会被洪流冲散和淹没。   “不管之前起得有多高,都会被这糟乱之气冲塌。而且就算这几年内获得的已经全部失去,这场‘大水漫灌’也不会停止。所有和这里相关的人都难逃这一劫,就算你在天南海北,也会被严重影响。此煞之急、之重,就算你到时候察觉了,想办法挡住,也不可能赶上第一波。气运变差是免不了的,或大或小而已。”   薛锐难得对别人说这么多话,听得连骐都懵了。他强制开机的脑子仔细琢磨了一会儿,琢磨出了厉害:“就是说,要是阻断这个气,几年内可能有人发达,但是以后必定倒霉?而且倒霉的不止这几年得了好处的,没得好处的也要被白挨几拳几脚,对吗?操,这不摆明了我家是最大的冤大头吗?!”   薛锐点头。   “懂了,肯定开窗,必须开!”连骐立马掏出手机记下来,还问,“还有别的事项要注意吗,二位老师?”   薛锐又点了好几个地方,连骐都一一细问清楚,并且记下来了。比如树挪不挪,院子里的水渠要不要调整,宗祠里的主建筑扩建的规模等等。一通说下来,连骐人都精神了,那副在场子里的精明模样也显露出来。他唯一的遗憾是薛锐和熊乐晨不像其他大师那样有符、器可请,不然请一两件回来,更能安心。   就这么在宗祠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出来后,连骐和两人分别了。   他虽然精神层面上已经清醒,可还是没什么爬山的力气。于是他自觉表示自己去查之前熊乐晨吩咐的两件事,要是还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打个电话就行。   熊乐晨应下后,就和薛锐再次往山上进发。   楼梯的地图标记在熊乐晨手里,但薛锐并不需要比对,带着熊乐晨就从没路的地方上了山。熊乐晨一不抱怨路难走,二不质疑薛锐到底认不认识目的地,只跟着他走,还聊天:“你刚才和连骐说了好多,都是我不懂的东西。”   薛锐闻言,偏头看向他:“你想懂?”   熊乐晨点头:“好像和你之前说的那些‘气场’‘地脉’之类的有点关系。”   “不必懂。”薛锐轻声一笑,“唬他的。”   “……嗯?”熊乐晨难得有这么明显的疑惑语气,“都是骗他的?”   “要他做的事,总归不是在害他。但说辞,都是临时乱编的。”薛锐道,“和他说具体的概念太麻烦,而且和这个世界的某些认知可能还不一样,不如就真真假假,编一套合理的说辞就行。反正玄之又玄的东西说得越多,他越不明白,也就越相信。”   熊乐晨:“……我也被你骗了。”   他的语气还挺平淡,可在薛锐耳里,怎么听怎么有一种“委屈”的感觉。薛锐失笑,伸手来牵他:“是我不好。下次我要骗人之前,先告诉你,你就不用都去记、去理解了。”   熊乐晨乖乖被他牵着,跟着他走:“如果你不说,我的确分不出你在骗人——尤其在这种我不明白的事情上。”   “别人撒谎你就看得出来?”   “有些人撒谎迹象很明显,和自然状态差别很大。”   “那我差别不大?”   “刚才骗连骐的时候,几乎和平时没区别。”熊乐晨仔细回忆一番,“我很少见你紧张,你最紧绷的时候,还是以前差点打不过有四个翅膀的怪物那次。”   “那次我俩几乎都要没了,我能不紧绷吗?”薛锐当然也对那场恶战记忆深刻,“而且我紧绷,不是因为觉得打不过所以心慌。而是因为我已经全神贯注到了顶点,我全心全意投入战斗的时候,就会非常紧绷。”   “嗯,我明白的。”熊乐晨道,“不过我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那次刚开始的时候,你别管我,是可以跑掉的。你留下来一起打,因此才差点‘殉情’了。”   “‘殉情’是这么用的吗?”薛锐再次哭笑不得,又有点没好气,“你上哪学的这个词?”   “网上。”熊乐晨道,“有个电视剧里,男主和并肩作战的朋友一起死了,有人说这是‘殉情’。”   薛锐想叹气,但最终只是说了一句:“你回去自信查查‘殉情’是什么意思,下次你再说,我可不会再给你机会重说了。”   熊乐晨觉得他这个说法莫名其妙的,可还是依言点头了:“噢……”   两人就这么一路上到了刚才看到楼梯的位置。   情理之外又意料之中——楼梯不见了。 第61章 ——森林迷踪   薛锐带路,正常情况下必然不会有错。   熊乐晨手机地图上的标记也证实了这点。   但空地确实还在,旋转楼梯也确实没了。两人面面相觑一阵,最后熊乐晨把拍摄的所有材料都发到了“特美办”的群里,还把目前已知的所有信息都语音输入为文字,发了出去。   不过他没说跳下来的时候,有空间波动的事。之前他和薛锐已经说好,不和其他人透露自己的“空间掌控”能力。   可他不说,“特美办”却自己提起来了。   杜芳芳:【森林楼梯?附近有别人见过吗?当地有人失踪吗?】   人失踪应该是和空间波动挂钩的,杜芳芳这话,显然是知道旋转楼梯的特性。甚至于,这个楼梯还有个固定的名称。   于是熊乐晨问:【什么是森林楼梯?】   杜芳芳发来了一篇资料。   熊乐晨打开一看:“还真是在森林里会莫名其妙出现楼梯。”   薛锐这回不挤着他看资料了,换了个欺负人的方式,说道:“给我念念。”   熊乐晨还真给他念了。   “森林楼梯”,顾名思义,就是在森林深处出现的楼梯。它的出现通常都很突兀,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甚至还不是固定形态。这个概念第一次被人们所熟知,是因为一名森林搜救员在网上的发帖。   他说自己在森林中搜救的时候,就遇到了森林中的楼梯。他出于好奇登了上去,感觉很压抑,待了不到一分钟就下来了。他没和任何人说这件事,但他的同事还是发现了异样。因为他认为的“脱离队伍几分钟”,实际上是两个小时。而且当天的搜救活动也非常不顺,非但人没找到,搜救犬也走丢了一只。   在资料中,“森林楼梯”被定义为“通常出现在森林失踪案件现场附近”。它并非完全神秘的,甚至于在某些森林相关的组织中,它是被成员们熟知的。大家都知道,看见了“森林楼梯”,不要靠近、不要登上去、尽快远离。   “也就是说,先有失踪案,才会出现楼梯?”   薛锐又不是真要熊乐晨念完那一大堆资料,听了个大概后就打断了他:“楼梯的空间波动,和失踪案无关?”   熊乐晨快速浏览了一下后面的内容,摇头:“资料里没说有没有关系。”   就算是相关的,也未必是因果关系,官方材料不能在不确定的地方乱推测。   薛锐又问:“既然这么多人见过,没人研究过这楼梯到底怎么回事吗?”   “‘森林楼梯’不是一直固定在一处的,即便做了标记,也难以再次找到。”熊乐晨道,“就跟我们一样,都是巧遇。有些人甚至也不会觉得这东西奇怪,只以为是什么建筑的残骸。”   薛锐是彻底不看那资料了,只问熊乐晨:“可照这么说,楼梯本身就是无害的。这和你感应到的‘空间波动’相违背吧?”   “资料里说,有人从楼梯上掉下来过,但除了坠落伤害,别的没事。也没人说自己在楼梯上被传送到了别的地方,或者目睹过同伴上楼梯后消失。”熊乐晨几乎用资料上的原话回答了薛锐,“可万一有人真的被楼梯‘带走’到了别处,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人们也难以知道。毕竟楼梯会消失,而失踪者只会被定义为在森林里走失。”   顿了一下,他又道:“对了,资料里记录的坠落,不是亲历者自己自主掉下去的。他的证词是,他登上楼梯后,看到了森林中的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像人,但他不确定。等他下了楼梯去看的时候,却再也没见到那个影子。然后他又上楼梯了,等了一会儿,就再次见到了那个影子。他仔细观察的时候,影子忽然消失,接着他就被推下了楼梯。”   薛锐问:“意思是那个影子瞬间到了他背后,袭击了他?”   “不确定,他没看到。”熊乐晨回道,“他说自己产生了几分钟的晕眩,看周围都不像是之前所处的树林了。不过晕眩停止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医院检查的结果显示,坠落导致了脑震荡以及脊椎损伤,不好说他看到的异常颈项是不是幻觉或者眼花。”   “那这个楼梯确实有危害性,只不过不是很大。毕竟上楼梯都是自愿的,不上去都没事。”薛锐道,“不过,它奈何不了不上去的人,遇到它的人也对它是束手无策的吧?”   “是的,基本就是这样。除了警告,没别的办法。”熊乐晨先回了这么一句,然后思考了一番,又道,“如果它消失的瞬间,我在现场,或许可以试着抓住楼梯。不过,资料里写没人目睹过它的消失。有人曾经在它附近待了几个小时,它也没消失。或许,它就是不会在人的面前消失的。”   薛锐道:“我们今天早上要是试着攻击它,或许就能知道它是什么了。”   熊乐晨道:“它只是个建筑。而且当时我们都没感应到它具有什么异常能量,没攻击它本身也很正常。”   “我不是在懊恼,你怎么像是在安慰我似的。”薛锐好笑,随后又问,“对了,登上楼梯后,时间比例一定会错乱吗?”   “提到了几例,但没下结论说一定会乱,而且每个例子的缩短比例也不一样。”熊乐晨道,“我们今早被缩短了吗?我没注意。”   “我也没注意,但就算有,应该也不明显。我对时间的感知没出现很大误差。”薛锐道,“那这个楼梯,你上报完,这事就结束了?”   “我问问。”熊乐晨在“特美办”里发信息问,此时同事们在群里已经刷屏讨论许多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强调千万不能再上楼梯。熊乐晨先是应了,然后再问要怎么处理此事。   卢萍回复:【不用你们再有什么行动了。森林楼梯的危害性等级很低,预防就可以避免伤害。我会帮你上报这个消息,之后政府机构会找别的理由,让大家远离这些森林楼梯,不要上去。】   杜芳芳:【我猜当地人不会当回事。尤其小孩子,他们很容易胡乱攀爬的。】   熊乐晨:【我听说当地近年来有些孩子失踪了,不知道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卢萍:【要是都是楼梯干的,那这楼梯在这地方出现得也太频繁了。不可能当地都说没见过、不知道。】   卢萍:【最近当地有人失踪吗?】   熊乐晨:【不知道,我可以问问。但村民说本地人经常出去打工,他们无法保证信息的准确性。】   卢萍:【我让人去查一下当地的报警记录吧。】   熊乐晨想了想,回复:【有人已经去办这件事了,有消息我就发给你们。】   杜芳芳:【什么人能比警方信息还准确啊?】   熊乐晨:【那你们也查吧。】   卢萍:【两头都查,到时候相互核对就行。你们在那边要注意安全,即便薛锐厉害,也别贸然接近森林楼梯。】   熊乐晨:【好的。】   发完信息,熊乐晨终于放下手机:“不用我们处理了,那我们回去?”   “好。”薛锐之前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等他发信息处理完一切,闻言才应了一声。   随后薛锐又自然而然地牵起了熊乐晨的手,带着他往下走,还随意地聊了起来。   “你看东西的速度很快,理解得也很快。”薛锐道,“比我自己看省力多了。”   “我其实不是用眼睛在‘看’。”熊乐晨回道,“我只是释放一点点稀薄的雾气,快速覆盖上去,就能获取一整页的信息了。”   他本来就没有“眼睛”,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扫描或者拍照。瞬间获取,当然也就读得快了。   “那我让你念,岂不是在浪费你的时间?”薛锐道,“你要是不想念,也不用这么老实,一直一字一句地念出来。”   “你想听,我就念。”熊乐晨道,“没什么紧急的事,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回应你。”   薛锐听出了一种“被宠着”的感觉。   有点诡谲,又有点令人愉悦。   “那以后我需要护法的时候,你在我旁边帮我念功法吧?”薛锐牵着他,一路往下,“你的声音很平静,适合念功法给我引导。而且功法对你没什么用,念了也不要紧。”   “可以。”熊乐晨回道,“不过,你是不是在说我念东西没什么抑扬顿挫?”   薛锐暗道这次你还挺聪明。   但他回的是:“是没什么情绪起伏,但确实也不需要,平稳地读出来就很好……”   两人一路往下,快到山脚的时候,连骐忽然来了个电话。   “熊老师!村里还真他妈丢了人……哎我讲错了,是真有人失踪了!”   连骐的语气很震惊,也很急切:“而且就这几天失踪的,刚才忽然就有人到处问见没见过一个人,大家都说最近没见着。现在好像有一帮人已经出去找他了,还有去山上找的,你们碰到了吗?”   “没碰到。”熊乐晨如此回复,毕竟他和薛锐走的不是既有山路,碰不到人也很正常,“知道具体情况吗?”   “还没问清楚,急匆匆来急匆匆走的,我再去问问。”   “嗯,那我们回去再说。”   熊乐晨挂了电话,看向薛锐:“‘森林楼梯’果然是出现在森林失踪案件现场附近。”   薛锐则是道:“那些人上来搜救了,我们见过楼梯,他们未必不会见到。”   熊乐晨立马又举起手机:“得提醒他们不能上楼梯。” 第62章 ——质疑   熊乐晨和薛锐两人回到暂住的小院,连骐也大致打听清楚了情况。   据说是村里的一对夫妇,其中妻子前几天回了隔壁村的娘家,独留丈夫一人在家。从三天前开始,妻子给丈夫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也没接。前天,妻子回家来看情况,就发现丈夫不在家了。但毕竟丈夫是个成年男人,身体健康、心智健全,指不定自己临时去哪了。因此妻子虽然把邻居和亲朋好友都问了一圈,都没得到太有用的回复,不过还是没急着报警或者出去找。   直到昨天一整天也没见人,妻子终于在今早急了起来。她早上去报了警,回来后就开始挨家挨户问起丈夫的行踪。到了下午,这事终于闹得全村皆知。这夫妇俩的亲朋好友,也开始在全村范围内找了起来。   “据说那个男的,只带了手机出门,家里现金、交通工具之类的,都还在家里。”连骐补充解释道,“虽然这年头,带了手机等于带钱。但也这么多天了,手机也该没电了吧。再说这地方,公共交通只有班车巴士,不开自己的车出去的话,蹭别人的车肯定很容易被发现。”   熊乐晨问:“打电话还能通?只是没人接?”   “这我不清楚了。”连骐顿了一下,又凑近神秘兮兮地问,“二位老师,你们是提前知道什么了吗?我都不知道这地方还有人失踪了,你们怎么一来就问失踪人口?还有,你们发给我那个楼梯,千叮咛万嘱咐说见到了别上去,我让人转达的时候,村里人也是莫名其妙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山里还有楼梯。那楼梯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到了这步,熊乐晨也不能完全隐瞒了,毕竟当地人是真有可能见到“森林楼梯”的。于是熊乐晨回道:“这楼梯是随机出现的。要是出现了,登上去的话,有可能会失踪。”   “哈?!”连骐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神奇东西,“失踪?是说人走上楼梯后会被传走吗?传去哪里啊?”   “知道去哪,还是失踪吗?”熊乐晨反问他,“而且也不是上去就一定会消失的,所以只能提醒注意,别作死。”   “那那个失踪的人,也是因为上了楼梯而失踪的吗?”   “这不清楚。”熊乐晨回道,“我只能告诉你,这种奇怪楼梯的出现往往伴随着失踪案,但未必有因果关系。”   “神奇,真他妈神奇。”连骐啧啧感叹,“熊老师,你可真是博学多闻,连这东西都知道……”   连骐还不知道熊乐晨和薛锐是官方部门的合作者,只当他们是某个类别的“大师”,因此十分感叹。不过不管如何,这村里的事都和他们没关系了。连骐正和两人商量离开的行程,门外忽然哗啦啦来了一大群人,气势汹汹的,看着就来者不善。   不过熊乐晨、薛锐怎么可能怕凡人?连骐也是最凶险的地方混出来的,同样镇定得很,就这么看着众人闯了进来。   还是这个住处的男主人从楼上下来,迎上去问道:“你们这是要干嘛?这么多人来我家里面,要吓死人了!”   “老六,你家这几个客人,是不是知道连三哥去哪了?”带头来的人盯着坐在客厅里的熊乐晨和薛锐,“他们早上就在问村里是不是有人失踪了,但那时候,连我们都不知道三哥不见了。他们怎么知道的?”   “啊?还有这事?”男主人早上也宿醉,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只能转头看熊乐晨和薛锐。连骐见势不妙,正皱着眉想插话,熊乐晨就淡淡开口:“因为我们发现了会让人失踪的楼梯,所以想确定一下,这个村子里是不是真的有人失踪了。”   “什么东西?”来质问的众人一脸莫名其妙,“什么让人失踪的楼梯?”   “我不是让人跟村里人都通知了吗?”连骐终于插进了对话,“你们进山找人的那些知道这事了没?让他们小心点,别上那玩意儿去找死!”   “我们在这找人,你们讲什么楼梯不楼梯的?”带头人根本没听懂,索性也不多想了,就盯着熊乐晨和薛锐,“总之,他们要是不讲出三哥在哪,别想离开这里!”   连骐眯了眯眼。   他请来的客人被刁难,就等于不给他本人面子,他都多少年没受过这委屈了。连骐盯着带头的人,冷声道:“怎么,这是威胁我们?”   闯进来的这几个都不知道连骐的身份,只觉得这个年轻崽口气嚣张。一个外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本地人哪里忍得了?带头人瞪着他,皱眉道:“这不是威胁,就想让你们讲清楚。要是和你们没关系,你们为什么要问?别拿那什么楼梯来敷衍我们,骗小孩的话,谁会信?!”   连骐知道和这群人讲不了道理了,掏出手机划拉了几下,那带头人就几步迫近他,伸手想抢他的手机:“你想干什么?是不是在联系同伙……!”   连骐的宿醉还没全好,猝不及防被他拍掉手机。只听“嘭”的一声,手机径直砸在了地面。   连骐的火腾地一下就飚了起来,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一下就站了起来:“你他妈……”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男主人赶紧上前,隔开两边,“这不是外人,这是连光富家的老三连骐,也是我们连家人啊!别大水冲了龙王庙!”   “什么?连光富的小儿子?!”众人一惊,原本冲动的情绪都被镇住了不少。连光富是这个村子的连氏宗族里最显赫的人,村里人对他家的情况自然如数家珍——虽然有真有假——但连光富有几个孩子自然是很清楚的,毕竟族谱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就是他啊。”男主人解释道,“他难得带朋友回来玩两天,昨天刚到、晚上喝醉,一直到今天下午才醒,怎么可能和连三哥的失踪有关?你们可别闹了!”   “那他那两个朋友怎么回事?”带头人梗着脖子道,“他们今早上在村里问有没有人失踪,这是事实吧?好几个大人孩子都被问到了!”   连骐忍无可忍:“他们是我请回来的大师!看宗祠扩建的!你们在这怀疑他们,不想过了是不是?!”   他讲话嚣张起来就无法无天的,吓人得很。众人被他的表述再次惊到,惊疑不定地来回看着薛锐和熊乐晨:“他们,是风水师傅……?这么年轻?”   村里看这些的老师年龄都很大,相比之下薛锐和熊乐晨的外表着实过于年轻了。连骐听他们怀疑熊乐晨两人的身份,真是气不打从一出来:“不要用你们的想法去质疑老师,他们是不是真的,我他妈不知道吗?!”   说真的,村里人还真不是很信连骐的眼光。毕竟连骐看着也还年轻,年纪大的人总觉得他这个年龄的人在某些方面的见识还不够多,认知不够牢靠。   但众人也没当面说出自己的评价,只是有人提议道:“既然是风水老师,那来算一下连三哥在哪啊?他们要是靠预知知道的连三哥失踪,那不也能算出连三哥在哪吗?”   要不是这里是亲戚家,是自己要祭祖的村子,连骐真是想直接掀桌了。   熊乐晨却在这时候起身去捡起了他的手机,递给他。   连骐:?   “要我算,也不是不行。”熊乐晨道,“我可以试着去看未来,找一找他的踪迹,但是,你们用什么代价来交换?”   薛锐跟着他起身,站在他身边。   村里人道:“这是帮忙救人,还要收费……”   “我请他们二位去解决我场子里的事,你们知道花了多少钱吗?我再请他们来看宗祠,又花了多少,你们清楚吗?”连骐的手快速划拉了几下手机,冷笑道,“你们先莫名其妙来怀疑他们,现在又要强行让人家免费帮忙,自己听听可不可笑?我劝你们,与其在这里和我们纠缠,不如赶紧去报警,配合警察调查,别在这浪费狗屁时间。”   “早就报警了。”带头人道,“这两位大师提前知道连三哥失踪的事,我们也会一起告诉警察的。既然大师不配合,那就去和警察说吧!”   连骐真是被他们气笑了。   但他也是真不想和这帮人计较了,实在掉价。   “二位,别管他们了,回头车到了我们连夜就走。”连骐转头上楼,准备回房锁门,“你们好心提醒他们不能上楼梯,换来的结局就是狗咬吕洞宾,随他们爱信不信!”   熊乐晨闻言,也转身往楼梯方向走。带头人下意识说了句“你们不能走”,薛锐就偏头盯了他们一眼。   不知道是这眼神太凛冽吓人,还是薛锐的威压,总之众人一下就被冻住了似的,讲不出话、也动弹不得。直到三人都上楼,完全消失在大家的视野中,上门质疑的人才逐渐解除了这种无法动弹的状态。   “刚刚那是……巫术?!” 第63章 ——迷失的孩子   “你刚才说的看未来,找失踪者的踪迹,不会是翻找世界线吧?”   薛锐刚跟着熊乐晨进到他的房间,关上门,径直问道:“你要从上次经历过的那些世界线里,找出和这次最接近的,然后依据后面的情况来判断那个人在哪里?”   “可以试试。”熊乐晨道,“那些世界线,我虽然没完全记住所有细节,但可以试着去回忆,一个个点去对。如果能找到现在这条,我能去看看后面分叉出去的那些,看是否有提到这个失踪者的部分。”   薛锐一时间无话可说。   虽然熊乐晨无法有感悟和突破,但这也正是他的优势。换做别的修者,即便有记下所有世界线的本事,也会在一一翻找的时候被那些“未来”影响心态,进而有可能产生心魔。可熊乐晨不会有心魔,他甚至不会有太多感想。对他来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是很容易判断的事。   薛锐甚至不知道要不要赞同他这么做。   想了想,薛锐只能道:“你确定要是你找到类似现在的这条世界线的话,不会过于依赖后面那些已知情节?”   熊乐晨道:“即便我找到现在这条了,往后还有无数条分叉。我这次的目标,只是要找到有没有关于那个失踪者的信息。要是我每遇到一件事,就去翻找世界线寻求结果,太麻烦了。”   “……也是,是我魔障了。”薛锐道,“那你现在想做这个吗?反正这事你做不做都行,你要是想玩,可以玩玩。要是你只是随口一说,那也不必逼着自己做。”   熊乐晨道:“可以试试。”   “那你试。”薛锐道,“我看着你,给你护法。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我会把你拉出来。”   熊乐晨点头,随后他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像个忽然失去了灵魂的傀儡。   薛锐知道他是去翻找回忆了,对人类外形的掌控就松懈了下来。看着他这样呆立在原地,薛锐有点后悔没叫他坐下来,再去搜寻世界线。即便知道这个人形只是个壳子,壳子什么表情动作都不会影响到黑雾,可每次见到熊乐晨失去神采或者忽然僵住,薛锐心底还是不由得咯噔一下。   他掩住心底那种隐约的躁动,走近熊乐晨,将对方抱了起来。   “……嗯?”   熊乐晨的眼睛一下就动了,聚焦在他脸上:“怎么?”   “没怎么。”薛锐把他放到床上,躺好,又捂住他的眼睛,“你就那么睁眼站着,有点怪异,我想让你躺下。你闭眼,慢慢想吧。”   “吓到你了?抱歉。”熊乐晨乖乖闭上眼,“下次我会先做好准备的。”   “在别人面前做好准备就行,在我面前,就随便你。”薛锐收回手,但人没离开,就坐在床边,“反正我可以直接把你放好,你又不会反抗我。”   熊乐晨“唔”了一声,再次不动了,沉浸到了回忆里。   薛锐垂眼望着他,也一动不动。   ——说你不会反抗我,你还真不反驳,傻东西。   ***   十来分钟后,连骐来敲了熊乐晨的房门。   开门的是薛锐,连骐乍一看到是他,还怔了一下:“薛老师?熊老师呢?”   薛锐就站在门口,毫无让开的意思:“走了一天,休息。”   “哦,确实,今天辛苦二位了。”连骐道,“我已经叫人来接了,晚点就到,咱们吃完晚饭就走哈。”   薛锐神色淡然,“嗯”了一声,显然不准备展开对话。   连骐却还有话:“待会儿晚饭我也不想下去吃了,等下吃到一半又有什么人跑来叽叽喳喳的,烦都要烦死。我爸又说不许在村里动手,那我避开总行了吧。二位怎么打算?不想下去吃的话,不嫌弃就来我房间里一起吃?”   薛锐道:“送来这里就行,我们自己吃。”   “哦,好。”连骐点头,“还有,警察应该不会来找我们调查了。那个连三哥前天就不知所踪,昨天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和我们屁关系没有。别听那些人乱吓唬人,小儿科的水平,还想吓到我?可笑!”   连骐说“警察不会来”,那就是真的不会来,他至少有本事探听到这件事的动向。   他还问:“对了,之前说的失踪案,还查吗?二位想查的失踪案,应该是想看和那个楼梯有没有关系吧?说实话,看到刚才那帮人,我不想查了。他们要作死就随他们去,我这几年也不会回来祭祖了。啧,要不是怕宗祠乱扩建影响到我家,我连扩建宗祠这事都不想管了。”   “随便。”薛锐的态度依旧很淡然,“查不查都无所谓。”   反正已经提交给“特美办”,有必要的话他们会去处理。   “行,那就不管了。”连骐道,“吃饭和回程的事,劳烦薛老师跟熊老师说一声。这次行程给二位带来的不愉快,也请二位多包涵。我安排得有差池,给二位道歉,稍后也会有些薄礼,二位别放在心上。   “对了,刚才那些上门找茬的人,之后也会受到教训的,绝不会让二位白受这个委屈。回头有结果了,我也会告知二位。”   薛锐其实根本不在意那些普通人的命运,又哪里会计较连骐所谓的“赔礼”是什么,于是他只是继续淡淡地“嗯”了一声。   连骐没别的话可说了,终于离开。   薛锐也关了门,再次退回房中。   ***   然而一个半小时后,连骐信誓坦坦保证“不会来调查”的警方,还是上门了。   他们来调查的,却不是和失踪的连三哥相关。   “什么东西,怎么又有两个小孩不见了?”   连骐听得直皱眉:“这村里三天两头有人走丢,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一年都来不了一次,熊老师和薛老师更是第一次来,怀疑我们也太夸张了吧。”   警察还没来得及说话,跟着来围观的人就道:“那两个孩子早上还和哥哥去山上玩,下午就不见了。这两人上午和下午都上山了,可不就嫌疑最大么……”   连骐听得火冒三丈,一看又是晚饭前来找茬的那些人之一在发言,立马开骂:“放你妈的屁!你怎么不说下午一群人上山去找人的时候,有人把小孩拐走了?”   “你……”   “好了,都别吵!”警察拦住双方,“我们只是来问一下,不是说谁有嫌疑,不相关的人不要在这影响我们调查。”   随后,为了彻底隔开那些看热闹的人,警察借了一个房间,准备带连骐等人进去单独询问。   到这份上,连骐已经完全迁怒警察,彻底不想配合了。他进房间就是一句话:“我要联系我的律师,律师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   这会儿来出警的还是当地村级派出所的警察,哪里遇到过这种电视剧里才见过的举动?于是他们劝道:“刚刚我们也说了,只是要问问情况,不是说你们有嫌疑。你们只要说清楚今天都干了什么,见没见过两个小孩,谁可以证明,就可以了。要是有别的消息,也可以告诉我们。”   连骐靠着椅背,打定主意不说话。   警察也是气闷,又暂时拿他没办法。人家的合法权利,还能怎么着?警察只能看向薛锐和熊乐晨:“那你们二位说一说吧。你们上午和下午上山,都见到了什么,做了什么?几点上下山的?”   连骐立马拦话:“他们也等律师!”   警察皱起眉,正打算把连骐先带出去,然后分开单独询问薛锐和熊乐晨,熊乐晨就道:“我要先打一个电话。”   警察问:“打给谁?”   连骐道:“你现在也管不着人家打给谁吧?我也要给我律师打电话。”   他们这么不配合,警察也来了点脾气:“那你们打,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们打完。”   连骐:“私人电话,谢绝旁听。”   警察只好出去了。反正这个房间没有窗,只要他们守住门,这三人也跑不掉。不过他们刚出来,连骐也跟着出来了。连骐没走远,就进了斜对面的厨房,在警察能看到的地方打起了电话。不过连骐张口讲的是M市方言,警察听不懂,只能悄悄开启了录音机。后来证实,他确实也只是打给了律师,让对方找当地的律师过来,没说太奇怪的话。   至于连骐为什么不和另外两人一起在房间里打电话,警察不知道,也没问出来。   警察和连骐都不知道的是,熊乐晨在房间里打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绕了一大圈,最后推动了一群人的行动,这规模把村里人都吓了一跳。   当天夜晚,连骐的车不仅带来了他的保镖,还带来了临时律师。   不久,市里的刑警队也到达了村里。他们带来了方便夜间行动的探照灯,以及几只警犬。   失踪孩子家附近的山被封了起来,所有准备连夜在山上找人的村民被赶下来,警戒线拦住了看热闹或是着急的人群。   晚饭前去找连骐等人问话的村民也在这里,他们眼睁睁看着和连骐在一块的那两个年轻的“大师”——熊乐晨和薛锐——同市里来的警察并肩而行。他们看起来身份对等,不像是警方逮捕了两位“大师”。而他们走到山脚下的警戒线旁边后,警察撩起了警戒线,两个年轻人就当着看守警察的面走了进去。   众人有些懵。   ——怎么,警察也信“大师”的吗? 第64章 ——睡着的孩子   “不用走太远,应该就在这座山上,不会远到翻山越岭。”   熊乐晨被薛锐牵着,在探照灯的照射下沿着山路往上,边走边淡定地说着:“也不用翻找植被茂密的地方,找那种容易挖开的空地就行。”   旁边一起走的警察是警方和当地“特美办”的对接人,闻言看了一眼熊乐晨:“你确定吗,熊老师?照这么说,那我可就叫他们重点就搜查这座山了。”   “确定。”熊乐晨回道,“应该在土质比较松软的地方,上面最多有点枯叶树枝遮挡,即便有石头也不会很大。成人多看几眼就会觉得奇怪,不会在太刁钻的地方。但白天的时候,从山下村里不会轻易看见,可能附近有树木能遮挡视线。找吧。”   对接人举起手机,将熊乐晨的话一五一十复述到了群组里。说完后,他放下手机,又冲熊乐晨道:“熊老师,你这话听着很渗人啊,你也感应得太详细了吧。”   “我确实看到了细节,但即便都说出来,你们还是得找到切实的证据才能判案。”熊乐晨回道,“‘特殊人士采用特殊办法获得的结论,不具有法律效力’,我记得有这条规定。”   “确实有,但这不是多听听你们的意见吗?即便是平时的破案,也不是漫无目的地乱查的。先有思路,再照着查嘛。”对接人笑了笑,“不过能找到尸体的话,等于找到了最关键的线索,至少失踪案就真的变人命案了。”   顿了顿,对接人又感叹道:“但即便我们市里也有‘特美办’,我可从没遇到他们一个电话打过来说‘哪哪哪有尸体’的。要是都跟熊老师一样,岂不是什么悬案都不存在啦?”   “这次碰巧我们在这里而已。”熊乐晨回道,“如果不是离得近,还机缘巧合下感应到了,我也不会有这么精准的信息。”   对接人道:“这可何止是精确,简直就跟亲眼看到似的……”   薛锐瞥了他一眼。   ——确实,跟亲眼看到的差不多了。   ***   时间退回之前,熊乐晨翻找记忆之时。   他一躺,就躺了半个多小时,躺得旁边陪着的薛锐心底逐渐毛躁。毕竟熊乐晨搜索和过滤事件的速度应该是相当快的,他不会有任何的感想,只会判断“是不是”,然后把非目标的事件快速放过。要是这么久都没结果,要么就是太难找到目标了,要么就是熊乐晨对某些环节的记忆有所模糊,难以精准定位。   薛锐还有点担心熊乐晨会沉浸在这些世界线中。虽然理论上不会,但薛锐总会在某些时刻觉得,自己并不完全了解熊乐晨。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使得熊乐晨陷入原本不会涉及的危险中。   于是等到熊乐晨睁眼的时候,便看到的便是薛锐的眉头都蹙了起来。   熊乐晨就问他:“你怎么了?”   薛锐在熊乐晨睁眼的一刻,正要开口问,却反而听到了对方的关怀。他心下一松,回道:“没什么,看你一直躺着,奇怪你到底在看什么罢了。你还好吗?”   “很好,我没事。”熊乐晨坐起来,“我躺了多久?”   薛锐抬手理了一下他躺下去弄乱的头发,回道:“已经半个多小时了,你找到那个人的下落了吗?”   “没。”熊乐晨一点不介意他触碰自己,说道,“我找到了和现在所发生的事很像的世界线,但往后一直推,都没再找到和这个失踪案相关的信息。可能是截止到我能看到时间,也还没找到那个人;也可能是找到了,只是我们没关注这个消息,所以我搜索不到。”   薛锐听他说过所见到的“未来”有多远,也知道从“现在”到所见到的尽头这么长时间里,理论上还能分出无数条世界线。因此薛锐只当这大半小时,都是熊乐晨在搜索能记得的所有时间线。反正只要熊乐晨顺利“醒来”,就没啥大事。于是薛锐道:“没找到就没找到,也不是一定要一个结果。没找到就算了。”   “嗯。”熊乐晨顿了一下,又道,“但我在一部分的时间线里都看到了一件事,算起来就是今天发生的,不知道要不要说。”   “和我说都需要犹豫?”   “和你当然不用犹豫。”熊乐晨道,“那我和你说,你来判断要不要和其他人说?”   薛锐点头:“你说吧。”   熊乐晨这才道:“我看到今天,这个村子还发生了一起失踪案。失踪者是两个孩子,一对姐弟,应该都不大,是小学生。   “他们的父母是在下午回家后发现孩子不见的,家里只有最大的儿子在家。这个大儿子自称要准备晚饭,去家里菜地采摘豆角了,没注意弟弟妹妹的动向。   “我看到了后面的警方调查结果——这是一起谋杀案。”   ***   “看”到谋杀案后,熊乐晨和薛锐将此事告知了“特美办”。   他们当然不会说是从世界线看到的,而是说熊乐晨偶然感应到了一些画面,感觉很血腥,所以需要“特美办”进行协调。卢萍和杜芳芳那边立即进行了联系,一圈转下来后,确认了熊乐晨所述的“两名儿童失踪案”的确存在,但目前失踪儿童还生死未卜。卢萍协调了本地“特美办”的对接人,并最终推动了人员奔赴下村,连夜上山搜查。   期间,熊乐晨还给正在赶来村里的对接人打了电话,说自己正因为儿童失踪案的事被当地民警调查。对接人听完,就让他们先配合问询,等他到了会协调的。   不过最后也不用对接人出面,因为连骐的临时律师先到了。律师陪着连骐、熊乐晨和薛锐接受了当地民警的询问,那场面,怎么说呢……就是答了,但没完全答。   反正就是三人承认自己的行程,但就是不回答自己的目的。民警问话,他们就沉默。反正律师就在旁边,一时间还真是拿这三个不开口的人没办法。   再后来,市里刑警队打来电话,接手儿童失踪案,民警就被彻底调开了。   其实这次刑警队里出动的成员,绝大部分是不知道具体信息来源的。他们只知道接到了线报,要在山上搜两具儿童尸体。面对群组里数条“不用精搜”“肯定在比较好找的地方”“小孩子都能挖开的那种”的信息,刑警们一开始不以为然。搜索哪有不认真搜的?“地毯”不认真,等于不“地毯”,归零式重搜可是很麻烦的。不过毕竟还是在黑夜里,即便有探照灯,有些地方依旧难以行动。因此碰到比较复杂的地形,不熟悉本地的刑警们就会停下来做标记,等着白天再来确认。   事实证明,群组里的提醒是正确的。   甚至于,这些提醒都不怎么需要,因为派来现场嗅闻的汪汪队立了大功。它们分别是负责搜救和负责找尸体的两种工作犬,在夜里被带上山后,两只工作犬最终集合在了同一地点。   空地,一定范围内没有树和灌木,有新放上来的落叶和枯枝等,部分地方踩上去有点松——一切都符合熊乐晨的提醒。   而挖掘的深度,确实也没多少。   等对接人、熊乐晨和薛锐来到现场的时候,挖掘工作甚至已经结束。   警戒线内,几名警察正在拍照和测量,旁边的地面上有两个长条形物体被塑料布覆盖着,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两个孩子的遗体。   “唉……”对接人心里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想想等在山下的焦急的父母,对接人现在已经开始觉得于心不忍了。   他转头看向同样在警戒线外站住的熊、薛二人,说道:“我们就别进去了,破坏现场。早知道能这么快找到,二位老师也不用辛苦上来这趟。”   熊乐晨也没一定要进去看,只是偏头和薛锐对了一下眼神,然后又转回来看向对接人:“那,我有些话和你说,你过来。”   三人一起走到了几米开外,离其他刑警稍远了一些。对接人还以为熊乐晨是要说什么私事,或者为了不影响现场调查,才走这么远的。然而熊乐晨一开口,对接人才知道,走开是为了讲述更爆炸的消息。   因为熊乐晨说的是:“我知道是谁杀了他们。”   对接人:“……哈?!”   ***   两具小小的遗体被运下山的时候,孩子父母一下就崩溃了。   他们哭喊着扑上去,想要看看担架上的孩子,却被警察拦了下来。两个孩子死于非命,得安排尸检,现在不能让别人再影响到遗体上的证据。两名死者的哥哥没在现场,警察问了一圈,分了几个人出来,要求父亲带人回去找哥哥。   还处于震惊中的父亲有点反应不过来,问道:“为什么还要带上老大?他一个孩子,看着弟弟妹妹这样,会怕死的……”   当着这么多围观群众的面,警察没把话说得太明白,只道:“都是你们家的人,他还是最后看到孩子的,我们要找他问点问题。都要问的。”   父亲这会儿正六神无主,只能警察说啥是啥,就带着警察们走了。   村民们一部分跟着回去了,另一部分还想跟着运送遗体的这边,警察们也挥着手叫他们“散了散了”。只有女孩的母亲亦步亦趋跟着,警察没管,反正就顺便带去调查了。   而熊乐晨和薛锐,则是在对接人的协调下,不必再经历任何调查。他们回到暂住的小院,连骐和他的人都等在这里。熊、薛两人回来后就喝了几口水,随即就上了车。临走之前,小院男主人有些犹豫,但还是问了连骐:“阿骐,你请来这两位大师,真的不能看一下连三哥去哪了吗?”   连骐现在对这村里的都迁怒,冷笑道:“看什么?又想看出个坟头来啊?人家发善心,回头又给狗咬吕洞宾了,换我我也不管。走了!”   说完,连骐和他的律师、保镖等都上了车,小型巴士就这样连夜离开,比警车离开得都早。   而随着失踪孩子遗体一起出村的父母,带着自己的大儿子,还不知道他们即将迎来一个更可怕的结局。 第65章 ——人是   熊乐晨和薛锐回家后没几天,儿童死亡案的对接人就来了电话。   “唉,出结果了,熊老师说得准准的,分毫不差。”   对接人在电话里叹气:“那家的老大,刚进去就撂了,就是他杀的。”   熊乐晨在这边开着功放,闻言连眼睛都不多转一下,淡定回道:“活埋?”   “啊?熊老师你知道啊?”对接人道,“你之前只和我说是他们家大儿子干的,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细节呢!”   熊乐晨道:“你现在也可以说,我也未必全看到了细节。”   “哎好吧,我就当给你补充一下吧。反正你都知道的,对你也没什么保密可言。”对接人道,“那家的情况是这样,白天的时候两个大人都去外面上工、不在家,只有三个放假的小孩在家。那个读初三的大儿子,早上带弟弟妹妹上山去玩。三个小孩爬到了背阳面的坡地后,老大就说要玩‘活埋游戏’……这是能玩的游戏吗!”   但凡换一个普通人来听,都会觉得这个游戏确实荒谬。   可无论是熊乐晨还是坐在旁边的薛锐,都表情丝毫未变。熊乐晨还道:“说是玩游戏?那一直把他们埋起来也没反抗吗?”   “这,熊老师去海边玩沙子的时候也可以自己试试哈,身体埋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想出也出不来了。”对接人回道,“据说那俩孩子被埋到一半的时候,喊着不想玩了,想出来。但是那老大还是发了狠,还把他们的嘴也塞进抹布,直接没顶了。埋完之后,这个老大也根本没确认弟弟妹妹什么时候死的。反正他就自己大致用叶子树枝之类的盖了一下,然后就下山回家了。”   这个过程,说起来似乎就是寥寥数语,波澜不惊的,但着实细思极恐。   在无人响应的山林之间,两个孩子被埋在土里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沙土盖顶,这是何等的绝望。尤其是下手的这个人,还是他们平日里最亲密无间的亲哥哥。他们无法理解哥哥的行为,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遭遇这一切,在停止呼吸前的一刻,他们可能甚至无法理解自己马上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熊乐晨问:“后来呢?”   “后来,这个老大就在家里正常写作业,做饭、吃饭。他刚把弟弟妹妹谋害了,竟然还能继续若无其事地学习吃饭!到底是太冷静,还是太恶毒?”对接人的言语中充满了厌恶,压抑着自己想骂人的冲动,“下午他妈妈回家的时候,他还在菜地里摘豆角,准备用来做晚饭的。他妈问他弟弟妹妹呢,他就说自己一直在摘豆角,没注意两人,可能跑出去玩了。他妈找了一圈没找着,就叫回了丈夫。夫妇俩在亲朋好友家里都转了一遍,确认孩子依旧不见踪影,便报了警。”   再往后,就是原本全村找连三哥的人们,又连夜转而到处找孩子去了。   熊乐晨又问:“他说了为什么要杀害弟弟妹妹吗?”   “说了,唉,理由非常荒谬。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正的理由,反正他是这么说的,熊老师就听听算了。”对接人道,“他说,是因为觉得弟弟妹妹分走了父母的爱,也分走了家里的钱。他们家里的经济条件很不好,平时维持一家五口的温饱都捉襟见肘的,实在没有多余的花销了。   “而这个老大,马上要上完九年义务教育了。虽然他成绩还可以,但要上高中,就得出学费、食宿费。他的弟弟妹妹成绩都比他好,他怕自己就算考上了,家里也没钱供他上高中,甚至让他出去打工来供弟弟妹妹上学。他觉得只有一直把书读下去,才会有机会出人头地。所以想来想去,他决定让父母只专心养育他,他要把两个小的都杀了。”   说完这长长两段话后,对接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或许这个理由对他来说太不可理喻,也太过于沉重。他想骂人,但无论什么词语,在两条幼小性命的牺牲面前都还是不够分量。   熊乐晨此时道:“有些鸟类,从蛋里孵化出来后,会把同窝的其他没孵化的蛋推出去。独占资源,在大自然里是本能。”   “可人怎么能和动物一样?”对接人长叹一声,“这个哥哥,他又不是不学无术的小流氓,他是想要继续读书的好学生啊!都初中生了,他会不知道杀人犯法吗?他就是极度的自私,把自己的利益摆在亲生弟妹的性命面前,摆在父母的极度痛苦之前。现在,他确实是父母唯一的孩子了,可他的父母还有可能会爱护他吗?”   连至亲弟妹都说杀就杀,甚至用极其残忍的手法作案的恶魔,会不会在未来某一天,为了某种利益又把亲生父母也杀掉?   别说外人,连父母自己都会怀疑。   熊乐晨回道:“未成年作案,惩罚比较轻吧。”   “他已经满十四了,要付刑事责任了。活埋至亲,情节很恶劣,要轻也不会轻到哪里去。”对接人顿了顿,又道,“当然,要是他父母提出了谅解书,那处罚会更轻一些。”   “他父母会谅解他吗?”   “谁知道呢?毕竟他目前还是那夫妇俩唯一的儿子。”对接人回道,“对了,他其实真的够蠢。他作案的手法一点不高明,即便熊老师不说,警察也很快就能侦破这个案子。他是最后一个见到弟弟妹妹的人,警察和家里人一问他,他就要不断撒谎,然后用新的谎来圆上一个谎。熊老师应该知道的,一个未成年自以为完美的谎言,其实在成年人眼里不堪一击。   “最可笑的是,他竟然还一度拿‘森林楼梯’的事来搪塞父母!他说弟弟妹妹在邻里间听说了树林里有个楼梯,爬上去就会不见,因此很想要去一探究竟。他阻止过,但是后来一没注意,弟妹就跑不见了。不过父母没信这些话,毕竟那个村里的人,都不怎么相信‘森林楼梯’的传说。”   熊乐晨道:“但‘森林楼梯’确实出现过。”   “我知道,我当然不会怀疑这点。”对接人道,“不过照这么说,‘森林楼梯’究竟是因为哪个失踪案出现的呢?”   这就是熊乐晨真不知道的了,于是他回道:“不知道。”   对接人又问:“对了,熊老师,你真的没感应到另一个失踪的男的怎么了吗?”   “没。”熊乐晨回道,“他失踪的时候,我们还没到村里。”   “唉,好吧……”   最后寒暄几句后,熊乐晨挂掉了电话。   他看向了坐在旁边但一直不说话的薛锐,薛锐道:“你想说什么?说吧。”   “没什么。就是在想他那句‘人怎么能和动物一样’。”熊乐晨道,“在我看来,人和动物,其实很多地方是极其相似的。我在网上看一些概念,也说人其实就是动物的一种。”   “我明白你的意思。即便我也是人,但看多了这么多世界的世间种种,人的行为举止,很多时候和群居中的野生动物在本质上也无甚区别。”薛锐回道,“对你来说,这点应该更加明显吧。”   熊乐晨点头,随后又道:“他说他无法理解那个大儿子的做法,可我觉得逻辑上没什么问题。这就是和雏鸟推蛋一样的思维,和那个大儿子本身学习成绩好不好、平时什么表现,没有太大关系。”   薛锐解释道:“他可能想说,这个大儿子既然了解法律和道德束缚,为什么不能好好遵守这种束缚。”   “我也理解这个世界的法律和道德束缚,但事实上,我遵不遵守和我了不了解没关系。”熊乐晨道,“人类总认为规矩说出来,所有人都要遵守。可事实上,就是有人会不遵守。‘知法犯法’,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我听说部分人类的生理反应,会使得他在违反约定俗成的时候,产生不适,所以他本身的意愿就是不去违反。但还有一部分人,不会因此产生不适,所以他们要考虑的只有做了之后获得的利益,是否抵得上付出的代价。”   薛锐回道:“你说的这种人,在这个世界被称为‘反社会人格’。”   “我知道这个,心理医生曾经担心我会发展成这种结果。我后来能通过测试,是因为我在完全模仿一个‘社会中的普遍人类’。”熊乐晨道,“不过,我只是在模仿,你又在遵循什么呢?我想知道,你的是与非,你所遵守的约束,都是以什么为根据的?”   薛锐感觉这个问题有些深了。   但他还是思考了一番,回应道:“我的观念基础,应该是以我出生、长大的世界环境培养出来的。不过我后来经历了一些事,还走过了这么多世界,见识了各种各样的约束观念和约束方式。我现在的判断逻辑,确实已经和原来的世界大不相同了。”   “那你到底怎么判断呢?”熊乐晨问道,“就像现在,你不用担心这些世界的法律和道德会处罚你,那你以什么为判定标准?你的利益?”   “包括,但不仅仅是这样。”薛锐顺着他的话思考,隐隐有所感,“应该是出于我的本心。”   “‘本心’?那……就是你高兴,所以这么做?”熊乐晨努力理解着,“‘本心’的‘本’,指的是从原来那个世界成长起来的原本的你,还是经历了这么多、被影响了这么多的现在的你?”   “……我还真被你问住了。”薛锐摁了摁眉心,随后掌心一翻,掏出来一本装订方式很质朴的册子,递过去,“认识上面的字吗?”   “认识,你之前念过,我记住了。”熊乐晨接下书册,但没急着翻开,只是望着他,“你的能量……似乎有些不稳定,你怎么了?”   “被你这个问题儿童引导,不知不觉开始‘问心’了。”薛锐换了个盘腿修炼的坐姿,抬手结了个印,说道,“我需要‘感悟’一会儿,时长不确定,你就在这里给我念功法吧。”   熊乐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只得问:“会有危险吗?”   “没事,你就当和你在翻世界线差不多就行。”薛锐顿了一下,为了防止他乱跑,又道,“但你得给我护法的,不能远离我。”   “我知道。”熊乐晨说着,背后蔓延出了大片的黑雾,将房子的客厅彻底包裹起来,“我保护你,任何其他存在都无法穿越我,你放心。”   他还道:“我还可以完全化为黑雾,但依旧保持给你念功法,你想这样吗?”   “不用。”薛锐握了一下他的手,说道,“你就用这个形态陪着我吧。”   熊乐晨凝视着他,轻轻点头:“好。” 第66章 ——怪谈猎人   薛锐这一入定,就定了七天七夜。   等他冥想结束,缓缓睁开眼,顿时就被眼前的场景搞得怔了一下。   只见这个小小的客厅当中,在之前把这里包围得密不透风的黑雾,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它们化成了黑色字符,一个接着一个,一排接着一排,在半空中徐徐滚动着。伴随着熊乐晨的功法念诵,这些空中符文似乎也有了法力。此刻,客厅变成了文字构成的牢笼,薛锐定定望着这些文字,仿佛也成了被锁在符文中的鸟雀。   熊乐晨其实在薛锐睁眼的一刻就注意到了,但他不知道要不要立刻停止念诵功法。直到他观察了薛锐好几秒,确认薛锐一切平安无事,这才停下了念诵——其实已经是背诵了。   “我随便试着做的。”   熊乐晨看薛锐盯着半空中转动着的那些字,解释道:“就是你给我的这本功法。其实只有一条在转,会从头到尾滚动完整本功法。”   “我认得出这是我的功法。”薛锐转头看他一眼,随后目光又回到那些滚动的字符上,“我只是觉得这个场景有点震撼。”   “震撼?”熊乐晨有些疑惑,“可这规模并不大。”   “不在于多大,在于这种……视觉上的冲击感。”薛锐仰头望着,分辨着眼前转过了一个个文字,感叹道,“你不知道,很久以前,我的门派里有一个石室,很黑、很封闭,是用来惩罚关禁闭的。里面的石壁上雕刻了功法,但大部分时候里面都伸手不见五指,所以想知道墙上的字,只能用手摸。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看到了被照亮的石室。墙壁、地板、天花板……总之,那种四面八方都是功法字符的感觉,非常有压迫感,甚至有种那一个个字都‘活过来’了的错觉。它们盯着我,盯着在黑暗的石室里接受惩罚的人。胆小的人,会觉得毛骨悚然。”   他的语气里带着对旧日时光的感慨,但熊乐晨总觉得他似乎不太高兴。   “你还好吗?”熊乐晨像以往薛锐查看自己时一样,伸手过去握住薛锐的手背,“感觉如何?”   “……现在才想起来问?”薛锐回过神,偏头看他,眼底浮现出隐隐的笑意,“挺好的,感悟了一些事,这次冥想挺顺利。”   “我问的不是这个。要是不好,我会感受到你的不稳定,不用多余问。”熊乐晨说着,收起了那些组成文字的黑雾,客厅里重新变得干干净净。   他继续道:“我是问,我这么做,是不是勾起你不喜欢的回忆了?如果是这样,我以后不会玩这个了。”   “没什么。我只是顺便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你的这一手可比石室里雕刻的功法都精彩。很好看,也很唬人,没什么不能玩的。”薛锐道,“难得你主动自己想一个玩乐的法子,你保留着吧。不过,我让你这么枯坐着陪我,你是不是太无聊了?”   “还好,也没什么无不无聊的。我就是看到一个水墨字游动的视频,所以模仿那个放个这么玩罢了。”熊乐晨把放在身边的功法拿起来,还给薛锐,淡然地回答着,“对了,我还试过手机上网,不过可能是受到了我们的能量叠加起来的影响,网络不是很稳定。”   “这种网络信号,应该是会受到磁场影响。我们的能量运转起来时,就会影响这个世界所谓的‘磁场’。”薛锐收起了功法,随后又感叹,“我真要看好你了。要是你被别的修者骗走,指不定要怎么想方设法地利用你。”   熊乐晨不以为意,或者他对这种事基本都是无感的:“我有什么好利用的。”   “你这种连功法都能过目不忘,这还不够?不管是什么道、会不会使人入魔的功法,你都随便能背下,并不受影响。而且理论上来说,你还能永远记住,永不遗忘。”薛锐望着他,“长此以往,你可以汇聚海量的功法,这对于修炼者而言,你本身就是一座无价的宝库。”   熊乐晨疑惑:“但我并没看多少功法。”   薛锐问他:“你想看吗?”   熊乐晨反问:“看来做什么?”   “不做什么。但,给你增添一些价值,或许也不错。”薛锐道,“很久很久以后,如果我没了,至少别人动你的时候,也要掂量掂量你的价值。”   熊乐晨沉默数秒,回道:“……那我不想看。”   “为什么?”   “不为什么。”熊乐晨道,“不喜欢。”   薛锐有点意外于他的形容。   随即,薛锐又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不喜欢我说我没了吗?”   熊乐晨望着他的眼睛:“我该喜欢吗?”   这不是一个问题。   这是熊乐晨罕见地,用一个反问,表达了否定。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薛锐的手覆到他的手上,“我不说这些了。”   其实薛锐是很清楚的,熊乐晨不喜欢与他分离——无论是什么形式。之前他消失后,熊乐晨不管受了多少苦,都要坚持寻找他。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得上“倔强”。   而薛锐本人,是很欢迎这种“倔强”的。   只是仅仅有“倔强”,还远远达不到薛锐想要的目标。他有点怀疑自己会永远达不到目标,但至少现在,他还有耐心继续等待。   当然,等待期间,也还能有些别的福利,和或大或小的推动。   比如现在,薛锐就在道歉后,进一步倾身,拥抱了熊乐晨。   熊乐晨依旧不会反抗他,只是问:“怎么?”   “不怎么,让我抱一会儿。”薛锐道,“我冥想的时候想了很多,需要一些……真实感。”   熊乐晨这会儿倒是没问“不是一切顺利吗”,只是道:“那要我变成黑雾吗?我可以把你整个包裹起来。”   “不必,这样就最好。”薛锐就知道他会放任自己的动作,垂下眼,抱着他的手又紧了紧,“有实体,能抱住。”   熊乐晨想了想,按照之前的习惯,抬手回抱他。   薛锐无声一笑:“以后我要是拥抱你,你就记得这样回抱我,可以吗?”   熊乐晨毫不犹豫:“可以。”   薛锐忍不住又得寸进尺了一些,将他摁倒在沙发,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这样呢?重吗?”   熊乐晨怎么会觉得重?他诚实回道:“不重。”   薛锐道:“那就这么抱会儿吧。”   熊乐晨:“好。”   ***   薛锐冥想结束后没多久,之前村子里的“长子谋杀弟弟妹妹案”,在社会上公开了。   没办法,孩子父母回家后把事情告诉了家属。而告诉一个人,就等于告诉所有人。在这个网络发达的时代,有人将此事发到了社交平台,就此引发了轩然大波。毕竟长子谋杀弟妹,这个简短的事实,足以令人震惊。而监测到舆论发酵后,警方也不得不给社会一个交代,于是在调查清楚案件的前因后果后,蓝底白字的公告就出来了。   没多久,电视台的节目也做了出来。相比起公告中过于概括的寥寥数语,节目中对警察、邻居、被害者父母甚至长子本人的采访,拼凑出了更完整的事件来龙去脉。   熊乐晨看了,还听到了一些更细节的内容。比如这对父母虽然没能提供很好的物质条件,但也已经做到了他们能达到的所有。比如鼓励孩子们读书,比如把孩子们的奖状都贴在墙上,比如尽量不远离孩子出远门打工。而三个孩子在平时的表现,也是十分友爱的。他们一个比一个成绩好,哥哥爱护弟妹,弟妹听话乖巧。他们经常凑在一起做作业,然后帮家里做家务。   如果那天长子没把两个弟妹带上山活埋,或许母亲回家的时候,孩子们会聚在一起摘豆角。   但可怕的事就是发生了。   问起长子为什么忽然就决定那天要下手,长子自己也说得不是很清楚。他只说自己听说最近村里发生了失踪案,所以觉得,弟弟妹妹的消失也可以归到“失踪案件”里,接着就下手了。   在公开播出的节目里,“森林楼梯”的消息丝毫未露头。但在网络上,关于“森林楼梯”,以及“两个算出了被害者遗体所在之处的大师”,在好一些讨论里都被频频提及。   “森林楼梯”这事,虽然有一些截图作为佐证——主要是那天村里的群组提醒了好几遍“不要走上森林里孤立的楼梯”——但毕竟连楼梯照片都没有,而且描述也挺似是而非的,所以热度还一般。而说到“两位大师”这事,吃瓜群众们可就来劲了,因为有人远远拍下了薛锐和熊乐晨的背影!   照片一发出来,很快有人发现了薛锐还是个话题人物:【卧槽,这个黑长直帅哥,不是上次在野湖白雾现场的那个吗!】   群众们一核对,黑长直、男的、身形高挑,都对上了,身边的“人形挂件”——熊乐晨——也对上了。没错,就是那个不让主播简单拍自己的帅哥!   虽然关于薛锐的讨论,热度很快就(被人为地)降了下去,他的照片也被删除了大部分。可至此之后,他还是得到了一个吃瓜群众们给的封号。   ——怪谈猎人。 第67章 ——陪你去看流星雨   数月后,北风狂吹,气温骤降。   本市进入适合观星的干爽天气,恰逢小熊座流星雨,天文爱好者们纷纷到野外、山顶等开阔的地方,露营观星。   深夜,流星雨如期而至。   “又来了!嚯,好亮、好明显!”   在一座山的山顶平地上,一名女性天文爱好者凑在望远镜前,专心地观察着夜空:“真漂亮,我以前从没见过这么清晰的流星雨。”   “确实,今天天气很好。”她的同伴们也在用自己的望远镜观测,其中一个回道,“而且流星的密度还不小,感觉不到十分钟就会有一颗出现。好看,不枉我们今天下午爬了那么久的山。”   “是啊,看到这场,我的腿都不酸了……嗯?”   女孩忽然怔了一下,抬头用肉眼望向天空:“我镜头刚才黑了一下,是什么东西?”   “啊?”同伴也抬头,望向她,“我没见着什么奇怪的东西啊,是不是什么鸟飞过去了?”   “不知道,或许吧。”女孩回道,“我觉得那玩意儿挺大的,不像是鸟。但也可能因为我是在望远镜里看的,远近有点问题,所以觉得大……”   有人问:“哎?你男朋友呢?”   “没注意,好像回帐篷里了吧。”女孩回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帐篷,抬手一指,“喏,应该是在里面。”   “啊?这流星正多呢,他干嘛去啊……”   几人还说着话,女孩的男朋友就从帐篷里出来了。   他左手拎着一个袋子,另一手拿着一个三脚架,走到了女孩后面的几步开外,将三脚架支在了这里。他还将自己的手机放了上去,调试了一下镜头和采光,随即按下了录像键。   女孩一脸懵:“你在干嘛?”   男朋友没马上回答,而是从纸袋里,掏出了一把小而精致的……玫瑰花束。   “噢!!!”同伴们比女孩的反应都快,随即开始起哄。不过他们很快又安静下来,流星也不看了,就盯着男朋友的举动。   男朋友也正如他们所想。他将花送给了女孩,然后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盒子,单膝跪了下去。   “倩倩,我想借着今晚这浪漫的流星之夜,向你说一些话。”男朋友打开盒子,露出了里面一枚钻戒,“截止上个月的最后一天,我们已经交往整整有一千天了。自从认识了你,我的生活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说了一大堆,中途一度磕磕绊绊,但还是都说了出来。他的脸已经完全涨红,站在他对面的倩倩也羞得时不时用花挡住脸。终于,男朋友在说了几分钟后,再也搜刮不出别的话。他停下来深呼吸一次,随后再次高举首饰盒,深深望着女孩道:“……所以,倩倩,现在我要向你说出这句话——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啊!”围观的同伴们已经有些压抑不住自己了,小声惊呼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女孩倩倩身上,期待着她会点头,会说“我愿意”。   倩倩也不负众望,在懵然了好几秒后,终于激动地点点头,用带着些哭腔的声音道:“我愿意……”   “呀——!!!”   女孩话音未落,一声尖叫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不是有围观同伴因为她答应了求婚而情绪激动,而是一个黑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众人的头顶。它看起来真不小,长度有人那么长,背上两双翅膀的张开幅度应该超过两米。更叫人难忘的是,它的一双眼睛发着幽幽红光,黑夜里看着十分吓人!   汪汪汪——!!!   观星爱好者们带来的狗也躁动起来,冲着半空中飞舞的影子狂吠。这一下可不得了,那黑影径直朝着狗飞来!它扑下来的时候带着明显的风压,翅膀上似乎还抖落了什么,在营地的照明下看着像是一阵粉尘。   咵嚓!   三脚架也被它的翅膀搧倒,人们害怕地僵在原地,狗随即被它抓起带到半空。   “我的狗!!!”狗主人立刻惊叫起来,“玉米!”   同伴立马拉住她:“别过去,危险!”   一眨眼时间,那长着双翼的红眼怪物就飞出去很远,最后消失在了山林之间。   ***   “天蛾人?”   熊乐晨的手机开着功放,看了一眼身边的薛锐。薛锐摇头,熊乐晨就问:“那是什么?”   “一种传说中的怪物。简单来说,就是长得像人的大扑棱蛾子。它看起来有人类的身体,但是背后有两双翅膀——通常是鳞翅——和发光的红眼睛。”杜芳芳回道,“不过这都是A国的资料库里的信息,我国境内以前没有目击过天蛾人的记录。”   熊乐晨问:“‘鳞翅’是什么?”   “我的错,不该说这么学术,你就当是飞蛾、蝴蝶有的那种翅膀吧。上面有细细的鳞片,乍看像是粉末状的东西。”杜芳芳道,“不过这点信息不确定,也有消息说是鸟类的羽翼。”   熊乐晨又问:“这次出现的那个呢?”   “目击者说,是像飞蛾的翅膀。”杜芳芳回道,“有个现场视频,但夜晚光线和距离问题,只拍到了那个影子在远处半空活动的瞬间。我实话实说,软件处理不了,最多只能让轮廓清晰一点。”   熊乐晨道:“视频这么不清晰,却能直接判断是天蛾人吗?”   “嗨,不是我们判断的,是报警人自己说的。”杜芳芳道,“他们应该看过关于天蛾人的传说,所以报警的时候直接讲遇到天蛾人了。一般警察哪听说过这个啊,差点把他们当做集体看岔了,或者喝多了集体幻想之类的。不过他们提交视频后,拍到的影子算是强有力的证据。加上有一个人的狗也被抓走了,也算财产丢失,所以也立了案。这种特殊案件,转来转去,最后就来我们‘特美办’了呗。”   熊乐晨问:“需要我们做什么?”   “就是去目击地点附近查看下,感应感应,确认一下天蛾人是否存在呗。”杜芳芳道,“其实这个活没什么的,最多需要你们去七天,能有线索就报告线索,没有也不要紧。反正这七天当出差报销,还有补贴。要不是年底请年假的人多,也不用劳烦二位大佬跑这趟。”   熊乐晨确认道:“没结果也能结案?”   “只要有足够的材料证明你们去调查了,就可以。其实我们‘特美办’大部分的案件都是无疾而终的,像你们这样次次有结果的反而少。毕竟很多怪异现象都是碰巧出现,要是特意去查,未必都能有缘见到嘛。”杜芳芳道,“怎么样,有空去吗?”   熊乐晨看向薛锐,似乎在用眼神询问,薛锐便轻轻一点头。   于是熊乐晨回道:“行,可以去。”   “好,那我把报警人的视频材料、口供和联系方式都给你哈。还有资料库里的天蛾人相关信息,也一起发给你。”杜芳芳道,“两周内要跑完第一轮调查,最长补贴七天。要是递交了有价值的调查报告,可以申请延长调查期限。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来问我就行啦。”   “好。”   熊乐晨应下这件事后,挂了电话,然后望向薛锐:“有两周时间,那你先去青山云隐门,等你回来我们再去调查?”   “不用管云隐门,我先陪你去调查。”薛锐道,“他们只是想赚我的指导和交好名头罢了,不必排太前。若不是他们或许有些你喜欢的‘小零食’,我根本不会考虑答应他们的邀约。”   熊乐晨想了想:“那你陪我去调查,我陪你去云隐门?”   “你想去了?”薛锐道,“倒不是不想带你去,但你不是不想和他们扯上太多关系吗?”   熊乐晨想了想:“我可以以你的朋友、普通人身份去吗?让他们别管我就行,我也想看看这种门派里是什么样的。”   薛锐道:“孟巍问过我,野湖那个能量门上守着的黑色东西是不是你。要是你去了,可能他们不会任由你自己待着,肯定会想方设法带你去。”   熊乐晨沉默了。   他也没露出什么委屈或者坚持的表情,很可能就是真放弃要去云隐门了。可薛锐定定地注视他几秒后,垂下眼无声一叹,随后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脸:“行,带你去。反正他们要骚扰你,就要先越过我这关,不让他们烦你就是了。”   熊乐晨不太明白他的情绪变化,但还是眨了一下眼,说道:“谢谢。”   薛锐松开他:“不客气。”黏人精。   随后,两人查看起了杜芳芳发来的案件信息。   首先打开的,就是那个视频。   第一个画面蹦出来,就是女孩捧着花,男孩冲她单膝跪下,还举着戒指盒。熊乐晨见状,茫然了一下:“不是说这些人是前天去看小熊座流星雨的吗?这是在看流星雨?”   “……观星活动当中发生的事吧。怪不得杜芳芳说视频有惊喜,原来是这样。”薛锐顿了一下,又忍不住道,“小熊座,听起来和你很配,要是我们前天也看看流星雨就好了。可惜我没太注意这个世界的天文消息,错过了。”   熊乐晨疑惑:“哪里配?”   薛锐没法解释,只好道:“那你愿不愿意陪我看流星雨?”   熊乐晨当然点头:“愿意。”   薛锐一笑:“好,记住你的承诺。” 第68章 ——跪下   熊乐晨和薛锐一起看完了那个前半幸福求婚、后半惊悚吓人的视频。   这个视频的价值确实见仁见智。说没价值吧,确实有个带着翅膀的黑影出现过,看起来匪夷所思的。说有价值吧,那个影子一下就穿过了镜头,根本分不清究竟是什么。即便暂停,也不过是个略带轮廓的物体,天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杜芳芳说,警方和她都鉴定过了,至少这个视频没经过剪辑和后期,是原片的片段。”熊乐晨还给薛锐念杜芳芳一同发过来的报告,“警方怀疑过这个影子,可能是大型鸟类,或者机械装置,已经发给鸟类专家鉴定了,同时也会进一步解析视频。不过报警人说这个生物带走了他们的狗,狗的重量大约是24千克。按照这个抓取量,即便是鸟类,也得是鹰、猫头鹰之类的猛禽了。但在本市附近,没有超过一米的野生猛禽分布……”   薛锐静静听着熊乐晨念报告。   他未必把报告真完全听进去了,但他发现自己听多了熊乐晨念东西后,还挺喜欢的。也不知道是他的滤镜太重,还是熊乐晨的频率对他来说真的顺耳;总之,薛锐听熊乐晨这么一句一句地念,薛锐感觉非常平静,内心安宁。   直到熊乐晨念完报告,望着薛锐,薛锐这才从微微走神中收敛心神。   “……念完了?”薛锐终于开口,“不是说那只狗的项圈上有定位器?没去找狗吗?”   熊乐晨翻了翻材料,找到定位器说明那页,回道:“不是实时查看的,得问后台公司。昨天后台公司把地址定位发给了狗主人,说是已经很久没动过了。但警察还没去查看过,毕竟在荒郊野外的,又是和不知名生物有关,不好贸然行动。”   薛锐懂了;“所以是让我们去看。”   熊乐晨点头,随后问:“你刚才走神了吗?”   “有点,你看出来了?”薛锐倒也坦诚,“你念东西的声音让我觉得安宁,挺舒服,就不自觉有些走神。不,更像是……即将进入冥想的状态吧。不过我听着你说的内容的。”   熊乐晨当然不会和他计较,再次点头,又道:“对了,杜芳芳还发了补充信息给我。她说这个视频本来前面都没啥意义,她可以剪掉大部分求婚画面。但是她不想一个人吃狗粮,所以决定让我们一起吃。”   这下轮到薛锐疑惑了:“‘吃狗粮’?”   上网冲浪十级选手熊乐晨回道:“就是,看别人情侣秀恩爱的单身人士,把情侣之间的恩爱互动称为‘撒狗粮’,把看到这种场景称作‘吃狗粮’。”   “这世界的语言系统可真够混乱的。”薛锐道,“看到,称为‘吃’?”   “也叫‘磕’?”熊乐晨想了想,“杜芳芳说,‘磕CP’,也是喜欢看情侣互动的意思。”   “奇怪的爱好……”薛锐指着平板的屏幕道,“就像这视频里其他人,因为这场求婚而显得很亢奋吗?”   “是吧。”熊乐晨也看向那跳回视频第一幕的屏幕,评价道,“说起来,这个世界的求婚要跪下,我以前只见过这个动作表示臣服。”   “某种程度上,也能算一种‘臣服’。”薛锐倒是理解得很快,“在感情关系里,也可以臣服。”   熊乐晨没太明白:“是表示这个女孩是关系里的主导吗?”   薛锐好笑:“不一定。可能是她主导,也可能是关系对等,也可能是男的主导。”   熊乐晨更茫然了:“我不懂。”   “情感关系里的情感成分高,用逻辑是想不通的。”薛锐道,“甚至于,有时候在平时看来恶意的话、恶意的行为,在亲密关系里可能都是令人愉悦的好事。”   熊乐晨:“……啊?”   薛锐看他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又有点无奈。可薛锐也不想就这么放过懵哒哒的熊乐晨,于是道:“那我这么说,放在平时,无缘无故攻击你,肯定是恶意的,对吧?”   熊乐晨点头:“对。”   薛锐随即抓住他的手,举到嘴边,然后在手腕上狠狠一咬!   熊乐晨没挣扎,甚至被咬的手臂都没动一下。他只是望着薛锐,问道:“怎么了?”   薛锐抬眼瞥他,看他眼睛里平静的神色,缓缓松了口。再垂眼,只见熊乐晨的手腕已经被他咬出了深深的痕迹,鲜血也缓缓冒了出来。虽然很清楚这都是熊乐晨模拟出来的,但依旧能让薛锐觉得相当刺眼。   他由衷感叹:“看得我都替你疼。”   “我不疼。”熊乐晨道,“我可以不模拟伤口出来。”   “咬你你还说没事不疼,你是不是傻?”薛锐轻叹一声,“本来想给你举个例子,结果你不挣扎,还说不疼,搞得我还想做点更过分的事。”   熊乐晨望着他:“什么过分的事?”   薛锐轻轻一挑眉:“怎么,还真想我对你做?”   熊乐晨想了想:“你可以,别人不行。”   “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事,就说我可以做,你可真是……”薛锐垂眼失笑,随后又重新望向他,“那我这么说吧。我平时肯定不会攻击你的,是不是?”   熊乐晨点头:“是。”   “虽然我平时不会,但有时候,我会掐你一下。甚至像这样,恨不得咬你一口。”薛锐轻轻抚过熊乐晨手腕上的伤口,血迹就沾在他的拇指上,“你说,我这是厌恶你,在恶意攻击你吗?”   熊乐晨回道:“不是。”   薛锐凝视着他:“你是真知道不是,还是逻辑推理的不是,又或者是单纯为了顺着我的话,才回答不是?”   “我大致能感觉到,你不是带着负面情绪在咬我。”熊乐晨道,“反而有点……高兴?”   薛锐这才笑了笑:“是高兴。”   熊乐晨愈发不懂了:“咬我,会令你高兴吗?”   “准确来说,我有时候对你会有些情绪,挺复杂的,积累在心里会有点闷。咬你一下,是我情绪的发泄和表达。表达出来了,我就心情舒畅一些。”薛锐回道,“不过我是知道你不会真的受伤,才这么做的。我要是真的要伤害你,不会不带一点能量地纯纯咬你,你明白吧?”   熊乐晨这下听懂了:“明白。”   他又问:“那你以后会想要这样来发泄情绪吗?需要我加点疼痛反应吗?”   “……你还是别说了。”薛锐再次叹气,“我又不是靠伤害亲近之人来取悦自己的。我只是想告诉你,在某些时候,这种轻度的伤害其实是代表令人愉快的亲近。”   说着,他轻轻舔了一下熊乐晨的伤口。   熊乐晨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薛锐就扯开了衣襟,接着整个人抱过来:“算了,换你咬我一下。”   熊乐晨的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下巴直接贴着他的肩膀和颈侧的肌肤:“……啊?”   “咬吧。”薛锐摁着他的后脑勺,“就这么咬,我已经把周身防护撤了。”   熊乐晨迟疑了一瞬,动了动脑袋,当真咬了。   薛锐的身体一下紧绷起来,搂着熊乐晨的双臂也不由得更用力。熊乐晨被他摁在怀里,像是被鼓励了似的,于是当真狠狠咬了一下。   可惜薛锐已经是金刚不坏之体,就算防护全撤了,就算熊乐晨确实用力了,留下的也只有一个没出血的深深齿痕。   熊乐晨观察了一眼,随后报告:“咬完了。但是我没能咬穿你的皮肤……”   “没关系。”薛锐抱着他的姿势没变,声音却变得有些低沉,“那你就这么的,能感受到我被你咬之后,是高兴还是不悦吗?”   熊乐晨又不是真的靠眼睛去看的。   他轻易察觉了薛锐无声的笑意,回道:“你在高兴。”   “回答正确。”薛锐圈着他,“所以就是这样,我让你伤害我、不反抗,不代表我就比你弱;你用力咬我了,不代表我会生气。恰恰相反,这种理论上略带伤害的行为,在亲密的关系中,带来的是正面刺激。”   熊乐晨似懂非懂:“那是要我以后也咬你吗?”   “……我提出这事的时候再咬吧。”薛锐低笑,“这么想让我高兴?”   熊乐晨道:“如果你想的话……”   “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那就显得没那么珍贵了。而且还得是最合适的情况下这么做,才更令我高兴。”到了这会儿,薛锐终于稍微退开些,在近处凝视他,“对了,你可别去咬别人。是对方要求的也不行。”   “我当然不会这么做,不管是别人想咬我,还是想要我咬他。”熊乐晨道,“我没必要取悦别人。”   这个说法,极大取悦了薛锐。   他还问:“那要是别人说想咬我呢?”   熊乐晨这下反应快了:“不行。”   “为什么?”   “……总之不行。”熊乐晨其实也没弄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愿意看到别人这么咬一口薛锐,只能抬出之前已经明确的说法,“只有我能吃你。”   薛锐失笑。   我说的“吃”,可不是你说的“吃”啊。   “好,我也不会让别人这么对我。”薛锐望着熊乐晨,缓缓道,“那我们再回到最初的问题:求爱的时候,单膝跪下,你还觉得单单表示一种地位上的臣服吗?还会觉得下跪是会令人不快的屈辱吗?”   熊乐晨原本觉得这也不是多重要的问题。可薛锐花了这么多功夫,最后回到这个问题,熊乐晨也认真回答了:“不觉得了。应该就是……表达自己的心情?”   “回答正确。”薛锐笑了笑,“就算是我冲你跪下了,也不是要拜你当尊主,明白吗?”   熊乐晨:“……哦。”   ——好像更不明白了怎么办? 第69章 ——半夜办案   这天下午,熊乐晨和薛锐就去某个警局,见了目击天蛾人的观星爱好者们。   彼时熊乐晨的伤口已经恢复正常,薛锐肩膀上的痕迹倒是留着。不是薛锐不能轻易恢复这点痕迹,是他特意保留下来的——还是在熊乐晨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以后熊乐晨发现后薛锐是什么反应和说辞,此为后话。   总之,两人见到了前天刚经过求婚的年轻人,和他们的朋友们。   “你们也没近距离看到它的长相?”   熊乐晨拿着杜芳芳给的问题列表,一个个问下来:“那你们看清了它的什么部分?”   “只看到了眼睛,因为发红光,很明显。但后来它飞下来的时候,我们都吓死了,就下意识躲避。后来它也没冲我们露出正面,实在没办法看清楚。”当日求婚的男人回道,“不过我看到了,那个东西不是羽毛的翅膀,是像飞蛾、蝴蝶那样的形状。我一下就想起了看过的怪谈——天蛾人!”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仔细观察了熊乐晨和薛锐的表情,问道:“呃,两位警官,你们相信我说的话吗?”   “相不相信是我们的事,你继续说。”熊乐晨回道,“看到了翅膀的形状,还有呢?”   “别的我也没看清什么了。它飞得很快,抓起玉米——哦,就是她的宠物狗——就飞走了。”男人说完,又转头看向自己的未婚妻和其他同伴,“你们呢?”   其他人都摇头,只有狗主人说了一句:“应该是用手……反正是上肢,抓住的玉米。玉米是土狗,很强壮的,四十多斤呢,而且肯定挣扎了。但那个东西就这样把它带走了,还飞了挺远。警察同志,我已经把玉米最后的定位信息发给你们了,你们去调查没啊?”   其实她的态度有点冲,但毕竟狗没了,可以理解。何况熊乐晨根本无所谓这种情绪压迫,所以他的语气依旧淡然:“和你们沟通完就去。”   狗主人皱眉道:“昨天就发了,现在还没去吗?”   熊乐晨不吃她这套,径直跳过这个话题,继续问:“那东西还有什么特征?除了外形,还听到了什么声音吗?”   “没,基本上很安静。”众人道,“之前有警官说可能是猫头鹰,但猫头鹰怎么可能那么大,我们也没听到过附近有猫头鹰的叫声。”   熊乐晨又问:“它试图袭击你们吗?”   “没……呃,也不好说。”求婚男人回道,“我们当时都凑在一起,也可能是它觉得我们这么多人,不一定好对付?不过我查了,见到天蛾人之后的半年,精神方面可能会出问题!我们已经准备去看心理医生了。”   熊乐晨不置可否,反正这也不关他的事。又简单确认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后,熊乐晨和薛锐就准备告辞了。   “等等,你们要去找玉米了吗?”狗主人赶紧道,“我能一起去吗?我真是太担心了,我平时都把玉米当家人的……”   熊乐晨闻言,和薛锐对视了一眼,薛锐就冷冷道:“不行,可能有危险。”   狗主人道:“那个定位在山里,那我就在附近的山下等不行吗?”   薛锐道:“我们不限制你的行为,不保证你的安全。”   “你……”狗主人皱起眉,还想说点什么,但又顾忌眼前两人的身份,忍住了。   直到调查结束,观星爱好者们一行人出了警局,狗主人才忍不住跟朋友抱怨:“刚才那两个警察,什么态度啊!不让去就不让去,说什么不保证我的安全,这是警察该说出来的话吗?”   “那什么,可能他们真的不用保证你的安全……”倩倩倒是有不同看法,掏出手机,一边划拉一边回道,“他们也许、大概、有可能……不完全是警察。”   “啊?”狗主人道,“不是警察,他们能进警局来调查我们?”   “我给你们发个帖子。”倩倩动了动手指,“你们看,这几张照片,是不是那个长头发的?”   “什么什么?”同伴们立刻掏出手机点进群里,打开倩倩发来的帖子,“卧槽,还真是那个长头发的帅哥!”   “什么帅哥?”倩倩的未婚夫没自己打开手机去看,而是顺势看向未婚妻的手机,“这帖子说什么的?”   “就是刚才那两个人,在‘野湖白雾’和‘森林楼梯’的异常案件现场都出现过。之前还有个主播想在直播里拍他们,他们也完全不想出镜,后来那个主播还因为想偷拍保密现场而被抓去拘留了呢。”倩倩也直接回他道,“我发出来的这个帖子讨论度不高,是因为网上一些转发评论比较高的帖子,都会被删掉,像是被官方限制传播了。大家都猜测,他们是专门解决这种怪异事件的人,所以才会这么神秘!”   听到这样的身份定位,未婚夫终于来了兴趣:“这么说,他们是官方解决怪异事件的能人异士?你们有谁拿到了他们的联系方式吗?我们可以联系他们问问案子进度啊。”   “没有。”众人摇头,“是之前联系的警官让我们来再做一次调查,我们就来了。”   “唉,好吧。”未婚夫自己琢磨起来,“那我回头问看联系我们的警官,能不能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一下。反正我们是报案人嘛,还要找狗呢……”   ***   被事主惦记着联系方式的熊乐晨和薛锐,确实当天就去了狗身上GPS最后显示的地方。   但不是从警局出来之后就去的,而是大晚上。   准确来说,是深夜前往,对标前天的流星雨时段。对于其他人来说,这种时段、去郊外的深山老林,对于没车、也不会开车的人来说,是有点麻烦的。杜芳芳还提醒过,外勤期间的车费食宿费记得拿发票,都可以报销。不过这对于薛锐和熊乐晨来说,完全不是麻烦。   他们自己去,可比打车去快多了。   寒冷冬夜,熊乐晨趴在薛锐背上,双臂搂着薛锐的脖子,在高空中俯视下方的璀璨城市。   倒不是他不乐意自己飞,而是两人一开始升上高空后,薛锐就状似无意地问道:“你的速度比我慢,要我等你,还是我带你?”   要是换别人,指不定就要来一句“你嫌弃我吗”,但熊乐晨不会,因为他觉得自己比薛锐慢是事实。他想了想,回道:“我都行,你决定吧。”   “那我带你吧,这样快些。”其实根本没那么急,也不知道要快点来干嘛,但薛锐就是这么说了,“我抱着你?”   “你不要看手机上的定位吗?”熊乐晨道,“背着吧。”   “……”有那么一瞬间,薛锐都有点分不清熊乐晨是真这么想的,还是察觉了某些事,所以故意在这试探自己。   不过最终薛锐还是背着熊乐晨出发了。熊乐晨还问他要不要把体重模拟去掉,薛锐就好笑:“不用,我承受不了你这点重量?再重都行。”   熊乐晨道:“我也可以变得更重,重很多那种。”   薛锐笑意更深了一些:“那以后再来重重压我吧。”   熊乐晨:???   总之,两人就这么到了地图上标记狗失踪的地方……的空中。   这黑灯瞎火的郊外,没人看得到空中的异状。薛锐背着熊乐晨下降了一些,但也没把人放下去,只是问:“感觉得到什么异状吗?”   “这一片似乎还好,没什么奇怪的。”熊乐晨也没想起要下去,只是道,“我下去搜一搜?”   “切一部分出去搜。”薛锐道,“你别离开我身边。”   “好。”   话音落下,身周就涌出了大量黑雾,像墨水瀑布一般源源不断地垂到山上,铺开调查。其实薛锐的神识,也能快速扫过这附近一大片山脉,调查能力不在话下。但既然熊乐晨愿意当“信息位”,还这么主动想要出力,薛锐就让他表现,不随便影响他、指导他。反正只要熊乐晨的主体部分还在薛锐身边,不管发生什么,薛锐总有办法把事情兜住。   熊乐晨毕竟是用黑雾流动,探查速度没那么快,两人就在半空中等着。这会儿熊乐晨想起要下来了,薛锐就把他放下,让他“站”在自己身边,看他拿着手机玩儿。   “最近是寒流?”熊乐晨发现自己手机收到了新信息,“天气预报说今晚会降温十度。”   “嗯,是冷了不少。”薛锐虽然已经寒暑不侵,但还是能感知温度的,“你明天再见别人,要加上厚外套才合理了。前些天‘特美办’的人不是让你一起拼团买了件羽绒服?你穿那件就行。”   “那个?我记得。”熊乐晨说着,手一抬,身上涌出的黑雾一下就变成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这衣服是长款的,拢在他身上有点臃肿,也愈发显得他有种奇怪的“脆弱感”。在薛锐看来,这轻飘飘的衣服衬得熊乐晨像是只“小白熊”。   不过薛锐没明说,只是摸了一下熊乐晨的袖子,果真软乎乎的:“很好看。”   “好看?”熊乐晨以为他是说这件白色羽绒服,一抬手,手上又出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那你要试试吗?”   薛锐见状低笑,也不说自己不冷,还真拿过来穿了。   这衣服是黑雾拟态的,本质上来说,和熊乐晨本人抱着他没区别。薛锐想到这层,摸了一下衣服的下摆,再次评论道:“确实好看。”   熊乐晨道:“那给你也买一件?”   “不必了,我又不是真的冷。而且凡人的衣服太多,我们那个屋子也塞不下。”薛锐回道,“下次我再想穿来试试的话,你再帮我变吧。”   “好。”熊乐晨不会多想,向来是薛锐想要什么都行。他答应下来,随后就道:“啊,找到了。”   薛锐的注意力一下不在衣服上了:“天蛾人?”   “不,是那条狗……的尸体。” 第70章 ——抓个劳动力   狗的尸体第二天先被送到了“特美办”。   “特美办”这边检查后,确认了两点:一是这只狗是摔死的,也就是它大概率是被带上高空后,又扔了下来;二是这只狗身上没有明显的抓痕,勒痕倒是有的,但主要是这只狗原本背心式背带的形状。   背带没找着,不在狗附近。杜芳芳猜测,很可能是狗是被抓着背带拎上高空的,后来狗从背带里滑落出来,就摔死了。而那个疑似“天蛾人”的玩意儿,也没下来把摔死的狗继续带走,就这么扔在了原地。至于背带,那就不知道了,毕竟谁也不知道天蛾人的收集癖是什么。   熊乐晨问:“天蛾人抓狗不是为了吃?”   “不知道,关于天蛾人的进食偏好和方式,还没记录。说到底,根本也没人找到它们的巢穴。”杜芳芳道,“不过天蛾人抓狗的记录,倒是见过好几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狗在遇到威胁的时候吠叫了,导致天蛾人会特意袭击它们。也有可能就是天蛾人和狗的气场不和,所以要把狗抓走然后摔死。”   熊乐晨点头:“那这条狗身上还能找到别的线索吗?”   “我们采集了狗毛发上的一些物质,正在化验,看看有没有奇怪的东西。别的,也看不出什么了。”杜芳芳道,“调查结束后,我们会通过警方问狗主人还要不要这个遗体,不要我们就直接处理了。”   “那先让警方通知他们,遗体已经找到了吧。”熊乐晨道,“昨天去见那个狗主人,她好像很急,可能会催。”   “哎,行吧,我待会儿就通知警方。”杜芳芳回道,“有些人养狗,不是养宠物,是养儿子。狗不见了之后急得上头,对警方和救援都死催烂催,也不考虑一下实际情况危不危险,好不好找。这次要不是你们,我都不知道这条狗的遗体要多久才能找回来。毕竟要进山,还要面对未知危险,哪有那么容易得……”   熊乐晨道:“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哦,去吧,注意安全哈。”杜芳芳道,“对了,你拍的现场照片我已经收到了,先帮你开个报告模板,回头你们干完活自己填一下。”   熊乐晨:“……噢。”   薛锐看出他的一点隐隐小情绪,但当下没说什么。等出了“特美办”,薛锐才问熊乐晨:“怎么,刚才说要写东西,你不太喜欢?”   “我看过杜芳芳他们写的东西,其实重点就那么几句,但他们总是补充出很多字。”熊乐晨道,“我虽然能记住他们写的东西,也能理解其中逻辑,可要我自己写……有点费劲。”   “那就不写。我也懒得写这种玩意。”薛锐道,“你就写你觉得想写的部分,其他的别管,就这么交。我们又不是一定要帮他们处理事情,辞了就辞了。你想用别的方式接触人类,现在也算认识了一些这个世界的人,找他们接点活、再出去活动也行。”   熊乐晨一时间没马上回答。   薛锐问:“怎么,你有别的想法?”   “我就是在想……”熊乐晨道,“我们不是还有点钱吗?”   薛锐怔了一下。   怎么说呢,他们确实有点钱,但对于现在这个等级的薛锐、以及没有物欲的熊乐晨来说,那着实不算什么。平时两人根本不会想起这件事,不然也不会在一个小房子里住这么久也没换个地方住的想法。这会儿熊乐晨提起来,薛锐就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是想找人写,还是觉得可以用钱来开拓别的接触人的方式?”   反正对他们来说,钱不花的话,放在那连个数字都不是,就是空气、虚无。   “都……可以。”熊乐晨道,“直接把钱给‘特美办’的人,让他们帮忙写?”   “你还挺讲规矩。”薛锐低笑,“但你想这么做,那就这么做吧。”   结果熊乐晨一个信息发出去,杜芳芳表示最近查得严,她不敢搞这种外快。不过熊乐晨要是真写不了,偶尔那么一两次她还是能免费帮忙的。   熊乐晨也没多占她便宜,因为薛锐提出了另一个解决办法。   薛锐给孟巍发信息,问他平时怎么写的给“特美办”反馈的报告。   孟巍回得很快:【我不写,我就负责解决事情,云隐门里有人负责后续处理。】   薛锐:【找个人给我们写,付费。】   孟巍:【薛先生所托,我们自然照办,不用付费。不过如此安排,需要您告知一下事件的始末,可以吗?】   薛锐:【付费。事件等结束了告诉你。】   孟巍知道他是不愿扯上什么因果关系,只得不再扯付费的事。不过他脑袋灵光,转而又发信息问:【薛先生正在解决“特美办”的事宜吗?若是不嫌弃,我可以跟随学习吗?我绝不插手您的事,只为学习,这样事情解决后您也不必再与我转达,我自己和门里的人说即可了。我跟随您学习的费用,您可以提。】   薛锐本来不会要这么个跟屁虫的,但一来他想到了熊乐晨的“零食”,现在从云隐门里薅出来最合适;二来这次找天蛾人的任务,似乎用孟巍那双眼睛来解决也不错。于是薛锐跟熊乐晨商量了几句,决定这次带上孟巍。   孟巍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成“扫描仪”,下午就乐颠颠地来说好的咖啡店集合了。   他还开了一辆超跑来的,停在楼下的停车场,下车时依旧是墨镜加风衣,在商业区回头率非常高。坐在窗边的熊乐晨一看,评论了一句:“他不冷吗?”   薛锐还以为他盯什么呢,闻言好笑:“难道他还不到寒暑不侵的地步吗?”   熊乐晨反问:“这种修炼的人都能寒暑不侵吗?”   薛锐回道:“不一定,你问问他吧。”   于是孟巍过来后听到的头一句话,就是熊乐晨问他:“你不冷吗?”   “……呃。”孟巍被这个意料之外的问题搞得愣了一下,随后道,“熊先生,我虽然还不到二位的水平,但一定程度的寒暑还是可以抵御的。”   熊乐晨明白了,点头。   孟巍终于坐下。他本来不屑于随便在外面吃喝东西,但看着薛锐和熊乐晨面前都放了饮料和甜点,似乎还是一模一样的,他有点好奇这里的东西有多好吃。因此薛锐招来了服务员,也要了同样的东西。   结果一吃一喝,嗯,也没啥特别的。   甚至比孟巍以前吃的很多茶点都不如,不过熊乐晨和薛锐就这么吃了,孟巍不敢说。他不知道这俩大佬为什么要吃这种对身体完全无益的杂质食物,只能认为“大佬和其他修者都不一样”了。   他哪知道,这是熊乐晨“收集各种食物味道口感”的习惯。薛锐吃这种东西既没什么能量、也不会吸收什么杂质,自然就随便配合熊乐晨了。   熊乐晨和薛锐也没注意到孟巍有些古怪的神色——或者他们也不在意——径直和他说了这次的任务。   “天蛾人?”孟巍听完,疑惑道,“还有这种妖物?扑棱蛾子也能修炼成妖啊?”   “还不知道什么来源,没人见过它的老巢。”薛锐淡淡道,“你的眼睛,能分辨多大的范围?”   “我的视力有多远,就有能分辨多远呗。这不是需要作法的术,就是我看到的视野啊。”孟巍顿了一下,意识到什么了,“二位想让我去找找?”   “我们已经搜过这个范围了。”熊乐晨在平板上打开了地图,画了个大致的圈,“未见异常。如果你的眼睛看得足够远,判断起来会比较快。”   “呃,我真不是找借口哈。能给二位帮忙,我很荣幸的,而且这也不是什么事。”孟巍回道,“但是我虽然能看,站到现场去——还是在山里——估计还得走蛮久,走到哪看到哪。这个效率,肯定赶不上你们一晚上的速度。要不我想想办法,去看能不能借到直升机申请航线,去这片山地的上方转一圈……”   “就这?”薛锐淡淡道,“今晚就带你上天。”   孟巍:“啊这……”   ——薛先生说的“上天”是哪个“上天”啊?!   ***   当晚,孟巍懂了是哪个“上天”。   竟是物理上天!   孟巍还是头一次肉身升空,整个人都震惊了。虽然青山云隐门是大门派了,可也没听说谁能肉体停在半空的,祖上或许有,可谁知道是不是传说内容夸张了而已?现在薛锐一把就把他拉上天空,短短一会儿就飞越半个城市到了目的地。孟巍吹着空中凛冽的夜风,人都被吹傻了。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空荡荡的,都搞不清楚自己怎么“站住”的。虽然薛锐扯着他一只胳膊,可孟巍总觉得他的手没怎么发力,也总忍不住幻想自己摔下去跌成肉泥。   其实他踩的是熊乐晨的黑雾。黑雾凝在他两只脚下,就这么托着他,孟巍的视线再厉害也没法穿透自己的脚和鞋。孟巍不知道这些,只能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尽量别双腿发颤。   “你看吧。”熊乐晨本人依旧趴在薛锐背上,望着他,“看到哪里有不对劲的,我们就下去看。”   孟巍听到他说“下去”,心里抖了一下:“呃,怎么下去?”   熊乐晨顺口回:“要是它在移动,自然是俯冲追下去。”   孟巍:“……哦。”   ——这大晚上的,来玩惊险刺激的过山车了是吧! 第71章 ——地下生物   坏消息:孟巍在跟来的第一天,发现自己其实恐高。   好消息:到第六天的时候,孟巍已经麻了,不恐高了。   遗憾的是,熊乐晨、薛锐外加孟巍,这三个强大的“异常因素扫描仪”都没再发现异常。薛锐甚至扩大了不少搜寻范围,但依旧没见着那个“天蛾人”的身影。   然后,熊乐晨和薛锐就拿着孟巍发过来的报告,递交给了“特美办”。   彼时卢萍已经休年假回来了,她给熊乐晨和薛锐签字的时候,打趣了一句:“这个报告怎么写得那么标准,你俩是这样的文风?”   熊乐晨还挺坦然:“中途孟巍来帮忙了,是他那边写的。”   “啊?孟巍也来了?”卢萍道,“那报告里怎么没提到他?”   熊乐晨道:“懒得写,他只是顺道来帮个忙,他自己也不要求加名字。”   “哎,估计他和你们差不多,不太在乎这种级别的任务吧。”卢萍又道,“你们都没提交报销过来,是还没做,还是就不报销啦?”   “不报了。”熊乐晨有意愿观察人类、和人类接触,但对报销、报告之类的琐事毫无兴趣,“没拿发票。”   这个借口一找,卢萍也没话说了。她以前还会提醒熊乐晨能报销就都报,毕竟他受了伤、全失忆,一时间没什么正式工作,经济上非常紧张。但自从熊乐晨和薛锐自己解决些事件后,卢萍知道他们有了拿到更多报酬的路子。“特美办”对于这时的熊乐晨来说,可能已经是找乐子和看在朋友情分上的事了。   于是卢萍话锋一转:“你们仨加一块都没找到,那就是真的无影无踪了。这么说,我倒觉得可能是那些目击者看岔了,或者……这就是他们故意搞出来的事端?”   “看他们半年内有没有奇怪反应呗。”杜芳芳插话道,“要是他们半年内什么精神问题都没有,那可能就是假的吧。对了,我可在网上搜到他们把那段视频发上网了,又是流星夜又是求婚又是怪物的,别是又一个想炒作营销的团队吧?”   “特美办”作为甄别猎奇事件的部门,可见了不少这种为了吸引眼球而“造假”弄流量的场面。她们这么猜测,也无可厚非。   “不好说。至少他们报警了,一般想炒作的人,都觉得官方越晚出来越好,不会那么快报警吧?”卢萍道,“最大概率还是看错。”   “那我还说可能是天蛾人藏起来了呢。”杜芳芳回道,“反正目前所有目击过天蛾人的地区,都没找到过天蛾人的巢穴。它们的体型那么大,巢穴应该也不会小才对。要是不在树林、湖边之类的地表,那很可能在山洞、地穴里之类的?”   “你怎么不说天蛾人也未必有巢穴呢?别说蛾子,大部分鸟类在不繁育的时期,也就直接在树上睡了,不做窝。”卢萍回道,“而且住地穴里,你以为是蜥蜴人啊?”   熊乐晨问:“蜥蜴人是什么?”   “另一种A国的怪谈生物,我把材料发给你吧。”杜芳芳回道,“真实的信息寥寥无几,道听途说的说法遍地都是,你别全信哈。就当是闲着的时候随便看着玩儿的。”   “嗯。”   “对了,你们怎么又和孟巍跑一块去了?最近有什么事吗?”   熊乐晨看薛锐,薛锐点头,熊乐晨就道:“约了之后去他家做客。”   卢萍闻言,没问云隐门的秘辛,只道:“啊,是要去云隐门一起跨年吗?”   “跨年?”   “对啊,你们过得都不知道几月几号了是吧?大后天就元旦跨年了哦。”卢萍看向熊乐晨,“说起来,我原来还担心小熊跨年和过农历年的时候,得一个人待着呢。现在看来,至少还有薛锐一起?你们有什么娱乐计划吗?”   “还没。”熊乐晨对这种人类的聚集活动还是有点兴趣的,回道,“我去查查。”   “嗨,要是你还没什么计划,我把收集的活动信息也发给你呀。”杜芳芳道,“我还没决定要去哪儿玩呢,收集了一大堆本市和周边的活动行程表,给你参考!”   熊乐晨点头:“好,谢谢。”   ***   第二天,孟巍派车来接熊乐晨和薛锐的时候,就看到熊乐晨带着一本书上了车。   坐在副驾上的孟巍便道:“熊老师怎么还带了本书?是什么秘术吗?”   刚上车的熊乐晨把书的封面举给他看了一下。   “呃,《莱瑟塔档案》?”孟巍还拉下些墨镜,仔细看了看那本书,“这是……个人传记?”   “采访记录。”熊乐晨道,“蜥蜴人的。”   “哈?”孟巍懵了,“……什么人?”   别说他,连同云隐门带出来充当司机的师弟,都忍不住回头看向熊乐晨。   “蜥蜴、人。”熊乐晨扣好安全带,说道,“‘特美办’说天蛾人的老巢找不着,可能是因为它们和蜥蜴人一样,住在地底洞穴里,一般人难以探查。所以我找了蜥蜴人的资料来看,这本书是资料列举的材料。”   “怎么刚来一个天蛾人,又来一个蜥蜴人?什么破玩意儿都能成妖精了吗?妖怪的物种就没点门槛了吗?”孟巍道,“居然还有人采访了这个妖精,它身份还公开了?”   “说是蜥蜴人,但不是蜥蜴变成的人。只是因为这种类人生物,发肤色为黄绿色,身上会出现鳞片,眼睛瞳孔也是闭合式的。整体看着有点像是蜥蜴,所以被叫做‘蜥蜴人’。”熊乐晨淡淡道,“不过在这种地底类人生物的语言里,它们有另外的种族名字,和蜥蜴无关,这种语言是人类发不出标准音的。   “而且蜥蜴人在人群里会通过意念和精神力,影响人类的思想。所以即便蜥蜴人就在人世间,人类也会认为自己看到的蜥蜴人就是一般人类外貌,从而不会惊讶于蜥蜴人的出现。只是这种精神影响无法波及电子设备,因此蜥蜴人通常躲开镜头多的地方。平时,它们都住在地下2000至8000米的洞穴之中,偶尔才有一些成员到地表上来。”   车已经开了,但望着前方的孟巍完全没聚焦,只听着熊乐晨的话。震惊之余,他喃喃道:“地底竟然还有这种生物?不过天蛾人要是也住在地底洞穴,那确实我没法直接用眼睛看到……”   司机也很艰难地没从开车上走神。   薛锐看前排两人那震惊的模样,终于瞥了一眼熊乐晨,垂眼无声一笑。   “逗人好玩吗?”   趁着前排两人没注意,薛锐抬手捏了一下熊乐晨的侧脸:“过目不忘的能力用在这里,有意思吧?”   熊乐晨转头和他对视,眨了一下眼。   明明无甚表情,但薛锐似乎就是从熊乐晨脸上看出了某种狡黠的笑意,可爱得紧。他忍不住又用拇指抚了一下对方的嘴角,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把手收了回去。   而这会儿,前排的孟巍终于反应过来了:“熊老师,你在骗我?!”   “我只是简述我从书里看到的内容,书也确实是蜥蜴人材料列表里提及的。”熊乐晨淡定回应,“不过,这本书应该就是一本采访记录式的小说而已,属于扩展阅读。”   “卧槽……”孟巍这个“名门高徒”终于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但又赶紧解释,“不是骂你,熊老师,呃,但是你这么骗着我们玩儿,就不厚道了吧?你讲起来表情那么气定神闲,那么侃侃而谈,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薛锐早就知道,熊乐晨要是想骗谁,分分钟成功,这世界的测谎仪都分辨不出来。薛锐都会被熊乐晨唬到,遑论其他人?   孟巍抱怨两句后,也不敢继续追责,只道:“那蜥蜴人和天蛾人到底存不存在啊,熊老师?”   “我不知道。但从‘特美办’给的材料来看,大概率存在,只是真正真实可信的信息来源很少。”熊乐晨回道,“天蛾人也不用太上心。‘特美办’那边的意思是找不到就算了,反正很多被目击的怪异事件都无从查证。”   孟巍问:“也不确认是不是建国后成精的东西啊?”   熊乐晨:“你能找到?”   孟巍:“……找不到。好吧,我知道了。”   孟巍转回去沉默了,但一小会儿后,熊乐晨反而开口问了问题。   还是个新起的话题,他问道:“云隐门,有什么元旦跨年活动吗?”   “元旦跨年?没有。”孟巍回道,“云隐门一般过传统节日。新年的话,除了一般的农历新年和元宵,还有就是立春。熊老师问这个干什么?”   熊乐晨道:“我们想去参加一些跨年活动,云隐门没活动的话,那我们31号那天就走。”   遖鳯獨傢   “别呀。云隐门里没活动,我不能安排吗?”孟巍道,“我找些识相的世家师兄弟,给老师们组个局,去市里热闹热闹?二位赏脸吗?”   熊乐晨本人无所谓,他看向薛锐,薛锐冷淡道:“先看你组的什么局,叫的什么人。”   “行,我回去就约。”孟巍道,“保证干净又热闹!” 第72章 ——做客云隐门   孟巍的车,开到云隐门的大门外就停了下来,车上所有人也下了车。   “熊老师,云隐门门内不许开车,要步行进去了。”孟巍介绍道,“呃,但是没说不许飞,本质上是为了让大家的体术都得到锻炼。”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有一天要做这样的解说。不能开车,但可以飞,这都什么古怪的词儿。   而旁边的师弟听到这个稀奇古怪的介绍,也瞬间想到了什么,有些震惊地看向了熊乐晨。毕竟上次薛锐来的时候,可没什么飞不飞的事儿。这次新来了一个熊乐晨,孟巍就提起了飞行的事,那是熊乐晨……?   熊乐晨也不应什么,就看薛锐。薛锐就问他:“不想走了?”   熊乐晨道:“可以走。”   “那就走吧。”薛锐道,“走不动了再说。”   他们这对话说出来,孟巍已经习以为常了。毕竟他可目睹了六个夜晚的“高空背人”,薛锐什么时候背起熊乐晨上天,孟巍都一点不会奇怪。只有师弟闻言后,忍不住眼珠子乱动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又不敢问,只能在心里暗暗猜测。   ——到底谁会肉身飞行?   ——到底这俩是什么关系啊……!   总之,一行四人就这样走进了云隐门的大门。   这个门,看似只有一个高大古朴的牌坊。若是一般人站在大门外,往里望去,也不过是两边树木郁郁葱葱的一条土路罢了。但迈过大门,眼前就会豁然开朗。一片质朴沉稳的建筑在山坡间错落有致,间或有那么几间古色古香的精致木屋点缀其中,整个视野望去,冥冥之中就能感觉到这布置肯定别有深意。   当然,这种术法上的阻挡,对于如今的熊乐晨来说,约等于没有。   他上次来的时候,甚至不必走正门,很轻易地就从侧方“融”进了云隐门的地界。不过他之前来的时候就直奔薛锐而去,没仔细观察云隐门。因此这次熊乐晨一进来,还挺认真地观察起了这门派内的各种建筑设施。   孟巍就给他介绍,什么这是界碑、那是磨刀石,还有训练场、禁闭室、主殿等等,不一而足。尤其界碑,虽然乍看只是一块两层楼高的石头,上面用奇奇怪怪的复杂文字写着“云隐门”三个大字;但孟巍远远介绍到它的时候,还先提醒了一句“熊老师别随便看界碑,上面蕴含着强大的精神力”。   熊乐晨就“哦”了一声,随后挡住眼睛。   孟巍有些疑惑,其实他刚才说这句话就是试探。在他看来,熊乐晨身体里可全是黑漆漆的诡异能量,可说熊乐晨本质上就是个“行走的可怕能量源”。这配置居然还怕界碑的力量,真的假的?薛锐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根本不把这个界碑放在眼里好吧?   而孟巍在这怀疑的时候,薛锐倒是反应正常。他自然而然地牵起了熊乐晨的手,说道:“那你跟着我走这段,别摔了。”   “好。”熊乐晨就这么一手捂着眼睛,另一手被牵着,一步步地跟着薛锐走了好长一段路。   最后,孟巍还是把他们安排到了上次薛锐住的小楼。   “这栋楼的一楼和二楼各自有一个房间,二位自行决定就行哈。”孟巍道,“各种设施都齐备的,也有wifi。一楼客厅里有山泉水、水果、零食,冰箱里还有饮料和别的吃的,都可以随便吃随便用。二位先休息一下,晚点我来请二位去共进晚餐,还有我父亲、叔叔一些长辈在场,薛先生都见过的。”   顿了一下,孟巍又问:“二位想吃点下午茶吗?门里最近又收了一批新茶,口感还不错,或吃或喝都不错的。”   薛锐道:“安排一些来。”   孟巍怔了一下,随即应道:“……好的。”   随后孟巍和师弟就出了小楼,孟巍边走边先给负责后勤的人打了电话,安排下午茶。随后又给亲爹电话,报告已经完成了带人回家的任务。等他终于放下电话,师弟也终于能问出心中的疑问了:“怎么这次薛先生又想吃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了?他上次来的时候,不是什么寻常食物都不吃吗?晚餐就算上了灵物,据说也吃得很少,我还以为他瞧不上我们这里的东西呢。”   孟巍瞥他:“是瞧不上,但有人要吃,你说他为什么要叫?”   “……啊?你说那个熊老师啊?”师弟疑惑道,“他不就是个能看到怪异之处的一般人吗?薛先生对他这么另眼相看?”   云隐门里,只有和孟巍关系非常亲近的几人,知道熊乐晨也不简单——虽然也不知道具体有多不简单。所以现在师弟这么评价熊乐晨,孟巍真是憋得难受。   最后他只能剑走偏锋地回道:“你甭管熊老师是什么人,反正薛先生为了他能陪着吃饭、牵着走路、到处带飞,你小心接待人家就是了。”   “那还要你说吗师兄?”师弟感叹,“我能来帮你接人,就是因为我识趣,好吧?”   “不是因为你不想练功课?”   “咳,别这么说,向薛先生和熊老师学习的机会,可是极其难得的……”   两人边说边走远,孟巍最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熊、薛二人休息的小楼,推了一下黄色墨镜,又转了回去。   ***   另一头,熊乐晨和薛锐聊起了那块据说“看了会受创”的界碑。   “那就是一大块能量石。”熊乐晨给的结论非常简单,“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天然的。”   “有一部分天然,更多部分是因为那些字。”薛锐给他解释,“写字的人,在写的时候附加自己的力量上去,力量就会顺着字迹嵌入石头。久而久之,石头本身就变成了能量之源。加上云隐门附加在上面的术法,一般轻易直视的人会被认为是‘蔑视’,就会受到冲击。若是有天分的人看到,也有可能因此顿悟。”   熊乐晨问道:“什么原理?”   “……没什么原理。”薛锐道,“非要说的话,就是人类的顿悟能力吧。”   熊乐晨懂了:“是人类的特权。”   “你也有特权。”薛锐开了一包糕点,发现只有一块,就自己拈了一半,剩下的递给了熊乐晨,“比如,不会被一块能量石头迷惑,甚至还能吞了那块石头。”   熊乐晨接下半块糕点,一点没嫌弃:“我能吃那块石头?”   “可以,但你现在要是吃了,估计我们就没法在这个世界过平静生活了。”薛锐道,“你决定。”   熊乐晨不置可否,只是先把糕点放进嘴里:“这是什么味道?”   薛锐这才吃了,细细给他形容:“这个也带着茶味,微甜,有点茶叶的苦涩味……”   两人分食糕点完毕,熊乐晨才道:“那块石头,就先不吃了。”   “是吗?”   “嗯,我在想要不我也把我每次吃的东西,形容给你听。不过像是石头这些的,估计我形容了,也没什么意思吧。”熊乐晨道,“而且那个大块的石头,所蕴含的总能量比你给我的宝石和丹药都不如,性价比低,我也不是很有吃掉的兴趣。”   “你也开始挑食了?”薛锐低笑一声,“你以前可不会这么挑三拣四的。”   “因为我现在不太迫切需要能量了,不必为了这些能量,破坏计划里的生活。不过要是是在野外碰到这样的石头,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吃掉的。”熊乐晨道,“这算挑食吗?”   “有一点,不过更挑也不要紧。反正我还会喂你很多好东西的。”薛锐道,“我也更宁愿听你形容宝石、晶矿和丹药的味道,比石头听起来可好吃多了。”   熊乐晨点头,随后又问:“你还住上面那个房间吗?”   “都行。”薛锐想了想,“不过你在这里,我倒是可以借着这个门派内灵力充裕的场,在夜晚例行修行一番。”   “那我给你护法。”熊乐晨淡然回道,“你放心修行就是,没人能打扰你,伤害你。”   他的面无表情,这会儿倒像是个极强高手的风范了,叫人听了他的话就觉得无比安心。薛锐一笑,继续道:“但你可不能像之前那样包得我密不透风了,我得吞吐这些灵能的。”   熊乐晨似乎有点疑惑这也算个事,回道:“我知道,我不会剥夺你附近的能量的。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收集别处的能量,然后直接传给你,为你所用。”   “你可别又提你那手提纯能量、然后输出的本事了,在这考验我的意志力呢?”薛锐道,“尤其在这样的门派里,你别提你能吸收场内的大量能量,还能提纯输出,不然你在这个世界就永无安宁之日了——比你吞掉那块石头都过分。”   “我不会提的,我只是个跟你一起来的一般人类。”熊乐晨回道,“除了你,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是什么、我会什么。”   “很好,就是这样。”薛锐一笑,手一抬、掌心一翻,又摸出来一块晶矿,“那你先把我给你准备的零食吃了,这样再在这云隐门见到什么,都是珠玉在前,我就不怕你馋了。”   “我不会馋。”熊乐晨这么回着,拿起晶矿就吞了下去。 第73章 ——我觉得你被冒犯   熊乐晨在云隐门吃的第一次晚餐,桌上的氛围其实还是挺令人紧绷的。   吃的是好东西,喝的是好酒,但云隐门这帮人好像每句话都话里有话。当然,“这帮人”特指孟巍的亲爹、叔伯一辈——也就是如今的掌门、长老们。   他们话里话外主要还是想打听关于上次野湖“灵脉”的事。虽然薛锐之前完全不认野湖有灵脉的事儿,可云隐门的人都亲自去看过了,还能有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灵脉关上之后,再也没打开过,标志性的白雾人也再也没出现。想来想去,云隐门还是只能从薛锐这里打听。   可薛锐怎么会说呢?   云隐门的人对他直接问,他就说“不是”“不知道”;云隐门的人对他拐弯抹角地劝,他就直接沉默。甚至于云隐门这边都开始开价了,薛锐还纯当没听到,只时不时看一眼熊乐晨在吃的东西。熊乐晨吃什么,薛锐就吃一样、记住味道,好回头和熊乐晨形容。   云隐门这边看薛锐油盐不进,又开始向熊乐晨搭话。熊乐晨似乎听不懂他们略带修饰的问题,神情无辜得像是听不懂国语的外国人,甚至偶尔还没意识到云隐门的掌门是在跟他说话。而且他看起来是这次晚饭上最热衷于进食的人,每一道菜上来后,他都认真吃完了。上的每种饮料——包括所有酒、混合果汁清茶和山泉水——熊乐晨也通通喝了。   说实话,云隐门的那些掌门、长老们不怎么看得他的这种表现。在云隐门这些所谓“高人”眼里,熊乐晨像是个贪小便宜的乡下土包子,进城后的每一个便宜都要占,每一顿别人请客的饭都要吃到撑。虽然孟巍曾对他们说“熊乐晨也深不可测”,可就熊乐晨这个什么都吃、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劲儿,还是使得云隐门一众对他十分失望。   就这么一餐饭,熊乐晨就以自己的表现,奠定了在云隐门高层的印象基础。   他彻底变成了“薛锐身边那个人”。他不一定会意识到这件事,但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他本质上是没有人类所谓好胜心、所谓尊严的。何况说他是“跟随薛锐”的那个,也不算错,熊乐晨不至于为了这件事动怒。   他甚至还根本不会“动怒”这件事本身。   而相比起薛锐和熊乐晨的气定神闲,孟巍和师弟却坐在桌边听得如坐针毡。他们只觉得自己长辈问话后、无人回答的那阵沉默令人窒息,整个餐厅里弥漫着尴尬到凝滞的氛围。他们的这餐饭食不知味,恨不得中途夺门而出,极其后悔参加了这场“接待宴”。   晚餐后半,在“野湖灵脉”这个话题实在推进不下去的前提下,云隐门的高层们终于把话茬改到了另一件事上。   “早课和探讨修行?”   薛锐瞥一眼孟掌门——也是孟巍的亲爹——回道:“我说过,我对别的门派的功法没兴趣。”   “不需要薛先生具体指出我们功法的不足之处,只是我们几个与你随意聊聊。早课也是,看看就行,就当……参观参观?”孟掌门回道,“当然,要是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   “还有一些门内法宝,都可以给薛先生参观参观,然后探讨的嘛。”旁边的长老大伯也重新缓和了态度,说道,“对了,听闻薛先生的武器是一把宝剑,两次都没见薛先生拿着,平时竟是不带在身上的吗?那你平时是如何妥善保存宝物的呢?”   薛锐虽然冷淡着脸,但之前好歹还回答孟掌门的问题,可长老一开口,薛锐就连一个字都不蹦出来了。   他不在意其他人,可不代表他也不在意别人对自己语气冲。云隐门总体来说奉他为上宾,然而长老中还是有那么一两个略不客气、带着某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的家伙。薛锐上次来这里是蜻蜓点水,没管这些。这次,他的眼珠子朝长老的方向划了一下,面无表情的,眼底带着的隐隐波澜很是凛冽。   长老本人没注意这情况,孟掌门坐得远加上角度,也没看着这一瞬间的事。但正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孟巍看得真真的,心里惊得直打鼓,恨不能直接冲上去捂住对方的嘴:你可别说了大伯!头上都亮警灯了!   然而孟巍不敢当面说这些,只能狂咳嗽。一两下别人还没在意,他咳得多了、凶了,他亲爸就开口了:“孟巍,你怎么回事?病了?”   孟巍也是强健过体魄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病了,他赶紧道:“咳,不是,刚才喝水喝太急,呛到了。”   “……”孟掌门想训斥亲儿子在这种场合怎么也不着四六的,可毕竟薛锐还在场,他就憋着没说,只是道,“小心点。”   “哦……”孟巍应了一声,终于闭嘴不再说话了。   ***   一顿饭,就这么在一群人的绞尽脑汁、两个人的战战兢兢、一个人的冷漠和一个人的好吃好喝中结束。   饭后,孟巍支使师弟去送一程薛锐和熊乐晨,自己则留下来找亲爹沟通。他感觉自己大伯真是昏了头,或者酒没喝几口就先醉了。又或者是带着熊乐晨的薛锐显露了几分“人性”,使得孟家大伯对待他的态度就随意了一些。但薛锐可不是能这么被随意对待的人,孟巍得把亲眼看到的薛锐的不爽讲清楚。不然薛锐可能就不止单单针对大伯一人,连坐到整个门派就麻烦了。   ——能肉体升空的人啊,藏起一把剑来算事吗?   ——还有熊乐晨,真的是要命的能量旋涡集合体,灵脉好像都是他关上的……千万别轻视啊!   另一边,薛锐和熊乐晨在自己借住的小楼,双双上了二楼的薛锐房间,关上了所有门窗。   当然,这个“关”不仅仅是物理意义的锁上,还加上了薛锐的术法,以及熊乐晨那无处不在的黑雾。这一切做好准备后,薛锐没急着冥想修行,而是先给熊乐晨细细说了今晚所有食物的口感。   熊乐晨一一记住了,等薛锐完全说完,不再说别的,他才问起另一件事:“今天云隐门那个大长老,让你不高兴了?”   “……嗯?”薛锐很快明白他在问什么,笑了一下,“你注意到了吗?”   “看到了。”熊乐晨道,“他对你说话不客气。还有,我记得以前有个怪物说想看你的剑,下一秒就被你杀了。”   “你还记得?”薛锐望着他,“是奇怪为什么我这次没动手?”   熊乐晨想了想:“是因为我说还想再这个世界当普通人吗?”   “一方面是这个原因,另一方面,因为他那种水平的人而掏出我的剑,也挺掉价。”薛锐心里转着一些思绪,故意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给他一点……‘教训’。”熊乐晨道,“你觉得对他拔剑掉价,我没有那种想法,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倒点霉’。”   在别人的地盘上,堂而皇之地说着要收拾别人,熊乐晨这态度也够目中无人的。   薛锐对他的想法不置可否,只望着他道:“他们对我的态度,远没有对你的态度轻蔑。你不管你自己被轻视的事,只来管我被冒犯了?”   “我没觉得他们对我的态度如何恶劣。”熊乐晨道,“但你觉得被冒犯了,那就是被冒犯了。”   后面这句话,还是熊乐晨从网上学来的。   “那我觉得你被冒犯了,你也是被冒犯了。”薛锐根本不费劲和熊乐晨解释所谓“被冒犯的感觉”,凝视着他,径直道,“你想帮我教训那个人,我也想帮你报仇,好吗?”   熊乐晨没觉得从“教训”升级到“报仇”还挺可怕的,只是问:“好。你想怎么做?”   “明天他们找我聊的时候,我会给他们一些……‘乐子’的。”薛锐回道,“对于这种修炼的人,实际出手修理他们,未必比言语给与的心理创伤来得大。”   熊乐晨居然跟上了他的思路:“你是说,人类特有的‘会多想’吗?”   “是的,而且修炼者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更加敏感。不仅会多想,还会念念不忘。”薛锐垂眼,嗤笑一声,“总想要我指导他们,那我就好好‘指导指导’。他们敢这样在面上轻视你这个‘普通人’,那我就让他们明白,他们也算不上什么厉害的修炼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就算熊乐晨真是个普通人,也是薛锐带来的。云隐门当着薛锐的面这样对待熊乐晨,也是一种对薛锐的不尊重。   熊乐晨道:“我也想看。”   “想‘前排围观’,是吧?”薛锐一笑,“可以,我带你去,他们不许你看,我就也不去。但你得给我个报酬……笑一下吧。”   熊乐晨望着他嘴角淡淡的笑意,也冲着他笑了一下——眉眼都弯起来的那种。   “……”薛锐的瞳孔中印着他的笑脸,十分清晰。   两秒后,薛锐抬手捏了一下熊乐晨的脸,转身走向沙发。   “我要开始冥想修行了。” 第74章 ——锐评早课   青山云隐门的早课,雷打不动清晨五点。   以往一直沉静得凝滞的氛围——主要因为大部分人困得脑子还没完全清醒——今天迎来了一点变化。   门派里的大佬们居然齐齐来观看早课了!   云隐门一众一下就清醒了,随即他们还看到和大佬们一起来了两个面生的人。一个长发冷面,眼神犀利,颇有高人风范。另一个嘛……在吃柚子。   这是熊乐晨在一楼客厅的招待水果里找到的。他没吃过,在网上找了如何吃柚子的视频后,就把外皮……融了。   嗨,什么剥不剥的,用黑雾融掉外皮不比手剥快多了。   但他还没吃完,孟巍就来接他们去参观早课了。于是熊乐晨拿着剩下的一半柚子,边啃边跟了过来。本来能直接黑雾融掉的外皮,这下就不得不用手剥了。熊乐晨也不着急,慢吞吞在那撕最后一层皮,撕完再顶开瓣瓣分明的柚子肉,一瓣一瓣地慢慢啃。   云隐门大佬们怎么想的不知道,总之正在早课的弟子们,心情渐渐从诧异、变成麻木、再变成暗暗着急。原因无他,熊乐晨实在吃得太悠闲、太慢了,每一口都要细细嚼好一会儿,再吞下去。这么一口口的,要吃完半个柚子,感觉能吃到天荒地老。   薛锐当然也注意到了熊乐晨这慢吞吞的行动,转头去看他。倒不是对他这样吃东西有什么意见,就是感觉熊乐晨可能是故意的,所以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结果薛锐的视线刚和熊乐晨对上,熊乐晨就把刚剥好的一片柚子,递给他。   薛锐眼底带笑,低声道:“我不吃,你吃吧。”   柚子的味道,薛锐早在熊乐晨吃第一片的时候就尝过,描述过了。虽然不知道熊乐晨为什么把这个柚子这么折腾,但难得他想玩,薛锐自然是放纵。   熊乐晨点头,凑近他耳边,用气音低声道:“我感觉这些弟子,都没什么能量。”   说话发生毕竟还是有气流的,那微风吹在薛锐的耳畔,他垂下眼,瞳孔动了动。随后他又抬头,也偏过脸凑近熊乐晨的耳朵:“有异常能量的人,大部分与生俱来,这种水平的修行不会改变普通人的天赋。”   熊乐晨疑惑:“那他们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命修行?”   “追求出尘和感悟,也是修行的一种。即便是普通人,也有追求心理平静和强身健体的。”薛锐其实也不太明白,只能把自己的猜想说一通,“其实这个门派所谓的修行……也非常浅显,没那么容易能让人入门悟道。即便有天赋的人,提升的空间也不大。”   就算这么的,薛锐还是说轻了。他毕竟见过无数强大、甚至只手遮天的修炼门派,云隐门这种门派,放在这个普通人世界还算挺厉害,放到薛锐的见识里……只能说最基础的都不如了。毕竟在那种普遍修行的世界里,就算是最小的破落门派,好歹还有至少一个类似筑基的悟道之人。而现在的云隐门,只能说确实是有那么几个身上带点异常能量的成员,但没有薛锐真正认为的“修行者”。   怎么说呢……在薛锐看来,现在云隐门的人是这种水平,相比起来,其占用的物资已经算相当不错了。只能说这个世界确实平和,修行界发展缓慢,导致这些人修行的效率也很低。   不过这都是别人自己的进度和选择,薛锐不会生出什么“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只是淡然地继续和熊乐晨说自己的猜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即便这些徒弟没什么天赋,但在门派里学到东西以后,拿到一般人的社会里也够用了。”   熊乐晨道:“就跟来上学一样?”   薛锐觉得他的话好笑,但也挺正确,补充道:“准确来说,是学了些技巧,出去在普通人面前摆弄摆弄,可能也靠此赚钱。不是有很多光靠嘴上说,实际没什么本事的所谓‘大师’吗?”   熊乐晨懂了:“哦,职高。”   “什么?”   “就是职业高中,一些青少年会进去学一门手艺,出来以此谋生。”熊乐晨回想自己在网上看到的资料,“私人带学手艺的不也叫师父和弟子吗?”   薛锐更觉得好笑了,于是微微露出点笑意:“对,是职高。”   他俩说话声音很低,约等于气音,其他人根本听不着。不然给云隐门的人知道自己门派被比喻成职高,肯定很无语。   不过别人听不着他们的话,却能看到他们几近耳鬓厮磨的互动。尤其最后,一直神色冷漠的薛锐居然笑了一下,把早课走神偷看的弟子们都看呆了。   “薛先生在聊什么?”   孟掌门自然也注意到了两人的互动,径直问道:“是看出了我派早课的什么问题么?”   薛锐没应话。   对他来说,不是看出什么问题,而是这种修行于他看来意义不大。可对一般人类来说,或许是有点用的,所以薛锐懒于置喙。   孟掌门没得到回应,在一众门徒面前是有点被下面子的。不过昨晚亲儿子孟巍跟他千叮咛万嘱咐半天,孟掌门还不会傻到这时候发火,而是淡定地看向还在啃柚子的熊乐晨:“熊先生喜欢这个柚子,我让人准备多些,回头一起送到贵府?”   熊乐晨和薛锐租住的那个小两室一厅,被称作“贵府”,也是有点好笑的。   “不用。”熊乐晨回道,“随便吃吃。”   孟掌门有点怀疑他是没吃早饭所以饿了,不过云隐门的习惯就是早课之后才吃早餐,只得随他去。随后,孟掌门又让长老——孟巍的大伯亲自去带早课。熊乐晨看不出这是什么带课形式,只见大伯一直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在那念某种经文或者功法。听了一会儿后,熊乐晨开始适应这种语调,然后每句念过的经文就在他这里自动翻译、自动记录。   大伯没念多久,也就二十来分钟,就停了下来。加上之前弟子们的健体、冥想等,早课进行了快一小时。孟掌门又问薛锐,是否有什么见解,不然就准备结束早课了。   这时候,云隐门弟子们已经看出来,薛锐是绝对的“大神”了。孟掌门都这么客客气气地请教对方,这人说不定比掌门都厉害。于是薛锐的视线划过弟子一众的身上时,弟子们都又期盼又略害怕地望着他。   然而薛锐扫过他们一眼,随后看向了孟家大伯。   他说:“不讲经辨道吗?”   孟家大伯:“……什么?”   说实话,云隐门的人连“讲经辨道”四个字都不敢完全确定是不是自己想的那几个。可这么多人面前,管理层们也没人敢问出口,尤其直面问题的孟家大伯,简直要僵住了。   最后还是孟掌门出来打圆场道:“我们的惯例早课未准备这部分,稍后倒是能与薛先生讨教一番。”   薛锐不顺着他的话继续说,只是再次问孟家大伯:“那你刚才用那种语调念……经书或是功法,有什么用?”   孟家大伯似乎被他问住了。   但很快,他就回道:“这种念诵法带着我对功法的理解,可以让弟子们更快理解并运用其中。”   “是吗?”薛锐扫他一眼,轻飘飘道,“看不出来。”   云隐门众人:“……”   这话语气随意飘忽,但分量着实重。这等于赤裸裸地说孟家大伯都在做无用功了!   云隐门弟子觉得这有点像是在找茬,但他们又觉得薛锐看起来这么高手风范,应该只是直抒胸臆、不是针对谁……吧?   ——薛锐就是在故意找茬。   孟家大伯终于忍不住反驳道:“云隐门的功法,薛先生可能未必能全然理解……”   “孟巍。”   薛锐直接点了孟巍的大名,孟巍心里发颤、硬着头皮站出来:“有何吩咐,薛先生?”   “你说实话。”薛锐一抬下巴,示意孟家大伯的方向,“看着这位长老念诵的时候,是否有力量波动?”   孟巍心道天要亡我。   但他看了看自己亲爹,心一横,说了实话:“有……一点吧。”   薛锐又看向孟家大伯:“你再平静地念诵试试。”   孟家大伯眉头一蹙:“我已习惯那种念诵方式,薛先生是要我强行改掉吗?”   这话出来,可以说是不配合,也可以算他“认输”了。他不敢念,他怕孟巍那双眼睛确认两种念法没有不同。   “我只是认为,你的语调对于其他人来说,无太多效果。”薛锐道,“亲自带领早课念诵,应叫人有醍醐灌顶之感。否则区区领读,谁来念都无异,何必要带?”   孟家大伯驳斥道:“薛先生这话未免太武断,我与那些弟子岂可相同……”   “那我便演示一遍你看,何为真正带讲。”薛锐抛下这句,随后贴在熊乐晨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熊乐晨点头后,薛锐便又向众人道:“我没记住刚才念诵的内容,需要熊乐晨带词,我跟念。不必在意我们的叠音。”   寥寥数语,说了好几个信息。   一是刚才云隐门一众念诵的词儿,熊乐晨居然过耳不忘;二是即便等下薛锐和熊乐晨声音会重叠,也完全不影响念诵效果。   生生要打脸孟家大伯啊!   弟子们都有点不敢看这位大长老的脸色了,但对薛锐所谓的“带讲”颇为期待。   三秒后,熊乐晨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不过念了半句,薛锐就跟着开口念诵。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语气平淡、语速很快,声音几乎混在一起。要不是云隐门的人都对这功法倒背如流,根本不可能听清楚两人在说什么。而就在薛锐开口后没几秒,他的背后竟是飞起一串字符,黑色的、单个如人脑袋大小,连续不断如绸带般飞升而起!   云隐门众人:!!!   不过短短几息,功法字符组成的长带就变成了字符的牢笼,笼在众人头顶上的半空中。又如巨大的龙卷乌云,盘旋,翻滚,刺人眼目。 第75章 ——不仅仅是朋友   由极其复杂的古体文字组成的龙卷之牢,可不仅仅是视觉上的震撼。   伴随着它的盘旋,一种令人心惊的威能将众人笼罩其中。云隐门一众的心脏砰砰直跳,不由自主地盯着那些似懂非懂的文字,同时感受着那种冥冥之中的能量流动。震撼,且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但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没能持续太久,几分钟后,薛锐捏了一下熊乐晨的手。   两人的声音双双戛然而止,盘旋空中的文字和凝重的威压也骤然消失。   云隐门众人恍惚许久,发了比刚才沉浸时更久的呆,这才如梦初醒。   “薛先生……!”孟掌门差点顾不上形象了,颇为激动地看向薛锐,“您刚才这是……”   “一些举例。”薛锐依旧神色淡然,好似他刚才不过随意说了几句话似的,“带课,重要的不是诵读形式,而是力量运行的引导。”   孟掌门:谁还管你带课啊!   然而他不能这么直接说出来,只能道:“原来如此。不过薛先生既然能如此带领我门派一众修行,不如……”   “我不是你青山云隐门的人。”薛锐瞥他,“不懂你们的法门。”   这话虽是实话,但基本也是拿刚才孟家大伯的话来回怼了。孟掌门闻言僵了一下,赶紧找补:“虽然如此,可薛先生如此大能,刚才不是也成功引我等悟道……”   “不过叫你们短短感受几息罢了,离悟道还远得很。”薛锐冷淡回应,“我也不是顺着你们的功法引导的。说白了,念诵不是重点,重点是在‘场’中的引导。‘场’若是契合,他人见的每个字符、听的每个声音,都是引路指向、都振聋发聩。然而我的法门与你们不同,示范多了估计你们要走火入魔,莫贪。”   最后二字,给云隐门一众敲响了警钟。   他们未必听得懂薛锐刚才所说那一大串,但“莫贪”一词,薛锐带了力量讲出来的,好似在他们的脑袋上重重一敲。孟掌门恍然,随后才稍微收敛了请求薛锐传道授业的心思。   早课就在云隐门众人的恍惚、回味、不可置信和心情飘忽中结束了。   今日之后,有多少人因落差过大而放弃修行这条路,又有多少人因看到了薛锐而想悟道想瞎了心,那就是后话了。   孟掌门还想紧接着就带薛锐他们去吃早餐,但薛锐这次说不想去。云隐门的人还能怎么着?只好憋着一肚子的话,任他行动。   孟掌门邀不到人,就急着带其他长老们去开会,依旧安排孟巍去送薛锐和熊乐晨回房。现在想去送薛锐他们的可不止孟巍了,然而机会依旧只是孟巍的。只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孟巍先认识的薛锐他们真是运气好。当然,孟巍毕竟是掌门亲子,加上天赋相对其他弟子惊人,所以也有一定程度上的特权。   然而就是这么好的机会,孟巍却没在一路上抓紧时间问问题,甚至没怎么说话。   他不敢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   在云隐门所有人都被薛锐那一手震撼的时候,孟巍比他们更加震撼,因为孟巍看到的比其他人都多。他看到层层叠叠的能量在空中回转,好似个黑钟从天而降;他还看到那些黑色字符其实也是由能量凝成,一排排文字的运动,就是庞大的能量在极其精致的控制下运转。   更重要的是,孟巍看得一清二楚——这些字符分明是从熊乐晨身上出来的!   功法是熊乐晨记住的,能量凝结出字符、还造成了文字之笼也是熊乐晨一手操控的。可他就这么在薛锐身边一言不发,不显山不露水,把风头都给了薛锐。熊乐晨越是这样,孟巍越觉得他深不可测。   ——他都对功法过目不忘了,真的不懂这些功法吗?   ——他的能量这么磅礴,操纵这么细致,真的可能只是个比较普通的异能者吗?   ——灵脉的门……到底是不是他关上的?   孟巍心里乱糟糟地转着,就把人送到了小楼门口。薛锐和熊乐晨也不管他恍恍惚惚的,径直进了门。孟巍看着他们的背影即将离去,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他问:“我们这样的人……还有可能真正悟道吗?”   其实他想问的是,自己是否有可能到达薛锐和熊乐晨的地步。但他自己也知道,这实在太难了,差距岂止云泥之别。因此最后,他只能问出口“是否有可能悟道”这样的问题。   薛锐回头看向他,淡然回应:“你的命运,何必求问他人?”   “……”孟巍闻言,感觉自己隐约听懂了,可一时间又想不真切。他无意间对上房里回头看来的熊乐晨的视线,那平静无波澜的双眸,叫孟巍问不出“你为什么不坦诚自己的能力”。   薛锐没等他思考清楚,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   嗙的一声,终于唤回了孟巍的神智。   ***   “他有些奇怪。”   门里的熊乐晨看着关门的薛锐,评价道:“他比其他人走神的时间都要长,也更心绪不宁。他不是云隐门弟子里最厉害的一个吗?”   “就是因为他厉害,他眼睛特殊,所以才比其他人想得更多。”薛锐倒是猜得到孟巍的情况,并且习以为常,“人类被打开新世界的门的时候,总是会这样的。”   熊乐晨想了想:“我基本不会演出吃惊的表情。我有点不确定自己表演吃惊的程度,是不是合理的。后来张哥他们说我就是波澜不惊的个性,我发现一直保持平静也不会被怀疑,索性就不改了。”   “你还会吃惊?”薛锐好笑,“演来看看?”   熊乐晨问:“要什么程度的?”   薛锐有些好奇:“最震惊的程度?”   “噢。”熊乐晨应了一声,随即看着薛锐的眼神顿时就变了。他瞪大眼睛,瞳孔轻颤,呼吸也猛抽了一口,然后就忘了继续似的屏息起来。他浑身都僵住了,呆呆地盯着薛锐,不会动,只为张着嘴定在那儿许久。   薛锐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上前捏了一下他的脸:“你这是震惊?更像是害怕。”   “……是吗?”熊乐晨的表情收了回去,“可能是我分的不太清。”   “也可以是震惊且害怕,没关系。反正又没人考你表演。”薛锐道,“但我不太喜欢你看着我的时候露出害怕的表情。”   熊乐晨仰头望着他:“这都是假的。”   “我知道是假的。要是真的,那我真该反省了。”薛锐也垂眼和他对视,“我该庆幸你不会害怕,不然以前刚相遇的时候,你可能就会离我远远的吧。”   熊乐晨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个假设,但薛锐这么说,他就回应:“可能吧。”   薛锐知道他没听懂,也没计较,又换了个话题道:“今天临时让你帮我撑场面,最后功劳都归在我身上了,你会不高兴吗?”   熊乐晨的回答在薛锐意料之中:“不会。”   “我不该用这种情绪化的词,你本来就没什么心绪起伏。”薛锐道,“我该这么说,功劳都归我之后,以后云隐门来讨好的就是我,他们有什么好东西也只会给我。比如上次给你的从云隐门拿的矿石,你不是当零食吃了吗?你不想要那些吗?”   熊乐晨听完,只问了一句:“他们给你了,你不给我吗?”   “……”薛锐被他这神来一句搞得怔了一下,随后失笑,“你说得可真是堂堂正正。”   熊乐晨望着他:“我说错了?”   “没错。说得很对,是给你的。”薛锐抬手捏了一下他的嘴,“我得喂饱你这张嘴。云隐门的东西,给多少,我都要填给你多少。”   熊乐晨艰难又含糊地回道:“我也可以不吃……”   “不行,要吃的。”薛锐顿了顿,想起在网上看到的话,低笑,“有一种饿,叫你的……朋友觉得你饿。”   “朋友?”   “怎么,你觉得我们不是朋友?”薛锐松开手,眼神幽深,“那你觉得是什么?”   “没觉得不是。”熊乐晨道,“就是我看到的这句话,好像说的都是长辈,至少是亲戚、家人……”   “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比不过家人?”薛锐道,“要不然,我们也可以换一种关系,不仅仅是朋友。”   熊乐晨望着他:“不仅是朋友?”   “还是……”薛锐回了两个字,忽然又停住了。熊乐晨正要追问,薛锐忽地捂住他的嘴:“我不想说了,你也不许问。”   熊乐晨很茫然,没明白,但薛锐不让他问,他只好点头了。   薛锐这才放下手,再次换了个话题:“下午我会去观赏他们的好东西了,这个部分他们不想你去。或者说,我能去就是个特例,你希望我怎么做?坚持说要带你进去,还是我就自己去?”   熊乐晨想了想:“我可以悄悄跟你进去。”   “什么?”   “在你身上,藏一点点我。”熊乐晨道,“或者说,我的一小部分,跟你一起去,他们不就不知道了?”   “倒是个好主意。”薛锐暗暗赞叹他的想象,毕竟别人都没法像他这样随意分割自己,“这样的话,你要是看到哪个东西特别想要的,还能悄悄告诉我。你想藏在我身上的哪里?”   “告诉”两个字,给了熊乐晨一点灵感。   他抬手摸了摸薛锐的耳朵:“藏一点点,在你的耳朵里?我不会钻进去的,就贴在这里。”   他边说边用食指在薛锐的耳朵里戳戳点点,薛锐险些整个耳朵都要开始发红了,抓住他的手指,握在手里。   “好。欢迎你这么来贴我。” 第76章 ——吃零食和去跨年   熊乐晨果真贴着薛锐去了一趟云隐门的“宝物鉴赏会”。   实际上就是在宝库转了一圈,除了一些压箱底且外人不能看的东西,基本都给薛锐看了。据说是因为云隐门希望薛锐能提出一些更好的东西使用方法,甚至指点一些门人使用某些法器的方法——四舍五入也算薛锐指导云隐门修炼了——所以云隐门才会总邀请薛锐来看宝物。而这么做的报酬,就是薛锐可以在云隐门指定之外的器物里,任选一两件。   当然,这些器物不会都是垃圾,不然薛锐根本不可能继续搭理云隐门。   这次,在熊乐晨的“黑雾戳戳”之下,薛锐选了一块看起来通体黢黑的石头。   看到他拿起那块石头,云隐门也没说行不行,只是孟掌门道:“其实这块精石,本来我们都看不出什么特别,觉得不过凡物,准备扔了的。还是孟巍看了说富含能量,才留了下来。不过我们一直找不到使用它的方法,所以将其闲置于此。薛先生选了这个东西,是知道怎么使用么?”   薛锐瞥他一眼。   孟掌门道:“您不必担心我们反悔,我们愿意将这个精石赠予您,也是诚心向您讨教它究竟是个什么、如何使用。”   这话听着,总觉得像是用这块精石来换一个使用方法。   但其实薛锐根本懒得钻研这东西的使用,反正拿回去就是给熊乐晨吃的,有什么好研究的?现在孟掌门问,薛锐索性就把石头放了下去,显然是“那就不要这个了”的意思。   孟掌门:“……”   小插曲后,薛锐最终拿的还是一块和上次差不多的精矿。云隐门陪同的人看得欲言又止,最终在晚饭后,把之前熊乐晨看中的精石也送来了。   来送石头的还是孟巍,薛锐一看他捧着的盒子里的东西,冷声道:“又想问我怎么使用它?”   “不是,不是,就送给您和熊先生了。”孟巍赶紧道,“不用您再告诉我们使用方法或者它的来历之类的了。”   其实孟掌门在孟巍来送东西之前是提醒过的,但当时他说的是“可以的话就问,不行的话就算了,不强求”。孟巍为了不得罪人,直接就当“不用问”了。   薛锐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但最终没说什么,把东西收下了。孟巍又赶紧提醒:“二位老师,明天要出去玩儿和跨年的哈,下午出发,二位别忘了。”   薛锐问:“去干什么?”   “呃,不就吃喝玩乐那些事。不过场子肯定干净,二位放心。”孟巍回道,“对了,那地方还是在市内跨年倒数的著名景点,到时候可以在楼上看表演、烟火和倒数。不挤,但也热闹的。”   薛锐不太爱凑此等凡人的热闹,可他回头看熊乐晨,熊乐晨就在后面回道:“好。”   孟巍见状,知道这事熊乐晨拍板了,便跟着点头:“那明天午饭之后,二位稍事休息,出发前我给薛先生致电。”   薛锐应了,孟巍这就离开了小楼。   而小楼的大门关上后,薛锐回头就把精石带盒子,一并给了熊乐晨。   熊乐晨拿起里面的精石,看了看,问道:“这个东西,究竟是干什么的?”   “你管这个做什么?”薛锐道,“你直接吃了不就得了。”   “有些好奇。”熊乐晨道,“对你来说,它是有用的东西吗?”   “算是吧。”薛锐拿走他手上的盒子随手一放,然后靠近,抬手扶住熊乐晨拿着精石的手背,“我猜这是某种炼器的原料。但具体炼什么合适,还得烧炼后,再看具体的特性是如何的。”   “那你要拿来炼器吗?”熊乐晨回忆起从前,把东西往他面前捧,说道,“你以前似乎挺喜欢找各种材料来试着炼制,炼出新东西后,还喜欢到处去试。”   这话没错。但那时候的薛锐需要各种法宝去抗击、去保命,今日的他实力可不能同日而语了。不说他现在还需不需要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道具法宝,单说眼前这块精石,已经不是他会看上的材料了。   “我是喜欢,现在也喜欢。不过如今的我,已经不用这么急迫地什么都造,什么都试了。”薛锐道,“就算要给你炼东西,我也会找上等原材料。这样的东西,不值得再加工。”   顿了一下,他似乎觉得这样说的话,把熊乐晨也贬低成“什么都吃”的水平了,于是又补充解释:“主要是要炼化这个东西的话,投入的别的材料比这个都贵重多了,炼出来的东西却被这石头拉低了水平。与其如此,不如找足够能量的原材料,认真给你炼。”   熊乐晨其实没听出前面那些话的“偏差理解”。即便听出来了,他也不会觉得“什么都吃”对他来说是个贬低评价,他本来就是生而吞噬万物,也没有什么被贬低后不甘的情绪。于是眼下薛锐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熊乐晨就把东西收回来道:“那我就先把它吃了,以后更好的再给你炼东西去试。”   他语气淡然,说着像是“下次再给你打赏好东西”似的。薛锐听着,不由一笑:“好,那以后就靠小熊老师给我找好东西了。”   熊乐晨还真琢磨上了:“我可以悄悄把东西盖上,再带回来给你。”   听着简单,但实际上,黑雾偷东西就是这么简单!薛锐看他这态度,感觉自己要是点头,可能熊乐晨转头就开始去偷云隐门的宝库了。毕竟刚才熊乐晨可是贴在薛锐耳朵里进了宝库的,路径对他来说,尽在掌握。   “主意不错,但云隐门的就算了。”薛锐道,“云隐门的这些东西,也不值当你费这么多心思来偷。偷完他们刚才那整个库,也远远不如你之前吸收的灵脉,甚至不如‘蜉蝣’能量的十分之一。费这劲干什么?”   熊乐晨缓缓一眨眼:“……噢。”   “你还真考虑要扫清云隐门?”薛锐好笑道,“你人都还在这,孟巍也知道一些你的实力。你要是真这么干了,他肯定会猜到,你还想不想藏在我背后当普通人了?”   熊乐晨无话反驳,只能垂眼看着手里的精石。   “好了,别看了,吃吧。”薛锐看他垂头的样子,觉得他乖得不行,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顶,“你最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拿到了就吃,不必多想了。”   熊乐晨对摸头动作有些疑惑,但这是薛锐做的,他就没多问。他只是又“噢”了一声,随后就把整个石头吃、准确来说是扔进了嘴部裂开的大口子,精石就这样瞬间消失。   薛锐的手指碰了碰熊乐晨裂开后又恢复的脸侧,打趣道:“我看了这个世界的一个都市传说,有个妖怪、或者说死灵,叫‘裂口女’。”   “我看过。有点像我的嘴刚刚裂开的样子,是吗?”熊乐晨道,“那我下次放到背后吃。”   “我就是随便说说,还怕你这个?”薛锐又捏了一下他的脸,这才放手,“好了,我要凝神修行了,来帮我护法。”   “好。”熊乐晨想都没想,跟着薛锐就上了楼。   ***   第二天上午,无特别之事,下午按时出发。   晚饭的点,孟巍把两人带到了市中心的一个私人会所。会所藏在一栋看起来就很有格调的大厦里,占了整层楼。电梯门一开,一个朴素的前台设置在素色的石头造景墙前,附近没有任何LOGO和文字。前台站着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盘正条顺,一见人就带笑问好。   孟巍这么滚刀肉属性的二世祖,也按规矩报了手机尾号和姓名。前台女孩一查,内线报了句“孟先生来了”,随即不远处的木质造型双开门就朝里打开了。   门里还站着迎宾的服务员,把三人迎了进去:“孟先生,各位贵客,请。”   三人跟着她走进门里,里面走廊上也做了不少造景,简约典雅,赏心悦目。很快,三人到了又一个门前,迎宾服务员推开门,就把三人请了进去。   里面已经有人了,有男有女,都是二三十的年轻人。门一开,他们纷纷望了过来,还有几人甚至起了身。   “孟大少终于到啦。”   一个染了棕发的年轻人语气熟稔,当先开口:“路上开始堵了吧?你们花多久进来的?”   “别说了,我是没想到这时候楼下都开始那么多人流,差点车都开不进来。”孟巍感叹,“我看今天这些人散去之前,咱们也别想走了。”   “不走就不走呗,这里设施挺全的,再不济上面还有酒店,想睡就睡。”年轻人回道,“你后面这两位,想来就是……?”   “这位是薛锐,薛先生。”孟巍主动让位,介绍道,“这是熊乐晨,熊老师。”   棕发年轻人正拱手要问好,后面跟过来一个女孩儿:“真是两位老师?我在M市听说二位解决了连骐场子里的一件怪事,连骐逢人就说,没想到孟大少还真请到两位来赏脸吃饭了。”   这女孩应该是混血,长相上相当明显,但凑过来后还是知道礼数的:“二位老师晚上好,我是洪霖,与孟巍、连骐都是朋友。我家里也懂些风水的,但我不精通,二位别嫌弃。”   她一开头,其他人也纷纷过来打招呼了。第一个过来的男青年叫崔晓勇,一开始还帮忙搭腔,后来觉得不太对,赶紧赶人:“好了好了,别围在这里。我们一窝蜂拥过来介绍,老师都不稀得一一记住,别在这儿烦人了。”   孟巍一听,顿时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勇子,熊老师过耳不忘。你们这几个名字算什么。”   崔晓勇不知道熊乐晨背诵云隐门功法的事迹,只以为孟巍在给高人面子。他也不反驳,反正他本来就是暗地里被孟巍提醒要帮忙控场的,于是只在嘴上回:“那熊老师确实厉害,但也不用这样一直站着吧。二位老师先坐下喝点茶?差不多也该上菜了。”   熊乐晨和薛锐没意见,于是一拥而来的众人又纷纷散开,跟着落座。 第77章 ——跨年之夜   晚餐上菜没那么快,熊乐晨就在包厢里溜达起来。   这局虽然是孟巍组的,但他对外头的玩乐也还没全部精通,于是崔晓勇和洪霖等“小伙伴”也帮着介绍。什么这是唱歌的、那是喝茶的,还有调酒的吧台之类。洪霖还拿着调酒杯抛着玩儿,说道:“连骐听说二位过来吃饭,说自己在这边存了两支酒王。熊老师千杯不醉,一定要尝尝。”   孟巍在旁边挑眉:“我做东,要别人的酒?我门里带了酒,别拿那些俗物来烦人。”   “行吧,孟大少做安排,我就不多嘴了。”洪霖也不和他争辩,顺着台阶换了话题,“对了,我们还让会所准备了室内烟花,准备跨年用的。不过说是无烟,多少还是有些的,二位要是不喜欢,就别放了吧?”   熊乐晨就是来看热闹的,直接就回了:“我们没问题。”   “行,那就继续安排了……”   一行人又到了窗边,拉开落地窗窗帘,下面的人群更为拥挤了。路上已经有警察在维持秩序,不远处的小广场更是密密麻麻全是人头,根本走不动。洪霖看得直咋舌,说道:“这还有两个小时才开始表演吧?现在就挤这么多人?看起来好危险!”   “没看过这么多人是吧?”崔晓勇倒是见怪不怪了,“别看那边人多,那都是一块块地方分开标记的,每块里面多少人都有数。而且进去了、封锁了,基本就没法动了,只出不进。帝都里天天有一堆人等着看的仪式,早就习惯了。”   “内陆的人可真是多,看得我都眼晕。”洪霖感叹道,“幸亏我们这里也能直接看到演出和倒数,不然要我去下面挤,我宁愿回家看电视。”   他们在这聊着,熊乐晨也凑近薛锐,在他耳边问:“我好像感觉到下面存在着什么,没法清晰分辨出来。”   薛锐闻言,也仔细扫视了一番,偏头也凑过去:“是人太多聚集成的‘场’,你现在水平高了,会对这种大量聚集的生命力场有所感应。”   熊乐晨问:“所以这是正常的?”   “目前是。”薛锐道,“但是这种场聚集得太浓重,可能会反过来影响人群。甚至有人可能可以影响这种场,进而操纵人群,这是某种类似临时操纵傀儡的手段。”   熊乐晨长见识了,边听边观察着下面的人群。孟巍看他们盯着下面看,实在好奇,低声问:“二位,下面是有什么东西吗?”   熊乐晨反问他:“你没看到?”   “啊?看到什么?”   熊乐晨不回答了。这么看来,就是孟巍的水平还没达到,所以连他那双眼睛都没察觉异样。   孟巍再次没得到两个谜语人的回答,半口气噎在那儿,但多少也习惯了。   好在大伙在窗前也没站太久,会所很快开始上菜了,众人就回到了座位上。菜品一道道上来,摆盘十分好看,原材料上乘,寓意讲究。孟巍带来的酒也开封呈上,酒香清冽、芳香宜人。洪霖见状,就知道孟巍带来的酒确实比酒王都厉害,不敢再提连骐的酒了。   她还给连骐偷摸发信息:【孟巍带了好酒,你的酒王没用上。】   连骐回复:【我倒也想认识孟巍,早知我跟你去内地跨年。】   洪霖:【这次也是孟巍临时组的局,我家里今早才听说,急急忙忙把我薅起来塞过来的。我昨晚还通宵宿醉,要不是我家里说孟巍带高人出来玩,我都不想爬起来!】   连骐:【那两位确实比你厉害不知道多少倍了,一来就能看出宋德民的蹊跷之处。放尊敬点,要是能拐来M市记得通知我,我去接机。】   洪霖:【那要我能薅得动再说。】   而被斟了酒的熊乐晨,也确实有点来者不拒的意思。   这酒里带着些灵能,很薄,但聊胜于无。熊乐晨秉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的黑雾吞噬原则,对来和他敬酒的人照单全收。每个人来敬,熊乐晨就小杯一口闷。单看一小杯是不多,可总这么连续着来,看得旁人也是心惊胆战的。   孟巍和洪霖心里知道点熊乐晨的酒量,后来张罗着换个大一些的杯子给熊乐晨喝酒了。虽然格调上有点不那么配,但熊乐晨是不在意的。至于其他人怎么看他想他,谁管呢。   相比这下,薛锐倒不怎么喝。他甚至不跟着敬酒的人举杯,“嗯”一声就算应了。不过他对孟巍都这样,其他人也没什么闲话可说,只当是集体走一趟了。   酒过三巡,楼下的跨年演出也开始了。还真有明星上台唱歌,音箱声传了很远,自然在包厢里也听得一清二楚。舞台灯光到处转,偶尔也会打到这边包厢的落地窗上,照得整个包厢一下全绿一下全红的。但熊乐晨想看那个热闹,包厢的窗帘就一直没拉起来。   越临近零点,表演就越热闹。包厢里的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开始唱歌喝酒,还有调酒师进来表演花式调酒,跟着音乐的表演还怪好看的。熊乐晨拿了一杯,先给薛锐喝了一口。薛锐抿了一下,凑在他耳边说了口感之后,熊乐晨这才把剩下的一杯——其实就剩两口——直接闷了。   其他人看得真切,也看得心惊。两个成年男人这么“耳鬓厮磨”外加喝同一杯酒,这真不是……?   崔晓勇来低声讨教孟巍:“巍子,那两位……那个啊?”   “劝你别乱说话。”孟巍瞥他,“不过他们确实关系近,不然你以为我让你今天把场面搞干净点,为了什么。”   “我以为是因为世俗之花不好高攀,合着是这意思啊……!”崔晓勇低声啧啧感叹,“那这么说,那个小的就是那个大的带出来见世面的呗?”   和云隐门一般弟子一样,在场其他人都看不出熊乐晨的特别——除了酒量特别好以外——因此实际对他的态度比较一般。算不上轻慢,但确实也把熊乐晨当薛锐的“挂件”了。   孟巍没法解释太多,一来他不好擅自说出熊乐晨的特别之处,二来熊乐晨和薛锐的关系确实暧昧得很,他不好下定论。于是孟巍只能随便打了个哈哈,就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而被众人关注和讨论的熊、薛二人,喝完那杯调制鸡尾酒,就到了落地窗边。现在不远处的江边正在燃放烟花,一个个漂亮的烟花球和特殊造型烟火在空中炸开,光辉璀璨。熊乐晨定定望着那烟花,火光印在他的瞳孔中,显得他的眼睛十分透彻,很难想起他实际上只是一团浓重的黑雾。   “怎么?”   熊乐晨注意到薛锐的视线,扭头看他:“为什么一直看我?”   “……没什么。”薛锐自己也讲不清,反正他刚才转头看熊乐晨,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就出神了。外面演出的声音和包厢里玩乐的音乐声交织在一起,两人正常说话,站得稍远的人也听不见。薛锐略一想,又道:“今天喝了这么多灵酒,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没。加起来也就一点能量而已,没其他感受。”熊乐晨回道,“你之前不是说给我喝酒,试试能不能喝醉吗?”   “我的确也有灵酒,但也不是那么随随便便拿出来就喝的。”薛锐眼底带着点笑意,“要么,过一阵这个世界过农历年的时候,拿出来喝吧。就我们两个。”   熊乐晨不假思索就应下了:“好。”   薛锐道:“你不想去凑其他人类的热闹了?过年的时候应该是活动最多的。”   “除夕那天就和你在一起。”熊乐晨想了想,“之后再一起出去看看那些活动。”   “真会安排。”薛锐无声一笑,“把我也安排得这么井井有条。”   熊乐晨问他:“你不去吗?”   薛锐只好道:“去。”   熊乐晨冲他眨了一下眼睛,薛锐感觉他似乎笑了,但细看的时候熊乐晨已经转回去了。薛锐没急着确认,只是想起一件事:之前让他笑,好像是要他谢谢自己答应他的事……   “那边的‘场’,这样正常吗?”   熊乐晨忽然举起手,指着楼下的不远处。那个地方在两栋楼之间,平时中间是双向车道加人行道,今晚却满满当当都是人。站在那里的人,只能勉强望到广场舞台了,估计表演明星一个都看不清。但即便如此,这里还是挤满了人头,挪动得十分艰难,比摩肩接踵都可怕得多。没办法,临近整点了,想靠近主会场去倒数的人相当之多。因此就算步履维艰,后面的人也会坚持慢慢往前走。   这么多人,之前所说的“聚集太多人的场”已经相当明显了。但薛锐在熊乐晨的提醒下,仔细观察、神识扫过,很快也发现了不对劲。   “确实不对劲,那个的‘场’很乱。”薛锐轻轻一眯眼,“而且,似乎有外力在影响那地方的场……孟巍。”   孟巍闻言走过来:“什么事,薛老师?”   薛锐指着之前熊乐晨指过的地方:“你看那里。”   “啊?要看什么……艹?!”孟巍下意识靠在落地玻璃窗上,甚至摘下了几乎焊在自己脸上的黄色墨镜,皱眉观察,“那是什么,怎么会有黑色、不对、还有紫色、红色……怎么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半空中飘?这什么啊?!” 第78章 ——巨大隐患   “是人类聚集下产生的‘场’,你可以把它当做一种……群体情绪。”   薛锐难得向孟巍做了些解释:“它来自每个人,也影响每个人。当它混乱不堪、极其不稳定的时候,就会更加明显,你就能看到它。”   孟巍本能觉得这件事不对劲,赶紧问道:“为什么会混乱?会不稳定?”   “不确定。但出现这种情况,下面的人心很容易被扰乱,也可能已经失序。”薛锐道,“你看到那片‘场’,在被往什么方向拉扯吗?”   “是的,看到了!”孟巍的脸几乎贴在玻璃上,右手抬起来指向右上方,“那东西好像伸出来一条管道或者粗线之类的,在往那个望向走!”   他这么激动,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纷纷走过来问:“怎么了?干嘛这么激动?”   “你们看得到那片黑紫色的、一直在翻滚的东西吗?像是烟雾那样的。”孟巍也给他们指示着方向,“薛先生说那东西预示着可能要出事!”   “什么什么?我没看到啊……”聚集过来的年轻人们疑惑地望下去,甚至还用双手挡在眼睛两侧,贴在玻璃上细细寻找,“什么烟雾,是说释放烟花产生的烟雾吗?”   “不是……哎,看不见就算了。”孟巍眼睛特殊,可他解释不清楚,而且现在也不是教学的时候。孟巍转头看向薛锐:“要是人群失序,会发生什么?”   薛锐没马上回答,一旁没注意孟巍在问谁的崔晓勇先开口了:“这么挤,人群失序,那不必然是踩踏吗?”   “你们仔细听,是不是有吹哨的声音?”洪霖也道,“是警察开始疏散了?这么多人,一旦踩踏,要出大问题的!”   “现在这时候疏散,除非台上的表演也强制停下来,要求散场,不然怎么可能动……”孟巍皱眉盯着下方,愈发觉得不对劲,再次看向薛锐道,“薛先生,到底什么东西在影响那个‘场’?会造成严重后果吗?”   “具体是什么,还不知道。”薛锐轻轻眯着眼,望着那混乱气场被拉扯的方向,回道,“但这个‘场’快要凝聚出大量的恐慌、害怕、绝望、悲伤,有东西要吞噬人类的这些负面情绪。也有可能,是这些情绪召来了这个东西。”   他顿了一下,偏头扫视在场的年轻人们:“通常来说,这种东西也会有反向影响‘场’的能力。如果它将下面这么多人汇集在一起的群体情绪都影响了,让所有人都开始躁动不安、绝望奔逃……”   “会发生大规模踩踏吗?!”在场的年轻人们多少都有些玄学、修行的知识和经验,听闻薛锐的说法,立刻道,“这怎么听着像是个邪物啊?”   “确实。我见过一些邪神的资料,就是以人类的负面情绪为食。”   “要是邪神,指不定是要这些人的命。这要是踩踏了,得献祭多少?太可怕了……!”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薛锐和熊乐晨就静静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事态一步步变得更明晰,也更严重。他们当先发现了灾难的预兆,却没急着行动。对他们来说,一般人类的灾难已经像是在隔岸观火,可以救,也可以不救。薛锐之前说的那么多,与其说是预警,不如说是在给熊乐晨教学。   而孟巍听着同龄人的讨论,感觉他们实在不可能吵出个结果来,只得先当机立断:“薛先生,你知道如何解决这件事吗?”   薛锐瞥他:“要我解决?”   “如果可以的话,那就劳烦您尽快出手吧。”孟巍道,“下面人太多了,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薛锐只是看着他。   孟巍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动,有些着急:“薛先生?”   “我们提醒你这件事的征兆,已经仁至义尽。”薛锐淡淡道,“我们没有义务一定要做什么。”   薛锐可不是熊乐晨。别人让熊乐晨去做什么,他要是没什么别的事,就很可能会顺着对方的话去行动。现在薛锐带着熊乐晨,必不可能再这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孟巍皱眉道:“这事关许多人性命……”   “确实。”薛锐回道,“所以你还在站在这里继续和我理论?还是你们平时做那些驱邪镇鬼、斩妖除魔的事之前,都先站着干等最厉害的那个出手,解决后你们就轻松宣扬自己也参加了此事?”   这话说到最后,就几乎骑脸输出了,嘲讽之意相当明显。可众人蹙起眉头的同时,也齐齐如梦初醒:对啊,这还不赶紧行动,在这等什么呢?以前没有薛锐的时候,难道就不办事了吗?   于是年轻人们立刻行动起来,降音乐的降音乐,打电话的打电话。电话主要是报警或者打给一些认识的关系人,提醒某处行人紧张,马上要踩踏了,需要立即叫停演出疏散人群。孟巍作为年轻人中唯一一个能看到异象的,重新戴上墨镜道:“我去找个有阳台的地方看看那东西到底被扯到哪里去了。”   “直接去房顶吧。”崔晓勇等几个水平相对来说还行的青年也跟过来,“现在楼下肯定是走不动了,我们只能赶紧确定方位,看别的人能不能赶过去。”   孟巍想起楼下那水泄不通的样子,又看了一眼薛锐。   只有薛锐,能无视这些道路障碍,快速抵近目标。   可薛锐似乎不太在意别人的生死,孟巍不知道他修行的是什么道,怎么连功德、因果都置之度外。他不想去,孟巍也没办法强行拉着他去,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结果孟巍带着人刚出门,洪霖就追了出来:“孟巍,等一下!”   孟巍看是她,就把她往回轰:“你别来这边,危险。”   “哎呀,不是!”洪霖拽住他,凑近他低声道,“我问了连骐,连骐说,要是真心想请薛锐和熊乐晨,你给报酬来委托他们呀!”   孟巍一怔:“什么?”   “连骐请他们看过场子,看过宗祠,一共花了这个数。”洪霖比了个六,说道,“他还只能给钱,但那两位对他态度也还可以的。你们要是能给什么好东西,估计更好请。”   旁边崔晓勇道:“你这说得怎么像是有钱能使……”   “小声点,不要命啦。”洪霖打断道,“还有,你最好找熊老师喜欢的东西,通常熊老师想要,薛先生就会给他弄了。曲线救国呀少爷们!”   孟巍被她这么一点,再回想近日看的两人相处,悟了:“艹,还是你们的生意经灵光。”   他还想起一茬:“估计要是打电话给‘特美办’,他俩也会因为‘特美办’的安排而行动。”   “傻不傻,这要是咱们出东西委托的,回头真有救了很多人的大功德……”崔晓勇言尽于此,“这样,你们说说他们都喜欢什么,咱们先看凑不凑得上。”   洪霖难得能凑上个“功德局”,立马比了个二:“我能出这个数!”她家在玄术方面的好东西少,但和连骐家差不多,不缺钱。   孟巍和另外几个青年则计划着从家里拨一些富含能量气运的东西出来,这会儿也来不及细细确认能给什么,但孟巍就是先冲回包厢了:“薛先生,熊老师!”   薛锐这会儿还陪着熊乐晨在窗前看呢,闻言双双回头看他。和面露焦急的众人比起来,这俩的神情确实过于淡定。   “那个,请二位一起上去看看情况?”孟巍快速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怕自己看不透彻,请二位指导指导。当然,不会让二位白走这趟的,正如薛先生去我云隐门做客是一个道理。”   崔晓勇跟着道:“也算上我请教的。”   洪霖直接多了:“规矩我知道的,连骐教过,二位放心。”   这几乎等于明着开价了。薛锐不置可否,只看熊乐晨:“你想去看看吗?”   熊乐晨凑近他耳边低声问:“那个东西也能吃吗?”   “那大概率是邪物,说过了,不许吃脏东西。”薛锐也贴着他回,“但这些小孩子的家里,可能还有些你能吃的零嘴。”   “那你想去吗?”   “我都行,你决定。”   “那去看看?”熊乐晨道,“待会儿这里就疏散了,表演会停下的吧,应该也不会倒数了。”   所以就是以看热闹的心情去看邪物的。   薛锐心里暗笑,终于牵住他的手,转身道:“那就去看看。”   孟巍一愣:“熊老师也去吗?”   薛锐睨他一眼:“他看得比你清楚。”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孟巍只是猜想这次熊乐晨会不会出手,但他也不敢细问了,只得默默看着薛锐牵着熊乐晨走出去。   而其他人只觉得,薛锐这都要带着熊乐晨去,是对自己的实力真自信啊。   总之兵分几路,孟巍等人动用了点关系,想方设法上了顶楼,但真正踏上去的时候也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这时候烟火已经结束了,舞台表演却还没停,一到室外,那声音反而更真切了。而刚结束不久的烟火表演,也在空气中带来了一阵阵硝烟味。   跟上来的年轻人之一还道:“他们下面有人得到消息,说警方其实已经在疏散了。但是人实在太多,得一层层来,没那么快到你们刚才讨论的地方……”   这话说着,孟巍却已经没仔细听了。他扒到楼顶围栏边上往下看,然后顺着所见之物的路径,转了一个角,又逐渐抬起头。最后,他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栋摩天大厦。   “就在那上面!” 第79章 ——秒杀局   几乎就在孟巍抬手指向大楼高处的时候,薛锐和熊乐晨都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扫”了一下。   还是很恶意的那种扫。   当然,薛锐的防护是随时随地、一直持续的,不可能有人能轻易看穿他——除非对方水平在他之上许多。他也在熊乐晨身上套了个保护罩,这样连熊乐晨对对方来说都是神秘莫测了。   话又说回来,就算熊乐晨完全暴露在“扫描”中,对方也未必猜得到他究竟是什么。毕竟连孟巍这样的眼睛,看熊乐晨的时候也看得一头雾水。只能探查熊乐晨的话,最多感应到的就是一个能量团,还能怎么样呢?   所以,最终被扫个干净的,只有在场的年轻人们。他们还没发现这件事,傻憨憨地继续盯着那高楼,好似要靠肉眼来看穿那高楼的玻璃幕墙似的。   哦,孟巍倒是能看到一些,但毕竟又是夜晚又是高处的,看不真切。他只能看到黑紫色的“烟雾”翻涌着、氤氲着,源源不断地被某个打开的高楼窗口吸入。而比起近半小时前看到的“粗线”规模吸入,现在那被抽走的黑紫色已经像是一幅很宽的绸带在空中飞舞。“绸带”最窄的地方也有一米宽,孟巍一旦想到这些都是人群凝聚而成的“负面情绪”,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一刻,楼下远远传来了警笛的鸣叫,孟巍愈发觉得事态不妙。   旁边其他年轻人看孟巍神色凝重,问他“具体在哪里”,满脑子思绪的孟巍指也指不清楚,差点脑子短路地去数楼层。   好在他堪堪反应过来,唰地一下扭头看薛锐:“薛先生,你能不能去看看……不,去处理一下,酬劳我云隐门必定会付的!现在下面人那么多,我们肯定挤不过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只能劳烦你了!”   薛锐也不说别的,只是道:“要是造成什么影响和破坏……”   “我来赔,我来解释!只要可以,我也愿共同承担责任!”孟巍立刻道,“只要您能尽快解决那个邪物!”   薛锐微微一眯眼。   孟巍现在已经分不清是真的胆大,还是话不过脑了。他刚刚那些话,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口说无凭,对于薛锐来说可是等于在立誓的。要是之后他违背誓言,不用薛锐亲手收拾他,他就会当先遭到反噬。   但薛锐懒得提醒他,只是临时捞过熊乐晨的腰,在他耳边低声道:“分一部分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熊乐晨微微点头,压缩到极致的一部分黑雾贴在了薛锐的耳畔。薛锐便松开他,后退了几步。   孟巍还以为薛锐要继续叮嘱几句,没想到他一转身,连个明显的起势都没做,眨眼间就消失了身影!   除了熊乐晨之外的在场所有人:!!!   就连孟巍也惊了。他下意识看向那个正在吸入黑紫“烟雾”的窗口,却见那种高楼常见的、只能开下面一点的窗子,居然已经被整个拆空了!这下黑紫“烟雾”涌进去更方便了,即便孟巍摘下墨镜,也只能看到往里塞的“烟雾”,丝毫见不着薛锐的身影。   “熊老师,这……”孟巍只能问身边的熊乐晨,“薛先生已经进去了吗?”   熊乐晨转头看他一眼:“对。”   孟巍傻了。   他只知道薛锐能凭空起飞,但不知道还能这样瞬移啊!   恰在此时,那条飞舞在空中的“纽带”骤然断开、不、准确来说是骤然消散,孟巍眼里就忽然干净了。   “操……”孟巍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声,“好快!”   他知道薛锐厉害,但这立竿见影的效果,还是让孟巍惊叹。孟巍甚至开始想,薛锐对这种事不甚在意也很正常,毕竟他如此强大。相比起来,凡世间的灾难纷扰,于他来说不就和街边的流浪猫狗、野生鸟雀相互之间闹一顿差不多么?   正在孟巍走神的时候,那原本吸入黑紫“烟雾”的窗口,猛地喷出了一波磅礴的能量!   而在孟巍的“可视化影像”中,只见好似在房里炸开了大量的某种粉末,导致这些粉末朝着窗外猛烈地喷了一下。但那显然不会是任何实际意义上的粉末,孟巍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耳鸣骤起、太阳穴如针扎一般刺痛……!   “别看。”   熊乐晨抬手捂住孟巍的眼睛,扬声吩咐:“所有人闭眼捂住耳朵,随便默念一个你们的功法。”   众人的太阳穴正突突直跳,闻言立马照做。孟巍本来想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但听到熊乐晨的话,也只能立马转为默念功法。他脑海中还对之前薛锐、熊乐晨联手念诵功法的一幕印象深刻,不由自主地背诵起了那一段功法,运转起来的效果比以往更甚。   而捂住他眼睛的熊乐晨,却直直地盯着那个窗口,目不转睛。   ***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时间退回两分钟前,薛锐眨眼间就到了目标窗外。   在这高楼之上的窗外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有多可怕?那勉强阻挡人进入的窗子瞬间脱落,又有多可怕?   至少窗内房间里的数人,就是被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镇住了。他们无不瞪大眼睛,面上震惊、恐惧、害怕,也有懵得什么表情都没有的。他们僵在原地好一会儿,似乎分不清这是梦里还是现实;更没人发现,薛锐在暴力取下窗扇的时刻,已经顺道把其收了起来。   薛锐就这样轻松地进入了室内,外加贴在他耳边的黑雾。   “你是什么人?!”室内年纪最大的人看起来五六十岁,却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他的呵斥声中带着尖锐又浓重的力量压迫,一般人一旦照面,晕死过去都是正常的。但薛锐几乎无视了这些人的存在,不过瞥了一眼那老男人,视线就落在了他面前的神像上。   那是个一尺见高的神像,外表是镀金的,项上四个头,表情各异、十分诡谲。那些黑紫“烟雾”进来后,就是被这个神像的四个头吸入嘴里。“烟雾”越多,神像上的金色似乎就越闪闪发光。这隐隐约约的金光照在周围人身上,让这些人倍感陶醉——至少刚才他们发现薛锐到来之前是这样的。   而薛锐来之后,也根本不理会这些人,只盯住神像,嘴唇一张:“破。”   咔。   原本闪着金光的神像,竟是从头顶出现了明显的裂缝,甚至掉下来一小块!于此同时,神像也不再能吸入“烟雾”,周身瞬间变得暗淡。神像了裂缝之间,仿佛还有丝丝邪气正在涌出。   原在室内的几人根本没想到眨眼间竟然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故,霎时变得愕然惊慌,那老男人更是当即暴起:“你竟敢伤了四相神的金身……!”   薛锐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盯着那所谓的“四相神”神像,稍微加重了袭击的力量,再次道:“破!”   嘭——!!!   神像立时炸裂,浓厚的邪气喷涌而出!霎时间,只听是万鬼哭嚎、妖魔嘶吼。室内几人也在同时被邪气完全包围、啃噬,属于人类的真实的惨叫声随之响起,又无法看真切彼此。迷雾重重之间,竟有四张巨大的、撕裂的、扭曲的脸浮现,并排在一起,又各自拼命往外抻。其中最大、最往外的那张,张着血盆大口,直冲薛锐脑门而来!   下一刻,薛锐眼前猛地一黑。   “!”薛锐本来好整以暇、从容应对的,反而被眼前拉灯似的骤然黑下来搞得愣了一下。而在他的前面,视野的盲区,一团黑雾飞速张开。好似一张黑色的巨大绸布,眨眼间将那些狰狞鬼脸、怪叫的妖魔鬼怪、飞散喷涌的邪气通通包裹起来。即便一度涌出窗外的邪气烟雾,也被这黑绸快速一包一卷,尽数收了进去。   若是孟巍能亲眼见证此刻,便会想起,这黑绸似得东西和之前在野湖包裹漫漫白雾的黑色物质十分相似。然而他正在被熊乐晨亲手捂住眼睛,还被吩咐默念功法,实在分身乏术无法关注。   而在邪神神像存在的室内,一切已经趋于平静……似乎。   邪气和里面包裹的邪魔怪物已然消失殆尽,室内干干净净,只有地上散落的神像碎片证实着刚才的爆炸。而方才支持着神像的信徒们,皆是一片不祥之兆。年纪最大的老男人跪坐在地,浑身绷紧双拳紧握,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得像是要脱框而出,太阳穴处也青筋直冒。他像是在忍受体内或者脑内的强烈折磨,牙根咬得咯吱咯吱作响,鼻血也难以控制地楠封跌落下来,把他的裤子都染得全是血渍。   然而相比起来,老男人的状况已经是看起来最好的了。其他稍微年轻一点点的弟子,全都在地上翻滚、哀嚎,甚至瘫软在地难以动弹。他们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腐蚀伤害,轻则皮肤腐烂、露肉露骨,重则直接脸上、手上、腿上乃至躯干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腐蚀缺口。若是仔细看那些伤口,会发现其中一些更像是撕咬的伤痕,只是牙口大小、牙齿形状都不尽相同。   薛锐却懒得管这些唉唉叫的人,只盯着那片刚收缩回来的黑绸、哦不、黑雾。   “我说过的,不许吃脏东西。吐出来,听话!” 第80章 ——你是傲娇吗   黑雾没把邪神神像里喷涌出的东西吐出来,反而一缩,就贴回了薛锐的耳畔。   薛锐微微一眯眼。反正现场最主要的邪神神像已经解决,剩下这些被反噬得动弹不得的人,只怕活下来都难,遑论逃跑。于是他简单粗暴地在房间门上打了个锁定的咒,随即又从窗户离开了。   高楼跳窗,这一幕怎么看怎么令人惊恐。但在办公室里的人,已经无暇顾及这突如其来的人又惊世骇俗地离开了。   薛锐轻易地落回了楼顶。   楼顶上的年轻人们没看见,因为他们还一个个听话的闭眼捂耳朵,口中念念有词。熊乐晨则刚把孟巍的眼睛放开,还道:“可以睁眼了。”   “什么……”孟巍一睁眼,就看到了站在眼前不远处的薛锐,“薛先生!已经解决了吗……”   “解决了。”薛锐边抛下这句,边把熊乐晨往角落里拉,还盯了一眼孟巍等人,“别跟过来。”   孟巍堪堪止了脚步。   而薛锐把熊乐晨拉到众人看不到的楼梯房背后,终于盯着熊乐晨开口:“我知道你还没消化完,吐出来。”   熊乐晨望着他,没吱声。   “脏东西不要吃,我是为了你好。”薛锐抬手捏住熊乐晨的下巴,半捏开他的嘴,好似这样就能让他真把东西吐出来,“听话,快点。”   熊乐晨被迫半张嘴,默然两秒,忽然轻轻打了个嗝。   当然,是模拟出来的。但这么做的意思很明显,他就是吃了,而且已经消化掉了。要他吐出来?不可能。   薛锐简直要被气笑了。   “去之前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又变卦要吃了?”薛锐可不是单纯因为熊乐晨突然犯犟、不听话而生气,而是有些担忧他或许在有意欺骗自己。熊乐晨之前明明答应不吃邪物的,面对面的时候又吃了,薛锐担心他之前说不吃只是为了麻痹、哄骗自己,让自己来不及阻止他吃邪物。   而熊乐晨定定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似乎察觉到薛锐一定要一个答案,这才在被捏着下巴的情况下,有些艰难地慢慢回道:“也因为它要吃你,所以我要吃了它。”   “……就因为这个?”薛锐一时间都分不清这个理由到底合不合理,只能松开他问道,“难道你觉得我真会被它吞噬?要是你当时没马上挡在我面前,我自己就不能处理它?”   “不是。但是它要吃你,我就吃了它。”熊乐晨又重复了一遍,还补充道,“一定要。”   薛锐听他这么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它违反了你那条原则是不是?——只有你能吃我。”   熊乐晨十分坦荡:“对。”   薛锐的态度终于彻底软化下来,又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脸:“这么凶,别人就不能觊觎你的口粮,是吧?”   熊乐晨依旧不反抗,让他捏:“你不是口粮,是朋友。”   “……”薛锐微微一挑眉,哼笑一声,“一般哪有张口闭口最后要吃了对方的朋友?”   熊乐晨迟疑了一下:“……没有吗?”   “没有。”薛锐回道,“所以你得换个说法。”   “什么说法?”   “我们以后,是要永远在一起的。”薛锐徐徐道,“所以别人、别的东西,不能觊觎我。”   熊乐晨有点察觉这说法好像也有别的意思了,可他信任薛锐,就跟着复述:“我们以后要永远在一起,别人不能觊觎你。”   薛锐听得嘴角有些止不住地上扬,还要屏住,轻哼了一下:“笨得可以,占有欲倒挺厉害。”   熊乐晨听他说自己笨都听习惯了,也不反驳,只是道:“那你以前说邪物可能会影响情绪,我要是多吃点,会产生情绪吗?”   “歪理!”薛锐立刻又收了笑意,严肃警告,“这次我放过你,但你以后真的不能再吃邪物了。就算邪物不自量力想吃我,你也别动。我保证不让它们碰到我,还会把它们打得魂飞魄散,一丝都不会留下,这样行了吗?”   熊乐晨没马上回答,只是和他对视。   薛锐知道他还是想亲自收拾那些不长眼的,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还是那句话,熊乐晨难得有的一些情绪、一些脾气,都因薛锐而起,也都应在薛锐这里。   他无声一叹,闭眼挨近,额头贴住熊乐晨的,低声徐徐道:“就听我的,信我的,行不行?我也不要你完全不吃了,下次再有,你就先忍一忍。你先看我怎么收拾那些邪物,怎么把那些邪物折磨得惨不忍睹,再决定要不要吃。你先让我撒气,我们再一起决定那破东西的命运,可以吗?”   这话让出余地了,熊乐晨想了想,应道:“可以。”   可算把他哄得答应了,薛锐撞了一下他的额头:“倔脾气。”   熊乐晨又不会痛,不躲不避,只是问:“我这是倔脾气吗?”   薛锐低笑:“是啊,全来折腾我了。”   熊乐晨:“……”   薛锐怕他来一句“那我以后不对你这样了”,又找补道:“但是,没关系,我……喜欢你对我有点脾气,喜欢跟你交流。”   熊乐晨终于忍不住道:“你有点奇怪。”   “什么?”   “你刚才在抱怨我倔脾气,现在又说喜欢。”熊乐晨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对你。”   薛锐心里暗叹,你是真的笨。   但他又能对一团黑雾有多少要求呢?黑雾经过了如此漫长的岁月,经过了这么多世界和人类社会,好不容易才到了这个地步,薛锐实在不该奢求更多了。   或者,如果黑雾最终还是会懂得一些情感,那薛锐能在他明白人类逻辑之后、彻底拥有情感之前再次相遇,那就是最幸运的。   “不用你去琢磨要怎么对我。”薛锐最后只是这么回答,“你想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   他碰了碰熊乐晨的脸:“我不想你怎么做的时候,就会很明确地说出来,就像我不希望你吞下邪物。其他时候,你可以当是……日常的交流,不是真在阻止你。就像你的倔脾气,我的抱怨也不是不想你这样,明白吗?”   熊乐晨想了好一会儿,忽然神来一句:“又抱怨,实际上又欣然接受,甚至喜欢,这就是‘傲娇’吗?”   薛锐差点被他噎住。   他这回真用了点力气扯了扯熊乐晨的脸。   “少在网上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   熊乐晨和薛锐从屋后出来,再次回到众人视野里。   孟巍赶紧迎上去:“二位……没事吧?”   他边说边隐隐扫视了一圈两人,没发现明显的能量不稳定和变动,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薛锐淡然回应:“无事,说了点私事。”   “哦,好。”孟巍果真没多问了,转而自觉报告情况,“纽带散掉之后,那个‘场’没有继续被吸收的状况了,好像也没怎么加重。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很浓厚躁动。警方那边说已经在疏散人群,也在沟通停止演出。但不管怎么说,要拆到我们所说的那个地方,还需要时间。”   崔晓勇也道:“我让他们建议警方,打开附近建筑物能打开的门,先把人群弄松一些。不然光是这么挤,可能会引起窒息。”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上次隔壁国的踩踏,可不少是胸腔挤压后呼吸不上来,活活被挤死的。”旁边也有人皱眉道,“这次活动没做预案吗?怎么会把这么多人放进来。”   “广场和附近已经设置隔离线了,但是挤在外围路上这些,估计是有点没料到。”另一人回道,“可能是因为今晚表演的嘉宾忽然加码了吧。这主办方也是胆子够大,就这么瞎搞是吧……”   “不管怎么样,我们已经做了能做的了。这情况,我们下去也没什么用……”   其他人还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孟巍已经转换了话题:“薛先生,您去解决的那个东西到底怎么回事,方便说一下吗?”   薛锐这才想起吩咐两句:“有四个人在那个房间,被邪神反噬了。我已将门锁上,让去拘捕他们的人在门口说一句……你觉得说什么?”   最后那句,当然是问熊乐晨的。   但熊乐晨知道个屁的咒语、咒法,他单想起了之前在电视里看的动画片,来了句:“芝麻开门?”   “行,那就说‘芝麻开门’,门上的咒就会解开。”薛锐又转向孟巍,“里面还有邪神神像的碎片,普通人不要拿。”   “真有邪神?!”年轻人们一听,纷纷凑近来听,“是什么样的?有什么用吗?那些人在这害人,是为了给邪神献祭吗?”   “魔物罢了,自称为神。”薛锐轻声嗤笑,语气里的轻蔑毫不遮掩,“是个四头镀金相,他们称为‘四相神’。”   “四个头?我只听说过四面佛,四相神又是什么?”年轻人们面面相觑,“国外来的?自己生造的?”   “懒得问。”薛锐想起熊乐晨的绘画能力,偏头看他,“之后可以把它画下来?”   熊乐晨应道:“好。”   孟巍:他都没和你去,你问他干嘛?   但孟巍没敢追问高人的细节,只好继续问:“那四个邪教信徒被反噬,具体情况如何?要是太凶,我们还得找门里的人去处理,一般警察不好去的……”   “最厉害的那个,估计内出血了,或许还会自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薛锐回想了一下,“另外三个,手脚都不完整,掐不了诀了。”   孟巍:“……”   ——那等到人群疏散之后,再派人上那个房间……得是去收尸的吧? 第81章 ——新年快乐   零点倒数之前,舞台上的表演终于被强制停止了。   音乐也被关掉,只有一名身着制服的人接过了话筒,随时指挥着人群。天空中飞起了数台无人机,不仅将灯光比较昏暗的地方照得清清楚楚,还传回了每处人群的实际影像。后台指挥部不断监控着、指挥着、随时修改应对方法,每个指令分别传达到各处,人群在列队武警的步伐下一层层疏散。   台上的人还不断提醒如果不小心摔倒怎么办,在拥挤人群里应该怎么走,还提醒带了孩子的家长,如果太挤一定要把孩子举过头顶传出人群。他的声音盖过了那些因为表演停止而产生的抱怨、人群的嗡嗡交谈,他喝令人们如果没事就不要高声说话,如果自己或者身边的人不舒服再大声示意。   逐渐地,因为表演和跨年而亢奋的人群安静下来。一些孩子的哭喊,情况危急的人们的大叫,纷纷变得极其尖锐。人们听着听着,又变得焦躁不安起来,每个人都想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现场。   无人机开始运送氧气包了。   一些孩子被传到了人群较松散的地方,由武警看管。   附近还能打开院门和一楼大门的建筑,纷纷敞开了门口。人群涌进去,附近一下就松散了不少。一些人刚到松弛一些的地方,就不由自主地瘫软坐了下去,还有人在呕吐,吓得周边的人赶紧向巡场的无人机挥手报告。   就在此时,零点的钟声敲响。   这是附近钟楼的整点钟声,无论有无活动,它都会准时响起。   在跨年的这一非凡时刻,为了庆祝而聚在这里的人们,却没心思再一起倒数,高呼狂欢。一些状况不错、只是等着离开的人,相互道了一声新年快乐,简单拥抱。但大家都自觉地放低声音做着这一切,丝毫不影响现场的疏散。   而高楼之上,回到包厢里的众人也相互道了一声“新年快乐”。   薛锐这会儿正陪熊乐晨坐在沙发上,看他玩游戏机,此刻也冲熊乐晨道:“新年快乐。”   熊乐晨虽然分神行动毫无压力,但还是暂停了游戏,转头看他:“新年快乐。”   薛锐道:“以前我都没想起跨年这件事。以后每年,我都能和你说这句话了。”   熊乐晨应道:“好。”   薛锐又低声问:“这个跨年,够热闹了吧?”   熊乐晨面对这个奇怪的提问,回复得也很奇怪:“热闹,但我原来以为是另一种热闹。”   “确实。”薛锐低笑,又道,“这个人类世界,确实平和得少见。我很少见会花费这么大功夫、搞这么麻烦,还要尽量保全所有普通人的情况。”   熊乐晨回忆了一下:“我只见过修真大能利用威压把所有人都压住不能动,就也不能吵闹和踩踏了。”   薛锐:“……其实我也可以。”   “我知道啊。”熊乐晨有些疑惑,“你跟我强调这个做什么?”   薛锐道:“我还以为你会来一句‘那你为什么刚才不这么做’。”   “我不会问。”熊乐晨更疑惑了,“我为什么会这么问?”   “没事,是我想岔了。”薛锐一笑,“对了,这次想问他们要什么?还要一些你的零食吗?”   “都行。”熊乐晨迟疑了一下,又垂眼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游戏手柄,“我想要个这个。”   “游戏机?”薛锐低笑,“你可真变电子成瘾了。不过,都可以。就算不问他们要,你自己买也行的,反正你账上的钱那么多?是嫌麻烦吗?”   说到钱,熊乐晨忽地又想起另一茬:“张哥说,我们的钱这么多了,可以找人来管。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二位老师。”   洪霖忽然过来问:“你们还想看准备的室内烟火吗?”   这是之前就准备好的,但现在下面在疏散,要是上面放室内烟火,虽然不至于影响下面吧……有些人心里还是觉得不得劲。   可今天的局又不是以这些青年杰俊们的意志为主的,他们抓不准薛锐和熊乐晨还想不想看烟火,只能直接来问。   薛锐本来无所谓,但想起熊乐晨是来看热闹的,就道:“放吧。”   “好。那把窗帘拉上吧,不然下面正在疏散的看到了,脚步停下堵路就麻烦了。”洪霖边说边去摁控制窗帘的开关,落地窗两边的窗帘就徐徐向中间关闭。   孟巍这会儿还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见窗帘要关上了,就回头看向薛锐和熊乐晨:“薛先生、熊老师,那层黑紫色的东西快消失了!这是危机要消失的预兆吗?”   薛锐都不必起身再亲眼看一下现场,径直回道:“不是。”   “这还不是吗?”孟巍皱着眉走过来,“是要等那几个邪教徒被抓起来才行?我已经让门派里叫人来了,或者待会儿楼下能走动了,我们亲自去抓也行。”   “不是。”薛锐道,“我是说人祸这件事,即便去除了邪神影响,拥挤人群的隐患也不会自动解除。”   “哦哦,那就是下面人群疏散完毕后就没事了吧?”孟巍松口气,“自从开始插手这件事,我总觉得心里有块石头压着。这要是处理得没头没尾的,那就要命了。”   熊乐晨看他这样,想起一句话:“尽人事,听天命。”   这话其实很常听到。可熊乐晨忽然在这会儿说,在场好些人都怔了一下,其中就包括孟巍。   孟巍也是最快反应过来的那个,他终于拿起墨镜,重新戴上:“熊老师说得对,尽人事听天命,我再瞎琢磨,也是庸人自扰。”   众人纷纷称是。   熊乐晨感觉这些人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但他没太懂,扭头低声问薛锐:“他们怎么了?”   薛锐回道:“你在合适的时候讲了句合适的话,他们悟了。”   熊乐晨茫然:又悟了?   人类真的很奇怪。   此时,会所的工作人员也敲门进来了。她手上拿了一大把低温烟花仙女棒,但给客人们时,谁都没拿。她就把仙女棒放在一边,去调整加大通风系统,检查了室内的情况,又提醒了客人们不要靠近流水造景的附近,随即在角落冲自己的对话机说了几句。   很快,她就关掉了包厢里部分的主要照明,只留下一些间接照明,说道:“各位客人,烟花已经准备好了。三、二、一——”   烟花瀑布从流水造景的上方一泻而下。   橙黄的火花印在众人的眼中,一时间谁都没说话。虽然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看过很多很漂亮、很壮阔的烟花表演,甚至今晚之前的烟火秀都绚烂许多,可此刻的烟花是不一样的。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夜,在危机还没完全的时刻,这原本应该用来炒热气氛的烟花瀑布,只让人静静地从头看到尾。   熊乐晨也安静地观看着,手里拿着手柄的姿势都一点没变。薛锐看了一会儿烟火,又悄然偏头看熊乐晨。熊乐晨注意到他的视线,也转头和他对视,薛锐就伸手扭着他下巴,让他转回去继续看烟花。   短短三十秒,烟花瀑布结束了。   这是通风系统的极限,烟花要是再多放一会儿,没来得及抽走的烟雾可能会引发烟雾报警。工作人员检查了现场之后,确认没剩下什么火灾隐患,又提醒了一句要是之后玩仙女棒,通风系统开到最大就行,这就离开了。   从烟花中回过神的年轻人们再次面面相觑,眼神中透露出一句话:现在,干什么?   孟巍倒是真的放下了,不再回到窗前去看疏散,而是在熊乐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开始安心看熊乐晨玩游戏。   薛锐看他过来,没赶人,只是道:“报酬加两样东西。”   孟巍也不反驳说他事后加价,只问:“薛先生想要什么?”   薛锐道:“游戏机,管家。”   孟巍:“……啊?”   游戏机管家是管什么的???   ***   几小时后,聚集在现场的观众终于疏散完毕。   孟巍也跟着云隐门来的人、警方对接人、外加崔晓勇等几个其他门派的年轻人,一起上了邪教徒所在的房间。   说来搞笑,薛锐虽然去过那个房间,但完全没注意房间号。还是众人自己盯着那个没窗户的房间,一层层数上去,才判断出了房间所在楼层。结果“芝麻开门”一喊,门也没能马上推开。孟巍给薛锐打电话,薛锐回得很简单:“门锁都不会自己开?”   孟巍:“……懂了,谢谢您。”   众人用了点暴力手段破坏了门锁,门一打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就扑面而来。   里面的场景,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毫不过分。在惊人的血泊之中,三个20-40岁不等的人或躺或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身上明显有多处缺失,连呻吟都发不出一声。经过判断,其中两个人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当场死亡,仅剩的一个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但为了从他口中套点话,还是将其送到了医院急救。   但现场最奇怪的,就是人数和薛锐说的对不上。   那个年龄最大、似乎最厉害的邪教徒,不见了。   大家倒没怀疑薛锐的说辞,毕竟薛锐也没必要和他们编瞎话。孟巍再次咨询薛锐后,明确了门肯定没打开过,但这家伙要是从别处逃了、或者用别的方法消失了,那就不得而知了。   最后,去现场勘查的警方,在多处采集的血液中验出了第四个人的DNA。   熊乐晨提供了四个人的“扫描式画像”。当然,对外宣称这是薛锐跟他形容,他画出来的人像。   消失的邪教徒,登上了各大门派的通缉榜。 第82章 ——你值得   元旦过去好几天,“特美办”一众才知道,熊乐晨和薛锐在跨年那天竟然也在踩踏现场!   哦,准确来说是在踩踏现场的上方。   “你俩厉害,我们不问一句,你们就完全不和我们说是吧?”张弛给熊乐晨打电话,问得直接,“要不是云隐门给我们传了邪教徒的材料,我还不知道你俩还干了那么大的事。破坏了邪神神像,打击了邪教徒,还预警了踩踏事件?”   熊乐晨回道:“都是一件事。而且邪教徒的受伤和我们没关系,是邪神反噬的。”   “得了吧,没有薛锐一把破除邪神,那些邪教徒怎么会被反噬?”张弛道,“我可听说了,薛锐眨眼间就蹿上高层窗边,还轻易地切开了窗子,切痕比玻璃刀都精准。牛,要是换‘特美办’来处理,估计也还是得拜托他。”   熊乐晨“嗯”了一声。   张弛也没在意他这浅薄的反应,习惯了,继续道:“不过你们这回可真算是做了大好事。我那晚上喝多了,第二天起来看手机,都被踩踏事件的各种现场视频惊到了。这他妈要不是提前要求停止演出和倒数活动,强制疏散,那就不可能只是几十个人进医院,只怕有人得直接进火葬场了!”   熊乐晨道:“我们只是和在场其他人说了,提醒警察和主办方是他们办的。”   “嗨,那也是你们起的头,谦虚什么啊……”   熊乐晨没细说孟巍等人出钱出物聘请的事,又随便寒暄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薛锐刚才其实也在手机上沟通,看熊乐晨结束了,就道:“孟巍说下午来给你送游戏机和游戏,以及你的‘零食’。还有,他们说找了个类似‘管家’的人,是他家的一个远亲,让我们看看合不合适。”   熊乐晨道:“我不知道怎么看。”   “那我来看。”薛锐道,“其实不看也行,我给他定个契约,他也翻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熊乐晨道:“我的钱……不定契约也可以。”   “嗯?”   “金钱对于我来说,其实没什么意义。失去也就失去了。”熊乐晨缓缓道,“但是,如果他会做背叛、偷盗、欺骗之类的事,近距离观察实例,也不错。”   薛锐听完,只想起网上看到的一个词,说道:“‘钓鱼执法’,嗯?”   “算吗?如果我们只是普通人类,也没办法定立你说的那种契约,只能像人类那样写成白纸黑字。”熊乐晨道,“难道所有普通人都在‘钓鱼执法’吗?”   “有时候你这个逻辑,可真是无懈可击。”薛锐觉得好笑,捏了一下他的下巴,“行吧,你想玩就玩。反正也就是一些这世界的钱财,就算我们身无分文,连庇护之所都没有,也无所谓。只要我们还在一块就行。”   “嗯。”熊乐晨顺着他的话点头,“不过,我还是想你有个住的地方。”   “为什么?”   “以前我们遇到的世界里,你从来没住过什么像样的地方。偶尔能住个山洞,大部分时候,只能风餐露宿。”熊乐晨缓缓回道,“我记得有几次,你和我说过更以前时,你住过的房子、睡过的床、以及一些住宿的待遇。你的语气,应该是怀念的。”   “怀念?具体的我记不清楚了,但我那时应该只是有些感叹,甚至,只是找点话和你说——或者和自己说。”薛锐道,“要说我贪图享受,那绝对是没有的。与你相遇前、分离后,我都到过很奢靡的地方,享受过很多,可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物质生活不会干扰我的本心,我在荒原上、宝藏之间,都照样修行、修心。就像我与你在一起,并不在意我们住在只有一张床的小屋子,还是古木建成的楼房。”   熊乐晨对这些话似懂非懂。   他定定看着薛锐几秒,终于再次开口道:“但是,我觉得你适合住在更好的地方。”   这回轮到薛锐疑惑了:“嗯?”   熊乐晨望着他,视线描摹着他的脸、他的长发。薛锐察觉他的目光,主动把长发顺了一缕到前面来,递给他:“想摸?”   熊乐晨没回答想不想,但他确实抬手接了这缕头发,拇指缓缓摩挲:“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就是觉得,你适合干净、整洁、更好的住所。无论住所有多华贵,你都值得……或许,你的衣服也该换更贵一些的。”   这些话,乍一听有些令人迷茫,可薛锐听懂了。   这不就是“你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的意思吗?   熊乐晨还分不清什么是好看和不好看,所以他就简单粗暴地觉得,薛锐应该用“更贵的”东西。回想起来,熊乐晨说“可以被骗钱”,还特意单指了是他自己的钱。而薛锐的钱,在他看来或许还是应该供给薛锐的物质生活。   薛锐: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在薛锐已经变得如此强大、强大到能够碾压遇到的绝大部分对象后,已经很久没人和他说类似的话了。什么“你值得更好的”,什么“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如此种种之言,倒是在他尚且弱小的时候不时会听到。而说这些话的家伙,其中大部分对当时的薛锐没存什么好心思。要么是包养,要么是更过分的嘴上随便骗人罢了。当然,薛锐从不会信,更不会给这些人机会。只要能办到,薛锐绝对会给这些东西一些“终生难忘”的报复。   没想到时至今日,薛锐再次听到类似的话,竟然是从熊乐晨的口中。   薛锐无比确定,熊乐晨对自己没“那方面”的心思,甚至没考虑太多。熊乐晨仅仅是觉得薛锐值得、合适,就觉得他不应该居无定所,应该得到更好的生活条件。熊乐晨对薛锐的好,是最纯粹的,最直接的。薛锐不用花心思怀疑他的目的,听到什么,就是什么。   “你可真是……”   薛锐不知说什么好了。他自己都觉得,因为这么两句话就感动,怪矫情的。可他确实内心难以平静,不做点什么,实在难受。   而且熊乐晨就在他面前,他又何必忍受呢?   薛锐长臂一伸,径直把人扣进怀里。他的力道用得很大,一般人绝对会被抱得腰背生疼。可熊乐晨只是怔了一下,在他怀里不躲不避的,问道:“怎么?”   “没什么。”薛锐的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闭了闭眼,“我想抱一抱你。”   “噢。”熊乐晨想起之前两人说过的话,也回抱他,还问,“那你想咬我一下吗?”   “别说了。”薛锐掐了一下他的腰,手感不错,熊乐晨还配合地做了个人类的绷紧反应。薛锐无声低笑,又道:“就这样,别招惹我了。”   熊乐晨便静静待着。   两人相拥好一会儿后,熊乐晨再次开口:“那个……”   “什么?”   “我就是想问,那个窗子裁下来的玻璃,你是不是收起来了?”熊乐晨道,“我看到你好像接住了,然后就不见了。是收到你的空间里了吧?”   薛锐没想到他竟然说起这件小事,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终于松开他退后一点,望着他道:“我是收起来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熊乐晨想了想:“我可以帮你吞掉。”   薛锐:“……”   他一叹,终于忍不住掐了掐熊乐晨的下巴:“什么都吞只会害了你。”   ***   下午,孟巍果真带人送来了游戏机和游戏。   但游戏机不止一台,市面上最流行的主机、甚至相关设备,都全送来了。游戏也实体的、数字版的弄了一大堆,和游戏机堆在一块,电视柜一下就满了。孟巍看了现场,直感叹:“二位真是大隐隐于市啊,要是换个大点的屋子,还能放一台适合玩游戏的电脑呢。”   薛锐觉得这个屋子已经够大了,对此充耳不闻。   孟巍也不多说,又给他们介绍带来的年轻人:“二位,这是我家的一个远亲——白嘉礼。他是S国管家学校毕业的,别的我也记不清楚了,要不你们现场面他吧。”   “薛先生,熊先生。”白嘉礼看起来可能比孟巍大几岁,但也还很年轻,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整洁,一套休闲西服、模样谦逊有礼。他带来了两份简历,分别递给薛锐和熊乐晨,还掏出手机展示了一个二维码:“二位要是想看电子版的,扫码就可以。”   熊乐晨并不需要。他打开简历,视线扫得快,哗哗翻。什么多种语言、营养师、品酒师、财务管理水平鉴定……看起来履历确实了得。但这就迎来了一个问题,薛锐说了出来:“我们不需要管理家里,只需要管钱、平时买点指定的东西。”   “我知道的,薛先生。”白嘉礼道,“其实我同时担当自己公司的负责人,所以为二位进行工作,也算是一种兼职。当然,我肯定会把二位交给我的事打理妥帖的。”   熊乐晨和薛锐对视一眼。   随后,两人默契地把简历还给他,说道:“那把合同拿来看看。”   “好的。”白嘉礼也不问两位老板是否要自己准备合同,他再次掏出手机换了一个二维码出来,说道,“二位可以扫一下这个二维码,这是电子版的合同,没问题的话我就打印出来,马上可以签字。”   熊乐晨道:“我家没有打印机。”   白嘉礼从随身背包里掏出一个便携式手持打印机:“没关系,我带了。” 第83章 ——年前工作不能摸鱼   薛锐、熊乐晨和白嘉礼的签约速度,看得孟巍都有点懵。   “你们下决定这么快?”孟巍看他们随手把名字就签上去了,不由问道,“不再考虑考虑吗?”   熊乐晨看他:“考虑什么?”   孟巍无话可说了。   他总不能当着自己带来的远亲的面,说这合约签得太草率了吧?别说白嘉礼会被下了面子,孟巍自己的信任度也会下降。想了想去,孟巍只能打个哈哈遮掩过去:“没什么,毕竟和你们的资产有关,我还以为你们会多找几个人来看看。”   熊乐晨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孟巍:……只是说白嘉礼还是说我呢。   不过云隐门既然会让孟巍带白嘉礼过来,那必然是做好了和白嘉礼绑定在一起的准备的。要是白嘉礼真的作死,不用熊乐晨和薛锐出手,云隐门恐怕都要先收拾白嘉礼。   总之,白嘉礼就这样当场成为了薛锐和熊乐晨的管家。   虽然这两位老板是单独签的合约,但白嘉礼已经在交流中明白,这两位的资产是可以合并管理的。而且两人对资产的管理目标也很简单:他们提出要买什么,那就要买什么,除非钱不够,否则消费的重要性大于资产增值和资产安全。   白嘉礼刚听到这种要求的时候,都怔住了。他第一次听到对资产增值毫无兴趣的雇主,甚至连无法维持生活品质这事都无所谓,主要就是为了想花钱的时候就能花。白嘉礼一时间都搞不懂这样的雇主,还要什么财务管理。但看到电视机前堆着的那一堆游戏机和游戏,白嘉礼有点懂了。   ——别是,为了方便购物吧?   这些游戏机和游戏其实也是白嘉礼帮忙买的,一些配套设备有很多牌子,白嘉礼还是稍微用心选了一下的。或许新鲜出炉的两位老板就是懒得走这个流程,想要“一个电话、东西出现”,所以才找了管家。   果然,熊乐晨紧跟着又提了个购物要求:“给他配几套新的衣物。”   白嘉礼对这个要求不意外,看了一下薛锐,问道:“薛先生有什么要求和喜好?”   “要好看的,适合他的。”熊乐晨直接代答,“哦,四季的衣服都要。”   薛锐本来对衣服没什么兴趣,但熊乐晨这么积极,他自然不会反驳。他只是道:“给小熊也配套这些。”   “好的。”白嘉礼想了想,“但是二位的尺码,方便给我吗?”   这个熊乐晨很精通:“等下发给你。”   “好。”白嘉礼又应了一句,随后环视了一下四周,“不过,要是采买一定量的衣物,可能要增加安置东西的家具,二位看……”   熊乐晨道:“可以。”   白嘉礼觉得这样买下去,这个出租屋估计要没地方放了。不过他才刚走马上任,不好马上提醒雇主搬家,只能之后再说了。   于是,在为新老板收拾好游戏机之类的东西,且确认他们不用雇佣家政之后,白嘉礼走了。   孟巍则留下来,和薛锐、熊乐晨对了一下各个家族、门派准备的跨年夜报酬。   薛锐现在多少了解这个世界的物价了,外加之前得到过的报酬,很快意识到这次的报酬不低。这可是自由报价,这些人居然能给出这么高的价位,薛锐一下就想到了什么:“你们得到功德了?”   “呃,是的。”孟巍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一下眼镜,毕竟自己和其他人都算是蹭到的功德,“元旦那天日出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薛先生没感到吗?”   薛锐哪里会感应到这个世界的所谓“功德”,淡然回应:“未曾。”   孟巍“啊”了一声,顿觉尴尬。他暗搓搓地想:该不会,功德都被我们蹭走了吧?   薛先生特意提起功德,难道是提醒我们该给更多?   想来想去,孟巍决定回去再和门派、其他朋友商议,于是说了句“我明白了”,带着报酬列表匆匆离去。   熊乐晨没明白,在门关上后,从游戏卡带堆中回头看薛锐:“他明白什么了?”   薛锐略一沉思,大致猜到了孟巍的心路历程。但他也没说,只是道:“等他回来不就知道了。”   ***   于是,在过农历年之前,薛锐和熊乐晨收到了新衣服、新衣柜……以及更多的报酬。   这回是白嘉礼直接对接的金钱、古董等不具灵能的财物,他也彻底服气了。就两位老板这“吸金”能力,反正也不爱买车买房、不沾黄赌毒的,不就随便花吗?   而临近过年,就在普罗大众都在准备过年的时候,“特美办”又给薛锐和熊乐晨派了新活。   “动物园出现了异常现象?”   熊乐晨接入了“特美办”的线上会议室:“具体是什么异常?”   “最主要的肯定是动物园的员工,以及一些动物失踪。”卢萍回道,“不过有部分员工是下班之后才失踪的,到底和动物园有没有关系,还不确定。”   “‘部分’?”熊乐晨问,“总共失踪了多少人?”   “算上所有不辞而别的人,应该是5个。”卢萍应道,“动物的话,你看列表吧。最危险的是一只东北虎,其他还有猴子之类的,天知道是不是走失的老虎把那些动物吃了……”   “老虎都失踪了?”熊乐晨问,“没报警吗?”   “哪能不报呢?老虎要是逃跑了,很危险的好吧?”杜芳芳回道,“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了。不过失踪的人和动物这么多,估计全市刑警都不够分的。话又说回来,我觉得老虎逃跑这件事,应该公开一下,让大家小心点。不然这大过年的,要是谁忽然被老虎袭击了,那可真是乐极生悲……”   “警方说,他们查看了虎舍的监控,确定老虎在晚上收回去后,舍门没再打开过。而且围栏和门锁都没被破坏,但饲养员第二天去喂食的时候,就是不见了。”卢萍道,“相似的情况还有其他的,所以这个案件也转到我们‘特美办’来了。现在大部分人已经请假提前回家,我这个本市的得坐在办公室看着,只能委托你们了。”   杜芳芳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话:“我已经回老家了,居家办公中,回去给你们带本地特色小吃哈。”   薛锐和熊乐晨对此无所谓,只是问:“那要我们现在怎么调查?”   “我待会儿叫同城给你们送两张卡,这样就能随意进出动物园了。警方的对接人联系方式,待会儿也和案件的材料,一块推给你们。”卢萍回道,“你们看完材料之后,就去现场看看?就是别太大张旗鼓了,现在是寒假,又准备过年,动物园不少游客的,先别惊吓到他们。”   杜芳芳吐槽道:“服了,员工和动物都失踪了,还不闭园。这要是游客失踪,我看这破动物园还要不要开。”   “最近是最赚钱的时期,而且员工最后出现的地点即便在园内,也不是游客能去的地方。警方经过慎重考虑,就没全部封闭。”卢萍道,“不过对游客的管控已经加强了,园林局还从别的地方临时调用了更多员工,应该还能应付过农历年。”   “啧啧啧,不愧是5A级,园林还是得管的。”杜芳芳感叹,“就是不晓得借调的这些人,知不知道这个动物园的员工失踪情况,要是知道谁还敢来哦……”   “所以,警方都在加班调查了。‘特美办’也得赶紧出个结论,到底存不存在灵异现象。”卢萍道,“小熊,薛锐,劳烦你们了。”   熊乐晨道:“好的。”   杜芳芳道:“过节三倍劳务哦,不过你们大概不在意了,哈哈。动物园里除了动物,还有一些表演和游乐项目,过年的时候应该还有特别节目,你们就当去玩呗。”   熊乐晨也应了。   会议结束,熊乐晨等着收案件材料的时候,顺便在网上查了一下这个动物园的信息。   只能说不愧是5A级,动物园占地面积很大,设施也很齐全,甚至有不止一家的园内酒店。就是这个时候房源紧俏,基本上已经订满了。要是住客们知道有东北虎疑似逃出,估计就不会这么争先恐后地来这儿住宿了。   一些社交网站上还有这个动物园的游玩攻略。一天的、两天的、三天的,感觉要彻底逛完这个动物园,还得好些天。熊乐晨看了一下评论,发现里面的某些热门项目竟然要排队超过一个小时。   薛锐看他盯着手机,问道:“看到什么了,这么入神。”   “为了看个动物,这些人类愿意排队快两个小时,最后还只能看十分钟。”熊乐晨抬起头,注视着薛锐,“我不太明白这里面的逻辑。”   薛锐探头看了一眼,随后道:“因为他们喜欢这个动物,觉得这个动物可爱,所以愿意付出。这是一种情感寄托。”   熊乐晨又转回去,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动物:“人类喜欢这样的动物吗……”   薛锐捂住他的眼睛:“你可别想着变成熊猫跟我说话啊。” 第84章 ——欢迎来到动物园   第二天,薛锐和熊乐晨就一块去了动物园。   警方对接人说一大早游客少,最好在开园之前就来,这样在动物园里调查的时候也方便一些。最后定的碰面时间,是早上七点半。这可是在郊外的动物园,要是一般人得一大早从市里赶到郊外,那可真是要累得吐血。   好在熊乐晨和薛锐不会有这样的问题。要不是不想太违反人类的活动规律,熊乐晨甚至不介意当晚就开始去通宵调查。   与这两人的神清气爽相比,警方对接人就困得呵欠连天了。   熊乐晨递了个袋子给他:“你们的早餐。不知道要什么,都买了一些。”   “多谢了。要是你们不带,我们就得等换班的同事来了才有得吃。”对接人接下袋子,“往这边走。你们自己吃过早餐了吗?”   “吃过了。”   “那就好。”对接人边引路往前走边跟他们闲聊,“哎,你们精神头可真不错。我昨晚一边盯实时监控,一边还要看之前那些监控,要困死了。整个组都这么熬了三天两夜了,硬是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说句不好听的,我倒宁愿你们能发现一些异常事件的因素,这样我们就不用把全园那么多个监控、这一个月的视频都看完了……”   熊乐晨和薛锐跟随他坐上了一部小型巡逻车,四个座没有车门的那种。   电动巡逻车呼呼地开过好些动物笼舍,熊乐晨朝着围栏和玻璃的方向张望,但什么都没看到。   “这么早,大部分动物还没起床呢。有些还要饲养员从后面的笼舍放出来才行,仔细想想,不也跟咱们上班似的……”对接人感叹到一半,顿了一下,又转而道,“不过你们应该不是跟我们一样上班的吧。要你们这么早从市里赶来,也辛苦了。”   “没事。”这种时候,熊乐晨就自觉承担对接任务,“我们现在去哪?”   “我先把这袋早餐顺带送去临时驻扎的办公室,然后先用车带你们逛一圈整个动物园。”对接人道,“要是这圈没看出什么异常,就得劳烦你们自己去查了。我会给你们发一个新的园内导图,上面标记了每个失踪者、失踪动物的信息,包括失踪前最后监控到的地点和时间、个体基础资料等等。他们的视频还没来得及拼出来做传送,只截取完、拼好一个人的,给你们传一个了。”   熊乐晨应道:“好。那要是我们自己走的时候,要去一些游客止步的地方……”   “给你们的挂牌就是一张‘万能通行证’。要进什么地方,只要给工作人员展示,基本都能进。当然,那些有猛兽的兽笼不行。”对接人回道,“不过非必要的话,你们最好别太干扰动物园那些人的工作,要是他们明确说不能进的地方,也先别强行去,我来协调。还有,园方不知道我们还让‘特美办’参与了,你们就当是便衣刑警去调查的吧。”   “明白。”   “总之,我带二位兜完一圈后,你们就自由行动哈。”对接人总结道,“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沟通,我们也会尽量和你们沟通案件的进展。对了,你们行动的时候千万自己注意安全,有异常情况可以立刻告知我们,我们肯定会去支援的……”   虽然肯定用不上这个支援,但熊乐晨依旧应了。   很快,两人跟着对接人一起进了动物园的总监控室。这里还有好几名刑警队成员,都一脸疲相,室内氛围相当沉闷。咖啡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地上还有好些运动饮料的空罐子。对接人把早餐给他们分了分,介绍道:“这是我们一个兄弟部门新派来支援的,有什么新状况吗?”   “有个屁啊。”一名警员边打开油条包装,边没什么精神地回道,“我就奇了怪了,搞动物和人的,都是一拨人吗?这五个人又是一拨人弄不见的吗?要是是的话,那怎么从第一个人失踪后,后面几个失踪前都找不到什么值得注意的线索或者共性?还是说,这些共性就隐藏在所有游客都会有的行为里,所以我们都注意不到?”   “动物失踪就更奇怪了好吗?”旁边另一个刑警也道,“说真的,我开始怀疑动物失踪可能是动物园监守自盗了。以前一些动物园,会悄悄卖掉某些市场上禁止交易的动物,甚至杀了动物之后销售皮毛、骨头之类的,这可都是有记录在案的。别是有人趁着游客在动物园失踪的案子,想浑水摸鱼私卖保护动物吧。”   “但以前那也是偷偷卖不起眼的动物啊。这回可有东北虎,而且视频显示,它是个头最大的几头老虎之一。”前者回道,“你可别小看现在的人。有些喜欢来看老虎的,有那么几次看不到熟悉的老虎,直接就会质问动物园某某某去哪了,比监管会都管得多!动物园再怎么着,也该处理边缘化的那些动物,而不是动物明星。”   “得了,先别说动物了,先把人不见了的事找出些头绪吧。现在失踪者家属要么天天来动物园,要么天天去警队问,光应付他们就头痛。局里说这今天至少要有突破,有证据确定这些案子能不能并案。不然的话,明天就得有更高级的领队和专家下来了。”对接人敲了敲桌子,“不能丢人啊,同志们!”   有刑警道:“我现在就怀疑是私卖动物引起的团伙内讧,导致牵涉其中的员工都不见了。”   “合理,但你有证据吗?现在的走访调查和人际关系排查,都没找到支撑这个说法的证据,还不能先入为主。”对接人道,“我先带这两位兄弟出去转了,你们吃完记得收拾一下,别等下洒在人家监控室。”   说完,对接人自己抓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又带着熊乐晨和薛锐离开了。   电动巡逻车又开上了公园的道路。   路上除了做准备工作的饲养员和清洁工们,没什么可关注的。对接人还特意在各个疑似失踪点附近停了一会儿车,可惜熊乐晨和薛锐没发现什么异常,只能继续开走。   “这个动物园本来开了夜场的,就是一直到晚上十点才关门。而第二个员工是住在动物园宿舍的,他失踪后,夜场就取消了。”没别的话可聊,对接人只能找案件信息来沟通,“动物园里的监控不少,但也不是无死角,只有员工能进出的地方就更少了。反正有两个员工,是在夜晚的监控里出现过,然后不见的;其他三个都是上班途中,其他同事忽然发现找不到人了的。再去两个监控中间的路段找吧,死都找不着,跟化成灰了似的。所以这蹊跷的……感觉是应该请‘特美办’来确认一下了。”   熊乐晨道:“私兽动物并受到牵连的猜测很合理。”   “合理,但是也要命。”对接人苦笑,“这要是真的,一下被处理了五个人,还不见了那么多动物,这动物园不就变成黑窝点了吗!一个5A级景区,这么大胆,这背后得多少人顶着当保护伞?”   熊乐晨不评价他的猜测,只问:“你们搜过整个动物园了吗?”   “按照给我们的地图,搜过。不过当时参与的还有动物园自己的人,要是里面还有和犯人一伙的,估计会漏。”对接人叹道,“这地方大,要调外人来地毯式搜索,人员多、也要看园方同不同意。而且这里是动物园,说不好听的,处理……尸体的方式很多,是很难的。”   熊乐晨想了想:“不是有那种能用红外线找人的……”   “那个啊?我们在申请调了,今天下午可以到,估计闭园之后可以查一下吧。”对接人道,“不过只能找还活着的,凉了的可找不着。”   熊乐晨又问:“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盯着监控的?开始之后还有人失踪吗?”   “我们是前天晚上开始盯监控的,这几天没再报失踪了。”对接人回道,“不过之前动物园也有保安在监控室通宵执勤的……算了,估计他们也就随便看看,没大事根本不会发现,也不能作数。反正整个动物园的人,都在我们的调查中,我们肯定会努力找的。二位只要确认一下动物园有没有异常情况就行。”   “明白了……”   几十分钟后,小巡逻车兜了一圈,回到了保安部外面。   “辛苦二位了,务必注意安全。”对接人道,“就算没发现异常,发现的是有些人有犯罪的嫌疑,也通知我们,别轻举妄动。要真有团伙盘踞在这里,我们得调查清楚再一举收拾。”   熊乐晨才不怕人类这点威力,但也点了头。   对接人还想叮嘱点什么,可又想不出来了,最后只能道别进屋。   熊乐晨和薛锐则是对视一眼,薛锐问:“那现在,去逛逛动物园?”   明明是调查,薛锐偏偏说得像是来游玩。熊乐晨也不指摘,甚至还说出了路线。   “那先去看熊猫,晚了人多,挤。” 第85章 ——合照与调查   在临到动物园开门的时候,薛锐和熊乐晨第一个看到了今天出来营业的熊猫。   薛锐还好,他见过无数奇珍异兽,看熊猫也就是黑白相间的熊。熊乐晨倒是很认真地盯了那只熊很久,眼睛都不眨,搞得带熊猫出来营业的饲养员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主要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实在不像喜爱熊猫的人。他还这么死死盯着熊猫,饲养员总莫名想起一些砸食物砸水瓶的劣迹游客,因此不由自主地关注着他。   薛锐则是直接问了:“看这么细,怎么,喜欢?”   “不是。”熊乐晨回道,“拓印下来了。”   薛锐一下意识到他说的“拓印”是什么:“你还真复制了?就靠眼睛?”   “分了一点点出去探查,就把细节记住了。”熊乐晨坦诚道,“不算很难。”   薛锐问:“你学这个干什么,还真想去和别人撒娇卖可爱?”   “感觉它挺重要的,习惯性学下来罢了。”熊乐晨看向他,“你喜欢的话,可以给你复制一个。”   “我没什么感觉,不用麻烦。”薛锐道,“还继续看吗?不看就往前走了。”   熊乐晨先是点了一下头,随后又看了一眼熊猫,转回来道:“要和它合照一张吗?”   “什么?”   “我、你、它。”熊乐晨伸出手指点了一圈,“一起拍?”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们还没一起拍过照。”   薛锐一怔,心道确实如此。   他和熊乐晨站在一块的影像,还是之前别人偷拍的,镜头都不怎么正。虽然薛锐本人不怎么喜欢留影,但和熊乐晨一起拍的话,听起来还不错。   “拍吧,我来拍?”薛锐和他一起转身背对熊猫,然后一手搂住他的肩膀,另一手举起手机准备自拍。   手机的前置镜头画面里,薛锐和熊乐晨挨近得几乎脑袋贴着脑袋,熊乐晨的另一边背后是那只在吃早餐的熊猫。熊乐晨还低声问:“要笑吗?”   薛锐道:“自然状态就行。”   结果这张照片里无论是熊乐晨、薛锐还是熊猫,看起来都没什么表情。作为一张游客照,氛围上着实有点说不过去。   但薛锐还挺喜欢,至少他直接把这张照片换成了待机屏幕。   在其他游客都在朝熊猫区狂奔的时候,薛锐和熊乐晨离开了这里。   熊猫区没有异常,这附近也没人、没动物失踪。熊乐晨点开手机上接到的电子地图,顺着指示,和薛锐一起走到了最近的人员失踪地点。   准确来说,是这个人在监控中最后出现的地方。   “这条路往那边走,可以回到员工宿舍,这是员工宿舍之外距离最近的摄像头。”熊乐晨几乎是刚到地方,就搞清楚了整个地形。薛锐向来是不看任务材料的,全都交给熊乐晨转述——这是薛锐的乐趣——熊乐晨也就尽职尽责地跟他表述:“这个2号失踪者是在夜晚闭园后,做完了收尾工作后失踪的。从他最后出现的地点和时间来看,他在回宿舍休息的路上不见了,就在离开这个摄像头的拍摄范围之后。”   “从这里回到宿舍要多久?”   “从地图上的标记来看,按照正常成年男性的步速,不会超过十分钟。”熊乐晨问,“我们试着走过去吗?”   “嗯,走吧。”这次任务似乎挺悠闲,但能和熊乐晨这么并肩漫步在乐园中,感觉也不赖。薛锐就和他不紧不慢地走着,讨论着这个失踪案:“确认这个人是在路上失踪的吗?不是回了宿舍之后再不见的?”   “宿舍门口有监控,那个晚上就没看到他的身影。”熊乐晨道,“直到第二天早上,和他一起当班的同事发现他久久不来上岗,打电话找他,才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电话没接通?”   “没有,提示关机了。”熊乐晨回道,“但警方给了说法,说这可能是手机关机了,也可能是手机长期处于没信号的地方,被运营商的系统判定为关机。”   “五个人都是?”   “都是。”熊乐晨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哦,第四个失踪者脱岗十几分钟后,就有人打电话找他。据说那时候电话还是通的,只是没人接。但后面想起来再打,已经提示关机了。”   薛锐问:“这个世界的人,如果把别人灭口,会怎么处理对方的手机,你查过吗?”   “我看过法制节目。”熊乐晨回忆道,“可能会直接扔了,破坏掉,也有可能卖到什么地方去。卖掉的话换掉卡刷机,也会找不到这台手机。”   “就是,人类是能造成这样的结果的,是吧?”   “是。”熊乐晨问,“你是觉得这些都是人为的吗?”   “问问罢了。还不知道。”薛锐道,“不过,要是真是人类所为,同样的失踪方式,前面失踪的那几个还不够给后面的警示?他们想活命,就该尽快逃跑,而不是继续在这个动物园里上班。”   熊乐晨想了想:“自首也可以获得警方保护。”   “总之,如果真是一个团伙,不至于后面那几个那么傻兮兮的就给对方整。”薛锐道,“不过这都是那些警察的工作,我们不必想这么多……”   几分钟后,两人来到了一个岔路口。   往里面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一个木质造型大门。大门的造型和这个动物园很配,但门扉紧闭,上面贴着一个提示——“游客止步”。   “这里就停止了?”熊乐晨看了看手机里的地图,“但往后还要走二三十米才到宿舍,这扇门立得这么前……”   门放得这么前是为了造景,不破坏动物园景观的整体性。不过熊乐晨和薛锐都不知道这点,也不打算追究,只是讨论着:“那进去看看吗?”   薛锐道:“你想进去?找人给你开门,还是我们偷偷溜进去?”   熊乐晨道:“我可以分一部分……”   吱——   大门忽然在两人面前打开。   一个穿着便服的年轻女孩站在大门内侧,看到两个大男人站在面前,唬一跳:“啊哟,吓我一跳!”   熊乐晨和薛锐齐齐看向她。   “呃,两位是走岔了吗?”女孩很快调整了状态,即便只是穿着便服,她的语调和笑容已经扬了起来,“这里是游客止步的地方,你们原路返回主路就可以啦。”   熊乐晨问:“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   “是的,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来调查动物园里最近的系列失踪案的。”熊乐晨从口袋里掏出之前拿到的工作挂牌,“想进去看一下。”   “啊……”女孩脸色变了变,有些无措,“我不知道能不能……”   熊乐晨道:“你可以打电话问。”   女孩迟疑了一下,说了句“好吧,请稍等”,然后退回了门里。   几分钟后,女孩再次开了门:“来吧,二位警官,我带你们去宿舍。不过要是你们要进男寝那边,我就带不进去了。”   熊乐晨率先跨过门槛:“没事,辛苦,谢谢。”   ***   在女孩的带领下,熊乐晨和薛锐来到了宿舍。   相比外面光鲜亮丽的动物园造景,宿舍楼就显得简朴到有些老旧,还藏在一些高大的树木当中。这是一栋白色为主的三层小楼,没电梯,外面晾着好些衣物。不过因为周围的树,这个楼看起来采光很一般,估计要等到更接近中午的时候才能晒到宿舍的房间及附近地盘。   带路的女孩叫马兰,是动物园的饲养员,今天刚好轮到休假,正要出去就碰到了薛锐和熊乐晨。她给两人介绍宿舍,说三楼只能住女性,往下一层半都是男的住。说“半”,是因为一楼有一半的房间还作他用,不是宿舍。   “现在大部分人都上班去了,宿舍估计就两三个人吧。我下楼的时候没注意,不确定男寝那边还有没有人。”马兰说道,“我知道二位是警察,不该这么防着,但……我舍友本人不在,我不敢让二位随便翻我们的房间。我可以带二位进去转一圈,看一看,可以吗?上次警察来调查是封掉宿舍楼后统一检查的,要是还要检查第二遍,最好我舍友也在。”   熊乐晨又不是为了翻箱倒柜才来的,径直道:“就在门口外看一眼即可。”   其实这一眼有没有都行。不过来都来了,就到处转转吧。   “这个可以的。”马兰带着他们径直上了宿舍的楼梯。这栋小楼,没有电梯也是意料之中。楼梯间虽然也有窗,但依旧显得比外面阴暗多了,温度也比外面更低,冷风就在楼梯间里转。   楼梯转弯的时候,前面带路的马兰一转身,视线刚好落在薛锐身上。   薛锐似乎没注意到,注意到了估计也不在意。   熊乐晨倒是不动声色地看了马兰好几回。   一行三人就这样上了三楼。马兰的宿舍在距离楼梯最远的那间,路过倒数第二间的时候,马兰低声介绍道:“毛艳巧就住在这间……”   熊乐晨知道“毛艳巧”。   她是第三个失踪的人,但是在白天忽然脱岗的,在宿舍里没事。可即便如此,马兰还是在路过那门口的时候搓了搓手臂,这才掏钥匙开门。   咔嚓。   “好了,二位警官,请看吧。” 第86章 ——朋友和吸尘器   熊乐晨装模作样地往马兰宿舍里探头扫了一眼,然后就退了出来。   “好了。”他边说边往旁边那个失踪者原本居住的宿舍看了一眼。马兰看他的动作,说道:“毛艳巧的舍友去上班了,别人没有她宿舍的钥匙的。”   熊乐晨的分身黑雾早进去转完一圈了:“没关系,走吧。”   马兰搞不懂这两个警察到底干嘛来的,说是调查,看东西又跟走马观花似的。不过她也不敢问,说什么是什么,又把两人带了下去。顺便地,她还介绍了另外两个失踪男同事的宿舍在几楼几室。最后还有一个员工不是住在动物园的,每天开车上下班,结果在动物园失踪,车还一直停在动物园停车场里没动弹。   三人下到一楼,又顺着宿舍楼的墙根转了一圈,熊乐晨和薛锐就告辞了。   马兰又把他们送到大门,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冲薛锐问道:“那个,请问您是不是……是不是那个……”   她似乎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随后只能道:“是那个‘怪谈猎人’吗?”   薛锐和熊乐晨知道这个词哪里来的,但薛锐也否认得非常直接:“不是。”   “啊?”马兰恍惚了一下,下意识回了句,“哦,不好意思……”   她很快又道:“那,可以加一下警官的好友吗?要是宿舍里有什么事,我可以直接和你们反馈。”   “不行。”薛锐拉过熊乐晨的手,带着他转身直接走了。   两人很快回到了主干道上。   这时候游客已经进来了,路上来往行人很多,大部分都是朝着一个方向走。薛锐和熊乐晨就汇入了这个人流里,薛锐一时间好像忘了松开熊乐晨,熊乐晨也没在意。   反正在那么多的游客,不也有一大堆人在手拉手、勾肩搭背吗?   在嘈杂的人群中,两人甚至不用担心正常音量的谈话,会让别人听到。   “那个马兰,为什么要加你的好友?”熊乐晨问道,“她看起来并不是在害怕,反而有点……兴奋?”   薛锐不意外他能看出别人的情绪,毕竟以熊乐晨的观察之细,在他记住并总结了大量的人类表现后,照表情来分辨基本情绪并不难。薛锐只是觉得,熊乐晨一开口说的不是案件,而是关于薛锐的私事,不管他这么做的初衷是什么,薛锐都觉得愉悦。   这是熊乐晨对薛锐的在意,大过能带来热闹的案件的证据。   薛锐也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呢?”   熊乐晨想了想:“她想和你做朋友。”   “你好像不是很意外。”   “不需要意外。你的外貌在这个世界被公认为‘好看的’‘帅气的’,网上很多想和你做朋友、交往、结婚、上床的人。”熊乐晨顿了一下,还补充道,“无论男女,年龄范围好像也很广。”   薛锐听到“上床”二字,差点凭空咳了出来。等他听完,真是好笑又无奈:“大部分人在网上都是口无遮拦,你不必当真。”   “但马兰当真这么做了。”熊乐晨道,“这证明了确实有这样的人——他们想和你做朋友。”   “可我不需要这些朋友。”薛锐捏了一下他的手,“我有这个朋友就够了。”   熊乐晨问:“你以前也没有其他朋友吗?在其他世界的。”   薛锐道:“非要算,也能算有。但我们这样在大千世界流浪,又不知道何时能碰上,不也等于没有?”   熊乐晨疑惑:“是这样吗?”   “是的。”薛锐道,“所以我们还能这样毫无预兆地遇到,就是无与伦比的缘分。别人都是比不上的。”   熊乐晨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这种话,早被“洗脑”了,闻言点头。   女孩问薛锐要联系方式的事,就这样被轻易揭了过去。   过了一下,熊乐晨又开始聊起失踪案的事。   “那个宿舍,没有任何问题,我们一路走下来也没发现任何异常的迹象。”虽然周遭人声嘈杂,熊乐晨还是压低了一点声音,缓缓道,“我其实还沿着我们走过的路,铺开黑雾去巡了一圈,也没什么发现。或许晚点的时候,我可以试试用黑雾扫过整个动物园?不过动物园挺大的,我可能一下盖不完……”   其实若是薛锐来“意念感知扫描”,比熊乐晨范围大,也简单多了。可熊乐晨现在跟他一一汇报,他就听着;熊乐晨说自己来扫,薛锐也就让他来探查。薛锐甚至不会为了稳妥,自己再探查一次来复核。反正最严重的后果就是有东西来袭击,就算熊乐晨撑不过,薛锐难道还会袖手旁观?   总的来说,就是既然熊乐晨自称“信息位”,那就让他自由地“玩”。   于是薛锐等熊乐晨说完,这才回道:“想做就做。”   “嗯。”熊乐晨应了一声,又指着不远处小广场对面的造景大门道,“进了那道门,就是那个失踪东北虎平时会出来‘营业’的虎山了。往左边那条路走的话,会到第四个人失踪前经过的摄像头附近……”   他把整个电子地图刻印在脑里,不必再开手机一一对应就能当“活地图”,薛锐也安静听他说着。但话还没说完,熊乐晨就忽然停了。   薛锐偏头看他:“怎么?”   “那个人——”熊乐晨指着小广场边上的一张餐饮桌方向,“是何明程吗?”   何明程是连骐的朋友,之前在国外看过老虎咬死人后,身上就出现了一个会吸引死气的漩涡。之前薛锐和熊乐晨都觉得这东西还没成气候,不好拔除,就没给何明程处理。没想到给他看完房子那日匆匆一别,今天居然在这里见到了。   “是他。”薛锐瞥了一眼,“他身上的‘场’变乱了。”   “是‘场’乱了吗?”熊乐晨道,“我只能感应到他身上的能量很杂。”   “是‘场’乱了,才导致能量也乱了。”薛锐心想着得教教熊乐晨比较系统化的修行知识了,不然这样下去,光有一堆天生天养的能量却不会用,这也太浪费。   恰在这时,何明程也刚好望过来。熊乐晨还好,可薛锐实在太出挑,何明程一眼就认出来了。他赶紧放下手上在吃的东西,擦擦嘴擦擦手就起身过来:“薛老师、熊老师,好巧,在这儿碰上两位了。你们也来玩的吗?”   熊乐晨不会和别人随便聊起自己在做的事,“嗯”了一声。   “我来这边玩两天,年前要回家的,没好意思打扰二位。”何明程笑了笑,“我朋友非拉着我来看熊猫,天知道我多少年没起这么早了。两位看过熊猫了吗?”   熊乐晨依旧负责社交,淡淡回应:“看过了。”   “哦,好吧。二位是准备去看老虎吗?”   “或许。”   “……”何明程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找不出更多话题来打破尴尬了。他迟疑了两秒,终于鼓起勇气,低声道:“劳烦二位看看,我身上那东西……现在什么情况?”   熊乐晨一时间没回复。薛锐更不会开口。   “规矩我懂,不叫二位白看的。”何明程一拱手,“给二位拜个早年。我现在身上没带红包……不知道方便加个好友,给电子红包吗?”   两人不置可否,薛锐在此时也终于开口:“你不是叫别人给你看了?”   何明程脸色一僵。   其实薛锐也只是看出了有不同的“场”在作用,别的都是猜测的。但他确实一猜一个准,外加他的冷淡语气,何明程很难不产生一种“被揭穿了”的念头。   “我,这,我真不是对二位有什么不敬……”何明程有点不敢把自己完全剖析出来,也不敢讲得很清楚,只能道,“二位今晚有时间吗?我请两位老师吃个饭,说一下实际情况,也给二位道歉。”   熊乐晨还没问警方对接人晚上的安排,于是道:“不一定。”   何明程以为这是拒绝,努力劝道:“那……明晚?”   熊乐晨盯着他,好一会儿没说话。   明明是大晴天,周围还是等着过农历年的热闹装饰和氛围,何明程却被熊乐晨看得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他张了张嘴,却想不出别的词儿,只能又道:“熊老师?”   熊乐晨却挪开了视线,转头凑到薛锐耳边道:“他还是能吸引死气过来的,要不和他一起?如果那些人和动物死在了这个动物园里,有他就容易见到那些失踪者的踪迹,是吗?”   “……是。”薛锐一听就明白,这是拿何明程当“吸尘器”了。虽然主意有点损,但不失为一个有点意思的好想法。反正何明程本来就要逛动物园,不用白不用。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熊乐晨和薛锐就在旁边,还得是何明程白赚了。   于是熊乐晨再次转向何明程:“我们和你们一起逛,除了我们之前计划的几个必逛的地方,其他路线随便你们。中午,可以一起吃饭。”   何明程“啊?”了一声。   他本来已经懒得逛了,都想去找个地方休息。现在熊乐晨这么说,他琢磨了几秒,决定咬牙坚持完今天的“步行苦修”了。   “好,那两位老师和我来,我给我的朋友们介绍一下二位。” 第87章 ——看不见摸不着   和何明程一起的还有另外两男一女,都是年轻人。   他们听何明程说薛锐和熊乐晨加入,均无反对,甚至还说了一句“这位长发小哥也太帅了吧”。何明程听得眼皮直跳,赶紧提醒他们这是两位大师——连家宗祠都得请教他们的那种。   几个年轻人顿时收敛起来,和何明程最熟悉的女孩还小心打探:“呃,那这次二位是来看这个动物园的吗?”   何明程其实猜到熊乐晨和薛锐应该是在看动物园,但这会儿他直接回道:“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别打探了。二位老师就和我们一起逛逛动物园,中午也一起吃个便饭,其他的我们照旧就行。”   “哦……”三个年轻人点头应下来。他们当然明白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可他们能和何明程关系不错,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于是他们该怎么还是怎么,游玩的时候他们就走前头,薛锐和熊乐晨缀在后面。年轻人们也不主动招惹熊乐晨和薛锐,只在买零食和接下来行程安排的时候,会问一下他们俩。   薛锐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相比起来熊乐晨倒是好说话多了,还总跟他们一起买零食吃。几个年轻人也因此多跟他说了不少话,倒看着这两个面相年轻的“大师”没那么疏离了。   而且,年轻人们还很快发现一件“蹊跷”。   ——两位大师……好像一直在分着吃东西啊?   准确来说,是熊乐晨总会分一部分给薛锐。若是食物不好分——比如动物主题冰淇淋——熊乐晨就会先让薛锐啃两口,然后自己再拿回来,自然而然把薛锐吃过的冰淇淋吃得一干二净。   两个大男人,也不是买不起一点吃的,连冰淇淋都硬是要一起吃一个,这实在不得不令人多想。   “哎,明程,那二位是……那种关系吗?”相熟的女孩凑近何明程,低声问,“就算是亲兄弟,也不这么吃别人的剩嘴吧?”   何明程道:“你管呢。怎么,看人家长得帅,想认识人家啊?”   “啧,帅哥谁不欣赏啊,但我可不敢搞那种冰山类型的。”女孩的手臂撞了何明程一下,亲昵得很,“讲真的,那个姓熊的,到底是也有真本事,还是只是薛老师的助理?”   “有真本事的,你可别在这乱说了。”何明程提醒她道,“别看他好像很单纯,你要是得罪他,他未必怎么样,薛老师可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我又不傻,这不是悄悄在问你吗?”女孩低声道,“对了,你没事吧?是不是有事要找他们帮忙?”   何明程可不敢和她说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只得随意敷衍道:“我请他们看过房子,没什么大事,别瞎想了……”   他俩在前面交头接耳,以为薛锐和熊乐晨听不到。实际上,这两个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熊乐晨并不在意别人怎么议论自己,而且何明程在说他,他也在和薛锐讨论何明程。   “我觉得他有点奇怪。”   熊乐晨分辨周遭用不着真的通过眼睛,于是边感应着何明程,边挨在薛锐身边低声:“我分不清是因为他用了别的东西,还是我感觉错了。”   薛锐已经打定主意要教他,闻言也不直接回应,只是道:“怎么奇怪,说说看。”   “他身上那个吸引死气的漩涡,应该是在活动。上次见到他这种情况的时候,很快就会有死气汇聚过来。但是这次,我一直看着他,这么久还没见死气被吸收进去。”熊乐晨道,“是他找别人给他处理了,所以死气就不来了吗?”   “你感应得很准确。”薛锐回道,“他身上确实戴了一些东西,应该就是别的所谓‘大师’给他的。这个东西在他身周展开了别的‘场’,有一定保护他的作用,类似于张开了一层‘结界’。但这层结界应该只能把死气、死灵隔离在外面,并不能彻底消弭那个吸收死气的‘场’——就是你说的‘死气漩涡’——对死气的吸引力。所以理论上,即便他戴了阻隔的宝物,死气也应该会过来才对。”   熊乐晨道:“这么说,就是死气漩涡感应到了死气,可实际上并没有死气?”   薛锐“嗯”了一声。   “我不懂。”熊乐晨很坦然地抛出了这么一句,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薛锐面对他的正常求教,难得沉默了。   “……我也还不太清楚。”两秒后,薛锐只得也承认自己搞不明白,“这好像你已经听到一个人在你面前说话,但你就是无论如何都看不见、摸不着对方。”   熊乐晨总结:“就像人类遇到鬼。”   难得触及知识盲区的薛锐闻言,忽然觉得好笑,心里的些许郁闷都被他逗散了。   “说得对,就像人类遇到鬼。”薛锐还真的微微笑了一下,还补充道,“而且不是一个鬼,可能是许多鬼存在在我们周围,可我们都没感应到。”   熊乐晨望着他:“连你都感应不到吗?”   “即便是我,也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不也没感应到吗,信息位?”薛锐凑在他耳边,说不清是在正常提问还是暧昧呢喃,“那你怕吗?”   “不怕。”熊乐晨根本还没学会“怕”这种情绪,还反问了一句一模一样的话,“那你怕吗?”   薛锐道:“要是怕呢?”   “那我会保护你的。”熊乐晨既不质疑他为什么要怕,也不嘲笑他竟然也会怕,只是道,“不行我就把你完全包起来,别的东西都不能碰到你。”   薛锐都分不清这话是浪漫还是稚气,但他能确定,自己爱听。   “好,那就劳烦你保护我了,我也努力保护你。”薛锐道,“就像以前,我们也经常一起面对未知的威胁。”   “嗯。”熊乐晨先应了一句,想了想,又提议,“要不,还是让何明程把他身上多余的东西取下来,看看效果?”   薛锐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是故意逗他:“怎么,不信我说的那东西的效果?”   “不是。”熊乐晨立刻反驳,“我只是想知道,要是只剩那个死气漩涡会是什么效果,会不会是那个漩涡还能吸引别的东西了……”   “好吧,那我相信你了。”薛锐看他努力解释了好几句,终于“善心大发”地放过他,“那我让他取下来。”   说罢,薛锐就喊:“何明程,过来。”   何明程刚才还在讨论薛锐和熊乐晨呢,闻言心里一抖,还以为自己被“抓包”了。不过等他走近来问什么事,才知道薛锐不是在计较自己被背后嚼舌根。   好消息:背后讲人小话没被抓。   坏消息:保护自己的东西要被拿走了。   “啊?”何明程听着薛锐的要求,人都懵了,“把我的护身符拿下来?”   ***   何明程随身带的一块玉交到薛锐手里后,战战兢兢地逛了小半天的动物园。   虽然薛锐说要是有东西过来,他会阻止的。可何明程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块玉脱下来,也不懂薛锐到底等着什么发生。薛锐他们摆明是来处理动物园的某些事的,现在这么拿走何明程的玉,何明程很难不担心自己会被卷入其中。   好在一行人平安无事地逛到了午饭时间。   何明程临时选了动物园里的酒店,就近请薛锐他们吃饭。饭前他出了包厢溜去上厕所,刚出来,就被关系亲近的女孩拦住了。   “明程,你看看这个!”女孩把自己的手机塞到何明程手里,“我才知道,这个动物园最近有好几个人都失踪了!”   何明程眼皮一跳,赶紧看手机屏幕上那帖子。他们几个都是从外市来的,最近还天天到处玩儿不怎么上网凑热闹,对本市动物园的事就不太清楚。等何明程一目十行地匆匆浏览完那帖子,脸都变绿了。   “这说的,都是真的……?”   “我哪知道哇。”女孩儿回道,“但那两位都在公园里‘巡场’了,我觉得,十有八九是真的。就算帖子里说的人数和情况不完全对,可有人失踪应该是真的吧。”   何明程只觉得可怕,匆匆往包厢里走。   ——动物园里发生这么可怕的事,失踪的人生死未卜,薛锐拿走玉到底要干什么?   何明程回到包厢,心里的慌张盖过了对薛锐的畏惧,张口便冲薛锐道:“薛老师,我的玉可以还给我了吗?”   本来以为这玉要拿回来多少得废点功夫,没想到薛锐径直把玉放上了桌面,推出来。   何明程:“……”   啊,这么简单的吗?   他边拿过玉重新戴上,边忍不住问:“薛老师拿这个玉,到底是为了做什么呢?”   薛锐没回答,倒是熊乐晨道:“不是要拿它做什么,是想看没有它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   这话在何明程他们听来,就跟谜语似的,可熊乐晨确实没说错。   何明程只好问:“那,发生了什么?”   熊乐晨:“什么都没发生。”   何明程:“……哈?”   是的,什么都没发生。   何明程身上的死气漩涡在转动,它感应到了死气的存在。可在这偌大的动物园里,竟然一丝死气、一个死灵,都未曾被卷入其中。 第88章 ——第六个   何明程还在吃饭间隙请教了自己的情况。   熊乐晨就和他道:“没什么问题。”   “别,熊老师,你还是说具体点呗?”何明程就坐在他的身边,凑近他低声问,“我实话实说,别的……老师给我看的时候,都说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我也只敢说我好像在某些情况下特别招鬼,才求来了这个护身符。”   “别人看不看得出,和我没什么关系。”熊乐晨道,“你信不信,也无所谓。”   “我绝不是在怀疑二位的水平,真的,我发誓!”何明程赶紧道,“我就是想问,我这样戴着护身符,没问题吧?我身上那个东西,变严重了吗?”   说实话,在这个诡谲的动物园里判定何明程的情况,是未必完全准确的。熊乐晨想了想,只道:“目前看没有。过两天可以再来见我们一次,再复核一下。”   何明程听他这么负责,顿时觉得之前怀疑这怀疑那的自己十分混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赶紧道:“这,我本来计划最迟明天晚上回去了。那明天白天可以吗?二位老师方便在哪见呢?”   熊乐晨道:“你要是想让我看效果,可以去医院、殡仪馆或者墓园。我可以确认一下你本身的情况,也可以帮你看看这个护身符有没有效果。”   何明程心说这听起来很像是作死啊!   他挣扎道:“一般地方不行么……”   熊乐晨道:“那明天再说。”   “好的。”何明程不敢多反驳,只能应下,又问,“那什么时候……”   “我确认明天的工作后再说。”   “好好,那熊老师确认后,发个信息或者打电话给我都行……”   薛锐忽然给熊乐晨夹了一块芝士焗龙虾,放在他碗里。   这下别说熊乐晨和何明程,全桌都不由自主地关注了过去。薛锐这样高冷的人,居然还会夹菜,这举动实在和他的面相大相迳庭。   薛锐对这些关注视若无睹,只是淡然说道:“你没吃过,尝看。”   “噢。”熊乐晨点头,当即抛下何明程的话题,转回来吃东西。虽然他和薛锐的表情、行为似乎都挺淡然的,可在场众人心底总不由得升起一个念头——   这位薛大师……别是吃醋了吧?   ***   午饭后和何明程等人道别,下午又在动物园一些“游客免进”的地方走了一转,熊乐晨和薛锐今天的“巡逻”就算完成了。   警方的对接人来问有没有发现,熊乐晨和薛锐的回答都模棱两可。这也没办法,他们并不清楚这动物园的异状和失踪者有没有关系,甚至还不能确认这种异象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先说还需要确认。   对接人也没办法,只能问道:“那你们今晚和我们一起留下通宵吗?白天看过了,至少也看看夜晚吧,毕竟有人是晚上失踪的。我们派了人手在晚上和保安一起巡逻,要是发生了什么异状,你们也能及时查看嘛。”   薛锐的确有夜晚留下的打算,但不是为了和这些警察一起通宵查案,而是为了借晚上没什么人,对动物园仔细扫一扫。于是他道:“我们今晚留在动物园,但不和你们在这里。我们去住酒店,有什么事,我们也能马上赶到。”   对接人咋舌:“这个动物园的酒店那么贵……‘特美办’的报销标准这么高?”   薛锐淡定回应:“我们从不报销。”   实际上是收集票据和填报销单怪没意思的,反正两人最近的收入暴增,所以干脆不报销了。对接人只当他们俩是大款,心说这些大师果真赚钱,也不再多问了。他只提醒两人别关手机、别静音,确保能紧急时刻立马联系上就行。   两人应了,随后当真去中午吃饭的酒店开了房。   最近还是小旺季,便宜一些的房源都没了,两人一开就开了个两千多的房间。就这还不是套房,就是个两床豪华房,比普通的那些宽敞一点点,远比不上之前连骐给他们安排过的酒店。熊乐晨进门后只简单转了一圈,就确认了没有没见过的东西,不再多探查。   薛锐也走进来,问道:“晚上还想吃东西吗?可以叫酒店送来,也可以再去那个餐厅。”   “下去吃吧。去大厅,我看大厅的人挺多的。”熊乐晨果真还是想看人类的活动,“再吃一些没吃过的东西。今天中午那些,有一半我都没吃过。”   “这种地方通常有自己的大厨,会做些大厨擅长的特色菜。”薛锐顿了顿,又道,“你中午吃饭那时总在和何明程交头接耳,我还以为你不在乎这个地方的食物了。”   熊乐晨望向他:“他先凑进来压低声音,我才配合他的。”   薛锐道:“还配合他说明天再碰面?”   “你不想碰面?”熊乐晨道,“当时你怎么不说?”   他知道那点距离、那点音量对于薛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所以完全不觉得自己是背着薛锐说话。薛锐看他这么理直气壮,捏了一下他的下巴:“你在假装说悄悄话,我能直接表示我听到了吗?而且你都做决定了,我再反驳你,岂不是不给你面子?”   “你不想那么做,那我就不那么决定,面子的事我无所谓。”熊乐晨道,“那,我跟何明程说不见他了?”   “见吧。我其实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多问你一句罢了,不必取消。”薛锐轻轻一笑,又道,“还有,你做了决定,那就做了。就算是关于我们两个的也没关系。我要是实在不想做,会想办法处理这件事,你以后不用因为考虑太多我的意愿,而迟疑太久。”   熊乐晨道:“下次我可以在做决定之前先问你。”   “都行。你想怎么做,我都接受。”薛锐好笑道,“不过你在端大师的架子时,可以果决一些,显得你厉害。”   “我不用显得很厉害,我现在就是个能看到怪东西的一般人。”熊乐晨道,“那我以后还是问你吧。”   薛锐心道都到这地步了,还想当一般人,真是怪可爱的。   但熊乐晨说要问他,他也欣然接受。对于熊乐晨这种类似依赖的表现,薛锐向来欣然接受。   “行,那就问我。”薛锐道,“那现在我要问你了,下去吃饭吗?差不多到饭点了,人应该要多起来了,你是想去看人的吧?”   “嗯,去。”熊乐晨点头,“你中午形容的那个芝士焗龙虾,味道好像很复杂,再点一些那种复杂的菜好吗?”   “当然好。”薛锐看他乖得不行,牵住他的手,又往门口的方向走。   “我们找服务员,让酒店给我们做最费功夫的菜……”   ***   晚上七点,取消了夜场的动物园准时闭园。保安巡逻了一圈,确定游客已经全部离园,白日热热闹闹的动物园彻底沉寂下来。   但动物园里的工作还没彻底结束。工作人员们还在清扫兽笼,准备第二天要用的物料,到办公室做一些记录,外加去食堂吃晚饭。当这一切都处理完毕,大家三三俩俩或步行、或电动车集体回宿舍,也有人开车出园回家。自从发生连续失踪案,工作人员们都不敢再一个人走夜路。而离园回家的人也会下意识提高车速,直到出了动物园大门,才会暗暗松口气。   这时候,保安队和警察们也在紧盯着监控,就怕两个监控之间又少了什么人。   更晚些时候,驻扎在宿舍的保安打来电话,汇报今晚回宿舍的人数清点情况。有两个员工还没回,因为他们照顾的动物刚做完手术送回来,这几天要密切关注,因此他们决定睡在距离兽舍更近的办公室。除了他们,其他人都回了宿舍。   保安又给办公室那俩打电话,确认了他们在宿舍里没问题。   时间到了午夜,园内公共照明关闭,员工宿舍也全数黑了下来。除了夜行动物,其他动物和人们都进入了睡眠。万籁俱寂,冬日的夜晚,连鸟叫声都听不到。   监控室熬着的保安和警察们,也开始有点精神涣散了。   铃铃铃——!!!   保安部的电话猛然炸响,好似划破了寂静夜空。留守的保安接了起来,刚说了句“喂”,对面就传来惊恐的声音:“李娟不见了!她不见了!我上个厕所回来就看不见她了,她手机都没拿,还在办公室!”   保安唰地站起来,惹得整个监控室里的人都看向他。他立刻按了免提,还和其他人道:“留在办公室的两个员工不见了一个!”   “什么?路面监控没看到那栋楼附近有人走出来啊。”众人的神经一下紧绷了,一名现场级别最高的警察蹦起来道:“小陈,立刻跟我过去。你们让办公室里那个留下的哪都别去,锁好办公室门,等我们去现场!盯紧监控,要是监控里有人出现,立马汇报!”   “是!”在场其他警察立马回应,还有一个道,“队长,队频打开了,随时保持通讯。”   “知道了。”两名外出刑警都带上了耳机,还快速准备了一些东西,这就匆匆出了监控室。   与此同时,酒店高层豪华套房。   闭着眼的薛锐忽地睁开眼。   “那是……什么?” 第89章 ——不可追逐   电动巡逻车开到了最快速,带着两名警察在夜色中穿行。   道路上只有巡逻车的车灯照亮了前方,把周遭一切衬得更加黑黢黢的。开车的是队长,旁边坐着的一名队员,两人都神色紧绷。冬日冷风刮在他们脸上,他们才想起急匆匆之中忘了拿上帽子。   忽地,队长问道:“小陈,家里……还好吧?”   “……还行。”小陈回道,“我归队后几天,其他人也都回去上班了。”   “你父亲出殡,照理说我该代表队里去看看的。”队长轻叹一声,“但队里的情况,你也知道……”   “没事。我知道队里很忙,这节骨眼上你能给我批准三天的假,我挺感激你的。”说到丧母的事,小陈难免情绪低落,“我也是办完事了才回来的,够了,也不必劳烦队长再去看。”   “这个案子结了之后,我一定去一转。”队长道,“也算是慰劳一下,你最近辛苦了。”   “还行吧。”小陈顿了一下,又道,“我至少还能回去看了最后一眼。队长,几年前你忙得,都没能回去最后看看你母亲……”   “唉,做我们这个工作的,就是不分白天黑夜、节假日和平时。”队长再次叹道,“我那时候忙着指挥抓捕,哪能离岗,我家里……应该也能理解的。”   小陈其实不是很清楚队长家里的人际关系,只能附和了一句:“是啊,我们都做这个工作了,家里应该有心理准备的……”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下来。不知他们是想到了自己的经历,还是为接下来面对的未知而思考颇多。   没几分钟,巡逻车停在了办公室外。   两名警察打开了执法录像仪和附带照明,一手摸在枪套上,神色严肃地先把办公室平房门外的环境简单检查了一遍。   “周围暂时未发现异常。”队长在队频里说道,“很安静。”   “收到。”保安室里支持的队员道,“你们过去的路上,附近的监控都没出现人影。办公室里还有另一个门口通往兽舍那边,会不会是往那边去了?不过那边的监控也没照到人,别是躲着监控走的吧?”   “我们先进办公室看看。”队长回了一句,随后就和小陈上前敲了办公室的门,“我们是警察,来查看李娟的情况的,开门。”   几秒后,办公室门徐徐打开。   马兰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你们来了……”   “她还没回来?”队长带着小陈一起进了门,“你发现过什么异常吗?”   “没回来。”马兰摇摇头,“你们让我哪都别去了,我就一直坐在这里,也没发现什么特别异常的。我一直在观察兽笼那边的监控,反正监控下都没看到李娟。”   “她有可能躲着监控走吗?”   “我不知道。但其实监控主要是为了看兽笼里的情况,人在外面走是不一定看得到的。”马兰指着桌面上的一部手机,“但李娟连手机都不带,我实在害怕她出了什么意外,就打电话给保安部了……”   “具体是什么情况,你再详细和我说一遍。”队长道,“你几点去的厕所,几点回来的,期间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了?”   马兰把这些问题都回答了一轮。   她记的时间并不准确,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只去了五分钟左右的厕所,回来的路上、办公室里均未看到李娟。李娟就算有什么事,连这5分钟都等不得?还连手机都不拿,现代人这么做,警察们几乎只能想到一个理由。   ——隐藏自己。   不让人找到自己,也不让定位找到自己。身为动物园员工,李娟理应了解自己工作地盘的监控。如果她就在这五分钟内出去了,还躲避了摄像头,隐藏自己的行踪,实在不得不令人多想。   毕竟,还有动物失踪这事得查呢。   但心中转过这些的队长,都没当着马兰的面说出来。他只道:“小陈,你在这里陪着她,同时也看看兽笼那边的监控。还有,要是那个李娟回来了,也及时通知我。”   “是!”小陈道,“队长你是要……”   “那扇门是通往兽笼那边的吧?”队长指了指另一边的门口,“我去那边找找,看她是不是往那边去了。这都二十分钟过去,要是她本来是临时起意过去,在那边发生了什么意外回不来,就麻烦了。”   小陈道:“就队长你去吗?要不要我一起……”   “要是需要支援,我会立马说的。你也是。”队长道,“好了,现在是晚上零点二十三分,我要去查看办公室通往兽笼的方向,是否有李娟的踪迹。”   队频里的人会议:“明白,注意安全。”   队长应了一声,推开了通往兽笼的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走廊。队长把灯打开,沿着走廊往里,分别是体检室、饲料准备室之类的地方。再打开一道铁栅栏门,就是一个个兽舍了。不是每个兽舍里都有动物,但这地方就是有一种特殊的味道。说好听点是动物的味道,说难听点就是臭。而且这里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园方是不让开大灯照明的,免得影响了动物的作息。   队长一个人走在这里,周遭十分安静,只有一束来自肩上的灯光照亮着前路。不知是因为氛围上过于安静,还是因为不想吵醒动物,他和队频里其他人的交流也压着声音。而且他说话的内容也十分简单,确定没人后,就直接“地点+未发现异常”播报完就结束了。   “第三个兽笼,空的,未发现异常……嗯?”   队长播报完后转回正面,竟看到前方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谁?站住别动!”队长下意识地追了上去,同时枪也掏了出来。队频里其他人赶紧问怎么了,队长回道:“好像看到个影子,不确定是谁,我去确认一下!”   “千万注意安全!”队频里的队员赶紧道,“需要支援吗?”   “需要,赶紧来人封住附近!”队长边快步行进边道,“还有注意附近的监控,别让那家伙溜了!”   “是!我们马上……”   队频里开始传达其他人的动向,队长一时间不再说话了。   他追着追着,似乎进了建筑的深处,通讯信号变得不稳定,队频的图通话也受到了影响。这片建筑出乎他意料的大,队长甚至开始疑惑。他在队频里呼叫队友给自己传来这建筑的内部地图,队友表示这得找园方要建筑图,需要点时间。   队长表示可以,随后也慢下了脚步。   他不确定那个黑影到哪里去了,甚至不太明白自己在哪。回过神来后,这黑乎乎的地方让他感觉非常陌生。奇怪的是,走到深处之后,兽笼好像全是空的。这个动物园的利用率这么低的吗?队长的脑海里不由得冒出这个问题。   就在他略微走神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阿威?”   “谁?!”队长瞬间再次绷紧,枪也举了起来。他环顾四周,却谁都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他喝令道:“谁在说话,出来!”   “队长,怎么了?”队频里的其他人也立马跟着紧张,“你听到什么了?”   “有人在说话。”队长压低声音,左右转着到处看,“我不确定,但好像是个女人,还在喊我的名字。”   “哈?”队友们疑惑,“你说李娟?她知道你的名字?”   “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阿威。”那道女声再次响起,“你再想想,你想不起我的声音吗?”   队长听着这跟诈骗似的话语,竟然沉默了。   他的脑子真的蹦出来了一个答案。下意识地,不用细想地,本能地反应出来的那种。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队长自己的理智就反驳了那个答案。他感觉自己应该是陷入了某种幻觉,只是这幻觉实在太真实,真实得吓人。   那个声音还在说:“好久不见。原来你工作的时候,是这样的。”   她的语调很放松,顿了一下,又再次问道:“阿威,几年过去,你已经忘了我的声音吗?我们应当是心连心的呀。”   “……不,我没忘。”   队长终于忍不住喊出了那声:“……妈。”   队友:?!?!?!   “你认出来啦,阿威。”那女声里带着些高兴,“我就知道,你还是没忘了我的。”   “我怎么会忘……”队长忍不住深深呼吸一次,然后冷声道,“呼叫,我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幻觉,我不知道这会影响到什么,但需要支援。”   警方对接“特美办”的人很快在队频里严肃问道:“你听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立刻告诉我!”   “我……听到了我妈的声音。”队长知道他把一些“能人异士”叫来了,之前队长对此还有些嗤之以鼻,现在不得不配合道,“她在和我对话,这太他妈怪了!我妈早就不在了!”   “站在原地别动,巡逻转为防守!”对接人立马道,“我叫‘特别小队’去找你!别回应……别追逐……东西……!”   这话的最后一句,被不稳定的信号搞得沙沙作响。与此同时,那女声还在和队长说话:“阿威,我知道这有点奇怪的,但我还是很想回来。我花了这么久时间,终于能和你对上话了。   “你别害怕,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还有话对我说?   “阿威,三年前我去世之前,你想来看我的吗?你想对我说什么吗?”   队长闭了闭眼。   他难以自抑地想起母亲去世的那天。   这延迟了三年的情感,仿佛全部积累在了这一刻,被那和母亲一模一样的声音、语气给揭开来。   母亲去世之前赶不回去,他心底从来都无法原谅自己。   是幻觉也好,是假的也好,这个声音带来了他的思念,也带来了一个……救赎的机会。   队长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嘴,他无意识地回答着。   “是的,我还有话对你说……” 第90章 ——你已失踪   时间退回十几分钟前。动物园酒店高层。   薛锐站在窗前,回头一摆手:“小熊,过来看。”   熊乐晨走到他身边,还没问看什么,薛锐就道:“感应到什么了吗?”   熊乐晨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凝神感应了一会儿,说到:“我感觉到了一些点位上,莫名冒出了一些能量、又莫名消失了一些,都是很短暂的那种。而且这些能量的流动都很乱,没什么规律,我不太确定那是什么。”   “我也不完全确定,不过,应该是一种特殊的场。”薛锐望着下方黑黢黢的动物园,说道,“它应该能影响一些东西,你感应到的混乱的能量流动就是它引发的。白天的时候它没运作过,所以我们连这些异常能量都没感觉到。”   “我对你说的‘场’,总是没法完全感应和理解。”熊乐晨也往下望,“我们白天看到的何明程身上的状况,也是因为这个‘场’吗?”   “很有可能。”薛锐回道,“但我还没明白,这个东西到底是能拦住那些死灵和死气、只放出气息;还是这东西本身气息就像死灵,可它本身不是,所以会引起何明程的死气漩涡运转……你没感觉到什么空间属性的东西吗?”   “没。”熊乐晨回道,“不过我虽然能感应到一些空间的不稳定,能力还很浅,别太相信我的判断。”   “我完全感觉不到空间属性的东西,不相信你,相信谁?”薛锐偏头看他一眼,“就是不太确定,这个‘场’和这些能量波动,和失踪案有没有关系。”   他都不确定,熊乐晨当然就更不确定了。熊乐晨望向他:“我也找不到它的来源,动物园是有什么吸引它的特质吗?”   “不知道。”薛锐平时不爱承认自己的“无知”,但在熊乐晨面前倒是没什么顾忌。反正以前什么狼狈的样子都被黑雾看过,黑雾还能永远记得一清二楚,多一笔不算多。   薛锐只是猜测:“有可能就是随缘出现的,就像之前的空间之门出现在野湖,不也搞不清楚原因吗?”   “噢。”熊乐晨点头,“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不用做什么。”薛锐道,“既然我们都不知道这东西究竟如何运作,什么来源,怎么消失,那就先观察它。等下要是有能量波动出现比较明显、也比较持久的地方,我们可以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在活动。”   熊乐晨再次点头。   两人就这么在窗前并肩而立,默默看着黑夜中的动物园许久。   直到熊乐晨的电话响起。   ***   “……就是这样,他说他听到了去世母亲的声音,劳烦你们尽快去看看!”   对接人在电话里快速道:“我会把地点分享给你们,但他具体在建筑的哪里,现在不太清楚。可能需要你们……”   听着功放电话的薛锐,打断他的话:“你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薛先生?”对接人没想到对话的人一下变了,但也没多问,只是回道,“对,我可以听到他的声音,在队频里,但你们没法……我知道了!我把你们两边都功放,你们就也能交流了!”   “可以。”   “地点已经发到熊乐晨的手机,麻烦尽快查收尽快出发。”对接人道,“需要我们开车过去接吗?”   相比起他的着急语速,薛锐的回答依旧很淡然:“不用。”   “可是……”   “我自己移动比你们快。”薛锐再次打断他,“把那个人的语音接过来。”   “哦哦,马上……”   说话间,旁边熊乐晨已经点开了对接人发过来的地图标示,还指给薛锐看。薛锐却没怎么看,往他后腰上一搂,直接把他半抱半扣着跳出了窗外。   然后凭空悬浮,俯瞰下方。   “在哪?给我指路。”   熊乐晨正要问“不背了吗”,闻言转换了话题,指着一个方向:“那边。”   薛锐径直朝他所指的方向飞去。这时候,熊乐晨电话里也再次传来了对接人的话语:“两位,遭遇奇怪现象的赵队长在线了。”   赵队长的声音随之响起:“薛先生,熊先生。”   熊乐晨径直问:“你具体在那栋建筑的哪里,能说清楚吗?”   “不一定。”赵队长的语气已经有些消沉了,但回答得还算冷静,“我只记得我至少追了五个房间,看到了至少八个空的兽笼……”   对接人所在的监控室里,听到功放的保安闻言道:“不太可能吧,我记得没哪个园区有这么多空兽笼……”   对接人听了,心道不妙。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问赵队长,就听薛锐道:“找到了。”   对接人顿时一喜:“真的?!”   “应该是。”这回是熊乐晨回道,“但我们在房顶上。”   “啊……?”   薛锐和熊乐晨确实落在了房顶上。   地图标记只指引他们到了这个园区的室内片区,他们判断具体地点的方法,也不是赵队长的描述。   而是异常能量点。   到了这附近,两人才察觉有一个点位,一直在散出一波又一波的异常能量波动。这种散出非常微弱,直到两人接近了,才能清晰感应到,并且接近了这个点位……的上方。   “现在,你们做决定。”熊乐晨还记得这个世界的基础规则,问道,“我们直接破坏屋顶下去吗?”   “呃,这……”对接人也迟疑了,“你们能直接破坏屋顶吗?”   “可以。”薛锐淡然回应,“做决定。”   “不用破坏屋顶。”赵队长却在队频里先回答了,“你们从下面穿过门来吧。”   “赵队长,你没事吧?”对接人问道,“你从刚才开始,就经常不太说话,是信号不好还是发生什么了?”   实际上,是赵队长关了话筒,在和那个“母亲的声音”说话。   或者说忏悔,说一些在自己心底已经埋藏了三年的话。   但他想着刚才对接人好像警告他别和那东西对话,或许出于心虚,又或许出于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软弱之处”,总之,他回答的是:“信号不太好吧。”   “好吧。那你别动,让他们去找你。”对接人没多想,“二位,拜托了。”   熊乐晨“嗯”了一声,随后给薛锐指了方向,两人很快落在了办公室门外。   小陈已经从队频听到了吩咐,赶紧给他们开了门,还指了路:“两位,从那个门进去就是兽舍方向。我本来想去找队长,但这还有个群众,我不能擅自离开。”   马兰也跟着跳起来:“两位警官!”   熊乐晨没管她,只是冲小陈道:“你还留下陪她,都别动。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异状,在我们说可以之前,不要追逐,不要回应。”   顿了一下,熊乐晨甚至关掉麦克风,才冲小陈道:“就算是你的队长回来了,要带你们走,你们也不要动。除了我们,不要信任任何人。”   小陈听这个嘱咐,越听越觉得诡谲且可怕:“你们的意思是……”   “嘘。”熊乐晨指了指自己的手机,“情况未知,不要被那边听到。”   小陈咽了一下,点头:“明白。”   熊乐晨这才开了麦克风,说道:“我们进去了。”   对接人道:“二位注意安全。”   “嗯。”熊乐晨应了一声,就被薛锐牵着,进了通向兽舍的门。   他们的移动速度很快,好似在黑暗之中能视物一般畅通无阻。然而在只穿过了三道门后,他们就停了下来。   在他们的感应中,能量异常点就在这里。   但是这里空无一人。   旁边就是兽笼,确实是空的,但这只是第三个空的兽笼。薛锐和熊乐晨在黑暗中“对视”一眼,熊乐晨就低声道:“我去前面看看。”   “嗯。”薛锐这么应了,但没把对方的手松开。   熊乐晨也自觉地只是分了黑雾出去。黑雾快速地穿过一道道门,检查了一个个房间和兽笼。然而,除了熟睡的动物,没找到其他任何活物。   频道上的对接人还在问:“二位,找到了吗?”   熊乐晨实话实说:“没人。”   “……哈?”对接人一时间没明白,“不是说找到了吗?怎么又没人了?”   “我们到了一个能量异常波动的地点,但是没看到人。”熊乐晨的声音淡然而快速,“我们已经查过了整片建筑——包括厕所——也没见到赵队长。对了,这个地方从办公室那道门开始算,一共只有六道门,第七道门已经是通往建筑外的大门了。赵队长在外面吗?”   “什么?不可能,我没出去,我还在兽舍旁边的!”赵队长闻言立刻道,“我就在这里啊!你们真的找遍了吗?”   对接人和小陈也分别问保安及马兰:“办公室这边进去有岔路吗?”   “没有。”马兰摇头,“除了去厕所的路。但那也是一眼可以看到的小岔路,就几米。”   对接人心下一沉,只能再次追问:“赵队长,真不是你一度追出去了,又到别的建筑里了?”   “绝对没有。”赵队长的脑子其实也开始混乱了,但他记忆能肯定自己没出到外边,“我真的一直在兽舍这边!”   小陈又问了马兰,距离另一边门最近的兽舍在哪。马兰先说了一个园区,随后意识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外人没法通过那边的门出去的,我们把门锁上了,外人没有钥匙啊……”   “确实没人。”熊乐晨道,“不然你们来查吧。”   “这不可能,不可能啊!你们再找找!”赵队长终于慌张起来,或者说,声音里带上了绝望,“我还在和你们说话,我怎么会失踪了呢?!”   关于这个问题,熊乐晨和薛锐倒是一下就想到了某种可能。   能用电磁波听到对方的声音,却找不到对方的身影——   这不就跟何明程的死气漩涡感应到了死气,却什么都吸收不到,是一样的吗? 第91章 ——不是她   五分钟后,这片园区的建筑灯光完全打开。   警方再次排了个三人小组过来,准备将整片建筑的所有房间——包括厕所——都检查一遍。对接人也跟了过来,甚至还到了薛锐和熊乐晨所在之地。他看那两人还没研究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先把最基础的安全条例说了一遍又一遍。   “看到奇怪的影子不要一个人去追,不,都别追,立刻报告我们。特别小队会去处理。   “听到奇怪的声音,不要回应,也立刻报告!   “不管看到还是听到、还是感觉的奇怪的东西,立刻原地防守,不要再移动,等我们去找你们!”   来找人的刑警听了直皱眉:“那我们还找什么人?”   对接人不直接回答,他顾忌着赵队长还在队频上,只是道:“以保存自己为主,不要莽撞。我们在面对的很可能不是正常的东西……”   “你们,就听他说的吧。”队频里的赵队长忽然道,“现在想来,我大概从追寻那个黑影开始就错了。自从开始追它,我就莫名地没太注意周围的环境。或者说,我虽然在记路,却完全没意识到这里面怎么可能这么大、有这么多房间。或许从我开始追它,我就已经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狗地方。”   顿了一下,他又自嘲一笑:“还有一件事,我也坦白了吧。我其实一直忍不住在和我妈对话,你们之前问我为什么忽然不说话很久,就是我关麦和她说话了。”   “赵队长……”对接人也无法责怪他。一来在对接人警告之前,赵队长就追逐了黑影,并且和那个声音对话了;二来赵队长现在虽然还在队频上,可谁都不知道怎么找到他、把他救出来,他……凶多吉少。   “啧,我的手机明明还有电,却没信号。就算想拍视频或者视频连线都办不到,我还说给你们看看这里头什么样。”赵队长自暴自弃道,“我的通讯器还有几个小时的电,不知道信号会不会断。我还是抓紧时间跟你们形容一下这里吧。”   熊乐晨道:“你说。”   他的语气如此淡然,导致一时间丧气得脑子杂乱的赵队长也暂时平静了稍许。这种时候,或许赵队长更需要的不是无穷无尽的怜悯,而是一些让他觉得“我还正常”的普通对话。   于是他开始道:“我现在在这个地方,也是个动物的房间,但没有动物。房间被铁围栏隔出了两个兽笼,兽笼之间有一扇门,现在是关着的。兽笼里很干净,没有动物活动的迹象。房间的进出门相对,一条一米二宽的走廊链接它们,走廊一边是兽笼,另一边就是墙。”   对接人听得震惊。   “这……这不和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很像吗?!”   熊乐晨瞥他:“这建筑里所有的室内兽笼房间都差不多。”   对接人:也是。   连在别处检查的队员都在队频里道:“是的,房间结构大差不差,区别只是有没有动物。”   熊乐晨又冲对接人的通讯器队频道:“继续,赵队长。你具体站在哪里?”   “我现在是在走廊上,具体是……”赵队长轻声数了一会儿,才道:“我在从右数第五根围栏这里。”   对接人下意识跟着数,顿时眼睛瞪得更大了:“就是这里啊!你们不是就站在第五根旁边吗?!”   熊乐晨没回答他,而是接着问:“赵队长,你那边开灯了吗?”   “……没开。我在用我肩上的手电照明。”赵队长缓缓道,“开关应该不在这个房间,在前面那些房间,有个统一的开关。你们让我别动,我就没去开。”   而开灯这件事,他是在队频里能听得很清楚的。所以他应该很早就能完全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经和队友们的所在完全不一样了。   熊乐晨没给他多少沮丧的时间,只道:“你从右手边的门出去。”   对接人听熊乐晨指挥赵队长移动,眼里闪起一些希冀:“他能出去了?”   “不。”熊乐晨的干脆,有时候对人类来说就是残忍,但他没有丝毫共感地说了下去,“我要确定一件事,反正他也没别的事干。”   对接人感觉自己好像有些话要说,但又被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通讯器那头的赵队长倒是没有对接人这么消沉,嗤笑一声,回道:“行吧,那我走一趟。”   很快,他在那头播报道:“我开门了。   “我穿过门了。   “我来到了另一个房间。嗯,和之前那个没什么区别。接下来干什么。”   熊乐晨没马上回答,而是和薛锐对视了一眼。   他们好似在眼神中交流了什么信息,但都没当场讨论。接下来轮到薛锐在队频里开了口:“赵队长,你母亲还在和你说话吗?”   “现在?现在没了。”赵队长回道,“我在和你们说话,不回她,她就安静很久了。”   薛锐道:“和她聊聊。”   对接人听得眼皮直跳。这两个人,乍看起来差别这么大,给人下指令的句式和语气居然还挺像,真就这么熟悉和默契啊?   赵队长还问:“聊什么?”   “随便。”薛锐回道,“但你不要关麦克风。”   赵队长现在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了,在队友面前说点当孝子的话,就算丢脸也认了。于是他还真开始道:“妈,之前你住院那会儿,家里说你进了ICU两个礼拜……”   对接人听他开始说以前的事,心里的感觉复杂得很,又觉得他辛苦、又有点莫名的尴尬。队频里其他人本来还会报一下检查到的地点,这会儿也压到最低声,没干扰赵队长的话。   赵队长说话的时候,中间有明显的停顿,确实很像有人在和他沟通。只是这能链接莫名之处和本地的通讯器,并不能连所谓“母亲”的声音都收录进来。所以就这么静静听着赵队长的“对话”时,只能听到其中一边的话,还是很渗人的。   就这么听了几分钟,薛锐忽然再次开口:“你母亲说的话,是你都知道的事吗?有你不知道的吗?”   “……有的。”赵队长愣了一下,才回答薛锐,“比如她最后完全吃不下东西,比如她其实想回家的。哦,还有她觉得我妹妹那段时间天天去看、天天去陪,实在太辛苦了。她、她还说……”   薛锐本来已经下了判定,闻言又转而追问:“她还说什么?”   “她还说,她已经通过我,能‘回来’了。”赵队长自己说着,大概也意识到了某些不妙的事,声音里带了微小的颤抖,“她还想和我妹妹说说话,也想去医院看看我爸……二位,她是不是要……?!”   “或许。”薛锐看了一眼对接人,“通知他的家人,不要追逐、不要回应死者的影子。一句都不能回应,就算是母亲的呼唤,也忍着不要答。”   对接人一点头,赶紧把通讯器往他手里一塞,自己拿着手机去一边打电话了。   赵队长在队频里听得一清二楚,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也不问薛锐和熊乐晨了,只是直接质问他看不到的“母亲”:“妈,你还想把小妹和爸也拉进来吗?!有我陪你还不够吗?别去找他们了,让他们过他们自己的吧!就我在这陪你不行吗?”   他之前就在震惊于自己“失踪”的时候失态过,中间都已经认命且冷静了,眼下再次因妹妹和父亲的命运,声音发颤。毕竟“母亲”说的是赵队长给她建立了“回来”的桥梁,要是家里人也跟着出事,赵队长不就成了罪魁祸首吗?   “妈,你真的别抓他们了。”不知道赵队长的“母亲”说了什么,他的语气更着急了一些,“你要谢谢小妹之前陪你,那就心里谢就行了,一定要见她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就会把我们都……”   薛锐忽而道:“那未必真是你的母亲。”   “……什么?”赵队长懵了一下,“不是……我妈?可她的声音就是我妈,她说的事也是我妈的尽力啊。刚才你们不也问了吗,她知道我都不知道的事啊!”   “这可能是一种实体。”薛锐徐徐道,“我是指,看不到的一种实体,而不是死灵本身。”   如果是死灵本身,就算被动物园这个莫名其妙的“场”遮住了,但何明程的死气漩涡运转起来的时候,应该就是死灵从“场”里伸出“触须”来探查或者作祟,被漩涡感应到了。这种情况,死气漩涡应该多少都能吸到一点。可它竟完全没吸到,薛锐就开始怀疑这个“场”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了。   “它很可能可以读取到人类对去世亲朋的记忆,然后拟态出一个声音,做出一个身影。”薛锐继续道,“只要你开始追逐身影,就会迷失;只要你开始回应,就会被它带到另一个空间里。”   说到这里,薛锐看向熊乐晨:“说你为什么要他移动。”   熊乐晨问:“全说了?”   薛锐道:“事已至此,瞒着也没用。”   “是啊,二位,让我死也死个明白吧。”赵队长在队频里重重一叹,“我这到底遭遇了什么鬼啊?”   “你已经迷失在那个世界了。”熊乐晨淡淡回道,“你刚才从右边的门出去,又从左边的门直接进来了。我推测,从你追着那个黑影跨过第一道门开始,你就一直在那个空间里创造出来的房间里打转。   “用你能理解的话说,你‘鬼打墙’了。” 第92章 ——死亡宣告   “不对啊,赵队在那边迷失了,你怎么知道?”   队频里的其他队员也一起听着,忍不住发问:“怎么还能说得那么具体?”   “他说话的时候,通过这个通讯器把声音传了回来。”熊乐晨还真好脾气地解释了,“这个通讯器的某些……‘场’——比如说信号电波——偶然穿透了这边和那边的隔阂,使得他说话的时候,我能感应到一些异常的能量波动。也就是,他只要说话,我能感应到他的定位。   “加上他的空间描述,和我们这边一模一样。因此他穿过一边门,再从另一边门里进来,我能感应到这种移动。”   “你都能感应到他了,不能把他救出来吗?”一名队员急忙问道,“‘鬼打墙’这种事,厉害的道士都能破除的吧?你们不就是‘特别小队’的吗?”   “‘鬼打墙’只是个比喻。”熊乐晨被人质问,语气依旧淡然不变,“不是说赵队还在这里,只是看不见。而是他已经被带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只是那个地方刚好按照现实复制了场景,所以看起来就像他的移动和我们这边一样。”   “可是电磁波都找到路径穿回来了!”队员们还是不能理解,“你们不能试试顺着这个、呃、所谓能量波动的部分破开,去把队长带回来吗!”   “因为他已经变了。”   薛锐看熊乐晨还在一五一十地解释,知道这样下去,他又要在言语立场上被“欺负”了。于是薛锐冷声插入对话:“在被带入那个空间的时候,他就被同化了,变成和那个模拟成他母亲的实体差不多的东西了。他通过队频说话,传出的能量波动,和那个所谓‘母亲’说话时引起的能量异动,几乎是一致的。这是他被同化的证明。”   这话冷静又残酷,把所有人都说哑火了。   本来大家还以为赵队长是被拉进异世界,人还没事,要是想办法破开这道“门”,就能把人拉回来。现在薛锐直接说他已经被同化,那赵队……还算活着吗?   “可是,我们现在都在和他对话……”一名队员忍不住问,“难道我们所有人,包括你们,都会被拉走、集体失踪吗?”   “所以,这就是一件不幸中的万幸。”薛锐冷声回应,“通讯器的信号,居然还能传回来,毕竟连手机都是没信号了的。而赵队长本身的声音,还没法穿透这个‘场’的隔阂,不然他关话筒的时候,我们也应该能听到他的话才对。但事实就是,他关话筒,我们就会失去他说话时异常能量波动的踪迹。   “我本来不想说这么明白,但既然你、你们都想死个明白,那我清楚地告诉你们。按照我和小熊的探查、感应,被这个实体拉进去后,就是会成为它的一部分,也可以理解为它的食物。赵队长现在还能通讯,只不过证明它的消化能力没有那么快,你还没被吞噬自我意志。你认为你还‘存在’,所以你能看到自己的身体、身上的东西、周遭一切。   “但这样下去,不需要多久,你就会陷入绝望、意识丧失,接着就彻底融入它。至于赵队长现在为什么还能听到‘母亲的声音’,也是因为你的意识中这个声音还存在,所以它就在。这个实体能读取一般人类的意识,擅长模仿逝者。为了抓取‘食物’,它可以做到一直回应你,直到你自己已经彻底消弭。   “目前的情况看来,白天来动物园的人多,这个实体展开的‘场’读取了过多信息,分身乏术。它即便也能在白天模拟死灵,力量也非常薄弱,难以形成具体的声音、形象去诱惑谁。当晚上人少的时候,它的一些点位上的力量就可以集中输出。只要它拟态出的声音喊了,目标人答应了,这个人就很可能会被它攉住,拖入它的内部。”   “那这个动物园就太危险了,这就是无差别攻击!”队员们听了薛瑞的说明,不由道,“这个东西不解决的话,动物园就不该开门营业,不然这不就是害人吗?!”   “但是,人如果是因为回应了它而失踪的,动物又是怎么失踪的?”   对接人终于打完了电话,走回来加入了对话:“难道老虎也会被读取思想,然后回应它。”   薛锐道:“动物比人类更容易本能追逐未知的影子,吸引它们比吸引人类更简单。”   对接人道:“你们真的没办法试着解决这个东西吗?”   “它是个没有核的‘场’,也就是看不见、摸不着,也没有源头。”薛锐知道他们理解不了,又加了个比喻,“没有磁铁但是产生了磁场,你怎么完全消除这个磁场?”   对接人皱着眉不说话。   熊乐晨这时又开口了:“不相信我们,可以找别人来看。如果别人能解决,我倒也想看看是用什么办法。”   对接人迟疑两秒,还是决定再找别人试试:“那我再去打几个电话。”   他走开后,薛锐和熊乐晨脸上也没什么被冒犯的不悦神情。队频里暂时安静下来,有些队员已经开始后悔,后悔提问使得薛锐把这事讲得太明白。赵队长现在等于已经被判了死刑,唯一能做的只有等死了。   众人沉默好一会儿后,赵队长忽然问:“我想问问,如果我现在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那我要是……饮弹自杀,还会死吗?”   薛锐回得很明白,但也很禅意:“你觉得会,那就会。”   队员们一惊:“赵队,你……!”   “还能自杀,那就还行。”赵队长自嘲一笑,“之后通讯器没电,我听不到你们了,等于就在这里慢慢等死。估计没死之前,我就得先疯了。那还不如先自杀,至少爽快些,不折磨。”   队员们难受得很,却又说不出别的安慰的话来。这种时候,还能说什么呢?   几秒后,赵队长又道:“劳烦你们再联系一下我的家属吧,我跟他们还有几句话要说。我给你们念电话号码。”   这是典型的要说遗言了。   队频里有人说马上处理,也有人说要给上级部门通知。薛锐和熊乐晨对视一眼,薛锐无声地用嘴型说了句“走吧”,熊乐晨就点头。   他俩走过来时的门,很快看到了在这边刚挂电话的对接人。   对接人一回头看到他俩,吓一跳,还没开口问,熊乐晨就先把通讯器塞会给他,说道:“我们回去了。”   “啊?”对接人没想到是这件事,怔了一下,“你们不等了?”   “等什么?反正我们解决不了。”熊乐晨道,“如果你能找到人来解决,也不介意我们看看的话,可以到时候再通知我们。”   对接人心情复杂。   他已经和“特美办”进行了通话,对面的回复是,现在大部分人已经离开本市回老家了,一时间找不出别的厉害人物来出任务。而且就算众人都在,熊乐晨和薛锐也已经是能力最顶尖的两个,他们要是说不行,其他人很可能也会没辙。   对接人已经在盘算,能问到哪个门派的人来帮忙了。这节骨眼上,熊乐晨和薛锐来道别,对接人很难不想他们是不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悦。   他只能试着拖住他们:“你们不留下来,等等看赵队的情况吗?”   “不。”熊乐晨道,“我们能做的到此为止,留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对接人没办法了。   他不是这两人的直属领导,没法给他们下强制命令。而且他们已经明说了无法处理这个现场,留下来确实也没什么用……   对接人还琢磨呢,熊乐晨和薛锐已经走了。   对接人:……行吧,他们就是来说一声的,根本不需要我的同意。   “唉……”对接人关上通讯器的麦克风,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继续打电话。   ***   薛锐和熊乐晨再次“不走寻常路”地回到了酒店房间里。   熊乐晨先进的窗子。薛锐像是那种支撑朋友翻过学校围墙的学生,等着对方平安落地了,才轻盈一跃,跟着跳了进去。   “你探查得好快,也比我知道得多。”刚进房间,熊乐晨就回头看向薛锐,“那个赵队长已经被同化,认为自己存在所以才能看到自己的事,我都完全不知道。”   薛锐闻言,淡然回道:“那个啊,纯粹推测的。也可以说是骗他们的。”   “‘骗’?”   “这种东西的内部是很难探查的。就像我们以前,看到大型怪兽吃了别的生物,谁会去研究怪兽体内是怎么消化的?”薛锐回道,“如果不是那个赵队长居然还能和外部联系,我也不可能从这蛛丝马迹里猜出一种可能性来。其实你也差不多能组成这个逻辑,只是你见识的……不,应该说你理解的东西还不够多,所以没想到罢了。”   熊乐晨点点头,随后又看向自己的手:“如果我的空间能力够强的话,是否能顺着那些能量冒出来的地方,撕开一个口子,把吞进去的东西带出来呢?”   薛锐道:“那东西未必能靠空间力量撕开,就算你能撕开,你也不一定救得回里面的人。就像我说的,他很可能一被扯进去,就开始被同化了,短暂还存在的只是他的意识。”   “那至少能杀了那个东西。”熊乐晨道,“我现在连碰都碰不到它。但凡我能触碰到它,或者能找到它的核……”   薛锐一下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果然,熊乐晨作为无法共感的存在,对“不能救人”这件事不会有太多遗憾。熊乐晨最在意的事,总归只有一件。   薛锐的掌心一翻,把一块看着乌漆嘛黑的石头递到熊乐晨嘴边。   “行了,解解馋吧,馋熊。” 第93章 ——无法建立账号   最后披星戴月连夜赶来的,是孟巍和他的师弟。   虽然临近年关,孟巍也已经回家了。但毕竟人命关天,而且青山云隐门就在本市(的郊区),即便要开几个小时的车连夜赶来,他们也认了。   而孟巍一到动物园门口,眼睛立刻察觉了异样:“这地方……够怪的。”   来接他们的对接人心下一喜:“你看出来了?那你知道怎么把那些失踪的人找回来吗?”   “不好说。”这大半夜的,孟巍终于再次脱下那副黄色墨镜,裸眼望了好一会儿的半空,“我只是模糊看到一些在这片地界盘旋的东西,但我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其实这就是薛锐之前背地里评价他的,光是能看到一些、感应到一部分,却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对接人听他的说法,心里又凉了半截,但依然心存希望。他将人接进去的途中,把目前的情况都说了。但是,不知是出于不想孟巍的想法被干扰,还是觉得两拨“能人异士”不好相互知道其尊在的原因……总之,对接人没提薛锐和熊乐晨已经来过,更没说他们对这件事的判断和看法。他就想看看,孟巍会不会有别的看法,能不能把人救出来、彻底解决这件事。   孟巍到了赵队长失踪的建筑里,看了看情况,没再说更多。他和自己师弟低声交流了几句,就准备试着把赵队长找回来。   这时候除了对接人,之前搜索整个建筑的三名队员以及小陈都在这里,马兰已经被送回宿舍。他们看孟巍那两人商量完之后,那师弟开始从背包里掏东西,众人顿时一喜:“能把队长带出来了吗?”   “他可能是魂被其他鬼怪叫走了,或者碰上鬼怪的时候被迷了眼,整个人去到了不该去的地方。”孟巍重新戴上了墨镜,“我现在叫他回来。我之前让你们准备一件他的东西给我,东西呢?”   “在这在这!”一名队员立马递出一个红塑料袋,“我把赵队长留在车里的外套拿过来了,这可以吧?”   “可以。”孟巍接过来,“衣服能烧,更容易找到他……这衣服能烧吧?”   “没事,你烧吧。”对接人立马道,“我会和动物园说明的。”   “我是说这件衣服的材质。”孟巍微微一挑眉,“如果是什么耐火材质做的,烧起来就费点劲。”   “哦哦,那不是的,这就是普通的衣服。”队员回着话,又在队频里道,“队长,你的衣服,给你烧了啊。”   “烧吧烧吧。”赵队苦笑的声音传来,“都什么时候了,我还计较一件衣服吗?只要能让我回去,别说给我烧衣服,给我烧纸钱我都认了。”   “唉,队长,别说这种丧气话,这不有救了吗?”   “我的通讯器估计支撑不到天亮了,你们做什么尝试,我都可以,劳烦了……”   大家还在队频里宽慰赵队长的时候,孟巍开口道:“你们都到别的房间去,不要影响这里。”   众人望了一眼师弟正在掏出来的东西,有朱砂、毛笔、符文、线香等物,看起来就很符合印象中“大师”的印象。他们心怀希望地退到了旁边的另一个房间里,但还能透过栅栏门一直盯着孟巍的动作。孟巍瞥了他们一眼,也没再继续赶人,只是道:“不要出声。”   这点指令对于警队来说还是很简单的,大家沉默地点点头。   孟巍也果真不再管他们了。他的师弟用朱砂磨出了墨,冲了水;孟巍则用二指夹起符咒,另一手拿起毛笔,沾了朱砂墨,随后就边嘴里念念有词、边开始在地上画阵法符文。   他画得很快,也很果断。刑警队队员们探头张望,发现孟巍画的阵法约一米见圆,笔触有粗有细,偶尔还有墨点滴在上面,但这都没让孟巍迟疑一点。   当他笔下的阵法封上最后一笔,他的师弟立刻把赵队长的衣服扔进了阵法内,丝毫不担心衣服把刚画好的阵法比划糊掉了。孟巍那头也不知怎么操作的,夹着符咒的手连续快速地切了几个手势,那符咒竟然凭空燃烧起来!   孟巍再把燃烧的符咒扔到了赵队长的衣服上。说也奇怪,明明符咒只是薄薄一张纸,燃烧的速度也快得出奇,可那件冬天的厚外套就是轻易被符咒引了火。它熊熊燃烧起来,原本已经开了灯的房间变得更亮,烧火产生的烟也开始徐徐上升,扑到了天花板。说也奇怪,这个走廊明明全是铁栅栏门,理论上是有点穿堂风的。可这烟冒出来之后,硬是直直往上,看不出左右摇摆。对接人看着那烟那火,莫名走神,想着天花板估计要被熏黑了。   燃烧很顺利,孟巍却盯着熊熊烈火,眉头逐渐蹙起来。   观察了一会儿,孟巍终于进行了下一个动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铃。   晃一下,叮铃——!   这铃铛的声音好似是在每个人耳边响起的,如此清晰,如此悦耳。好似多听几下,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它吸引过去。而孟巍确实也再次摇了几下,每一次都清脆动人,余音缭绕。一门之隔的众人,都齐齐望着那铃铛出神。   孟巍却越摇越神情严肃。   摇了九下铃后,他再次上下观察了一番平静的火焰和烟雾,眼睛还眯了咪。随后,孟巍走向队员们去的房间,隔着铁栅栏门与他们对话:“问一声,他听到铃声了吗?”   对接人赶紧照做,通讯器那头的赵队长回答:“没听到。什么铃声?”   “呃,铃铛的声音。”   “没听到啊。”   队员们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他们也多少意识到,这点恐怕很不对劲了。果然,孟巍听到这个消息,皱眉皱得更紧了。他转回去面对还在燃烧的衣服,冷不丁抛下了一句:“没找到。”   对接人:“……什么?”   “这个烟和火,只要摇晃起来,或者朝着某个方向歪,就能用我的铃铛找到丢失的魂魄或者迷路的人。铃声会顺着烟的方向,到达失踪者的耳边,然后呼唤他回来。”孟巍一抬下巴,示意他们看火焰和烟雾,“但是你们看,这里的烟和火都是直直向上的,没有半点偏向。而且你们的赵队长,也没听到我的铃声。这就说明,我的阵法根本没找到他。”   “这……”对接人听出来了,这件事对孟巍也很棘手,“那还有别的办法能解决吗?”   “不好弄。现在不是叫不回来,是找都找不到。”孟巍皱眉看着那团火,“如果他还在这个世界上,或者只是鬼遮眼、鬼打墙、被鬼带走,总归能找到所在的方向才对。连方向都没有,估计是他不在我所知的那种地方,也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了。”   说着,孟巍再次抬头看了看,却不是在看天花板。   “这个地方,被很诡异的……某种磁场笼罩着。或许,是另一个世界和我们这边的现实世界部分重叠了,那些失踪者在因缘际会下,掉入了那个世界。”孟巍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寻找赵队长的火和烟都找不到他,我也无法打开这个通道。爱莫能助了,抱歉。”   旁边队员终于忍不住道:“你说是被带去了另一个世界,那个薛大师说是被奇怪的东西吃掉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薛大师?”孟巍怔了一下,下意识反应出一个人来,“你们不会还叫了熊老师和薛先生吧?”   事已至此,对接人只好承认:“是的,他们先来了。他们说解决不了,让我另请高明,我才不得不另找人的。”   “……看来你是没听懂他的意思。”孟巍轻啧了一声,“他们的能力远在我之上,他们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在我认知里是找不到其他更厉害的人了。让你另请高明,估计就是‘等你找别人来,别人也都解决不了,你就明白我说的是对的’意思。”   一名队员在旁边不悦道:“既然如此,他直说呀,何必要我们还……”   “他就算说了,我们也不会信吧。”对接人叹道,“反正他们已经给了结论,怎么处理就是我们的事了。”   孟巍问道:“他们是怎么判定这个情况的?”   “现在我们还暂时没空和你细说,晚点再说吧。”对接人道,“你们真的没其他办法了?”   孟巍想了想,朝他们一伸手:“再给我一件能烧的东西。”   对接人往身上摸了摸,最后摘下了帽子给他,还问:“这要来做什么?”   孟巍没回答,只是又拿笔蘸了墨,在地上画了个不封起来的圆圈,缺口处朝外画了个口子。圆圈里,孟巍写上了赵队长的名字,还问了他的生日和出生时间,一并换算成生辰八字写在了名字下面。   随后,孟巍把帽子扔在这个圈里烧了。   烟和火依旧直直向上,没有任何盘旋的痕迹。孟巍再让对接人问赵队长,是否收到了一个帽子,赵队长依旧表示没收到。   “不管他是死是活,对着他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烧东西,总归能叫地下世界收到的。区别不过是烧给现在的死人,或者未来的死人罢了。”孟巍看着那燃烧速度非常快的帽子,缓缓道,“而现在这个状况,用你们理解的话来说,就是赵队长在地下世界已经‘建不了账户’了。   “现在的他,既不在我们所知的生者界,也不在逝者界。他已经脱出了我们所在的轮回,去到了一个……我们无法找到入口的地方。” 第94章 ——换床和交换信息   孟巍做完自己能做的,时间已到快要天亮。听说薛锐和熊乐晨直接入住了动物园的酒店,于是带着师弟也住进去了。   对接人看他也不在现场陪到最后,都有些麻了,也不再阻拦。而其他人经历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这时候也不再能兴起诘责“能人异士”的心思。他们不敢相信,明明还能接收到信号、聊着天的赵队长,怎么就是救不出来。可他们确实也找不到更厉害、或者说更合适的高手,唯一能做的,只有在赵队长消失的地方,尽其所能地继续陪伴他——在队频上。   而孟巍这边,入住酒店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给薛锐发了一条信息:【薛先生,听说您来动物园看过了是吗?我也被叫来了,不知道您之前就被请来过。我也解决不了这件事。听说您对这个情况有别的看法,方便的话,能向您请教一下您和熊老师吗?】   薛锐收到信息的时候,当然是没睡的。   彼时他正端坐在酒店的大沙发上,冥想。熊乐晨就坐在旁边,捧着手机继续当“通宵网瘾少年”。薛锐的手机放在前面的茶几上,接到信息时亮了一下,熊乐晨就探头望了一眼。   薛锐未必在意手机,但他察觉熊乐晨动了,就睁开眼睛问:“怎么?”   “有人给你发信息。”熊乐晨把他的手机拿起来,递给他,“要看吗?”   “你想看?”薛锐道,“要不把我的手机也输入你的指纹,让你自己想看就看?”   “这,好像不太好?”熊乐晨一眨眼,“我看很多视频的说法,就算是最亲密的夫妇,也不应该随意查看对方的秘密。”   “……”薛锐差点咳了一下,他不知道怎么顺着这个话来接,只能继续维持着冷静的神色,“我们的关系何止人类夫妇那样?别管那些视频里怎么说,你想看吗?”   “你告诉我就行了。”熊乐晨把手机塞到他手里,“不过,你现在想看吗?”   “你都给我了,我还不看,岂不是很不识趣。”薛锐低笑一下,解开手机扫了一眼信息,“他们把孟巍叫来了。孟巍想问我们怎么看这个动物园的情况。”   “哦,他啊。”熊乐晨道,“他的眼睛,能看到动物园里这个是什么东西吗?”   “没说,就说来和我们请教一下。不过他也没能解决,估计他没看懂。”薛锐道,“想听他的说法吗?”   “听吧,现在?”   “现在可不是人类的正常活动时间。”薛锐把手机摁灭,“吃早餐的时候再回复吧。”   “好。”熊乐晨顿了一下,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我刚才查看了这个酒店的官网,介绍了酒店房间里的一个功能。我想试试。”   薛锐好笑:“试就试,怎么还来问我?”   “因为它说会有声音,你不冥想了?”   “你玩玩具更重要。”薛锐放下自己的腿,“来吧,想玩什么?”   熊乐晨径直起身,走到床边,在木质床头边上摸到了一个不太起眼的按钮,摁了一下。   镶嵌在床头的小灯依次亮了起来。   伴随着八音盒音乐,床头小灯做了一场短短地、不过几十秒的小小“灯光秀”。最后闪了几下动物园的LOGO之后,灯光和音乐声都彻底消失了。   “原来床头上这些小洞是发光点。”熊乐晨坐在床头,摸了摸那些排列在床头的小洞,“人类确实总会琢磨这些没什么用处,又有点巧思的东西。有意思。”   他边说边又摁了依次开关,扭头看着那床头上的灯光闪烁。薛锐到他身边,并肩坐了下来:“喜欢这个吗?”   “不知道。”熊乐晨没回头,“但我没见过。”   薛锐想了想,把熊乐晨看灯光秀的一幕拍下了视频。   然后发给白嘉礼:【给他换这样的床。】   天亮起床后看到信息的白嘉礼:???在那个又旧又小的出租屋换这个……?   ***   一夜终于过去,动物园终于迎来早晨。   孟巍一夜没睡。他毕竟还算是个普通人,心里盘旋着一条人命的事,他睡不着,索性就打坐冥想了几个小时。   天亮之前,警方对接人还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说是赵队长在队频上彻底没声了,应该是通讯器没电了。   这条信息的语气看起来很平静,叙述方式也很简单。但孟巍知道,这就是赵队长已经彻底失踪的意思。孟巍自己想象了一下,要是自己陷入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只能一个人慢慢等死……那真是不如自我了结算了。   这有点像是在太空中的宇航员,链接自身和飞船的安全绳索忽然断开了。虽然他的通讯器还能和飞船进行沟通,他本人都还能看到飞船,可他注定已经难以被救回。他只能在宇宙中缓缓飘着,直至氧气耗完的那一刻。   孟巍只能回复一句“节哀”。   可他本人的心情,远远没有这文字信息看起来这么平静。他连冥想都静不了心了,只能一直刷手机,捱到天亮后薛锐回复了他的信息。   孟巍立刻起身,匆匆叫上自己的师弟,去了酒店的餐厅。   早餐是自助式的,摆出来的菜式也对得起它的价格。但孟巍没有任何选早餐的心思,他很快找到了薛锐所在的卡座,径直就走了过去:“薛先生!”   薛锐扫了他们一眼,在他们说话之前,先道:“不吃早餐?”   “呃……”孟巍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日常的问题,卡了一下,回答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僵持两秒,他终于找到下一个话题:“熊老师呢?”   薛锐:“去拿早餐了。”   孟巍终于明白,早餐这个话题是绕不回去了。他脑子里盘旋了好几个小时的问题,到这会儿是怎么都问不出来了,估计问了薛锐也不会马上回答。他不知道薛锐是否收到了赵队长已经彻底失联的信息,可不管收没收到,薛锐和熊乐晨这种“天大地大早餐最大”的态度,都说明了他们对动物园和赵队长的情况……不急。   ——这就是高人吗?   孟巍感觉自己又恍惚了,想了想去,索性也去拿点早餐吃算了。   最终,孟巍和师弟拿的早餐,只有几样杂粮。毕竟他们也算修行之人,对外面的食物没太大的口腹之欲。与其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熊乐晨和薛锐面前摆放的好几个盘子,和盘子里堆起的许多食物。还外加了三个装了不同饮品的杯子。   要是别人来看,肯定会以为这是四个大男人加起来的早餐的量。   事实上,这连薛锐加熊乐晨的量都不算。这就是薛锐每样尝一半或者一口,剩下全是熊乐晨解决的量。   孟巍刚开始吃早餐的时候,注意力还不在这些食物上,只是迫不及待开始问薛锐问题:“薛先生,熊老师,你们收到信息说赵队长已经失联了吗?”   “收到了。”熊乐晨的嘴百忙之中回复了两句,“他之前就说过通讯器的电量到不了天亮,无法沟通后他会用枪自裁。”   “啊?”孟巍懵了一下,才想起这些刑警来出任务,带枪也不奇怪。这一刻,孟巍的心里不知道是感觉复杂,还是有点为赵队长高兴。至少还能自杀,不会独自在那不知名的地方被逼疯。   孟巍又开始请教二人,是如何看待动物园情况的。   薛锐剥着紫薯皮,说道:“先说说你的看法,还有你之前做了什么。”   孟巍也没有吃亏的感觉,立刻一五一十地先说了。薛锐把剥好的紫薯吃了一口,剩下的都给了熊乐晨,然后还问了孟巍:“你这个招魂的阵法,一般能有什么效果?”   “一般丢了魂的,被鬼怪迷了神智后带走的,都能叫回来。还有那种被抓替身的,鬼打墙、鬼遮眼的,都没问题。”孟巍老实回道,“我小时候还见过一个小孩身体忽然变得虚弱,说是被神明看中要带走当座下童子的,也用这种办法栓回来了。那应该和部分地仙也能争一争。”   熊乐晨道:“我还没见过多少这个世界的厉鬼,大部分是千奇百怪的实体。神仙这些,更是没见过。”   孟巍本来想说“神仙哪是这么好见的”,但一想熊乐晨和薛锐的水平,指不定还真能想见就见,于是他不说话了。   果然,薛锐回他道:“我想想办法。”   “嗯……”   孟巍等到他们的对话彻底结束,才再次问道:“那两位老师对动物园的看法……”   “我们的看法,和你不一样。”薛锐把一个盘子往熊乐晨面前推了推,回道,“我们认为,笼罩着整个动物园的,是一个实体。”   “……哈?!”孟巍震惊得无意识地提高了音调,随后才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你们觉得这盘旋在动物园上方的,是个大活体?”   “不一定是你认知中的活体。”薛锐看熊乐晨正在猛吃,忍住了戳他鼓起的脸颊的冲动,完全接下了回答的责任,“我们认为,这是一种以‘场’的形式存在的实体……”   在熊乐晨的嚼嚼嚼当中,一场震撼全云隐门一整年的说明,开始了。 第95章 ——一顿早餐两种心情   薛锐把自己和熊乐晨对动物园的看法都说出来了。   他把事情讲得很清楚,但也很简洁,几乎等于每句话都是重点。孟巍和师弟听得人都傻了,啃了两口的玉米都拿在手里忘了吃。等薛锐用几个长段,在十分钟内把整件事讲明白后,孟巍的脑子都要炸了。   他怔怔地看着薛锐拿起了杯子,最先蹦出来的清晰想法居然是:啊,是该口渴了。   薛锐正在喝熊乐晨推过来的混合蔬菜汁。   这玩意儿的颜色看着还挺健康,绿色为主,喝了之后那个味道……很一言难尽。   连薛锐这样不在意世间凡谷的界外高人,都觉得这味道微妙,真不知道其他普通人类是怎么喝下去的。   熊乐晨看他喝了一口就放下杯子,从他细微的面部表情,轻易辨认出了他对这饮料的感受。熊乐晨也是第一次看到薛锐对一种食物有明显反应,不由问道:“不好喝?”   “难喝。”薛锐直白道,“不像你说的任何一种原料的味道,总之就是,难喝。”   “哦。”熊乐晨把剩下的大半杯拿回来,咕咚咕咚开始喝。   孟巍:……不是说很难喝吗?怎么面无表情就能喝这么多啊!   他还看向薛锐,有些疑惑:难喝,怎么还不拦着熊乐晨喝完?非要不浪费所以全喝了吗?   ——熊乐晨要不要这么老实啊!明明也是个高人啊!   孟巍心里转了一大圈这些杂念,原本震惊的心情居然就这么平复了。他又开始回想正事,问道:“薛先生,这个东西没法解决的话,那就只能让它盘踞在这里吗?要是它不断扩大,以后不会整个市都不能要了吧。”   薛锐对解决不了的东西,向来就是绕道主义,没什么一定要解决的意识。不过这个世界的标准应该不是这样,所以他回得模棱两可了一些:“你们可以一直观察,看它会不会变大。如果无东西可吞,它会不会消失。”   “……照这么说的话,动物园还得搬走才行了?”孟巍皱起眉,“但这也太大了,关系到的方面也挺多,估计不好全撤了。薛先生不是说,像白天这么人多的话,那东西集中不起能量,吞不了人吗?那只要提醒晚上还在动物园的员工,不要回应亡者的话语,不要追逐奇怪的影子,应该……就能没事?”   “我们解决不了这件事,只说表象,不说怎么应对。”薛锐说着话,熊乐晨就捏着油条沾豆浆,然后就递到了薛锐嘴边。薛锐也不嫌弃他的手,就着他的动作直接吃了那块油条。吃完后,薛锐才继续前面的话:“你想怎么提议,和我们没关系。”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孟巍拿下墨镜,捏了捏睛明穴,蹙紧的眉头却松不开,“这和这么多人相关啊!”   薛锐道:“我们不需要功德。”   “这不是功德的问题……”孟巍反驳了半句,顿了一下,随后又道,“行吧,不能说完全无关。可我主要考虑的还是人命关天,功德,只能说是能把人救下来后的彩头吧。”   他想了想,问道:“那么,薛先生,如果是你或者熊先生回应了那个东西——我知道你们能分辨出来,不会回应,所以这是假设——假设你们回应了,也会被它吞到另一个空间里吗?”   “不知道。”薛锐回得坦然又淡定,“我们不会无故去尝试未知的危险。”   其实熊乐晨的空间技能,可能在遭遇的时候会有点用。可熊乐晨根本就没有意识可读取,盘踞在动物园的这玩意儿面对他,只能束手无策。至于薛锐,他周身的防护太多了,动物园这东西还不至于能轻易读他。所以对于这两人来说,动物园里的东西属于“未知,但防得住”。   对于这个世界本身的能人异士们来说,就不一定这么简单了。   孟巍忍不住问:“那要是我这样的不小心回应了,要怎么自救呢,薛先生有建议吗?”   薛锐刚用一个装食物的盘子给熊乐晨换掉了他面前的空盘子,闻言瞥一眼孟巍。   孟巍:“薛先生?”   “我为什么要教你?”薛锐冷淡应道,“我告诉你这个动物园里的东西是什么,已经是看在你告诉我你认为是什么、你做了什么的份上。事实上,你也一样没做对。”听了也白听。   孟巍:“……”   他一下被噎住了。   他一个天之骄子,从小极难得听到别人说他“全做错了”。而且薛锐前面明明还沟通得很顺畅,导致孟巍都一时忘了其实他根本不在意云隐门、其他普通人类会如何。到现在这关键部分了,薛锐忽然又说他没义务教,孟巍真是想气也气不起、急也急不动。   不过孟巍对付这个状况,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他立马道:“薛先生放心,云隐门必有重谢。”   这还不是空话,之前跨年夜解决邪神的事,云隐门还是真给了好东西的——当然,是对于云隐门来说是好东西。对薛锐来说,那就是给熊乐晨的“零食”,还只是味道尚可的那种。   于是薛锐还真开口了:“方法不是没有,但做不做得到,只看你们自己。”   孟巍赶紧道:“请薛先生赐教。”   “它吞噬……或者说将你们带走的时候,那个瞬间,肯定会有力量掠过你们身上。”薛锐道,“抵抗这个力量,挣脱它,就不会被带走。”   孟巍和师弟:啊这……   确实是个要办得到才能逃脱的办法呢!   孟巍只好问:“薛先生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更容易注意到那股力量的的到来吗?还有如何抵抗……”   薛锐似笑非笑:“你我门派不尽相同,我教你?”   孟巍不吱声了。确实,双方的功法、手段都不尽相同,一般跨门派是不能乱教的。孟巍的这种频频提问,已经是对薛锐和他门派的很大挑衅。   “……抱歉,我不是有意冒犯。”孟巍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道个歉,“我不是有意要这么做。”   薛锐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在薛锐看来,这个世界的修行者就算来自“隐世世家”,也难免被世道风气感染,单纯和平和到近乎可笑的地步。他们的门派意识,还没有到“其他人不可侵犯一丝”的地步。当然,这也和这些修行者水平相关,水平都低,就没那么多竞争意识。   薛锐经历过的门派争端,已经类似于国家之间抢资源了,还是摆在明面上的争锋相对、你死我活的那种。那种世道下,一个门派的人问另一个门派的成员用什么办法防御和攻击的,那确实是有点找死。   总之,这次约半个小时的早餐,孟巍和师弟最后都晕乎乎地走了,根本不记得自己吃了什么。不过他们临走的时候,薛锐还叫住了他们:“这次的‘特美办’报告,也劳烦你们帮忙,我们付费。”   “……不用二位付费,二位已经教导我们许多了。”孟巍缓了一下,才回了这么一句,随后再次告辞。   他们一走,之前说了一大堆话的薛锐彻底沉默了。他之前把熊乐晨拿回来的早餐每样尝了一些,现在只剩下看熊乐晨吃饭。熊乐晨被他这么盯着,也毫无压力,一口一口把拿回来的一大堆食物吃了个干净。   薛锐看着看着,又再次开口,给熊乐晨细细讲解他正在吃的东西的味道。   熊乐晨边吃边听。虽然他速度已经不算慢了,中间也未曾停歇,但薛锐还是说完后再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熊乐晨咽下最后一口。   “好了?”薛锐看他面前的盘子干干净净的,说道,“你还吃得挺仔细。”   熊乐晨一眨眼:“要是只有我们,我一瞬间就能吃完。”   “我知道。我是在夸你,吃得很好,很像人。”薛锐扯了一张纸巾递给他,“就是要记得擦嘴和擦手,人类吃完东西后会适当清洁自己。”   “我知道的。”熊乐晨擦嘴擦手,然后问,“接下来做什么?”   “没我们什么事了,报告也已经交给云隐门那边。”薛锐一想,“何明程那里还有一餐午饭,去外面吃吧?这里的餐你也吃得差不多了,让他安排外面?”   “好。”熊乐晨点头,“不过我还要给萍姐打电话,先说一下大概情况。”   “嗯,去吧。”薛锐道,“吃完饭就没什么活动了,我们去买年货吗?你不是最近看了不少年货相关的视频攻略?”   “唔……你注意到了?”   “你天天刷,我怎么可能没听到。”薛锐好笑,“你不是想试试?去不去?”   “去。”熊乐晨顿了一下,“呃,白嘉礼昨天也问过要不要帮忙置办年货,我还没回复。”   “他去置办,那你上哪看摩肩接踵的人群?”薛锐道,“让他今天下午接我们去超市,还负责运回家就行。就我们俩逛,一天逛不完逛两天,你想买什么都行。”   熊乐晨很满意这个安排:“好!” 第96章 ——购物风波   中午,何明程把吃饭的地方定在了本市的一家高档餐厅。餐厅所在的地方偏僻,十分钟车程的距离内还有一家疗养院,这家疗养院就被定为了测试何明程实际状况的地方。   没办法,坟地、殡仪馆、一般大医院,何明程都有点怵那个情况。他还怕薛锐忽然又来一句“把护身符摘下来”,这要是去那些听起来就很多幽灵的地方,那不得直接把何明程玩死了?   何明程还非常殷勤地包办了两人的车马。   万幸的是,何明程特意多留下来的一天没换来坏消息。薛锐这回没让他摘护身符,只是盯着他好一会儿,又低声和熊乐晨商量了几句,这就给了判定。   ——目前何明程身上的死气漩涡没变严重,被吸引过来的死气之类东西也确实被护身符拦住了。不过护身符和死气漩涡相互作用,以后可能会导致漩涡变异。变异的方向如何,会造成什么后果,变了才知道。   何明程听得眼皮直跳:“那,二位看什么时候‘复查’一次比较合适?”   “随便。”薛锐回道,“你觉得不对劲了再问也可以。”   “别呀,薛先生!”何明程赶紧道,“我都觉得不对劲了,那不就像癌症晚期,什么症状都外显出来了却没救了吗?”   熊乐晨想了想:“那你想看就有空来见我们一次。只是看一眼的话,不花什么时间。”   “好的好的。”何明程觉得熊乐晨真是太好说话了,立马顺着他的话道,“那我经常来看看二位,行吗?我听洪霖说你们愿意出来玩的,那我也组点局,保证好玩又干净的,二位也赏赏脸呗?”   熊乐晨就爱去凑人类的热闹,闻言立时看了一眼薛锐。薛锐还不知道他?当即就道:“你决定。”   熊乐晨点头,然后就看向何明程:“可以。”   何明程顿时心情明媚了:“好嘞!”   结果这趟碰面结束,何明程获得了安心和经常能同熊乐晨他们见面的承诺;薛锐和熊乐晨除了中午又大吃了一顿,还收到了何明程的十万车马费,算是皆大欢喜。   下午,白嘉礼来接熊乐晨和薛锐之前,熊乐晨给“特美办”打电话稍微说明了动物园的情况。   这次打电话没公放,薛锐本来也没太在意。但他正把顺道买回来的高级水果包装盒拆开的时候,忽然就听到熊乐晨道:“……不是他带坏我的。”   薛锐一下就意识到这个“他”似乎说的是自己,扭头看向窗边打电话的熊乐晨。   熊乐晨还在解释着什么:“我自己也认为,反正无法解决,不如不要留在现场。不仅没作用,可能还会添乱。而且他所剩时间不多,应该把时间留给他的亲朋好友,我们没必要留在现场观摩这些……”   薛锐不用听到对面,就猜到熊乐晨在说什么了。   等熊乐晨挂了电话,薛锐就堂堂正正地发问:“提到我了,还说我带坏你?”   “嗯。”熊乐晨一点没有被抓包的反应,甚至还一五一十地说了前因后果,“萍姐说,我以前都不会从现场提前溜走的,是你带坏我了。我说她说得不对。”   “就算是我故意带你走的,这也算带坏?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薛锐嗤笑一声,“怎么,‘特美办’以前都仗着你几乎不反对所有事,要你在现场候多久你就候多久,是吧?现在觉得你不够听话了?”   “她没说那么多。”熊乐晨道,“而且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   “不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她就说不出来了。”薛锐朝他一伸手,“过来。”   熊乐晨乖乖到他身边坐下。   薛锐看他还是这么听自己的话,心底的不悦被冲散,捏了一下他的脸,说道:“你现在身价高了,一次委托的钱,够‘特美办’的任务成百上千次的补贴。他们肯定会怕你离开‘特美办’。而且我也是因为你留下的,你要是走,我肯定也走。   “他们不过是用这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试探你是不是被我彻底拐走了,不想在‘特美办’待了。他们要是敢用认真的语气这么批评你,你自己怎么想我不管,反正我会真把你带走。”   熊乐晨想了想:“其实他们对我都挺好的,我没想彻底拒绝‘特美办’的工作。”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加入你,而不是把你带出来。”薛锐道,“他们也不会明白,这对我们来说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你喜欢多看些人类的热闹,我们才留下的。”   熊乐晨道:“我以为我和他们关系不错,但他们还是这样试探我。”   “人类就是这样。关系再好,也可能有试探。只不过这些试探有善意的,有恶意的,也有纯粹打探一下罢了。”薛锐道,“就像我们之间,可能也有试探。”   熊乐晨:“啊?”   薛锐好笑:“就是你笨,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导致不是试探,而是问答了。”   熊乐晨道:“你又说我笨。”   “不是那个‘笨’,是说你有点憨乎乎的……以我这个人类的视角来看。”薛锐道,“反正我不讨厌,保持。”   熊乐晨问:“既然我都能诚实回答你,你为什么要试探我?”   薛锐也不知道怎么回复了。他想来想去,只能含糊回道:“……因为人类就是这么别扭。”   “别扭?”   “好了,别问了。”薛锐又捏了一下他的嘴,示意他闭嘴,“给我看看你今天想买的东西。不是列了一张表吗?”   熊乐晨果真被他转移了话题,立马拿出手机:“做了,我发给你。”   ***   再晚一些的时候,白嘉礼准时来接人。   他之前问过两位主顾,是否想买辆车,方便移动也方便载物。但这俩都说不会开车,也不会花时间去学车和考试,遂作罢。   至于司机,只能说那两位老板连大一点的房子都不愿意租、不愿意买,司机就更不想招了。白嘉礼觉得两个老板的脾气有点怪,但也没多说什么。人家高人就愿意大隐隐于市,管别人呢。   等熊乐晨和薛锐上了车,白嘉礼就先问好,随后问:“二位去买年货,有什么目标吗?还是随便买买?”   “有目标。”熊乐晨道,“列了单子。”   “有需要我去买的吗?”   “不用。”熊乐晨回道,“你等我们的电话,来接东西就行。”   要不是超市附近一定人流量很大,薛锐都能自己把所有东西轻松装走,也不需要走车载这道程序。   而白嘉礼闻言后,心里也犯嘀咕:雇我不就是为了帮你们省了采购过程吗?现在年货都自己去挤超市,我不会要下岗了吧?   “行吧。我回头来接的时候,换一辆大一点儿的车来,方便放年货。”白嘉礼只得在别的地方使劲了,“二位要是买了大件,记得提前通知我一声,我看是否需要换小货车来。”   熊乐晨“嗯”了一声。   ***   结果这天,熊乐晨和薛锐在乌央乌央的人群中挤了一下午加半个晚上,虽然基本买齐了列表上的东西,却没能顺利把东西拉回家。   因为发生了一些出乎意料的事。   接近超市出口的地方,熊乐晨和薛锐经过了一个过年集市摊位,摊位上好几个人正在写春联。   顾客们可以在这里买对联的纸,有点小贵,但可以让人现场免费写对联,还能想写什么写什么,所以挤在这里的人还不少。熊乐晨这个爱看热闹的要进去看,薛锐自然就陪着他进去了。而且熊乐晨还不太会在拥挤的人群里,利用人体正确地加塞进去,还得是薛锐扣住他的腰,半搂半抱地将他带了进去。   熊乐晨到了第一排,就把好几张桌子拼成的摊位从头到尾观察了一遍。   看完后,他扭头看薛锐:“我也能写。”   薛锐问他:“想写?”   “嗯。”熊乐晨低声道,“那个字体,我能模仿出来。但我不知道写什么。”   “我给你想?”薛锐道,“不过我说的字,可能这个世界不一定有,我给你写出来当示范。”   “好。”熊乐晨应了一声,随后开始隔着桌子跟摊位上的老板沟通。这里确实能买纸,不过没有毛笔、砚台和墨水。熊乐晨跟他说话时,因为现场很吵,老板总是听不太清楚他的话。双方只能相互探出一些,凑近点讲话。   “我要红底金色的那个纸……嗯?”   熊乐晨忽然回头,视线锁定一个身后正在挤出人群的男人身上。薛锐正要问他怎么了,他就直接说道:“那个人摸我屁股。”   几乎是眨眼间,薛锐就推开附近的人,两步上前踹飞了试图离开的男人。   “啊——!!!”   这一脚,男人就飞出了三米远。要不是薛锐只用了一点力气,这人只怕能直接被他踹碎。   旁边不明就里的客人吓一大跳,纷纷下意识躲避。那男人在地上唉唉叫,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薛锐眼神冰冷地盯着他,要不是熊乐晨过来握住他的手,只怕这个男人下一秒就要断手断脚了。   毕竟薛锐很明白,轻松的死其实是一种解脱,慢慢折腾才是报复。   在这样的情况下,稳住局面的居然还是熊乐晨。   他抓着薛锐的手,说了一句话,第一句是:“趁乱摸我屁股,你是变态吗?”   第二句是:“我要报警,叫律师。” 第97章 ——派出所半日游   白嘉礼看到熊乐晨打来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要接人了。   结果一接电话,白嘉礼才知道,是“接人”,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接人。   白嘉礼带着律师到达派出所那会儿,薛锐和熊乐晨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也沉默许久了。那个被“正义制裁”的男人不在派出所,被送去医院治疗加检查了。   律师之前在车上已经听白嘉礼说了前因后果,也了解了两位当事人的情况,以及一些白嘉礼对他们的关系猜测。这两人都是精明人士,立刻就定好了一系列的行动计划。等他们到了派出所,律师一坐下来,就开始替两人说话。   而他来后,熊乐晨和薛锐也才开始诉说今天的情况。当然,是分别说的,律师就轮流陪着谈话。   先做笔录的是熊乐晨。   平时熊乐晨说话都很简洁,对这种事件的讲述,一般一句话就结束了。但这次,他忽然一反常态,详细描述了当时的场景。他是可以对周边情况一比一复制出来的,所以他前后左右原本都有什么人,性别、外貌、穿着之类的都是如何,都被逐一讲述。接着他又说了自己和对联摊主的对话,具体在哪句的时候被摸到,摸的地方又是哪里。他甚至还站起来,给警察详细描述了当时那只手的方向和落点。律师在旁边一听他形容对方的手指弯曲了,立马道:“这是抓你了,不止是摸你。”   熊乐晨道:“哦,那就是他抓我屁股了。”   做笔录的警察们:“……”   说真的,从警这么多年,他们不是没抓过流氓、没给被摸屁股的小姑娘做过笔录。但不得不说,熊乐晨的描述真是最事无巨细的。尤其被抓屁股的过程——这大部分事主都会一句话带过的部分——熊乐晨的话已经详细得足够画出一张现场示意图。   做笔录的警察都觉得自己不是在记录当事人的话,而是在看图说话。   不过熊乐晨说完,众人也意识到他为什么要说这么细。照他的说法,抓屁股的男人就不是一开始就在他附近,而是后来挤到他身后的。当时在摊前的顾客很多,不会有人在意这种行为。而且那会儿大家都在一块,相互挨着、碰着也不奇怪。因此这个男人离熊乐晨很近的时候,熊乐晨和薛锐一开始都没在意。   直到熊乐晨非常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抓到了。   等他说完,律师立刻提出,应该查阅超市的监控。最好从熊乐晨他们进门、那个抓人屁股的人进门就开始看,确认那个男人是否从之前就有预谋,要性骚扰熊乐晨。   警察表示这都会查,同时也提醒他们:“现在那个人坚称他没故意触碰熊乐晨。而且当时现场人多,就算有监控,人人摩肩接踵的,也未必看得清楚他碰没碰熊乐晨。”   警察的话没说完。   那个男人抓熊乐晨未必被监控拍到,但薛锐踹人可是众人有目共睹的。这个情况下,要是薛锐下手严重,对簿公堂的时候可能会吃亏。   熊乐晨听没听懂这提醒还不知道,律师肯定是听懂了。   熊乐晨出去后,又换薛锐进来做笔录。这回薛锐就是他的经典做派了,说话简单、直白,也承认就是自己踢了那个人。询问的时候,医院那边还传来消息,说那个人被踢出骨裂了。薛锐听了,神色丝毫未变,只冷冷说了句:“骨裂罢了。”   律师担心他当场说出还要去继续报复的话,赶紧插话。好在薛锐说的话不多,这场笔录也做得快。等笔录做完,派出所的所长来找警员们临时说了点话,薛锐和熊乐晨就都被放走了。   白嘉礼在外面的车上等着。等三人都上了车,白嘉礼才问律师:“情况如何?”   律师回道:“我说实话,虽然我们占理,但证据上可能没那么充分。我建议有几个,一是在网上搜索是否有围观人群拍的视频,看看他们的说法。如果明确说了那人骚扰了熊先生,那就想办法给点热度,让网络关注这件事。   “第二,我已经提议警方多看监控,主要想看那人是不是提前预谋要骚扰熊先生的。但这是小案件,我不确定警方是否愿意查找那么多监控。如果找不到,我想查到那人的身份,最好看看他有没有前科,以及他的网上阅览习惯。要是能找到他对同性感兴趣,或者对某些刺激性行为很关注,那就有可能增加他的嫌疑。   “第三,如果对方提出伤害赔偿,我会尽量延长这个案子的战线。骨裂不算什么重伤,他也提不出太多的赔偿,那就让他耗着。要是熊先生不介意的话,我认为我们还可以提出精神赔偿。不过这就需要熊先生给出一些证据,比如去看看心理医生,以及平时收入的证据……”   他说到这里,回头看向熊乐晨,等着他的答复。熊乐晨想了想,说道:“我本来就有个心理问题,简单来说,是情感缺失。”   “在治疗中吗?”律师赶紧追问,“能让医生确认一下这个事,会对你的治疗产生什么负面影响吗?”   “嗯。”熊乐晨想起那医生是“特美办”介绍的,得问“特美办”去联系。而一想起“特美办”,熊乐晨又想起说另一件事了。   “对了,今天我们能出来这么快,应该是‘特美办’和军方在保我们。”   “……啊?”律师还在琢磨今天都没提拘留这事,一听熊乐晨的话,有些懵,“‘特美办’和军方?‘特美办’是什么?军方和二位的关系又是……?”   “‘特美办’是我们合作的官方办公室,军方则是和薛锐有些联系。”熊乐晨回道,“我们等警察去超市的时候,‘特美办’正好找我有事,我就直接把事情说了。就算我不说,我们的证件在派出所登记上系统,也会通知到‘特美办’。我结束笔录后,看到他们给我回的信息,说他们会过问这件事,军方也知道了,不会让我们被拘留。”   律师还是有点云里雾里,但他听懂了一点——雇主有后台!还很硬!   “那,还需要我做之前说的那些工作吗?”律师茫然问道。一力降十会,他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些未必派得上用场。   “做。”一直沉默的薛锐终于开口,但也就蹦了这么一个字。   熊乐晨早就知道他不高兴了,主动伸手盖在他的手背上。薛锐手一翻,就和他的手相握在一起。   熊乐晨还顺着薛锐的话继续道:“做。不过监控之类的证据,应该会尽力找到的,不必担心这点。”   律师:“噢……”   ——那是啊,你们有这背景,还能让你们白受这个委屈吗?   ——那个抓人屁股的傻X,撞到铁板了吧!   “白嘉礼,还有一件事。”熊乐晨掏出手机,给他转发了一条信息,“我们今天逛超市拿的东西没来得及买,你帮我们买吧。除了发你的信息,还要笔墨纸砚,要金色的墨,红底金点的对联纸。”   “好的。”白嘉礼立刻回道,“对了,二位的年夜饭有计划了吗?需要我给二位订个年夜饭吗?出去吃或者订去家里都行的。”   熊乐晨还真看了关于年夜饭的介绍,回道:“我想看看有什么能订到家里的年夜饭……”   坐在副驾的律师:……话题转换这么快的吗???   ***   熊乐晨和薛锐被白嘉礼带着在外面吃了饭,然后两人四手空空地回了家。   照例是熊乐晨先进门,薛锐走在后面。大门一关,薛锐终于再次开口。   “你想那个人怎么死?”   熊乐晨回头:“你想现在去杀了他?”   “我给他下了标记,随时随地可以将他手刃。”薛锐声音冷淡,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今天没现场碎了他,是考虑到你还想在这个世界生活,不想太出头。”   “噢。但不是现在杀他,行吗?”熊乐晨走回门口,站在薛锐面前,抬头望着他,“我想看看人类社会是怎么解决这件事的。”   他想了想,又道:“解决之后,我会吞了他的。让人失踪,是件很简单的事。”   “我来动手。”薛锐抓起他的手,“你不用管,但可以看。”   薛锐也不觉得他这样水平的修行者,亲自去手刃一个普通人类有多掉价。或者说,不是亲自动手,薛锐反而觉得不爽快。   “好呀。那你动手完之后,我帮你收拾现场,保证现场干干净净一滴血都没有。”熊乐晨道,“这么算,还是失踪。”   薛锐终于被他逗笑了。   “你可真是……”薛锐捏了一下他的脸,“只有我生气,是吧?你倒是无所谓。”   “我知道你在替我生气,谢谢你替我生气。”熊乐晨知道薛锐喜欢什么动作,就主动贴近,抱他的腰,“也谢谢你替我动手。”   “不是替你动手,是替我自己。”薛锐自然回抱他,双臂拢着人的力道逐渐变大,望着前方虚空的眼神也变得冷厉,“我竟然让别人碰到你了……”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当时那么多人,别人也碰到我了,但只有他是恶意的、故意的。”熊乐晨道,“不过,你比我好看这么多,他竟然是冲我来的,他好瞎。”   薛锐被这个说法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熊乐晨这张脸虽然比较普通,但也挺耐看。而且他总是干干净净的,身上透出一种乖劲儿,加上外形看起来似乎手无缚鸡之力,被那种变态看上也不奇怪。   不过薛锐不和他解释这些,只是拢着他,眼皮轻轻垂下去。   “他不瞎,但他会瞎的。” 第98章 ——相聚和离开   这天晚上,卢萍也再次致电了熊乐晨。   一来是确定一下熊乐晨被性骚扰的事件解决没。她听了熊乐晨转述的警察和律师的话,明白了这事难点在什么地方,随即带着暗示意味地回道:“我会盯一盯这个过程的,别太担心。”   熊乐晨“嗯”了一声。   卢萍又问:“你们的律师是准备拉扯到底,是吗?这是你们的意见,还是他的建议?”   熊乐晨回道:“是我们表述了想法后,律师提出的办法。”   “哦,好吧。我还想说要是你不想把这事的战线拉得太长,搞得太麻烦,记得提醒你的律师。”卢萍道,“不过你们居然想和那个人诉讼到底啊?按照你和薛锐的脾性,居然和这种地痞流氓计较,有点没想到。”   “我们为什么要轻易放过他?”熊乐晨淡淡回应,“我们又不是没钱、没时间,耗得起。”   “行吧,你们想这样做,我也没什么好阻拦的。”卢萍道,“你的心理医生那边,我已经跟他提过你的情况了,都是帮你的,放心。”   熊乐晨道:“谢谢。”   “谢什么。居然有人渣这么欺负你,要不是薛锐在身边,指不定你还当场逮不着人。你啊,就是太乖了。”卢萍感叹几句,随后话锋一转,“对了,既然你们已经从派出所出来了,明天有空的吧?今天下午和你说的签字,要得比较急。最好是节前能把申请文件都递交上去,这也算是给家属一个交代。所以明天上午有空来办公室一趟吗?”   熊乐晨应道:“有的。”   “那就好,那我等下确认了具体的时间,就发给你哈……”   又过了一会儿,熊乐晨挂了电话。   薛锐就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熊乐晨一回头,就对上了他凝视而来的视线。实际上,熊乐晨接电话的全程,薛锐都盯着他的背影。不过熊乐晨的“后背”,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后背。所以薛锐那紧紧跟随的目光,熊乐晨知道得一清二楚。   并且适应良好。   “萍姐说明早去签字。”熊乐晨还自觉走到了薛锐面前,低头看着他,“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认定赵队长死亡的那个签字。”   “如果我们不签,就只能认定失踪、而不是死亡。只是失踪的话,家属就没法近期拿到抚恤金,也提交不了认定烈士的程序,是吗?”薛锐抓住他的手,让他顺着力道坐下来,“那明天就是早上去签字,下午去看你的心理医生?”   “嗯。”熊乐晨问他,“你觉得,我要在医生面前装得可怜一点吗?”   “可怜一点?”薛锐反问,“比如?”   “我看了一些案例的描述和视频,不太确定我能不能模仿得好。”熊乐晨道,“我可以先给你看看。”   随后,薛锐就看到了熊乐晨的神情变化。   其实他的表情变化很小,可说是很细致。他只是稍微垂着头,眼睛盯着前方的地面,放在腿上的手规规矩矩的。但过了一小会儿,他的手指好似无意识地、用力地相互捏了一下,随即又快速放开。这个动作很快,如果薛锐不是全神贯注地盯着他,可能都不会发现这个细节。   薛锐捏住他下巴,让他抬起头。   熊乐晨的视线就和他对上了,那双向来沉静如水的眸子,此刻有些轻轻颤动。它们刚看到薛锐,就下意识地转开了。但很快地,那双眼睛又唰地转了回来,仿佛是被主人逼迫着似的,定定地迎上了薛锐的视线。   薛锐甚至注意到,熊乐晨的呼吸也变得压抑且小心。   “你可真是……”薛锐忍不住抓住熊乐晨的手,捏了捏,“要不是知道你真对这些事没有感觉,我也要被你骗到了。你学成这样,还说不知道模仿得好不好,你难道还学会了谦虚?”   “我只是,在抄袭那些反应。”熊乐晨轻声道,“但我不知道人类看了之后的真正感想,不知道人类会觉得我确实在害怕,还是觉得我看起来很违和、很奇怪。”   “很成功,确实很像在后怕,而且很压抑……你可太会了。”薛锐说不出自己真正的想法,说不出自己其实想把熊乐晨团吧团吧,塞空间里随身带着才能完全放心。   可惜空间不能装活物,薛锐也不敢试熊乐晨能不能放进去。至于兽牌那些,没契约过的兽类也收不进去,总之薛锐是没法实现那些阴暗想法了。   他压下心里的想法,又道:“好了,别学了。”   熊乐晨一眨眼,神情瞬间变得正常——或者说变得无甚表情——问道:“那么,我要在医生面前学这些吗?”   “……不用。”薛锐心里百转千回,但说出口的话变得很简洁,“医生本来就知道你没什么情绪,如果因为这次事件,让他觉得你在恢复当中,反而弄巧成拙。你以后总要模仿情绪,就添麻烦了。”   “反正也就是多了一种拟态。”熊乐晨回道,“不算麻烦。”   “那也不给他们看。”薛锐果断道,“你是什么样,就什么样,不用特意给他们学。医生要下什么论断,那是医生的事,不需要你加工太多。”   熊乐晨没太明白这里面的逻辑,但既然薛锐这么说,他就同意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熊乐晨把自己的手机信息界面打开,递给薛锐,“我给白嘉礼发采购列表后,他刚才给我发了一条信息,问我们考不考虑搬到大一点的地方。”   他递手机递得自然,薛锐也接得顺手。一目十行地扫完白嘉礼发来的信息后,薛锐抬头扫了一眼室内:“我们这里……也还好。”   白嘉礼是趁着今天熊乐晨又想大量购物,提的建议。他的论点是这么买下去,熊乐晨和薛锐租住的房子很快就会被塞满,置物能力和生活舒适度都急剧下降。如果两位喜欢购物,不妨搬到比较大的房子里,反正资产也支撑得起。   熊乐晨望着薛锐:“你不想住大房子吗?”   “你想?”   “我都可以,但现在是我问你。”熊乐晨难得追问薛锐,“你好像不喜欢住大房子,为什么?”   薛锐定定盯着他几秒,又想说他笨了。   可这次,薛锐忍住了,他只是道:“大房子我又不是没住过。我住过很大的宫殿,亭台楼阁不计其数,站在楼顶几乎望不到边。”   “我知道,你以前和我说过的。”熊乐晨道,“但是现在不喜欢了吗?”   “就是觉得……怪空荡荡的,没意思。”薛锐道,“不如现在,想见你就能直接见到你。你就算不在我视野内,反正在家里,你也不会离我超过十米远。”   熊乐晨听懂了:“因为我吗?”   “就是因为你。”薛锐微微一挑眉,“怎么,难道你想远离我?”   “不想。”熊乐晨的思路居然和薛锐的目标对上了,颇有种异曲同工的意味。他抓住薛锐的手,说道:“你不能再忽然消失了。”   “当然不会。”薛锐一笑,反握住他的手,“我发过誓的,相信我。”   熊乐晨看看两人相握的手,又看看他。   “好。”   ***   第二天上午,熊乐晨和薛锐按时到了“特美办”。   孟巍也在这里。他和熊、薛二人一同作为证明“赵队长死亡”的人,达到了完成证明的最低人数。   另外一些警方的人也等在这儿,基本都是没见过的。众人相互做了身份介绍后,一台录像机被打开,签字流程就开始了。   先是宣读一些条例文件,也算是走个流程,让准备签字的人知道这里面的法律责任。念完条例后,又开始念赵队长牺牲的经历。这个经历写得很简洁,但准确。听着缺了点人情味,不过作为官方记录,这些文字足够严谨、正式且肃穆。念完牺牲过程后,主导人分别询问薛锐、熊乐晨和孟巍,是否对这个描述和认定有异议,三人均表示没有。   接下来就是签字的过程了。签字之前,每个人单独的签字表还是要念关键重点内容的。念完之后签字人无异议,签字人就直接手写一句类似“确认XXX死亡情况与XX文件表述无误,本人认定XXX已死亡”的话,再签字、摁手印,这就完了。   等三个人都完成了这个流程,众人握手、敬礼,整个签字过程即结束。   熊、薛、孟三人先出的会议室,随后进了“特美办”的另一个办公室,签署本次任务的表单。卢萍是跟着参加了认定死亡的流程的,也一并回到了办公室。一进门,她没说别的,先长长叹了一声。   熊乐晨看向她。   “……没事,就是觉得刚才那个氛围,挺压抑的。想起赵队长应该算是烈士,有点难过。”卢萍勉强笑了笑,“其实他们内部讨论过,是直接认定死亡,还是说成失踪比较好。失踪的话,家属心里可能还会有些希望。不过照你们的说法,这个希望太小了,还是及时给家属一些支持政策比较好。万一,我是说万一,赵队长将来回来了,也算是惊喜吧。”   在场三人都知道,这个“万一”,那可真是渺茫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概率了,但谁都没反驳她。   “好了,三位还是来签字吧。这趟也辛苦你们了,动物园的后续究竟怎么解决,目前已经不是我们能决定的,留给上层烦恼去。”卢萍再次叹了一声,随后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找出几张文件推出来。   “签了字,明天就正式放假了。提前给三位拜个早年吧,祝我们都平平安安,事事顺意。” 第99章 ——除夕前夜   这天下午,熊乐晨去看了心理医生。   这本来就是官方合作的诊所,所以警察也跟着来等结果。虽然最后医生给出的结果不是那么重,但有这个趋势,也就够了。之后这材料还能用于法庭诉讼,总之,这趟不白来。   而警察们知道熊乐晨果真是车祸之后导致失忆、情感缺失后,也恍悟了他描述“被抓”时那么冷静的理由。加上律师在旁边周旋说话,熊乐晨的“受害者”印象因此加重,薛锐踹的那一脚也愈发显得正义。薛锐只不过是在保护一个重伤后失忆、心理有问题的好朋友,一时间急火攻心没收住,倒也不是故意的。   警察们哪里知道,薛锐哪里是没收住,他是收得太多了。不然一个凡人,难道还能比邪神厉害,经得住薛锐的一击?   从诊所回来的路上,律师就在车上表示,警方那边应该不会追究薛锐的治安责任了。但据说那个变态男已经出院,要求薛锐赔偿医药费和误工费等。按照流程,估计要先去派出所调解,调解不成功就有可能对簿公堂。律师表示,要是熊乐晨和薛锐不想去调解或出庭,之后他都能代劳。   一般换别的有钱人,估计就不去了。但熊乐晨就是想看热闹的,所以他回答的是:“到时候看情况,没事就去。”   律师应了。   白嘉礼听他们说完,跟着报告了另一件事:“薛先生、熊先生,这件事的过程被人拍成视频发到网上了。我还没找人去引导舆论,但热度已经比较高了,二位看看吗?”   熊乐晨当然不会错过热闹:“看。”   白嘉礼在律师帮助下,往后递了一个解锁的平板。熊乐晨接过来一看,屏幕上已经是一个社交平台的视频界面了,视频定格的第一幕,居然是自己和薛锐在挤在人群里看对联的时候。   视频配的文字也挺简单的:【本来想拍这个长发帅哥,没想到拍到一个变态摸一个小哥,黑长直帅哥好帅啊啊啊啊!!!!】   熊乐晨立马懂了,凑近薛锐给他看:“你又被偷拍了。”   薛锐的回答,是直接点开视频。   视频的过程很简单,就是这个博主试图透过人群拍一下身形高挑的薛锐。然后人群里忽然有一个中年男人急匆匆地拨开人群往外走,接着就是薛锐拨开人群的那一脚。   这个博主站的角度和距离太合适了,直接带着手机镜头前排围观了那个变态飞出去三米远。   随后就是熊乐晨跟着出来,宣告这个变态的所作所为。这女孩和周围群众都在议论纷纷,在嗡嗡声中又过了几秒,视频就结束了。   “薛先生之前在社交平台上有些讨论度,这奠定了您的正面形象。所以熊先生出来说完那句话后,大部分观众选择了相信,并且谴责那个男人的行为。”白嘉礼总结了一下网友们的反应,“不过本国法庭不采取陪审员制度,网络舆论不知道有没有用……”   熊乐晨边听边开始翻阅下面的评论。其实讨论度没有白嘉礼说的那么集中于正面,一拨人确实在骂这男人变态,另一拨人则是在讨论明明薛锐颜值更拔尖,怎么被袭击的是相对普通的熊乐晨。最后还有一拨人,在评论区发一些阴阳怪气的“男孩子在外也要注意点”,甚至评论熊乐晨的穿着。熊乐晨看了还没怎么着,旁边薛锐已经轻轻一眯眼。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这些人,在说什么疯话?”   熊乐晨居然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有些女孩被骚扰的视频,评论区会有人这样评论当事人。所以当被骚扰的人是男性,评论区会出现一些特意模仿那些行为的人。”   薛锐冷声道:“但当事人就这么被白白地再次伤害了?”   “网上那些人,不管是评论女当事人还是男当事人的,才不会管当事人会不会因此受到伤害。只要能对意见阵营不一致的人造成语言攻击,他们就高兴。”白嘉礼可太明白这个套路了,“而且有时候,发表这种有病言论的根本也不是对面阵营的人,只是一些想要挑起矛盾的营销号罢了。甚至还有社交平台工作人员在里面浑水摸鱼,只要讨论度和流量能上去,说什么都行。”   薛锐能明白这种现象出现的逻辑,但不代表他就能坦然看着那些发疯言论。   他直接关上了平板的皮套封面,冷冷道:“别看了。”   熊乐晨的动作一顿,随即乖觉把平板还给前面。   律师帮忙接了下来,也想给白嘉礼缓和一下气氛,说道:“至少大部分网友都认定了这个变态男性骚扰了熊乐晨,并且认为这是板上钉钉的错误行为。这个方向的舆论是没错的。”   薛锐冷声嘲弄:“凡人的把戏。”   车里前排的两人不敢说话了。   ***   白嘉礼把薛锐和熊乐晨回到家,也把熊乐晨点名要买的东西都给他们搬上了楼,律师也一起帮了忙。   说实话,东西放置起来还是费点功夫的,白嘉礼觉得自己的管家学校差点就白上了。在他努力把这一大堆摆得地上、桌上、柜子里到处都是的东西归置整齐后,环顾了一周客厅,再次隐晦暗示道:“熊先生,薛先生,这么多年货放在这里。要是二位不努力吃的话,只怕这个年要过得拥挤一些了。”   熊乐晨淡然回应:“没关系,很快会吃光的。”   白嘉礼:……我说的是地方不够大,不是吃得不够快啊!   但话已至此,白嘉礼也不好再次提起搬家话题了,遂和律师一块告辞。   他们离开后没几分钟,堆积在客厅里的年货已经被薛锐全都收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中,客厅一下又清爽整洁起来。纵横多个世界的强大修行者,就这么用自己珍贵的储物空间,装进了一大堆没什么用、也没什么能量的年货。   好在熊乐晨是个“扫描式记忆者”,总会把东西要出来全部吃掉、用掉的,倒不怕有东西被遗忘在空间的角落里。   而今晚,写对联的东西就全被拿了出来。   “就写这副?”熊乐晨看向手机上那副薛锐选的对联,“就要这个字体吗?还是想要什么别的字体?”   “这个世界的语言艺术,我了解得不深。这副字面上还不错,就这个吧。”薛锐道,“贴在我们家门口的,你不选个字体吗?”   “我不知道哪个算好看,也不知道哪个字体适合你选的这句话。”熊乐晨坦然回道,“我们家,不是只有你有审美吗?”   虽然他是顺着薛锐的“我们家”说下来的,但薛锐依旧为他说了那三字而感到愉悦。   “所以,我们家的这些事,都交给我了?”薛锐低笑,“你都听我的?”   熊乐晨疑惑:“我不是一直听你的吗?”   “大部分时候,很乖。但有时候气人。”薛锐捏了一下他的脸,还想起白天在车上被他打趣的时候,又捏了一下,“一个家里,一个都听另一个的,你知道这叫什么?”   熊乐晨不太确定,但还是试着回道:“一家之主?”   “……也可以这么说。”薛锐感觉他这个答案更妙,索性不纠正了,“那你觉得我是吗?”   熊乐晨对这种关系无所谓,之前薛锐说想和他签主宠契约,他都一点不带反对的。于是薛锐这这么问,熊乐晨也就毫无犹豫地回答:“是。”   薛锐又问:“我是一家之主,那你是什么?”   “我?”熊乐晨顿了一下,“你的朋友?”   “一个家里哪有朋友,都得有家族关系才行。”薛锐低笑一声,“说说看,你是我的谁?”   熊乐晨彻底茫然了。   他和薛锐都不是一个物种,哪论得上家族血缘?   薛锐看他望着自己沉默许久,垂眼笑了笑:“好了,不必再琢磨,以后你就懂了。”   熊乐晨感觉他话里有话,但薛锐似乎不想说,熊乐晨也就不再追问。   他等着薛锐选好字体,提笔就在对联纸上写了下来。他下笔很果断,操纵力道看似完美,但出来的结果却不那么尽如人意。墨水和笔尖似乎不是那么听话,一道深、一道浅的,一看就是新手写的字。   熊乐晨坚持写完一个字后,就停在那盯着那个轻重不对劲的字。即便他一如既往地无甚表情,薛锐依旧读出了一种“懵”的感觉。   傻站着的熊乐晨,在薛锐眼中着实可爱了。   “没关系,第一次写就是这样的。”薛锐也是难得见他在模仿人类行为中,出现这么明显的差池,一边笑一边安慰,“多试几次就好了。你明白这种毛笔的走向规律后,肯定能写得很完美。”   “唔……”熊乐晨一点头,当真开始认真研究写字了。他在挑战写字这事上受挫,难得有了点好胜心,估计是非要把这事练成功不可。   于是在这个别人都在期待除夕、聚在一起准备年夜饭材料的晚上,向来干净的薛锐和熊乐晨家中,难得凌乱了一些。   遍地是写废了的对联。 第100章 ——酒逢知己   第二天,除夕。   一大早,薛锐和熊乐晨终于把写得最好的一副对联贴到了门口。   这副对联确实写得接近完美。所谓“完美”,指的不是有多好看,而是模仿字体模仿得有多精准。是的,熊乐晨已经掌握了毛笔的特点,能够写出想要的笔画了。他在昨晚的书写中快速进步,很快就练就了和网上示范字帖相差无几的字形。现在贴在门口的这副对联,与其说是像书法家写的,不如说更像打印出来的。   对联和横批贴完后,两人又在门的正中间贴了一张……不知道是什么字。   这是薛锐写的。   他写的不是这个世界的文字,甚至不是他出生那个世界的字,而是一种符文。书写时灌入能量,符文就会起效。而薛锐写的是一张地域防御性符文,效果堪比实质性“家宅平安”的春条。除了实质效果,他挑的这个符文也比较好看,虽然一般路过的邻居看不懂,但能感知到图案还挺赏心悦目。   薛锐写这个的时候,熊乐晨也在一旁学着写。结果熊乐晨模仿出来的图案确实接近一模一样了,写完后却毫无效果。他毕竟也不太懂怎么把力量往符文里灌,最基础的事办不到,写出来的再形似,也只能是照虎画猫。   但薛锐还挺喜欢熊乐晨跟自己学这些,他也顺道拐骗得熊乐晨答应和他学他所熟悉的语言、符文、琴棋书画。加上薛锐以前还说过要给熊乐晨教很多功法,那真是颇有带学生、带徒弟的感觉。熊乐晨还主动问:“那我真要认真叫你‘老师’了?”   薛锐望着他,神色莫名:“要是这么说,你是不是还得让我喝拜师茶?”   熊乐晨想起这好像是前几天,自己和薛锐一起看的“礼仪文化”视频内容。他问道:“在你以前那个世界,也是这么拜师的吗?”   “当然不是。但入乡随俗,明白吗?”薛锐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你真要请我喝茶?”   “如果你想的话。”熊乐晨想了想,“但我们家里没有茶叶,只有买的瓶装饮料……噢,还有盒装的奶茶,那个可以吗?”   薛锐听得好笑。就算他对这个世界的仪式了解程度很一般,也知道奶茶绝不是什么正经的“拜师茶”材料。   但他说:“可以。”   于是熊乐晨朝薛锐一摊手,薛锐就好笑地从空间里掏了一盒奶茶递给他。   熊乐晨想了想,先把奶茶给插上吸管,然后就准备当场跪下了。薛锐一看他的动作趋势,一把将他拉住:“不用跪了。”   好极,本来就是简化版的拜师仪式,现在还把主要环节的前两步删减成这样,也是够随便的。   但熊乐晨是薛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所以他就改成了鞠躬,双手递茶:“老师请喝茶。”   薛锐还真接过来喝了一口。   熊乐晨直起腰,定定地望着他。   薛锐把奶茶递回给他,还形容道:“很甜。有点奶味和茶味,但都很片面,不过也不至于太难喝。这是一种调味饮料,里面的原料未必是真的,或者都比较廉价,所以这种饮料也很便宜。”   “唔。”熊乐晨习惯了扫尾薛锐没吃完的东西,直接对着同一根吸管嘬起来。他刚喝没两口,忽然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谢谢老师教导。”   虽然熊乐晨已经吃过很多薛锐咬过的东西,但他和薛锐同用一根吸管这事,还是让薛锐的视线忍不住总往吸管上落。等熊乐晨道谢了,薛锐才回过神:“不谢。但这些事就不用叫我老师了,不然我要回答你那么多问题,你一天就光叫我老师了。”   熊乐晨回忆了一下:“我好像,不怎么叫你。”   他这么一说,薛锐也才意识到这点。一般熊乐晨要对薛锐说什么,就是一眼望过去,两人很快对上视线,熊乐晨就能直接有事说事了。   少有的叫薛锐名字的时候,还是熊乐晨在跟别人说到薛锐,这才会提到“薛老师”或者薛锐的大名。   “那随便你怎么叫吧,叫我名字,叫我老师,都可以。”薛锐觉得要多鼓励熊乐晨叫自己,“不过还是不必总说谢谢,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熊乐晨已经把那盒奶茶喝完了,吸的滋溜溜响。他放下盒子,这才回道:“你还让我叫过你‘哥’。”   薛锐:“……”   熊乐晨:“你刚才问我,你是一家之主,我和你是什么关系。答案应该是这个吗?”   薛锐:“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这回轮到熊乐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薛锐看他懵就觉得好笑,一扯他的脸:“自己慢慢琢磨吧。”   ***   这个下午,白嘉礼定的年夜饭送上门了。   因为熊乐晨说多少量都不要紧,就按标准来,于是凉菜、热菜、汤汤水水一共来了十几道。要是两个普通人面对这么多菜,这个量着实要从正一吃到十五了。但对薛锐和熊乐晨来说,只要他们愿意,光盘、甚至把盘子都吞掉,都只是一瞬间的事。   不过熊乐晨想要以一个人类的形态来吃,一口一口的,就算吃的速度不慢,也很花时间。薛锐就陪着他坐了许久,陪着他尝遍了年夜饭的每一道菜。电视里放着联欢晚会,大红大紫的,十分热闹。   吃到一半时,薛锐看着手边的酒杯,里面装的是青山云隐门送来的灵酒。他心念一动,想起之前说过的话,偏头看向旁边的熊乐晨:“对了,既然是过节,想不想尝尝我珍藏的酒?”   熊乐晨一下就想起了薛锐以前的话:“是能让我喝醉的那种吗?”   “我不知道能不能让你喝醉,但是,可以试试。”薛锐说着,当真从空间里取出了一个酒坛子。坛子上写了几个字,熊乐晨看不懂,薛锐教他念,还给他介绍这是一种花卉的意思。这种花很香,更重要的是灵能充足,是一种非常适合作为食材的灵物。   而这种灵酒,就是以加入了以上花卉而闻名的。薛锐说他私藏的这些酒,即便在这酒诞生和流行的世界,也属于品质最好的那类。   熊乐晨听出薛锐还是挺喜欢这种酒的,一眨眼,说道:“我未必喝得出区别……可以先不要用这么稀有的酒,从比较一般的开始试就行了。”   “怎么,觉得我花不起?”薛锐又掏出来两个杯子,晶莹剔透,泛着温润的绿光,一看也是上品之作。薛锐的手放在酒坛子的封盖上,轻轻一笑:“好酒,本来就是要留在合适的时候,给合适的人喝。今天要过节,我们俩要喝,哪点不合适?”   “好吧。”熊乐晨跟着放下了筷子,望着那坛酒,态度看着十分慎重。薛锐看着觉得好笑,但也跟他一起端正神情,问道:“我开了?”   “嗯。”   熊乐晨一点头,薛锐的手掌就在封盖上拍了一下。   随即,盖子就能轻易掀开了。   一股清冽的花香喷涌而出,顿时满室都充满了这种迷人的香气。熊乐晨对气味的正负面分辨不太清晰,但他能感受到的是,酒坛子封盖被薛锐拍松的瞬间,他就感知到了这个坛子所在之处充满能量。   随着薛锐将里面的酒倒进杯子,能量又来到了酒杯里。   “用一般的杯子装这酒,里面蕴含的灵能会损耗更多,用这个杯子能把酒保存得最好。”薛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将酒坛再盖上,“来试试?”   熊乐晨拿起酒杯,面向他:“那,要碰杯吗?”   “好。”薛锐一笑,也冲他举杯,“祝我们什么?”   熊乐晨一眨眼:“节日愉快?”   “那就节日愉快。”薛锐的杯子靠近他的,轻轻碰了一下,杯子发出的碰撞声清脆悦耳。   熊乐晨看他已经开始喝了,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杯子。本来以往他都会等薛锐的“食评”,再自己慢慢品尝,一一对照薛锐的描述。可这次,看着满杯的……能量,熊乐晨决定不等了。   他把酒杯举到唇边,一仰头,灵酒就咕咚咕咚地被他一杯全干了。   跟口渴的人喝白开水差不多。   薛锐都被他这动作搞得怔了一下。薛锐自己只喝了两口就放下了杯子,毕竟这酒闻着清香,喝着顺口,灵能和后劲都很大。现在熊乐晨居然跟喝那些普通酒的时候一样一饮而尽,薛锐不由盯着他,问他的状况:“感觉如何?”   “……”熊乐晨一时间没回话。   或者说,他在这瞬间搞不清楚自己的感觉,也有点顾不上说话了。他有些木然地看向薛锐,眼睛眨了一下,手指又弯曲了一下,仿佛在做什么测试似的。   薛锐察觉到他身上的力量涌动,拉着椅子挨近他身边,抓住他的手道:“被酒里的灵能冲击到了?能稳定下来吗?”   “能……能!”熊乐晨终于从那波能量冲击中缓了过来,身体再次恢复灵动,唰地一下看向薛锐,“这个能量,好舒服……不对,这个酒好喝!”   薛锐知道,他这是吞到能量的愉快反应。熊乐晨不懂什么是好喝,不懂什么口感才是好酒,但他懂能量,他能“通感”到这种“好”。能量灌入他的体内,某种意义上确实和喜欢酒的人类喝下好酒的感觉差不多。   薛锐并不拦着他。薛锐本来就是想要熊乐晨有一些不一样的体会,如果这灵酒能让他有不同以往的感受,能打开他的新世界大门,那薛锐觉得这稀有的酒就不白喝。   薛锐又给熊乐晨倒了一杯。   “既然你喜欢,那就喝吧。没事,管够,我们来试试……你到底会不会醉。” 第101章 ——对饮与放纵   薛锐的灵酒一出,熊乐晨饭菜都不吃了。   他就眼巴巴地看着薛锐给自己倒酒,然后这杯酒在他手里不会存在两秒,一碰唇一仰头,酒就没了。   薛锐看得好笑。他觉得,要不是酒坛子放在自己手边,熊乐晨可能连坛子带酒直接黑雾吞噬了,哪还有耐心在这等着一杯一杯地倒?   他一伸手,捏住了熊乐晨的下巴,拇指微微捏开他的嘴往里看:“你喝酒的时候,是不是把嘴巴里面的构造取消了?直接往里倒,而不是在模仿人类的吞咽,是吧?”   虽然在他掰开自己嘴的瞬间,熊乐晨已经完成了嘴巴内部的构造,薛锐视线里是一点破绽都没有的。但熊乐晨沉默了两秒,还是坦诚道:“……是。”   “老老实实控制住。”薛锐又碾了一下他的下巴,才放下手,“我说过的,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控制,这样才能提升你的操控水平。你是天生天养,强大之后要把操控能力也拉上去,才不枉费这么多能量。”   熊乐晨“唔”了一声。   “有点耐心。一口一口咽,一杯一杯喝。”薛锐又给他倒了酒,“就当是陪我喝,嗯?我也许久没和别人一块喝酒了。”   熊乐晨一眨眼,又垂头看了看薛锐放回自己面前的酒杯,这才回道:“好。”   薛锐一笑,拿起自己的杯子又碰了一下熊乐晨的:“干杯。”   “干杯。”熊乐晨举杯和他碰了,凑到唇边,喉咙一下一下地滚动着,把灵酒一口一口地……再次干了。   虽然还跟牛嚼牡丹似的,但薛锐也不管了。   熊乐晨少有的倔脾气,大部分应在能量的吞噬上。他这会儿还愿意维持人类的动作去吞能量,甚至减慢喝酒的速度,已经是为了薛锐而摁住自己的本能了。   电视里的晚会,还在不停歇地演着,好似热闹永不停止。   ……   晚上十一点半。   以往这个时间,小区里相当一部分的人家都已经灭灯休息了,整个小区也十分安静。但今天不一样。接近零点的深夜,几乎家家户户都还灯火通明,有些人家还传出了热闹聚会的声音。在这个晚上,饭菜摆个通宵都是正常的,人们就算熬到天亮也不会奇怪。   薛锐和熊乐晨还在喝酒。   这已经是第七坛了,也是薛锐拿出来的第二种灵酒、的第三坛。这种酒依旧灵能充沛,但比前面那种烈多了,口感上也更冲。之前喝第一杯的时候,熊乐晨依旧面不改色地干了。喝完后扭头一看薛锐,发现他喝完第一口后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于是熊乐晨问:“怎么了?这口感是不好喝的吗?”   “猛然跳到这个,有点冲。”薛锐微微挑了一下眉,但还是耐心地给他形容了,“这是一种烈酒,口感比较辣、比较重,喝了之后五脏六腑都会有被冲击的感觉。加上里面的灵能也是偏热的,能量丰沛。酒量不好的人……不,就算是修行者,大部分也会在饮用后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那,你也被影响了?”熊乐晨正在接连吞噬能量的兴头上,此刻却摁住了自己继续倒酒的冲动,先努力思考关于薛锐的事,“要是你不喜欢,就别喝了。”   “没事。”薛锐低笑,微微转了转手里的酒杯,看着里面气味浓重的清澈酒液,“都要你陪我喝了,我怎么会临阵逃脱?”   熊乐晨道:“我们又不是在比赛。”   “可我难得有机会这么放开了喝。”薛锐笑了笑,“虽说有影响,但我也不是全然讨厌的。我只是不喜欢在不确定安全、不能完全信任的环境里,受到这种影响……对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影响吗?”   “张哥说的‘上头’,是吗?”熊乐晨还抓着自己的空杯子,想了想道,“一开始是有点飘飘然,接着脑子逐渐不清醒,行为逐渐失控。彻底醉了之后,可能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完全正确。”薛锐望着他,“这么看,喝酒上头,和你喝灵酒后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形态、甚至炸开,倒是有点异曲同工。”   熊乐晨看看自己的手指,动了动:“我还能控制的。”   “是。上次吞噬野湖空间门传来的能量,上上次吞噬‘蜉蝣’,你都忍住了。这次这样慢慢喝,你也应该能憋在这个壳子里。”薛锐看他在那一个个手指地对捏,抓住他的手,替他轮流捏着那些带着温度的指尖,“不过,我要是控制不住了,你怕吗?”   “怕什么?”熊乐晨望向他,“怕你喝醉吗?我没见过,是什么样的?”   “我也不太记得,我很少很少会喝多。一来我本身不嗜酒,二来我不相信别人,要保持冷静和清醒。”薛锐回望他,凝视他,“但现在,你在这里。就算我冥想修行,也能信任你的护法。你说,我要不要抓紧机会,放纵一次试试?”   他会说这种话,实际上已经是前面那种花的灵酒后劲开始上来了。   平时的薛锐总是强大的、警惕一切的,即便冥想修行,他也对外留存着几分感知。尤其在熊乐晨身边,他不仅注意自己的状况,也暗中替熊乐晨警戒。所以熊乐晨昨天被性骚扰,薛锐才会那么懊恼。   可现在,放纵饮酒就代表警惕性会下降,还代表部分未知的结果。薛锐愿意放任这种风险,愿意把后背完全交给熊乐晨,这已然和平时那个心思缜密、周全强大的他想法不一样了。   熊乐晨有点意识到了薛锐的不同,但熊乐晨的本性,就代表着他不会觉得这种不同有什么不好。所以薛锐问他要不要试试,他就回:“想试就试。”   薛锐好笑:“那万一我酒品不好,喝了发酒疯呢?”   熊乐晨道:“我会保护你的。”   薛锐又问:“要是我连你都失手伤害了呢?”   熊乐晨道:“我现在可以分成几个部分了。我可以把一部分分出去,剩下的留在这里。”   薛锐低笑:“我要是认真起来,你就算分出一部分了,也很难逃脱的。”   熊乐晨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他不怀疑薛锐的强大,他只是此刻分不清薛锐到底还想不想喝酒。   于是熊乐晨直接问了:“那,还喝吗?”   “……喝吧。”薛锐拿走他手里的杯子,再次倒了一杯,“要是现在停下了,怕你今晚会被馋虫勾得忍不住啃我一口。”   熊乐晨问:“那你呢?”   “我?我也喝。”薛锐把他的酒杯递回去,“但你要保证,如果出现了你应付不了的情况,你要全力逃跑,别管我了。”   熊乐晨本来接过杯子就要喝的,闻言动作顿了一下:“要管的。”   “不是跟你开玩笑。”薛锐把自己的杯子也重新满上了,“保全你自己是最重要的。你要是出事,我肯定会更悔恨,恨我自己,也会恨你。恨你为什么还要给我机会伤害你。”   熊乐晨拿着酒不说话了。   薛锐放下坛子,拿起自己的酒杯,再次问道:“怕了?”   “不怕。”熊乐晨回道,“我不会怕,你知道的。”   薛锐晃了晃酒杯:“是啊,我知道……”   “你总说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也应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可以保护我,我也比以前厉害了,可以保护你了。”熊乐晨看他一直在那晃着酒杯,以为他在犹豫,就直接跟他碰了一下杯,“你信任我,就相信我能解决你喝醉后发生的任何事。不然还叫信任我吗?”   说完,他又举了一下杯子,说了句之前聚餐喝酒时其他人爱说的话:“我干了,你随意。”   熊乐晨再次喝完了这杯烈酒。   薛锐看着他的动作,等他完全喝掉一整杯酒放下杯子,两人再次对上视线。   在熊乐晨张嘴之前,薛锐忽地一笑。   “我也干了。”   随后,他也喝光了自己杯子里的酒。   从这杯开始,薛锐喝酒的速度也变快了。   而熊乐晨喝酒本来就是次次干杯,薛锐有时陪着他干,有时喝两大口。这样的消耗速率下,明明是烈酒,却反而喝完得更快了。等到了十一点半的时候,第三坛烈酒已经喝了大半。薛锐还豪气地把另外三坛没开封的拿出来放在后边,颇有种就是要放纵到底的趋势。   当然,大部分的酒都是熊乐晨喝下去的。   他体内的能量翻涌着,时不时就有种差点控制不住的感觉,但他依旧压着崩开壳子变身黑雾的冲动,像人类那样一下一下地吞咽着烈酒。他闻到了薛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应该就是酒味;他也感应到了薛锐似乎也有些力量运转不稳定,看到了薛锐的眼神时不时就会定在某处几秒——或者在前面虚空,或者在熊乐晨身上——然后又恍然回神一般转开目光。作为日夜相伴、时时观察的同居人,熊乐晨当然意识到,薛锐已经明显地被灵酒影响到了。   “你还好吗?”熊乐晨看薛锐再次将两个杯子填满,终于问道,“你现在身上应该都是酒味了,是喝多了吗?感觉如何?”   “都是酒味?”薛锐一挑眉,比往日多了几分轻佻之感,但熊乐晨没分辨出来,或者说没太懂。薛锐还抬起自己的手,嗅了嗅:“我没太闻出来。”   “是吗?我弄错了?”熊乐晨本能地相信他,但还是稍微起身挨近他,凑在他的肩上嗅了嗅,“但我应该是闻到了……哎?”   薛锐忽地长臂一伸,顺便用力量作弊,一把将熊乐晨捞到了自己腿上坐着。   被他挨近,心底一直摁住的某种冲动,忽然就不想忍了。   “想闻的话,就坐在这么近的地方闻吧。” 第102章 ——听话,答应我   熊乐晨刚被薛锐拉到腿上坐着的时候,是真有点懵的。   他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薛锐的脸,可他就在薛锐怀里,两人的脸之间只有十公分的距离。这样近的情况下,熊乐晨轻易看到了薛锐眼底的闪动。熊乐晨不明白那代表着什么,但那绝对意味着,薛锐心底比他的表情要不平静得多。   薛锐也看着他,表情与其说是带着笑意,不如说是带着点蕴含了攻击性的深意。他轻笑一声,悠悠问道:“怎么,害怕了?想跑?”   “没害怕。”熊乐晨一眨眼,“也没想跑。”   “想跑,我也不让你跑了。让你全力逃跑的,你不跑,就被我抓住了。”薛锐的手臂就扣在他的腰上,好似要把他牢牢镶嵌在自己身上,还低笑着评价熊乐晨的动作,“这样也没把你的酒撒出来一滴,就这么喜欢?”   熊乐晨对能量源的态度向来是明确又坦诚的:“喜欢。”   薛锐语气随意地顺下去问道:“那提供酒的我呢?”   熊乐晨也顺着他的话:“喜欢。”   “……”薛锐沉默了数秒,另一只手拿走熊乐晨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在熊乐晨要问之前,薛锐又捏了一下他的后颈:“骗子。”   “为什么说我是‘骗子’?”   “因为你明明不明白,却回得这么直接,这么坦然。”薛锐徐徐说着,又把自己的杯子拿给他,“整天想也不想就说了,说完你自己就不在乎了,却让我想半天。”   熊乐晨把他杯子里的烈酒一口一口地喝着。   薛锐的食指轻蹭他的喉结,随着他喝酒的动作一下下地触碰。熊乐晨难得在喝酒的中途停下动作,望向薛锐:“怎么?”   “没怎么。”薛锐轻轻一笑,“继续。”   熊乐晨定定看他两秒,最后还是选择在薛锐的骚扰下,把酒喝完了。   薛锐眼里带着兴味地看他:“我这么闹你,你也不抱怨?”   熊乐晨本来就对薛锐的行为不会有任何抱怨,但薛锐现在的表现,充斥着熊乐晨从没见过的奇怪。熊乐晨不知道怎么评价这点,只能回道:“……还好。”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薛锐拿走他手上的酒杯,轻笑一声,“别让别人碰到你这里,知道吗?”   “我知道。”熊乐晨望着他,也摸了摸自己的喉结,“这是调情动作。对方不同意就这么做的话,就是性骚扰。”   “……哈哈哈。”薛锐似乎被他逗乐了,露出个特别明显的笑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确实……你都知道抓你屁股的男人是性骚扰,知道这个也很正常。”   随后,他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在派出所做笔录的时候,我听到了你的描述。你描述得那么细致,是你都记住了那些触感吗?那我这样碰你,你也会记住吗?”   “……对。”熊乐晨不知道他这么问的原因,但还是老实回道,“我会记住所有。”   “我对你做的所有事,说的所有话,都会记住吗?”薛锐现在不好乱动,用术法隔空取物,再次给两个杯子都倒了酒,“那你会思考我做这些,是为什么吗?”   “我会想你作为人类,为什么会这样,逻辑是什么。但我不太想你个人是不是别有目的,你让我听话,我就听话。”熊乐晨把两个杯子都拿起来,不知道哪个要给薛锐,就都递到他面前,“但是现在……我觉得你有点奇怪。”   薛锐抓住他的其中一边手,带着他的手将酒杯送到唇边喝酒。喝之前,薛锐还问了一句:“怎么个奇怪法?”   熊乐晨乖乖给他喂酒:“我……不敢说。”   “还有你不敢说的?稀奇。”薛锐停止了喝酒的动作,“为什么不敢?”   “因为,我好像不是总能猜到你的想法。”熊乐晨道,“就像我之前说你只想要人类当朋友,可你说不是。我以为你是自己离开的,因为你想要人类朋友,可你又说你不是自己想走的。一说起这些话题,我说了我的想法,你就会说我笨。”   “……是我的错。”薛锐一笑,又推了推他的另一只手,让他喝酒,“我和你道歉。但我就算说你笨,也不是厌恶这种这种笨。恰恰相反,我挺喜欢的。”   熊乐晨咕咚咕咚地喝完了那杯酒。然后放下空杯,望着薛锐:“你喜欢笨的人?”   “你说呢?”   “那你是喜欢我?”   “……”薛锐眼神都深了,他喝完剩下的半杯酒,把杯子往桌上“咚”地一放,“你知道你在问什么吗?”   “知道。”熊乐晨望着他的视线半点不动摇,“这也是你问我为什么觉得你奇怪的答案。我看过很多人类的实例资料和影视作品,观察过很多人的相处。”   说着话,熊乐晨的手,覆盖到了薛锐搂在他腰部的手上:“既然你要我坦白,那我就问了。你喝了酒之后这么对我,就是酒后吐真言吗?你做这些,是因为喜欢我吗?”   薛锐沉默良久。   他原本因为烈酒、混酒上头,变得冲动且直白了许多。但熊乐晨的问题,还是让他一下变得清醒了不少。   他看着熊乐晨的眼睛,熊乐晨或许是因为能量一直在翻涌,眼睛似乎也闪着光。但他看向薛锐的视线不偏不倚,专注又坦诚。薛锐知道,就算这时候撒谎,或者直接说“不谈这个了”,熊乐晨也会全盘接受。熊乐晨、黑雾,就是这样,就算薛锐对他做了一些不顺意的事,他也不会反对薛锐的决定,除非这件事和薛锐的安危有关。   但已经逃避了数次的薛锐,不想再躲开这个话题了。   早在从“蜉蝣”窥探未来中退出的时候,熊乐晨其实就看到了一切。当时薛锐明明答应可以讨论那些场景,但熊乐晨问起的时候,薛锐还是常说“以后再问”“等我想好了再和你说”。纵然他们应该都还有很长的时间,可这等待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熊乐晨不懂情感,顺从薛锐的一切行为,他就该被这样不明不白地一直欺负吗?   薛锐觉得自己其实挺混账的。   现在熊乐晨再次被他“欺负”,顺着他的问题,说出了最关键的疑问。问题是薛锐逼出来的,难道他还要逃避吗?   薛锐想,该坦诚了。   就算熊乐晨还不能体会,也不能完全懂得,可薛锐是完全知道他的情况的。即便是这样的熊乐晨,还是被薛锐放到了心里最柔软、也最坚固的地方。既然如此,薛锐为什么又不敢承认?如果要等到熊乐晨懂了情绪、情感,才进一步,那如果要等到天荒地老,就这么一直骗他、逃避他的疑问吗?   薛锐很明白,就算不等到那么久远的以后,就算是现在,也没人能在熊乐晨面前越过自己的。   熊乐晨只听自己的,只会为了自己的安全犯犟,也只会对自己有独占欲。这仅有的情感表现,已经足够说明很多。   薛锐想,那就现在告诉他吧。   说了,以后就能光明正大地教他这方面的事,也能先占上这个位置。就算很久很久都没有一般意义上那种“两情相悦”,可在熊乐晨这种坚如磐石的记忆中,薛锐与他的关系,会根深蒂固地扎在他的心里。   而且,教熊乐晨这方面的事,不也是一种乐趣?薛锐觉得自己应该会很乐在其中。至于熊乐晨可能会不答应试着和他在一起这种事,薛锐从不考虑。   思绪万千,最终到了嘴边的,还是只有一句话。   安静很久的薛锐终于开口。   “是的,我喜欢你。”   头一句话似乎最难,一旦开了这个头,后面就简单多了。薛锐继续道:“说‘喜欢’似乎还有点浅了,我应该说,我爱你。”   熊乐晨定定望着他,没答话。   饶是已经接着酒劲一鼓作气的薛锐,平时那么强大自信的薛锐,此刻也难免紧张。他抓了抓熊乐晨的腰:“说话。”   “我……不知道说什么。”熊乐晨缓缓一眨眼,“虽然这就是我的推测,但我不明白,你怎么会爱上我呢?”   “你这是在怀疑我,还是怀疑你自己?”薛锐忍不住扯他的脸,“这么久了,我身边只有你,爱上你很奇怪吗?”   “可我不是人类啊。我甚至不是一个动物,本体不是一个有固定形态的东西。”熊乐晨道,“我体会不到情感,没有情绪。我无法回应你,你为什么会愿意爱我?”   “情感这事,哪有那么容易讲清楚的。”薛锐看他质疑得坦然,也有点咬牙切齿了,“我和你在一块那么久,我又追逐你这么久,你扎在我心里太深的地方了。本来在找你的时候,我也没想那么多的。可再见到你的时候,你一下给我大变活人,还这么……可爱,你叫我怎么办?”   他的手由扯改捏,拇指摩挲着熊乐晨的下巴:“你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总往我身边蹭,黏在我边上,我还能看到别人吗?除了你,我还能看谁?”   熊乐晨疑惑了:“我不知道……”   “不用你现在就明白。”薛锐不想跟他继续掰扯他没有情感怎么会被爱上的事了,话锋一转,“你只要回答我,愿意跟我试试吗?”   “试试?”   “试着在一起,我会教你何为谈情,何为说爱。学得没那么快,也没关系。”薛锐一笑,“试着用爱侣的身份相处,我们睡一个房间,像现在这样相互亲近。”   说到这里,薛锐终于问了:“我这么抱着你,你讨厌吗?想让我远点,还是也想抱我?”   “不讨厌。”熊乐晨想了想,“我不知道算不算想抱你,但昨天你不高兴,我想起抱抱你你就会高兴,我就抱你了。”   “对,做得很好。”薛锐的拇指又往上了一些,碾了碾他的下唇,“就是这样,我们换个身份相处,好不好?以前所有的都不用变,区别只是我们更亲近而已。”   熊乐晨道:“这样的话,似乎对你不太公平……”   “感情之事,不讲公平,讲‘我愿意’。”薛锐的拇指用了点力,脸也凑近他,“听话,快答应我。”   熊乐晨一眨眼,果真“听话”了:“……好。”   “好,那我现在,就是你的……男朋友了。”薛锐选了个这个世界的表述方法,随后贴了上去,“来盖个‘契约’。”   跨年倒计时响起之时,他终于吻了过去。 第103章 ——一些恋爱教学   电视里此起彼伏的互道“过年好”还没结束,两人已经分开。   薛瑞本来只是为了自己过个干瘾,因此这第一个吻,实际上碰了一会儿就结束了。没想到离开之前薛锐一睁眼,才发现熊乐晨也闭眼了。   薛锐离开之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薛锐心情复杂:“你还会这个?”   问完之后,他自己都意识到了答案。果真,熊乐晨回得也是意料之中:“电视剧里说,接吻要闭上眼睛。”   薛锐:“……”   过于直白的话,让浪漫的事似乎都充满了技术性。   怎么说呢,薛锐觉得他的学习内容在这时候展现了,颇为古怪。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行,那你继续努力学习,我等着验收成果了。”薛锐失笑。这一笑,就有点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因为熊乐晨这种奇妙的配合,也因为他真的答应了薛锐,要在一起试试。这事在薛锐酝酿许久之后,终于宣之于口,然后一切居然就变得简单又顺利了。简单得薛锐都心生一种好似做梦的感觉。毕竟他虽然心里想得多,可着实没说几句话。   薛锐就这么一边笑一边道:“我好像在做梦。或者,像是陷入了什么幻境,遇到了那种诱我心神的场景,叫我无法挣脱。”   熊乐晨想了想:“人类在这种时候,需要一些痛感来证明自己不在做梦,梦里是不会痛的。”   薛锐笑得更明显了:“那你想让我怎么痛?”   熊乐晨就学着他平时的动作,伸手扯他的脸,还是两边一起扯。熊乐晨是真用了劲的——人类层面上的用劲——但这对于能够跨越时空的高阶修行者来说,隔靴搔痒都算不上。   薛锐就让他扯,还道:“怎么办,确实不痛。”   熊乐晨想了一会儿,认真回道:“我咬你一口?我可以同时用力量啃噬你一点点,破皮的话,应该会痛。”   他应该是在单纯想着帮薛锐解决这个问题,可薛锐听到他说要咬人,心里不可避免地颤了一下。   要知道,熊乐晨上次那个牙印,还是薛锐故意保持了许久的呢。可惜即便薛锐故意不用力量修复,甚至上了点能固定痕迹的药膏,这个牙印也没维持超过三天。毕竟就算只是他的纯粹体魄,皮肤也会尽快修复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伤。   现在熊乐晨居然主动说再咬他,薛锐当然不会拒绝,他甚至一笑:“咬吧,咬出血都行。”   说着,薛锐自己解开了衬衣的扣子,一路开到第四颗。他的锁骨、肩颈的线条尽显,可惜熊乐晨不太懂男色,只是拉开衣领、实事求是地摸了摸薛锐的肩膀:“你的体温升高了。”   “是啊,热得很。”薛锐低笑,捏住他作乱的手指,“你知道我平时的体温?”   “知道,你的体温总是很稳定的。”熊乐晨回道,“除了很久以前,有几次你打那些妖兽打到筋疲力尽,体温波动过。后来就很少了。”   “那我教你,人类在这时候就是会体温升高的,因为我喝酒喝多了,太高兴了,还有……被你挨的这么近。”纵然薛锐已经比往日冲动许多,某些话还是不由自主地收着说了。他摸着熊乐晨的后颈,好像在品味,又好像是要把熊乐晨的脑袋直接按在自己肩膀上。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某种引诱的味道:“咬吧,我撤掉防护了。我会控制住力量不弹开你的,别怕。”   熊乐晨于是当真伏到他肩膀上,一口咬了下去。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的。看着是牙齿咬下去,实际上黑雾顺着就开始啃噬薛锐的皮肤。刺痛从肩膀处传来,薛锐感受着熊乐晨的唇贴在自己肩膀上,感受着两排牙齿的用力,捏着熊乐晨后颈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他垂下眼,摁着自己防御的本能,感到自己的血都要热了。   这疼痛不叫他讨厌,反而叫他……兴奋不已。   而熊乐晨这边,在黑雾触碰到薛锐皮肤的瞬间,就明显感应到了一股阻力。他正因为灵酒而能量翻涌得无处施展,随即就和薛锐这强悍的体魄较上了劲。黑雾不断顺着牙齿的方向涌出来,与薛锐的力量抗衡,一点点渗进去,一点点穿透。   薛锐的血,就这样冒了出来。   温热的,血腥的,全被熊乐晨吞噬得一干二净。薛锐的血里也蕴含着相当的能量,熊乐晨尝到了一丝,本能就让他想要咬得更深,咬出更多血来,甚至直接把薛锐的肩膀啃下一块肉。他努力对抗着这种欲望,体内能量好像变得更加不稳定。薛锐抚在他后颈上的力道又沉又重,他也一时间没注意到。   终于,熊乐晨逼迫自己脱离了这种情况。   他松开嘴,缓缓往后退开。他的手正好按在薛锐心口,实事求是道:“你的心跳变快了。”   薛锐眸色深沉地看着他:“是啊,你让我痛了,我就心跳变快了。”   熊乐晨的视线还落在薛锐的左肩上,那里被他咬出了一个极其扎眼的血牙印,还在渗出鲜血。熊乐晨盯了两秒,忍不住又凑近舔了一下。   薛锐原本压抑着的呼吸猛然一重。   “你还舔。”薛锐掐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让你咬我,你舔我干什么?”   “咬完了。”熊乐晨与他对视,回道,“还冒出来了一点,上面有你的能量,我就……”   “贪吃鬼。那是我的血,自然有能量。”薛锐说到这里,忽地想到了什么,神色莫名,“以后,再给你试试另一种东西,看有没有你喜欢的能量。”   “是什么?”   “先保密。”薛锐侧头看了一下伤口,发现这次咬的确实很深。不过在熊乐晨的脑袋离开他的肩膀之前,空气里一丝血腥味都没有。想也知道,肯定是熊乐晨把之前渗出来的血全吃掉了。   “知道血是什么味道的吗?”薛锐就这么坦着自己的伤口,手指抹了一下,只沾到了一点点血迹。随后他伸出舌尖,轻轻一舔,随后一笑:“是铁锈的味道,明白吗?”   “知道,看过视频。说是里面有铁离子,所以是铁锈味。”这回熊乐晨居然知道答案,顿了一下,他又问,“能给你拍张照片吗?”   薛锐被这奇怪展开搞得一懵:“……什么?”   “你刚刚舔血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熊乐晨道,“但是,我想换张手机壁纸。”   熊乐晨的手机壁纸本来就是薛锐。   他来了一句这么空泛的表达,薛锐居然听懂了。   “那就是你觉得我好看。”薛锐趁机教学,还再次用力摁了一下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在拇指沾了鲜血后,又去摁了摁熊乐晨的下唇,“我可以给你拍,但你要拿别的来换。”   “什么……?”沾血的手指就在唇边,熊乐晨实在忍不了,轻轻含了一下,把上面的血迹扫得一干二净。   薛锐抽开手,自己的脸凑过去。   “我们来进行一下,真正的接吻教学。”   ***   这个晚上,全国都在欢庆新年,而熊乐晨和薛锐的关系,发生了巨大变化。   这个晚上,薛锐抱到了、亲到了熊乐晨。甚至因为后来又高兴地喝了好几坛烈酒,最后难得地倒在床上睡了一觉,全程还是一直拥着熊乐晨。   当然,其中不乏他当时已经有些醉得失去理智的原因,所以才扣着熊乐晨不让走,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抱着人,盯了许久,盯着盯着然后就睡着了。   熊乐晨没挣扎,他还记得薛锐说“在一起得睡一张床”,于是老实地待着。也就是他才能根本没痛觉,不然薛锐扣着他的那个力道,换一个普通人来估计得勒出伤来。   而且熊乐晨在薛锐睡着后,还自觉担起了警戒的责任。   本来这只是例行公事,可到了下半夜,快天亮之时,熊乐晨还真感应到了一些不对劲。   似乎,有些东西,正在靠近他们家客厅的窗口。   不过薛锐的符咒刚贴过大门,这些东西应该轻易进不来。熊乐晨想了想,从身上溢出了一些黑雾,滚动延伸,准备去客厅的窗外解决那些“不速之客”。没想到黑雾还没出卧室门,薛锐就蹙着眉睁开眼:“……去哪?”   “哪也不去。”熊乐晨道,“窗外有东西,我的一部分去收拾一下。”   “可能是灵酒的气息吸引来的。”薛锐的声音沙哑,眼睛倒是又闭上了,“去吧,我‘看着’。”   这个“看着”,就是感应着、警戒着的意思。熊乐晨的黑雾飘出去,同时道:“你睡吧,我自己就能解决。”   “我知道,但我不看着就不放心。”薛锐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快去快回。”   熊乐晨“嗯”了一声,果真黑雾快速窜出了客厅窗外,“血盆大口”一张,直接吞掉了那些古怪的存在。   随后,黑雾就簌簌簌地退了回来。   薛锐当然能直接感知,问道:“解决干净了?是什么?”   “一些连实际形态都没有的东西,可能是死掉的灵体或者精怪吧。”熊乐晨回道,“没多大能量,跑得也慢,我一吞就没了。你睡吧。”   薛锐的手指再次抚了抚他的后脑,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再次睡着了。 第104章 ——我知道你爱我   年初一一大早,熊乐晨的手机里就涌入了一堆恭贺新年的信息,比之前跨年的时候都热闹。   彼时薛锐还没醒,熊乐晨就背着他玩手机。薛锐其实一度发现这点了,但熊乐晨乖乖陪他躺着没走,薛锐就没怎么管他,只是抱着他的腰继续闭目休息。   熊乐晨一一回复了众人的祝福短信。其中杜芳芳还给他发了一个剪辑视频,附文道:【小熊!我刷到了一个薛锐的照片和视频剪辑,做得还真不错,薛锐大大看起来超帅的!但我不敢直接发给他,和你共享一下吧。你要是发给他,可别把我供出来啊。】   熊乐晨点开视频,只开了一点点声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起来。   这视频的照片,应该都是路人或者之前那些主播偷拍后,发到网上的。正面、侧面、背面,静态的、动态的,连在一块和那首背景音乐还挺配。这里面最重点的当然是薛锐踢人的镜头,当时居然还不止一个人在偷拍他。各个角度的踢人镜头连接起来,剪出来的薛锐就跟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似的,确实帅气得很。   当然,这些照片和视频里,熊乐晨的身影也永远伴随左右。有那么几个镜头,熊乐晨的脸也正面出现了。薛锐同他说话时,神情专注又温和,看得网友们一下就在弹幕和评论区狂欢起来了,一堆“磕到了”之类的话一时间几乎刷屏。   熊乐晨知道这个意思。之前他请教过杜芳芳,说的就是有人喜欢看小情侣的互动。但熊乐晨想,之前他又还没和薛锐在一起,就算在一起,也不可能宣扬得全世界都知道。所以这些人说“磕到了”……是觉得自己和薛锐看起来就像是情侣吗?   熊乐晨仔细“扫描”着那些从屏幕上飘过去的弹幕。   它们提到了薛锐的眼神,提到了薛锐的表情,也提到了薛锐和熊乐晨说话时的语气。这些网友好像是在逐帧地、用放大镜分析薛锐的动作,也带着熊乐晨看到了更多细节。或者说,熊乐晨原本就看到的一切,忽然就在这些网友的说明中,变成了薛锐喜欢他的各种证据。   甚至还有人截图了视频里,薛锐看着熊乐晨的一幕,配文是:【这眼神,别太爱了兄弟。】   下面评论纷纷跟上:【喜报,他超爱!】   熊乐晨翻了许久的评论,缓缓一眨眼。   ——平时这些表现,已经是因为爱我了吗?   ——平时对我做的这些,已经在跟我表达了吗?   熊乐晨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太迟钝了。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分析出人类的很多神情举止所代表的情绪,没想到,在最亲近的薛锐身上居然“翻了船”。如果薛锐早已用眼神、动作和其他话语,表达了他的感情,却被熊乐晨一直忽视,那熊乐晨觉得自己也是有一定责任的。   他又翻了翻其他评论,一些说着“啊啊啊好像这对”“想起了这个手书”的评论下面,还带着别的视频的链接。熊乐晨点进去之后,又发现了另一个新世界。   ——这好像,也能学一学?   不过这些简单视频可不够学,熊乐晨想了一圈人选,最后选择给杜芳芳发信息:【我看有人磕男人和男人的CP?】   杜芳芳看到这条消息,心里一抖,赶紧回复:【网友说着玩的,不是真说你俩怎么怎么了,你别当真哈。】   熊乐晨继续发:【两个男人怎么在一起?我记忆里完全没了,想看看资料。】   他可不是头一次拿失忆来骗特别基础的资料了。杜芳芳对他这招没防备,于是回复:【你想知道这个啊?我还真有资源,但你可别拿出去公开放,最好也别和其他人随便谈起哈。这个话题还比较敏感。】   熊乐晨:【好。】   杜芳芳:【那你想看一些文字、漫画、动画、影视作品还是现实资料?】   熊乐晨:【都行。真实一点的吧。】   杜芳芳:【一上来太真实我怕你觉得恶心。这样吧,我给你发个漫画和一个真人的片子,都比较唯美浪漫的那种。你先看看,要是不反感,我再给你发具体的学习资料。还有,为了让你知道现实里有些这个群体里的人有多恶劣,我还要给你发那些气死人的案例,不然你随便去试就麻烦了。】   熊乐晨:【好。】   杜芳芳:【等下我要出门走亲戚,等我回头有空整理好给你哈!对了,要是你和别人聊起了,也千万不要提起是我给你的资料噢!】   熊乐晨:【好。】   结束和杜芳芳“诈骗”资料的流程之后,熊乐晨又继续在视频网站上逛起来。薛锐那个混剪视频的下面,有一些推荐视频,其中不乏一些磕CP的人剪的其他人的视频,什么真人明星的、影视剧角色的、动画漫画角色的,想得到想不到的应有尽有,熊乐晨就都随手点进去看一看。   直到薛锐彻底醒来。   薛锐一睁眼,发现熊乐晨还在自己怀里玩手机,还一点不避讳自己。他便也坦荡地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那应该是一部漫画。熊乐晨经常逮到什么看什么,薛锐都习惯了,于是没多管。   他只是动了动搭在熊乐晨腰上的手,说道:“早上好。”   “早。”熊乐晨听到身后、准确来说是脑袋后方传来的声音,转过身看他,“睡好了?”   “好了。多谢你陪我待这么久。”薛锐看他头发都被枕头蹭乱了,一面感叹他的模拟实在惟妙惟肖,一面抬手给他理了理,“也多谢你帮我护法,我很久没睡这么久了。”   熊乐晨望着他的眼睛:“做梦了吗?”   “好像做了,但记得不是很清楚。应该不是噩梦,不然我现在心里不会这么平静和愉悦。”薛锐的嗓音还有些低沉,说了几句,看熊乐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不由好笑地捏了一下他的脸,“怎么这样盯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他的眼睛带着笑意,熊乐晨定定凝视了几秒,忽而道:“你爱我。”   薛锐被他这话搞愣了一下。   随后薛锐猛然抓住他的肩膀,一翻身,将他摁了下去!   “我当然爱你,过了一个晚上,你还怀疑我这点?”薛锐垂眼看他,气势上带着压迫感,“还是你觉得我酒醒了,就会不承认昨晚的话?”   熊乐晨依旧望着他的眼睛,细细分辨着。   薛锐被他的沉默搞得有些心慌,捏了一下他的脸:“说话!”   “我只是发现……你眼睛在说你爱我。”熊乐晨并不害怕薛锐的高位压迫,还抬手摸了摸他的眼睛,“你以前也这样看我,但我不知道是这个意思。对不起。”   “你……”薛锐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高兴、感动,但又带着莫名的酸涩,全都混在一起涨满了自己的心脏。他脑子里涌入的思绪有那么多,最后到嘴上的只有三个字:“没关系。”   他忍不住俯下身,在几乎要贴上去的时刻堪堪刹住,低声问道:“我想吻你,可以吗?”   熊乐晨无甚犹豫:“可以……”   那个“以”字,已经消失在了两人的唇间。   ***   初一的白天,熊乐晨和薛锐到本市的庙会去逛街了。   去之前,薛锐问过熊乐晨想不想出门去哪玩,熊乐晨先说了查过的庙会,然后又问:“这是约会吗?”   薛锐一笑:“是。看来你其实也懂不少。”   随后他们就一起出了门,去到了庙会。   这年头的庙会,除了一些传统的演出之外,最多的就是卖小吃的摊位。而且卖的也不光是本地的特色美食,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甚至国外的食物。熊乐晨和薛锐走在拥挤的人群中,专门买那些平时不太吃得到、看起来还挺奇怪的小吃,然后薛锐先吃一口,熊乐晨再吃完剩下的。他们一路走一路吃,再多的食量对他们来说都不是问题。   这次,薛锐还念动咒法,降低了自己和熊乐晨的“存在感”。他不想再总是被偷拍,也不想熊乐晨又勾起什么变态的注意。他们从那么多的年轻人之间穿行而过,没人意识到他们的特别。甚至和他们对话过的摊主,也不会特别记得这两个男人的外貌,只觉得他们只是和别人一样的普通顾客。   也是在这次庙会期间,熊乐晨还拍了薛锐吃蝎子、吃臭豆腐、吃蜂蛹等奇怪东西的照片。薛锐让他拍,但也抓他来一起拍了吃怪味冰淇淋、喝火锅奶茶的自拍。于是在这之后,薛锐的手机壁纸变成了这些照片。   在两人把庙会从头吃到尾之后,他们去了附近一家挺贵、但是环境还不错的饭店吃了晚饭。他们只有两个人,但还是买了昂贵的包厢位置。就在两人吃得甜蜜的时候,薛锐接到了孟巍的电话。   “过年好,薛先生。”孟巍问道,“您吃过晚饭了吗?现在有空接电话吗?”   薛锐向来不在饭桌上有多忙,他只负责“尝菜”。但他也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转头问熊乐晨听不听这个电话。   熊乐晨当然无所谓的,表示随便。   于是薛锐开了公放:“什么事,说吧。”   “呃,是这样。”孟巍问道,“您听说过演员田培舟吗?” 第105章 ——与你一起体会   孟巍说,他也是才知道云隐门的远亲中居然还有田培舟这种明星。   要知道,田培舟的广告可是遍布大街小巷,那张脸在各种大屏幕上散发着魅力。和几乎隐世的青山云隐门相比,田培舟的引人注目程度可说是另一头的极端。而且在往年,田培舟和云隐门也是完全没联系的,据说,他也是才知道自己的远亲里还有这么一个神奇存在。于是今年过年之前,他委托中间的亲戚,传话给云隐门,请他们帮个帮。   “他觉得他的狗会说话了?”薛锐听到这个说法,有种听到个玩笑的感觉,“是不是妖,你看不出来?”   这都找薛锐,真有种“杀鸡找牛刀”的感觉。而且别说薛锐,找云隐门、出动孟巍都已经也有点过了。薛锐居然还因此来找薛锐,薛锐当然会觉得可笑。   “我就是去看过了,才给薛先生打电话的。”孟巍的语气也有些无奈,“我是看到他的狗身上有一层奇怪的东西蒙着,但我以前没见过那东西,不知道那是什么。据说之前他也找其他术士去看过,那些人都说没看出他的狗有什么异常之处,就是普通的狗而已。”   他说话的时候,熊乐晨正剥好了一个虾,沾了酒店特质的酱料后刚要放进薛锐碗里。薛锐直接抓住他的手,就着熊乐晨喂食的动作吃了。   吃完之后,薛锐这才回复孟巍:“给那个明星做过心理测评了吗?”   “您怀疑是他产生的幻觉?不过他和我说过,他已经找心理治疗师聊过好几次了,都确定他还不至于到出现幻觉的程度。”孟巍道,“要不是我亲眼见过他的狗,我也会觉得应该只是他的错觉罢了。但既然有异常,我觉得或许是我才疏学浅所以没搞清楚的,因此想求助一下二位。”   薛锐这会儿开始跟熊乐晨一起剥虾了。其实熊乐晨不需要剥,但他在享受当人的乐趣,所以薛锐也跟着他一起剥。只能说薛锐不愧是高人,剥虾的动作看起来也优雅而淡定。   “想要我们去看?”薛锐把剥好的虾送到熊乐晨嘴边,“但我们正在过年。”   熊乐晨张嘴咬住那只虾的一端,薛锐却没松手。熊乐晨想了想,又把嘴张得更大了一些,直接把整个虾都啊呜一下含住,嘴唇还含到了薛锐的手指。薛锐一笑,这才松了手,指尖还碰了碰熊乐晨的虎牙,才抽了出来。   “我知道薛先生的意思。”孟巍在电话那头可不知道薛锐在做什么,语气尊敬地回道,“我和田培舟说过的,现在大家都还在过年,想请人没那么容易。他说他明白的。”   薛锐继续给熊乐晨剥虾剥蟹,正心情好着,回复的语气也随意:“你以前可没这么市侩。”   孟巍心道这还不是你们给带的,之前连介绍的中介费都追着我要。但他面上还是不敢这么说,只是道:“毕竟是打扰二位过年了……二位有空去看看吗?”   为了增加这个邀请的分量,孟巍还说了点熊乐晨可能会喜欢的事:“要是过几天就能去的话,到时候田培舟刚好在我们市郊外录一个综艺,还是带着狗去录的,一起去的还有其他几个艺人和他们的宠物。二位可以到节目现场去看看热闹,顺便也把田培舟和他的狗看一看,不会辛苦到二位的。如何?”   薛锐给熊乐晨又塞了一只虾:“你想去吗?”   熊乐晨被塞了嘴巴,只点了个头。   “那就安排吧。”薛锐这才回了孟巍,“不过我们可能还要去派出所,可能临时调整时间。”   “……是熊老师被骚扰的那件事吗?我在网上也看到视频了。”孟巍有些小心翼翼地问,“这事还没处理完吗?”   “你可以问问白嘉礼。”薛锐懒得隐瞒这种小事,但他也懒得解释太多,于是直接转嫁责任,“还有别的事?”   “呃,没了……不对,有的。”孟巍在薛锐面前一直老实得很,想起什么就坦白什么,“白嘉礼给二位带去的云隐门贺岁年礼,二位感觉如何?喜欢吗?”   薛锐想起那些云隐门的酒,昨晚只喝了一坛不到,就全换成薛锐的灵酒了。后来今早起床收拾餐桌,才全被熊乐晨的黑雾一把子全解决了——包括所有残羹剩饭。现在孟巍问起来,薛锐也回得坦荡:“一般。”   孟巍也没指望他们会云隐门的送礼有多赞赏,能收下、给句“一般”就算不错了。因此听到薛锐的评价后,孟巍也没觉得怎么着,欣然接受后就很快挂了电话。   薛锐这头,则是吃下了一口熊乐晨拌好的煲仔饭。仔细品味后,他先跟熊乐晨形容了味道,随后又道:“早上才看了新闻里说过节还在劳动的人真辛苦,现在我们也要成辛苦的劳动者了,嗯?”   “辛苦吗?”熊乐晨有些疑惑,“我只是觉得没见过那种场面而已,要是你不想去,那我们就不去。”   “你想去,我难道还会放你一个人去?”薛锐哼笑一声,“想都别想。”   熊乐晨道:“但要是你不想去,我不想你因为我总在勉强。”   “关心我啊?”薛锐低笑一声,“放心,我也不是很不乐意。挺久没这么接触普通人的社会了,这样去游走接触,给我的感触也不少。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对我的修行感悟应该也有好处。”   熊乐晨点头:“你不勉强就好。”   “不勉强,和你一起去看看人间,是件有趣的事。”薛锐捏了一块中间夹了虾和蔬菜的卷,递到熊乐晨嘴边,“能和你体验各种事,也算填补了我的某种遗憾吧。”   熊乐晨吃掉那个卷,好好嚼了咽下去,接着才道:“那以后要是到了别的世界,也一起战斗吧?我还不确定人类的身体要怎么作战,看起来才不奇怪。”   “这倒是没什么……”薛锐本来想说人类修行者、以及妖怪以人类形态在战斗的时候,什么状态、什么手段都不奇怪。但他话说到一半刹住了,转而道:“我会教你的,没事。”   熊乐晨不疑有他,当即点头:“好。”   ***   四天后,年初五。   孟巍再次带着一个师弟,天还没亮就来把薛锐和熊乐晨接上,然后一路开往郊外。幸亏孟巍和师弟平时也要五点起床早课,不然这时候开车,真是很有困到出车祸的风险。   车开到郊区外用来拍摄的民宿时,天已经大亮了。   明明是大过年的,明明在荒郊野外,这里的停车场却被停得满满当当,甚至许多车已经停到了外面的荒地或者路边。只能说幸亏这里也不是什么交通要道,不然交警一来,绝对是一贴一个准。   好在孟巍不用把车停得很远,然后下车带着薛锐等人往里走。有个带着挂牌的人出来接了孟巍的车,一路引导到了很里面的一个小停车场。他们的车甚至慢慢地越过了一大群人,这些人大部分是年轻人,女孩儿居多。车子开过的时候,不少人在往车里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师弟摁了好几下喇叭,车才终于过了一个围栏,开到了里面的场地。   “这些年轻人都是里面录节目的艺人的粉丝,聚集在这里说是叫‘探班’,其实就为了看那些艺人一眼。”孟巍回头给薛锐和熊乐晨解释,“他们还会给剧组带来礼物,据说总价还挺贵重,就是为了让自家艺人不被看低,让剧组多照顾一下那个艺人。”   熊乐晨不明白:“为什么是粉丝来做这些?”   “谁知道呢?”孟巍嗤笑一声,“娱乐圈,我也搞不明白。反正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二位倒不必在意一群狂热分子的想法。狂热令人失去理智,不管是宗教,还是对任何东西的追逐。”   “‘狂热’……”熊乐晨听着,想起一茬,“之前那个邪神教的事,你们查得如何了?”   “哦,是有一些进展,但因为没什么实质性的,所以还没和二位报告。”孟巍回道,“不过现在要下车了,回头跟二位说说?”   “行。”   说话间,车上的四个人都下了车。接车人看到薛锐还愣了一下,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只带着四人一路往里走。   他边走边介绍道:“田老师现在正在化妆,等下九点半就要开拍了。再要等到和田老师见面,估计就要等到下次转场,快的话大概一小时,慢的话估计要等到午饭期间了。闪电现在还在吃早饭,田老师已经吩咐我们把它带去保姆车上了。不过要清场讲话的话,估计开拍前只能挤出二三十分钟,各位见谅。”   这话说出来,田培舟的态度显得比其他请过薛锐、熊乐晨的人怠慢多了。不过这个接车人的语气还算可以,薛锐就没急着发表什么意见。   一行几人没走多远,就到了地方。田培舟的保姆车,不如说是房车,外面还连着车顶扯出了一个帐篷地带。帐篷下面放着桌子、椅子、取暖器等,有几个人在这附近或坐或站,接车人说这都是田培舟的助理。   房车门打开,一个看起来精明能干的中年女性走了下来,一看到对接人,便道:“已经说好了,化妆师们出来就可以请各位老师进去了。”   对接人点头,那女人又过来和孟巍等人握手,顺便和薛锐、熊乐晨自我介绍:“我是田培舟的经纪人麦莉,感谢各位老师在过年期间还跑这趟……呃,这位老师贵姓?”   孟巍赶紧帮忙介绍:“这位是薛老师,这位是熊老师。”   “噢,薛老师!”麦莉看着薛锐,眼睛放光。   “请问薛老师,您对娱乐圈感兴趣吗?” 第106章 ——他是食物   “请问薛老师,您对娱乐圈感兴趣吗?”   麦莉这话一出,孟巍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世上终究有比我更作死的人。   不过孟巍毕竟是带薛锐他们来的,要是这里的人让薛锐不爽,孟巍害怕被牵连。所以他还是出声周旋了,推了一下黄色墨镜冷声道:“不看田培舟了是吧?”   “呃,抱歉,冒犯了。”麦莉赶紧返回房车,随后好几个人又从车里下来,各个都或多或少地看了几眼孟巍和薛锐。最后下来的还是麦莉,她朝着车门一摆手:“清空了,几位请。闪电也已经叫人牵来了,马上到。”   孟巍就当先上去了。   熊乐晨在最后一个上的车。进了房车,他环视了一周,发现这里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沙发、桌子、冰箱、空调、洗手池等功能设置不少,附带简易卫生间,还有一个带镜子的大梳妆台。角落里还挂着整个衣架的衣服,加上室内的充足光照,这里说是个小型的化妆室也不为过。   而坐在梳妆台前的,就是如今大红大紫的演员——田培舟。   他今年正好三十岁,长相帅气,性格温和,走的是“暖男”路线。这个路线说实话有点退流行,所以最近他又增添了一个“白切黑”的设定。这几年他演了好几个腹黑、斯文败类之类的角色,一方面是拓宽了戏路,另一方面也算是固定了新增属性。   熊乐晨是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不过粉丝们似乎挺吃这套。之前车子经过外面的粉丝群时,熊乐晨看到其中好些人都拿着田培舟的物料。这些粉丝有些还认出了接车人,知道他是田培舟的工作人员,因此窥探车辆时也更积极一些。   熊乐晨打量的目光肆无忌惮,田培舟注意到了,但不介意。他的工作本来就是“被看”,被盯住也自在得很。他还站起来和孟巍打招呼:“孟巍,辛苦你再跑这趟。这两位就是你说的老师?”   孟巍只得再介绍:“薛锐薛老师,熊乐晨熊老师,都是‘特美办’的合约专家,也是我青山云隐门的贵客。”   他特意把两人的介绍又加了点分量,免得再遇到麦莉的那种冒犯。好在田培舟没那么多废话,他连握手流程都省了,一一点头喊了“薛老师”和“熊老师”后,径直问:“请问我需要怎么配合两位?”   说到“看人”,薛锐就不会吱声,而是把熊乐晨让了出来。孟巍和师弟也习惯熊乐晨先看了,纷纷看向他,等他发言。   田培舟一看这状况,才明白原本以为是“副手”地位的熊乐晨,也是一个主力。   这么一想,再回想起熊乐晨之间一直盯着自己,田培舟忽然觉得背脊有点发凉了。   “呃,熊老师?”事关怪力乱神的事,田培舟有点捱不住这种沉默,不由得开口问道,“我……需要做什么吗?”   “不用做什么。”熊乐晨终于淡然回应,“等你的狗来了再确定。”   田培舟正要松口气,熊乐晨忽然又道:“哦,你仔细说一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你的狗会说话的,前后你都在哪里、做什么。”   田培舟那口气又提起来了,立刻回答起这个问题:“就是在半个月前,上次来拍这个节目的时候……”   按照他的说法,上次拍这节目是在海岛上的一个新建好的农庄里。晚上他带着他的狗闪电出去散步,画面上看是一个人出门,实际上摄影团队都在附近跟拍。后来为了拍一个远景,摄影团队一度退到了二三十米开外,只有田培舟牵着狗停在田野间的小路上,望着头顶璀璨的星空。   他第一次听到闪电说话,就在这时候,田培舟甚至记得闪电说的原话是什么。   彼时他抬着头,感慨了一句:“以后我也在田野里有一栋小房子就好了,晚上就躺在竹编的躺椅上,夜夜看着这样的星空,多好。”   然后,就有人接了他的话:“可是你还拖着那么大一个工作室,你的责任感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田培舟被这陌生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刻回头环视。然而方圆二三十米只有他一个人,他也没戴耳麦,怎么可能有人在这么近的地方同他说话呢?   近到……像是就在闪电蹲着的位置说的话。   田培舟不由自主地低头看着闪电,或许是碰巧,闪电也抬着头,视线专注地仰望着他。   田培舟正冒出个“我幻听了吧”的念头,就再听到了那个声音从闪电的方向传来:“你在找谁和你说话吗?就是我啊。   “你不是很喜欢和我聊天吗?我也一直很想和你说说话,今天终于找到机会了。   “虽然我的嘴看起来没怎么动,但是我们心灵相通哦……”   这个晚上,闪电的话不少,可田培舟再也没和它说过话。不管出于认为自己是陷入了幻觉,还是顾忌着身上别着的麦克风,田培舟都刻意忽略着这一切。   “……你确定这不是节目组的整蛊吗?”   熊乐晨听完了田培舟的描述,提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我看有些节目会整蛊嘉宾,假装小动物会说话了,你确定不是那个?”   “不是。”田培舟犹豫一下,补充道,“我跟各位老师说清楚一些吧,劳烦老师们别外传。就是这些节目组的整蛊,其实基本都提前告知了。我问过麦莉——就是我的经纪人,她说最近没有整蛊节目的安排。”   熊乐晨的话题一下被他带偏了:“所以,那些整蛊反应都是演的吗?”   “不是,至少我不全是。我的情况是经纪人来把控整蛊的分寸,只告知我最近可能会有整蛊,但是是什么内容、具体什么时候,我是不知道的。这样被整蛊的时候,反应也比较真实。”田培舟先耐心解释了几句,随后问,“熊老师这么问,是看过我被整蛊的片段吗?”   熊乐晨道:“没,但是看过别的。”   田培舟来了点兴致:“是什么?”   熊乐晨:“你演师尊那部戏,和你徒弟的视频剪辑,二创的。”   田培舟:“……”   一听“二创”,田培舟大概知道是什么类型的视频了。   沉默在房车中蔓延。好在这种尴尬的气氛没持续多久,房车门被敲响,闪电终于被送来了。   这是一只浅金色的成年灵缇,长毛飘逸,体型俊逸,举止高雅。它被田培舟接过去的时候,一人一狗的颜值看起来十分相配。田培舟把它带到化妆桌旁边,命令它趴下,它就前腿交叉地趴了下去,看起来优雅极了。   田培舟这才再次看向其他人:“各位老师,闪电已经来了,你们看现在是……”   熊乐晨走近闪电,垂眼扫视着它。   田培舟以为他想摸,主动道:“熊老师,它不咬人的,可以摸。”   熊乐晨没摸,而是问道:“它现在还会和你说话吗?”   “最近没听到了。上次孟巍也问我,能不能现场和它对话一次给他看看,但当时我已经听不到闪电说话了。”田培舟回道,“最后一次,应该是上次录制完这个节目后的三四天吧,当时它就很普通地抱怨了一句不喜欢新买的狗粮,然后我就再也听不到了。”   熊乐晨点头,没评价这个描述,而是转头看向孟巍:“孟巍,你过来。”   孟巍有点疑惑,但毕竟他知道熊乐晨也是大佬,只当大佬要带教。于是他听话地走过去:“怎么,熊老师?”   熊乐晨一指闪电:“你看看,它现在和之前有什么区别?”   “区别……啊。”孟巍回道,“闪电身上那层东西没了!”   “嗯。”熊乐晨肯定了他的回答,“其实不是完全没了。是你靠眼睛来看,肉眼已经分辨不清了而已。我还是能感知到的。”   “感知到什么?”   “感知到他。”熊乐晨画风一转,又指了指田培舟,“你的这个远亲,有天赋。”   孟巍:“……哈?”   “要是和你们云隐门一起修炼,成就不会比你门派里那些师兄弟低。”熊乐晨道,“他听到闪电说话后,着重关注了闪电很久,所以气运传到了闪电身上,也就是你看到的那层……能量。闪电不再说话后,他关注闪电的程度降低,这层能量就自然散尽了。闪电本身其实什么都没有,它就是一只狗。”   孟巍努力跟上他的思路:“那,熊老师的意思是,他的天赋使得他感应到了闪电的想法?”   “不,这是两回事。”熊乐晨说着,又边打量田培舟,边转到了他的身后。熊乐晨还拍了一下田培舟的肩膀,说道:“你蹲下来一点。”   没办法,180的田培舟,对于174的熊乐晨还是有点高了。田培舟索性坐到了椅子上,有些胆战心惊地问道:“又怎么了,熊老师?”   熊老师依旧在带教,让孟巍也过来:“你来看这里。”   孟巍凑过去,顺着熊乐晨指着的田培舟后颈仔细端详,甚至还脱下了墨镜认真看,顿时真的发现了端倪:“我看到了!是一个青色的东西!不过太淡了,也很模糊,我看不清楚是什么。”   “我脖子后面有东西?”田培舟下意识想摸,忍住了,“不会吧,我的助理和化妆师最近都没提过啊。”   他的助理和化妆师经常帮忙整理服装、发型、妆容,有异状的话确实早就该提醒了。   “普通人用肉眼看不到。而且它会随着时间而减淡,所以就算是孟巍,隔了一段时间后也会难以发现。除非,那个东西又来加强它了。”熊乐晨终于回答了他一句,随后又转向了薛锐,“我觉得这应该是某种标记,对吗?”   薛锐这才第一次开了口。   “对,那是个标记。代表他……被视为了‘食物’。” 第107章 ——艺人身上的能量   “那是个标记。代表他被视为了‘食物’。”   “哦。”熊乐晨听了薛锐的解释,点头道,“我还有点分不清食物、领地、伴侣之类的标记有什么区别……”   薛锐想说“我之后慢慢教你”,但还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他向来是捧着熊乐晨的,所以没接话。   “这意思,是田培舟被标记成‘食物’了?!”孟巍可不像两个大佬这么淡定,他和师弟一下蹙起眉,“又是什么邪物吗?”   熊乐晨回道:“如果会害人就是邪物,那估计是吧。”   孟巍又问:“那他听到闪电说话,和这个标记有联系吗?”   “还不确定。”熊乐晨道,“既然第一次听到狗说话是在海岛上,那得去现场看看情况。”   他们在这聊得欢,田培舟已经懵了。他本来是请人来解决“狗会说话”这事的,没想到又增加了“被邪物当做食物标记”这一出,田培舟已然不知作何反应了。   他正茫然的时候,熊乐晨忽然又转向他:“你身上这个标记,放着不管的话,可能会消散;也可能会给那个东西当成信标,顺着来找你。这东西不方便在不伤害你的情况下抽出来,但有别的解决办法,想听听吗?”   这话说出来,孟巍先看向了薛锐。毕竟熊乐晨已经推进到“处理”流程了,这可是薛锐负责的部分。不过薛锐只是眼神有些深邃,没说话,看来是准备任由熊乐晨发挥了。   而田培舟则是被熊乐晨搞得心情忽下忽上的,脑子都有点乱了,这会儿直接下意识就接话道:“当然,熊老师有什么办法?”   熊乐晨道:“我也给你暂时打一个标记,能把这个标记遮盖起来。至少我不会吃你,你觉得呢?”   田培舟根本不知道“我不会吃你”是个承诺,他以为这就插进来的玩笑话,于是回道:“那劳烦熊老师了。我需要做什么?”   “坐着别动。”熊乐晨伸出拇指,在他后颈处抚了一下,“好了。”   目睹一切的孟巍:……艹,是熊乐晨的黑雾盖上去了!   “就……好了?”田培舟只觉得被轻轻碰了一下,刚本能地僵直了一下,没想到就结束了。他忍着转过去看看镜子的冲动,仰头看向熊乐晨:“我需要注意什么吗?比如不能洗、不能沾水之类的……”   “一切正常就行。”熊乐晨淡然回应,随后话锋一转,“对了,谁安排我们去海岛?”   田培舟心里正惴惴着,猛然听到他这“火车票谁报销”似的句式,居然被逗乐了。   “熊老师放心,我来安排。”   ***   熊乐晨和薛锐等人从房车下来后,麦莉跟孟巍说了一句稍等,先一个人进了房车。然后没几分钟她又出来了,摆摆手让等在外面的化妆师、助理等人进去。众人鱼贯而入,麦莉这才到了孟巍他们面前。   “多谢各位老师,辛苦了。”麦莉低声道,“培舟已经和我说了,之后要安排各位去海岛的行程。我会尽快安排妥当,然后发给老师们的。对了,之前好像说老师们想参观一下节目拍摄,那我安排助理带老师们去看。老师们只要不大声说话就行,不过可能没地方坐,我让助理去找找有没有折叠凳,再给几位带点水。”   她讲话依旧没有那种毕恭毕敬的感觉,不过她本身工作繁忙,薛锐等人也不太在意这方面,因此只要熊乐晨点头,就等于所有人都同意了。   等她走开后,孟巍才低声向薛锐道:“我感觉他这个经纪人不怎么相信我们。应该说,她不太信这种怪异的事件。”   说白了,孟巍觉得麦莉可能认为这些大师是在骗钱,只不过看在田培舟的面子上,麦莉还在正经接待。   薛锐没直接回答,只是看向熊乐晨:“你怎么想?”   “她怎么想,和我没关系。”熊乐晨淡淡回道,“我是否在骗人,是否真的能解决怪异事件,和她怎么想我没什么关系。”   薛锐就知道他会这么想,熊乐晨就是这么坦荡,直来直去。   孟巍则是听了他的话之后,有些恍然。似乎想通了什么,但是周围的环境过于嘈杂,叫他无法沉下心来细细体会。   孟巍的师弟没发现这种异状,但薛锐发现了,冷声道:“回去再想。”   他在这话里面带了点力量,孟巍就像脑袋被敲了一下似的,猛然回神:“……好的。”   田培舟的助理也在此时走了过来,指引着几人往拍摄场地走,忙碌的人群渐渐多了起来。他们最后站的地方,是摄制组、艺人助理们之类的现场工作人员的后排。助理带来了有小马扎,但是没人坐。   这个位置经常各种探班人士出没,来往的人不会打扰,不过会若有似无地打量这几个忽然出现的年轻人。甚至还有一些认识田培舟助理的人,跑过来低声问这几个年轻人是不是田培舟工作室的新人。   助理赶紧说不是。对方想再追问是什么人的时候,助理就随意敷衍了几句,把人打发走了。   熊乐晨和薛锐全程能听到这些同自己有关的对话,但并未在意。他们只是相互凑在耳边说话,一开始是熊乐晨低声道:“如果这些人都一起去了那个海岛拍摄地,会不会有别人也被标记了?”   “待会儿可以看看。”薛锐也贴在他耳边说话,还顺势伸出手臂自然地捞着他的后腰,“要是发现了,你会告诉他们吗?”   熊乐晨还真没想过这点,回问他:“你觉得呢?”   “你想说就说。”薛锐顿了一下,才提起自己之前没说的话,“对了,你在看田培舟的时候,是不是忘了考虑一种可能?”   “什么?”   “如果他那个标记,是有人在针对性地害他呢?”薛锐道,“我们还不确定狗说话和食物标记有联系。有可能去了海岛,找到了狗说话的原因,也未必能找到给他下标记的东西,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唔,但是我也做了两手准备的。”   “说你分过去的黑雾?”薛锐就知道他这手是有目的的,真想扯一下他的脸,“怎么,难道你还想当他的保镖?”   “至少在那个标记彻底消失之前,要是有什么东西去侵袭他,我就能开个小灶了。”熊乐晨道,“而且如果下标记的人也在剧组,我们应该会找到吧。”   “有可能,但要是剧组的谁拜托了别的……‘大师’下咒,标记未必会和委托人有直接联系。”薛锐道,“不过孟巍在这里,他那双眼珠子连血缘关系都能分辨,或许他能有点用。”   熊乐晨又想起一件事:“我看一些八卦说,很多艺人都会求小鬼、拜大师来增加气运,刚才看田培舟身上没有,不知道剧组其他人身上如何。”   “你是来看人的,还是看奇怪东西展的?”薛锐觉得好笑,“看到了又如何,想吃?”   “不吃,就看看。”熊乐晨回道,“不过要是那种东西来挑衅我,我就吞了。反正我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那些艺人也不会发现。”   他这么说,薛锐就想起他是怎么对待田培舟的:“你对那些艺人很感兴趣?刚才那个田培舟,就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熊乐晨茫然:“我怎么玩弄了?”   “一下让他紧张害怕,一下叫他放心舒展,后来他都不由自主地都听你安排了,还不是玩弄?”薛锐低声哼笑,“我在网上看过,这就叫‘PUA’,是不是?”   “这就是吗?”熊乐晨依旧懵懂,“我不太明白,我也不是故意的。”   薛锐看他好像学到了但是又没懂的样子,觉得他这种“天真的坏”真是可爱得不行,可惜现在没法立时亲亲他。薛锐只得暗暗掐了一下他的腰,低声说着不知给熊乐晨听还是给自己听的话:“你不明白才最好,你要是明白了,我以后都逃不出你手掌心了……”   说着话,准备排节目的艺人们纷纷入场了。   一共六个艺人,还都带着自己的宠物狗,有威风的德牧,也有小巧可爱的约克夏。田培舟是倒数第二个来的,牵着闪电,路过熊乐晨等人附近的时候还向他们点头致意了一下。   熊乐晨也跟他点了一下头,随后就看到了最后一个入场的艺人。   那是个正当红的偶像男演员,牵的是一只纯种哈士奇。他在助理的簇拥下走到场地边上时,熊乐晨一下就转向薛锐:“那个人身上的那种能量,是不是……”   他还没说完,孟巍已经一脸诧异地转过来问:“那个人身上,是不是有那个邪神——就是跨年那天我们见过的那个——的能量?!”   熊乐晨闻言,感觉他已经问出了自己的疑问,索性不说了。   薛锐此刻也在盯着那个男演员,冷厉的眼神持续了几秒,随后确认:“是。”   “啧,竟然还有这种巧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孟巍直接掏出了手机,抛下句“我去打个电话”,就离开了摄制的人群。   熊乐晨则是叫来了田培舟的助理:“让田培舟离最后出来的那个年轻男人,远一点,别跟他产生太多纠葛。”   助理:“……哈?” 第108章 ——邪神信徒   助理很着急,但他只能干着急。   节目组那边已经准备开拍,镜头前除了六个艺人不能有别人了,助理想找田培舟说话也不方便进去。就算能强行进去,那动静也有点大。毕竟这会儿偶像男演员就和田培舟一起站在最中间,任何人跟田培舟讲话,旁边的人都很容易听到。   难道还当着那个偶像男演员的面说他坏话吗?这也太没脑子了。   助理是知道这几位老师是什么方面的“老师”的,熊乐晨这么直白地警告田培舟不要靠近那个偶像男演员,搞得助理一下就紧张得不行。眼看着节目开拍,众人开始互动,田培舟每次和偶像男演员说一句话,或者两人笑的时候碰了一下,助理就忍不住低低地“啊”一声。   熊乐晨听他一下“啊”一声,终于“大发慈悲”地又说了一句:“让他别靠近,只是以防万一,不是一定有事。”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助理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不放心。隔了两秒,他又道:“各位,我去找麦莉姐说说这件事,各位稍等哈。”   熊乐晨点头,助理就一溜烟跑了。   又过一会儿,孟巍也走了回来,径直到薛锐和熊乐晨面前低声道:“我已经通知了门里的人,他们说会想办法查一查。这种艺人,一个陌生人直接问他拜的哪路神仙,他十有八九不会说。他一个公众人物,我们也不好直接扣了他,估计要用点手段。”   熊乐晨问:“什么手段?”   “嗯……大概是找些已经世俗化的家族,看有没有娱乐圈的关系。然后找个高位的人去敲打他,套套他的话。他要是不承认,再上点硬性手段。”孟巍道,“二位还记得洪霖吗?估计会问到洪霖她家里,据说她家投资过电影,那在娱乐圈里估计认识点人。”   熊乐晨还不太明白这种绕圈子的查线索方式,光点头不说话。薛锐倒是加了两句指点:“他既然拜邪神,那肯定会有供奉之物,不在身边就在家里,或者在对他来说比较特别的地方。用你的眼睛去看,至少能看出在不在。”   “嗯。我待会儿就问问这帮艺人晚上都住哪,去实地瞧瞧他住的酒店。就算进不了他的房间,也到附近看看。”孟巍点头,“不过确认他能吐露实话之前,我们暂时不会打草惊蛇。他这条线能追查下去的话,那个四相神的事应该能有新突破。”   他没提让熊何晨和薛锐帮忙,熊、薛二人也不再对此事多说什么。这事本来就是大部分功德都算在孟巍等人身上,孟巍这边实在解决不了,总会再来求助。   正在此时,麦莉也跟着助理来到了几人身边,皱着眉低声问:“听说各位让培舟不要接近张泽君?是有什么问题吗?”   张泽君就是那个偶像男演员。熊乐晨回道:“张泽君身上有怪东西,以防万一,少碰。”   麦莉问:“什么怪东西?”   熊乐晨并不直接回答:“和你们没关系。”   麦莉又问:“那培舟身上出现的状况,和他有关系吗?”   熊乐晨淡淡道:“目前没有。”   “目前没有,那就是以后说不定?”麦莉皱起眉,“培舟还得和这个张泽君一起录三次节目,隐患如此之大……就没办法彻底解决这个隐患吗?各位毕竟是这方面的专家……”   “我们是来解决田培舟的事的,不是处理张泽君的状况。”孟巍其实已经在着手处理了,但他听麦莉这个语气有些不爽,于是故意冷声道,“如果以后张泽君确实影响到了田培舟,而且田培舟还让我们来解决,那时候再说。”   麦莉闻言,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再分辩。   主要这几个老师可不是来和田培舟工作室谈生意的,麦莉的手段在他们身上都使不上力。要是把这几个都得罪了,一方面田培舟那边不好交代,另一方面要是他们不再执行和田培舟的约定,万一田培舟真因此出事……那麦莉真是要肠子都悔青。   目前而言,麦莉只能提醒田培舟,不要和张泽君走得太近。然而这节目的收视保障就是田培舟和张泽君,他们在节目里的互动本来非常多,甚至在网上一堆二创CP视频,话题度不低。这节骨眼上要让田培舟疏离张泽君,一旦处理不好,肯定会引来很多麻烦。   只能祈祷田培舟在现实中也努力发挥演技了。麦莉暗想着,实在不行换个嘉宾来炒炒关系,节目都过了一半了,更新一下互动剧本也可以的嘛……   这边略显凝重的气氛中,那边镜头前欢快的开场拍完了。艺人们专场加补妆,工作人员们开始入场,麦莉也立马就冲了上去,把田培舟带到一边说话。   经纪人和艺人讲别人不能听的小话,很正常,没人怀疑。   熊乐晨也在这时候冲薛锐道:“没看到别人也被标记了。那我们走吗?”   薛锐是无所谓的,只问他:“不看了?”   “不看了。”熊乐晨低声道,“在这没什么自由,而且也就是这些人来来去去,没什么好看的了。”   别人来现场都是看明星表现,熊乐晨却是看现场的人生百态,而且基本是视线扫完一趟就想走。薛锐觉得,熊乐晨可能是真的不太喜欢这种环境氛围,他只是还不明白这就叫“不喜欢”罢了。   “行,你不喜欢就走吧。”薛锐一点头,随即看向孟巍。孟巍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见状便道:“那我们现在就走?”   熊乐晨道:“你不去看那个张泽君的酒店了?”   “回头电话问清楚田培舟后再说。”孟巍道,“上次薛先生处理的邪神神像那么凶,云隐门那边会再来一位师叔跟我一起行动。”   熊乐晨点头,随即一行四人都转身要走。田培舟的助理一看这阵仗,有点懵:“各位老师要走了吗?那我去和田老师、麦莉姐说一声,再送各位出去……”   “不用。”孟巍一摆手,“我们认识路,出去又不用带。”   说着话,他们当真离开了现场。助理拦又不敢拦,追又很犹豫。就在这回转之际,麦莉回来了,头一句就问:“那几个呢?”   “走了。”助理无奈,“我说通知你再带他们出去,他们说认识路,然后就走了。我也不敢硬拦……”   “为什么走?培舟的事后续怎么说,你问了吗?”   “呃,来不及问……”   麦莉听得眉头直跳,想教育教育这个助理,又觉得有更要紧的事得办。她只得抛下一句“下次边追着他们边给我打电话,这总会了吧”,随后掏出手机去没人的地方打电话了。   徒留助理在原地懵了几秒,随后才想起来自己可以去找其他助理汇合。   ***   另一头,熊、薛等四人,果真顺利回到了车边。   这个小型临时停车场的不远处拉起了围栏,之前那帮探班粉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围栏外,离自己的偶像更近了,人也更多了。他们看到有人出来,一开始还骚动了一下,但很快意识到出来的都是不认识的人。   不过站在最前面的站姐还是见多识广,她觉得薛锐有点眼熟,于是直接扬声喊了一句:“几位帅哥,你们是新出道的艺人吗?”   这也不怪她,戴着墨镜的孟巍,绑着黑长直马尾的薛锐,这怎么看怎么惹眼。不过她喊完之后,只有孟巍透过墨镜瞥了她一眼,其他人都没听见似的直接上了车。就算是孟巍,也在一眼后开门上了副驾,一点要回应的意思都没有。   黑色轿车缓缓驶出围栏处,在这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帮忙开了门。轿车又响了一下喇叭,粉丝群这才慢慢让开了路,让车开了过去。   等人群再次恢复了阵型,才有粉丝姑娘在翻阅了好一会儿视频网站后,猛然一惊:“卧槽,那个长发帅哥是‘怪谈猎人’啊!他CP也在旁边……我就说我好像在哪见过!”   ***   黑色轿车开上了郊区的公路。   孟巍依旧在副驾上,回头感叹道:“那个经纪人麦莉,上次我见她的时候,她还没这么多冒犯的举动。要是她哪里得罪了薛先生和熊老师,应该不是田培舟的授意,二位明察。”   薛锐懒得和一个普通人计较。他要是计较,一般当场就让那个普通人生不如死了。因此这会儿孟巍说起这事,薛锐都不顺着接茬,而是冷声道:“说四相神的事。”   “哦,对,邪神!”孟巍跟着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说道,“多亏熊老师今天想来看录节目的现场,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这里居然藏着一个邪神信徒。之前我和田培舟是在他家里见面的,也就见过他的经纪人和俩助理,差点就错过了。”   他顿了一下,又开始说之前调查的进度:“对了,在之前我不是和二位说过,跨年那天我们去抓邪教徒的时候,薛先生形容的最老的一个不见了吗?后来我们带出来的其中一个邪教徒,终于养病养到能说话了,就跟我们说了那个老东西的下场。   “他们说,神像破碎后,那个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化成了血水。” 第109章 ——这样的喜欢   “化成血水?”   薛锐闻言,微微蹙眉:“当时那个神像已经彻底被我……处理掉了,不可能再能去吞噬那个人的性命。而且那个人虽然年纪大,能力却是几人中最强的,最后却只有他化成血水了?”   薛锐差点说了“我们”,临了才想起那时候孟巍不知道熊乐晨也跟去了,勉强把“们”字吞了下去。实际上,神像里喷出来的东西,是被熊乐晨吞干净了才对。   “确实,剩下几个都对得上薛先生的描述。”孟巍问道,“会不会是他和邪神的关系比较深,所以一尊邪神像破掉之后,他还是会遭到邪神的吞噬?毕竟他也坏了事,邪神会反噬他的仆人不也正常?”   “或许。”薛锐轻轻一眯眼,“早知如此,趁他还活着的时候叫他口吐真言,倒省得你们如今再跟无头苍蝇一般。”   “多谢薛先生费心。你已经帮我们许多了,我们感激不尽。”孟巍回道,“不过从剩下的信徒里,我们也挖到了一些料。   “据说,那四相神最初是从境外传来的,已经在国内耕耘了超过五十年。照他们的说法,这个教派分支众多,分散在国内各处。他们只隐隐知道他们师父上边还有人,但不知道具体是谁、在哪,也不清楚国内的这些和境外原本的还有无联系。   “薛先生让我们抓的这几个,往日是有据点……就是他们的修行场所的。不过我们赶去的时候,基本只剩一个没用的空房子,只有些老旧的基础家具。墙壁上确实能看出一些烟熏火燎的痕迹,地上有点蜡之类的,但祭拜或者修炼邪教的证据都没留下。我们估计,那帮人原来是打算跨年夜搞完活人献祭后,离开那个据点。然而要是献祭成功了,之后要去哪,那些信徒并不知道。他们说他们经常到处走,说不定明天又要去哪。反正原来的居住点都是他们师父指定的,常常打一枪换个地方。”   熊乐晨问:“他们之前的据点在什么地方?”   “在一个人流量特别大,打工租住的人多,整体也比较老旧的小区。”孟巍回道,“这几个人和外界失联后,房租也拖延了,房东就去查看了情况。然后那物屋子里不是一副人去楼空的样子吗?房东就准备重新出租房子,我们正好查到这点,就假装去看房进去溜达了一圈,也省得惊动警察了。”   “在人流量大的地方,而不是郊外僻静之处?”薛锐道,“这种人,不在掩人耳目的地方修炼,反而到人群聚集之处,难道也在这些小区里动了手脚?”   “问过了,跨年那天是那些信徒第一次参加有‘活人祭’的修行活动。或者说,他们是第一次在要死人的现场。”孟巍回道,“他们自己也不认为当时是在故意献祭活人,只说那天人群聚集,他们师父说有助于修行,他们就跟着去了。他们不知道可能会发生踩踏,可能事故会要了很多人的命。”   薛锐冷声锐评:“谎言。”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这帮人被反噬得生不如死,还被抓到了,就知道怕了,在那拼命推卸责任。他们都跟了那个师父那么久了,拜了邪神那么久,会不知道那玩意对别人的伤害?”孟巍也嗤笑一声,“反正这些话,我们都当他们放屁。”   熊乐晨问道:“不是为了害人,为什么要住在人来人往的地方?不怕被发现吗?”   这个问题由他来问孟巍,还是挺奇怪的。毕竟孟巍才是从隐世家族出来的修炼者,熊乐晨则是一直在尘世中生活,怎么熊乐晨更加不谙世事的样子。万幸熊乐晨还有一层“失忆”buff,因此他问出来后,孟巍虽然感觉有些怪怪的,还是回答了。   “在现代社会,尤其在这个国家,去乡下反而容易被发现。乡下人少,都是熟人社会,村里多了一辆车都会被注意。这种搞封建迷信的外来人口,但凡有一点异动,一下就会举报给村官和派出所了。”孟巍道,“而在城里的打工者聚居地,楼里的邻居、楼上楼下,甚至舍友之间都有可能是陌生人,相互之间不会多关注。因此只要进出的时候小心些,比乡下要安全。”   熊乐晨道:“搞封建迷信的这么容易被举报,一般人怎么分辨你们和封建迷信?”   “……咳。”孟巍道,“所以云隐门不少人都被误解过。我还没遇到过,不过感觉那个麦莉有点怀疑我的意思。”   旁边开车的师弟闻言,心想你戴着墨镜的造型这么潮流,谁怀疑你搞封建迷信?麦莉不相信你,应该是觉得你不像大师才对吧。   不过他不敢说,只能是闭嘴继续开车。   孟巍还在继续吐槽那个邪教:“对了,他们所谓的‘全国开枝散叶、信徒众多’,我也觉得不可信。这玩意儿在外国不好说,在这地界敢广招信徒,闹这么大动静,肯定会被警察连窝端。不过他们又有张泽君这种信众,那估计还是走挑选信徒的路线吧。”   师弟终于忍不住道:“张泽君这么年轻,肯定是被别的信众带进这个邪教的,娱乐圈里少说有一窝人都被带进这个坑了。”   “这个圈子里动歪脑筋的人本来就不少。我还没出来的时候,就听说过一些求到我云隐门来的。云隐门不干这种事,有得是人干。”孟巍嗤笑,“为了逆天改命,有些人什么代价都愿意付。这么好的待遇,总有人见钱眼开。”   “但要是拜邪神的话,除了钱,估计还要搭上命。”师弟接茬道,“张泽君这大势,想要靠邪神维持住,现在是给钱,以后指不定就要活人祭!”   他们这一来一回的,熊乐晨和薛锐就没接下茬。车外远远地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应该是郊区农户在放鞭炮,熊乐晨就朝着那个方向张望。可惜有别的房子和树林挡着,看不到在放的人。   薛锐注意到他的动静,问道:“在看什么?”   “听鞭炮。”熊乐晨道,“这个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视频以外的鞭炮声,城里都禁放。今天……是在‘迎财神’吧?”   “‘迎财神’?哦,对,还有这个民俗。云隐门不过这个,我都快忘了。”孟巍道,“熊老师想看?我问看谁家里的仪式还没做完的,让熊老师去参观参观?”   “不用了。”熊乐晨道,“视频看看就行。”   孟巍本来想问他自己要不要搞个小仪式,回头扫到薛锐,又觉得这位高人未必把这个神那个神的看在眼里,于是自觉闭嘴了。   黑色轿车就这样一路把两人送回了家。   ***   进了家门,薛锐终于能和熊乐晨随意聊起他在节目现场时的表现了。   他问得也直接,刚关上家门,就开口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拍节目的那个环境?”   “嗯?”熊乐晨在前边刚换好鞋,闻言回头看他,“没不喜欢,也没喜欢,没什么感觉。”   “可你当时表现得不太喜欢。”薛锐也跟着换了鞋。说也好笑,明明这俩能轻易一尘不染,可熊乐晨想学着本地人的习惯进门换拖鞋,薛锐也就跟着换。他们现在穿的还是冬天的毛绒棉拖,是杜芳芳送的过年礼物。她主要是看到了一双棕熊头毛毛拖,觉得实在太合适熊乐晨,所以忍不住买下来送了。至于薛锐,那是因为他和熊乐晨住在同一屋檐下,杜芳芳觉得不好只送一个不送另一个,所以顺带了一双灰毛的。单看拖鞋,灰毛确实比棕熊头稳重多了。但灰毛拖鞋配上高冷的薛锐……只能说幸亏熊乐晨还不会嘲笑人。   熊乐晨望着薛锐:“我表现得不喜欢吗?”   “嗯,你说不自由,而且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人。”薛锐道,“不喜欢那种不能随便行动的地方,是吗?”   “哦,我想起来了,你和我说‘不喜欢就走’,是因为你觉得我不喜欢了?”熊乐晨道,“但我以为是你不喜欢。”   “嗯?”薛锐一怔,“怎么这么说?”   “因为你当时的表情……也不完全是表情,反正我感觉你似乎有些情绪不佳。”熊乐晨回道,“当时来来往往不少人会看你几眼,还有不远处的人讨论你——他们应该是以为你听不到吧。你要和我一起在那看现场,就脱离不了那个被议论纷纷的环境,我以为你因为这个不高兴了。”   “……”薛锐本来想反驳,可仔细回想了一番,又觉得熊乐晨好像说对了。   其实薛锐能忍受被讨论的环境,不至于一被普通人提起就杀无赦。但那些人自以为的私下讨论,对薛锐来说就像一堆苍蝇在耳边嗡嗡嗡的,内容还是在恣意评价他的外貌和行为,多少会惹他不悦。要不是为了陪熊乐晨,薛锐自己是不会停留在那种环境里的,至少会加个降低存在感的咒术在自己身上。只是今天去节目现场就是要和普通人交流,所以就连这个咒术都没加上。   其实不加也没什么,在嘈杂环境里待一待罢了。薛锐什么苦头没吃过,不至于忍受不了这点小事。可现在熊乐晨居然说他主动提出离开,是因为看出的薛锐的不喜欢,这就让薛锐意外了。   “你可真是……”薛锐上前贴近他,捏了捏他的下巴,“观察我观察得这么细,还不想让别人注意我、讨论我,这还不是喜欢我?”   这话有点偷换概念,但熊乐晨回得自然:“我是喜欢你啊。”   “我要的喜欢,可不是这样的‘喜欢’。”薛锐定住他的下巴,垂头碰了一下他的唇。   “是要这样忍不住亲一下的喜欢。” 第110章 ——再见套餐   初六,深夜。   熊乐晨在几乎空无一人的河堤公园狂奔,神情慌张,不时回头望一眼。湖边公园的主照明已经关闭,他奔跑的河边步道一段稍亮一段昏暗,别处的绿化带、小路更是黑得一般人的肉眼根本看不清。   “它……它还在追我!”   熊乐晨还戴着蓝牙耳机,边跑边喘着气道:“它跟着我,我要跑不动了!你什么时候来……救命!”   “我快到了。”薛锐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透过信号的传播,似乎还有些失真,“你要是跑不动了,就先找地方藏起来。”   “藏起来?我不知道要藏哪里……”   “找个树丛躺进去,缩着别动。我快到了。”   随着电话那头薛锐的指导,河堤公园里的狂乱脚步声很快消失。冬夜的冷风吹过绿化带,只剩下沙沙的树叶摩挲萧瑟之声。   大片大片的黑暗之中,熊乐晨坐在地上双臂抱膝,将自己蜷缩于绿化带的矮木丛后面。他压抑着呼吸,每一下吸气都轻轻地。而在他的耳机里,薛锐的声音还在传来:“别怕,听我的引导。你会变得无比安全,得到安宁,只要你相信我……”   “你藏在这里啊。”   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忽然从熊乐晨头上响起:“你在干什么?”   这能让任何人吓到半死的情况,只是让熊乐晨唰地抬起了头。   虽然在黑暗之中,但熊乐晨知道,这个男人其实是个中年人,穿着保安的衣服。乍一看多的话,像是公园巡夜的保安。   虽然在黑暗之中,但这个男人其实没打手电、也没开手机的光。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河边步道,走上草坪,并准确地找到了熊乐晨的藏身之处。   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熊乐晨抬头,和这个男人对视。   男人重复了一遍之前那句话,语气也和之前一模一样:“你在干什么?”   熊乐晨张了张嘴。   然后用一样的声线,一样的语气,说了句一样的话:“你在干什么?”   ***   几分钟后,熊乐晨和薛锐在河边昏暗的路灯下碰面了。   薛锐一眼就知道熊乐晨没事,但他还是摸了摸熊乐晨的脸,并且问:“没事吧?”   “没事。”熊乐晨道,“我碰到了一个假装成保安的伪人。”   “还有伪人?”薛锐道,“我们不是来追踪入侵者的么?”   是的,追踪入侵者。   其实是“特美办”在家值守的成员接到电话,说是这个河堤公园里发生了怪事。连续几个晚上,有人在这个河堤打电话的时候,听到电话对面的亲友说了一些怪话,甚至一度起争执、诱导接电话的人自杀。被电话诱导的人事后觉得奇怪,但当时莫名其妙就进到那个语言环境里了。有人差点当场跳河,要不是路人发现异状冲上去把人拉下来,很可能就要赔上一条人命了。   但这些受害者事后去跟亲友求证的时候,亲友却说他们根本没说这些话。要么是当时早就挂电话了,根本没和受害者聊那么久;要么是完全就没打过那个电话,只不过在稍早时候和受害者另外通过一次简单电话罢了。   也就是说,有东西在装成受害者的亲友,试图加害人类。   这些报警内容,从警局转到了“特美办”。但“特美办”现在所有人都在休假,只有人电话值班,只能问一问谁能尽快去现场。这个调查任务问到熊乐晨这里的时候,熊乐晨答应了。   他之前就对入侵者有点兴趣,只是没碰到过。这次“特美办”推测很可能是入侵者重新出没,熊乐晨自然就和薛锐一起来了。   连日发生怪事的河堤公园,在晚上变得人迹罕至。初六的夜晚寒风凛冽,只有熊乐晨和薛锐相互打着电话,拉开距离行动着。因为薛锐的要求,熊乐晨还分了一小部分附在他的耳后,作为随时传达安危的桥梁。   然后电话打着打着,“对面的人”真的变了。   这种变化其实还是很自然的。至少对于一般人类来说,电话那边的还是那个声音,一开始的话题也没什么奇怪的。可对熊乐晨和薛锐来说,他们一下就感应到了异常的能量波动,也就进而明白了“对面”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位。   再然后,伪人装成的保安就出现在了熊乐晨不远处。   伪人和入侵者经常是“买一赠一”的套餐,组合拳一块出现,并不奇怪。   熊乐晨当时正在假装一般人类和入侵者对话,见状索性将计就计,把自己的情况表演得更危险、更慌忙一些。他想知道,面对这样慌乱的人,入侵者进一步行动会变成什么样。   可惜,有可见实体的伪人显然行动得更直接。   “伪人在吓唬我,应该是想让我害怕,然后趁我胆怯的时候袭击我。这都是它的惯用步骤。”熊乐晨徐徐道,“不过我和伪人面对面的时候,没表现出害怕,它也就没急着攻击我。我趁它还愿意交流的时候问了它几句,主要想问问它是否了解入侵者。但它的回答都是来去那几句,没什么逻辑。   “伪人这种会拟人的实体,好像逻辑思维的水平有限,和我还是有差别。”   “那当然是天差地别,它有什么资格和你比?”薛锐道,“你最后怎么处理它的?”   “吞了。”熊乐晨淡然地抛下结论,甚至还点评口感,“没太多能量,可能也就比一个人类多一点。我还以为伪人能有点能量的,实际上也就那样罢了。”   薛锐听出他的嫌弃,有些好笑:“你不想吃的话,等我来处理不就行了。”   “它当时已经开始攻击我了,直接吞了一了百了。”熊乐晨淡然回道,“而且我想专心处理电话里的入侵者,伪人一直在那叭叭叭地干扰我,还是吞了比较快。”   “嗯?”薛锐听了这个形容,问道,“我只听到你附在我身上的部分说你也遇到了入侵者,后面你就没说了。你已经处理掉你这边的入侵者了?”   “……没。”熊乐晨慢吞吞道,“试过了。我只能感应到手机上有异常能量波动,没办法抽出来,或者单独只吞噬能量。最后我只能把手机直接吞掉了,但我没感觉到那股能量也被我吃掉了。”   “……你把手机消化掉了?”薛锐听到这里,不由得好笑,“怪不得我后来给你打电话,说你不在服务区。”   熊乐晨“嗯”了一声。   薛锐说的这些,之前就和附在他身上的部分黑雾说了,主要还是为了确认熊乐晨的安全。不过薛锐还是更喜欢和人类形态的熊乐晨面对面说话,所以更多的内容,还是等到两人碰头的现在才继续沟通。   薛锐又问:“入侵者在电话里是什么样的?”   “它假装你的声音。”熊乐晨回道,“然后安慰我别怕,说马上就来救我,让我躲起来。”   “它就这么假装我的?”薛锐嗤笑一声,“如果你有危险,这个距离我会立马到你身边,不会还浪费时间让你躲起来。”   “我知道。这应该是入侵者的自杀诱导,我那时正在被伪人追赶,躲起来就等于是自杀。”熊乐晨道,“而且它伪装你的声音,语气很奇怪。就算没有能量波动,我也能认出那不是你。”   “我也可以。”薛锐一笑,“它在电话里伪装你,不断求救,让我去往河边,甚至要我去水里救你。那种语调,令人发笑。”   熊乐晨问:“你处理它了吗?”   “没。我也抓不住附在手机上的能量。”薛锐回道,“而且,我也考虑过把手机直接损毁了,可惜在我这么做之前,它已经消失……我们是不是很有默契?”   熊乐晨点点头,又道:“可能是我那边接连吞了伪人和手机,所以你这边的入侵者也跑了?我不该这么冲动行事……”   “没事,你没做错什么,这也是一种尝试。”薛锐回道,“别人想瞬间处理掉整个设备,还不可能这么简单快捷。至少你证明了即便消灭整个电子设备,附在里面的入侵者也不会跟着消失。”   熊乐晨推测道:“这个入侵者,或许是跟着所谓的……网络、或者电磁波来的。光是处理设备,并不能捕获它。我对它,应该是没有处理的手段了。”   “世界种种,我们没法处理所有的敌人,这很正常。”薛锐摸了一下他的耳后,之前熊乐晨就是附着在薛锐的这个地方的,“我们探究到了自己的能力水平,这就够了,不必对这些人类负责。说到底,这本来也是你感兴趣的东西,我们才来看的,不是因为什么任务安排。”   “嗯。”熊乐晨点点头,“对了,我吞手机前,还给那个伪人拍了一张照片。虽然手机没了,不过照片应该已经传到的云空间,之后可以找来一起发给‘特美办’。伪人成为某个形象的话,原来那个人很可能已经被它杀死了,这部分就交给‘特美办’去核实吧。”   薛锐听他把人类的手机、云空间之类的玩得这么溜,心里觉得他的玩性还挺大,但也挺可爱的。他刚要点头说“好”,熊乐晨就忽然扭头朝一边望去。   薛锐察觉动静,问道:“怎么?”   “有人要动田培舟。”熊乐晨感应到了远方的自己的一部分,传回的信息。   “有异常能量要附着到他身上,被我吞了……好像是邪神。” 第111章 ——影子保镖   几小时前,节目组安排的酒店。   “张泽君应该已经察觉我的疏离了。”回到自己房间的田培舟,朝跟进来的经纪人麦莉说道,“但他今天晚上还是一直来我旁边,应该是故意的。”   “看到了,又给你递烧烤又给你开啤酒的。还给闪电喂了白天亲手做的宠物饼干,是吧?”麦莉也烦得直捏鼻梁,“可能是他的团队出的主意。毕竟在镜头下面,你也不好太直白地拒绝他。我之前去和乐莎的团队暗示可以多互动,乐莎虽然愿意,物理上却有点争不过。乐莎的资历不如他,也有点怕他,他一挤,乐莎只能后退。”   田培舟脱了外套:“这么闹下去,别给我闹出三角关系的绯闻来。我可不想炒这个。”   “真到那地步了,你只能端端水了,让他们相互挤去。”麦莉回道,“不过乐莎这样,估计不敢和田泽君顶起来,她的人设也不是那种小恶魔路线的……”   她越说越像是在自言自语,在场的其他人也没等着她说完。田培舟在卸妆,助理忙前忙后地帮他一起,还有助理在收拾衣服。又过一会儿,田培舟这里基本收拾清楚了,麦莉只能留下一个“暂时不主动接近,对方主动的话也别太拒绝”的结论,带着助理们先离开了田培舟的房间。   也不知道这个结论说和不说有什么区别。   田培舟今晚喝了点酒,虽然不多,但还是想早点休息,何况时间确实也不早了。他在浴室镜子前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有点发红;又转过身努力看了看自己的后颈,视线范围内也什么都没有。   摸上去的手感更是纯纯皮肤,只不过喝酒后有点升温的暖意罢了。   这两天,田培舟总会无意识地照一照、摸一摸这个地方。但他从未发现任何异常,好像昨天那个青年碰的那一下,就是单纯地碰了一下罢了。   ——但……那个人,应该不至于只是想碰我一下吧?   田培舟想起那个淡然如水的青年,碰面的全程似乎都没见过他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就算说起田培舟的“二创视频”,熊乐晨的语气也是很平铺直叙的,一点开玩笑或者戏谑的语气都没。这样的人,就算看过田培舟的视频,田培舟也不太敢认他是自己粉丝。   ——可他碰了一下,就真的已经解决事情了吗?   田培舟泡在浴缸里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摸摸后颈,思考着昨天见到的熊乐晨和薛锐,思考着张泽君的表现。他不知道是自己先入为主了,还是张泽君真的有问题。总之,今天录节目时张泽君的一些行为,总让他觉得有些不适应……   咚咚。   田培舟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他有些疑惑,一般这时候来找自己的,只会是自己的工作人员。但之前都已经布置完所有的工作了,即便有什么事,也应该先打电话才对,怎么会直接来敲门?   话虽如此,田培舟也担心是出了什么急事,于是当即出了浴缸,随便套了条裤子、穿上浴袍就出了浴室。出到房间里,敲门声已经没了,田培舟便先去拿了正在充电的手机。新信息是有的,但也没什么马上要来找他的急事。   田培舟在自己的工作群组里问:【刚才谁敲了我的房间门?】   群里纷纷表示没敲。   田培舟一头雾水,感觉自己可能是听错了,或许是隔壁的房门被敲了吧。   不过已经出来了,田培舟也没心思继续泡澡,于是就再次回到浴室简单收了个尾。刚弄完,还没出浴室,田培舟又听到外面“哗啦”一声。等他出到房间,发现原来放在桌上的不少东西都掉了下来。   ——我的助理,原来放东西的时候迷糊了吗?   田培舟已经想不起桌上原本是怎么叠堆东西的了,只能当是没放好。他把东西捡起来,在桌上码好,然后再做了些这样那样的日常小事,这就上了床准备睡觉。   当然,睡前照例玩了会儿手机——用小号在网上冲浪。   也就是这时候,田培舟在自己的话题广场里看到了熊乐晨他们的照片。   准确来说,是以薛锐为主角的照片。看了这些,田培舟才知道薛锐其实也“小有名气”,而且已经被许多网友默认为“怪谈猎人”。而他和熊乐晨一起从节目拍摄现场出来,一下就给节目增加了不少“诡异”方向的话题。还有人一直在广场上打听,昨天拍摄现场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会把这两人叫到现场去。   田培舟翻了翻,暂时还没看到爆料说是去找自己的。   “要是被人曝出来,那就有得烦了……”田培舟嘀咕着,临睡前给麦莉发信息说,以后要把熊乐晨他们当做朋友,以免引发麻烦。然后他也没等麦莉的回信,就关灯先睡了。   或许因为酒精摄入,以往总是有些失眠的田培舟,闭上眼才觉得脑袋有些昏沉,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   田培舟被冷醒了。   他在黑暗中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已经蜷缩成一团,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这很不对劲,因为这酒店是有暖气的,田培舟睡前盖被子没多久就差点要被热得出汗,怎么大半夜忽然变这么冷?   田培舟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房间的暖气坏了。   他想要伸手去拿手机,可不知怎么的,无论如何也动弹不了了。几乎是瞬间,田培舟就想到了一个词——鬼压床。   可他现在侧睡着,这样也会“鬼压床”?田培舟也没感觉任何地方沉重,只是如论如何也动弹不了,好像是脑子发出指令后,无法传达到身体的其他地方了。   然而他还能感觉到冷。冷得他无法控制地颤抖,呼气也不自觉地压抑起来——呼吸太深会令田培舟觉得五脏六腑都灌进去一股冷风——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变重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现在左侧卧着,压迫了心脏,所以觉得心跳的感觉特别明显。   ——越来越冷了……   田培舟感到自己的四肢都冷得失去了直觉,他的脑袋也愈发昏沉。他难以控制地开始冒出一个念头:我该不会被直接被冻死吧……   咚咚咚!   敲门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说也奇怪,半夜响起敲门声,怎么说都该是很奇怪、很吓人的。可这声音响起的一刻,田培舟忽然就觉得自己能动了。虽然还不是完全自如地行动,但至少手能动弹了,只是需要很用心地去控制,挪动起来还有些困难而已。田培舟心里暗暗松口气,那诡谲的敲门声在他心里,也难免变成了救命一般的存在。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声音:“田老师,你醒了吗?好像酒店出了点问题,我能进去看看吗?”   田培舟想不起这是谁。   但他总觉得这个声音是熟悉的,叫他莫名觉得有些安心。他有些艰难地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脑袋比睡前那会儿还要昏沉。田培舟有点担心这是被冷到重感冒的前兆,要是这样的话,后续的工作就麻烦了……   咚咚咚!   “田老师?”   那声音又催了一句,田培舟这才回过神。他张了张嘴,正要回答,刚发出个“w……”,嘴巴就忽地被捂上了!   而且还是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的那种捂住!   田培舟:!!!   他整个人都懵了,心脏也吓得几乎骤停。就在此时,他耳边响起了另一道淡然的男声:“别回应。”   和对门外那道声音的模糊印象不同,田培舟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熊乐晨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在我床上?!   但不可否认的是,熊乐晨的声音响起之后,田培舟身上的负面状态就如潮水般退去。那种冷得刺骨的感觉很快消退,他的身体正在逐渐变暖;他的行动力也在恢复,能自主操控身体的实感令人安心。最重要的是,连脑袋里那种昏沉,也在一步步变轻。   直到此刻,田培舟才觉得自己真正清醒过来了。   ——熊乐晨带来的清醒才是真的清醒。   ——刚才,门外那个东西是想骗我回应他……?!   田培舟想问熊乐晨怎么在这里,想问接下来怎么办,可他不敢说话。他只能动了动脑袋,想看向身后的熊乐晨。明明已经在黑暗中,熊乐晨却进一步捂住他的眼睛,低声道:“不要看,不要说。心里倒数十秒,门外那个东西就消失了。”   田培舟点点头,随后当真在心里默数起来。   十,九,八,七……   黑雾膨胀着、延伸着,悄无声息地充满了整个房间。黑雾还延伸到了房间门口,顺着门缝一点点蔓延了出去。   六,五,四,三……   黑雾一口吞掉了门外整虎视眈眈等着的东西。   二,一……   黑雾快速地全部收了回来。   零。   “好了。”熊乐晨松开了捂在田培舟眼睛和嘴上的手,声音依旧淡定如常,“解决了。”   田培舟终于能开口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外面那个……”   “这只是我的影子,不是真人,但我已经知道有东西袭击你了。”熊乐晨回道,“外面那个东西,可能是张泽君那边来的。不必管,会有人处理的。”   田培舟面对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床上的男人……的影子,莫名安心,问道:“那我要做什么?”   “睡吧。”熊乐晨道,“就当是一场梦。醒来之后……”   田培舟以为他要说“还是很感动”,结果说的不是梗,而是:“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田培舟因为自己的猜测而在黑暗中无声一笑,随后才道,“好。那你会去哪?”   “我会消失。”熊乐晨道,“三、二、一——晚安。”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整个人也消失了。   田培舟只觉得自己背后一空,往后摸了摸,果真什么都没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处,看了一眼床头手机的方向,心中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晚安。” 第112章 ——初六送穷神   田培舟确实不需要说任何事,因为熊乐晨这边直接和孟巍说了。   孟巍大晚上接到薛锐的电话,刚听了第一句“田培舟被邪神袭击了”,直接整个人完全清醒。   等他下意识坐起来,听到的就是熊乐晨的描述:“田培舟房间里之前发生了一些异常能量波动,但没直接袭击他,只是敲门、弄掉东西,更像是在吓他一下或者吸引注意力。半夜的时候,又有异常能量出现在他房间里。不过也没直接袭击他,而是再次敲了几次门,一直骚扰他。把他弄醒了之后,门外忽然就出现了一个非常明确的能量聚集点,和邪神的能量感觉很类似。处理掉那团邪神能量之后,田培舟的周围环境已经恢复正常。”   熊乐晨的描述总是这样,简单却很清楚。但也有个问题,他不太了解各种术法逻辑,所以一般只会客观描述实际发生的情况。听完下来就会觉得,他讲的情况怎么东一点西一点的,相互之间的联系不太明确。   因此,听完电话的孟巍只能问:“呃,薛先生有什么看法么?”   “不必问我。你们自行处理。”薛锐冷淡回应,“熊乐晨的标记已经替你们处理了一次邪神的攻击,但这不是义务,你不要以为每次都能保他从邪神的手中逢凶化吉。”   “……我明白。是我们倏忽了,得给田培舟一些护身的东西才行。”孟巍皱了皱眉,“十有八九是那个张泽君搞的鬼,还以为他不会那么快对身边的人下手……我还是马上电话去细问一下田培舟吧。”   他这么说,熊乐晨就想起自己已经让田培舟睡觉,这下又要被吵醒了。不过一个人类能不能睡觉,和熊乐晨又有什么关系?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很快挂了电话。   此刻,熊乐晨和薛锐甚至还在河边。   路灯昏暗,夜风呜呜地吹。一般人类早就被这种冷风吹得脑壳发疼了,但他俩都一脸淡定地站在原地,远望夜空。   几息之间,一团黑雾从天边飞越而来。它落到了两人跟前,薛锐一伸手,它就覆上去,随后离开——一个看起来十分古怪的小娃娃留在了薛锐手里。   “乖了。”薛锐另一手捏了一下熊乐晨的脸,“这次没把邪物直接吃了。”   “答应过你不吃的。”熊乐晨边说边又把自己的一部分送回田培舟那边,“这东西没威胁到你,我就不会吃。”   “嗯,这种东西脏,少吃为妙。”薛锐没光手拿着那个看起来极其邪门的娃娃,而是将其飘浮在手掌上方。倒不是怕这个东西会害到自己,薛锐只是单纯觉得这玩意儿脏——物理意义上的脏。   娃娃只有巴掌大小,简单的脑袋、躯干和四肢,五官是画上去的。娃娃内里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外面用绳子细密又整齐地绕了一圈又一圈,严严实实的绳子组成了这个娃娃的“皮肤”。也因为这种凹凸不平,娃娃脸上的五官也画得歪歪扭扭的。   “有血腥味。” 熊乐晨也仔细观察着那娃娃,“这个娃娃是在血里面泡过吗?”   “有可能,也可能是这些绳子的味道。泡过血水后才拿来缠娃娃,应该是制造邪门道具的手法。”薛锐回道,“虽然咒术千奇百怪,我也不能了解所有。但用血的,多半就是邪术了。”   熊乐晨问:“这是张泽君放出来的吗?他开始用活人祭了?”   “不一定。你当时感应到这个东西从哪出来的吗?”   “没。”熊乐晨回想了一会儿,“之前在那个房间出现的异常能量波动,都比较朦胧,源头不清晰。我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所以前面都没动。而这个娃娃,是很突兀地出现在门口的……唔,与其说它是从某处来的,不如说是忽然凝聚起来的。当时在田培舟房里就有许多异常能量在盘旋,比之前可浓烈很多,会不会是这些凝聚起来的?”   薛锐道:“有可能。”   “那为什么还要再去外面凝聚?”熊乐晨疑惑道,“直接在里面袭击他不就行了?”   “你说那时候也出现了敲门,田培舟也因此起来了,准备对敲门有所反应。或许,这就是目的。”薛锐道,“我知道一些邪术,要被施法者进行回应,才能达成目的。不过为什么要去门外,我也不太确定,类似的咒术太多了。如果你想知道,之后可以问看孟巍他们还查出了什么。”   “唔……好。”熊乐晨没太纠结,继续看着那个娃娃,“那这个东西,你准备怎么处理?”   “这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收藏的价值,我来破坏也很简单。”薛锐回道,“你觉得呢?我来破坏掉,还是给孟巍他们?”   “给孟巍吧,本来就是他们在查。”熊乐晨顿了一下,忽然道,“今晚就给的话,像不像人类的送穷神习俗?”   薛锐知道他最近看了不少人类过年的习俗,闻言一笑:“你说像,那就像吧。等下我就让孟巍来拿。”   “但看时间,已经过了初六了。”   “初六就开始连夜抓的,算初六。”   “好。”熊乐晨也不计较薛锐这种诡辩到底算不算数,只问,“对了,孟巍他们要是控制不住这个东西,会被反噬吗?”   “有可能。这个世界的修行者们水平,无论正邪,于你我而言都差不多——都一样弱。说不定这个小小的邪物,也能影响到孟巍他们。”薛锐道,“怎么,你想保护他们?”   熊乐晨想了想。   “目前没这个想法。”他回道,“不过,要是孟巍他们被这个娃娃伤害到了,我倒挺想看看会是什么样的。”   这话的语气很淡定,但说出来的内容透出一种残忍。   这种“天真的残酷”,对薛锐来说已经习惯了,也不会有什么苛责的心思。他只是道:“既然如此,那就给孟巍吧,让他记得告诉我们后续就行。而且要是闹到他们门派都收拾不了,肯定还会来找我们帮忙,到时候你想看热闹也光明正大。”   熊乐晨“嗯”了一声。   薛锐收起了娃娃,又道:“说起来,你想看孟巍他们被邪物袭击的下场,却又从邪物手里保护了田培舟?不想看那个明星被邪物伤害,嗯?”   “他毕竟还是我们的雇主,我们的海岛之行还没启程。”熊乐晨道,“而且普通人被邪神影响的下场,跨年那天的人群、被反噬的信徒和张泽君,我都看过了。”   “听起来他还得多付你一笔保护费才对。明明你只是为了遮住他后颈的实物标记,才附了一部分在他身上的,现在反而还帮他挡住邪神的袭击了。”薛锐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他又被不知名的东西标记,又被邪神惦记,看来是挺招东西的。这样没有防御手段和自知的普通人类,在一些东西眼中如果是‘美味佳肴’……之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锐评其实同样残忍,但熊乐晨并不在意。他只是道:“‘美味佳肴’吗?还好吧。”   “对现在的你来说,当然是可有可无了。”薛锐好笑,“你以前可是不管大小强弱的怪物,什么都吃的。如今厉害了,就变挑食了是吧?”   “我知道挑食不好。”熊乐晨道,“但没什么能量的东西,对我来说吞噬掉确实没什么意义……”   “我没说挑食不好。你挑食,挺好的。”薛锐说着,掌心一翻,手上就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玉佩,“既然你今天忍住了没吃邪物,那吃个零食吧。这个,觉得好吃吗?”   “应该好吃的。”熊乐晨拿走了玉佩,但玉佩明显比现在人形的嘴大了。他迟疑了两秒,薛锐就看出他的顾忌了,说道:“没事,裂开就裂开吧。这玉比嘴大,破坏的话能量会溢出,不要求你像人类那样一口一口啃完。”   熊乐晨这才举起玉佩就往嘴里塞。塞下去的时刻,嘴巴裂开了一瞬,但眨眼间又恢复正常。玉佩也同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跟表演吞剑魔术似的。   吃完后,熊乐晨自觉表示:“好吃!能量充沛,吃下去很舒服。”   “舒服就好,都是给你准备的。”薛锐一笑,上前搂住他的后腰,“那回家了?”   熊乐晨点头:“嗯。”   薛锐道:“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你是不是也不该单纯把我当做载具了?”   熊乐晨略一琢磨,把自己的手也环到了薛锐的脖子上,还来了一句:“那,谢谢男朋友?”   “……”薛锐就是在逗着玩儿的,可没预想到能得到这么一句。他不由得把熊乐晨往上抱了一点,又在他唇上碰了一下,语气听着冷淡又有些隐忍:“你可别自学得太厉害了……”   说着话,薛锐已带着人飞速升入空中,话尾也消失在冬夜的寒风中。   ***   这个晚上,孟巍连夜赶去带走了邪物娃娃。   熊乐晨连夜用平板下载了云上的伪人照片,发给“特美办”,示意他们这个相貌的保安应该已经被伪人杀死。   田培舟也在接到孟巍的电话后,再也睡不着,索性起来连夜亲自查海岛的行程。   还有人虽在睡梦之中,却因为献祭失败,反噬的阴霾正笼罩而来。 第113章 ——上班和上不了   初七这天,节目组听到了一个坏消息,田培舟却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张泽君生病来不了了?”   正在逗狗玩儿的田培舟闻言,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不意外的感觉,但他还是问:“具体什么情况,知道吗?”   “不太清楚。就听节目组说他今早忽然就病得起床都难,天刚亮就送医院去了。”房车里就两个人,麦莉也不用压着声音,“反正今天是这期的最后一天了,估计缺了也就缺了吧。下期的话,就看他录节目之前好了没呗。”   田培舟道:“如果没好,换人?”   “这我哪知道,可能换人,也可能飞行嘉宾顶替吧。”麦莉顿了一下,疑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你知道他怎么了?”   “……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田培舟微微一笑,“对了,让你安排老师们的事,好了吗?”   麦莉道:“还在和他们的管家对接。”   田培舟:“还有呢。”   “熊老师的联系方式,是吧?行行行,我发给你。”麦莉简直无语,“你不是有孟老师的联系方式了吗?怎么还专门要熊老师的。换我,我宁愿要薛老师的……”   “看上别人的脸了?我劝你省省力气,薛老师不是会为了利益听从一个经纪公司的人。他要搞你,易如反掌。”田培舟拿起手机,点开麦莉发来的信息,就开始加熊乐晨的好友,“你没加熊老师吧。”   “没加,我闲着没事骚扰人家干什么。你也少折腾这些有的没的。”麦莉挑眉,“反正张泽君不能来拍节目了,对你来说也是好事,省得总要对他提心吊胆的。你就安心拍你的,他那边有动静我会说,你别再自己瞎捉摸了。”   田培舟应了,这场简短的对话很快结束。   这天上午,熊乐晨通过了田培舟的好友申请。   中午,拍节目休息的间隙,田培舟终于有空给熊乐晨发信息:【熊老师中午好,不好意思,现在才有空看手机。加您主要是想确认一下,昨晚上是您在保护我吗?】   【后来孟老师打电话问了我关于昨晚上的事,还说是您让他来查的。我和他说了昨晚的经历,不算违背您不让告诉别人的告诫吧?】   熊乐晨回复:【是我的影子。是我们告诉孟巍的。】   熊乐晨还补了一句:【你身上的标记这两天就会消失,我的影子也会随之消失,你要找别人去保护你了。】   田培舟问:【您那里能请护身符之类的吗?】   熊乐晨:【不能。】   田培舟或许是被这种干脆的拒绝噎到了,又或许是回去拍节目了,总之他没继续发出信息。   熊乐晨也关掉了和他聊天的界面。   然后转而打开了“特美办”的群组。   群组已经刷了一页多的信息,熊乐晨快速阅览了一遍,确认了自己刚才错过的,接着回复:【我提交的那张伪人照片,找到对应保安的遗体了?】   张弛:【找到了,就在保安室后面的小树林。那个地方是个死角,一般人不会去看,冬天遗体也不容易臭,所以要不是特意去找,根本找不到。】   杜芳芳:【天哪,要不是小熊和薛锐先碰到了这个伪人,那这个伪人保安岂不是杀同事、杀游客,都一杀一个准?】   张弛:【薛锐杀掉伪人后,真的已经把所有部分都处理了吗?可别遗漏了什么手指残渣,在公共景区发现这些可是很吓人的。】   熊乐晨:【完全处理了,渣都不剩了,不会发现残余的。】   杜芳芳:【想想小熊面无表情地说这种话,有点可怕哦!】   熊乐晨又问:【动物园的事,有结论了吗?】   年前,熊乐晨、薛锐和孟巍联名的动物园调查结论提交上去后,动物园似乎没多大变化。唯一明显的变化,就是动物园变为下午五点准时关门,所有游客必须在天还亮的时候就全部离开。动物园声称,这是因为动物们在节日期间的接待能力到了顶峰,所以晚上需要更多的休息时间。不过动物园失踪案已经在市民间流传甚广,所以众人坚信,这是为了降低失踪案继续发生的风险。   而不幸中的万幸,动物园里确实不再有人报失踪了。   “特美办”众人分析过,这很可能是提前关门的策略奏效了。毕竟过年期间,动物园白天的游客总是很多,那个覆盖动物园的东西被分散能量,就不能专注某点地引诱某人去追寻。而到了晚上,动物园里只剩下照顾动物的工作人员。在三令五申地强调和培训后,工作人员们良好遵守着必须两人一起行动、晚上不追逐他人和奇怪的东西、不回应去世之人的规则。   不过,这个策略也可能是最近碰巧奏效罢了。万一到了过节之后的淡季,白天的游客少了,那东西白天就开始“狩猎”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搬迁动物园,但这么大的动物园,涉及到这么多动物和员工,又岂是说搬迁就搬迁的?   关于这个隐患的讨论,因为最大节日的到来而暂时搁置。现在开始复工,熊乐晨就再次提到了这个问题。   他想知道,这个世界、这个国度、这个市的人类,会怎么选择。   回复的是卢萍:【这事还没定论,恐怕也不会那么快有定论。】   别的同事回道:【就算决定搬,也不会那么快。先别说搬去哪、怎么搬这种流程上的繁琐,光是消息发布之后会引起的舆论骚动,就要考虑公布的时机了。】   还有人道:【我怀疑只要不再有人失踪,或者失踪的人不多,就不会搬。这动物园可不是什么国营单位,是赚钱的资本家,就算市里要他们搬,他们也可以一直周旋一直拖。反正找不到人,也不能确定人就死了,动物园就有什么责任。了不起动物园人道主义赔偿几万块,这对日进斗金的动物园来说都是小意思。】   杜芳芳:【唉,我们单位经手的事,最后的结果经常这样不上不下的。小熊你也别太惦记了,你们尽力了。】   熊乐晨想了想,私下敲了杜芳芳,说的却是另一件事:【你上次给我的资料,我看了,有更详细的吗?】   杜芳芳:【你居然单找我说这个啊!话说我都怀着罪恶感给你实战片了,你还想要多详细?别学坏,小熊,我怕东窗事发后你没事,我被薛锐打死啊!】   熊乐晨想了一下措辞:【我想看那种学术性的。就是进去后里面是什么样的,什么地方会受到刺激……或者你告诉我关键词,我自己去查。】   杜芳芳:【给你自己查,感觉更危险了!这样吧,我给你发一个科普博主的主页,你找一找,我记得他科普过这里面的生理解释。】   熊乐晨:【谢谢。】   杜芳芳:【不客气。你居然是想搞学术性研究,资料研究派就算了,可别变实际体验派啊哈哈哈哈哈】   杜芳芳并不知道她会一语成谶。   熊乐晨还没回她,就听到厨房里传来水声。于是他起身走到厨房门口,看到薛锐正站在流理台前。流理台上摆了好几个玻璃杯,里面似乎装了不同颜色的粉末,其中一个还正在被冲入热水,水声就是这里传来的。   熊乐晨走到这里,薛锐自然是察觉到了,但他对熊乐晨放心,所以并未回头查看。   熊乐晨定定看着他的背影两秒,接着走了进去,到薛锐背后停了下来。薛锐正要回头问他怎么了,熊乐晨忽然往前轻轻一倒,贴到了他背上。   薛锐:!!!   他做梦都没想到,熊乐晨会这样亲近自己。就算没经历过,薛锐也知道这是一种撒娇行为,是心灵亲昵的表现。他想转身看熊乐晨的表情,但又舍不得破坏现在的姿势。最后,薛锐只能努力回头,问道:“怎么?”   “没怎么。”熊乐晨稍稍抬头看他,“你在干什么?”   “在冲之前买的那堆冲泡粉末饮料。你把不同味道的都买回来了,索性一起冲了。”薛锐顿了一下,忍不住又追问一句,“贴在我背后干什么?”   熊乐晨这才道:“前两天学到的,你喜欢这样吗?”   薛锐这下哭笑不得了。   他摁停净水器,转过身来,双手搂住熊乐晨的后腰:“你怎么说得像是刚学会了一招来钓我,所以来试试效果?”   “钓你?不是的。”熊乐晨道,“我看一些作品里,一方在厨房里,另一方就会去贴在背上。不过有些人喜欢,有些人觉得碍事,你觉得呢?”   “我当然喜欢,但你还这么明目张胆地问我喜不喜欢,我直接说喜欢,又觉得怪怪的。”薛锐盯着他道,“你该不会想把学来的招都一件件试在我身上吧,到底在学习,还是在逗我玩儿呢?”   “啊……”熊乐晨道,“那我下次就只观察你,不问了?”   薛锐:“你这样问我,我也觉得奇怪。”   “好,我知道了。”熊乐晨缓缓一眨眼,又道,“明明喜欢,但说出口又觉得怪怪的,所以你果然是傲娇吗?”   “……”薛锐直接凑过去咬了他一下。   “现在我可是能直接堵你的嘴了,小熊。” 第114章 ——飞机上讲小话   又隔一天,熊乐晨和薛锐上了飞往海岛的飞机。   这会儿大量游客正从海岛出来,他俩逆流而行,流程上要比踏上回程的游客们顺畅多了,飞来的这趟飞机甚至没坐满。但就算这么的,田培舟还是给他们升了舱,结果整个头等舱里就他俩。   他们拒绝了空姐的服务,几乎头挨头地凑在一起低声说话。别人看来,很像是在说什么亲昵的、私密的小话,可实际上……他们在讨论上飞机前,孟巍给薛锐发来的信息。   “孟巍说,田培舟被敲门的那个晚上,在娃娃出现之前,他已经被迷惑了。”薛锐低声跟熊乐晨解释着,“其实他听到的不仅有敲门声,还有人在门外叫他的名字,让他开门。而且他睡觉的时候,一度又冷又无法动弹,那个声音在门外叫他的时候,他才忽然能动的。所以他还以为那是来救他的,差点就回答了,幸好没出声。”   熊乐晨问:“回答了会怎么样?”   “孟巍他们的推测是,田培舟一旦回答了,就会被邪神的力量入侵体内。但具体的表现是直接被附身,还是逐渐被蚕食迷惑,还不确定。”薛锐回道,“这是邪物引诱或者强制同别人进行约定的惯用伎俩,如果回应了、说‘可以进来’,那被进入的究竟是什么地方,那就不好说了。”   熊乐晨闻言道:“这么说,不让田培舟张嘴果然是正确的。”   “我怎么还不知道还有这个环节?”薛锐道,“是你不让田培舟回答的?”   “这是‘特美办’的行动守则,‘救援一般群众时,尽力确保群众不对实体做出任何反应。如有必要,可适当限制群众的说话和行动能力’。”熊乐晨道,“我和张哥他们去应对伪人的时候,我就是负责捂住当事人嘴巴的那个。”   “他们还挺聪明,分不清能不能回应的话,索性就都闭嘴。这个原则在动物园那里也通用,看来是他们的经验之谈。”薛锐道,“不过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不让田培舟说话的?你在他面前大变活人了?”   “准确来说,是‘大变活手’。”熊乐晨道,“当时是在黑暗里,他就算和我面对面都看不清楚。我只是在他背后凝成了两只手,捂住他的嘴和眼睛罢了,身体主躯干几乎没怎么凝出来。”   薛锐想了一下那个画面,一个大活人的背后,凭空——或者从一团黑雾里——伸出来两只手,捂住前面那人的嘴和眼睛。饶是薛锐,都觉得这个画面着实诡谲。   要是田培舟回头能看清是这状况,估计不用外面邪神来害,自己都能被吓死。   薛锐问:“那他知道是你吗?”   “我跟他说,我只是我的影子,不是我本人。”熊乐晨说了句很哲学的话,又道,“而且我带走娃娃就消失了。”   “那也够了,他又不知道救命恩人只出现了两只手。”薛锐道,“怪不得他会找你要联系方式,大明星估计真被你PUA了。”   “他加了我好友之后,也没说什么。”熊乐晨回想了一下,“可能只是想再问我要一个护身符,因为我说了我的力量马上会消失。不过他问我之后,我已经和他说了我这没有。”   薛锐想,信息上说的是要护身符,实际上未必不是找话题和你聊天。   虽然田培舟本质上只是个凡人,但在他自己的领域里,应该也是有一定地位、对自己自视较高的。这样的人,可不会见到一个所谓大师就立刻恭敬和巴结。这点从田培舟对待孟巍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他和孟巍说话的时候,更像是保持尊重的平辈远亲或者顾客。而他在百忙之中,还亲自找熊乐晨沟通、买东西,却不是由经纪人代劳,看尽世界和人类的薛锐觉得这不是普通的接近。   不过,薛锐也不会进一步提醒熊乐晨了。   即便理论上来讲,熊乐晨已经理解了“男朋友”的含义,不会知道田培舟的意向后还故意吊着他。但熊乐晨现在可是个“人类观察家”,就算能够让自己和别人的关系严格不越界,也可能会持续关注田培舟,看看这个人类是如何行动的。   薛锐不想他特别关注别的某个人,还是因为对方可能对他有意。   不过这种赤裸裸的吃醋行为,薛锐没办法做得太袒露。说他“傲娇”也好,想在熊乐晨面前维持更好的形象也罢,总之,他作为“在教对象谈恋爱”的一方,还想保持一下游刃有余的形象。   所以,不会再解释了。   于是薛锐不动声色地带开了话题,转而道:“对了,孟巍还说,张泽君那天拍节目的时候一直在接近田培舟,尤其吃饭那会儿。或许是张泽君趁着拍节目给田培舟递水或者食物,田培舟无法当着镜头的面拒绝,只得吃下了带着邪神力量的东西。加上那个娃娃被孟巍连夜处理掉后,天刚亮张泽君就病倒了,还紧急送医。这也侧面证明,那个娃娃十有八九和张泽君有关系。”   熊乐晨果真继续跟着他讨论:“他们说那个娃娃的具体功能了吗?”   “说了,那个娃娃应该是以人的精力和生命力为食的,还能够回馈力量。它要是附到田培舟身边,田培舟的生命力会快速削弱,他的身体就更容易被邪神所操控了。”薛锐道,“从张泽君疑似被反噬的状况来看,娃娃如果回馈力量,应该就是回到他身上的。”   熊乐晨继续问:“张泽君是知道田培舟的特殊之处,才会盯上他的吗?”   “或许,也很可能他根本不知道那点,只是单纯垂涎田培舟的气运罢了。”薛锐回道,“反正张泽君原本就是用歪门邪道聚集气运之徒,田培舟还在拍节目的时候忽然疏远他,他会动手也不奇怪。他大概以为,用这种手段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吧。”   “但田培舟比他红,比他地位高,他怎么会理所当然地认为田培舟毫无防备?明明孟巍说他们这行里搞这种手段的人不少。”熊乐晨疑惑道,“而且只是被处理了一个娃娃,就反噬得重病住院,这样容易被反杀的手段是应该轻易就用出来的吗?”   “说到底,他们也只是普通人,不像我们这样提防这种手段。”薛锐道,“而且一个普通人,刚开始打开新世界大门,会觉得他已经比其他人都强大很多了,也就会不把别人看在眼里。”   说到这里,薛锐的语气深沉了一些:“就像……我以前刚一脚踏入修行之途,认为自己已经和其他世间凡人划清界限,从此就会一切顺遂一样。然而,不再是凡人的我,也不过是修行者当中的无名小卒罢了。”   熊乐晨看他似乎有些情绪低落,手越过座位,按在薛锐手背上:“你现在不是无名小卒了。很多世界的人、妖、怪、魔,很多实体,都要仰望你了。”   “到了这步,反而没有那种感觉了。”薛锐捏了捏他的手指,然后握着,“你变强大的时候,比如成功吞下很多能量的时候,不会有自己‘天下无敌’的感觉吗?”   “以前,不太懂。现在的话,吞完不会觉得还想吞,也不会觉得疲惫了、吞不下了。最明显的,还是能量翻涌得想要炸开,但你要我维持这个外貌,我就努力维持住。”熊乐晨道,“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就是什么都不怕的意思吧?可不管是从前还是如今,我都不明白‘害怕’的感觉,又怎么会害怕呢?”   薛锐听了好笑:“这么说,你一直觉得自己‘天下无敌’?”   熊乐晨道:“我只是不会畏惧的……实体。”   他的本质连生物都算不上,想来想去,“实体”这个词居然最合适了。薛锐闻言,对“实体”这个词还没什么反应,只是听他说“不会畏惧”,脑子里忽然就延伸到他也不太会“爱”了。   薛锐本该会因此有些许沮丧的,但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他又忽地想起熊乐晨最近正在努力学习,又觉得自己不该有什么不满了。   他在明白自己的心情时、说出告白的话语时,就清楚知道熊乐晨的状况的。现在熊乐晨就算不懂,也愿意学着当一个合格的伴侣,薛锐觉得自己应该要满足了。   就算后续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就算比起别的伴侣,自己和熊乐晨要迈向“心心相印”的进度可能会非常缓慢,那也足够了。薛锐其实觉得自己是有点“疯魔”的,各种意义上的“疯魔”。但目前来看,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得到了一个只会听自己话、只和自己最亲近、甚至只有自己最明白其真身的伴侣,就好像这天地之间、万千世界当中,终于寻找到了一个独属于他的关系。   即便关系的另一头不是人,甚至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活物。   “你不会怕,也不是坏事。”薛锐低低一笑,再次捏了捏他的手指。   “我会怕的时候,你来保护我吧。” 第115章 ——海岛民宿   熊乐晨和薛锐下了飞机,直接就上了定好的网约车。又过两个多小时,网约车将两人送到了一个乡间民宿。   民宿周围绿化繁茂,门前花丛灿烂,建筑本身看起来也崭新漂亮。而且明明已经是游客全返程的时候,这个位于乡下林间的民宿里看起来居然还有不少客人。熊乐晨和薛锐到达的时候,几名年轻的女性游客正在花园里的遮阳伞下坐着,悠闲自得地喝着下午茶。   薛锐和熊乐晨只看了她们一眼,就进到民宿里进行了登记。   民宿老板是一个看起来很和蔼的胖胖的中年男人,他拿了薛锐和熊乐晨的证件进行登记,边操作还边乐呵呵地说道:“两位就是节目组那边推荐过来玩的吧?你们可太幸运了,我这里本来最近都没空位了。是碰巧定了最高级套房的人临时取消了预约,我就看在我和节目组的交情上,让二位插队定到那个套房了……”   是的,这个民宿,就是田培舟那个节目上次录节目时嘉宾们住的地方。虽然那期节目还没播,但路透消息里已经完全暴露了民宿的所在。这也就是为什么游客们纷纷回流的现在,这家乡间民宿还有年轻游客的原因。这些女孩其实是参演嘉宾的粉丝,为了追逐自己的偶像,许多粉丝都跑来订民宿,想要住和偶像一样的民宿、同样的房间。而好不容易定到房间的粉丝们,自然是就算请假也要逆流而来了。   而薛锐和熊乐晨的房间,是麦莉借了节目组的名义定下来的。麦莉可不敢暴露是田培舟亲自指示的,不然这事万一被民宿透露出去,那不就能白蹭田培舟的热度了吗?   当然,熊乐晨和薛锐也不打算说明这点。因此民宿老板叭叭叭地在那说的时候,除了熊乐晨偶尔“嗯”一声,两人并不搭茬。   “好了。这是我们民宿最高、视野最好、也最舒服的房间。”民宿老板终于把证件和房卡递了回来,“不过我再提醒一次,房里只有一个大床,之前应该也告知过二位的,没问题吧?”   熊乐晨回道:“没问题。”   “嗯。实在不行房间里的沙发也能凑活凑活,我这里还有干净的床具,有需要的话就再给你们一套。”民宿老板解释着,“对了,虽然我们的房间都是严格按照标准建造的,有安全保障。但为了安全,还请两位不要在房间里用力蹦跶,正常使用就好。”   “好的,谢谢。”熊乐晨拿回证件和房卡,一起装到了口袋里。民宿老板再走出了柜台,带着两人一起去他们的房间。   一行三人走出了民宿的接待小屋,沿着小路,一路进了树林。   这是这家民宿最与众不同的地方——住宿房间都是错落单独建在周围的。有的房间面对花园,有的房间在静谧的树林间,还有个房间建在半空中,成了树屋的模样。民宿的所有之间有修理平整的小路连通,相互连接但又互不干扰。民宿的水电、公共照明、摄像头等一应俱全,住起来也不会令人过于担忧其安全性。   而熊乐晨和薛锐要住的,就是树屋。也是田培舟之前拍节目时住过的屋子。   说是树屋,实际上就是绕着大树建了一个平台,平台上又建了房子而已。房子的承重主要在支撑平台的柱子上,大树本身反而不怎么承重。不过这依然是一个建在高处的房间,视野很好,从下面就可以通过卧室的落地窗,看到一部分卧室的情况。   “两位别担心,里面有窗帘可以拉上的哈,不会一直暴露的。这里晚上的星空很漂亮,两位可以关着灯躺在床上欣赏。”民宿老板介绍道,“我们本来考虑过,要不要直接做成单面玻璃,这样即便不拉上窗帘,客人们也不用担心隐私暴露。但是单面玻璃的反射率太高了,可能会伤害鸟类,所以我们没采用那个,要辛苦客人们自己操控一下窗帘了。不过窗户都是隔音玻璃,除非是鸟站得太近、叫得太响,不然都是能安静休息的。”   他说着,指向通向平台的木质楼梯:“二位从这上去就行,你们没带箱子,那我就不帮你们搬行李了。房间床头柜上有卡片,写有wifi和我们的电话,有什么事打电话就行……”   絮絮叨叨一堆,并且目送着熊乐晨和薛锐上楼梯,进了房间后,民宿老板这才走了。   而树屋里的内部构造……基本上和一般酒店房间大差不差。   除了主房间的双人大床,床尾是对着落地窗的。   熊乐晨放下包,在床尾坐下,面前的视野非常开阔。薛锐看他这样,也不着急拉上窗帘,只是并肩坐下来,问道:“在看什么?”   “看前面。”熊乐晨又偏头看他,“这有点像以前我们在半山腰的山洞里待着。不过那时候有大暴雨,还打雷,现在这里很晴朗,也很温暖。”   南方海岛,自然是在大冬天也很温暖的。熊乐晨在飞机上就脱了那件装样子的白色羽绒服,只穿着一件OVERSIZE的长袖单衣。薛锐望着他,总有种他从圆嘟可爱忽然变得清瘦单薄的感觉。   尽管薛锐自己也知道,这只是错觉。   “……以前,也是你陪着我躲雨罢了。”薛锐挥开脑子里的错觉,回答熊乐晨的问题,“对于你来说,下不下雨其实都无所谓吧。”   “确实。”熊乐晨道,“但一般的雨,也不会沾在你身上。”   “嗯。不过雨天会导致很多野兽不出行,相对晴天来说安全一点,所以我也会趁机休息一会儿。”说起那时,薛锐也露出怀念的神色,“那时候还在山洞里生了火,趁机和你聊了聊,算是不错的放松了。”   熊乐晨道:“但我那时候还没法回答你。”   “是啊。所以与其说是说给你听的,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薛锐笑了笑,“要是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在说什么,还能回答我,我还未必说了。用这个世界的话来说,或许我当时需要的只是一个‘树洞’,而不是什么活物。”   “但你后来又想要我能回应你。”   “因为那时候你已经能基本听懂我的话了,我也信任你了。我当然是想和你交流的。”薛锐道,“人的想法是会随着时间而变化的,不必太执着于一个表象。”   “唔……”熊乐晨略一思索,随后话锋一转,“对了,我没感觉到这个屋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再放大些去周围的树林里搜一搜吗?”   薛锐被他搞得噎了一下。本来薛锐以为顺着之前的话题讲下去,要进入“谈情说爱”环节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一下又跳到了正经工作话题。   薛锐有点哭笑不得,但还是顺着熊乐晨的话回应道:“晚点吧。等下就吃晚饭了,天黑后你就把你的‘天罗地网’散出去,到处看看。我们也去散步,顺着田培舟去过的地方,都逛一逛,看看有什么异样。”   “好。”熊乐晨乖乖应了,又道,“那待会儿跟民宿的人打听打听?就问他本地有没有神秘传说之类的。他要是不说,我们之后找看其他本地人知不知道。”   “行。你还真从‘特美办’学到了不少诈消息的本事。”薛锐捏了一下他的嘴,“靠你了,大侦探。”   熊乐晨一眨眼:“好,靠我了。”   ***   两人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研究了一下田培舟给出来的行动路线图,就去民宿的主屋吃饭了。   这个民宿的晚餐都是老板和他的家人自己做的,用本地的土鸡、土猪肉和后院里自己种的菜作为材料,手艺就是家常菜的手艺。不过熊乐晨其实吃家常菜的机会反而不多,所以这餐饭还吃得挺认真。每样都慢慢吃,每样都凑近薛锐听着他的低声描述,然后一一记住。   之前在外面喝下午茶的女孩们,也一起来吃晚饭了,外加一对年轻的小情侣。所有客人一起坐在一张圆桌边上,吃饭的时候,女孩们就不时聊着天、间或瞥一眼薛锐和熊乐晨。当然,主要看的是薛锐。她们还在桌子下翻阅手机,看一眼手机又看一眼薛锐,明显在对照着什么。   果然,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对面的女孩就有一个忍不住发问道:“帅哥,那个长头发的帅哥,请问这个视频里是你吗?”   她边说边举起手机,屏幕上是一个视频的暂停一幕。熊乐晨一眼扫到视频画面和时长,立马猜到了那是哪个视频。   ——是之前杜芳芳发过的,薛锐的帅气混剪。   而薛锐本人,只是扫了一眼对面的姑娘和她的手机,冷淡说了两个字:“不是。”   对比了好几次的姑娘们:“……”   ——明明就是!“挂件”都一模一样!   不过她们也明白了,这个黑长直帅哥,对她们的搭讪毫无兴趣。在这个饭桌上,除了熊乐晨,薛锐几乎不会闲着没事去看别人。即便他在饭桌上吃得很少,可他也不会提前离开,而是耐心陪着他的同伴吃饭、低声说话。   女孩们不敢再多搭话了。   晚饭后,熊乐晨和薛锐找老板私下聊了几句。遗憾的是,老板其实不是本地人,所以对本地的传说也没什么印象。熊乐晨还问了他节目组来拍摄的时候,有无听说什么怪事。老板表示当时忙乱得很,一天天的替节目组解决这个考虑那个,着实没精力关注别的了。   熊乐晨没得到什么有效信息,谢过他之后,就和薛锐一起出去散步了。   老板特意叮嘱过,不要到没有的路灯的树林深处去。熊乐晨应了,但他和薛锐注定不会老实听话。   而就在这越走越深的二人背后,远远地,悄悄地,跟着三个年轻的女孩。 第116章 ——跟踪与诱饵   “他们真的往这个方向走了吗?”   夜晚,女孩们停在林间小路上,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这条路我们白天不是走过吗?前面十来米就是尽头了。他们在我们前面这么远,早就该调头回来和我们碰面了吧?”   另一个穿着黄色外套的女孩道:“他们会不会进到没路的森林深处了啊?虽然老板说不让去,但他们要真是那种道士、异能人士什么的,应该是没在怕的吧。”   “路透不是说他们去节目组了吗?”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道,“现在又来住田培舟住过的房间,别是节目组真发生什么了吧!”   “但出事的是君君,不是田培舟啊。路透不是说君君都住院了,这期的节目都没拍完吗?”黄外套女孩回道,“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来帮君君解决问题的哦。”   还有一个是戴了黑框眼镜的姑娘,就是她提议停下来不要跟了的。她说道:“我看别管他们了,我们回去吧。这大晚上的,咱们别在这种小树林里晃悠了,感觉不安全。”   她们所在的林间小路虽然设置了路灯,但相对于黑洞洞的树林来说,照明度只能算勉强能看路。而且这些路灯在晚上十点会关掉,要是在这之前没回去,只靠手机的照明回去挺够呛。   “是啊,走吧。这林子晚上看起来怎么这么陌生啊,和白天的完全不一样。”白色连衣裙女孩回道,“而且你们还穿外套了,我没穿,现在在树林里感觉比外面凉多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话都说到这了,一行三个姑娘就打算打道回府。她们沿着原路返回,虽然小路有些岔道,她们也未必完全记得清。但是小路之间是连通的,她们白天逛过,非常清楚。因此即便走一走之后,还没回到树林外面,她们一开始也没怎么着急。   她们只是相互问“你没看路吗”“我没注意,我在看手机”“我也光聊天没注意,没关系反正绕回去也能到”,然后就继续往前走。然而,走着走着,她们终于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回事,我们是不小心绕圈了吗?怎么还没看到民宿的主屋?”眼镜女孩用手机调出地图,万幸,手机还有三格信号,电子地图的定位也是有的。只是林间小路在地图上并没有详细的路线图,只有连成片的绿化,就连民宿都只有一个名称标记。   “总之,我们得往这个方向走。”眼镜女孩拿着手机转了半圈,指向前方,“民宿在这个方向上。”   “但是现在的路暂时是往前走的,你指的这个方向只有树林。”白裙女孩道,“还是不要穿越树林吧?虽然理论上它是被小路围起来的,应该也没多大……”   “大晚上的,咱们最好还是别离开路面乱走了。恐怖片里都是擅自行动的死得快,我们可别作死。”黄外套女孩道,“只要出现岔路的时候,选择往这个方向的岔路,总归是能回去的吧?”   “应该是吧。”眼镜女孩放下手机,“现在居然已经超过九点半了,我们吃完饭,跟着他们往里走,好像才八点多吧。这些散步道有这么长吗?我们白天来转悠的时候,感觉没这么长啊。要是不拍照的话,可能二三十分钟就能走完一圈了吧。”   “我们可能走了重复的路,这次仔细看一下,记一下?”黄外套女孩道,“可别拖到十点,等下一关灯,我们就更不好出去了。幸好我存了民宿老板的电话,实在不行,我们就打电话让老板来找我们。”   “听起来有些丢脸,明明刚才看手机上的直线距离才那么点,我们就一直打转回不去了。早知道就不要跟着那两个人走了。要是现在回去和他们迎面碰上,他们还摆出一副‘跟着别人还迷路了’的表情,我会觉得更丢脸。”眼镜女孩回道,“相比之下,我也宁愿看到老板。”   “不管会见到谁,总比现在这样就我们仨瞎走要好吧。”白裙女孩道,“咱们也稍微走快一点,我觉得更冷了。”   于是她们加快脚步,朝前走去。当她们遇到岔路,都尽量选择朝向民宿的那条,不然就保持前进。方法似乎在奏效,她们开始看到一些眼熟的岔路和景致了。即便在晚上,她们也能认出某棵在白天拍过照的大树。   又走了一会儿,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提着探照灯的中年男人——正是胖胖的和蔼的民宿老板。   “你们在这里啊,我还担心你们瞎跑进树林了呢。”中年男人也没走近女孩们,就站在那儿等着三人,“快来。”   强力的探照灯仿佛一下照到了女孩们的心上,她们暗暗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她们毫不犹豫地跟上了老板,不过老板没等她们到跟前,还差个七八米就转身往回走了。女孩们虽然觉得有些怪,不过明亮的探照灯非常显眼,她们并不需要担心走丢,于是就不远不近地跟在老板身后一起走。   老板果真对附近十分熟悉,走了一会儿,忽然往林子里一照:“往这里走,穿过去就到主屋后门了,很快的。”   他说完,也没等女孩们的回答,兀自就离开小路,踏入了树林当中。   女孩们面面相觑几秒,不知如何是好。眼看着老板要走远了,她们也不敢在原地耽误,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老板的脚步很快,丝毫没有要等待她们的意思。要不是照明灯的晃动,女孩们肯定会跟丢他。白裙女孩忍不住高声喊道:“老板,你慢点!我鞋子带着跟呢,树林里走不了太快啊!”   这么安静的树林里,应该能听得很清楚的老板却充耳不闻。不,他反而走得更快了,标志性的探照灯也变得一下有一下无的。女孩们记得想骂人,可这会儿又怕爆发矛盾的话真被丢下,只能咬咬牙更加快一些脚步。树林里不比平地,她们一脚深一脚浅的,还得小心别摔倒,心里真是骂死了带路的老板。   女孩们只能再次提醒:“老板,你慢点!我们跟不上……!”   “别跟了。”   一道男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奇怪的是,这声音听起来不大,而且冷淡平稳,但它就是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女孩们的耳里。更奇怪的是,女孩们听到这个声音后,就像是脑子忽然被敲了一下,恍然回神了。那种“一定要追上老板”的想法如潮水般消退,女孩们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等她们定睛再看时,老板的探照灯也彻底消失了。   “怎么回事……!”三个女孩紧张又害怕地挨在一起,环视四周,试图找出刚才那道声音的主人,“是谁?谁在说话?!”   黄外套女孩觉得那声音有点熟悉,又补充问道:“是那个长头发的帅哥吗?”   对方并不回应这个问题,只是冷冷回道:“往东直走,回到路上沿着走,即可回到民宿。”   “往东?”眼镜女孩掏出了手机的电子地图一看,这才发现不对劲,“我们怎么离民宿更远了?!”   “帅哥,我们刚才就迷路了,光这么说我们不敢走啊!”黄外套女孩又道,“而且这到底怎么回事,那个老板……”   那个男声却不再回复了。   女孩们在原地待了好一会儿,都没再等到下一句指示。她们努力思考那个声音是否可信,在寂静的树林里踟蹰许久后,终于犹犹豫豫地、一点一点地朝东边挪去。   树林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她们的强烈恐惧。她们不由自主地回想民宿老板的出现是怎么回事,甚至低声相互确认过其他人是否也看到了。可她们又不敢明确地大声谈论,只能用一些琐碎的语言碎片,像是“刚才……你看到了吧”之类的话来沟通。回应的时候也不敢直接说,轻轻点头、最多“嗯”一声,就算应了。   万幸的是,她们这么慢吞吞地挪,还真挪回了小路上。刚回到小路的时候,她们还不知道要往哪头走。又迟疑了好一会儿后,她们选择了方向大致朝向民宿的那边。   十几分钟后,战战兢兢的女孩们看到了民宿的建筑。她们几乎要感动哭了,立刻跑了起来,没几分钟就回到了民宿的院子。   民宿老板正在主屋前厅的躺椅上倚着,优哉游哉地听有声电子书。   他看几个姑娘哭丧着脸冲回来,还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干嘛,在树林里遇到猛兽了?”   “不是……”女孩们迟疑一下,但还是问了,“老板,你刚才去接过我们吗?”   “刚才?没啊,你们去散步,我去接你们干嘛。”老板回道,“你们都成年人了,上哪我不管。除非你们给我打电话,我才会去找的。”   “哦,哦……”女孩们心里彻底凉了。她们不敢说自己遇到了什么,只能暗暗指望把她们带出迷惘的人,能彻底解决这件事。她们急匆匆地回了房,决定就待在民宿里,再也不乱跑了。   幸亏她们都住在一起,不用落单。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在夜空之下、树林之上,与他们说话的人其实一直悬浮在半空中。   夜风吹过,薛锐的长发随风摇晃,熊乐晨的衬衣下摆也被吹得翻飞。   “……抓到了。” 第117章 ——中之人   熊乐晨和薛锐其实早就探查到那股异常能量了。   但当时那东西的力量似乎已经开始包围了跟着他们进树林的女孩们,所以二人决定暂时不行动,看看这个东西究竟是如何行动的。   在半空中看了一会儿,熊乐晨发现了第一点:“她们一直在原地打转。是传说中的‘鬼打墙’吗?”   “嗯,应该是被迷惑了。”薛锐回道,“不过迷惑她们的东西,应该不是所谓的‘鬼’。”   “就是那个让田培舟以为自己的狗会说话的东西吧,我感觉到的能量,和标记在他后颈的能量是同源的。”熊乐晨道,“不过,它当时可没让田培舟‘鬼打墙’。”   “它应该还有别的手段。”薛锐回道,“继续看吗?”   “看吧。”熊乐晨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它的力量好像也覆盖到我这里来了,只是我没有所谓的‘生物的意识’,它无法迷惑我而已。它袭击你了吗?”   薛锐没直接回答,只是反问:“你觉得呢?”   熊乐晨道:“我只知道你肯定没被迷惑,但我不知道它是否试图蚍蜉撼树。”   薛锐道:“要是我其实被迷惑了呢?”   “……啊?”熊乐晨疑惑,“你不是还清醒地在这儿吗?”   “如果呢?”薛锐道,“如果我已经被迷惑了,你怎么办?”   “我?”熊乐晨想了想,“把那东西杀了,吞掉,就行了吧。”   “……”薛锐没想到他的回答这么直接,但又很有他的风格,把薛锐原来想说的话都打乱了。话已至此,薛锐也不再跟他延展这个话题,只是低笑:“行,那就靠你保护我了。”   两人在夜空下聊着天的时候,下面三个女孩的行动变得更加奇怪了。   “她们怎么忽然往树林里走?之前还是固定在小路上走来走去的。”熊乐晨垂眼看着脚下,实际上是用自己分散出去的部分当做触角来探查着,“而且这个方向,和民宿的方向相反,会走向树林深处,根本不是抄近路。”   “是那东西的下一步行动,它肯定用了别的办法在诱惑这些人类。”薛锐回道,“这些人正在朝着那东西走去,它要捕猎了。”   “这几个女孩,刚才还知道拿出手机来看方向,现在完全没注意到方向错了。”熊乐晨想起了一些细节,“她们的脑子已经想不起这点了。”   说到这,熊乐晨停下了几秒,随后又道:“她们好像在和别人说话?我听到她们喊‘老板慢点’了……但是老板不在这里吧,我没探查到别人在附近。”   “是那个东西的迷惑。”薛锐判断道,“它先让这些人鬼打墙,走不出树林。在她们着急和紧张的时候,再让她们误以为民宿老板来带路了,她们就会跟着它的‘诱饵’走进树林里。”   “如果它靠诱饵捕猎,说明它本身的活动范围不大。”熊乐晨跟着薛锐的思路,说道,“那么它之前让田培舟误以为自己的狗会说话了,也是为了让田培舟跟着诱饵靠近它吗?可是田培舟只说他听到了说话,没说他的狗要把他带去哪里啊。”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田培舟自身的潜能,使得他没马上中招。而他全身心在工作中的时候,即便听到了‘狗说话’也不会在内心就承认这是事实,只会尽量清空这种异样感,跟着原定的计划行动下去。”薛锐回道,“另一种可能,就是当时拍节目,去的人太多了。那东西的能量被分散,没办法一次诱惑那么多人,所以给田培舟诱惑也不够强力。”   “又是和动物园里的那个东西一样吗?目标太多反而没法专注于诱捕某一个目标。”熊乐晨道,“但是,为什么田培舟离开了这里,离开了它的力量范围,还会有一段时间听到狗说话?”   “应该是这东西的力量残余。就像那个食物标记一样,这种诱惑也能做成一段时间的印记,刻印在目标的脑子里。”薛锐回道,“如果印记消失之前,田培舟再回到这里,就很容易被诱惑去见那个东西了。”   熊乐晨点点头,又继续问:“可是,为什么这些女孩看到的是老板,田培舟却是听到狗说话?”   “或许,正如迷路的人最想看到的是带路人,田培舟那时候最想的也就是‘我的狗会说话就好了’吧。”薛锐回道,“关于这一点,我倒是有点感同身受。毕竟我以前也说过,你要是能跟我说说话就好了。”   熊乐晨听出他的感慨,抓住他的手:“我已经实现你这个愿望了。”   “是啊……你实现我的愿望了。”薛锐捞住他的腰,将其拢进怀里,“所以,这些人类会被自己的愿望迷惑,也不奇怪。”   这些人追逐着自己的“愿望”而去,不就和薛锐现在抓住熊乐晨不放手,是差不多的意思吗?   “她们越走越深,快要到地方了。”熊乐晨被薛锐扣住,没挣扎,但嘴上说的还是正事,“既然已经搞清楚情况,可以把那个东西处理了吧?让这三个人白死没什么意义,在现场还碍事,让她们回去吗?”   薛锐对三个凡人没什么慈悲感,问道:“不看她们是如何被‘捕猎’的了?”   “诱惑之后的捕猎,也就那几种方式。这是魔物最常用的手法,我没兴趣了。”熊乐晨问,“你想看?”   薛锐道:“我无所谓,你不看了,那就处理它。”   “那几个女孩,送回去吗?”   “让她们自己回去就行了。”薛锐道,“不过她们一旦脱离,那东西可能会跑,你……”   “我围住它了。”熊乐晨看着脚下的树林,“我会跟紧它、抓住它的。”   “行,那我就把那些人喊醒。”薛锐说了这么一句,随即冷声吐出一句,“——别跟了。”   熊乐晨能清楚感觉到,薛锐这话是裹着力量发出的。与其说是冲那些女孩说话,不如说是将极其轻微的术法打到了女孩们身上。神奇的是,女孩们在他冷声吐出两句话后,犹豫了一会儿,真的慢吞吞地又回到了正确的道路上。   薛锐没管这些在树林里战战兢兢的女孩,只是问熊乐晨:“还没抓到?遇到有什么麻烦了?”   熊乐晨并不奇怪他能感应到,坦诚道:“没麻烦。不过它在往地下逃窜,好像是有目的地的,我想跟去‘看看’。”   “去吧,小心点。”薛锐没过分担心,毕竟熊乐晨的主体还在身边,甚至还有心情问,“它逃回老巢了?下面是什么样的?”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和动物挖的地穴没太大区别。通道挺长的,在往山的那边跑——”熊乐晨边说边指着不远处一座黑黢黢的山,“啊,停下了。”   “到了?”薛锐问,“是什么样的?”   “跟多根系的地下,好像是在一棵大树下面。”熊乐晨回道,“它在从那棵树的方向汲取能量,应该是发现我的追踪了,想反击我……”   “抓住它,拖上来我看看。”薛锐果断道,“能拖上来吗?不能我去帮你。”   “能。”   熊乐晨盯着山的方向,淡淡道:“……抓到了。”   他顿了一下,扭头看向薛锐:“但是,还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它上面那棵树。”熊乐晨缓缓道,“我想知道那棵树是什么东西在产生能量,顺着上去找了。”   薛锐意识到他可能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是什么?”   “……尸体。”   “嗯?”   “人类的。”熊乐晨的双手伸出来,做出了一个环抱的姿势。   “这么粗的树干,中间是空的——里面是人类的尸体。”   ***   这一夜,无数人一夜无眠。   ***   三个住在花园房里的女孩整夜没合眼,终于在太阳出来、天色大亮之后,常常舒了一口气。   她们不觉得累,也不想补眠,而是结伴去了民宿的餐厅,边吃早餐边等着薛锐和熊乐晨的到来。她们实在太想知道昨晚的真相,或者说,她们实在太想确定昨晚的安全感是谁带来的了。然而她们左等右等,等到民宿早餐时间都结束了,都没见这两人。   女孩们忍不住去问了民宿老板。   老板倒是也没瞒着:“你们说那两个帅哥啊?他们天没亮就出去了,还是警车来接的呢。不过警车当时没拉警笛,我也是刚起来想准备早餐,才在前厅瞥到的。”   姑娘们不好说自己其实熬了通宵,只能暗叹自己还是来得太晚了。早知如此,不如老板一起来就过前厅候着呢。   不过……警车?   “是发生什么案件了吗?为什么警车会来接他们?”女孩们现在只得追问老板,“应该不是他们犯事了吧?”   “应该不是。车上下来的人没穿警服,也没束缚他们,还和他们握手来着。”老板回想道,“我本来还想出去问问的,可他们很快就上车走了。警察也没有要调查我们这里的意思,应该不是在这里发现什么了吧。”   女孩们想,这可说不定。   ——但要是和昨晚的事有关,至少也该在后面树林里搜查一下吧?   ——话又说回来……这种能人异士,竟然还和警方合作的吗?! 第118章 ——寻人   深山老林当中,拉起了警戒线。   一棵大树的中间,有一个一米多高、比人都宽的树洞。不过这个树洞不算矮,最低处都离地一米五,人能探进去的高度接近两米。要从里面把东西拿出来,着实有点难度。何况这树洞还散发着恶臭,探头进树洞,只怕要把眼睛辣哭。   无奈之下,警察们只能操起电锯,把树一截一截地锯了。等到能够把东西拿出来的时候,就清理一通;清理完再接着锯,直到树干见底,所有东西都被清理了出来。   总共六个编织袋,残肢腐尸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有些都已经从破碎的袋子里掉出来了,也分不清哪部分是哪个袋子的。这些东西铺在警方带来的防水垫布上,看得人眼晕。   可以立刻确定的是,这场面肯定是人为的。   天没亮就被叫来出现场的两个当地法医,彻底清醒了。被臭味熏醒的,也是被场面震惊的。刑侦的人也忙得很,前后拍照录像、提取物证、考虑怎么把树(的一部分)运走。现场的人手还不太够,到现场的负责人正在打电话,让市里甚至省里再派点人来支援。   熊乐晨、薛锐和本省的“特美办-警方”对接人,站在警戒线边上。   “你们真是给我搞了个大新闻啊。”对接人抹了把脸,明明休息不足,脑子却精神得太阳穴直跳,“我跟刑警队沟通的时候,他们都说到底是什么线人,钻到深山老林搞这出。好不容易把人薅来,这现场居然人还没带够。现在叫增援,就算人马上从市里出发,最快也要到中午才能到了吧。”   “偶然。”这种时候,熊乐晨照例自觉担当沟通人,“要不是追那个实体,我们也不会发现这里有问题。”   他顿了一下,又道:“其实我们原来以为是那个实体把人诱惑来这里后,自己钻进来自杀的。”   “但我想实体不会闲得没事去找那么多编织袋,还把人分尸装进去吧?”对接人感叹,“十有八九是凶杀案。涉及那么多人……我都不敢想当年是发生了什么惨案。”   “如果是人为,这些尸体的后续处理就交给你们了。”熊乐晨道,“方便的话,请出结果后告知一下后续。”   “行。不过这案件要等到水落石出,够呛,光验尸和确认死者身份估计就需要不少时间。”对接人推测道,“好在思路是有的,能在这荒郊野岭抛尸的嫌疑人,应该也是熟悉此地的。这地方最近的就一个村子,进的人少出的人多,嫌疑人和死者很可能都是本地人。运气好的话,走访一圈应该就能有点消息了。”   熊乐晨问:“找找本地的失踪者不就行了?”   “得看这些人死了多久了。年头太久的话,以前很多人出去打工后,好些年不和家里联系的。”对接人随口回了一句,不过他也不是主要查案的人,说不了太多,于是转而道,“对了,现在现场已经由刑警队接手了,二位要不就和我一起下去?我们本地‘特美办’那边希望二位去做个登记,毕竟是我们这地界上的实体,还是该应记尽记的。对了,那个实体,二位收容了吗?”   “没。”熊乐晨看了一眼薛锐,淡然回道,“薛锐直接处理掉了,没什么东西能在他的剑下活下来。”   对接人问:“那残余的部分在这附近吗?需要收拾吗?”   薛锐终于开了“金口”:“烧干净了。”   “……”对接人其实有点怀疑,但这部分又不归他管,于是他回道,“呃,好吧,反正我就顺口一问。”   熊乐晨则是反问道:“登记的话,要去哪里登记?”   对接人道:“去市里‘特美办’呗。”   “太远了,我们是来度假的。去市里再回民宿,一来一回就是大半天,浪费时间。”熊乐晨道,“要不他们来,要不等我们回去了,顺便在那边‘特美办’登记。”   对接人正要说什么,熊乐晨又道:“说到底,我们没有义务去汇报这些信息。我们的私人时间做什么、遇到了什么,与‘特美办’没有必然关系。”   “呃……要么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特美办’,让他们和你们直接沟通吧,省得我在中间传话了。”对接人看出熊乐晨和薛锐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懒得夹在中间费劲巴拉地调停了,“不过这里确实也没我们什么事了,下去吧,我至少还能把你们送回民宿。”   他说完,去和现场的负责人打了声招呼,接着把两人带下了山。   其实没有他,薛锐和熊乐晨走得更快。   总之,三人下了山,然后薛锐和熊乐晨回了民宿。回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接近民宿的午饭时间。老板看到他们,招呼道:“回来了?一大早就看有警车把你们接走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熊乐晨先回了一句,想了想,又补充道,“老板,晚上不要让客人去树林方向散步了。”   老板有点懵:“啊?为什么?”   “不为什么。”熊乐晨淡淡道,“非要说的话,为了安全。”   老板想问“会有什么危险”,刚张嘴,熊乐晨又来了一句:“只是建议,随便你采不采纳。”   一句话把老板的问题堵回来了。他还没想好另外再找什么话头,就看两个客人已经转往房间的方向要走,老板赶紧道:“快吃午饭了,你们要一起吗?吃的话半小时后去餐厅吧。”   “不吃。”熊乐晨回头一摆手,“不用管我们。”   老板又道:“之前早上有三个女孩找你们呢,就是昨天一起吃饭那三个。我现在发信息让她们过来?”   “不见。”熊乐晨再次拒绝,随后就和薛锐走远了。   老板也没辙了,只能放任他们离去。做好饭之后,其他客人也陆续来到了餐厅,包括那三个女孩。她们的神色看起来还很疲惫,但这已经是休息了一早上的结果了。她们一看到老板,就问道:“老板,长头发男人和他的朋友回来了吗?”   “哦,人倒是回来了。”老板无奈道,“我跟他们说你们想找他们了,但是他们不等我发信息让你们来,就走了,还明确地说不见你们。我反正没辙,你们自己碰到的话再找吧。”   女孩们有些失望:“那这样的话,只能等他们来吃午饭了……”   “他们也不吃午饭,不知道是不是太早出去累了,要休息。”老板道,“哦对了,他们还说,晚上最好别去后面树林里散步。你们昨晚就着急忙慌地回来,别是在树林子里遇到什么了吧?”   女孩们面面相觑一阵,终于忍不住问道:“老板,你们这里的树林……有怪东西吗?”   “怪东西?什么怪东西?”老板回道,“我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是从建设民宿开始就一直跑这里,在这里几乎待满三年了。林中步道也是我亲自设计和搭建的,我自己晚上去散步不知多少次了,都没什么意外啊。”   “这……”三个女孩不知道要不要说了。本来她们是打算等薛锐和熊乐晨在场的时候,再向老板询问的,这样也能让薛锐他们证明昨晚的异常事件。但是现在那两个人不打算配合,女孩们不知道该不该提出这种怪力乱神的事。   想来想去,她们只能拽着老板,到一旁的角落里,小声地简述了昨晚上发生的事。   不过,她们倒是详述了自己以为是老板在带路,结果越走反而离民宿越远的事。老板听得一头雾水:“我去带路?不可能啊,你们回来的之前,我一直躺在民宿里听小说啊。你们昨晚回来的时候不是看见了吗?而且退一步讲,就算我真去给你们带路了,我也不会带你们乱穿林子。沿着步道很容易就出去了,进树林反而容易迷路。再说你们都是小姑娘,万一在不平的路上崴一下脚,这不找倒霉嘛?”   “我们就是知道不是你,所以才一直没说。”女孩们无奈道,“应该是那两个人救了我们的,但他们又不承认……”   “居然是这样吗?”老板道,“那他们今天上警车,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   “很可能!你看这个!”其中一名女孩掏出手机,亮出一篇帖子,“网上传言,这两个人是‘怪谈猎人’。之前出现奇怪事件的地方,他们也在场的。所以,他们会不会是来解决树林里的怪现象的?”   “这样吗……但之前我都没遇到过你们说的情况啊。”老板感觉这话题越说越荒谬了,但还是不由得顺着她们的思路道,“而且就算他们带警察来解决,不是该从我这儿往后走吗?怎么还出去了?”   “我们也不知道。就是想问清楚,才想找他们,可惜没机会……”   女孩们还有一点没说。其实找那两个人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想确保他们在民宿里。只有这样,才能让女孩们心里安定。   不过现在,就算见不到,但至少确定他们回来了。   下午,能好好睡一觉了吧? 第119章 ——树和火   回到房间的熊乐晨和薛锐,并不像众人的猜想去休息了。   他们的窗帘关了一早上,别人以为是为了遮挡隐私,实际上……也算是遮挡隐私吧。   他们把抓回来的实体关在房间里了。   准确来说,这东西被薛锐掏出来的一个笼子关住了。笼子大小有一米见方,由特殊的石料制成,上面还雕刻着复杂的阵法。这其实一般是用来关妖兽的,上面布满的阵法能够抵抗妖兽的各种物理和魔法攻击,甚至能隔绝能量波动。薛锐当时拿笼子出来给熊乐晨介绍的时候,熊乐晨第一反应就是:“用来关修行者也没问题吧?“   薛锐回得很自然:“是的。我这个还加刻了不同世界的禁闭咒法,这种咒法在那个世界经常用来关有异能天赋的奴隶。”   “我也见过一种‘笼中奴’,不过那种奴隶小小的,巴掌这么大。白天会放出来工作,晚上自己就会回到笼子里睡觉。”熊乐晨想了想,“自由的时候也不逃跑。”   薛锐道:“应该是已经建立主仆契约了,那种笼子不一定有法力约束,可能只是用来给‘笼中奴’睡觉的。如果笼子的外观做得比较复杂,那应该还是展示的道具,是主人为了炫耀所有物的搭配罢了。”   熊乐晨又问:“那这笼子能关我吗?”   薛锐:“……”   说实话,前面还在说笼子是炫耀主人所有物的道具,后面熊乐晨就问自己能不能进去,薛锐很难不联想。   他不由得捏了一下熊乐晨的脸:“怎么,想让我炫耀你?”   熊乐晨依旧让他捏,一眨眼:“笼子也能用来炫耀男朋友吗?”   薛锐分不清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总之这话,让薛锐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一些:“看了什么怪东西学来的,嗯?”   熊乐晨望着他:“你以前不是还说过,曾经试图跟我签主仆契约吗?”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薛锐感觉这个话题挺危险的,别到头来挑起话题的熊乐晨没事,薛锐被他说得多想了。于是薛锐果断道:“现在先不说你进不进去,你先把那东西给我,我把它扔进去。”   熊乐晨身边就是他的一大团黑雾,里面正裹着那个实体,说道:“你伸进来拿就行。”   于是薛锐的力量进入了黑雾中。   这感觉很奇怪,黑雾是没有实体的,薛锐的手直接物理层面伸进去就什么都摸不到——主要是熊乐晨不会袭击他。但换成力量进入黑雾,薛锐感应到的压迫感就非常清晰,甚至带着浓重的威胁。这是一种来自本源力量的危险警告,不是熊乐晨故意散发的,而是一种存在即合理、存在即危险的模式。要不是薛锐非常熟悉熊乐晨,肯定会本能地防备和警惕。   而如今,双方的力量这种似接触非接触、似融入非融入的感觉,又会让薛锐的心底冒出些别的感触。   不过他什么都不会说,他只是用力量锁住了那个实体,然后扔进了笼子里。   实体刚被丢进笼子,就伸出手抓笼子的栏杆,试图威胁或者破坏。但栏杆极其牢固,还咒文遍布,物理层面上不可能破坏,试图发起能量攻击只会被反噬。它冲出来的能量波都翻倍反馈到了它自己身上,使得它惨叫、蜷缩。它的惨叫声也很奇怪,那不是一种直接听到的声音,而是某种能量波直接锤进体内。或者说,那就是一种一般人用耳朵听不到,却会被重重损害到五脏六腑的音波。   这还属于纯粹的物理攻击,笼子不会完全反弹。要是在附近的是普通人,只怕要被这音波撞得至少头痛欲裂。   熊乐晨是个没实际肉体的东西,但他能感应到能量波,当即看向了薛锐:“没事吧?”   “就这?”薛锐一笑,操纵着笼子进行压制,那东西很快连音波都发不出来了。   两人这才开始仔细端详笼中的实体。   那是一个勉强算是有类人外形的东西。它的身形瘦小,如一个少年一般,通体的基调是深绿色的,但皮肤看起来更像是青苔在朽木上长得东一块西一块的。它的“头发”好似裸露在地面的树根,头上长的乍看是鹿角,实际上细看后材质更像树枝。   如果正面还勉强像个人的话,背后就差很多了。只见它的背后,有个好似树洞一样的巨大豁口,几乎遍布了它的整个后背。浓重的腐臭味也是主要从这个大口子里传来。这个豁口中有一个绿得发黑的东西,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叫人一看就觉得那肯定是它的心脏。   这也确实是它的弱点。要不是它已经任薛锐摆布,它绝不会这样轻易地露出背面。   关于这个背后的大洞,熊乐晨和薛锐在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讨论过。但当他们再次出门去到荒郊野岭,亲看了警方从大树里取出尸体的现场,回来再看到这东西时,熊乐晨就有了新的想法。   “它的这个‘心脏’,看起来和树干里那些尸体好像。”熊乐晨站在笼子前,观察着里面的“困兽”,“所以,它其实是食腐的吗?是树干里有尸体引来了它,还是它诱惑人类把尸体投在树干里呢?”   “如果它是被引来的,活动就不会受到太大限制,也不用那么费劲地诱惑人类到它身边去。”薛锐回道,“不过也不一定是这样,也可能是它到森林边缘就会力量削弱。”   熊乐晨偏头看他:“不能让它说话吗?”   “不是所有妖魔都会说话,它们甚至未必了解人类的语言。”薛锐也和他对视,“像你这样,能完全学会各种语言的,更是凤毛麟角。”   熊乐晨道:“我只是先跟你启蒙了,还学会了基础逻辑。至于语言,因为我过目不忘,所以记住发音和字符,也不是难事。接下来只要多了解使用这种语言的规则,总结一下就行了。”   顿了一下,熊乐晨又举了个例子:“而且我发现实际使用语言的时候,其实没那么多铁律。这次是我假装失忆了,所以随便我怎么说,就算我说错了,别人也会纠正我。而在更以前,我混进人群里去搭话,也可以随意发挥的。说得越多,就越能理解语言逻辑,我的智商就慢慢上来了。”   薛锐难得听他说起以前。毕竟薛锐不特意问的话,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从前。如今熊乐晨的语气轻描淡写,薛锐却愈发觉得他的与众不同。   “你的智商不低。”薛锐看着他的眼睛,“甚至可能已经超过了很多人。因为你不仅能记住见过的所有事,还能总结和运用……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你能使用语言。”   “语言只是一种模仿……”   “这种东西就不会模仿。”薛锐指了指笼子里的实体,“它能够读取人类的思想,却无法学习人类语言。”   他边说边捏了一下熊乐晨的嘴:“不用妄自菲薄了,你就是很聪明。”   熊乐晨等他松开手:“但你经常说我笨。”   薛锐:“……”   熊乐晨丝毫没有话题方向转得太快的自觉,看薛锐一时无言,又跟上了一句:“我知道,这是情人间的小乐子。”   薛锐忍不住又捏他一下:“你这时候说这种话就很笨!”   ***   最后这个东西没全须全尾地留给本地“特美办”。   一来因为熊乐晨之前已经说“处理掉了”,二来是移交的话最好附带笼子,要不薛锐很可能要全程控制这个东西直至交接。薛锐懒得和这些人类折腾这么多,索性炼了。   是的,炼了。   他玩意儿还不值得他签订契约收进空间,而且它既然以腐尸为食源——尤其是今早看过那令人作呕的画面——薛锐就不想让熊乐晨吞了它。反正它本身不算特别强大,能量一般,薛锐觉得扔进炼器之火里面养火种算了。   自从重新相遇,熊乐晨还没见过这个火种。毕竟薛锐之前都是直接投喂成品的,天知道他到底炼了多少东西等着投喂熊乐晨。因此这次看到火种,熊乐晨就盯着看了一下,评价道:“它怎么还比原来小了一点?”   “更凝练的精华,就会更小。”薛锐回道,“你没真正的眼睛,我就不阻止你盯着看了。不过要是不舒服,就和我说,我会让它离你远点。”   “没觉得不舒服,就感觉是个很活跃的东西。”熊乐晨回道,“有眼睛的话,会怎么样?”   “有些人可能会被它灼伤眼睛,所以一般人不能直视它。”薛锐道,“它确实很活跃,我……以前的师门,曾经有能生出灵智的火种。”   “我记得你好像讲过,这种火种最后也可能变成炼狱?”   “你连这个也记得?我很少提到这件事,可能就随口自言自语过吧。”薛锐回道,“准确来说,它有可能会形成炼狱之火。当炼狱之火升起,一个特殊的空间会形成,里面充斥着它。所有踏入的东西都会生不如死,如在炼狱。”   熊乐晨道:“能生成一个空间,很神奇。”   “只是有可能。就算在诞生它的门派里,这也就是个传说,能生出灵智已经是极其罕见了。”薛锐笑了笑,“就像你,万……亿万中也无一。”   说着话,薛锐打开笼子,将火种一弹,火焰就将那老树一般的实体瞬间吞噬。 第120章 ——上门登记   这个下午,看似平静的民宿里,忽然被“平地一声雷”打破了平静。   在躺椅上休息的老板忽然就坐直了身体,随之蹦出一声:“卧槽!!!”   控制不住的音量体现了他的震惊,也在屋檐下坐着休息的一对情侣客人吓一跳,扭头看他:“怎么了怎么了?”   “村里发生了杀人案!”老板握紧了手机,“荒山上的大树里挖出了好多尸体!”   “哈?!”小情侣一下紧张起来,“有杀人犯?”   “呃,还不知道哈。”老板忽地反应过来,现在说村子里有凶杀案,不是在赶客人吗?于是他赶紧道:“好像已经蛮多年了。而且咱们这儿离村子的居住区好几个山头呢,只是行政区块划分在一块罢了,不用担心哈。”   他顿了一下,还补充道:“我们的房间门都很结实的,民宿里还安装了很多摄像头,不用怕。而且我就是为了方便和村委沟通,顺便了解这个村子的各种规定,才加的村里大队群组。村里现在也没说有什么危险,大家都当热闹八卦在讨论,我们就更不用担心了,是不是?”   小情侣面面相觑几秒,没说话,心理却窜过了很多想法。   不过眼下是白天,民宿里还好些人,确实不必过于担心。于是一小会儿后,小情侣里的男生忍不住开口问命案情况了:“老板,到底怎么回事啊?细说一下呗。”   他女朋友戳了他一下:“你要死啊,问这么细干什么,吓人!”   “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而且这种事,之后网上肯定满天飞的,不也一样。”男生说着,又问老板,“什么叫从‘树里’挖出的尸体啊?一般要说,不是树下面埋着的吗?”   “具体细节也没说,就说警察一大早就去借了电锯和背篓之类的。后来还有警察进村问村里知不知道山上有大树,树上还有树洞,以及村里近年来有没有人失踪。”老板翻了翻群组的消息,“还有村民说看见警察从山上抬下来好多东西,臭得很,十有八九是死人。然后他们就有人说自己小时候上山玩,是见过有树上的树洞很大的,别是把死人塞在那里面了吧……”   男生:“……卧槽。”   女生:“我光听着就要吐了。”   老板却想得更多。   他想起薛锐和熊乐晨天没亮就被警车接走了,接近中午才被送回来。对照村民说警察们在天刚擦亮就上山的时间,那俩……不会也是去了现场的吧?   ——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老板腹诽着,却不敢和小情侣继续分享了,这毕竟是客人的隐私。   就在这会儿的功夫,打外边又来了一辆陌生车。   这回来的不是警车,而是一辆黑色越野,看着就霸气外露,小情侣里的男生看得眼睛发光。这辆车停在了民宿门口,从驾驶座和副驾上下来了一男一女两人。女的看起来二十来岁,戴着眼镜、穿着普通的运动装,还背着一个看起来很有分量的双肩背包。男的身形高挑,采用了T恤和衬衫的叠穿方式,外加一些饰品,看起来时尚许多。最引人注目的一点是,男人五官深邃、发色偏浅,看起来很像个混血儿。   看起来调性很不搭的两人,就这么并肩走到了民宿门口,看向坐成一排的三人,男人问道:“这里就是‘森之家’旅馆?”   老板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标准发音的本国语言,先愣了一下,才道:“呃,是,我这里是民宿。二位是来住宿?但是我这里已经订满了,最近都没空房来着,不好意思啊。”   “不住。”男人道,“薛锐和熊乐晨在这里吧?”   老板反问道:“你们是……?”   因为早上警察来找过薛锐和熊乐晨,老板还想着如果对方出示了警官证,那就帮忙找人。结果那男人眉毛一挑:“无可奉告。”   老板之前就觉得他态度不怎么样,于是干脆学着他道:“那我也无可奉告。”   “那个,我们其实已经提前和他们联系过了,说过要来找他们的。”女人终于也开了口,声音和态度听起来就温柔多了,“我再和他们打个电话吧。”   她很快到一边去打电话了。老板和那个男人面面相觑几秒,老板看看他,又看看他的车,说道:“唉,你们要是要待一会儿,就把车挪一挪,开到旁边停车场去,不要放在这里挡路吧。”   男人环视一周:“你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不是人来人往,挡什么路?”   这一刻,老板确认了他的欠揍。   不过男人说完后,还是去把车给挪了,把老板提上来的那口气搞得不上不下的。   男人挪完车回来,他的同伴女孩就举着手机道:“他们让我们直接去房间,定位发给我了,应该是从那边走过去吧。”   男人这回没说什么,当即要跟着她走。老板赶紧站起来道:“等等,你们要进去里面,那还是做个登记吧。这里好歹还是民宿的地方,不是客人的话还是不能放任随便走的。”   女孩还真去做了登记。   不过登记也只是手写一张表,女孩登记了名字、工作单位和手机。等她离开前台,老板仔细一看,发现工作单位那栏写的是“自由职业”。   老板:……   ——只能说,不是很意外啊。   不过这张表,本来也不指望填写的人全写真实的信息。真正指望的是民宿配备的前台摄像头,要来登记的人总会被录进正脸,这才是真正的“登记”。   另一头,混血男和背包女去到了树屋,敲开了熊乐晨和薛锐的房门。   薛锐开的门,但也不马上让他们进去,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来人。女孩就自觉道:“请问是薛锐和熊乐晨吗?我们是本市‘特美办’的人。”   熊乐晨从薛锐背后探出头:“证件。”   女孩把自己的工作证掏了出来,还看向旁边的男人。男人神色不怎么样,但还是从内袋摸出一个工作证来。   女孩叫胡倩,男的叫苏莱纳。   熊乐晨看完证件,看向男人:“混血?”   “我爸是I国人。”苏莱纳微微挑眉,“这和你们叫我们来登记的事有关系?”   他的身高比薛锐都高一些,但薛锐半点不受他的气势压迫,只是冷冷道:“说的不是你的国籍。”   “那是什么?”   “物种。”   这俩字一出来,苏莱纳的脸色顿时冷厉起来:“你说什么?”   “说你的物种。”薛锐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你身上有妖物的气息,你是妖物和人类的后代。”   这话说得很淡然,却也说得斩钉截铁。苏莱纳脸色不善,好似马上就要动手了,胡倩赶紧道:“那个,先进去再聊行吗?咱们的话题好像不是能在门口随便说的……”   薛锐这才让开门口,四人一起在房间里坐定。胡倩和苏莱纳坐一排,熊乐晨坐单人沙发,薛锐则坐他旁边的椅子上。   “那个,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可以吗?”胡倩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平板和……另一个也像是平板的东西,边摁开平板边道,“莱纳的家世问题,应该不是我们谈话的重点吧?”   “我只是好奇。”熊乐晨道,“我合作过的‘特美办’里,有异能者、有道士、有修行者……但没见过带妖族的血统的。我以为这个机构只收纯人类血脉。”   “你们别一口一个‘妖族’的。”苏莱纳终于忍不住冷声道,“我只是带有血族的血统!”   “血族?”熊乐晨想了一下,“啊,吸血蝙蝠。”   苏莱纳预感他们接下来要说“不还是妖族混血吗”,又严肃纠正了一句:“是血族,能化成蝙蝠形态而已!”   熊乐晨用淡定的表情继续追问:“那你能变成蝙蝠吗?”   “……不能。”苏莱纳道,“我的血脉已经稀释三代了,只是我有点返祖而已,所以我不喝血、也不变蝙蝠。我这样的,你们也能看出来?”   薛锐以前见过的妖魔鬼怪和各种混血,不知凡几,苏莱纳这么问纯属太不知深浅。   回答的是熊乐晨:“看得出来,确认一下罢了。”   苏莱纳皱眉道:“我们今天来不是为了讨论我的血脉,能进入正题了吗?”   熊乐晨看了一眼薛锐,这才转回来:“那你们问吧。”   ……   本地“特美办”来了两个人,但实际上,只有胡倩一个人在记录实体的情况。   她先拿出平板来做了固定的信息登记,中途一度用语音输入,快速地记录了熊乐晨说出来的话语。所有的文字信息做完后,她才启动了一直放在旁边的另一个平板,抽出平板配的画笔——这其实是一个数位屏。   “那东西的长相,是类人型是吧?”胡倩夹着笔、推了一下眼镜,整个登记流程都推进得非常专业,“还是十三四岁的少女模样,那我先打个底稿……”   熊乐晨问:“你直接用这个东西画?我还以为你是用那种数字拼图来拼的。”   “做人物肖想可以用数字手段,实体的话,我一般先打个草稿,然后快速上色。”胡倩感觉熊乐晨还是挺好说话的,于是也边画边回答他,“今天可能只能出个比较粗的画,之后我会继续细化的,还会逐步和你确认……”   熊乐晨问:“我能试试吗?”   “啊?什么?”   “画画。”   胡倩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耽误时间的话。她把自己正在画的保存了,随后新开了画布,让熊乐晨试着“玩了一下”。   结果这一玩,半小时内,熊乐晨就画了一幅完整的实体正反面示意图。 第121章 ——森林女妖   胡倩已经是本地“特美办”一流的实体肖像专家了,不然不会给她配备这么多设备,也不会让一个血族混血专门开车送她来登记。但即便如此,胡倩还是对熊乐晨的“打印式绘画”表达了震惊。   “你这……都不是回忆速写了,是‘打印照片’啊!”胡倩拿着数位屏仔细端详,“除了有些笔触不太对,别的几乎和画照片没区别了。你真不是负责做实体肖像的吗?”   “我只画我看到的东西,我是‘信息位’。”熊乐晨对这种感叹已经习以为常,甚至为此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车祸失忆之后,我不仅变得可以看到异常的东西,还能够记住画面细节并且准确画下来。”   “啊?车祸失忆?”胡倩懵了一下,“你以前办不到的吗?”   “我以前就是个普通人。”熊乐晨看了一眼苏莱纳,“不过,这和我们叫你们来登记的事没关系。”   苏莱纳觉得这话耳熟,想了两秒,反应过来这好像是自己说过的话,句式几乎一模一样。   ——这家伙能记住的不仅是画面细节吧!   胡倩大概也想起了这点,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我以前看过一些人,也能把看过一次的景致巨细靡遗地复画出来,不过那些人大多在别的方面发育得有些缺陷。你这样一次车祸就能看到异常东西,还有了无敌复刻技能,想想还有些羡慕!”   熊乐晨:“汽车翻下二十多米高的山崖,司机当场毙命,你也可以试试。”   胡倩:“……”   胡倩:“谢邀,算了。”   旁边苏莱纳瞥到胡倩手上的数位屏,越看越觉得那实体好像有点熟悉:“这东西……”   胡倩看向他:“你认识?”   “说不上,想起了一个神话故事。”苏莱纳本来就是随口一说,发现众人都盯着他,又道,“怎么,讲给小孩听的北欧传说你们也要听?而且我知道的也只是我爸随口讲的版本,要是错了,和我可没什么关系。”   胡倩道:“说说看呗,反正我回去也要对比的,说不定也是思路呢?”   她讲话语气虽然温柔、不咄咄逼人,但刺头苏莱纳就是吃这套,不然也不会老实在这里坐等她做完记录。于是苏莱纳就说了那个故事: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树林边上的村子里,忽然传说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时不时会出现。然后村子里的男人开始失踪,失踪多了之后,人们开始猜忌是村里有女巫作祟。于是人们开始猎杀看起来有嫌疑的女人,后来杀疯了,就扩展到猎杀所有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快杀光的时候,有五个年轻勇士的站出来,要去寻找真正的女巫。结果他们刚到森林里就被一个黑发的漂亮女人勾了魂,跟着走了进去。到了森林深处,那个漂亮女人消失,勇士们就被一个绿色的森林女妖抓住了。   “她长着树一样的皮肤,树一样的角,弱点在背后。她会让人看到心底欲望的集成,然后以此勾引他们去到她身边。她会把他们钉在树干上,让他们的鲜血来浇灌树林,她再汲取树林的能量。如果有人要袭击她,她就会用楚楚可怜的眼神哀求对方,让对方怜悯她、放过她。”   故事到此就完毕了。   其实讲得不错,就是有点没头没尾的,不过神话故事很多就是这样。胡倩听完,第一个捧场并发表了看法:“树人外表、制造人们心里所想来当诱饵、从树上死人来汲取力量,确实很像这个实体啊!”   “但这是北欧神话,不是本土故事。”苏莱纳说道,“而且他们说这东西会尖叫,故事里也没说这东西还会发出声音。”   熊乐晨指正道:“是音波,一般人类听不到的频段而已。”   顿了一下,他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哦,蝙蝠的声呐系统灵活,可能能听到的。”   苏莱纳:我看你就是故意在找茬!   “神话偏差,很正常嘛。再说伪人、入侵者、天蛾人、蜥蜴人这种北美的经典实体,都开始在我国出现了,多一个北欧女妖不多,少一个不少。这么多货轮和飞机,还真指不定谁把这种东西带进来了呢?”胡倩道,“我回去查一下你说的这个森林女妖的故事,也编进材料里吧,当做一种思路。”   她说着,又再次确认了一下:“对了,薛先生消灭这个实体的时候,它装可怜博同情了吗?”   薛锐冷淡回答:“没注意,想装也装不了,一下就没了。”   胡倩追问:“你是攻击了它背后洞里的心脏吗?”   薛锐:“没必要区分正反面,直接碎了,烧了。”   胡倩:“……牛。”   她只听说薛锐是用剑的,还以为薛锐是拿剑把实体剁成了“细细的臊子”再火化的,不由觉得薛锐从各种角度来说都很牛。   熊乐晨忽然又想起一点:“对了,它还能给没捕猎到的目标下‘标记’,下在这里。”他边说边点了点自己的后颈处,“不理会而且远离它的话,半个月会自动消失。”   胡倩听出了门道:“这就是你们会来这里找它的原因?谁中招了委托二位来的?”   熊乐晨道:“无可奉告。”   苏莱纳现在怀疑熊乐晨他们甚至偷听到了自己和民宿老板的对话。   胡倩又问:“那二位处理过那个标记吗?用什么办法可以消除呢?”   “不好消除。”熊乐晨道,“但用别的东西覆盖住临时挡一下。”   胡倩看了一下似乎神通广大的薛锐:“薛先生也觉得不好消除吗?”   薛锐当时就是给熊乐晨发挥罢了,他才懒得管一个凡人被妖物标记的事。现在胡倩说的话,仿佛隐隐带着对他的质疑。   不过薛锐说话之前,熊乐晨已经代答了:“可以消除,但没必要。反正快散了,遮盖一下已经是足够的保险措施。”   胡倩和苏莱纳多少听出来了,这俩外地来的“特美办”合作对象,对一般的普通人不怎么上心,属于顺手救一下就不错了的类型。   虽然立场上不太赞同,可胡倩和苏莱纳也没法指责什么。人家本来就是处理私人业务,还顺便帮忙找尸体和汇报实体信息,作为一个“外部委托”方已经算超出业务范围的配合了。   记录完实体之后,胡倩和苏莱纳就准备走了。   临道别的时候,熊乐晨想起一件可能对他们有意义的事,提醒道:“早上去现场看警察取出尸体的时候,他们只砍到了树桩,剩下的没砍、也没带走。如果你们想调查地下的情况,还可以挖树根和地下的土。”   “哦,他们之前没和我们说这些细节,感谢!”胡倩道,“我们确实要考虑去实地挖挖看了。不过在他们警方撤走之前,我们也进不去就是了。之后要是有关于这个实体的调查重大进展,我们会上传系统的,在系统上查看就行了。”   熊乐晨他们其实没有登陆系统的权限,但他们并不提,就这么让胡倩和苏莱纳走了。   这回是熊乐晨去送的客。说是“送客”,实际上也就是去关个门罢了。关完门后,熊乐晨就站在原地,定定地站了好几秒。   薛锐问:“怎么?”   熊乐晨看向他:“我想买个数位屏。”   “猜到了。刚才就看你玩得挺开心。”薛锐之前就觉得熊乐晨对电子产品兴趣比较大,一点不奇怪他又想买新“玩具”,“想买就买,犹豫什么?难道这东西还会贵到我们买不起?”   熊乐晨道:“我在想,要是我以后想到处带着玩,要到处背包吗?”   “你直接说想放在我空间里不就行了,还要这么拐弯抹角地说?”薛锐好笑道,“我的空间虽然不装杂物,但给你装点玩具的空间还是有的。只要是死物,给你装进去就是了。”   熊乐晨道:“我们本来就没什么行李,带个包只是掩人耳目。要是我背包的时候,倒是能放进去当我的行李,也顺便增加点重量。”   薛锐以为他想要有自己的随身物品,就像个真的人类出行一般。在薛锐看来,这就像小动物想囤专属于自己的玩具一样,可爱得很。   “行,那你想背的时候就自己背,不想背的时候我就都给你收着。”薛锐想着,自己估计要给熊乐晨专门腾出一片位置了。以防这个小熊以后想囤积的东西越来越多,最后还都想带离这个世界。薛锐作为男朋友,肯定要满足这点小小的愿望。   ——不过他喜欢的大多是电子设备……   ——充电道具的话,得找个太阳能的吧?   ***   另一头,上了车开始返回市里的胡倩和苏莱纳正在讨论刚才的那场会面。   “没想到熊乐晨是主要说话的人。”胡倩感叹道,“一开始看到薛锐很强势,我还以为是他说一不二呢。好在是熊乐晨,好在这个熊乐晨还很好说话。”   苏莱纳却对两人没什么好感:“他们说话的态度太奇怪了。一副和普通人划清界限的样子,好像他们不是人类一样。尤其那个熊乐晨,他自己原来也只是普通人而已,在我们面前摆什么谱啊。”   “高手经常会有点古怪个性吧?”胡倩回道,“不管怎样,还是多谢你今天愿意开车带我出来。不然我一个人,都不知道怎么来回了。”   “……反正我本来就没别的事,规定也是至少两个人一起外勤,我做分内的事罢了。”苏莱纳抛下这么一句,刚好胡倩的电话响起,他就索性不说话了。   胡倩看了一眼屏幕,是“特美办”的同事。她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对面就立刻道:“胡倩,你们还在民宿那边吗?刚才警察那边打电话过来说出问题了,你们赶紧一起问问。”   “啊?我们已经离开民宿了。”胡倩问,“出了什么事啊?”   对面回道:“警方从树洞里带回去的尸体,腐烂的速度异常的快,已经快化成水了!” 第122章 ——触须   熊乐晨和薛锐还是跟着苏莱纳他们进了市里。   碰巧遇上下班时间,车还在路上堵了许久,这才在饭点时到达了……殡仪馆。   早上见过的对接人还在这里候着他们,一看四个人陆续下车,迎上来道:“辛苦了辛苦了。不好意思啊,两位来市里,我应该尽个地主之谊请两位好好搓一顿的。但这个事太紧急了,只能直接来殡仪馆了。我们备了面包之类的,要先垫两口吗?”   “路上问过啦,他们不吃。”胡倩代答道,“先看尸体吧,早解决了我们再带他们去吃饭,到时候也能好好吃了。”   “好吧,几位跟我来。”   对接人把人带进殡仪馆。白天这里还挺热闹的,别觉得奇怪,毕竟送人的排期紧凑,来的家属也多。晚上没业务了,这里就清清冷冷的。加上心理作用,甚是阴森。   不过一行五人都没空在意这点。对接人带着前来支援的四人,七拐八拐地进了一栋三层小楼,边走边介绍道:“本市的案件解剖一般都在这里进行,早上挖出来的尸体,也全运到这里来解剖了。可能有点味儿,待会儿给你们口罩。不过戴了口罩可能还会有味道,劳烦忍忍了。”   熊乐晨根本不会有香臭之分,薛锐可以用点小术法隔离那股味道,他们自然都无所谓。胡倩一个人类,只是有家仙保护,本身没什么异能,必定要吃苦了。更惨的是苏莱纳,他身怀血族血脉,嗅觉异于常人,臭味冲击更定更明显。   但四人都跟到了解剖室门口。   进门之前,苏莱纳还看了一眼胡倩,冷声道:“要不你在外面等,反正你也看不出什么。”   他其实本质上在关心胡倩,但说出来怎么听怎么一股贬低的味儿。好在胡倩听得出他的真意,背着背包一推眼镜:“嗯……没关系,这毕竟也可能是那个实体造成的后果,我还是想看看实际情况。不行我再出来吧。”   苏莱纳没多劝,只是道:“随便你。站后面点。”   “好哦。”   另一边,对接人打开了房门。   一进门其实还只是个准备室,有柜子、桌椅、电脑之类的,还有架子上放着很多装了东西的证物袋以及瓶瓶罐罐。一名年轻法医正打开柜子拿东西,扭头一看,问道:“这就是你说的‘专家’?”   “啊,是。”对接人也不好介绍“特美办”的人到底什么来路,只能跟过去道,“他们要进去看看,给几个口罩和那个塑料雨衣呗?”   “那叫‘解剖服’。”年轻法医道,“这么多人都要碰尸体吗?不碰就不用浪费。”   对接人扭头问薛锐等人:“要碰的吗?”   熊乐晨道:“暂时不用。”   “哦,纯参观呗?”年轻法医抛下这么一句,似乎是觉得忙得要命的时候,这么多人来解剖室,着实纯添乱。不过他不悦归不悦,还是给众人拿了新口罩,还提醒道:“尸体的拼合还没完成,里面有点摆不开。不要乱走,注意脚下。还有,那东西在融化,我们要抓紧时间做伤口模型,别站在路中间。”   熊乐晨带上口罩:“不是说已经化成水了?”   “有一部分是的,还有一部分还没完全腐化。按照目前这个速度,估计3到5天就要化完了。如果你们有办法延迟它的腐坏,那我们真是要谢天谢地谢你们。”年轻法医说着就戴上了手套,拿了自己需要带进去的东西,打开了通往里面的门。   靠近这扇门时,一股浓重的味道扑面而来。   苏莱纳的眉头一下就紧促起来。   里面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平时用来同时解剖两具尸体也绰绰有余,三具尸体就略显忙乱。而眼下房间里摆了至少六具尸体(的一部分),就不得不增加了两张桌子,甚至角落里的地面也暂时存放着部分组织。省里调来的法医也已经到位了,加上刚进来这个,一共五个法医或助理在里面忙碌。要不是这房间实在活动不开更多人,估计还会塞进更多的法医。   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下又加进来五个成年人,房间的逼仄感可想而知。   正在主持大局的省里法医大佬自然立刻过问:“怎么进来这么多人,都是干什么的?”   对接人含糊道:“我也是警察,是带人来看看能不能解决快速腐化这件事的……”   “这看着不像腐化,像腐蚀。我们已经提取了化成水的那些,还有剩下这些的体表液体,送去检验了,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大佬回道,“这么说,这些应该是化学方面的专家?”   “不是吧?”另一个本市的法医也看过来,随即认出了薛锐和熊乐晨,“那两个不是尸体的发现人吗?”   “哎,总之是来看看的,不打扰你们工作。”对接人打断了法医们对四个人的身份猜测,转头看向熊乐晨等人,“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   先回答的居然是苏莱纳:“……有怪味。”   刚才给他们口罩的年轻法医道:“这话说的,尸体有怪味不是很正常?”   “不是腐坏的肉味。”苏莱纳比他脾气都差,但还是冷声解释道,“泥土味、青苔味、湿掉的木头味、雨后的味道……”   本市法医回道:“那就是尸体的来源?本来就是从山上的树里取出来的,有那种大自然的味道也不奇怪。”   苏莱纳觉得不是,但他对尸臭和大自然味都不是很熟,无法立刻用语言区别这些味道和自己嗅到的东西,只能皱着眉站在那儿不说话。   熊乐晨却在此刻开口道:“是那个东西残余的……‘触须’。”   法医们:“……啊?”   对接人和两个“特美办”的:“……还真是?”   “但是,‘触须’?”苏莱纳被熊乐晨解了围,难得能好好和他对话,“我没看到,也感觉不到你说的这种东西。”   熊乐晨环视一周,问道:“直接说?”   对接人想起“特美办”的规定,回道:“那我们出去说……”   “等下!”大佬打断道,“就在这里说吧。”   对接人犹豫:“但是……”   “我大概猜到你们想说什么方面的事了。”大佬又道,“没关系。我干这行这么多年,偶尔还是能听到一些传闻的,我对这种事心里也有数。至于其他人,多长点知识也好,所以就在这里讲吧。毕竟我们正在解剖尸体,不知道这情况到底怎么回事的话,也不好处理和防范。”   对接人想了想,叮嘱道:“但你们谁都不能说出去。”   法医们纷纷道:“就算是案件本身,我们也不能说出去啊。我们的嘴还不够严吗,说吧。”   对接人这才对熊乐晨道:“那你直接说吧。”   “行。”熊乐晨顿了一下,指着苏莱纳开始解释了,“他闻到的,就是那东西抽走能量的管道,你们可以当做是隐形的吸管。这些管道在大量抽走尸体里仅剩的能量,尸体消融,所以看起来像是腐蚀。”   大佬问:“但照这么说,这些尸体不该早就化成水了吗?我们从尸体上提取的生物测算,这些人都死了5到10年了,怎么可能从树里取出来之后才消融?”   熊乐晨组织了一下语言,回道:“可以这么看,有东西在吸管的另一边吸取的时候,是吃一点吸一点,所以速度慢些。但另一头没东西后,这个吸管就跟开闸的水龙头一样,一直往外流水,水桶就一下见底了。”   大佬一下反应过来:“懂了,虹吸管的另一头没在水里,就会一直抽水出来。”   对接人问:“那现在,能把这个看不见的吸管拔走吗?”   苏莱纳语焉不详地回道:“如果是活人,我倒可以试试,死人和尸块没办法。”   他的血沿袭了一点血族的特性,有一定的吞噬功能,同时同化感染性不高。有时候为了紧急处理,或者别人束手无策时,会采用喝他的鲜血的方式,祛除一些人身上的异常能量。喝血的人会非常难受,但几天内多晒太阳就能恢复正常,属于长痛不如短痛。   熊乐晨也搞不定这事,对他来说,消除那个实体的吸管就等于把这些尸块全吃了。于是他看向薛锐,薛锐也看他,随后捞住他的后腰贴近他耳边低声道:“你想我解决吗?”   熊乐晨也贴回去回答:“我想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被杀了,还塞进树里。”   薛锐就知道他感兴趣的是人类的行为,而不是实体的手段。不过不管什么理由,熊乐晨想解决这事,薛锐就可以出手。   因此薛锐终于当众开口:“我可以解决。但如果有其他毒素,也会被一起净化,确认要现在就处理?”   “那我们先再采一遍体液!”大佬当即拍板,“留下足够的样本就净化,这样我们解剖起来不用急急忙忙的了,也不怕动作太慢导致关键证据消失。”   于是法医们纷纷暂停了手上的事,转而做采集工作。   半小时后,薛锐掐了个诀,将这房间里的尸体通通净化了一遍。   在场除了熊乐晨之外的所有人:……怎么感觉我也被身心净化了??? 第123章 ——男朋友说不行   从殡仪馆出来,已经是晚上快九点了。   本来苏莱纳已经做好“舍命陪君子”、连夜把熊乐晨和薛锐送回乡下民宿的准备了,结果这俩说不想回去,苏莱纳和胡倩就带他们吃了一次时间充裕的夜宵。   吃夜宵的地方是本市最有名的夜市,路边摊非常多的那种。虽然季节上还是寒冬,但对于海岛来说,正是凉爽的时候,最适合吃那些火热的食物。照理说,薛锐和苏莱纳的外表进到这种地方,是有点格格不入的。不过苏莱纳非常自然地去点单,然后在街边小板凳坐下了,很有本地人的余裕。而薛锐也跟着熊乐晨并排坐下了,熊乐晨给他递碗筷他就接,给他倒水他就喝,没有一点不悦和僵硬。总之,这俩都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夜市的氛围里。   而吃饭的时候,胡倩和苏莱纳都发现,薛锐实际上是不怎么吃的。他也不是完全不吃,只是每样都吃一点,然后就结束了。   胡倩问:“呃,是这些菜不合薛先生胃口吗?”   薛锐只说了两个字:“不是。”   熊乐晨还帮着说了一句:“没关系,不用在意他。”   只是这句帮着说的话,说了也等于没说。   胡倩却联想到了某些事,带着些试探问:“薛先生……是辟谷了吗?”   这话熊乐晨没代答,他不管薛锐的人设,所以只是看向薛锐。而薛锐还真回答了:“是。”   胡倩又问:“是……短期的那种,还是长期的?”   薛锐反问:“你到底想问什么?”   “呃……”胡倩不敢直接问了,她已经开始想象薛锐可能不仅仅是“世外高人”,有些怕冒犯到对方。她正犹豫的时候,苏莱纳径直问道:“你是那种传说中修道、或者修真、修仙的人吗?”   薛锐平时对这种问题都不屑一顾,但此刻,他似乎看出了苏莱纳还有别的话想说,所以冷淡回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苏莱纳定定地看他两秒,随后猛喝了几口纸杯里的啤酒,几乎干了那杯。看得胡倩心惊胆战的,就怕这同事去挑衅不知底细的薛锐。   不过苏莱纳放下纸杯后,似乎被酒精壮了胆,再次张口时就更直接了:“你刚才在解剖室净化毒素的时候……别人都说好像被清除了负面状态,一身轻松。但我感觉不一样,我觉得很难受。”   薛锐也不问是不是要追究自己的责任,连句“怪我?”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在想,如果你是在净化,而我觉得不舒服……”苏莱纳顿了一下,盯着薛锐道,“是不是代表着,你能祛除我的非人类血脉?”   薛锐还没动静,胡倩先听懵了:“你……不想要、呃、你的那个血脉啦?”   苏莱纳瞥他一眼,没回答,继续盯着薛锐追问:“可以吗?”   薛锐不置可否,只是反问:“你想重塑金身?”   “‘重塑金身’……?”苏莱纳一下没听懂这是什么,但还是问道,“做这件事,就能达到我说的目标?”   胡倩在旁边不好插嘴,心里拼命道:要是修真小说里那种“重塑金身”,确实能达标,但这应该极其难办到吧!!!   “都换了身体,还有什么血是不能摆脱的?”果真,薛锐的回应也如胡倩所想,“但你达不到条件,也不可能有材料。”   “换身体……”苏莱纳有点明白了,但还是不死心地问道,“不能就当是妖血之类的,洗掉吗?”   “那不是血,是你的命。”薛锐瞥他一眼,冷淡回应,“即便是洗筋伐髓,也洗不掉你的命,洗不掉你的来源至亲。”   苏莱纳皱起眉。   胡倩想问他为什么不想要血族的血脉,但一来这是在公众场合,二来这应该是苏莱纳的隐私,因此她只能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什么,随便问问罢了。”苏莱纳再次倒满酒,咕咚咕咚一杯全干了,放下杯子后又叮嘱胡倩,“别跟别人乱说。”   胡倩:“好吧……”   这餐夜宵就在苏莱纳的沉默喝酒、胡倩的满腹疑问、和熊乐晨的应吃尽吃中结束了。哦,熊乐晨还抽空约了酒店。胡倩本来想说帮他参考一下本市性价比高的酒店,一眼瞥到熊乐晨定的地方,自觉闭嘴了。   ——这明显价位已经是出差住宿标准好几倍的房价,我还操心他们找不到地方住?加班社畜就不要担心来处理私人单的能人了吧!   夜宵散场时,已经接近零点。苏莱纳叫了代驾,本来还准备把熊乐晨他们送去酒店的,结果熊乐晨表示自己已经叫车了。   苏莱纳闻言也没走,在原地站了两秒,终于抽出手机说了一句憋了一晚上的话:“薛锐,能加个好友吗?”   这话、这时候、这种状态说,胡倩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薛锐的态度依旧冷淡:“不能。”   苏莱纳追问:“为什么不能?”   薛锐就是懒得搭理他,刚才在席间说的话已经够多了,他也没义务给苏莱纳解决问题。所以总结起来,薛锐回的是:“不为什么。”   苏莱纳道:“我又不会没事骚扰你……”   “他的男朋友不让他随便加好友。”熊乐晨忽然插话,“这理由行了吗?”   胡倩:!!!   苏莱纳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真的喝醉了:“什么……?男朋友?谁?”   胡倩:你还问!谁说这话就是谁呗!!!   “你管不着。”熊乐晨却是这么回答的,随后就拉上薛锐,“走了,再见。”   “再见再见!”胡倩赶紧接话,不然又被苏莱纳的犯傻急死,“辛苦二位了,我们尽量汇报上级,把这事也算在二位的业绩内容里哈。多谢你们这一整天的东奔西跑了。”   熊乐晨点头,随即当真抓着薛锐走了。薛锐不仅没挣扎,反而还动了一下手,牵住了熊乐晨,就这么跟着他消失在人群中。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胡倩才敢长长惊叹一声:“卧槽啊……”   苏莱纳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他们俩……?!”   “应该是吧。”胡倩回味了一下,“怎么说呢,乍看有点不搭调,但是仔细想想,越想越配。而且熊乐晨不干的事,薛锐才会发言和行动,他俩关系之前看着就很不一般了。”   “可、但……”苏莱纳想了好一会儿,才蹦出一句,“我又不是要对薛锐干什么!”   “呃,我觉得你最好小声点,我觉得薛锐想听的话这点距离不是问题。”胡倩先说了一句,随后才道,“你吃饭的时候总在找薛锐说话,当时熊乐晨就没说什么。现在要散场了,你要加好友,人家不乐意,男朋友出面挡你呗。”   苏莱纳想了想:“他俩一个总是面无表情,一个看起来很不好接近,也不知道怎么凑一起的……”   胡倩心说你也不好接触,你咒你自己单身狗是吧。   “别管人家的事了,都走了,我们也走吧。”胡倩顿了一下,问道,“那个,你是不是不满‘特美办’的安排了?”   “……什么?”苏莱纳脑子转了一圈,才意识到她在真正在问的是什么,“和‘特美办’关系不大。不要把今天我问的事跟他们说。”   “坚决不说!”胡倩点点头,迟疑一瞬,又道,“那个,要是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可以和我说。”   “你帮得上什么忙,你那个家仙保你一个就够悬,别添乱了。”苏莱纳抛下一句,终于开始往停车场的方向走,“走了。”   胡倩无法反驳,只能背着包跟了上去。   ——实在不行,至少我还有熊乐晨的电话呢,是吧?   ***   另一头,薛锐和熊乐晨进了酒店。   订的房间不便宜,但只有一个床,前台人员在两个男人来登记的时候保持了良好的职业素养。两人上电梯的时候,正巧还碰上酒店的送餐机器人一起上电梯。熊乐晨没见过实体,绕着它研究了一番,差点把到了楼层的机器人拦在电梯里没出得去。   薛锐看得好笑:“要不你自己订个外卖,让它送给你?”   “好。”熊乐晨还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待会儿到房间就点。”   两人很快到了房间。依旧是大床、大落地窗、大浴室,窗外是城市夜景,远处还能看到海面。   熊乐晨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一下海景,随即掏出手机问薛锐:“我点一些特色甜品吧。刚才在那两个人面前,不方便吃得太多,有好几种本地特色我还没吃到。你有什么想要买的吗?”   “没什么想买的。”薛锐走到他身边,“但有一个问题。”   “什么?”   “你刚才在主动用男朋友的身份,帮我挡掉了别人加好友的请求。”薛锐望着他的眼睛,虽然理论上那都是模拟出来的光,但薛锐总觉得自己能看到熊乐晨的深处,“除了是你学来的‘男朋友应有的表现’,有别的感觉吗?”   他甚至还举例:“比如就像之前那个邪神想吃我时你坚决不允许,那个蝠妖想认识我的时候,你觉得他侵占了你的领域吗?”   熊乐晨想了想:“说实话吗?”   薛锐以为他又要说“其实没什么感觉”,也习惯了,淡然回道:“说吧,还有什么我听不得的?”   熊乐晨于是道:“实话就是,他还不够格——不够格觊觎我的东西。” 第124章 ——学习的进度   在熊乐晨看来,有着一定血族血脉的苏莱纳,着实和一般人类区别不大。   换成从血族也大差不差,毕竟熊乐晨见过不少妖族,血族在他眼里也就和妖族差不多。这种水平的人,别说只是想请求薛锐的帮忙,就算真的想追求薛锐或者做点什么,熊乐晨都觉得不必在意。   薛锐难得听他这么霸气的发言。就算熊乐晨说的时候没附带什么特别语气,薛锐也似乎能从中听出他的占有欲、自信和对那些不知好歹的人的蔑视……好吧,能听出这么多,薛锐也知道自己应该是过度联想了。   他只是捏了一下熊乐晨的脸:“这么自信,嗯?觉得他和你根本没有可比性吗?”   熊乐晨看他:“我只是觉得他还够不上对你做什么的水平,你也不会多看他。”   “那就是对我有自信?”薛锐低笑,“你刚才还说我是‘你的东西’,还说不是占有欲?”   “那是因为你举例说的是邪神。邪神觊觎你的身体,想吃了你,但我们已经说好了,你的身体最后是我的。苏莱纳又不可能像邪神那样妄图吞噬你,自然也觊觎不了属于我的东西。”熊乐晨解释了一遍自己的思路,看着薛锐道,“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占有欲,但我不会用食欲当做爱欲来骗你。”   这话让薛锐的一部分情绪觉得落空,另一部分又觉得有些熨帖。   熊乐晨愿意学怎么做男朋友,但不会在情感上欺骗薛锐。他坦诚自己的想法,而薛锐恰恰也最忌讳相互欺骗和猜忌。越亲近的人,薛锐越不能接受对方的说谎和背叛——即便是善意的也不太行。他还会一直明里暗里地用手段,探究对方心理,确认对方的实际想法,只是表面上都不动声色。所以看似薛锐接受了一个连生物都算不上的伴侣,实际上他对伴侣的要求十分苛刻。但凡有点脾气、忍受不了这种探究的人,薛锐都不会和对方有更深一步的来往。而有些自以为是对他好的人,也会被他主动疏远。   长此以往,薛锐就变成了独来独往的人。他并不在意,毕竟他以前在这方面有血淋淋的教训。自那之后,他就觉得如果确认不了别人的想法,那就没什么必要继续来往。而他大部分时候都不会主动去试探一个陌生人的想法,所以高冷就变成了必然。   而熊乐晨,恰好能填进薛锐的这个“坑”里,只能说是一切都刚刚好。   对于薛锐来说,熊乐晨简直就是命运送给他的一个礼物。这种情况下,就算熊乐晨还不太懂的爱欲,薛锐也不觉得算什么问题了。   “食欲也算占有欲,至少是你对我的食欲算。”薛锐一笑,“你会想起用‘男朋友’的身份来帮我挡,在你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也算对我的……在意。”   “但是,光是‘在意’是不够的吧?”熊乐晨想了想,“没有‘爱欲’的话,就不能到下一步关系,是吗?”   薛锐一时间没搞懂他的意思:“什么‘下一步’?”   “两个人交往,总要到达……”看着薛锐的正经表情,熊乐晨一时间不知道要说得直接一点还是婉转一点,他学了太多,反而不确定合适的表述了。于是他走到放了各种贩售小商品的桌边,拿起一盒套子:“要到达这种关系,是吧?”   薛锐怔了一瞬,大概是没想到怎么话题快进到这里了:“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不该说吗?”熊乐晨看了一眼手上的盒子,又放了回去,“那你原来的打算,是只需要情感联结,不需要肉体关系吗?”   薛锐:“……”   “这个世界好像是叫做‘柏拉图’关系。”熊乐晨继续道,“不过,我好像很难在情感上做到你想要的那种联结。如果你只想要这边的关系……”   “你等会儿。”薛锐走到他面前,“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   “不,你不知道。”薛锐捏住他的下巴,拇指用了点力道摁了摁,“你这话等于在向我求欢,知道吗?你甚至还拿起了那种东西,像是在抱怨为什么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熊乐晨一眨眼:“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还是我想错了,你只是觉得我们才交往半个月,步调不该那么快?我看了一些资料,有些人就算交往了好几年也不会肉体交流,宗教使他们将此事留在了结婚仪式之后……”   “你可别说了!”薛锐捏了一下他的嘴,“你再说下去,我就真以为你在逼婚和求欢了。”   熊乐晨说不了了——人形状态下的说不了——只能眨了一下眼睛。   “你整天学来学去,就学了这些,嗯?”薛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先别管我的步调,要是我真要求和你肉体交流,你想怎么办?你不是只做了外表拟态吗?”   熊乐晨淡然地抛出一句“重磅炸弹”:“我学会拟态里面的构造了。”   “……什么?”饶是薛锐也懵了两秒,才猛然反应过来他说的“里面”是什么“里面”。   “你学了那里面的构造……?!”薛锐罕见地不冷静了,连刚想清楚他爱上黑雾的时候都没这么脑子混乱。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和情绪在心里乱窜,薛锐只能强行压下,努力保持面上的镇定:“你该不会还看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视频,学别人怎么肉体交流吧?”   “看过一些。”熊乐晨的回答差点让薛锐炸了。他知道熊乐晨一直在乱看东西,有时候也不太管这个什么都看的小熊具体在看什么。可要是熊乐晨在他眼皮子地下看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淫秽玩意儿,薛锐真是……恨不得咬他一口了。   好在熊乐晨马上又接了一句:“不过我很快就发现那没什么用,都是演的。”   薛锐有点咬牙切齿了:“你还想看真的‘活春宫’是吧!”   “我是说,那种片子都在故意做一些事,然后故意装得很愉悦,没什么学习的意义。哦,最多让我知道人体的极限姿势在什么程度。”熊乐晨不急不缓地回道,“所以后来我开始看一些人体生理课,以及一些学术资料。那个对我来说更有用,我知道原理,就更能明白如何表现。”   “我不需要你学会那些表现!”薛锐实在忍不住,双手一起扯熊乐晨的脸,“你把我看做什么,嗯?我要你为了取悦我,去学那些淫乱的表现吗?”   熊乐晨被他扯着脸,艰难道:“我就是想让你高兴……”   薛锐扯不下去了,他松开手。   “我很高兴你学着当我的男朋友,但不是要你连这个都学得一清二楚。”薛锐都不知道怎么说了,他现在想不出大道理,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要把你当做情感依赖和肉体发泄的道具,也不是要当奴隶,只管我自己愉快。”   薛锐无法和熊乐晨谈“自我”“自尊”,他只能道:“你是命运送来与我相配的,但我不是想把你一步步改造成每一处都是我想要的那样。你不会去想‘人格’和‘尊严’,可如果我都不去想这点,无限地要你为了让我高兴而行动,我成什么了?我要个伴侣干什么?做个傀儡来听我指挥不是更好吗?”   熊乐晨似懂非懂。   但他明白一点,薛锐应该是不喜欢这样。   “我……那我不看了,不学这些了。”熊乐晨其实觉得自己不完全是为了讨好薛锐,才什么都乱学的。不过他不知道怎么准确表达这种细微区别,只能先回应薛锐的话:“我不会再主动提这个事了。”   “……别怕。我不是要和你生气,也不是要否定你。”薛锐知道熊乐晨是手足无措了,这很正常,熊乐晨学会当人的时间不长,他经常不清楚要怎么做。他的行动风格就是先做了,错了再道歉,再改正。薛锐这样的反应,熊乐晨自然会觉得自己没做对。   然而实际上,薛锐也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完全正确的。他只能继续努力表达自己的想法:“我希望你自由发展。至于谈恋爱,你学那些无伤大雅的行为,在我身上试那些情人爱侣之间会有的互动,我都不反对。这也算是你在和我交往时的自由行动。但,在亲密接触这点上,我希望你不要只是为了我高兴,就去学那么多奇技淫巧。我不用你做出那种近乎献祭的行为。”   熊乐晨依旧没完全明白,只能确认道:“那我能问问吗?你对我……有这方面的想法吗?”   薛锐再次被他的直白噎了一下。   熊乐晨以为他犹豫,又补充了一句:“什么答案我都能接受,没关系的。你要是不想,我也不会再提,我们不想这件事了。”   他说了两次类似的话,薛锐不得不坦白了:“你别问了,越问越显得好像我不行似的。我喜欢抱着你,还会吻你,这方面……当然也会想的。但我还想慢慢教你谈恋爱,手把手教你亲密接触,所以不会那么急。”   说着说着,薛锐轻叹一声,更近一步把熊乐晨拢在怀里,低声道:“我说实话吧,我就是有点奇怪的自尊。我希望进行这件事的时候,不光是我觉得舒服,觉得愉悦。我希望你也同样享受,感到舒服和快乐。在我确认能做到这点之前,我不想只是对你索求。”   “可我……没有人类、动物那种触觉和反射神经。不然,我也不会去研究。”熊乐晨习惯性地回抱他,“你给我的够多了,这件事上,如果你能舒服,我觉得就可以了。我就怕我做得不好,进行这件事的时候让你也觉得没意思……”   “所以说,你别考虑这些了。我要和你在一起的,我来考虑。”薛锐摸了摸他的后颈,缓缓道,“其实我大概有思路了的,咱们慢慢试,总归会有办法。别去看别人的研究了,我们自己有自己的处理方式。你只需要相信我,能做到吗?”   “能。”   “乖了。”薛锐终于笑了一下,又慢慢贴到他的唇边,“你看,接吻这件事,终究还是只有我们之间来练习才行,是不是?”   “唔……嗯。” 第125章 ——结案和新安排   忙乱的一天过去,第二天,熊乐晨收到了田培舟发来的信息。   【熊老师,听说民宿附近发生了凶杀案?两位没事吧?】   熊乐晨对这个话题表示疑惑:【有什么事?】   田培舟:【住在那附近是不是有点危险?我让人安排二位到市里住吧?】   熊乐晨:【我们已经在市里住了。】   田培舟:【已经撤出来了?这么危急?】   熊乐晨:【你的事已经解决了。】   田培舟一时间没回,过了一会儿,忽然发来一条:【方便现在通个电话吗,熊老师?】   熊乐晨是看到这条消息,抬头看向旁边在阅览平板的薛锐。薛锐感应到他的动静,也转头和他对视:“怎么?”   熊乐晨道:“田培舟要和我打电话。”   薛锐淡定问:“为什么要打电话?”   熊乐晨给他看手机:“应该是要说我们已经解决掉的那个实体吧。”   薛锐扫了一眼熊乐晨的手机,顿时感觉自己之前对田培舟的猜测应该没错。这田培舟明显是听说了附近发现尸体的事,所以来关怀熊乐晨的。只不过熊乐晨不跟他的对话节奏,所以话题说着说着就转到了正事上。   薛锐有些意味不明地问:“他想打你电话,你问我干什么?”   熊乐晨倒也坦诚:“你好像有点在意我和他联系。”   他说得这么直白,薛锐都不好意思再吃醋了。他有些无奈,也有点好笑:“是,我会在意所有想和你拉近关系的人,不行?”   “你是我的男朋友,行的。”熊乐晨说不上是灵光还是不灵光,总之就这么回了,“那男朋友,我能打这个电话吗?”   要不是知道熊乐晨没有主观故意,薛锐真是要怀疑他在故意玩自己。薛锐低低轻哼一声:“你都报备了,我还能说不行?打吧。”   于是熊乐晨回复了田培舟,田培舟的语音通话很快来了。   熊乐晨接起来,还索性摁了公放:“喂?”   “熊老师?”田培舟的声音传来,“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还好。”熊乐晨回道,“要说关于你的案子?”   “嗯。原来熊老师说先去一周查一查,没想到一天就解决了,两位真是厉害。”田培舟的声音即便通过电话,还是能听出磁性及温和,“方便具体和我说一说吗?”   熊乐晨想了想,说道:“你是雇主,理论上可以和你说是怎么回事。但这个东西已经登记到了官方系统里,希望你不要把它的信息传出去,保留在你心里就可以了。”   田培舟听到他说“官方系统”,也没细问是什么“官方”,只是回:“我明白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其他还有谁知道,我不管,我也不会往外传。”   “嗯。”   于是,熊乐晨把关于那个实体信息,包括一些实体的样貌、如何捕猎的猜测,都告诉了田培舟。田培舟反应很快:“这么说,我听到闪电说话,实际上是那个东西给我的幻觉?是为了把我引诱进到树林深处?”   “如果你再待久一点,身后没跟着那么多人,自由行动当中,或许会。”熊乐晨道,“被它诱导的那三个女孩,逃脱后身上没有像你后颈上那样的标记,你对于那东西来说应该是特别想要的食物。”   “……我可不会因此觉得荣幸。”田培舟边说边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它现在已经被二位消灭了,应该我就彻底不会有事了吧?”   “就算不处理。只要你不再靠近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事,它并不强大,无法把手伸得更长。”熊乐晨道,“总之,你再也不会被它威胁到,我们的工作也完成了。”   田培舟道:“那么,熊老师原来加在我身上的影子,也已经消失了,是吗?”   熊乐晨在出发到海岛前,确实已经收回了自己的一部分,于是道:“是的。”   “好吧,那我可能要战战兢兢一段时间了。”田培舟道,“毕竟之前那个晚上,没有熊老师保护我的话,可能现在躺在医院里出不来的就得换我了。”   熊乐晨听没听出这些话的深意并不清楚,薛锐多少是察觉了,听得他的视线冷冷地往手机上瞥。好在熊乐晨没跟上他的思路,只是顺着话题道:“张泽君还没出院?”   “好像是吧,我也不确定。他不是我公司的艺人,我这边也只能通过节目组正大光明地问问。”田培舟回道,“反正节目组说,下次这个节目的拍摄他肯定是来不了了,听口风大概率下下次也来不了。节目组已经在找后面替换的人了。”   “知道是为什么住院吗?”熊乐晨想了想,“大明星住院,不是一般都会被爆料给媒体或者什么粉丝团体吗?”   “那些大部分都是操作,熊老师,为了曝光率安排的。”田培舟好笑道,“真正出了大问题,反而不会那么快出真相。你要是看现在网上舆论,就会发现只有他住院的消息,但谁都没说到底是什么事。一般这种时候,就算有什么小道消息传出来,粉头也只会说还没确切消息,不要乱造谣之类的。”   熊乐晨没和他讨论这些艺人运作手段,只是道:“这么说,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邪神反噬住院了?”   “我确实不太清楚……”田培舟想了想,“或许孟巍那边知道?”   熊乐晨一想,确实也该问孟巍,就“哦”了一声。   田培舟可能察觉到他想挂电话了,顺势又找了个话题:“对了,熊老师,你说昨天就解决了这个东西,那昨天那附近的凶杀案,不会也和这东西有关系吧?”   熊乐晨沉默了,没马上回答。   “……不会吧,真有关系?!”田培舟就是随便说的,此刻真的诧异了,“那些人,是那个……呃,你说的实体,弄死的吗?”   “理论上,是人类干的,但具体为什么会这样还不知道。不过,那东西肯定以这些死者的尸体为食了。”熊乐晨道,“凶杀案也不是最近发生的。这方面我们也不清楚,你可以等以后的官方通报再看。”   “好吧。”田培舟只能道,“反正,只要熊老师能确认那个东西已经被消灭了,不再会伤害我了,就算完成我的委托了。非常感谢二位的不辞辛苦,效率还这么高。”   熊乐晨道:“你要是不信任,我可以找个确认已经消灭它的证明发给你。只是你也不能外传。”   “这就不必了,我自然是相信熊老师的。”田培舟自然不知道自己的电话还被另一个人听着,口风渐渐从“你们”变成了“你”,“我待会儿就安排人付款。不过,还要给熊老师你们改签机票吗?还是你们准备继续在海岛上玩?”   熊乐晨看了一眼薛锐,薛锐低声道“你随意”,于是回复田培舟道:“不用管我们了,后面都取消就行。”   田培舟一度还想帮忙安排后面的旅程,但熊乐晨全都说不用。最后只能是随意寒暄了几句,终于挂了语音通话。   薛锐这会儿也终于正常说话,不、是用正常语调开始锐评:“不是说他是大忙人?这个电话废话也不少。”   “他好像对那个凶案很感兴趣。”熊乐晨道,“离他近的张泽君的消息,他却搞不到。”   薛锐听得都火气都散了:“怎么听起来你在说他无能?”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熊乐晨探头看他的平板,“你和白嘉礼定下我们之后的行程了吗?”   “我要是说还没,你心里岂不是会觉得我无能?”薛锐好笑,“我已经确认行程了,他在定,最快今天中午就能出发。你不是说想多坐船和潜水玩儿?已经准备订小岛上的酒店了,到时候就单独订船让人带我们出海潜水,到一般游客不那么多的地方去。那些潜水的设备应该还是要学怎么用,我们装作有些经验的人大致学一学就好,反正我们也不是真要靠那个呼吸。”   “好。”熊乐晨点头,“我看到能坐船出海去外面潜水,那些船会互通信息,能知道什么地方有什么大鱼……”   “嗯,会特意找那种船的。”薛锐一笑,“再不济,我们就自己出来,我带你下到海里去转转。反正即便是没有光,我们也能感应到比较特别的东西。”   “好啊。”熊乐晨再次点头。虽然他面无表情的,但薛锐也能看出他应该是喜欢的。薛锐一笑,注视着他:“那我替你安排好了,你该说什么?”   熊乐晨在这方面已经很上道了,肩膀碰肩膀地挨在他身上:“谢谢男朋友。”   薛锐也贴了贴他的脸:“不客气,男朋友。”   ***   果真如薛锐所言,午饭时间刚过,行程就开始了。   白嘉礼还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本地导游。其实这个人本身是做伴游的,不过白嘉礼跟他警告过,不要过于接近两位顾客,所以他就变成了单纯的导游。开车、安排其他交通和食宿,都是这个导游带领着。很快地,一行三人就登上了去往小岛的渡轮。   不过下午似乎人潮是从小岛方向回来的,去的渡轮上人不多。熊乐晨和薛锐在渡轮顶层看风景,上面还有一些游客在趁机拍照。一些女孩还穿着清凉的泳装,随便披着件透明的外套就出来了,还请薛锐帮忙拍照。   薛锐冷淡表示不会,女孩们就去问熊乐晨。大概是熊乐晨看着好说话,她们还多说了几句,连镜头固定和按哪个键都说得一清二楚,熊乐晨就去了。   结果照片刚拍完,楼梯上来几个晒成古铜色的年轻男人,穿着短裤、耷拉着拖鞋,就冲女孩们来了:“让你们在下面凉快的地方待着,你们就非要上来晒太阳是不是?”   女孩们随口道:“你们在下面喝酒,我们才不去。”   年轻男人扫了一眼熊乐晨,嗤笑:“哦,所以就上来找别人帮忙拍照?你们不是总嫌弃男的不会照相吗?”   女孩们对这些话不以为意,从熊乐晨手上拿回相机,抛下一句:“我们乐意,管得着吗?” 第126章 ——恶作剧   渡轮上的小插曲,熊乐晨和薛锐都没放在心上。   不过巧合的是,第二天早上他们去潜水,潜水助教居然就是头天在渡轮上来找女孩们的男子之一。   “哦,是你们啊,好巧。”男子凑近两人,语气非常自来熟,“昨晚上莉莉还一直说船上遇到帅哥了,念念不忘的,早知道今天叫她也来一起潜水玩儿了。”   熊乐晨毕竟过目不忘,记得昨天给相机让他拍照的那个女孩就叫“莉莉”。不过熊乐晨没提这点,只是淡淡看那男子一眼,并不接话。   男子看他们不接话,又自我介绍道:“我是今天的助教,会协助二位潜水,而且负责水下拍照,你们叫我阿吉就可以。两位怎么称呼?”   熊乐晨这才淡然回答:“熊乐晨。”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薛锐,“薛锐。”   “哦!”阿吉似乎对这种正经的介绍还不太满意,继续问,“有没有什么好称呼的昵称啊?比如阿晨?锐哥?”   “没有。”薛锐难得回应了这种寒暄,但回应非常冷酷,“就叫名字。”   “呃……”阿吉被他这么明显地泼了一盆冷水,终于被噎得消停了。而且薛锐的表情冷冰冰的,阿吉也不太好再“哥俩好”似的接近他们了,有些不远不近地尬在原地。   正当这会儿,潜水教练拿着一张纸和两支笔走了回来。他给熊乐晨和薛锐分发了文件,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阿吉:“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阿吉看看他,又看看熊乐晨和薛锐,一耸肩道:“这两位客人太拘谨了,我想和他们拉近一下关系,但他们比较冷淡。”   “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自来熟。”教练半开玩笑地拍了他一下,“人家不理你,那你去拿东西过来做准备啊,在这里干站着摸鱼是吧。”   阿吉这才离开了。   在陆地上经历了文件签字,基础的设备认识和操作教学,一些常见意外情况的应对,简单热身和穿上潜水服这一系列活动后,熊乐晨和薛锐终于上船出海了。   虽然按照规定,没证照的他们只能由教练带领着在10米以内的深度潜水,但总归船开出去一些后,别的游客就少了很多。今天天气还很好,大晴天,海水不会过凉,适合下水。船停下之后,附近还能肉眼可见其他船,看得出这片清澈的海域确实很适合潜水。   “感觉如何?”教练一边帮薛锐穿戴潜水设备,一边问道,“开船的时候可能不觉得,船停下之后对浪的体感会将强,很多人会逐渐觉得晕船。两位有什么感觉吗?”   这都是必答问题,于是薛锐和熊乐晨都淡然回答:“没。”   教练又问薛锐:“这样穿上重吗?确认一下是否好活动,别下水后哪里被卡住了。”   “不重。”这点重量对薛锐来说当然不在话下,要不是为了陪熊乐晨“体验当个普通人”,薛锐甚至不需要带这些东西下水。到了他这个级别,龟息和制造空气泡都是易如反掌的技能。   而另一边,帮熊乐晨穿戴设备的阿吉也在问熊乐晨:“你觉得重吗?能方便活动吗?”   熊乐晨淡淡回道:“不重。”   “真的?”阿吉看着白白净净、还比自己瘦弱的熊乐晨,有点不信,“这套装备不加上气瓶都有十来公斤,加上气瓶可有二十多公斤重,站在陆地上背着可是很沉的。你别逞强啊,我可以先帮你扶一下的。”   熊乐晨继续淡定回道:“不沉。”   话音刚落,熊乐晨就感觉到了肩负的重量猛然往下一坠。   阿吉松手了,在没打任何招呼的情况下,忽然稍微往下一蹲,手就跟着离开了原本搀扶着的设备。即便他的手只离开了一点点,还做了随时接住设备、扶住熊乐晨的动作,但他还是毫无预兆地把重量全交到了熊乐晨身上。   熊乐晨当然不会中这个招。他稳稳地站着,只是回头看向阿吉。   “啊哈哈,熊先生好厉害,还真能扛得住这个重量啊。”阿吉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道,“我还以为你会往后倒呢,都准备好扶你了。”   薛锐也看了过来,冷声道:“你在干什么?”   “咳,就是松手快了一点点罢了,反正都是要适应一下这个重量的嘛。”阿吉语气轻松地笑了笑,“没想到熊先生看起来貌不惊人的,力量这么大。刚才帮你换衣服的时候也没感觉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哈哈哈……”   “别闹了,赶紧准备下水了。”教练提醒道,“你的拍照设备呢?”   阿吉打着哈哈,去拿东西了。   教练又看向熊乐晨和薛锐:“二位别在意哈,他就是喜欢活跃气氛。可能是看二位有点紧张,所以会故意闹一下,让人放松一些。”   薛锐冷声指出:“要是熊乐晨自己没站住,就脑袋朝后倒下去了。”   “不会不会,阿吉站在后面接他的。一般我们松手的时候都要站在后面观察一下,不然有些客人真的会支持不了往后仰。”教练摆摆手,“咱们马上就下去了,进到海水里面就不重了哈。”   薛锐没搭茬,只是背着负重到了熊乐晨身边,垂头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那个人,不怀好意。”   “人类而已。”熊乐晨听薛锐也这么说,就明白自己的感觉没错。但他并不急着指出这点,只道:“看看他还会干什么。”   薛锐知道人类伤不到他,但也有些隐隐的不悦:“拿自己来玩?”   “人类观察而已。”熊乐晨的手握了握薛锐的,“等下他要是想干什么,别阻止,让他做。”   薛锐凝视着他,微微挑眉。   “我不知道他身上那种恶意哪里来的,不过他目前都只是算‘恶作剧’的范围。我想知道,这样的法治社会里,萍水相逢的人会对别人的恶意大到什么程度。”熊乐晨轻声道,“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我不会听之任之的。”   “行吧,那你玩儿,我会一直看着你。”薛锐道,“但这只是普通人类,所以放纵你。以后要是面对有些能量和手段的,就下不为例了。”   “我知道的。”熊乐晨一点头,恰好阿吉回来了,于是两人停下了对话。   再做了些准备后,教练和阿吉就带着两人下水了。   初步适应,然后开始下潜。海面上还会跟着波浪轻轻晃荡,下去之后瞬时间就静谧下来,气泡随着人的呼吸一串串地往上冒。熊乐晨其实不用呼吸,所以他只是按照节奏把氧气瓶里放出来的气体直接往外排罢了。   题外话,熊乐晨因为不用呼吸,他做的呼吸模拟其实只是单纯在压缩释放气体。就算是肺活量测试,也是单纯地气流冲击而已。   总之,在教练的带领下,熊乐晨和薛锐一切顺利地在珊瑚丛附近进行了游览。此时海水清澈,能见度非常好,五彩斑斓的鱼群来回游蹿,对于一般的潜水新手来说确实是很棒的经验。而对于薛锐和熊乐晨,因为他们以前也很少下到海里——薛锐起码还为了取得珍贵材料去过几次,熊乐晨就真没切实潜下去了——所以对两人来说也算是新鲜的约会内容。   阿吉就在这种情况下,给两人进行潜水拍摄。   他要从各个角度拍,于是就上下左右前后地各处蹿,从各种方向来怼着两人拍。他甚至还指挥熊乐晨和旁边路过的小鱼近距离接触拍照,不过熊乐晨没怎么理他。阿吉也不知道是以为熊乐晨没明白,还是别的原因,总之还靠近熊乐晨拍拍他,示意他去看、去接近一下那只小鱼。熊乐晨看他一眼,又看一眼鱼的方向,不并没有要去的意思,转身游走了。   游走的时候,也不知是熊乐晨操作得不当,还是两人确实太近,他和阿吉还明显“剐蹭”了一下。不过阿吉很快退开了,体态轻松地游出去好几米远。   熊乐晨却很快停住了。   准确来说,他没正常前进,而是在原地轻轻踩水。他的嘴巴不再能吐出一串串的气泡,手也在呼吸器上扶着。而他的视线,直直地看向了已经游开的阿吉。   阿吉也在看着他,仿佛就在等他的反应。   熊乐晨的手举起来,直直指向了阿吉,又示意了一下自己身后的氧气瓶。   对于熊乐晨这种明显不对劲的举动,身为助教的阿吉居然没动弹,只是用水下摄像机对着他拍。   薛锐很快注意到情况,回头游了过来。熊乐晨面对他,先指了指不远处的阿吉,又示意了自己的氧气瓶。   薛锐懂了。   ——熊乐晨的氧气瓶被阿吉关了!   薛锐扫了一眼阿吉,很快游向熊乐晨,熊乐晨也和他相向而行。很快,薛锐就到了熊乐晨身边,还拧开了他的氧气瓶开关。   气泡开始重新从熊乐晨嘴里冒出来。   而这一幕,也被发现不对劲的教练注意到。他很快来到两人身边,薛锐指了一下阿吉,又指了指熊乐晨的氧气瓶。教练或许是没理解,或许是理解了但又觉得不可置信,在原地看了看阿吉,又看看熊乐晨,一时间没做下一步行动。薛锐也懒得跟他在水下沟通,做了个明确的指示——要上去。   教练确认了一次他们的决定,随即开始带着两人向上。他的注意力都在两个客人身上,就没注意到,落在最后面的阿吉忽然也吐不出气泡串了。   阿吉的氧气瓶被分出去的一丝黑雾,关了。 第127章 ——意外   熊乐晨和薛锐刚浮上水面,摘了呼吸面罩,熊乐晨就开口道:“阿吉刚才关了我的氧气瓶。”   教练正把他往游艇边的楼梯送,闻言一惊:“哈?!关你氧气瓶?真的假的?”   他边说还边查看熊乐晨的氧气瓶,跟在旁边的薛锐冷声道:“真的。我帮他开的,当时那个阿吉就在旁边看着,还在拍摄。应该查看那个摄影机的录像。”   如果阿吉动手的时候没关摄影机,至少能看到他接近熊乐晨的画面。要是他关了,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而且薛锐帮熊乐晨开氧气瓶的时候,肯定是拍下来了的。   “怪不得,你们在下面指他又指氧气瓶的,就是这个意思?”教练蹙紧眉头,“你们先上去,我来问他。他在搞什么东西,这太危险了!”   说到这里,教练还回头环视了一下海面:“他怎么还没上来,连跟着团队行动的常识都没了吗?”   此时熊乐晨已经上船了,薛锐也到了楼梯边,抓着楼梯说道:“或许在趁机删除有罪证的视频。”   教练知道这事闹大了,别说自己的工作和公司的业务,指不定自己还得被牵连得进去蹲几年。他赶紧安抚两人:“二位放心,一定给二位一个公道。我们以往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的,我也没听说过,肯定会问清楚。”   刚说完,阿吉就猛然浮出了水面。他的动作显得很急促,摘面罩的动作都粗鲁了许多,一点不像下水前那么游刃有余。   教练看向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阿吉就说道:“我的氧气瓶被关了!”   “你的氧气瓶也被关了?”教练都听懵了,“上来之前你不是好好的,谁能关你氧气瓶?而且不是你关了客人的氧气瓶吗?”   “我就是……”阿吉本来下意识想说句什么,不经意对上薛锐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忽地变成了,“我没关。熊先生操作不熟悉和我碰了一下,可能刚好设备被碰故障了。你看我的氧气瓶不也关了吗?可能就是这批设备有问题了。”   薛锐眼神冰冷,正要发作,已经在船上的熊乐晨忽然道:“把摄影机给我们。”   阿吉一下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回道:“片段肯定会发给你们的,等我们上岸传进电脑就发给你们……”   “你把机子给我!”教练一看就知道这里头有鬼,游近他伸手道,“拿来!”   阿吉只好把摄影机交给他。教练拿了机器就往回游,准备上了船再说。阿吉跟在后面,他当然也要上船,但他看到站在船边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的薛锐和熊乐晨,又有些后怕和心虚,动作慢吞吞的。   突然,他感到自己的脚动不了了。   不,准确来说,是有东西扯住了他的脚腕!   阿吉一惊,正要大喊,那力道就猛然往下一拽!   “!!!”阿吉的呼喊瞬间被海水淹没,一点都发不出来,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海面,犹如溺水的人一般。   阿吉几乎是睁着眼看着自己远离海面的,然后又因为海水的刺激而闭上双眼。他想挣扎,但平时自豪的水下活动能力此刻诡异地消失了,他一点也反抗不了那个力道。他下意识地举起面罩想要从里面获得氧气,可面罩快贴到脸上他才想起来,他的氧气瓶已经被关了。   ——会死的……!   恐惧和绝望在他内心升起,并快速地、死死地笼罩着他。他只能寄希望于别人来救自己,但刚才同事明显已经背过去准备上船了,不知道要等多久才发现自己已经消失。阿吉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倒霉,他只是和客人开了个小玩笑,又没真的伤害对方……   就在窒息感已经要到极限,阿吉开始呛水和模糊意识的时候,一股力道从背后擒住了他,还有一个备用呼吸头塞进他嘴里。阿吉再次呛了几口后,终于重新吸进了氧气。   又过了一会儿,教练终于把人带上了海面。   阿吉惊天动地地咳了好一会儿,然后抓着教练惊恐道:“有人、有东西抓我的脚!!!”   “你在胡说什么,我上船一转头就发现你不见了。重新下水就看到你在往下沉,一动不动的,根本没东西在抓你。”教练抓着他往船边游,语气不太好,“你先冷静一下,上船了再说。”   阿吉只得跟着他上了船。好在这回他虽然身体颇为虚弱无力,上楼梯的时候差点被装备的重量拉下去,但在同事的帮助下最终还是全须全尾地登船成功。阿吉咬着牙用最后的力气卸下了装备,整个人就瘫倒在甲板上,大大地喘着粗气。   教练也脱了自己的装备,蹲到他身边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又是气瓶出问题,又是溺水的。这么多问题,你到底还能不能潜水了?”   “我也不知道,真不是我的操作问题!”阿吉也心里闹腾得不行,“真的有东西缠住我把我往下拖的!”   “你别撒谎了,这片海域最多有拳头大的小章鱼,还有什么能有抓你的触手?”教练皱眉看他,“我看你就是脚抽筋了,下水前都不做好活动,真行啊你!”   “可我之前明明都没问题的,就是刚才忽然被往下拽……”   “那你为什么忽然关我的气瓶?”熊乐晨也走到他身边,垂眼俯视着阿吉。他的语气淡淡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可阿吉就是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我、我没关……!”事已至此,阿吉只能硬撑着这个说法,“那都是意外,我也出意外了!”   “是不是意外,待会儿警察来了就知道了。”熊乐晨静静地望着他,背着光时那双瞳孔看起来乌沉沉的,“我们已经报警了。”   “……啊?”教练和阿吉一起懵了。阿吉是下意识地开始心里发抖,被追究责任的害怕超过了刚才出意外的后怕。教练则是疑惑:“我们出海一般手机都没什么信号了,你们用自己的手机报警成功了?”   “啊。”熊乐晨想起这个细节,悠悠回道,“我们的手机,和一般人的不太一样——附带了卫星电话功能。”   “特美办”特别升级版本,专门应对野外出差、较弱的信号屏障。在近海的海面上打电话,当然是没问题的。   教练不太明白这具体代表了什么,但他模糊意识到这两人身份可能有点不一般。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同事惹出了祸事,可同时又差点出了意外赔了一条命。现在两边争执不下,教练想了想,只能起身道:“那回岸边再说吧。刚刚让薛先生帮忙拿一下的摄影机,也给我吧。”   薛锐瞥他一眼:“不能给你们,等下直接给警察。”   教练怔了一下:“呃,我又不会做什么,只是先把机器关上……”   薛锐并不理会他的话,拿着摄影机走开了。教练也不好在船上明抢,不然给他罪加一等就麻烦了。他只好看着躺平的阿吉,叹口气,弯腰帮阿吉把脱下来的设备先收好。就在收设备的时候,教练看了一眼气瓶,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阿吉,你的气瓶不是开着的吗?”   “什么?!”阿吉的脑袋扭过去,“不可能,它在水下被关掉之后就没打开过,不然我被扯下去的时候不会窒息的!”   “但它就是开着,你看。”教练拿近给他看,然后当着他的面关上了气瓶。在抛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后,教练走进船舱和船长沟通去了。   阿吉一时没叫住教练,顿时落单在甲板上。他迎上熊乐晨黑沉沉的目光,心里胆颤、面上强装冷静道:“干什么,你不会想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吧?”   熊乐晨缓缓道:“你猜,你下次下水,氧气瓶还会不会被关掉?”   阿吉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一时发懵:“……什么?”   熊乐晨又继续道:“你再猜,下次你溺水的时候,还有没有人去救你?”   阿吉骤然一惊:“你……!”   “都只是意外而已,不是吗?”熊乐晨的视线转到了他的脚上,又转回来,“你说,明天和下次意外,哪个会先来?”   阿吉:!!!   没等他挣扎起来质问,熊乐晨已经转身离开,回到了薛锐身边。阿吉下意识对上了薛锐的目光,又被他凛冽的视线镇得不敢再造次。   阿吉甚至下意识开始祈祷,游轮再开得快些,快点回到港口。   不然他总觉得,那两个人会下一秒把他扔进海里。   ***   船回到岸边后,又等了一段时间,警察才跟着渡轮来到了岛上。   这会儿在岛上最高级别的俱乐部负责人也早就在现场了。负责人刚来的时候,还想着先看一下视频,确认一番情况,然后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威胁到游客安全这种事,曝出来十有八九要牵扯到这个潜水俱乐部的,那生意肯定会受到极大影响。   然而薛锐就是不交那个机器。他把摄像机放在熊乐晨的包里,然后自己拿着包,负责人试图伸手的时候就把包拎开了。负责人总不可能扑上去硬抢——他不知道自己要抢的话也抢不过——只能先聊起来,试图搞清楚实际情况。可熊乐晨坚持是阿吉拧了氧气瓶,阿吉坚持说只是意外,两边的话对不上,负责人是彻底搞不了了。   他只能先去研究阿吉的氧气瓶,然后把这批氧气瓶的资料都调出来,一方面给警察被查,另一方面准备逐个检查这一批次的产品。   而熊乐晨,则趁这时候出去打了个电话。   千里之外的白嘉礼接起电话,一听对面要求,顿时一怔。   “……嗯?在海岛那边需要律师?还马上就要?” 第128章 ——小心溺死   来现场的是一中年一年轻共两个民警。   来了之后,警察先听了两边的说法。听完后警察心里有点数了,熊乐晨气瓶关上这事,不管是不是阿吉拧的,这个俱乐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要么是员工使坏,要么是设备出问题——还是两个接连出问题——这俱乐部都得负责。   随后警察又和众人一起看了摄影机拍摄的内容。   前面都可以快进,后面到了水下观赏的时候,可以明显看出阿吉接近了熊乐晨好几次,甚至还拍过他的手臂。不过阿吉伸手关气瓶的一幕没拍下来,这个时间段里镜头移开了,拍摄的是海底的景色。   但从画面变动来看,是可以简单判断出当时阿吉应该是在熊乐晨旁边的。   很快,阿吉游远了一些,熊乐晨也再次出现在镜头里。也正是这次露面后几秒,熊乐晨就吐不出什么气泡了。他也在短时间内意识到了什么,抬手朝着镜头的方向——也就是对着阿吉——指了指,又反手指了指自己的气瓶。   然而从镜头距离来看,阿吉不为所动。   熊乐晨冷静指出:“我这时候指他和气瓶,一是为了表达我知道是他关上的,二是为了提醒他赶紧打开气瓶。但他在原地一动不动,毫无要帮助我的趋势。”   负责人和教练都看得冷汗直冒,负责人还扭头盯着阿吉:“就算不是你关的,你也应该马上去帮助啊,你到底在干什么!”   阿吉嗫嚅了一下,冒出一句心虚的:“我,本来要去关了的,是薛先生先到了而已……”   这话说出来,别说在场其他人,阿吉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他本来想着反正就关个十来秒,看熊乐晨慌张一下,再去开,反正自己就在旁边不会有事的。但现在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不敢说自己原来只是开个玩笑了。   视频继续播放,薛锐很快来帮熊乐晨开了气瓶,教练也跟着回来了。他们简单地用手势交流了一下,随后集体上浮。阿吉落在最后,等他也调转方向准备上浮的时候,镜头忽然开始乱晃,透出了执掌镜头的人的慌乱。   阿吉立刻道:“我的气瓶就是这个时候开始出问题的!”   教练道:“所有人都在你前面,你之前还和我说你是被人关掉气瓶的,谁能关你的气瓶?”   阿吉道:“那就是设备问题!”   “阿吉,你的气瓶是你上岸后,我当着你的面帮你关的!”教练也有点不耐烦了。这个视频基本可以证明阿吉和熊乐晨气瓶被关的关系很大,但阿吉毕竟是助教,教练作为带人下水的主要负责人,这个破事他得担很大责任。一想到自己的职业生涯搞不好就被这个满口谎言的人毁掉,教练真是想当场给他一拳。   阿吉辩驳道:“之前就是被关了!你下去救我的时候,难道没看出它都不冒气了吗?”   “我没注意,我当时要救你!”教练回道,“还有,你说你是被拽下去的,可我下去救你的时候什么怪东西都没有。你这两件事……不会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吧?你犯恐慌症了?”   “我没有!我对潜水很熟悉,你们都知道的呀。”阿吉反驳的时候,无意识对上了熊乐晨的视线,忽地想起什么,指着熊乐晨道,“肯定是他!他在船上的时候还威胁我,要再关我的气瓶,还要把我溺死……肯定跟他有关系!”   不用熊乐晨回答,教练就直接回道:“他在你前面,怎么关你气瓶?人家就是体验一趟的游客,下次都不会和你一起潜水,以后怎么关你气瓶,怎么害你?”   负责人也简直要无语了,问道:“阿吉你多久没做心理评估了?”   “我心理没问题,这不是我的幻觉啊,他真的说了……!”阿吉猛然看向熊乐晨,但熊乐晨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警察出声控制场面:“行了,别吵了。”   他们收走了熊乐晨穿戴过的整套装备,又把熊乐晨和阿吉分开询问了一遍前因后果。熊乐晨这边,从昨天给莉莉拍照时候第一次遇到阿吉,到今天再次见面、在船上阿吉忽然放开很重的潜水设备、在水下阿吉的迷惑操作,都说得巨细靡遗。警察听得都有些意外了:“你记得可真细。”   熊乐晨道:“我之前受过重伤,后遗症就是面瘫和过目不忘。”   “啊,咳,不好意思。”年轻警察道,“不过,过目不忘应该不算后遗症,算因祸得福哈。”   另外一边,中年警察到底有些经验。他和阿吉谈了一段时间后,阿吉承认了是他关了熊乐晨的气瓶,但他强调只是开玩笑。   “这是能开玩笑的吗?”中年警察语气严厉,“那你说你的气瓶也关了,你也觉得这是有人开玩笑是吗?”   阿吉没话说了。他搞不懂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一边害怕自己继续倒霉,一边害怕被追责:“那他不是没事吗……”   中年警察道:“人没事就当无事发生?你倒是想得美!”   聊完事情经过后,警察接着又照例确认了一下双方的态度。阿吉这边当然想要调解后赔点钱就完事了,但年轻警察那边过来和自己的前辈反馈情况:“那边不接受调解,律师都快要到我们派出所了,有需要的话会赶渡轮上岛。”   阿吉听得都有些懵了:律师都叫上了……?   中年警察也有点意外:“他们不是游客吗?还带了律师来旅游的啊?”   年轻警察道:“不清楚,反正他跟我说了一遍情况后,其他怎么解决的事就说让律师来回答,他不回答了。”   中年警察看这个状况,知道果真是不可能简单解决了。于是他做了决定,把双方当事人和东西都带回派出所去,该怎么就怎么吧。   ***   当天下午,熊乐晨、薛锐、阿吉、潜水教练外加律师、没跟着一起上小岛的导游,都到了派出所。   熊乐晨和薛锐的午饭还是导游带来的。导游听说小岛潜水的事时都惊呆了,说他都特意选了个不算便宜的潜水活动,居然出了这档子事。他还问熊乐晨上网曝光了没,熊乐晨说还没,导游就表示他会回去查信息,然后在曝光这种无良从业人员。   熊乐晨和薛锐向来在网上不折腾什么,于是他们就没管这事。   至于律师,他是临时被委派过来的,也是第一次见熊乐晨和薛锐。当他听完熊乐晨的叙述,立时道:“这事说重可以很重,说轻可以很轻,熊先生怎么想?”   熊乐晨想了想:“追究阿吉的责任,不和解。至于潜水的公司,诚意够大的话,可以庭下和解。”   那就是起码都要走一趟起诉的意思了,律师明白他们的意思,点头道:“明白,熊先生放心,这案子不难打的。”   薛瑞在旁边开口:“重点不是钱,是让那个人不好过。”   律师听话听音:“……让他进去?”   薛瑞道:“看你的手段,委托费也看你能给什么结果。”   “明白了。”律师笑了一下,“二位放心。”   在派出所里的流程,和之前去处理被性骚扰的时候差不多。但事情处理一通下来,等走出派出所的时候,也已经夜幕低垂。   熊乐晨等人走在前面,阿吉和教练在后面。导游已经等在外面了,见状迎上去:“熊先生,薛先生,晚饭和酒店都订好了,现在直接去吃饭?”   熊乐晨没马上回答,而是扭头看向后面刚出来的阿吉和教练。   阿吉也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其实阿吉本能地感觉不对劲了,但没等他避开,熊乐晨就淡淡道:“靠近大海的时候,小心一点。”   “你……!”阿吉感觉熊乐晨就是在威胁自己,但其他人都不觉得他会实际上伤害阿吉。包括警察,听到阿吉转述熊乐晨的威胁时,一方面怀疑熊乐晨是否真的说了这些话,毕竟是没任何证据留存的;另一方面,阿吉受到伤害的时候,熊乐晨都不在场,就算真的是威胁,也没有他真准备动手的预兆和证据。   事到如今,连阿吉自己都不确定,熊乐晨是真的和那些倒霉事有关,还是趁机口嗨而已。   不过熊乐晨说完这话后,也没说更多、做更多,跟薛锐并排走了。还在踌躇不知道要不要上前的阿吉,也彻底怔在原地。潜水教练看看他的样子,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上前扯了扯他:“走吧,明天一早还得去公司。那个律师已经明确表示要向公司追责了,你要去公司说明这件事。”   阿吉有些怔地看向他,最后只得沉默地跟着他走了。   ***   当天晚上,阿吉来到了海边。   别误会,倒不是要做傻事。就是他总是在想熊乐晨说他靠近海边就小心点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得劲。他是潜水助教,也很喜欢在海里玩,好水性是他引以自豪的地方。要是因为害怕熊乐晨那些神神叨叨,就真不敢靠近大海,阿吉觉得这真是因噎废食。   他越想越来劲,索性出门去,准备去海边夜游。他也不是真就不怕死,去随便野泳。他选择了一个海滨浴场,晚上开着灯、开到10点的那种,最重要的是配备了救生员。不过阿吉以前是最不屑来这种“一般人浴场”的,因此他即便到了公共浴场,还是到了比较边上、灯光比较弱、人也相对较少、的地方。   然后他就下了水。   一开始游得很顺,什么问题都没有。可就在阿吉心里松懈下来,感觉“那小子不过是嘴嗨吓我”的时刻,意外突生——   一股力道猛然摁到了阿吉背上,直接把他用力压到了水下! 第129章 ——教训   “我把他摁下去了。”   酒店里,熊乐晨忽然从看手机的动作中抬头,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旁边在看平板的薛锐闻言,扭头看他,“你把谁摁下去了?摁去哪了?”   “阿吉。他去海边游泳,水比较浅,不好扯下去。”熊乐晨一边回话,一边伸出左手掌心朝下,然后右掌覆在左手手背,按了下去,“我就把他从后背往下这么摁下去了。”   至于摁阿吉的东西,自然是熊乐晨留在他身边的分身。   “哦。”薛锐听到一条人命的事,淡定得很,“他还敢去海边游泳?”   熊乐晨点头,随后又道:“他明明说过我的话是威胁了,可他自己还是没把它当一回事。”   “因为他没想明白他的倒霉遭遇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薛锐淡定回道,“而且大海是他赖以生存的地方,是他自信的基石。你说会遇到危险他就不去,一来他以后靠什么生活,二来你说不去他就不去,他会觉得他没面子。”   顿了一下,薛锐又问:“死了吗?”   熊乐晨回道:“还没。”   “放了吧。”薛锐道,“你不是要给他多点教训吗?直接死了不就没得玩儿了?”   熊乐晨点头,随后就道:“松开了。”   过了几秒,熊乐晨又有些疑惑:“为什么他还在挣扎?明明他站起来后水面就在他的肩膀上,站好不就能呼吸了吗?”   “可能是恐慌了。普通人类恐慌起来的话,脑子会一片混乱,分不清上下左右,也想不起能站起来,更无法稳定操控自己的身体站起来。”薛锐道,“你不管的话,他就很快就会把自己淹死。”   熊乐晨点头,过了一小会儿,他回道:“我让他撞到了另一个游泳者,对方把他拎起来了,还活着。”   薛锐嗯了一声:“如果他去一次水边,你弄他一次,他最喜欢的东西终将变成他最畏惧的。不仅是海边,就算是江河、泳池、浴缸,甚至在水池里洗脸,也会觉得害怕。”   “让他产生恐惧水的心理么……”熊乐晨低头在手机上开始查询,随后道,“查到了一种病症,叫‘恐水症’。这是狂犬病的病症之一,患者一旦发作,会害怕一切的水。包括饮用水,甚至是听到水声,患者就会出现吞咽肌痉挛,不能将水咽下去,即便他已经快被渴死了。我如果能做到这步,他会不会被认为是狂犬病发作?”   薛锐看着他神色和语气都淡淡地念手机上的文字,说的却是处理一个人的事,忽地笑了一下。   熊乐晨疑惑:“你在笑什么?”   “就是觉得你可爱。”薛锐不由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你语气很淡地说出要让他生不如死的样子,没什么表情,透出一股纯真淡然的感觉,很可爱。”   “可爱?”熊乐晨更不明白了,“不是残忍么?”   “就是因为有些残忍,所以可爱……”薛锐一捏他的脸,“算了,只是我的个人爱好,不必追究。”   “噢……”   虽然薛锐经常会想熊乐晨“天真又残酷”,可熊乐晨还真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评价自己。熊乐晨依旧不太明白这里面的逻辑,但有个理由可以解释这些——薛锐爱他。   熊乐晨从很多作品里总结出来的一个规律:情人眼里出西施。   所以熊乐晨笼统地认为,或许他不管做什么,薛锐都会觉得可爱吧。   薛锐看他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己,又继续道:“其实,你这么做也算不上有多残忍。毕竟是他先以开玩笑的名义动手的,你这么做,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不是你当时先开口和那些人沟通了,我会直接让他受尽撕心裂肺的痛苦后,在煎熬中慢慢死去。”   熊乐晨回想当时,说道:“我想看看人类社会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我也猜到你可能想动手了,所以一到水面上就先说话了。”   薛锐一笑:“这就叫‘默契’。”   熊乐晨觉得其实是因为自己看多了薛锐,早已能猜出他的行动规律罢了。但薛锐说这是“默契”,那熊乐晨也就认同。   薛锐顿了一下,又道:“这么论起来,应该算那个阿吉更残忍才对。毕竟如果你真的只是一个一般人,他的玩笑就真可能要了你的命。”   “人类很奇怪。”熊乐晨道,“我和他只是第二次见面,正式认识的第一面,他为什么要对我做这种事?他是潜水的助教,不可能不知道行业规则和相关法律。”   “这个问题,我也没法清晰准确地回答你。”薛锐回道,“我只能说,人是各式各样的。有些人会恪守各种规矩,甚至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也有人会恣意破坏这些规矩,因为他们不在意这些秩序、觉得自己的行为还不至于上纲上线,或者因为他们不在意那些破坏之后遭到的惩罚。   “还有一种例子,就是一些比较高位的人,不会认同自己低位的人,甚至把自己以下的人和生物视若草芥。这样的人,觉得自己掌控一切,自然觉得自己对别人做什么都是可以的。那个阿吉对你,就是有一种专业人士对门外汉的戏弄,因为他觉得在水下可以掌控你。”   其实更明显的例子是像薛锐这样的修行者,早已超脱尘世,其中很多修行者是“视他人、他物为刍狗”的。而薛锐本人,则是因为对其他人、物都不太在意,所以融入一般人类社会的时候也不会对常规社会秩序进行主观恶意破坏。某种角度来说,他是有点返璞归真的意思的。   说到最后,薛锐又道:“算起来,你至少还提前预告了他到水边会遇到危险,比他都讲仁义。”   “但他并未真的听进去。”   “是啊,这就不怪你了。”   熊乐晨又道:“对了,按照我现在能控制分身的范围,要持续影响他的话,得一直在海岛上。我们只在岛上待几天了,我可能会来不及影响到恐水症的地步。”   “这个事很简单。我给他下个印记,让他每次看到水的时候都会本能地屏住呼吸,但他不会意识到这是他自己做的。”薛锐掌心一翻,掏出一张空白的咒文书写纸,说道,“长此以往,他无法逃脱看到水就窒息,自然就会恐惧。”   熊乐晨道:“我以前没怎么见过你用这种手段。”   在他身为黑雾的印象中,薛锐的手段大部分时候是暴力进攻,用小咒术婉转处理的时候不多。   “以前,我的实力还不太够,在和你相遇的世界也经常要尽全力地生死之战。所以动起手来,更追求快狠准。”薛锐道,“现在自然不一样了,不管我的实力、还是这个世界的情况,都不一样。之前没提这件事,是因为看你想玩儿,就让你自由发挥了。不过现在需要点别的手段来让那个人痛苦地活着,我就来稍微插手。”   他把书写纸放在熊乐晨手里:“既然你的分身还在那边,那就由你来直接带过去吧。”   熊乐晨问:“带过去之后怎么做?”   薛锐道:“带到他身边就可以,其他的不需要你做。”   熊乐晨点头。他的手上升起一股黑雾,将纸张一卷,眨眼间已经闪出了窗外。   等待的时间内,熊乐晨继续看自己的手机。他不仅自己划拉,还给薛锐看,说道:“我们的导游,已经阿吉关我气瓶的事发到网上了,评论还不少。”   薛锐倚过去,凑近看他的手机屏幕:“他怎么把那个公司和助教的页面发出来还要糊掉?派出所的照片倒是挺清楚。”   “但是评论区有人贴了他在群组里的爆料截图,截图里有完全的页面。”熊乐晨回道,“还有,导游说那个群组里有很多当地旅行社、导游和很多潜水俱乐部都在的。不管那个助教被处理的结果如何,他做出这种事来,以后都不可能再在这个岛上的旅游业工作了。发出来之后,至少国内的俱乐部也不可能要他了。”   “丢工作罢了,不算什么大事。”薛锐道,“法律程序不过是你想体验的人类社会经验,我们给他的才是真正的教训。”   熊乐晨点头:“那我们明天继续去玩吗?”   “去,怎么可能为了这么一个玩意儿完全改变我们的计划?”薛锐回道,“我已经让白嘉礼重新做计划并且安排了,明天会改一部分,之后的照旧。”   “好。”熊乐晨应了一声,随后顿了一下,转而道,“我把你的那张纸送到了。”   “哦。”薛锐微微一笑,“看到什么了?”   熊乐晨的分身在那边,等于熊乐晨本人在那儿,自然能“看”到一切。于是熊乐晨开始给薛锐形容薛锐自己的咒法:“那张纸在阿吉背后一米的地方,自己飘了起来,然后自己叠成了一个小人的形状。小人往阿吉的后背一扑,就消失了。”   “因为印记咒术已经完成,变成灰消散罢了。”薛锐漫不经心地回着话,语气淡然。   “之后,他就会逐渐增加对水的恐惧,最终连喝水都难以下咽。” 第130章 ——回家啦   接下来的几天,薛锐和熊乐晨的旅游就平安顺利许多了。   既然在海岛上,主要的项目自然和大海有关。他们甚至还住了那个价格惊人的水下海景房,白嘉礼之前问的时候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薛锐真的同意住了。后来白嘉礼真切明白了,这两位纯属于体验生活,钱对他们来说是真正的身外之物。花十万住一晚酒店,和花没多少租金住在小小的两室一厅,对这俩来说没什么区别。   不过白嘉礼也发现了一个规律,两位老板对海下的项目兴趣比较大,对陆上、空中项目就没什么想法。搞得白嘉礼一度以为他们恐高。   至于关气瓶的案件,两人已经委托律师全权处理这件事了,律师会阶段性和他们汇报目前案子的进度。熊乐晨的爱好是去了解,而且本身还有别的官司在身,回去也有出庭的机会。因此海岛上这个案子,他所以光是听每步的过程、和律师讨论各种可能性,已经足够了。   而到两人离开海岛时,大众对这件事的关注,已经从“无良潜水助教关游客氧气瓶”,变成了“无良助教疑似患上了对水恐惧症,天降报应”。   是的,阿吉的恐水症状已经比较明显了。   本来单是熊乐晨或薛锐其中一个动手,阿吉的症状进度都不会这么快。坏就坏在两人的行动buff叠加,超出了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而且熊乐晨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小妙招”,开始给阿吉搞“随机挑战”了。随机的过程也很简单,每次阿吉要接近泳池、喷泉、浴缸等聚水之地,熊乐晨就凝出一个骰子随手一抛,抛出一六点就放过阿吉,抛出其他的就把他往水里摁。搞得阿吉不知道下次在水边到底会倒霉还是侥幸逃脱,又因为大部分时候会倒霉到无限接近死亡,他只要有得选择,绝对要离水边远远的。   而薛锐这个事就简单多了。阿吉是看见水就呼吸不过来,洗脸、喝水的时候还好,本来就要屏息。水池、水龙头也还好,反正赶紧跑过去或者忍一下用完走开就行。最要命的是这几天里有一天下了几乎整天的雨,阿吉差点把自己憋死了。他只能躲在一点雨声都听不到的房间里,疯狂玩游戏,还得大声放音效。不然只要他想到外面在下雨,就会有窒息的感觉。   不过他最常玩的游戏里也有用水系力量的角色,阿吉看到了也会有反应。于是他只能转而去玩绝对见不到水系角色和水系场景的游戏,整天下来游戏乐趣没获得多少,只觉得心力憔悴。   然而经历了这么多,阿吉也只以为遇水窒息是莫名其妙掉进水里的后遗症。直到以后被闷进水里的情况消失了,窒息症状却越来越明显,阿吉才意识到自己的倒霉并未结束。   他的这种状况,自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有人将其发到了群组里,又有人截图群组记录发到了网上。看到前因后果的网友们纷纷表示,这就是天降报应。就连阿吉的部分朋友及曾经的同事,也觉得他是活该倒霉,没多少人站在他这边。   哦对了,阿吉已经被俱乐部光速切割了。不仅被辞退,公司还要向他索赔,可以说是彻底翻脸了。没办法,同事和公司都被他牵连得生意大受影响,恨死他了,不太可能再对他笑脸相向。   只有一个人,敏锐察觉了这里面真正的幕后推手。   “有件事,我可以问问吗?”   前来机场接回自己两位主顾的白嘉礼,回头看向刚上车坐好的薛锐和熊乐晨:“两位要是愿意回答的话,我保证绝不会说出去的,真的纯属我的个人问题而已。”   熊乐晨听了他这么长的铺垫,回应只有两个字:“你说。”   白嘉礼于是道:“那个阿吉身上出现的‘到水边就会掉进去差点淹死’的情况……是二位的手笔吗?”   他能推测出来并不奇怪。海岛上的律师是他找关系一层层委托过去的,他还知道两位雇主有异常的能力。当他听说阿吉身上出现了怪事时,第一反应就是熊乐晨和薛锐正在给对方一点教训。   而他问出来后,熊乐晨还真没怎么犹豫就回答了:“是。”   “啊……”白嘉礼的猜想得到了印证,心道果然。   至于这两位雇主的行为是否过分,白嘉礼并不会多想和多管。做管家这行的,说夸张些,有时候甚至要帮雇主做些“脏活”。白嘉礼这次都不必动什么手,雇主已经自己搞定了,他不会闲得没事去瞎折腾。   把车开出机场,白嘉礼又开始汇报其他工作:“年前那个性骚扰了熊先生的人,他的所作所为已经由警方将通报送达了他的单位。官司是下周开庭,二位要去出庭吗?”   熊乐晨本来就打算用这个机会去看看法庭里的实际情况,点头道:“去的。”   “啊……”白嘉礼原来以为他不想去,没想到海岛上那个涉及人命的案子他不去,这个性骚扰的小案子他倒是愿意来,“好的,那我和律师说一声,让他在这几天给二位说一说流程,以及到时候应该说什么、不说什么。”   熊乐晨问道:“说事实不就行了吗?”   “这个案子熊先生的胜率大,基本上说事实就可以。但一些话最好还是收着点说,比如当时薛先生动手的细节,应该就不用说得太具体。”白嘉礼道,“具体的我也说不准确,让律师来说吧。”   “可以。”熊乐晨顿了一下,问道,“我们拍了一些照片,有什么比较好的展示方式?”   “两位想装饰在家里吗?”白嘉礼想了想,“可以打印出来做成照片墙,也可以找人画成画之后再进行装饰。还有那种电子的相框,就是个小显示屏,能自动切换照片。两位想要什么形式的?”   这回薛锐居然先回答了:“用那个电子的。”   “好的。”白嘉礼还跟他确认了一下大小和形式,心里愈发觉得那个两室一厅的小屋子拥挤了。总有一天,这俩的小屋子会被他们爆买的各种东西塞满的。   想到“爆买”,白嘉礼又想起一件事:“两位在海岛上买的东西,导游今天就会全部寄出。我看有很多特产,是都送去二位家里,还是有带给谁的纪念品呢?需要直接送去谁那里吗?”   熊乐晨道:“每样留一份到家里,其他的送人。到时候我和你说怎么分。”   “好的……”   白嘉礼就这样一路把人送到了楼下。问清楚没有需要送去干洗的衣服后,他就驾车离开了。   两人上楼回家,照例是熊乐晨先进的门。他换了鞋之后站在家门口,一动不动好一会儿,后面进来关门的薛锐就问:“怎么?”   “……不知道怎么表达。”熊乐晨回头看他,“之前经常出门然后回来,我没什么想法。但刚才进来的时候,忽然就想起白嘉礼在车上说‘回家’的话。”   薛锐闻言,低声一笑:“你开始有‘家’的概念了。”   熊乐晨还不太明白:“是吗?”   “嗯,你把这里看做你的归处,所以出门几天后再回来,就会对‘家’之类的字眼比较敏锐。”薛锐也换了鞋,上前与他并行,环视小屋子一圈,说道,“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没什么固定的据点。每天都在前进,日夜都不停歇,所以不太能培养你的这种想法。现在在这个屋子住了一段时间,你开始对‘家’有印象了,这很好。”   熊乐晨道:“但我也在之前那个房子住了半年,搬走的时候,没总想起这个字眼。”   薛锐笑得更明显了。   “笨。”他捏了捏熊乐晨的下巴,“平时学那些小情侣的相处不是挺机灵,怎么这时候想不到了?你对现在这个‘家’有印象,是因为我们一起搬来,一起住了一段时间啊。”   熊乐晨这下跟上了:“有你在的地方,就算是我的‘家’?”   “有你的地方,也是我的‘家’。”薛锐垂头,在他唇上碰了一下,“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我很久没有所谓的‘归属感’了。和你旅游一趟回来,确实有了点那种感觉。挺好,我也不是穿梭在各个世界、无所归处的流浪者了,我也有心安处了。”   熊乐晨乖乖被他拢着,想了想:“你以前的归属感……是你的门派吗?”   “很久以前,算是吧。”薛锐轻声嗤笑,“后来,就恨不得它炸得粉碎,再也不复存在才好。”   熊乐晨问:“我以前偶尔会听到你提起,但从不知道你到底在门派里发生了什么……我能知道你的从前吗?”   “是我的错。我们都在一起了,我确实应该主动和你交个底的。”薛锐道,“让我整理整理,然后跟你说?”   “好。”熊乐晨回道,“要是说了会让你不开心……”   “那就别说了?”   “那就边喝灵酒边说?听说酒能让人忘却烦恼。”   薛锐听了好笑,捏了一下他的嘴:“你是想喝酒,还是想听我讲过去?我喝酒上头可是会出事的,你不怕?”   “不怕。”熊乐晨想起他上次喝醉后的事,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接受良好,“喝吧?”   “行,就拿出来给你喝,然后给你讲故事当配菜,如何?”   “好!” 第131章 ——说出你的故事   旅游回来后隔了一天,熊乐晨和薛锐去了律师所在的事务所,商讨了下周开庭的事。   别的也没什么,律师就让两人注意,别搞“踢了就踢了”之类的冷酷发言就行,以及不要在法庭上发脾气——虽然两个当事人看起来不像是会情绪崩溃的人。他还大致说了一下整体的流程,这次会面就结束了。   说到底对律师来说,这只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小案子。要不是白嘉礼那边的要求,以及委托费用比较大方,律师估计会把这个案子交给更新手的同事来处理。就算是现在这个律师,也已经是白嘉礼一开始找的资深律师转手推荐的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律师忽然提了另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两位,听说小孩子容易看到成年人看不到的东西,是真的吗?”   熊乐晨看过这个说法,但他不确定人类小孩是不是真的如此。他看向薛锐,薛锐更干脆,淡定回道:“不一定。”   “也是。我的一个小侄女最近总说自己有个新朋友,但大人们都没找到那是谁,应该就是她想象出来的朋友吧。”律师笑了笑,“小孩子有这种时期也挺正常,就是大人们瞎着急,让二位见笑了。”   “没事。”   熊乐晨和薛锐就这样告辞了事务所。   出来后,熊乐晨看向薛锐:“我刚才收到个推送,说是有个新市集昨天才开张,去看看吗?”   薛锐道:“要去看市集,还是听我说故事?”   熊乐晨似乎有些意外:“你准备好了?”   薛锐有些好笑:“不然你觉得要多久?”   熊乐晨到:“从你说你要想清楚,到你跟我告白,就经历了好几个月……”   “还真被你逮到了。”薛锐哼笑一声,“好吧,我也坦诚。你记得我们在‘蜉蝣’里看的那些时间线吗?其中一部分到了我跟你说这些事的时候,我就回忆了一下那会儿说的话,按照那个思路整理出来了。我抄我自己,不算作弊吧?”   熊乐晨想了想:“不算。”   薛锐道:“我以为你会说,你也记得那些时间线里的我说过的话。”   熊乐晨道:“你之前说,不是你本人说的,就当没发生过、没说过。”   薛锐闻言,心底隐隐泛起波澜,说不清是甜蜜还是复杂的涩意,总之他不由得在大街上就伸手捏了捏熊乐晨的手指:“那我现在就回去和你坦白,如何?”   熊乐晨自然地和他牵手,点头:“好。”   ***   两人回到家,薛锐如之前承诺所说,再次拿出了灵酒。不过因为他还要保持清醒来说话,因此先拿出来的还是上次喝过的清爽花香灵酒。   熊乐晨好像眼睛都会发光了,立刻自觉坐在了沙发上,给两人都倒满了酒。   于是在大白天,两人就开始举杯对饮。   薛锐的故事会,也在这场白日小酒会中开始了。   ***   薛锐的出身,是他所源自世界的最大的修行门派之一。   说是修行,其实和这个世界所说的“修真”“修仙”有些类似,都是以人类之身不断突破,提升力量,以成为大能。不过那个世界没有所谓的“追求大道”、“领悟天道”等规则,也不会有所谓的天降雷劫,有的只是相互猎杀、弱肉强食。   那是一个更疯狂,但机会也更多、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世界。   这样的世界里,有大门派的庇护和资源,无疑是对刚起步修行的人更有利的条件。   薛锐就是出生在这样一个门派。甚至于,他的亲生父亲还是门派的掌门,其“生来就含着金汤匙”的程度可见一斑。他上面虽然还有个亲哥哥,但薛锐从小展现出来的天赋就丝毫不逊于哥哥。因此薛锐自小开始修行,门派的资源也从那时就源源不断地往他身上堆积。外加薛锐本身还聪明,天时、地利、人和他全占了,修行之路自然顺遂无比。   没人会怀疑薛锐的天之骄子身份。就连他自己,也从小觉得自己未来必然会成为大能,然后反哺门派,为门派撑起一片天。就算有个亲哥哥在前,他接不了掌门之位,他也能接受自己只当个长老。反正他的个性也不是喜欢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当长老还能有一定程度的恣意发挥,也算不错。   总之,薛锐就这样万事顺利地长大了。在这过程中,他几乎没遇到什么大的坎,他也从没想过自己的未来会出现什么大的变故。门派开始派他出去做些事,他也总是能出色完成。那些在攻击他的门派、破坏他门派的人,那些与他、他的门派争抢资源的人,都被他干脆地斩落。他维护门派,正如维护他自己。   薛锐那时的亲友关系也不错。他和掌门父亲、亲哥哥的关系说不上很亲昵,但在这样的大门派当中,能亲自指导的父亲和哥哥,已经算得上很亲近的人了。薛锐还和亲哥哥共同外出执行过几次任务,虽然两人面上不怎么深入交流,可相互支持的默契还是有的。薛锐对自己的亲哥哥,只有在少年时还有些比不上的不服气和不甘,长大后就泰然处之了许多。   至于薛锐的父亲,有些长辈还会说薛锐有点像他父亲年轻的时候。可能就是因为这样,薛锐年少时采用一些横冲直撞的手段来修行,掌门也没责怪太多。这位父亲还会在薛锐受伤、遭受反噬的时候,派人送去治疗的药品。即便一句附带的安慰或者叮嘱都没有,薛锐也能从这行为中感受到掌门的关怀,因此也将这种恩情铭记在心。   这样顺风顺水的日子过了许久,异变降临了。   对于薛锐来说,这异变来得过于悄无声息,导致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他还牢牢记得那天,是他的亲哥哥、他的师兄,传信给他。传信的内容很短,也很简单:他的父亲、一派之长,忽然危在旦夕,需要他前去共议救人之事。   薛锐自然是抛下手头的一切匆匆到了亲哥哥所说的地点。到了之后,亲哥哥才告诉他,掌门其实是之前研究炼制新器的时候出了岔子,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负伤当中。这伤不仅不好治,用错方法还容易加重伤势,掌门甚至出现了境界倒退。事到如今,实在觉得瞒不住了,于是叫薛锐来一起共商办法。   薛锐自然要问还有什么办法来救。   “还有一个方法可试,但需要你我做些割舍。”哥哥回道,“就是在一种药物的炼制过程中,加入你我的精血,以血亲之能来增加掌门的力量。再辅以数十种药材,助掌门一臂之力。即便不能叫他根治,也能减缓境界和生命的消弭,能宽裕出更多时间去给我们找别的方法。”   薛锐一听这事,没有太多犹豫,当即回道:“可以。何时?何地?交与谁?”   “要炼药的时候直接投入,到时候你和我都要在场。”哥哥不意外他的选择,平静回道,“不过你最近境界小升,力量正是暴动不平的时候。得先服药中和,才能用你的精血,不然那一炉都得炸了。”   薛锐不是没听说过这种事,但还没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可这既然是亲哥哥说的话,薛锐就没多想,没迟疑地回道:“那便这样吧。何时服药?”   “明日。”哥哥回道,“这会削弱你的力量,我带你到秘密的地方去服药,还要顺利抵达炼药的丹路房。到时候还会有人给我们护法,保证你我在恢复期间的安全。”   薛锐听着没什么问题,答应了。   第二天,薛锐跟着自己的亲哥哥,到了掌门所住之府,一路七拐八拐,进了一个他都不知道的房间。   房间是由特殊石料制成的,薛锐没看出是什么,但也不是写详细追问的时候。他接下了亲哥哥递过来的小瓷瓶,然后看向走向门口的哥哥:“你要出去?”   “你服药后可能需要调息,我不在这影响你。”哥哥一指门边挂起的一个金铃,“有人在门外护法,你服药之后平静了,或者有什么意外,就敲铃。”   薛锐应下,哥哥就当真出去了。石室的门徐徐关上,将薛锐留在了封闭的室内。   一盏灯幽幽照亮室内,薛锐就在石床上盘腿而坐。做好调息的准备后,他就打开了药瓶,将里面的一枚药丸直接服下。   不多时,薛锐感觉药效上来了。   但和亲哥哥说的“平静中和”效果不同,薛锐感觉到的是力量的流失。准确来说,他发现自己逐渐无法自控了。他无法正常运转力量,无法调息,无法调用自己的力量去施咒、去外放为身体的延伸。他甚至没法探出一个简单的风弹去敲响金铃。薛锐越调息越觉得不对劲,最后决定亲手去敲铃。然而起身下床的时候,薛锐才切实发现,自己的身体本身竟然也变得无力了。   ——这不对……!   薛锐心底的不祥之感开始蔓延。这是本能的反应,即便他从未怀疑自己的亲哥哥和生父,身为修行者的本能也在警告他——危险已经降临。   薛锐不愿相信那种隐隐的、可怕的预感,摇摇晃晃地到了门边,敲响了金铃。   虽然声音微弱,但理论上,这个铃铛一旦想起来,再弱的声音也能传出去。   可石室的门没马上打开。   薛锐就在门边等着,然而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总之那个门就是没开。他心中的不安愈发扩大,但他无法爆破这个石室,他的控制能力已经流失殆尽。   他在不可置信中,双目不甘地阖上,倒了下去。 第132章 ——不可能的背叛   薛锐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绑在了石床上,动弹不得。   绑他的东西是一种特殊材质制成的锁链,无论薛锐如何凝聚力量,想要挣扎,那些力量也如泥牛入海,似乎被这锁链吃得一干二净。他的四肢和身体都被固定在石床上,像是躺在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只有脑袋还能稍微动一动。   薛锐艰难地抬头环顾,发现自己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里,比之前那个石室要大三倍。不远处有个丹炉,炉内燃着闪烁白光的火,火光照亮了整个室内。但这个炼丹房薛锐没见过,和他熟知的门派内炼丹房风格也大为不同。看清周围的一刻,薛锐甚至怀疑自己已经被带出了门派。   薛锐还瞥到地面上似乎刻画了一些符文,不过角度原因,他看不全。薛锐也无法从看到的一小部分,认出来那是什么阵法。他已经差不多熟读门派内全部的主要炼药、炼器典籍,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阵法。但即便薛锐不认识这个阵法,也能立刻意识到,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因为他明确感到自己的境界在倒退,身体愈发虚弱。而他所躺的石床也在这个阵法当中,这绝对不是偶然为之。薛锐很明白,自己肯定成了阵法中的一环!   就在他想方设法要挣扎的时候,有人走进了房间。   ——正是薛锐的亲哥哥。   看到他的一刻,薛锐确定了,自己应该没被带出门派。   但这件事让薛锐觉得更不可置信。   “你在干什么?”他盯着自己的亲哥哥,语气冷厉,但气弱让他气势不足,“你要骗我的精血来炼什么?还用掌门当由头,同门相残,你不怕被掌门清理门户吗?!”   “‘清理门户’?”亲哥哥闻言,嗤笑一声,“不是正在清理吗?”   “什么?”薛锐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你做什么扣到我头上了?!”   “别太高看你自己。”哥哥沿着阵法的外延,踱步而来,然后停在了石床边上、薛锐的头顶之处。他垂眼看着薛锐,徐徐道:“你怎么没做错?你的出生,就注定了今天。”   “什么?”薛锐没听懂,但他心里已经有了某种预感,“我的出生……?”   “是啊。你还以为掌门会来救你吗?你以为这个炼药房是在哪里,就在掌门的居所之中!”哥哥轻声冷笑,“你从来不知道吧?你也不必知道,因为你的出生、你被培养,终究是为了躺在这个石床上,归还门派给你的一切。”   事已至此,薛锐哪还不明白?他盯着上方的男人,对方以往克己、冷静且略带疏离的神情,此刻变得冷漠又可憎。薛锐道:“你们要拿我炼药?拿血亲炼药?!”   “可不是我,而是你一直很敬重、崇拜的掌门。”哥哥语气漠然且淡定,好似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你想没想过,记录在册的那些掌门,寿命和力量为什么都明显超过门派里的其他人?为什么就算是门派里的长老,也从不能撼动我薛氏一族的地位?   “以及,这么多掌门,怎么最后都只有独子?要么没听说有次子次女,要么这些人都在成长过程中夭折了。门派里记录的,都是这些次子次女、甚至长子,在一些外出修行时过于莽撞而糟了大难,是不是?记录里描述这些人的以往,寥寥数语说的都是他们桀骜不驯,在门派里风头无量,甚至比长子都风光许多。你觉得这些文字,是否有些耳熟?”   薛锐听得浑身发凉——或许又是他虚得本身就连体温都维持不了——厉声道:“那些次子次女……都被炼了?!”   “自然如此。这是掌门独传秘法,由血亲当药引,便能再冲击更高境界,并维持鼎盛时期的境界几乎翻倍的时间。断亲成圣,不过如此。”亲哥哥嗤笑道,“我小时候最烦你整日抢了我的法器、我的秘宝,与掌门私下论公道数次,他终于告诉我,你和我、和我们是不一样的。终有一天,堆积在你身上的奇珍异宝,总要你悉数‘还’回来。”   薛锐觉得这简直太荒谬了:“既然如此,何必还要悉心栽培我这么多年?我修行得如何有什么意义,掌门又为什么还督促我的进步?”   “因为你的天赋,超乎了他原本的预估。他想知道,如果将你栽培得更加强大之后再作为药引,会不会药效更好。”哥哥的语气平静,但就是这种平静,让薛锐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一点——这个关系最近的血亲之一,已经不把自己当做他的兄弟了。不,应该说,这个掌门的长子,已经没把薛锐当做他的同门,甚至不当做一个人了。   在这个男人眼里,薛锐变成了一个珍贵的药引而已。   “对了,你现在才被处理,也和掌门夫人有关。”哥哥又想起了一点,徐徐补充道,“她不知道薛氏掌门次子的传统,她的门派也没必要轻易交,所以你刚出生的时候就没对你动手。直到她在二十年前去世,拿你炼药的准备就正式开始了。”   这话说得过于平淡,好似掌门夫人就不是他亲生母亲一般。薛锐的愤怒和不可置信到了极致,这会儿反而变成了冷静。他一下就想到了其中的不对劲:“难道,她的去世也是你们动的手?”   “这和我无关。”哥哥回道,“但是和掌门有无关系,我不知道。我确实问过,他说是我想多了。实际上是不是想多了,你可以自行猜想。”   薛锐冷笑:“你怀疑,但你根本不查?”   他当时是完全信任自己的父亲和哥哥的,自然不会想到去调查他们是否和母亲的去世有关。但凡他要是知道一点内幕,绝对会想方设法追查到底。   不过,哥哥都能如此淡定地接受“弟弟要作为药引子”这事了;为了自己的利益和不顶撞掌门,不去追查亲生母亲的死亡真相,似乎也不奇怪。   “不必与我生气,你连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哥哥大概也因为薛锐的嘲弄有些恼羞,嗤笑道,“你就在这里待着吧,直到整个阵法填满你的血,丹炉里炼出了融汇你生命的丹药,你对门派的债就还完了。”   他顿了一下,又俯下身靠近了一些,似笑非笑地补充道:“对了,你的身体也不会浪费的。由上品珍奇养出来的骨肉,也会成为炼器的上好材料。我们会好好珍惜的。”   薛锐也冷笑,用力“呸”了他一口。   因为亲哥主动缩短了距离,加上薛锐蓄积了好一会儿的力气,这口还真啐到了亲哥的脸上。亲哥怒极反笑,扬起手就要往下拍。薛锐就紧紧盯着他,生生等着他这一掌拍下来。   这一掌,却迟迟没打下来。   不是哥哥生了恻隐之心,而是他不得不收了这一掌。毕竟他现在出手的话,很可能一下就打死薛锐,这却是万万不行的。薛锐必须活下去,一直提供活血,直至炼药成功。因此就算薛锐本身要撑不下去了,掌门和长子也会用药物暂时吊着他的命,让他在痛苦和无尊严的情况下赖活着。   暂时不能亲手收拾薛锐,亲哥怒气冲冲地走了。   炼丹室重归安静,薛锐仰面看着天花板许久。   刚才与亲哥的对峙,似乎花掉了他的醒来之后的所有力气和精力,他不可避免地逐渐失神,好似一尊木偶呆呆地躺在石床上。   ***   接下来的日子,哥哥和掌门都来看过丹炉炼化的进度,也顺便确认薛锐的情况。   有前面薛锐对亲哥冷嘲热讽、反唇相讥,他们都以为薛锐肯定会抓紧机会冲他们发泄情绪。然而薛锐似乎变得认命了,或者是血液带走了太多生命力,让他无力反应。总之,薛锐大部分时候就木然地看着这两个人。甚至在和“罪魁祸首”——掌门——对视的时候,眼神也很平静,一点不像是要生气、要寻仇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不过薛锐并不知道时间,仿佛在石床上无穷无尽地捱了一生。他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人会在意他的失踪,还是大家就像接受以前那些次子的突然死亡一样,也接受了薛锐的杳无音信。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炼药的过程终于要走到尽头了。   彼时薛锐已经完全虚弱,不绑着他他也几乎完全无法动弹。他的亲哥哥大概为了出之前那口恶气,或者就是纯粹地恣意玩弄他,想办法让他坐了起来,观看了炉内成丹的整个过程。   其中流光溢彩、火光流转,自不必说。只是那丹药炼成之时,其造成的能量波动之磅礴,差点让已然无力抵抗的薛锐一命呜呼。但他撑住了,他死死盯着那枚几乎将自己所有生命都消耗殆尽的金色丹药,之前已经无神的瞳孔,也被印上了璀璨的光彩。   这就是会让掌门大盛,也会让薛锐衰弱致死的丹药。   掌门好好欣赏了一番这枚丹药,并未着急服下,而是先将其收好。随后,他又假惺惺地询问薛锐,死前有没有什么心愿想要达成。   薛锐还真提了心愿。   还不是那种很难完成的。   他缓缓地说道:“我想去门派最高的那枚‘飞来石’上……再看一次日落。” 第133章 ——一线生机   掌门同意了薛锐的“临终遗愿”。   “飞来石”说是石头,实际上更像是一块大石头固定在山顶边上形成的悬崖。薛锐小时候还挺喜欢上去观看整个门派和眺望远方,长大后就去得少了,毕竟他自己就能上天入地,哪里去不得?现在他提出还想去看,掌门只当他是怀念从前。   虽然知道薛锐有可能会直接从飞来石上坠落自尽,掌门却对此不以为意。薛锐最大的价值已经利用完毕,再用他的骨肉炼器……说直接点,也不过是废物利用。反正薛锐的命是不能留的,他要是自尽,还省得掌门和长子动手了,了不起就是花点力气收尸而已。   总之,在一个落日时分,掌门派长子把薛锐带上了飞来石。   薛锐这会儿恢复了一点点力气,勉强能站住。不过飞来石上罡风大,长子刚把薛锐放下来,薛锐就被吹得身形摇晃。之后不知是因为站不稳还是不小心,他直接半跪半蹲在了石头上。作为一名修行者,这种姿态说不出有多狼狈。   薛锐的亲哥哥,此时的语气却是痛快又嘲弄:“你连站都站不住,死之前如此狼狈,连骨头都软了,是吗?”   他如此说着,但绝口不提是谁、是什么事造成了薛锐的现状,其心可诛。薛锐回头看了他一眼,哥哥以为会从中看到怨恨,可实际上却只有平静。于是哥哥更加嘲讽道:“你看看你,如今的眼里居然连一点愤怒都没有,你还有一丝骨气吗?之前所谓的天赋卓绝的薛锐,就是这样面对自己的仇敌的?不过稍微磋磨了几日,你就毫无反抗的脾气了吗?”   他越说越口无遮拦,薛锐却不理他,只艰难又坚定地往前爬。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被磋磨了多少天,但肯定不止几天、几十天。那样漫长的噬骨之痛,叫他无法彻底昏死,也无法保持清醒。现在炼药结束了,噬骨之痛也随之结束了,他却依旧难以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每一下挪动都要全神贯注地拼尽全力,而且每动一下也还是能感到极其尖锐的疼痛,应该是身体在发出最后的警告。他不怕痛,痛也很好,痛能让他保持清醒。   亲哥哥看自己说了那么多,薛锐却不再理会,被忽视的感觉再次叫他恼怒。   “你像狗一样往前爬,是想爬到前面去自尽吗?”亲哥再次冷笑,“你爬这么慢,我可以帮你一下。反正还能给你最后体验一下在空中的感觉,是不是?”   他说话愈发难听,薛锐终于还是回头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不再是古井无波,但也不是亲哥想看到的不甘和愤怒,恰恰相反,是一种无声的嘲弄。亲哥说那些话,好似变成了跳梁小丑,可笑至极。   而长子看到薛锐的眼神,那口闷在胸中的恶气真是不得不出了。反正薛锐的命现在已经没价值,而且掌门让长子来带薛锐上飞来石,不也有随长子处理他的意思吗?   想到这,长子就冷笑一声,顶着薛锐的目光上前,一抬脚——   竟是连个术法都不用,直接一脚把薛锐踢了出去!   薛锐无法反抗,眨眼间就被他踢出飞来石,朝山底下直直坠去。他甚至没发出一声惨叫,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像一块肉砸下山崖。   他的亲哥哥,就站在飞来石边上看着这一切,露出畅快的笑意。   他记得下面其实是个冰泉,就算薛锐一时间没被砸死,也会因溺水而死。因为那冰泉从表面开始就冰冷无比,越往下越冰寒,一般水平的修行者都挨不了太久,如此虚弱的薛锐又怎么可能挣扎得了?退一步说,就算薛锐勉强挣扎出来了,他本来就半死不活的身体再经此一遭,也跑不了太远。   先给他一点似乎能逃跑的希望,然后再去拿走他的性命,也挺有意思。   长子嗤笑一声,往外踏出了一步,虚空而立,徐徐落了下去。   ——别是直接冻成人棍了啊。   ***   然而,掌门和他的长子,都预估错了薛锐要去飞来石的理由。   或者说,他们猜对了一部分,却没猜到重点。   薛锐来飞来石,确实是为了坠下去,但不是为了自我了结,而就是为了掉进冰泉。   嘭——!   薛锐几乎是砸进水里的,这么高砸下来,水面坚如地面,砸得他浑身痛得像是要散架了似的,七窍也立时开始冒血。但他的身体毕竟是修行淬炼过的,即便痛到浑身针扎一般,也没真的立时散架。薛锐拼死动了起来,可身体要随想法动起来极其困难。那水的冰冷好似瞬间就穿透了皮肤和血肉,直达骨髓。   薛锐要紧牙关,拼死往泉下深处游去。   越来越冷,越来越痛,越来越窒息,随时死去都不奇怪。可反正不游也是死,薛锐拼着即便下一刻就死亡也要再往前一步的意志,硬是一点点往下蹭去。这种时候,他甚至没办法用仇恨来激励自己。他脑子已经混沌,只有一个念头还能模糊凝聚成形: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终于,薛锐摸到了冰泉下部侧边的一个……盖子。   这是个金属制品,上面附带着一根尖刺,只有一寸长,但极其锋利。它混在泉底尖锐且冻死的石头之间,只有薛锐知道,这跟尖刺与众不同。薛锐在摸到它的瞬间,第一反应甚至不是惊喜,而是“或许这只是幻觉”。   但不管是不是幻觉,薛锐毫不犹豫地把手掌用力摁了上去。   本来只需要手指扎上去就行的,可薛锐实在没力气了。他现在也没什么不能发狠的,手掌直接用尽全力拍下去就是了。   鲜血再次从他的掌心涌出,也瞬间被尖刺吸收。   咔哒。   一声某种东西打开的声音传来,但实际上薛锐是听不到的。他已经头晕眼花,耳朵也听不清了,只有水下的压迫和耳鸣。不过他知道盖子已经开了,一个巴掌大的瓶子显露在昏暗无比的冰水之下。   薛锐再用力拔出了手掌,也顾不上流血不止的手,径直拿起瓶子、打开。   一颗像冰一样的丹药,被他一口吞了下去。冰水不可避免地跟着进入口腔,咽下了五脏六腑,好似吞下了一块块刀片。薛锐却顾不上感应这种疼痛了,因为丹药的效果已经远远超过了其他所有。   ——这是一枚会在顷刻间暴增灵能的丹药。   听着是极品好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它其中包含的灵能十分霸道,甚至会排斥其他非同源的灵能。薛锐之前偶然得到它的时候,自身已经很强大了,本身具有的能量也非常充沛。要是在那时候服下这丹药,估计不仅不会顺利增添灵能,还会导致体内有两股力量对抗,很可能会造成服用者严重内伤、境界倒退。正是这样的原因,薛锐将这枚丹药暂时收藏了起来。   会放在冰泉这里,也是偶然兴起而为之。薛锐当时不是没有别的能保持温度的容器,不过他刚好来冰泉附近,想起冰泉下面的温度也符合贮藏条件。而且那时的薛锐,还是能拿到很多好资源的,这丹药于他来说虽是还行、但也不是非吃不可。因此他就把丹药的瓷瓶放在了一个相配的金属器里,用咒术封印好之后,又将其安置在了冰泉当中。   这个金属器是认了主的小物器,一般就用咒术解开。不过它的上方还有尖刺,如果扎到的不是薛锐,金属器会有一定的防御能力。但如果是主人的血沾到了上面,也会有紧急打开的机制。   总之,放丹药在这里、用这个金属器去安置,都是偶然。偶然到了薛锐几乎一度忘记这里还有一颗丹药,掌门、他的亲哥哥等其他人更是从未知晓这点。而薛锐本人,也是在石床上拼命想了很久,思考了无数种自救的办法,才想起了还有这枚丹药的存在。   拿到丹药的过程,比薛锐想象的顺利许多。   这也是因为掌门和亲哥哥太过于自负了,他们都料定薛锐插翅难飞、必死无疑,根本没想过他能用什么方法逃脱。   然而就在他们的重重折磨之后,虚弱枯槁的薛锐还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服下了丹药。即便如今薛锐体内的能量已经所剩无几,可那霸道灵能的冲击还是叫他一瞬昏死过去。不过无论是强烈的灵能翻涌,还是求生逃跑的急切,甚或是冰泉那要命的冰冷,都让薛锐没在泉水下直接昏沉加溺水。灵能冲击着他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经脉,原本脆弱的脉络被灵能撞得愈发岌岌可危。而薛锐要在此基础上运转力量,使出咒术,那更是难上加难。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咒术先发出来,还是自己先爆体而亡。   就在此时,他的哥哥也已经落到了冰泉上方。   薛锐掉进冰泉找药、服药,听起来很长,实际上也就短短数分钟罢了。长子轻易地找到了冰泉下的他,一挥手,薛锐就被整个提了起来。   不,是薛锐借着这股力量,猛然朝他扑了上去!   长子下意识抬手遮挡并且施术防御,薛锐竟然破开了他的防守结界,一口咬在亲哥哥的手腕!   长子:!!!   这口快、狠、准,瞬间就让长子感受到了极其尖锐的疼痛。他自然是经过锻体的,完全没想过现在的薛锐还能咬穿他的皮肤。等他反应过来将薛锐甩开,薛锐竟硬是从他手腕上啃下一大块肉,鲜血从伤口处狂飙而出!   长子怒不可遏,边给自己暂时施咒止血,边要把甩出去的薛锐抓回来。然而薛锐根本不等他反应,早就借着甩出去的力量,强行运转灵能施展功法,如利箭般飞了出去! 第134章 ——谋定而后动   长子本该立马追杀薛锐的。   但一来薛锐的力量恢复超乎想象,或者说他逃命之际超常发挥,竟然一举就飞出去很远,长子要追出去必然引起其他门人注意;二来薛锐那一口里居然还包含了丹药溢出的霸道灵能,借着破损的血管冲入长子体内,导致他不得不先行休养调息。就这样,薛锐竟是真的从绝境中争取到了更多的逃生时间。   要不是不能动用门派力量大张旗鼓地追杀薛锐,薛锐短时间内恢复得再多也插翅难飞。   长子也没立刻把这件事告知掌门,一方面说了觉得丢脸,另一方面他也觉得薛锐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不过第二日,长子就出发去找薛锐了。   他毫无犹豫地前往了生母原本的门派。长子认为薛锐受了重伤,还需要庇护,第一选择肯定是外祖所在的门派。而且薛锐之前就在交谈中怀疑生母的死亡有蹊跷,哥哥觉得他可能会以此煽动外祖的门派,借此来报复生父掌门和哥哥。   然而薛锐不在这里。   长子以为是外祖家在包庇薛锐,把早已编好了一串说辞都用来说服外祖家的一脉。然而这些人都听得跟他一起义愤填膺了,也依旧表示薛锐根本没来过。长子看他们的神情不似作伪,将信将疑地离开了。   实际上……薛锐确实也没来外祖这里。   他一开始是拼命往外飞,但毕竟体虚气弱、难以为继,外加丹药带来的灵能依旧横冲直撞,他担心自己都坚持不到外祖那里。就算坚持到了,薛锐也无法判定长子需要多久时间疗伤,什么时候会出发来找自己。或许是几天后,或许就在下一刻。要是给这个家伙推测自己会去外祖那边求救,然后在路上守株待兔,那薛锐不就自投罗网了?   而且,说实话,薛锐已经无法信任任何人。   他无法确认外祖那边是不是真的对自己的事不知情,也不确认自己要是和盘托出,外祖他们会是什么反应。甚至于,要是亲哥哥和掌门来问外祖要人,外祖会不会为了两个门派的关系,选择牺牲自己。以前他从不会怀疑这些,如今,他脑子里已经止不住对所有人的疑虑。   薛锐选了另一个方向,边前进边不时停下来调息,最终深入了凶险的森林中。他不得不面对很多以前不看在眼里,现在会威胁生命的妖魔鬼怪。有些时候,他甚至要为了某些素材,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主动去挑衅一些凶兽。如此程度的九死一生、百死一生,是他过去修行从未体验过的。   可艰难战胜且获得材料还不是结束,薛锐得想办法凭空炼化,再使用。有些从妖兽体内挖出来的部分,无法储存,在没有器皿的情况下也无法炼化。可薛锐又不舍得这味材料所蕴含的灵能——过去他根本瞧不上——外加这类材料一旦高温烹煮和烤制都会大幅流失灵能,别无他法,薛锐只能生吞了那些血腥无比的东西。   一名强大已久的修行者,居然返回了茹毛饮血的阶段,薛锐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跟疯子似的。   当然,想是这么想,薛锐吞下这些材料从未迟疑。除此之外,他还吃了很多妖兽、灵兽的尸体。即便能做熟再吃,薛锐基本也没什么心思和时间去调味、用心烹制。了不起就是用火稍微烤熟一些,就拼命塞进嘴里。薛锐原本早就辟谷了,即便境界倒退到需要食物来支撑生命,吃这么多也饱得他几乎要吐出来。他只能拼命忍住,避免吐出来导致灵能也跟着跑了。   这也没办法,他要是还像之前那么强大,倒是能直接化用其中的能量,吃多少都不会撑到。   总之,他就这么在森林里过了一天又一天,直到他体内的灵能勉强稳定。   但稳定并不代表完全恢复,薛锐当时的水平依旧远不如前。他从森林的另一边穿了出去,卖掉自己狩猎得到的东西,逐渐配备修行需要的各种物什。一开始拿到的都最基础的那些,他也没嫌弃,反正他也是从一个初级修行者重新开始。他用了很多化名,从不会说自己是谁,绝大部分人其实也不知道“薛锐”到底长什么样。一个昔日的天之骄子就这样大隐隐于市,一点点地把自己的能量和境界修复着。   这段时间很漫长,薛锐走过了很多以前从未去过的地方,城镇、乡村、市井、酒肆……总之各种各样的聚居地,不一而足。他开始隐隐参悟了什么,但还不完全明白。他从不得不融入,到自然融入,可同时又仿佛抽离了自己的身份去观察着一切。在这样的日复一日当中,薛锐的心境逐渐和之前在门派中如日中天时大相迳庭,这都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视野和心境。   而在这段近乎流浪的日子里,薛锐也发现,门派里似乎没有大张旗鼓寻找自己的打算。   他本来以为,按照掌门和血缘上那个哥哥的狠辣程度,肯定会给自己编制一个罪名,然后堂而皇之地派一大堆人来找自己。甚至于对外发布通缉令,让自己在外面也无路可走。然而一切都无声无息,搞得薛锐不知道这些人是以为自己已经死在外面,所以不用找了;还是那两个人在这时候居然怂了,不敢跟其他人提起自己的失踪。   不过薛锐后来知道了,是因为那段时间掌门有别的大事要忙。他忙着吞下薛锐的活血炼成的丹药,忙着在体内转化丹药带来的能量,忙着稳定他新升到的境界状态。接着,这个门派终于传来了举世瞩目的消息——掌门的境界再次大幅上升了。   这下他可不仅仅是一个大门派的掌门,甚至在所有大门派的掌门当中,实力也是首屈一指的。   薛锐听着食肆中热烈流传的关于生父的传说,知道时机或许到了。   他进到了规模最大的交易场,卖了一条消息:最近境界飞升的掌门,其力量增长是因为服了一枚丹药。而这丹药人人都能吃,甚至人人都能炼——只要拿到秘方。   接待他的管事本来就是看他有些眼熟,才来亲自听消息的,闻言迟疑不定:“真的?你怎么知道的?我们以前怎么从没听过这方面的风声?”   薛锐问:“那你们听说过他的小儿子正在外逃吗?”   管事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果真是……!”   “我正因此事被重伤,只能外逃。他们死守我已不在门内的秘密,就是不想牵扯到这个秘方罢了。”薛锐徐徐道,“为了守住这个秘密,秘方只传掌门。到了我这代,就只有我哥哥知道。我偶然得知后,就被下了死手。要不是运气好,我早就死在门里了,怎么可能还坐在这里与你对谈。”   薛锐说完,看管事还沉默不语,又道:“我也是才知道,我自小长大的门派,竟是靠这个来让代代掌门都能力卓绝,而不是靠掌门本身的天赋境界。他们不和门人、血亲共享就罢了,居然为了保住秘密,连我这个亲儿子、亲弟弟都杀。那我也没什么必要再给他们保守秘密了。反正信不信由你,我卖这个消息,不为赚钱,只为报复他们。是个人都能变成大能的秘方,我不信其他人会不感兴趣。”   管事终于开口道:“……您所言极是。就是这个秘方具体放在哪,您知道吗?”   “不知道。”薛锐回得很干脆,“不过掌门洞府里有个秘密的炼丹室,就是专门用来炼这个丹药的,阵法都已经刻到了地上。所以,炼制应该不简单。”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甘和仇恨,回答问题又很直接,似乎说出来真的只是为了给生父找不痛快。这在大多睚眦必报的修行者中很常见,管事已经信了大半。   最终,管事付了这笔买消息的费用。确实不多,薛锐也走得干脆。薛锐不担心这些人对这个消息无动于衷,这世界的修行者们就是弱肉强食,所谓规矩和道义,都不过是相互之间一时干不掉对方而做的表面功夫罢了。   不过薛锐也不会任由这些人慢慢规划。   他给外祖的门派去了好几封信,信中的措辞更加激烈,内容也比和交易场说的稍有不同,核心大意是:我亲爹用一个秘方炼药,吃了之后能力大涨。这个秘方只传掌门,我妈偶然知晓了,被杀了。我追查我妈死亡的原因也碰巧知道了秘方的存在,也被追杀了。现逃出来后重伤刚刚恢复一部分,才有余裕通报这件事给外祖。   薛锐写信时,面无表情地在字里行间表达着对外祖家的依赖,以此增加着这些话的可信度。至于为什么不一出来就向外祖家求救,他也写了原因,就是为了防止亲哥当时去外祖家蹲守自己。   他不知道的是,亲哥当时还真马上去了。因此外祖的门派把事前后一合,觉得薛锐的话可信。   薛锐还在信里说了一件事,就是他养伤期间,因为什么东西都没了,为了让别人帮自己一把,把这条消息作为交换说出去了。但他又觉得这秘方与其给外人夺走,不如交给外祖,所以赶紧写信把前因后果告知。   他的信表现得实在太像一个被愤怒冲昏头的人,所以不顾后果地把这个消息到处散播,只求别人抢走秘方给他报仇。信中有粗有细,言之凿凿,也容易叫人相信。   重点是,他给了一个让外祖家出动的借口——为了女儿和小外孙讨回公道。   至于这个秘方要牺牲亲子才能成丹的条件,薛锐在考虑之后,决定先不说。   越是不限条件的秘方,越是诱人。他要把他个人的复仇,掩盖在修行者们的贪欲之下,让他们毫无顾忌地去抢,去挑战那个自以为睥睨天下的人。 第135章 ——复仇   外祖的门派很快出发去“讨回公道”了,阵容骇人,还带上了薛锐的亲笔信。   当然,这些事在外面流浪的薛锐是无法及时知道的。等他知道的时候,外边都开始传两个门派已经撕破脸杠上了,而原因就是掌门夫人死得蹊跷,夫人的娘家要给她讨回公道。还说掌门的小儿子薛锐也因之前调查此事而被重伤,现在流落在外面不知死活。   薛锐猜想这就是外祖的门派故意放出来的借口,而亲爹那边不反驳,都是为了保住丹方的秘密。不过传出来的这个动静,已经足够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比如薛锐之前买消息的交易场。   在这个为了功力飞升、境界大增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世界,薛锐知道那个管事一定不是白花钱买的消息。   他悄然回到了门派附近的城镇。   他本意是到更靠近的地方能探听消息,伺机而动。比起过去,这里已经多了不少大能。有一大群人簇拥着进进出出的,也有落单行动的,整个城镇的氛围说不上是更热闹还是更紧张。谁也不能百分百确定他们来的原因,但这里的不少人已经推测,肯定是附近那个大门派里出现了重宝,重到不仅掌门夫人出生的门派来了这么多人上门纠缠,其他有关无关的人都愿意来搏一搏的程度。   薛锐不奇怪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如说,他想要的就是这种局面。效果居然比他想象的都好,只能说他还是低估了这些修行者们的贪欲。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单纯在这里等,还是已经开始明里暗里行动了。不过都没关系,薛锐之后还有别的计划。   他就穿戴着斗篷和面具,在这个城镇里低调行动。   现在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来这里了,薛锐隐蔽其中,并不显眼。这个原本他熟悉、也熟悉他的城镇,此刻也把他当做了一个追着传言来的陌生修行者。薛锐观此状,感到了一些物是人非,也感到了所谓“名门之后”也不过如此。   ——如果我不宣扬我是谁,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   ——但我摘掉了“名门的天之骄子”这个名分,不还是我吗?   薛锐就这么蛰伏着,修行着,观察着。   然后,有一天,门派里终于传出了巨大的动静。   所有修者都听得出来,这是开打了。这一刻,不管能力高还是能力低的修行者,但凡能飞起来的都去凑热闹。不管能不能捡到漏,万一能看到一眼传说中的重宝,也算赚了。当然,要是能趁乱搞到东西,那就更好了。富贵险中求,谁不想试着伸手抓一把呢?   实在不行,大能之间的对决,也是好看的,且有很多东西可学。   薛锐当然也去了。   他混在修行者当中,到了无比熟悉的门派上空,发现门派的护法大阵居然有开过的迹象。不知道为什么又消失了,或许是外祖的门派为了调用援助,从里面破坏的阵法。反正没了这个阵,胆小的还在张望,胆大的已经或直接或悄悄地往里接近了。   接近的人里就包括薛锐。   等他近到了能看清战场情况的时候,顿时气笑了。   薛锐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冷静面对一切,推动自己计划好的步骤。可当他看到自己的本命法宝——那把伴随了他上百年的剑——居然在一个师弟手里,就觉得可笑极了。他都没死,这把剑的归属不可能抹去。可就算如此,掌门也把剑给了别人,这个人还迫不及待地拿着一把无法认主的剑出来交手。除了彰显自己是“薛锐之后最值得这把剑的强者”,还有什么别的理由?这些人要是知道薛锐真正逃离门派的原因,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把这把剑当宝贝。   薛锐原本对这把剑还不怎么执着的,毕竟他的所有东西都被收走了,何止区区这把剑?他甚至已经买了新的剑傍身了——虽然远远不如原来这把——但看到一个过去远远不如自己的师弟,现在洋洋得意地举着那把剑,薛锐还是做了新的决定。   他要把那把剑拿回来。   想到就做,现在趁乱拿正好,那个师弟之处也是其他人不太关注的地方。薛锐之后做的事会让自己引人注目,到时候再想拿,估计就难了。   于是薛锐先向那个师弟的方向挪,说是“靠近”,实际上也还离战场有上百米远。不过这个距离对于修行者来说,也不算太远。外加那师弟没能把剑炼成本命法宝,肯定很容易脱手。所以薛锐看准时机,果断出手!   趁着那师弟没注意这边,薛锐掏出电石猛然打出一个气弹!   主要目的不是伤人,是让师弟把剑脱手。也正如他所料,师弟一时不查被电被撞,抓剑的手骤然一松。薛锐跟着心念一动,那把剑就簌地直直朝他飞驰而来。   薛锐摘下了剑,也迎接了包括师弟在内的一拨人的目光。   外面城镇的人或许认不出薛锐,但门派内的、尤其曾经长时间近距离接触薛锐的弟子和门人们,自然从他的身形一眼认出了这是谁,何况他还稳稳握着那把剑。   “薛锐……!”众人惊呼,“是那个叛徒!他回来了!”   这一嗓子,导致战场上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分过来了,除了最上面集中注意力在对抗的掌门和外祖。不过他们很快会注意到,这只是时间问题。   “‘叛徒’……?哈。”薛锐冷笑一声。反正被认出来了,他索性扯开面具和斗篷,以真面目示人。   “我为什么逃出去,不就因为你们现在为之而战的那个秘密丹方吗?”薛锐在说话时施以了力量,声音能传出去很远,“那个会牺牲了我的秘方,你们到现在连它的一角都没见到,就愿意为了它牺牲?嗤,至少我还知道我为什么被追杀,你们之中的绝大多数,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   “薛锐!”亲哥也在此时注意到了这边,立刻脱战,飞身而来,“受死吧——!”   薛锐就知道他要来,抬手挥剑,能量波就朝着亲哥冲去!但薛锐的第一目的不是要杀他,而是同时甩出了一颗激活的留影石,一个巨大的图案立时被投射在空中。   “那是……!”众人纷纷抬头看去,显而易见,那是一个阵法,一个非常复杂的、包括了丹炉位置、以及一个奇怪石床位置的阵法。   亲哥怒目圆睁,一把劈碎了那颗留影石。   但劈了一颗,还有更多颗。   “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秘方,炼丹的阵法!”薛锐张狂地哈哈大笑,扬声道,“既然大家都想要,那不如都学一学!”   他边说边掏出了更多的留影石,朝着四面八方随机地射出去:“不过,炼丹的材料和炼制方法,我可不知道!你们只能去继续抢了,不过只有我的哥哥和亲生父亲知道,你们可别问错人了。他们为了死守这个秘密,宁愿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亲弟弟,哈哈哈……”   修行者们、包括原本在交手的门派弟子们纷纷抢夺那些留影石,不知道是不是碰巧,就连之前拿了薛锐的剑的师弟也拿到了一份。长子下意识要去争夺、毁掉那些留影石,薛锐的进攻却已至眼前。长子边与他交手,边嘲弄道:“你居然还能有灵能,真是命大!不过水平如此粗浅,还敢回来送死,你苟延残喘的日子到此为止了!”   薛锐毫不怯懦,迎着他就冲了上去。   长子很快发现,这个弟弟的作战风格变了,变得更疯、更锋利、也更变幻莫测。虽然他的能量水平大不如前,但和亲哥交手时竟然也能一时间不落下乘。尤其是他宁愿以自身作诱饵,诱使长子接近时再反击,这种手段居然还真重重击伤了对方。   “嗤……!”亲哥怒极反笑,甚至懒得给自己先治伤。毕竟在他看来,即便他受伤了,认真起来也能轻易击败薛锐。于是他再次朝着薛锐冲来,薛锐迎击他。还有一些其他的修行者也在攻击长子,估计是想搞点法子逮住他,逼出秘方的信息。   很快,长子出现了力有未逮的情况。   他以为是因为来攻击他的人太多,他力竭了。他想要退到后面去先疗伤,就指挥着其他弟子门人上前抵挡。但不知道是他们能力不足,还是攻击的修行者们太强,甚或是弟子门人在有意无意地放松抵抗……总之,依旧有修行者的攻击打到了长子。   长子感觉自己不能再在战场后方简单治疗了,他的力量正在迅速流失,不知道谁的攻击造成了这种后果。他需要回去安静调息。   薛锐却不让他走,而是朝着掌门所在的方向高声道:“掌门,你还不来看看你的好儿子?他再这样下去,身上的血液会流尽。这样浪费他的活血,你愿意吗?你难道不想再制备一颗丹药,让你的境界再次大增吗?”   “竖子,休得胡言!!!”   掌门的厉声跟着狠厉一章空中劈来!薛锐堪堪闪躲,朗声道:“我胡说?我在那石床上被你取活血,是做梦不成?代代掌门,均用亲子来炼丹,这才能成就你们如此高的境界!我刚才说我不知道材料,其实有一味我确定得很——就是亲子的活血!!!”   他的话语带着凄厉,人人听闻都骇然,除了掌门和长子。薛锐和亲爹的境界相差太多了,躲避亲爹的袭击越发狼狈,可他还在继续道:“我在你的继承人伤口里放了蛊、放了毒、放了永不止血和伤口腐坏的药。就算他苟活着,这样脏的活血也不能用了吧?你的下一条退路,已经被我毁掉了,哈哈哈哈哈哈……呃!”   掌门竟是气得亲手钳住了他的脖子!薛锐立刻感到了窒息,以及随时会死的危机感。这是绝望的时刻,可也是绝佳的机会。薛锐抬手紧紧抓住掌门的手腕,手指极其用力,用力到指甲都抠到了他的血肉之中。掌门的躯体本来不该这么被他抓穿皮肤,但薛锐是早有准备,指甲比利刃都锐利和毒辣。掌门还感到了尖锐的疼痛,他立刻意识到,薛锐指甲里也有毒!   掌门不知道是什么毒,但换做是他,他肯定会放上致命的毒。   火冒三丈的掌门拽着薛锐的脖子,一把将他甩了出去!   要是薛锐真被他砸到什么东西上,肯定会血溅当场,想再存活一次估计很难了。然而,就在这一刻,一个奇怪的波纹忽然在半空中一荡,快速炸成了一个一人高的大口子!   ——空间裂缝!   被扔过去的薛锐无法挣扎,一下就被吸了进去。 第136章 ——苦尽甘来   “你穿过时间裂缝之后,还好吗?”   熊乐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薛锐拿酒的手顿了一下。   他以为他说了这么多,描述了这么跌宕起伏的情节,熊乐晨会对这个故事里的一些情节发问。即便问起穿过时间裂缝之后的事,也该问的是去到了什么地方才对。没想到熊乐晨在这么久之后的再开口,问的居然是薛锐当时的身体情况。   薛锐扫一眼熊乐晨,抿了一口花香灵酒,问道:“怎么问这个?我以为你会问关于那个门派,或者那场交手里的细节。”   “你穿越裂缝的时候,不是还没完全恢复吗?还被你父亲和哥哥再次伤了……”熊乐晨轻轻和他碰了杯,又摸了摸他的手,“我穿过裂缝会消耗大量的能量,你穿过去的时候,应该也是吧?”   薛锐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是,消耗了非常多,甚至比掉进冰泉的时候都命悬一线。”薛锐回答着他的问题,因为熊乐晨的关怀之意,回忆这些痛苦的经历似乎也不仅仅是窒闷了,“不过我当时的精神状态,比冰泉那会儿好。随身还有我的剑和一些物资,慢慢养一养,恢复起来比在冰泉那次都快。”   熊乐晨已经喝完了自己杯子里的酒,问道:“你新到的那个世界,也有助你恢复的东西吗?”   “嗯。我都觉得是之前霉运用得太多,苦尽甘来了。我第一次穿越时空裂缝后到达的世界,也是类似修行世界的地方。而且那个世界的规则感和道德感更高,但修行者们的平均水平比我原来的低一些。在那个世界,我过得……差强人意吧。”薛锐道,“我一开始还以为我会在那个世界就一直待下去了,还挺认真地经营到了不少东西。还结合我原来学的炼器、炼药,改良出了能在那个世界也适用的炼制方法。你吃过的一些东西,就有在那个世界已经炼好一直放着的。”   熊乐晨给了自己倒酒,闻言放下酒坛,问道:“‘经营’?你在那个世界成立了门派,还是什么其他的组织?”   “都没。我当时已经完全不信任别人了,何况我还是个外来者,对那些人总有种无法融入的感觉。我只是自己去探秘境,或者接一些任务,逐渐收集或者换到我想要的东西。”薛锐回道,“不过有些人会总之来主动找我,还向我表明想合作、想收我进个什么楼、甚至想追随我。我都没同意。我已经不想再去经营和其他人之间的这种关系了。”   他说完,也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喝完了。他正要自己倒,熊乐晨就主动帮他倒了。   薛锐等着倒完,就拿起了杯子,和熊乐晨的一碰,随即一饮而尽。   熊乐晨自然跟着喝完了。   他继续给两人都倒酒,放下坛子后扭头一看,薛锐正直直盯着自己不说话,说不清在出神还是在想什么。   “还好吗?”熊乐晨其实觉得他需要安慰,可薛锐这么坚强的人,熊乐晨又不知道说什么才恰当。想来想去,熊乐晨只能抬手摸摸他的眼睛:“要不今天就说到这里吧?”   薛锐握住他的手背,侧头亲了一下他的手心。   “其实继续说也没关系。因为那个世界之后,我再偶然遇到空间裂缝并且穿过去之后……就遇到真正‘苦尽甘来’的事了。”薛锐笑了笑,“我第二次穿越时空裂缝,就到了你所在的世界啊。”   熊乐晨一眨眼。   “这么快吗?”他回想着第一次见到薛锐的时候。虽然他过目不忘,可那时候他的意识还不清晰,所以也记得不是很清晰。他只能想到一些重点:“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非常厉害了,没什么被裂缝削弱的迹象……你在前一个世界已经强大到裂缝也削弱不了你了吗?”   “不,还是被明显削弱了,不然也不会在遇到你之前、遇到你之后,还经常拼命。”薛锐一笑,“拼命也不错,和你并肩作战、相依为命的日子,也有点意思。”   “可你那时候过得不太好,那个世界都没什么适合人休息和居住的物质条件。”熊乐晨道,“你还一直在走,一直在打。我后来回想,还以为你很急切地想要收集很多,想要变强,然后离开那个荒芜的地方。”   “你出生的地方,弱肉强食,十分凶险。”薛锐笑了笑,拿起自己的杯子跟熊乐晨的一碰,“但也没什么东西耍心眼。上来就直接开打,要你命就是要你命,也挺好的。复杂的心思,着实是最没意思的东西。”   熊乐晨陪着他再次干了一杯,喝完后才回道:“但是你在那样凶险的地方,渐渐信任我了。”   “你怎么说得像是我在有人的地方不信任别人,在没人的地方反而想信任了?”薛锐低笑,“听起来我有点贱。”   “我不是那个意思。”熊乐晨开始拼命想更恰当的表述,“我是想说……呃,我很幸运。”   “是我很幸运。”薛锐感觉自己看出了他脸上的纠结,顿时又觉得他可爱了,凑近直接在他唇上碰了一下,“万幸还有个你可以遇到。要是我一直维持那种状态更久,去到后面那么多世界,我的心境估计和现在大不一样,也不会再重回自然。后面那些漫长日子里,心里还能有个牵挂,就像有条线还扯着尽头的风筝,不至于让我彻底失控。”   熊乐晨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只能道:“我……我不知道我的保证有没有用,但我跟你保证,我不会背叛你。不管你在哪里,是否能看到我、感知我。”   “我知道。不用你保证,不用你说出来,我就知道。”薛锐边说边给自己倒了酒,“而且,我也不会让你再到我看不见的地方了。我不是说过吗,就算有空间裂缝,我撕也要撕走你的一部分。”   他悠悠说完,忽然又自嘲一笑:“我是不是有点可怕?管束的方式也严苛到变态了。大概也只有你这个不知道害怕的家伙,还这么没防备地往我身边凑。”   “但我不觉得可怕,也不变态。”熊乐晨看他给自己倒完就放下了酒坛,于是伸手准备给自己也倒,“是我自己要跟着你的,从一开始就是,所以你不用……唔。”   薛锐喝了一大口,却没吞下去,而是摁着熊乐晨的下巴吻了过去。   将酒一一渡进了熊乐晨嘴里。   就算熊乐晨本质上不是个人,不是个生物,可他接吻时如此真实,甚至带有温度,这就够了。   有时候薛锐都觉得自己其实是幻想出了一个对象,不然怎么会这样恰好地满足自己的严苛条件?不过就算是幻想,薛锐也想让这个幻想持续的时间更久一些。   一吻毕,薛锐退开了一些,望着缓缓睁眼的熊乐晨,低声道:“我说过的,今晚要是喝了酒,可能会出事。还记得吗?”   “记得。我还说了‘我不怕’。”熊乐晨也专注地望着他,“要‘出事’了吗?”   “是。”薛锐的声音有些不自觉地压低,还带着隐隐的笑意,“我准备了些东西,是该出点事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说‘出事’有点可怕了,准确来说,是我要来教你这个。不过……”   “不过?”   “不过,是这个时候吧?我记得我看到了的。”薛锐把熊乐晨捞进自己怀里,摁住,“忍一忍,我要把你从‘蜉蝣’的时间线里震出去了。”   这说的是熊乐晨和薛锐第一次抓“蜉蝣”的时候,两人看到的那许许多多的未来。因为熊乐晨的能力强大,他能看到的未来比那个苟延残喘的赌徒长非常多。但看的时间长、经历的时间线多,不仅会消耗大量能量,还有可能迷失其中。所以在时间线里,就是未来的薛锐提醒熊乐晨该退出了。或者说,是薛锐把他震出去的。   彼时彼刻,正是此时此刻。   薛锐的能量飙升,猛然一震!   熊乐晨果然被强烈地震了一下,身上的能量都有些不稳定了。薛锐紧紧抱着他,亲吻他的侧脸和耳朵:“抱歉,有点激烈了,但不这样的话抗衡不了‘蜉蝣’的时空之力。忍忍,马上就好了。”   片刻之后,熊乐晨恢复了稳定。   “好了吧?”薛锐掌心一翻,不知道从空间里拿了什么出来。他也不给熊乐晨,而是吞进了自己的嘴里,随后道:“做得很好,现在奖励你。”   “什么?”熊乐晨疑惑,抬头看了看他的嘴,“你吃了什么?”   “一些……我研究出来,能让你也一起愉悦的东西。”薛锐低笑,“幸亏前面就把以前的你震出去了,不然后面这些提前剧透给你的话,岂不是没了最大的惊喜。”   说着话,薛锐再次吻上了熊乐晨。   和之前的吻都不一样,这次的吻竟然伴随着能量的传递!熊乐晨与薛锐亲吻,只觉得一股能量源源不断地从两人接触的地方传来,灌入自己体内。这股能量很精纯,躁动且热烈。它融入熊乐晨体内的时候,竟带得熊乐晨浑身的能量也跟着翻涌起来。但这种翻涌并不让熊乐晨有危机感,只觉得自身都躁动着,想要一直吸收那股力量,想得都有些不稳定了。   “维持你的人形,这也是锻炼你的操控能力。”薛锐像是在正经教他,但这种情况下,这种教诲听起来也不正经了。他每亲吻熊乐晨一次,那股“美味”的能量就会传来,熊乐晨不由得一直追逐着他的唇。   “你的全身都在溢出能量……”熊乐晨贴着他,喃喃道,“越靠近你,就会有能量传过来……”   薛锐心情愉悦,捏住熊乐晨的下巴,控制了他的接近:“还想继续往下学吗?还有能让你吃到更多灵能的方式,你会喜欢的。”   熊乐晨抓着他的衣襟:“学!” 第137章 ——适配的伴侣   第二天,薛锐是被一个电话吵醒的。   准确来说,是熊乐晨的电话刚响了第一下,还被他迅速地挂掉了。但薛锐感官敏锐,即便熊乐晨在身边,能让他放心沉睡;可电话声还是让他立刻醒了过来,甚至看到了熊乐晨挂电话动作的余韵。   当然,也因为熊乐晨依旧待在薛锐怀里“陪睡”,薛锐从背后一直抱着他,才看得如此清晰。   不过薛锐还是没来得及看是谁的电话,于是直接问道:“谁打来的?”   “你醒了?”熊乐晨翻身看他,“是胡倩。”   “她?”薛锐的声音还有些低沉,徐徐语调,难得有些慵懒之意,“她找你干什么?”   “不知道。我在玩手机,她忽然就打过来……”熊乐晨顿了一下,又看了看手机,“她发信息来了。”   熊乐晨边说边翻转手机让薛锐看,薛锐扫了一眼,原本畅快愉悦的心情顿时有些冷了。   胡倩发的是:【阿吉看到水就呼吸不过来,还有到水边就会溺水,和你们有关吗?】   “难道他们想插手此事?”薛锐嗤笑一声,拿走熊乐晨的手机,“我来回。”   熊乐晨没意见,就挨着他看他打字。   薛锐回的是:【无可奉告。】   胡倩那边的回复很快:【他的求助转到我们这里了,要是查到是你们做的,你们会被追责的!】   熊乐晨凑在薛锐怀里,说道:“回她‘你没有证据’。”   薛锐一听就知道他怎么会想到这句话,好笑道:“你又看了什么?”   “刚才在看那种刑侦电视剧。”熊乐晨道,“有这句台词。”   薛锐对这句台词不予置评,但还是按照熊乐晨所言回复过去了。想想这明明是熊乐晨的手机,但两人好像身份对调了似的,也挺有意思。   胡倩那边的消息再次快速回了过来,但这次不是文字,而是一句语音。点开后,居然是苏莱纳的声音:“我们这边有人准备作法消除阿吉身上的诅咒,还会用回溯和反噬的办法确认施咒者。反噬会有多严重,不用我提醒你们了吧!”   薛锐闻言嗤笑,也用语音回了他两个字:“试试。”   说完,薛锐就拉黑了胡倩的这个号,把手机还给熊乐晨:“不用管他们。我们和他们的接触本来就是计划外,现在和他们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不过一群普通人类罢了,还妄图解开我的咒术,未免太高看自己。”   熊乐晨一边“嗯嗯”两声,一边往他身上蹭了蹭。   “怎么?”薛锐觉得他这个动作像是小动物——或者说真的小熊——往自己身上凑,低笑着抚了抚他的后腰,“那个丹药的效用早就过了,现在应该没有灵能溢出了吧?”   “我知道,但我就是有点……忍不住。”熊乐晨的鼻尖凑到薛锐颈窝里嗅了嗅,咕哝道,“总觉得好像还有。”   薛锐被他又蹭又闻的,睡前的那些亲密接触不可控地在脑海中翻开,让薛锐忍不住摁住熊乐晨的肩膀,吻了下去。   熊乐晨没有一点反抗,双手抱住他的颈项,顺从地配合他。   他们对接吻这件事已经十分熟悉,而在昨晚之后,薛锐的吻里又有了些别的意味,一些难以自抑的缠绵隐藏其中。不过不管他是凶狠还是温柔,熊乐晨都会配合。而且熊乐晨“采集的数据样本”已经足够多,无论薛锐要如何,他都能完美适配上去。   好一会儿后,薛锐才缓缓退开。   他攥了攥手指,又闭了闭眼,这才重新稳定情绪。捏了一下熊乐晨的下巴,薛锐低笑一声:“这么听话,别是又想勾我吃那个药,然后给你吸?”   熊乐晨仰躺着,望着上面的薛锐,语气自然地反问道:“昨晚上,你感觉不好吗?”   “……你还问?”薛锐捏他下巴的手指不由得用了用力,“你还真学得那么细节,不仅构造了内部,还学了每个地方要怎么活动,是吧?”   熊乐晨一眨眼:“我看过教材,里面说了每部分的肌肉是怎么动的,会有什么本能反应,和怎么做才能更好配合。我之前只是记住了,昨晚才学会的。”   “在我身上练,嗯?”薛锐不知道该气还是该乐,“中间还一直盯着我的反应,故意逗我,想让我失控,是不是?”   “……我以为你喜欢。”熊乐晨与他对视,目光坦诚得几近无辜,“你当时的表情,看起来很愉悦,我才想着多收缩……”   薛锐转而捏住他的嘴。   “别说了,我不想和你学术讨论你模拟哪块肌肉的活动,会让我更失控。”薛锐有些无奈,轻叹一声道,“你要是天天琢磨这些,这样下去,我大概真要被你在这事上完全掌握了。到时候我天天和你在床上厮混,真被你吸干的话,你上哪找第二个像我这样任劳任怨、给你炼零食、自己还给你喂灵能的修行者?”   熊乐晨静静望着他,等他松开手后,才道:“你才不会被我吸干……我不会直接抽走你身上的力量的。”   “那也不能总沉溺于这些。”   “那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这么直白的问题,把薛锐搞得噎了一下。   “……你这么问,我还能说什么?”薛锐再次叹了一声,然后俯下身,脑袋搭在熊乐晨肩膀上,脸几乎闷进枕头里,“喜欢,喜欢得要命,所以更要克制。”   他的声音也因为闷进去的动作而有些含糊,熊乐晨不太明白,偏了偏头:“喜欢,为什么要克制?”   薛锐无法解释。   他要是说担心无限索取后会导致无可索取,熊乐晨肯定会说“我可以一直给”,熊乐晨对他是没有底线的。可要说别的理由,先别说熊乐晨很难理解,光是要薛锐理清楚自己的思绪,解释清楚,都是很困难的。   想来想去,薛锐只得自嘲一笑,起身再次俯视熊乐晨:“你就当是……人类特有的矫情吧。”   熊乐晨努力地理解了一下,抬手碰碰他的脸:“是你还会觉得这一切可能都是幻觉,所以不敢放心沉迷吗?”   “不太一样。”薛锐轻声一笑,回道,“但你这么理解也可以。某些方面来说,还是有点类似的。”   熊乐晨似懂非懂,无法继续探究了。他只能把两只手都抬起来,略微起身抱住薛锐的脖子,贴着他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薛锐下意识地回抱他,心底温流涌动。   他觉得昨晚的激烈也好,现在的温情也很不错,好像熊乐晨不仅在那事上掌握了自己的喜好,连自己的情绪都能准确调节。那个初见面时什么都不懂、意识都不清晰的黑雾,成长的幅度如此之大,学习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薛锐甚至偶尔会想:他能这样了解我,配合我,让我愉悦……其实也有能力让别人也享受这样的待遇。   而薛锐是决计不会让这个“别人”出现的。   他垂下眼,掩盖住眼底的情绪,紧紧回抱熊乐晨。   “我不会让你再远离我了。”   ***   这天下午,薛锐心情大好地和熊乐晨一起去了之前说的新开集市。   这里的小摊连成好几排,商品琳琅满目,有些东西就算是“网瘾青年”熊乐晨都完全没见过。他就拉着薛锐一个个看,一样样问。薛锐用咒术弱化了自己的存在感,也不怕别人注意到自己,就和熊乐晨牵着手漫无目的地慢慢逛。   而熊乐晨问了一堆有用没用的奇怪工艺品和小工具后,最后买了一个帽子。   牛仔的鸭舌帽,样式简约,但十分耐看。薛锐瞧见他拿着帽子看了又看的时候,还以为他难得喜欢什么装饰品了。然而熊乐晨观察了好一会儿后,转身拿帽子径直往薛锐脑袋上一扣。   薛锐:“……嗯?”   “我那天看了个视频,然后就一直想给你试试这样的帽子。”熊乐晨转到后面帮他整理黑长直的马尾,说道,“视频评论区都说那个长头发的男的,戴这种帽子很帅。你比他好看,那你戴肯定更好看。”   这个理论其实不一定准确,毕竟每个人适合的风格是不一样的。但熊乐晨似乎有点兴致勃勃的,薛锐就不会打击他的积极性,只是低声一笑:“是买给男朋友的?”   熊乐晨闻言,点头:“嗯,买给男朋友。你喜欢吗?”   薛锐不置可否,只是道:“你买了我就戴。”   熊乐晨似乎想到了什么,眨眨眼。   薛锐问:“怎么?”   “想起我看的一个综艺。”熊乐晨老实回答,“主持人问男嘉宾怎么最近穿衣风格变了,他说婚后他的衣物都是妻子负责购买的了,妻子买什么他穿什么。”   薛锐听了,真想当场摁着他亲一下。   但最终薛锐只是捏了捏他的手,低笑道:“那你买吧。买什么我穿什么,以前不也是这样吗?”   熊乐晨完全听懂了他的意思,点头:“好。”   于是这个下午,薛锐一直戴着这顶牛仔鸭舌帽,陪着熊乐晨逛完了整个集市。 第138章 ——深夜救援   又过几天,熊乐晨被性骚扰的案子开庭,他和薛锐一起出庭去了。   这就是个很简单的案子,被告本人甚至不在场,他的律师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年轻。奇妙的是这个案子居然还有些不相关的人来旁听,应该是在网上申请来听庭审,然后就能进来坐着听了。   整个案子的审理流程不长,还当庭宣判了。法庭基本支持了熊乐晨这边的大部分诉求,只是赔偿金比提出的判得少了些,也是意料之中。而且总赔偿金也不多,给完律师费基本不剩多少了。熊乐晨和薛锐也不在意,他们要打这个案子,一来是熊乐晨想亲自经历一下,二来是要给对方一点教训。据说被告的单位收到他性骚扰被拘、被告的消息后,已经把他开除了。而且通知也已经送到他家里,他居然还是有妻有子的人,不知道他老婆知道他不仅性骚扰、还摸男的时候,会是什么想法。   薛锐还在一出来之后就低声问熊乐晨:“还想给那个人一些别的教训吗?”   他问得淡定,但由他来问,那么所谓的“一些教训”对于普通人来说就很可怕了。   “不用了。又丢工作又赔钱,家里还知道了,据说这个后果已经算是比较重的了。”熊乐晨道,“这也不算大事,那就还是按照人类社会的规矩来办吧。”   顿了一下,熊乐晨又道:“他今天没来,不然我还是挺想问问,他为什么选择摸我的。”   薛锐微微挑眉:“你难道还想模拟一个猥亵犯的心理?”   熊乐晨摇头:“我只是觉得,既然你比我好看这么多,为什么他会选择我?”   薛锐:“……”   他其实可以解释。比如熊乐晨选的这个人类外貌比较无害,看起来好欺负,被告挑个软柿子捏;比如薛锐本人很有气场,摸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又比如被告可能就好清秀偏年少的这口,熊乐晨刚好就在那个时刻出现在他眼前。   不过熊乐晨的提问方式,总让薛锐觉得他在调侃自己。于是薛锐压低声音贴近他耳边道:“要是我来摸,我也选你。”   熊乐晨这次灵光地察觉到这是句调情的话了。   他的逻辑推论飞快,立时就学着薛锐回了一句:“那我选你。”   薛锐看着他的眼睛,又盯了一下他的唇,最后只是捏了一下他的手指。   毕竟这还在法院的走廊上呢。   两人一起走出了大门,门边站着几个人,熊乐晨记得在旁听席上见过他们。这几人一看熊乐晨和薛锐相携而来,立马迎上,其中一个当先开口道:“两位,我是XX报的记者,能问几个问题吗?就要几分钟就行,很简单的。”   薛锐一看他们手里都拿着云台加手机,就想起之前那些拿手机怼着自己拍的所谓主播。他神色冷下来,正要说话,就听熊乐晨道:“记者,有记者证吗?”   提问那人表情僵了一下,随后道:“呃,我们是自媒体客户端的,不需要那个。”   “哦,那不接受。”熊乐晨淡定拒绝,还补充道,“把拍到我们的照片和视频删了,不许传播。”   这是明确拒绝出镜了。说实话,在这个国度对此的惩罚还不大,在场几个候着他们的都是所谓“自媒体”,对熊乐晨的这种拒绝出镜有些不以为意。他们只是把手机先放了下去,之前拍到的都没进行当场删除。   “今天的照片传出去了,就找你们几个。”熊乐晨也没当场就要求检查手机,只是道,“反正一点小事也上法院,我是不会烦的,比如今天。”   说完,他就和薛锐一起下了长长的台阶。   在场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即便大家来自不同的MCN,这一刻,他们相互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也不是什么好方向的默契就是了。   这些人准备相互盯着,谁敢真的发照片,一定要想办法提醒到熊乐晨,看看是不是真的会被告。而且还能想办法把对方的照片转载过来,这样就算告,自己也绝不是大头。   然而这些账号几乎是同时发布的消息,居然还真的谁都没带上照片。   准确来说,是没带熊乐晨和薛锐本人的照片,其他相关配图或者视频还是有的。比如之前流传甚广的薛锐踢人视频,两人在其他视频里的截图,甚至是奇怪的CP党从视频里截下来、还P过的双人同框等。不仅如此,发布内容里除了熊乐晨这个案子的内容,还不约而同地提及了熊乐晨今天不接受采访、不让用他和薛锐影像的事。其中一家的消息后来被转得最多,因为这家还提了一嘴“两人走出法院,贴耳说话,举止亲密”。某些在磕这两人的“小团伙”注意到后,还给画了同人图,那转发量和话题度自然蹭蹭涨。   熊乐晨甚至还刷到了这个同人图。   他给薛锐看,以往都是快速扫一眼他屏幕的薛锐,这回还看得挺仔细:“怎么画的是我们都穿着西装?”   薛锐记得那天自己穿的是长风衣,熊乐晨则是穿了件黑色的短羽绒服,衬得他更像小熊了,薛锐很喜欢。   “好像是因为去法院,这些人想象的我们该穿正装。”熊乐晨指着那张图上的对话文字,“他们还想象是你帮我请的律师呢,而且还是金牌律师,被你请来大材小用了。不过,我们的律师确实是挺厉害的人物吧?我记得白嘉礼发过他的简历给我,打过一些很大的案子。”   其实这张图对薛锐的设定,就类似于“霸道总裁”,又给熊乐晨请律师,又关心他出气没。有些脱离现实,但画风和画面确实都不错。薛锐想了想,还是把这张图分享到了自己的手机上,又改了自己的手机壁纸。   熊乐晨看他换了,说道:“那我也换,我们用情侣壁纸。”   薛锐好笑:“又学怪话了。”   熊乐晨盯着他不说话。   “好吧,你想学就学,想说就说。”薛锐凑近在他唇上碰了一下,“你想试的伴侣之间的乐子,除了我,也没别处可试了。试吧。”   “真的?”熊乐晨一眨眼,“我今天新看了一个视频,虽然是教女方在上的时候怎么活动的,但应该可以触类旁……”   薛锐一捏他的嘴:“这个不许说!”   熊乐晨果然没声了。   ——不让说……就是直接试的意思吧?   两人之间氛围正好,熊乐晨想到就做,都要往薛锐身上爬了。结果正当此时,薛锐来了个电话。   薛锐一手搂着他,另一手抄起手机看了一眼:“孟巍?接吗?”   “接吧,现在都快零点了,没急事的话一般人类不会这个点还打电话吧。”熊乐晨停下了动作,倚在薛锐身上,“而且他还挺怕你的,没事应该不会这样深夜打扰你。”   薛锐其实原来是倾向于直接挂了的,但熊乐晨说接,薛锐就接起来了:“喂?”   “薛先生!救命!!!”   孟巍的声音又急切又压抑,背景里还夹杂着奇怪的杂音:“那个邪神的门徒忽然上门抓我,邪神借给他的力量太大了,我……啧!”   也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隔了两秒,他才继续道:“我来不及开车,现在光靠肉身跑,但是对方的行动太诡异了,他的速度像个怪物……!”   熊乐晨凑近薛锐的手机:“位置共享过来。”   “好的!”孟巍也没时间疑惑为什么打薛锐的电话,对面说话的是熊乐晨。他的声音一下振奋起来,语速也更快了:“我可能没法一直说话……”   “保持共享定位和手机不离身,不必说话。”熊乐晨顿了一下,又加上一句,“坚持,马上到。”   “谢谢……!”   熊乐晨也没挂掉电话,只按了静音键,抬头看向薛锐:“走吗?”   “熊老师都说去了,我还能说不走吗?”薛锐索性抱着他起身,走向窗户,“你就拿着我的手机给我指路吧。”   说着话,薛锐已经抱着人,跳出了窗户。   熊乐晨抬手一指,薛锐就扣着他,双双往夜空天际飞去。   ***   孟巍还在气喘吁吁地奔命。准确来说,是边逃跑边“捉迷藏”。   他现在是出来修行的状态,平时自己在城市里住,有事才回青山云隐门。今天感应到有东西靠近他租住的公寓时,他一开始想的是“怎么还有东西这么不长眼”。然而等他真正和对方照面上,他亲眼看到对方的时候,想法就立马变成了:快逃!!!   十几层的公寓楼,孟巍跑到了另一个房间就打开窗跳了出去。他好歹还是借着楼层窗台、水管、空调外机之类的地方灵巧地往下跳。可他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才发现对方几乎是贴在墙壁上追的,姿态诡谲,就连孟巍的眼睛也分不清是人、是鬼还是妖。孟巍看得心脏狂跳,他意识到求助云隐门的话,从门派里再来人还需要很久;求助这城市里其他的方外之人或者“特美办”,再快也要有一段时间才能赶来支援。最快的,只有那两个能在天际“过山车”的大能了。   于是薛锐毫不犹豫地把第一个电话打给了薛锐,虽然等了很多声等待铃音,但等待是值得的。   他在逃跑中抽空——或者说忍不住解锁手机屏幕——看了一眼共享位置的界面。   ——居然快到了……这比上次过山车都快! 第139章 ——熟人   孟巍和薛锐他们相向而行,等他肉眼可见天边冲出一道能量波的时候,立马高声喊:“留活口!!!”   也就是他已经跑到一片烂尾楼了,不然这话让居民听到,肯定要报警。   不过他不喊,薛锐也会留活口。薛锐还在空中锁定那追逐的东西时,就很明显地“嗯?”了一下。   熊乐晨问:“怎么了?”   “可能……要遇到熟人了。”薛锐抛下了这句回答,随后把那东西用力量直接摁住,带着熊乐晨就落到了近处。   照理说薛锐的话是很爆炸性的,毕竟这个世界除了熊乐晨,可没有他的“熟人”。可他说得镇定,熊乐晨也不会吃惊,只是问:“熟人?也是别的世界来的吗?”   “或许,也不一定真的熟。”薛锐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随后带着熊乐晨上前。孟巍也远远跑过来了,但一时间还不敢靠近,问道:“……我能过来吗?”   薛锐道:“离远点。等我处理。”   孟巍:“好嘞。”   他不接近,也没离开,就站在远处等待。而薛锐带着熊乐晨上前后,细细观察了那个被他力量摁住的玩意儿。   那其实应该还是个人,也穿着衣服,但快速活动的时候是用四肢着地的方式。熊乐晨不用光照也能“摸清”一个人的长相,对方的脸看起来是一般人类五十来岁的模样,身形枯槁。不过从他追逐孟巍的速度和力量来看,爆发力异常强大。   薛锐偏头问熊乐晨:“看出了什么吗?”   熊乐晨道:“他身上有两股力量,一股是我们见过的那个邪神的,还有一股……和你有点像。嗯,我说不清哪里像,但是感觉上有点像。”   薛锐注视着那个东西,语气幽然:“因为我们……师出同门。”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让熊乐晨的扭头速度都快了一点:“同门?他是你生父那个门派的师兄弟?”   “这玩意?那还不至于。”薛锐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冰冷,“应该是有人给了这东西一些灵能,才让他把孟巍都追得上蹿下跳的吧。而且他身上还有那个门派惯用的一种奴仆印记,使他完全听命于那个人,他的主人也可以通过意念直接操控这个人。甚至于有需要的话,他的主人能通过这种印记,把部分意念投射到这具身体来行动。用这个世界的异象来比喻,就类似于‘鬼附身’。”   熊乐晨问:“那他现在被附身了吗?”   “没有。这种人类身体,承受不了那个门派的附身术法太久。他现在还活着,就代表不是俯身。”薛锐虽然语调森冷,但回答熊乐晨还是很耐心的。解答完,他又给已经被摁住的家伙多施加了一分力量:“你的主人在哪?派你来干什么?你的主人和那个邪神又是什么关系?”   那名邪教徒不知是被压制还是原本如此,喉咙里发出嘶嘶赫赫的声音,却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薛锐还以为是自己压制得太狠,将其“吊”了起来,接触了部分限制。可再次逼问,也没得到回答。   熊乐晨想了想,掏出手机打开手电,对着邪教徒的眼睛晃了晃。   那双眼睛充满血丝,红得吓人,其外凸的程度好像它随时都会掉出来一样。薛锐不会被吓到,只是问熊乐晨:“你在干什么?”   “他避开强光的本能反应很小,挪开强光后,视线不会追逐我们或者其他东西。”熊乐晨道,“可能已经没多少人类的神智了。”   熊乐晨在模仿人类方面很有建树,薛锐相信他的判断。于是薛锐又把孟巍叫近,问他:“你怎么知道他是要抓你,而不是杀你?”   “我和他一照面的时候距离很近,他有可能直接冲我要害来一击必杀的,但他好像一上来想攻击我的四肢。”孟巍也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在原地照亮一些,站着回忆道,“对了,我的符咒打到过他的身上。你们看,这些衣服的灼烧痕迹和肢体伤口都是我打的,但他好像不会痛一样,行动几乎完全不受影响。说实话,要不是他的目的不是要我的命,我可能无法全须全尾地撑到你们来救我。”   薛锐又问:“没和你说话?”   孟巍摇头:“没。说了我也听不到,除了第一下的照面,我都在逃跑,也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薛锐道:“这样的东西都会危及你的性命,你的防御也太差了。”   “薛先生,我这等水平,自然是无法和您相提并论的。不过我的眼睛看来,这人身上不仅有那个邪神的力量,还有一股来源不明的奇怪力量。我也不知道是哪股力量造成的,总之,他的危险性已经超过了之前所有我见过的妖物……”孟巍说到这里,也知道解释都是没用的。他轻叹一声,说道:“我会立刻回到云隐门,与门人商讨应对的措施,也会备一些更强力的防御用法器。不过我着实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来袭击我、活捉我,是因为我们在追查邪神教派,导致那边关注到我,想用我作为人质做什么吗?”   “大约不仅如此。”薛锐淡淡说着,随后再次看向那个邪教徒,“他说不出来,搜魂便是。”   熊乐晨淡定回问:“搜魂是什么?”   孟巍却无法保持淡然:“‘搜魂’?!是把人的灵魂记忆都搜索一遍的咒术吗?我还以为这只是那些文艺作品随意杜撰的,居然真的存在!”   正要给熊乐晨解释的薛锐被抢了话,瞥了一眼孟巍,随后才看向熊乐晨:“是会把普通人类的魂魄直接损毁的咒术,因为普通人的魂魄都过于弱小,承受不住这类凶猛的术。用此术,是因为即便他现在没了神智,魂魄或许还残存有之前的记忆。不过也可能在我搜到想要的东西前,他的魂魄就已经损毁,那就真的再也搜不到了。”   熊乐晨又问:“魂魄损毁会怎么样?”   薛锐回道:“轻则痴傻,重则丧命。”   熊乐晨“哦”了一声,觉得很合理。   旁听的孟巍:……如此轻易就说出骇人听闻的话,不愧是二位。   不过即便孟巍觉得这个“搜魂术”颇有点私刑的意思,他也在一旁安静如鸡地看着薛锐的操作。只见薛锐把吊在空中的邪教徒又扔回地面,手微微抬起、掌心朝下,朝邪教徒的脑袋伸去。   邪教徒像是要窒息一般,痛苦地从喉咙中挤出呻吟,但又发不出清晰的声音。他浑身都在抽搐,但又好似被钉住了难以动弹,所以就是又抽抽又僵直的古怪状态。孟巍看得心底发寒,但他也看到了咒术里能量的流动。   很复杂,他不仅看不懂,看多了还眼晕。熊乐晨注意到他的身形微晃,说道:“看不了就别看。”   孟巍听话地转开脑袋了。   这时,薛锐忽然道:“魂魄损毁了。”   孟巍下意识又转回来:“这才几秒,这么快就……?!”   “不是搜魂术造成的。”薛锐收回手,“……来了。”   孟巍:“什么来了???”   下一秒,他得到了答案。   原本已经目光涣散的邪教徒忽地脑袋一正,直直盯着薛锐,声音沙哑地开口说出了某句话!   孟巍听不懂,但薛锐听懂了,他说的是:“师兄……终于再见到你了!”   薛锐盯着他,目光冷冽:“你是谁?”   “我是……”   对方正要说,可邪教徒的这具身体如薛锐所料,承受不住主人太久的附身。外加薛锐之前的搜魂,邪教徒的双眼变得彻底浑浊,然后眼皮也合上了。   他的主人没把他炼成死亡也能说话活动的傀儡。他死去了,他主人再强大也无济于事,意识无所凭依,只能离去。   而死亡也导致了邪教徒体内的异常能量溃散消失,他的尸体很快变得更加干瘦蜷缩,而且奇臭无比,身上还出现了许多腐烂的伤口。孟巍看得直皱眉,但他还有收拾现场的自觉,忍耐着问薛锐:“薛先生,这尸体……”   薛锐瞥他:“你想要?”   孟巍回道:“不要,我就拍个照就行。不过总得处理的,总不能放一具这么怪异的尸体在这里……”   薛锐道:“拍。”   孟巍于是掏出手机拍了,还边拍视频边做了一些口头解说。拍完后,他收起手机:“好了。”   薛锐一点头,指尖一弹,一道极高温的白色火星就掉到了尸体上,瞬间席卷整具尸体!   孟巍被热得连连后退几步。   熊乐晨还讲了个不怎么合时宜的冷笑话:“这下真是‘熟人’了。”   薛锐配合地轻笑一声,也可能只是看着尸体嗤笑了一下。   这烈火很快将尸体燃烧殆尽,只剩下一层灰烬徒留在原地。北风一吹,灰烬就消散在了夜空中。   孟巍有些呆滞地看着这一切,后悔没把这个过程一起拍下来。他随后看向薛锐:“薛先生,刚刚那到底是……?”   “如果再有这种玩意来抓你,通知我。如果你还被抓到了,就跟他说你知道我在哪,然后带来找我。”薛锐淡淡道,“你们处理不了他背后的人,对上只会送死。”   孟巍有点听懂了:“邪神背后还有人?还在……找您?”   薛锐瞥他一眼,孟巍凭借着月光和手机电筒的散光,看清了这眼。   他自觉地闭上嘴,不问了。 第140章 ——TA是谁   直到回到家里,熊乐晨才开口问:“那个人,你真的不知道是谁吗?”   薛锐刚把窗关上,闻言回头看他:“怎么,怀疑我刚才在装傻?”   “不确定。”熊乐晨想了想,“你也可能是装作不知道那是谁,故意提问逗TA的。”   “我逗那些不相关的人干什么。”薛锐嗤笑一声,“我确实不肯定是谁,有点猜测罢了。”   “猜测?”   “我原本在门派里关系还不错的,也就那些。排除最后那次对我刀剑相向的,剩下的也不过两三个。这人约莫就是在这其中吧。”薛锐说完,又自嘲一笑,“我小时候还觉得自己在门派里呼风唤雨的,结果最后可能没和我反目成仇的人,一个巴掌都不够,多可笑。”   熊乐晨过去贴住他,抱着他的腰。   薛锐对他的自觉很满意,拢住他,垂下眼道:“没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也没什么可在意的。再说我早就对那个门派的人恩断义绝,当初对我毫无表态,现在跳出来说找我,未免可笑。”   熊乐晨道:“这人比我都不如,我都比TA先第二次遇到你。”   “你和TA比?这人就算当初真心实意待我,现在也不可能如你。”薛锐道,“你自降这个身价干什么?”   “就是想问问。”熊乐晨道,“这人既然和邪神搅和在一起,怎么上次我们没发现TA的力量?”   “我推测,TA的地位比邪神更高,甚至邪神可能只是TA用来驱使人类的工具。只有在邪教里等级足够高的人,才能获得TA的力量。或者说,获得TA的印记。”薛锐道,“这是以前那个门派里常见的手法。有些普通人类终其一生也难登大道,能够作为修行者的奴仆,倚仗主人的力量而变得与其他普通人类不同,是一部分普通人的夙愿。”   熊乐晨闻言锐评:“像是狗仗人势,或者狐假虎威。”   “的确,形容得非常准确。”薛锐轻笑,“我出事后厌了这套,就再也没标记过谁。遇到你的时候,倒是动过这个念头——我和你说过的——不过你注定打不上任何印记。当时觉得遗憾,现在却觉得是万幸了。”   熊乐晨又问:“既然你已经感应到TA,TA也感应到你,还无法找到TA吗?”   “TA能找到那个邪教徒化为灰烬的地方,但要找我的行踪,没那么简单。隐匿行踪是修行过程中基础的基础。”薛锐道,“TA会察觉我的存在,可能也是因为之前我出手破碎了一尊邪神像。如果这人去过现场,或者有邪神的残破部分逃回TA身边,TA就有可能像我们今天这样,分析出我的所在。”   熊乐晨顺着他的思路,说道:“那么孟巍被盯上,就可能是因为他们最近调查邪教的动作比较明显,被那个人注意到了。那个人认为要么调查者当中有你,要么和你有关系,所以挑了个孟巍想逮起来,目的是为了找到你的线索。”   说到这里,熊乐晨忽然明白了什么:“你刚才和孟巍说,要是被抓了,就跟对方说可以带路来找你,是因为你已经想通了这一切吗?”   “差不多。”薛锐掐了一下他的后腰,“你要是在意,我想办法尽快收拾就是了,不会让TA来骚扰我们。虽然那个人肯定也会隐匿,但掐算的方法还是可以试试的。”   熊乐晨有些疑惑:“你说这话,是觉得我吃醋了吗?”   薛锐反问:“不是吗?”   “我不知道。”熊乐晨老实回道,“我想问就问了。”   “很好,就是要想问就问。”薛锐一笑,又把他拢紧一点,“还有,我们也是经历了很久很久才重新相遇的。非常艰难,历经千辛万苦,不要觉得你比TA幸运。你觉得幸运,我还觉得苦得不行。你就算自己没感觉,你想想我遭的罪,那个人算哪根葱?”   熊乐晨被他说服了,“嗯”了一声。   薛锐又道:“还有,如果我们一起碰到了那个人,你不要到前面去。门派教授的咒术众多,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那人的水平深浅,也不知道TA找我的目的,你要小心些。”   熊乐晨道:“我只要有一点还在你身边,就不要紧。”   薛锐冷哼一声:“TA要是拿个法器来吸你,把你全装进去,看你还敢不敢大意。”   熊乐晨听出他这话是在半开玩笑,没怎么在意。又在薛锐怀里待了几秒,熊乐晨看他没别的话了,转而问道:“出去之前的事……还继续吗?”   薛锐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由好笑:“我跟你讲性命攸关的事,你问我这个?”   “啊,还没说完吗?”熊乐晨抬头看他,“那你继续。”   薛锐抬手捏他的下巴:“说完了。”   熊乐晨有点搞不懂他的意思了,茫然道:“说完了?那……?”   “那就听我男朋友的,继续出门前的事。”薛锐说着,掏出一颗丹药吞了下去。他体内的灵能开始隐隐波动,像个“发车信号”,熊乐晨一下就注意到了。   他往男朋友身上一蹦:“我要练习一下视频里新学的动作!”   ***   天亮后,云隐门那边送来了薛锐救孟巍的谢礼。带队来的还是孟巍,不过伴随来的多了一个人。而且据说他们三人身上的宝贝更多了,至少这世界一般的魑魅魍魉估计是不敢接近。   薛锐开门看见是他,说道:“又出来活动?”   “呃,我带了更多防身的东西,还多了人陪我一起行动的。”孟巍推了一下黄色墨镜,“总不可能怕被邪教徒抓走我就不出门吧?邪不压正,我可不能怵。”   薛锐不置可否,让他把东西拿进门了。   孟巍一进门,就看到熊乐晨正坐在电视前的沙发上玩游戏。他穿的衬衫明显比他的身材要宽大许多,虽然现在也有很多人故意穿OVERSIZE,但孟巍记得熊乐晨似乎没有追潮流的习惯,所以这件衣服……   薛锐忽然走过孟巍身边:“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孟巍猛然回神:“没什么,就看熊老师在玩什么游戏……”   他边说边和师兄弟一起搬东西放好。临走前,薛锐给他递了一个两指宽的小布袋,说道:“随身带着。”   孟巍接是接了,但左看右看这小布袋上什么标记都没有,他也不敢扯开绳子往里掏,只好问道:“这是……?”   “一个感应符。”薛锐淡淡道,“如果下次那人的奴隶再接近你,我会知道,也会知道你当时在哪。”   孟巍的期许落空:“只是警报器么……”   “你想要我给你护身符?”薛锐瞥他,似笑非笑,“今天你问我要一个,明天你们追查邪神的别人也问我要一个。我个个要保护,个个要定位,我怎么不干脆自己收拾邪神去算了?”   孟巍面露尴尬。   薛锐一般不插手追查邪神的事,这是众人的默契,因为孟巍他们一开始就想要邪神有关的功德。孟巍他们也知道,薛锐其实对邪神无所谓,但只要他想出手,消灭邪神应该不是太难的事。   本来他昨天去救孟巍,已经仁至义尽。孟巍眼下要是还问要护身符,那就有点“既要又要”的意思,着实有点不要脸了。   当然,买估计也行。但薛锐说得也没错,那么多人、组织联合起来追踪邪神,就算只给云隐门的买护身符,那些不少了。而且薛锐的东西向来唯一的缺点就是“贵”——哦,这不是薛锐出品的缺点,是买家的——天知道要是买几个,又得花多少钱。   云隐门家底厚,但也不够他这么一个高阶修行者掏的——他还看不上呢。   好在孟巍正要尴尬退出的时候,薛锐又补了一句:“多出来的那个人,我来处理。”   “好的,我明白了,多谢薛先生。”孟巍老实回应,然后带着人出了门。   关上门后,熊乐晨才回头看薛锐:“他们想问你要东西,怎么还支支吾吾的,直接问你卖不卖不行吗?”   “自认聪明的人就是这样。”薛锐嗤笑一声,“要是他们敢直接问,我还懒得说那些冷嘲热讽的话。说句不卖就完了。”   熊乐晨道:“他还盯着我不说话,可能是看出我穿的是你的衣服了。也没敢问。”   “这他肯定不敢问。”薛锐好笑,“其他人谁敢当面说我这些?更不可能像你这样自由自在地和我说话,又不是不想活了。”   熊乐晨道:“我还想着,他要是敢开口问我这件衣服是不是有点不合适,我就说是男朋友的。”   “玩上瘾了是吧。不仅玩我,还要玩别人。”薛锐过去捏了一下他的鼻子,“你到底是穿给我看的,还是知道他要来才故意选的我的衣服?”   “给你看的。”熊乐晨伸了伸手,但袖子长了一截,他再扯了一下才露出手腕,“网上说穿男朋友的衣服会显得可爱,男朋友会喜欢。不过你好像只是疑惑我为什么要穿你的衣服……是我们的体型差不够大,所以我穿起来也没那种感觉吗?”   “你还想要我有什么感觉。”薛锐抓住他的手腕,俯身将他拽进怀里,亲吻他,“我已经忍着了。厮混了一晚上,又马上回到床上,总归是太放纵了。”   熊乐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薛锐又咬了他一下,低声问:“我给你炼点衣服,能保护你的……你以后多穿那个,好吗?”   “好……唔。” 第141章 ——一家三口   薛锐和熊乐晨还没等到下次孟巍被抓,倒是之前给他们打性骚扰案子的律师先来了电话。   “一家人变得奇怪?”   熊乐晨公放着电话,问道:“具体怎么个奇怪法?”   “嗯……我说不清楚,是一种感觉。”律师回道,“我这么说吧,以前他们夫妇俩都是那种事业型的,一出差经常一走半个月一个月。不回家是常态,家里小孩都是保姆在照顾。但是最近吧,这两人忽然开始顾家了。不仅天天回家,还经常带孩子出去玩儿,据说连一些要出国的会议都推掉了。”   熊乐晨问:“顾家不是好事?”   “不是说不好,就是转变得太突然了。”律师叹道,“他们身上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忽然行为优先级变化得这么大,实在令人疑惑。我也是刚好认识两位,不然也不会动这门心思来试探试探。”   熊乐晨又问:“你没和他们本人谈谈?”   “谈了,他们只说是觉得还是女儿最重要,不能错过她的童年,要让她知道他们是爱她的。”律师回道,“我问他们怎么忽然有这种想法了,他们就说也不是忽然,其实一直爱女儿的。前阵子回家看到女儿那么乖,就觉得还是陪伴她更重要。然后他们夫妇俩之间说起这件事,才知道对方的想法也是一样的,就一拍即合了……”   熊乐晨听着听着,摁掉了麦克风,扭头看旁边的薛锐:“其实我没听出什么问题。人类经常做出更匪夷所思的事,怎么他遇到这种逻辑上说得通的事,反而还会怀疑出了异常?”   “可能是那对夫妇过去给人的印象太根深蒂固,导致出现这种理论上合理的转变时,亲近关系的人觉得不可置信。我们不是当事人,无法与他感同身受。”薛锐平时话不多,面对熊乐晨时的话语详尽,像是把说话配额都用在熊乐晨身上了似的,“你要是不想去,那就回绝他。”   说话间,律师那边已经说到了那两个人的女儿:“……对了,他们的女儿,就是我之前提过一嘴说有个幻想朋友的那个,最近倒是不怎么提这个朋友了。大概是父母互动多了以后,她也不需要再幻想那些了吧……熊老师,你在听吗?”   熊乐晨打开话筒:“在。你说的情况里,那两人都觉得自己没问题,还会配合我们看?”   “呃,所以就需要劳烦二位辛苦装一下了。”律师回道,“他们周末要在家开一个party,亲戚朋友都去的。也不是我侄女的生日或者什么纪念日,纯属开来让她开心一下,全年龄向、不会有不干不净的东西,也不用带礼物。二位就当是也想买别墅区的房子,刚好又是我朋友,所以就跟我一起参加聚会,顺道去看看实地?当然,我妹妹他们做生意还是挺成功的,在场也有点人。二位愿意交朋友的话,我也可以当介绍人,都没问题。”   熊乐晨又按了麦克风,看薛锐:“别墅party,我还没看过实景。”   薛锐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好笑道:“那就去。”   熊乐晨于是跟律师应了这个邀约,定下了时间和碰头地点,这才挂了电话。律师很快还发来了那一家三口的照片,画面中三个人都在笑,看起来就很像是那种典范型的快乐家庭。说实话,单看这张照片,不会有人觉得这有问题。   “一家三口……”熊乐晨看着那张三人都笑意盈盈的照片,看向薛锐,“如果真的有问题,而我们又解决了这个问题,让这个看起来挺圆满的家庭重回那种分道扬镳的状态。在世俗的眼光里,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你问了个很深刻的问题。”薛锐笑了笑,“如果一个人生活在虚假的幸福中,让他认清现实,还是继续沉醉下去比较好?”   熊乐晨望着他:“这让你想起了在门派里的日子吗?”   “是啊,他们说我那时候每天都意气风发的,很是得意。但只要别人轻轻一戳,这个泡沫就破碎了。”薛锐轻声一笑,略带深意地回道,“换做是我,我宁愿早早知道真相。被骗的感觉太痛苦了,那段日子,很难评价。真正难受的不是外在物质生活和身体损伤,而是心理创伤。”   “但他们的女儿,据说才小学二年级,或许就愿意这样?”熊乐晨想了想,“说到底,律师就是个外人,他妹妹一家未必不愿意这么过下去。”   说到这,他还想起了一句话:“装一时是装的,装一辈子,那就是真的。”   “那我们就去看看。”薛锐道,“要是真有什么,要不要解决,都之后再说。”   “好。”熊乐晨应了一声,又继续看着那一家三口的照片。   薛锐一开始没管,过了几秒,忍不住问:“还看什么?你不是扫一下就能全记下来吗?”   “没什么,就是在想人类……不,大部分动物、甚至植物的匹配模式,都是一个雄性、一个雌性,然后再加上后代了。”熊乐晨扭头看他,“你……就算你已经和门派切割了,但你还是有亲生父母的。所以,你不考虑后代的问题了吗?”   “你想说什么?”薛锐眼睛微微一眯,“别告诉我因为你没有道德感,所以我出去找别人生个孩子你也无所谓了。”   “我没有道德束缚,不过我会用比较高标准的交往规则来约束自己,同时也这么看待你。”熊乐晨道,“不过,我想说的是,其实我一开始选身体的时候没想太多。性别、年龄、外貌……这其实都可以改变。如果你其实更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变。至于孩子,诞生过程模拟不难,分一个出来也……”   薛锐捏住他的嘴。   “你觉得我原来喜欢女的,中间不信任别人了,最后不管你体现成什么性别,我即便勉强也只能接受?”薛锐在捏嘴的手上用了力气,体现出他的丝丝不悦,“你觉得你改成个女性外貌,模拟一下怀孕生子的流程,还给我变个你的分身出来模拟小孩,我就能满足原来的爱好?”   其实熊乐晨只是想说他能改成女性的外貌,反正他自己是不在意的。后面的那些,都是添头。   不过薛锐现在的语气明显不高兴了,熊乐晨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虽然他还不太确认薛锐到底是针对哪个点生气的,但他自觉安静下来听训。   薛锐其实也能大概猜到熊乐晨无法完全理解自己,毕竟情感方面的事,熊乐晨一部分懵懵懂懂刚有萌芽,另一部分毫无感觉、全靠推理。有些时候,熊乐晨仅凭逻辑问出来的问题,很难自己一下明白情感上有什么不妥之处。   薛锐只得轻叹一声,又把他松开:“我不想听你说你为了我的喜欢,去完全模仿谁、变成个什么样的人。甚至用分身捏出个孩子,你和孩子其实都是一个意识在控制,听起来就很毛骨悚然,你明白吗?”   熊乐晨明白了他不需要自己捏孩子,但是喜好问题,还想确认一下:“可我们成为伴侣后,我在很多方面都测试了你的喜好……”   “那些都是伴侣生活的添头,只要你还是你,我讨好你、你讨好我,这都是正常乐趣。”薛锐只得又给他揉碎了、掰开了讲,“但要是你为了我的想法,去专门塑造一个人,那我不需要。我爱的是你,不是变成了我过去某时幻想中的形象的你……不,我该这么说,你要是变成了曾几何时我想象过的伴侣模样,我可能真的会觉得恶心。”   熊乐晨:“嗯?”   “我还很小的时候,那时候那个门派的掌门和我生母还关系不错——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挺和谐。我看他们那样,自然会觉得以后也会娶个像我生母一样的女修行者,出身匹配、性格稳重温和,简单来说就是‘门当户对’。”薛锐徐徐道,“不过后来长大,我渐渐就不太想了。在我逃出那个魔窟后,更加觉得那个掌门和我生母的当初极其虚假。不管生母的死是不是和他们有关,我都觉得以前那种融洽的场面恶心至极。娶个女修的事,找伴侣的事,自然再也不会想了。好像一去琢磨那个场面,就会想起当初在门派里、被平和假象蒙骗的日子。”   熊乐晨有点明白了。这有点像是……触景生情?   “所以,我现在这样的形象,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样,更好一些?”熊乐晨问,“让你不会想到以前更好吗?”   “不完全是。我的意思是,你就是你,你自己想要什么样子、变了什么样子,我都可以接受。”薛锐回道,“但如果你想要按照我的意愿来变形,其实我没有什么意愿,你也不要想着为了伴侣就完全变成伴侣想要的样子。别人喜不喜欢这样我不知道,反正我不喜欢。”   “……我明白了。”熊乐晨彻底明白了他的想法,“我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变化可以,不用问你要设定。”   “对。”薛锐拿开他的手机,靠近缓缓道,“而且实话实说,我也不想要孩子。我心里放进来一个你,已经是极限了,别人我无法信任。生父尚且能食子,孩子背叛父母又有何奇怪?”   熊乐晨抱住他:“我不会背叛你的。”   “我知道。”薛锐低声一笑,回抱他,“我一直都很清楚。” 第142章 ——幸福家庭   周末,熊乐晨和薛锐一起坐了律师的车,去邻市的近郊参加传说中的“有钱人的家庭聚会”。车程不到两个小时,反正比去云隐门都近多了。   这位律师姓唐,他妹妹自然也姓唐,妹妹的老公孩子姓方,因此孩子的小名叫“方糖”。方糖是独生女,父母“回归家庭”之前大部分时间基本只和保姆一起住在别墅里,平时校车接送去附近的国际私立学校上课。这样的生活,使得她以前会幻想出一个朋友来也不奇怪。   虽然唐律师说不用带什么、带人去就行了,但熊乐晨还是带上了一盒很受小孩欢迎的积木玩具。当然,这也不是他亲自准备的,是他问白嘉礼去这种聚会的常用礼仪之后,白嘉礼准备好之后送上门的。唐律师一开始看到礼物还有点诧异,不过他觉得这两位大概也就是礼数到位而已,之后自己在费用里默默加上这一笔就行了。   到了妹妹夫妇家,这里附近已经停了不少车了,其中大部分都是豪车。这对夫妇的别墅没有以前朱晓斐爷爷家里那么大,不过独门独户带院子,和邻居之间的间隔也不少,周围一片临时停车问题都不大。   熊乐晨下车之后,没先看眼前最近的别墅小楼,而是看向了隔壁三十米开外的邻居家。   从那家窗户紧闭,房门也关着,周围不见停车。从带着铁锈的围栏之间伸出来了许多植物的枝杈,有茂盛得乱七八糟的,也有干枯得光秃秃的。总之一看就知道是很久没打理了。熊乐晨盯着那院子几秒,又抬头看了看两家之间的天空,随后转头和薛锐对视了一眼。   薛锐明白他的意思:“想去看?”   熊乐晨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一点点”。   薛锐就道:“去吧,注意安全。”   于是一丝若有似无的黑雾从熊乐晨脚下蔓延出去,快速潜向了那个院子,没入绿植之间。   “两位在看什么?”唐律师从驾驶座那边绕过来,看两人往隔壁看,自觉道,“哦,那家,据说房子已经丢在那儿很久都没人住了。我妹妹他们搬来之前就这样。不过应该是有房主的,不是待售哈。”   熊乐晨问:“你妹妹他们搬来几年了?”   “我也不记得了,方糖幼儿园转学过来的,那有四五年了吧?”唐律师说着,他朝近处的别墅一摆手,“二位这边请。”   别墅的大门敞开着,唐律师带着两人进门的时候,有个坐在门口附近的年轻人站了起来跟他打招呼:“唐律师。”   唐律师一点头:“嗯。我带我朋友来玩玩,顺便参观一下别墅。他们呢?”   “在后院。”年轻人回道,“请了个会拧气球的人来表演,现在小孩都在那边扎堆,方糖也在,方总他们就一起在那儿了。”   唐律师点头,又带着人往里走。边走他边跟熊乐晨两人低声解释:“那是我妹夫的司机,今天人多,妹夫让他来看着门口,避免有奇奇怪怪的人混进来。不过别墅区本来就人少,小区大门还有保安,所以安保也还行吧……”   别墅一楼客厅放了不少吃吃喝喝的东西,等穿过后门到了院子里,能看到后院还有一大长桌。桌上放了不少孩子喜欢的零食,漂亮又甜蜜。后院还布置了一些气球,有滑梯、秋千、蹦床之类的游乐设施。院子的一边还有气球门,表演拧气球的人就在那边,旁边围了六个孩子,有大有小,其中穿着粉色公主裙的一看就是方糖。   方糖的父母就在她背后不远处,一边和别人聊着天,一边不时看向女儿,目光确实带着关怀之意。   熊乐晨的视线在这一家三口身上转来转去,和薛锐对了一个眼神。   两人此刻都看出了些什么,但现场人太多,他们没马上开口。   唐律师没注意他们的动静,只是引着他们到了方家夫妇面前,介绍了一下。不过除了名字,唐律师只说两人之前是他的客户,最近也想在这个小区买别墅。唐律师就带他们来玩玩,顺便让他们看看地方和装修。   方、唐夫妇最近是“和蔼可亲”人设,外加熊乐晨还给带了礼物,伸手不打、呃、拿礼物的人,于是夫妇俩笑着欢迎他们来玩。他们还把方糖叫了过来,让她亲手接了礼物。   方糖很高兴,先道了谢,然后还道:“我最近也在玩这个积木呢!但还没有这一套,我拼完现在的就拼这套!叔叔,你们要看看我正在拼的积木吗?”   唐律师还以为熊乐晨他们不喜欢社交,刚要帮忙拒绝,熊乐晨忽然道:“好啊,可以吗?”   小方糖扭头看父母,她父亲就道:“行,我们一起去吧。”   于是父女俩,熊乐晨、薛锐外加唐律师,一起进了别墅,到了儿童游戏房。这里不仅有拼到一半的积木,还有很多别的玩具,甚至有没拆封的堆在角落。从包装的干净程度看来,这些玩具应该也是新买不久的。   方糖兴致勃勃地给熊乐晨他们介绍自己的积木,以及其他比较喜欢的玩具。尤其那种带IP的玩具,小孩子说起来那真是滔滔不绝,能把动画情节都说得一清二楚。方先生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熊乐晨虽然没什么表情,似乎还听得挺认真,方先生就没制止女儿。   等小女孩终于说完,熊乐晨终于开口问:“你最好的朋友也在这里吗?”   唐律师一听这个问题,心脏都猛跳了一下,担心妹夫觉得熊乐晨问了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其实还挺有技巧的,毕竟玩具也经常能算小朋友的朋友。所以方先生没太大的反应,方糖则是想了想,回道:“我以前有个最好的朋友——花花,不过已经走了。”   “走了?”熊乐晨看了一眼方先生,又看回小方糖,“走去哪了?”   “不知道。”方糖回道,“她忽然就不出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我还以为你说的‘走了’是……”熊乐晨又看向方先生,“所以,只是搬走了吗?”   “我也不太知道,我们也没怎么见过这个朋友,应该是搬走了吧。”方先生笑了笑,“怎么熊先生对这个话题这么感兴趣?”   “随便问问。”熊乐晨自然地回话,然后自然地转换话题,“对了,听说方先生和夫人最近经常在家,出差也少了。是打算歇一阵,还是以后就在家这边工作了,不怎么出去跑了?”   方先生疑惑:“熊先生怎么忽然问这个?有生意想找我?”   “问一问,万一以后成为邻居了,你们经常在家,我们可能有机会走动走动。”熊乐晨的套话说得居然还不错,不急不缓的,听着还挺真,“有空的话,也可以向你请教一下你行业相关的事。”   “哦,行啊。我们现在应该都是经常回家的,要是成了邻居,欢迎来玩、喝喝茶。”方先生回道,“不管工作还是生活,都可以聊聊。”   聊完这些似乎挺日常又略带深意的话,众人就纷纷出了游戏房。小方糖跑得快,路过熊乐晨附近,熊乐晨忽然喊她:“方糖。”   方糖停下脚步:“啊?”   “你现在的生活看起来挺幸福的。”熊乐晨道,“有这样的父母,你高兴吗?”   “高兴,特别高兴。”方糖冲他一笑,哒哒哒跑走了。方先生虽然还陪着客人落在后面,但视线一直还在方糖身上,直到她再次跑回了后院。   熊乐晨看着方先生,淡淡评价了一句:“你很爱自己的女儿。”   “当然。”方先生笑了笑,“她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怎么会不爱她呢?”   熊乐晨道:“父母爱孩子,总归不是坏事。”   方先生笑道:“这是当然……”   众人边聊边回到后院,方先生去和别的客人聊天了,唐律师这才低低长叹一声道:“熊老师,你刚才那些问题,太吓人了。我还以为我妹夫要发现你们的不对劲了!”   “问问罢了。”熊乐晨回道,“一般的客人也能这么聊。”   “话虽如此,我心里知道二位来干什么的,就忍不住多想了。”唐律师低声问,“怎么样,二位看出什么了吗?”   熊乐晨没马上回答,而是再次和薛锐对视了一下。唐律师意识到不对劲,问道:“不会吧……真有问题?”   “我们要先聊一聊。”熊乐晨道,“结论没那么快出来,等我们回去讨论出来了会和你说,耐心等待。”   “还是这么复杂的东西?”唐律师皱起眉,“再耽误下去,不会危及他们的性命吧?”   “不会比现在更好,也不会比现在更坏。”熊乐晨道,“而且你也看到了,现在他们一家三口都高兴,都幸福,未必需要你操心。”   “但要是这里面有问题,这种高兴也不是真的高兴吧?”唐律师心里是真起了些急躁,“至少让我知道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会考虑是否告诉他们或者告诉家人。”   熊乐晨面对他的略显着急,依旧淡定回应:“耐心,唐律师。”   唐律师深吸一口气,又舒出来:“……那好吧,劳烦二位了。”   顿了一下,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做?二位要离开这里了吗?”   “不用管我们,要走的时候我们会说。”熊乐晨又回了他一句,随后和薛锐一起去到了……放食物的长桌边。   当然,他们各自拿了一些吃的之后,还是去到了后院的一角,避开其他人低声交谈起来。   熊乐晨头一句话,就说了句会令唐律师震惊的话。   “现在那夫妇两个,到底算人类,还是隔壁地下室那些东西?” 第143章 ——隔壁是谁   “在我看来,他们现在还是人类,只是身上带了些隔壁那些东西的气息。”   本来就是比拳头都小的蛋糕,薛锐却依旧只挖了一口,就把剩下的递给熊乐晨:“隔壁到底藏了什么东西?从那个方向传来的‘视线’或者说‘感知力量’,都是那东西弄出来的?”   是的,在唐律师的车上刚接近这里的时候,薛锐就感应到了某种探查的力量试图触碰自己。不是那种精神力量扫描似的一扫而过,而是一直持续不断地,想要朝着薛锐靠近。薛锐自然不会让它近身,轻易地隔开了它。不过前面的唐律师就没这么幸运了,薛锐清晰感应着他被那一道、好几道“感知力量”不断触碰,仿佛被看不见的“触须”接连触碰着。但唐律师别说有什么不良反应,甚至一点异常都没察觉。这种探查似乎是无害的,薛锐和熊乐晨就没说出来。   至于熊乐晨,根本没有“触须”试图朝他触碰。薛锐有点搞不清楚这种探查“触须”的机制,毕竟按照能量来算,熊乐晨肯定比一个人类要强大多了。“触须”仿佛没感知到他似的,是因为……能分辨出熊乐晨不是个真正的生物吗?   “是从那边,但不是只有一个东西……而是一群。”   熊乐晨边说边朝着邻居房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把自己分出去的黑雾探索到的内容,娓娓道来。   隔壁邻居家,确实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熊乐晨从门缝中蔓延进室内一楼,发现这栋别墅即便门窗紧闭,所有东西上依旧落了一层灰。里面的家具虽然还完好无损,但不少日常用品都散落在桌上、地上。别墅里的布置风格,看起来也不像是日常用来居住的地方。黑雾快速转悠了一圈,发现别墅的房间里有很多电脑桌、文件柜,甚至还有房间里摆放了熊乐晨从未见过的仪器。彼时熊乐晨当着方家人的面拿起手机摁来摁去,除了薛锐以外的其他人都以为他在随便看手机、回个信息,并没多想,实际上就是熊乐晨在上网搜索。   搜索之后,熊乐晨明白了,那些房间里摆放的都是生化实验的仪器。   居民区建立生化实验室?即便是熊乐晨,也明白这肯定不合常理。   不过在这几层的别墅里——包括上锁的房间——熊乐晨并未看到什么有用的资料,只有一些医学杂志和零星散落的实验室规程之类的。而且别墅里没见到一台电脑主机,唯一的小型保险箱也是打开的。想也知道,如果这里原来是什么生化实验要地,撤走的时候,所有机密关键自然也要一起带走或者销毁。   熊乐晨转了一圈,没发现通往地下的通道。   但奇怪的气息,以及那些力量组成的“感知触须”,明显是从地下传来的。熊乐晨想了想,找了一个感应上比较明显的点,直接腐蚀穿透了地板。   只需一个比小拇指都细的小洞,黑雾就穿过了厚厚的地板,到达了……一坨肉面前。   “一坨肉?”薛锐难得没怎么听懂熊乐晨的话,疑惑道,“什么肉?或者说什么样的肉?”   “我……分不清楚。”熊乐晨也难得迷茫,“我看不出那是什么肉,也看不出那是什么生物的什么部分。它大概这么大——”   他边说边比划了一个十厘米见方、或者说见圆的大小,然后道:“而且我觉得,它还活着。”   “……什么?”这下连薛锐都诧异了,“还活着?那是一个动物?”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那里附近其实还有其他尸体,不过都是死老鼠或者虫类的尸体,臭味明显,我也认得。但那个东西吧……”   熊乐晨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一点点形容:“我可以模拟它的外形,但是质感和内部没办法准确复原。我之所以觉得它活着,是因为它还在非常轻微地、有规律地起伏,它的一些……说不清是刺还是触手的凸起物,也在颤动、或者说蠕动。不过触手太短了,什么都没够到,我不知道它想够到的是什么。我试着触碰它的外表,它也没有任何反应。它可能没有触感,或是没力气给与反应了。”   “等没其他人的时候模拟给我看吧。”薛锐道,“它和那些像是触须一样的感知力量有关吗?”   “有一点,但是不多。”熊乐晨回道,“它也散发着感知周围的力量,但是很微弱,也伸不远。我都到它面前了,它还没察觉我的存在。它感知的目标不是能量,那是什么?生命力?”   “有可能。”薛锐回道,“它所处的地下室是什么样的?”   “其实,它所在的地方,应该还不是真正的地下室。”   “嗯?”   “那里很逼仄,我顺着两个方向都探查过了,发现那里其实只是一个通风管道……”   通风管道的一头七拐八拐,最后通往邻居家的后院。不过理应在地面通风的透气口,此时不仅被盖上了全封闭的盖子,还已经埋上了将近一米的土,以及上面长满了比膝盖都高的野草。所以即便有人来到此地查看,也不会察觉通风管道的存在。   而管道的另一头,通往了真正的地下室……的大厅。   是的,地下室也有一个厅。不过这里的厅不大,而且一片漆黑,换别的一般人来探查还没那么容易看清。好在熊乐晨本质上并不是真的用“眼睛”在可见光中收集信息,于是他探查了整个房间后,搞清楚了。   这个厅里面也有好些桌子、柜子,电脑主机依旧一台都没了,死老鼠的腐臭也在这里弥漫。四处凌乱落下的纸张里,熊乐晨找到了几张手写草稿纸,各种方向的混乱手写字中,有几行字写着:   “NO.14 d14(整行划掉)   NO.15 d8 明天例会   NO.16 d2 失败   NO.17 d1 正常”   其中NO.14和NO.16的后面用两根线一起,指向了一个数字“2”。   这些文字,分开看都明白,合起来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有编号的肯定是什么系列的东西,后面的字母再加上有规律的数字,不确定是啥。最后的数字,也不知道代表了什么。   熊乐晨还探查了这个厅通往的四个房间。   第一个房间里,有桌子和椅子。它们被摆放朝向一面墙,这面墙下半是普通腻子墙,上半触摸起来像是玻璃幕墙。室内没光的话,熊乐晨分不清它是全透明还是单向玻璃。可以肯定的是,玻璃后面肯定还有房间。不过这个房间没门进去,熊乐晨想了想,觉得别的门或许能进入,就没急着钻洞。   果真,第二个房间就不一样了。进去后先来到了一个过渡房间,这里有柜子、有大垃圾桶,墙上有整排的钩子。地上掉落了一套已经坏掉的连体衣,像是特殊的塑料制品。房间另一头是那种磁吸塑料条状帘子,稍微用点力就能穿过去,到达下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基本空无一物,但顶上有两排喷头,应该是用来喷洒消毒液的地方。也就是说,再往后的话,就会进到可能感染什么或者不能带进病菌的地方。   熊乐晨一个根本不可能感染任何病菌的存在,自然大大方方就进到更里面去了。   这个房间,有一半是牢房。   “牢房?”薛锐问道,“你怎么知道是牢房?里面关了人?”   “不是。是因为中间有一排金属管制的栏杆,一看就是电视里演过的那种牢房。”熊乐晨回道,“第一个里面是空的。哦,里面好像有些老鼠和虫类的残骸,还有些已经烂掉的棉花、布料、塑料之类的。我觉得那些棉花布料的成分不是很旧,刚才参观方糖游戏室的时候,忽然想起,那些材料很像是一个娃娃被破坏后剩下的残骸。”   “你的意思是,方糖可能到过那里?”薛锐道,“那么,那个地下室应该在别处有入口吧?”   “啊,现在说入口吗?”熊乐晨道,“我还想说别的牢房……”   “抱歉,我乱插话了。”薛锐道,“那按照你的顺序继续说,还有其他牢房?”   “嗯,隔壁另一个门也是通往牢房的。但是,有一个比通风管道里更大的肉团挤在通道里……”   或许是为了快点给薛锐解答问题,熊乐晨开始加快叙述的速度。他在隔壁房间换衣间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个快到自己膝盖高的肉块。   而垃圾桶实际上是倒下的,所以里面的肉块更像是一只寄居生物。   它的长相和通风管道里的完全不一样,身体里嵌入、或者说混合着一些像是垃圾的东西。它和通风管道里类似的一点,就是周身也长着类似触手的玩意儿。而且它的出手更长一些,能够伸出桶去,到处乱晃,同时带着自己和桶一点点挪动。熊乐晨想了想,从外面卷了一个老鼠尸体扔到它触手可及的地方。它果真就卷着老鼠尸体,直接包裹进了自己的肉块当中。   而那些从地下穿透而上,向外界散发着、不断在接触聚会上每个人的“感知触须”。熊乐晨和薛锐感应到的探查力量,大部分都来自这个比较大的肉块。   “就是它?”薛锐微微一眯眼,“它到底在感知什么?今天这里这么多人,能让它做什么?”   “不好说。但……”   “但?”   “但我怀疑,它在变化。”熊乐晨略一思索,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从我刚看到它,到现在,它的肉块外形,明显不一样了。” 第144章 ——怪物的契约   “不一样了?”   薛锐问道:“怎么不一样,能形容出来吗?或者我们现在找个没人的地方,你给我模拟一下?”   “嗯……”熊乐晨环视一周,找不到像的东西,只得道,“它现在的外形,有一点像要长出四肢了。总之,比起我刚看到它的时候,有四个比触手更粗、更明显的凸起。它们基本在同一个平面,两三指宽。不过你要说它要长出桌子腿了,也可以。”   “一个肉块最后长成桌子,嗤……”薛锐都不知道这算怪诞还是可笑了,又问道,“那个东西,触碰起来也没知觉吗?”   “那个有的。”熊乐晨回道,“不过也只是动弹一下、蠕动一下,没有转脑袋或者眼睛看向我。它的触手也朝我伸过来了,如果你想看实际的触手,我可能可以截一段过来。”   “算了,听起来那东西长得怪恶心的。你戳一戳就算了,别接触太多。”薛锐道,“还有什么特点要说吗?那肉块闻起来是什么味道,腥臭、腐烂还是别的?你现在是能分清的吧。”   “不好说,好像有一种潮湿和腐烂的味道,但我不确定是它本身发出的,还是裹挟了环境的气味。”熊乐晨道,“它现在还不怎么能移动,不过要是真的长出了四条腿,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顺利运动了。”   薛锐又想问关于出入口的事了。   不过他没再次打扰熊乐晨的叙述,而是道:“嗯,继续说吧,还看到什么了?”   “还看到最后一个房间……应该是有一个大型的火炉,或者说,焚烧炉?”熊乐晨道,“那种把整个人推进去也没问题的炉子。不过炉子上和周围的工具都落了不少灰,应该也是很久不用了。”   “焚烧炉……”薛锐微微一眯眼,“或许就是用来烧人,或者那些肉块的。”   “人?这个社会,一般应该不让自己烧人吧?”熊乐晨道,“这听起来像是在做什么违法的事。”   薛锐道:“他们都敢在这种用于一般人居住的地方,搞个奇怪的实验室,做些别的违法的事有什么奇怪的。”   熊乐晨点头。   薛锐又道:“下面还有什么?”   “其他的就没什么特别的了。不过我找到了地下室通往地面的入口。”熊乐晨转头看向院子外的方向,“在那边。”   那里有整片的树林,是还没开发使用的地皮保持的原始植被。林子看起来还挺茂密的,树种也各种各样。要是不熟悉本地情况的人走进去散步,很有可能会迷路。地下室的入口要是放在树林里,估计也能掩盖以前运营时的人来人往。   薛锐也看过去:“在树林里?能正常进出吗?”   “可以。或者说,不难。”熊乐晨回道,“路口尽头是一扇地门,但是原本埋在上面的土好像塌了。门上的锁是那种铁锁,也坏掉了,已经被扔在旁边。”   “这么说,方糖很可能进去过,她的父母可能也进去过。”薛锐就知道这个入口应该是个关键线索,“这应该就是导致他们身上不同程度有类似肉块的气息的原因。”   “但是,方糖和她父母身上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吧?”熊乐晨说着,扭头去看方糖。小姑娘拿着刚做好的独角兽造型气球,快乐地蹦来蹦去,看起来就是个单纯的小女孩。   薛锐也一起望着她。比起熊乐晨,薛锐更了解各种能量的流转方式是代表着什么,于是他也不怕被这个气息怪异的小姑娘意外听到,径直道:“你还不太懂。那个方糖身上的气息,是某种契约的波动。”   “契约?”熊乐晨扭头看薛锐,“她和那种肉块签订了契约?可是那种肉块甚至没什么神智,这也能签契约?”   “以我自己来说,只要我能强制签就可以了,就像我以前动过心思和你契约一样。”薛锐道,“不过方糖身上看起来没什么自己的异常能量,还是作为一个普通孩子长大的。至少我现在看到的她,不具有那种签契约的本事。”   “那……是那种肉块继续发展下去,会变成能够签订契约的东西吗?”熊乐晨又问薛锐,“那种肉块,又和她的父母有什么关系?她的父母身上虽然有类似的气息,但目前我感应到的还是人类,和那种肉块还是有本质不同的……”   说到这里,熊乐晨忽然自己反应过来:“不过,她的父母买了这里的房子,真的不知道隔壁那些实验室和怪物的存在吗?”   “你要是想直接问那一家三口,可以现在就把他们叫来,不说的话用点强制手段就行了。”薛锐道,“你要是不想自己那么麻烦,我们可以打电话告诉‘特美办’。”   “的确,‘特美办’应该会负责收容这种东西,顺便查清楚情况。”熊乐晨想了想,“不过他们连实验室都建立了,如果本来就是某种官方的行动,我们报上去之后,可能会不告知我们结果。”   薛锐看他:“想知道结果?”   “想。主要想知道那个肉块是怎么回事。”熊乐晨老实回道,“还想知道,它是不是靠吃东西长大的。要是它越长大能量越多……”   “又想吃脏东西?”薛锐道,“它都在那阴暗窒闷的地下室待了多久了,还吃了那么多残渣腐尸,别吃这种东西了。”   “你之前不是说我只是不能吃邪物吗?”熊乐晨碰上“吃”的问题,有点不那么容易退让,“只是吃了腐尸而已,以前我不也经常吃尸体……”   “现在很可能它主动和方糖签约的,也很可能是它把方糖的父母变成这样的。方糖的父母都被违背本意地改变了观念,说它是‘邪物’也不算过吧。”薛锐也不想总是强逼着熊乐晨禁食某种东西,毕竟熊乐晨唯一明显的爱好就是“吃”,这也不能想吃就吃的话就太可怜了。可薛锐又总是暗暗希望熊乐晨吞的东西能更精纯一些。毕竟他现在看着吃什么都无所谓,可吃点好的,就可能对他以后的进步有用。薛锐不想让熊乐晨有一天忽然觉得,这是“自以为是的‘为你好’”,于是他话锋一转开始哄人。   “这样吧,我们要是确认了它是邪物,就不吃。”薛锐道,“而且不管它是不是,你最后吃没吃它,我都给你一种新零食,好吗?”   “好。”熊乐晨这次才松了口,又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今晚抓这三个人来问?”   “说得我们跟土匪似的。”薛锐低声一笑,“不过确实差不多。你想知道的话,那我们就去问。”   熊乐晨问:“怎么问?向你上次那样的搜魂?不过一个小孩,估计她的魂魄更加承受不住这样的咒法……”   “这样的普通人类,用吐真剂就行了。喝了就会问什么说什么,知无不言。要是能引来和她签订契约的东西,那更好。”薛锐道,“而且既然出入口是能通行的,我也先进去看一眼吧。”   “好。”熊乐晨点头,“那我们现在直接过去,还是先走……?”   “先走吧。”薛锐做了决定,随即带着熊乐晨找到了唐律师。唐律师听说他们要走了,就说要送他们回他们所住的城市。薛锐当即表示不用,他们想在这个城市玩玩,把他们送回市里就行。   唐律师有些疑惑:“那两位什么时候和我说今天的情况……?”   “还要查查资料,确认我们的猜想。”薛锐张嘴就是胡说,可他的脸太具有欺骗性,听起来很有可信度,“最快明天,最晚……一周内吧。确认了会给你打电话。”   “啊,那行吧……”唐律师有些失望,毕竟他们说要查资料,可是又要停留在这个城市玩儿,怎么听怎么像是要不务正业。他只得再次确认道:“你们保证,这样放任我妹妹他们没危险?”   “还是那句话,短时间内不会变糟,也不会更好。”薛锐道,“不信任我们的话,你可以找别人,我们不介意。”   反正就算唐律师找别人,薛锐他们也早就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事。   “一事不烦二主,这点我还是明白的,毕竟我这行也顾忌这个。”唐律师心里暗暗着急,但还是决定信任眼前这两位能人。唐律师也不是盲目信任的,以前白嘉礼暗示过他的这两位雇主能力极强、水平很高,想找他们“看事”还得看他们心情。唐律师知道白嘉礼有点本事,这位兼职管家推崇的人,应该是真正靠谱的。   于是,他又亲自开车把人送到了市里比较热闹的地方,甚至还问要不要帮忙订酒店。   熊乐晨表示不用,唐律师看出这两位有点不乐意自己总在他们身边,终于走了。走之前他再三确认了两人有自己的电话,会在确认结果的第一时间就通知自己。   熊乐晨脸色不变地应了,一点不带犹豫,看着也一点不像骗人。   然后当天深夜,薛锐和熊乐晨在小吃街里逛了一晚上后,没找酒店。   而是找了个偏僻之地,直接起飞,再次飞向了方家所在。 第145章 —拜访邻居的女孩   夜幕之中,薛锐搂着熊乐晨,落到了方家……后面的树林里。   随着熊乐晨的指路,薛锐找到了树林里的入口。这里其实也不好找,它其实是在一堆杂草灌木丛之间,一般人不临到脚边是很难注意这里居然还有个门的。这个门与其说是“门”,不如说更像是盖子,还是个漆了绿漆的金属盖子。也不知道方糖要是真从这里溜进去,是怎么想到要搬开这个笨重的“门”的。   薛锐进去后,手上方悬空浮起了一个发光的宝石,清冷的光照亮了四周。   然后薛锐就看到了地下室内的一切——和熊乐晨说得一模一样。   除了味道。   熊乐晨对味道虽然能分辨,但是臭是香,对他来说是没区别的。而薛锐进来之后,清楚地感觉到了那股氤氲在封闭空间中的味道。怎么形容呢……首先潮湿和窒闷是打底的环境味道,然后就开始叠加腐尸的臭味、和可能是某些家具坏掉后散发的非自然臭味。这已经非常令人窒息了,但接近那塑料垃圾桶里的肉块实体后,又重重加上了一种很难形容的扭曲恶臭。   有点……某种塑料被烧焦后散发出来的味道,混合着说不清是野生动物还是临界腐坏的肉的臭味,总之就是搞得薛锐都忍不住直接闭气了。   然后他屏息着,仔细观察了垃圾桶里的那一坨东西。   它长出来的那四条“腿”,比白天更明显了一些,而且已经可以看出不是直愣愣的“桌子腿”,而是像生物一般有可曲折的关节。比起薛锐,熊乐晨更熟悉这些结构,因为他研究各种生物研究了很久,存储了关于生物结构的海量记忆。   “它该不会……正在变成某种四角哺乳动物吧?”熊乐晨蹲下来仔细观察着,用黑雾将它四面八方都探查着,“它正在拟态的过程中?”   说到这里,熊乐晨忽地想起什么:“那个‘花花’,该不会就是这样诞生的吧?”   薛锐道:“去问她就知道了。你别碰这玩意儿了,过来。”   熊乐晨依言起身靠近他。薛锐虽然知道黑雾不会沾上任何不干净的残渣,但还是意思性地擦了擦熊乐晨的手,然后牵着他继续逛地下实验室。   简单逛了一圈出来后,薛锐终于松开了熊乐晨,还给自己身上弹了个洁净术。   熊乐晨看着他的动作,说道:“你以前也总是要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剑上都不能沾一滴血。”   薛锐听了,好笑道:“怎么,开始声讨我以前的行为了?觉得我图方便,都叫你全帮我吞掉,是在利用你当时还不怎么懂事?”   “没。”熊乐晨摇摇头,“我本来就什么都吃。就是觉得你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也保持这种习惯,这就是所谓的……‘格调’?”   “也不算格调,而是……某种信号。一名修行者,无论水平如何,都要保持外表的洁净。要是这都做不到,就是真的已经完了。”薛锐徐徐解释道,“只需一个照面,外表狼狈的修行者,气势上自然会落在下乘。”   熊乐晨想了想:“但我看这个世界的一些艺术作品,说外表邋遢、乱七八糟的,也未必不是高手。修行者里有这样的人吗?”   “有。但就算很强,也会被看不起。”薛锐说到这里,有些嘲弄地笑了一下,“这么看来,确实也算‘格调’,一些没用的表面功夫罢了。”   “也不单纯是表面功夫。”熊乐晨靠近他,在他身上嗅了嗅,“你就适合看起来干干净净,甚至带着一股幽香的样子。”   “幽香?你想说的是酒香和灵能溢出的丹药香气吧?”薛锐一笑,捏了捏他的鼻子,“不过你现在也帮我吞东西,也和以前没什么区别,是吧?”   熊乐晨现在能明白他说的一些话,内里是带着某种方向的暗示或者调侃了。而熊乐晨是不会羞于接这些话的,于是他径直回道:“嗯,都可以吞,随时随地。”   “随时随地”这个词一出,薛锐都差点被噎了一下。   他定了定神,先惯例说了句“又学怪话”,然后道:“走吧,去找方家人。”   好在熊乐晨没调戏傲娇的恶习,点头应了。   两人很快落到了方家的别墅屋顶。   题外话,自从薛锐故意“嫌”熊乐晨的速度慢之后,两人一起在空中行进时熊乐晨就基本没自己飞过了。他总是自觉趴到薛锐身上,薛锐也欣然接受,从来不提出什么异议。   两人落在屋顶后,熊乐晨往下看了一眼,说道:“我们都这么近了,他们都没任何反应,看来那股异常力量没给他们增加太多能力。”   薛锐并不奇怪:“一般普通人类,想要跨越力量的阶层,本来就是异常困难。签了奇怪的契约也一样。”   熊乐晨又道:“那个东西的感知力量,还在不断靠近方糖,可向她父母探查的相比之下少很多。果然,方糖和她父母的情况并不一样。”   薛锐道:“现在把方糖抓出来?”   “半夜抓小孩,我们不像土匪,像传说中的半夜出没吃小孩的怪物。”熊乐晨一眨眼,“要不我们进她房间吧。”   “半夜爬小姑娘窗口就不可怕了?采花大盗也是你整天看的法制频道常客吧?”薛锐低笑一声,“不过你想进就进吧。你记住他们家的摄像头位置了吗?会拍到的话就提前遮一遮,省得以后又要和普通人解决这些没意义的小事……你想经历的话另当别论。”   “嗯,我也已经确认了所有的摄像头位置。”熊乐晨道,“他们家的摄像头基本都是朝外或者对准大门门口的,家里没有。我们之前见到的那种装在室内看孩子的摄像头,在这种大房子里、这种以前父母都不怎么在家的家庭里,反而没装啊。”   “不知道。”薛锐懒得探究一般人类的心理,随口回道,“或许他们以前就是不重视。现在下去吗?”   熊乐晨点头,薛锐就抱着他,落到了方糖的窗前。   小姑娘的房间现在只关了纱窗,上边虽然有锁,但对于薛锐来说就是一个念头的事,那纱窗就自动开锁、自动滑开了。   薛锐和熊乐晨跳了进去。   方糖的房间布置还是很可爱的,这里也有很多娃娃,桌上和墙上还放着或者布置着她画的画。那些画看起来不算旧,熊乐晨就认真“端详”了一下,随后道:“这画上有一个房子,两个女孩,应该就是代表方糖自己和那个她口中的最好朋友——花花吧?”   薛锐刚掏出了“吐真剂”,闻言转头看去:“是吗?”   “我猜的。不过这画上的两个看起来都很正常,有正确的身体、四肢和五官。”熊乐晨想了想,“地下室那个,如果放置不管,也会变成完美个体吗?”   “问她不就知道了……”薛锐话没说完,床上的方糖忽然醒了。大概是因为熊乐晨和薛锐说话没压着声音,方糖被吵醒了。她睁开眼,虽然室内昏暗,但适应黑暗的双眼没多久就发现屋里多了两个大黑影,方糖张嘴就要哭!   熊乐晨的黑烟快速划到了她面前,还顺道把薛锐手上的药剂瓶带了过去。薛锐立刻说了句“一滴”,下一秒熊乐晨就拔盖、掰嘴、滴药,一气呵成。   方糖有点懵,下意识吞咽了一下,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吐真剂”可不是迷幻人类的药,方糖正想接着哭,薛锐就突然开始问:“你和谁签订了契约?”   方糖不得不回答问题,于是第二次被“起手打断”,哭声一噎。   可她一时间也没理解薛锐的问题:“契约……是什么?”   “你和谁做了条件交换?”薛锐问得更直接了,“你让谁改变了你的父母?”   这回方糖知道答案了,她的声音在害怕和颤抖,但回得很清晰:“是花花。”   熊乐晨问:“花花,是你那个朋友吗?”   方糖没回答他。   “她只会回答我。”薛锐解释了一句,随即复述了熊乐晨的问题,“花花是你之前的好朋友吗?”   方糖回道:“对。”   “她是怎么出现的?”薛锐问,“你怎么认识她的?”   方糖其实知道这部分不能讲,但她不由自主地回答了:“她……是我造出来的。”   薛锐和熊乐晨对视了一眼。   薛锐说:“你怎么造出来的?去哪里造出来的?”   随着薛锐一个个问题的提出,方糖或简单或带着细节的回答,“花花”的来历终于在方糖嘴中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版本。   一切事情的起头,是几个月前,方糖一个人太无聊,避开保姆偷偷溜到了院子外的树林后,发现了那扇门。   她当时为了打开那个金属门,还把带着的娃娃和吃了一小半的苹果,直接放到了旁边的地上。然后,她就成功地开了门。   她看下面黑漆漆的,就打开了挂在脖子上的手机手电筒,接着抱起自己的娃娃壮个胆,就这么下去探险了。   当时的方糖,在第一个牢房里,看到了围栏另一边的怪东西。   一个在墙边奄奄一息的、只比她两个拳头大一点的,肉块。 第146章 ——花花   方糖进到地下室的时候,隔壁垃圾桶里根本没什么大肉块。她也爬不上、开不了通风管道,所以并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但她看到了第一个牢房的围栏那边,有个在蠕动的东西。   方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她有些害怕,又有些兴奋,因为她以为那是个什么小动物,只是自己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罢了。除了想要父母和朋友的陪伴之外,她其实很想养只小狗的。不过她父母似乎有一套自己的奖励机制,虽然玩具买了不少,却向来不太认真听方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小狗?”   方糖进不了围栏里,但她的手可以轻松伸进去。她招了招手,总觉得那个东西也在回应她,但就是没挪动过来。   “你饿了吗?我给你找吃的!”   方糖自告奋勇地跑出了房间,回到地面,在门口旁边找到了她扔下的大半个苹果。她也不清楚什么动物不能吃什么,反正她就把这个苹果带回了地下,然后抛给了那个东西。   它果真吃了。   没什么啃食的过程,就是蠕动着盖了上去,方糖既觉得它应该是吃了。方糖朝它招手,又用娃娃砸到它身上吸引它的注意,但它好像就是一直趴在苹果上边,不怎么动弹了。   “我再回家给你拿!”方糖觉得它还是饿得没力气,又跑回家,千辛万苦地抱了三个苹果过来。期间保姆还瞥到过她,问她跑这么急干什么,她只说要去后院玩办家家。   她的保姆好像嫌猫猫狗狗那些东西脏,不太喜欢,她也不敢说出自己好像碰到了某种小动物。保姆也习惯了她在家里、院子里到处跑得不见人影,捉迷藏,有时候甚至都懒得马上找她。   等方糖回到地下室的牢房栏杆前,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   那个东西……好像钻进自己的娃娃里了!   它应该是从娃娃背部撕裂的口子进去的——方糖并不知道那个口子是怎么出现的——几乎把自己完全埋了进去。大概因为它的存在,娃娃自己“坐”了起来,就是姿势非常扭曲。方糖也不害怕,只是道:“这个娃娃是我的朋友,叫‘花花’,你想当花花吗?”   娃娃晃了晃,说不清是在点头或摇头,甚或只是里面的东西姿态不稳定。   方糖却觉得这是认同,于是她道:“那你就当花花吧。你还想吃吗,花花?”   她把三个苹果都滚了过去。“花花”的姿态一下变了,它背朝下倒了下去,用背部啃食那几个苹果。方糖就这么看着它吃,不觉得怪诞,只觉得神奇且有成就感。而且随着“花花”的挪动,它原本待着的墙根露了出来,方糖感觉那好像是一本书。   方糖找了跟长长的树枝,把那本书扒拉了出来。她其实还想扒拉“花花”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以方糖的小力气着实很难挪动它,只得放弃了。   方糖拿到了那本书,准确来说是一本小册子。她也没嫌脏,当即翻了翻。   她大部分都没看懂。   但有一部分懂了。   ——关于怎么喂食这个东西、哦、现在是“花花”了。   这本册子里写着,笼子里的生物叫做“触须”。平时喂食水果蔬菜淀粉粮之类的就行,食物干瘪、腐烂、过期了都没问题,但就是不能喂食肉类。册子里还写着可以每天教“触须”一些单词,量可以逐渐增多,一周后教句子都可以。2-3周后,“触须”可能会达到可以简单交流的水平。   再往后的周期,就没记录了。   方糖也没在意,她只注意到了“触须”可能会讲话,也就是说……她可能会获得一个会说话的“花花 ”,一个真正的朋友!   方糖一下就亢奋起来。她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这本手册的指导给了她一个行动方向——投喂“花花”,教她说话!   于是,方糖开始几乎每天都来看“花花”,拿自己小时候的单词卡来教给它,还和它说话。方糖说自己的生活,说自己的愿望,说想要爸爸妈妈像其他同学的家长一样经常回家,陪伴她、关爱她。方糖还说别墅区太无聊了,放学回家后都没有个朋友能一起玩,她很想要一个同龄的朋友。   她还说了她对之前的“花花”——也就是带出来扮家家酒的娃娃——的想象。她想着那是个喜欢穿红色小裙子的女孩,比自己大两岁,能像一个姐姐一样聪明、漂亮、关怀和包容自己。这个姐姐应该能知道自己喜欢的一切,接得上自己说的所有话题,和自己特别聊得来。她能完全理解自己,同意自己的想法,也能……很爱自己。   一天天的,“花花”听着她的话,从刚开始的只能简单动弹,逐渐变得灵活了。它对方糖的话也有了更大反应,仿佛真的能听懂方糖的话似的。而且从第二周的最后两天,它已经能简单复述方糖说的单词和短句了。即便不太通顺,方糖还是很高兴。   但有一个问题令她烦恼——“花花”越长越大了。   在第三周,它甚至长到了和方糖一样大,乍看还有了明显的人形,在昏暗中几乎就是一个小女孩了。娃娃“花花”的身体早已因为它的长大而被撑坏,但大部分娃娃残骸还稀稀拉拉地大致拼在它的身体各处,仿佛这么做,它就还在那个娃娃套子里。   问题就是,它变这么大之后,虽然行动能力是足够了,围栏又拦住了它的去路。方糖想要和它一起出去玩儿都不行,只能依旧天天来看它,来喂它,和它聊天及玩游戏。方糖也不能完全瞒住她多了的这个朋友,时不时就会忍不住和家里人、学校同学提到同“花花”玩耍的事,可谁都不知道这是谁。后来保姆表示“花花”是方糖之前最喜欢的娃娃,后来不知道带去哪玩儿不见了,众人这才觉得大概是方糖不舍得这个娃娃,所以总幻想着和它玩儿吧。   被困在笼子里的“花花”进步很快,在第三周中段的时候,就已经能和方糖顺利交流了。它好像真的变成了方糖理想中的“花花”,不管方糖说什么,它都能接上话、愉快地聊起来。而且它知道的东西也很多,很多方糖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它也能回答上来。方糖问它“你怎么知道的”,它就笑着回答:“因为我还有……以前记忆的碎片。虽然这些碎片现在还不多,也不一定清晰,但随着我的成长,它们渐渐会变得足够清楚。你说的事,在这些记忆里有着答案,我就会告诉你。”   方糖听得晕乎乎:“你的话,我有点听不懂了。”   “没关系,你不用什么都明白,你还是个二年级的小孩子罢了。”“花花”回道,“对了,我还知道你真正的愿望,是想让你的爸爸妈妈回来陪你、真正爱你,是吗?”   方糖回道:“是呀。他们总是不回家,打电话也很快说忙、没时间说了,我觉得他们不是真正爱我。我想要真正爱我的爸爸妈妈。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爱孩子的爸爸妈妈吗?”   “我不一定知道得很清楚,但在你心里的‘爱孩子的爸妈’是什么样的,我很清楚。”“花花”回答,“我一直在‘看’着你啊,我知道你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你想要什么样的朋友,我就能给你什么样的朋友;你想要什么样的爱,我也能给你什么样的爱。”   它又问:“你想要你的爸爸妈妈也真正爱你吗?”   “当然想啦。”方糖问,“你有什么办法吗?”   “有。我们是好朋友,我就是要解决好朋友的烦恼,不是吗?”“花花”咯咯笑着,真的和方糖想出来的小姐姐的笑声一模一样,“只要你给我一些吃的,我就可以帮你。让你的爸爸妈妈不再总是出去忙工作,像其他家庭的父母一样经常在家陪着你,跟你一起玩,也知道怎么爱你,你想要吗?”   “想!”方糖道,“你要吃的?那我回家给你拿水果过来?”   “我不要水果了。我想吃肉。”“花花”回道,“我还从没吃过肉呢,拿来让我尝尝吧,好不好?”   “嗯……我可以把牛肉干零食拿过来给你。”方糖想了想,“这样就可以了吗?”   “还要做你爸爸妈妈的玩偶,把它们带来,我来帮你教训教训它们。”“花花”回道,“不好弄的话,你拿两个娃娃,分别贴上你爸爸妈妈的东西就可以啦。”   “嗯嗯,好!”方糖觉得这就和扮家家差不多,没多想就再次点头,然后当真回家做准备去了。   第二天,方糖带来了牛肉干,和两个绑了父母东西的娃娃。她把东西放进围栏:“给你啦。”   “好的,你等等哦。”“花花”先是津津有味地吃了整包牛肉干,接着一手拿着一个娃娃,又道,“方糖,你的手伸出来一下。”   方糖不明所以地将手伸进围栏。   昏暗当中,“花花”身后伸出了一根长长的似触须、似管子的东西。它缠到了方糖的手上,“花花”道:“可能有一点点痛,没事的,一下就好了。”   方糖还没反应过来,那触须尽头的尖端用力一扎,就扎进了方糖的手心当中!   汩汩鲜血,顺着这根触须,流向“花花”。 第147章 ——喂养规则   愿望、供奉和鲜血,熊乐晨都听出来这是“契约”的流程了。   薛锐当然更清楚,他径直问道:“然后,它对那两个娃娃做了什么?”   换别人来问,或许就直接问那“触须”对方糖父母做了什么了。但薛锐对这个仪式的过程更感兴趣,既然“触须”要了娃娃,那就得知道这个娃娃的作用。   遗憾的是,被迫知无不答的方糖也不太清楚答案,只是道:“‘花花’一手拿着一个娃娃,手上有长长的、弯弯的刺戳进去,我问她在做什么,她只说在帮助我。”   薛锐这才问道:“那它对你父母又做了什么?”   “她不让我看,但我碰巧看见了一点点。”方糖回道,“那天我爸爸妈妈回家了,但还是让我一个人先吃饭,他们有事要谈。我吃完饭去找他们,看到他们都在书房里,‘花花’也在。”   薛锐道:“‘花花’不是在笼子里出不来吗?”   “我不知道她怎么出来的。”方糖道,“我从门缝里看到她背后有个好大的黑影,像是那天拎起两个娃娃一样,拎起我的爸爸妈妈。还伸出了好几根扎在我手上的那种吸管,在我爸爸妈妈身边晃来晃去的。我刚看见,她就让我别看,她和我爸爸妈妈聊一聊。然后书房门就关上了。”   薛锐道:“当时你父母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呀。”方糖回道,“就站着,没说话。”   薛锐又问:“你什么时候再看到你父母的?”   方糖回道:“不记得了。反正我在游戏房里玩,还没到睡觉的时候呢,我爸爸妈妈来找我啦。然后他们就告诉我,他们再也不会出远门了,会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的。”   薛锐和熊乐晨对视一眼。   显然,在这个节点,方糖的父母已经“出了点意外”。   薛锐继续问方糖:“你的父母出现了,那‘花花’去哪了?”   “不知道。我再也没见过她了,我又去了几次那个地下室,她也不在里面。”方糖回道,“而且我爸爸妈妈回来后,我也不太自己出院子玩了。他们说不安全,还把后院的门换了锁,我打不开了。”   至此,“花花”消失,方糖的父母回归家庭,一切的怪事都说清楚原因了。   薛锐最后确认了一件事:“你后来再去地下室的时候,看到其他的类似‘花花’的东西了吗?”   方糖回道:“没看到。”   薛锐没什么想知道的了。   他再次看向熊乐晨:“你还有问题想问吗?”   熊乐晨想了想:“……有。”   “什么?”   “她知道这样的父母,已经算不上她真正的父母了吗?”   薛锐有些意外。他以为熊乐晨会问一些很理性的、很实际的问题,没想到问的却是一个近乎“问心”的话题。   但薛锐还是替他问了。方糖如果平时在自己骗自己,那么现在喝了吐真剂的她,就不可能说假话。   然而,方糖的回答也很出乎意料,不肯定也不确定,只是道:“他们就是我的爸爸妈妈呀,又不是别人,怎么会不算真正的呢?”   熊乐晨又问:“那你知道这样下去,你和你的父母会变成什么样吗?”   问题通过薛锐转了一道手,方糖又回道:“我会长大,他们会陪着我长大呀。”   熊乐晨不问了,只道:“我没问题了。”   “那让她把那本喂食手册给出来,就走吧?”薛锐道,“按照这个状况,问她父母估计也没什么用了。如果‘触须’已经改造了他们内部的思想,他们的回答也不会有什么意义。”   “但要是‘触须’本身能回答问题呢?”熊乐晨道,“还是去看看吧?”   “那就去。”薛锐没什么原则地听从了对象的话,随后让方糖说出了放手册的地方。方糖说的地方居然还有个小锁,但薛锐一个念头,那个锁就脱落了,手册自动飞向薛锐。   薛锐正要伸手接,熊乐晨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这你不嫌脏了?”   确实,这个本子可是在那个地下室和“触须”体内都待过的,薛锐嫌这两样都脏,怎么又能直接接触那个手册?   薛锐闻言一笑:“我本来就没打算亲手碰。”   说着,他掌心一翻,用一块丝巾包住了册子,将其收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里。然后他不再看方糖,也不再限制她,而是朝熊乐晨伸手:“走了。”   熊乐晨有些疑惑地看看方糖:“就这么放着,不做任何处理了?”   “吐真剂会在十二小时内失去效果。”薛锐轻描淡写地回道,“至于她会不会之后向别人告状,诉说我们的存在……”   说到这里,薛锐又回头瞥了一眼方糖,徐徐道:“我们可知道她的父母是怎么回事了,你以为她真的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吗?她好不容易得到的称心如意的父母,她还舍得失去吗?”   被解开束缚的方糖所在床上的一角,紧紧抱住自己,不敢反驳、也不敢动弹。   薛锐也懒得多看他,只拉住熊乐晨,说道:“走吧。想从门走还是窗户?走廊上有监控吗?”   “有两个,电梯里也有,不坐电梯就要走楼梯转上去。走窗户快。”   “那就从窗户走……”   两人都旁若无人一般,边聊边跳出了窗口。   方糖痴痴望着窗口的方向许久,才猛然回神,飞也似的扑到床头拿起自己的手机。她下意识想打电话给父母求救,或者像老师教的那样报警,可薛锐的话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她拨号的手指久久摁不下去。   她行动自由了,却不敢出门,也不敢打电话。她甚至不敢大声哭泣,害怕薛锐和熊乐晨还在自己家里,哭声会把他们再次引来。   她只能祈祷天亮之后还能一切如常,看到爸爸妈妈的笑脸。   ***   薛锐带着熊乐晨夜闯别人夫妇的卧室。   这种魔幻的事,薛锐做起来得心应手。他如法炮制地控制了夫妇俩,滴了吐真剂。然而也正如他所料,这俩成年人的回答里有用的部分还不如方糖的。他们就像是——不,就是完全以方糖的父母自居。他们会质疑薛锐和熊乐晨到底是什么人,怎么闯进来的。当被问起方糖的时候,他们就十分紧张地质问薛锐对方糖做了什么,就像真正的父母在关心自己的孩子。   至于“触须”以及“花花”,他们知道得非常少。他们只模糊记得自己见过“花花”,但是那小女孩从哪来的、到哪去了,他们通通没印象。不管薛锐怎么问他们为什么忽然要回归家庭、陪伴方糖,他们的回答都还是那一个核心——他们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应该把对女儿的爱表现出来,不要错过她珍贵的童年。   要不是他们身上泛着和“触须”同源的力量,或许还真能唬唬人。   薛锐和熊乐晨没继续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很快离开了。方家夫妇俩确认他们翻窗出去之后,没像方糖那样傻坐着,而是立刻蹦起来开门,冲下楼去找方糖。   儿童卧室门“嗙!”地一声被打开,夫妇俩一眼看到床上惊魂未定的方糖,忍不住跑进去拥抱她:“方糖!”   方糖这时才敢放声大哭,扑进父母怀里:“妈妈!爸爸!呜呜呜……”   一家三口拥抱许久,这才稍定心神。方家夫妇俩对视一眼,做了一个决定。   “报警!”   ***   另一头,薛锐和熊乐晨离开了方家……其实也没去哪。   反正他们连酒店都没定,就双双飘在城市的上空,一边俯瞰已经熄掉大部分灯光的城市夜景,一边讨论关于“触须”的事。   薛锐掏出了那本手册,熊乐晨蔓延出黑雾,一页页“扫描”过去,就等于看完这本手册了。   熊乐晨还问薛锐:“你不看看吗?”   薛锐捞着他的腰,带着他在城市上空悠悠飘浮,回道:“你都看完了,还是你直接跟我说有意思的事吧。”   熊乐晨也没觉得这有什么,毕竟很多任务资料确实是他来看,然后总结给薛锐的。于是熊乐晨想了想,说道:“那个手册里,其实还写了处理‘触须’的流程。”   “嗯?”薛锐一琢磨,“用地下室的焚化炉吗?”   “应该是,里面写了‘焚烧’。”熊乐晨道,“而且册子要求2到3周就要处理‘触须’不许它成长到21天之后。以及,喂肉是被绝对禁止的,每个‘触须’的喂食人员必须固定,任何情况都不允许更换。如果喂食人员确实不能喂了,那就消灭对应‘触须’。”   “这么说,那个地下室的人在培育这种‘触须’。”薛锐道,“但是按照方糖的时间,‘触须’真正长成需要4-5周,为什么都要提前处理掉?‘触须’得等成长为基本完全体,才能通过吃肉和吸血,实现喂养人的愿望吧?”   “嗯。”熊乐晨道,“虽然没写必须提前处理的原因,但既然连喂肉都禁止了,那应该就是在防止有人签订‘契约’?”   “那他们养这个玩意儿干什么?”薛锐疑惑,“对了,方糖一直说不清楚‘触须’伸出去接触人类的力量是在干什么,这个册子里有吗?”   “没明说,但是有些条例规定或许就是在说这件事?”熊乐晨道,“有一条,要求喂食人员在去喂食的时候,必须按照项目要求,在脑海里不停地想一个形象。去喂食的时候也要尽量不想别的,只想那个形象。手册里既然强调了‘去想’的话……”   “‘触须’能感知到人的想法。”薛锐明白了,“就像方糖不断灌输的‘花花’形象,‘触须’也会因为喂食人员的思想,而逐渐成长为目标形象。”   熊乐晨又想起一件事:“这个世界在法律和道德上还是禁止克隆人类的,或许让‘触须’变成一个‘人类’违背了这种约定俗成,所以要在它即将成型之时消灭?”   “一个在居民区搞这种实验的组织,怎么还被你说得挺守规矩了?”薛锐嗤笑一声,“对了,你记得之前方糖说她想要一只狗当礼物吗?”   熊乐晨只需一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现在地下室里的‘触须’,可能会变成狗的样子吗?” 第148章 ——人证和物证   “或许你说得对。”   薛锐知道熊乐晨的思路:“距离那个空房邻居最近的还是他们家。他们家里的父母已经不会有那么单一的信念了,即便还有保姆和客人,这些人的思想都是杂乱而短暂的。相比起一个孩子长时间的专注的愿望,这些人的想法都不过是‘触须’的佐料罢了。”   熊乐晨想了想:“有没有可能,是方糖心底其实还在暗中期待那个地下实验室能回应自己的愿望?”   “或许。”薛锐嗤笑一声,“她知道那个地下室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却无视后果,只是恣意享受着暂时令她满意的结果。一个小孩子,可没什么自制力。”   “所以,她是只要现在的心愿得到满足,就无所谓来由以及未知的将来吗?”熊乐晨道,“那么对她来说,不管这种‘爱’是如何产生的、也不管这种‘爱’是真是假,只需现在得到的‘爱’是她想要的那种,而且能长时间持续下去,也算她心中真正的‘爱’了,是吗?因为她认知中的‘爱’,就该是这样的。”   薛锐听着前面,本来还想赞同的。听到后面,却沉默了下去。   熊乐晨看他安静好一会儿不接话,转头望着他:“怎么?”   “……没什么。”薛锐轻声一笑,将话题遮掩了过去。   他只是忽然觉得,熊乐晨最后说的这些话,某种程度上也像是在说薛锐自己。说到底,熊乐晨对薛锐的表示从来都是直接体现在行为上,就算说出口的话,也是要在薛锐去世之后吃了他的身体。熊乐晨从没说过自己对薛锐的情感是怎么样的,毕竟他也没什么情感,所以就诚实面对薛锐。   可以说,熊乐晨对薛锐的情感,即便很微薄,也是薛锐自己解读出来的。现在熊乐晨评价方糖只是想要自己想象中的“爱”,薛锐就微妙地感觉,仿佛也能套到自己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薛锐甚至觉得:他在说我也是自欺欺人、饮鸩止渴吗?   不过很快,薛锐又自己在心里说服了自己。   ——没关系,反正他就算永远无法对我动情,我也已经认了,不是吗?   ——至少我能抓住他,他永远不能离开我。   想到这点后,薛锐也不再纠结,继续和熊乐晨谈论:“那你现在怎么想?要把实情告诉唐律师吗?要是把隔壁的情况告诉‘特美办’,要一起说方糖他们家的情况吗?”   “你觉得呢?”熊乐晨道,“如果我们实情告知,按照‘特美办’的过去案例来看,方糖和她的父母以后的日子估计就没那么好过了。张哥和我说过,以前有过被不明实体入侵的人,被送到各种机构去尝试拔除。虽然官面上说的是会保证这个人的安全,但是反复被做各种实验,就算人表面上没事,还是会被一直折腾得去了起码半条命。而且不仅是身体上,精神上被消耗得也很厉害。”   “你在为那两个人考虑?”薛锐道,“身体上如何暂且不说,他们已经被‘触须’处理了思想,现在还会不会被‘精神消耗’都两说。”   “没考虑,就是在说出事实。”熊乐晨徐徐道,“当这两个人一直被折腾的时候,他们会坚持现在爱孩子的设定,还是会用‘触须’的方式来想办法反抗?或者是,在他们体内的属于‘触须’的部分,会主导这场逃离吗?”   他再次用淡淡的语气来说这种涉及人命的事,薛锐只觉得:嗯,味道对了。   “所以,你想看它怎么逃离的,是吗?”薛锐道,“我看,搞不好扎在夫妇俩体内的‘触须’,有办法扔下这两个人类,自己跑路。甚至通过再次转移附身,去到别人身上。毕竟那个‘花花’在抓过夫妇俩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是跑了,还是直接分开转移到了两人身上,然后就像它之前附在玩偶身上那般,目前都还不确定。”   “还有方糖,‘特美办’会如何应对这个孩子?”熊乐晨道,“一般来说,和这种东西签订契约的人,会被‘特美办’采用各种办法尝试消除契约关系。方糖肯定不舍得这个契约,而且她要是被带离父母身边,双方再恢复正常之前不能再见面。那方糖会不会后悔她所做的一切?”   “或许会,但更有可能是怨恨我们。”薛锐道,“毕竟要是她家的事暴露了,她肯定会觉得是我们说的。”   熊乐晨反问:“不是吗?”   “……是。哈哈哈哈!”薛锐忽然觉得这个问答有趣极了,于是朗声大笑,好一会儿后才带着没消失的笑意道,“你说得对,如果她的事被知道了,只可能是我们说的。那么,到底……”   话还没说完,熊乐晨的电话突然响了。   现在可是还有不到三小时就天亮了,这么晚,电话还在天空中坚持不懈地响着,不用接就知道估计是急事。熊乐晨掏出手机扫了一眼,就递给薛锐看了。   “唐律师?”薛锐挑眉,“这种时间他找你干什么?总不能是因为白天的事睡不着,一直熬到现在,终于忍不住给你打电话了吧?”   “不知道。我今晚和他也没发过信息,不明白这个电话想干什么。”熊乐晨回道,“接吗?”   薛锐倒无所谓:“想接就接。”   于是熊乐晨接了,而且直接放的公放。于是下一刻,唐律师的声音在半空中回荡:“熊乐晨,你和薛锐在哪?!”   他的语气又重又急,一点不像是在睡梦中被睡醒或者熬了一夜的人。薛锐听得微微一眯眼,径直开口:“关你什么事?”   唐律师一听到他冷冷的声音,怔了一下:“薛锐?怎么是你?”   薛锐再次冷声道:“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唐律师急道,“你们去夜闯我妹妹家里了?!你们对方糖做了什么!”   熊乐晨和薛锐对视一眼。   薛锐将话筒静音,说道:“你猜他怎么知道的?那夫妇俩告诉他的?”   “或许是更严重的——报警。”熊乐晨回道,“唐律师不知道我们去哪了,警察查不到我们今晚的入住记录,所以他们尝试直接用电话联系我们。而且这世界的警察可以通过手机信号定位我们,据说只要开机就能知道我们在哪,可能他们也正在借此来找人吧。”   他们在这边说的时候,唐律师那头没听到他们的回应,更加着急了:“两位,我带你们认识我妹妹一家,不是为了让你们做这种事的!你们还在本市的吧?赶紧到最近的派出所去,我妹妹家里已经报警了,你们要是配合调查,我们还能谈谈你们到底什么目的、到底做了什么。”   熊乐晨解开了话筒静音。   “凭什么说我们去夜闯他们家里了?”他淡定的声音一点不显得紧张,“你有证据吗?”   唐律师话里带怒:“他们三个都说看到你了,还被你们用奇怪的手段约束,你们还想抵赖?”   “他们说的话罢了,那我还说我们没去过,你怎么说?”熊乐晨道,“没有事实证据,就靠三个人的空口话语,想大半夜把我们逮进派出所。唐律师,你懂法,这里面对名誉的伤害,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不是说现在要把你们逮捕,我也没有逮捕公民的权利。”唐律师听了他的话,只得暂时按下怒火,回道,“我只是让你们去派出所,警察会去调查事实的。或者你们只要提出你们的不在场证明,警方确认了,自然没你们什么事。”   薛锐和熊乐晨有什么不在场证明?   当然是没有的。他们早就消失在了城市的监控之下,连个酒店都没定,薛锐也懒得在这种小事上用个小东西伪装自己和熊乐晨的身影。   不过他们也没在电话里就直说“没有不在场证明”。薛锐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说道:“看来有人也要被半夜吵醒了。”   说着,他松开熊乐晨离远了一点,去旁边打电话了。熊乐晨没问他要打给谁,说什么,只是独自面对唐律师的步步紧逼,淡定抛出一个问题:“你妹妹他们报警了?方糖也同意报警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唐律师感觉这话背后代表的意思,叫他脊背发凉,同时也出离愤怒,“你们对方糖做了什么?威胁她不许报警了?!”   “我没说,我随便问问。”熊乐晨道,“现在能让我和她说句话吗?”   “不可能让你再接触到她的!”唐律师冷声对决,“你有话就和我说,不要想着威胁小孩子。”   “哦,行,那你代为转达吧。”熊乐晨顿了一下,随即徐徐道,“方糖,大家都会知道的。”   唐律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直接说了话语内容。   在熊乐晨说那句话的时候,唐律师居然一瞬间真的代入了方糖的角色。   而方糖刚才是怎么问都不说遭遇了什么,看见警察还更加害怕了。现在结合熊乐晨的“疑似威胁”,唐律师很难不去想熊乐晨他们对方糖做了令她恐惧、屈辱、痛苦的事,使得方糖身心受创,连报警都不敢。   “我可是给警察公放着的,熊乐晨,你敢这样公然威胁一个小女孩。”唐律师冷声道,“你们要小心了,现在开始,你们的任何话语、任何行动,都有可能成为呈堂证供。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熊乐晨悠悠看着脚下夜空。   “哦。但我觉得现在是你在威胁我了,我也录音了,唐律师。” 第149章 ——国家队入场   这个深夜,张弛久违地被手机来电吵醒。他怨念无比地接起了电话,放下时,已经整个人都清醒了。   天亮时分,张弛带着一队人马到了方家别墅……的隔壁。   这个市属于张弛他们所属市的卫星城,所以也由同一个“特美办”责任覆盖。张弛带来的人当中,有些是带着设备的“特美办”成员,有些是警察和中间对接人,还有张弛经过市里时带上的熊乐晨和薛锐。   哦对了,熊乐晨和薛锐已经拉黑了唐律师的电话,还开了陌生来电屏蔽。他们没主动去配合调查,唐律师也没法找到他们,不知道这个案子调查到什么进度了。白嘉礼也一度打来一个电话,因为唐律师连夜一个电话打到他那去了。不过他没劝熊乐晨和薛锐去派出所配合,只是汇报了一下唐律师要求他转达、劝说的事。当熊乐晨告诉他,对方提不出什么证据证明自己和薛锐夜闯别墅、只空有一套说辞后,白嘉礼就直接问是否需要立刻找律师来处理此事。至于熊乐晨他们是不是真没去别墅,白嘉礼根本没问。   只能说,他学的那套管家课程确实很有东西。   不过熊乐晨这次没让他请律师,只让他不要再因为这事来烦自己。再不久,张弛来接人的车就到了。他们在一个夜市的尽头碰面,夜市是通宵的那种,此时也开始收市了,街边都是在收摊的老板们。张弛也没太奇怪熊乐晨他们会在这里,只是随口调侃:“你们大晚上不睡觉,跑来这里通宵?精神头真够好的。”   “我想从头吃到尾,他陪我一起。”熊乐晨回道,“我们顺便整理了一下从那个地下室看到的情况,想着天亮后打电话和‘特美办’说。没想到半夜忽然接到电话,说我们夜闯方家。既然如此,那就连夜告诉‘特美办’吧。”   是的,熊乐晨和薛锐现在的说辞是,他们昨天白天一去到方家,就感觉到不对劲。熊乐晨详细描述了从他发现隔壁别墅似乎不对劲,到感应到很多异常力量跟触须似的触碰在场所有人,再到察觉方家三人都不对劲。不过他没说自己去过隔壁和地下室,去地下室的变成了薛锐一个人。   说辞是在白天聚会里,熊乐晨和薛锐确认感应结果后,薛锐趁着去厕所的空隙,单独偷溜出去过。然后他就循着异常气息的波动,从后面树林里的门进入了地下室。不过他自称只进去了转了一圈,几分钟就出来了。在这几分钟内,他确认了地下室有牢房,有个奇怪的肉块待在垃圾桶里,还有类似焚烧炉的设备。最重要的是,他捡到了一本手册。通过阅读这本东西,外加地下室的布置,他意识到这地下室不仅仅是邪祟繁衍的地方,而是曾经有人在此对于诡异肉块进行研究。于是他和熊乐晨商量后,按照熊乐晨的建议行事了。   也就是先瞒住唐律师和方家人,向“特美办”报告。   只是他们决定的是天亮之后再告诉“特美办”,不打扰别人睡觉。可在他们行动之前,唐律师的电话先来了。   “放心,我们已经有同事过去了。如果他们真是自己有问题还倒打一耙,我同事会处理他们。这些玩意儿胆子也是够肥的,感知到你们不是寻常人,想先下手为强?”张弛嗤笑一声,“哦对了,孟巍也已经和过去找方家的人联系上了。他以前拽得二五八万的,倒是挺听你俩的话,真是神了。”   这话熊乐晨不好接,毕竟除了在孟巍面前,他还在装只能当“信息位”的体弱青年。他看了一眼薛锐,薛锐这才接了话:“孟巍的眼睛比你们的感知和仪器都准确。”   “这……薛先生,我的同事们也都是能人异士,不至于那么弱。”张弛无奈。但薛锐确实很强,他看不起别人的水平,张弛也不能说什么。   其实,熊乐晨提出叫孟巍去,是因为孟巍可能更能分辨方家人的不同情况。毕竟熊乐晨和薛锐现在不承认夜闯方家,就不能说出方糖“签契约改造父母”的证词。所以能从旁提供的信息越多,“特美办”接近真相的速度越快。   熊乐晨不会详说,只问自己要问的:“要是确认了,你们要祛除他们身上的东西吗?”   “这要看那东西会给他们带来什么了。如果不能确定是好的方面,就要想办法祛除,以免后面产生不可控的后果。从他们会莫名干出这件事来看,估计附身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张弛回道,“对了,让你用手机拍照扫描那个手册,传给杜芳芳,你拍完了吗?”   “还在拍,扫描软件处理后出来的信息还挺清晰的。”熊乐晨膝盖上垫着一个证物袋,手册就摊开在证物袋上,熊乐晨戴着手套用手机一页页拍照,“再几分钟就拍完了。”   “嗯,拍完之后就装回证物袋,我会带回办公室的。杜芳芳那边研究之后,也能协助确认地下室里到底是什么,它会对人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张弛顿了一下,又道,“啊,不过他们不是你们原本的客户吗?我们来处理的话,你们的这笔生意估计也要泡汤了。你们想自己来处理吗?”   “我们白天在他们家里的聚会上,其他人太多了,不好处理这种事。原来是打算和‘特美办’通报隔壁之后,薛锐会试着着手处理。”熊乐晨淡淡道,“但现在,他们都报警污蔑我们了……”   “呃,也是。”张弛不知道真相,只觉得熊乐晨他们够冤的,就转开话题道,“他们那边都是小事,咱们要去的地下室才重要。啧,居然有人在居民区搞这种事,收尾还没收好,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熊乐晨问:“我也能下去看看吗?”   “嗯……我们先评估之后再说。”张弛道,“你也知道程序的,这种地方,要先有人进去检查,评估条件之后,再确认谁能去谁不能去。其实薛锐这样进去怪危险的,不过他好歹是个高人,百毒不侵。你一个体质上还比较弱的小年轻,就别去凑热闹了。‘信息位’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   张弛说话向来比较大男子主义,不过他也是真关照熊乐晨,所以熊乐晨向来也不怎么反对他。   终于拍完了手册,熊乐晨把东西装进证物袋,照片打包发给杜芳芳。杜芳芳也是连夜被薅起来了,在信息回复上还挺快的,不知道背后是不是在骂娘。   熊乐晨汇报这件事后,张弛就道:“谢了。到别墅那边还有几十分钟,你趁机眯会儿吧。不过等下未必需要你下车做什么,到时候你就在车上补觉也可以……”   张弛说着的时候,熊乐晨已经缓缓倒在了旁边薛锐的肩膀上。薛锐看他一眼,知道他只是顺着张弛的话,假装睡觉来亲近自己。薛锐自然是很欢迎的,握着他的手,定定坐在那儿,让熊乐晨用重量压着他。   ***   这一趟去方家隔壁,包括张弛的车,一共到了五辆车。   他们跟物业确认了没有备用钥匙,警察那边再出示证件后,就去技术打开了别墅的大门。这里的一切和熊乐晨之前探查过的一样,视觉上凌乱,某种程度上又干净。不过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里过去绝不是作为住家使用的,而是办公场所。   搜索之后,众人没发现通往地下室的通道。于是一拨人留在别墅里继续详细搜查,另一拨人在薛锐的带领下,前往了树林里那个地下室的入口。   不过最后薛锐和熊乐晨都没下去,包括张弛在内的“特美办”三个人穿着防护服,戴着防身和探索的装备,先下去了。   其他人就通过实时传送出来的信号,在地面上通过一块屏幕来看情况。   总之,一切继续和之前熊乐晨他们见过的一样。那个肉块的大小基本没怎么变,四肢倒是再次变得更明显了。薛锐当场说了出来,众人闻言,纷纷低声讨论起来。在场的“特美办”成员还接收到了杜芳芳完成过加密的手册文件,于是他们边翻阅手册,边观看下面的视频,相互低声讨论着。   而三个工作人员还在下面初步探查的时候,警方对接人从别墅那边走了过来,找到熊乐晨和薛锐:“你们之后还是需要配合调查方家案子那边的警察做个笔录。”   “特美办”还留在上面的同事闻言,当先回道:“怎么还要去?方家人能给出什么证据让警察传唤他们?”   “嗯,应该是没什么证据,所以只是去做个笔录,走个形式罢了。”对接人道,“要是方便,今天回程的时候和我们走吧,顺便就带你们去做笔录了。到我们队里去笔录,我们都知道情况的,叫个人进去监督,你们也能安心一点吧。”   熊乐晨想了想:“那我们也要再叫一个人。”   “谁?”   “律师。” 第150章 ——新计划   熊乐晨和薛锐说是要下午才去做笔录。实际上,调查方家案子的警察上午也到了方家别墅进行实地取证。双方相隔不过几十米,不过调查方家的警察不知道熊乐晨他们就在这里,所以也没顺便就把笔录做了。   彼时熊乐晨和薛锐都没能再被允许下地下室,他们也不强求,按照张弛的建议回他车上休息去了。说是“休息”,实际上这两人只是坐在后座,然后熊乐晨分出一部分潜入方家,去看看警察们在做什么,再给薛锐“现场转播”。   “……他们对着窗框拍照取证,是认为我们跳进去的时候会留下脚印吗?”熊乐晨“看”着方糖房里警察们的动作,说道,“还有人要带走方糖锁手册的那个小箱子了。我们之前打开后它后,把箱子和打开的锁直接扔在地上了。警察可能觉得那个算关键线索吧。”   薛锐道:“指纹、虹膜、遗传信息……这个世界的人,通过这些所谓独一无二的信息,可以锁定世上任何一个人、甚至任何一只动物。但一旦脱离了这些,或者说没找到这些,他们就会否认某个人曾经到过哪里,做过什么——即便这个人非常可疑。”   “因为这个世界,大部分的国家都采取‘疑罪从无’的制度。就算一个人理论上非常符合犯案的动机、时间和行为模式,可没有支持理论的关键性证据和完整的证据链条,那就不能判断他有罪。”熊乐晨道,“就算方家三个人都亲眼看到了我们,但他们不是客观第三方。所以在没有物证的情况下,他们的指控没什么力度。而且谁主张谁举证,他们给不出证据,是无法起诉我们的。”   薛锐道:“这些警察,就这样陪他们白跑一趟?”   “如果确认方家人受伤害的话,警察应该还是会一直查下去吧,只是很难出结论罢了。”熊乐晨回道,“但如果他们体检后,没检查出任何伤害,那就有可能涉及到报假警了。”   薛锐道:“刚才让白嘉礼找律师去下午笔录的时候,白嘉礼问我们是否要告他们诽谤、损害名誉权之类的。”   “这个,你决定吧,我都可以。”熊乐晨道,“不过就算不告他们名誉权,他们之后也会被‘特美办’各种折腾吧?我们这个名誉权,估计到时候对他们来说都是小事了。”   “那就让白嘉礼自己去处理。”薛锐听熊乐晨没兴趣,他也懒得多琢磨,“按照今天这个情况,我估计‘特美办’也不会让我们再参与这件事了。那这段时间我给你炼件衣服,你帮我护法?”   熊乐晨也不想他是不是真的需要护法,当即点头应了。不过他也有活要给薛锐派:“我想学你出生那个世界的文字,可以吗?”   薛锐怔了一下,随后道:“当然可以。之前也说过要让你录入我这里所有的著录,那就顺便教你吧。不过怎么忽然想起这个?”   “我本来就是靠你带着我,一直和我说话,才慢慢也有了神智的。”熊乐晨道,“我最开始知道的语言,就是你说的那种,应该就是你出生世界的语言吧?上次那个人喊你‘师兄’,我听懂了。不过你们的文字我看得少,对不上,所以想学。”   薛锐知道他在陈述事实,但这话怎么听怎么有种吃醋的感觉。于是薛锐轻笑一声,捏了一下熊乐晨的下巴:“行,我教你。但是,我可是很严格的老师,你要是学不好,我要惩罚你的。”   熊乐晨过目不忘,在学文字方面哪里还能学不好?   于是他琢磨了一下,问道:“你想……惩罚我吗?”   薛锐本来就是半开玩笑,被熊乐晨这么一反问,他一下就跟着想歪了:“你可真是……净知道勾我。”   熊乐晨一眨眼:“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本来不是,我真心要教你的。但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你叫我怎么回答?”薛锐轻叹一声,额头贴到熊乐晨的额头,“好了,教你学字会有的,惩罚也会有的,行不行?”   熊乐晨感觉这话逻辑上很有问题,但他能理解薛锐的意思,于是他点头:“好。”   ***   下午,两人在新律师的陪同下,去中间人的队里做了笔录。   做笔录的警察态度说不上好或者坏,但结束后,中间人过来跟熊乐晨他们道:“看这情况,应该是确实没找到什么证据指向你们,不然不会是这种态度。过几天现场取证的结果全验出来,如果不再找你们去,就是彻底没证据。警方都是为了查清楚真相,不放过坏人,也不让好人被冤枉。这都是例行程序,你们别介意。”   熊乐晨问:“如果最后他们没有证据证明我们入侵了,也没证据证明他们自己受到了伤害,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报假警呗。不过我们国家出警不收费,最多行政警告一下,惩罚不重。”中间人回道,“不过看‘特美办’的意思,方家人估计要被他们带去研究,估计行政警告相比之下就微不足道了吧。”   熊乐晨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就和薛锐出了办公室。   白嘉礼亲自来接两人。路上熊乐晨给张弛发信息:【方家人的情况如何?】   旁边薛锐扫了一眼,说道:“问他不如问孟巍。”   熊乐晨道:“我没有孟巍的联系方式。”   薛锐道:“想要我问吗?”   熊乐晨:“嗯,帮我问问吧。”   薛锐就给孟巍发信息。前面开车的白嘉礼听着,再次确认了两位雇主的感情非常好。   ——不然一向吝啬言语的薛先生怎么会乐意说废话逗人玩儿呢?   后面两人不知道白嘉礼正在评估他们的感情,不过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孟巍很快回复了,连着几条信息表示:【方家三个人确实都有问题!】   【那个小女孩身上有个契约一样的东西,契约的另一头很非常奇怪。我看到有一部分契约,居然是连在她父母身上的!而且她父母身上是各有一个链接。我所知的契约,只有主仆或者傀儡才能一对多,那小女孩把她父母当做仆人了吗?】   【两个大人也很奇怪。我看到他们的外部几乎和一般的普通人一样,但是体内有个很奇怪的东西,在散发古怪能量。我仔细看过了,那能量似乎会感染他们的脏腑和血液。一般会这么感染的东西,都是邪物!】   【薛先生,这三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锐直接回复:【女孩找到了一样东西,通过和它签订契约,实现了改造父母的愿望。她父母体内就是那东西注入的。】   孟巍:【什么???那这不板上钉钉的是邪物吗?!】   他毫不怀疑薛锐的说法,甚至不问薛锐是怎么知道的。薛锐回复他:【照你们的说法,是的。】   这会儿,张弛也回复了熊乐晨:【确实有问题,我们已经在想办法祛除他们身上的东西了。】   熊乐晨给薛锐看信息,薛锐也给他看孟巍的回复:【特美办已经在讨论怎么祛除了,我也会一起参与这件事。薛先生有什么建议吗?】   熊乐晨其实也好奇,望着他:“你能处理吗?就像上次的……净化?”   薛锐微微一挑眉,瞥了一眼前面的白嘉礼。   然后他打开置顶的熊乐晨信息界面,用打字的方式回复:【可以。但那东西扎在两人的脏腑处,如果我用咒术或者药物强制消除,他们五脏六腑会产生很大损伤。】   熊乐晨也用文字回复他:【但是你也可以让他们恢复如初,是吧?】   薛锐:【可以。你想救?】   熊乐晨摇摇头,又给他发信息:【我只是忽然想起,如果他们办不到,或许能让他们找苏莱纳试试?】   薛锐还不知道他?于是反问:【你是想让他们祛除成功,还是只想看妖族混血和触须哪个厉害?】   熊乐晨:【我想知道他说他的血能祛除人类体内的邪物,到底能有什么效果。】   薛锐径直开口道:“那之后他们要是来问我们,就让他们去找那个混血。”   熊乐晨点头。   前面的白嘉礼听得云里雾里:怎么,你们刚才是意念聊天的吗?   ***   白嘉礼将两位雇主送回家,当天晚上,两人又出了门。   薛锐“人力车”再次上线。   这次主要为了找个清净地方,让薛锐炼衣服。倒不是一定要到荒郊野外,主要是家里小,薛锐的阵势摆不开,所以就去外面找了。   不过在这个市的近郊,虽然是有点山,却没宽阔洞窟之类的地方。最后薛锐挑的地方,是一个山谷,他还把附近几棵碍事的树给削了。   ——嗯,薛锐和熊乐晨都不知道在这国度里,野外的树要砍理论上都得审批。   也正是这件事,导致熊乐晨开始考虑一件事。他坐在树墩上,望着正在布置阵法的薛锐:“你说,我们要不要换到大房子里去?这样你就可以在家里做这些。”   “我没意见。买也好、租也好,要什么样的,你决定吧。”薛锐笑了笑,“那你边帮我护法,边看想要什么样的房子?你把条件都列好,再交给白嘉礼去找就行。”   熊乐晨点头。   “他已经暗示了我们无数遍换大房子,现在终于能给我们安排了,应该会很高兴吧?” 第151章 ——火之净化   接下来几天,薛锐和熊乐晨一直待在山里。   熊乐晨说是护法,实际上就坐在这里玩了几天的电子设备,包括手机、平板、游戏机等。玩得都差不多没电之后,薛锐才招手叫他:“还玩吗?不玩就过来上课了。”   熊乐晨走过去,站到他身边。   两人面前是一个浮空的架子,前低后高,中间已经有一件成形的长袖T恤了。毕竟是这个时代要穿的,薛锐也不会讲究法袍一定要长成什么样。于是他没做什么宽袖长身的法袍,而是参照这会儿比较流行的款式,做了件OVERSIZE的T恤。T恤上乍看是全部都是白色,实际上有着整片银色的复杂花纹,在光照下才能反射出一部分,属于初看简洁、细看华美的样式。   而这些花纹,都是薛锐布置上去的阵法。熊乐晨不怕冷暖,薛锐就省去了布置寒暑不侵的步骤,直接往上叠最强力的防御、反噬、甚至给薛锐感应的法术。当然,这件衣服还是具有最基础的功能的,比如不坏不脏、不皱不旧。   薛锐看熊乐晨在仔细看,就问道:“喜欢吗?”   熊乐晨不假思索:“喜欢。”   薛锐低笑:“又唬我,你才不会对一件死物有什么想法,除非是你的‘零食’。”   “可这是你送给我的。”熊乐晨道,“以你的审美、品味和能力,肯定能给我做最好的衣服,我为什么不喜欢?”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这是我男朋友给我亲手做的第一件衣服,我肯定喜欢。”   薛锐知道他这种“喜欢”多少是靠逻辑推论的,但他愿意这样给薛锐反应,薛锐就高兴。于是薛锐拢住他的后腰,说道:“那我们来学一下这个阵法上的字符?其实大部分是文字的变形体。”   熊乐晨问:“你现在不用全神贯注地盯着它了?”   “我已经把路径全部布置上去了,现在是灵能顺着路径在运转,每个阵法转够九九八十一次,这个阵法就能生效。”薛锐道,“我现在只要盯着不出岔子就行。”   “噢。”熊乐晨道,“但是现在这件衣服不能碰,有些角度的花纹我不太看得清……”   是的,熊乐晨除了“用眼睛看”,重要的阅览方式就是直接放出黑雾抚过物体表面。比如在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之中,黑雾通过辨别纸张上的油墨成分,就能在无可见光的情况下“看”到上面的文字。   “没关系,我会负责教你的。”薛锐一笑,拿出一个本子和一只万年毛笔,“我从第一个阵法开始,一句句写给你看。”   熊乐晨就挨在他身边探头看:“好。那我要叫你‘老师’或者‘师尊’吗?还是叫……哥?”   薛锐听他在自己耳边喊这些,掐了一下他的后腰:“想起之前我让你叫我‘哥’了?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好像在逗我,这次是真的在逗我了吧?”   “那时候是你让我一句句改到喊‘哥’的,我没逗你。”熊乐晨的记忆好得很,根本不背锅,“不过,这次有点。”   薛锐哼笑:“承认了?”   “可我觉得你喜欢听我这么叫你。”熊乐晨回想了一下,“就算是上次,不也喜欢吗?你当时听了转头就走,是不是害羞了?”   薛锐再次掐了他一下:“还提?”   “我就觉得你喜欢。”熊乐晨也知道要怎么治他这种“傲娇”脾气了,往他身上挨,抬眼望着他,“你喜欢我叫你‘哥’,也喜欢听‘老师’,但是最喜欢的还是叫‘哥’,是不是?”   薛锐索性吻住那张叭叭叭逗他玩儿的嘴。   熊乐晨也不挣扎,就握住他的手,配合他的吻。薛锐以前从未想过,他会在做炼器的时候还与别人如此亲密。这像是在严肃工作的时候,就在工作的地方,荒唐行事。以前薛锐肯定会觉得荒谬至极,如今却感觉,偶尔这么张狂也相当不错。   一吻毕,薛锐的拇指摁了摁熊乐晨的下巴:“这么喜欢玩我,嗯?”   熊乐晨才不怕他,模拟出来的眼睛也能闪闪发亮地望着他:“老师,教我写字吧。”   薛锐感觉自己真是被拿捏住了。   他轻轻撞了一下熊乐晨的额头:“行吧行吧,我教你。”   说着话,薛锐也没松开他,而是用另一手,在悬浮空中的本子上先写下了一句话。   他的字很好看,不过熊乐晨也不懂这种文字什么字体才叫好看,只是问:“学写字,不是直接从书里学就行了吗?”   “不行。”薛锐道,“你学什么都是复刻成一模一样的。既然要学写字,与其复制别人的字体,不如和我一样。”   熊乐晨问:“我适合你的字体吗?”   “我说合适就合适。”薛锐把笔递给他,“来,你写吧,你边写我边告诉你怎么念。”   熊乐晨看了看他拿出来的笔:“我还没用过这种笔,怎么用?”   “我让白嘉礼买给我的,我习惯用的笔在这个世界类似毛笔,这种能保持随时有墨的比较方便。”薛锐握住他的手,“我来教你。”   他手把手地、细心地修正了熊乐晨的握笔姿势,然后就握着熊乐晨的手,一笔一划地写起字来。其实熊乐晨只要自己写两笔,了解这支笔的墨迹走向后,就能开始自己复刻字符了。然后只要写过几次,熊乐晨很快就能完全掌握字体的特点,从而轻松复刻每个字符。   薛锐明明清楚这点,却还是握着熊乐晨的手,带着他把整句话都写完了。熊乐晨当然更明白自己的本事,不过既然薛锐这么做了,他就顺从薛锐的掌控。   熊乐晨甚至觉得这大概只是薛锐想要亲近的一种互动,写字教学只是一种顺便的行为。   总之,两人就这么黏黏糊糊地学了几天的写字。效率之低,无论对熊乐晨和薛锐来说都是创了新记录,不过两人都没什么意见,浪费时间就浪费了。熊乐晨看薛锐似乎还挺喜欢这么亲昵,还一度暗示过要不要在野外“找找刺激”。薛锐确实是被撩到了,但他骨子里的那些礼数,还是让他无法在光天化日的荒郊野外干出这种事。   于是在完成衣服后,薛锐拽着熊乐晨急速回了家,把他刚试穿身上的T恤法袍剥了个精光。   ***   又过几天,孟巍打来电话,果真问了祛除方家夫妇身上状态的方法。   薛锐开着公放,问道:“‘特美办’和你们都搞不定?“   “倒不是搞不定,就是那东西扎的位置太毒了。一旦开始祛除,他们就痛得死去活来,医疗监控也显示心率血压什么的很危险。”孟巍回道,“不管是我们,还是学了国外那种驱魔手段回来的,基本都是这种结果。”   他顿了一下,又道:“对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那东西越来越像活物了。”   薛锐问:“为什么这么认为?”   “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觉得那个影子不仅仅像是邪能发散,更像某种活物。驱邪时它的动摇,也不像是邪能的波动,而像是活物的挣扎。”孟巍叹道,“我问了其他人,他们有些人觉得我把邪灵看成了活物,有些人觉得邪物也是活物的一种。可我觉得,那真的很像是个活生生的东西!”   薛锐问:“你看过‘特美办’从地下室带走的‘触须’吗?”   “什么‘触须’?我没见过。”孟巍回道,“‘特美办’没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只简单说明过这家小孩和某种邪物做了交易,邪物附身了她的父母,需要我们祛除这种邪物。这个邪物叫做‘触须’吗?”   熊乐晨在旁边小声和薛锐道:“我可以画出来……”   于是薛锐跟孟巍说道:“我给你发一个参考图,但不一定和你看到的长得一样。这种东西可以改变形态,而且几个小时就可能长出别的东西,你自己判断。”   “还会变?!”孟巍赶紧道,“好,我会注意的!”   熊乐晨忽然想到一出,用正常音量冲电话道:“对了,既然你怀疑是活物,那或许可以去医院拍个片子。”   “啊?”孟巍其实习惯熊乐晨出现在薛锐电话里了,他是对对方说的话有点懵,“这能有用吗?”   “试一试罢了,我只是提议。”熊乐晨顿了一下,又道,“还有,H岛上‘特美办’有个叫苏莱纳的,他的血也有祛除的效果,或许也可以请他来试试。”   孟巍疑惑:“这是什么血脉,怎么还有这种效果?”   熊乐晨道:“要是去了,你们自己问他吧。”   “好吧。”孟巍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熊乐晨想了想,又给杜芳芳发信息:【触须的事调查得如何了?】   杜芳芳回复:【呃,这件事,保密等级提升了,不让讨论了哈。】   熊乐晨依旧问:【所以之前是官方在居民区做实验?】   杜芳芳:【不不不,绝对不是,但我们会给这件事好好收尾的,别担心。】   熊乐晨:【总要告诉我触须是否有害,以后如何预防和抵抗它吧?】   杜芳芳:【远离就行。然后打我们电话,我们会派人回收实体的。】   熊乐晨:【最后一个问题,它到底是人造的,还是捕捉的?】   过了一小会儿,杜芳芳才回复:【唉,你们见到过实体,那我就极限透露一点吧。真的只是一点点,不算违规,是为了你们以后有所防备哈!但是千万别传出去!也别问背景!】   【它是被捕获的。只要捕获一块,就能一直自我复制下去。它是一种生物实体,但是前期需要附身才能开始长大,附身的对象可以是死物,也可以是活体。彻底成熟之后,它能脱离外壳行动,再次寻找附身目标,而活体外壳会彻底死亡。】   【不要和它进行交易。不管交易成不成功,都会被它附身,区别只是成熟的速度或早或晚。】   【鉴于它只要成熟就会提出交易,所以不要让它成熟,要在它成熟之前就处理它。】   【它最快在第三周会开始成熟。如果遇到时无法判断它的周数,且无法限制它的活动范围,请立刻想办法处理它。】   【它没有关键要害。正确处理方式为,采用火完全将其烧成灰,灭火后检查灰烬中没有块状物,才能判断为处理成功。】 第152章 ——“情敌”两名   又过几天,白嘉礼开始带着薛锐和熊乐晨看房。熊乐晨站在一栋三层小别墅里,接到了卢萍的电话。   “苏莱纳想见我们?”熊乐晨疑惑,看了一眼旁边的薛锐,“他来这边不是去协助祛除的吗?见我们干什么?”   “就是因为你们推荐他来试试的吧。”卢萍回道,“反正来了,就顺便看看你们呗。怎么,听起来其实你们不太熟?不是还在H岛上一起吃了夜宵吗?”   熊乐晨道:“一般。”   “这样。”卢萍听出了熊乐晨对这次见面的回应不太积极,心里也明白了一些,“那我问问他是不是有事吧。要是没什么事,就说你们最近忙,抽不出时间见面。”   “好。”熊乐晨顿了一下,又问,“他的血,祛除‘触须’的效果如何?”   “他刚到,还没祛除呢,得先走程序验个血。”卢萍道,“结果最晚明天出来,然后就会在保证不污染的情况下,取血给方家那两个服下。不过也要先取一点点来试喝,没问题的话再喝下更多。”   熊乐晨又问:“方家那两个现在如何了?还正常吗?”   “人看着还挺正常,之前一度已经非常不配合我们工作了,在那带着律师说再也不会来配合祛除,还要告我们非法限制人身自由之类的。”卢萍说起这个,有点烦躁,也有点无奈,“不过他们去拍了片、照了B超之后,看到体内的奇怪阴影,或者说像是心肺上长的奇怪东西,也老实不少。起码让他们每天开视频报行踪都能做到,也配合来祛除了——虽然每次都会死去活来。”   熊乐晨有点好奇:“他们愿意配合祛除?‘触须’没使得他们拒绝祛除吗?”   “他们现在的思想看起来还是正常人类,还说为了女儿,也要坚持下去。”卢萍叹道,“说实话,要不是记录上明确表示‘触须’附身之后会逐步蚕食宿主,估计也不着急这么一次次来祛除。不成功的话就是白白受苦,但也得再一次次来。”   熊乐晨问:“如果苏莱纳的血再不成功,怎么办?”   “不知道,实在不行,可能会找一下能在祛除时进行蕴养的药物。要是蕴养的药物无法快速生效,可能……会同时做手术吧。”卢萍回道,“其实他们自己也已经开始考虑手术了。不过涉及心肺的手术,而且现在从B超检查,那东西直接覆盖在心肺上,看不出具体情况。那夫妇俩要找比较顶尖的专家,所以也还没定下来。”   熊乐晨问道:“手术费用谁出?”   “一般来说,我们报。”卢萍顿了一下,“不过要是他们找的专家不能配合我们进行祛除,我们不会同意这个流程。”   熊乐晨:“如果他们硬是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呢?”   “小熊,你知道的,‘特美办’虽然不是执法机关,但有权处理实体。而被恶性实体附身还有可能传播的人,我们可以建议某些机关想想办法。”卢萍徐徐说着,话有点不明不白的,语气间带着某种幽深,“一般来说,这些机关都会听我们建议的。细节你就不必知道了。”   熊乐晨确实没细问。因为他能猜出来,大概率是要把人强制关起来,以各种方式尝试祛除体内邪物,不祛除成功不会把人放了。这种事听起来有点违反这个社会的道德标准,熊乐晨却觉得无所谓,他本来就没什么道德,而且烧杀掳掠见得不少、自己也没少干。   他想了想,又另外问道:“要是成功剥除附身‘触须’了的话,这对父母会恢复之前那种不关心女儿、只在乎生意的状态吗?”   “不知道,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卢萍说到这,与其也嘲弄起来,“说起来还挺可笑的,被附身后反而顾家爱孩子了,这都什么父母啊……”   熊乐晨没跟她讨论亲子关系,而是顺着话题转移到了孩子那里:“那方糖情况如何?”   “方糖状况好多了,检查的时候没看到体内病变,大家也没感应到什么邪气。只有孟巍,能看出她身上有个带着邪气的契约。”卢萍回道,“不过最近,她一直说想让别人见见她的朋友‘花花’……”   “见‘花花’?”熊乐晨看向旁边的薛锐,“‘花花’不是消失了?现在方糖说要让人见它……”   薛锐回道:“可能是利用方糖进行传播的方式。”   “什么?你的意思是,方糖可能会叫来那个叫做‘花花’的触须?!”卢萍的语气一下严肃起来,“那不能让她再说这句话了!”   熊乐晨问:“你们有什么方式能让她不说出这句话?”   “一般都是先试试催眠,不行再说。”卢萍回道,“唉,就这样吧。万幸和你聊起方糖了,我会让他们注意的。先挂了,我得赶紧和别人说这事,拜拜。”   “拜拜。”   熊乐晨挂了电话,望向薛锐:“苏莱纳要是真有事找我们,见吗?”   “你决定。”薛锐低声一笑,“之前你不是用我男朋友的身份来拒绝了他的搭讪吗?那现在也由你来决定,我的男朋友。”   熊乐晨一眨眼:“那就看我们对他的事感不感兴趣,要还是之前那些,那就没什么可见的。”   薛锐笑眼望着他:“都听你的。”   两人一起出了房间,白嘉礼还在外面一楼客厅和中介聊天。看两人回到客厅了,白嘉礼就道:“二位还想再看一下这房子的哪里吗?不看的话,咱们就去看看下一家了。”   中介赶紧道:“两位刚才只在阳台上看过后院吧?我们可以直接去后院看一下的。”   熊乐晨和薛锐都表示不用再看,于是他俩外加白嘉礼一起走了。   一行三人上了车。白嘉礼开车前,回头问两人:“对了,薛先生、熊先生,刚才你们进房间打电话的时候,我收到了田培舟经纪人的信息,说是有两箱樱桃想寄给二位。”   薛锐听到田培舟的名字,瞥了白嘉礼一眼,没说话。   熊乐晨倒是疑惑发问:“怎么忽然要送樱桃?”   “只说是田培舟参加了一个综艺,去的一个樱桃园,产出的樱桃很好吃,所以定了一些到处发。”白嘉礼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信息界面,“孟巍也有份的。”   熊乐晨想了想,自己给田培舟发了信息:【你给我们买了樱桃?为什么?】   发完他也不急着要回复,田培舟工作起来,一整天不回信息和电话也正常。于是他冲白嘉礼道:“先不回复,等我问清楚再说。”   白嘉礼之前收到田培舟经纪人的消息,还以为自己的两位雇主和田培舟做完生意后关系保持得不错,没想到收两箱樱桃都要暂缓。于是他多少琢磨出两边的关系了,不再多言田培舟那边的事。   这天,白嘉礼带着两人跑了三个别墅。   熊乐晨之前提的要求,这些别墅都基本满足了,于是他也没提什么意见。最后和薛锐商定,决定买下最大的那个。说也神奇,这个别墅是三个里面积最大的,价格却说是最便宜。熊乐晨和薛锐对此不太敏感,白嘉礼却在看房的时候,当场看出了中介支支吾吾的表情,说道:“你想说什么,说吧。”   中介道:“没、没什么……”   白嘉礼淡定道:“你是不是想说,这附近发生过凶杀案?”   “咳。”中介尴尬地假咳了一下,“那什么,不是这一家的,是隔壁那家的。”   “我知道。但是当时受害者半夜往外跑,附近几家门都敲过,导致这几家门口多少都有血,是吧?”白嘉礼当然是做过调查才来的,“我的老板不怕这个,但要是真的买,这个价是肯定还要商量的。不然老板也没必要为此一直心里膈应,是吧?”   中介暗暗松口气:“是的是的,都可以再谈。你们理想价位是多少,可以告诉我,我去和业主谈。”   熊乐晨不答反问:“既然这家都打折了,那凶案那家应该更便宜才对?”   中介心说你还挺不怕死,面上回道:“不太清楚,那家没挂售卖。据说是仅剩的家属已经全在国外,没什么音讯了,估计也懒得回来处理了吧。以前买得起这种房子的家庭,条件一般也不差,这种凶宅也卖不上多少钱……”   熊乐晨点头,不说话了。   中介当时看他们三个静默,还以为这单大概率又要吹了。没想到白嘉礼后来给他打电话,进入了议价的过程,看来是真有买的意向。   购房流程后续不提。   总之,看完房的当天晚上,田培舟回了信息给熊乐晨:【是啊。我之前去拍节目的地方,樱桃很好吃,就想着买些回来分给朋友们。不过当时还没那么多最好品级的果,我嘱咐经纪人等最好的上市了订货,你们现在是收到了吗?】   熊乐晨:【没有,你经纪人来问地址。我就是觉得奇怪,毕竟我们蛮久不联系了。】   田培舟:【这有什么,我之前不是说想和二位老师教个朋友吗?给大家尝尝土特产罢了,也不值什么钱,我也发给孟巍的。还是二位不喜欢樱桃?】   熊乐晨也没什么不喜欢的。两箱樱桃,看名称还是没吃过的品种,尝尝也不错。   于是他回复:【那好吧,谢谢。改天给你回礼。】   田培舟:【不客气,熊老师。不用回礼,等我回家了,有空一起吃个饭。】 第153章 ——吃人树   熊乐晨最后是樱桃也收了,苏莱纳也见了。   倒不是苏莱纳真有什么不得不见面的事,而是他说他已经了解了“树中尸体案”的全貌,过一阵估计要出蓝底白字的通报了。不过通报也不会详说,因此他倒可以跟熊乐晨他们说一说细节。   熊乐晨还是挺喜欢听这种带着“奇葩人类大赏”性质的案件的,这有助于他了解人类多样性。于是他决定见苏莱纳,而薛锐当然也没意见。   见苏莱纳是在他到本市的第二天晚餐时间,而在这之前,苏莱纳已经配合本地“特美办”做完了血检和抽血给人喂食的事。而他刚到约好的吃饭的地方时,熊乐晨问的也是这件事:“今天情况如何?”   苏莱纳刚坐下,闻言愣了一下:“什么情况?”   “你的情况,方家人喝血的情况。”熊乐晨道,“又是验血又是抽血的,你到底献了多少血?我还以为是让他们直接喝你鲜血呢。”   苏莱纳有点意外他会一上来先关心自己,毕竟熊乐晨之前看着挺淡漠的,和自己也说不上关系多好。不过其实,熊乐晨也没多关心。他只是学会了人类社交语言的层次,开始先关心谈话的对象,再过渡到重点话题。   苏莱纳还是回了:“现在不让直接咬了,说是不卫生,抽了比较干净。也没抽多少,加起来也就400多点。不过应该也没全用掉,他们说拿一小部分去试喝之后,那两人反应很大,不能继续喝了。我解释过喝我的血就是会痛苦的,长痛不如短痛,但他们不听。”   熊乐晨道:“这两人做驱邪的时候,都连着医疗监控,据说反应最大的时候心脏和血压都有大问题,很危险。”   “……原来是这样。”苏莱纳接受了这个说法,“那我的血也没什么用,这趟白跑了。”   说完他嗤笑了一下:“难得出趟差,还是你们介绍的,没帮上忙,我唯一的用处也没了。”   熊乐晨还记得他对自己的血脉不太喜欢,但也不宽慰他,直接转折话题指了指桌上的二维码:“我们点完菜了,你还想吃什么,自己点。”   “不必了,我又不熟悉,你们决定就行,我也没什么忌口的。”苏莱纳回了一句,随即主动道,“换个话题吧,我说说那个树洞的案子?”   熊乐晨给三人都倒了柠檬水:“嗯,说吧。”   苏莱纳于是说了案件的调查结果,不复杂,他说得也很简约。   据说是十年前,村里六个人相约着出去打工。出发前的晚上,六个人就聚在一块喝酒庆祝,畅想瞎扯一些未来的话题。说着说着,喝酒上头的几个中青年就开始口无遮拦起来。六人当中有一个人有口吃、说话慢的毛病,他成了众人重点打趣的对象。说到过分的时候,众人就说他要是因为这个“残疾”找不到工作,就上大街去乞讨。听说城里人给乞丐的打赏都大方,乞讨几年说不定能发大财……   这些虽然是玩笑话,但说多了着实刺耳。而且喝醉酒的人们没注意口吃男的脸色,越说越过分。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对口吃男开过分玩笑,这是一种霸凌,但他们感觉不到。他们甚至幻想着口吃男出去打工也会被同样霸凌,被社会看不起。   终于,在众人喝得七歪八扭说胡话的时候,口吃男暴起了。   他抄起酒瓶子就往人脑袋上砸。其他人醉得站不起来,反应过来也来不及反抗,太方便口吃男砸人了。他酒劲上来了,伴随着暴怒,居然就这样生生把其他五个人都砸死了。等到杀完人,过了许久,他才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当时有没有后悔、有没有后怕,总之他就借着一股劲,找出砍刀把人手脚断了、简单分了尸。他还找出几个麻袋,将尸体一一装起来。众人喝酒的地方就是他家,因为他家只有他一人,而且在村子边上,连夜喧哗也不怕别的邻居来敲门。这也方便了他的行动,无论他一晚上怎么折腾,都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做完这些,他在家里枯坐大半天,想起了山上有棵树的树洞很大,大得小孩能爬进去捉迷藏。不过他长大之后,这些年的小孩不爱上山玩了,喜欢在家看电视,上荒山的人也寥寥无几。于是他做了决定,开始昼伏夜出,晚上也不开灯,一趟趟地把这些麻袋运上山,费劲地投进树洞里。处理了尸体,他又将家里细细清扫了一遍,至少面上乍看是看不出曾经发生命案了。   做完这一切,他简单收拾行李,真的踏上了打工之路。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在相助,被杀死的五人的家属亲朋,因为都知道他们要出去打工了,就对几人的同时消失没怎么放在心上。那时候,这个村子的经济还很不好,不是所有人、所有家庭都有手机,出去打工的人很久联系不上也是正常的。等亲属们想要找人,也已经是过了大半年、要过年的时候了。不过,理所当然的,没人找得到这六个人。那时的村里人也不觉得一个成年人联系不上了,要兴师动众去报警。于是这一等,就等了好几年。   到有人开始报警找人,已经是五六年后。   然而报警后家属什么线索都提供不出来,警方也在系统里查不到这几个人的身份证件在外地被使用过的痕迹。外加报警的不是所有家属,家属们甚至记不住当年一起出去打工的还有谁——尤其忘了家中无人的口吃男——因此也没能找出当年那关键的一夜。   于是这个案子一直查不出什么所以然,就耽搁了。   直到熊乐晨和薛锐发现了尸体。   “这么说,不是树林里那个实体引诱他那么做的?”熊乐晨听完后,确认道,“不过十年了,那些尸体还那么完整?我看电视上说十年应该会露出骨头了……”   他边说边看向旁边的薛锐:“也是那个实体的作用?”   “有可能。它开始吸食尸体,就会延缓尸体的腐化。”薛锐点头,“不过它就算只吸了几年,居然还没吸完,看来这个吸食速度很弱。怪不得直到我们到那里,那个村子附近也没发生多少失踪案。”   苏莱纳还是头一次看到薛锐这么堪称温和地说了这么多话,看来这个冷冰冰的家伙,还真是挺喜欢他的男朋友。   熊乐晨也点了头,想了想,又问道:“那,会不会是田……的那种特质临时激发了它,使得它的力量一时增强了一些?我们遇到它的那个晚上,一下诱惑到三个人,不像是没能力捕猎的。”   “或许。”薛锐回道,“不过,反正都处理掉了。”   熊乐晨点头。   苏莱纳闻言,挑眉道:“要是再来一个一样的实体,可未必这么弱。”   “那就是你们的责任了。”熊乐晨吃了一口菜,淡然回道,“我们已经阻止了三个人的失踪,下次不管失踪了一个还是多个,都是别人该处理的事。”   他说得没错,但又让苏莱纳觉得有点刺耳。不过苏莱纳忍住了脾气,随口换了个话题:“说点别的吧。我听说阿吉和你们的官司已经结束了,你们应该赢了吧?”   熊乐晨瞥他:“关你什么事?”   “他现在好像患上了恐水症,看到水就开始无法呼吸。就算是喝水,他的喉咙也会闭塞,咽水都出现困难了。”苏莱纳看着两人,“明明往水里跌的症状已经消失,之前还只是看到水会窒息,没有喉咙闭塞问题的……”   “又怀疑我们?”熊乐晨瞥他一眼,“和我们无关。”   “……”苏莱纳有点不相信。但说真的,阿吉现在确实更像是心理障碍,心理医生也判断了他这种症状只能靠长期治疗。熊乐晨他们咬死不承认,苏莱纳也没辙。   他沉默许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熊乐晨和薛锐对此根本不在意,继续品尝着各种菜品。薛锐甚至在吃完后低声跟熊乐晨形容“这个比较嫩”“这个吃下去会有一种回甘”之类的话,看得苏莱纳都有点难以重新开口,感觉自己插不进那两人之间。   一餐饭就这么结束了,好像苏莱纳真是来汇报一个案件似的。   直到最后双方要道别的事后,苏莱纳才忍不住道:“其实,我想问……”   熊乐晨和薛锐停下脚步,看着他,等着他的话的下文。   苏莱纳再酝酿了一下,终于将心底的话问出口:“如果没办法洗掉我体内血族的血,那抑制它,可以吗?”   “抑制?”这种问题熊乐晨当然不知道,薛锐就回道,“你想怎么抑制?”   “想让我和别人没区别,那些异能者们也感应不到我。最好是,那些所谓的‘血族前辈’也无法分辨我的存在。”苏莱纳的声音莫名有些冷,又带着些自嘲,“我的血还可以继续作为‘清除剂’使用,不过这次跑这么远都没用,估计‘清除剂’的效果也可有可无吧。”   “你想只遮掩妖的部分,留下人的部分,这对于现在的你,做不到。”薛锐淡淡说着,随后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玉佩,“不过,如果你足够虚弱,你的血脉能量被用于反抗这种削弱你的力量,就能短暂地让你的血脉感觉被弱化了一些。只是这种弱化,是伴随着你本人也变得虚弱的,你想试试吗?”   苏莱纳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了:“需要用什么来换?”   “不用换,这对我来说不值钱,你想拿走就拿走。不过它只要在你身上,你就会虚弱,不以你的意志转移。”薛锐拎着那枚玉佩,悬在苏莱纳的掌心上方,“想好了吗?”   “……想好了。”苏莱纳接下了玉佩,将其捏在手心。他的表情很慎重,但过了几秒,又疑惑了:“没什么感觉。”   “快了,十分钟内。”薛锐抛下这句,带着熊乐晨转身走了,徒留苏莱纳在原地。   直到两人已经远离苏莱纳,熊乐晨才问:“你为什么要给他那个?”   “他明明已经依靠那个力量强壮了许多年,现在竟然想主动拔除这种血脉力量,那就让他体验一下真正的虚弱是什么样的吧。”薛锐垂眼,轻声嗤笑。   “体验过真正的虚弱,他才会知道,弱的人可没法像他这样,连自己的根都想拔了。” 第154章 ——消失的血族   与苏莱纳吃完饭的第二天早上,熊乐晨再次接到了卢萍的电话。   “苏莱纳?”熊乐晨对她提的问题有些疑惑,“不在我们这里,昨天和他吃完饭就分开了。发生什么了?”   “H岛那边的‘特美办’说,从昨晚开始给他发信息,到现在一直没回复。今早他们打电话找苏莱纳,他的手机关机了。”卢萍回道,“那边办公室问我们,是不是苏莱纳在屏蔽区里。苏莱纳昨天下午就走了,我们上哪知道去。我想起你们要吃饭,就问问是不是喝酒多了和你们一起休息到现在,手机也没电了。”   “昨天晚上,我们九点半就在XX商场门口分开了。”熊乐晨将信息说得更细致了一些,又道,“查他的手机移动痕迹了吗?”   “还没。没到那份上,就是电话问问。查移动痕迹要确认他失踪。毕竟他是成年人,还是血族后裔,去哪玩到手机没电了也正常。”卢萍回道,“我会向H岛‘特美办’反馈这件事。如果他们要找人,后续会再推动这件事。”   熊乐晨“嗯”了一声,挂掉电话,转头和薛锐说了苏莱纳联系不上的事。   薛锐略一沉思:“他可能就是想试试脱离现在身份的感觉。他办不到马上隐姓埋名,就在远离原生活地的情况下,断开和其他人的联系,造成一个短暂的新身份。”   熊乐晨听完,表示:“我能明白你的话的表面意思,不过不理解里面的逻辑。他想要切割自己的血脉和原来的身份,是因为什么?像你那样和父母反目成仇了吗?”   “或许。我们不知道他的过去,难以推测这种行为产生的原因。”薛锐回道,“极端点想,也可能是他遭遇了意外。他平时比一般人强大,但拿到我给他那块玉之后,就变成一个弱势的人了。而命运正好在觊觎这个机会,就趁着他虚弱的时候安排了一场偶然的袭击。他因为往日的习惯,不把这种袭击放在心上。但他忘了自己变得虚弱,反抗失败,就失联了。”   熊乐晨想了想:“他遇袭的时候不能先把玉扔了吗?”   “就算扔了,恢复也需要时间。恢复速度根据个人能力不同,按照他那样只比一般人强一点的水平,最快也要半小时。”薛锐回道,“半小时,对于一场袭击来说太久了。如果是像你我这样的袭击者,他瞬间就没命了。”   熊乐晨一眨眼。   薛锐道:“怎么,你觉得他要是出意外了,是我给他那块玉的错?”   “不。”熊乐晨摇头,“他自己选择拿走的,后果由他自己承担。”   薛锐问道:“那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觉得,如果是他的自我否认导致他出了大问题,甚至丧命。在临死前的一刻,他会不会后悔。”熊乐晨道,“人类生而能感知,生而与万物联系,却又因为千奇百怪的原因否认自我,否认联系。我看一些节目的时候,说有些是因为大脑发生了病变,导致这个人控制不住地去想一些事。如果这种病变也是在人出生的那一刻注定的,那是代表着,他的出生即代表了不可避免的死亡吗?”   薛锐道:“死亡本来就不可避免。”   熊乐晨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   “我也明白你的意思,是带着那种病变的人注定难以善终,是吧?”薛锐道,“我不知道苏莱纳有没有这样的病变,但无论如何,我们没有义务帮他治疗和关怀他。”   熊乐晨道:“你给了他玉,已经是在回应他的请求了。”   “他两次问我血脉的事,而且还不远万里也要来再次确认,我想看看他对此到底有多执着。”薛锐轻声嗤笑,“而且那块玉确实不算什么,给你当零食我都嫌能量不足。”   熊乐晨回忆了一下,评价道:“如果他真的想脱离这个身份,至少要从脱离‘特美办’开始。可上次胡倩问他,他连自己不想要妖族血脉都没承认。这次来找我们,他也不说最重要的理由——他很不坦诚。”   “他是怂,所以不坦诚。”薛锐道,“他想先拔掉血脉,再以此为理由不得不退出‘特美办’。这样‘特美办’就不会怪罪他。”   “啊,那他真的有点……‘绿茶’了。”熊乐晨徐徐道,“他有使得他强大的血脉,但他只想享受血脉带来的好处,不想承担责任和坏处。人类的大脑使得人类生而六感俱灵,但人类又无法理解、无法承担大脑病变后带来的后果。”   薛锐听他说了两遍“人类生而感知”,有点意识到了什么,长臂一伸将他捞近:“很多生物都生而感知,只是人类表达得比较明显罢了。你怎么忽然对这件事这么在意?”   “也不是突然。”熊乐晨思索了一下措辞,如此表达自己的想法,“我有时候会想,既然我能从无意识当中诞生意识,那能不能从无感变为有感?我看了很多这个世界的文学作品,里面的一些……就算是实体吧,也能学会感情这种东西。可我现在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希望。”   “怎么执着于这个?”薛锐隐隐有所感,但还是道,“你现在不是挺好的,我也很清楚你的情况,不强求你一定如何。”   “但是,总是按照逻辑和学习来回应你,而不是因为自发的感情,甚至连亲密时候的反应,都是我模拟出来的。在长久关系来看,总是不公平。”熊乐晨道,“我在这个世界吞掉了‘蜉蝣’,吞掉了异界空间门那边的灵脉,能量是长了不少,感官方面却毫无松动。我可能就是跨不过那条线,毕竟我原本连生物都不算。”   “你愿意为我想这些,就是在乎我。你愿意去模拟那些内部反应,就为了让我高兴,这也是在乎我。我在你眼里与别人都不一样,就是在乎我。”薛锐知道熊乐晨其实不会有心魔,但他又忍不住解释,“甚至你想变成人,你穿过了这么多世界,也是为了我。我说我清楚你的情况,不是说清楚你没有感情、没有五感,是说我清楚你在乎我,只是你表达在乎的方式不一样。”   “是吗?”熊乐晨道,“你以前说我对你有‘占有欲’,我以为是说我是在占有我预定的身体……”   “你预定我的身体,你管我的情欲干什么?管我高不高兴干什么?管我们之间的感情公不公平干什么?你把我迷得五迷三道的不就行了。”薛锐一边说,一边将他抱起来,往沙发上放,“你想这些,管这些,就是在意我。”   熊乐晨望着他,没说话。   “别说你觉得你不在意我了。你否认这些,就像在否认我的认知。”薛锐俯下身,也望着他,“我知道你对我是如何的,还没达到的那些,我也不在乎。你单是一点,就已经赢过所有人类、所有活物。”   熊乐晨跟着问:“什么?”   “不告诉你。”薛锐咬了一下他的嘴,“你老想这些,害我也心惊胆战的,怕你觉得给不了同等感情就要为了公平而离开我。我也要让你一直猜我的心思。”   “我不会离开你的。”熊乐晨双臂抬起,搂住他的脖子,“我会一直猜你的。”   薛锐一笑。熊乐晨说话总是这么直白,总是能轻易就让他高兴起来。   他俯身压下去,低笑道:“那你就一直猜我吧,不要去猜别人。”   又过一天,卢萍给熊乐晨发信息:【苏莱纳还在失联中,H岛那边让我们协助找人,准备确认他的手机移动痕迹了。】   熊乐晨给薛锐看了这条消息,薛锐道:“真不见了?这些人不是擅长从监控找人吗?”   熊乐晨就回复卢萍:【失联?是不是手机被偷了?不查一下监控吗?】   卢萍:【手机被偷的话,应该会想办法尽快和别人联系,不会像现在这样杳无音讯。我们先看手机信号消失的地方,之后再想办法调监控。】   熊乐晨:【噢。】   卢萍:【他昨天和你们说过什么吗?是什么状态?】   熊乐晨又问薛锐:“说吗?”   薛锐道:“就说他想试试当普通人,问我要了一个东西,戴在身上会抑制他的能力。”   熊乐晨依言回复了。   卢萍:【???????】   一排问号代表着她的疑惑,随后她又发来一条:【当普通人?什么意思?抑制能力的东西是什么?】   熊乐晨依旧在薛锐的指导下回复:【一个玉佩,戴上的人会感觉不到自己异于常人的能力,状态甚至比一般人都虚弱些。脱下后就会逐渐恢复正常。】   卢萍:【他为什么想当普通人。】   熊乐晨:【不知道,但他多次向我们表达过意愿。】   熊乐晨:【我们有时候会解决一些私人的烦恼。】   后面那句是熊乐晨自己加上的,薛锐亲眼看着他发出去,低笑一声:“厉害,你发了这句话,她就不好继续往下追究了。而且显得我们很有强者风范。”   熊乐晨:“我们本来就是强者。”   薛锐好笑:“你说得对,我们本来就是。” 第155章 ——体验夜生活   又过一天,熊乐晨收到了田培舟送的两箱樱桃。   他给田培舟发了感谢的信息,顺手还给卢萍发了一条信息:【人找到了吗?】   田培舟一如既往没能马上回复,卢萍回了:【没。】   熊乐晨这下真觉得有些意外了:【还没找到?真失踪了?】   卢萍:【有可能。我们查到了手机信号最后出现的地方,但是那附近没有摄像头,找不到他最后去的地方。】   熊乐晨:【那现在怎么办?】   卢萍:【已经采用智能去从所有系统视频分辨了。智能会按照他的照片,找出这两天监控拍到的所有外貌特征近似的人。这样就只要他这两天出现在这座城市的其他地方,尤其是机场车站之类的,就能找到了。】   卢萍:【对了,既然薛锐给他送过东西,能有什么办法测算到他的所在吗?】   熊乐晨就去问了薛锐。   薛锐回道:“那种小东西,我未曾附着追踪的咒法。不过毕竟是在我这里待过许久的,我可以试着顺着我的气息寻踪。”   熊乐晨问道:“还有这种咒法?那岂不是从你手里出去的所有东西,你都能找到?要是你的敌人抢走了你的东西,你不是能追杀对方到天涯海角吗?”   “可以试着找,但不一定成功。”薛锐道,“而且能抢走我东西的家伙……自然也能掩盖掉物品上属于我的气息,很难靠这个办法去刺探有实力的修行者。”   “原来如此。”熊乐晨道,“那你能感应到我吗?”   “说起这个,还真有些神奇。”薛锐摸了摸他的脸,“可能是因为你身上无法附着任何咒法,我其实没法测算出你在何方。但是,当我来到这个世界,我就有一种直觉——我能在这里找到你。”   “‘直觉’?”熊乐晨望着他,“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就是一种……毫无理由、毫无征兆、甚至可能毫不相关的想法。”薛锐回道,“有些修行者认为,这是上天、或者命运给与的指示,也可能是生的本能给与的警告。所以越强大的修行者,越不会忽略这种直觉。”   “我知道这个词,但我没能太明白。人类的一些说法中,认为是一个人在经历过一些事后,他的大脑会对类似的情况主动反应。但这个人自己没清晰意识到大脑已经完成了这个逻辑链,所以就会像是突如其来的想法。还有一些说法,说的是其实这个人的感官已经收到了危险信号,可脑子没能清晰分辨原因,所以只能以‘感觉’的方式传达。”熊乐晨道,“还有就是,有些人在某些方面,确实比其他人产生‘感觉’的几率大,这也是灵感的一种。”   “有趣的说法。不过修行者的‘直觉’,和普通人类的还不太一样,所以不能一概而论。”薛锐回道,“不管怎样,我确实感觉到了我能在这个世界找到你。而真正到你附近的时候,我才感应到你的能量,才准确知道你在哪里。”   “所以你是感应我的能量本身?”熊乐晨看了看自己的手,“我不知道怎么收敛我的气息,这不在我的本能里。我能做到的,只有把自己极少的一部分分出去行动。少,就不容易被发现。”   薛锐道:“我给你炼的衣服,可以大幅度遮盖你的气息。不过不一定能完全屏蔽,毕竟只是件衣服,如果你的本体能量溢出,我也未必能找到什么方法遮住。”   熊乐晨贴近他怀里:“我这样变成人形,在你身边,也遮不住吗?”   “可以。”薛锐一笑,将他拢住,“我亲自把你遮住,别人就不能扫到你的气息了。”   熊乐晨待在他怀抱里:“那还找苏莱纳吗?”   薛锐:“……”   他捏了一下熊乐晨的下巴:“你可真会转话题。”   不过说归说,薛锐还真测算了。他单手搂着熊乐晨,另一手在虚空中快速划动了几下。熊乐晨看不懂,但感应到了能量的波动。他又看向薛锐,很快发现薛锐的眉头稍稍蹙了起来。   熊乐晨问:“怎么?”   “巧了,刚才说的‘抹除、遮掩我的气息’的事,居然真的发生了。”薛锐微微一眯眼,“苏莱纳不可能会这种术法,所以,我的玉佩应该是被别人拿走了。”   “你刚才说对方也是有一定水平的修行者才行?”熊乐晨道,“那就是苏莱纳遇到修行者了吗……还是虚弱状态下的苏莱纳,他有点倒霉。”   薛锐道:“拿走这东西的修行者,不一定一开始就知道玉佩的功能,可能只是纯粹觊觎上面的能量。”   “但抢走了玉佩的修行者,还抢走了他的手机吗?”熊乐晨疑惑,“手机对修行者有什么用?”   “或许就是苏莱纳想打电话的时候,被砸坏了。”薛锐道,“‘特美办’去手机信号消失的地方看过了吗?”   “我问问。”   熊乐晨边说边给卢萍发信息。卢萍没直接回答,而是问:【问这个干什么?薛锐测算需要消失的地点吗?】   熊乐晨问过薛锐后,给卢萍回复:【测过了。他给苏莱纳的东西被人屏蔽起来了。苏莱纳办不到这点,他碰到了高手。】   卢萍:【!!!!!】   卢萍:【你们的意思,是他遭遇了某种能人异士,导致东西被抢、人也失踪了?】   熊乐晨:【或许。所以问你们那是什么地方。】   卢萍:【江边。】   她还发来了一个定位,然后继续回复,将事情讲得更清楚了一些:【根据手机信号定位,苏莱纳当晚在附近的酒吧街待到深夜,出来之后,逐渐走到了江边。江边的监控不多,现场没找到手机的残骸,不知道是扔江里了还是关机后被谁拿走了。】   卢萍:【当然,也有可能是在酒吧被偷了手机,然后小偷在江边关机了。】   熊乐晨:【查到他在酒吧街碰到谁了吗?】   卢萍:【正在排查。】   卢萍:【你们要去看看吗?】   熊乐晨问薛锐,薛锐道:“反正没事,去看看有没有那个修行者留下的气息。”   于是熊乐晨表示会去,卢萍就索性把苏莱纳失踪前的大致路线都发了过来。她还问要不要把熊乐晨和薛锐都列入帮助寻人的任务,熊乐晨表示不用,他们只是去看看,不一定帮得上忙。   做完这些,熊乐晨就开始和薛锐边吃樱桃,边看苏莱纳的行进路线。   正如卢萍所说,苏莱纳前天晚上和熊、薛二人道别后,去了本地有名的酒吧街。而且还不止去了一家酒吧,而是连去了三家。熊乐晨看得疑惑:“他不是削弱状态了吗?怎么还在酒吧街流连忘返的……虚弱状态是他的XP?”   “……不知道。”薛锐差点被熊乐晨噎了一下,好笑又无奈,但又说不得什么。熊乐晨只是直率,又不是有什么恶意,还能责怪他不成?   熊乐晨又道:“我还没去过真实的酒吧呢。”   薛锐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想去?”   熊乐晨点头,又道:“想去看看实际上是什么样的,但听说很吵,不知道你会不会讨厌……”   “我去过的吵闹之地,不计其数,不在乎这些。”薛锐捏了一下他的下巴,“想去就去,陪你去就是了。”   于是熊乐晨做了决定:“那今晚就去。”   ***   晚上,熊乐晨和薛锐先去了江边,等于倒着走了一遍苏莱纳的路线。准确来说,是他手机的路线。   从江边关机地点到酒吧街,正常人步行在三十分钟内。这一路,薛锐表示什么都没发现。这不奇怪,对方能把薛锐的气息遮掩起来,遮掩自身的气息应该也不是难事。两人就这样一路散步,散到了酒吧街。   彼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酒吧正在逐渐热闹起来。   熊乐晨和薛锐踏入酒吧,音乐声、嘈杂声以及许多明里暗里的目光迎面而来。薛锐当即给自己念了个弱化存在感的咒法,众人的目光这才逐渐散去。   熊乐晨扭头看他:“继续?”   薛锐点头。   于是两人找了个卡座坐了下来。熊乐晨扫了一下桌上的二维码,看了一眼菜单,说道:“还真有十八万八一瓶的酒啊,那些作品里还真没夸张。”   薛锐是无所谓的,再贵的人类酒水对他来说都是水都不如。他淡定道:“想点就点。”   熊乐晨闻言,手指直接按了下去。   没两分钟,一名浑身西装挂着名牌的中年男人快步走过来。他看到卡座里是两个陌生面孔,怔了一下,随即蹲下靠近道:“两位晚上好,我是今晚的领班,我姓陈。两位刚才下单了的罗曼尼康帝,是吗?”   熊乐晨点头:“对。”   陈领班看这个青年看着干干净净的,不像是会来酒吧点那么贵的酒的人,于是再次拐着弯地确认道:“订单上没看到你们点别的东西,就要这瓶酒吗?”   这酒吧的吃的都是普通的菜肴,熊乐晨没兴趣,因此回道:“就要这个。”   “那我们马上上酒?”陈领班看他两次都表示肯定,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在二位面前开的话,要醒一会儿的,开了之后二位再等我来给二位倒酒就行。”   熊乐晨点头。   陈领班又问:“对了,二位方便说一下怎么称呼吗?”   这回是薛锐回复:“不方便。”   “啊……那好吧。二位稍等,我马上给二位上酒。”陈领班一点头,起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酒吧的大屏幕忽地一跳画面,蹦出了几行大字。   正在播放带感音乐的DJ也拿起了话筒,在动次打次的音乐中高声大喊道:“感谢XX桌的两位先生开启罗曼尼康帝一瓶,祝两位今晚玩得愉快、天天开心——!” 第156章 ——做主   这酒吧宣扬顾客开高档酒的做派,换别的第一次进酒吧的普通人类,指不定真要被震得呆愣一下。   而熊乐晨和薛锐自然是淡定的。   不过他们淡定,旁边的人反而不淡定了。坐在前面桌上的客人们纷纷扭头看过来,想在昏暗却又彩灯乱转当中找到那两个豪掷千金的客人。熊乐晨他们隔壁卡座的人甚至直接起身,明目张胆地看向卡座里。当他们看到卡座里只有两个面无表情的年轻男人时,露出了一瞬间的困惑表情。   但他很快坐了回去。   熊乐晨扫了一眼那窥探之人的方向,转头看向薛锐:“他说我们其实根本不懂酒,只不过是在这种地方乱花钱的冤大头,还说我们肯定是暴发户。”   在这样音乐声震耳欲聋的环境里,隔壁卡座的客人根本不担心熊乐晨他们会听到,所以在自己的卡座里讲话没压低音量。不过他压低了也没用,熊乐晨“听”声音本来就不靠耳朵,他的黑雾已经跟随着刚才故意观察的人进到了隔壁卡座,那几人说的所有话语都能被他感知。   薛锐自然也能听到,不然他俩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按照平时的音量和距离说话。   “这世界的金钱对我们来说,除了买开心,毫无用处。钱能买来你想要的东西,那就不算花得冤枉。”薛锐徐徐道,“至于暴发户……你觉得我们是吗?”   熊乐晨仔细想了想:“我是,你不是。”   “瞎说。”薛锐的手臂捞着他的后腰,像是要说悄悄话一样靠近他的耳边,“你有我的一切,我不是暴发户,你就也不是。”   熊乐晨望着他,一眨眼:“按照这么说,我更像暴发户了,毕竟我拥有你的时间还不长。”   薛锐分不清熊乐晨是一时间没选对表达的词,还是故意这么说的。但显然,熊乐晨的说法取悦了他,他再次凑到熊乐晨的耳边,借着动作轻吻了一下那耳朵。   “但我们认识很久了,你也扎在我心里很久了。”薛锐现在说情话已经完全不会犹豫,他觉得既然熊乐晨直白,自己就不应该遮遮掩掩。猜测心思只是伴侣间的小游戏,而不是日常的相处方式。   此时,陈领班带着另一个服务员,推着小车过来了。   那瓶昂贵的酒,居然还被放在一个真花组成的底座里,应该是酒吧竭尽全力搞的仪式感。小推车上还有冰块桶、果盘、小吃等,陈领班把东西一一往下放,每个都要介绍一下。   重点介绍的当然是那瓶酒,陈领班蹲在熊乐晨身边,耐心地说了好几分钟。熊乐晨和薛锐都没什么反应,在陈领班看来就是漫不经心的,完全没在听。不过熊乐晨其实都听到了、记了下来,只是他也知道,这个领班的话不能全信。   总之,陈领班叨叨完这瓶酒的价值后,终于当场给他们开了这瓶酒,还放到了冰桶里。整个冰桶都被放到了桌上,同时被放下的还有一些吃的。   陈领班表示,这都是送的。   做完这一切,陈领班还殷勤地询问了熊乐晨是否还需要别的服务。熊乐晨表示不用了,陈领班也不想惹恼这种富贵客人,终于还是带着服务员走了。   服务员跟着他回到吧台附近,忍不住问道:“陈哥,我看那两个人,好像长头发的那个更有气势啊,怎么你只跟那个短头发的说话?”   薛锐虽然削弱了自己的存在感,但人类其实是能看到他的样子的,只是有点记不住细节,尤其对他的外貌俊美程度会模糊印象。   “你不懂了吧。”   陈领班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有点信心的:“你看那个长头发的说过话吗?短头发那个不管怎么说,长头发的都一言不发,都只看着对方,偶尔瞥我们一眼。我估计,那个短头发的应该没喝过罗曼尼康帝,也不知道我们上的那瓶酒是不是真的值十八万八。不过既然他不用看长头发的,随便说什么,那么贵的酒也想买就买……我觉得他肯定是能做决定的。”   陈领班顿了一下,随后下了判断:“你看到长头发那哥们的手了吗?一直放在短头发的身后。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今晚在酒吧,长头发的那个肯定愿意让短头发的做主。”   服务员点点头,想想,忽地凑近低声问:“陈哥,那咱们那瓶酒,真的值……?”   陈领班瞥他一眼,嗤笑一声:“别太天真了,小子。”   ***   过了一会儿,陈领班又去给两人倒了红酒。   他看得分明,是那个长头发的先举起酒杯,稍加轻嗅,然后抿了一口。随后,长发男人靠近短发的耳边,似乎亲昵地说了几句话。说完后,短头发的男人才举起酒杯,自己喝了起来。   陈领班想:果然,是在哄小情人吧?   ——十八万八,这个长头发的应该很有钱。   ——不过这两个人也太低调了,点了这么贵的酒都不告知姓名。一般小情人在酒吧花这种大钱,不就是为了炫耀吗?别是真来喝酒的吧……   陈领班走了之后,熊乐晨才和薛锐道:“你形容的这款酒的味道,和刚才那个领班描述的这款酒应有的味道,不太一样。”   薛锐问:“那你相信他的话,还是相信我的味觉?”   “当然相信你。”熊乐晨道,“我只是猜想,这个酒,会不会是假的?”   “不确定。寻欢作乐的地方,假冒伪劣、以次充好、虚长物价,都不鲜见。”薛锐躬身伸手,拿起冰桶里的瓶子看了看,“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个人所说的这种酒,‘应该有的味道’是什么样的,那就拍照给白嘉礼,让他买回来试试。”   “嗯。”熊乐晨把自己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回道,“但领班形容这种酒,有很多细腻的口感,比你描述你的花香灵酒用的词汇都多。可在我分析来,还是你的灵酒层次更加丰富,口感更多、更值得品味。”   薛锐掐了一下他的后腰:“拿我的酒和这种凡间俗物相比,嗯?”   “我只是觉得,你介绍你的酒的时候,描述得太简单了。”熊乐晨道,“以后我慢慢比对里面的气息,然后都列出来吧。”   “好啊。以后就靠你来给我的酒做介绍了。”薛锐无声一笑,正要继续说什么,却见熊乐晨那侧的隔壁卡座又趴上来两个年轻女孩,还各自举着一个酒杯。   薛锐不说话了,只看向那俩女孩,熊乐晨也随之望去。   “两位帅哥,就你们啊?”音乐太响了,女孩们的声音也不由自主拔高起来,冲两人举起酒杯,“干个杯?”   薛锐没动,熊乐晨倒是把自己的杯子又倒了四分之一,冲着女孩们也举杯。   女孩们一笑,当真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了。熊乐晨一仰头,也一样喝完了刚倒杯子里的那些。   女孩看他似乎不把十八万八的酒当回事,又大声问:“一起玩玩吗?我们这都是几个小姐妹!”   熊乐晨一摆手,表示不用。   女孩们也没纠缠,说了句“好吧,祝你们今晚愉快啊”,坐了回去。   熊乐晨扭头看薛锐,薛锐也看他:“怎么,也要我跟你干杯?”   熊乐晨学着薛锐的动作,凑近他贴到他耳边,低声道:“她们是不是那种酒吧里的氛围组?”   薛锐搂着他:“什么叫‘氛围组’?”   “就是酒吧请来的漂亮姑娘,让酒吧里热闹点,颜值也高,吸引其他人进来并且留在这。”熊乐晨回道,“有些会和客人交朋友,跟客人一起喝酒,也当托。”   “骗钱的?”薛锐嗤笑一声,“不过点了这瓶酒,是不是‘氛围组’,都有可能来巴结就是了。”   “对了,我探索完这整个酒吧了。”熊乐晨回收了自己的所有黑雾,说道,“我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你发现了吗?”   “没有。”薛锐道,“没什么异常的气息。”   熊乐晨问:“那走吗?去下一家?”   薛锐问:“你不玩了?”   “这里太吵了。”熊乐晨还是觉得薛锐不太喜欢这种地方,因此也不想多留,“我们走吧。”   薛锐知道他根本不怕吵,说吵还是为了自己。他心里熨帖,也承了这个好,说道:“那走吧,这瓶酒,你想带走吗?”   熊乐晨摇头:“不带了。”   于是两人摁了服务铃,来的还是陈领班。两人拿卡结了账,拒绝了陈领班“把酒存着”的建议,直接把酒递给了隔壁的几个女孩。   女孩们一脸惊喜:“帅哥,真给我们了?你们不一起喝完吗?”   熊乐晨一摆手:“不了,走了。”   “哦哦,那一路顺风!”刚才趴在卡座上的女孩之一,伸手要和熊乐晨握手,“谢谢你们,大方的帅哥!”   熊乐晨和她握了一下,她还眨了一下眼睛。   待熊乐晨和薛锐往门口走时,熊乐晨向薛锐一摊手心,上面有张卡片。   是刚才那个女孩的名片。   薛锐瞥了一眼,拿走那张卡片,随手丢在了一旁的垃圾桶。   跟在后面送两人出门的陈领班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害,你给俩搞同的一对儿发名片,人家能看上你吗? 第157章 ——奇怪酒吧   熊乐晨和薛锐去的第二家酒吧,比前面那家清净许多。   进去后只有一个歌手正在小舞台上唱歌,唱的歌也是不怎么躁的流行歌。熊乐晨和薛锐进去后,各点了一杯鸡尾酒。最后薛锐各喝了一口,熊乐晨把剩下的都喝完了,两人就再次出了酒吧。   “这个酒吧也没什么问题。”熊乐晨道,“面积比前面那个小很多,也简单很多,我连厕所都很快搜完了。”   薛锐有些无奈:“你难道还想说你在厕所里看到了别人的私密?”   “我没‘看’,只是感应。”熊乐晨道,“就算看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种生物的一部分罢了,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薛锐微微挑眉:“说得好像我也跟一个被你看光的生物没区别。”   “你是被我看光了,不,是每一寸都被我亲自测量过了。”熊乐晨抓住他的手,“但这是因为你是我男朋友啊。”   薛锐一笑,反手牵住他:“确实。男朋友可以随便测,但别人不可以。”   “我当然知道。”熊乐晨也跟他牵手,随后话题一转,“还剩最后一家,应该是在这条街的街尾。”   “嗯。”薛锐也看向了街尾的方向,“感觉似乎……有些奇怪。”   “‘奇怪’?”熊乐晨望着他,“连你也不确定吗?那边有那么厉害的东西?”   “不是厉害,是若有似无。”薛锐道,“走近后可能会更明显。”   “我们已经走了一小半的街道了,你才感应到的吗?”熊乐晨道,“我就完全没感觉到什么。不知道苏莱纳的失踪会不会和这有关系。”   “我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薛锐牵着他,“走吧。”   两人像是散步似的往街尾走去。街尾那边虽然也有酒吧,但由于街两头的人流量不一样,街尾那边的路面上人和车相比之下就少了许多。即便如此,薛锐和熊乐晨相牵的手,多少还是会让擦肩而过的路人们多看几眼。   走到街尾,熊乐晨又确认了一点。   “那个酒吧,就是前天苏莱纳进的最后一家吧。”熊乐晨看着十来米开外的一家酒吧,门口亮着彩灯招牌,风格看起来和其他家没什么区别,“从我们从第二家酒吧出来开始,到这附近的人,大部分都进入了这家酒吧。它是街尾里相对出名的一家吗?”   “……不。”薛锐牵着他停下脚步,望着那家酒吧的门口,“是我感应到的那个东西。”   “是吗?”熊乐晨更茫然了,“可我还是没感应到任何东西……它的能力在我之上,你之下?”   “也不是。”薛锐回道,“这应该是一种‘引诱’的力量。”   “‘引诱’?”   “嗯。它在无形中影响附近人类的思想,使得人们会下意识选择这家酒吧。”薛锐道,“它影响不了我,但我能感受到它的存在。你不是人类,所以感应不到。”   “那么,苏莱纳会不会是在前天晚上太虚弱了,所以被吸引进去的?”熊乐晨道,“进去看看有什么吧?”   “嗯。”薛锐先是应了一声,随后又叮嘱道,“你要是搜到了怪东西,不要接近,先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熊乐晨望着他,“我的大部分也会在你身边的,不要紧的。”   “那也尽量不要消耗。”薛锐捏了捏他的手,“我好不容易才喂多了些能量的,可别白白消耗了。”   “好。”   薛锐知道他答应了就会办到,于是牵着他进去了。   两人进到了酒吧里,正如他们所料,这里面人还挺多的。不过其实这酒吧也没什么特色,看起来也就比前面第二家大一些,模式基本一样。没有卡座座位了,熊乐晨和薛锐就坐到了吧台前,点了两杯没喝过的鸡尾酒,顺便看调酒师的调酒表演。   调酒师看熊乐晨点的鸡尾酒度数高,又看这青年脸嫩,好心提醒道:“客人,你真要B52?这个虽然只是子弹杯,但对于刚开始尝试的人会有点挑战,你想换个度数低一些的吗?”   “不用。”熊乐晨看向他,“不会醉的。”   “……客人酒量这么好?”调酒师看着青年那几乎算得上纯真的神色,挑眉一笑,“那我们酒吧还有个连喝鸡尾酒的挑战,你想试试吗?”   “挑战?”熊乐晨还真问了,“具体什么规则?”   “在这儿呢。”调酒师从吧台另一头拿过来一个立牌,“反正就是半小时内,喝10杯、15杯和20杯,分别有不同的奖励。最高可是十万奖金哦!不过喝不完的话,就需要自费了。”   熊乐晨仔细看了看那个牌子:“我只听说过啤酒的酒量大赛和速饮比赛,没听说过鸡尾酒的。这么多种鸡尾酒,全混在一起,应该很容易醉吧?”   “确实。这个活动举办以来,10杯是有人成功的,在我们这儿的会员卡都给了一千的额度。不过10杯在半小时内下去,发晕的速度很快,基本后面也就干不了什么了。”调酒师说道,“15杯的,有人挑战,但没成功。20杯的还没人挑战过呢。怎么样,客人,想试试吗?”   熊乐晨转头看向薛锐,一眨眼。   薛锐对这事倒是无所谓,说道:“随便你。”   调酒师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眼。他多少有点明白了,这两人之间关系匪浅,短头发这个应该很重视长头发这个的意见。   不过,长头发这个居然还会同意这种挑战……是真不知道这种挑战的威力,还是这小年轻真的酒量惊人?   “那我就挑战吧。”熊乐晨果真道,“是要直接选哪种等级的挑战吗?”   调酒师笑道:“是的,每种挑战的鸡尾酒种类和调制顺序是固定的,不能换的哦。”   熊乐晨直白道:“所以,你们会在前面几杯酒就上比较烈的,让挑战者在前面猛喝的时候就先喝醉,导致他无法完成挑战?”   调酒师并不直接回答,只是道:“我们制定规则,要是客人能接受,那就参加,不能接受就不参加。”   熊乐晨没跟他争论,淡定道:“我接受,我参加。”   “真的?”调酒师道,“我们会宣告全酒吧有客人参与了这个挑战,可能很多人会围观的,您确定要参加吗?”   熊乐晨道:“确定。但我不拍照和录像。”   “呃,我们做这个活动就是为了宣传的,您要是不拍照和录像,我们还宣传什么啊。”调教师道,“但是我们可以给您一个半脸的面具,您拍照和录像的时候带着面具,这样就不会露出整张脸了,如何?”   熊乐晨又扭头看薛锐。   薛锐道:“想玩就玩。”   熊乐晨道:“那你也戴面具吗?要是拍到你的话……”   薛锐“嗯”了一声。   于是熊乐晨冲调酒师道:“那就给我们两个面具吧,这个可以挑选吗?”   “当然可以,客人。”调酒师叫来了服务员,指挥了两句话。几分钟后,服务员带来了一沓五个半脸的面具,放到熊乐晨面前。   熊乐晨看了看,挑出了一个纯白的半脸面具,一丝别人看不到的黑雾从他的指尖飘出,将面具表面快速地“清扫”了一遍。随后,他把面具递给了薛锐。   他还说:“干净了。”   “谢谢。”薛锐就猜到他是给自己选择、清理的,接过面具后,薛锐也给熊乐晨挑了一个。   和熊乐晨的简约思路不同,薛锐反而给熊乐晨挑了一个华丽型的面具,边上还吊坠着金色链子。薛锐也用自己的咒术在无形中将其“清洗”了一遍,然后冲熊乐晨道:“转过去,我给你系上。”   是的,这还是个用绸缎绑上的面具。熊乐晨配合地转过去,薛锐给他戴上了面具,还灵巧地系了个蝴蝶结。熊乐晨再转过来后,那张淡然的脸上加了一层华丽的面具,旁边的金色链子轻轻晃动、闪耀着光芒,熊乐晨似乎也变得更神秘和俊美了。   薛锐想:或许,下次该给他炼点华美的衣服。   “那么,我们开始拍摄了。”调酒师拿来了一台已经支好三脚架的手机,放在侧面拍摄熊乐晨,薛锐也出现在他的另一侧。   其实这台手机开了直播,还附加了录制功能。   看酒吧直播的人其实不多,因此即便画面里忽然多了两个戴面具的人,评论区也没什么反应。   “还有这个文件。”调酒师递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许多条注意事项,“劳烦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吧。我们毕竟无法确认所有的客人是否有过敏和其他不适疾病,只能让客人自证了。”   这张文件上其实还写了要是客人因为自己不顾酒量强行饮酒,出事的话自己负责之类的话。熊乐晨快速扫描完毕,然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看得真快……”调酒师嘀咕了一句,但没提醒熊乐晨,只是收好了文件。   “那么,熊先生,我们要投屏了。”调酒师说着,对着自己身上的麦克风说了一句话。   随后酒吧大屏幕上的画面一跳,就变成了酒吧直播间的画面。客人们不由自主地望过去,只见吧台前坐着两个戴了半脸面具的男人,而调酒师在吧台的另一头,冲着镜头招招手。   “各位,新的鸡尾酒挑战者出现了!”调酒师笑道,“现在准备调酒了,大家不要错过精彩瞬间哦!”   说完,调酒师又转向熊乐晨:“熊先生,想选几杯的挑战?”   华丽的面具之下,熊乐晨的嘴轻轻一动:“20。” 第158章 ——回点小本   20杯酒当着熊乐晨的面被制作出来。它们在吧台上一字排开的时候,附近已经围了不少人了。   酒吧老板也来看热闹了,认识他的熟客问道:“徐老板,这小子要是喝完20杯,真给十万块啊?”   “当然真给。”徐老板哈哈一笑,“这活动这个月底都要结束了,都没人挑战过20杯的,不管今晚成不成功,我都得感谢这位小兄弟啊。”   熊乐晨看他:“你的牌子上写的是十万现金。”   “那必然的。”徐老板摸出一张名片,递给熊乐晨,“只要你挑战成功,我当场开支票,行吧?兑不出来钱你来找我,网上曝光我,都可以。”   熊乐晨扫了一眼,名片上写的名字是“徐三威”。   连骐打几百万的时候都没写过支票,这个徐三威倒是装上了。熊乐晨没说别的,只道:“不是开张会员卡存钱就行。”   徐老板“咳”了一声:“嗨,10杯容易些,大家交个朋友罢了。20杯这不是真来较劲了吗?放心,我们开酒吧是准备做长久生意的,不赖账。”   熊乐晨又问:“能开始了吗?”   徐三威看调酒师,调酒师打开了手机的计时器,调到倒计时30分钟,回道:“随时可以。”   熊乐晨道:“那准备吧。”   “那准备了哦!”调酒师的手指放在计时按钮上方,“预备——开始!!!”   手指按下计时,计时器开始倒数了。   熊乐晨不慌不忙地拿起了第一杯酒。这杯酒一上来就是量大、度数高、后劲大的那种,光是当水喝就需要点时间,何况还呛喉咙?围观群众们或是举着手机,或是用眼睛看,都等着看熊乐晨的第一杯表现。   而熊乐晨给的回应是,一口气咕咚咕咚喝完了,酒杯嘭地一声被放在吧台上。   一分钟都没过去。   “哇——!!!”围观群众们纷纷鼓掌,“厉害啊!你喝这个比喝水都快!”   徐三威也惊了,还以为这个面嫩的青年不知轻重,说道:“你尝出味道了吗?这么辣的酒,你当水灌下去,待会儿可别后仰脑袋砸地啊。”   熊乐晨偏头瞥他一眼,不说话,径直拿起第二杯酒,好似说句话都浪费时间似的。   第二杯也是大杯的,他又毫不犹豫开始一口闷了。   “呜噢——”群众们来劲了,跟着拍手,“喝!喝!喝!喝……”   熊乐晨的吞咽还真跟上了节奏,一下都不带换气的,又在一分钟内搞定了一整杯鸡尾酒。   他甚至喝完后还倒扣了酒杯,顺手把前面那个也倒扣了。观众们再次鼓掌:“牛!继续!”   第三杯是一个宽口啤酒杯外加一个子弹杯,熊乐晨抬眼问调酒师:“怎么喝?”   调酒师看他连“深水炸弹”都不知道,就敢这么一口气不歇地挑战,也不知是说他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天赋异禀了。不过这才刚开始,谁知道结果呢?调酒师也不多说,直接伸手把啤酒杯递到熊乐晨手上,子弹杯再往里一砸。一连串细小的泡沫浮起来,调酒师道:“喝吧。”   熊乐晨也不犹豫,仰头就喝。   群众就爱看这个,鼓掌吹口哨:“好!!!”   一如之前,熊乐晨轻松灌下了这杯啤酒混威士忌。这次,子弹杯甚至被连带着扣在了啤酒杯里。这个动作看着简单,其实也要点技术,没喝多的人也未必做得出来。熊乐晨动作这么干脆利落,可见前面三杯酒对他的影响还很轻微。   熊乐晨拿起第四杯酒开始喝的时候,三分钟刚刚跳过。   第五杯、第六杯……后面七八九都是子弹杯,量少、但辛辣冲头,换一般人来喝估计起码要缓缓劲、咳几下。但熊乐晨喝子弹杯只有三步,每杯不超过三秒。   第一步,拿杯子;第二步,仰头吞了;第三步,倒扣杯子。算起来,拿起杯子又放下的时间都比喝酒时间长。   喝第十杯的时候,七分钟都没到。徐三威看熊乐晨喝酒的时候,不像别人半作弊地往外漏酒,而是每一口都喝得干干净净。一开始还觉得这就是个耿直傻小子,后来逐渐感觉:这别是什么天生不醉的人,来我这儿找了呢吧!   徐三威这时候反悔也晚了。这二十杯酒是他亲自检验过的,他一晚上都未必撑得住这么多混酒,何况还有固定顺序。他只能继续保持表面上的淡定,转头到薛锐旁边,半开玩笑地说道:“嚯,第十一杯了。先生,今晚你同伴要是醉得不省人事,需要你照顾的话,可别怪我们。”   薛锐从进这个酒吧开始,到现在还滴酒没沾,闻言瞥他:“他不会醉。”   “真这么厉害?不得了,不得了啊!”徐三威又看向熊乐晨,“这位先生,十分钟都没过去呢,不用这么着急。你可别待会儿急性酒精中毒了。”   熊乐晨充耳不闻,以正常的速度喝完了第十一杯,杯子照样倒扣在台面。   调酒师给他倒了纯净水,是给他喝来缓缓的。可熊乐晨也视而不见,继续往下。观众已经不喊“喝喝喝”了,口号变成了第多少杯的号数。熊乐晨快要喝完前一杯的时候,观众们就开始喊下一杯,着实是看热闹不怕事大。   然而,熊乐晨就是这样看似不慌不忙,实则速度很快地喝了下去。他的速度和动作一直很稳定,丝毫不减慢。明眼人都知道,他应该是要赢了。   徐三威看得直咬后槽牙,面上又不能摆出抠抠搜搜的模样,只能假装镇定地望向别处。现场放着的直播间里,观众的留言也逐渐多起来。   【十五杯了!牛啊!!!】   【太强了,喝这么多,就算光是水我都喝不下去啊!】   【如果在现实里,我会说小哥你好牛。在网上,我只能说小哥还有得进步。】   【不会是酒吧想炒作,弄了个剧本骗人吧?】   【搞这种活动也太危险了吧?这要是出事了,酒吧就完蛋了!】   徐三威看着比往日热闹的直播间,默默吐出一口浊气。   ——算了,能带来话题度就行。   ——反正这两人今天已经被吸引进来了,以后还担心他们不来吗?肯定能见到回头钱!   就在徐三威怔神思虑期间,最后几杯在熊乐晨依旧“喝酒如倒水”的速度下,解决了。   最后一杯喝完并倒扣在吧台上时,众人爆发出了欢呼:“卧槽,牛啊——!!!”   熊乐晨转过来,虽然看不到眼睛,可看得出他依然神色淡定:“徐老板,我喝完了。”   大家顿时跟着喊:“十万!十万!十万!”   徐三威在众目睽睽之下,骑虎难下,只好道:“我去拿支票本。”   围观群众大声道:“你可快点,慢了就当你跑了,玩不起!”   “就在办公室里,我又不出去,还能怎么的……”徐三威勉强维持着笑意,脚步匆匆走向了“非工作人员勿进”的门里。   调酒师不想现场僵起来,就道:“熊先生,和这二十个杯子一起拍张照吗?”   熊乐晨淡然回应:“拍吧。”   调酒师:“那你摆个POSE?”   熊乐晨:“不摆。”   调酒师没办法,只能就这么地给他找角度拍了几张。旁边其他顾客也都涌上来,跟熊乐晨搭话,这个问他酒量到底多少,那个问要不要一起玩、交个朋友。熊乐晨随口答了几句“不知道”“不玩了喝够了”,然后就不怎么应话了。   他只凑近薛锐,在他耳边用气音道:“那个徐三威,朝最里面的办公室过去了,我跟进去看看。那个办公室门之前锁得很死,我都准备钻洞进去看了。”   说这话,就代表熊乐晨喝酒的时候也没耽误搜查这个酒吧。   薛锐轻轻一点头。   熊乐晨随即就道:“……办公室里有东西。有个小祭坛,上面有祭品和神像……是四相神!”   “……!”薛锐的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也假装凑到他耳边,“你先出来。”   “没事。那个四相神的力量非常微弱,远远不如跨年夜的那个。”熊乐晨回道,“要不是进了办公室,我甚至不怎么能感应到它。徐三威跟它说了几句话……”   “那也出来。”薛锐捏了他的手一下,“别耽误了。”   “……出来了。徐三威也拿着支票本出来了。”熊乐晨低声道,“我们问徐三威他见没见过苏莱纳吗?”   “如果真和他有关系,他不会老实说。”薛锐道,“要用吐真剂吗?”   熊乐晨看了一眼那个正在直播的手机,想到了一点:“先不浪费那个。”   随后他又看向调酒师:“这个酒吧天天晚上直播吗?”   调酒师点头:“差不多,只要开门都直播。”   “那有录播吗?”熊乐晨道,“我想看看别的日子有什么活动。”   “都有的,喝酒挑战每个成功的我们还专门剪了CUT,你自己翻翻呗。”调酒师指着大屏幕,“那就是我们的直播号,记得关注一下呀。二位有没有这个平台的号,或者别的平台,我们发今晚的事的时候,能顺便AT你们!”   “不用AT。”   熊乐晨的冷淡快让调酒师聊不下去的时候,徐三威终于去而复返。这位倒霉老板在众人的监督之下签了十万的支票,递给熊乐晨:“拿好,这可不能折的。”   众人见他爽快,也给他鼓掌捧了几句,徐三威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熊乐晨拿了支票,问道:“对了,这两个面具多少钱?”   徐三威只当他们还想继续玩,但不想露脸,摆摆手:“送你们了。我都给你们签了十万的奖金,还在意这个?”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熊乐晨就一点头:“多谢,那我们告辞了。”   说完,他当真下了椅子,转身和薛锐一块走了。   徐三威此刻是真憋不住了,望着他们的背影,默默磨了一下牙:“……啧。”   而走出酒吧后的熊乐晨,第一句话是:“啊,要是刚才问问他们能不能两个人一起挑战就好了。”   薛锐一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好笑。   “怎么,你还想赚个二十万,把前面那瓶酒的帐填上是吧?” 第159章 ——降临   开完玩笑,熊乐晨说起了自己在徐三威办公室里看到的神像。   “大致外貌是一样的,不过没那个大,材料和做工应该也没跨年夜那个好,散发的能量更是微乎其微。”熊乐晨比划了一个大致三十公分的距离,“而且,我也没感受到它在吸收人们的恐惧和慌张。那个神像前面有一个碗,里面的东西血腥味浓重,大概是今天杀掉的动物。具体杀了什么,还不知道。”   “当天杀生上供?按照这个国家的情况,不太可能是杀人,不然这个酒吧早就被查到了。”薛锐回道,“不过这个邪神早就屠戮人命、以恐惧和生气为食,只供奉些活禽牲畜,怪不得这个酒吧也就这点吸引力。”   熊乐晨道:“我听说这个世界的成年牲畜,单独购买也得几千块。这要是每天一个,也挺费钱吧。”   薛锐嗤笑:“要是只有活禽,那这个神像也太没面子了。同相不同命。”   熊乐晨道:“你觉得它和你的玉佩消失有关吗?我在那个酒吧里没发现你的玉。”   “那个邪神像肯定没这本事,但或许有关。神像不单单是背后神灵吸收能量的渠道,也是它的耳目和传送点,那个邪神可能会通过神像临时传递力量来作祟。”薛锐回道,“不过我那个玉,对邪神没什么用。就算是它拿走了,对于苏莱纳来说也不过是恢复正常体力。”   熊乐晨点头:“苏莱纳已经走出了这个酒吧,至少他不是在这里直接失踪的。”   顿了一下,熊乐晨又掏出手机:“他们酒吧有直播,我翻翻前天晚上的。”   说着,两人就在街边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开始翻找酒吧直播账号的录播。他们有苏莱纳的手机行踪时间表,按照时间找了一下,然后开始快速过录播视频。这个直播的镜头不是固定的,有时候会被酒吧的人到处拿着转一转。就在这转的几圈中,熊乐晨利眼识人,在一个画面暂停,指着镜头远处:“这个是苏莱纳。”   薛锐扫了一眼:“这连脸都看不到,你知道是他?”   “我知道他的身高、体型和走路姿势,我还知道他那天的发型和服装呀。”熊乐晨道,“能对得上,就是他。”   两人又继续看了下去。苏莱纳不是一直待在镜头里,每次扫到他的时候,也不一定是只有他一个。他是混血长相,高大英俊,有人和他搭讪不奇怪。不过苏莱纳似乎没兴致和其他人一起玩乐,换了好几拨人后,苏莱纳最后一个人走了。   “他自己出去了。”熊乐晨道,“不知道有没有人尾随。”   “找他就和我们没关系了。”薛锐道,“不过可以跟孟巍说在这里发现了邪神像,看他们怎么追查这条线。”   “好。”熊乐晨道,“那我还要画图吗?”   “不用。直接说就是了。”薛锐掏出自己的手机,准备给孟巍发信息。刚打了两个字,他忽地一转头,看向了不远处那个徐三威的酒吧,甚至还站了起来。   熊乐晨跟着起身:“怎么?”   薛锐微微一眯眼,抬脚往酒吧的方向再次走去,脚步甚至有些快:“刚才,那个酒吧里有东西降临了……”   熊乐晨跟上他:“什么东西?邪神吗?”   “不是。邪神的分身你也见过的,你也会感应到。”薛锐想了想,伸手将熊乐晨的手一拉,说道,“你别离开我身边,而且不管见了什么,不要分出一部分去探查。”   熊乐晨有点懵:“啊?”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还没见过薛锐这么紧张自己。不过熊乐晨向来是薛锐说什么是什么,因此也紧紧跟在他身边,顺便默默警戒周围。   两人就这样快步回了酒吧。在他们踏入酒吧门口的瞬间,异变突生!   熊乐晨感应到一股异常能量震荡,瞬间放出了黑雾将两人共同笼罩起来!薛锐的动作更快,他一手捞过熊乐晨,另一手一抬一张,也快速撑开了一个灵能防护罩,将两人连带熊乐晨所有的黑雾都笼罩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股能量震荡就撞击到了薛锐的防护罩上!   哗——   刹那间,撞击似乎导致了空间的不稳定。明明两人还在酒吧里,周围的环境没变化太多,但人们的动作莫名慢了下来,仿佛和薛锐他们的时间流速有了错位……   “师兄。”   伴随着时间错位的空间生成,一个人影随之出现。他看起来也是个年轻人,也是黑色长发绑在脑后,一身宽袖长炮,淡漠的神色看着像个高手。不过他的眉眼和薛锐并不像,熊乐晨立刻想起的是那个曾经附身在某人身上、叫过薛锐“师兄”的家伙。   薛锐扫了他一眼,淡淡蹦出一句:“……你是谁?”   这问题出来,那个年轻人怔住了,熊乐晨也不由得抬头看薛锐。   薛锐的神情淡漠,半点看不出虚假,盯着年轻人的眼神冷厉又陌生。好几秒后,那年轻人才有些不情愿地承认了“薛锐不记得自己”这件事,自我介绍道:“我是在执方长老门下的许宁。”   薛锐依旧没露出什么恍然的表情,冷酷回应道:“到我与掌门恩断义绝那天,越执方门下八人,没听说过谁叫‘许宁’。”   许宁神色有一瞬间的尴尬,随后又平复下来,回道:“我只是长老门下的弟子,并非亲传……”   “区区外门……”薛锐知道他的意思了,冷笑一声,“不过我连外门弟子都不是,后来倒不如你在门派里的地位。”   许宁闻言,有些着急:“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必叫我师兄,我不是。”薛锐道,“我的玉,在你手里?”   “正如师兄所言。”许宁还是坚持叫他“师兄”,手掌一翻,掌心上悬浮着一块玉,“我前日感应到师兄的气息,遂来看看,从一凡人身上得到了此玉。师兄,你与那凡人相识吗?”   薛锐知道这只是他的虚影,投射在这个酒吧里而已。所以,玉应该是在他本体那里。   “是我给他的。”薛锐道,“他人呢?”   许宁不答反问:“师兄与他什么关系?”   薛锐又问:“他在你手上?”   许宁也跟他答非所问:“你身边这位是谁?”   薛锐冷冷看着他:“不说算了,我也没必要与你寒暄。”   说着,薛锐就扣着熊乐晨的腰准备转身。   “等等!”许宁立刻挽留,“师兄,我知你是天之骄子,往日都不愿分我这种外门弟子一眼。可我都追随着你一同跳入那裂缝当中了,在这里等了你近千年,你都不愿意与我多说几句话吗?”   薛锐闻言,还真偏头再看向他了:“你追随我跳进时空裂缝了?”   “正是!”许宁面露激动,“然而我落到这个世界后,力量被削弱太多了,没能力马上找到师兄。我休养这么多年,能力在慢慢恢复。我也慢慢走遍了全世界,想要寻到师兄的踪迹,可惜我运气不好,没遇到你。时至今日,我忽然看到师兄出现在此地,就立刻赶来了——”   他边说边伸出手,似乎想要碰碰薛锐:“师兄,我终于找到你了!”以桥正里   薛锐明知他是影像,还是捞着熊乐晨后退了半步。   许宁:“……”   “我说了,我现在不是你师兄。”薛锐道,“你和四相神是什么关系?”   “……我除了叫你师兄,也叫不出别的了。如今我也不再是门派中人,你还是比我能力高强,叫一声‘师兄’也是应该的。”许宁道,“师兄若是想知道我这些年的经历……”   薛锐冷酷道:“我不想知道。”   许宁皱了皱眉,于是换了个说法:“师兄若是想知道我与四相神的关系,我们另寻一个地方,单独聊聊便是。”   他说“单独聊聊”,熊乐晨就捏了一下薛锐的手臂。   薛锐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腰,再看向许宁:“要聊可以,我要带他。”   许宁道:“师兄,以你的能力,你见我还需要带帮手吗?”   “不是帮手。”薛锐淡淡道,“他是我的伴侣。”   许宁懵了。   “……伴侣?!”许宁看看薛锐,又看看熊乐晨,微微一眯眼,“你好像不是普通人类……你身上是什么东西?”   “与你无关。”薛锐道,“我要带他去。而且,如果苏莱纳在你手上,也要先让他回来。”   “师兄,我知道你还是不把我当回事。我既然愿意追随你,自然愿意听你的建议的。”许宁道,“但我也希望,师兄能稍微将我看在眼里,而不是还像在门派里时一样,认为向我施加命令是理所当然。毕竟你说得对,这里已经没有万罡宗了,对吧?”   薛锐自己说自己的事时,都懒得提的门派名字,冷不丁被许宁一说,使得薛锐冷冷瞥了他一下。   但薛锐没对此说什么,只是道:“你与四相神是什么关系,我不一定要知道。你把一个人妖混血如何了,其实也不关我的事。你不同意,那我们也不必见面。”   许宁蹙着眉,好一会儿,终于同意了。   “可以。那今晚……不,明晚见吧。师兄,加个好友吧。”   这个还保留着非现代穿衣风格的许宁,忽然掏出手机,亮出了一个二维码。 第160章 ——不需要别人   和许宁的这场碰面,因为是在“错位结界”中进行的,因此酒吧附近的人完全没察觉。   熊乐晨依旧被薛锐牵着,直到回了家,薛锐才松了手。   也就是在这时候,熊乐晨才开口问道:“那个许宁,是通过邪神像感应到你在酒吧了吗?”   “应该不是。”薛瑞跟着他进了客厅,“我的气息还是大部分做了遮掩的,不在附近的修行者感应不到。而且他要是能感应到我在酒吧,早就该出现了。”   “那可能是刚才徐三威告的状。”熊乐晨道,“徐三威去拿支票本的时候,向邪神像诅咒了我们。”   “什么?”薛锐一眯眼,“你之前怎么不说?”   “我们又不会中诅咒。”熊乐晨道,“我想看看会发生什么。”   薛锐道:“给我下咒的人都会被反噬,看来他是被反噬或者至少感应到我的反噬了,才会追去酒吧。”   熊乐晨忽然蹦出一句:“也可能只是看到了我挑战鸡尾酒的视频。”   薛锐怔了一下,随后低笑:“确实。我一直在你身边,即便戴着面具,也是有可能被认识的人认出来的。”   熊乐晨又问:“他就是四相神吗?”   “现在还不好说,我没看到他现在的根源。”薛锐道,“四相神的力量和原来那个门派的力量,感应起来不太像。可能是他的力量被削弱后,重新获取了别的力量;也可能是四相神本身和他不是同体,所以还是有所区别。明天问他就知道了。”   熊乐晨疑惑:“既然他这么想见你,为什么今晚不能直接见?”   “不知道。”薛锐道,“有可能他不在这个城市附近。”   “哦。”熊乐晨继续问,“你真的不记得他了吗?”   薛锐听他这么问,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   熊乐晨:“你笑什么?”   “没什么,有点高兴。”薛锐把他捞过来,带着一起坐在沙发上,“我觉得你像是在吃醋,你可能觉得不是,但你不许反驳,不然我不回答你了。”   熊乐晨被他带得半压半倚在他身上:“……哦。”   然后熊乐晨又问了一遍:“那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其实,有点印象。”薛锐道,“隔壁峰要给我送东西,似乎派过他来。不过我不会问他叫什么,也不会去了解他。”   熊乐晨的姿势其实是有点别扭的,但他不是人类,所以没急着调整,只是继续挨着薛锐:“你都和他不熟,他就追随你跳进了空间裂缝吗?他的能力也不强,都不知道空间裂缝里会发生什么,就敢跳进去?”   “你和我想的差不多。”薛锐捏了一下他的下巴,垂着眼,徐徐道,“他要是有这种决心,怎么我离开那个门派的时候,不出来找我?就算他不知道我离开的事,那我回去和那些人对战的时候,他也没跳出来帮过我。连这都做不到,怎么可能追随我跳进裂缝?”   说到这里,薛锐露出些怀念的表情,凑近熊乐晨的脸亲了一下:“你以前还没什么意识的时候,就会在我危险的时候冲过来帮助我。所以,你才是最纯粹的。”   熊乐晨趁机换了个对人类比较正常的姿势,说道:“那许宁为什么会穿过裂缝……”   “大概因为,裂缝就在附近。”薛锐道,“我是碰巧跌进去的,裂缝旁边也有别人,只是我没看清有谁。或许掉进裂缝的不止有我和许宁,还有别人,只是我和许宁现在碰上了而已。”   熊乐晨想了想:“但他看起来,确实很崇拜你的样子。”   “那个门派里,不明就里的愚蠢之人数不胜数,我以前也是其中一个。”薛锐回道,“众人盲目追逐着那些所谓的内门弟子、天之骄子。我以前还披着‘掌门小儿子’的名号,敬重我、崇拜我的人很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熊乐晨道:“像你这么厉害的人,应该有很多追随者才对。”   “有很多追随者……以前觉得这是值得骄傲的事,后来却明白了,都是累赘。”薛锐嗤笑一声,“尤其我这种不再信任任何其他人的,更不可能接受追随者了。”   熊乐晨道:“但你还是能正常地和别人做条件交换。”   “因为我能承担对方不实现承诺的后果,也有能力追究敢与我违约的人,所以做些简单的交易,也无所谓。”薛锐道,“只有我们两个的日子,更让我舒服,我不喜欢其他人在过于接近我们的距离来来去去。”   “嗯。”熊乐晨趴在他身上,“还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薛锐的手搭在他的后腰上,“你想问什么酒直接说,不用铺垫。”   “你和我提起你的以前,都不愿意说你的门派、生父生母、兄长等一系列名字……”熊乐晨一眨眼,“我今天才知道,你的门派叫万罡宗。”   “因为我觉得恶心,不想提。”薛锐道,“但我愿意告诉你我的过去,因为我知道我自己的出身。我不否认我的过去,过去的一切才组成了现在的我。”   “那你不喜欢的话,那以后也不提就是了。”熊乐晨又想了想,“那,我们要去见许宁的话,要做什么准备吗?”   “你穿上我给你做的衣服,就可以了。不要离开我身边,我会一直开着防护的结界。”薛锐道,“虽然他应该还是不如我们,可毕竟他在这个世界深耕近千年,说不定研究出了什么新的手段,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好。”熊乐晨点头,“那这件事,都先别和孟巍、‘特美办’说,对吗?”   “对。”薛锐回道,“我们本来也不是一定要配合他们的工作,先解决我们想知道的事,再考虑是否要告诉那些人类。”   “嗯。”熊乐晨再次点头,“他把地址发来了吗?”   “还没。”薛锐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好友倒是已经加上了……”   熊乐晨道:“他穿的衣服,样式看起来不是现在这个世界的风格,我还以为他在抵触这个世界新发展出来的东西。结果他还有手机,还能熟练使用……我有点摸不清他的性格。”   “那就不用摸清他。”薛锐回道,“你只需要摸清我就行了。”   熊乐晨“嗯”了一声,果真来摸清他了:“那,他的衣服,就是你出身那个世界的风格吗?”   薛锐点头:“是。”   熊乐晨道:“可是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你穿的就不是那样的风格。”   “是我在见到你的前一个世界的风格。我直接用那个世界剪裁好的法袍叠加炼制的,我没什么兴致去改它的样式。”薛锐道,“我和许宁不一样,我不怀念那个世界。你让我换这个世界风格的衣服,我就换;我给你炼衣服,也选的是符合现在的样式。”   顿了一下,薛锐又想起了之前的那个念头,说道:“我给你炼一些首饰法宝,好吗?我想做得华美复杂一些,你讨厌有些显眼的样式吗?”   “你做什么样的,我就戴什么样的。”熊乐晨一眨眼,“但你要做什么首饰呢?”   “手环或者耳钉吧。”薛锐的拇指抚了抚熊乐晨的眼角,“或者给你炼一副眼镜,但戴着会不会不方便?”   “没关系,我都可以戴。”熊乐晨道,“你给我选的面具也是比较复杂的样式,其实你喜欢这种风格吗?”   “一般。”薛锐笑了笑,“只是忽然觉得你可能也挺合适的。”   熊乐晨没太明白:“是吗?可大家都说我这张脸只是‘清秀’‘耐看’,我从没想过这张脸还适合华丽的东西。”   “我觉得合适。”薛锐又吻了他一下,“戴给我看看吧。”   熊乐晨回亲他:“好。我都会戴的。”   ***   直到白天的早上,薛锐才收到来自许宁的信息。   他发来了一个定位,地图点开看了之后,会发现那里是森林公园景区。半夜三更去森林公园,想想都知道有多荒无人烟。   熊乐晨看到薛锐手机上的这条信息,想起了一茬:“如果追逐许宁的IP,其实就能知道他像现在大概在哪了,对吧?”   “这倒是,我都经常想不起来这个世界的科技,多亏你记得。”薛锐回道,“不过,今晚见到了他再说吧。”   熊乐晨道:“他选的这个地址,会不会有埋伏?”   “不确定。”薛锐道,“你是想换个地点吗?”   “我觉得可以。”熊乐晨道,“如果他不同意换地方,可能就是现在这个地址有大问题。”   薛锐好笑,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那你给他发吧,地址也是你来选。”   熊乐晨疑惑:“……我来?”   “是啊。我的伴侣都吃那个所谓‘师弟’的醋了,我当然要表明态度。”薛锐看他还没接,径直把手机塞到他手里,“你来回吧。”   许宁叫了半天“师兄”、套近乎,都没得到一句“师弟”的称呼,薛锐为了逗熊乐晨倒是轻易地说了出来。不过熊乐晨就算理论上明白这是在逗乐,也没太多反应。他只是拿着薛锐的手机,打开了地图。   然后找了个和许宁选的地方南辕北辙的定位,发给了许宁。 第161章 ——许宁   这天下午,卢萍传来信息,苏莱纳找到了。   准确来说,是苏莱纳主动出现了。面对本地“特美办”和警方这么费心费力的寻找,他只有一句淡淡的感谢,失踪原因也简单解释为“想散散心”,手机是他自己关掉的。卢萍转述这些话的时候,虽然用的是文字信息,但熊乐晨还是敏锐地发觉了她心里的埋怨。   这不奇怪,大家以为他失踪了、甚至出了更严重的意外,都急疯了似的找他。现在他自个儿蹦出来了,说是自己主动失踪的。搞得这么轻描淡写,简直不把其他人的辛苦放在眼里。   熊乐晨问:【那他现在在哪?】   卢萍回复:【他说他回去就要办退出“特美办”的手续了,让我们不用再管他。】   熊乐晨看到这条的时候,疑惑了一下,转手让薛锐看了信息。   “他要退出‘特美办’?”薛锐也有点疑惑,“什么原因?”   熊乐晨正要转述他的问题,卢萍那边先追加了一个问题:【对了,薛锐给他的玉,还在他那里吗?还是还给薛锐了?】   熊乐晨先回了句“没还”,然后又问:【知道他为什么要辞职吗?】   卢萍:【问了,他不说,说是他的私事。】   熊乐晨又给薛锐看了信息,问道:“你觉得,会不会和许宁有关?”   “很可能。”薛锐道,“玉从苏莱纳手上转到了许宁那里。而且许宁昨晚虽然没直接承认是他拘束了苏莱纳,但要他放了苏莱纳,苏莱纳就回来了。现在苏莱纳要离开‘特美办’,或许就是在遵从许宁的某种命令。”   “苏莱纳想要洗掉自己的蝙蝠血。你以前说,可以用重塑金身的办法。”熊乐晨问道,“会不会是许宁答应帮他重塑金身?”   “许宁不可能知道怎么重塑金身。”薛锐否认道,“外门弟子学不到这些。”   “要是他是在这个世界才学到的呢?”熊乐晨道,“近千年,这个世界未必没有类似的办法。”   “这就不知道了。今晚可以看看他实际上到底有几分本事。”薛锐道,“不过他就算在这个世界近千年,也算不上什么。你我在那么多世界穿梭,叠加起来的时间早就不止千年。而且不断穿越裂缝,我们的体魄——嗯,对你来说是你的能量凝聚力——都经过了无数锤炼,强度早就不可同日而语。相比之下,他在这个灵能不怎么充裕、修行机会也不算多的世界,磨了这么多年,也不过就是活得比一般人久了些罢了。”   说到这里,他又嗤笑了一声:“许宁的水平,在这个世界可能还挺够用的。常年被捧,导致他自己都相信自己是无所不能了吧。”   熊乐晨道:“这个世界有句俗语——‘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还挺形象。”薛锐道,“不过他要是想当万人之上,找我干什么?他不会以为我会混得比他惨,需要他来罩着我吧?”   熊乐晨道:“应该是想让你高看他一些吧。”   “如果是这样,他就不是想追随我,而是想让我承认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变强大了。”薛锐的语气微带嘲弄,“他只是把我当做他还在那个门派时,其他人的一种象征。”   熊乐晨又蹦出一句:“‘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你整天都在看什么,学了这么多怪话。”薛锐捏了一下他的嘴,“他在这个世界有多大势力,有多少拥趸,我都不在乎。而他做的事,就算和邪神有关,只要不犯到我头上,我也未必要多关注。”   熊乐晨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挪开,盯着他:“可是邪神曾经试图吃了你。”   “……我差点忘了这茬,这还导致你吃了个脏东西。”薛瑞道,“行,那就听你的。如果那帮人解决不了那个邪神,我们来兜底,行了吧?”   熊乐晨道:“那邪神的兜底,就是许宁吧?”   “你可真是……”薛锐闻言,不由得低笑,“怎么感觉你绕了一大圈,就是为了吃这个醋呢?”   熊乐晨望着他:“我就是吃醋。”   “……”薛锐眼神都深邃了一些,把他整个人拢进怀里,“哄我呢?上回说你吃醋,你还搞不懂,这次就直接认了?”   “我本来就不会让邪神动你,你说这就是占有欲。”熊乐晨道,“‘吃醋’的根源就是占有欲。如果许宁和邪神动你这件事也有关,那我就是在吃醋。”   薛锐听得好笑:“靠逻辑推理自己是在吃醋,嗯?”   熊乐晨反问:“那你说是不是?”   “……是。”薛锐笑起来,凑近他的脸亲了一下,“那为了让你不吃醋,想让我怎么做?你说吧,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熊乐晨想了想:“你既然兜底,那就兜到底。”   这话有点绕,但也很直白,薛锐听懂了。   其实即便熊乐晨不说,薛锐也不会给许宁什么面子。不过熊乐晨难得对薛锐有什么要求,薛锐自然是顺着他的心意,笑着回道:“好,听你的。”   ***   晚上,薛锐和熊乐晨一起出发去约定见面的地点。   这个地点既不是许宁一开始说的,也不是熊乐晨后来定的,而是改到了两个地点……之间连线的中点。   薛锐听到最后定的地点,有点哭笑不得。不过他知道熊乐晨对此是无所谓的,只要不是原来许宁定的地方就行。而许宁……按照他昨晚上说话的那个脾性,估计被改地点这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搞得烦躁。要不是熊乐晨拿的是薛锐的手机跟他换地点,可能许宁都不想搭理。   出发前,熊乐晨换上了薛锐给他炼制的那件衣服。   薛锐这会儿再看他穿这件基本白色的长袖T恤,就愈发觉得得给他配上一些首饰。熊乐晨现在的眉眼是乖顺淡然的,要是配一些华美闪耀的配件,肯定别有一番风情。   熊乐晨被他看得疑惑:“怎么?”   “没什么。”薛锐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摸出了一个手环,“你先戴着这个。”   这个手环是金属质地,镂空雕花、镶嵌红色宝石,造型高贵优雅。熊乐晨摸了摸,问道:“这是什么功能的?”   “嗯,一个防御性的法宝。不过现在给你戴,主要是为了好看。”薛锐抓着他的手,拇指轻抚手环,“改天给你炼个更配的,先搭这个吧。不然你身上挺空的,是我没考虑周到了。”   熊乐晨一眨眼:“你想让我配什么样的东西,我可以先给你模拟出来。”   “不,我来弄。”薛锐牵住他的手,“走吧,这次先这样,等之后搬家了再一样样给你炼。”   “好。”   两人就这样相携出门。   目的地因为莫名的“双方各退一步”,已经从城外山林变成了城市中心,最后的地点敲定在一座百层高楼的楼顶。这个楼顶平时自然是不随便让人上去的,不过薛锐和熊乐晨都会飞,对地点选择无所谓。   而这次,也正如往常,薛锐抱着熊乐晨的后腰,直直从平地飞上了高楼楼顶。   虽然已是春天,但晚上的风依旧吹得人脑壳痛。薛锐迎着风落在楼顶,正正踩在直升机降落的那个“H”字符上,夜风吹拂着他的外套衣摆,他顺便抬手理了一下熊乐晨被吹乱的头发。   “他还没来?”熊乐晨环顾四周,“不是已经到约定时间了吗?”   “果真自大了,在玩‘迟来的地位高’那套吧。”薛锐嗤笑一声,“没意思。”   熊乐晨道:“那他就只是在嘴上说崇拜你、追随你,并不是真的尊重你。”   “又给我上眼药?”薛锐低笑,“我本来就没信他那套……”   两人正交谈着,忽地双双安静下来。   他们感到了一股异常能量正在接近,自下而上地,速度非常快。显然,是许宁来了。   果真,几秒后,一个人影披着月光,飞上了屋顶。   屋顶没有灯光,但熊乐晨能“看清”他的模样。这是一名男性,很年轻,像是一般人类二十五六的年龄。他黑发黑眼,长相偏清冷类型,算是俊俏的。唯一的问题……是他和昨晚看到的那个许宁,长得不一样。   薛锐自然也发现了这点。他看着要走近的年轻人,冷声道:“你派一个傀儡来见我?”   “我……不太方便亲自出门。我离得有点远,师兄。”那青年笑了笑,却是以许宁的口吻回道,“这人是我座下的信徒,从小自愿追随我。我附在他身上来见师兄,他是自愿承受的,他也不会记得今晚发生了什么。”   “这也改变不了你附身于傀儡的事实。”薛锐冷冷道,“你的力量里,带着一股恶臭。你在那个门派里是外门弟子,本来就没学到什么真东西,现在学的东西还越来越难看。这就是你在这里近千年的成果?”   许宁脸色有些难看:“……师兄,为了活下去,在这个世界只能出此下策。要是能有更好的办法,谁不想干干净净的?”   薛锐不跟他说这些道理。这次的傀儡身上,许宁的力量更加明显,薛锐已经感应到了一些之前不知道的事。   “你身上都是邪神的臭味……你在利用邪神收集那些浑浊恶心的力量。” 第162章 ——楼顶约谈   薛锐讲话太直接,许宁差点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   熊乐晨已经感应到了许宁所附身之人的能量不稳定,好像一个笼子里的野兽正在躁动,笼子也被震得摇晃不已。   不过许宁还能勉强撑住面子,盯着薛锐道:“既然师兄已经猜出来了,又何必问我?再说,这世界全是籍籍无名的普通人类,我不过攫取一小部分的能量罢了。少了那几个人,这个世界不还这么转着吗?以前万罡宗里,连外门弟子都未必比得上一只灵兽,正如师兄都记不得我这个人一般。难不成现在师兄转性了,要普度众生了?”   他的话语里带着明显的嘲弄,但薛锐并不动怒,也不说他哪里说错了。薛锐只是继续问自己想知道的事:“四相神是你造的?”   “……不是。我以前虽然只是外门弟子,但何为‘赏心悦目’还是明白的。”许宁回道,“所谓的‘四相神’,四个头、四张脸,每张脸都凶神恶煞、丑陋无比,怎么可能是受到万罡宗熏陶的人造出来的。”   明明是助他吸收能量的“合作伙伴”,许宁的表情却是明晃晃的嫌弃。正如他总是以“万罡宗弟子”身份自居,可又怨恨万罡宗的人瞧不起他;他自称“憧憬、追随薛锐”,但又强烈希望反超薛锐——总之,就是一种“又当又立”的状态。   薛锐懒得掰扯许宁的态度,也不和他聊什么“万罡宗的审美”,只是冷着脸继续逼着问:“那四相神是哪来的?”   “不过是南边小岛上的恶灵罢了。”许宁看不上四相神,言辞里自然带着轻蔑,“说好听些是密宗供奉的神灵,其实就是引诱人对它许愿,以供奉换取实现愿望的机会。愿望越大,要的供奉就越多。而且一旦开始供奉,就要不断供奉,不然就会反噬。其实就算能坚持供奉,最后这个人的生命也会被四相神吞噬,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这样的特性,确实是典型得不能更典型的“邪神”。   薛锐冷冷道:“所以,你抢了它的供奉,化为你的力量。”   “我不抢它的供奉。它的供奉是血、是命、是恐惧、是恶念,杂乱污秽,我不沾。”许宁道,“我只直接抽走它的能量。它与我第一次照面时就想吞噬我,我赢了,难道我不该给它一些教训吗?”   熊乐晨闻言,想起跨年夜那个晚上,邪神也试图吞噬薛锐的画面。看来这个邪神虽然邪恶无比,却没什么神智,面对比自己强大许多的存在也要不自量力地袭击侵吞。   而薛锐则再次将许宁自上而下地扫视了一圈。   许宁感觉那视线好像是利刃,要把他完全看穿。他蹙着眉,控制不住地想要躲避这种视线,可又要咬着牙钉住自己的脚,让自己看起来并不害怕。   他甚至还压低声音,也冷声道:“师兄,你在看什么?”   薛锐直接点破他:“你不是因为那些血、命、恐惧、恶念太过污秽恶心才不直接获取其中邪能的。”   许宁一愣:“什么……?”   “你是因为根本不会。”薛锐笃定道,“你吸收不了那些,所以才直接从四相神那里吞噬。什么‘给教训’,不过是找到了一个适合的抽取力量的‘泵’,所以你抓紧它,源源不断地从它那里汲取邪能。”   到这里,薛锐几乎能推论出许宁和四相神之间的关系全貌了:“你厌恶四相神,但又把它当做你的力量来源,你的耳目,你的囊中之物。你反过去支持它,强化它的攻击力。它的信徒就是你的信徒,你的信徒还是你的信徒。你厌恶它,但让它越来越恶心的,正是你本人。”   许宁:“……”   他望着薛锐,沉默好一会儿后,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挑来附身的这个俊逸青年着实不适合这个表情,大笑起来时看着表情相当失控,异常癫狂。要是换做在大街上这么笑,旁边路人肯定要被吓得绕道走。   许宁笑了好一会儿,薛锐和熊乐晨就看着他,神情依旧云淡风轻,好似冷漠的观众在看小丑表演。   直到许宁重新开口。   “哈……不愧是师兄,以前万罡宗里数一数二的内门弟子。”许宁看着他,幽幽道,“但是很遗憾,师兄有一点说错了——我不会要它的信徒。”   熊乐晨听他又提薛锐和万罡宗的关系,和薛锐相牵的手紧了紧,默然安慰。薛锐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意思,也用了点力气回应他。   许宁不知道两人在他眼皮底下的小动作,继续道:“它的信徒,师兄也见过的,就是那些逐渐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而我的弟子不会变成那样的怪物,他们跟随我学习术法,听我差遣。”   薛锐听着,觉得可笑:“你想说你建立了一个门派?”   “师兄不必如此嘲讽语气,我怎么就不能建立一个门派?”许宁这回面对薛锐的阴阳怪气,比之前冷静一些,“我在万罡宗也没学到内门功法,学的都是一些修行者最基础的术法。我在这里教授的术法,都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领悟的——我怎么就不能当掌门了?   “对了,忘记介绍,我的门派叫做‘天临宗’。师兄要是有兴趣,欢迎来我门里当唯一的长老。”   他以为他说自己能自创术法的时候,薛锐会刮目相看。但事实上,薛锐无动于衷,更不可能对他那个门派的长老职位有兴趣。   经历过那么多的世界,薛锐已经领悟到了——有些术法就是简单的触类旁通罢了。许宁有基础,在此之上再加入一些东西,与其说是诞生了新的术法,不如说搞了个“X术法·改”而已。   当然,许宁确实不笨。但他这种在近千年经验里锻炼出来的“不笨”,拿到薛锐面前显摆,那就很不够看了。   薛锐只问:“那你那天附身的那个,也是你的弟子?”   “那个不是。我只是从四相神传来的能量波动中,感受到了有些熟悉的术法波动,所以就去看看。”许宁说到这,看向薛锐的眼神也再次变得温和了一些,“没想到我就这样见到了你,师兄。可惜那个玩意儿承受不了太久我的意志,我一句话都没说完。一般我只会‘降临’到我的弟子身上。他们平时如同我的代行人,当我‘降临’到他们身上,也可以不露面地处理一些事。”   他居然把附身称为“降临”,其自视甚高,可见一斑。   熊乐晨则是想起了“苏琳儿”,那个附在石天铭身上的幻人。“苏琳儿”是作为类宗教性质组织的“圣女”“精神寄托”出现的,自称“降临”倒也不难理解。而许宁把自己也说成“降临”,可见他已经不仅仅把自己当做与众不同的修行者、一派之主,甚至已经把自己“神化”。   而此时,长时间保持静默的熊乐晨,终于第一次开口加入对话:“你既然能感应到那邪神传来的能量波动,之前薛锐处理邪神分身时,你怎么没感应到?”   他说了这句话,许宁今晚才算是真正正眼看向他。不过许宁也就看了两秒,视线就转回了薛锐身上:“师兄,就算是你的小情人,这种时候胡乱说话也不太合适吧?”   “我伴侣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薛锐冷声纠正道,“你既然说你能完全掌控四相神,那我破坏它吸食恶念的局和碾碎神像时,你怎么没助它一臂之力?它被绞杀的时候,你怎么完全没出现?”   照理说前面许宁都挺坦诚的,这个问题应该不难回答。可等薛锐问完后,许宁眼睛微眯了好一会儿,才不干不脆地回道:“我与它的关系,没必要事事都告知师兄吧?师兄以什么身份来审问我?”   他居然模糊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熊乐晨又问:“那你现在和苏莱纳是什么关系?你和他做了什么条件交换?”   “与你何干?”许宁又睨了他一眼,目光中的轻蔑尽显。随后许宁嗤笑一声,又看薛锐:“师兄,他刚才没说话,我可以当他不存在。现在他非要来插一脚,那我就要问了——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许宁说着,视线明目张胆地在熊乐晨身上来回转,似乎只有一点微弱的月光并不影响他的观察:“师兄说我身上是邪神的臭味,说我吸收的能量浑浊恶心。可他虽然是人形,身上一点生气都没有,师兄,你是和一个活尸、还是傀儡、还是一个不知怎么活着的怪物在一起呢?”   薛锐轻轻一眯眼。   许宁觉得薛锐终于有心绪波动了,心底冒出一种爽快感,继续道:“师兄的枕边人也不过如此,又有什么立场来看不起我的所为?师兄,我们都是一类人,你不必用和我撇清关系的方式,来彰显我们之间的不同。我们联手,用一点小小的力量换取普通人的供奉,在这个世界自然会过得更舒服。”   薛锐无声冷笑:“‘联手’?”   “是啊。师兄,你既然能让这个……没什么生气的东西活得像个人一般,又何必吝啬自己的能力。”许宁以为他开始考虑自己的话了,徐徐煽动着。   “像是苏莱纳那种人,想要再也不被血脉影响的愿望,不是很轻易就能实现吗?” 第163章 ——装腔作势   薛锐不回答许宁关于“联手”的话题。   但他问了话题里的另一个人:“苏莱纳找你,想再也不被血脉影响?他辞职,是你给的命令?”   “我为什么要白白帮助一个陌生人?”许宁道,“只有我的弟子,才有可能获得我的奖赏。”   薛锐明白了,笃定道:“你要求他拜到你门下,成为你的走狗。”   许宁嗤笑:“我没要求他。我说了,我只可能帮助我的弟子。不然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找我,难道我每个都要管吗?”   他的意思是苏莱纳选择了什么都是自愿的,并非他的强迫。但这种差别在薛锐眼中可以忽略不计,因为许宁和苏莱纳之间力量悬殊,许宁所谓的“自愿”,未必算得上真自愿。   薛锐只是有点疑惑:“你有什么办法让他不被血脉影响?”   “师兄,你以前、现在都这么神通广大,还需要问我这种问题?”许宁挑眉轻笑,“不过我确实听苏莱纳说过,师兄你告诉他只能用‘重塑金身’这种办法,才能彻底洗掉他的血脉。师兄,你是不想理会他的愿望,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他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师兄既然会给他那块玉来尝试压制血脉的感觉,那自然还是通晓别的解决方式的,是不是?”   薛锐不置可否,只是再次问:“你打算用什么方法?”   “……师兄,直接探听别的门派的秘密,不太好吧?”许宁一笑,“不过,我自然是愿意和师兄分享这近千年的领悟——只要师兄愿意来与我一起共建天临宗。”   他说得很神秘,但薛锐只觉得他故弄玄虚。   本来薛锐来的这趟,就是为了搞清楚许宁和四相神究竟是什么关系,和苏莱纳又是怎么回事。现在两个话题都卡住了,而且都“殊途同归”地扯到了“薛锐要不要加入天临宗”上。薛锐觉得,也没什么好聊的了。   他扭头看向熊乐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熊乐晨想了想,还真说了句话,但他不是冲着许宁说的,而且说出来的内容也很咋呼。   他说:“他没完全掌握四相神……四相神在反抗他。”   这话是对着薛锐说的,其中的“它”自然就是指许宁。许宁听了,神色再次唰地一下变得冷厉,盯着熊乐晨道:“你说什么?”   他终于直接回应了熊乐晨的对话,熊乐晨反倒充耳不闻了,只看着薛锐。薛锐不确定这是不是熊乐晨的小报复,不管是不是,都怪可爱的。于是薛锐也配合他:“为什么这么说?”   熊乐晨没直接回答,只道:“回去和你说。我没别的问题了。”   其实还有问题,不过看这个形势,熊乐晨估计许宁不会愿意回答,所以索性不问了。薛锐听他这么说,回道:“那走吧。”   熊乐晨“嗯”了一声,薛锐就搂着他的腰转身。许宁看他们突然就说走就走,下意识挽留:“……师兄,等等!”   薛锐和熊乐晨回头看他,但是沉默着没说话。   许宁道:“师兄,难道我们见面,就光是我一个人说?你……和他,不应该也礼尚往来,说一说你们的情况吗?”   薛锐冷冷道:“我没答应告诉你。”   许宁:“……”   他能察觉薛锐和以前已经有很大不同了,但没想到他居然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耍赖。哦,也不是耍赖,总之就是干一些不怎么厚道的事。   “那师兄,你知道了你想知道的事,接下来你要怎么做?”许宁道,“你又想我怎么做?”   薛锐偏头看向熊乐晨,亲昵地凑近低声道:“告诉他关于兜底的事?”   熊乐晨也看他:“你决定。”   “嗯。”薛锐点头,然后才再次望向许宁,“我不管你怎么做,我只告诉你,有些人想要将四相神彻底消灭。而我们,会协助他们达到这个结果。”   许宁皱了皱眉:“师兄要管这件事?我让四相神不要动师兄身边的人就是了,师兄何必为了那些普通人费心思……”   薛锐冷淡道:“这是告知,不是商量。”   许宁看他说完就要走,不由皱眉道:“师兄,你明知道我和四相神的关系,还做这种决定,你就是决定与我站在对立面,是吗?”   薛锐道:“你可以不站。”   许宁和四相神纠缠甚久,哪是能说断就断的。而且明明是他和四相神有关系在先,薛锐要协助收拾四相神在后,却要他来主动放弃对抗。许宁想来想去,只觉得薛锐这还是以前万罡宗那种高高在上的做派,只把自己想做的事贯彻下去,一点不会考虑他人——尤其是他们不看在眼里的人——的想法。   许宁望着薛锐,语气有些无奈、有些委屈、还有些不解:“师兄,何必为了那些普通人做到这个地步?就算四相神不影响他们,他们也不过短短几十年的寿命。你我才是一类啊!”   “我和你不一样,你不必自说自话。”薛锐冷声道,“我要消灭四相神,也不是因为我和普通人站在一边,而是四相神曾经试图袭击我。”   许宁怔了一下:“什么?它袭击你……”   薛锐没问他怎么连这个都没感应到,也懒得和他说自己遇袭的细节,只是又说了一点:“你以后也不用与我拉帮结派。我对万罡宗没有一点情分,也没兴趣再加入什么门派。你最喜欢、最怀念的东西,恰恰于我是最厌恶、最恶心的。”   说完,薛锐搂着熊乐晨的腰,运转灵能:“今日就到此为止。”   话音刚落,两人已经快速升入空中,许宁连一句回应都来不及说。他抬头望去,不过几息,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空的浮云当中。   “非人类的伴侣……”   ***   熊乐晨被薛锐带着回家,第一句话,还是和见许宁时的头一句是同样内容。   “许宁没感应到跨年夜那天你破坏四相神的神像。”   熊乐晨回头看向关窗的薛锐:“但后来,他确实通过四相神的信徒,感应到了你的力量。这种失灵时不灵的情况,是代表四相神未必完全被他掌控吧?”   “嗯。四相神是邪灵,不会一直乖乖听话。”薛锐回道,“如果我们不插手这事,总有一天四相神也会反噬他的。”   熊乐晨道:“那我们要是处理了四相神,不也等于救了他吗?”   “救了,也是剥夺了他的力量来源,谁知道他会感谢还是怨恨。”薛锐道,“不过不管是什么,和我们都没关系。我们处理邪神,只是为了我们自己。”   熊乐晨道:“他一直在教唆你加入他的门派。看起来不像是想和你在一起,而是想当你的掌门,变成领导你的人。”   “我知道。”薛锐捏了一下他的下巴,“怎么,不会真以为我对加入他的门派感兴趣吧?”   熊乐晨道:“我只觉得他没说太多实话……或者说,他把真话包装得过于虚幻了。他真的只是因为太远,所以附身在一个人身上来见我们吗?”   “我也不相信他的解释。”薛锐道,“他看起来是个一旦得势就要炫耀给全世界的自大狂。如果他的本体足够强大,肯定会用本体来到我面前,还要千方百计要我承认他变得很厉害了。”   “那他为什么不来?”熊乐晨道,“就算在外地,一天时间也足够他过来了吧?即便用肉身飞不过来,买张机票或者车票,很难吗?”   “他的本体应该出问题了。”薛锐道,“至少是不想在人前展示的问题。他以前就不被我看在眼里,那么,他肯定觉得他现在的本体要是到了我面前,也会被我看不起。”   “所以他更加不能在这时候割舍四相神,对吗?”熊乐晨想了想,忽而道,“他想亲近你,该不会是想从你身上获得能量吧?有一个你,能抵过这世界上的所有了。”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给我上眼药呢?”薛锐的拇指摁了摁他的下巴,“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我怎么可能去喂他?我喂你一个都喂不够。”   熊乐晨道:“他好像以为我是你喂出来的,还以为我的人类外形,也是你帮我弄的。”   “就凭这点,他就不过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薛锐道,“你吞了四相神的一部分,还吃过张泽君供奉四相神后获得的诅咒小人,许宁居然一点没认出来。他以为你是我的附庸,岂知单独你一个,对付他就绰绰有余了。”   “是啊。”熊乐晨说着,扯了扯自己的下摆,“你还要我穿这件法袍,其实根本没必要。”   “穿这个可不止是为了保护你,还是在彰显我们之间的关系。”薛锐一笑,也拉他的下摆,“可惜许宁是个‘瞎子’,根本没意识到你穿的是什么、又有什么含义。”   “他挺笨的。但是他穿越时空缝隙都没死掉,运气确实不错。”熊乐晨说着,看薛锐把自己的T恤往上掀,就配合着抬手。   薛锐顺利无比地帮他把衣服脱下来,一看熊乐晨毫无疑问、也不反抗,低笑道:“就这么让人脱你衣服?”   “你又不是别人。”熊乐晨道,“而且这件衣服,本来就经常保管在你的储物空间里啊。”   薛锐道:“所以你就这样心安理得地享受我的服务?”   熊乐晨略一思索,挨到他怀里,抱住他的腰:“是想要继续帮我脱吗?”   薛锐收了他的衣服,环住他:“是有点……他刚才老在提那个门派,我现在厌烦得很,需要点能让我高兴和心里安宁的事。”   “知道啦。”   熊乐晨一抬头,主动吻了上去。 第164章 ——仪式感   又过几天,熊乐晨和薛锐去签了购房合同。   买的正是凶宅……隔壁的那个小别墅。因为熊乐晨他们能全额出现金,外加白嘉礼的谈判技巧,实际交易金额比叫价少了四分之一。最终,这个房子的房本上并列写了薛锐和熊乐晨的名字。   办手续的时候,工作人员还连续问了两遍两人是否有亲属关系。确认两人没有亲缘关系的材料后,工作人员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但也就多看了他们几眼,面上并未说什么。   办完手续的回程车上,熊乐晨还问了白嘉礼:“为什么刚才那个办手续的人一直打量我们?”   “咳,这……”白嘉礼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只能说说我的猜测,不一定准确。”   熊乐晨“嗯”了一声。   “那个,其实是这样的——”白嘉礼谨慎选择着措辞,“在这个国家,法律上还不允许同性情侣结婚。而在这个国家,人们结婚时也有买新房当婚房的习俗,新婚夫妇两人的名字经常会一起写在房本上。所以不能正式结婚的同性情侣,有些就会一起买房,名字并排在房本上,有比拟结婚的寓意。工作人员可能猜想两位也是这样的关系,觉得有些难见,就会多看几眼。”   “啊……”熊乐晨有些恍然。他和薛锐之前决定把两人的名字都写上去,只是觉得这个房子是两人一起买的,自然在所有者名字那里要把两人的一块写上。没想到在这个国家,房本上的两个名字还有这层含义,着实有点……歪打正着了。   薛锐抓过熊乐晨的手,捏了捏他的手指,徐徐问道:“这个国家不允许结婚,别的国家可以?”   熊乐晨扭头望向薛锐。   白嘉礼则是回道:“有些国家可以的,甚至外国人去到那些国度,都可以进行登记或者做简单的仪式。不过因为外国人在那些国家没有居民身份,结婚不具有法律效力,可以说就是一个仪式吧。”   薛锐闻言,也转头看熊乐晨:“想去吗?”   熊乐晨一眨眼:“去哪?结婚吗?”   薛锐:“嗯。”   白嘉礼在前面听得心惊:……WTF,这是求婚吗?别是要就这样求婚吧?!   熊乐晨居然和他有了点默契,也问道:“你这是在求婚吗?”   薛锐听了,才想起这世界好像流行结婚前还要先求婚的。他本来只是觉得既然有机会体验一下仪式,去试一趟也不错。但什么都没有,就这么说结就结,确实好像有点草率了。   就算是薛锐原来出身的那个世界,也得有说媒、定亲之类的流程。薛锐虽然没结过婚,可也明白,不可能是今天还什么都没有,明天就突然办个仪式的。   哦,私定终生或许会草草办完了事,而薛锐和熊乐晨,说白了其实也和“私定终生”差不多。不过现在这个世界,有钱就能解决很多事。他们不缺钱,薛锐甚至不缺去到任何世界的物资,所以要是办婚礼,薛锐肯定不会随便去签个字、听个祝福就行。   或者说,要是薛锐一个人的什么仪式,他估计是无所谓的,简单完成就可以了。但如果要带上熊乐晨,或者说仪式的另一个主角是熊乐晨,那薛锐就肯定不能敷衍了事了。   脑子里飞速转过这些想法,薛锐终于回了熊乐晨:“你说得对,得求婚,不能这么简单。”   熊乐晨道:“我不是说求婚太简单,我只是在确认,你是想和我举行结婚仪式吗?”   “不然?”薛锐微微挑眉,“我还能和谁举行结婚仪式?”   熊乐晨感觉自己要说不清楚了,只得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举行结婚的仪式,我没问题的……”   顿了一下,熊乐晨看了一眼前面开车的白嘉礼,凑近薛锐耳边低声道:“我猜像你这样的修行者,要是举办什么结为伴侣的仪式,应该是有什么契约的。不过我这样,估计是没办法和你定下什么契约了。就算是个徒有其表、没什么意义的仪式,你也愿意办吗?”   他说话的时候,白嘉礼已经升起了前后座中间的隔板。显然,他也意识到两个老板要讲的话,他现在还不太适合听。   不过,白嘉礼从兼职两人的管家以来,就没明确得到过两个老板的关系说明。两人是一对儿这事,还是白嘉礼自己反应过来的。现在跳过关系介绍,直接听到两人可能想举办婚礼的消息,只能说……不愧是两位高人啊。   而后座上,薛锐也回答了熊乐晨的问题:“你要是追究我到底有多少意愿来举办婚礼,我只能说不多不少。不是你能不能和我建立契约的问题,而是自从我离开那个门派后,感觉这些都是虚的。但是……”   他看着熊乐晨的眼睛,低笑一声:“但是,如果仪式的另一方是你,那我又觉得似乎挺有必要了。别人的伴侣能有的,你也应该有;别人的伴侣得不到的,我也会尽量都给你。”   熊乐晨一眨眼:“我不需要那么多——呃,除了吃的。”   “除了吃的,我还想给你很多。”薛锐再次捏了捏他的手指,徐徐道,“你在学着当个人类,那我就把一个人类该有的、想要有的,都给你。要是我就仗着你不是人类,就觉得这个也不用准备、那个也省了,我成什么了?”   熊乐晨没完全明白这里面的逻辑,但他再次习惯性地顺从薛锐:“那好吧,如果你觉得这么做会让你高兴的话。”   “这个仪式本身给我带来的高兴程度,可能还不如我为此做准备那个过程让我高兴。”薛锐说了句有点绕的话,“很久以前,我可没想到我还能经历这一切。感觉还不错。”   熊乐晨道:“那要是你想,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薛锐好笑道:“明明一开始是我问你想不想举办结婚仪式的,怎么最后变成我想举办仪式,所以你顺着我了?你说实话,你到底想举办这个仪式吗?不想的话,我们也不用为了一个话题顺到这个地方,就赶鸭子上架了。反正我们有很多时间,什么时候等你改变主意了,也可以再办。我又不会笑话你改变想法了。”   “我……都可以。”熊乐晨还真认真地想了想,回道,“不过,结婚仪式确实也是很多人会经历的重大事件……这个角度的话,可以办吗?”   他问得有些语焉不详的,但薛锐听懂了。他的意思是:我只是想经历一下的话,可以办结婚仪式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薛锐一笑,“你想经历,那就办。”   熊乐晨道:“我怕你会觉得我给的理由很儿戏。”   “这有什么。”薛锐捏了一下他的下巴,“你想,这个国家里拿了婚姻证明的一般夫妇,应该会觉得国外登记的那些人没有法律保护,不过是儿戏。而修行者又会觉得普通人类结婚只有嫁娶仪式,就算有法律文书,于修行者来说也就是毫无效力的一张纸罢了。这样一层层往下看,谁都像是儿戏。”   他说着,凑近碰了一下熊乐晨的唇:“就算我们没有法律承认,没有契约约束。只要我们是认真做这件事的,那就是有意义的。”   熊乐晨乖乖被他亲了,然后“嗯”了一声。   薛锐看他这样,就忍不住再给他点什么,又道:“不过,你不能定契约,我倒是可以自己立誓。到时候我给你立誓,好不好?”   熊乐晨道:“我没办法立誓,你也不用……”   “要的。”薛锐捏住他的嘴,不让他说完,“让我立誓吧,这样我也多一点结婚的实感,嗯?”   熊乐晨被捏着嘴,只能“嗯”了一声。   他都不能拒绝,也不知道薛锐刚才在“好不好”个什么劲儿。   薛锐又道:“求婚,确实也要有的,我会准备。我知道你没办法表现出惊讶,只要你在平时看出蛛丝马迹的时候,不要去推理,尽量不要提前猜到我要干什么就行,可以吧?”   熊乐晨又“嗯”了一声。   薛锐这才放开他:“那就这么说定了。”   熊乐晨点头,心里却默默想着一件事。   ——我们之间,按照外貌算是同性伴侣的话,也不一定要薛锐来求婚。   ——我也……求婚吧?   ***   白嘉礼原以为自己要同时主推别墅装修和婚礼两件大事了,心里都为将来的忙碌做好了准备。然而他的两个老板在车上“语出惊人”之后,居然不再有什么后续说法。白嘉礼只能认为:或许……他们当时只是说着玩的?   他不敢去问两位老板“婚礼话题”的后续,只能一心投入在别墅装修这事上。这还是他回国后主要承担的第一个主人家装修任务,是准备拿来做自己的工作案例的——当然已经征求了熊、薛二人的同意——因此干劲十足。开工前,白嘉礼唯一的担心就是那地方真有风水问题,毕竟两个老板可能不怕,装修工人未必不怕。要是影响了装修进度,那就更不妙了。在他对老板们提出了这个疑虑后,薛锐给了他一个符。   “挂在院子门口,院内不会出任何问题。”   “好的!”白嘉礼赶紧接下,顺便又问,“对了,薛先生,我昨天发的装修方案和一期工程的预算案,二位看了吗?”   “看了。”文件方面,就是熊乐晨负责的了,毕竟他是“扫描仪”。他边回答边拿出一张支票:“我们没什么意见,你就做吧。一期的预算也可以的,不过费用支出可以先从这张支票里出。我们还没确认过这张票能不能取出钱,你去试试。”   白嘉礼之前看两位老板的进项都是银行转账,还是第一次见到支票,于是问道:“两位,这十万是什么的进账?方便说一下我做记账吗?”   熊乐晨想了想:“是……喝酒的时候白捡的。”   白嘉礼:“……啊?” 第165章 ——代理人战争   白嘉礼搞清楚支票的来历后,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熊乐晨现在还好好地站在他面前,但白嘉礼还是尽职尽责地问道:“您需要安排一下体检吗?”   “不用。”熊乐晨怎么可能去体检,他没办法过血检的,“我喝酒就和喝水一样,不必担心。”   白嘉礼迟疑了一下,问道:“您是……有特殊的办法处理酒精吗?”   熊乐晨顺着他的话应道:“对。”   “好吧……”白嘉礼暗暗松口气,可还是劝了几句,“一般人喝烈酒、混酒这么快,容易引发急症,比如酒精中毒或者急性肠胃炎。前几天我还看了一个新闻,说是一个E国人在半天内喝了15杯鸡尾酒,就急性肠胃炎导致去世了。何况酒吧里搞这种挑战,肯定会为了卡住挑战者,故意把酒安排得令人难受。您以后还是多考虑考虑再决定是否挑战吧。”   他是好心,熊乐晨和薛锐也没嫌他多事,随口应了。   然后第二天,白嘉礼又给熊乐晨打来电话,反馈那张支票被银行拒付了,据说是因为相关账户没那么多钱。熊乐晨一听,也没多说什么,把徐三威的名片照片、酒吧那天晚上的直播录像、喝酒挑战那张牌子的照片以及当场签署文件的照片,都通通发给了白嘉礼。白嘉礼心说你证据链留得还挺全乎,收下文件后表示马上会去处理。   熊乐晨道:“你全权处理,最后给我一个处理的全流程报告就行。”   白嘉礼不知道他只是想增加“人类经验”,只当是老板要检查工作结果,毫不犹豫地应了。随后,白嘉礼又想起一茬,提醒道:“熊先生,这件事可能也要涉及到律师那边。我感觉两位这半年和律师沟通的频率不算低……你们有和事务所建立长期合作关系的打算吗?”   熊乐晨想了想:“我们不介意建立关系。但要是在发生像唐律师那样的事……”   白嘉礼:“呃,我明白了,那暂时还是算了吧……”   现在唐律师那边还有个传言,说是他依旧准备起诉薛锐和熊乐晨。不过因为警方实际调查后,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薛锐和熊乐晨当晚去过方家,所以唐律师准备找什么理由来找茬,还不是很清楚。这个唐律师还是白嘉礼的朋友介绍的,现在准备反过来和自己的雇主对簿公堂了,白嘉礼也挺无奈。   但无奈归无奈,白嘉礼的职业素质还是让他坚定站在两个老板这边。世界那么大,一个律师、一个律所的律师不能找,外面不还有千千万个吗?白嘉礼的存在,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麻烦的。   总之,白嘉礼就领命去解决这件事了。   而说到徐三威,熊乐晨还问了一下薛锐,他酒吧里的邪神像解决了没。   这事薛锐直接告诉孟巍了,也没管后续是怎么处理的。现在熊乐晨问起来,薛锐就再次转手发信息问孟巍。孟巍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两小时后才回复:【那个酒吧?我们去看过了,那个老板不让进,我们也不好硬闯进去,只能先把联系方式给他了。】   薛锐回复:【这个四相神的教派,年初已经被定性为邪教,现在还要按照这个国家的法律尊重信仰自由?】   孟巍:【确实已经是邪教了,照理说我们看到神像就可以强行带走的。但那个老板硬说后面办公室什么都没有,也不承认自己在供奉四相神,我们不好当面动手。】   薛锐:【我们见他那个晚上,他就以杀生供奉。】   孟巍:【我们去看的时候,他还没有明显的颓败迹象,目前四相神应该还没开始伤害他本人。】   薛锐:【可能快了。】   孟巍:【???】   孟巍:【您是有什么线索吗?】   薛锐没再回复他,而是转向熊乐晨:“你之前说,徐三威在四相神面前诅咒我们,他具体怎么说的?”   熊乐晨一张口,就把徐三威的声音、语气完全模仿了出来:“‘那两个人……居然真的敢敲诈我十万,我要让他们有命拿,没命花’。”   薛锐听了,微微一挑眉:“这么说,那十万一旦拿到,诅咒很可能会来。”   熊乐晨道:“诅咒对我是无效的,但是到你身上的话,会怎么样?”   “会反噬。说得清楚一些,会对试图袭击我的力量溯源,然后再反击回去。”薛锐道,“如果四相神试图袭击我,它会消耗比平时多得多的力量,或许徐三威也会因此被它攫取更多的供奉。”   熊乐晨道:“徐三威只是给它供奉禽畜,肯定是不够的。”   薛锐故意道:“拿我和禽畜相提并论?”   “就算把他吸干,也不够四相神来攻击你。”熊乐晨道,“不过,要是出了事,他会找孟巍他们,还是找四相神一派呢?”   “理论上,找四相神那边可能性比较大。但四相神那边会如何反应?”薛锐道,“上次张泽君被反噬后,不是直接进医院了?现在是什么情况,能知道吗?”   熊乐晨掏出手机:“我来搜一下。”   不过几分钟,熊乐晨就道:“他的个人和工作室社交平台,都只更新到说他因病休养,暂停所有工作,没有后续了。”   薛锐道:“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熊乐晨想了想,又开始操作手机:“可以问问。”   薛锐隐隐明白他在说谁,还要明知故问:“问谁?”   “田培舟。”熊乐晨道,“只能问他了吧?据说在一个圈子里的更容易探听消息,不过他也不一定知道。”   薛锐:“……”   熊乐晨看他欲言又止,问道:“怎么?”   “没怎么,问吧。”薛锐依旧决定先不给熊乐晨任何提醒。万一自己多聊田培舟,导致熊乐晨开始想话题为什么要围绕这个人打转,从而开始推论田培舟的一切行为,搞不好就会被熊乐晨用逻辑推理出来田培舟的目的了。   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讲,薛锐的感情,也是熊乐晨推理出来的。他感知不了,只能靠逻辑去研究了。   熊乐晨给田培舟发完信息,知道他一般都忙,没那么快回信息,于是放下手机继续和薛锐聊天:“要是你反噬了那个诅咒,除了四相神,其他人会跟着被反噬吗?”   薛锐问:“你想问许宁会不会被反噬?”   “许宁,还有那个徐三威。”熊乐晨回道,“徐三威是许愿的人,要是许愿失败了,他会如何?”   “徐三威失败了,四相神会报复他、找他补充力量的。”   “许宁呢?”   “许宁……应该很难反噬到。” 薛锐稍加思索,判断道,“他和四相神之间的关系,他为主动。四相神或许会被迫分担他收到的伤害,但要是四相神受到伤害,他不会被强行连坐。你看跨年的时候,四相神的一部分被我重创,被你吞噬干净,他都没出现。”   薛锐还猜测道:“我怀疑,他通过感知是能知道四相神的波动的,但他不屑于时时刻刻监控四相神的趋势。毕竟在他眼里,这只是个‘食物转换器’。而且四相神现在在各地的触角确实不少,都要管的话,挺耗费他的心力。按照四相神现在的规模,就算四相神损失了一部分,只要不严重,他可能都不会管。”   熊乐晨道:“但我们现在都等于明牌了,他还不打算把四相神完全掌控起来吗?”   薛锐道:“嗯。还有一个理由——四相神在反抗他,他本来就感应不到四相神的一部分。要是这样,他本来就难以完全掌控四相神。他只是比四相神厉害,但还没厉害到完全控制的程度。”   熊乐晨点头:“所以他即便感知到我不是人,也没猜到是我吞噬了四相神的一部分。”   “他可能用这种模式过了很多年,之前都没人能越过他,甚至没多少人能清除四相神,他自然是舒舒服服地到了今天。你看孟巍被邪神傀儡追逐的时候,像是能一个人逃脱成功的吗?”薛锐道,“但我们来了,我们确定要开始协助处理四相神了。如果许宁还不重视这点,改变他和四相神之间的关系,那么四相神将会在他无所察觉的情况下,逐渐完全脱离他的掌控。他的耳目,他的力量源泉,都会被快速削弱。”   熊乐晨道:“那么,四相神会来找你吗?”   “可能会,可能不会。”薛锐道,“跨年那天后,它不也没明确来找我们吗?可能它把孟巍他们那些去处理后续事情的,当做我们、或者我们的手下了。所以它追逐、袭击那些人,就是在报复我们之前的行动。”   熊乐晨一想:“这么说,我们和许宁,都像是坐镇在后方的人,让前面人相互较劲。媒体上说这叫……‘代理人战争’?”   “先不说是否到达‘战争’的程度,你拿我们去和他放在一个层级,就太抬举他了。”薛锐一笑,“总之,他和四相神,都只算我们顺手处理的一环,犯不着对这些事这么上心。那些人类处理不了的话,会来找我们的。在这之前,我们只做我们觉得重要的事就行。”   熊乐晨:“重要的事?比如?”   薛锐一笑:“比如……搬家。”   再比如,求婚。 第166章 ——准备一下   田培舟果真是晚上才回复的熊乐晨。不过他在某种程度上确实也对熊乐晨“有求必应”,还真答应去打探一下张泽君的消息。   没几天,田培舟亲自给熊乐晨回复:【张泽君前阵子病得很重,据说进了ICU俩礼拜,出来后一直在静养。有人说见过他,已经瘦脱型了,而且特别显老。静养之后的消息没了,也没照片。】   熊乐晨回道:【多谢。没照片不要紧,确认他还活着吗?】   田培舟:【那么严重?不过没听说他的死讯,死了应该就不至于这么藏着掖着的吧?】   熊乐晨:【不好说。他如今的下场,有一部分是从上次试图对你下手开始的。如果因为那种阴邪之事而遭罪,在你们那个圈子里也会照实流传吗?】   田培舟:【说得好像我在一个很混乱的圈子里,不过确实也大差不差了,希望熊老师不会因此对我有偏见。】   田培舟:【不过他要是因为这种原因而去世,多少会传出来吧。娱乐圈里弄这种事的人,不多不少,有些出事了也会传出风声。要是我再听说关于他的事,我会转告熊老师的。】   熊乐晨想了想,又确认了一下:【上次之后,你身上还发生过什么异常吗?】   田培舟:【没了。后来孟巍给了我一个符,我一直随身带着,没再遇到什么异常的状况。也可能是我没太在意吧,哈哈。】   田培舟:【熊老师有空再帮我看看吗?确认一下我有没有复发?】   熊乐晨:【这东西不会复发。孟巍的眼睛挺好用的,他没看到的话,就没有。】   田培舟:【好吧,那不劳烦熊老师再跑一趟了。对了,上次给二位寄的樱桃,二位觉得口感如何?】   熊乐晨边在手机上和他寒暄,边跟薛锐说了张泽君的情况,还问:“他出了ICU,那就是脱离危险了?四相神对他的反噬已经结束了吗?”   “可能是结束了,也可能是他献上了更多的供奉,换回了一条命。”薛锐淡然回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别的人帮他解除了四相神对他的掌控。”   熊乐晨道:“孟巍对上四相神都要逃跑,谁能帮他拔除身上的邪神印记?除非云隐门里那些更厉害的……不过也就有几个凤毛麟角比孟巍水平高一点点,厉害不到哪里去。”   薛锐低笑:“你拿我们和他们比,那当然是怎么看都‘厉害不到哪里去’的。”   熊乐晨点头。薛锐又好似不经意地问:“你不是都问完了,还和他在聊什么?”   “哦,在说他送我们的水果。还有他准备从国外回来了,想给我们带当地特产,问是直接寄回来,还是他亲自或者找人拿来给我们。”熊乐晨道,“我说不用,他说他已经买了,孟巍他们也有的。”   薛锐心道这个田培舟就是一直拿孟巍当挡箭牌,所以送东西送的理所当然。   他心思一转,就想到了一劳永逸的办法,于是道:“他去哪个国家了?你问问那个国家可以同性情侣结婚吗?”   熊乐晨不疑有他,转手把信息发给了田培舟。   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田培舟难得在文字上显得有些震惊:【???熊老师问这个做什么?】   熊乐晨:【想参考一下,选择结婚地点。】   田培舟:【熊老师要结婚了?和同性?】   熊乐晨看到这些话,扭头给薛锐看自己的手机,然后问:“要直说吗?”   “直说吧。”薛锐状似随意地回道,“直接讲是和我结婚就行,省得他一直问。”   “哦。”熊乐晨于是一五一十地回:【嗯,和薛锐,你也见过的。】   田培舟还一会儿才回复:【原来是和薛老师。之前看到他的时候,感觉他比较高冷,不好意思和他搭话。没想到二位是这种关系,不好意思,之前没看出来。】   熊乐晨:【没关系。】   田培舟:【既然二位好事将近,我也给二位准备个结婚礼物吧。不知二位选的是什么时候呢?】   熊乐晨:【还不确定,不用礼物。你还没说你去的那个国家能不能同性结婚。】   田培舟:【哦,不行的。咱们这个大洲基本都不行,U洲有比较多的国家可以选择。】   薛锐看他还一直发,忍不住再次道:“还没说完是我们结婚的事?”   熊乐晨望向他:“说完了,他在问怎么送结婚礼物的事。”   “我们都还没定什么时候结,去哪结,怎么结,他送什么礼物?”薛锐微微一挑眉,“不必跟他继续聊我们的私生活了。”   熊乐晨放下手机,一眨眼。   薛锐:“……做什么?”   “你在吃醋。”熊乐晨语气笃定,“你不想我和田培舟发信息,是吗?”   “……把你能的。”薛锐扯他的脸,“看出来也不许说。”   熊乐晨被扯脸也含糊地说道:“不准说,是因为你是个傲……”   薛锐倾身吻他。   这下是真说不出来了。   ***   又过一天,徐三威那边的十万终于兑现出来了。   熊乐晨看到白嘉礼反馈过来转账成功的信息,问薛锐:“感觉到什么咒术了吗?”   “有。”薛锐道,“不过不太厉害,我原本的防护就可以反噬回去了。”   熊乐晨闻言,在手机上找了个表情包:“你好像这个。”   薛锐一看,只见那张很是模糊的小图片上,一个小人举着一个盾,上面还标记了两个字“反弹!”   薛锐又捏他的脸:“你最近在网上学的,就是怎么逗自己的男朋友玩儿,是不是?你就仗着我没办法收拾你。”   熊乐晨道:“网上只说,可以和男朋友开幼稚一点的玩笑也不要紧……”   薛锐挑眉:“我看你就是想让我被你惹得气急败坏,你就好看我的笑话了。”   熊乐晨道:“我会注意观察你的底线的。不会找你真厌恶的事来开玩笑。”   他先这么一本正经地说了,随后又道:“但我确实没见过你气急败坏的样子。就算是着急和比较虚弱的模样,那也是很久之前了。”   “从那个门派出来之后,我就很少情绪彻底失控了。”薛锐听他好像说得挺认真,也松了手,“就算一时间比不过,或者情形不在我的掌控之内,我也不会有太多情绪。整理一下,再想办法就是了,情绪失控没有任何帮助。”   熊乐晨想了想:“但你可以在我面前情绪失控,没关系的。”   薛锐好笑:“干嘛,觉得逗我逗到我失控,就是你的成功?”   “不是。”熊乐晨思考了一下措辞,“我的意思是,你就算情绪没控制住,在我面前表现出来,我也不会觉得你丢脸。而且我还会保证你的安全,即便你做一些发泄的事,我也会注意着的。”   薛锐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真是……”薛锐忍不住靠近,抱住他,“我看你不是想让我发泄到情绪失控,是想让我感动到失控。”   熊乐晨回抱他,轻轻来回抚摸他的后背:“我知道你总想让我高兴,可惜我没办法切实感受那种感觉。但我想,你在我面前,就算是不高兴也不要紧的。我看了很多资料,总结到了一点——在伴侣面前能情绪自由表达,这才是真正的放松。”   “……”薛锐不知道说什么了。熊乐晨的这些话,乍听之下也没什么了不起。但薛锐知道,他既然能说出来,就是决定包涵薛锐所有的极端情绪。薛锐想,熊乐晨一定是觉得反正自己什么后果都能承担,不会感到伤心、也不那么轻易会死去,所以薛锐怎么样都可以。从小就被环境影响得要严格自控的薛锐,即便后来脱离门派、一度虚弱到东躲西藏的时候,也牢牢摁着自己的理智,让自己不要陷入无尽的情绪泥沼之中。现在熊乐晨表示他怎么样都可以,不用害怕失控的后果,对于薛锐来说,那真是……极难形容、仿佛舒服温暖到令人心脏发酸发酥的感觉。   薛锐想起这个世界的一句话:一个孩子有痛苦遭遇的时候,未必马上会哭,但要是有人去安慰,这个孩子可能马上就会委屈得哭了。   虽然薛锐和小孩不一样,但熊乐晨说的这些话,确实像是在安慰薛锐。薛锐压在心底深处的、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忍不住慢慢往上冒。   不过薛锐当然不会真的马上就情绪喷涌,崩溃大哭。他只是垂下眼,以拥抱来抚平心底的躁动,而后缓缓道:“你像是在给我承诺。你知道你总是这样说,给了我多少承诺吗?”   “……不知道。”熊乐晨牢牢抱着他,语气淡然,同时也显得很坚定,“但只要我对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我都会办到。”   “……听起来比我的起誓都郑重。”薛锐无声一笑,又抱得更紧了一些,“我想向你求婚,所以要做些准备。这几天我出门,你暂时不跟着我,行吗?”   这个求婚预告得够瓷实的,一点惊喜都不剩了。但薛锐就这么说了,熊乐晨也这么答应了:“行。”   “那你在家等我,有事打我电话。”薛锐道,“还有,把我给你炼的衣服穿上。我以后多炼几件给你换。”   这甚至把部分即将送出的礼物都说了出来。   熊乐晨却没在意自己被提前“剧透”,只是抱着他,闷在他怀里,回道:“好。我会在家等你。” 第167章 ——两边都准备!   薛锐果真出门了,归期不定的那种,应该是蹲在哪个山头炼东西吧。   熊乐晨说是在家等他,实际上也找了白嘉礼出门。白嘉礼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一个人出门,确认薛锐这几天都不在家后,忍不住问了一句:“薛先生去哪里了?”   白嘉礼觉得薛锐要是去了外地,应该会让自己买车票机票吧;要是没去外地,那怎么几天几夜都回不了家?   熊乐晨只回了两个字:“保密。”   白嘉礼顿时觉得这事大概跟那个神秘部门有关了,不再提此事。   他按照熊乐晨的要求,将人带到了一个工作室。熊乐晨在这个工作室参观了很多成品、半成品,还远程和一些在外地的著名设计师进行了沟通。原材料方面,熊乐晨最后找的是连骐帮忙。连骐满口答应,一开始还说不要钱。熊乐晨也不是拒绝,只是跟他说预算上限只有几百万,反正想尽量找好点的东西,但速度要快,最好明后天就要到位。   连骐一开始都有点懵了,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帮熊乐晨办事是一回事,连骐也有点被激起好胜心了。不就是两天内搜集名贵珠宝吗?搞!   一时间,好些大拍卖行和珠宝商,都接到了连骐的咨询。   而工作室设计师这边,他表示赶一赶的话两天出个草图确实勉强赶得上——这还是人情关系外加“钞能力”才插上队的。但要做出成品的话,别说是两天,两个月都未必做得完。毕竟熊乐晨想订的是纯手工的作品,还要精雕细琢,这个实在拼命赶也赶不上。   熊乐晨闻言,淡定回复:“没关系,不用你们做。”   工作室众人:“……啊?”   “设计图和原材料都给我就行。”熊乐晨,“后面我来解决,你们只负责设计。”   工作室负责人问:“能问问吗,熊先生准备找哪位高手来制作?”   熊乐晨又是那俩字:“保密。”   负责人:“唉……”   白嘉礼:该不会是自己动手吧!他那些异于常人的能力可以搞定?!   事实证明,白嘉礼猜中了。   两天后,设计师的草图交了出来,熊乐晨亲自跟对方确认了细节。设计师跟他解释是什么工艺能做出来的什么东西,熊乐晨表示不用听这些,他只确定外表形状。设计师只好在画出很多细节的同时,参照各种实际存在的文物照片,跟熊乐晨去解释设计中涉及的各种数据。   说实话,有些数据完全是由工艺水平确定的,设计师自己也不好上下嘴皮一碰就秃噜出一个确定的数据来。熊乐晨听了他的解释,第二天就让白嘉礼带自己直奔本市最大的博物馆,专看用了设计师所说工艺的文物。   一个个精致小巧的文物,躺在明亮干净的橱窗里,的确展示着这个世界千年前的人们的高超手工水平。完全密封的玻璃,让熊乐晨没办法钻进展台里去亲自“摸一摸”那些文物的结构,他只好用“眼睛”从各个方向进行“扫描”,记下来,等于在意识中存储了这些文物的立体视图。他甚至直接在博物馆里直接拍照和设计师沟通,把所有模糊的地方都完全确定下来,才走出了博物馆。   回家路上,白嘉礼再次确认:“您真的不需要购买或者租借一些制作工具吗?”   熊乐晨:“不用。”   “其他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事吗?”   “没了。”   白嘉礼看他这么干脆,只好先随他去。反正要是之后还有需求,熊乐晨应该会主动找他的。   接下来的两天,熊乐晨就自己待在家里了。连骐在全国各地、甚至国外找到东西后,就叫人直接“打飞的”送到熊乐晨这里。不同的人上门几趟后,东西还真的凑齐了。熊乐晨在客厅把原材料摆了一地,与其说是准备亲自当手工匠人,不如说更像是要用这些东西作法了。仿佛他站在旁边念几个咒语,这些原材料都会自动变成设计图上的东西似的。   薛锐炼制的时候或许可以达到和这个效果差不多,熊乐晨可不行。   熊乐晨的做法,非常直接、非常原始。   黑雾从他身上涌出来,他直接以绝对的力量来改变原材料的形状,用吞噬功能来“雕琢”材料的表面。他像是台电子仪器,精准地削去不需要的地方,按照他自己后来重新画的设计图一五一十地呈现。连骐给他找回来的名贵材料,他也下手下得毫不犹豫,快狠准地完成了塑形目标。   哦对了,虽然熊乐晨一度掌握了不少钱,但买完房子之后,其实也就剩几百万。他只留了十万,剩下的全给连骐了。实际上还是有点不够的,不过连骐没计较。他知道熊乐晨给钱的上限,比照着这个标准花得超支了一点,可超得不多,多出来的部分是连骐自愿给他补的。   连骐还跟熊乐晨道,一些珠宝玉石在产地那边其实还有更好更贵的货,不过是有钱都未必能拿到的精品。熊乐晨以后要是还想再这个领域钻研钻研,可以去到产品亲自玩玩。   熊乐晨对此不置可否。他不觉得自己花了几乎所有的积蓄来做东西,算得上为了薛锐掏心掏肺;也不觉得自己买不起更贵的材料,做出来的东西配不上风光霁月的薛锐。熊乐晨很清楚,薛锐空间里的东西、他自己用的东西,都比熊乐晨要做的这些不知高出多少倍。即便是这个世界最稀有的珠宝——价值连城那种——也远远比不上薛锐的那些法宝。所以熊乐晨明白自己这些礼物的定位:只要是自己认真准备的,送出去,就算一份心意。   再说了,薛锐还未必知道熊乐晨准备了东西呢。他那边估计也在炼制东西,没别人护法的话,就难以多分神。他倒是会抽空给熊乐晨发信息,熊乐晨就乖乖回复,也没提自己出过门之类的,只说整天在看视频、玩游戏。薛锐看他汇报的行动和往日差不多,自然不会多疑。   熊乐晨不知道薛锐的进度,但他自己是在加快的。他的黑雾能分化出各种形状、各种大小的无数双手,做起手工艺品来效率惊人。只需两天,他就完成了所有制作,顺便还把剩余的边角料都收拾——就是吞——得干干净净。不过他总共也就做了两件东西,说不上多麻烦。而且东西吧……说实用未必实用,说好看也不一定比得上薛锐的审美,熊乐晨只能说自己尽力了。   他又老老实实在家待了一天。这天拂晓,薛锐终于回来了。   薛锐是能隔绝浮尘的修行者,自然是干干净净地进了家门。但大约是他回家时正露水最重的时候,一开窗熊乐晨就感觉到了水汽,于是起身时一张嘴就是:“要毛巾擦擦吗?”   “……什么?”薛锐怔了一下,“我没什么事,不用。怎么这么问?”   熊乐晨上前摸了摸他的衣服:“山里的凌晨,露水重,你刚刚开窗的时候外边也有雾气。”   “哦,没事,这些东西不会沾在我身上。”薛锐边说,边顺势抱住熊乐晨,“我们重逢之后,从来没分开这么久,想我了吗?”   熊乐晨回抱他:“想了。”   薛锐无声一笑。就算知道熊乐晨的“想”不是情人间的思念,他也继续追问:“怎么想的?”   “就是做什么都想起你。”熊乐晨回道,“如果你看见这个了会怎么说,看见那个了会有什么反应。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没看见我的信息。”   他每说一句,薛锐都想亲他一下,甚至咬他一口。但薛锐最终只是紧紧抱着他,语气里带着些隐隐的笑意:“看来是真的一直在想我了。除了想我就没干别的,是吧?”   熊乐晨本来想说“干了别的”,嘴巴一张,忽然意识灵光了一次,应道:“嗯。”   “嗯?怎么忽然会说这种唬人的情话了?”薛锐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终于稍微退开一点,看着熊乐晨的眼睛,“看来小小分别几天还是有效果的。”   “你是说,‘小别胜新婚’吗?”熊乐晨一眨眼,“那以后要时不时这样分别吗?”   “当然不。没特殊原因,我才不想这样分开。”薛锐再次抱紧他,“你说想我了,我想你是你想我的许多倍。”   熊乐晨道:“你炼器的时候不专心吗?”   “专心了,但是炼给你的东西,我还是会想到你。”薛锐道,“尤其怕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时空裂缝忽然又出现,把你又带到不知道哪里去……”   “我现在能稍微控制时空裂缝了,我会撑到你回来的。”熊乐晨道,“你想我,那你怎么想的?”   他想听听薛锐的答案。   薛锐却道:“说不清楚。”   熊乐晨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是吗……”   “我很难讲明白我心里的感觉,有需要专心,需要排除杂念。但是排除掉其他的之后,就只剩你在我脑子里了。”薛锐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解释道,“我们明明还没重逢多久,可我已经不习惯一个人了。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要很用力才能抑制住我的胡思乱想。有好几次,我都在想,我为什么一定要给你一个惊喜。把你带过来,让你看着我炼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熊乐晨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能分析出这些语言里包含的深刻情感,不知道什么语言才能回应得与之相衬。最后,他只能干巴巴地回一句:“那我以后都跟你去。”   “好,都跟我去。”薛锐一笑,忽地把熊乐晨整个抱离地,“现在也跟我回卧室?”   熊乐晨都被他抱起来了,还能有别的回答?他只环着薛锐的脖子,先是“嗯”了一声,随后又想起一句:“欢迎回来。”   薛锐忍不住凑近他的唇:“嗯,我回来了……” 第168章 ——浪漫的地方   薛锐让白嘉礼找景点的时候,白嘉礼听得有点懵。   他听得出薛锐可能要做点带有“浪漫”性质的事,结果他选的地方,怎么说呢……总之不是大部分人会选择的“浪漫之地”。   不过想归想,白嘉礼不会在这种时候去干涉老板们的选择。他依言选了比较符合薛锐要求的地点,薛锐确认之后,白嘉礼又开始张罗给他们定行程。薛锐同意了大部分,但最后酒店去往目的景区的行程安排,薛锐删掉了。   白嘉礼终于忍不住确认道:“您确定吗,薛先生?就算是这个酒店,去到目的地还有接近两个小时的车程……”   “确定。”薛锐点头,“把精准的地点在地图上定位给我。”   白嘉礼只得同意。   现在不是旅游旺季,薛锐选的地方也不热门,行程当天就订好了。然后,第二天两人就出发踏上了旅程。   这个过程,熊乐晨几乎没有任何疑问。白嘉礼来接两人去机场的时候,看到熊乐晨只背了个双肩包,还忍不住带着点暗示性地问了一句:“熊先生,你就背一个双肩包,东西带够了吗?万一出去后,有些东西想用的时候又不方便买就麻烦了……”   “没事,够了。”熊乐晨其实除了那两个盒子,根本没什么东西需要装,证件之类的其他东西都在薛锐的空间里。背这个包,纯属装装样子。   薛锐本人倒是拖了个行李箱,但这个箱子也很小,白嘉礼忍不住猜测这两人究竟带了什么东西出门。毕竟两人要去的地点和时长,理论上是需要不少行李的。熊乐晨不知道,薛锐还能不知道吗?要是薛锐明知这趟旅程的情况,还不提前做些准备,那真不知道接下来的几天会发生什么。   白嘉礼带着“千万别闹翻”的祈祷,把两人送上了飞机。   这趟飞机跨越了大半个国度,在一个气候完全不一样的城市降落了。   这里的温度比熊乐晨他们住的城市低许多,几乎等于拦腰斩断。呼呼的北风吹着,同一架飞机下来的人有许多立刻加了厚外套,把自己裹紧。薛锐和熊乐晨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他们甚至因为行李简单而没托运,优哉游哉地出了机场。接人的车已经等在外边,两人上了车,直奔酒店。   机场到酒店也花了好几个小时,接机的车直接贯穿了整个城市,把人送往乡镇的一处酒店。别看酒店似乎在乡下,配置还真不错,堪称奢华。主要这里已经是距离景区最近的聚居地了,各种大大小小的酒店、民宿分布在小镇街道上,当地还建设了许多旅游特色的街道,游客出门就可以稍微逛一逛。薛锐和熊乐晨住的地方,说是酒店,实际上已经是一个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了。一楼是客厅、厨房、书房等,二楼有两个卧室,都是大床房。不过薛锐和熊乐晨只睡其中一个,另一个注定要空下来了。   两人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他们刚放好东西,酒店的管家就打电话过来问,是都可以准备晚饭了。   熊乐晨问了一下菜色,都是没听过的,于是表示要吃。   不到半小时,酒店的服务人员从小院的侧门推门而入,带着装满食物的小车。他们按照两位顾客“在院子里的小亭子吃”的选择,将饭菜摆在了亭子里的木桌子上。其实天色还不算很暗,但亭子周围的小灯泡串亮了起来,把这餐晚饭的氛围搞得还挺温馨。   酒店管家甚至还问熊乐晨和薛锐,是否需要在旁边拉一个取暖器。毕竟天气又冷风又大,在院子里吃饭,颇有种喝西北风的感觉。熊乐晨表示不用弄,酒店管家看他俩穿着单薄又泰然自若的样子,就没多管闲事了。   管家走后,两人并排坐下来吃饭。   本来安排的是面对面的座位的,熊乐晨在一张椅子旁边站了两秒,拎起椅子摆到了薛锐椅子的旁边。   薛锐轻笑一声:“这么想黏着我吃饭?”   “我看了一个视频,说在外面吃饭的时候,从面对面坐改成并排坐,代表两人之间的关系改变。”熊乐晨道,“我们不该并排坐吗?”   薛锐好笑道:“我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类都在研究些什么,但你想坐哪里都可以,坐我身上我都不介意。”   熊乐晨听出那是玩笑,没回应,只在薛锐身边坐下了。   两人依旧是“薛锐尝一口、评价,熊乐晨吃完剩下的”模式。今天的晚餐都是特色菜,薛锐就尽量说一些与之前吃的东西尤其不同的地方。好在这酒店价格贵,厨师也不会太差,一些本地的特色还是能尝出来的。两人边吃边聊,不到半个小时,整桌明显超过两人分量的菜肴就被清扫一空。   这还是熊乐晨刻意维持人类速度的结果呢,不然那就真是薛锐尝一口,熊乐晨接着瞬间刮完整盘就行了。   吃完晚饭,酒店管家来收拾清理,薛锐顺便问了晚上镇里有什么活动。   管家于是贴心介绍了一下本地最热闹的夜市,还告诉了他们怎么走——毕竟这个镇子不大,走一走就能走到地方了。   管家再次离开后,薛锐问熊乐晨:“想去玩玩吗?”   熊乐晨道:“我都行。”   “……你就真一个问题不问?”薛锐看他一路都是随便摆布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道,“我们准备去哪、去做什么,你一点不好奇吗?”   “好奇。”熊乐晨一眨眼,“但你不是想给我惊喜吗?那我就不问、不猜,我只要跟着你去听去看去感受就行。”   “你看起来这么淡定,指哪打哪,我又感觉我总是藏着掖着好像没什么意义了。”薛锐失笑,“我好像一个人在表演,装得这么神秘,都是白费劲。”   “那我该问吗?”熊乐晨站在原地,望着他,“或者你把事情简化一点,这样你就不会有那么多‘白费劲’的感觉了。”   “都走到这步了,我还简化干什么?”薛锐轻笑,“再说了,你值得我费这么多劲,就算你没有所谓‘仪式感’带来的感受,你也值得体验这一切。”   说到这里,薛锐又自己调整好心态了,抓住熊乐晨的手捏了捏:“说了别人有的你也要有的,就算你感受不深,能记住这一切就够了。”说完这些,他话锋一转道,“不过,今晚是真没什么计划的,你想出去转转的话,我们就出去。不想的话,你就在这里玩手机看视频,都可以。”   熊乐晨想了想:“刚才那个管家说,街上很多吃的。你还想尝吗?”   “只要你想知道味道,那有什么不可以?”薛锐明白他的意思了,牵着他的手道,“那待会儿时间到了我们就出去。”   “好。”   ***   逛夜市,从头吃到尾,还买了两个明显溢价的特色手工艺品,两人回了酒店。   “这里天暗得好晚。”熊乐晨评价道,“刚才才全部暗下去的,他们的夜市其实该叫‘傍晚市’。”   “地理位置不一样罢了。”薛锐道,“晚上天黑得晚,早上天也亮得晚。”   说到这里,薛锐又状似随口说的一般,抛下一句:“明早去看看日出?”   “好。”熊乐晨这回终于问了,“几点?要准备什么吗?”   “早上六点左右吧。”薛锐顿了一下,终于忍不住稍微透露了一句,“……到时候我给你衣服换上。”   熊乐晨:“……啊。”   他其实明白了,就是这个日出的时候,薛锐要做些什么了。但熊乐晨再次勒令自己不要深想,乖觉点头:“明白了。”   ——他得想办法把那两个盒子揣上!   要不……就裹起来吧?   ***   面临着“人生大事”的两人,看似平静地度过了一夜。   早上五点多,天还黑着,薛锐终于掏出了……一件新外套、一个耳钉、一条项链和一个手环。   外套的款式和这个国度常见的不太一样,半长宽袖、长襟几乎及膝,要说有点像这个国度的古装吧,材料上又没那么软和飘逸,反而带着点易于塑形的硬度。这件长袍外套是蓝底的,上面用丝线刺上了金银、青绿、紫铜等多种颜色的绣纹,颜色多而不乱,繁美绚丽。长袍配了一条腰带,颜色花纹与长袍风格类似,尾部缀着精巧的金属坠子,衬得这一身愈发华贵。   而耳钉、项链和手环,自然也是华丽璀璨的风格。尤其手环,它有三指宽,金色金属镶嵌着一刻墨色中流转着青蓝色的靓丽宝石,其中蕴含的能量令熊乐晨不住端详。主宝石周围还零星点缀着小一些的青蓝宝石,制作精巧,审美一流。   项链则不比手环复杂了,这是一条细金属链加上长坠子构成的。这次坠子中间的宝石换成了云纹墨玉,说是墨色,反光起来却很是亮眼。长坠子的末端坠着另一颗宝石,恰好停在熊乐晨的胸口下方,轻轻摇摆起来十分好看。   至于耳钉,那就是最简单的了。乍看之下,它几乎只有一个简单底座和一颗红色宝石。但它和另两件首饰、甚至衣服及腰带一样,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这些穿戴之物真正珍贵的地方,就是这层层密布的阵法。可以说,薛锐是使尽了毕生所学,把对熊乐晨有好处的阵法能构筑就尽量构筑上去了。而这些穿戴的每一样材料,都是经过薛锐精挑细选的,能够最大限度地支撑这些阵法。可以说,没有这些材料,就布置不了这么多阵法。   而在这样强大的功能性之下,薛锐还一丝不苟地做了每一处细节的设计,其用心程度。可见一斑。   熊乐晨换上了这套,只觉得自己被能量屏障牢牢地包围了起来。稳定且磅礴的力量在自己周围运转,让他有种莫名的“想怎么横冲直撞都行”的感觉——简称:安心感。   薛锐看他换好后的模样,眼底也隐隐浮动些光彩,不由得抬手捏了捏熊乐晨戴了耳钉的耳垂。   “很适合你。”薛锐的眼里反射着零零碎碎的光,低笑道,“很好看。我是说这些东西衬得你更好看了。”   熊乐晨其实对自己模拟出的相貌有点数的,但薛锐这么说,他也没不信——情人眼里出西施,熊乐晨很明白的。   薛锐又道:“那,准备出发吧。”   熊乐晨看他手一伸就搂住自己的腰,似乎下一秒就要出门起飞了,开口道:“等等!”   薛锐偏头看他:“怎么?”   熊乐晨问:“Gopro带了吗?”   薛锐:“……”   “没带吗?没关系,我带了。”熊乐晨从包里拿出了Gopro,重新回到薛锐怀里。   “加上我俩的手机,可以多角度拍摄了。走吧。” 第169章 ——日出东方   寒风呼呼的夜空之中,薛锐抱着熊乐晨往某个方向飞翔疾驰。   今晚虽然冷,但天气还算不错,星空非常清晰。熊乐晨望着天上,说道:“在这里看到的星星,又不一样了。”   薛锐闻言,有些意外:“你喜欢看星星?以前没听你说过,也没见你一直盯着看。”   “我以前也不怎么看,星星就是星星,我不会去想它的存在。”熊乐晨道,“后来到了一些对天文有些研究的地方,开始听到关于星星的事,才知道这些星星代表了这个星球的定位。怪不得我在每个世界,看到的星空都不一样。”   薛锐心念一动:“你试过一直往天上飞吗?”   “没。以前对‘天高地远’没什么概念,没有可食用的能量,我就不会去追。”熊乐晨道,“后来有概念了,也知道飞上去也没什么用了。”   薛锐一笑:“的确,上去也没什么用。而且飞到一定高度,把你往下拽的力量会非常大。”   “是所谓的‘引力’吧?”熊乐晨问道,“你试过往上冲吗?以你的强大,冲出去应该不难。”   “确实不难,但没什么意义。”薛锐道,“以这个星球做例子,除了最近的月球,其他的星球都比较远。而月球又没什么对我们有意义的材料,没必要上去。”   熊乐晨点头。   他又问:“我们穿过时空裂缝,到的新地方基本都是一个星球的表面。是不是也有什么原因?”   “或许。可能就和你说的‘引力’有关系,不过我没研究过。”薛锐回道,“我到过一些更先进的世界,他们能主动打开所谓的‘星门’,但也只是空间跳跃,没见过他们说能定位到不同世界。”   熊乐晨道:“有没有可能,所谓的‘不同世界’,只是在一个宇宙里足够远的两个星球?发展程度不一样,远到那些先进世界也无法到达,所以就像不同宇宙里的星球了。”   “我无法回答你。纵使我穿越过了这么多的地方,也没有关于这方面的材料。”薛锐道,“但你别忘了,时间线是不一样的,是无数的,‘蜉蝣’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时间线只要不一样,即便是同一个星球,也可以算不同世界吧?”   熊乐晨没太明白,但他觉得薛锐说的话也没错,点头道:“好像是的。”   过了一会儿,熊乐晨看薛锐好像没要继续讨论“不同世界”,话题又回到了星空:“我来这个世界之后,还没在荒原上看过星空。城市、山区和海边,感觉都不太一样。”   薛锐想起他刚才起头好像就说的这个意思,还稍微聊到了天文,就以为自己刚才把话题带开后熊乐晨没说到自己想说的事。于是薛锐这次顺着他的话问:“嗯,怎么不一样?”   “有点像我们相遇的那个世界。”熊乐晨道,“大部分是荒芜的平地,没什么山,晚上也没什么光。风从很远的地方吹过来。晚上一起前进的时候,走了很久眼前的景色也几乎一模一样,好像完全没移动过。”   “……”薛锐仔细听着他的话,听完之后沉默数秒,这才轻叹一声,“你可真是……先别说了,再说我怕你把我想做的事都猜出来了。”   “……啊?”熊乐晨难得在语气里透出明显的疑惑,“我只是在说我的感想,没在推测你准备做什么。”   “我知道。”薛锐道,“但还是暂时别聊这个了。”   “噢。”熊乐晨应了一声,沉默下来。   他安静了,薛锐看他不说话,又隐隐有些不安了。于是薛锐又道:“只是不继续聊之前的事,可以说点别的话题。”   熊乐晨其实也没想到要聊什么,就随口问:“那你累吗?”   薛锐好笑道:“这么点距离,怎么会累。”   “那我能不能问,为什么不用你的飞梭啊?”熊乐晨道,“这又不是在城市上方,下面好像都是无人区,没人会看见的。”   熊乐晨以前见过薛锐的飞梭,不过也用得不多。薛锐当时基本都是地面以及近地移动,很少在高空乘坐器材飞越。一方面是因为他还要收集材料,另一方面是那个世界的空中也有怪物,目标太大容易受到攻击。薛锐不喜欢陷入被动,所以就不经常在空中大摇大摆地飞过。   可如今,薛锐抱着熊乐晨在无人区飞了有一段时间了,熊乐晨不明白他为什么还用肉身带着自己。   薛锐听了挑眉:“为什么?因为这个世界的卫星能随时覆盖全球影像,这里没有云,行踪会被他们的机器发现——”   熊乐晨:“噢。”   薛锐:“但这不是主要原因。”   熊乐晨:“……啊?”   “你还问为什么。”薛锐终于忍不住,飞行中也要稍微调整姿势,把熊乐晨往上抱了一点,然后在他下巴咬了一下,“你平时不是挺会学那些谈恋爱的手段?这都不懂?自己想。”   熊乐晨于是开始沉思。   数秒后,他想到一个答案。或者说,他从薛锐紧紧搂着他的姿势里,想到了一个答案。   他问:“是因为,你想抱着我吗?”   薛锐这才松开了神情,轻笑一声:“算你对吧。”   “‘算’?”   “标准答案是,因为这样我能抱着你——”薛锐将他重新搂紧,低笑道,“而你,像是在空中无所依靠,只能紧紧捱着我,无法放开。”   ***   这天,薛锐在太阳升起之前飞了近一个小时,熊乐晨……最终还是没太明白自己被带到了哪里。   黑雾本身其实没什么磁场感应和方向感,熊乐晨只能靠星星大概分辨方位。不过就算知道方向,他也不清楚这个方向有什么,他只是看到,东方的天开始出现亮光了。   薛锐还在飞,他已经带着熊乐晨从晴空万里飞到了云层之下。这里的温度更冷了,实际上空气也更加稀薄,气压更高。昨天两人飞机落地后,所处地的海拔已经多了一千多米,经过今早薛锐的快速空中跃迁,海拔再次往上提了两千多米。薛锐飞越的距离已经远超白嘉礼原本计划的目的地,因为薛锐看过地图后,决定更加深入。   直到阳光开始染红东方的片片云层,薛锐终于停了下来。   此刻,他们脚下是荒无人烟的大地。春天的草刚开始长出来,地面上有些黄有些绿的,一望无际。远远的有些山,即便从这样遥远的距离,也能看出那些山的巍峨。   薛锐抱着熊乐晨落在地面。   熊乐晨环顾四周。说实话,这地方很开阔,但也除了开阔就什么都没有了。而且从天刚破晓开始,熊乐晨看到的就一直是这样的景象。要不是他并非真正的人类,没什么厌烦和无聊的心理,早就觉得自己对象的选择简直莫名其妙了。   但熊乐晨隐隐猜出了薛锐选择这里的理由。他没明说,只是问:“可以启动Gopro和手机录像了吗?”   “你就关心这个?”薛锐好笑,“想拍就拍吧。不过你这么做,我开始有点紧张了。”   “紧张什么?”熊乐晨边问边要走了他的手机,连同自己的手机和Gopro一起,打开录象功能后用分出去的黑雾吊起来拍摄。三个角度,远近不一,甚至还有转圈的远景,可说是堪比专业婚庆拍摄团队了。   “怕万一哪里出了差池,被拍摄下来,岂不是想忘都忘不掉?”薛锐道,“没拍下来的话,就算你记得,我以后还可以用‘你记错了’来逃避。”   熊乐晨望着他:“我不会记错。”   “是啊。”薛锐一笑,“本来你会全记得,就够我紧张的了。现在还有三个‘物证’,感觉我要是做错了,你以后会翻出来怼到我脸上,就为了招惹我。”   熊乐晨很贴心地回道:“那你要一个人冷静一下吗?”   “……不用了,我倒还没怂到那地步。”薛锐抬手给熊乐晨整了整衣领,又给自己顺了一下头发,说道,“先看日出吧。”   熊乐晨点头。   于是两人面朝东方,三个镜头也分别拍摄着日出和两人的身影。原野之上,金红的光彩逐渐从地平线迸发出来。太阳光照在两人身上,两人的眼底印着那金色的影子,从小半圆慢慢上升,渐渐是一半、大半、完整的圆。光芒万丈的阳光也点亮了远处的山头,原本还因昏暗、寒冷而显得沉闷的大地,骤然变得充满生机。   熊乐晨也能感觉到太阳带来的磅礴能量。   每个世界里,照亮世界的恒星总是这样炙热、充满能量、又将能量平等地分给大地上的一切。无论在海上、在山林、在城市还是荒芜之地,太阳都同样照耀着。   熊乐晨是黑雾,习惯隐藏在黑暗,但他不讨厌太阳。   就在此刻,薛锐再次开口了:“以前,我们有一次也看过一次特别的日出,你还记得吗?”   “……记得。”熊乐晨转头看向薛锐,“你是说我们一起在一个怪物的尸体上坐着看的那次吗?”   “是我坐着,你只是陪我看。”薛锐垂眼一笑,“拂晓之前,我们刚杀掉了那个比我大百倍的妖兽。我取了心脏和内胆,你正要吃,我让你先别吃,到最上面陪我看看日出。”   “嗯……那个时候,我还不太懂为什么要看日出,也不懂为什么要‘陪’。”熊乐晨道,“我只是觉得你可能累了。然后你叫我上去,我就上去。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这只是一种‘等待’,等着你跟我说‘可以吃了’。”   “但也就是那时候开始,我隐约觉得,我可以跟你说一些心里话。”薛锐抬头,偏头看向熊乐晨,“就算你不能完全听懂,但你可以‘听’,你会是个合格的听众。比起过去那些从没在意我到底什么意思,或者接近我、听我说话都是另有所图的人,你听了之后不会说出去、不会有感想,也不会说我怎么这么傻、这么计较、这么无可救药。”   熊乐晨静静和他对视。   薛锐望着他的眼睛,轻声一笑,抬手用手指蹭了蹭他的眼角。   “我之前决定再也不要信任别人的。但从那个日出开始,我忍不住让你当了这个特例。” 第170章 ——聘礼   熊乐晨彻底明白他选这个地方的原因了。   这里像他们第一次相遇的世界,无穷无尽的荒原,一眼看去,就是什么都没有。但什么都没有在那个世界也不是坏事,毕竟一旦出现了什么其他活物——甚至像熊乐晨这种算不算“活着”都不知道的东西——都有可能就是一场生死之战。   而现在,虽然还是一望无际的荒野,虽然这里可能有狼、羚羊之类的野生动物,对于薛锐和熊乐晨来说,却是毫无威胁的。   太阳照耀大地之时,薛锐整个人都转向了熊乐晨,也拉着熊乐晨面对他。   “我原来想过,是否要写一篇长文,将我的心情从过去到现在都一一陈述。但写了一小半,又觉得估计写不清楚。无论我写了多少字,叙述了多少,事后回想起来可能还是会痛恨自己漏了什么细节。”薛锐注视着熊乐晨,徐徐道,“所以我决定,那就不必宣之于口,直接去做就行。反正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总归是能证明我想表达的东西的。”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望着熊乐晨的眼睛,即便明白伴侣眼睛里的反射和光彩都是模拟出来的,但他还是要认真看着。他不仅是在看熊乐晨,也是让熊乐晨看他的神情。薛锐知道,熊乐晨能分辨出别人的真心和假意。   熊乐晨道:“你已经表达很多了。我知道的关于你的很多事,都是你主动告诉我的。还有我不明白的时候,如果你不告诉我、教我,我可能很久都不会懂。”   “是。你只能靠分辨我的表情和举动来推测,要是我有什么想法在心里闷着,还端着架子硬是不告诉你,最后越来越烦躁的还是只有我自己。”薛锐似是在说熊乐晨,又似是在说自己,语气里带着些许自嘲,“要是你一开始就是个人,或者是别的有神智的东西,我可能反而还无法和你描述我自己。正是一开始我觉得你不会懂、不会评、不会传,我才开口的。后来你开始懂了,我也没觉得别扭,只觉得你能回应我了,也不错。从那时到现在,一步步,就算很漫长,我也觉得都是值得的,每一步都不可或缺。”   熊乐晨已经会接这个话了:“我们注定要在一起。”   “你说得对。这都是注定的,我被拿走了很多,但我获得了更多。”薛锐理了一下他被狂风吹乱的头发,手滑下时顺势又捏了一下带着耳钉的耳垂,“虽然我厌恶我出身的世界,但那个世界、很多世界、甚至这个世界的过去,都有一个类似的说法,我觉得可以实行一下。”   “什么?”   “‘提亲’。”薛锐轻声一笑,“虽然我们没有中间人和双方家族做决定的环节,但有个重要环节是不会错失的。”   说着,薛锐手掌一翻,一个个箱子从他掌心上方凭空冒出。箱子没落在地上,而是盘旋而起飞入半空,绕着两人旋转起来。一个一个,一层一层,各种大小、形状、颜色、材质的上百个箱子,在空中像是舞蹈一般,叫人看得目不暇接。   “前几天,与其说是我一直忙着炼器,不如说我在盘点我的东西。”薛锐道,“这些都是你应该用得上的,有些可以直接用——对你来说就是直接吃——还有一些,我以后炼出来给你。还有些我不确定给你吃还是炼出来更好,还需要继续整理,时间有些紧了……”   熊乐晨听懂了,说道:“那还是放在你那里收着吧。”   “给你的‘聘礼’,你就这样干脆地让我继续保管?”薛锐低笑,“给我保管费吗?”   熊乐晨挨近他,抬头,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现在变这么聪明?”薛锐趁势搂住他,又靠过去,温柔地亲吻一会儿,“行,我给你收着,你现在想开宝箱玩玩吗?”   这简直就跟抽卡游戏似的,不过熊乐晨没有这种玩性,摇摇头。   “真不玩?”薛锐拿出一个小本子,“那我把这个本子给你,把目前这些聘礼都陈列在册了。”   熊乐晨接过这本理论上的“聘礼手册”,本来没打算马上翻的,又听薛锐道:“我这几天给你炼的东西,除了出身上穿戴的这些,还有一件,你得自己找出来。”   熊乐晨闻言,当场开始翻手册了。   当然,他的“量子阅读”是非常快的。翻完之后,他确定了:“第一件就是,对吗?后面跟的几件都在我身上了。”   “对。”薛锐道,“找吧。”   手册上是写了物品名称、材质和对应的箱子的,不过都是文字,熊乐晨需要转换一会儿。对其他人来说需要点时间的寻找过程,对熊乐晨来说反而是最简单的部分。空中旋转的上百个箱子,熊乐晨从一开始看的时候就记住了,此刻只需要抬头、确定、伸出黑雾去摘就行。   一个看似其貌不扬的黑灰色箱子被他带了下来。   这箱子的材质是石材的一种,本身质地非常坚硬,属于修行者们都很难破坏的材料。更重要的是,这种石材本身自带“浮空”性质,经过一定手段处理后,连空中阶梯、花园、楼阁都能搭建起来。这材料在它的产出世界也是极其稀有的,薛锐弄到了几块,虽然也不够搭个建筑,但做箱子还是有些浪费其浮空属性。   可谁让这个材料的颜色最符合薛锐的想法呢?他想用一些类似熊乐晨本体颜色的材料,来做最重要聘礼的保存箱,但这个黑又不能太沉闷、太单一,最后这种反光起来带着些别的炫彩、光芒很是温润的坚硬石材入了他的眼。   要求“五彩斑斓的黑”,也不过如此。   熊乐晨还问:“是这个吗?”   “明知故问。”薛锐轻笑,念了咒,箱子上的锁就打开了,“你开吧。”   熊乐晨伸手打开了箱盖。   里面是……一个金色的球。   这个东西的直径大约二十公分,表面不是完全光滑的,可以看出它由一个个零件组成。可聘礼手册上没写过这件物品,熊乐晨茫然了:“这是?”   “这个啊,目前只是个首饰盒。”薛锐笑着拿出金色球,托在掌心,球体顶部的配件忽地旋转收缩,露出了球体中间的部分。   一枚戒指静静躺在那里。   薛锐拿出了戒指,把球先放回了箱子里:“这戒指能操控它,不过现在这不是重点。”   说着话,薛锐一手托着戒指,另一手握住熊乐晨的手。   “之前与你表白的那夜,我喝了酒,虽然还算头脑清楚,但也是带着冲动和鲁莽的。现在我很清醒,很认真,重新跟你说一遍。”薛锐看了看熊乐晨的手,又抬头看他的眼睛,“我爱你,心悦你,喜欢你……怎么形容都不为过。我经历了万千世界,无数人在我眼前掠过,只有你停在我心上,扎在我心里。我拔不出你的根,也不想拔。我想要我们缠在一起,永远地,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离。”   他的遗体都许给了熊乐晨,确实是了。   说完话的薛锐,想给熊乐晨戴上戒指。熊乐晨没反抗,但薛锐临了自己停下了,想起还要问一句:“你的回答呢?”   “你的身体都是我的,我们就是生死不分离。”熊乐晨垂眼看戒指,“只有一个?你的呢?”   “我的,当然炼了。”薛锐一笑,给熊乐晨的无名指戴上了戒指。   这只是这个世界的现在的习惯,实际上戒指可以符合熊乐晨的任何一根手指。薛锐戴上去后,它就自动调整了些许,完全适配了熊乐晨的无名指。   “这个戒指,你用朝外的这部分在这个球上敲一下。”薛锐点了点戒指,又带着熊乐晨的手去敲了重新拿出来的金色小球。只见那个小球自动散成一个个配件,然后竟是快速地贴上了熊乐晨的左右手,一部分在熊乐晨剩下九根手指上变成了简单的戒指,剩下的竟在他左右小臂上组成了一套半镂空的金属护具!   不过说是护具,也像是比较长的臂环,其花纹结构很是好看。右手的臂环甚至能配上熊乐晨的手环,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一套。   “你念咒、划阵法没用,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可以让你有多些自保的手段,不要总是让你用本体去出动。”薛锐道,“你带着这套法宝,就能划出部分阵法并且使用了。它本身也有防护的作用,消耗的是镶嵌在上面的宝石。”   说着,薛锐带着熊乐晨画了个简单的风系咒术,果真一个小小的龙卷凭空生出,差点把还在空中的其他箱子都卷跑了。   薛锐打散了这个龙卷,又冲熊乐晨道:“想取下来,把其他的戒指任意拔下来一个就行。”   他再次示范,把熊乐晨右手小指的戒指取了下来,果真那些配件又变成了一个球状物。薛锐还有些不满意,说道:“以后我再研究研究,尽量把它压缩再小点,让你能随身带……”   熊乐晨打断他,把之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的戒指呢?”   薛锐难得看他对吃和安危以外的事展露出着急,心里觉得他可爱,终于手上翻出了另一个戒指。   和熊乐晨的基本同款,但是功能不太一样。薛锐并未解释,只是伸手,意思是让熊乐晨也给自己戴上。熊乐晨拿了戒指,却没给他戴。   熊乐晨说道:“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就算远远比不上你的,但我也想给你。” 第171章 ——反向求婚   熊乐晨拉开衣襟往怀里一伸手,掏出两件东西。   都是黄金为基底的饰品,小巧玲珑,一只手可以把两件东西都轻松握在手里。其中一件也是圆筒状的,但直径只有三指左右,明显不能套在手上当做手环。手环上雕刻着许多精美花纹,大部分是在这个世界、这个国度具有祥瑞寓意的兽纹和花卉纹,鳞片花瓣、精细繁复。外加玉石珍珠等珠宝镶嵌其上,首饰在阳光下,叫人忍不住细细端详。   另一件则明显是一个坠饰,主体是金镶玉,金和玉上的花纹雕刻既各自细致华丽,又相互搭配,融为一体。金子甚至基本全是镂空纹样,有些弯弯绕绕极细,可见打造之人的手工有多了得。金镶玉上面链接了一条金链子,下面有一串同为黄金制成的流苏,柔软又精巧,光照之下轻轻摇摆,熠熠生辉。   “这是我亲手做的……算‘手’吗?总之,是我亲自做的。那些手工匠人赶不了,我用设计师出的设计图,还参考了这个国度古代的一些黄金制品,把这两件做出来了。”熊乐晨双手捧着两件首饰,举到薛锐面前,“不过,它本身除了拿来看,没有任何的其他作用。就算是看,我也不确定设计出来的样子,是否符合你的喜好……”   薛锐一手垫在他的手下方,另一手覆在两件首饰上。   熊乐晨看他的眼睛,不需多探究,就能看出他眼中的笑意和心神晃动。   “你……什么时候做的?”薛锐望着熊乐晨,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受,只能先想到什么问什么,“你带在哪里了?我给你换衣服的时候,怎么都没发现?”   “你出去的时候做的。你跟我发信息的时候,我只说了我在玩电子产品,不算撒谎,只是没说全。”熊乐晨道,“我身上没有其他口袋,只能先‘吞进去’藏着。”   “竟然是这样,在我眼皮子底下都能给我惊喜,嗯?”薛锐垂眼一笑,拿起两件首饰,仔细查看,“你亲手做的,做这么漂亮,我怎么可能不喜欢?这都是用来做什么的,你不介绍一下?”   “这个,是用来装饰你的头发的。”熊乐晨指着那个黄金环饰,“扣在你的马尾上,应该会好看。不过你好像不太用头饰,我都没见过……”   薛锐二话不说把头饰放回他手里,一转身蹲下:“帮我戴上。”   “啊……”熊乐晨其实话没说完,但还是先帮薛锐戴上了头饰。薛锐还想看戴上什么样的,熊乐晨只好拿回自己的手机,给薛锐拍了一张照片。   薛锐看了照片,果断评价:“好看。”   “其实,我还没说完。”熊乐晨这才继续道,“这个头饰上有一个小小的空格,如果你愿意,我想把我的一点点放进去。这样只要你戴着它,无论你在哪里,我都在你身边。”   “我当然愿意。”薛锐捏了捏他的手指,“过来吧。”   熊乐晨一点头:“嗯,进去了。”   他还补充说明:“但你要是把这个首饰放进你的空间,我就跟不进去了。”   “睡觉放床头,起床就戴上,不放进储物空间去。除非你给我别的头饰,不然我不会换的。”薛锐低笑,“你可以一直在里面。”   熊乐晨犹豫了一下:“这毕竟是模仿这个世界的锻造工艺做的,要是以后你战斗的时候太激烈,或者时间太久,我不知道它会不会坏掉……”   “不会坏的。”薛锐笃定道,“我会很爱惜的。”   熊乐晨无法在上面附加阵法,薛锐自己来加上不就行了?保护东西不受损坏的阵法,很简单,薛锐会把这件礼物当做珍宝一样保养起来。   “还有这个,也是饰品吧?”薛锐又指着那件金镶玉,“这是腰饰吗?你也会进去吗?”   “这个应该就不进去了。”熊乐晨垂眼看着金镶玉,“这是金镶玉……给你挂在剑上的饰品。”   “剑上……”薛锐心念一动,那把跟随他多年、多个世界还曾经失而复得的剑,就出现在了他身边,薛锐将它摘了下来。   这把剑的剑身是很简约锋利的,威力无比,但它的剑柄和剑鞘,还是有不少装饰性的花纹。花纹的品味不俗,也与保护剑的阵法相得益彰。以前薛锐还在万罡宗意气风发的时候,这把剑无论从外观和功能都很配得上他的身份。   熊乐晨看到他把剑拿出来,又缓缓道:“其实我记得,你的剑上没有留给配饰的孔洞。但我觉得这把剑伴随你多年,几乎等于你的分身,所以我还是很想给它一个配饰。如果装不上的话,当做腰饰也可以,不过和我们在这个世界的一般装束好像不是很配……”   “你都这么说了,没洞我也得给它开个洞,把这个金镶玉挂上去。”薛锐一笑,拿着金镶玉在剑柄上比划了一下,“你觉得挂在哪里合适?”   “你不觉得影响你的话,挂在尾端?”熊乐晨也研究了一会儿,“但是会不会破坏了原来的这个雕刻花纹?”   “没事,我来解决。”薛锐的拇指抚过金镶玉的花纹,说道,“我很喜欢,我会都用上的。”   说着话,薛锐心里已经暗暗决定了,他得再次把剑经常放出来。之前没和熊乐晨相认时,他还把剑挂在家里的墙上,相认后就无甚负担地直接收进了空间里。现在多了个配饰,薛锐总觉得应该把剑放在家里显眼的位置。   ——新家客厅的墙上可以加个展示架……   薛锐还在思索怎么“炫耀”来自伴侣的礼物时,熊乐晨已经重新拿起薛锐的戒指,徐徐道:“这两件礼物,就代表了我想说的话。”   薛锐一下回神:“……嗯?”   “我给不了你给我那么多,但我会尽力把我有的都给你。”熊乐晨看着他,眼神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十分动人,“我不会炼器,就亲手把想给你的东西做出来;我不懂很多事,就去学,尽量让你也得到回应。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会像人类、其他动物、妖兽一样自发产生感情,有真正的五感,但你说没关系。那在你觉得有关系之前,我想一直在你身边,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以伴侣的身份。”   他说完这一长串,才想起还要加一句:“可以吗?”   “……当然可以!”薛锐终于忍不住将他紧紧抱住,“别说傻话了,你给我那么多,我不过是有些身外之物,哪里算给你很多?我们是彼此需要的,不存在谁给谁更多。至于你说在不在意你的五感和感情,我只希望你不会因此受苦,其他顺其自然就行。我既然现在选择了和你在一起,以后就不会因为此事又与你生出嫌隙。”   说到这,薛锐想起了一点:“对了,说了要给你立誓的,真到了这天反而忘了。”   说着,他稍微松开了熊乐晨,站直,拉起熊乐晨的右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我想了很多,什么样的誓言才适合这个时刻,但又不那么像是空话。”薛锐望着熊乐晨的眼睛,轻轻一笑,“我在此立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无论你是熊乐晨、是黑雾、是其他任何形态。如果你需要,只要你提出来,我就会尽力帮助你、保护你。无论很久的未来,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如何,我最后的身体都会是你的——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他的誓言和这个世界的人们结婚时说得很不一样,但他觉得,这才是最真实有效的。“爱”是最真切的,也是最虚无缥缈的。发誓永远爱熊乐晨,不如给他更直接的保障。未来,万一的万一,要是出现了什么变故,薛锐觉得给与熊乐晨物理保护、护他周全才是最实在的。   毕竟人性是薛锐最不敢赌的东西,包括他自己的将来。   熊乐晨不一定听出了薛锐的弦外之音,但他回了一句:“死亡,会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薛锐有点恍然,有点豁然开朗,随即他眼里的笑意逐渐浮起来:“……你说得对,死亡会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顿了一下,他再次伸出手:“还不给我戴戒指?”   熊乐晨这才给他的无名指戴上了戒指,还低声说了一句:“本来想在给你戴戒指之前说求婚词的,最后还是你立的誓,我这段好像可有可无。”   薛锐正激动呢,闻言无奈一笑:“‘死亡会让我们永远在一起’,这句话的分量还不够吗?我前面说了那么多,都不如你这句。”   熊乐晨没太明白:“是吗?”   “是啊……听得我都想做点别的事了。”薛锐垂头靠近他,“不,是我一直激动得想做点别的事,但又一直忍到了现在。”   熊乐晨一眨眼,主动抬头凑近,在他唇上碰了一下:“是这个吗?”   “是,也不仅仅是。”薛锐眸色深沉,贴近去吻他,或者说咬他,“我其实……带了帐篷,可以吗?”   熊乐晨怕什么,他没有羞耻感,何况这里别说人、连个野生动物都没见影子。但他可以以天为被地为庐,薛锐不行。帐篷,已经是薛锐廉耻心的极限了。   所以,熊乐晨毫不犹豫:“可以。”   帐篷(的材料)瞬间就出现了,薛锐一个响指,帐篷自动支撑了起来。薛锐把人抱进帐篷,熊乐晨才发现里面连床具都准备好了。   不知为何,熊乐晨忽地想起一件事:“对了,为了买材料,我把我的钱几乎花光了……”   薛锐低笑,声音带着愉悦和某种情愫,俯身下去凑到他耳边。   “没关系,我养你。” 第172章 ——留声机   熊乐晨和薛锐从荒原上回来,就立刻着手去U洲的旅程。   不过办理护照和安排行程还需要时间,熊乐晨和薛锐就去“特美办”处理了一件小事。   ——记录一个留声机放出来的音乐。   这是一个听起来简单到诡异的任务。但杜芳芳给熊乐晨解释了这东西的古怪之处后,熊乐晨明白了这个“特美办”把这个简单任务委托出来的原因。   “听到音乐之后会神志不清,而且每个人描述的音乐都不太一样?”熊乐晨和薛锐坐在“特美办”的会议室里,一边翻阅材料一边和杜芳芳沟通,“神志不清的具体表现……哦,这里有,会无法自控地去靠近留声机?然后呢?当他们到了留声机旁边,会做什么?”   “后面的信息是更高级别的机密,我也没有打印权限,但我可以给你们复述。”杜芳芳回道,“这样也好,有些照片过于血腥,小熊看了不好。”   熊乐晨抓到了重点:“血腥?”   “嗯。简单来说,他们会想要抢走这个留声机、独占它。”杜芳芳描述道,“如果想要靠近的生物,被某种东西阻隔了去路,会想方设法地通过,甚至直接疯狂地去挠、去撞,去攻击任何阻挠,直至他们能达到目的或者失血过多而死亡。而已经占有的生物,也会疯狂攻击试图夺走它的敌人。”   “生物?”熊乐晨问道,“不止是人类会听到后发狂?”   “不止。任何能听到的生物都可以——至少鸟类、哺乳类都能确定,爬虫类、植物这些还不确定。”杜芳芳回道,“对了,同时靠近的生物可能会合作,也可能相互残杀。”   熊乐晨点头:“所以,血腥的照片里,是这个留声机周围的尸山血海?”   “没那么夸张,但确实比较惨烈。”杜芳芳道,“越近越惨烈,如果之后能从它附近闻到臭味,不一定是它本身散发的,可能是它在腐臭的环境中熏陶太久了。”   熊乐晨问道:“‘特美办’里的人也避免不了这种情况吗?”   “我们的人隔着一层玻璃室,只听到了很小的声音,也开始出现这种趋势了。根据能力的不同,他们受到影响的程度不太一样。即便退到了完全听不到的地方,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留声机。”杜芳芳叹了口气,“还有,回收留声机的人员已经堵上耳朵,什么都听不到了。可靠近留声机的时候,还是有去摸唱片的冲动。摸到过的人表示手会很痛,像是被刀割到的感觉,但脱下手套来看是没有任何伤痕的,手套也没问题。”   熊乐晨疑惑道:“那就别让它响起来不行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杜芳芳轻叹,“它不会停下来。”   “……嗯?”   “它是那种非常老的、手摇式的,但没人摇它,它也不会停下来。唱片也拆不下来,像是焊死在上面了,但是还能转。”杜芳芳回道,“现在它被保存在那种空心的隔音箱子里,外面还罩了厚厚的毯子。我们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请薛锐来看看,能不能试着记录它的曲谱。”   是的,虽然把薛锐和熊乐晨都请来了,但“特美办”实际拜托的只有薛锐。毕竟熊乐晨在“特美办”这里,还只是个能察觉异常迹象的一般人。只有薛锐,才是超越其他所有人许多的高人。   薛锐还没说答不答应,但他把熊乐晨带来了,还让熊乐晨来沟通。熊乐晨看起来也很乐意当他的“中间人”,继续追问杜芳芳:“用机器,也不能录下来直接做成曲谱吗?”   “试过。”杜芳芳回答,“不过录下来的东西,非常杂乱,根本不像任何人说的曲子。以及,你们应该知道,人类听到的声音是有上限和下限的。可机器记录的声音中,有大量超过人类可识别的赫兹范围。我们不确定这部分听不到的声波,是否也对人类、其他生物造成影响……”   熊乐晨有点明白了:“机器分析,和人类耳朵听到的,还是不一样?”   “是的,所以想请薛先生试试。一方面是辨认曲子,另一方面是确认一下它的能量波动。要是有办法关上或者解构,那就更好了。”杜芳芳说道,“不过风险我也和你们说过了,虽然我们安排的是一步步接近,但依旧可能会造成一定程度的精神影响。如果薛先生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   到了这会儿,熊乐晨才转头看向薛锐:“你觉得呢?”   薛锐终于开口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关上和解构,不一定,完全毁掉肯定可以。”   杜芳芳看他的剑都摆在桌上,想起他一剑能劈开“红月”,立马道:“不不,要是不能关上和解构就算了,不用毁掉哈。”   薛锐又道:“我不知道纪录曲谱的方式。”   其实他认识曲谱,只是不是这个世界的曲谱,索性就说不会。   “啊这……”杜芳芳一听,觉得这确实也是个事,试探道,“那,你能先记下来,之后用钢琴试出来……或者你直接哼唱给我们听,我们来记,也可以的。”   顿了一下,杜芳芳忽然想到一件事:薛锐……应该不是五音不全吧?   虽然这种大佬一看外表就通音律,可保不齐薛锐其实是例外呢?   好在薛锐略一沉吟,又看一眼熊乐晨,答应下来了。   杜芳芳脸上一喜,立刻道:“行,那我去拿合同过来签。下午就安排薛先生去接触那个留声机,可以吗?”   薛锐:“可以。”   杜芳芳当即收拾材料准备出去,临了想起一事,忍不住回头再次看向桌上的剑,说道:“薛先生剑上的装饰,我以前没见过,是新挂上的吗?太漂亮了,我忍不住一直看,希望你不要介意。”   薛锐把剑带出来,大部分就是为了显摆这个装饰,听她这么说,语气也松快了一些:“不介意。”   杜芳芳这才独自出了会议室,留下薛锐和熊乐晨继续坐着等。门一关,薛锐就看熊乐晨:“你看,别人都说好看,你做的饰品就是很漂亮。”   熊乐晨闻言回道:“别人觉得好不好看,都不要紧,你觉得好看就够了。”   “我当然觉得好看,不然我特意带出来做什么?”薛锐没细说自己的想法,将话题一转,“对了,这个曲子,你来记?你知道这个世界的曲谱怎么纪录吗?”   “大概知道点,具体的可以现学。”熊乐晨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查。很快,会议室里就响起了叮叮咚咚的声音,正是熊乐晨在刷《教你快速识谱》之类的视频。   看样子,是确定要跟着薛锐去“代劳”了。反正就算“特美办”不让熊乐晨进去,他在薛锐发饰里照样能跟进去。按照熊乐晨的“过耳不忘”属性,以及根本没什么所谓“精神”可影响,他去纪录是最合适的。   熊乐晨甚至在学习的时候一心两用,还冲薛锐道:“那你下午别听那个留声机了吧?”   “你不会真以为我也会受到那个机器的影响吧?”薛锐好笑,“问心的幻境可比这要命多了,我连那个都扛过,还怕一个破机器?”   “但反正你不用听,不听也行吧?”熊乐晨道,“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来听就可以了。”   薛锐听他反复说,忽然有点明白了,低笑道:“想保护我?”   “……嗯。”熊乐晨想了一下措辞,“我知道你不需要,可我觉得你没必要真的去听,反正我来记就可以了。”   “谢谢你保护我,我没不需要你保护。你想保护我,我很高兴。”薛锐捏了一下他的手指,“不过你来纪录,其实就和机器来纪录也差不多,因为你是理智的、客观的、不会被影响的。而我,会有一定程度上人类的感官,也更能分辨什么东西在影响人类的‘精神’。”   熊乐晨一想,也是。   薛锐又道:“就算我受到了影响,你不会保护我吗?”   熊乐晨:“当然会。”   薛锐一笑:“那就这么说好了,我们一起听,你还要负责保护我。”   熊乐晨觉得这话好像有点奇怪,但逻辑上是顺得通的,于是点头:“好。”   ***   下午,熊乐晨——的一小部分——跟着薛锐一起去到了一个隔音的房间。   这里和之前找到“触须”的地下实验室有点像,进门后是一个小监控室,有个单面的玻璃,玻璃另一边是另一个小房间。里面的小房间要是关上门,是完全隔音的,平时一般靠里面的隐藏收音麦克风传递声音出来。杜芳芳所谓的“隔着一层玻璃听到一点点声音”,就是收音后以极低音量传递出来的。   薛锐的一开始,也会从这个音量开始。   不过这个站位,实际距离很近,还能看到留声机本身,因此只听一点声音也会有不小的影响。在后方监控的“特美办”人员换了另一个本身有些异能傍身的,但他只看薛锐所在会议室的监控画面,看不到留声机本身。而且他也不听薛锐那边的声音,薛锐有什么事的话,只能发信息或者在镜头面前做手势。   镜头之下,监控人员看着薛锐走进了会议室。   他望着单面玻璃墙,显然是已经看到了留声机。   监控人员用麦克风问:“薛锐,你现在有什么不适吗?是否可以开始播放留声机的声音?”   薛锐淡然打了个手势:可以。   于是,薛锐所在的会议室音响,逐渐传出了低低的、不那么清晰的音乐声。 第173章 ——麻烦缠身   这唱片播放出来的声音,于薛锐而言,基本算不上什么音乐。   它是典型的老式唱片,一首歌只有三分钟左右。理论上它应该在放完一首歌之后自动结束的,因为唱片能刻录的内容就这么多了,没人把唱针重新放到开头的话,唱针就无东西可读了。但诡异的是,薛锐亲眼看着那长针自动从内圈移到了外圈,再次从头播放起来。   “它在重复播放?”   片刻后,已经换到薛锐耳朵里的熊乐晨分身,直接在他耳朵里发出疑问:“我记录了它的发音旋律,感觉不像一般音乐有比较规则的旋律。我在其他世界听过的音乐,也都不怎么相似。是因为我没受到精神方面的影响,所以分辨出来的音调,和机器差不多吗?”   “确实在重复播放。”薛锐一张嘴,冷冷锐评,“也的确算不上什么音乐,乱七八糟,难听的噪音罢了。”   现在后面监控的人不能听到薛锐说话,他回熊乐晨也就回得肆无忌惮:“它的那根针转动的时候,没感应到外在的力量在操控它,应该是这个机器自己动的。”   熊乐晨问:“它是个活物吗?”   “不算。”薛锐道,“它只是带着一股能量,使得它一直不停播放。它本身像是那股能量的发散装置,以此来将部分能量发散出去,吸引别的生物接近。”   熊乐晨疑惑:“那,那股能量是另外存在的实体吗?它附在留声机上,才导致留声机现在的情况?”   “没感觉出来是分开的。正如我之前所说,如果是分开的,应该能看到有东西附着在针上,导致它移动才对。”薛锐顿了一下,看向那扇通往玻璃那边的门,“进去直接看看?”   “嗯。”熊乐晨确认道,“你没事吧?”   “没事,正常得很,听了些烦人的噪音罢了。”薛锐说着,就在手机上发送了一条信息。   后台监控的人收到他的信息,再三确认过他的状态,这才远程解开了会议室的门锁。   只听“滴”的一声,门锁指示灯由红跳成了绿色。在一定时间内如果不开门,它又会自动锁回去。   薛锐自然是毫不犹豫地过去拉开了门。   留声机的声音直接灌进了他的耳朵里,他微微一眯眼,再次冷声锐评:“更难听了。”   “是吗?在我看来曲调都是一样的,只是通过不同的介质播放而已。”熊乐晨再分了一丝飘下来,接近那留声机,“你受到的影响更大了是吗?”   “影响不至于多大,只是听到这个东西本身的声音,感应到的的确比隔着一层玻璃要清晰很多。”薛锐顿了一下,说道,“你小心些,别被搅进去。”   “没事的,我看能不能顺着缝隙进里面‘看看’。”   “嗯。”薛锐也不是很担心熊乐晨在这机器里面玩儿,随他去了,还继续道,“确认了,能量是留声机本身发出的。就算是外来能量经过长年累月的附着,已经和留声机融为一体。”   “那它其实就类似一件带着能量的物品……某种程度上和法宝有点相似?”   “法宝算不上,但确实有点像‘器’的一种……”   说着话,薛锐朝着唱针伸出手。   后台监控的人眼睁睁看着薛锐的手搭到了唱针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下一刻,监控的人又有些懵了。   薛锐……竟然直接把唱针拿起来了!   这可是“特美办”其他人都没拿起来过的。大家之前尝试移开唱针时,不仅手感上觉得唱针纹丝不动,心里也冒出特别抵触“让音乐停止”的念头,可以说是身心均在抗争了。如今薛锐居然说拿就拿,不得不让特美办的人再次想,自己和薛锐的差距到底有多远。   不过心里感叹归感叹,监控人员还是在麦克风里道:“你把唱针拿起来了,音乐停了吗?”   薛锐瞥了一眼镜头的方向,掏出手机开始打字:【停了。但它企图回归的力量对于普通人来说很大,我松手它就会回去,除非掰断。】   监控人员立马对着麦克风提醒:“薛先生手下留情,先别掰断!”   薛锐就松了手,那唱针又自动转回了唱片上,开始了那不成曲调的“吟唱”。薛锐继续发信息:【一般人在留声机附近会被影响,听不到其他声源。如果不是我能勘破,会听不到你从音响发出的声音。】   监控人员看了信息,立刻问道:“这种影响,是彻底影响听力,还是因为影响到了精神,所以听到了也当没听到呢?”   熊乐晨听了他的说法,有些疑惑:“彻底影响听力,不就是连留声机的声音都听不到?”   “普通人类,如果受到这个留声机的影响足够深,听不到也会有可能‘感觉’自己听到了。”薛锐回道,“他们不是说过吗,就算堵上耳朵,光是看到这个机器或者靠近、触碰,也会受到影响。”   熊乐晨明白了,又问:“那到底是影响了生理上的听力,还是精神上屏蔽了其他声音?”   薛锐道:“我……无法确定。”   “嗯?”   “我不会受到那种程度的影响,它于我微不足道,因此我也不知道它究竟影响的是哪方面。”薛锐边说着,也给监控人员那边回了信息,回得更简单:【不确定。我能感应到这种影响,但它不会实际作用于我。】   监控人员看了这条信息,也没辙。大佬不知“人间疾苦”,还能怎么办?   “那劳烦看看别的方式能停下播放吗?”监控人员又道,“它后面有个手摇把手,理论上跟八音盒一样,转满了能读取唱片,消耗完圈数后就不能继续响了。但这个留声机一直响,后面的把手也一直转,没停过,薛先生能扳停吗?”   薛锐试了一下,还是那个答案:“可以停,但有一定力道,松手就会继续转。”   “唱片呢?”监控人员继续问,“能拿下来吗?”   薛锐再次停下把手,试着取已经减缓转速的唱片:“强行取会折断。”   “呃,那还是算了……”工作人员无奈,只得道,“你记清楚曲子了吗?记好了的话可以出来了。”   薛锐直接点头,于是门锁再次弹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熊乐晨在他耳边道:“我趁唱片慢下来的时候,记下了唱片上的齿痕。复拓出来的话,就能知道这个唱片上究竟是什么内容了吧?”   薛锐不奇怪他能记下来,不过薛锐猜测这些齿痕的帮助不大,便道:“我也看了唱片表面,划痕和破损非常多,我估计它的噪音就是这样出来的。而且即便复拓出来重放,结果估计和你刚才记下来的差不多。越不受影响,就越能听到它本真的声音。”   熊乐晨道:“那它的本真应该很难听。”   薛锐赞同:“是很难听。”   他出了小房间,径直去会议室和熊乐晨会和。然后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最后给“特美办”呈现了一份特别的“曲谱”。   “……‘指甲刮黑板的声音’?啊?”杜芳芳拿到曲谱的时候,一眼扫到了谱子上奇怪的备注,“还有这个‘清晨马路边施工钻地哐哐哐的声音’‘车载电台没信号时沙沙沙的声音’……这都是曲谱的内容?”   “我听到的就是如此。”薛锐面对一脸疑惑和诧异的杜芳芳,淡然回道,“我只是形容了声音,小熊帮我找了比较类似的,试听之后确认没错,就标记上去了。”   杜芳芳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个比较合适的评价:“你这,比机器记录的音调曲谱都抽象。”   “实际上就是这种声音。那张唱片上面都是破损和划痕,根本放不出什么正常曲调。”薛锐讲得毫不心虚,因为其实这个曲谱大部分是熊乐晨自己记录的,相似声音也是他自己找的。这几乎等于一比一复刻了,还有啥差别?   熊乐晨也在这时候道:“你们之前用机器来读取和自动记录,机器只会选择它觉得最接近的音符放上去,并不会形容音质。但我们记录的是真实听到的声音,你们听不了,我们就用最接近的替换。总的来说,我们提交的东西才更接近留声机本身的声音。”   杜芳芳也不好说“你们怎么确定薛锐听到的不是受影响后变形的”,只能收下这份东西。   总之,两人的工作就这样轻松完成。这活没多少钱,不过本来就是熊乐晨想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顺手接的小事罢了。   照理说这事就这么了结后,留声机送进库房保存,也不会有什么后续。然而,此事过去不到一个月,异变突生。   “……那个留声机不见了?”   熊乐晨接到了卢萍的电话,有些疑惑:“不见了就查监控,来问我做什么?”   “问题就在这里,现在查到准确的失窃那晚,‘特美办’停过电,监控系统异常失效。”卢萍叹道,“按照惯例,现在所有知道其存在的人都要接受调查。所以我打电话给你,让你们、尤其薛锐做好准备,这几天别乱跑。”   熊乐晨闻言,看向薛锐:“但我们今天就要飞去U洲了。”   “……啊?”卢萍懵了一下,“你们刚好要去U洲玩?今天出发?”   其实不仅仅是去玩,可熊乐晨还是先“嗯”了一声。   卢萍沉默几秒,再次长叹。   “我觉得你们还是改签暂缓吧……调查通知已经下来了,你们都是知情人,薛锐还碰过留声机,肯定都在名单里。等会儿就算去了机场,也过不了安检的。” 第174章 ——假设性问询   要是薛锐想,他甚至不必过安检和海关、不必搭乘飞机,靠自己就能到U洲。   至于熊乐晨,那更简单了。上天入地,他哪里去不得?   但这种堪称强硬的的调查方式,两人接受了。   原因还是熊乐晨想经历一次。他这个“什么热闹都想凑”的习性,薛锐能全盘接受,只能说熊乐晨独享的滤镜确实够厚。   不过两人回来配合也有条件,他们要排在最前面接受调查。毕竟他们还有外出安排,需要尽快解除限制。“特美办”给他们做了申请,被批准了,当天下午两人就分别接受了质询。   “那么,熊先生,请回忆本月15号到16号,你都做了什么。”   在“特美办”的一个小会议室里,两名调查人员坐在熊乐晨对面。他们其实也是“特美办”的成员,但来自外地。这种“特美办”内部的案件调查,通常会以交叉调查的方式,避免内部包庇。   而这次面对面调查,虽然还是在“特美办”的会议室里,可这种二对一还要录像、念程序文件的情形,也多少有点像是审问了。给人的精神压力,可见一斑。   但这种压力在熊乐晨面前毫无作用,他一张口,淡定地开始复述那两天经历的一切。平铺直叙,一五一十,细致到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看了什么视频都能一一陈列。   两个调查人员都听懵了,尤其负责盯着语音输入转为文字记录的那个,忍不住打断熊乐晨,问道:“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我过目不忘,这里的人没和你们说过吗?”熊乐晨回道,“车祸之后我就失忆了,又因祸得福地得到了两个能力,一个是能看到异象,另一个就是记忆力变好。可能是之前脑子清空后更容易装进来吧。”   调查人员用气音骂了一声“操”,嘀咕了一句“我也想要这种能力”,随后又道:“你要是看视频,就说看视频到几点就行,不用一个个回忆你看了什么。”   “噢。”熊乐晨点头,继续叙述自己的行程。   一般他和薛锐没什么事,就能在家里看视频、玩游戏度过一晚上。最近还加上学习咒法,主要是薛锐送的那套臂环加戒指装备能用上的咒法。不过这玩意儿在小房子里施展不开,所以也没钻研得很上心。   反正听在调查人员耳朵里,就是“吃东西——看视频——吃东西——玩游戏”循环往复,除了接了一个管家的电话,熊乐晨这两天好像就没干别的事了。   调查人员听完,感觉这些话好像没什么和留声机遗失案有关的线索,但又处处令人疑惑。   “你吃东西似乎没有规律?”负责主要提问的调查人员问道,“还有,你那天没睡觉?”   “没什么规律,想起来就吃。”——实际上是翻到有什么新的外卖就叫来尝尝。   熊乐晨回话:“那天晚上,确实没睡。我受伤之后,一直觉少,不太能顺利入睡。睡不着我就会干脆起来,干点别的。”   调查人员又问:“你不是准备出国了吗?这两天完全不收拾行李?”   “我们出去旅行带的东西通常都很少,不需要拣什么,实在缺了再买就是。”熊乐晨道,“这个事和留声机有关系吗?”   “……问问罢了。”调查人员并不直接回答,又转而问道,“那你再说一下薛锐在干什么吧。你记忆力这么好,应该记得很清楚吧?”   熊乐晨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年轻,一点头,还真开始汇报薛锐的所作所为了。   但薛锐的行动内容比熊乐晨还少。他就一直在熊乐晨身边,吃饭的时候一起吃;熊乐晨看视频或者玩游戏的时候,薛锐就在旁边看着,或者冥想修行。调查人员听得咋舌,不由问道:“你俩就这么一直在家里待了两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没什么事,就不用出去。”熊乐晨道,“你们可以查我们小区的监控,或者我们的手机定位,看看我说没说实话。”   其实早就查过了,这两样数据都表明,熊乐晨和薛锐在留声机遗失的当天和第二天都没出过门。不然他们面对的就不是这种“会议室问询”,而是更详细的行程和人际关系调查了。   但调查人员还需要确定一件事:“薛锐,可以凭借肉体瞬间移动很远,是吗?”   这点在薛锐第一次劈血月的时候有所记录,所以熊乐晨达得自然:“是的。”   调查人员问:“那么,是否是他把手机放在家里,然后躲开了你们小区的任何监控,凭借肉体到达了‘特美办’的库房,取走了留声机?他应该可以行动迅速地完成这一切吧?”   “我没看到他的离开。”熊乐晨道,“他能不能办到,和他做没做,是两回事。你们不能用没证据的事来跟我做推理。”   “别误会,我们现在只是确认一下是否有这种可能性。”调查人员故作轻松地一笑,“毕竟他也是目前已知的,唯一‘自称不受留声机影响’的人。所以你得承认,他搬运留声机要比其他人方便,不是吗?”   “我不参与你们的假设。”熊乐晨完全不上套,淡定回道,“我只回答事实。”   调查人员试图再从别的角度,明里暗里打听一下薛锐是否对留声机感兴趣,但熊乐晨就是不上当,非常直截了当地堵住了他们的话题。如此几个回合下来,调查人员们明白了,这个看着面嫩、没多少社会经验的青年,是真的油盐不进啊!   调查人员甚至怀疑那场车祸把这个小年轻也搞面瘫了,不然怎么会一场询问下来面色完全不改的。甚至有时候调查人员试图故意激怒他的时候,他像是完全接收不到信号似的,眉头都不皱一下,神色淡淡地就把所有问题回答完了。   调查人员怀疑就算上测谎仪,这个青年测出来的心绪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总之,熊乐晨的问询就这样结束了。   他从会议室出来,又等了半个多小时,薛锐才来和他会和。   熊乐晨想起调查人员对薛锐的那些猜测,便起来迎他:“他们为难你了?”   “想用一些假设来套我的话罢了,稚嫩且低劣的手段。”薛锐一张嘴就是锐评,“本来他们已经要让我走了,但我觉得可以给他们找点事做,所以又跟他们说了一下我的猜测。”   “什么猜测?”   “我说,留声机有吸引人的属性。那么是不是有人想要达到‘吸引’的目的,所以把留声机带走了?这个人要吸引的目标是谁?吸引之后准备干什么?”薛锐道,“按照这个留声机的记录,生物为了独占它会相互杀戮。那拿走它的人,是想让什么东西相互杀戮?”   熊乐晨跟上了他的思路:“看来,这些人最近要关注一下恶性伤害案件了?你和我马上要出国,只要行李里没带这个东西,它对于我们就是无用的。”   薛锐就知道他能猜到自己的想法,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又问:“他们为难你了吗?”   “他们也是怀疑你,用假设来问我可不可能。”熊乐晨淡淡回道,“我说我不回答假设的事。”   “嗯,他们的审问方式并不高明。尤其这案件,估计要针对不少有异能的人来盘问,他们应该上些特殊手段。”薛锐轻声嗤笑,“不过他们似乎有标准程序,估计不让直接上特殊手段。”   “带手段的话,就可能是‘刑讯逼供’了。”熊乐晨道,“我查过,以前是有的,号称‘大记忆恢复术’,不过造成的冤假错案也很多。后来整顿之后,加上了监控录像之类的,就不让这么干了。”   “这个世界,程序正义的地方还挺多。”薛锐淡然评价,“不过大部分人都遵守这个程序的话,也不是什么问题。”   熊乐晨没搭茬这部分,他不太懂。他只是等了两秒,看薛锐不继续说了,才问道:“走吗?”   “走吧。”薛锐道,“看来我们今天的行程,改成明天出发就可以了。”   熊乐晨道:“那我给白嘉礼打电话。”   “嗯。”   他俩走之后,“特美办”里其他还在等着询问的人,才相互聊起来:“薛锐就这么出国啦?之前不是说他能力强、嫌疑大吗?”   “你傻啦,他能力强,但也没库房的钥匙呀。”旁边的人回道,“库房就算电子锁断电,也要物理钥匙才能打开,毕竟没有破坏的痕迹。就算他参与了,肯定也有同伙才对。与其和他对抗,不如先找出拿钥匙开门的人,其他不就迎刃而解?”   “噫,被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慌起来了。”前者感叹,“我以前借过库房钥匙,不会怀疑我复制了吧!”   同事一听,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你。他们派来的调查人员是最难缠的那几个,要是调到了记录,你会被问得脑子发晕的。”   “你可别说了,我现在已经开始晕了……到底谁在当内鬼啊!抓出来我真要锤死TA!” 第175章 ——凶宅探险   第二天深夜,别墅区。   “各位观众,我可真来探险了啊,就是这么宠粉!”   幽暗的路灯下,两个年轻男生出现在手机的自拍镜头中,看样子都是二十岁出头。其中拿着自拍云台的男生还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楼:“这就是之前发生过凶杀案的房子。我们和小区保安聊过,现在的保安来这上班前,这房子就空置了。按照灭门案发生的日子来算,这房子起码空了十年以上!”   光照和手机采光的原因,那房子在镜头下看起来特别暗,几乎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而镜头再远一些的地方,另一栋房子的窗户虽然也没透出灯光,但它的门廊灯、院门灯都亮着,将院落和小楼外形照得一清二楚。相比之下,简直等于灯火通明。   也是这种光亮,将探险直播的恐怖氛围打散了一些。   “对了,我看了一些网上的帖子,说凶宅的邻居也空置蛮久了没人住。但我搬进这个小区的时候,凶宅那边那家已经开始装修了哈。”男主播继续介绍道,“保安说,业主也是刚买下这个房子不久的,好像平时也不来,都是一个自称‘管家’的人过来看装修。好夸张,居然还真有带管家的人,不会是那种会说‘may I help you,sir’的管家吧哈哈哈哈……”   直播间里热热闹闹,观众还跟主播开玩笑:【那这个业主比你猛多了,人家敢直接跟凶宅当邻居!】   【有钱人不怕风水不好吗?买这种地方?】   【有钱人有门道解决这种凶宅影响吧,不然怎么有钱?】   【主播等有钱人住进来了安排一下拜访邻居啊!好奇带管家的有钱人!】   【9494!带我们长长见识啊!不然岂不是白白搬到这里来了!】   【哎,主播好不容易努力到能租这里的别墅了,结果一来,看到别的土豪直接买房,扎心勒!】   【说真的,这个凶宅旁边的房子,应该也便宜不少吧。撑死胆大的……】   主播看直播间话题眼看着要歪,赶紧道:“邻居家的事改天再说哈,咱们先关注今天的探险活动!”   他边说边和他的朋友绕着凶宅的院墙走了半圈,然后借着头戴灯和手电筒的照明,指着后方院墙的某处道:“我们白天来看过了,围墙这里有个缺口,很容易翻进去。不过这房子虽然常年没人,但还是有主的哈,咱们就进院子看看就出来,不搞别的破坏。”   评论让他少废话,赶紧进去。   私自进别人院子,这种行为已经接近非法入侵了。好在这个凶宅附近基本没什么人通过,保安也要等到晚上的固定时间点巡逻——还是开着电动小敞篷的那种。因此只要注意避开摄像头,一时间就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只是主播大白天的不来,非要晚上来自己吓自己,只能说是主播的职业素养了。   很快,两个男生身手矫健地翻过了破损的院墙。   凶宅院子里非常破败,也可以说很荒凉,杂草丛生、器具破败,这是白天透过铁栅栏院墙就能看到的。晚上再身处其中,感觉几乎完全不一样了。夜风吹过,高高的杂草摩挲,簌簌簌的声音包围着两个男生,叫人分不清那是风声、还是谁在接近的脚步。   这种背景音在直播中收录得比较模糊,观众们很难身临其境,可两个男生难免会变得敏锐一些。他们往四周看了看,也等于确认了一下没有其他人路过附近,这才开始在院子里转了起来。   “哎……草!”   刚走出去十来步,主播的朋友忽然就趔趄了一下,差点整个人面朝下摔下去。主播赶紧问:“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朋友再次站起来后,用脚划拉了一下乱长的草丛,确认道:“这里有个不知道是什么的装置,铁的,可能是以前院子里的装饰吧。”   “哦,我还以为这种地方院子里的铁会被偷光呢,看来别墅区是不怎么有人偷废品哈。”主播转动镜头照了照那草丛里的东西,可没一会儿,却见评论区滚动速度骤然变快。   【别墅的窗子!!!】   【包包快看别墅窗子!】   【主播你刚才拍到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有人!!!】   【不会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别墅里的人影吧不会吧不会吧!】   “什么?别墅的窗子?”主播抬头朝旁边的别墅看去,他刚才只是在转动镜头,根本没注意到镜头拍到了什么。现在观众都在说,他也看了过去。可除了依旧黑黢黢的别墅,他和他的朋友啥都没看到。   “什么都没有啊,你们看错了吧?”主播有些疑惑,“还是你们故意吓我玩儿呢?”   评论纷纷表示:【骗你干嘛,刚才真的有个白色的影子在那边!】   【其实有没有可能是他们照明的反光啊?】   【不是剧本?不是剧本?不是剧本?】   【找个人提前进去故意吓人的吧。哪那么容易见鬼?】   “我们真没剧本,更不可能叫人进去等着吓人。这房子没钥匙怎么进去,又不是真的没主的荒屋……”   两个男生为了证明自己,甚至拿着照明靠近那扇窗子,想贴着窗户玻璃照明和拍摄。没想到这一接近,才发现这扇窗居然不是完全关死的,旁边还有一个两指宽的缝。显然,只要用点力气去推,这扇窗就会从滑轨上挪开。   评论区又怂恿他们开窗。   两个男生犹豫了一会儿。他们看评论又是激将又是催促的,难得这么活跃,相互问了一句,很快就决定先把窗子打开大一些,把拍摄的手机先用云台杆伸进去看看。   决定了就做,他们甚至还掏出了两副手套戴起来,这才去开窗。这窗子乍看没锁,实际上还挺卡的,两人花了不少力气才打开大了一些,很快又卡住了。不过好在打开的部分已经能够将手机和云台伸进去,于是主播一手将手机伸进去,然后和同伴一起在他的手机看起了房内情况的直播。   而房内的情况就是……一片漆黑。   手机本身虽然带了打光,但是范围非常小,什么都照不出来,仿佛照明的灯光都被室内的黑暗吞噬了。主播又想办法转了转手机的方向,拍了室内的不同角度,但画面上呈现出来的内容似乎没多大区别——都是一片漆黑。   “你们看,什么都没有吧?”主播这么说着,准备收回自己的手机。他怕磕到机子,正慢慢往回收,云台刚到窗口旁时,只听“砰!!!”的一声,差点把他的手都吓得一松。   “卧槽!什么声音?!”主播赶紧抓紧杆子,“好像里面有什么重物倒了?”   “感觉像是,直播间里也能听到。”朋友回道,“是不是你的手机撞倒什么了?”   “没有吧,我没觉得撞到什么啊。你听那个声音,东西好像很重,是手机云台能轻轻一碰就撞倒的吗?”主播回道,“哎,要不你再找一根杆子,绑个手电筒进去打光,这样也能照远一些。”   “行,我刚才看到一根棒子,我去拿过来。”朋友说着就走开了,徒留主播在原地战战兢兢。不过朋友倒是很快去而复返,手上还拿着一根不知道原来用来干什么的铁棒。朋友又把主播的头戴灯取了下来,把松紧带一圈一圈缠在铁棒上,这就做成一个简单的照明棒了。   当照明和手机同时进去之后,终于能看到一些室内的情况了。不过令人失望的是,里面也就是些普普通通的家具,因为灰尘很大,镜头前还飞着很多灰尘。虽说这里是多年前的凶案发生的宅子,但也没有想象中那种血渍呼啦的画面,观众们纷纷表示很失望。   “行了,就算有什么,当年都打扫干净了。何况这还十来年过去了呢?”主播边说边操纵着两根杆子往回收,“这样看看就行了,万一被这个房子的主人或者小区保安看到视频,我就完蛋的……”   就在观众们吐槽他根本没那么红的时候,直播间忽地传来一声“嘭!”,手机镜头就跟着莫名一转,变得朝向地面!   这声音现实里听并不大,但直播间大得“震耳欲聋”。更可怕的是,噪音中当中似乎有人说了一句话,但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看着手机直播的朋友吓一跳:“卧槽怎么回事!”   “有、有东西拍我手机!”主播更是吓得跳起来,他直接连人带杆子地往后退,“我感觉到了,用个很大的力道拍在手机上,差点把两根杆子都拍下去了!”   他边说边扯,照明灯和云台一起卡在窗缝里他也顾不上,用力又胡乱地拽了好几下,终于把东西都抢了出来。   “艹,里面不会真有……那什么吧!”朋友也跟着害怕起来,当即跟着后退,“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快跑!”主播一转身,拽上朋友就往翻围墙的方向跑。他连镜头都顾不上了,观众们只见到直播间的画面剧烈晃动,还有各种东西摩擦、跑步之类的声音,心情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刚刚什么东西打镜头了???】   【是不是里面有人说话!但我没听清!】   【好像说的是“你想干嘛”,是吗???】   【差不多!我也觉得是“你要干嘛”!】   【凶宅里真有东西!】   在人们越来越多的猜测当中,两个男生翻出了围墙,着急忙慌地跑远了。   而就在不远处的邻居别墅,院门上挂着的符咒,静静的悬在空中,纹丝不动、毫无动静。 第176章 ——高空之上   熊乐晨收到白嘉礼的信息时,还在长距离的跨洲飞机上。   这种大型飞机的头等舱和国内航班的商务舱区别很大,熊乐晨刚进头等舱那会儿,还认真听了空姐对头等舱的全部介绍。空姐挺久没遇到旅客需要介绍所有的设施了,语气温柔地把从座位到厕所都介绍了一遍,也认真回应了熊乐晨的一些疑问,脸上完全没露出丝毫不耐烦。   然后接下来的行程,熊乐晨就充分体验了所有功能,包括飞机餐和厕所。转了一通后,他终于安心躺在变成了床的座位上,舒舒服服地玩游戏,还时不时用飞机上的网络来“上网冲浪”。   而薛锐的座位就在他旁边。两人把过道那边的门关上了,座位中间的挡板倒没升起来。熊乐晨在玩在看视频,薛锐就在看这个世界一些精美穿戴之物的介绍视频、杂志,准备看看有没有能用在熊乐晨下一件装备上的。   就在这趟漫长的飞行快到尾声时,熊乐晨收到了白嘉礼的信息。   “有人在我们房子旁边的凶宅遇到鬼了?”   熊乐晨扫了一眼文字信息,又看白嘉礼随之发来一个视频,于是凑近薛锐递手机给他看:“那个房子里面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薛锐还没看,闻言先道:“谁遇到鬼了?”   “好像是那种探险主播,翻进隔壁那家的院子里去了。”熊乐晨趴在中间扶手上,“看看这个视频吗?”   “看吧。”薛锐扫一眼他的姿势,“你直接到我这里来,不然这姿势对人类来说是很别扭的。”   熊乐晨闻言,乖乖爬到他那边。   就算是头等舱的位置,一个人算宽敞,两个人还是有些挤了。不过薛锐不在意,他索性搂着熊乐晨,就着他的手和手机看视频。那漫不经心的样子,说不清到底在看视频,还是抱着伴侣在神游。   而熊乐晨手机上放的视频,正是两个年轻男生昨晚上到隔壁凶宅探险的直播……片段。   准确来说是观众看直播时的录屏片段。片段通过剪辑,把几个重点都展示了出来,比如主播进院子后说听到了奇怪的响动,比如朋友被绊倒,比如在窗子看到的那个影子。而视频最主要的部分,当然是把手机伸进窗子那段。从主播决定把手机塞进窗缝开始,一直到手机和手电被抽出来、主播和朋友仓皇逃跑,这段录屏一刀未剪地也被放进了片段里。   评论区还有高能指路,基本就把所谓“撞鬼”瞬间都标了出来。熊乐晨直接点击时间标记跳转过去看,发现那些异象……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   “镜头旋转太快,就算放慢和暂停,也看不出画面上是什么。”熊乐晨倚在薛锐身边,暂停了视频的画面,正是观众们说拍到了窗子里有人的那个,“这真是个人影吗?或许只是什么反光……”   “我们去看房的时候,确认过隔壁所谓‘凶宅’,其实什么也没有。”薛锐淡然回道,“那地方也不像是会忽然滋养出凶煞的格局,不太可能在自然状态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生出新的鬼怪。”   熊乐晨又点了一下后面的时间标记,一个是房子里发出巨响,另一个是直播手机镜头被打歪的一幕。仔细看完后,他又问薛锐:“那你觉得,打镜头的是什么?”   “不知道。”薛锐淡淡回道,“任何原因、任何东西,都有可能造成镜头偏转。说起来,他们能找到围栏缺口就算了,怎么会刚好在拍摔倒的时候拍到鬼影,怎么会刚好有鬼影的窗子就能打开,怎么这个窗子还不能开到人直接进去、而是只有一个能塞手机进去的缝?”   熊乐晨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他们在造假?”熊乐晨道,“我听说过探险直播也有剧本,这个就是吗?”   “谁知道?但这一切都太巧合。”薛锐微微一挑眉,“最重要的是,你我都确认过‘凶宅’名不副实,他们怎么一去就出现了异象?如果是他们本身吸引那些怪东西,那有问题的就不是‘凶宅’,而是他们本身。”   “白嘉礼说,他们是新搬进社区的住户,应该是租了小区里的其他别墅。”熊乐晨道,“他们直播的时候,暂时住在我们房子里的装修工人晚上也在刷直播。有人刚好刷到那什么‘附近’的功能,点进去一看,就是在隔壁凶宅探险。然后他们看到探险似乎还真遇到鬼了,就找白嘉礼说了这件事。白嘉礼就报告给我们了。”   “那些装修工人找白嘉礼说这事?估计是他们怕我的符咒保护不了他们,找白嘉礼确定我靠不靠谱吧。”薛锐嗤笑一声,“要是他们觉得我不靠谱,还能怎么样?想走就走,不拦着。”   熊乐晨点头,给白嘉礼回信息:【不用管。】   薛锐看得好笑:“我给你说那么多字,你就给我浓缩成三个字?”   熊乐晨反问:“你不是这个意思?”   “是。你可真会翻译我的话。”薛锐低笑,“别人说我高冷不爱理人,我看你也不遑多让。”   白嘉礼那边也回复得很快:【好的,我会让他们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熊乐晨想了想,又未雨绸缪地发了一条:【别让他们进我们的房子。不接受拍摄、采访和直播。】   白嘉礼:【明白,我会叮嘱工人们的,也会和物业说一声。】   熊乐晨听他说起“物业”,再结合薛锐之前说的“疑似剧本”,又想起一茬发过去:【这个探险直播,等于公开他们入侵别人领地的过程。如果他们不怕当场被抓,可能物业是知情者的。】   白嘉礼:【熊先生分析得对。我会警告物业,他们和别人有什么私底下的合作无所谓,但不能侵犯二位的利益。】   熊乐晨又回复:【如果物业对隔壁被入侵这件事没有解释,你就说你要去报警。邻居家没人所以半夜被人随便入侵,如果我们住进去以后要出远门呢?】   白嘉礼:【我明白熊先生的意思了。您放心,我会让物业不敢动二位的房产的,也会多注意附近的安保。】   其实熊乐晨和薛锐哪里在意安保?但白嘉礼愿意去跑,熊乐晨也没拒绝。   他最后发了一条:【这事的后续,要是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就不用理会了。】   白嘉礼:【好的。】   白嘉礼:【二位飞机落地之后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我随时在线的。旅行顺利。】   熊乐晨不再回复了。白嘉礼有“一定要发最后一条信息”的习惯,跟某些网站的客服差不多,所以熊乐晨也不跟他争这事。   关掉信息界面,熊乐晨爬回了自己的座位。   薛锐瞥他:“用完就跑?”   熊乐晨又趴到中间,挨近去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还说道:“谢谢。”   薛锐这才笑了,捏了一下他的脸,将他放回去继续玩儿。   ***   飞机终于在异国他乡落地。   熊乐晨和薛锐依旧不用领托运的行李,先于很多其他游客出了机场。白嘉礼依旧定了接机的车辆,地陪在旅客出机场的通道举着牌子,顺利把人带上了车。   地陪其实也是国人,所以交流完全无障碍,不过司机倒是本地人。熊乐晨他们上车的时候,司机友好地跟他们打了招呼。熊乐晨也回了话,一张口居然用的是本地语言。司机没太意外,毕竟出国旅游,学几句简单的当地口语很正常。   等车辆出发后,地陪跟熊乐晨和薛锐简单说了一下接下来的流程——主要就是去酒店休息、自由吃饭、明天早上几点集合之类的。熊乐晨表示没问题后,地陪又和司机聊了几句。   他们只见用的自然是当地话,说的内容基本上是他们之后几点、在哪碰面之类的。还说到了地陪带熊乐晨他们去玩的话,司机在哪等,以及客人去吃午饭的时候,司机和地陪的午饭怎么解决。当司机聊起自己感觉还不错的一家家庭餐馆时,熊乐晨忽然插入了对话。   “你们说的餐厅在哪?有什么好吃的、有特色的菜吗?”   这话一出,地陪和司机都惊了。   “你会说这里的话啊?!”地陪诧异道,“那我和你们管家沟通的时候,他说你们完全不懂得这里的语言,也不太清楚本地风俗……说真的,这趟地陪工作报酬不少,就是你们管家要求语言上要有证。这一关就锁死了很多地陪,我也是去年才考下来的。”   “来之前简单学了一下。”熊乐晨的态度是一如既往的轻描淡写,但他越淡定,听在别人耳里就越震惊。   “简单学……你学了多久啊?”地陪问道,“司机要是直接回答你,你能听懂吗?”   熊乐晨淡淡回道:“可以试试。”   于是地陪就让司机试着和熊乐晨正常交流,不用特意使用太简单的词汇。没想到,熊乐晨居然真的听懂了大部分!没听懂的都是一些有小地方特色的俚语,甚至习惯用语的缩写。熊乐晨问了之后,表示都记住了。   地陪愕然:“你就记住啦?你不用在手机上做个标记之类的吗?”   熊乐晨:“不用,脑子记得住。”   他还道:“哦,你刚才问学了多久——不到一个月吧。”   地陪:“……要不你也去考个语言证吧,对你来说应该小儿科了。” 第177章 ——酒店服务   酒店是白嘉礼订的房,老牌五星级,装修精致且具有本地特色,而且处处透露出一种感觉——贵。   当然,服务也不错的。熊乐晨和薛锐下车的时候,酒店行李员已经推着行李推车来等着接大包小包的行李了。结果这两人总共只有熊乐晨背了个双肩包,行李员没见过行李这么少的。等接驳车都开走了,行李员才悻悻确定:这笔小费是泡汤了。   虽然熊乐晨和本地人交流已经没什么大碍,地陪依旧尽职尽责地跟着两人去帮忙办理入住。熊乐晨也没去争人家的工作,把和前台交流的事全权交给地陪,自己就和薛锐低声交流。等地陪把房卡拿过来交给他们,一张嘴,忽然卡壳了:“二位,这是你们的房间,在、呃、在……”   他一下忘了房间号,正要打开装房卡的折叠卡片看看,熊乐晨就道:“2601。”   “啊,熊先生记住了啊,哈哈,不好意思……”地陪也不奇怪,反正刚才他和前台说话的时候,熊乐晨就在旁边,听到听懂都很正常。想了想,地陪又问:“对了,既然熊先生能听懂,还需要我一起上去吗?”   他边说边示意旁边走近的一名服务人员:“他会带二位上楼。我跟上去也只是翻译他的话给二位,要是不需要我多此一举的话,那我今天的工作就到此为止了,不打扰二位休息。”   熊乐晨看了一眼薛锐,薛锐自然是任他拿主意的。于是熊乐晨想了想,说道:“你可以走了。不过需要你帮忙查一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主要得有特色,不用根据外地游客改良过。半小时之内发给我,可以吗?”   “可以可以。”地陪确认道,“我问问酒店这边有没有信息,也自己查一下,然后就把信息发给二位。”   “嗯。”   “那我就先告辞了。二位有什么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哈。”地陪心说两个老板肯定是想自己去约会,嫌弃自己当电灯泡,这工作也太轻松了,“没什么问题的话,明早八点见?”   熊乐晨又“嗯”了一声,地陪这就当真走了。   酒店服务人员还有点疑惑,毕竟刚才都是地陪在交流,他还以为这两位东方面孔的客人完全听不懂本国语言。现在地陪走了,服务人员想了想,就转变为带了点口音的简单英语,示意客人和他走。   熊乐晨一张口:“说你的母语就可以。”   服务人员一怔:“你会说我们这里的语言啊?”   熊乐晨道:“学了一些,能听懂。”   “你的口语真好,听起来比我的口音都标准,真厉害。” 服务人员将两人引进电梯,用自己的卡刷了一下,又按了楼层,解释道,“如果是你们自行搭乘电梯,用房卡刷一下,电梯就会自动去到你们所住的楼层了,不用按键。不过从楼上下来就不用刷了,可以直接搭乘,但是要按楼层。你们去不了别的楼层,按这个符号的键就可以到达大厅。如果你们想去餐厅,要先下到大厅……”   他说了一串酒店里的各种路线,要是换其他人来,就算能听懂,也未必全记得住。熊乐晨记起来却轻轻松松,甚至还有余裕问餐厅里有什么特色菜。   一行三人就这样到了房间。   这是一个小套间,有客厅、卧室、卫生间,卧室是一个大床房。服务人员在门口附近简单介绍了房间和一些基础功能后,就准备离开了。   熊乐晨忽然想起白嘉礼的话,朝薛锐一伸手:“十块钱。”   薛锐觉得他这样理直气壮朝自己要钱,有点像是小孩子要吃糖,忍着笑掏了十块钱给他。哦对了,因为出来旅游,白嘉礼换了不少纸质外币给他们。这些现金都扔进了薛锐的储物空间,所以他看似从兜里掏钱,实际上就是从空间里抓的。   熊乐晨一转手,把十块钱当做小费给了服务人员。   服务人员挺高兴地走了。   两人这才真正开始又一次的roomtour。主要是熊乐晨喜欢看人类在房间、住宿方面又有什么巧思,所以会钻研酒店里的各种功能。遗憾的是,这个酒店建得早,很多新型设施都没用上,科技水平远远不如国内那些新建的豪华酒店。   倒是打开卧室门的时候,熊乐晨的脚步顿了一下。   薛锐在后面:“怎么停住了?”   说着话,他也到了门口,然后脚步也停下了。   卧室里,竟然洒满了玫瑰花瓣!   准确来说,是大床周围洒满了红色的花瓣,床上则是用花瓣聚集成了一个大大的红色爱心。爱心上方放着一对可爱的泰迪熊,两只熊并排坐着,怀里一起抱着一个字牌,上书“LOVE”。   熊乐晨一眨眼,想到了什么:“怪不得白嘉礼确认过我们是否花粉过敏。”   薛锐听了好笑:“弄这么多花是干嘛的?”   “应该是酒店给我们庆祝的?”熊乐晨指了指那两只小熊怀里的牌子,一一念出四个字母,“‘LOVE’,就是‘爱’的意思。红玫瑰,是这个世界的人通常用来表示恋人之间的爱的,白嘉礼可能和酒店说了我们是情侣或者来结婚的,酒店就安排了这一出。”   “是吗?”薛锐低笑,走到床边把其中一只泰迪熊拿起来,“那,用熊的玩偶,也是特意布置的?”   “这个我不太知道……”熊乐晨也走近,认真看了看那只小熊的标签,“噢,这个牌子。以前张哥带我去出任务的时候,他指着橱窗里一个也是这个牌子的、和我人差不多高的玩偶熊,说那就是我。那时候我还没太明白这是一种玩笑,追问了好几次为什么说那只熊是我。”   “确实,‘小熊’……”薛锐忽然觉得自己可以有个新爱好了,把熊塞进了他的怀里,“这两只熊,我们买下来吧。”   “待会儿我问问。”熊乐晨抱着熊,又去看了放在床头柜上的卡片,“噢,不用问了,就是送给我们的,还祝我们蜜月快乐。”   “‘蜜月’?”   “也是这个世界的人的习惯。”熊乐晨回道,“就是结婚以后,会专门空出一段时间去双人旅行,叫做‘度蜜月’。”   “这么说,就是‘甜如蜜的一个月’的意思?”薛锐想了想,说道,“那我们这趟还不够一个月。”   “‘蜜月’也不规定时间的,长短都可以。你要是还想在外面旅行,我们可以回去之后继续去别的地方,或者让白嘉礼继续往下安排。”熊乐晨道,“还是,你想做什么别的吗?”   “我又不是喜欢旅行。我去过那么多世界,还没看够吗?”薛锐捏了一下他的脸,“我的意思是,你查查‘蜜月’还有什么要两个人一起做的事,我们都可以做了。如果是这个世界的结婚风俗,我不介意都体验一下。”   熊乐晨抓到了重点:“你是想继续安排我们的约会吗?只有我们两个的那种?”   “不然?我难道还想有第三个人在场?”薛锐又捏了捏他怀里的熊,“你老说你这个身体长相普通,但我看喜欢找你的人也不少,他们老爱占你时间。用一件你没体验过的事,用一样你没见过的东西,就能把你勾走。”   熊乐晨已经能分清楚他是在吃醋开玩笑还是真生气了,于是把熊塞进他怀里,自己也靠近他,夹着两人之间的熊:“但不管我被勾去哪里了,你都在我身边啊。”   薛锐知道他的情话都是学来的,可听了依旧觉得高兴。只是薛锐还憋着冷淡的表情,挑眉道:“你就仗着我都会跟你走,是不是?”   熊乐晨望着他:“不是吗?”   “……”薛锐沉默两秒,最后索性干脆把人抱起来,然后往后面的玫瑰花瓣床上一放,“是,我都会跟你走,但你现在要付报酬了。”   熊乐晨倒没挣扎,只是说了两点:“酒店说这个玫瑰花瓣要连带这层床单掀掉。还有,等下不出去吃饭了吗?”   “掀什么,又不会扎到你。”薛锐垂眼看着他,看他白净的脸旁边就是红艳的玫瑰花瓣,不知怎么,就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要用红玫瑰表达爱。薛锐又用手拂开熊乐晨的额发,捏起一片花瓣,塞到了他的唇间。   “……嗯?”熊乐晨这下是真搞不懂了。但薛锐想要他做什么,他一般都会照做。所以熊乐晨一张嘴,把花瓣吃了下去。   薛锐:“别吃。”   熊乐晨:???   薛锐又拿了一片花瓣塞过去:“含着。”   熊乐晨疑惑地照做了。   薛锐难得主动掏手机开拍照功能,居高临下地给熊乐晨拍了几张照片。熊乐晨想问他在拍什么,但等薛锐拍完,就俯身下来吻住他。   玫瑰花瓣被碾压,植物的汁水味道在传递,有点涩,但被全数尽咽了。修长手指扣住白皙的手,把组成爱心的花瓣打散,还碾出了一些汁液,沾在床单上。不过薛锐不在乎,他随着自己的心意行动。   恍惚间,薛锐想起熊乐晨刚才还有另一个问题,于是低哑声音哄人。   “今晚就不出去吃了,嗯?”   “……好。” 第178章 ——古堡之行   第二天,地陪和司机准时来接熊乐晨和薛锐。   地陪顺口问了一句“昨晚上两位出去吃什么了”,熊乐晨就随口回了一句“没出去”。地陪还有点奇怪,毕竟昨天熊乐晨看起来挺期待出去试试当地小吃的,怎么忽然又改主意了?   不过雇主的想法瞬息万变也正常,地陪并不多问,而是按照计划带人去游览。   第一个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城堡。   准确来说,是一个颇有价值的古堡,以前曾经是某位贵族的住处。不过贵族的后代传承到今天,已经没法正常维护这个古堡了。U洲的很多古堡,都是维护费用比购买费高得多,但法律又规定所有者必须妥善维护。所以现在的模式是,这个古堡已经租给了一个公司进行运营,每年的维护费用和租借费由这个公司来出,运营收入所得就全归这个公司所有。   而这个古堡的运营方向,除了像现在这样开放给游客参观,还能租借。   租借的主要方向有影视剧拍摄、举办庆祝活动和……婚礼。   是的,熊乐晨和薛锐今天这趟来城堡,与其说是参观不同文化的古典城堡,不如说是婚礼举办地踩点。   实际上,他们这趟行程里一半的景点,都是去踩点“婚礼举办地”。白嘉礼的思路是这样的:先选能同性结婚登记的国家,再选这个国家适合举办婚礼的地点。筛出都比较合适的地方后,就让雇主们自己决定了。   本来这些都是电子方案,让熊乐晨和薛锐选好之后,直接出发去结婚的。不过熊乐晨看过之后,觉得这些地方都挺有意思,于是决定当旅游先参观一轮。   至于薛锐,只要熊乐晨想,就没有任何意见。   而白嘉礼雇佣的地陪,主要作用也是要帮两位老板来跟场地运营方沟通婚礼相关事项。不过现在熊乐晨都快精通本国语言了,地陪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茫然,并且有点担心老板退单。   不过地陪也知道,这两个老板看着其貌不扬,实际上出手阔绰。毕竟这种运营方一般咨询一次也不便宜,可不像一般的婚礼酒店,只要去咨询就免费解释一圈。不过也有好处,就是即便最后没定这个场地,也可以当做深度游一次了。   毕竟举办婚礼的话,很多对一般游客不轻易开放的地方,也能进去游览一番。   “两位请看,这是城堡本身自带的小教堂。”   今天负责接待婚礼咨询的是一名金发碧眼的女性,她穿着干练的西装,手里拿着一个平板,时不时点一下。要开门的时候,她会夹住平板去解锁、开门。那个门是双开的,金属和木头制成,还有点重量。熊乐晨就上前帮她推门。   “非常感谢,先生。”业务经理感激一笑,“如果两位使用这个教堂结婚,到时候会有工作人员在里面替二位开门,不用担心开门不顺利。”   熊乐晨点头,然后和薛锐一起走进了教堂。   这个小教堂毕竟只是为了当年城堡主人一家准备的,因此着实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教堂里不少东西也很有看头,比如精美的雕塑,比如正前方一整面的、几乎从天花板到地面的彩绘玻璃。   教堂里面本身的照明不强,室内有些昏暗。相比之下,背靠室外的彩绘玻璃就显得特别亮,亮得好似本身也在发光一般。本来就富含艺术气息的图案,在光芒的加持下更显神圣。   “这还不是这扇窗最漂亮的时候,先生们,请看——”业务经理把平板递到熊乐晨面前,“下午的时候,太阳会直射到这扇窗子,彩色的光会影射出来。无论是现场看还是拍摄效果,都是不错的。”   熊乐晨就和薛锐一起看了平板上的视频,只见画面上是一个西装革履的新郎和身着长尾洁白礼服的新娘。他们面对面站着,中间还站着一位神父,也是身着白衣。彩绘玻璃投下来的光彩印在他们白色的礼服上,像是绣上了一层彩色的纹路,确实整个画面都十分绚烂。   “这是模特拍出来的示意片,可以根据二位的想法进行修改的。”业务经理说到这里,觑了一眼熊、薛二人的脸色,随后又补充道,“二位的婚礼可能没办法请神父,那请证婚人站在那里也可以的。还有一种方案,我们到时候可以请结婚登记那边的公证员,来让二位现场签字、现场公正。”   这算是个比较有优势的服务点,看来这个运营公司还是花了一些心思的。   教堂之外,还有一些房间、餐厅、客厅,都可以作为婚礼使用的场地。更重要的是,这个城堡还附带一个比较大的庄园。运营公司为了管理方便,地面基本都做成了草坪,但一些喷泉、石板路还是有的。喷泉今天没开,依旧是从视频上看的效果视频。另外一些室内的水晶灯等造景,能用来进行活动的场地,也是边到实地查看、边看平板上的“演出效果”。   这么一逛,就逛过了中午。地陪早有准备,掏出了一些带了本地特色的点心,给两位主顾稍微垫垫肚子。他甚至还递了一个给业务经理,业务经理礼貌拒绝了。   地陪道:“两位先生不会在意的,吃吧。”   业务经理笑了笑:“不是的,是我最近刚好在轻断食,所以本来今天中午就不吃。”   地陪:……行吧。   熊乐晨倒是来了兴趣:“什么叫‘轻断食’?”   业务经理听他问这个,也不嫌这是工作以外的问题,挺细致地跟他聊起来。熊乐晨根据她说的话,一层层往下问,经理也越解释越深。地陪在旁边听着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想来想去,凑近薛锐低声道:“薛先生,她在向熊先生宣传素食主义。”   薛锐瞥他:“‘素食主义’?”   “呃,虽然说都是自由选择,但有些人会比较极端……”地陪低声道,“这个业务经理的名片上,印有她是某个政党的议员,那个政党里有一部分比较极端……我不是说素食主义的人就一定极端,但我觉得,熊先生再问下去,那个经理可能会以为他有加入的兴趣。”   薛锐淡定道:“不会的。”   “……也是。反正二位旅游完就回国,也不至于被她继续纠缠。”地陪感觉这两位老板气度不凡,又把握着这么多资产,应该不傻,于是退开继续沉默了。   果然,在业务经理介绍了许多“轻断食”“素食”“环保”的好处后,最后再诚挚邀请熊乐晨一起试试、她可以把食谱发给他的时候,熊乐晨拒绝了:“谢谢,不用。”   业务经理疑惑:“为什么?你可以只是试试,如果觉得不错再继续,不必一开始就做到我这样的程度。”   “因为我胃口大,总是吃不饱。”熊乐晨淡定回道,“酒量大赛赚的十万,我一瞬间就能吃光。”   地陪:……假的吧!   业务经理也震惊地打量了他一圈:“抱歉,我不知道……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参加那种比赛的身材。”   熊乐晨又指了指薛锐:“他的很多奇珍异宝,也是这样被我吃了的。”   业务经理的理解是,那个长头发的男人变卖了很多奇珍异宝,给熊乐晨当伙食费了。   她哪里知道,熊乐晨是真的张嘴就吞啊!   薛锐看自己被指,问道:“在说我?”   熊乐晨扭头回答他:“在说你的很多宝贝都被我吃了,我不能断食的。”   薛锐低声一笑,走上前搂住他的腰:“是,饿了你,就是罪大恶极。”   业务经理虽然听不懂后面两人的对话,但看着他俩的样子,还是赞叹了一句:“两位很相爱。”   地陪:不不不,感觉你误解了什么!   总之这趟游览还算顺利,熊乐晨和薛锐当场没说到底租不租,业务经理也没催着他们当场决定。一行人离开城堡时,走的是一般游客不能走的通道,正如他们来的时候。本来他们的两辆车并排停在外边的,刚走出来,就碰到第三辆车停到了旁边。   业务经理“嗯”了一声,特意走过去看了看那是谁。结果车上下来了几个年轻男女,穿着时尚,一看就是那种张扬的有个性青年。   业务经理一下没太认出这都是谁,正想不理会了,结果对面为首的一个男生先走过来问:“你们是谁?怎么从这个门出来?”   “我是XX公司的业务经理玛丽安。带客人从这个门进去参观。”业务经理先回了一句,又问,“抱歉,你是……”   男生嗤笑一下:“我?这城堡是我家的,你说我是谁?”   “那想必您是小卡斯蒂先生了。”玛丽安一点头,“您是要带朋友进去参观吗?”   “参观?可不仅仅是参观,是回家玩玩。”小卡斯蒂下巴一抬,“从今天下午开始,城堡关闭游客参观,我和朋友们要在这里聚会。正好你是XX公司的,通知你们公司一声。”   玛丽安脸色一变:“小卡斯蒂先生,您不能突然要求关闭城堡,合约上规定这个城堡的运营权在我们公司。”   “废什么话。我们人都到了,点的食物和酒等下就到,现在就是通知你们公司一声罢了。” 小卡斯蒂走近她,嗤笑道,“劝你让你公司的人赶紧把游客请出去,不然我亲自来,就不一定那么讲、礼、貌了。”   “你……!”玛丽安的职业素养使她不能当场发飙,她只能摁下怒火,朝熊乐晨他们道,“抱歉,我需要去打个电话,各位自便。”   地陪点头:“没关系,反正我们也要走了。”   玛丽安点点头,转身走开了些。而那个小卡斯蒂看这样,就觉得自己“胜利”了,还打量了一下熊乐晨等人,嗤笑道:“快走吧。庆幸你们提前参观完了城堡,不然等会再想进,花多少钱都没用!”   这话说得这几个东方人像是暴发户,是明显的冒犯了。地陪眉头紧皱,但保护雇主不出危险是第一要务,只能回头让熊乐晨他们先上车:“两位……”   熊乐晨和薛锐的脸色倒是很淡定,像是没听懂那句冒犯似的。熊乐晨扫了一眼小卡斯蒂,又看了看后面的几人,忽地张口说了一个地陪都觉得生涩的词汇。   “吸血鬼?” 第179章 ——吸血鬼一族   熊乐晨蹦出那个词汇的时候,地陪还懵了一下:他在说什么?……啊?吸血鬼?没说错吗?   但小卡斯蒂反应显然比地陪更快,也更大,他眼神一厉就盯住了熊乐晨:“你说什么?!”   他这一激动,他那些本来站没站相倚在车边的朋友们站直了,高声问道:“卡罗,怎么了?”   “没事,别过来!”小卡斯蒂一摆手,眼神又从地陪、薛锐和熊乐晨身上划过,眯了眯眼,“你们是谁?”   地陪比他更懵,默默用眼睛转向旁边两位:这里面可没我的事啊!   好在熊乐晨也没这时候要地陪顶上,只是淡定地继续发问:“苏莱纳和你是一家人吗?”   “……莱纳?”小卡斯蒂抓到了一个重点词,“你们和他是什么关系?”   地陪:……合着全是问题,你们是一个不回答啊。   不过小卡斯蒂不回答,熊乐晨也已经得到了答案,淡淡道:“你这样的家里还有教堂?有意思。”   他这话与其说是在问问题,更像是在阴阳怪气。毕竟传说中吸血鬼应该和教堂是对立方,吸血鬼的城堡里没有棺材,有教堂,这确实很奇怪。   小卡斯蒂的脸色眼看着就更差了。他径直上前,好似下一秒就要对熊乐晨动手了:“你们是谁?谁派来的?想干什么?”   薛锐知道熊乐晨对上小卡斯蒂不会落下风,但他还是插到了熊乐晨前面。不过他也不说话,而是熊乐晨冒出头继续淡定回复:“我们只是偶然来此的访客。”   “‘偶然’?现在说这个词,你觉得我会信吗?”小卡斯蒂冷声道,“你们是莱纳派来耀武扬威的?他现在躲去哪里了,长老会的打电话都敢不接,赶紧叫他滚出来报到!”   熊乐晨哪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熊乐晨擅长套话,顺着就问:“长老会是什么?他早就不见了,我们还想找他家人问他下落。”   “家人?嗤,谁是他的家人?”小卡斯蒂说到这里,似乎是自己意识到不能在大庭广众下继续说这个问题了,就有些暴躁地话锋一转,“你们过来,跟我进去讲清楚。”   “我们确实是偶然来此,和你、和他都没什么关系。在见到你之前,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城堡的主人是什么样的,也不在乎。”熊乐晨道,“现在我们参观完这个花点钱就能进、还能租的‘你家’,要走了,你自己回去赶其他买票的人吧。”   这话真够损的,地陪差点没憋住笑。而且熊乐晨说完就抓着薛锐的手腕,要往车上走,一点没打算给小卡斯蒂留说话的档口。小卡斯蒂自然要上前拦,然而薛锐扭头瞥了他一下,他就仿佛被什么冻住了,再也迈不出下一步。   熊、薛二人顺利上了车,地陪也赶紧上了副驾,接驳车一启动,绝尘而去。   也就是这时,在不远处打完电话一直等着双方交谈完毕的玛丽安,才再次走近小卡斯蒂:“小卡斯蒂先生,我和公司沟通过了,你不能就这样……”   她话没讲完,小卡斯蒂打断她:“把那几个东方人的联系方式给我。”   “我必须说,这不行,先生。”玛丽安严肃回道,“这是客人的隐私,我们不能泄露。”   “行,你拒绝。”小卡斯蒂嗤笑一声,也掏出手机走到一边,还冷冷瞥了一眼玛丽安,“那你等着接到施压电话吧。”   ***   在回程的接驳车上,一向活泼的地陪不敢随意开口了。   司机好像感应到了这种沉默的氛围,也跟着保持安静。直到车子开了好一会儿,熊乐晨发现地陪第五次从后视镜里偷偷观察后座,终于开口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别问。”   地陪:“……哦。”   “还有,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熊乐晨道,“我不知道会不会有别人找你聊这件事,总之,不要传播。”   他顿了一下,又道:“传播也没用,没人会相信。”   地陪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道:“……好的。”话都给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只能遵命闭嘴了。   地陪想了想,确认道:“那熊先生,这个古堡是不是就基本排除出你的名单了?”   “嗯。”熊乐晨看薛锐掏出手机在打字,就边看他打字边一心二用地回复,“城堡本身没什么问题,但我可不想我们举行仪式到一半,忽然有人冲进来自称城堡主人、要使用这里,然后所有人都被赶走。”   地陪:应该有更大的矛盾吧!   但他也不敢真的吐槽,只能点头:“确实。那个运营公司对他们好像根本没有约束力,搞不好他会到仪式上捣乱,搞报复。大喜的日子还是不要选这种有隐患的地方了。”   熊乐晨“嗯”了一声,随后就看到薛锐把他的手机屏幕递过来,上书一句话:【你和那个人说了什么?我要知道全部。】   熊乐晨抬头和他对视一眼,又扫了一下前面的两人,于是也掏出手机,开始输入文字。   他输入文字的速度很快,基本把自己和小卡斯蒂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全翻译出来了。他边打薛锐边看,没等熊乐晨打完最后一个字,薛锐已经自动补全完那句话了。   薛锐又在自己的手机上打字:【所以,他默认了和苏莱纳是有关系的?苏莱纳在躲避国外的族人?】   熊乐晨:【苏莱纳执意要洗掉血脉,或许和他们种族的管理有关。听起来吸血鬼的长老会非常严格。】   薛锐:【严不严格,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他们如果真想追究苏莱纳,他们就自己去C国,而不是在这里原地跳脚,而且逼问知道消息的外来者。】   熊乐晨:【苏莱纳退出特美办后,真的去跟随许宁了吗?许宁真的能解决他的血脉问题?】   薛锐对此不甚在意:【不知道,和我们没关系。】   熊乐晨看他好像不想聊许宁,又把话题转回来:【那个卡斯蒂,他家明明已经穷得维护不了产业了,还装什么阔?他直接把朋友带来,然后就被运营公司的人当面拒绝,岂不是更丢脸?】   薛锐知道他想不通这里面的逻辑,回复道:【所以他蠢。不要和这种蠢货学习,不然你也会变傻。】   熊乐晨回他:【其实那个彩绘玻璃看起来有点意思的。】   薛锐:【那就看看别的地点有没有。实在喜欢,就在我们家里也装。】   熊乐晨看向他,一眨眼,然后打字:【你适合这种玻璃。】   薛锐忍不住也看着他,直接问道:“我?”   熊乐晨点头:“嗯。你适合这种看起来很华美、隆重、神圣的东西。”他边说边摸了摸薛锐的袖子,“可惜,我现在没什么钱了……”   地陪默默听到这句的时候,还以为薛锐是两人之中主导的、负责钱财的,熊乐晨在撒娇要零花钱之类的。谁知道熊乐晨下一句就是:“只是两件东西,就花了几百万,我以后得再努力一点了。”   薛锐一笑:“好,那我等你给我买别的华美隆重的东西了。”   熊乐晨毫不犹豫:“嗯。”   地陪:哎,是愿意为了伴侣一掷千金的大佬,旁人只有羡慕的份。   说完这些,熊乐晨和薛锐也不再张口说话了。地陪以为他们要休息,实际上熊乐晨拿出了手机,给白嘉礼发信息。   熊乐晨:【我想要在家里装彩绘玻璃,装在适合薛锐的地方。】   白嘉礼:【……啊?】   ——彩绘玻璃?适合薛锐的地方?都怎么冒出来的???   ***   在地陪的带领下,熊乐晨和薛锐,下午来到了海边。   他们先在海边吃了一顿迟来的午饭,然后顺着海岸线,一路散步。地陪这次就没跟在后面了,因为下午的海边实在太晒,地陪一个大男人都不想去被晒伤。   而薛锐和熊乐晨,自然是不怕晒的。   熊乐晨上沙滩前,还换了一身海滩常见的穿着——宽松衬衫、短裤、拖鞋、墨镜。要不是薛锐不同意,熊乐晨甚至能把衬衫的扣子全部打开。   熊乐晨还问过薛锐要不要也这么准备一套,但薛锐着实不喜欢这样随便的穿着,就拒绝了。   结果就是,熊乐晨衣服标准海滩散步风,薛锐却还是衬衫、长裤和运动鞋。不过薛锐倒是也加上了也一副和熊乐晨一样的墨镜。海风一吹,衬衫衣领轻摆、长发飞扬,金色发饰迎光闪烁,即便在众多“美好身体”集合的海滩上也是一道靓丽风景线。   甚至有两个比基尼美女大胆地过来直接搭讪。薛锐听不懂,但他明白意思,于是冒着冷气拽过熊乐晨的手腕。   熊乐晨就切到美女们的语种,举起戴戒指的手,徐徐道:“我是他未婚夫。”   薛锐也配合地抬起手。   美女们又问能不能合照发社交平台,熊乐晨也表示不行,这才悻悻退散了。   两人一起散步到了一个酒店的私人海滩附近,这里的其他游客已经比较少了,地陪也等在这边。他是坐车过来的,不在两位主顾的约会散步中当电灯泡,是地陪的职业素养。   “两位,今晚二位的晚餐安排在这里,这里晚上也会变成酒吧,今天还有海滩烟花会。”地陪指了指酒店,又指了指远一点的方向,“要是两位不介意的话,现在先去那边那个海边教堂看看?说是教堂,实际上是个装置艺术哈,也是比较受欢迎的情人地标之一。如果在这个酒店定下婚礼,酒店可以保持全天没有其他游客去靠近那个地标的。”   熊乐晨一眼看到了那个纯白色的尖顶,远远地,好似白色大鸟立在镜子似的海边。   于是他点头:“好,去吧。” 第180章 ——不速之客   熊乐晨和薛锐走到那小教堂的近处,才发现这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建筑。   它从正面看,几乎等于一个三角形。左右两边是白墙,延伸上去形成一个尖顶;而前面和后面,基本都是透明的玻璃墙制成。站在正面,基本就是毫无阻拦地能看到大海。而且这个小教堂还架空,据说是因为涨潮的时候水会漫到接近地板的地方。   显然,这个教堂标榜的就是海景了。   和之前的古堡一样,酒店方也表示虽然是教堂,但是承接各种形式的婚礼。他们是叫不来公证员现场公证,但胜在后方服务方便快捷,而且能搞些烟火、仪式后聚会的花活,还能直接安排部分人的住宿。总之,这里举办的婚礼应该比古堡里的自由奔放许多。   薛锐甚至在酒店方出示的以往婚礼视频里,看到了穿着……相当清凉的宾客。   毕竟这些婚礼就在海边的沙滩上举办,宾客们穿得跟刚才来搭讪的两个美女差不多,也不奇怪。酒店方还表示,有时候新人可以请乐队来到婚礼上,一些在海滩上的陌生游客也会来凑热闹,所以婚礼就会像个狂欢的音乐节。   薛锐扫到那些俊男靓女晃着酒瓶、随着音乐蹦迪的样子,面无表情。熊乐晨悄然看一眼他的脸,就淡定回复酒店方:“如果定这里,婚礼不要穿得太少的,后面的聚会也不要太出格。”   酒店方代表看了看薛锐那副“全副武装”的样子,有些理解了。不过他依旧介绍道:“我们酒店还有出租游轮的服务,设施齐全,带船长,也能配服务员。无论是上去聚会或者过夜,甚至海钓、海上拍摄,都没问题的……”   一番参观游览下来,熊乐晨和薛锐依旧没说定不定这里。   不过他们还是在这个酒店的露天海景平台吃的晚饭,吃之前还先去把海滩上的大部分娱乐项目体验了一遍,地陪这回就陪着去张罗了。什么摩托艇、海上拖伞、香蕉船……通通来了一遭。熊乐晨本来还想试试那个水上飞龙,但运营方说为了安全,必须教练抱着上去,熊乐晨就没参加了。   人类世界有些规矩,不是你说你会别人就凭空相信的,安全条例规定得很死,熊乐晨已经明白这点。   薛锐自然也不愿意别人和熊乐晨前胸贴后背,他扫了一眼这游戏需要的设备,扭头跟熊乐晨道:“想玩?”   地陪差点以为他要来一句“让白嘉礼买一套”。   好在熊乐晨回了一句很理智的话:“国内也有,回去再看看有没有机会。”   “嗯。”薛锐淡然回道,“上次去海岛的时候似乎也看到这个了。早说你要玩,我们处理完那个关你气瓶的家伙,还能去玩玩这个。”   “当时只想潜水,潜水被迫中断后就没想太多。”熊乐晨道,“这次在这里项目排成一排,我原来想着一个个玩过去,一次解决的。没玩到,也不要紧。”   薛锐点头,他们就果真从沙滩上撤了,转身又往酒店的方向走。地陪跟在旁边,实在没忍住好奇,问道:“熊先生,你之前玩潜水被关过气瓶啊?”   “嗯。”熊乐晨看他一眼,“那个教练助手说在和我开玩笑。”   “你们之前起矛盾了?”   “没。第一天见面。”   “哈?那哪有开这种玩笑的?这种人要是公开出来,肯定要证件吊销!”地陪从未听说过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后来怎么处理他了啊?”   “报警了,也上法庭要求赔偿了。”熊乐晨想了想,“哦,还有他现在患上恐水症了,或者对水有心理上的过敏。”   “……啊?那是什么病?”   “就是看到水会难以呼吸到窒息,喝水喉咙会闭合。”熊乐晨淡定回道,“据说是心理问题,不知道好没有。”   地陪茫然:“一个潜水助教会这么怕水?那应该是报应了吧?”   他说完,忽然想起熊乐晨和小卡斯蒂的那几句对话。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要是地陪没理解错其中几个重点单词,熊乐晨他们肯定不是一般普通人!   正当这会儿,熊乐晨偏头和他对视:“‘报应’?或许就是呢?”   地陪:这是“他的报应就是我”的意思吧!   可旁边的薛锐过于高冷,地陪终究不敢继续追问,只得闭嘴带人回酒店。   晚上就是酒店的本地特色餐,吃完后就是一边喝酒,一边看沙滩烟花大会。熊乐晨还专门点了两杯和国内喝过的鸡尾酒一样的酒,他与薛锐都喝了之后,一致觉得差别还是挺明显的。不过哪里的更好喝,他俩都难以确定。毕竟能判断“优劣”的只有薛锐,而对薛锐来说,对一般人类制造的酒都只有一个真实评价——和水没区别。   看完烟花,地陪和司机又把两人送回睡觉的那家星级酒店。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   地陪和司机在门口道别,熊乐晨和薛锐则进了酒店大门。他们正要去坐电梯,大厅沙发上忽地站起两个男人,快步而来:“等等!”   薛锐听不懂,但他意识到这两人是冲着自己和熊乐晨来的。而他本来就站在靠近他们的一侧,见状就稍稍侧身,几乎把熊乐晨都挡了起来。   熊乐晨则是在薛锐身后出声:“站住,不要再靠近,否则视为进攻。”   那两个高大的男人闻言,只得在两米开外停下脚步,看着薛锐和熊乐晨:“我们在这里等了两位一个下午加一晚上,想和两位谈谈。”   说着话,打头那个还掏了一本证件,出示给两人看。薛锐当然看不懂,熊乐晨嘛,则是看懂了,但没完全懂。   准确来说,那证件上的单词他都认识,可他不知道连起来后是什么部门的名称。而且就算国外真有这个部门,这两人是真是假,也不好说。   于是熊乐晨淡然回道:“不认识。不去。”   他边说边拉了一下薛锐的衣服,薛锐会意,转身准备带他走。对面那男人又立刻道:“等下!我们是接到小卡斯蒂的通知,才来找两位的。”他试图靠近一些,压低声音道,“你们身份特殊,进到我们国家应该进行报备,而不是简简单单过海关就进来了!C国的政府部门没告诉你们吗?”   “我们不隶属官方,只是两个社会人士。”熊乐晨还真顺口问过“特美办”的人,他们出国的流程是如何的,因此他可以很肯定地回道,“只有官方的人才需要和你们提前报备、审批,需要你们的同意才可以入境。但我们只是一般公民,我们不需要那些。”   站在后面那个男人忽然开口道:“那你们怎么会知道莱纳,还知道绿荫城堡?”   “这是我们的隐私,没必要回答你们。”熊乐晨淡淡回道,“但我可以回答你其中一个问题——我们知道绿荫城堡,仅仅因为我们的管家将其选定为旅游地点之一。”   “……但莱纳不见了,我们需要找到他。”后面那男人大概觉得来硬的不行,语气和措辞都放客气了一些,“我是他的亲人,他忽然和我们失去联络,我们很担心。如果二位知道他的下落或者现在的联系方式,还劳烦告知我。”   “没有。”熊乐晨道,“我们和他不熟。既然你们是官方,也应该去和官方对接,在这里拦我们干什么?”   后面的男人不太相信他的回应:“你们和莱纳不熟,怎么能认出他和卡罗是同一血脉?莱纳的血脉并不深厚,熟悉他血脉气息的人,应该是交往甚密的。”   “需要熟悉吗?”熊乐晨冷淡的眼神看向他,“这不是看一眼就知道的事吗?”   苏莱纳的同族:“……”   “我能看出来,他也能看出来。”熊乐晨指了指前面的薛锐,又道,“怎么,你们都没法轻易看出来?得同吃同住很久才能熟悉别人的气息吗?”   这嘲讽的,就差没说“不会吧不会吧”了。   对面两人被刺激得眉头蹙起,一方面是对这种发言的不悦,另一方面是有点怀疑:是不是这个东方人有点搞错了本国语言,所以说出来的句子会变成奇怪的意思?   “……总之,两位,我希望和你们坐下谈一谈。”苏莱纳的同族顿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两位有意向在绿荫城堡举办婚礼。如果两位能告知什么和莱纳有关的消息,绿荫城堡不仅免费租借给二位,婚礼的举办我们也会提供帮助的,必将让二位满意。”   熊乐晨难得沉默了两秒。   薛锐正要回头问怎么了,熊乐晨忽然切回了薛锐出身世界的语言:“他说他用免费在绿荫城堡举办婚礼,换和我们谈苏莱纳的信息。我忽然觉得我听了这话应该笑的,但我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薛锐倒是笑出来了。   苏莱纳的同族:“……笑什么?”   薛锐听不懂,也不会理他,只是跟熊乐晨道:“你就跟他说,你送我的这个发饰多少钱。”   “哦。”熊乐晨想了想句式,指着薛锐的发饰,冲那男人道,“免费租借绿荫城堡?你知道我送给我未婚夫的这个小发饰,多少钱吗?”   男人不知道这个问题是问来干嘛的,下意识反问:“多少?”   熊乐晨简单换算了一下本地汇率,说道:“超过四十万。”   苏莱纳的同族:“……”   熊乐晨:“租你那个城堡,比这个头饰贵吗?” 第181章 ——就要办就要办   熊乐晨在这个世界的金钱资产,巅峰时期也就那几百万,但架不住他敢全抽出来给薛锐搞首饰。按照一般人的思想来看,这程度的现金流量,不就代表了极其庞大的总资产?   总之,试图“金钱诱惑”的苏莱纳同族沉默了。   现在熊乐晨和薛锐明显软硬不吃,前来找人的两个高大男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拿他们怎么办。这里还是酒店大厅,在熊、薛二人没犯罪的情况下,总不好在这里直接动手。   就在他们踟蹰的时候,熊乐晨和薛锐上楼了。两个来找人的没跟上去,他们在酒店大堂坐了这么久,就是因为酒店不同意他们上楼。在这个国度,私有领地就是这么横。   回到房间,熊乐晨看向薛锐:“要跟‘特美办’说一声吗?”   “说什么?说苏莱纳的家里人在找他?”薛锐淡然回道,“苏莱纳在‘特美办’的事,他那些族群肯定知道。他们都和这个国家的官方有联系了,既然要找苏莱纳,直接去问‘特美办’不就行了?”   “也是……”熊乐晨道,“那他们为什么要来找我们问?他觉得我们会知道他的下落?”   “他们未必是真为了这件事而来。”薛锐略一沉思,回道,“前面那个说话的,不是想把我们带到他们的局里吗?或许他们听前面那个吸血鬼说了我们的能力后,想探查我们。”   熊乐晨疑惑:“探查我们干什么?我们又不和他们合作。”   “他们可能想要我们和他们合作,或是威逼,或是利诱。”薛锐坐到了沙发上,又朝熊乐晨招招手,“你想想,这个世界的人,是不是但凡什么不符合他们的常理,他们就要研究?就算是那个看起来百害无一利的留声机,他们也非要保存下来,冒着被伤害的危险也要去接近研究……”   熊乐晨自觉走过去,坐下,挨到他特意张开的臂弯里。   “那我们的来历,我们的能力,是不是也很值得研究?”薛锐捞着他更靠近自己,继续道,“我好像还没和你说过,‘特美办’和军部其实试图研究过我。”   “……什么?”熊乐晨唰地一下看向他,和他对视,“你怎么之前不告诉我?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他们想测量我的一些数值,还想明白我的功法、我的能量运转是怎么回事。”薛锐回道,“军部想知道我的个人极限在什么程度,曾经邀请我去做极限测试。不过我懒得在这个世界谋得多高的职位,所以没去。”   “但你答应了会适当配合他们,对吧?我记得你说过。”熊乐晨看着他的眼睛,“我当时没想太多,可是……你是为了我答应的吗?”   薛锐的食指随意地轻蹭着他的脸:“怎么这么说?”   “因为当时的我在‘特美办’,你想接近我是吗?”熊乐晨一眨眼,“所以你会忍下那些普通人试图对你的约束,就为了也留在‘特美办’。”   “把你聪明的。”薛锐一笑,凑近他,在他下巴上咬一口,“不过你说对了,当时只要有途径能接近你,我都可以试试。反正和那些普通人的约定,不管是口头还是白纸黑字,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实际作用。”   熊乐晨乖乖被他咬了,之后还摸了摸,才道:“那他们后来有找你做别的吗?”   薛锐低笑,也摸了摸那自己咬出浅浅牙印的地方:“自从我们重逢,几乎没分开过,我是否为他们做过事,你不知道?”   熊乐晨道:“有时候你在看一些典籍和符咒,我就看不懂。”   “那我也不会为了那些人去看。除了是我自己要看,也只能是为了你看了。”薛锐道,“除了红月那次,军部基本没找过我。至于‘特美办’,有你这个传令官,我怎么敢‘私联’?”   熊乐晨道:“我没不让你联系。”   “是我想让你替我联系。”薛锐徐徐道,“我想让你把握我的工作,行不行?”   “……行。”熊乐晨应了一声,然后他就安静下来。薛锐又捏了一下他的脸:“怎么不说了?”   熊乐晨道:“我想把话题扯回去,但不知道会不会破坏气氛。”   薛锐好笑:“你说就是了,跟我你还怕说错吗?”   熊乐晨回道:“我跟别人才不介意破不破坏气氛。”   “……”薛锐终于忍不住亲了他一下,“行了,别说甜言蜜语了,再不说正事真的要跟你做点别的了。”   “噢。”熊乐晨终于道,“我就是在想,他们既然能查到我们住在这个酒店,之后会不会也一直骚扰我们?我们要是只在这个国家旅游就罢了,但我们要看四个结婚场地。要是真定了,不管是哪个,我怀疑他们都会知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薛锐道,“那接下来这个国家还有两个结婚场地,不看了?去别的地方看?”   “整个U洲有个联盟,他们很多情报互通,我不知道会不会我们在别的国家也受到监视。”熊乐晨道,“如果是这样……”   “那我们就不在U洲举办婚礼。”薛锐淡定回道,“我问过白嘉礼了,即便没有登记,也可以自行举办婚礼。只是举办的话,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可以举办。”   熊乐晨垂下眼:“要是我没点出小卡斯蒂是吸血鬼……”   “跟我装可怜,嗯?”薛锐抬起他的下巴,直视道,“你想说什么说不得?我要是连你说句实话都觉得不对,我成什么了?”   “但是今天看的地方,和本来明天要看的地方,都还不错的。”熊乐晨道,“我要是今天没点他的身份,就不会有后续这一切可能的麻烦。”   “你要这么说,那我还觉得非得在他们眼皮底下结婚了。”薛锐眯了眯眼,“他们难道还敢在我的婚礼上捣乱?我倒要看看谁敢。”   熊乐晨一眨眼:“那我们,明天还照常去看那些婚礼场地吗?”   “看,怎么不看?”薛锐道,“要是那个城堡最好,我还真就要定那个城堡了。到时候我就下个阵法,除了我们之外的所有非普通人类都会被抑制,能力越高抑制越厉害。他们要是想出丑,尽管来就是。”   顿了一下,薛锐又道:“语言上我暂时帮不了你。我只希望你记住一点:你不需要委曲求全,不需要为了后面的安逸而退让。不管你说了什么,如果别人妄图对你做什么,我都会收拾他们。所以,你跟那些人吵架也好、嘲讽也好、曝出什么也好,都随你的便,明白了吗?”   “明白了。”熊乐晨点头,然后非常上道地凑上去亲他。   薛锐轻笑,收敛了眼中的凌厉,温和地回吻他。   ***   于是第二天,行程照旧。   上午去参观了一个著名的古建筑地标景点,以及旁边的一个历史博物馆,了解本地的历史。熊乐晨看着博物馆里来自别国的精美展品,淡淡评价:“这一部分展品,对于这个国度来说是展示了过去的世界,也展示了自己曾经的辉煌。但对于文物的出生地来说,就是屈辱的代名词。”   薛锐对此表示同意:“如果敌人把从我家里抢走的东西,展示出来,就是挑衅。”   地陪听得心惊肉跳的,生怕这俩直接暴起动手,只得道:“唉,没办法,这确实是一段屈辱史。现在想要回这些东西,牵扯方太多,太复杂了。对于我们这些民众来说,只能在看到的时候,牢记过去受过的欺负,努力做到不再落到这般田地了。”   熊乐晨道:“但我听说很多博物馆里的名作名器,都被盗窃过,甚至还有至今没找回来的。”   地陪:干嘛,你们该不会忽然想当江洋大盗吧!   “确实如此,但其实也是极少数能偷成功了。”地陪只得干笑,“现在监控和安保这么多,没有里应外合和周密计划,以及提前找好运输途径和下家,不可能成功的。”   熊乐晨:“哦。”   地陪总觉得这个“哦”是“那就先不偷了”的意思。   总之,上午单纯旅游,下午又看了一个地方——水族馆。   这地方用来旅游参观、情侣约会,都是极好的。馆内有个非常大的玻璃水槽,平时不仅各种海里生物会游过,甚至还有美人鱼表演。更重要的是,可以在这里举办婚礼。   “美人鱼会在这附近绕行,有一部分是不戴面罩的,方便拍照摄影。”工作人员拿着平板播放视频,介绍道,“游行表演的时候,人鱼会悄悄撒一些饵料在附近,那些颜色鲜艳的鱼群就会跟着她一起游,很漂亮的。对了,我们的人鱼有三种颜色的鱼尾可选……”   工作人员把水族馆的婚礼服务描述得非常梦幻、非常童话,可惜熊乐晨对人工美人鱼的兴趣甚至不如大海龟。   等只有熊乐晨和薛锐独处的时候,熊乐晨这才跟薛锐说了一件事。   “我见过美人鱼,哦,按照这个世界的定义,应该是海妖。   “他们的外貌、动态、和唱的歌——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第182章 ——狩猎之旅   薛锐当然也见过类似“美人鱼”的生物,但他没说出来。   他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熊乐晨,感觉自己这个伴侣的突发奇想总是很有意思:“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你想模拟给我看、唱歌给我听?”   “海妖的外形,和这种‘美人鱼’有点相似,但游动的姿势完全不一样。”熊乐晨也不知道听没听出薛锐话里的情侣小调侃,淡淡回道,“至于唱歌,我虽然能复刻声音,但我复制不了他们声音里的那种力量,影响不了其他生物的神智。”   “那也可以听一听。”薛锐还没听过熊乐晨唱歌,还给提了要求,“我知道你能完全复制出你见过的海妖,但我想看你就以现在的样子为基础,变出海妖形象,以现在的嗓音唱歌,能做到吗?”   熊乐晨道:“可以。”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难度。你想的话,我可以拟态成你想要的任何形态,包括用非人类形态来和你……”   薛锐反手捂住他的嘴。   “有时候感觉和你太有默契,也不全是好事。”薛锐无奈又好笑,“好了,别说了。”   熊乐晨点头。   总之,今天的旅行一切顺利,没有奇怪的人出现或者骚扰,除了薛锐又碰到了搭讪——还是一个男人的搭讪。于是他久违地再次念咒,减弱了自己的存在感。   这咒法一下,地陪都屡次忘了还有薛锐的存在。他会猛然想起自己还带着另一个游客,再猛然去找,就发现薛锐就在熊乐晨身边。面对这种古怪的情形,地陪还以为是自己状态不好,当天灌下去两杯冰美式。   晚上回酒店的时候,没有奇怪的人再来拦熊乐晨和薛锐,倒是前台交给了他们一封信。   “信?”熊乐晨最不怕信上有什么东西,接过来正反看了看信封。信封是用火漆封上的,上面加印了一个玫瑰图案,另一边则写了薛锐和熊乐晨的名字——当然,是用字母拼的,应该是护照上的名字。   熊乐晨没急着打开,而是问:“谁送来的?”   “昨晚上也来过的两位先生之一。”前台还递过来一张卡片,“这是他给的名片。”   “……‘卡斯蒂’。”熊乐晨一眼就看到了黑底卡片上的金色名字,切回语言冲薛锐道,“是昨晚上那个苏莱纳的同族。”   名字后面其实还有个缩写,熊乐晨只在字典里见过一次,还是在例句里,但他记住了。   “‘子爵’?”熊乐晨想起了这个缩写的全称,然后扭头看前台,“这个国家,还有人有爵位?”   “有……吧?”前台也有点迟疑,“理论上,应该有的。我们国家还有王室的,您知道这点吗?”   “知道。”   “嗯,王室可以册封爵位,所以像现在还有爵士也很正常。”前台道,“对了,为了防止有人冒充,所有有爵位的人,都能在官方网站上查到的。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把这个网站找出来写给您。”   “劳烦了。”   “好的,稍等。”   前台动作很快,查了之后就把地址写在了一张酒店信纸上,也递给了熊乐晨。于是熊乐晨拿着信、名片和那张信纸,与薛锐一同上楼。   到了房间里,熊乐晨这才晃了晃手里的信封:“我拆了?”   “拆吧。有问题的话我一开始就不会让你碰。”薛锐回道,“看看他们今天又耍了什么手段。昨天来了两个人,不行,难道换两张纸会有用?”   熊乐晨干脆地拆开了信封,里面不是两张纸,而是一张折叠卡。   熊乐晨看了卡片封面上的字,念道:“是邀请函。”   薛锐问道:“邀请谁?去干什么?”   熊乐晨将其打开,一眼扫完里面的内容,同样疑惑:“邀请我们两个,明天晚上去看狩猎、呃、这是什么词……”   他掏出手机开始查,薛锐这下更觉得不同寻常:“还有你不认识的词?”   “词典上没有,可能是新造的未收录。”熊乐晨操作着手机,很快道,“找到了。唔,这个定义有点复杂,我找个类似的词……‘实体’,我觉得应该类似于‘特美办’定义的实体。”   “去看狩猎实体?”薛锐微微一眯眼,“但这不应该是保密的吗?‘特美办’的规定可是严格保密,即便民众知道了,也要用某种似是而非的科学道理解释过去,用浑水摸鱼的形式搅乱舆论。怎么这个国家,还邀请别人去看狩猎实体?而且,看了之后又能怎么样?”   “我也不清楚。这上面只写了集合的时间和地点,没具体说明是怎么样的活动。”熊乐晨想了想,“会不会是他们借着邀请我们参观的由头,把我们带到现场,然后让我们到时候也出手帮他们一把?”   “那他们的邀请函应该写清楚是邀请去‘参与狩猎’,而不是‘参观’。”薛锐回道,“而且如果用的是‘狩猎’这个词,代表他们应该对这场对抗有信心。”   “那就真是去看?”熊乐晨茫然,“那确实就是你问的问题了——看完之后,又能如何?”   “这个事,就看你想不想去了。”薛锐拿过邀请函看了看,不过他看不懂上面的词汇,只注意到了邀请函带着一股玫瑰混合着木质的幽香。他嗤笑一声,直接把信封都拿过来,将邀请函装了进去。   “你想去,我们就能当场知道看完之后会如何。你不想去,看完之后怎么样都与我们无关。”薛锐把邀请函扔到桌上,“反正他们的狩猎活动只在晚上,不影响我们白天的行动。”   熊乐晨道:“我们明天早上就要去另一个城市了,他们说的这个地方,在中途的另一个小城市。这个国家不大,城市之间的距离也近,让司机送我们过去就行。”   薛锐道:“不用司机也可以。”   熊乐晨道:“那到时候看情况吧。”   “决定去了?”薛锐道,“那你穿我给你炼的第一件T恤吧。”   熊乐晨道:“他们看起来不太厉害,需要穿那件吗?他们可能会注意到衣服的与众不同,到时候缠上你的话……”   “我懒得理会,他们又能如何?”薛锐道,“炼了就是给你穿的,在谁面前都能穿。”   “噢,好。”熊乐晨道,“那我把耳钉、项链和手环也戴上?”   “戴吧。”薛锐好笑,“那套臂环要带上吗?”   “那个,不用了吧?”熊乐晨道,“那件长袖T恤会盖住,露不出来。”   薛锐道:“我以为你觉得再加上那套就太没美感了。”   “我没觉得。”熊乐晨疑惑地看他,“我可以把你给我的所有东西都穿戴上,每一件我都很喜欢。”   “算了。”薛锐想象了一下熊乐晨现在这个小身板,浑身披金戴银、堆满珍宝的木有,不由轻笑了一声,“就戴这些吧。以后我把你的每套都搭配好,你就负责穿上就行,不用去思考搭配。”   “好。”熊乐晨应了一声,又在手指间转了转那张名片,“那我再查一下这个子爵。”   “嗯。”   过了一会儿,熊乐晨给出答案:“他真的是子爵,这个国家还存在着王室。不过我顺道查了一下王室的地位,他们并无实权,只相当于吉祥物。所以王室册封的爵位,就是小吉祥物。”   “没有实权的王室?”薛锐疑惑,“用来平衡各方势力的吗?”   “不,实权在其他政权机构争夺,和王室无关。谁成功了,王室就承认谁。”熊乐晨道,“就是这个国家花钱养的吉祥物。”   薛锐对此不评太多,只是道:“这些人类,挺奇怪的。”   “这个卡斯蒂,也很奇怪。”熊乐晨道,“这个世界的影视作品说,吸血鬼是一种很骄傲的种族,看不起人类。他怎么会接受人类王室的册封?”   薛锐淡定回复:“你好奇,那你明天问吧。”   熊乐晨是真的没在怕,点头:“好。”   ***   一天后,晚上十点。   司机在夜里把熊乐晨和薛锐送到了指定地点,本来他和地陪在路上还挺担心,怕两个客人是被人骗了。毕竟外国客人人生地不熟,半夜跑到陌生城市,这不相当于“千里送人头”?但到了地方后,司机和地陪意识到自己似乎想得有所偏差。   集中地是一个停车场,虽然附近挺荒凉,但停车场里居然停了好几辆豪车!   这些豪车可不是空的,车里车外都有司机、助理等人。而豪车的主人们,有年轻人、有中年人,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这大晚上的,他们看起来竟然还挺兴致勃勃。   卡斯蒂子爵当然也在,他还是那副西装革履的打扮,带着笑意迎接了熊乐晨和薛锐:“欢迎你们参加这次精彩的狩猎之旅!”   熊乐晨径直问出了自己的问题:“这么多人,都是去看狩猎的?”   “是的。”卡斯蒂子爵笑了笑,“狩猎实体是一趟受欢迎的旅程,他们和二位一样感兴趣,想要来亲自观看。不过他们和二位还是有所区别的。”   熊乐晨问:“什么?”   本来以为他要说熊、薛二人本身也是异能人士,而其他参观者只是普通人。谁知卡斯蒂子爵一笑,轻声回道:“二位是免费参与这趟旅程,而他们就不是免费来的了。   “他们的观看门票,每人十万。” 第183章 ——狩猎节目   根据卡斯蒂子爵介绍,这些花了至少十万的富豪们,不仅仅是本国人。或者说,大部分其实是外国人。   也就是说,“参观狩猎实体”,是一个只要有钱、有渠道就能来看的娱乐项目。   “你们这到底是执行任务还是做生意?”熊乐晨没想到同一个世界里,不同国家对待这事差别这么大,“赚的钱,给谁?”   “这个部门独立于其他任何机构,背后有一些集团资助。毕竟很多行动和实验,光是政府拨的那些经费,可远远不够。”卡斯蒂子爵回道,“至于收的钱,一半扣到部门里,一半按比例分配给出任务的人。”   熊乐晨道:“我看到一些人像是亲子关系……”   卡斯蒂回道:“不管年龄,都是每人十万。”   熊乐晨简单估算了一下,明白了:那这一晚上的“演出费”也不少了。   卡斯蒂看他面无表情地沉默,以为他被这种模式惊到了,嗤笑一声:“我听说C国的类似部门是上级拨款、上级控制,里面的人做这种工作没多少钱。你们要不是那些部门的人,以后被要求合作的时候可别指望能有多少报酬,做好心理准备。”   经常只从“特美办”签个几百块的熊乐晨:“……”   “你们收资助,那你们就靠这个给他们赚钱?”熊乐晨换了个话题,“还是你们的实验目的,就和这资助有关?”   “这部分,恕我保密。”卡斯蒂子爵笑了一下,“要是两位有兴趣也参与狩猎,或许我们会告知一些。”   “外国人也能参与狩猎?”熊乐晨扫了一眼不远处那些富豪观众们,“还是,所有观众都有机会?”   “今晚,观众没有机会。”卡斯蒂子爵意味深长地回道,“亲自狩猎,也不是现在的价位。”   熊乐晨听懂了。看来合适的话,那些富豪还能亲自上场狩猎实体,更刺激、票价也更贵。   卡斯蒂子爵又继续道:“不过,熊先生以及你的伴侣,自然是不一样的。”   熊乐晨问:“什么不一样?”   卡斯蒂子爵的回答像是在暗示,又像是在明示:“国籍可以不一样。”   熊乐晨静静看着他。   卡斯蒂子爵以为他没听懂,又补充道:“当然,也不是硬性要求。要是两位与我们有了实质的合作,还成了‘朋友’,也是可以稍微透露的。”   熊乐晨面色如常:“所以,找我们来看今天的狩猎,是为了这个目的?”   “……这不是主要的,但也可以顺便聊聊。”卡斯蒂子爵道,“今天请二位来,一来是想做一些……技术交流,二来是给你们看看,我们卡斯蒂家族并不是那种茹毛饮血、手段残暴的氏族。我们已经世俗化成功,可以和一般人类的机构正常开展合作,对我们的族人——包括混血——都采取扶持、帮助成长的态度。今晚去负责狩猎的人当中,就有我们的混血族人。”   熊乐晨淡淡道:“我们和苏莱纳不熟,你不必指望能从我们这里得到他的消息。”   “不熟,但是认识,不是吗?”卡斯蒂子爵轻轻一笑,“两位看看我们这里的实际情况,回去后要是见到莱纳,随口跟他提两句也行。”   他顿了一下,又一副颇为感叹的神情:“莱纳跟随妈妈生活,长大后大部分时间在C国,对氏族这边的情况了解不多。我们想要负责地将他培养得更强大,激发他的潜能,他之前也还算配合。但最近忽然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了,电话无法接通,还从原来的工作机构辞职了。就算我们派人去C国,也不知道上哪里找他。”   熊乐晨只是静静听着他说话,不评论,也不反应。   卡斯蒂子爵没察觉这个话题的冷场,或许又是虽然感觉到了自己在独角戏,但表面并没表现出尴尬。总之,他看熊乐晨不接茬,于是继续淡然发言:“如果两位能确认他是平安的,然后跟他聊聊在这里见到的、真正的卡斯蒂氏族,就最好不过了。”   苏莱纳现在是安全的吗?熊乐晨其实不太确定。   许宁看起来像是个踩在疯狂边缘的人,或者他就是个已经疯狂的人,只是表面看起来还勉强持有理智。苏莱纳和他扯上关系,甚至很可能就是为了他才退出的“特美办”。这种情况下,熊乐晨无法确定苏莱纳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熊乐晨没说出以上想法,他再次开口,说的是:“他是成年人,可以自己做选择,自己承担对应责任。别人管不着。”   “对一般普通人来说,确实是这样。但对于莱纳来说,他的血脉可不会让他作为一个普通人活着。”卡斯蒂子爵笑了笑,“你可能不理解,但我们……血族,对每个族人都有天然的管教义务。他的血族血脉虽然没那么浓厚,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力量,我们相信是他的部分血脉觉醒了。这种时候,他更需要我们的指导,不然于他是浪费、也是隐患。”   熊乐晨闻言,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些苏莱纳想要洗掉血脉的原因。   他问:“你们为他设置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嗯……不是我不想回答你,是确实难以回答。”卡斯蒂子爵的笑容神秘高深,“我只能说,要是他彻底回到我们氏族当中,前途不可限量。”   熊乐晨觉得苏莱纳不想要这种“不可限量”。   他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你总是晚上出现,是因为害怕阳光?”   “什么?不,我们的大部分氏族成员已经不害怕阳光了,虽然我们还是不怎么喜欢。莱纳应该也是不怕阳光的。”卡斯蒂子爵回道,“今天安排在晚上,是因为这种实体只在晚上出现。而且我们已经基本锁定了它的行动轨迹,待会儿所有观众都到齐了,就上那个巴士,去到它出没的地方,狩猎它。”   “到底是什么实体,能问问吗?”熊乐晨道,“还是,你们要保密?”   “可以问。”卡斯蒂子爵回道,“不知道你们C国出现过没,总之是在我们的地区里有过不少目击记录的实体。   “——天蛾人。”   熊乐晨:“……嗯?”   ***   熊乐晨和薛锐都没想到,居然能在这个国度,机缘巧合地看到真的“天蛾人”。   毕竟之前他们处理“天蛾人案件”的时候,带着孟巍在天上飞了好几天都没看到“天蛾人”的影子。最后还是熊乐晨从资料里看到了一些图画影像资料,但大部分只是根据目击者的口述,做出来的示意图。现在竟能看到真的了,难得让薛锐都有了点兴致。   “他们说,他们会在身上绑定随身摄像机,这样所有观众就能从那个电视上看到他们所见的内容。”   在巴士行进的过程中,熊乐晨凑近薛锐,指着前面中间车顶上悬挂着的小电视,低声道:“不过他们会尽量把天蛾人赶到附近,让车上的人尽可能‘亲眼’见到它。”   “为了赚钱,倒是不少花活。”薛锐嗤笑一声,又转了转手上刚拿到的墨镜,“那这个,又是拿来做什么的?”   熊乐晨道:“待会要狩猎的时候戴上。”   薛锐看了一眼窗外:“大晚上,要戴墨镜?”   他可没忘记,晚上戴黄色墨镜的孟巍被人背地里锐评“有病”。   “据说是因为‘天蛾人’有红色的眼睛,在黑夜里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看过去。要是和它对上视线,有可能被它迷惑,影响精神。”熊乐晨道,“戴上墨镜,就难以分辨出红点,就大大降低了对视的可能。这是一种低成本但是高效的保护。”   “真想保护,就不应该把一般人拉到狩猎的现场。”薛锐环视一周,“这个巴士,看起来也算不上多强力的保护。”   “他们说‘天蛾人’本身的攻击力一般,把参观者都集中在巴士上,只是为了好管理。”熊乐晨回道,“这个项目的安保确实有漏洞,毕竟实体的攻击性千差万别。但卡斯蒂说,这些富豪追求的就是这种不确定的刺激,不然他们不会付十万甚至更多,只为了亲眼看一眼那些奇形怪状的实体。”   “……人类,真是永不停歇地作死。”薛锐嗤笑一声,“不过都有人花几百万去海底找死,在这里花十万看一眼不怎么凶狠的实体,似乎也很正常。”   “据说一些不太有伤害性的实体,还会拿去拍卖,富豪们就当做收藏品。”熊乐晨道,“而且这种工作,说是‘狩猎’,其实选的都是容易解决的实体。所以交易双方你情我愿,算双赢。”   “把这种事搞成一门生意,这个国家是这种风格,也难怪这些人愿意来当这种冤大头。”薛锐简单锐评了一句,又道,“对了,那他们准备具体怎么狩猎?怎么把‘天蛾人’赶过来?”   “没说。”熊乐晨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反正今天不用我们出手,我们就等着看呗。”   “嗯。”薛锐看他的态度,就跟平时抄起平板看娱乐视频差不多,于是捏了一下他的手指。   “行,那我们就等着看他们准备演什么娱乐节目。” 第184章 ——红光降临   带着熊乐晨、薛锐和好一些有钱没处花的富豪的巴士,最后停在了一条山林里的路边。   刚停下,熊乐晨就凑近薛锐,低声道:“我看过一些恐怖片、玩过一些恐怖游戏,开头都是车停在了荒郊野外的树林边。”   薛锐经常陪在他身边做自己的事,因此也对那些“吱哇乱叫的片子”有点印象,闻言无声一笑:“怎么,你觉得这一车的人都要全军覆没?”   熊乐晨居然还真思考了一瞬,然后煞有介事地回道:“如果这些人都要下车,并且分头行动的话……也有可能?”   薛锐也接他的话:“那这种时候要怎么做才能活下来?”   “我看到过很多那些影片和游戏的评论,只有一点可以保命。”熊乐晨说到这里居然还顿了一下,“——别去。”   “学会大喘气、卖关子了是吧?”薛锐捏了一下他的下巴,“确实,‘别去’。不过要是车上这些人想作死,你确定我们也不出去?”   “去。”熊乐晨一眨眼,“看看。”   薛锐就知道他不会错过这种热闹。   “行。要是他们闹着出去作死,我们就也跟出去。”薛锐轻易地同意了这种“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做派,“不过,他们要是跟我们求救呢?要救吗?”   熊乐晨回得直接:“这不是举办活动的人负责吗?”   “你说得对。”薛锐觉得熊乐晨的思路,有时候真是有点妙的,“行,那我们就看举办活动的人怎么负责吧。”   这话说的,好像笃定一定会发生什么似的。   不过,车上的氛围确实也像是一群不安分的人。一路上,他们在用各自国家的语言谈话,没人高谈阔论,但这帮富豪着实也没压着声音。熊乐晨毕竟只学了几种语言,只能听懂一部分人的谈话,然后他就听到了,这些人大部分在说过去的冒险经历。   什么去过两级,上过世界第一高峰,去过洞穴潜水,去过深海潜艇游。甚至还有人,说自己在等上太空的名额。虽然五百万只能换失重的几分钟,但感觉也值了。   熊乐晨还给薛锐翻译了几句,薛锐照例锐评:“他们并不是真的追求刺激,是追求别人没经历过的刺激,追求像现在这样能够跟别人炫耀。”   熊乐晨道:“人类本性。炫耀是为了强化自己的地位。”   “点我呢?”薛锐捏了一下他的耳垂连带耳钉,“我给你这么多东西,是为了跟你炫耀吗?”   熊乐晨想了想:“是炫耀也没关系。”   “嗯?”   “我想知道每件东西的来历,想知道我们分开后,你经历过什么。”熊乐晨道,“如果是炫耀的话,似乎会说得更细节,还会有心里感想,所以你可以和我炫耀。”   “把我当说书的呢?”薛锐微微一挑眉,“行吧,以后挑些有故事的,慢慢和你说。倒也不必每个都和你说,大部分都是千篇一律的,我说着都没劲。”   “好。”熊乐晨应下来,“我记住了。”   薛锐好笑:“忘不了你的事,放心……”   熊乐晨后来就懒得翻译富豪们的“冒险小故事”了,但富豪们的谈话,直到巴士停了才勉强结束。   他们纷纷看向车窗外,问道:“‘天蛾人’在哪?来了吗?”   “它到底多大?”   “什么时候才出现啊?”   面对这一系列的问题,车上的广播响起卡斯蒂子爵的回答:“各位客人,稍安勿躁。我们正在追踪‘天蛾人’的踪迹,确认后会正式开启狩猎活动,追踪视频的播放届时也将同步开启。”   他和其他狩猎成员都不在巴士上,而是乘坐另外两辆越野过来的。越野上估计有不少特殊的道具装备,之前富豪们说想看看,卡斯蒂子爵也就仅仅允许他们在车外面转悠转悠,丝毫没有打开车门邀请试驾的意思。   当然,卡斯蒂子爵他们是能看到、听到巴士里的情况的,他们的声音,也通过无线设备传输到了车载广播上。   “你们用什么追踪啊?无人机?”车上一个富豪问道,“够不够智能和快速?早说还能借给你们一些刚出的型号,热成像和相控雷达用来找‘天蛾人’也快。”   “不必担心,先生。”面对富豪那自视甚高的发言,卡斯蒂子爵的情绪还算稳定,“我们有自己的方式处理,不然我们不会请大家在今晚来观赏。”   “行吧,那你们快点。”富豪回道,“这种观光巴士,我都多少年没坐过了,你们就没好点的车吗?”   另一个富豪道:“我是从没坐过。车上这么多人,位置又窄,味道也难闻。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得,又暗暗炫耀上了。   卡斯蒂子爵根本不回答关于车的问题,估计是见怪不怪了。而且他自己也是有城堡的氏族出身,这些富豪炫耀的内容,对他来说也排不上号。   总之,一车人又等了二十来分钟。车载广播一片安静,车载电视也还没打开,富豪们的抱怨声渐渐高起来,应该就是故意要组织者那边听到的。还有人喊司机打开车门,说是想下车透透气。司机当然没同意,他表示自己只听从组织者那边的指挥。   还有人想开车窗的,不过这辆车的车窗都是封死状态,不用求生锤打不开,遂只能作罢。   好在半小时刚过,车载电视终于开了。   众人立刻纷纷看去,只见那小电视上显示着……一片漆黑。   没办法,毕竟是黑夜,今晚浮云也多,月光经常照不下来。要不是那电视还传来了一些呼呼的风声,大家估计要以为这电视根本没开了。但没人注意到,这风声和一般无人机运行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富豪们刚要开口提意见,那画面忽地一跳,终于变成了夜视镜头。   “在哪?哪个是‘天蛾人’?”一个富豪的少年儿子盯着他斜上方的小电视,“前面在动的那个,是不是?”   “不,那是我们的装备的一角。”卡斯蒂子爵道,“‘天蛾人’在更前面,屏幕右上方,有个偏白色的东西,大家看见了吗?”   不管别人看没看到,熊乐晨是分辨出来了,他给薛锐指了指,评价道:“离得好远。”   薛锐则道:“这都跟不上?”   很快,其他终于分辨出所谓“白色东西”的富豪们,也说出了差不多的评价:“这么远,谁看得清楚是什么?”   “就不能更近一点吗?”   “就这?这就算现场看狩猎?”   卡斯蒂子爵道:“现在正在将它引向各位的巴士,太近了可能会导致线路偏差。如果成功,十分钟之内会到各位用肉眼可以观察到的范围。现在再次向大家强调安全注意事项:请各位务必现在就戴上墨镜,不要在车上高声说话。‘天蛾人’出现的时候,不要使用闪光灯拍摄,不要拍打车窗、车体试图吸引‘天蛾人’的注意。如果‘天蛾人’靠近你的车窗,尽量俯下身躲避它的视线,来不及的话就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切记,不要和‘天蛾人’对视!   “万一对视上了,出现头晕、思维混乱、恶心等症状,请立刻说出来。车上的医疗成员会为大家做紧急处理,处理过程中绝对不要离开你的座位……”   他说到这里,不少人才知道车上有医疗人员。环视一周,应该是最后一排角落里的三个人了。   又过几分钟,卡斯蒂子爵的声音再次响起,并且语气严肃许多:“‘天蛾人’马上要到各位的可视范围,请戴好墨镜!小蒙特先生,请坐好,戴上墨镜!”   被他点到的是一个富豪的儿子,才十岁出头,着实是坐不住的年纪。本来他被点名的时候还想充耳不闻的,他爸抓着他强行扣上墨镜,他才嚷嚷着“这也太大了”,不情不愿地扶了一下眼镜。   下一刻,这男孩就指着走道另一边的两人高声道:“为什么你们不戴墨镜!”   走道对面正是薛锐和熊乐晨。   他们怎么可能需要戴墨镜?他们甚至懒得理会一个孩子的指责。卡斯蒂子爵本来也打算无视小孩的话,但这个孩子似乎很不服气只有自己被点名约束,一直吵吵嚷嚷。卡斯蒂子爵只好点了两人:“熊先生、薛先生?”   熊乐晨没动,薛锐自然也无视。薛锐原来还把玩了一下墨镜的,现在早扔进前面座位背后的袋子里了。   男孩的父亲似乎也不太高兴这两人的无视,转头警告道:“如果你们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希望你们明白,一些守则是为了你们保命才制定的。参加这种活动的人,没谁比别人更了不起。你们祸害自己无所谓,不要连累其他人!”   熊、薛二人继续充耳不闻。卡斯蒂子爵道:“二位,车内高声喧哗会增加危险……”   这说的还是那个熊孩子,他的声音几乎盖过了车载广播,边嚷嚷边摔了墨镜:“别人都不戴,凭什么我要戴?!我也不戴这破东西!”   好似就是要呼应这个大呼小叫,熊乐晨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身影。   准确来说,看到了两道在黑夜里十分明显的红光。   熊乐晨凑近窗户,直视那诡异的红光。   “来了。”   遖颩喥徦 第185章 ——狩猎天蛾人   在男孩蛮横无理的超嚷嚷中,那红煌流星般的两道红星快速接近着巴士,代表“天蛾人”正在接近!   熊乐晨正在感应它是否有能量波动,忽听得旁边薛锐说道:“还真会影响人的神智。”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基本被吵闹的孩子盖过去了,车上别人都没注意到,但熊乐晨唰地一下回头:“影响你了?”   “我只是说它能影响,没说我已经被影响了。”薛锐淡定回道,“你觉得我会被这种东西影响?”   熊乐晨伸出一个巴掌:“这是几?”   薛锐低笑,抓住他的手掌,凑近吻了一下:“皮。”   他俩还在悠闲对话的时候,终于有车上其他乘客从电视上转移了注意力,往理论上黑黝黝的窗外一望,顿时:“——在外面!”   先叫起来的是熊乐晨前面的那个乘客,他和熊乐晨这边是最佳观赏位,一时间大部分这边的乘客都凑近玻璃往外看。虽然隔着玻璃和墨镜,看什么都是黑灰色,难受得很。但这么近了多少还是能看清的,所以众人纷纷去看、去拍照。   之前卡斯蒂子爵念过一些安全守则,可还是有疏忽的人,有人的手机自动亮起了闪光灯。   “关上闪光……”   “哇,它的眼睛真是红色的!”男孩亢奋的声音一下盖过了卡斯蒂子爵的广播警告,他一下就解开安全带,好像也忘了正在和薛锐、熊乐晨他们闹矛盾,想要扑到走道另一边去看仔细,“让我进去……啊!”   薛锐当然不会被他扑到,男人一动没动,那男孩就像是撞到了弹性极好的一堵墙上,一下就被弹开!男孩直接撞到了自己座位的扶手上,他后背生疼,惨叫了一声。   他的爸爸——那个霸占了另一边窗口位置的男人,终于皱眉看向了薛锐:“你对他做了什么?!”   薛锐连“我没碰他”都懒得回答。   “保持安静!”卡斯蒂子爵的声音终于在一个相对安静的时刻,清晰了起来,“关上闪光灯!蒙特先生,把你儿子摁在座位上,扣上他的安全带、戴上墨镜、禁止离开座位!”   蒙特不悦道:“卡斯蒂子爵,你要明白,是那个东方人先对一个孩子动手的。我儿子只有十一岁!”   “你儿子裸眼看了‘天蛾人’的眼睛,按照安全条例,他必须被束缚在座位上,直到我们将他带回去检查。”卡斯蒂子爵的声音变得比之前冷酷许多。随着他的声音,后面三名医疗组成员也起身,过来把撞得背痛的小蒙特捞起来,放到座位上。这还不算完,他们拉起了小蒙特的安全带……以及另外两根束缚带。   小蒙特的父亲,这时候才发现座位上居然还有束缚装置。   这是额外加的,小蒙特被绑起来后当然不舒服,想要挣扎,还大喊“爸爸”。蒙特想要解开束缚带,医疗组成员却道:“如果他精神状态不稳定,最容易受到攻击的就是他身边的你,你确定要解开他?”   蒙特一听,伸出去的手顿住了。   医疗组成员又给小蒙特戴上了一副特殊的墨镜。说是墨镜,实际上更像是简易款的泳镜,松紧绳往小蒙特脑袋上一套,他就怎么甩头都甩不掉了。医疗组还给他带了一副耳机,原本大吵大闹的小蒙特,叫喊声戛然而止。   蒙特皱着眉:“你们给他戴了什么?”   “延时耳机,他会在说话后0.5秒才听到自己的声音,认知混乱会导致他无法组织语言。”医疗组简单回应,“回去之前,不要给他解开任何一项。”   看着自己的儿子,蒙特觉得似乎有点陌生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本来就这么吵闹、不讲理,还是受了“天蛾人”影响……   “它飞到这边来了!”   隔着一个位置的蒙特后排忽然压抑着声音激动道:“在后面那棵树上!”   蒙特精神一震,关于儿子的思考一下抛之脑后,扭头去看“天蛾人”。   夜幕之下,几道打光从地面打到天上,时不时掠过“天蛾人”身上,使得人们能够看清他的样貌——   人形轮廓,但背后张着巨大的翅膀,翼展大约两米五。它的头上有两根触须模样的东西,身上布满绒毛。它有六肢,但中间的那对很短,基本没什么用。其他四肢比一般人类更纤长,突出一种“节肢”感。但就是这么细长的四肢,根据资料,能轻松把成年人掳掠到空中。   这种外貌,充分说明了它的名字来历。但这也只是“经典款”的外貌,资料上说,它们还有其他很多类似、或者不怎么一样的形态。比如翅膀像猫头鹰的、像蝙蝠的……总之很多目击者都将其归为“天蛾人”。   据说“天蛾人”的脸也很像天蛾,可惜这只“天蛾人”胸口上的绒毛过多,又是从下往上看,光扫过去一下很难看得清。只有那双冒着红光的眼睛,确实叫人见了难以挪开视线。   就算是小蒙特,在这样被“五花大绑”的情况下,还要隔着墨镜紧紧盯着窗外的“天蛾人”。他的父亲自然也对着窗外的“天蛾人”拍了许多照片,直到“天蛾人”消失在他们这一侧,这位父亲才意犹未尽地放下手机,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这一看,他就吓了一跳。   即便带着墨镜,也看得出小蒙特还直愣愣地瞪着窗外,还张嘴穿着粗气,明显对“天蛾人”的出现极为亢奋。他现在说话断断续续的,可看得出还是在努力想要说。他的父亲仔细听了听,陆续听得出几个词:“我要……见它……见它!”   蒙特听得心惊肉跳,立刻又喊人:“医疗组、医疗组!快过来看看他……”   而走道的另一边,熊乐晨和薛锐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小孩身上,他们正在讨论自己想知道的事。   “这个‘天蛾人’为什么会在巴士上空盘旋?”熊乐晨疑惑道,“它是一种生物,正常不管是逃走还是去别的地方,飞行应该基本沿着直线的。除非它感应到前面有什么障碍……”   “你也说了‘感应障碍’。”薛锐回道,“而且之前他们明明有东西在追踪这个‘天蛾人’的,但现在我们完全没看到它身后有什么东西。你看直播画面,现在也变成了自下朝上的固定镜头,‘天蛾人’还会飞出镜头。他们追踪的东西应该是把‘天蛾人’驱赶进入一定范围后,就没在跟了。”   熊乐晨看向车顶的小电视:“这应该是车顶的夜间摄像头。‘天蛾人’这样来回,感觉距离很近,为什么还不狩猎?”   薛锐道:“或许是给观众多看看。”   熊乐晨略一沉思,其实有点想法了,但他没说出来,只是道:“我问问卡斯蒂。”   他行动力很快,说完就掏出手机打字,流畅地用这个国家的语言发出去两行字。   本来以为卡斯蒂子爵在忙着指挥狩猎,一时间没空回,没想到他很快发来了一条语音回复。熊乐晨点转文字后,发现误差很大,于是直接自己听了起来。   听完之后,熊乐晨就跟薛锐说明起来:“他们在这附近安置了几台机器,可以扰乱‘天蛾人’的磁场,使它以为前面有障碍物,就会转变飞行方向。采用这种方式,一来是可以让观众多看看实体;二来是消耗‘天蛾人’的体力,以及扰乱它的定位和神智。等它被消耗得差不多了,用枪械就可以将其击落。”   “说来说去,还是火力覆盖。”薛锐问道,“那之前跟踪‘天蛾人’的,到底是人还是机械?”   熊乐晨又问了卡斯蒂子爵,对方也再次给他回了语音,不过这次就简短多了。   熊乐晨听语音的时候,薛锐也听到了一些——这对于他的听力来说轻而易举——即便听不懂,也能听到卡斯蒂子爵的轻笑。   薛锐总觉得,这个卡斯蒂子爵对熊乐晨的态度有点奇怪。他明明说要保密他所属机构的事,可面对熊乐晨的提问,他好像又是知无不言的。而语气上……卡斯蒂的语气也挺亲昵的。熊乐晨和他非亲非故,态度这么好干什么?   要是薛锐能亲口问,卡斯蒂子爵就会回答:因为熊先生的语言学习能力太强了,而且他身上透出一股“无生机”的感觉,没有卡斯蒂子爵讨厌的那种“人味”。   哦,还外加卡斯蒂氏族里的年轻后代,很多都比较叛逆——比如“离家出走”的苏莱纳、差点和不知深浅的人打起来的卡罗——卡斯蒂子爵总想找个“对照组”来鸡一下这些娃。   薛锐看起来高冷难沟通,语言好、有异能、情绪稳定的熊乐晨来当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正好。   可别觉得这是好事,熊乐晨的外表就是个东方人,卡斯蒂子爵拿他当例子,暗中还是利用了一些歧视因素的。至于熊乐晨会不会被这些歧视最终中伤,卡斯蒂子爵才无所谓。   熊乐晨不会去在意无关之人的态度,他只是尽职尽责地给薛锐翻译:“他说,之前是携带驱赶设备的无人机在追踪‘天蛾人’,噪音低是因为收音设备做过预处理。”   薛锐道:“我还以为他们这种蝠妖自身会飞。”   熊乐晨没想“这种小任务那种高层不会来”之类的,他的思路是:“打‘天蛾人’来个‘蝙蝠人’,其他人看了会混乱的吧。”   薛锐低声嗤笑:“你说得对,他们和他们的‘猎物’,长得太像了……”   又过了十来分钟,就在小蒙特对窗外来回乱飞的“天蛾人”反应越来越大时,“天蛾人”的方向也越来越乱,一时间竟是直接冲着蒙特旁边的车窗一头俯冲而来!   蒙特:!!!   熊乐晨的黑雾早已溜到他的椅背处,此刻,黑雾也“看”清了“天蛾人”的脸。   ——砰、砰、砰!!!   连续几声枪响震动黑夜,“天蛾人”重重撞在窗户上,然后摔落。   清晰的血迹在车窗上缓缓流淌。 第186章 ——枪声之后   “天蛾人”的死,好像比“伪人”都来得简单。   毕竟“伪人”无法轻易用几颗子弹就杀死,得出动小型“蒸发者”。而“天蛾人”,基本等于应声倒地。开枪的人甚至敢在它接近巴士的时候开枪,说明子弹的威力一般,至少不是集束、贯穿力强、爆炸力强之类的,不容易威胁到巴士上的人。   熊乐晨对此客观评价:“这种程度的实体应该根本不需要溜,直接开枪就完了。”   这话只有薛锐听得到了,闻言回头看他:“万一是不溜久点就打不中呢?”   “……这么菜吗?”熊乐晨道,“我看过张哥他们的运动靶成绩和实战,只要是能持枪的,刚才那个速度和距离都是很轻松能拿下。”   “这都变成生意了,你还想这些人个个是精英?而且你整天看的那些节目里不是说,有些国家的枪支管控并不严格吗?”薛锐淡然道,“人人都会,就是基本人人都很菜。”   熊乐晨点头表示明白了,也不想想就薛锐这个水平,看谁不菜?   他俩在这悠哉讨论,另一边蒙特还在因为儿子的事和医疗组纠缠不休。似乎是小蒙特在“天蛾人”死后就一直呆滞地张嘴望着前方,谁叫都没反应,他爸爸就着急起来。这位富豪一直厉声要求医疗组立刻送治自己儿子,还要求这活动的组织方对此负责。   医疗组似乎对此情形见怪不怪,镇定地回复:“‘天蛾人’已经被处理,你的儿子是刚从被它影响的情况中接触,会有短暂的失神、失忆、语言能力混乱等症状,休息一阵就好了,最长24小时会恢复……”   蒙特当然无法就这么轻易接受,但医疗组就嘴上重复着那套话术,行动上除了站到小蒙特座位旁边来,完全没有任何其他支持。而且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没松开小蒙特身上的束缚带。反正小蒙特也没什么反应了,连他爸都一时忘了这种捆绑。   而其他乘客,没谁有闲心去帮蒙特吵架。要是他们问为什么,他们还会反问谁叫蒙特要带儿子来、又管不好儿子呢?现在因为明令禁止的“裸眼与‘天蛾人’对视”,小蒙特身上出现了问题,纯属活该——这些追求刺激的有钱人就是这么残酷。   还有一部分坐在蒙特前后的有钱人,正在从窗户观察掉在外边的“天蛾人”身体被回收。几个穿着工作服、戴着特殊面罩的人过来,展开了一个疑似裹尸袋的大袋子,然后就把“天蛾人”往袋子里抬。   熊乐晨就在此时收到了卡斯蒂子爵的信息:【熊先生,你们想近距离看看天蛾人吗?那只天蛾人好像还有点生命体征,不过也就这么一会儿了,等运回去肯定已经死了。你们可以趁最后看看活的。】   熊乐晨和薛锐简单商量了两句,回复说“想看”。   几秒后,只听“唰”的一声,巴士车门打开了。   其他参观者都吓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有人要来把小蒙特带下去治疗了。没想到熊乐晨和薛锐站了起来,然后一言不发地下了车。   他们离开座位、穿过走道、身影消失在门外,整个过程都没被任何工作人员指责或阻拦。站在蒙特身边的医疗组甚至给他们让了点走路的位置,动作非常自然,显然是已经得到了放行指令。   直到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这两个人也裸眼和“天蛾人”对视了,但他们却没发生小蒙特身上那种情况,他们看起来十分正常,什么事都没有!   “那两个东方人,到底是什么人?”富豪们问道,“他们来干嘛的?下车是要做什么?”   “他们是我的朋友。”卡斯蒂子爵居然简单回复了,“我们有些事需处理,不过和各位没什么关系,不会耽误大家的行程,请稍安勿躁。”   说着话,车门当真关上了。医疗组也开始提醒所有人系上安全带,巴士马上就要开了,丝毫没有要等下车两人回来的意思。   有一名富豪忽然道:“等等,‘天蛾人’的标本卖吗?”   这其实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疑问,遗憾的是,卡斯蒂子爵的回复是:“抱歉,非卖品。”   说完,引擎声就响了起来,巴士启动了。   而已经下车的熊乐晨和薛锐,此刻正站在一辆类似救护车的车尾。这车之前都不在停车场里,估计是车队开动的时候才跟在后面的。车厢里有救护车用的那种移动病床,“天蛾人”的收容袋就在上面,袋子上画着明显的“危险品”标志。因为熊乐晨他们过来看,原本已经关上锁好的拉链都重新拉开了。   熊乐晨没急着上车,只看了一眼开走的巴士,说道:“车走了,我们怎么回去?”   “坐我的车,可以吗?那个小男孩和他的父亲实在吵闹,我不想再应付他们了。”卡斯蒂子爵从救护车车头那边走过来,又指了指不远处还没走的越野,“我的车刚好后排没人,两位不嫌弃的话跟我一块回去。或者你们可以跟这辆车,它有两个副驾,车厢也可以坐人——完全合法的。”   熊乐晨问:“你怎么在这辆车上?”   “现场指挥的监控和广播在这辆车上,我就过来了。”卡斯蒂子爵依旧正面回应了这个问题,“现在我不用随时管那些巴士上的人,就不用坐这辆车了,回自己的车就行。”   “哦。”熊乐晨暗暗合计,发现这样算起来真正去狩猎“天蛾人”的人其实也不多,阵仗没原来想的那么夸张。   他又和薛锐低声说了两句,就应道:“那我们坐你的车。”   “好,欢迎。”卡斯蒂子爵笑了笑,“那先看‘天蛾人’吧。我们的人好像打到了脑袋,不要被伤口和它的长相吓到啊。”   这话乍听是在友好待人,抚慰年轻人,但熊乐晨和薛锐至少都是异能人士。对他们说“害怕实体”之类的话,其实都是带着上位者口吻的。   熊乐晨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径直抛下一句“这有什么好怕的”,就上了车。   薛锐则是听出来了,不过他也懒得和弱于自己那么多的人有口舌之争,因此他只是冷淡瞥了一眼卡斯蒂,跟着上了车。   车上氤氲着一股十分难闻的味道,其中夹杂着血腥味,显然都是源自“天蛾人”。它一动不动地躺在收容袋里,很难说到底是否还活着。   薛锐走进看了,才细细分出这个“天蛾人”的长相。原来他以为长满绒毛的胸部上面应该就是脑袋,仔细一看,其实是这玩意儿就不分什么脖子和脑袋。它从胸部上去就直接连着脑袋,脑袋也没有个单独的形状,纯粹就像是个半椭圆的东西接在胸部上。两只眼睛现在已经浑浊,大如灯泡,几乎顶在脑袋顶上。两根羽毛状的触须与其说是长在脑袋上,更像是从背后伸出来的,现在其中一根连带脑袋的一小部分已经被子弹炸烂,伤口确实比较伤眼睛。   熊乐晨掏出手机给它拍了几张照片。   卡斯蒂子爵好笑:“这么丑,拍下来干什么?”   “我们曾经想找一个‘天蛾人’,据说它掳走了一只宠物狗。不过我们找了七天都没找到,只找到了被摔死的宠物狗。”熊乐晨道,“如果有需要,我会向狗主人确认一下他们目击到的所谓‘天蛾人’,到底是不是长这样。”   卡斯蒂子爵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们都没看见对方,怎么确定那是一只‘天蛾人’?”   “目击者自己说的。他们看过关于‘天蛾人’的传说,认为那个东西符合‘天蛾人’的外貌。”熊乐晨淡然回道,“不过,机构调查之后,认为他们可能碰到了比较大型的猛禽。”   卡斯蒂子爵笑道:“哈哈,我明白,我们也会接到假的目击情报。”   熊乐晨道:“你们怎么找到它的?”   卡斯蒂子爵微笑道:“我们大致确定它的活动范围,采用仪器引诱它。”   “什么仪器?”   “这是秘密,抱歉。”卡斯蒂子爵回道,“除非你们的国家部门来交涉,才有可能合作。”   “哦。”熊乐晨一点没有碰壁的尴尬,继续问,“资料里没写‘天蛾人’到底吃什么,只写它对血腥味敏感。那么,它吃人吗?”   “它吃更小型一些的动物,比如狗。”在不怎么涉密的部分,卡斯蒂子爵又回答起来,“不吃人。人类在很多动物眼里的性价比很低,所以基本都不在食谱上。”   熊乐晨冷不丁问道:“那你吃吗?”   卡斯蒂子爵看向他,微微一挑眉。   这视线其实带着压力,但熊乐晨感觉不到,甚至还换了个问法:“或者说,血?”   “……偶尔。可频率非常低,只是一些必要摄入。”卡斯蒂子爵垂眼一笑,徐徐回道,“没办法,我的血脉相对较纯,还需要些铁锈味。不过如今都采取双方自愿、干净限量的手段采取血液,并不危险。怎么,你想当志愿者吗?”   这话一出,旁边两个工作人员也看向了熊乐晨。熊乐晨感觉得出来,这俩的氏族应该和卡斯蒂一样。   他淡然回道:“不了。怕你们喝不起。”   卡斯蒂子爵低笑:“你的血这么金贵?是有什么特殊效力吗?”   熊乐晨:“能把吸食的人里面全部腐蚀掉,如何?”   “……不如何。看来你不能受伤,不然你的伴侣就危险了。”卡斯蒂子爵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那你们还看吗?不看就拉拉链了。”   熊乐晨道:“还没确定它完全死亡,就收起来,不担心它诈尸?”   “诈尸,又能如何?”卡斯蒂子爵打个手势,工作人员就去把收容袋拉上了。   “‘天蛾人’,最容易收容的实体之一,只要带着枪就能打死。一个观众十万,多划算的买卖。” 第187章 ——还是结婚重要   回程时,副驾上的卡斯蒂子爵屡次想回头说话。但熊乐晨不想和他延展话题了,就靠在薛锐肩膀上装睡。卡斯蒂子爵一回头,就会对上薛锐的视线,冷厉又暗沉,看得卡斯蒂子爵心脏狂跳,本能地闪过“危险!”的念头。   就这么一路无话地回到了那个停车场。   熊乐晨这时候才假装悠悠醒来。装的那种睡眼惺忪的模样,都对薛锐来说都是极为罕见的,差点忍不住伸手戳几下。熊乐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径直伸手去开车门。还没拉开呢,就听卡斯蒂子爵道:“熊先生觉得今天的活动如何?”   熊乐晨想了想,实话实说:“挺无聊的。”   “……对异能人士来说,确实。”卡斯蒂子爵的表情尴尬了一瞬,可还是很快调整过来,回道,“但对你来说无聊,不也代表着这件事如此简单吗?”   熊乐晨径直道:“你想说什么?”   卡斯蒂子爵又噎了一下,心道不是说东方人都比较含蓄吗?怎么这个小男孩总是这么直白?   ——卡斯蒂子爵的血族特性较强,实际年龄已超出外貌年龄大半,看谁都像孩子。   他拿出长辈的包容,回道:“只是希望下次你有机会见到莱纳的话,稍微跟他阐述我们的日常工作,简单、安全、而且有不错的报酬。就算有更具威胁的工作,也只会在我们帮助他变得更强大之后,才会交给他。当然,报酬也会翻倍增长。   “我知道他之前工作的地方,报酬低、安全度也不够。以前劝他辞职,他总是不愿意,现在他可算离开那个地方了,或许就是在考虑我们的提议了吧?如果他现在不想理会我们,是因为有些拉不下面子回来,也没关系。我们总是永远欢迎族人归来的。”   熊乐晨总听他这么五次三番地说起这些事,终于问道:“我说了我们和他不熟,但你还是五次三番地强调你们对他的关怀,希望我们转达——他对于你们这一族很重要?重要到就算只是我们这样的浅显关系,你们也希望我们能帮忙传达你们的善意。”   卡斯蒂子爵面色不变:“氏族里每个人都是重要的。”   “是吗?”熊乐晨反问了一句,但他也不是真要答案,“不管是不是,我们都不是你的传声筒,何况我们和两边都不熟。你们要找他,就自己去找,还是说……你们连去C国的机票钱都买不起了?”   “熊先生说笑了。我说过的,今晚只是我们收费最低的项目。”被明晃晃质疑经济状况的卡斯蒂子爵脸上差点挂不住,有些无奈道,“如果你想说绿荫城堡的事,我只能说,那只是我们一个旁支。城堡是氏族以前分给他们家里的,不管那个旁支现在经济状况如何,都不代表我们整体的情况。”   熊乐晨对此表现得无甚在意,只是简单地“OK”了一声。   卡斯蒂子爵又道:“我们确实在计划派出族人去找他了,不过既然两位看起来和他认识,我就想着如果能直接解决,也算好事一桩。”   “解决不了,不仅不熟,而且我们在不同的城市。隔得很远,不可能偶遇。”熊乐晨回道,“C国有多大,你应该知道,横跨过去等于横跨U洲的几个国家。”   卡斯蒂子爵:“……知道。”   “嗯。所以别总是指望我们。”熊乐晨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你们真的只是想找回族人而已?要是有什么必要理由,一定要找到他,够紧急的话大概能让官方机构帮忙一起找。”   “那就不必了。”卡斯蒂子爵一笑,“我们自己再找找吧。”   熊乐晨点头,这回终于顺利下车了。   富豪们的车已经走完了,只剩其中一个还没走。那富豪甚至还没上车,站在几个工作人员身边,显然是有事还没折腾完。   熊乐晨瞥了一眼,明白了,扭头冲薛锐道:“是刚才那个儿子出问题的人。”   是的,蒙特还等在这里。卡斯蒂子爵下车之后,就去和他进行了交流。熊乐晨分了自己的一丝出去,然后就给薛锐简单“转播”:“他儿子还没恢复,他要求这些人赶紧治疗他儿子。那个子爵说他带回去休息一晚就可以,但一定要治疗的话,就是送去一所医院住院。产生的住院、检查之类的费用,那个富豪承担。因为是他儿子先违反规则的,合同里有这条免责……”   “‘天蛾人’影响神智的幅度很低,不过对于普通儿童来说,应该确实不轻。再多看一小会儿,就不是休息一晚那么简单了。”薛锐淡然回道,“但他们竟然连解除这种状态的方法都没有?”   “没人提。”熊乐晨想了想,“或许是有也不给他用?”   薛锐的脑子到底转得快:“确实。如果直接用出来,有钱人可能会当做理所当然,而且更不会把他们的警告放在眼里。不如就直接不治,让这些所谓的富豪明白,有钱并不能解决所有的事。”   熊乐晨评价:“人类的思想交锋真复杂。”   薛锐嗤笑:“闲得慌又自以为是的人罢了。”   他俩的讨论就到此为止,毕竟一个陌生人类小男孩的情况实在不值得他们再多花几秒去钻研。他们的司机和地陪都还等在这里,但两人早就在驾驶室打起了盹。熊乐晨去敲了敲车窗,司机惊醒,让两人上了车。   熊乐晨道:“开个车载音乐吧,别出车祸了。”   “好的。”司机打开了音乐,还选了比较蹦次哒次的那种,够振奋精神的了。他们的车很快启动,卡斯蒂子爵还朝车辆挥了挥手,熊乐晨瞥了一眼没动,纯当没看到。   在回程的路上,熊乐晨把还没翻译过的自己和卡斯蒂子爵的对话,都给薛锐转述了一遍。他们用的薛锐出身世界的语言,司机不可能听得懂,不过有说话声就更能提振他夜行的精神。   薛锐先是静静听完了熊乐晨的概述,然后才说了自己的看法:“他们对苏莱纳,有些过于看重了。”   “我也觉得。但我问他们看重的理由,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还试图向我表达‘都重要、莱纳并不特殊’的感觉。”熊乐晨道,“我怀疑这和苏莱纳想要脱离血脉有关。”   薛锐问:“你想查?”   “不,我就猜猜。”熊乐晨道,“这又不是我们接的生意,我不查。”   薛锐道:“我还以为你又想凑这个热闹。”   “这个热闹,感觉一般。”熊乐晨坦然回道,“何况我们是要来选婚礼举办地的,结婚比热闹重要多了,我不会因小失大。”   他刚说完,就被捏了脸。   熊乐晨:“嗯?”   薛锐:“没事,之前一直想捏,现在终于可以了。”   熊乐晨表示:“你随时都可以捏。”   薛锐微微挑眉:“你别管。”在外面他还是要高冷形象的。   总之,这个观看“天蛾人”的夜晚就这么过去了。熊乐晨还把“天蛾人”的照片发给了“特美办”的同事,简单阐述了他机缘巧合参观了“狩猎实体”的过程。   “特美办”的人感叹“还是这帮外国佬会赚钱,这都私有制了”,此为后话。   第二天,一切行程照旧。   这时候就体现出熊、薛二人和一般人类的不同了。地陪和司机这天是轮流补眠,路程上地陪合眼,参观时司机补觉,另外还得灌下咖啡提神。但熊乐晨和薛锐就全程醒着,而且精神头看起来和前两天没区别,看得地陪十分吃惊。   他怀疑两位客人是不是喝了更强劲的功能饮料,不过熊乐晨回复他什么特别的都没吃,他们本来就休息效率很高。   地陪听得羡慕,哪里知道这俩根本就不用睡觉,所谓“效率高”也是骗人的。   好在今天早上只用看一个景点兼婚礼举办候选地址,而且这地方照旧有专人讲解,地陪跟在后面走神也没事。   这是一个修在山崖旁边的山庄、或者也算得上城堡,临着悬崖峭壁,远看好似悬空山边。它旁边就是飞流直下的瀑布,有些房间打开窗子伸出手,就能直接接到瀑布飞溅的水花,景色壮阔又独特。   这山庄也是著名的取景地,很多电影电视剧都在这里拍过。所以在这里举办活动的人,很多也是因为喜欢某部作品才来的。   除了地址特殊和取景地的特点外,这山庄其实没有太多的竞争优势,大小、装饰和婚礼服务都属于还可以但也就那样的水平。因此这地方熊乐晨没问得太细,地陪也能感觉到他们对这个地方兴趣不大。   下午,一行人又到达了一个历史悠久的小镇。这里的街道、商品和食物都挺有特色的,当地也以旅游业为主,悠哉步行是在这里游览的最佳方式。因此行程上安排的是先自由活动,等快到傍晚的时候,到小镇外的山头上参观教堂。那里有个立在山坡顶端的精巧白色教堂,前面是平缓的山坡草坪,背后的山坡就比较陡了,下去直接就是海滩。   没错,这又是一个背朝大海的教堂。   不过在带人去看海边、夕阳、教堂之前,在自由活动中单人行动买纪念品的地陪,看到了令他觉得比夕阳景致更震撼的场面。   “啊……?”   他看了看小广场舞台上的熊乐晨,又看了看台子旁边的立牌,有点怀疑自己语言错乱了。   “大胃王比赛?!” 第188章 ——最着急的事   地陪到大胃王比赛的时候,比赛其实已经结束了,熊乐晨其实是在接受采访外加等待颁奖。   然后地陪就听到那个活动主持人说,熊乐晨在九分钟就吃掉了一百根香肠!这是这个“香肠大胃王”比赛的历史最好成绩,还是断层的那种。地陪听得茫然,因为在他印象中,这个青年平时吃得一般多,也就是胃口教好的年轻人,没见过他把自助餐的食物都消灭的场景啊。   可事实就是,主办方原定为“十分钟吃香肠数量最多”的规则,因为给每个选手准备的香肠就是一百根,被熊乐晨生生弄成了“最先吃完一百根就胜利”的胜利标准。而熊乐晨咽下最后一根香肠时,其他选手最多的也才吃了五十多根。   别觉得少,这已经是专门参加大胃王比赛的选手正经成绩了,超过普通人很多。本来这场比赛就是六个“专业选手”加上“四个当场报名体验的游客”,熊乐晨作为当场举手报名的人,居然疯狂力压职业选手们,连主办方都懵了。   不过这种意外小故事正是主办方最喜欢的结果,何况熊乐晨还是个外国人,精通本地语言的外国人。所以采访的时候,主持人的问题那叫一个滔滔不绝,什么来自哪里、本国语言为什么这么好、来这里旅游最喜欢什么……一大串个人参访之后,主持人才想起要问一下,熊乐晨觉得这个品牌的香肠口感如何、和C国的香肠有什么不同。   一问美食评论,熊乐晨就有点歇菜了。他灵机一动,回道:“我吃了这么多,我的男朋友还没尝过,能给他现场一点再说感想吗?我们平时喜欢交流美食感想。”   “当然可以!那我们再给这位先生的男朋友上一点香肠!”主持人一早就注意到那个长发的东方男人相貌英俊、气质出众,可惜他一直站在舞台边,看起来也不是好沟通的人。之前熊乐晨胜利的时候,主持人还想采访他来着,然而一转头,就被他的高冷表情冰了一下,直接冷却了采访亲朋好友的热情。   现在冠军亲自指名男朋友配合,那个帅哥总不可能还冷面以对吧?   然而主持人猜对了,也没完全猜对。薛锐确实上台到了熊乐晨身边,也确实吃下了一根香肠,但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从表情上根本分不出他到底觉得好不好吃。他吃完之后,直接用C国语言低声跟熊乐晨说了一下感想,熊乐晨就开始翻译:“这个香肠的肉味很明显,口感紧实、很有嚼劲。香辛料用得不复杂,但很好地衬托了香肠的肉味。这个应该是烤了之后更好吃吧。”   “是的,这就是我们本地传统香肠的特点!我也喜欢烤着吃,配啤酒更舒爽。”主持人又简单说了几句过场,这就准备颁奖了。奖品是一整箱的香肠,以及一万元。这个奖金还算不错了,怪不得会有职业大胃王愿意来比赛。   两人和奖品、主持人合了照,下台后,地陪就目光复杂地迎了上去:“熊先生,你还有这项特殊技能啊?你真不是职业的吗?”   “不是。我就只是可以吃得多,但也不是一直要吃这么多。”熊乐晨抱着那箱香肠,往地陪面前递,“这个给你吧,你和司机分一下。”   “啊?不用不用……”   “我们也带不走,你在当地,你拿回去吃比较方便。”熊乐晨淡定地把东西往他怀里塞,“我就是上去玩的,没想到有这些奖品,算意外收获。”   地陪只好先把箱子接下来。另外的奖金是现金,一沓钱给薛锐随手往兜里一塞就没了,熊乐晨和薛锐毫无负担地继续去瞎逛。地陪看着他们远去,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箱子,叹口气,只得先想办法暂存一下了。   这天接下来的行程一切顺利,参观教堂、吃晚饭,然后去住漂亮且有特色的民宿。民宿的院子里种了各种颜色的植物,房间也布置得很温馨。熊乐晨看到书架上还有专供小孩的绘本,翻开看了看,居然说的还是挺吓人的本地传说。于是熊乐晨边看边给薛锐翻译,等于了解当地的传统实体了。   当天晚上,薛锐接到了白嘉礼的电话。   准确来说,是白嘉礼给他发了信息。薛锐懒得文字交流,就让他直接语音电话过来,开了公放让熊乐晨一起听。   白嘉礼来说的,是前几天去熊乐晨他们小别墅旁边探险的主播,好像真的撞邪了。   他们都是年轻人,没有找大师的门路。结果小区保安跟他们说,熊、薛这家应该是有个“看事的老师”,这俩年轻人就直接找上了凶宅隔壁这家。   “保安告诉他的?”明明是打给薛锐的电话,回答的却是熊乐晨,“保安又是从哪听说的?”   “没说,但我估计是从装修队听说的。之前装修队就多次问过我,是否真的能保证他们的安全。我让他们看过门口的符,还叮嘱他们只要不把符取下来,就保证他们平安。”白嘉礼回道,“装修队应该觉得那房子的主人有点本事,他们和保安队也聊过,可能就是在平时聊天的时候说起来了,毕竟旁边的房子多少有点故事。”   “‘故事’?事故吧。”熊乐晨回道,“但之前不是说他们在凶宅撞鬼都是剧本而已?”   “我也和他们交流过这个问题了。”白嘉礼回道,“他们承认直播里面发生的,都是剧本。但是他们回去之后,身上就开始出现奇怪的事。比如半夜听到奇怪的声音,家里的东西发生位移,特别倒霉,还看到了诡异的东西。哦对了,还有睡觉的时候会做被鬼抓走的梦。”   熊乐晨不太懂这种灵异现象代表什么,只能看薛锐,薛锐回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这也不能证明是那个凶宅影响的他们。”   “您说得对。”白嘉礼也回过劲来,“二位说过凶宅没东西,而那两个人又是那种莽撞的探险主播,指不定他们是在别的地方惹了麻烦。不过,二位的意思是,不是那个凶宅导致的问题,你们就不会管,是吗?”   “就算是,我们也没有一定要管的责任,又不是我们怂恿他们进凶宅的。”熊乐晨回道,“要我们看也可以,但你知道的,我们不是‘特美办’,也不是慈善家。”   “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会转达给他们。”白嘉礼想了想,“不过,要是他们直接问如何收费,您看怎么回答比较合适……?”   熊乐晨其实也不太明白,毕竟他和薛锐的价格起起伏伏的,全看“客人们”的自觉。几千到几百万,都曾经落入他们的袋中。   于是熊乐晨想了另外一个回答方式:“光看,不管有没有,收费。看了如果有,要解决,也收费。收多少看具体到底是什么东西,解决起来是否麻烦。要是他们非要一个价格,你去问孟巍。”   “好,我明白了。”白嘉礼讲完正事,又问起他们的旅程,“两位旅游得如何?有心仪的婚礼举办场地了吗?”   熊乐晨其实都无所谓,他又看不出好赖,因此回道:“还没定。”   薛锐却是道:“查查国内有什么宫殿或者庭院可以办。”   “这……”白嘉礼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可以查查,但您是需要一定是有历史的建筑,还是古风建筑就可以?毕竟有些用来拍摄的古风建筑是现代建设的,也可以租用,还不管租用者具体用来做什么。”   薛锐的要求很简单:“好看就行。”   “……行。”其实要求最简单才是要求最高的,但白嘉礼还是应了下来。毕竟薛锐那副长发执剑的模样,确实也更适合古风。   白嘉礼还提醒道:“在国内举办的话,登记环节肯定没了的……”   “我们这趟直接在国外登记。”薛锐果断回道,“就不一定要在这边办了。”   白嘉礼懂了:“好的。”   又确定了几件装修上的小事后,白嘉礼挂了语音电话。薛锐的视线从手机上挪开,就迎上了熊乐晨的目光。   如今薛锐已经懂了,这是熊乐晨有话要说,于是他直接问道:“想说什么?”   熊乐晨一眨眼:“我们要登记结婚了?”   “不然?”薛锐轻轻一眯眼,“我们都订婚这么久了,还不能登记结婚?”   说是订婚很久,实际上也还两个月不到。但熊乐晨一如既往地顺着他的话道:“可以的。什么时候?”   “这个国家好像就可以吧?”薛锐想了想,“不过我们明天下午就离开这个国家了……”   “那明早也来得及。”熊乐晨道,“可以把明早去另一个艺术博物馆的行程去掉,找个地方登记。”   薛锐低笑:“这么着急?”   熊乐晨看着他:“你不急吗?”   薛锐:“……”   他沉默两秒,忽地低笑出来:“你真是问了个‘送命题’,我敢说不急吗?”   “按照这个世界的一般规律,确实不能说‘不急’。”熊乐晨神色淡定地看着他,“但你可以说。”   “可我还是不想说。”薛锐凑近他,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我急死了。” 第189章 ——登记   地陪原以为自己终于能好好睡一晚上了,没想到睡前熊乐晨来了一条信息,导致地陪一下就坐了起来。   “取消明早原来的行程,改为登记结婚?!”   地陪惊了一下,下意识问道:“呃,需要我做什么?”   “查询明早能让我们登记的地方。如果需要预约,就帮我们预约。总之,明早我们要完成这件事,下午正常离开。”熊乐晨道,“不需要多好的地方,能办这件事就行。如果需要额外花销,跟我们说就行。能顺利办好的话,我们会额外感谢一下你和司机。”   “好的,我马上查。”听完最后一句话,本来还有点“休息被打扰所以情绪不佳”的地陪,顿时精神一振,立刻答应道,“总之两位就是要那种当天登记,当天公证的是吧?”   “对。”熊乐晨道,“确定之后把信息发给我,然后你和司机去确认行程。”   “明白!我马上就查!”   挂掉电话之后的地陪,立马抄起平板,不仅自己查,也发信息给当地的朋友问情况。他甚至还给司机先打好了预防针,说清楚第二天的行程要重新规划,有消息就立刻通知他。司机头天晚上的通宵跑车,拿的小费还不错,因此这次也答应得痛快。   钞能力的推动能力总是强的,两个小时内,地陪发来了三个能登记的地点。距离上有近有远,登记的地方有很简单的、也有稍微布置过的。地陪不好做决定,于是把三个地点都发给熊乐晨做决定。熊乐晨转手让薛锐决定,又把薛锐的回答发给了地陪。   他同时还发了另一条信息给地陪,地陪很快回复:【这个简单,我会搞定的!】   薛锐没管熊乐晨怎么去沟通。他乐得享受熊乐晨操办两人结婚登记的事,这会让他有种熊乐晨很在乎自己的感觉。   总之,一夜就这样过去了。薛锐和熊乐晨很淡定,反而是知道了第二天行程的地陪和司机很是亢奋,忽然要参与到别人的人生大事中,他们很难完全冷静下来。   无论如何,第二天,众人按照新的计划出发了。出发的时间比原定的早了些,好在大家因为各种理由,都不困。司机甚至忍不住在车上放起了一些著名的爱情流行歌——或者说C国婚庆常用歌曲——听得地陪都默默发笑。   车子途径一个小镇的时候,还在一个街道停了一会儿,地陪说要下去买点水。他没多久就回来了,还开尾箱放了东西。薛锐其实注意到动静了,不过他向来懒得关注其他人的动态,所以还在看熊乐晨打游戏。   熊乐晨捧着游戏机正在解一个谜,薛锐其实看出端倪来了,但他不会主动说。薛锐总觉得这种时候也可以锻炼一下熊乐晨,让他更熟悉人类的思维方式。游戏里的引导,其实就是一种人类对其他人的逻辑反推,熊乐晨如果能理解这种引导、分辨出引导得是好是坏,那对于人类思维的系统了解就更进一步。   一些对于人类来说是近乎本能的事,对熊乐晨来说反而是最难的。   车一共开了三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一座城市。这个城市不大——对于C国来说外国很多城市都挺小——但肉眼可见地比那些小镇乡村要热闹多了。车辆通过导航,一路开到了一个市政办事处。   这办事处位于一处很有年代感的特色建筑当中,白色为主的外墙,上面修饰着一些雕刻,窗台处还有花卉。车刚在附近停下来的时候,可以看到有一对年轻的男女刚从里面出来,女孩儿还穿着小白裙、戴着头纱、拿着一把花。看来,他们也是今天来登记的甜蜜一对儿。   “熊先生,你可以去尾箱拿东西了。”根据头天晚上的安排,司机回头用本地语言冲熊乐晨道,“我给你开了尾箱,它在一个纸袋里面,很显眼的。”   熊乐晨点头,当先下了车。薛锐跟着下车,就看到熊乐晨跑到后面尾箱,似乎要拿什么。   薛锐跟了过去:“你还要带什么……嗯?”   熊乐晨把一束白色的、近乎圆球造型的捧到了薛锐眼前:“给你。”   “给我做什么?”薛锐微微一挑眉,就算平时看视频、查资料不比熊乐晨多,还是在查婚礼时见过这个世界现在通用的婚礼模式的。这个白色花束,显然就是新娘的手捧花!   “登记结婚,至少带把花吧?”熊乐晨道,“你看刚刚那对,他们也拿了花的。”   薛锐一下明白了前因后果:“你让地陪刚才买的?刚才拿花的那个可是女的,你想让我拿?”   “我确实是昨晚让他今天买的。他可能误以为我要给你个惊喜,所以搞得神神秘秘的。”熊乐晨望着他,“你不想拿吗?”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那是?”   薛锐沉默地和他对视了两秒,就在熊乐晨准备说“那我来拿”的时候,薛锐忽地再次开口:“……没什么,我来拿吧。”   熊乐晨连人类都算不上,薛锐觉得自己纠结男女的问题挺无聊的。拿花又不代表什么,熊乐晨想给他花,那他就大大方方收着。   熊乐晨有些疑惑:“你不是不想拿吗?”   “现在想了。”   “真的?”   “真的,你不给我拿我跟你急。”薛锐随后开了句玩笑,然后一拉他的手,“虽然我不认识这里的语言,但应该就是从刚才那两个人出来的门进去吧?”   “对。”熊乐晨乖乖被他牵着,两人一同朝门口走去。后面地陪也跟了上去,落后两步提醒道:“两位,距离预约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熊乐晨问:“不能提前进去?”   “应该可以进去等,不行再出来呗。”地陪回道,“今天是工作日,也不是什么节日,预约来的人不多。据说平时还会有人直接在办事处门口举办小型婚礼,人多的时候,一天两三对都在这里办,也是很热闹的。”   说着话,三人一起进了办事处。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不比C国那种市民中心多,但指示牌挺清楚,三人又一块到了登记办公室的外边。这里还坐了两对男女,地陪一问,一对是熊乐晨他们前面的,另一对预约的时间在半小时后,因为太兴奋索性就直接来等了。   他们看到熊乐晨和薛锐两个东方面孔,还是俩男的手牵手,也没露出什么诧异的表情,反而还纷纷微笑祝福。熊乐晨先是同样祝福了他们,然后朝薛锐一摊手:“给我几颗糖。”   薛锐还真有。这都是熊乐晨买的土特产,原来想着回C国后随手给“特美办”分点,买了之后就给薛锐揣上了。现在熊乐晨要,薛锐还真掏了一把,手一摊就有四颗糖果躺在手心里。   熊乐晨抓走了,然后分给两对情侣,表示C国传统是结婚的时候要送喜糖,分享幸福。两对情侣都欣然接受,接着又是一轮好话祝福。熊乐晨顺势就融入了他们,开始问一些本地结婚的风俗。新人们还挺热情,纷纷跟他介绍起自己的婚礼活动来。   十几分钟后,其中一对情侣进办公室登记完又出来,熊乐晨和薛锐就进门了。地陪也跟了进去,倒不为别的,熊乐晨要求他全程拍摄。地陪了解过可以拍登记现场后,就揣着gopro进来了。   里面有两个工作人员,不过主要操办流程的是一名四十来岁的女性。她一看是两个东方男性手牵手,先面露笑容说了一句:“欢迎你们。”   “谢谢。”熊乐晨很自然地回了她,“那是我们的朋友,进来帮忙摄影的。”   “哦,没关系,经常有情侣希望记录下这个瞬间,可以拍的。”工作人员听他会说当地语言,松了口气,“那两位请到这边来,把护照给我们一下,你们填一填基本的信息登记……”   其实大部分信息都是熊乐晨填的,薛锐只负责签字;语音播放的文件版本,能听懂的也只有熊乐晨。其实这样是很不符合规定的,但熊乐晨和薛锐都不是本国人,这场登记本来就跟玩家家酒似的,毫无法律效力。反正预约缴费也缴了,给两人出个结婚登记证明,就相当于给市政创收了。   最后的环节,工作人员亲自宣读了一长串的文字,终于问了熊乐晨一个问题,熊乐晨点头回答:“是的。我自愿的。”   工作人员又问薛锐,地陪这下在旁边帮忙翻译了大概,薛锐就学着熊乐晨的发音,也道:“是的,我自愿的。”   外国人可以省去系统登记的环节,工作人员在两人都签过字的文件上签了字,然后把交给两人:“这样就登记完成了,恭喜你们结婚成为伴侣啦,祝你们幸福!”   “谢谢!”熊乐晨知道这会儿得有点笑容才不奇怪,于是扬起嘴角,接下了文件。他又把文件展示给薛锐看:“看,这行字代表我们正式结婚了,这张纸就是我们的结婚证。。”   薛锐看不懂,但比起熊乐晨调动的情绪,薛锐显然是心底更为激动的。他不是在公众场合那么喜形于色的人,可他看了一眼熊乐晨手里的纸后,就扶住了对方的手,在婚戒上轻轻吻了一下。   地陪一个大男人,也被这环节搞得差点尖叫。   拍摄一路持续到了两人出了市政办事处。熊乐晨和薛锐相携出门,站在那典雅的双开大门前,举着花束和结婚证,相互挨近,又齐齐望着镜头。   镜头记录下了他们的结婚照。 第190章 ——对伴侣的称呼   熊乐晨和薛锐破天荒地、头一次、且不约而同地,在社交软件上发了一条一样的动态。   那张在市政办事处门口拍的“结婚照”。   他们什么文字都没配,就这么齐刷刷发了。看到这条、或者这两条的人有的惊掉了下巴,有的感到惊讶但转念一想又觉合理,有的就认为完全意料之中。   总之,两人这条状态下面很快汇集了一堆人的点赞和留言,大家还纷纷给两人发信息,确认加恭喜。而且孟巍、连骐、洪霖等人还在恭喜之后,主动表示要送一份结婚礼物给两人,还不许拒绝,说是惯例要送的。熊乐晨问了一下薛锐,然后快速地给所有人都回复了感谢之词,再给其中几人回复他们要是愿意的话,将来会邀请他们来参加婚礼。   其中一个就是连骐。这人挺妙的,目前给熊乐晨他们费用最高的就是他,他本人的性格也不错。逢年过节的,连骐还会来打招呼,并且送一些时令吃食或者别的特产。不算太贵,但适合,熊乐晨就会因此跟他聊一两句。   面对婚礼预邀请,连骐回得很快:【去!必须去!二位似乎是在国外领的证,所以也在国外办婚礼?地点时间告诉我,我必定到场祝贺!】   熊乐晨:【我们在国外玩了一圈,还是不喜欢国外的风格。应该是在国内,地点还没定。】   连骐:【国内?这么说两位想来点有国内特色的婚礼?现在二位有心仪的地方了吗?】   熊乐晨想了想,回复他:【还没。】   连骐:【需要我推荐几个吗?保证地方干净漂亮,保密性好,更重要的是服务好。即便举办同性婚礼,保证也能办得妥妥帖帖。】   熊乐晨:【可以,多谢。】   连骐:【不客气,包在我身上!这几天就把消息都给熊老师发过去!】   放下手机,熊乐晨才跟薛锐道:“既然我们准备请这些客人,那也可以问问他们有没有婚礼举办地的建议?白嘉礼是国外回来的,要查大部分只能查在明面上的场所。问孟巍、连骐这些人,或许能给出更合适的建议。”   薛锐刚才既然同意请那些人来婚礼,倒也不在这些细节上纠结,点头道:“那我跟白嘉礼说,让他问孟巍。之前跨年来的人都是孟巍组织的,他应该也有渠道能知道些地方。他们这些人要是想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也让孟巍出名单。但我不想人太多太吵闹,他能定的名单,包括青山云隐门和其他那些门派的,就定在三十人内吧。然后你觉得可以请的那些人,都只让他们自己来,不许拖家带口。”   薛锐说完,熊乐晨没马上回答,只是看着他。   薛锐疑惑:“怎么?”   “没怎么,就是很少见你愿意操持这些事。”熊乐晨望着他的眼睛,徐徐道,“以前是那个荒芜的世界没别人,所以没机会。在这个世界再相遇后,你也不太喜欢和别人来往。我只从你对过去的叙述,了解过一些你会用手段,还没亲眼见过你运筹帷幄的样子。”   薛锐怔了一下,这才想起确实如此。   “……你说得对。”薛锐失笑,伸手拉过熊乐晨的手,十指相扣放在自己膝盖上,“我在这个世界,好像总是依赖你来解决社交,有点太偷懒了。抱歉,辛苦你了。”   “不辛苦。”熊乐晨因为他的动作,不由得更挨近了他一些,回道,“反正也是我想做的,我想尽量和人类多交流、多学习啊。”   “那你想看我来处理这些事吗?”薛锐索性把他捞近,搂着他的腰背,“婚礼这件事,应该有很多细节需要确认。之前计划出国旅行的时候,你就和白嘉礼沟通了很多,是不是?只有比较重要的部分,你才会来问我。怕太麻烦我,嗯?”   “也不是……只是你之前就说过,不必事事问你,我来做决定就可以,你都可以接受。”熊乐晨回道,“我知道是你愿意让我做主,不是在偷懒。”   “我只是在开玩笑,不用这么认真回答我。不过这也是你的可爱之处,谁让我就喜欢你这样呢?”薛锐用带了些戏谑的语气,再次半开玩笑地回他,而后道,“好了,不说这些。说真的,想让我来主要负责婚礼吗?作为你的伴侣,我好像也该给你露一手看看了,不然以前那些说辞不就单纯变成了吹嘘?”   熊乐晨问:“你来负责,那我能在旁边看着吗?”   “当然可以。”薛锐一笑,“很久以前,我还在那个门派里主持一些事项的时候,旁边都有其他弟子跟着我,相当于我的副手。有些时候即便不用他们做什么,他们也在旁边看,这既是一种学习,又是在更新他们所知道的事项进度。这样我有什么事要单独吩咐他们,他们也能直接明白,不需要再特意去了解一次前因后果。”   熊乐晨道:“那我也等于你‘副手’的位置吗?”   “可以这么说。”薛锐捏了一下他的脸,“可这是我们两人的婚礼,所以你有任何疑问、意见,要及时和我说,你也等于我的监督方。”   “哦,好。”熊乐晨点头。过了几秒,他看薛锐似乎不准备继续说了,就盯着他眨了眨眼。   薛锐道:“有话就说。”   “伴侣、副手、监督……”熊乐晨一个个数,然后道,“你好像都是说我是你的‘伴侣’。”   “不然?我们就是伴侣了,定亲、聘礼、正式登记,现在还在度蜜月。”薛锐有点抓不住他的思路,“我不是你的伴侣,那是什么?”   熊乐晨想起刚才回复那一堆祝贺信息时,看到的来自杜芳芳的一条:【啊,那你现在怎么称呼他?】   杜芳芳:【要叫老公吗?】   杜芳芳:对方撤回一条信息。   她动作很快,但熊乐晨已经看到了。后果就是,熊乐晨在薛锐问“我不是你的伴侣,那是什么”的时候,一张嘴就秃噜了一句:“……老公?”   薛锐:“……”   熊乐晨:“……”   “你可真是……!”薛锐掐着他的脸,将他摁到沙发上,动作里难以自抑地带了些凶狠,“这你都敢喊,嗯?逗我,还是勾我?”   “但你不是已经是了吗?”熊乐晨并不害怕他突然又冷厉的动作,顺从他,直视着他的眼睛,“还是你想听以前你要求我叫过的那些?我好像很少称呼你,有什么事总是直接就说了。要定下一个称呼吗?”   他顿了一下,缓缓道:“老师?还是……哥?”   薛锐捂住他的嘴,几乎已经整个人将他压住:“啧,我怎么忽然升起一种罪恶感……”   熊乐晨说不了话,就望着他眨眨眼,似乎在问什么情况。   “就是你明明还完全不懂,像白纸一张的时候,我就生生把你拉到我身边,让你陷入这种关系里。”薛锐背着光,眼睛变得乌沉沉的,“你学这么些逗人、勾人、取悦的手段,都是因为我强行绑定你了,不是吗?”   其实薛锐心里偶尔闪过的想法比这更阴郁。比如熊乐晨就像明明还不懂情欲,就被他拉上床的纯情青年。就算熊乐晨明明年纪已经算不清楚了,可毕竟他懂的、感受的没那么多,薛锐还是会闪过“我只是在满足私欲”的念头。   熊乐晨拉开他捂住自己的手,又用了点力气,双掌一拍——或者一夹——薛锐的脸,甚至发出了“啪”的一声。   薛锐回过神来。   “可我是自愿的啊。”熊乐晨稍微抬头,凑近他,在他嘴唇上咬了一下,“都是我自愿和你在一起,我自愿学,自愿和你亲密无间的。”   薛锐的理智岌岌可危,但还忍着没动,近乎叹息道:“你还不懂……”   熊乐晨知道自己讲不过薛锐,直接搬出了自己看过的某些作品的处理方法,抱住他的脖子,贴上他:“那做吗,哥?老公?”   薛锐扣住他的手臂更紧了一些,阴郁杂念仿佛被那声“哥”、那声“老公”吹走了,直接带着人倒了下去。   行动代替了回答。   ***   接下来在U洲的旅行,基本变成了“蜜月”纯游。关于婚礼场地的介绍虽然没取消,但熊乐晨和薛锐基本不怎么提问了,直接当做“到此一游”。   就这么总共在U洲晃了半个月,薛锐和熊乐晨终于回国了。   他俩一个包出去,依旧一个包回来,但薛锐的空间放了能塞下好几个大行李箱的特产。熊乐晨让白嘉礼来拿了一部分分出去,又让张弛下班时顺道来带走了给“特美办”的伴手礼。张弛倒也没推辞,只是来的时候口头上还说了句:“你们之后的婚礼,要是需要兄弟们,别忘了说一声。需要搬东西或者伴郎,都没问题哈。”   熊乐晨和他关系近,这会儿和他站得近一些,一起在车尾箱整理伴手礼。听到张弛的话,熊乐晨回道:“好。不过应该不用,我们不会搞得过于复杂。”   张弛看了一眼等在单元楼大门前的薛锐,忽然靠近熊乐晨,低声道:“你跟哥讲清楚,你真喜欢他?不是他逼迫你的吧?”   “当然不是。”熊乐晨回得毫无犹豫,“你怎么会这么想,张哥?以他的条件,我会喜欢他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他会喜欢才奇怪吧?”   “别妄自菲薄,我们都觉得你很好,乖死了。”张弛难得说这么肉麻的话,又叹了一声,“总之,有需要就和我说。当初我救的你,我就负责救人救到底。”   说完,张弛也不需要他回答,只是提醒他后退一步,然后把车尾箱“嘭”地关上。   “走了。你喜欢就行,新婚快乐,要永远幸福啊。” 第191章 ——凶宅后遗症   回国后几天,熊乐晨和薛锐去看了小别墅的装修进度。   基础差不多都装好了,最近正在上一些装饰,比如特别的墙壁内嵌、地砖等。其中内嵌石材上雕刻了一个非常复杂华美的花纹,是薛锐亲自画的。这图案送到定制装饰的公司后,直接用电脑原图等比例放大,然后采用激光雕刻在石材上精准完成。薛锐和熊乐晨来看的时候,石材已经安装完毕。   “果真和你画的一模一样。”熊乐晨仔细观察了上面的笔触,“就连那些笔画的粗细都是等比例的,要是机器也能有能量流转,应该就能批量生产符咒了吧?”   “你说得对,但正是画符时的能量流转,才能让符咒生效。画得流畅,也是为了能量注入得更顺畅,将来符咒能发挥出更大威力罢了。”薛锐回道,“要是画得好就能符咒厉害,那就不会有专门的制符大师了。”   他俩说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不然同在场的施工队负责人要是听到了,肯定要茫然了。   恰在此时,出去接了个电话的白嘉礼走回来:“薛先生、熊先生,那两个人过来了。”   “哦。”熊乐晨转头看他,“找个能坐的房间?”   “准备好了,就在刚才那个小会客室。我找了几张椅子过去,还搬了两台电扇。”白嘉礼顿了一下,又道,“只是这个天气……光是电扇估计还是挺热,两位真不用去车上谈吗?”   “不用。”熊乐晨和薛锐哪里会热?至于来访的客人,估计他们宁愿热一点吧,能安心。   于是几分钟后,熊乐晨和薛锐,在还到处灰尘的、只放了几张椅子和两台摇头电扇的小会客室,见到了两名到访的客人。   也算得上来到这个别墅里的第一批客人。   这是两名年轻男性,看起来刚大学毕业没多久。然而明明正是最身强力壮的年纪,他俩却都是一脸颓靡相,脸色苍白,眼睛下挂着重重的眼袋和黑眼圈。别墅里的装修工人看到这两人走进来,都担心他们会不会随时摔倒在地、再不能起。   而这两人,正是大半个月前,在深夜去隔壁凶宅探险的主播和他的朋友。   “两位大师好。”男主播不愧是平时习惯交流了的,先开口打招呼道,“我是主播‘包包’,真名叫包立新,这是我朋友林文鸿。劳烦二位大师给我们看看。”   “不用叫‘大师’。我姓熊,他姓薛。”这种时候,依旧还是熊乐晨出面接话,“先说说你们的情况。”   “呃……”包立新犹豫了一下,“大、不是,熊老师不能直接给我们先看看有没有情况吗?”   熊乐晨一下看穿他们的小心思:“怎么,担心我们是骗人,利用你说的信息来编纂你们的情况。”   包立新被揭穿,顿时尴尬起来,但面上还不能承认,只能打哈哈:“不是、不是,熊老师误会了哈!呃……对了,是这样的!刚才我们穿过这别墅院子的门,身上忽然觉得轻松了一些,所以我们一时着急想要确认,是不是我们身上的……那个,已经被除掉了?”   熊乐晨回得淡然又果断:“没。”   包立新像是没听清,又像是被这个答案搞懵了,只“啊?”了一声。   熊乐晨没细说,他只转头看薛锐,薛锐这才第一次开口道:“只是进来后被镇压到蛰伏起来罢了,并未消失。等你们出去,它就会再次出现。”   熊乐晨点头。他能感应到有东西,但对前因后果还不太会分辨,所以才以眼神询问薛锐的。而薛锐果真能一眼分辨其中因果,三言两语讲清楚了两个年轻人的现状,也更加唬人了。   “那两位老师能彻底解决它吗?!”包立新一听薛锐的说辞,顿时激动起来,“两位能压制,肯定解决它也手到擒来吧?”   薛锐根本不回答他的问题,只冷冷道:“先说情况。”   他又把熊乐晨之前的诉求说了一次,只是这次,包立新和林文鸿不敢讨价还价了。于是包立新主讲起了两人身上的经历,林文鸿则负责在旁补充。   ***   大半个月前,包立新和林文鸿刚结束凶宅探险的时候,还是啥事没有的。   他们提前就安排了一些人进行片段录屏,发在网上后,视频在当晚就开始有热起来的趋势了。到了白天,更是在别的平台都开始形成了话题。虽然关注和讨论不全是好话,可就是这种来回拉扯的争议话题,更容易形成热度。包立新看着数据,高兴得不行,感觉自己去凶宅探险真是正确的选择。   林文鸿和团队里两个其他小伙伴,也一起住在包立新搬进的这个小别墅里。他们起来后看到后台情况,都十分高兴,当天就举办了“庆功宴”。不过说是“庆功”,实际上就是又叫了一堆人来小别墅开趴体。反正在别墅区也不怕扰民,这群年轻人又吵又闹地喝得到了深夜。直到天都快要亮的时候,众人才集体不胜酒力,都睡着了。   包立新也醉得不行,他连楼上的房间都不回去了,直接歪在大厅的沙发上。其他朋友也相互之间顾不上,七歪八倒地睡在旁边地板上或沙发上。有个人也不知道是太醉了还是勉强留了一丝奇怪的清醒,总之他在倒下去之前,还把大厅的灯啪地一下关了。   大厅一下陷入昏暗之中,只有旁边走廊的灯还带来了一些光明,大厅里倒下的年轻人一下睡得更香了。   而包立新没睡多久,又挣扎着醒了。   他喝了太多啤酒,尿意上来,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几乎“箭在弦上”的状态。虽然还是很困,眼睛睁不开,包立新还是艰难地爬下了沙发,在昏暗中勉勉强强地跨过了朋友们的满地“尸体”,摇摇晃晃冲去厕所。   因为是刚搬来没多久,他在酒醉中还一时间记不起一楼的厕所在哪了。最后他接连推开了还好几个门,终于找到了厕所,畅快解决了一番。   解决完后,包立新路过厕所的镜子,看到自己眼睛红得吓人,又醉又困的脸也十分难看。他倒是没有被自己吓到,只想赶紧继续睡觉。   上完厕所,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更没力气了。于是一出厕所,包立新看到隔壁客房有床,就摸黑进去,也没想起开灯,只碰到床便倒头就睡。   模模糊糊中,包立新听到了某种动静。他后来很难彻底回忆那具体是什么声音,但他很确定有声音,因为他就是被声音吵醒的。可他醒得也不彻底,他实在太困了,眼皮仿佛被黏上似的怎么都打不开,索性就继续埋头睡。反正这么多人在他家里,估计是又有人去上厕所吧。   然而这还没完,被吵到后没多久,包立新还没再次睡熟,就感觉床上有一股明显下压的力道,像是有人在他很近的地方也躺下睡了似的。他努力地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借着门外走廊灯光,只能模糊看到床上有个人影。不过无论他怎么分辨,也看不出那是谁,只能看出是个人背对着自己。   包立新感觉那是个同样懒得走远、就近找地方睡的朋友,模糊闪过这个念头后,他放弃了继续追究的念头,再再再次睡着了。   这看似平常的事,后来变得完全无法理解了。   包立新后来起床,没看到身边有人,他还没在意,以为那个人已经走了。再后来他当玩笑提起此事,又在朋友们都在的群里问谁跟他“睡了”,朋友们却纷纷否认。大家表示自己根本不熟那个别墅,完全没随便进有人的房间睡觉。那个醉酒后的白天,大家都是在客厅醒来的——除了包立新。   包立新不信,觉得是那人不记得了,或者故意在吓他。本来包立新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可这群朋友走了之后,别墅里开始频频出现奇怪的响动。甚至在他直播的时候,他还被外面咚咚咚的动静吵到。可跟他一起住的其他人都是团队里的,根本不可能在直播的时候捣乱,事后问起他们也没承认自己闹出过什么杂音。   包立新将信将疑,想要安装监控查看情况。可镜头之下,似乎什么实质画面都没捕捉到,包立新身边的奇怪响动却越来越多。不仅如此,他还开始在睡觉的时候频繁被吵醒、感觉身边有人躺着,就算发狠想看到底是谁,眼睛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这么几天过去,他休息不好,而且疑神疑鬼、思虑过重。他忍不了了,终于正式找其他人谈话,严肃提出不管是在开玩笑、还是拍什么整蛊视频,都别玩了。   其他的同伴表示疑惑,他们完全不知道包立新在说什么,他们也不会跨过包立新而自己做个新企划。可林文鸿听了包立新的表述,一下就傻了:“我以为是你们在整我……你们不是在扮鬼吓我吗?我以为我看穿了这个计划,还在假装被吓啊!”   其他同伴更懵了:“我们真没做扮鬼吓人的恐怖企划!”   包立新和林文鸿终于意识到此事不对劲了。虽然凶宅探险的那些吓人环节,都是他们的剧本,是演出来的。但到了这一步,他们不得不怀疑,凶宅真的有问题了。   可他们也不认识什么大师,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事。偶然和小区保安搭上话,他们知道了凶宅旁边那家的新主人似乎就是干这行的。只是想办法联系上后,对面的要价虚无缥缈的,他们担心被骗,就决定再去找找别人。   大概是他们身边的人其实也不认识什么真大师,试了两个所谓的“师傅”“老师”后,症状是一点没减轻,反而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事就这样拖到了今天,这两人感觉自己就算大白天都经常恍惚了。其中包立新的症状最严重,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环顾四周一圈。   “我总觉得我家里还有一个‘人’……我出门之后,它好像也在不远处一直看着我。” 第192章 ——影中鬼   包立新说完自己的经历后,林文鸿也说了一遍。虽然细节不同,但大体模板上是一致的。   两人说完之后,就眼巴巴地看着薛锐,想要他提出帮忙解决的事。可薛锐顶着两人的灼灼目光,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高冷和沉默。只有熊乐晨,在安静几秒后,再次开口了:“除了去隔壁探险,你们还有过什么特别的经历吗?”   包立新和林文鸿面面相觑,然后包立新回答道:“两位老师,不是我们不愿意回答。是这样的,我是做主播的,出去外景的话,肯定就是要找一些特别事情来经历。要是只回答特殊的经历,那我们真是说不完了……”   熊乐晨想了想:“那你们发现这种状况,就是凶宅探险之后?可你们出了凶宅后不是没发生什么吗?一切正常地过了一天才开始出现的吧?”   “呃,按照我的记忆是这样的。”包立新挠挠头,“但我也不确定,因为探险完之后那天,我们看数据起来了就亢奋了一天。除了视频,没关注太多其他的。”   林文鸿从熊乐晨的表述里听出些端倪了:“老师,你的意思是,那东西不是凶宅里带出来的?”   “不是。”熊乐晨回得笃定,“里面很干净。”   包立新不由得问:“是两位老师已经处理过那个凶宅了吗?”   在他看来,既然两位大师敢买凶宅隔壁的房子,那就是已经确认这片干净了。怎么干净的?那必然是大师自己做法了呗!   然而熊乐晨回答的是:“不,本来就很干净。”   包立新和林文鸿:“……啊?”   “隔壁本来就没什么妖魔鬼怪。死了人的房子,并不是都会出现异象,闹鬼的更是少数。”熊乐晨淡定回答,“就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大部分也是人类自己的心理作用罢了。”   “……咳。”包立新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了,“这么说,两位老师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去凶宅探险是剧本?”   “我们只确定不是凶宅里有东西在骚扰你们,但不确定是不是你们自身携带的东西在借机生事。”熊乐晨幽幽道,“比如,要是你们身上带了小鬼、或是其他某些邪煞,它具有噬主的特性。那它就可能趁着你刚经历凶宅后的心神不稳定,开始反噬你。”   “我身上可没这种东西啊!”包立新赶紧否认,“我从没请过什么奇怪的神、仙、蛊、鬼之类的,一方面是不怎么信,另一方面也怕真惹麻烦。我们搞直播的内容,也不是都去吓人的地方作死的,大部分还是大白天去有人气的地儿。这次凶宅探险,完全是因为搬过来后,评论区和私信怂恿去看看的人太多了。我们就想借着这个势头,去搞一期效果罢了。物业都是知道的,我们也没真的进屋,只是手机伸进去一下而已。   “而且我们都知道是剧本,怎么会真的被吓到呢?镜头前那都是夸张的反应,老师要是说因此有东西侵入我们了,只能说应该不是因为我们害怕了吧。”   顿了一下,包立新又觉得跑题了,直接问道:“那什么,导致这样的原因我们实在是想不出来了。老师们,能不能直接帮我们解决一下这个事啊?”   熊乐晨不好解决这个问题。毕竟那东西在他们身上蛰伏起来了,主要靠“吃”解决一切的熊乐晨,总不可能把两个大活人都吞了吧?于是熊乐晨又看薛锐,薛锐察觉他的目光,没头没尾地抛下一句:“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包立新和林文鸿一头雾水,熊乐晨听懂了。毕竟薛锐对“抓鬼”“抓实体”本身没啥兴趣,但要是能给熊乐晨“尝口鲜”,或者吃了增长力量,薛锐才会比较愿意出手。现在他说“没价值”,就代表包、林两人身上的东西,不适合给熊乐晨吃,抓了也没什么用。   但熊乐晨想了想,还是想具体问问情况,于是让包、林二人先出去等会儿。   两个年轻人以为他们要商量具体怎么处理和价位之类的事了,心说这事能解决就行,于是乖乖出门,还关上了门。虽然还在一个没装修好的房子里,挺手足无措的。可毕竟这里面没有那种“被看”“被跟踪”的感觉,两人也不觉得在外面罚站有多痛苦,反而心情轻松不少。而且稍微参观一下真·土豪的房间装修,也是一种乐趣嘛。   一门之隔的房间里,熊乐晨和薛锐直接谈起了包、林二人身上的实体到底是什么。   薛锐在熊乐晨面前就不会装高冷了,径直就道:“那是一种‘影子’。”   “影子?”熊乐晨低头看了一眼地面。他的人形虽是拟态出来的,但人形很凝实,所以也自然而然地能有影子。   “准确来说,是潜伏在影子里的一种邪煞。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把它叫做什么,在我见过的类似东西里,有人将其归为‘批皮鬼’的一种。”薛锐淡淡道,“它因为各种因缘际会到了活物的影子里,影子的主人越注意到它,它就越强大;影子主人越承认它,它就会越明显。这种东西最后可能会一举吞噬影子主人的生命,然后去找下一个猎物。也有可能会趁影子主任的虚弱,钻进对方身体里,替代那个主人。”   熊乐晨问道:“那等于只要有影子的地方,就避免不了?我看这种室内自然光就不怎么看得清影子,要是手术室那种无影灯,岂不是直接消灭?”   薛锐:“无影灯?”   熊乐晨找了视频给他看。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无影,我也不是很确定了,或许可以试试。”薛锐回道,“我知道的是,这种东西在影子弱的时候确实相对弱,但像是晚上、黑暗之中,实际等于影子连成片、全是影子,所以无光的时候是它最强盛之时。而白天,天光越亮、影子也越清晰,因此在烈日当头时反而它也会强大。”   “就像这世界所谓的‘中午极盛之时,正是极阴之时’?”熊乐晨想了想,“这么说,就算他们身上的东西不完全和你说的一样,起码大部分类似。”   “应该是。”薛锐道,“但不管它是什么东西,它的能力终究不如何,会被我的符咒轻易制住。也没有给你进步的价值,它还不够格当你的零食。”   “在你的符咒之下,大部分东西的能力都不如何才对吧。”熊乐晨回道,“那还要解决这个东西吗?”   “看你。”薛锐回道,“真要解决,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熊乐晨略一琢磨:“要不,试试无影灯?”   薛锐:“嗯?”   “我想知道没有影子之后,它还能不能藏住。”熊乐晨顿了一下,“不过人类还有很多毛发,脱光了也未必没有影子……”   “可以看看能不能削弱。”薛锐道,“想玩的话,就去问问。”   “好。”熊乐晨站起来,“玩完之后,要是没彻底解决,你给他们彻底清除吧?”   薛锐对熊乐晨没什么讨价还价的:“可以,就当是他们给你当‘玩具’的报酬吧。”   熊乐晨这才走去开门了。   ***   在重新进门之前,包立新和林文鸿是持乐观态度的。   毕竟从两位大师的态度看来,附在两个年轻人身上的东西并不算多厉害,两位大师言语间对那东西很是看不起。年轻人们甚至幻想着,这事会不会因为太简单,所以大师就免费解决了?   毕竟之前白嘉礼淡然中抛出的参考价,非常吓人。什么五十万一百万的,少说也是十万辛苦费加几万的车马费,当大师可比当主播赚钱多了!   然而再次进门后,包立新和林文鸿就被二位大师提出的解决方案搞懵了。   “呃,脱光在无影灯下面照?”包立新有点茫然,“这是什么新型驱鬼技术吗?”   “一个小实验。”熊乐晨说得坦诚,“如果有效,我会告知你们这种方法的前因后果,还会打报告给对应部门,以后别人也能收益。相应的,你们需要付的报酬会减半,无影灯之类的设备也不用你们负责。你们负责听话配合,就可以。如何?”   包立新又问:“这样就能彻底解决吗,老师?”   熊乐晨:“不一定,所以是试验。”   包立新:“……”现在拿别人当试验品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熊乐晨又“好心”补了一句:“不过不管这个实验成不成功,我们都帮你们彻底解决这一次的问题。只是如果你们再复发,我们不包售后。”   他的言语这么现代化、商业化,包立新也壮起胆子问道:“那能不能请教一下,二位老师的辛苦费……多少合适?”   熊乐晨虽然一度财政见空,但也没兴趣从这种小事捞钱,于是回道:“五万。”   “哦哦!”包立新原来担心听到个“五十万”,一听居然少个零,立马道,“可以的可以的,那二位老师看什么时候合适……?我们现在都快受不了了,老师可怜可怜我们,能尽快吗?”   “要借东西,你们具体和白嘉礼沟通吧。”熊乐晨回道,“再次之前,你们尽量不要想、不要害怕,就越不容易出事。”   包立新忽然冒出个馊主意:“那,我们能在老师这里打地铺吗?”   这话一出,熊乐晨都怔了一下:“啊?”   “反正二位这里还在装修,那我们平时没事来帮忙监工一下,晚上在这里打地铺,可以吗?在院子里扎帐篷都行!”包立新越说越觉得是个好主意,“我听说装修工人在工程结束之前,也在这里直接睡的。那多我们两个不多,是吧?保证不捣乱,不拍摄,不影响装修!呃,我们还能当民宿付费!每天每人一千,可以吗?”   熊乐晨明白了,他们是怕夜长梦多,想蹭薛锐挂在大门口的符咒。   他自己是无所谓的,看一眼薛锐,似乎薛锐也不太在乎。   “那你们还是去和白嘉礼商量吧。他说行,那就行。” 第193章 ——光与影   无影灯听起来不算罕见,但想借到合适的地方,还没那么简单。   毕竟现有的布置好的无影灯,基本都在正经手术室里,这可不是闲着没事能进去的地方。白嘉礼找了些医疗器械公司的关系,准备借用他们的器材展示房间。不过安排和摆放器械还需要点时间,所以中间就间隔了三天。   这三天,包立新直接变身健康主播——白天直播,太阳一落山就说再见。而直播之外的时间,他和林文鸿就蹲在熊乐晨他们这栋小别墅里。白嘉礼也没真要他们在院子里扎帐篷,基本允许他们在一楼和院子里自由活动。一来二去的,这俩年轻人也就和装修队混了个眼熟。   本来他们是想偷学一些风水要点的,谁知装修队表示,完全没听说这些装修有什么风水要点。这个别墅的装修,基本完全是根据设计师的审美作品来的。要说有符合风水的点,那也是设计师知道的风水,并不是主人家的。   据装修队所说,屋里只有几个大型装饰品是主人家亲自参与制作的。上面的花纹应该是私人定制的,大家都看不懂,但有经验的施工师傅知道基底材料绝不便宜。包立新把照片拍下来在网上搜了半天,也没见到比较类似的花纹,于是开始怀疑这就是两位大师特制的符文。   可惜他们不敢问,更不敢发到网上去讨论。观众们问他们怎么这几天晚上都不见踪影,两人也不好说实话,只能含糊表示自己晚上都有事。   实际上都在装修中的别墅里打地铺。   就这么过了三天,包立新和林文鸿终于被通知去了一个地方。   嗯,是郊外的一个厂区。地广人稀的,感觉晚上在这里被噶了抛尸都不会有人发现。   好在他们很快在一栋建筑里的展示厅见到了薛锐和熊乐晨,另外还有白嘉礼,以及两个不认识的人,白嘉礼说他们来自这个厂商。   这两厂商代表把他们带到一个房间门口,然后边打开门边道:“因为你们要求一间相对封闭、没有自然采光的房间,我们就安排了这间没有窗户的会议室。但是也比较小,不好意思哈。”   众人跟着进去,就看到这个房间确实是只有二十平米左右,白墙没窗,只有一扇门进出。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中间放了三台移动式的无影灯,线路蜿蜒在地面,中间的地上还用胶布打了个“X”的标记。   “这两台无影灯我们已经测试好了,万向轮也已经锁死,只要不去晃就不会轻易挪动。”厂家的对接人介绍道,“因为你们说人是站立着的,这其实还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所以以防万一,我们安排了三台移动无影灯。我们自己测试过了,站在红叉标记的地方,基本可以做到站立无影。现在要把灯打开吗?”   熊乐晨点头:“开吧。”   于是厂家的另一人去开了灯。这灯还不是有个简单明了的开关,摁一下就行,而是每盏灯都有一个操作面板,厂家的人依次操作将其打开。开完之后,他亲自走到地面标记的地方站住,果真脚下几乎一点影子都看不到。   说实话,这给大脑的感觉还挺错乱的。这很像是游戏中有个物品贴图,却没贴上影子,导致这东西明明在强光下,却看不到“理论上应该存在的”黑影。这已经现代机械能做到的极限,再增加无影灯的数量,效果也不会再有质的飞升。   按照约定,厂家的人很快退出了房间。白嘉礼也跟着出去了,临了还让厂家的人找来一张纸,贴住门上方的玻璃窗,防止中途被别人偷窥里面。   等房间里只剩下四个人,熊乐晨就朝包立新一抬下巴:“站过去。”   包立新和林文鸿对视一眼,没多想,很快第一个站到了那个“X”标记上。无影灯的灯光笼罩之下,虽然不怎么热,可着实有种亮瞎眼的感觉。包立新刚站过去,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熊乐晨和薛锐则是在无影灯后面,默默观察着他。   林文鸿也不敢打扰他们,跟着沉默。就这么安静好一会儿后,包立新终于忍不住睁眼,扭头找熊乐晨他们:“呃,老师,我现在要做什么?”   熊乐晨没直接回答他,而是扭头看薛锐:“你觉得要脱衣服吗?”   包立新:!!!   他正震惊于这个问题,万幸薛锐冷淡地回了一句:“不用,意义不大。”   包立新暗暗松口气。   松完后他又觉得不对劲:等等,“意义不大”,别是“没救了”的意思吧?   包立新赶紧问:“二位老师,情况到底如何?无影灯有用吗?”   熊乐晨不答反问:“你自己什么感觉?”   “我?”包立新怔了一下。他之前因为单独一个站在“聚光灯”下,还被熊乐晨和薛锐盯着,心里难免紧张,就一时间想不起别的。现在熊乐晨问起,他才认真感受了一下,回道:“好像是不太有那种‘有人盯着’的感觉了……确实轻松很多!老师,这东西是被光照死了吗?”   熊乐晨依旧不回答,只继续下令:“你出来,换一个进去。”   包立新不明所以,但也听话地走出了灯光聚集范围,换林文鸿进去。   林文鸿刚站上那“X”标志没几秒,就惊了:“哎卧槽,还真是!我感觉就跟掉在泥塘里之后,用水管在身上狂冲,那些泥就啪嗒啪嗒掉,那种浑身难受的感觉就明显消失了。”   他的比喻有点怪,但还挺好懂的,是有点口才。可他这高兴,包立新那边就恰恰相反了。包立新都顾不上回应林文鸿的感想,而是不由自主地朝着熊乐晨的方向挪了半步:“老师……我感觉那东西又在盯我了!”   熊乐晨看了一眼他脚下的明显的影子,淡然回道:“不奇怪。”   今天为了做这个无影灯的实验,薛锐还刻意遮掩了自己身上的威能,让那“批皮鬼”不会因为察觉他的力量而蛰伏。至于熊乐晨,他本身就是黑雾,如果不特意炸开去威吓,本来就难以察觉——除了孟巍这种眼睛异常的人能直接看到。   总之,包立新现在站在无影灯外围,被强光照出了一边影子,藏在影子里的实体自然又能抖起来了。   包立新恨不得又跑回聚光之处站着,可没有熊乐晨的指示,他又不敢乱动,只好问道:“老师,这东西和光照有关?还是……和影子有关?”   熊乐晨也不奇怪他会猜到,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始解释:“这东西藏在你们的影子里,所以你们上哪都能跟着你们。晚上、黑暗之中,是它最强盛的时候。强光之下,影子很明显的话,它也会相对强大。   “无影灯之下,影子的存在空间被压缩到了极致,它的力量也就被削弱非常多。但毕竟你们的头发里、肢体间、衣摆、裤脚、鞋跟中缝,还会存在一些阴影缝隙,所以它可以藏起来,不至于被完全消灭。当你们离开无影灯,影子恢复,它自然就跟着再次舒展恢复了。”   包立新闻言,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影子。他总觉得这个日常被忽略的黑影,此刻似乎也多了双眼睛,视线穿过一片混沌盯着自己。更有甚者,他仿佛看到影子不再随着他的动作而变化,却是自己动了起来。仿佛恐怖片里主角不经意间路过镜子,镜子里的倒影竟擅自转头看向主角,还露出鬼气森森的微笑。   包立新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只觉毛骨悚然。   他问道:“这东西到底想对我们做什么?”   “你们说不出招惹它的具体时间和途径,我们就不方便轻易断言它的目的。”熊乐晨和薛锐对视一眼,又继续道,“但我们知道比较严重的一种,会影响人的精神。简单来说,你们越在意它,越害怕它,就越容易被它影响。当你们的精神足够衰弱,它可能就会一举入侵你的意识,取代你,成为披着你的皮的一种实体。如果你们听过‘批皮鬼’,那这种实体也能算是其中的一种。”   包立新和林文鸿一听,“在意、害怕”,这说的不就是自己吗?他们已经严重到就算旁边没奇怪的动静,也会怀疑有看不见的东西在附近伺机而动了。疑神疑鬼,草木皆兵,说的就是他们。   想到这,两人甚至有种下一刻就立马要死的极度慌张之感。   “老师,那现在怎么办?!”包立新赶紧问,“无影灯也解决不了,还有别的办法吗?你们一定有办法的吧!”   熊乐晨现在已经做完了想知道的实验,这会儿倒也不吊着他们的胃口,点头道:“可以。”   短短二字,对包、林二人不啻于天降福音。他们赶紧问要怎么配合,熊乐晨也不细说,只叫他们都站到灯外面来,相隔一米,背对背,还要闭上双眼。   “记住,在我说可以睁眼之前,绝不能睁眼,不要张嘴说话,不要动。”熊乐晨缓缓道,“一旦睁眼,就有可能前功尽弃,你们会受到更深的伤害。”   “明白明白!”两人频频点头,也没想起这种状态下万一是被骗,会遭到什么下场,“保证一动不动!”   熊乐晨道:“那闭眼。”   两人紧紧闭上眼,僵直得呼吸似乎都屏住了。   熊乐晨没理会他们的呼吸问题,只是骤然放出了黑雾!   炸开的雾气急速膨胀,好似墨色的巨大生物凭空出现,无影灯的光线扎进去如泥牛入海,原本被无影灯照得刺眼的整个房间骤然一暗。   包立新和林文鸿也感到了眼皮前猛然地暗了下去,黑暗瞬间吞噬了两人的身影。 第194章 ——麻烦顾客   熊乐晨解决影子里的实体,方法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   黑雾钻到了两个年轻人的头发之间、衣领之下、指缝、鞋底……总之把他们身体体表能接触到的部分都“扫”过了一遍。所到之处,那实体都被黑雾悉数吞噬。那实体还一度想逃,然而周遭的黑黢黢可不是这实体的阴影地盘,而是重重黑雾的本体。包围之下,没有一丝实体能通过地砖的缝隙偷溜出来。   当然,薛锐出手也能解决这些东西。不过他对这个世界针对这种东西的手段不熟悉,他的咒法下来,实体是会灰飞烟灭,人类本身可能也得相当难受一阵。所以熊乐晨说他能解决,薛锐也就放手给他处理了。   黑雾的一部分还蔓延到了薛锐手边,缠着薛锐的手指流转。薛锐低笑着,举起手轻动手指,仿佛陪着那缕黑雾嬉戏。   不过黑雾在视觉上比较骇人,实际上只要熊乐晨不刻意去腐蚀,光靠触觉却是难以察觉的。所以对于包立新和林文鸿来说,整个过程就是眼前一黑地单纯闭眼站着,其他任何动静都听不到、感觉不到。四周甚至安静得似乎能听到他们自己的心跳声,他们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只带着忐忑不安绷紧身体定在原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忽地感觉眼皮前又变亮了,熊乐晨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可以了,睁眼吧。”   包立新和林文鸿立刻睁开眼,双双回头相互对视了一眼,又齐齐看向熊乐晨。   熊乐晨又道:“也可以动了,你们自由了,想怎么样都行。”   “已经解决了吗?”包立新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又挠了挠头,“噢……那种被盯得头皮发麻的感觉果真没有了!感觉挺轻松的!”   林文鸿也道:“刚才眼前感光的时候我已经觉得轻松了,身心好像泡在温水里似的,特别舒服。但那时候熊老师还没说可以说话,我就没敢开口。”   “我们已经清除了之前附在你们身上的实体。”熊乐晨不在意那些“客户感想”,径直道,“但还是那个原因,你们说不清楚怎么招惹到它的,那你们就有可能还犯一样的错误,导致同样的后果。这次是因为我们想做实验,所以顺便帮你们一把。以后再有类似的事,可就未必这么简单了。   “而且你们的精神已经遭到过实体的损害,再来一次的话,不管是不是和这次一样的东西,下次都有可能伤害的程度成倍增长,而留给你们反应和寻求帮助的时间快速缩短。”   两个年轻男生听了这话,刚放松下来的神情又有了一丝凝固。林文鸿说道:“老师,我们实在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碰上那东西的,知道的话肯定早就说了。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那天去凶宅探险惹上的,可两位又说那里干净得很,什么都没有。如果要知道源头,才能彻底解决这个威胁,两位能不能帮忙算算啊?”   熊乐晨是一点都不会掐算的,薛锐懂一些,但也不精通,而且懒得为两个普通人费力气。于是熊乐晨直接回了两个字:“不算。”   包立新见状,问道:“那请符能管用吗?二位家里挂着符,那东西就不敢出现了。我们请符戴在身上,应该就不会再次中招了吧?”   熊乐晨觉得他的语气似乎有些微妙。快速分析了一下他的话之后,熊乐晨感觉有些猜到他的逻辑了:“你觉得我们是想让你们买符?”   包立新被点破想法,有些尴尬。但他又暗暗觉得自己这么猜想也不奇怪,毕竟熊乐晨前面说那些话,就让人有种感觉是在暗示“这次是大优惠少收钱”“下次就要多给钱了”的意思。而且强调这次解决了,可源头没解决,所以还可能有下次。这不就是典型的“你马上还要遭罪,快花钱消灾”的“大师套路”吗?之前包立新他们找别的大师时,也是见识过这手段的。   “……不是二位想让我们买符,是我们想问问能不能请一个。”林文鸿看包立新一时间不说话,担心他真把熊乐晨他们得罪了,赶紧插话进来,“我们毕竟是搞直播的,以后难免还有什么外出直播,甚至是探险。有个保平安的符,总能让我们安心一些。”   熊乐晨淡然回绝:“不卖。”   “呃,老师,我们真没别的意思,是真心想请符的。”林文鸿看了两眼包立新,希望他能机灵点,赶快说些好话,“我们也听过老师以前帮忙的均价的,所以请符的辛苦费,我们都心里有数的。老师有什么要求,都好说哈。”   熊乐晨道:“不是价钱的原因。本来就不卖。”   开玩笑,薛锐的符咒,连青山云隐门都求不到。两个普通人想请?倾家荡产都不可能换到。   只是误解在前,林文鸿不太相信符咒是真的不卖。他正要再说几句,熊乐晨已经转身走去房间门口开门了。   白嘉礼和厂家的两个人走了进来,径直同熊乐晨说话,林文鸿就插不上话了。然后厂家的接待人又是关灯又是送人的,熊乐晨他们就这么简单地来、简单地走了,整个过程别说喝口茶水,连坐都没坐一下。   白嘉礼倒是还记得来和包立新他们说几句话,主要是为了对接后面的报酬事宜。林文鸿赶紧趁机又问了请符的事,白嘉礼听了他们的描述,礼貌表示:“两位先生说不卖,那就是不卖。二位不必再继续打听了。”   包立新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刚才好像还说错话了,没来得及给他们道歉,劳烦转达一下。我真不是故意的,没别的意思。”   “你们不必这么紧张,薛先生和熊先生不是计较的人,不会在意你们的无心之言。”白嘉礼温和地笑了笑,“走吧,不用想太多了。”   包立新又问:“那,以后他们搬进来之后,我们可以去拜访做客吗?毕竟也算邻居了。”   白嘉礼回道:“这个要看他们的意愿。一般来说,他们不太喜欢别人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包立新有些失望,他们又缠着白嘉礼问了些问题,都被白嘉礼四两拨千斤地应付过去,什么目的都没达成。   在从工厂回家的路上,白嘉礼汇报了这些对话。   熊乐晨不以为意:“不用管他们。以后也不再做类似的生意了,他们身上的实体没什么意思,他们本身又话太多。再有类似的找上门,让他们去找‘特美办’,不会找就报警。”   “好的。”白嘉礼的想法其实也差不多,此刻就趁机补充道,“其实一般民众的这类事,还是找‘特美办’比较方便。虽然会有比较麻烦的调查流程,但价位和交流来说都更合适一些。而那种不想被官方机构了解太多隐私的,愿意用物质条件换隐私保护的,可能才更懂得与两位交流。”   “不是要挑顾客。”薛锐难得在这时候开了口,“是直接少接这些活。我们不追求金钱,你也不是专门给我们招揽生意的,以后少揽这种事。找到你身上的,都可以直接拒绝。”   要么别找,要找有本事就直接找到熊乐晨和薛锐这里。不然找到白嘉礼的都管,或者至少都回复,那白嘉礼可操纵的空间就太大了。   白嘉礼未必没想到这层,但他面上还是保持着心平气和及微笑,表示:“好的,我明白了。”   后来果真是包立新他们介绍了人来找白嘉礼,希望熊乐晨和薛锐出手帮忙,白嘉礼一口回绝。包立新他们怎么求情都没用,白嘉礼只指点他们去报警,此为后话。   解决影子里的实体后又过了几天,还真有陌生电话,打进了熊乐晨的手机。   熊乐晨直接接起来了,对面是一道男声:“熊乐晨?我没记错你的电话吧?”   “……苏莱纳?”熊乐晨轻易能分辨一个人的声音,很快确定对面是谁,“这是你的新电话?”   “对。”苏莱纳回道,“之前那个不用了,原因……你知道的。”   熊乐晨并不跟他讨论他的心路历程,只是道:“你找我干什么?哦,对了,前些天我们去U洲旅游,碰到了卡斯蒂子爵。他说我们要是能再遇到你,就和你说那个氏族一直在等待你的回归,在那边赚钱轻松,他们还会给你最好的指导教育。你打来是因为他们?”   “什么?不是!”苏莱纳回道,“你们怎么会碰到他的?”   “机缘巧合。”熊乐晨淡淡回道,“本来我们也不知道你现在的联系方式,懒得转达的,不过既然你打来,就顺便告诉你。”   “不必理他们的废话,我很快也会和他们完全脱离关系了。”苏莱纳顿了一下,没继续延展这个话题,而是转问道,“薛锐现在在你旁边吗?没在听你的电话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熊乐晨不答反问,“你想找他?还是想说什么和他相关的事?”   “不,我就找你。”   “那你直说。”   “……我想和你单独见一面。” 第195章 ——约见的理由   “你要见我?”   熊乐晨有些疑惑:“见我干什么?”   他边说边转头,和薛锐对视了一眼。薛锐其实就和他一起同在客厅,站在不远处的饭桌边上看自己摆了一桌的符咒。早在熊乐晨念出“苏莱纳”三个字的时候,薛锐就直接盯住他了,而且坦荡得很。因为他很明白自己就是喜欢管熊乐晨,而熊乐晨也早就适应这点。   现在苏莱纳提出要见熊乐晨,薛锐索性就扔下手里的东西过来了。   没办法,之前苏莱纳都盯着薛锐,主要目的据说就是为了洗掉血脉。现在转而想单独见熊乐晨,很难不怀疑他别有目的。   但苏莱纳在电话里也不直接回答,只在电话里回道:“有点事想要和你面对面谈。”   这回答,等于没回答。熊乐晨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薛锐在旁边用气音道:“许宁派来的?”   于是熊乐晨转述:“是许宁让你找我?”   苏莱纳沉默了两秒。   “我们知道你肯定和许宁扯上关系了。既然你会因此辞去‘特美办’的工作,还会下定决心和过去断绝联系,那许宁和你一定关系匪浅。”熊乐晨有了薛锐点出的思路,逻辑推进得非常快,“他叫你约我单独见面,那他想做什么?他想单独见薛锐是吗?然后对薛锐做什么?”   这一连串问题连珠炮似地放出来,打得苏莱纳的思路一下就更乱了。他索性继续通通不回答,只是道:“许先生要是想见薛锐,随时都能见,不需要你同意,更不需要特意引开你。”   熊乐晨并不会因为他这种略带嘲弄的态度生气,而且这会儿,熊乐晨已经能清晰分辨他的态度了,于是笃定道:“你很听许宁的话,你变成他忠实的信徒了。”   苏莱纳终于正面回答了一次:“是又如何?”   “不如何。你以前是‘特美办’的人,不会不知道他和邪神是一伙的。他操控着四相神,还借助邪神来吸收能量,增强自己。”熊乐晨淡然评价,“从‘特美办’到邪神的同伙,你的转变真是一夜之间。”   虽然熊乐晨没什么特别的语气,可苏莱纳就是觉得他在嘲弄自己。可苏莱纳也反驳不了什么,只是强行把话题扭转回去:“这么说,你不敢跟我单独见面?”   “不敢。”熊乐晨在这些人面前,马甲还是批得很好的,所以回答也很“理直气壮”,“我只是眼睛能看到些别的,其他方面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我怎么敢和你单独见面?”   这话说出来,苏莱纳也不知道怎么说了。但他还是想办法争取了一下,说道:“那我们可以在公共场合见面,这样你不怕被如何了吧?”   “那不好说。”熊乐晨道,“卡斯蒂子爵说你的返祖血脉很突出,如果你忽然出手,就算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也未必能安全。”   苏莱纳居然还能一退再退:“那你让薛锐就在附近,这样可以了吧?我知道他瞬间移动成百上千米不在话下,那就让他接送你,但不让他听我们的话,如何?”   他顿了一下,似乎还想给熊乐晨来一把激将法,又道:“你不会连这点自由都没有吧?”   以薛锐的耳力,其实不开公放也听得到这些话。不过他反应不大,只等看熊乐晨的反应。   熊乐晨似乎还真思考了,思考完后的回话是:“那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   “你现在,是直接见到许宁本人了,还是依旧只能见他的那些……替身?”熊乐晨问道,“你们这些信徒,见过他本人吗?”   这个问题似乎问到了关键点上,苏莱纳终于开始追究问题的原因:“……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熊乐晨回复道,“你就说你能不能见到,然后你和我谈完之后是不是直接向他本人回复,我就告诉你我去不去。”   苏莱纳犹豫几秒,终于回道:“我没亲眼见过许先生本人,但我和他直接对话过。”   熊乐晨:“电话?还是又用别人当替身?”   苏莱纳:“……都有。”   “那他还叫你来找我面对面?他自己藏头露尾的,连信众都不敢见,倒回堂而皇之地指挥信众出来见别人。”熊乐晨徐徐道,“他连我都不如。该不会,其实是他想和我面对面说话,但派你来当替身吧?”   “熊乐晨,你也知道你除了眼睛之外只是个普通人,说话还是留些余地吧。薛锐现在看你看得紧,但也可能什么时候就松懈了,是不是?”苏莱纳面对贬低自己的话还能忍,听到贬低许宁的,就忍不住语带威胁,“你已经问了这么多问题了,到底来不来?”   熊乐晨看向薛锐。   薛锐倒也不急着拦住,反正熊乐晨只是装弱,又不是真弱。于是他低声道:“你想去就去。”   熊乐晨便对着电话那头道:“可以去。但时间地点我来定。”   苏莱纳那头安静了一会儿,随后道:“……可以。不过我也有要求,薛锐可以来,但要离我们百米以上,我会屏蔽我们谈话的声音,他不能强行突破。”   熊乐晨道:“你连这个都学会了?你果真变成许宁的追随者了,他给你许诺抽掉你的血脉了?”   “……你加我这个手机号,把时间地点发给我。”苏莱纳再次开始躲避他的问题,只硬生生地回复了这句,随后就是道别、挂电话。   熊乐晨也放下电话。   “他肯定是代表许宁来的。”薛锐当先开了口,断言道,“苏莱纳和你没有直接关系,之前甚至没和你说过几句话,他也不知道我们已经碰到了他氏族的人。他会找你,只能是许宁的吩咐。”   “我知道肯定是许宁,但他找我做什么?”熊乐晨疑惑道,“不管想说什么、做什么,之前我和你一起去见他的时候,他怎么不说不做?就算这次只是我们单独说话,可你就在附近,他觉得他能动什么手脚?”   薛锐略一沉吟,神色严肃地说出了一句:“或许,是因为我们结婚了。”   熊乐晨:“嗯?”   “我们结婚了,照片发了状态,谁都能看见。”薛锐说道,“苏莱纳虽然已经从‘特美办’离职,难保没听到别人透露出来的风声。而且有些人就是纯粹的生意人——如连骐之流——会把消息走漏出来,然后给许宁那些乱七八糟的门徒知道,也正常。”   “他因为我们结婚了,所以要见我?”熊乐晨想了想,“那他说的追随你而来,实际上是喜欢你的意思吗?”   “不知道。”薛锐淡然回话,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许宁对自己的想法,“以前还在那个门派的时候,追随我的人数不胜数,多他一个不多。不过就算他喜欢我,那时候他也决计不敢肖想我。且不论我们的层次相差太多,光是那个世界里的世俗压力,在没有实力的情况下是很难把喜欢同性说出口的。”   熊乐晨道:“所以他现在觉得自己强大了,可以说了?”   “不清楚。上次我们见他的时候,他基本没把你放在眼里,对我说的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里,没听出有什么明显的爱慕。”薛锐微微一眯眼,“他那个态度,与其推测他爱慕我,不如说他是想把我拉到和他一边。然后借助我的力量,他自己也能更上一层楼。”   “那就是上次见面时,他以为我就不过一届普通人,你早晚都会把普通人扔掉的。所以即便当时你已经表现得挺看重我,他也不真正把我看在眼里。”熊乐晨推测道,“但我们的婚讯传出来后,他开始真正把我视作‘情敌’‘对手’,所以想和我面对面谈谈?或者他就是想再看看我本人,试图搞明白我到底有哪点与众不同,因此能得到你的青睐?”   “他要是真把你当情敌,那他跟情敌挑衅,还会同意我本人到场?这要是真如你的推测,那他就是真的脑壳有问题。”薛锐嗤笑一声,“他不会以为,我对他还会残留同门情谊吧?这可不是加分项,而是减分项。”   “不管是什么,我去看看就知道了。”熊乐晨道,“找个白天,然后露天的咖啡厅见面?你可以在楼上或者旁边的其他店铺等我。”   “好。”薛锐回答得挺干脆,但又问,“真不给我听?就算不破坏他那种三脚猫一般的隔音结界,我也能想点别的法子来听到。或者,你就开着手机让我听。”   “哪用那么麻烦。”熊乐晨道,“我直接分身给你‘语音直播’不就行了。”   这方法太作弊了,许宁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还有熊乐晨这种随便分身的存在。薛锐听熊乐晨主动提出“同步直播”,满意了:“行,那就这样。对了,你那天穿我炼的衣服吗?”   熊乐晨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给了一个他想要的答案:“……穿吧。”   还确认了一句:“哪件?”   “就长袍那件吧。”薛锐看似淡然地回道,“那件平时也能拿出来穿穿的,反正这个世界,经常有普通人类也穿奇装异服,你不会突出。”   熊乐晨点头:“……好。”   要自己穿订婚礼物去见“情敌”——熊乐晨察觉薛锐的小心思了。 第196章 ——日光下的见面   熊乐晨答应了苏莱纳的见面,倒也没拖着他。隔了一天,两人就要按照约定见面了。   熊乐晨选的见面时间是下午两点,地方是一个商场一楼咖啡店……的室外位置。   虽然这个地方也有商场大楼的屋顶挡着,也不算完全露天。可毕竟是室外,在这商场已经普遍开空调的季节,还是午后,其室外热度可见一般。也就是在这种令人难耐的热度当中,苏莱纳来赴约了。   他停在咖啡店的桌边,看向坐在桌边手拿平板的青年,戴着墨镜都遮不住他紧皱的眉头:“……你不嫌热吗?”   熊乐晨抬头看他,神情淡然,好似一点没被热气影响到。他不仅面容干爽、头发蓬松,身上的衣服居然还是叠穿。一件白T恤打底,外面套着一件中袖外套,和这种热风习习的天气好像有些不搭调。而且外套的风格看起来还挺奇怪,花纹神秘且繁复,配的腰带也有着很复杂的吊坠。配上耳钉、戒指和金色手环,熊乐晨今天的整体形象又前卫又带着些异域风情,一下就和苏莱纳印象中的他大相迳庭。   “我不热。”熊乐晨就是故意这么选的,反正他和薛锐都是寒暑不侵,“你觉得热?还是日光令你不舒服?我记得卡斯蒂子爵说你们并不怕阳光,但好像你是返祖血脉比较明显的那种,所以还是会对日光过敏?”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不要混为一谈。”苏莱纳语气有些冷硬,明显是对卡斯蒂这个氏族没什么好感,“不过我确实不怕阳光。我只是作为一个正常人,觉得天气热。你看周围除了你,和那边的薛锐,基本没别人在这时候坐外面。你这杯不会还是热咖啡吧?”   是的,薛锐其实也坐在室外,不过是隔着好几家店的另一家店外场。从熊乐晨这里可以凭借肉眼就看到他,苏莱纳过来的时候甚至还路过了他身边。薛锐这样冷淡的人,愿意一直在这种地方等熊乐晨,苏莱纳感觉每次见这两人都会刷新自己的认知。   熊乐晨并不解释自己的选择,只是反问:“那你需要有空调的阴凉室内吗?”   这话放在平时好像问题不大,放这时候,好像就在说苏莱纳“其实就是怕阳光”似的。苏莱纳为了证实他确实不怕,索性拉开对面椅子坐下了。   熊乐晨见状就把平板按灭:“找我聊什么,说吧。”   苏莱纳道:“不让我先点杯喝的?”   “随你。”熊乐晨不会因为他那颇带戏耍意味的行为而生气,淡然回道,“反正不是我请客。”   苏莱纳当真脱下墨镜,拿手机刷了桌上的二维码点起饮料来。熊乐晨见状,当真不继续催他了,又点开自己的平板看起来。   苏莱纳快速点完,一抬头看熊乐晨又开始云淡风轻地玩平板,就跟闲聊似的问道:“你在看什么?”   熊乐晨语气淡然地回了一个爆炸性的答案:“看婚礼方案。”   “……婚礼方案?!”苏莱纳怔了一下,“哦,你们结了婚,但没顺便在国外办婚礼?还是之后还计划再出国办婚礼?”   熊乐晨抬眼瞥他一下,冷不丁蹦出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们结婚了?”   “嗯……?”苏莱纳被他问得懵了一下,随后回道,“你们不是发状态了吗?”   “是发了,可我们都没有你的好友,我们的状态仅好友可见。”熊乐晨看着他的眼睛,“是谁给你看的?”   苏莱纳没回答。   “左右不过是海岛‘特美办’的人。你说是要和过去断开联系,实际上还在利用‘特美办’的关系搜集信息?”熊乐晨说出口的是个问句,实际上并不需要答案。他掏出手机开始滑动:“我似乎该提醒一下……”   “等等!”苏莱纳立刻阻止道,“他们只是好心还关心我,偶然和我闲聊,毕竟我也认识你们的。我并没利用他们探听什么!”   “你说没有就没有?你也是‘特美办’待过的人,了解保密条例,你觉得他们会你说什么就信什么吗?”熊乐晨已经在低头打字了,只抽空瞥他一眼,“我有义务、也有权利汇报这条信息,你应该很清楚这点。”   苏莱纳就是清楚,所以才真有点急着阻拦他:“但你不汇报也不会有人将你如何。如果你汇报了,反而有人轻则丢工作,重则违规犯法!”   “是我害的吗?”熊乐晨抬头,目光直直地于他对视,“你以前就抢胡倩的手机给我们发信息。如果胡倩这次丢了工作,被立案调查,是我的错吗?”   他的语气冷静,在苏莱纳的耳朵里却是堪称冷酷。   确实,熊乐晨是汇报的人,他的行为会引发一连串的后续。但究根到底来说,不还是苏莱纳导致别人违规在先?他这时候把责任一股脑扣到熊乐晨头上,是非常颠倒黑白的行为。   “他真是蠢得可以。”   在不远处通过黑雾分身全程听“语音转播”的薛锐,如此锐评:“要不是他犯蠢非要和你聊我们的婚礼,你根本不会延展到告发通知他的人。这是他招惹出来的下场,他还想倒打一耙,不过是想利用你的同情心来把他犯的错糊弄过去罢了。”   熊乐晨的分身就贴在他耳边,回应道:“我没有同情心。”   “是啊……他最大的失误,就是把你看作一个普通人类。”薛锐说道,“他还有古怪的自尊心,以及自以为能处理好一切的误解,注定无法用语言陷阱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果真如他所料,苏莱纳这人毕竟要面子,被熊乐晨定性为一个“极度不负责的人”后,一时间没想出反驳的话来。   安静了好几秒后,苏莱纳只得眼睁睁看着熊乐晨把手机又摁灭,放下去。他带着些希冀问道:“你没真发吧?你只是想吓唬我玩玩罢了,是吧?”   “发了。”熊乐晨淡淡回答,“你怎么想都可以,你信不信也无所谓。有朝一日你会看到结果的,看到你就知道我是不是想吓唬你玩玩了。”   苏莱纳:“……”   熊乐晨又补了一句:“对了,你现在还和邪神扯上了关系,你觉得‘特美办’会有什么联想?”   苏莱纳再次皱起眉:“你……!我和邪神又不是一伙的!”   “但你们都受制于同一个人,你自己觉得是不是,有什么意义?”熊乐晨道,“所有人都觉得你们是,那就是。”   苏莱纳还想反驳,但熊乐晨没留给他说话的间隙,立马又接着道:“进入正题吧,如果你要一直和我废话,我不想和你一起浪费时间。而且你扯的闲话越多,被连累的人可能也越多,建议你直奔重点,在误伤更多人之前先把你今天的目的说出来。”   他这么说,苏莱纳也不太敢再来一句“等我的咖啡来了再说”,只得当真开始说这场见对面的主要话题。   他问:“你的异常能力,到底怎么来的?”   熊乐晨回得自然:“你问这个?你既然还有‘特美办’的途径,就该知道我是车祸之后获得的。”   “不对吧?一场车祸,你能这样因祸得福?”苏莱纳盯着他,说道,“我以前就查过,那场车祸里车辆严重损毁,司机不仅当场毙命,身体还严重变形、甚至断了。这种车祸里,你能只是轻伤,还自己在路上走、求救?‘特美办’调查你的身份干净,而且你的指纹对得上以前,他们就核定了你的身份。但他们或许没想过,你的身份还有另一种可能。”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熊乐晨正在和薛锐讨论:“许宁看出我的真实身份了?”   “不太可能。”薛锐回道,“如果我不熟悉你的力量,而且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是人形的话,我最多就会猜测你不是普通人类,可能是妖族、魔、或者其他拟人态的异常生物。我不会马上知道你的本体。而且上次见面,许宁就猜你是傀儡或者僵尸,没说别的。”   “那他在诈我吗?”熊乐晨这么回了一句薛锐,随后苏莱纳对面的那个青年就问,“什么可能?”   “你应该,不是那么后面才认识薛锐的吧?”苏莱纳说了个反问句,但语气是笃定的,“薛锐不会这么轻易就对一个只是眼睛异常的人类另眼相看。你们应该早就认识,甚至……你的异常能量,都是他赋予你的。”   熊乐晨给薛锐“转播”了这些话,然后评价:“这几句居然全对了。”   “不是他猜的,是许宁说的,之前许宁就这么猜你。许宁自以为了解我,自以为是的臆测罢了。”薛锐道,“他让苏莱纳来找你说这些,肯定有目的。”   他俩在这边承认得爽快,在苏莱纳面前,熊乐晨却回的是:“想象的故事,我不予置评。”   “不必在我面前装。我就算知道你的底细,也不会像你那样跟‘特美办’告密。”苏莱纳的语气意味深长,“我和你不一样。”   薛锐评论:“确实天差地别。”   熊乐晨对苏莱纳则是回应:“你也不用装,铺垫这么多,还不说目的?”   苏莱纳认为这是熊乐晨在默认自己的话,感觉自己已经真的抓到了熊乐晨的把柄,于是还真提出了最接近目的的问题。   “你的超常能力,是薛锐用手段赋予你的吧?   “他既然喜欢你,就不会让你轻易死去——他用什么给你洗筋伐髓、延年益寿、青春永驻了?” 第197章 ——他不行了?   “洗筋伐髓、延年益寿、青春永驻?”   薛锐听到熊乐晨的转述,敏锐地发现了其中不对劲:“许宁之前觉得你是没有生气的傀儡,是我让你活着的,怎么现在又觉得你是个活人了?”   “或许他进一步了解过我了?又或者是苏莱纳跟他再次描述过我。”熊乐晨道,“我查过,虹膜检测属于活体器官检测,要动态认证的,可以证明一个人是否还活着,扒死人眼是不能通过的。而指纹检测,也需要生物电,实际都要证明我‘活着’。这两点都要录入‘特美办’,所以苏莱纳有把握确认我是活人。”   薛锐有些好奇:“这么细致的检测,你怎么拟态出来的?”   “我查了很多资料,然后去街上那些有虹膜识别和指纹识别的地方慢慢测试出来的。其实也不是百分百能模拟成功,那些机器经常无法识别我的虹膜。”熊乐晨回道,“好在虹膜锁用得不多,据说是本身比较贵、而且相对便宜的又精确度没那么高,所以一般只用指纹锁。”   “然后‘特美办’还是靠这些认定你是个人,现在导致许宁也以为你是个活人,只是被我改造了……”薛锐的语气里带着嘲弄,“他的学艺,可太不精了。”   另一边,面对苏莱纳带着明显威胁的话语,熊乐晨的神色当然丝毫不变。   他将那三个词完全复述了一遍,随后道:“‘洗筋伐髓’,不是你之前向薛锐提出过、又被拒绝的请求吗?你追随许宁,应该也是因为他用帮你达成这个目的作为诱饵吧。怎么又回过头来问我们?”   “不是问你们,就是问你。”苏莱纳已经发现,这个青年讲话很容易带节奏、把人绕进去,于是他果断截断了这个势头,“而且我为什么追随许先生,也与今天的话题无关。”   “怎么无关?”熊乐晨盯着他的眼睛,徐徐道,“你原来根本没有延年益寿、青春永驻的愿望,现在却加到了你的目的里。而你又是代表许宁来的,这么说……是许宁想要‘延年益寿、青春永驻’?”   他这些话,基本都是一心两用听了薛锐的猜测,再改变了一下句式问出来的。薛锐还在分析:“许宁说他来到这里已经近千年,如果他没撒谎,他的寿命已经远远超过之前在门派里的其他外门弟子。结合他和邪神的关系,他肯定是用了些手段来延长寿命。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就是歪门邪道。”   熊乐晨跟上他的思路,推测道:“他之前那样求着和你见面,都不用真身见你,他是不是……要不行了?”   薛锐道:“有可能。他上次见面只想拉拢我,现在却要明确地拿到实施在你身上的咒法,这都是因为他如今以为你是被我成功改造的活人。你再试探一下苏莱纳。”   于是苏莱纳还在那头说“我警告过你,不要妄论许先生”的时候,熊乐晨就径直道:“许宁是不是不行了?”   苏莱纳被这个搞得怔了一下,像是被掐住喉咙,说到一半的话也噎在那儿说不出来了。但他反应很快,很快又反驳道:“你在瞎说什么?!你一个强行从普通人洗成异能人士的,根本不了解许先生那个层次的修行者!”   “你们这些追随者才不了解他。他已经活了多久,你们知道吗?反正他自称是近千年。”熊乐晨直接就把许宁的底细抖了出来。这些信息会给苏莱纳之类的信众带来多大震撼,熊乐晨才不在乎。他还要继续道:“许宁的寿命,已经远远超过他原本能活的日子。他肯定是用了歪门邪道才延长了自己的寿命,比如,利用邪神源源不断地抽取人命,填到他的性命里。”   苏莱纳脸色难看,但他竟然没跳起来反驳这些话。熊乐晨怀疑他其实早就隐隐猜到这些,所以也不至于太震惊。不过前面说许宁“快不行”的猜测,却被苏莱纳立刻反驳了,熊乐晨觉得可能是他即便已经隐约察觉,也无法接受这点。   熊乐晨把这点猜测告诉了薛锐,薛锐回道:“他要靠许宁脱离血脉,如果许宁倒下了,他的希望就再次落空了。而且他现在已经为了许宁抛弃了很多,当然不想自己这么多付出都打水漂。”   果然,苏莱纳对熊乐晨的猜测,只是采取无视策略:“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这都不能证明许先生的状态如何,你别想绕我。”   “我不是绕你,只是简单地理解了你的话。”熊乐晨回道,“他明明自己能‘超长待机’,但还是让你来问我,薛锐有什么‘延年益寿、青春永驻’的方法,这不就是他自己的方法要失效了吗?他要是自己就能‘延年益寿、青春永驻’,之前上赶着求薛锐见面时,为什么不亲自来见他,而是派出了他的替身、强行意识操控那人来见面?哦对了,那个替身倒是看起来很青春、很有活力,许宁是想借他的形象,让薛锐觉得他还‘青春永驻’吧?”   苏莱纳感觉自己都快听不懂“延年益寿、青春永驻”这两个词了。   他缓了一下,才回道:“你说许先生上赶着求着薛锐见面?”   “爱信不信。薛锐面前,许宁也配称‘许先生’?”熊乐晨的语气轻飘飘的,“见面那天,问他为什么不亲自来,他说什么离得太远赶不到。你自己想想,这个年代,别说都在这个国家,就算在国外,搭飞机也能一天到位吧?这个借口,不仅透露了许宁的状态见不了人,还透露了他的无知。”   熊乐晨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这么看来,一个人活了很久,未必代表他就充满智慧。也可能,他就跟不上时代,远远被时代抛下了呢?”   后面这两句,就有种纯粹嘴炮的感觉了。   薛锐在后面无声一笑:“你这话,差点把我们都骂进去了。”   熊乐晨道:“我可是到每个世界都努力学习那个世界的知识的。”   薛锐道:“确实,你天天看那么多视频,该学的不该学的,都会了。”   他俩在这很有闲情逸致地开玩笑,那边苏莱纳就沉默了许久。室外的气温热烘烘,苏莱纳却因为熊乐晨的话越来越觉得心里发凉。他其实也不是无脑信许宁的,是见过好些和许宁的门徒。只要许宁看重、提拔的门徒,确实也得到了一些与众不同的力量。其中有几个人,能力甚至超过了大部分苏莱纳的“特美办”同事。   所以苏莱纳是相信许宁是有真本事的。   可现在熊乐晨的话,又揭开了许宁一直遮掩着的问题。苏莱纳确实没见过许宁本人,都是从其他门徒嘴里听说的。这些门徒好像也没亲眼见过许宁本人,据说曾经和许宁最近的一个,也只是隔着帘子见的,连声音都听得不是很真切。不过许宁本来就在追随者面前装得很神秘,见不到真容,门徒们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熊乐晨很直白地说起许宁无论如何都不见人,还要问别人“延年益寿、青春永驻”的方法。那么“许宁需要保住寿命和青春”,这确实是个很有道理的推测。   熊乐晨看苏莱纳沉默,也不继续打击他,而是话题突兀一转:“你的咖啡还没好?”   苏莱纳哪有心情喝什么咖啡,但他确实想脱离一下熊乐晨的视线,于是立刻站起来进到店里去了,速度和姿势都带着些许狼狈。   熊乐晨喝了一口自己的咖啡,正要点开平板继续看,旁边却忽而走近一个男人:“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熊乐晨抬头看他,对方看着三十岁左右,头上绑着头巾,身着花衬衫、工装裤,脚下还套着一双靴子。他手上还拿着一台照相机,镜头很大,看起来就不便宜。   熊乐晨问:“有事?”   “是这样的,我是一名摄影师,经常在这附近拍一些街拍。就是找看起来时尚的人拍张照,越随性、越自然、越好。”男人边说边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熊乐晨,“我刚才路过这边,看到你这身打扮非常特别,很时尚、好看,还有异域风情。所以,我能邀请你拍张照片吗?你不需要做什么,站着、走几步就可以。毕竟你这身衣服有下摆,我想站起来的效果比坐着要好。”   熊乐晨扫了一眼名片,又给他递回去:“抱歉,我不拍。”   “呃,我不会拿照片去做什么的,就是放在我的社交平台上展示而已。有时候我的照片会参赛,或者有别的媒体买,我都会通知被拍的人的,获得同意我才送过去。”男人有些不甘心,还掏出自己手机,打开自己的社交平台页面给熊乐晨看,“你看,我的粉丝数量还可以,平时的主题也都是很正常的,不是那种拍来干坏事的哈。”   “谢谢赏识,但我还是不想上镜。”熊乐晨看到他的短视频平台主页,粉丝确实接近百万了,下面还有很多时尚男男女女的街上走路视频。这男人说的话应该没大问题,可熊乐晨不想过于引人注目。   “……那好吧。名片不用还给我了,改变主意就给我打电话。”男人笑了笑,干脆地转身离开了,也没过于纠缠。   薛锐虽然没过来,但也当然在第一时间询问发生了什么,熊乐晨就给他转述了整段对话。薛锐听完,评价道:“算他有眼光。”   熊乐晨回道:“今天看我的人变多了,应该就是你给我炼的这套确实好看。”   “是你穿上它好看。”薛锐这么说,也不单纯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熊乐晨的这张脸偏平淡,但塑造可能性很大,和那种略带特殊风格的、扎眼的衣物装扮很相称。薛锐在给他炼过一件白T之后,转而给他炼比较“花里胡哨”的东西,是真的认真考虑过审美的。   摄影师走开后没一会儿,苏莱纳就出来了:“刚刚有人找你?”   “一个街拍摄影师,想拍我,我没同意。”熊乐晨把名片放在桌面上,“你也挺帅,他可能也会来问你拍不拍。”   “我?我就算了。”苏莱纳转头看了一眼薛锐,“怎么没去问他?”   熊乐晨:“不知道。”   其实应该有人远远偷拍薛锐了,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薛锐都懒得管了。   苏莱纳坐回来之后,熊乐晨就问:“还有什么事要说?”   “这就想赶人?”苏莱纳似乎是稍微调整了状态,说话也恢复了镇定,“至少让我喝完咖啡吧?”   熊乐晨道:“我已经喝完了,没事我就和薛锐去玩了。”   苏莱纳只好道:“还是跟你提过的那些方法,我不跟你浪费时间在论证到底存不存在了,直接点吧。你们开个价。”   “嗯?”熊乐晨觉得这个话题有些突兀,“我们不缺钱。”   “我知道。许先生知道你们和云隐门走得近,那些人,再厉害能有什么好东西?许先生那里有些不错的,或许你们感兴趣。”苏莱纳道,“你们开个价,许先生愿意换。”   熊乐晨看着他的眼睛,忽而道:“你刚才进去,完全没掏手机,你耳朵里也没有耳机,你怎么忽然知道许宁愿意开价了?”   苏莱纳:“……”   熊乐晨的视线扫过他的脸,笃定道:“许宁的意识,一直附在你身上。” 第198章 ——分手怎么办   “许宁的意识,一直附在你身上。”   熊乐晨这话一出,苏莱纳的表情顿时变了。   不是那种被猜中后的惊诧、忌惮、愤怒,而是变成了一种十分违和的、不像是苏莱纳会做出来的神情。   熊乐晨不会被这种诡异的情形吓到,他敏锐地观察了变化,冷静地开口:“……许宁?”   “是我。”明明还是苏莱纳的身体、苏莱纳的声音,但此刻他看起来就是另一个人,是那个许宁。许宁回头往薛锐的方向看了一眼,薛锐显然也注意到他了,眼神锐利地盯着他,但并未起身过来。   “真意外,我以为他会直接过来保护你。”许宁又转回来,看向熊乐晨,“或许,他没那么喜欢你。”   熊乐晨对这种低劣的挑拨离间没什么感觉,只回道:“没必要。”   “哈,是吗?”许宁嗤笑一声,“那为什么他还要跟来?不就是担心我会对你如何?”   这问题的正确答案,应该是“因为我们不会分开”。但熊乐晨没说这么直白,他用更婉转、也更“秀恩爱”的句式,他说:“因为我们等下还要一起去逛婚礼用品。”   “……”许宁果然被噎住了。   他大概万万没想到,薛锐那样一个风光霁月、冷如冰霜的人,竟然愿意陪这么个人类做这些。不过薛锐愿意和一个看起来没多大本事的人类在一起,这本来已经很出乎许宁的预料。   薛锐倒是在后面低笑:“我们要‘一起去逛婚礼用品’,嗯?我怎么不知道?”   熊乐晨回得坦荡:“我骗他的。”   “拿我骗人还这么理直气壮?”薛锐回道,“不怕我当面揭穿你?”   熊乐晨还挺逻辑自洽:“反正理论上你应该听不到我们的对话,我说什么都行。”   “那为了让你不骗人,待会儿真去逛逛吗?”薛锐道,“最近好像都没怎么让你去街上逛,观察人群了,去吗?”   熊乐晨当然回:“去!”   他们这边甜蜜蜜地定下了约会,许宁那边还在想方设法恐吓熊乐晨。   “你现在不怕我,不代表永远不用怕我。多我一个盟友,又有什么坏处呢?”许宁说道,“如果你们本来就有能叫人延年益寿的办法,分享出来也不会吃亏。我不仅会给你们报酬,还会尽量保守这个秘密。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很清楚。”   熊乐晨把之前那个问题又问了一遍:“你要不行了?”   “……防患于未然罢了。”许宁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悦,但他没真的发火,恰恰相反,语气还是比较平静的,“隔了近千年,难得有缘相逢,有个交流机会也没什么坏处。我在万罡宗了解的咒法比薛师兄少,师兄那里应该有更多更好的办法,我也可以把我这近千年的感悟告诉你们。你们在这个世界才多久,我在这里多久?我总归知道更多,也掌控更多这个世界的好东西。”   熊乐晨跟薛锐吐槽:“他要是真有很多好东西,早就能建立比云隐门还装X的门派了,而且肯定会拿出来炫耀,不至于总这么躲躲藏藏的。”   薛锐道:“正如你之前所说,活得久未必活得智慧,他活得久也未必活得有钱。他没有经营和组织的本事,门派就很难壮大。”   熊乐晨道:“他活了那么久,保存一些古董再拿出来卖,造个唬人的山庄、宫殿,不算难事吧?”   薛锐低笑:“你当那么简单?他要是没有看东西的审美,就算保存下来可能也就是普通物件,哪里比得上价值连城的古董瑰宝。而且就算有,你看他耗了近千年,也是需要很多金钱支持的,恐怕早就消耗殆尽了吧。”   熊乐晨道:“那我探探他。”   于是许宁面前的熊乐晨狐疑表示:“你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薛锐看过云隐门的宝库,说这个世界的所谓顶尖宝物,也不过如此。”   “……我可以列单子给你们,但不能给你们看到实物。”许宁回道,“我知道师兄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可我也习惯谨慎了,毕竟近千年只有我一个,师兄应该理解这点。”   薛锐:“错了。我经常直接抢东西,有时候有些世界不讲道理就是讲道理。”   熊乐晨附和他:“我也经常和别的实体一照面就张口吞噬。”   另一边熊乐晨却没当面吐槽许宁的所谓“谨慎”,转而道:“但你明明是要问薛锐要东西,却让人找我出来聊,是觉得我能说动薛锐?”   “师兄既然愿意为你使用咒法,就有可能因为你而分享咒法。反正他已经叛离师门,说出来对他来说也无所谓的,不是吗?”许宁缓缓道,“就算他不说,你也已经经历过了,而且我知道你过目不忘。你只要把师兄用的东西、念的咒语、使用的过程……我这么说吧,但凡你看到过、听到过、感受过的,全部告诉我就可以。”   说完这些,许宁还身体前倾了一些,压低声音道:“而且你想过吗?我已经活了近千年,对于你一个普通人来说,那也算得上无穷无尽的岁月了。师兄会宠爱你那么久吗?你看看人世间,多少人短短几日就分分合合。何况你和师兄还相差那么多,新鲜劲过去了,还剩什么?”   熊乐晨看着他,蹦出一句:“你经历过?”   “……多久之前的事了,不值一提。”许宁嗤笑一声,随后又道,“你现在已经被他带得一脚踩进修炼的世界,若是他不理会你了,你当如何?”   熊乐晨反问:“难道你要理会我?”   “我,至少能把我活得这么长久的方法告诉你。”许宁看着熊乐晨的眼睛,像是在注视,又像是无声地做些什么,“就算没有师兄,你也能长寿到近乎永生,这样的保障,不是很好吗?”   “如果不是要和他在一起,我活那么久做什么?”熊乐晨一眨眼,“彭祖八百,最后说能升仙。可你都近千年了,也没升仙,继续活下去,是为了等到全息游戏吗?”   “什么‘全息游戏’?”许宁疑惑了一瞬,但随即又回到自己的话题,“你现在年轻,还不懂青春永驻和延年益寿的好。等你的身体不再处于巅峰期,不再能做出你想要的反应,当你病痛缠身,你就懂了。”   熊乐晨道:“所以,你身体不再处于巅峰期,不再能做出你想要的反应,还病痛缠身了?”   “激怒我对你没有好处。”许宁眯了一下眼,可还是忍住了脾气,“我不知道师兄对我有什么误解,总之,我认为我们并不是敌人。就算我与邪神有什么瓜葛,也伤害不到你们,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将我视为洪水猛兽?师兄现在听不进我的想法,你可以自己好好想想。就算你是他的伴侣,也是个独立的人吧?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吧?”   说完,许宁居然站起来了,一副要走的样子。他背对着薛锐,居高临下地朝熊乐晨伸出手,一副要握手的样子:“如果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欢迎与我联系。”   熊乐晨和他握了一下手。   许宁一副高人模样地点了一下头,这就真转身要走了,临走前还最后抛下了一句:“哦,师兄居然真的没打破我的隔音结界,所以他还真给你面子……嗤。”   留下个莫名其妙的嘲弄音,许宁就转身离开了。   没走出去多少步,他忽然又顿住脚步。他先扭头看了一眼熊乐晨,又转头望了一下薛锐,这才转回去继续往前走。   薛锐也在这时候来到了熊乐晨身边,手上还拿着自己点的一杯咖啡,熊乐晨就直接张口和他说道:“许宁又把身体交回给苏莱纳了。他是不是不认识路啊?”   高深莫测地转身就走,走出去没多远又交还身体控制权。除了不认识路,没有别的理由会让他不把这个X装到底。   “他都没走远,小心他听到记恨你。”薛锐说是这么说,他自己却毫无顾忌地笑了,“不是说去逛街,走吗?”   “嗯。”熊乐晨站起来,扫了一眼桌上苏莱纳点的咖啡,摇摇头,“浪费一杯咖啡,他们这装X也太失败了。”   “那我也算装X也太失败吗?”薛锐举了举手里的咖啡,“我只喝了一口。”   熊乐晨拿过来,咕咚咕咚喝完:“这就不算浪费了。”   薛锐觉得他实在可爱,有点隐忍地用手指抹掉他嘴边的咖啡痕迹,然后牵住他的手,边走边细细形容起咖啡的味道来。   他们一个异域风长袍且黄金饰品加身,另一个黑直长发、长相俊美,难免被路人多看。虽然又来了两个摄影师询问拍摄且被拒绝,但街上一些路人,还是忍不住远远拍了好些他们的照片。   后来有人发上网后,还有网友认出了这就是之前火过一阵的“怪谈猎人”以及他的“挂件CP”。一些圈地自萌的网友纷纷在评论区猜测,黑长直贴自己CP那么近,是不是在说什么情话。   实际上,薛锐当时说的完全不是情话。   “你想让我编一套咒法,拿去骗许宁?” 第199章 ——更珍惜自己   薛锐倒不是认为帮熊乐晨“造假”麻烦,只是觉得熊乐晨难得对什么恶作剧这么上心,因此多问了一句。   “嗯。”熊乐晨现在“本人”在他身边了,就不再用分身在他耳里讲话,而是同样凑近他低声道,“主要是他应该在我身上施展了什么手脚,但这些在我身上又不可能生效,那我就假装配合一下?”   “他给你下咒了?”薛锐一下就想起最后许宁和熊乐晨握的那个手,当时他就觉得太刻意了。现在又说起,薛锐就径直抓住熊乐晨的右手,仔细看了看。   “可能吧,我猜的。他和我握手,以及前面好几次看我的眼神,我总觉得有点违和感。”熊乐晨任由他翻来覆去看自己的手,回道,“但我不知道是他的咒术对我无效,还是你炼的衣服保护了我,总之,我没感觉到什么力量想要入侵我。”   “如果他真的对你下咒,这衣服上的阵法会反噬他。”薛锐看他的手其实也没啥意义,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儿,就放下去牵着,“理论上也能追溯到他的方位。但上次他就能抹掉我的玉石追踪,这次估计也行。”   熊乐晨是不会在意大街上手牵手这种事的,只挨着他问道:“那反噬也有可能被他抵消?”   “如果他真敢在我面前对你下手,那就是起码有能防身的自信。”薛锐道,“他活了这么久,可能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而是他藏得好。”   “所以,我想就答应他,然后送给他一套咒法,甚至把其中一些看似必要的道具也给他。”熊乐晨缓缓道,“他藏得再好,最后也肯定要亲手拿到东西。借由这个东西,我们就能找到他。”   薛锐觉得有点不对劲,重点问道:“找到他……你想让我在道具上下个更强大的追踪术?”   “不用。”熊乐晨淡然回道,“我‘亲自’去。”   “什么?不行!”薛锐下意识就反对,“他虽然以前只是无甚天赋的外门,可毕竟已经钻研那些邪术多年。为了隐藏起来,周边必定布下重重机关……不、应该是重重阵法结界。你别以为去到他身边,和潜进云隐门一样简单。”   “分一小部分出去罢了,又不是我全过去。”熊乐晨看了一眼薛锐忽然攥紧的手,解释道,“我的大部分还是在你身边啊,就算分出去的部分被消灭了,也无法影响我在你身边的部分。而且目前来看,你们修者的方法是不能通过我的分身追踪到我的,许宁就算发现分身,也想不到是我。所以,问题不大。”   “你可真是……”薛锐当然知道他说的这些。可相处的时间越长,薛锐越觉得不能让熊乐晨这么理所当然地“说拆就拆”下去了。诚然,黑雾是能这么分开,反正分身被消灭也没有“受伤之痛”。可熊乐晨现在已经在更高的境界了,也开始以人形修行了,应该要更珍惜自己的每一部分才对。   熊乐晨没有五感,不会痛,自然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薛锐就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慢慢教他懂,教他去珍惜。就像这个世界有些人会患上“无痛症”,监护人就要教这些人避开原本依靠“疼痛”就能趋避的危险。   不过,薛锐也知道这种教导急不来。熊乐晨的所有观念都是一个模拟的过程,有时候他就算能推出逻辑,他本性里也未必认同那种观点。薛锐只能利用自己被他重视的这点,慢慢去感化他,让他认同自己的观点,再形成习惯。   “这事,我们回去好好谈一下。”在大街上,薛锐也不打算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说教熊乐晨,只是捏了捏他的手指,低声提醒他暂放关于此事的讨论。   熊乐晨看他的表情认真严肃,猜到他大概有事要说,回道:“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不急。”薛锐答应他今天久违地到街上观察人类,也不想因此又打断这个行程,只道,“先逛街,我要说的事不急于这一时。”   熊乐晨看他神情不似作伪,想了想,点头应了。   然后这俩就真在外面待了一个下午,反正熊乐晨是不会有“心里有事,心不在焉”的状况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他们到一个新开的餐厅吃饭,餐厅的主菜还是烤鳗鱼。这大热天的来吃这个,虽说有空调,但炭火的炙热还是叫人有些难耐。只有薛锐和熊乐晨,跟感觉不到扑面而来的烟火之气似的,就淡定地坐在那儿看服务员帮他们烤鳗鱼。薛锐吃第一块的时候,还要细细形容口感。当他面无表情地说出那一长串描述时,烤鱼的店员还以为遇上了严厉的美食家来探店,一直有意无意打量对面熊乐晨是不是拿什么机器在拍摄。   直到两人结账后相携出店,店员才暗暗松口气。   熊乐晨和薛锐还不知道自己在店里引发了小骚动,他们回家后,熊乐晨就主动问起了薛锐要谈的事。   “是要谈怎么应对许宁吗?”   “不是。他值得我说回家了再详谈?待会儿顺便说说就行了。”薛锐看熊乐晨在解腰带,就过去帮他解,“我主要想谈谈你。”   “谈我?”熊乐晨张开手给他解开自己的腰带,还让他脱那件华丽的外套,“谈我什么?”   “一些你需要纠正……不,最好是稍微改变的地方。”薛锐把外套收回自己的空间,又帮他下了黄金手环,“我想和你谈的事,并不是说觉得你以前都做错了。我只是认为,既然你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层次,那也应该注意一些以前没注意过的方面了。”   “你直接说吧,跟我不用做这么多铺垫。”熊乐晨如今已经很清楚人类说话的手段了,婉转起来前面一大堆都是前奏和铺垫,网上称之为“叠甲”。熊乐晨平时也不在意别人这么跟他说话,可换到薛锐身上,熊乐晨就觉得不需要这些。   他说:“我不会误解你的。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薛锐看他坦荡且直接,忽然觉得自己的犹豫有点可笑了。   ——他都不在意按照我的意志来行动,我自己在这瞻前顾后的,倒是想太多。   ——既然他愿意坦诚,我有什么不能坦诚的呢?在他面前有什么好端着、假装的?   顷刻间想通这些,薛锐便拉着熊乐晨到沙发上坐下,看着他径直道:“我确实对你有个希望。我希望——你能更珍惜自己。”   “……嗯?”熊乐晨理解了一下,“是因为下午我说要分一部分出去追踪许宁的下落,万一被消灭了也无所谓吗?”   “一半是这件事,或者说,这件事是我想跟你谈的起因。”薛锐垂下眼,抓过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指尖,“我知道你的实体特殊,分出去一些不会对你造成很大伤害。你反正没有感官,被削了一部分,也觉得不痛不痒。你之前跟我说你第一次穿过时空缝隙,被削弱了非常多,可你说这事的口气,听着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都是你从没生成意识开始养成的习惯,不怪你。你的特性,使你注定要用断舍离的方式来逃脱危险;你没有五感,让你能够快速果断地做出决定。反正你就算被消耗得只剩一点,也可以慢慢重新恢复。”   说到这里,薛锐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抚过熊乐晨的食指:“而你这个人形,也会给你自己和其他人、包括我,造成一种错觉——放弃一部分分身也不要紧,反正人形是不会变的,哪里都不会缺斤少两。但我觉得,这样想就是不太对的。”   熊乐晨疑惑道:“不太对?但无论能量增加还是减少,我都要维持这个人形,不是你教我的修行方式之一吗?”   “确实。我教你这些的时候,是希望你掌控自身的水平有所提升。”薛锐道,“现在我又要教你一点了:不要轻易消耗自己的一部分。   “我知道你不会痛,但我想要你有类似‘趋利避害’的反应。如果你以后遇到了什么事,我希望你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全须全尾地逃脱,而不是为了效率、有一部分抛弃就抛弃了。你该在尽可能的情况下,把你的每一丝每一毫都保全下来。实在需要‘断尾求生’了,再舍弃掉那部分。”   熊乐晨一眨眼:“我一般都是会凝聚回自己的所有部分的,也不是轻易就舍弃……”   “我知道你一般还是会凝聚回来,但我希望你能更重视,把你每一点都当做重要的部分。”薛锐望着熊乐晨的眼睛,“就像今天这样的事,我不希望你的第一反应是你要分自己的一部分出去,消耗就消耗了。好像你把你自己当做一个耗材,没了就没了。”   熊乐晨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想要我重视我的所有黑雾,不轻易分出去,更不轻易舍弃?”   “对,我希望你做得比之前更重视。”薛锐捏了一下熊乐晨的下巴,“就像人类不会轻易舍弃自己的手脚那样,你可以不用到这么夸张的地步,但我们就从……不要总把分离自己作为第一方案开始,能做到吗?”   “……能。”熊乐晨知道薛锐是为了自己好,点点头,又道,“不过有一个分离我不能答应你收回来。”   薛锐如今已经知道他的套路了,低声一笑:“在我身上的是不是?允许你分这部分在我身上,我会帮你保住的。”   “我也会保护你。”熊乐晨望着他,“那不是我分离出去不要了的,是分出去做重要的事的。”   薛锐闻言,笑得更明显了一些,贴近他,吻过去的时候带了句低语。   “那谢谢你分了我一个保镖。” 第200章 ——他的审判书   被薛锐教育过“要珍惜自己”之后,熊乐晨就暂时搁置了派出分身追踪的方案。   薛锐也不想他失望,继续帮他出主意:“我记得这个世界能追踪信号的?”   “确实,这也是个办法,就是不知道许宁所在的地方有没有信号屏蔽。”熊乐晨说着,忽地想到一点,“好像比较高级的追踪系统可以绕开一般市面上的屏蔽,还能综合研判具体地点,张哥说这东西军用的最厉害……对了,他给你发信息,也可以查他IP!”   “IP?”   “就是一串数字地址,对应这个人在现实中的位置。以许宁的水平,应该不会谨慎到使用代理吧?”熊乐晨想到这里,又开始迟疑,“但这个权限,连‘特美办’都不能随便使用。如果要靠‘特美办’去查,那就要把许宁暴露出来,不然理由不够充分。”   暴露许宁其实没什么,主要许宁又关联着薛锐。等会儿一堆破事来找薛锐,许久不深入人类社会搅和的薛锐可能会很烦。   “所以,稳妥起见的话,要么‘特美办’要么‘军部’?”薛锐道,“军部,我可以联系。”   “嗯?”熊乐晨看着他,“但是军部更要有充足理由的吧?你真要把许宁暴露出来了吗?”   “可以。就和‘特美办’说,四相神背后还有一个存在,现在还藏着,所以要把他找出来。”薛锐回道,“找到他的机会只有一次,要是‘特美办’的技术不足,我就要去和军部合作了。”   熊乐晨道:“在这个国家,如果最后‘特美办’自己搞不定但又一定要搞定的话,会自己联系军部的。你不用自己去。”   薛锐很果断:“那就找‘特美办’。”   熊乐晨还是有点犹豫:“但这样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人因为这事来烦你……”   “我只是不喜欢再随便参与到那些杂事里,又不是恨得完全不能沾。”薛锐捏了捏他的手,“如果让人来烦我,你就不用随意分出去一部分,那你就该狠狠压榨我,这么点事有什么好犹豫的。”   “可许宁要是把他和你的关系抖搂出来,那些人研究的精神冲着你来,你真的愿意吗?”熊乐晨道,“我也不太清楚‘特美办’和军部会怎么研究你,但要是会总来骚扰你,那……不如就不要管许宁的事了。他生老病死,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他要用四相神来干什么,四相神又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影响,说到底也和我们没关系。”   薛锐听了好笑。他知这就是熊乐晨的无情,也知这就是熊乐晨的纯粹。把多少人的性命抛之脑后,就因为不想让薛锐烦心,这对于熊乐晨来说才是正常的逻辑。   “你啊,要是我以前修行,肯定不会同意你这么做。”薛锐轻声嗤笑,也不知是在笑熊乐晨还是笑自己,“以前的我,还以为功德是及其难能可贵的东西。就算对那些普通人没什么感情,也会尽量考虑大义和苍生。好像救多了人于水火,上天就会给我与众不同的恩赐,让我一生顺遂、修行之途通达坦荡。”   熊乐晨反握住他的手:“后来呢?”   “后来?后来你都知道了,我亲生父亲、同父同母的哥哥,只把我当做修行精进中的耗材。对于躺进阵法的我来说,根本没什么未来。”薛锐嘲弄一笑,“也就是这一躺,把我之前那些年享受过的、经历过的,全还回去了。我的人生就跟归零了一样,要从头再来,但重新开始的时候比上一次更困难。因为我出生的时候还是所谓的‘名门之子’,无数资源向我倾斜,逃出师门的时候,却身无长物。”   熊乐晨想了想:“就像我玩游戏二周目的时候,选择了困难模式开局。”   “……是。”薛锐被这个不太恰当的比喻逗笑了,表情也松开了些,“总之,后来就不信什么‘上天’、什么‘功德’了。等开始穿越时空缝隙,发现所谓‘功德’这套彻底在我身上失效,我就更加懒得多管闲事。”   熊乐晨想了想,说道:“或许就是你之前那些年的功德,支撑你撑过了仪式,还逃过亲哥的灭口呢?当然,最主要还是你自己的努力,你意志的坚持,和你当年随手保存的丹药。可就算一切看起来进行得很顺畅,也需要冥冥之中的好运来保佑你一切没差错,不是吗?”   薛锐听得好笑:“怎么,帮上天说话?”   “只是想说,你以前做的所有事,都不会是白费。”熊乐晨抓住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脸侧,主动贴到他的手心里,“就算前面的都让你觉得不值,那还有我呢。就算我也不值,以后我会让你觉得值……唔。”   薛锐掐住他的下巴,径直吻了过去。   好一会儿后,两人才徐徐分开,薛锐心底那股隐隐的躁动也被安抚下去。他笑了笑:“你说得对,你是最值得的。现在值,以后更值。能赚到一个你,我以前遭的罪就没白受。”   “我也不想你以后还遭罪。”熊乐晨居然把话题接回了正题,“所以,许宁的事,就不管他了吧。”   “不。”   “嗯?”   “就决定跟‘特美办’说了。”薛锐的拇指稍稍用力摁了一下熊乐晨的下巴。熊乐晨越说不要,薛锐就越觉得要给。熊乐晨难得对一件“吃”以外的事这么感兴趣,居然到了试图主动推动的地步,薛锐觉得怎么说都得支持一下。   说到底,薛锐现在也没什么别的事要干,陪伴熊乐晨、教他、看着他进步就是薛锐最重要的事。如果这个过程中需要薛锐付出点什么,薛锐也是愿意的。那么多灵酒、矿石、玉符之类的材料,不也说喂就喂了?   这次只是让薛锐可能要应付一些麻烦,薛锐觉得没问题。他以前经历很多,对此并不觉得为难,不过是情绪上的一点不喜欢罢了。   “我来说。你反倒不需要搅和太深,跟着我听情况,有事和我说就行。”薛锐的手指摩挲着熊乐晨的皮肤,手感很真实,“不管那些人将来会怎么骚扰我,我至少还是个人。你陷进来,万一抓你去体检,有你模仿不出的项目怎么办?你还要不要在这个世界玩儿了?”   “噢,好吧。”熊乐晨乖乖点头,“那我负责什么?”   “负责当一个……吃醋的伴侣。”薛锐一笑,捏捏他的下巴,“还要当我去帮忙对付许宁的借口。我就说你不喜欢许宁总是缠着我,所以我要彻底解决他。吃醋,会演吗?”   “不用演,我本来就不喜欢他老要烦你。”熊乐晨咬了一下薛锐状似无意凑过来的拇指,回道,“你都不让他叫‘师兄’,他还老这么叫,还总用一副熟稔的口气说你。我不喜欢他觊觎你,不是很正常吗?”   薛锐眸色有些深沉,但整个人还定着,只是拇指尖顶进去摁住熊乐晨的舌尖:“我还以为你不在意他的挑拨离间。”   熊乐晨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了,可还是直接又坦荡地表达自我:“他说的话,好像他和你才是一类人,我注定是个局外人……我能听出来。”   “近千年的寿命,让他变得骄傲自大,以为自己能和我平起平坐了。”薛锐的声音也逐渐变低哑了一些,“我们才是密不可分的,他算什么东西?他要引诱你背叛我,却连最基本的尊重你的表面功夫都不做,愚蠢至极。”   熊乐晨似乎听出了些薛锐压着的火气:“那你最后,会把他怎样?”   “你说怎样,就怎样。”薛锐看他一点不反抗,甚至配合,终于忍不住将他往后推倒在沙发上,面上还要假装正经,“说吧,你想怎么处理这个情敌?你一句话,我就全力以赴达成你要的目标。”   熊乐晨想了想:“他……算邪物吗?”   “怎么,难道你想吃他?说了不许吃脏东西,他都和邪神同流合污了,还会是什么正经玩意儿吗?”薛锐已经近到随时能吻到的地步了,说着话还顺势咬了一下他的下唇,“看来我得把他处理得干净些,不然又被你吃掉的话,我可不想和吃了脏东西的嘴亲吻。”   熊乐晨很自然地抱住他的脖子:“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他扔给‘特美办’,但是他又绝不可能逃出‘特美办’的手掌心?”   薛锐想起方糖一家在“特美办”的日子,说不上很惨无人道,但绝对是隔三差五就要痛彻心扉一次的。连这种“半放养”的实体附身者待遇都暂且如此,许宁这种和邪神一起不知吞噬了多少人命的家伙,落到一个有实验性质特殊部门,其下场可以想象。   只是许宁现在能量和手段似乎不少,“特美办”一时不察很可能着了他的道,给他卷土重来的机会。而且许宁毕竟还是万罡宗出来的,要是留着他从那时候带出来的力量,之后可能也会给薛锐带来麻烦。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薛锐一边吻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抛出一句话。   “把他废了,再扔去给他们研究就是了。” 第201章 ——处理完就结婚   薛锐说是要把许宁的存在捅给告诉“特美办”,但也没急着马上就去说。   他先把孟巍叫出来了,还让孟巍带上一个能在“消灭邪神”事件里说得上话的人。孟巍一听这话,直接把亲爹拽出来了。   天知道孟掌门都潜心避世修行多久、多少年没出门派了,听到孟巍的传话,稍作犹豫后还是决定把门派规矩暂放脑后。毕竟薛锐主动约话事人谈正事,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孟掌门总觉得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要是错过铁定后悔。   约见的地方也在郊外,具体地点在一家建在山边的会所。说是“会所”,实际上这算得上一个规模不小的庄园,建筑虽然新,风格却典雅古朴。孟掌门坐车来这里的时候,还奇怪道:“他既然喜欢约在这种地方,怎么不直接来我们门里算了?云隐门不比这好多少倍?”   “父亲,这话你可别在薛先生面前说。”坐在旁边的孟巍一听,赶紧道,“我听说薛先生和熊先生有意要在这个会所举办婚礼,我可想来的,你别连累到我也来不了啊。”   “竟然选了这里?”孟掌门闻言,又仔细看了看窗外山庄的环境,说道,“那是真来不了多少人,怪不得云隐门也只能来四个。你大伯还一直纠缠我说想要个名额,可他上次那得罪薛先生的势头,谁敢将他带到薛先生的大婚现场?他一旦行差踏错,我云隐门举盘皆输。”   “云隐门已经是名额最多的了,其他门派只有一到两个,总共也就六个门派或者氏族能去。”孟巍道,“不过,要不是薛先生明说了跨年那天出现过的门派都可以去,而且熊乐晨还过目不忘,我可能还会把别的门派的名额拨给云隐门。反正薛先生把这部分的名单交给我定,他自己又不在意究竟是谁去。”   “他连云隐门都不在意,又岂会在意谁想结交他?我猜,若不是他想婚礼上有些宾客,他连我们这十几人都不会邀请。”孟掌门说到这,垂眼抬手一抖自己的长袍衣襟,长叹一声,“他这样的修行者,与熊先生这样的……结缘深厚,真是叫人感慨。”   前面还有司机,孟掌门就把对熊乐晨的形容自觉吞回去了。不过他也就从自己亲儿子嘴里知道,熊乐晨是个特殊的“非人类”罢了,也不可小觑。其真身为何,孟掌门并不清楚——说到底孟巍只也是看到了,但没看懂。   车辆停下后,云隐门父子俩不再闲聊,一路安静到了约定的包厢,更准确来说算一间“禅室”。这禅室的名称还挺有意思,正面挂着最大的一幅字帖,上书两个大字——“一间”。本来别的客人都说这个名字挺有禅意的,然而熊乐晨看了的评价只有“幽默”。   这话是当着业务负责人的面说出来的,说完后薛锐还真笑了。面色僵硬的业务负责人不知作何感想,是装X被戳穿了的尴尬,还是觉得这俩客人真是又土又不懂的暗嘲,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字帖前放着小几,上面放着一炉香,熏得室内有股幽幽之香。本来喝茶桌子也在这前面的,但会所按照客人要求搬到窗前去了。窗外是竹林景色,平时听风观竹品茶,倒也雅兴。然而现在正是气温高的时候,开窗在旁边坐着,与其说是来静心感悟的,不如说是来熬热汗的。   当然,这里不是没空调,只是薛锐说不用开。云隐门两人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薛锐一个人在窗边坐着。他面前摆着一整套的茶具,有两个茶杯摆在桌面,但他似乎并不喝。   孟掌门和孟巍还算自然地与薛锐打了招呼,然后问:“熊先生也来了吗?”   “来了,和白嘉礼一起在山庄别处参观。这事我一人处理足以,不用他在这一块枯坐。”薛锐示意对面,“坐。”   两人依言坐下,薛锐又道:“要喝茶自己倒,今天要说的事不适合别人在场煮茶。这是刚才小熊要喝,我们各喝了一杯,剩下的都没动。”   云隐门父子俩也不缺这口水喝,于是道:“薛先生客气,我们不渴。不知今天邀我们来,是要谈什么?”   “谈四相神。”薛锐短短几个字,就让对面父子俩神色一凛。而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他们震惊不已。   薛锐继续道:“——更谈它背后的人。”   “那邪神背后还有人?!”父子俩先是双眸略微瞪大,再是面面相觑。到底孟掌门见识多,忽地想到了什么:“薛先生的意思是,有人利用四相神作恶、只为自己攫取利益?”   薛锐淡淡回道:“可以这么说,但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利用,也不是你们想的利益。”   “请薛先生赐教。”   “这个人,在四相神之上。”薛锐徐徐道,“他控制四相神,帮助四相神到处吸收人类的负面情绪、精神、乃至生命,然后又攫取四相神身上的力量充盈自己。简单点说,四相神于此人而言,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   云隐门父子俩都听懵了:“四相神背后,竟然还有如此邪物?!”   他们最近对付四相神都够呛,整天要处理一大堆关于邪教的信息,不断分析四相神的来源和根除办法。现在居然说,四相神只是某人吸收力量的工具?!   薛锐并不在情感上和他们共感,只按照自己的计划,徐徐说起“背后之人”来。   ***   半小时后,熊乐晨回到了“一间”。   薛锐朝他伸手,他就自然而然地坐到了薛锐身边。孟巍正想打招呼,就听薛锐问熊乐晨:“逛完了?好玩吗?”   “一般。”熊乐晨开始发表自己的“朴实”感想,边比划边描述道,“他们的锦鲤这么大一条,肥得像是肚皮要贴在池底了。他们的所谓古树是移植来的,旁边有几个喷头说是降温用的,但好像也在强行造出烟雾缭绕的感觉。哦,他们好几棵树都在打吊针。”   薛锐有些疑惑:“树打吊针?”   “我看了,就是树的营养针。”熊乐晨道,“我问白嘉礼,他说这个山庄的高大古树应该都是重新移植来的,所以很多都要打营养针。真能折腾,明明这地方原来全是树,他们砍掉了大部分,现在又要移植回来。”   薛锐对此却习以为常:“造景就是这样,挪走不想要的,把想要的强行安插上去。有些树看起来歪歪扭扭,有所谓的禅意,实际上很多也是人为制造的姿势。大自然里真正有禅意的东西,都在人迹罕见之地,追求禅意表象的人反而去探寻得少。”   这房间里就放了造型盆景,肯定是人工干预制造出来的。薛锐这么一评,这些盆景顿时显得市侩又匠气。   就连此刻脑子乱糟糟的云隐门父子俩,脑海里也不由得闪过一个念头:我院子(房间)里也摆了这种盆栽……   熊乐晨却没多想,径直转移了话题:“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基本谈完了。”薛锐道,“他们这两天回去整理四相神的信息,后天一起去‘特美办’说许宁和四相神的事。”   “噢。”熊乐晨点头,“那是计划在婚礼前还是婚礼后处理他?”   这话说的,好像要干掉许宁、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似的。配上熊乐晨的淡然语气,还真有些渗人。   薛锐的话更渗人:“婚礼前吧。不然万一他不长眼来我们婚礼,你不膈应吗?”   熊乐晨道:“那就是一个月内?”   薛锐点头“嗯”了一声,孟巍猛然回神,意识到了一点:“两位的婚礼就在一个月后?!”   “对。”熊乐晨道,“昨天定方案的时候顺便定了日子。你既然在,就顺便回去和其他人提前知会一声。请柬的话,写完了让白嘉礼给你,你帮忙分发一下?”   “这当然没问题。”孟巍点头,“二位亲自写请柬?多吗?需要帮忙写吗?”   写很多请柬对熊乐晨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回绝道:“不用。”   孟巍表示知道了,孟掌门又在此时开口:“那,二位的结婚贺礼礼单,什么时候送到府上合适?若是贺礼要在婚礼当天送来现场唱礼,二位不如提前过目一下礼单?”   “不唱礼了。婚礼那天还有家境一般的朋友到场,礼金和贺礼都不唱。”熊乐晨回道,“也不用送太多贺礼,我们就是想办个仪式,不是为了收礼。”   “咳,礼数总是要到位的。”孟掌门心说自己就多余问,“那下次让孟巍带给二位的管家。”   熊乐晨看他这样,又转头提醒薛锐:“你待会儿要看回礼方案,然后定下来。白嘉礼说一个月时间紧,要尽快开始配货了。请柬样式也要定,写完就要送出去了。”   云隐门父子俩看着薛锐点头应话,诧异的表情差点压不住。薛锐这样的人,居然亲自过手婚礼的每个细节?这得是多重视?   这也间接导致这些门派、氏族里来出席婚礼的人,后来个个考虑了半天各种细节,才战战兢兢地来到婚礼现场。结果张驰为首的“特美办”那些人反而热情自由很多,此为后话不提。   总之,谈完话的孟掌门和孟巍,还没完全理清思绪,就听到薛锐说了声“失陪”。然后他们目睹着薛锐牵着熊乐晨起身,往外走,亲自参观婚礼场地去了。 第202章 ——谈事情和发请柬   隔了一天,孟巍带着整合好的、目前所知四相神相关的所有信息,去“特美办”和薛锐汇合的时候,才知道他们是真不用别人帮忙写请柬。   请柬居然已经写完了!   熊乐晨一下掏出一沓,连信封外壳带里面的请柬,全塞给了孟巍。这是之前孟巍给的名单上所有人的请柬,孟巍还得负责把这些请柬一一送到对方手里。信封白色为底,装点着淡雅的水墨画,背后是传统风格的精致小扣。孟巍看到整沓的请柬信封基本都长这样,就是角落里的水墨小画稍有不同罢了,都有点懵。   ——怎么结婚请柬用黑白的外壳?!   纵使信封上的字俊逸优雅,水墨画也在意境中透出一分精致,使得它整体看起来很有情调。可孟巍感觉,这东西怎么看怎么不像是邀人去结婚的,反倒像是文人大家之间的书信往来——有格调,但不够喜庆。   然而,孟巍心里的疑问再多,他也不敢问出口。他只能把这沓请柬先交给一起来的师弟保管,然后老老实实跟着薛锐,去找“特美办”的局长会谈。   这场会谈自然是预约过的,兹事体大,因此能参与的人并不多。一个熊乐晨只见过两次的局长,一个副局,一个薛锐,一个孟巍,这就没了。   熊乐晨当然也来了“特美办”,他不参加会谈,就拿着请柬挨个办公室发放。头一个当然发的卢萍和杜芳芳都在的大办公室,卢萍头一个接下请柬,张口就是吉祥话:“哎,这么快!恭喜恭喜,祝你们白头偕老……嗯?”   卢萍正反面一翻信封,直接问出了那个令孟巍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小熊,你这结婚请柬,怎么用的黑白信封和黑字啊?用红色信封和金色字不好吗?”   凑过来一起拿请柬的杜芳芳拿起自己那份一看,也附和道:“是啊小熊,你们嫌大红色太扎眼,有淡色些的呀。你这也整得太……素了吧?”   她差点把“不吉利”仨字脱口而出,万幸努力咽回去了,换了个比较温和的形容词。   “我们就喜欢这样的。”熊乐晨也不奇怪她们有这样的疑问,白嘉礼一开始就郑重提过建议,但被薛锐驳回了,“水墨对我们有特殊的含义。”   其实选水墨,是因为薛锐觉得墨迹在水里的氤氲之感,像熊乐晨的黑雾涌动,然后他就说什么都要把水墨图用在请柬上。本来薛锐还想直接选那种“随意挥洒的墨迹”,可白嘉礼觉得那也太意味不明了。这是结婚请柬,又不是先锋艺术。好说歹说,白嘉礼才劝得薛锐换成有点意境的水墨景物图,而且只用在信封上。   “啊,这样!”杜芳芳心说这个理由还行,“那你们会在婚礼上说这段缘分故事吗?”   “不讲。”熊乐晨道,“没有发言环节。”   杜芳芳:“……你俩看起来就像是不爱在婚礼上发言的。”   熊乐晨道:“主持人也没什么词,只唱流程。”   “那岂不是很安静的婚礼了?”杜芳芳感叹,“也挺好。现在有些婚礼主持,那些台词啊,尴尬得听众抠脚趾。还有主持非要上那种感人环节,有种强行逼人流泪的感觉,烦死了。”   她顿了一下,又道:“对了,看你们这请柬,应该是传统风格的婚礼?那你们穿喜服吗?传统婚礼那些挑盖头之类的,还做不做哇?”   “不做。流程不太一样。”熊乐晨回道,“拜堂敬茶那些也没有,也不去挨桌敬酒。薛锐还说贺礼也不收的,但孟巍说大家都准备了,当天不收也会日后送去。索性就云隐门派人帮忙去做收礼的地方。”   杜芳芳听了直咋舌:“云隐门帮忙收礼,你们这去的人不多,阵仗还不小……”   他们说话间,卢萍已经打开了信封。信封里抽出来的与其说是请柬,不如说更像是个折叠起来的手册。手册的封面封底是丝绸制成,上面绣的是百花盛放,喜庆的味道终于来了。手册打开后,里面是竖向排版的手写文字邀请函。文字不仅本身单个好看,整体还错落有致、排布得当,最后两个落款字体也几乎一致。   卢萍道:“这些字都是手写的吧?我看出墨迹了,很漂亮的字,有点意思。请人写的?”   熊乐晨道:“我写的。除了薛锐的名字是他自己写的,其他都是我写的。”   “啊?小熊你还会毛笔字!”杜芳芳也拆开自己的请柬仔细观看,“但是你和薛锐的名字,字体也好像啊,你们的字这么像的么?”   熊乐晨点头:“是他带我练的字。”   其实熊乐晨在这个世界的字一开始都是模仿的标准字体。但自从薛锐开始教授自己出身那个世界的字,就要熊乐晨的手写字也跟着他的字体来。后来就发展到,薛锐写这个世界的字时,熊乐晨也开始模仿他的字体了。   薛锐对此不仅不在意,反而还乐见其成。如今这两人的字要是混在一起,已经到了笔迹专家都分辨不出区别的地步。   而卢萍和杜芳芳以前没见过熊乐晨的毛笔字,还以为这是他新练的技能,纷纷赞叹:“那你的进步可真快,不愧是过目不忘的……”   熊乐晨又和她们说了几句,就去了别的办公室。很多人又把信封为什么是黑白的、结婚那天准备怎么办问了一遍,熊乐晨都一一回答了,这才全部分发完毕。张弛之前叫他发完了就去找自己,于是熊乐晨又转回张弛的办公室。   张弛这次就从桌子下拿出一个箱子,推给熊乐晨:“我老家寄来几箱荔枝,都是本地不常见又贵的品种,好吃的,你和薛锐拿回去一箱。”   熊乐晨道:“不用那么多。”   “要的,你都结婚了,哥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就给你们尝尝鲜吧。”张弛又从另外一个已经打开的箱子抓了一把荔枝,放在熊乐晨手里,“尝看喜不喜欢,这才是我们那里最喜欢的品种。这里卖得最多的品种,喝,我们那都烂大街的,没人吃。”   熊乐晨便在他办公室里坐下,剥荔枝吃。   确实和熊乐晨以前吃的味道不一样,不过熊乐晨也不知道哪点好、哪点坏,就默默地吃。张弛看他这么乖孩子的模样,实在没忍住,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一遍:“小熊啊,你老实和哥说,薛锐真对你好啊?”   熊乐晨看向他:“好啊。”   张弛问:“是真好,还是你觉得他对别人都冷冰冰的,就对你温柔说话,你就觉得好了?”   熊乐晨想了想:“你说的也是其中之一,但他别的事对我也好的。”   “比如?”   “比如,他亲手给我做衣服的。”熊乐晨举起手,“这个婚戒,也是他亲手做的,一对。”   “啊?他还是个手工达人……”张弛万万没想到薛锐看着冷厉,居然这么“贤惠”。但张弛还要确定一下:“你这说的都是小事,我问你,你们的房子谁出钱,写谁的名字?”   “都出钱了。都写名字了。”熊乐晨道,“有人和他说,这样在房产证上写两个人的名字,是国内同性伴侣的‘另类结婚证’。”   这其实是因果倒置了,但熊乐晨就是故意这么说的,于是张弛果真误解了:“哦,是为了这个买的,那还行。”   过了几秒,张弛又道:“小熊,哥说这话不怕得罪你——就是他可能会……老得很慢的,到时候你们的外观年龄、身体情况会有所差别,而且很可能越差越大。这会导致什么,你考虑过吗?”   熊乐晨骗他道:“考虑过。”   “那你……也不怕后果啊?”   “不怕。”熊乐晨淡然回道,“就算万一的万一,发生了什么变动,这世上结婚又离婚的人那么多,也不缺我们两个。”   “嗨,你说得也是。我有点着相了,不如你通透。”张驰转念一想,咂摸出意思来了,“也是。你喜欢他的话,就结呗,也不亏。”   熊乐晨点头:“谢谢张哥关心。”   “客气什么。‘特美办’大家都关心你的,就是不好开口,找我来问问你情况。”张弛道,“你真高兴就行。不然你这整天没什么表情的,我们也不好判断你是不是真想结婚……”   两人又闲聊几句,张弛就看了看手机:“嚯,他们去局长办公室快一小时了吧?还没聊完,感觉事情很严重啊。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熊乐晨回得干脆:“知道。”   “……你还真知道?”张弛一怔,“那你怎么不进去一起谈?是什么事啊?”   “薛锐说危险,不让我搅和进去。”熊乐晨回道,“我不好和你说。他们和局长沟通之后,可能还要跟军部说的。”   “哦,那千万别和我说了。”张弛摆摆手,“还是有危险的事,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赶趟?不能先安心把你们的婚礼办完了,再管这茬事儿吗?别跟我说现在不办婚礼,怕以后没机会啊,没这么危险吧?”   “没有危险。他就是特意想赶在婚礼前解决完的。”熊乐晨摇头,“他怕那人来婚礼上招惹我生气,所以要提前把我这个情敌收拾清楚。”   张弛:“啊……?啊?!” 第203章 ——手机和手雷   熊乐晨虽然没参加“特美办”的会谈,但他毕竟“跟”着薛锐去了,所以一切尽在掌握中。   回到家里后,熊乐晨就径直和薛锐谈起此事:“照今天的会谈结果,他们决定先查一下和你通信的那个社交账号?但他们又没说什么时候能出结果。还有那个‘专案组’,只说是成立,也没说把你或者孟巍也纳入组里,该不会他们打算后续都自己处理了吧?”   “如果他们能自己处理,我们倒省得继续操心,也不用再见到许宁。”薛锐轻声嗤笑,“不过,你也听到了,他们说要打报告、会商、专案组、出方案……这套流程走完,我们是不是都举办完婚礼了?”   “我也不太清楚这部分的流程。”熊乐晨回道,“‘特美办’的事务经常涉密。他们说不是谁能力强就能知道得更多的,所有相关人员都有保密等级,等级高的才能知道更多。”   薛锐语气轻嘲:“以前,在那个门派里,有些事的流程也是这么繁冗。真是久违的经历了。”   熊乐晨疑惑:“你在出事之前,不是掌门之子的身份吗?这套也在你身上用?”   “掌门规矩多,离他越近的人,受到的约束越严厉。”薛锐自嘲道,“我以前还以能行云流水完成这些为荣,如今回忆,真是愚蠢之极。”   熊乐晨道:“其实过程越复杂,说明这个区域平稳运行的时间越长。混乱又危险的地方,谁有空定那么多规矩,还有余裕去检查谁没遵守?”   “你说得不错。”薛锐应道,“这个国家,即便在这个世界,也算得上最平和的国家之一。而且这么多人,总有人有空去钻研那些规矩。”   熊乐晨又问:“那要是真的要超过我们婚礼的日子,就让他们超过吗?”   薛锐略微沉吟,随即道:“我待会儿和他们说,要是在我婚礼之前没解决,婚礼后我不会再管他了。”   熊乐晨猜测:“他们会觉得这是威胁吗?”   “是就是吧,还能把我们怎么样?”薛锐轻笑一声,“这就是和平世界,坏处是讲规矩,好处更是讲规矩。我们不靠那些机构活着,也不求他们任何事。有必要的话,我们直接隐世,谁也找不到,他们又能奈我何?”   “若是这样,只怕不仅他们会找我们,许宁也会来找我们。”熊乐晨回道,“许宁甚至可能更着急。”   薛锐听出他话里有话:“怎么说?”   “你去谈话那会儿,我收到了苏莱纳的信息。我不确定是不是他本人发的,反正是他的账号发来的。”熊乐晨掏出手机,摁亮给薛锐看,“他来催问我,到底同不同意许宁的建议了。”   薛锐扫了一眼屏幕,自那天见面之后,苏莱纳就在今天早再次发来了一条信息。内容很简单,只有一行:【许先生的话,你考虑得如何?】   薛锐看完问道:“你打算怎么回?”   “先不回,晾着。”熊乐晨道,“等你和那些人的情况确定了,你告诉我怎么回,我就怎么回。”   “说起发信息,你早上提醒我让那些人保证不监控我们的手机,他们也答应了。”薛锐轻轻一眯眼,“你的判断,他们可信吗?”   “听语气,像是真话。”熊乐晨回道,“但他们未必是最后做主的人,他们承诺不监控,不代表其他人也不监控。而且手机带着摄像头和话筒,能随时随地采集我们的声音,拍摄周遭一切。网上有个说法,就连手机里最普通的APP都能监视人们的生活。按照这个说法推论,那些人不也能通过所谓‘权限’,随时监听、监视我们?”   薛锐闻言,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这么说,这手机倒从方便通讯的道具,变成窥探的魔眼了。”   “我记得有一部电影,说‘手机就等于手雷’。哦,‘手雷’是一种炸弹,一般用手拔掉引线后从手上扔出去后会爆炸。”熊乐晨贴心地解释完,又道,“那要处理它吗?不用就关掉?”   “哪用这么麻烦。”薛锐语毕,手机就从他的掌心突兀消失。熊乐晨没展露出任何惊奇,只道:“收进空间了?”   “嗯。”薛锐回道,“孟巍曾与我说过,有一次打我电话时,提示我不在服务区。我那时恰好把手机放空间里,应该就是因此隔断信号了。没信号,就不能监听监控吧?”   “是不能。”熊乐晨点头,忽地来了个疑问,“你空间中是什么样的?有什么声音?你知道吗?”   薛锐“闻歌知雅意”:“你想把手机开着视频录制送进去?”   “嗯。你要是不知道,就试试?”熊乐晨瞧着他瞳孔里自己的影子,问道,“你以前和我讲过你是如何感知你的储物空间的。说是你照着某种路径运转力量,就能感应到一个隐形的‘门’打开了。然后你能透过这个‘门’感应到那里面所有东西的‘能量’,你就循着你想要的那个东西的能量点,用力量将其‘拉’出来,是不是?”   薛锐好笑:“你记得这么清楚,还问我‘是不是’做什么?”   “我在确定,你只是感应到了里面每个东西的能量波动。”熊乐晨回道,“并不是真的‘看到’了里面。”   “是。”薛锐回道,“所以储物空间比较大、东西又比较多的话,有些人会忘记空间里的一些东西。不擅长整理的话,还会找不到明明就在里面的东西。”   “所以其实也是考验你们这样的修者的记忆力?”熊乐晨道,“空间越大、东西越多的修者,岂不是得有‘最强大脑’才行。”   “修者本来就比普通人类耳聪目明、精力强盛,记忆力更好些不也正常?当然,就像我刚才说的,会忘了的也不少。有些人就要直到把东西拿出来、看清楚,才知道那时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东西多得忘了一部分。”薛锐回道,“不说别人了,到底录不录?”   “……录吧?”熊乐晨道,“也叫我看看里面是什么样的。”   于是薛锐操作了一番,手机在他手上忽而出现又忽而消失。三分钟后,薛锐再次取出手机,点了停止录制,接着就点了视频播放。   熊乐晨凑在他身边看,亲热得几乎挤着他的手臂。   然而这三分多钟的视频,除了一开始和最后有室内的画面,中间全都是黑暗和寂静。即便薛锐很有先见之明地打开了手机照明,光线也被黑暗完全吞噬,丝毫不起作用。熊乐晨径直伸手把亮度拉到最高,那屏幕还是黑得沉默、黑得寂静,只倒映着两张无甚表情的脸。   音量如法炮制后,也同样什么声音都没录下来。   “现在知道了,你的储物空间里又黑又安静。”熊乐晨评价道,“幸亏放不下活物,不然你以前真把我扔进去了,我可能要到处乱撞,拼命试图逃出去。”   “我当时是想把你收进兽牌,兽牌里和这应该不一样。”薛锐捏了一下挨在自己手臂上的脸颊,“据说兽牌模仿的是妖兽最安心的环境,能让它们安心休养生息的。”   “那也不可能有灯照明吧?”熊乐晨看他把手机再次收进去,转而问道,“我的手机也放进去吗?”   “你不是喜欢玩吗?我拿着,你怎么玩?”薛锐还真想出了几个“损招”,“要么你拿远点玩儿,别拍到、录到我们说话。或者你不需要的时候,就封住它的摄像头和话筒,然后你不就随便玩儿了?”   所谓“拿远点”,就是化个分身到别的房间玩手机。熊乐晨听完,很快做了判断:“后面那个好。”   说话间,他手指尖已涌出黑雾,将手机的摄像头和声音采集的地方堵了个严实:“搞定。”   薛锐又道:“你这样不能屏蔽信号,你不想被追踪的话,就给我。”   “好。”   讨论完“反追踪、反监控”,两人又商量起了之前说的“威胁官方、催快进度”的事。   薛锐决定给那些人两天时间,如果他们没有动静,薛锐就要发送“威胁信息”了。   许宁相关的事暂且跟进到这地步,薛锐很快又转去准备更重要的事——他在家里“开坛做法”了。   准确来说,他要炼制,把自己和熊乐晨的“喜服”炼出来。   本来白嘉礼说可以去挑样式,然后量体裁衣赶制两套的。可薛锐听了建议,决定自己完成。毕竟这对他来说是最重要时刻穿的衣服,甚至一生很可能只有一次——除非熊乐晨以后还想体验别的婚礼形式——因此必须讲究。   薛锐最后挑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世界中,他觉得最适合自己和熊乐晨的喜服样式,在家开炼!   反正这次不用瞒着熊乐晨,不必出去炼制。熊乐晨帮他把客厅里的大件都搬进房间,腾出空地来后,就坐在旁边陪着他炼制。薛锐不时问熊乐晨意见,熊乐晨大部分都表示赞同、附和,反正相信薛锐的审美就是了。   就这么刚过了一天,喜服炼制才刚起了个头,薛锐在“一天三次”例行检查手机的晚上那次,收到了“特美办”发来的消息。   “他们确定要参与这个事件的几方了,要我去当顾问,一起协商处理许宁的方案。” 第204章 ——开个方案会   薛锐同意成为顾问,但他表示自己没办法面对面参加当天下午的方案讨论会。   他可以线上参加。   半小时后,局长回复同意,不过薛锐必须在镜头前露脸参会。   最后打开线上会议时,一边是“特美办”的会议室,另一边是薛锐……的脑袋。   是的,薛锐只露了个脑袋,脖子以下是丝毫看不着,上面一大片就是白墙和天花板。他一旦动起来,脑袋还有可能出镜头。局长这边提议他镜头往下挪一点,薛锐拒绝了,表示下面不能看。   局长:“……”怎么,没穿衣服是吗?   其实是薛锐炼制衣服的重点步骤还没做完,他得在会议时间施术念咒。他又不想镜头另一边的人看到他在做什么——尤其是手上的一些动作——于是把镜头上移了这么多。   副局又在会议开始前,给薛锐念了几条例行的会议保密条例,以及安全问答。薛锐听到他问“你的身边、同一个房间里,还有别人吗”,非常自然地回了一句“没有”。   实际上熊乐晨就坐在右手边的镜头外。   总之,会议就这么开起来了。   流程由副局长主持,他先介绍了一遍与会人。其实薛锐大部分都见过,“特美办”的两个局长他认识,军部的两个代表是之前来和薛锐谈过话的,还有两个年轻人,据说是技术专家。最后,副局介绍薛锐是异能方面的专家、高人,把两个技术专家听得一脸茫然。   军部却有个代表半开玩笑说了句:“薛先生不仅是高人了吧。”   一跃瞬移成百上千米,一剑劈开地外科技,军部还是很想拉拢这种能人异士的。可惜薛锐对这个国家没什么归属感,去“特美办”都是因为熊乐晨。军部在没遇到异常事件的情况下,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叫他去。   薛锐对这种有意拉近关系的行为视而不见,径直道:“说正题了吗?”   颇有再不说正事就先下线忙会儿的趋势。   副局于是立刻道:“介绍完了,现在开始开会。基础情况大家都有所了解,我就不再赘述了。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现在的调查进度……”   按照副局长所说,昨天他们就申请到了IP调查的权限。经过调查,这个IP地址落在南部沿海某省的一个镇里。对应着IP地址去从卫星图上搜索,可以看到这是一个风格比较古朴的小镇。说是“镇”,实际它比很多村落都小,一条小河从镇中央穿过,灰色民居依河而建。熊乐晨以前看过很多古镇视频,大多是旅游热度高、人气火爆的地方,这个小镇的风格和那些古镇就有很多类似。   ——许宁……会躲在这种地方?   副局长就跟听到了他的疑问似的,接下来就解释:“这是个古镇,不过不是热门旅游地点,因为附近有好几个小镇都比它出名,它就鲜有人问津。这张卫星图是一周前的影像,你们可以看到,这镇上基本没什么人走动。我们查了这个镇子最近的人口和经济调查数据,可以确定镇上大部分只剩下中老年和孩子,年轻人少,也属于‘空巢型’小镇。有文件显示,这个镇这几年可能要被撤级并入其他乡镇了。”   薛锐看着屏幕上投影出来的图:“具体在哪,查到了吗?”   “查到了,在这里。”副局长回答着,画面上的地图就被红笔画了个圈,“但这是俯视图,还没确定在这房子的第几层。”   军部代表发言道:“这种地方,陌生人接近很容易引起居民注意。尤其是如果要调动部队去行动,那肯定要整队出动,会更显眼。要是这样,不需要他有什么别的探查方法,部队的车刚到镇外边,镇上很快会传遍这条信息。”   局长问:“夜间行动呢?”   “这取决于行动难度。”军部代表回道,“薛先生能判断,这场行动,那个许宁会有什么反应吗?”   另一个军部代表补充:“主要是要是打起来,会不会影响到周边群众。”   薛锐淡淡道:“他就算用什么手段,你们的火力再猛,估计也解决不了。”   军部代表道:“我们有比蒸发者更厉害得多的东西,薛先生也别低估了我们。”   “不是说你们一定动不了他本人,只是说,他可能用出你们解决不了、甚至抵抗不了的手段,去重创你们的队伍以及周边人。”薛锐难得说了长句,“苏莱纳说有信徒隔着帘子见过他,也就是说他身边很可能还有其他信徒。要是这个镇子上还潜伏着他的很多信徒,你们准备怎么办?都处理了?”   “薛先生说笑了,这些人……就算是邪教徒吧,是有规定处理流程的,并不是都得像处理许宁那样的。”局长发话道,“主要还是讨论一下,怎么对付这个许宁。反正薛先生现在的意思就是,你也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   “不清楚。”薛锐的语气云淡风轻,“但只要他使出来了,我都能解决。”   “薛先生这么有自信。”局长道,“许宁的寿命要是真有那么长,他的手段应该也很厉害。薛先生都猜不到他会用什么,就知道能百分百压制?”   “我很确定。”薛锐不被他略带怀疑的语气激怒,只道,“你们要是不信,也不必请我来当这个顾问。”   军部代表问:“那薛先生能保证战士和群众们的安全吗?”   薛锐真是很久没回应此类问题了,他不置可否,只道:“我可以摁住许宁,但你们的人要是擅自行动,撞上其他的倒霉事,我难道还要跟看管稚儿似的看紧所有人?”   “‘其他的倒霉事’?指什么?”   “许宁的那个‘泵’——四相神。”薛锐回道,“或许还有其他魑魅魍魉,许宁又没和我一一介绍。”   局长道:“薛先生既然能力压许宁,那控制四相神和其他实体,也应该是手到擒来才对?”   薛锐道:“我答应过不出手。”   “你是说,孟巍他们来处理四相神和其他实体?”局长有些迟疑,“但他们那些人,未必完全听行动指挥……”   薛锐没应话。说来说去,他才是最不听行动指挥的主。   后面的会议,基本就在商定怎么安排人、什么时候行动了。这些跟薛锐的关系都不大,他不想继续听了,径直道:“你们要是确定是这个地址,把行动的时间确定了告诉我即可。我会提前去把他摁住。”   军部代表回应:“我们会先派人潜入小镇,观察这家的住人情况。如果疑似是邪教徒活动的地点,至少端一个不亏。不过要是不确定许宁就在里面,贸然行动,容易打草惊蛇。”   薛锐倒不担心这个,只道:“我去到那附近,就能断定他在不在。”   “如此甚好!”军部放了心,“那我们回去就尽快派人侦查。”   “确实,此时越早解决越好。要是四相神能一锅端,就是大好事一件啊!”局长一想到这功劳得有自己局里的重重一笔,干劲也上来了,又说道,“我会再协调孟巍他们。对了,薛先生,许宁听着像是你的旧识。到时候要是见面了,劳你多多考虑广大群众的性命……”   薛锐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就是提醒自己别临时念旧情,把许宁“网开一面”了。于是薛锐也不废话,径直道:“我和他没有旧情,我以前也不认识他。他若总是出现,我的伴侣会不高兴。”   局长:“……”   ——牛啊,熊乐晨!   ——小同志绑死了个这么大的!   “那个,以后他再派人来骚扰熊乐晨,你们别理会他就是了。”局长有些乐呵,“你们最近忙着婚礼吧?我们这边会加快进度的,也尽量少烦你们。把许宁处理了,熊乐晨也安心。”   熊乐晨的分身在薛锐耳朵里给他说了句话,薛锐就转述道:“小熊说改天再去送喜糖。”   “哎,行。”局长本来没得他们的结婚请柬,心里还有点犯嘀咕,这下舒坦了些。而薛锐的会开到这也结束了,他提前下线,不再理会这些人怎么去排兵布阵。   薛锐关掉手机会议,把手机往空间里一收,熊乐晨的本尊就开口说了话:“查IP果然很快,许宁也抵不过现代科技的诱惑。要是他彻底不用这些东西,还未必能这么快找到他。”   “那也不一定。你不是画了上次他派来那个‘傀儡’的画像?那只要是个要活动的普通人,军部说也能找到。画像已经给他们了,要是他们在许宁的地址那里见到他,一定能分辨出来。”薛锐面对熊乐晨,话语就会平白多几分,“不过许宁要是也用‘傀儡’在给我发信息,那他就有可能根本不在这个地址。”   熊乐晨道:“要是用‘傀儡’发,那他撤出控制的时候,那个人就会看到你们之间的交流。他会让别人看他这种低三下四的样子吗?”   “……你说得对,聪明。”薛锐一笑,朝他伸手,“过来。”   熊乐晨听话地带上椅子,挪到他身边坐。   薛锐圈住他的腰,又亲了一下他的脸,这才说出自己的要求。   “我想让你给我抄部经文,拓在喜服上当花纹,好吗……” 第205章 ——办事的顺序   某南方小镇,路边小卖部门口。   两个年轻人将摩托推到这附近停下了,撑好,其中一个摘下头盔走进了小卖部:“大姐,劳驾问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修车店啊?”   “这个啊,我们镇上没有的。”女店主往外瞥了一眼,“车坏啦?”   “那可不?我们准备去X镇的,结果在路上就发现车有问题,可不敢开太远了,只能来这个镇上碰碰运气。”年轻人回道,“那没有修车店,有没有五金店之类的?我看能不能买点零件自己修。”   “我这里就兼五金店了,我这里没得卖,别的地方也没有。”女店主一指对面货架,“你看看那里吧。”   年轻人还真去看了一遍,结果是摇头叹气。他出门和伙伴商量了一番,又回来问了镇上有没有宾馆或者民宿。所幸这个镇虽然人少,但民宿还是有两个的。条件一般,也就是农户家里空出不住的两个房间罢了。两个年轻人去订了房,又说自己在网上下单了零件,加急最慢三天后到,于是决定这两天就在镇上逛逛。   他们还问民宿老板这镇上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老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了一口古井、一棵古树的位置,这就没了。   两个年轻人就背上小包,开始出门乱逛。   他们挺招猫逗狗的,但不讨人嫌,光明正大地到处窜,到处打听这镇上的地方人情。看到老人家费劲地扛着一个大包,两人还会去帮忙扛一段路。转悠大半圈下来,两人回民宿吃晚饭,顺便和老板一家人聊天:“老板,我看这镇上大部分是老人啊?怎么没人发展发展旅游业?”   “哎,别说那个旅游业了,早些年折腾得要命,也没见什么效果……”谈起这个话题,老板一大堆的苦水要倒。不过那么多话,总结来说就是这里的旅游业挣扎过,没挣扎起来,现在镇里老人多,有些小孩,年轻人很少。   “啊?这样啊?我还觉得这个地方蛮舒服的,镇上这些房子也漂亮,挺适合休养……”其中一个年轻人道,“既然很多人都出去了,是不是有房子就空出来了?你们没想着休整一下出租出去吗?我看有很多城市里的人,就喜欢来这种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一阵子,体验慢生活。你们镇上没有这样来的外地人吗?”   “来住的外地人?”老板想了想,“哦,偏点的地方好像有一家,时不时就看到有外地车停在门口。不过那家家里有什么人,我们还真不太清楚。他家里总是大门紧闭的,不像我们这里其他人家,白天基本都敞着门,相互之间也都认识。”   两个年轻人听闻,神色自然地疑惑起来:“啊?还有这样的?大家都不认识,那他家里不是这个镇上的人吗?这么神神秘秘的……别是在干什么坏事吧?”   “不太清楚。”老板回道,“我想起来了,早年有一次镇里要投票修路,挨家挨户去宣传的。后来到那家附近,干部就说那家不是镇上人,户口都不在镇里,没有投票权的。反正这些年吧,镇上发福利、补偿什么的,好像都没给那家,也没见他们去闹。镇里都传,讲那个地方被有钱人买来搞风水的,所以别人都不能看,只有他们自己人才能进去。”   年轻人扒拉着饭菜:“不是吧,这么神秘。他们甚至没人出来买个菜什么的吗?咱们镇上的人就没跟他们说过话?”   “我所知,反正是没有,他们左邻右舍基本也没怎么交流过。不过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   两个年轻人悄然对视一眼,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继续随意地东拉西扯起来。   ***   “军部传回消息了。”   炼器的炉子前,薛锐划动着自己的手机,冲旁边的熊乐晨道:“他们的探子确定了一些消息,你要自己看看吗?”   熊乐晨正在剥张弛送的荔枝吃,闻言摇头:“你总结给我听。”   薛锐闻言,轻笑一声:“说好都是你来帮我看资料,转述给我的呢?”   “可你说了,‘这个案件别让熊乐晨搅和进来,对他来说太危险’。”熊乐晨又剥好一个荔枝,递到薛锐嘴边,“所以我不能看啊,薛先生。”   薛锐听到最后那个称呼,又垂眼看递到嘴边的荔枝,眉毛微微一挑:“玩我,嗯?”   熊乐晨坚持地举着:“可以吗?”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可以总结给我听吗”还是“可以玩你吗”。薛锐与他对视两秒,哼笑一声,终于吃了那颗荔枝。   熊乐晨还举着手,等着他吐籽。薛锐明明自己的手有空,却还是把吃得干干净净的、扁扁的籽儿,吐到他手上,说道:“一颗荔枝就贿赂我了,真有你的。”   熊乐晨就扔了籽儿,挨到他身边,望着他认真道:“不是贿赂你,是跟你撒娇,能告诉我吗?”   “又上哪学来的撒娇,真是服了你了……”薛锐话里带着抱怨,行动上却忍不住搂住他的后腰,偏头在他唇上咬了一下,以浅浅发泄一下了自己心底的躁动。但发泄完后,薛锐还真跟他总结了收到的信息。   “他们的探子已经确定了,确实在那个地点,有一伙神秘人进进出出。”薛锐边看信息边把重点信息挑出来转述,“根据回溯监控和车牌查询,这些人来自全国各地,身份正在核查当中。不过这部分最后应该不会再发给我,他们自己就会处理了。”   熊乐晨其实已经能看到薛锐的手机了,但他就是没看,还要发问:“那许宁呢?”   “这么着急问你的情敌?”薛锐拢着他,故作玄虚地划动信息,好几秒后才总结道,“他们用了仪器去探查,确认那所房子地下室有人,而且只有一个。连续三天,那个人影都在那里没怎么动,没看到那房子的地下室出现其他人类或者动物,明面上也没人去拜访。”   “这么说,这个人很可能是许宁?”熊乐晨道,“不吃不睡不动,是在修炼吗?”   “有可能。”薛锐回道,“到这地步,值得我去看一眼了。这些人类还挺有意思,居然能不接近、不潜入,就探查到地下的情况……”   “好像是能穿透建筑的雷达,或者热成像仪之类的。”熊乐晨拿出自己手机,翻了翻,“现在民用的技术,都能做到在黑暗中描边,或者感应到地下的热源。军部的技术,应该更高端才对。”   “有点意思。”薛锐这么评价了一句,随后又道,“总之,我去看一眼。确定是他的话,我就解决了。”   “我也去。”熊乐晨点了点他的耳朵,表达自己要分身跟随,“你要怎么解决他?不是说要留给‘特美办’去研究吗?”   “我去看看,能不能直接废了他。”薛锐的语气云淡风轻,说出来的内容却相当冷厉,“如果他的基础还是在那个门派时建立的,毁了他的丹田便是。”   “丹田?”熊乐晨垂眼往薛锐的小腹看去,“那你的核心也在这里吗?”   薛锐有意逗他:“你猜?”   熊乐晨的手指点了上去,隔着衣服向下滑:“要是在这里,那距离你给我灌输能量的地方还挺近……”   薛锐忍无可忍地抓住他的手指,很是用力地捏了捏:“别闹,我现在不想折腾你,我得先把喜服炼出来。”   熊乐晨乖乖被他抓手,一眨眼:“那,你炼出喜服之后,就去收拾许宁,再回来折腾我?”   “……这个顺序,怎么被你说得这么奇怪。”薛锐又咬了他一下,“喜服再有几天就好了。刚好这段时间给那些人做点准备,等他们准备好了,喜服也差不多炼完了。我带你的一部分出去,你在家就看还想把什么加上去,等我回来再继续处理,嗯?”   熊乐晨点头,但又问:“听起来你要去很久?”   “最慢也一天以内来回,我保证。”薛锐望着他道,“但我也要和你提前约法三章。到时候可能会产生一些波动,你的分身不许贸然冲出来保护我,知道吗?我能解决。你要是忽然蹦出来,我还会因为你而分神,所以你安心当观众就行。”   熊乐晨不置可否,只问:“那我提前和你说一声,可以冲出去吗?”   “我是只要你报备吗?”薛锐的眼神严肃了一些,“我是要你好好待着。我带你去是为了让你安心,不是要带个帮手。”   “可我也不能承诺,任何情况我都只观看,不出手。”熊乐晨道,“我就是想保护你。我只能答应你,尽量不添乱。可要是到了紧急的时候,一瞬间都很关键,我不可能还要先问过你的意见,才出动。”   薛锐道:“许宁才什么水平,不至于。”   熊乐晨道:“至于,每次都至于。你连我去窗外随便吃个小实体都要盯着,凭什么我不能‘至于’?”   薛锐都要被他说得不认识“至于”两个字了。   “行行行。你至于,我肯定全方位压制许宁,让你不用出手,行了吧?”薛锐终于让步了,无可奈何,又甘之如饴。 第206章 ——赶场   薛锐出动日子,在八天之后。   为了减少惊动周边百姓,行动时间定在半夜。先是薛锐强力压制,然后特别行动组速战速决,尽量在天亮以前解决一切。就算要拖延到白天,至少薛锐的“非正常战斗”部分能在夜里处理完就行。   原本“特美办”还要给薛锐买这天早上的机票,让他飞到一个城市后,再靠车接到那个小镇附近。不过薛锐拒绝了,理由是就在这天中午,他还得和熊乐晨去要办婚礼的山庄试婚宴的菜。   “特美办”对接人:“……啊?那你来得及吗?要让他们什么时候派辆车去接你吗?”   薛锐:“不用管我,我会按时到。”   对接人:“……行吧。”   对接人只能如实汇报薛锐的话,军部代表知道后很感兴趣,一度想要利用手机信号追踪薛锐的移动轨迹。然而薛锐的手机依旧大部分时间在空间里,定位系统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军部只好作罢。   而薛锐,也当真在当天中午陪熊乐晨试了所有的菜式。   这个山庄的摆盘和其装修风格一样,非常端着,寓意比造型复杂,造型比口味惹人注意。薛锐可不管这些花里胡哨,每尝一道,就跟熊乐晨细细形容菜的味道。旁边的业务经理听得后背要冒汗,只怕这个长发男人是个顶尖美食家,回头就把山庄的菜肴口碑给砸了。   然而薛锐虽然形容得细,熊乐晨也吃得认真,其实他俩都不太了解这菜的口味到底如何。毕竟一个尝不出,另一个吃普通人类的食物、口感都差不多——都差不多没啥滋味。最后他们还是参考了白嘉礼的意见,正式确定了菜单。   这天下午,熊乐晨还接到了田培舟的一条信息。他一看,就转头把手机怼到薛锐面前问:“怎么回?”   薛锐定睛一看,只见田培舟发了张照片,照片内容是熊乐晨和薛锐的喜糖。下面还附了一行文字,上书:【熊老师,我想把这张照片发社交平台,可以吗?】   薛锐看了很莫名:“他为什么要发这照片?”   “我问问。”熊乐晨边说边回复。田培舟那边应该是刚好在线,很快又发来信息:【就想沾沾喜气,不行的话就算了。我当天有戏去不了,但是贺礼一定到,祝两位长长久久!】   薛锐看了,目光落在“沾喜气”的字眼上,有了想法:“或许是这个世界的某种规矩,我问问孟巍。”   孟巍那边的回复也很快,表示这不是云隐门之流的做法,不过他也听说过的。据说是像田培舟这样的大明星,在社交平台上发出状态后会一呼百应,人气凝聚之下,被祝福的新人就会在冥冥之中真的获得某种祝愿。而这种力量也会反馈给帮忙搭桥的田培舟,确实也算得上“沾喜气”了。   薛锐对这个世界的“术”不屑一顾:“就算这是真的,他也沾不上我们的喜气。”   “但这真的能给我们凝聚来能量吗?”熊乐晨一听说“有吃的”,来了精神,“试试也不吃亏,反正这又不是邪物,可以吃的吧?”   薛锐听他这语气,也不多说什么了,捏了一下他的嘴:“你都这么说了,何必找我参谋?你自己回复他吧。”   熊乐晨望着他道:“你在意他,我就把他给我发的信息都告诉你。”   “怎么,想让我吃醋?”薛锐靠近亲他一下,“我们婚都结了,婚礼都要来了,我会把一个凡人放在眼里?”   熊乐晨听出他就是反话正说,但熊乐晨这次没说他“傲娇”。给自己伴侣留面子,也是熊乐晨从那些“恋爱教学视频”里学到的小技巧。   总之,熊乐晨回复了田培舟,而田培舟对的社交平台在当晚就更新了一条状态。   田培舟:【我的两位良师益友近日喜结良缘,给我送来喜糖,让我沾沾喜气。因拍戏没法到场贺喜,在此祝二位长长久久,百年、千年、万年好合!(吃喜糖照片)】   这信息一出,评论区立马热闹起来。有猜测这是田培舟哪两位朋友的,演艺圈的艺人小情侣被猜了个遍;有跟着喊祝福的,什么老词新词婚礼主持词都冒出来了;还有猜测这是不是田培舟在搞铺垫,马上也要公开自己的恋情之类的。当然,也有猜测这就是新戏宣发手段的,反正田培舟没给出任何回应。   不过他的粉丝基数摆在那里,很快,和田培舟口风一致的评论就被顶到了前排。祝福的吉祥话一片片,还真别说,这种海量的粉丝祝福,真渐渐堆积出了一些能量。。只是一开始并不明显,所以连熊乐晨他们都没察觉。   也有可能当天晚上,熊乐晨和薛锐的注意力更多在许宁身上。   黑夜之中,薛锐凭借着记下的地图和距离感,空中直线长途飞越。他的速度极快,就算一度被仪器观测或者拍到,也是一瞬间的事,完全不怕糊弄不过去。直到飞到指定地点附近——指五公里范围内——薛锐才掏出手机,稍作定位,接着就降到了集合地近处。   这是一条没有路灯的省道,大晚上连经过的车辆都很少,整条道都黑漆漆的。路边有着树林和荒野,好似无尽的黑暗在吞噬着这条道路。   薛锐却毫不犹豫地沿着道路前行,很快,他就看到了几辆停在路边的越野车。   那些越野车完全没开灯,薛锐接近时也没什么动静,仿佛只是有个小车队准备在路边歇一晚一般。直到薛锐距离最后一辆车只剩不到十米,前面车上才下来四个人,迎上来道:“薛先生。”   他俩都是熟面孔,一个是军部代表,一个是“特美办”的副局,还有两个是孟巍和他的一个师叔。   孟巍没戴他的墨镜,脸色冷凝下来,也很有高手风范。   军部代表则是一上来就问:“薛先生是怎么来的?没见什么车辆或者直升机靠近啊。若不是夜视仪看得清楚,孟先生也说是你,我们可能就要先拦截了。”   “我自有办法。”薛锐对外人向来冷淡,连一句“你们拦不住”都懒得说,只道,“现在动手?”   “呃,情况有变。”副局赶紧道,“其实信息已经发给薛先生了,但你的手机好像一直不在服务区,不知道你收到没……”   “什么有变?”   “那栋房子,今晚临时住进去两个人,就在一楼。”副局回道,“按照路上监控拍到的脸核查过了,是常去那里的人之二。就是这两个。”   他边说边掏出平板,点开两张资料给薛锐看。薛锐这些天也是浏览过信息的,扫一眼便知:“他的门徒,两个异能人士,也是两个门派的叛徒?”   薛锐漏了一句话没说:其中一个还是许宁附过身,来见自己的年轻人。   “哎,是的,是他的两个门徒。”副局回道,“我们从我们的办公室和当地的‘特美办’都调了人过来,一共是五个。如果有需要,云隐门和我们的人可以提前布置些阵法,协助锁住有可能的负面能量外泄……”   薛锐道:“要是你们先去建立阵法,许宁却没发现这个异常,也不必这么大动干戈地收拾他了。”   副局噎了一下,随后道:“那,还是薛先生单独行动在先?你能确保不惊动一楼的人,就处理地下室的许宁吗?重点是,别让这些人、还有那个邪神,有空伤害周围的群众。”   薛锐不置可否,只是看孟巍,幽幽道:“办得到吗?”   孟巍被看得头皮发麻,这压力可比亲爹考校功课大多了。他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与师叔,自当尽力而为。”   薛锐懒得多评价他师叔一句。反正不管在云隐门是什么水平,对于薛锐来说都是一样的——低。   不过薛锐也没在明面说什么,只又问孟巍:“遮掩自己气息,会不会?”   孟巍终于能堂堂正正地回:“会!”   “那孟巍跟我走。”薛锐道,“你在镇外看邪神和其他信徒的动向。邪神若是有什么动向,你们能解决则解决,不能解决再唤我。”   孟巍正要答应,又听薛锐继续道:“我只答应解决许宁,四相神本是你们的职责。不过你们今天只来两个人,想必是有独吞这笔功德的信心。”   各方人数其实是商榷后敲定的,这种小地方聚居区动手,人数上不是越多越好,因此各方出人都是此消彼长的关系。现在薛锐这么说孟巍,孟巍是有苦说不出。   副局长这时候出来圆场:“哎,还有‘特美办’调来的五个人,也是异能人士,一起帮忙嘛。再说,只要薛先生说我们能动了,肯定是集体出动的。对了,薛先生也戴一下这套设备……”   他递过来一套耳麦,协助薛锐戴上了,还教他摁哪个键是说话开关,频道里沟通的句式是什么。切换频道、紧急求助、定位报点之类的,虽然薛锐肯定不用,副局还是帮忙介绍了。而且本来这个设备是默认开麦的,薛锐一上手,直接把话筒调成按键说话模式。   薛锐还很有道理:“我只用这个通知你们开始行动,也只负责到通知你们行动。”   副局:“……行吧。”你愿意戴就行。   做完这些,薛锐冷淡问道:“还有吗?”   副局看看军部代表,对方轻轻一摇头,副局就道:“没了。随时可以开始。”   薛锐就朝小镇的方向转去,顺便瞥了一眼孟巍:“跟上。”   孟巍赶紧跟上去。他师叔刚冒出句“要不我……”,孟巍就摆摆手,让他别来。   孟巍可清楚得很,这把进镇子,指定又要“云霄飞车”进去了。师叔可不是熊乐晨,薛锐肯定不愿又增加个“秤砣”! 第207章 ——剑指缩头乌龟   薛锐果真拎着孟巍到了小镇上空。   “乖乖,这是什么东西?!”孟巍在薛锐面前基本不端着了,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薛先生,这个……罩子,是那个姓许的搞出来的吗?”   他的用词很通俗,但也没形容错。在他眼中,小镇上方就是笼罩了一个暗色的罩子,带着戾气的能量场在此氤氲着。薛锐瞥他一眼,淡淡回道:“是他。”   还在空中跋涉的时候,薛锐在好几公里外就确认过许宁的气息。现在到了结界上方,那气息更加明显,用薛锐的话来说就是“臭得很”。   “果然。他的气息和四相神果真有相似之处,果真是一丘之貉!”孟巍紧皱眉头,“这是他的阵法?整个镇子都在阵法之下,那里面的百姓不会已经被连累了吧?!”   “这只是他的防御和探查阵法,不会吸食阵法内其他人的生命。”薛锐给他解释,更是给跟随着自己的伴侣说明,“不过普通人类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中,确实容易气运、精神、健康水平都下降。”   “那这个镇子人气不旺,也很可能与此有关?”孟巍哪里知道薛锐是在给熊乐晨说明,只以为薛大佬今天愿意解说,便趁机问道,“可这姓许的,既然不愿意惹人注意,还要这么防备外人到来,为什么不干脆躲到深山里去?蜗居在这小镇上藏着掖着的做什么?”   关于这点,熊乐晨有个奇思妙想。他贴在薛锐耳朵里说了,薛锐就压着笑意,淡然回答:“可能为了能上网。”   孟巍:“……”   ——wifi毁道心啊!   “不过这个罩子,我总觉得在哪见过……”孟巍嘀咕着,却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细节了。不过眼下也不是回忆的时候,孟巍赶紧问道:“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薛锐扫他一眼:“现在把你放下去。你说你会遮掩气息,那就看你是不是真的会。”   孟巍张了张嘴,把“万一出事还请薛先生多拂照”咽了下去,决定有事就求助师叔。   总之,两人徐徐降落进了那混沌的“罩子”……哦,结界里。   孟巍在穿过那结界的时候还下意识屏息了,绷紧神经观察四周,企图看出这次降落对这里造成了什么影响。结果就是——什么都没变化。   孟巍低声道:“我以为我进来后会明显感应到那个邪神的气息……”   “他不让那东西‘吃窝边草’,那东西的力量不会在这里展开。”薛锐冷冷道,“而且这是他的老巢,在这里让那个东西的气息嚣张,岂不是让人觉得他都摁不住手下的玩意。”   “这样……”孟巍还没到这个层次。别说他,整个云隐门都还没到能量场之间对刚的地步,所以孟巍都没想到“强者不允许弱者气息感染自己领域”这茬上。   薛锐没理会孟巍的若有所思,只把他放在了一栋三层小楼的屋顶:“待在这。”   这屋顶不平,是三角形的瓦片屋顶,一般人很难站稳。但孟巍已经回过神,在顶上站得很稳当。他的两只手都紧攥着法器,郑重地应道:“明白。”   话已至此,薛锐也不多说什么,转身落到了地面,往许宁所在宅子走去。   离开远一些后,熊乐晨在薛锐耳朵里说话了:“许宁的能量场,进来之后就明显了许多。而且越接近他,就越觉得他和你身上的能量不一样。他不是和你来自同一个源头世界吗?他是彻底抛弃了你们原生世界的力量吗?”   “不是抛弃,应该是他后来这几百年吸收的能量,已经彻底冲淡原本在那个门派积累的那些灵能。”薛锐低声回道,“不过我的灵能也已经和原来的大不相同,所以我们能量场差别很大,很正常。”   熊乐晨道:“孟巍的遮掩手段不够高明,估计在许宁这个结界里撑不了多久。”   “嗯,最多就半小时。”薛锐表示赞同,“不过够我处理许宁了。”   “他今天穿的衣服、戴的东西,还有手上抓着的那两个,都比之前的能量明显很多。”熊乐晨又道,“那就是他们的法袍和法器吗?”   “应该是。”薛锐猜到熊乐晨的想法了,低笑道,“嫌他们的东西能量弱?这就接近这个世界的最高水平了,不然怎么会和那个邪神来打得有来有回?不过你要拿和我给你的东西来比,那自然毫无可比性。”   “我才不会拿你给我的东西来比较。”熊乐晨道,“不管其他东西比你的东西能量多还是少,你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   薛锐轻声道:“这时候哄我开心?我都给你记在账上。”   “我只是在说实话。”熊乐晨回道,“上次我和许宁见面,就穿着你给我炼的衣服和首饰。他要是识货,就知道你手里有多少好东西。他还说能给出等量交换,我倒想看看他有什么好的存货。”   “你是想知道有什么东西可吃吧?”薛锐停在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院门口,低声道,“这样吧,要是你今晚听话,乖乖藏着不动,我就看看他那里有什么可以洗洗让你吃,好吗?”   熊乐晨当然道:“好。”   这句话刚说完,薛锐就敲了敲小院的门。   奇妙地,他的动作明明没怎么收着,敲在门上却没发出任何声音。而他的手指敲到门板的瞬间,一股强大的灵能却就此猛烈震荡开,好似那锣锤狠狠撞上铜锣面,“哐!!!”地一声能把人的心脏都震得骤停!   而这波灵能,比铜锣的音波更胜,如海啸拍岸,刹那间就朝院中小屋骤然拍去!   这一拍,就连远处屋顶上站着的孟巍,都看得眼睛瞪大,好似也要被那灵能拍头一般下意识紧闭双眼、屏住呼吸!   几秒后,一切却比孟巍想象的要平静。   他以为许宁会立刻反击,他以为薛、许二人会当即针锋相对,然而灵能海啸过去的几秒,仿佛时间都凝滞了。   熊乐晨也疑惑:“许宁呢?”   薛锐倒能推测几分:“他们避不开我那一击。许宁要么就是直接被锤晕了,要么就是措手不及之下,凝聚力量还需时间……”   说话间,院中小楼猛地冲起一股能量,凶猛暴戾、直冲天际!   薛锐不再多言,飞身一跃,站上院门屋顶,覆掌一压。明明只是虚空的动作,却叫那冲天的邪能直接被盖了顶。邪能撞了无形的壁,便像恶龙般调转方向,直冲薛锐面门而来!薛锐只轻笑道“来得正好”,反手一抽,本命长剑就握在掌心。冷锋直劈邪龙,金玉坠子粼光翻波!   若是常人,只道这是“抽刀断水”“利刃插雾”。可薛锐的长剑劈下,骇人的威能却直捣恶龙,顷刻间就把那股浓郁的邪能搅得稀碎。不仅如此,长剑威能穿透恶龙后,还直达小楼的地下室!   嗡——!!!   一种器物的嗡鸣响起,不知为何,听起来竟更像是人的凄厉悲鸣。薛锐难得来了点兴趣和精神,凝视那楼,幽幽道:“许宁竟然还有个鼎,怪不得愿意安心当个缩头乌龟。”   熊乐晨问:“什么鼎?”   “拿来看看就知道了。”薛锐话音刚落,就见小楼的正门忽地打开,跑出来两个人。他们边跑边念着什么,手高高扬起就要冲薛锐扔出某样东西!   熊乐晨反应很快:“有一个是第一次见面的‘傀儡’。”   薛锐可不管这俩是谁,反正他知道都不是许宁。他随意伸手一扇,这两人直接飞出去上百米,砸在孟巍附近的地面上。孟巍吓一跳,立马在频道里问:“薛先生,我现在下去收拾那两个人?!”   薛锐没理他。孟巍紧张盯那两人好一会儿,发现他们已经爬不起来了,只能唉唉叫。要是有灯照在他们身上,孟巍还会发现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这一砸,对于人类来说是非常重的物理伤害。   而薛锐在把人扇出去后面对的……居然是四相神的袭击。   四相神还是那套,无数大小不一的鬼脸惨叫着、哀哭着、毒咒着,交织组成了巨大鬼面,裹挟着浑浊邪能从小楼大门里挤出来、迸发出来。它飞速胀大,大得把小楼都遮住了;他张着那张恶臭血口,嘴巴大得吞下一辆七座小客车都没问题,照着要吞噬薛锐的架势就直直往上扑!薛锐却根本不用手里的剑,反而手上一松,叫那长剑飞了出去。   剑飞走的时刻,薛锐又说了句“不许吃”,随即两指一并指向那四相神。就在他的指尖距离鬼面只剩下半米距离之时,一股精纯的灵能从薛锐指尖爆发,汇聚成三缕白金火焰直冲四相神!   明明火焰加起来也比四相神小得多,四相神却被它吓得鬼面溃散、纷纷逃散。冲得太前面的逃不脱,火焰只稍稍离近一点,小鬼面也瞬间被点着了。顷刻间就烧得灰飞烟灭,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白金火焰所到之处,四相神飞散,小院在一个呼吸间就没有了四相神的身影。   孟巍的声音也在队频里随之响起:“师叔!四相神要跑,快来追!”   薛锐没管他们的功德之战,只从门头上一跃上到小楼房顶,又一跃,落到后院里。   他的剑就插在这里,直直扎进了土地。   薛锐顺着剑锋所指之处,垂眼看下地面,嗤笑一声。   “就这水平的调虎离山,还想跑?” 第208章 ——打地鼠   熊乐晨自然也感应到了地下的情况。   “许宁把四相神从大门口祭出来,然后自己从地下跑了?”熊乐晨在薛锐耳边问道,“他是打地洞跑的吗?”   他把许宁说得像是老鼠逃难似的,薛锐差点憋不住笑了。好歹绷住了脸上的冷厉,薛锐头一次开了队频,淡淡问道:“这房子下面的地下室四通八达?”   队频里的人头一次听到他的声音,还齐齐安静了一秒,但有人很快回复:“不。按照建筑图纸和之前的技术探查,只有那栋房子下面有个地下室,旁边的房子都没有。地下室的面积和上面的建筑一样大小,是单一的房间,并不和其他建筑连通。”   这么一听,薛锐就确认了,语气嘲弄:“还真是打洞逃跑的鼠辈。”   “啊?”   频道里的人疑惑纷纷,但薛锐已经关了通话。熊乐晨没挤在他戴耳机的那边,但也大概能猜到他听到了什么。等薛锐说完了,熊乐晨就道:“那他现在在地下不动了,是你的剑顶住他了吗?”   “应该没打到他本人,不然这会儿他早就垂死挣扎了。”薛锐耐心地给熊乐晨解释,也不在意是否会被地下的许宁本人听到,“他带着那个鼎,剑气可能打到鼎上了。但剑气一直下压,他只能靠鼎扛着,他自己也跑不了。”   熊乐晨:“哦,那不是打洞地鼠,是缩头乌龟啊。”   薛锐这回是真绷不住了,垂着眼低笑了两声,随后才道:“要是叫他直接听到你这些话,可能会直接气得蹦上地面。”   熊乐晨问:“那现在怎么让他上来?”   “乌龟钻地里怎么办?拽尾巴拉上来就是了。”薛锐这话内容挺童心,语气却带着些嘲弄。说话间,他握住剑柄,看似轻轻一撬,地面土块就顿时飞溅而起!地下同时飞出一物,定睛一看,正是一尊三足青铜大鼎!   熊乐晨:“他偷文物!”   薛锐本来紧盯大鼎,等着许宁出招的,差点又被熊乐晨的神来一句搞得破功。没等他分神回应熊乐晨一句,却见那大鼎在空中一翻,顶部正朝薛锐,盖子如被炸开一般直朝薛锐射来!   薛锐举剑一挥,那盖子登时一分为二,碎裂坠地。但两半分开之时,一波邪能气弹也紧接着到达;哪知薛锐那剑气也是破了盖子又破邪能气弹,连穿两度进攻之势后,直直扎向那大鼎里蹦出来的身影!   “喝啊……!!!”   那身影想逃,却被利剑直接扎穿腹部!寒刃没入他的肉体又穿出,只有剑柄卡在外面,那又沉又猛的力道带着他不受控地往后飞去——   嘭!   利刃尖端轻松穿过厚厚的砖墙,那人被剑钉在了院墙上,双脚悬空。血液溅在墙上,又滴落在地,不一会儿就滴出了一个小小的血潭。   只是那血不是鲜红色,而是又黑又浓稠,还散发着恶臭。   薛锐不慌不忙地走近。   即便在黑夜,在无灯的小院中,薛锐也能看清被钉在墙上的人。那是一个……老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身体佝偻、皮相干瘪、皱纹和斑纹遍布的男性。他的头发比身体还长,却很稀疏,头发之间都能看到头皮。他极其干瘦,是真正意义上的皮包骨,凹进去的眼窝和两颊使得他看起来仿佛是会动的骨架。事实上,他似乎也没什么呼吸。要是换孟巍等人站在这里看,只怕真要以为这已经是一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了。   熊乐晨自然也“看”到了对方,第一句却不是评价外貌,而是发问:“你的剑应该很锋利,为什么他没被切成两半滑下去?”   这问题其实很渗人,但薛锐恰好是已经对此免疫的修者。   “因为剑插在他的丹田里,他的护体还能坚持一小会儿。”薛锐的回答也很了冷酷,“不过强弩之末。”   “嗬……”   被钉在墙上的老头想说话,嘴里涌出的血却呛得他想咳嗽。不过剑插在腹部,他又咳不出来,噎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出第一句话:“师兄……你连这时候都给你的小情人直播吗……”   他嗓音难听、吐字混沌,但嘲弄的语气非常明显。他这会儿已经分不出薛锐身上那一点点黑雾了,只以为是薛锐戴了隐形摄像头、耳麦之类的科技,才能和熊乐晨实时沟通。   熊乐晨对此的反应则是:“他不仅用傀儡见你,用年轻时候的皮相见你,还开变音器!”   薛锐简单“翻译”了一下这句话:“怪不得你要假装年轻人。”   ——只能说“真诚”果然是最大杀器。   许宁被明显骑脸嘲讽,气得又大吐了一口血,却反驳不了。他是真的最忌讳自己如今的外貌,平常既不许别人看,更不许别人说。可站在他面前的薛锐如此英俊神武、风华正茂,他心中难免由爱生恨。   恨薛锐无情,也恨薛锐命好——凭什么经历过那样的九死一生后,他还能比以前更厉害?   凭什么都是掉落到别的世界,自己拼尽全力活了近千年,再见他时却还是如此天差地别?   许宁又是哀怨又是愤恨:“师兄……”   “我说过,你不许这么叫我。”薛锐冷声开口,同时也下了“禁制”,“我早已和万罡宗恩断义绝,斩断与那里的一切因果。”   “但你还在用万钧剑……嗬。”许宁还想叫“师兄”,却被禁制生生地卡住了喉咙。缓了两秒,他才继续道:“没想到再见万钧剑,竟是这种情形……”   “没什么‘没想到’。”薛锐看着他,眼神平静,与看路边小草、脚边蝼蚁别无二致,“我本不管四相神背后有谁。是你非要异想天开,非要伸手到我面前。”   “……”许宁怨毒地盯着他,“我毫无与你为敌的意思,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与你相认。你不愿就罢了,还一到我这里来,就二话不说地动手!”   “我与你本不认识,何来‘相认’?”薛锐冷淡回应,“我‘不愿就罢了’?那是谁指使自己的门徒,去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我的伴侣?又是谁附身门徒,企图以眼蛊惑我的伴侣,以握手给我的伴侣下咒?”   许宁听“我的伴侣”四字,只觉刺耳非常,忿忿道:“他穿着法袍,在你周全保护之下,我那点伎俩难道还能入你的眼?……薛锐,你的回溯咒法好狠啊。那分明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手段,你不会也入魔了吧?!”   “不许叫我的名字。”薛锐又下了个禁制,这才道,“‘也入魔’?这么说,你入魔了。怪不得以邪神之能为食,还如此恶臭、难看。”   许宁没听到他明确反驳,还以为自己说中了,嘲讽一笑:“我恶臭难闻?我便是你的前车之鉴!别以为你能永远风光霁月,不过是恶心之物外边罩了个好皮囊罢了。等你维持不了这个皮囊,你必定比我还臭、还难看!”   熊乐晨忍不住道:“他怎么集中在外貌攻击了,他是小学生吗?”   薛锐也冷冷道:“妄想至深的东西。我早已脱离所谓‘正邪’,做什么也不会有所谓‘天道’来计算。我穿过万界,单一世界的规则早已不能约束我,又何来的‘入魔’?”   “什么……?!”许宁理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你超脱万界了……你成圣了?!”   “所谓‘神’,所谓‘圣’,已不是我的衡量标准。”薛锐懒得和他解释太多,却有余裕嘲讽,“你们把那邪物也叫做‘神’,这里倒是遍地是神。”   “什么‘神’,不过是人心污秽聚集而成的怨念之物。”许宁即便已经奄奄一息,对四相神的蔑视依旧十分明显,“编排个神名,骗人的把戏罢了。”   他说话的气息已经很弱了,但还是盯着薛锐,挣扎着徐徐说道:“人类,就是如此愚蠢。寿命不过短短数十或百年,又能积累什么智慧?……你与人类结为伴侣,不过是对新鲜事物的关注。日子一久,他的愚蠢就会让你觉得可笑非常,连带着感觉以前对他优宠的自己都是在犯傻。你又何必为他做到这一步?”   薛锐闻言,嗤笑一声。   他笑的声音太明显,明显到许宁难以忽视,只得问:“你笑什么?”   “笑你无知,笑你目光短浅,笑你自以为是。”薛锐讥讽道,“人类一生苦短,贵在有自知之明。而你,恰恰因此愚蠢至极——你搞错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什么?”   薛锐没直接回答,而是道:“以前,我在那些有修行者的世界里,经常会碰到些自以为强大无比、却不知天外有天的人。我那时无聊,会特意找他们最风光、最畅快的时候,在众人面前将他们从最自豪的领域击落。那种一落千丈的场面,确实挺叫人畅快。不过次数多了,我便觉得这种事也无聊透顶了。”   他说这么详细,说明他并不是主要说给许宁听,而是分享给熊乐晨的。   熊乐晨果真好奇:“你还有干这种事的时候?我错过了,我真想看看。”   薛锐道:“那就看看。”   熊乐晨:“嗯?”   “我许久不做这种事了。”薛锐盯着许宁,徐徐道,“今日关于我和熊乐晨的事,禁止向别人言。”   许宁痛得眉头紧皱,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你要做什么……”   “让你见见,我的伴侣。”薛锐说着,让出了一个位置。   “来吧小熊,让他看看你……究竟是什么。”   话音落下,一阵黑雾好似凭空冒出,在薛锐身边盘旋、凝聚,很快就凝成了比薛锐都高大的浓雾。   比黑夜更黑,威能赫赫! 第209章 ——报废之物   许宁有些呆滞地望着那黑雾的方向,一时间竟几乎忘了身上的疼痛。   “这……是……他?!”   “还有别人能在我的面前,冒充我的伴侣?”薛锐冷淡回着话,手一抬就伸进了黑雾中。再一拉,一只与他相握的手就被拉出了黑雾,随后是整个人。   ——正是熊乐晨。   他从黑雾中走来,黑雾又尽数收到了他的身后。   “嗬、嗬!”许宁看得冷笑连连,中途抽痛一度打断他的笑,但他还要坚持讥讽,“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他不是人!堂堂……”他说不出薛锐的名字,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指代的词,只能跳过,“竟然找了个不人不鬼的邪物当伴侣……!”   “有时候,我倒希望我是个‘邪物’。”熊乐晨依旧是那副不动如山的面无表情,缓缓走近许宁,抬手抓住长剑的剑柄,仰头望着半死不活的许宁,“这样的话,你肚子里的东西就不必白白绞碎,而是能让我吃了。”   “别说胡话。”薛锐也跟着走近,停在熊乐晨身后,似乎在随时保护他,“你分不出来,他现在的味道奇臭无比。你要是吞了他,你也臭了怎么办?我可不让你亲近了。”   许宁听他们说“吃”来“吃”去的,不甘地瞪着熊乐晨:“你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是什么?!”   “我?”熊乐晨望着他,轻轻一眨眼,“我是你啊。”   话音刚落,许宁耷拉的眼皮都遮不住他瞪大的眼睛了。   他第一次怀疑自己夜能视物的能力出了问题。   因为他竟然看到,那熊乐晨的脸骤然一变,居然变成了自己——不,是年轻时的自己!   没错,熊乐晨是照着酒吧门口那个形象变的。   连血液都呛不住的许宁,这下彻底震得说不出话了:“你……你……!”   熊乐晨又倏地变回了自己的脸,淡淡道:“我什么都不是,我又什么都是;我可以不是任何人,我又可以是任何人。”   许宁根本不理解,他只能骂:“怪物!怪物!”   熊乐晨对这种辱骂无动于衷,薛锐却听得不愉快。薛锐抬手,握在熊乐晨抓着剑的手外边,另一手从背后搂住熊乐晨的腰,将他捞在自己怀里护着。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薛锐在熊乐晨耳边问,“没有就崩碎他的丹田,去抄他的老巢,然后回去了。”   熊乐晨不问许宁的事,只问物件:“那个鼎……”   “那个就别要了。他那样蜷缩在那个鼎里,万一有过什么吃喝拉撒,你不觉得恶心?”其实许宁这个地步,肯定基本辟谷了,可薛锐偏要这么说,“再说,你不说了那是他偷的文物?交给那些人算了。”   许宁忿忿道:“那明明是我……呃!”   薛锐带着熊乐晨的手,握住剑一转,许宁本就岌岌可危的丹田彻底崩碎。   哗——   许宁最后凝聚的那点邪能倾泻、或者漏了出来,几乎照着熊乐晨的面门来的。熊乐晨不躲不避,背后薛锐却迸发出精纯灵能,顷刻间就把那勉强算是一波袭击的邪能打得稀碎。   “得拔出来了。”薛锐又抓着熊乐晨的手快速抽剑,那剑就极其顺畅地、毫无阻碍地从许宁身上拔了出来。   许宁跌落在地,这回连呻吟都弱下去许多。   长剑上沾染的深色血迹也尽数滑落、消失,剑刃重新变得干净。若是有光,轻易能照出人的影子。   熊乐晨道:“你的剑能自洁。”   熊乐晨没什么意识之前,就被薛锐哄得自觉帮他“洗剑”。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东西即便沾着很多难洗掉的东西,只要薛锐心念一动,就不费吹灰之力地能自己干净了。   “……能,不过不是故意骗你的。”薛锐半哄半带着歉意,“还玩剑吗?不玩我收起来了。”   “不玩了。”熊乐晨道,“而且我也才知道你的剑还有名字。”   “一个名字罢了,要是闲着没事总宣传一把剑的名字,未免太掉价。换了名字、没有名字,那也是我的剑。”薛锐说着就收了长剑,又开了队频,“许宁在后院,来收人。”   “什么?已经结束了吗?!”   “许宁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要特别带什么东西过去吗?”   “薛先生现在在哪里?”   这么多问题,薛锐只回答了一个:“许宁还有一口气,他身上的力量仅剩一点来修复现在的身体,很难再作妖。他的肉体或许能完全恢复,或许不能。即便勉强修好,他也没有多少日子能活了。”   他边说边拢着熊乐晨的腰,往小楼走去,说完就再次关了话筒。熊乐晨问:“就这样把他留在那?”   “他短时间内起不来,不要紧。”薛锐一挥手,小楼的后门就打开了,“他仅剩在体内经脉里的那点能量,得汇聚到腹部修复那个破洞。按他现在的水平,没个一年半载的不可能修复完毕。他经脉里那点能量够不够这一年半载还不好说。”   “那你说他‘没多少日子能活’,那是多久?”   “够不够这一年半载也不好说……”   “特美办”、战士、云隐门组成的特别行动小队到院子的时候,院门、房屋正门、后门全部穿堂打开,一行人果真在后院找到了躺在血泊里的许宁。   哦,那血太黑太浓了,众人一时间还没想到这居然是血,以为许宁是倒在什么污秽之物上面了。而且整个院子奇臭无比,军部代表不由在队频里问薛锐那气味有没有毒。薛锐表示没毒后,众人还是觉得有些难忍,纷纷捂鼻或是直接戴上了防毒面具。   军部代表还决定,天亮一定要调消防过来把这里冲干净才行,不然周边的群众还要不要过了?   总之,许宁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孟巍用眼睛确认过他身上的力量波动极小后,让战士们用担架把他抬走了。副局长和军部代表还在现场,用照明灯照了一圈院子,开始和薛锐一一确认:“薛先生,这个鼎是什么东西?”   “古董。”不用给熊乐晨详细解释的时候,薛锐在队频里回答得很简约,“许宁弄来当‘龟壳’的,防御法器,不过他现在操纵不了了。”   副局长听这描述,手都抖了一下:“古董?多少年的古董?”   薛锐:“自己去问许宁。”   副局长:“他会配合调查吗?”   薛锐:“你们对付人的手段很少?一个老头收拾不了?”   副局长讪讪一笑:“看他那样要死不活的,怕下手太重。”   薛锐冷淡道:“只要他腹部伤口还有恢复的迹象,就死不了。”   副局长这下放心了,又转移话题道:“那地上这个洞又是什么?”   薛锐道:“许宁挖了个地道逃跑,我把他撬上地面崩开的。”   “这么说,这个洞通往他的地下室?”副局长蹲在洞口拿灯一通照,“那我们让人直接从这个洞爬进去,能进地下室吧?这地下通道里有没有需要清理的东西?”   这本来是问孟巍他们和异能者们的,薛锐以为在问自己,便顺口一答:“房子里面有入口。”   “什么?在哪?”   “他们正常进出的入口在哪,你们自己找。”薛锐回道,“我在书房地上开了个洞,也可以直接跳下来。”   副局长:“……”   他看看院子地上的洞,又想象书房里那个洞,心底的一句“你们这些修行者就这么不走寻常路吗”到了嘴边,还是强行忍了下去。   ——行吧,至少薛锐没拍拍屁股走人不是?   ***   后来,副局长自己下了地下室,将照明推高后仔细观察了一番四周,后悔了。   ——还不如让薛锐打完就走呢!   这明显和楼上风格不一样的地方,各种博古架林立,大小不一的法器摆在架子上、桌上、地面。好一些看着挺C位的重点地带,居然是空的!之前许宁身边除了那个鼎,身上可没掉出其他奇怪物事。副局长严重怀疑,薛锐先行下地下室——而且是直接从书房开洞,直通宝具最多的房间——明显是“有备而来”。   可副局长悄然打量薛锐,薛锐明明注意到了,也任他打量。薛锐今天穿的是短T恤和短袖长袍,要说在身上藏很多法器,那也不可能。可副局长就是莫名将怀疑的视线投向薛锐,只是苦于没证据,副局长也不好明着问。   薛锐“扫荡”完勉强还能值得拿走的东西后,就和在场其他人道别了。副局长说给他派车送到市里睡觉,薛锐也直接拒绝。倒是孟巍来汇报了一下情况,薛锐才又多站了几分钟。   孟巍说,薛锐扔出去的两个信徒,被摔骨折了,站都站不起来。现在他们被“打包”扔在车上,等着一起送去医院处理。至于四相神,被薛锐的火烧了一部分后,实力锐减。孟巍和师叔联手镇压,就把主要部分牢牢控制住了。只要控制住了这部分的四相神主体,以后再想收集和消灭其他部分的神像“分像”,就会简单许多。   孟巍说的时候还有点后怕,似乎是对战四相神的时候挺艰辛。不过薛锐又不是他师父,犯不着问这些细节。总之,现场是不会再有什么失去控制的因素了,薛锐便真的离开了。   他走出房子、小院,到了黑漆漆的街道上,然后径直飞升高空。   熊乐晨自然贴在他身边,路上还悠悠问了一句:“要是许宁想起他有多少法器了,我们会被说偷文物吗?”   “不会的。”薛锐轻笑一声,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   “要是真要回答,就说我给地板开洞的时候砸碎了,报废了。” 第210章 ——回家   薛锐在天亮之前到了家。   他特意走的正门,还停在门口敲了门。熊乐晨知道是他,也知道他有钥匙,但还是配合着乖乖开了门。   薛锐一步跨进屋里,抱住他,然后背手关了门。   熊乐晨自觉地回抱他,问道:“怎么?”   薛锐回道:“没什么,有点想你。”   熊乐晨更疑惑了:“想我?我不是还在路上和你说话吗?”   “……你不懂。”薛锐说熊乐晨不懂,其实他也讲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他确实在路上时不时和熊乐晨说话,可到了门口的一刻,一旦想起有人在家里等自己,薛锐又忍不住故意敲门,就要家里的人来给自己开门。   薛锐其实早就没有“家”的概念了。毕竟至亲之人都跟他同室操戈了,哪里还有家?就算和熊乐晨在一起,薛锐想的也是两人在一起就行,何必在乎身在何方?   可到家门前的这一刻,薛锐忽然又冒出个念头:总有个人,在一个固定的地点,等着我……好像也不错。   这么一想,薛锐就真有点“想家”那意思了。可要他直接说出来,也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就变成了想熊乐晨。   好在熊乐晨不会深究薛锐的心理活动,他总是无限包容的。   薛锐抱了一会儿也平静下来,先检查了一直在家里炼制的炉火——他离开的时候都是熊乐晨在看着——然后又把许宁那里拿来的器具一件件掏出来。有大有小,有金属器、有镇宅石宝,还有那种在灯光下就能流光溢彩的漂亮水晶瓶。不过薛锐那它不是因为漂亮,是因为这水晶也蕴含着能量。   熊乐晨看他拿出来摆了一排,若有所思地来回看了两圈,正要问,又见薛锐一件件收起来了。   “我以为你要扔进火里去。”熊乐晨蹲在旁边道,“或者……”   “或者给你吃?”薛锐一笑,“别闹,他身边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东西,都臭了。我翻炼成别的东西,到时候真火洗过,你就能吃了。”   “我原来以为你说他臭,是一种心理上的形容。”说起这个,熊乐晨又想起一个话题,“后来其他人也说好臭,我才知道是真的臭。”   “他就是很臭,比那邪神还臭。”薛锐嗤笑道,“邪神是纯粹的臭,他是臭得混杂、臭得恶心。你还记得树洞里发现尸体那会儿吗?许宁就是那个臭味的百倍、千倍!”   熊乐晨回想起树洞掏尸体那会儿,有警察都被熏吐了,恍然大悟:“是陈年老尸的味道?”   “老师?”   “就是很老的尸体。”熊乐晨解释了一句,又问,“但他看起来虽然老,也是活着的吧?我分辨出他的呼吸了,怎么会是死人的味道?”   “只怕他那具身体早就该死了,但凭借他丹田里凝聚的能量,他拖住了。”薛锐回道,“只是拖了这么多年,身体还是老得不能再老了。这时候他发现我也还活着,而且比他看起来状态好太多,他就再也无法忍受自己这么老下去。或者说,他可能以为我此时出现在他面前,就是上天给他的机会。”   熊乐晨问:“既然这才是他的目标,他一开始怎么不说?非要绕那么大个圈子,又要拉拢你,又要扒拉我。他要是一开始就开诚布公,你就算不理会他,他至少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他面子上过不去。他连真面目都不愿意让我们看,用本尊的投影都要换成年轻时的‘皮套’,怎么可能一开始就承认自己不行了?”薛锐回道,“要不是我昨晚强行把他从地里挖出来,他还是会逃跑,不会愿意正面面对我们。”   “他好像知道你是去干什么的。”熊乐晨想了想,“他把四相神和门徒派出正门的时候,就是不遗余力地在袭击你。”   “我敲门那一下,就没给他留余裕。如果他不是真有点本事,敲门那一下的灵能就足够把他震得经脉尽碎。”薛锐回道,“那种术法,对越强的人越有效。所以邪神也被削了部分能量,那两个门徒看起来反而没什么事。”   “我感觉没什么事啊。”   “你在我的防护里,怎么会觉得有事?”   “噢。”熊乐晨还蹲在旁边,仰头望着薛锐,“那许宁丹田里的到底是什么?你说你的早已超越了所谓的‘丹’和‘婴’,只是个‘核’。那许宁的和你一样么?”   “可以这么认为。”薛锐回道,“如果按照原本那个门派的修行,修行者应该先有与生俱来的‘天赋’——有点类似于这个世界奇幻作品说的‘灵根’——有了天赋,才能修行。修行会导致灵能汇聚在丹田处吞吐,那个交回的枢纽逐渐会变成一个坚固无比的‘灵能球’,就像这世界说的‘金丹’。再一步返璞归真,就会凝出修者的‘超我’,由此而来法外化身。法外化身既是修者的分身,也是又一条性命,听起来就有点像你看的那些视频里的‘元婴’,是不是?”   “是。”熊乐晨点头,“我记得你说我的分身就像法外化身。那你有没有法外化身?”   “我觉得属于‘法外化身’的一种,但和以前那个门派,以及你看的那些视频,不完全一致。”薛锐点了点自己的眉心,手指又一路下滑,到了腹部,“为什么我说我的只是个‘核’,因为我的意念和丹田之‘核’,即是一,又成双。你没有灵能的脉络,我很难和你解释清楚,你就这么理解吧——   “我的意念和丹田之‘核’相辅相成,只要还有一个保持大部分完好,就能修复另一个。比如许宁这种丹田尽毁的伤,如果是我,就可以用意念去描绘一个‘完好无损的核’,然后核就会根据意念逐渐修复。而修复的时长,根据意念的强大程度来决定。”   熊乐晨艰难地理解着:“总之就是……双保险的意思?”   薛锐一笑:“差不多吧,就这么认为也行,你理解成我不容易死就可以。”   “那你还有法外化身吗?”   “我可以分化出来,但并不是固定为我外貌的形式。法外化身被杀的话,对我的影响也比一般修者小。”薛锐回道,“不过我一般不用,因为法外化身和我意念相通,也有点‘即是一,有成双’的意思。我不太喜欢这种双重视野、双重感知、甚至双重思考的感觉,所以后来很少放出法外化身了,也没必要。”   熊乐晨仔细听着,忽而道:“那和我的分身岂不是差不多?”   “可以这么说。只是你还没有喜恶的感受,所以分了也就分了。”薛锐回道,“我实话实说,上次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你,虽然知道都是你,我还是会有些……不太乐意这样。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心理问题。”   “没关系。你不喜欢,我就不在你面前变。”熊乐晨看薛锐的手还放在他的小腹附近,也伸手戳了戳,“我原来还打算的,要是你感兴趣,我可以变出多几个来一起和你……”   “……打住。”薛锐捏住他的指尖,“用这个勾我,嗯?我还没那些多邪性的想法,我们有那么长的时间可磨,你可别急吼吼地把你学到的‘十八般技艺’都招呼在我身上。”   熊乐晨被他扯住手,也不挣扎,索性跪到他腿边,趴在他腿上望着他道:“那不讲将来那么长的时间,就说现在。你昨晚上……或者说今天凌晨,说我哄你开心了,你记账的。你现在要算账了吗?”   薛锐真想摁一下自己的眉心。   他本来都忘了这茬,熊乐晨一提醒,他想起来了。不光想起来了,自己的伴侣趴在腿上说这档子事,谁顶得住啊?   可薛锐望了望面前还在不断炼制的喜服,还是觉得这辈子头一次——或许也是唯一一次——的婚礼更重要,至少他得给伴侣和自己一套完美的喜服。因此薛锐有些隐忍地捏了一下熊乐晨的脸:“起来,别闹我,我还想让我们的喜服万无一失。等我炼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熊乐晨也不是一定要怎么样,他又没什么欲望。要说有也就是薛锐为了他高兴,亲密时会专门吞灵能溢出的药,熊乐晨就喜欢吞那时候溢出来的灵能。所以薛锐说不来,熊乐晨也就松开他站起来:“好。”   薛锐明知他是没什么情绪的,但看他就这么离开,还是捱不住心里的冲动,单臂搂住他的腰:“我不是不想,是有更要紧的事……这么说听着更像是找借口了。总之,不是在刻意拒绝你。”   “我知道。”熊乐晨低头看着他,双手放在他的脸上,“我不会误解你的,不用这样解释,也不必患得患失。”   停顿一下,熊乐晨补充了一句:“我只喜欢你,也相信你只喜欢我。我从不怀疑这两点。”   薛锐仰头望着他的瞳孔,好一会儿,低下头去埋脸在熊乐晨腹部:“你比我稳定,你才是稳定我的‘锚’。”   熊乐晨依旧没完全听懂,但他隐隐察觉薛锐在“撒娇”,于是温和地抱住了他的脑袋。   “我会一直稳定你的。你有点情绪,有点漂浮不定,那也没关系。” 第211章 ——婚前试妆   接下来的日子,直到婚礼之前,“特美办”都没再请薛锐出动了。   薛锐和熊乐晨也不问,好似就在专心准备自己的婚礼。倒是孟巍,给薛锐和熊乐晨回复宾客名单,以及转交其他门派的礼单时,顺便和他们汇报了一下云隐门这边的进度。   云隐门主要负责的是带领其他门派,一起处理四相神相关的事。   虽说薛锐之前表示不会管四相神,但四相神从许宁屋子里奔出来时,被薛锐重创了一下,等于四相神的核心部分被削弱了。而且许宁现在没了丹田核心,掌控不了四相神了,得了自由的四相神的反而颇有力量失控的感觉。云隐门和其他门派的人再碰上四相神的残余势力,就切身体会到,这些人的背后力量不那么坚不可摧了。要是遇到弱一点的四相神信徒,甚至能直接净化掉对方身上的邪能,然后把这帮邪神信徒都扔去派出所。   不过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四相神失控,在各地的“分身”就活跃起来,惹出的事大大小小、层出不穷。还有,“特美办”从许宁这里搜出来了一堆材料,包括他自己的信徒在全国各地的据点,和四相神势力的主要盘踞地。孟巍也要带着人,去配合当地“特美办”一一解决了。   总之,孟巍这阵子忙得脚不沾地,自己得收拾邪神余孽,还得协调指挥。偶尔停下来喘口气,他都会有些茫然:我的“入世”,是这么个“入”法的吗?好像和门里其他人说的经验完全不一样啊?   但想归想,孟巍也知道自己碰到了多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和师叔在那一夜惊险降服四相神的主体,虽然伤痕累累,可恢复起来非常快,甚至有种通体舒畅的感觉。孟巍知道,这绝对是功德加身的效果。有功德可赚,哪还有什么抱怨,孟巍这个高冷的修行者就变成了飞机来飞机去的“空中飞人”,堪比全国出差的商务人士。   直到熊乐晨他们的婚礼前两天,孟巍等门派里的“入世”之人们才暂歇了一口气。   孟巍提溜着外地买的特产,准备上熊乐晨家里送礼去。打电话给白嘉礼,才知道两位大佬今天去试妆造了。孟巍听到白嘉礼说他开车了,决定干脆把特产送去试妆地得了,反正能放车上。   “薛先生也上妆?”   孟巍挂了电话后,忍不住跟开车的师弟吐槽道:“不可能吧。我不信化妆师能把手伸到他脸上。”   “你之前还说难以想象他们穿喜服的样子呢。”师弟回道,“不过不知道他们采用的是什么样式的婚礼。在那个山庄,应该是古典式的?刚好薛先生是长头发,也合适的。”   “我觉得也不是完全合适,有种微妙的、不相配的感觉。”孟巍推了一下自己的墨镜,抱臂看着前方,“不过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合适的,估计也就古典式勉强了。”   师弟又道:“不知道他们选的什么朝代服装,两个男的,什么朝代的喜服才最好看啊?”   孟巍:“你关心喜服,我只关心他们拜天地、高堂的时候怎么办……”   两人边聊边到了地方。试妆的地方还不是什么影楼或者婚庆公司,而是一个工作室,还在一栋商务楼里。到了门口时,两人看到旁边的墙上还做了个造景。说像汉字又不是汉字,应该是笔画拆开后构造出来的一个LOGO,加上灯光,十分唬人。   孟巍看师弟盯着那LOGO好一会儿,问道:“看出什么了?”   师弟扭头回来:“看出这地方应该不便宜。”   “废话,白嘉礼选的地方,你以为呢……”孟巍笑了一声,当先进了工作室。   今天只有薛锐和熊乐晨一对客人在这里,试妆,顺便拍一些照片。婚庆公司的摄影也挤在这里,试妆也是他们拍摄计划的一环。按照他们的经验,试妆后伴侣双方的第一次见面,肯定会惊艳到对方的。   那种时候,新人们眼里的激动、爱意,是最忍不住的,笑容也是最真实的。婚庆公司剪片子时最喜欢这种镜头。   孟巍他们到了里面,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梳妆台边的薛锐,而且只有他。薛锐已经穿上了一套金色为底、彩纹满布的长袍,腰间配一套金玉绸缎叠加的腰带,华美异常。尤其是那绣纹,采用了多种颜色、图案交织叠加,竟然一点不奇怪,反而愈加华丽繁杂,看得孟巍眼花缭乱。   “你不要盯着看。”薛锐见到孟巍,居然当先开了口,“轻则头晕,重则倒地。”   “我是真在发晕……?”孟巍转过头摁了摁太阳穴。他刚才一时眼花,还以为是自己最近太忙、或者错觉了,没想到是真的看衣袍上的花纹导致发晕!   此时此刻,他也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哪里是喜服……那是法袍啊!   ——还是法力非常强大的那种,不然不会导致我的眼睛刚多看几秒,就被刺激得眼前发花。   ——那么多绣纹,全是咒术和阵法吗……嘶!   孟巍越想越觉得,之前还猜测他们穿哪个朝代衣服的自己简直蠢透了。薛锐这样的人结婚,会勉强自己穿和凡人一样的喜服吗?必然不会。他用于婚礼的每件着装、配饰,肯定是他自己贡献出来的。   孟巍不敢多看薛锐,只能透过镜子把视线固定在薛锐脸部附近,果真情况好了许多。   这一看,他才发现,薛锐头发盘起后用的发冠、中间插的簪子……也绝非凡品。   孟巍麻了:薛先生身上的每一件,对于我们一个门派来说都绝对是传世的无价之宝,他这是……穿了多少个门派在身上?!   而且薛锐的脸现在看起来并未上妆,但依旧俊美无涛、英气逼人,绝对完胜很多电视上的古装美男。孟巍简直想抓着师弟吐槽:“你看他还需要上妆吗?需要吗?我要是能穿着这么华贵的法袍法器结婚,我也容光焕发!”   可惜孟巍现在不能这么说出口。   旁边有个化妆师助理,大概也觉得薛锐这边无从下手,索性就待着了。她还问过薛锐,是否需要借一个饰品箱,把婚礼那天要用的饰品都装进去,这样就不怕到时候漏了哪件了。薛锐淡淡表示不必,记得住。   化妆师助理点头但没应话,心里感叹:这话我听多了,还不照样一堆人丢三落四。   孟巍则是趁薛锐看起来没什么事,把特产递过去给他看看。这其实是“外地出差”带回来的生鲜以及当地特色点心,孟巍记得熊乐晨什么都爱尝尝,就想着这个应该符合他的心意。因此递出特产的时候,孟巍还问:“熊先生呢?”   “熊先生在那边整理造型。”白嘉礼上前接东西,顺便示意前边拉上的幕帘,“他要戴上假发,所以还要点时间。”   “原来如此。”孟巍点头,又开口问道,“薛先生的喜服既是这样风格,婚礼那天的宾客是否也在服饰上搭配些为何……”   话音未落,帘子打开了。   两个工作人员将长而沉重的幕帘,从中间往两边拉去,站在正中间的熊乐晨就显露出来。   孟巍看第一眼:这是熊乐晨?!不确定,再看一眼。   孟巍看第二眼:哦,脸是他,但是穿上法袍法器后,怎么感觉差这么多?!   他以为自己又被法袍上的花纹给晃晕了眼睛,实际上,熊乐晨只是被这一身珠光宝气衬出了气势。薛锐的眼光毒辣、猜测精准,熊乐晨这张脸果真是单看有些平凡寡淡,可与各种繁华事物正是最配。   当然,这也和熊乐晨一直保持气定神闲——实际上是面无表情——的状态有关。他举止大方自然,即便穿着宽袖长袍也动作潇洒干净,就不会令人觉得他担不起这身衣服。再加上他现在变成了长发挽起的状态,金镶玉的发冠、发簪一上,熊乐晨的状态看起来就更加精神了,多了许多英气。   薛锐自然也是有反应的。   他当即站起来,走向熊乐晨,眼里带笑:“很好看。”   “是吗?”熊乐晨分不清这个,不过薛锐说好看,他就相信薛锐。他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金冠,说道:“只是比在家里试衣服时多了个发型,还多了几层内搭,差别这么大?”   是的,喜服前些天刚炼出来,两人就在家里试过了。那时候的薛锐自己也流露出满意和高兴。只是没想到,今天薛锐还能有这么明显的反应。   薛锐没直接回答熊乐晨的话。他随手理了理熊乐晨穿在喜服里的几层异色内搭,只道:“得多给你准备些衣服了。”   熊乐晨穿衣服本来就是为了“像个普通人一样,随大流”,他自己和薛锐都不太在意里面再搭配什么。可薛锐现在看了工作室给熊乐晨多加的两层,又忍不住冒出念头:他是适合更多、更复杂的风格的。既然可以,为什么不让他多试试呢?   此时的薛锐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多出一个“打扮伴侣”的小爱好。   熊乐晨则以为薛锐在很平常地说话,没多问,只点头应了。他也没在意凑上来拍摄两人互动的摄影师,只看向孟巍他们,随口打招呼道:“你们来了。我刚试穿上全套,你们看着如何?”   孟巍猛然回神,不由得一拍巴掌。   “好看,两位果真天作之合,太般配了!” 第212章 ——结婚照拍一拍   转眼到了婚礼这天。   一般人在这天总要起得很早,比如女方要一大早起来化妆,男方要准备迎亲。总之各地规矩虽然不同,但总归是很多的。别说新郎新娘,全家都得动员起来,甚至左邻右舍、十里八乡的都得被吵醒。   但到了薛锐和熊乐晨这里,一切都是那么不一样。   他们没有白天要弄的那些仪式,没有新房要进,就连婚前伴侣双方应该分别住在不同地方都没遵守。他们的行程只有晚餐前举行仪式,请宾客吃饭,没了。   连敬酒环节都没。   白嘉礼后来还和孟巍透露过,要不是熊乐晨他们打听到婚庆习俗少说要包一顿饭,估计还会白天办完个仪式就结束了,一切简化到只剩最核心的部分。   总之,婚礼这天,化妆团队是中午过后才来到熊乐晨和薛锐的出租屋的。见惯了大场面的工作人员们一看这小小的两室一厅,别说重新装修,连个喜字都不贴,还扯着白嘉礼去旁边问了一遭。白嘉礼对此早有准备,只道两个老板的别墅快装修好了,到时候直接在那边贴,双喜临门。这边不贴喜,就不会把喜和福留在这边。   “还有这讲究……?”工作人员有些疑惑,但听说新人的主业就和玄学有关,也不再多问了。   化妆的时候还有个小插曲——工作人员到之前,熊乐晨居然已经把假发戴好了。而且材质看起来比化妆团队带来的都好,工作人员摸了一把,不由问:“这不会……是真发做的吧?”   熊乐晨随口回答:“是。”   “……厉害。”工作人员感叹着,真发做的假发本来就贵,还这么长、这么乌黑亮丽,那得是多少钱的假发啊!   不过新人愿意为此花钱,旁人也无可置喙。而且工作人员检查了,熊乐晨这假发戴得还真好,毫无破绽,跟真的长发一模一样。于是大家也没说要把假发拆了重装,直接就在此基础上动手了。   ——当然跟真的一样,这就是熊乐晨直接拟态出来的。颜色、手感、发质,都跟他短发时差不多。   化妆过程并不久,因为事情着实很少。薛锐那边连更衣都不需要人,他自己换完了全套,全身上下所有的衣物和饰品,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化妆师只帮他做了一件事,就是做发型和戴金冠金簪。   要不是薛锐想在婚礼这天和熊乐晨经历一样的环节,只怕化妆师连他的头发都碰不到。   既然如此,薛锐还是在化妆师拿出固定喷雾的时候拒绝了。他表示自己的发型不会掉,不用喷那些东西。化妆师劝了几句,看这位主顾坚决不听,只能把喷雾留给自己的助手备用。他准备在薛锐头发松开的时候,快速冲上去补救,不然可就坏了自己的名声了。   至于脸,那就真的想都别想了,薛锐坚决不让熊乐晨以外的人碰自己的脸。好在他的皮相确实算得上仙人之姿,化妆师也没太强求。   于是理所当然的,化妆团队工作的重点都在熊乐晨这边。   熊乐晨这张脸要比薛锐,那真是很难够到边,而且他还有一点习惯性面瘫。化妆团队想让他在大喜之日这天和薛锐更相衬一些,因此制定了非常具体的化妆方案。方案核心思想就一条:要裸妆,但又一定要把熊乐晨的颜值大大滴拉起来。   于是第一步打底,化妆师就给熊乐晨上了好几层。熊乐晨的皮肤也是模拟原主的,肤质、颜色都一般,但胜在他拟态之后没有那些人类本身的生理分泌,因此非常好上妆。   化妆师之前就发现了这点,因此发挥起来得心应手。他觉得熊乐晨的眼睛最好看,就以此为重点,逐步处理了他脸上的每个细节。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就算熊乐晨的脸很贴妆,整套完成也花了快一小时。   熊乐晨出房间的时候,薛锐早就坐在外面等他了,一眼就看了过来。   “又改了?”薛锐站起,走近细看,“和那天不太一样。”   化妆师在后面想翻白眼:大喜的日子,你夸好看不行吗?说什么“不一样”的屁话啊!   不过想归想,化妆师还是跟出来帮忙解释:“这两天我又改进了一下这个妆容,重点突出了一下熊先生的眼睛。他的眼睛很亮,和装饰上的金玉非常搭,我就做主不用放大瞳片了。薛先生觉得如何,这样的妆容是不是更亮眼了些?”   薛锐闻言,又认真端详了一下熊乐晨的脸,还真回答了这个问题:“不错。”   化妆师一听他只回了两个字,心里再次叭叭上了:你试妆那天还会说好话,怎么结婚这天反而不会夸了!破直男!   ——哦,不是直男。人家都敢搞男男婚礼了。   不管怎样,化完妆的两位新人,还有所有团队人员,这就开始移动了。倒不是现在就要去准备仪式,而是去山庄里拍些“结婚照”。山庄的古典风虽然是人造的,不过审美确实还可以,起码比其他人造景和影楼风要更配。薛锐想着以后家里挂上两人的结婚照,心里火热了些,也就同意了这唯一的花里胡哨的流程。   于是一对新人、摄影团队、化妆团队,浩浩荡荡到了山庄。山庄被多方人士打过招呼要好好接待的,知道他们要边逛边拍照,还找了个业务经理跟着他们。业务经理不负她的工资,带着一个员工,一起揣上一堆大包小包的,也来兼职拍照助理了。   什么在小湖边给新人递两包鱼食,让他们把锦鲤吸引过来拍照;什么在开满花的树边搬来小梯子,给新人拍照的时候摇花瓣;甚至一度把给古树喷水雾的喷头都给拔出来了,就为了让镜头增加一些云雾缭绕的氛围感。   不过业务经理要给两位新人去拿伞的时候,薛锐拒绝了。   业务经理解释道:“不是,我要拿的伞不是那种黑色商务伞,是古风油纸伞。上面的图案很漂亮的,也有适合婚礼的亮色。”   “不用,我有。”薛锐边说,边走向白嘉礼。白嘉礼愣了一下,扭头看自己手里的箱子。这里面虽然有薛锐和熊乐晨的衣物等,但箱子是他收拾的,没放伞啊。   然而薛锐伸手拉过箱子,放倒一开,还真有把伞!   薛锐拿出伞,随手撑开,业务经理都看傻了。   这伞的骨架似乎是玉石做的,中间染着彩,手柄处用黄金镂空装饰。而伞面更是华美,它本身应该是某种奢华的织物,色调风格统一,但深浅不一地勾勒出某种云雾流动的形状。伞面上还绣着花鸟,丝线闪耀、手工极佳,图案精美无比。在白天的光照之下,这伞上的织物和绣纹都能反光。薛锐的手腕再轻轻一转,那伞面更是流光溢彩,伞上的艳丽花朵好似都要把花瓣抖下来了。   一群凡人可不知道,这把伞要是被输入灵能,转起来是真的会抖下花瓣的。只是这花瓣对伞主人来说只是装饰,对敌人来说可就是难以躲避的千百利刃了。   熊乐晨看薛锐撑着伞走近,也低声问了句:“法器?”   “嗯。”薛锐道,“一般是女修用的,我不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就没拿出来过。”   熊乐晨问:“你怎么会有女修的东西?”   “吃醋?”薛锐低笑,“以前在一个世界,遇见了一个做各种法器的炼器师。他快被追杀到死了,就把所有法器都给我,说是让那些追杀他的人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熊乐晨道:“你和他是朋友吗?不然怎么会给你?”   薛锐愈发认定他是在吃醋,有些隐忍地捏了捏他的下巴:“我说了,我在那些世界不交朋友。或许他以为我们是朋友,又或许他只是觉得我顶得住这些追杀。毕竟他死后,有些人怀疑到了我身上,确实也追杀了我一段时间。”   熊乐晨道:“那他是在给你带来危险,你们确实算不得朋友。”   “说得对,我的朋友……那么多年来,只有你能算。”薛锐笑了笑,“不过你现在要身兼数职了。”   “朋友和伴侣?”熊乐晨望着他,“你说我现在这个样子好看,那我以后变成这个样子?”   “不用。你平时就很好了,这就是一个皮相,你我都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实面貌。”薛锐低低哼笑一声,“而且你还要变多好看?这样你都能招人,变好看了那还得了?”   熊乐晨没明白自己哪里招人,“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薛锐说了半句,但也不说完,偏头缓缓靠近。   熊乐晨有点想躲:“有唇膏。”他记得薛锐不喜欢沾上这些。   薛锐却无声一笑:“毒不死我。”   说罢,他轻轻在对方唇上碰了一下。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做,薛锐是真的心底躁动得有些隐忍不住了。   但这个尺度、角度都绝佳,录像和拍照都用镜头牢牢锁住他们,一句话都没打扰。   只有化妆师在外围看着,心心念念给熊乐晨补妆:哎,那手指可别把人脸上的妆蹭掉了。   ——哎,我用心叠了好几层的极润唇膏! 第213章 —彼此作证我爱你   下午五点半,婚宴宾客开始入场了。   受邀来参加这场婚宴的基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尤其在玄术相关的圈子里,有些人甚至都是从来没露过面的“传说级别人物”。但就是这种有分量的人,也没拖到临开场才来。大家不仅在半小时内陆续到位了,送的贺礼也齐齐到位。除了“特美办”的人随礼给的都是红包,其他人带来的全是东西。也没人当场开或者当场唱那里面的物什,反正大小盒子不一,在婚宴会场门口都堆起来了。   而门口也根本没有传统的新人迎宾,甚至连个发喜糖的伴郎伴娘都没有。只有白嘉礼、和孟巍,带着两个山庄的工作人员,就在这里帮着堆贺礼。孟巍还要忙着拿红纸金墨写送礼人的名字或者门派,然后往对应的礼盒礼箱上一贴,这就算做好标记了。后来玄门转商的世家大小姐洪霖跟亲爹来了,一看这阵势,立马上去道:“哎,这不行吧,会所找个好看的本子来登记呀。”   孟巍道:“你少折腾了。那两位本来一件礼物都不想收,我们等于自说自话在这帮忙,他们没拒绝就算默认了。你还登记造册,怎么,你还指望你大婚的时候人家给你回礼啊?”   “不是。但你们就这么贴,万一……”洪霖的眼珠子四下一扫,凑近低声道,“万一回头你们全进去吃饭了,这些东西就放这儿。大物件还好说,小的被人顺了,怎么说?光写名字没册子,那两位也不知道你们一共送了几件呀?”   孟巍没直接应话,转头去问白嘉礼。白嘉礼略一琢磨,点头应了。但他的说法是先写着,回头收拾这些贺礼的时候一一对一遍,之后再问两位老板要不要看。   洪霖一听,也来帮忙了。她爸爸没阻止,只让跟着的下属把礼物都放好,就自己先进了会场。   孟巍看洪霖的礼物,微微挑眉:“你这些盒子袋子怎么都带了洋文的标志?你别是拿些所谓国外名牌来唬人吧?”   “你看你就不懂!”洪霖边整理自家礼物边道,“你最近没看熊先生的街拍吧?人家开始走时尚潮流路线了,而且也喜欢珠宝首饰的。你们送的这些,虽然是稀世珍宝,但谁方便天天往出门穿戴?我可是时尚买手,独立设计师、全球限量的衣服、珠宝,我可薅了好几套。这些就是这两季的,之后我接着按季度给老师们送衣服,和你们这些高端玄门可不一样。”   孟巍正想说“你才想岔了,他们才不穿这种俗物”,然而白嘉礼走近道:“之前那两位也嘱咐过我要及时买新季新款衣物的,而且他们确实会偏向一些比较时尚、亮眼的东西,洪小姐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孟巍闻言一怔:“啊,竟是如此……?”   “不然?你都入世了,多上网看看些与你相关的事吧。”洪霖掏出手机,划拉几下,举给孟巍看,“你没看过这张照片吗?”   孟巍定睛一看,只见屏幕上是熊乐晨和薛锐的双人照,但镜头重点难得地熊乐晨身上。这正是苏莱纳约见他那天,穿的是那件布满绣纹的中袖半长袍,腰带、腕饰等一应俱全。这照片虽然是偷拍的,但镜头拉得很近,构图也不错,所以在网上流传度还可以。   洪霖还找到了网上粉这对“怪谈猎人CP”的组织,自然会入手这张照片。   孟巍盯了好一会儿,洪霖以为他终于有点时尚感悟了,就听他道:“这是法袍吧。”   洪霖:“……”我跟你讲时尚,你跟我讲法袍???   不过她也知道,这位云隐门的天才就是这么个脑子,所以也不再跟他多说什么了,只收了手机开始帮忙。   后来连骐也来了,他叫人扛来了一个十八寸左右的木箱,箱子本身就很漂亮,泛着古典木质香。也不知是箱子本身重还是里面的东西重,这还是两个壮汉一起抬的。洪霖看得直咋舌,帮他登记的时候低声道:“连老板,你这扛什么来了?整箱黄金?”   “哪那么简单。”连骐轻笑一声,“刚从公盘里开出来的,你说是什么?”   “这么大!”洪霖懂了,“切好的?”   “擦都擦好了。”连骐回道,“不过我可一点没分割。熊老师前阵子开始找这种东西,几百万砸下去眼睛都不眨的,他肯定喜欢这个。这分量,够他拿去打好几套首饰了。”   洪霖听着,不由感叹:“哎,你懂我。”   连骐:“啊?”   ***   接近六点,婚宴宾客全部到齐了。   邀请的人也不多,六桌,每桌标配六人,就这还是加上了薛锐和熊乐晨的位置才基本坐满的。六桌左右分开,中间留了一条足够宽敞的过道。过道上不仅铺了红底彩纹地毯,还在过道两边立起了整排的纱幕。纱幕墙是一块块纱幕组成的,高约两米五,从门口一直排列到宴会厅最前方的小舞台边上。大家都对这两排纱幕有点疑惑,但也没人去触碰。   而宴席最接近舞台的桌子之一——主桌上,没有父母。除了薛锐和熊乐晨的位置,另外四个位置分别是张弛、卢萍、白嘉礼和孟巍。   这个排布真是够乱的,有个世家的家主悄声问过云隐门的孟掌门,为什么主桌的位置这么安排。孟掌门还真知道,径直回道:“我儿和白嘉礼,是为了方便在婚礼上帮忙。另两个好像是之前救过熊先生的命,挺照顾他,就上了主桌。”   “啊,代替父母?”对方又低声问,“熊先生的亲生父母呢?”   “早没了,据说亲戚也早已疏远,他受重伤的时候连个问话的都没有。”孟掌门回道,“所以今天,他家里亲戚也一个没来。”   “那这些人的福缘可真浅。”对方摇头感叹,“熊先生因祸得福,眼看着就飞黄腾达、甚至踏上修行之道了,这些亲戚居然一个都沾不上光,可惜、可惜。”   孟掌门不接这话,只随口道:“薛先生也没有亲戚来参加,今晚在场的都算他们朋友,也甚是般配。”   “说到这个,熊先生好歹还知道来遖峯历,薛先生到底哪里来的?我竟没听说过姓薛的氏族。”对方低声地叹道,“别真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这些玩笑话很快就歇了,现场的灯光暗了下来。   这是仪式要开始的信号。正在低声说话的众人自觉安静来下,目光纷纷朝向了紧闭的宴会厅大门。   音乐在此刻响了起来,纯器乐,没人声,也不是经典或出名的那些古典乐。这乐曲的不是很欢快、明显喜庆的那种,而是带着飘渺的灵性,大气、又带着一种莫名的温柔感。听着这音乐,人们想到的不是热热闹闹成婚的小两口,而是天地间只有彼此的神仙眷侣。   这是薛锐亲手弹的主旋律,后来送到专业音乐人手里紧急编曲的。风格是薛锐钦点的,不过还没编到完全令他满意,时间已经不够了。现在这个版本,只能说对薛锐而言差强人意。   但这也足够惊艳在场所有宾客了。   随着音乐的进行,中间过道上忽然从门口到舞台,逐渐出现了百花白鸟、落英缤纷的景致。正是那两排纱幕墙,此刻变成了投影幕布,影射着唯美的动态画面。   此时,大门向内两侧打开了。   薛锐和熊乐晨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金底彩纹喜服,金冠金饰加身,灯光照耀下流光溢彩、耀眼非常。他们两手相携,缓缓踏上了通往舞台的地毯。   只有通道上的灯光亮着,在宾客们看来,他们像是走进了画里,走到了众人都触碰不到的仙境当中。唯有在他们前面几米外倒退走的摄影师,以及跟在他们后面、纱幕外两边的摄影团队,来来回回地、各种角度拍摄着,才会稍微唤回人们的神智。   人们也注意到,这两人走过的地方,部分带着轮子的纱幕正在被快速解锁移动。它们沿着宴会厅的墙边,按顺序被推到了舞台上。等薛锐和熊乐晨站上舞台,这些纱幕错落有致地拼在他们身后,整个背景都搭完了。   也是在这一刻,人们真正用肉眼、毫无遮挡地看到了两位新人身上的着装。   ——只能说,比在纱幕后面看起来更贵气、耀眼。   没有主持人走上舞台,这个角色已经被彻底取消了。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居然是平时看着最高冷的薛锐张口说话了。   “感谢诸位来参加我与熊乐晨的婚礼。”薛锐并没带麦克风,说话的声音却传到了每个人的耳边,“我与熊乐晨结成伴侣,无父母之命,无媒妁之言。但有天地日月可鉴,有在坐宾朋可证,有过去未来可据。最重要的是,我们彼此也是此爱的证明。”   他说着,与熊乐晨齐齐转身,面对面。他们的眼睛里倒影着对方,薛锐将熊乐晨的手摁在自己心口,灵能涌动,言出法随。   “我在此立誓——此生唯愿不伤你,此生绝不背叛你,此生至死属于你。   “如有违背,心魔拽我入地狱,永世煎熬,永世不休!” 第214章 ——新婚快乐   薛锐的誓言落下,在场不少能感受到异常能量的人士都心感震撼。   那厚重、凝实、叫人生不出任何反抗念头的威压,让在场众人很清楚,薛锐这是给自己套上了一条严厉束缚的锁链。他没直接说“发誓永远爱你”,没去形容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感,只用最实际的条件保障了熊乐晨的未来。尤其那条“至死属于你”,在在场一众修行者、异能者看来,简直就是自上了一副比“以爱之名”都沉重的枷锁。   但薛锐就是这么说了,而且说得很顺、毫不犹豫,显然已经在心中排演了千百遍。众人心中震撼,却又不敢此时讨论,都齐齐望着熊乐晨,等着他的回复。   照一般情理来说,这时候就该是熊乐晨也来发个誓了。   大家想的是,甭管熊乐晨本身的能力如何、誓言有没有效,他对薛锐发誓,难道薛锐还不能用契约管住他吗?然而实际上,偏偏就是这个管不住,让熊乐晨并不会“回赠”一个誓言。   就算那样说会让婚礼看起来更完美,让一切更顺理成章,熊乐晨也没说。   他选择说一些真话。   他说:“我过去、现在、未来,都会记住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见到的关于你的每一幕。就算我将来开始学会忘记,我也不会忘记你的一切。我把你烙印在我的每一处,我的指尖都会记得你的一切。”   他边说边把指尖点在薛锐的心口,徐徐道:“我不知道的对我来说什么才是真正的处罚。如果你觉得可以,那么——要是我背叛了你,就罚我每天都默写千百遍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然后将那些纸、或者别的媒介,都通通吃下去。”   这话说的,与其说是婚礼誓言,不如说是跟踪狂的恐吓了。   众人觉得前半部分要是还能算情话——记得一切的部分可以算实话——后半部分完全难以理解。罚默薛锐的平生算什么惩罚?写千百遍就算了,还要把“纸、或者别的媒介”吃下去,“别的媒介”又指什么?要是写在很坚硬的东西上,比如石头、木板之类的,难道还生啃石头?   如果会被石头噎死……那熊乐晨这话,是背叛薛锐就死的意思吗?   客人们真是要忍不住讨论了,但一个个的又不敢张口讨论,于是就有小辈掏出手机相互发信息:【这誓词,是他们自己想的吧?这是要结婚还是要命啊?】   【大佬的誓言,我不懂。】   不过他们不懂无所谓,薛锐可是懂的。虽然熊乐晨说的这些承诺,什么“默写千百遍、吞掉各种介质”,对熊乐晨来说确实也算不上什么极难之事。可薛锐一想,每天写关于自己的记忆千百遍,再吃下去,就像熊乐晨在把他自己锁在关于薛锐的回忆中似的。这样的话,就算背叛了,对熊乐晨不也是折磨吗?   退一步来讲,即便熊乐晨自己不觉得折磨,可薛锐只要想到他即便背叛,也要日日夜夜回忆自己,倒也觉得这承诺也很不错。   于是薛锐抓着熊乐晨的手指,微微一笑:“好,我记住了,你的承诺。”   说完,他凑近,轻轻在熊乐晨唇上碰了一下。   “特美办”和其他喜欢搞气氛的年轻人立马鼓掌欢呼,甚至有人吹口哨。其他原本安静的各个门派、氏族代表们,这才跟着齐齐鼓掌。   ——行吧,你们当事人觉得可以就行,我们操什么心。   奇怪的“宣誓环节”完毕,薛锐和熊乐晨终于搞了个大家比较熟悉的环节——交换戒指。   更准确来说,应该是交换信物,只是拿出来的东西比较像是戒指。随着两人各自掏了一个锦盒出来,打开,台下视力比较好的人勉强看清了那是什么。   两枚戒指,金属当座,镶嵌了看不出材质的矿石。也不需要有个人来喊口号之类的,两人径直就把戒指戴到了对方的无名指上。这种理论上很“暴发户”的金灿灿加炫彩配色,在这两人身上竟显得无比合适、奢华迷人。   孟巍看他们把戒指戴起来后,暗暗咋舌。他实在没忍住,在手机上打了一句话,递给亲爹扫了一眼。   【那两枚戒指之间有一股力量连着,肯定能相互感应!】   一秒后,孟掌门轻轻一摆手,示意孟巍把手机收回去。薛锐他们能搞出相互关联感应的法器来,孟掌门真是一点都不奇怪。这不就类似于“月老红线”的寓意吗?用来做结婚对戒再合适不过。只是台上两人戴完戒指就放下手了,似乎一点都不准备解释这两枚戒指的作用。看来他们认为彼此之间明白真相就行了,其他人怎么想,他们根本不在意。   而信物交换完毕,这场婚礼的仪式部分就真的结束了。   简短到……令人产生一种“还不如从门口走到台上的时间长”的错觉。   反正薛锐和熊乐晨就这么相携下了舞台,这回连个吻或者拥抱都没了。宴会厅的灯光重新全部打开,纱幕也被撤走,宴会厅里开始响起轻快的音乐,避免冷场。大家还以为俩新人要去换个衣服再出来吃饭,结果这俩就直接往主桌一坐,拿上筷子开始吃饭了。   其实他俩都不用吃,毕竟薛锐辟谷,熊乐晨也在试菜那天全部吃过。不过这毕竟是婚宴,吃这餐饭的意义大于实际作用,因此两人就坐下来,也把每样都吃了点。   对了,这次吃饭不是大家一起夹一盘菜的模式,而是每人吃自己的套餐。菜色基本一致,除了部分过敏导致的菜肴更换。调查过敏这事还是白嘉礼提醒的,据说国外的婚宴都要把过敏调查得一清二楚,以免发生意外。   吃了一会儿,张弛凑近熊乐晨低声问:“你们待会儿不敬酒是吧?”   熊乐晨点头。   “那我和卢萍跟你碰一个。”张弛举起自己的小酒杯,音量也不算大,“一次过就行,不用你们喝两杯。”   熊乐晨回得挺大方:“可以啊。要薛锐一起吗?”   张弛一怔:“他沾酒吗?”   “可以沾。”熊乐晨说着,扭头看了一眼薛锐,薛锐果真二话不说跟着举杯了。张弛看薛锐在熊乐晨面前的这脾性,也放心了一些,至少不怕熊乐晨被欺负得一句话都说不上了。   等这四人相互举杯、干杯完毕,孟掌门和孟巍也一起来举杯祝贺了。喝完这杯,还有下杯。看这趋势,这对新人是不敬酒了,可其他人全跑他们这里来回敬了。   张弛知道熊乐晨千杯不醉,但这样下去总觉得不太好,担心突发性的连续敬酒让薛锐不爽,回头找熊乐晨发脾气。于是他低声提议了一句,薛锐和熊乐晨就一起回到了舞台上,和在场所有人一起举了一次杯,众人轮流过来敬酒的趋势才消停。   不过后来的吃饭过程中,还是时不时有人过来说恭喜。他们拿着杯子,熊乐晨也就主动和他们碰一下。后来宾客们都说熊乐晨不用喝了,熊乐晨还淡定表示自己千杯不醉,一仰头就再次一口闷。   宾客只好跟薛锐半开玩笑道:“要是今晚把熊先生喝醉了,薛先生可别怪我们。”   薛锐今天还挺好说话,顺口就回:“没事,真醉了我扛回去。”   他是这样的态度,大家就不用再战战兢兢地来道喜,客人之间也正常相互走动、聊天了。连骐就属于“社交恐怖分子”那种,他第一次来贺喜的时候眼神还挺清明,第二回再来就有点上头。他凑到熊乐晨身边,直接蹲下去,抬头仰望着问道:“听说,你们的新房快好了?”   熊乐晨低头,没赶他、也没捉弄他,径直回了:“是,下个月装好了,散散味就搬进去。”   “好像还有个院子?”连骐问,“院子有什么规划吗?我送个雕塑,,或者来棵古树?要是你们室内的墙上还有空位,我再弄幅画来?”   他这话有些殷勤了,这上赶着凑的姿势也殷勤,看得白嘉礼蹙眉头,就想着怎么拉开他比较礼貌。熊乐晨倒是在仔细观察连骐几圈之后,看出了端倪,低声问:“你最近走运了?”   “……老师慧眼如炬。”连骐一笑,“祠堂刚修完没多久,我这就好运连连了。我猜是之前两位帮我看祠堂看得好,但我又不太确定……老师有空帮我看看,我这状况,不是坏事吧?”   熊乐晨只能感应能量波动,因果方面不太明白,于是一扭头又看薛锐了。薛锐早就听着他们的对话,看熊乐晨转过脸来求助,这才细看了一下连骐,随后道:“没事。”   有这俩字,连骐顿时心里一定,立马道:“多谢多谢,我立马回去看新房礼物!”   “不必了。”熊乐晨已经知道他把整块玉石拍回来当贺礼的事,也知道东西还是挺贵的,是之前帮他处理“蜉蝣”的报酬的好几倍。熊乐晨也不是真的迷这些玉石,因此薛锐今天帮忙看的这眼,不需要收费。   然而连骐这回没听话了,说着“一定要的、一定要的”,又主动举杯一饮而尽。喝完他也根本没看熊乐晨喝没喝,一溜烟跑了。   熊乐晨刚倒完酒的杯子还在手上。   他看连骐跑远,于是一转身,对着薛锐举起了酒杯。   “和我碰?”薛锐也不在意这只是凡人之酒,也倒了酒、拿起杯子,“用什么理由?”   熊乐晨一眨眼:“祝你……新婚快乐?”   薛锐不由一乐:“那我也祝你,新婚快乐。” 第215章 ——新婚之后   这场婚宴结束的时间不算晚,客人们基本都保持清醒状态走了。   薛锐和熊乐晨倒是在会所里留宿了一晚。因为化妆团队早就走了,本来白嘉礼还想留下帮熊乐晨拆一下假发、卸妆之类的,可熊乐晨再三表示不用,白嘉礼也只好离开了。   其实熊乐晨卸妆要时间吗?一秒都不要。妆容材料瞬间吃光,模拟的长发换回短发,这就结束了。不过白嘉礼备了整套的卸妆工具,熊乐晨就没急着瞬间卸妆,坐在房间里试着玩了一下。薛锐看他拿着卸妆棉在脸上一下下地蹭,也不知脑子里转过了什么,就过去接过工具,帮他卸妆了。   熊乐晨一眨眼,也没说什么,就乖乖坐在那儿让薛锐帮他擦掉脸上的妆。这事要是光靠手来干,还挺繁琐的。但薛锐也不用什么术法,就那么按照一般的的卸妆步骤,慢慢帮他擦。   然而还有个问题。卸妆本来该是眼唇先卸掉,再卸全脸的,薛锐却把嘴唇留到了最后。熊乐晨注意到了,却没提醒,只是看着他把卸妆棉摁到了自己的唇上,然后听他的话抿住化妆棉。   薛锐慢慢将化妆棉扯出来,那化妆棉上就印上了明显的唇印。不过化妆师涂的层数多,所以即便抿了这么一层,熊乐晨的嘴唇看起来还是比平时红润。   薛锐就换了张卸妆棉,又要熊乐晨抿。   如此反复三次后,薛锐终于最后隔着化妆棉,上手把熊乐晨的唇妆擦干净了。他擦拭的眼神很专注,靠得很近,近得似乎要看清楚熊乐晨嘴唇上的每一道纹路。而他的手指,与其说是在擦唇妆,不如说是在隔着一层棉,轻抚、轻揉熊乐晨的唇瓣。   这几分钟很短,又很长。等他擦完,才稍微后退一些,发现熊乐晨也专注地凝视着自己。   薛锐一笑:“怎么?”   熊乐晨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这是情趣吗?”   薛锐把脏的化妆棉一扔,低笑反问:“你觉得是不是?”   熊乐晨没直接回答,只道:“我觉得,可以是。”   薛锐一下没明白:“……什么?”   熊乐晨倾身过去,抓住他的衣领,凑近他的唇:“就是,那你现在要不要检查一下,我的嘴卸干净没?”   电光火石间,薛锐猛然懂了他前面那句的意思:就算卸唇妆不是情趣,我可以现造出来。   与此同时,熊乐晨已经吻上来了。和今天下午、晚上婚宴时都不同,那时的吻还有唇膏的香气;而现在这个吻,干干净净,倒是有些卸妆水的味道。薛锐看着主动凑近的青年,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隐隐燃起的躁动之火。   别看是熊乐晨主动,其实薛锐都忍一晚上了。   于是在熊乐晨贴上来两秒后,薛锐扣住他,起身时一把将他也抱了起来。   今夜的新人套房,独门独院。   ***   四个月后,薛锐和熊乐晨的新家别墅。   连骐的车停在院子里,他本人则带着一个画筒进了别墅。白嘉礼不在,熊乐晨说亲手帮他泡茶,连骐就连连摆手说喝白开水或者可乐就行。   熊乐晨给他拿了一罐可乐,再回客厅,连骐已经兴致勃勃地打开画筒要“献宝”了。   “之前熊老师一直说不收乔迁新居的贺礼,我就没敢拍太贵的画,所以这东西其实不算古哈。”连骐将画抽出来,放在茶几上轻轻抹开,一幅水墨风景画就徐徐出现在眼前,“这是顾箴的风景画。他是央美第一批那些名家老师,以水墨花鸟出名。不过这幅不是最出名的,也不是最大的,所以价位其实还好。我是看二位好像挺喜欢水墨,就做主送这个了。要是二位没地方挂,或者不喜欢,这个作为名家名品,流动性还是不错的。”   这图其实画得怪可爱的,尤其站在荷花枝干上的小鸟蓬松灵巧,确实有些情趣。薛锐和熊乐晨观赏了一番,又相互聊了两句,决定收下了。   连骐松口气,终于放心地打开可乐灌了几口。熊乐晨看他一直打量四周,又主动说带他到处逛逛,连骐立马笑了:“好哇,正好学习一下二位老师的风水排布和器物审美。”   熊乐晨:“其实我家没什么风水。”   连骐:“确实,二位本身够厉害,也不需要在乎这些了。”   话是这么说,可熊乐晨听出来连骐只是顺着说了社交辞令,肯定不信这房子的布置其实没怎么讲究所谓“风水”。然而真相就是没怎么讲究,毕竟对于薛锐和熊乐晨来说,经历了这么多世界,所知的那些“住房讲究”都相差太多了。什么都讲究,等于什么都不讲究,索性这两人什么都不必特意布置。   就算有,那也是设计师和装修师傅根据行业习惯,帮忙关注的。   ——堂堂修行高人,家里风水居然是家装设计师布置的,这说出去谁信?   反正连骐就带着敬畏之心参观了。看见这里一把剑,肯定是镇宅用的;看见那里展示婚礼上的那对金冠,绝对是保证婚姻美满的;又见一幅看不懂的毛笔书法,那就必然是保证家宅平安的……总之桩桩件件,连骐都认为必有背后深意。岂知这其中大部分是薛锐为了炫耀才摆放的,还有一些是熊乐晨的奇思妙想,也不管到底和这个房子的风格搭不搭。   比如一个阳光房里,就布置了一扇落地的彩绘玻璃。这是熊乐晨指名拿来配薛锐的地方,搞得薛锐最近经常在这个彩绘玻璃前看书做事。也万幸薛锐是个体魄强健的修者,不然在彩色光下看书,眼睛绝对很快吃不消。   连骐还以为这彩绘玻璃有什么驱魔作用呢。   他一边跟着熊乐晨参观,也一边在聊天。熊乐晨依旧是直白的聊天风格,开口就是:“前阵子放长假的时候,看到你大哥出现在新闻画面里了。”   连骐一听就知道他说的什么新闻,请咳一声:“呃,是他。也因为这样,我最近想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给别人送个什么,都要收敛一些了。就怕别人忽然拿我的事去攻击他,现在可是关键时候。”   熊乐晨道:“你都经营合法的场子了,还怕买卖自己的东西牵连他?”   “这里头复杂着呢,我爸我哥也不全跟我说。反正我就看好场子就行,我哥说场子四平八稳不出事,就是帮他了。”连骐挠挠头,“其实吧,我哥这事虽然早有苗头,也是修了祠堂之后才有定数的。但他不方便亲自来谢,就派我来帮忙转达一下了。”   “怪不得我说你不用亲自来,你还特意飞过来。”熊乐晨回道,“我们也没做什么,而且那也收了钱的。”   “熊老师谦虚了。你们的几句话,可比别的那些更贵的灵验多了。”连骐有些不好意思,“当时还让二位受委屈了,是我接待得不好,下次请二位去游轮上玩哈。”   熊乐晨是不会感受到委屈的,甚至会觉得这些经历还比较有意思:“没关系。”   “哈哈,其实也不算道歉,就是大家一起去海上玩玩……”   正说着话,楼下忽然传来门铃声。   熊乐晨趴到走廊的栏杆上:“谁来了?”   一楼客厅里坐着的薛锐没动,只望着他一笑:“你看看你的手机不就知道了。”   于是熊乐晨掏出手机,打开监控系统看了看,随后道:“哦,是包立新和林文鸿,还有个不认识的男的。”   连骐问:“是有朋友来访吗?要不我先走了?”   “不是朋友。”熊乐晨先回了他一句,又看向楼下的薛锐,“他们来干嘛的?”   “我怎么知道,我也不是他们的朋友。”薛锐懒得探查几个凡人,随口回道,“你想知道的话,直接用电子猫眼问?”   熊乐晨依言开了电子猫眼:“你们来干什么?”   “呃,熊老师!”包立新听出了熊乐晨的声音,立刻回道,“是这样,我们有个朋友,最近也遇到了一些怪事,想请两位看看。”   熊乐晨根本不问是什么事,他和薛锐已经决定不接这些人的活儿了,毕竟事情没什么挑战性、这些人的一些行为也惹人烦。熊乐晨就直接拒绝道:“没空,不看。”   “呃,应该不用多少时间的。我朋友已经来了,两位现在有空的话,看一眼就行。”包立新没想到会被这么直接地拒绝,毕竟上次来求助还是挺顺利的。他不愿在朋友面前太丢脸,又争取了一下:“看一下,确认一下是不是真有事就行!要是真有什么,而且不严重,剩下的以后再看,行吗?”   “不看。”熊乐晨依旧冷淡拒绝,“我们现在有客人,请回吧。”   包立新道:“可万一情况紧急,我们眼下也找不到其他老师来帮忙看了,两位就不能今天晚些时候……”   “我们没有义务帮任何人。”熊乐晨淡淡打断,“请回吧。”   包立新等人没办法,在门口又逗留了一会儿,只能走了。他们刚回了自己在别墅区租住的房子,忽然想起之前帮忙联系薛锐他们的白嘉礼。为了挽尊,包立新抛下一句“我去问问他们的管家,应该能排期的”,然后一个电话打给了白嘉礼。   白嘉礼礼貌地听完了他们的诉求,没直接拒绝,而是礼貌地回道:“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电话。”   包立新精神一振:“是哪位老师的电话吗?”   白嘉礼:“是报警电话。”   包立新:“……哈?” 第216章 ——那个人的未来   又过几天,熊乐晨收到了一张拜帖。   这年头,谁来拜访之前还正儿八经上拜帖?就连孟巍都是发条信息,得到允许就来了。因此会先投拜帖的家伙,必然是特别喜欢装X的那类。   纵观熊乐晨在这个世界认识的这种人,有且只有一个。   “卡斯蒂子爵?”薛锐听到这个名字,回忆了一秒,才道,“那个蝙蝠妖的混血?”   “是他。”熊乐晨给他递自己的手机,“他发的是电子版拜帖,哦,但是是手写好之后拍的照片。”   薛锐扫了一眼,不认识的文字,花里胡哨的:“他怎么上门拜访?他来这个国家了?”   “应该是吧,我还没问,只是看到了他的信息就和你说了。”熊乐晨熬,“我记得以前张哥说过,国外这种有官方登记的异能人士要是想进来,官方肯定有信息登记的。我先问问‘特美办’,这个卡斯蒂是来干什么的吧。”   薛锐道:“不管他是来干什么的,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   熊乐晨“嗯”了一声,给“特美办”发了信息。   过了一会儿,杜芳芳给他打了个电话,说道:“文字层面上不好留痕迹,我直接和你说吧。他来这件事,本来半保密的。既然他自己给你泄露行踪,那我也不算泄密。”   “特美办”的人说事情之前都习惯这么铺垫,熊乐晨都不在意了,只边打开手机公放边回道:“嗯,你说。”   杜芳芳这才道:“其实,这个外国佬是来把苏莱纳接走的。”   “接苏莱纳?”熊乐晨和薛锐对视一眼。他们可是知道苏莱纳多想脱离血族一脉的,怎么会乖乖跟卡斯蒂回去?于是熊乐晨问得直接了一些:“找到苏莱纳了?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嗨,别提了,总结成一个词就是‘神神叨叨’的。”杜芳芳叹口气,“其实早就找到他了。毕竟许宁那里留下了几个重要窝点……哦,我是说他那些信徒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再加上现场被抓的两个高级干部,他那些信徒基本都被连窝端了。苏莱纳就在这帮人当中,警方核对他资料时发现保密等级挺高,还紧张兮兮了一阵。结果就是我们这边和H岛的‘特美办’,都知道苏莱纳被抓了。”   熊乐晨想起一茬,临时插入话题:“那邪神那边呢?”   “也差不多,邪神信徒数量虽然更多,但质量更加参差不齐,战斗力和逃跑的劲儿还不如许宁这帮呢。有协助的警方说,有些乡下村里的,被洗脑得傻不啦叽,比抓打牌的都容易。”杜芳芳还真回了,“不过邪神的信徒里比较厉害的几个,之前就被云隐门那些门派里出来的收拾了大半,所以轻松不少。许宁手底下居然还真有几个有本事的,比邪神那些可厉害多了。要不是许宁已经被你们废了,他们加上许宁的助力,估计还真不好棘手。   “对了了,这些有点本事的人里,有的好像也和那些门派有点关系。估计是什么分支或者叛徒之类的。那些门派、氏族据说提出了要亲自惩戒,也不知道会不会批这个要求……”   熊乐晨顺着她的话,把话题转了回去:“那卡斯蒂想把苏莱纳带走,也是为了亲自惩戒?”   “他啊?他的情况要更复杂一些。”杜芳芳回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他被抓之后就一直精神恍惚。一开始我们以为是因为许宁被废了,他的精神层面受到打击,所以要冷静一段时间。但后来吧,看守所的同志说他一直在重复说一些怪话,恍惚的状况没什么改善。提审他的时候,他也基本不正面回答问题,只是有精神就咒骂讯问人员,没精神就呆滞。后来找了精神专家来诊治,确诊了他有精神分裂,还伴随着幻视、幻听、妄想症之类的。程度还不轻。   “这种程度的症状,说实话,就算上法庭可能也因为是限制行为能力人,而被轻判。更重要的是要找个监护人。苏莱纳他妈妈已经去世了,这边的亲戚都不是直系,没有当监护人的义务,大家也不乐意摊上这个麻烦。   “正好卡斯蒂那边给‘特美办’来消息,请求协助寻找苏莱纳。‘特美办’就跟他稍微透露了苏莱纳的情况,卡斯蒂氏族表示他们愿意成为监护人,并且把苏莱纳接到国外治疗。省去中间那些复杂的情况不说,反正就是他们确实派人来接苏莱纳了。”   熊乐晨客观评价:“听起来是把一个大麻烦甩了出去。”   “咳,你这么说吧,虽然理论上没错,但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杜芳芳叹道,“苏莱纳这个样子,谁知道会不会哪天暴起伤人?他还不能待在一般医院治疗,按照他优于常人的身体素质,他要被特殊手段看管起来的。他是血脉不同,纯体质方面的,那估计就是长期肌肉松弛和强制束缚了。到时候他和许宁的下场谁更惨,谁知道?”   熊乐晨又问:“那他为什么会精神分裂,医生知道吗?”   “医生不知道哇。”杜芳芳回道,“不过‘特美办’一些人看过他,说是他的神魂极度不稳定了。你以前不是说过许宁的意念会俯身到他的信徒身上吗?他那几个水准本来不错的信徒,也多多少少跟苏莱纳一样,有点疯疯癫癫的。‘特美办’现在给的结论是,可能是许宁的意念俯身时伤害到了他们的神魂。本来应该是许宁的力量可以帮他们弥补这种不稳定的,可许宁废了,他们也就跟着彻底废了。”   “治不了?”   “不好治。”杜芳芳顿了一下,随后道,“其实吧,有人提议过找薛锐来处理的。”   “嗯?”熊乐晨扭头看了一眼薛锐,薛锐就搂住他的腰一副淡然的表情,似乎并不惊讶。   但熊乐晨还是问:“为什么?”   “嗯……其中一个理由是,苏莱纳总在重复几句话,大意是薛锐比许宁厉害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帮帮他。”杜芳芳回道,“还有一个原因,是‘特美办’和那些门派的人其实都试过处理这些人。但神魂的伤害没那么容易修复,救了这些人也未必算好事,所以大家都不想吃力不讨好。”   熊乐晨立刻道:“那还提名薛锐?”   他语气不重,和往常没太大区别,但薛锐还是听出了他似乎隐隐不悦。这对薛锐来说就足够受用了。他一笑,搂着熊乐晨一起听电话。   “嗨,就是有人说起,既然薛锐这么厉害,会不会处理起来只是举手之劳。”杜芳芳回道,“但有人反驳说,救治这些人的意义也不大,要治就那些人的家属自己去邀请薛锐,凭什么浪费国家资源。反正很快就翻篇了哈。”   这个回答还行,熊乐晨没继续追究了。   “照你这么说,苏莱纳现在光是体质超常,精神上已经不听指挥了。”熊乐晨又把话题转回去,“他这样,卡斯蒂把他带回去之后会如何呢?苏莱纳自己愿意去吗?”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不清楚卡斯蒂氏族都是什么样的人、什么脾性、什么习惯啊。至于苏莱纳,其实到了现在这步,他自己也没什么选择的权利了。都是他自己作的。”杜芳芳回道,“不过系统上显示,苏莱纳小时候的监护权一度属于一个姓‘卡斯蒂’的外国人,所以跨国转回去才会比较简单。”   “噢……”熊乐晨没多追问这方面了,只是确认,“所以,苏莱纳已经被他们接走了吗?”   “没,接走当天就要出境,应该是两三天后吧。”杜芳芳回道,“具体时间不知道,苏莱纳不在我们这边,我们无法知道得太细。”   熊乐晨又问:“他们报备过除了和苏莱纳相关之外的行程吗?”   “不知道。一般也不用报备到那么细。”杜芳芳应道,“毕竟他有权利来旅游的嘛。”   熊乐晨想了想,说了句:“他在他的国家那边也是搞旅游的。”   “……啊?”杜芳芳疑惑,“你怎么知道?什么旅游?”   “就是那种,带富豪去参观捕捉实体的项目。”熊乐晨缓缓道,“一个人十万。”   “哈?!”杜芳芳都震惊了,“这还能开放参观?伤到人、出意外怎么办?”   “他们挺有自信的,还故意把实体往观众的方向引。”熊乐晨回道,“而且,确实有乘客出了意外,他们就轻飘飘说句‘明天自己会好’而已。要是观众要求住院观察,又会被他们大敲一笔竹杠。”   “想钱想疯了?”杜芳芳暗骂了一句,感叹道,“照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感觉他们把苏莱纳接回去不怀好意了。”   熊乐晨道:“我觉得他们现在就有点不怀好意。”   “啊?”杜芳芳一时间没太明白,“你说他们已经计划好对苏莱纳使坏了吗?”   “不是。”熊乐晨淡淡回道,“是他想来我们的房子‘旅游’。”   杜芳芳:“……啊?!” 第217章 ——访客   卡斯蒂子爵最后还是来到熊乐晨和薛锐家拜访了。   他和一个年轻女孩一块来的,女孩也是卡斯蒂家族的人,有些混血,但主要作用是来当翻译。他们来“出差”,居然还租了一辆车连带一名司机。车还是辆豪车,司机是戴白手套那种,只能说这装X的格调真是上哪都得带着。   豪车依旧停在别墅小院里,卡斯蒂子爵和女孩儿一前一后下了车。卡斯蒂子爵本来先看了一眼别墅大门,随后又回头往院子外的天空望去。半空中远处传来了嗡嗡嗡的动静,女孩靠近卡斯蒂子爵,低声道:“是无人机。”   卡斯蒂子爵自己组织参观活动的时候,对无人机这玩意的动静可是熟得不得了。他微微一点头,也判断道:“应该是在靠近。”   “跟踪我们的?”女孩提了问题,又自己先否认了,“应该不是。如果是无人机跟踪,我们应该早就能发现了。是附近住户碰巧在玩无人机吗?”   “反正不拍到我们就行。”卡斯蒂子爵回道,“走吧。”   说罢,两人转身往别墅大门走去。至于他们的司机,就留在车上等他们出来。   两人到了门口,没等再按门铃,大门已经缓缓打开——正是熊乐晨开的门。   “日安,熊先生。”卡斯蒂子爵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这是我的助理,萨拉·卡斯蒂。”   熊乐晨看一眼那女孩:“哦,也是你们卡斯蒂氏族的人。”   “是的。”卡斯蒂子爵回道,“不过她的混血成分较低,基本没什么特异功能,这次来只是为了当翻译。”   熊乐晨:“看出来了。”这女孩身上基本没什么特别的能量,一眼就能看出来。   卡斯蒂子爵被他不客气的回复噎了一下,回想起了这个年轻男人的直白,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嗯……不邀请我们进你们的新豪宅里坐坐吗?”   熊乐晨这才让开一些,给他们进门:“请进。”   “谢谢。”卡斯蒂子爵优势那套优雅的点头微笑流程,刚抬腿往里进,忽地扭头示意熊乐晨看天上,“那边好像有架无人机来了。”   他所言不错,熊乐晨看过去刚两秒,一台无人机就出现在视野当中。它大概在四五层楼高的位置前进着,对于普遍只有两三层高的别墅来说,这个高度足够它穿越整个小区。这台无人机也不大,直径大概才三十多厘米。但它在空中发出的嗡鸣声,足够让人们注意到它。   它朝着熊乐晨和薛锐的别墅来了。   其实它应该可能是路过别墅上方而已,不过它这样直直地来了,卡斯蒂子爵就警觉起来:“它在拍我们。”   无人机在向下拍摄,拍到熊乐晨的别墅时,自然容易把门口的人也拍下来。熊乐晨看一眼卡斯蒂子爵:“你们不能被拍到?”   “最好是别上镜。”卡斯蒂子爵转回来,似乎是准备进门了,“我带人去拍摄狩猎的时候,都不会自己出境。”   “明白了。”熊乐晨去门旁边的柜子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样东西。   卡斯蒂子爵一看,诧异道:“你有枪?!这里不是禁枪……”   “玩具枪,BB弹。”熊乐晨淡定回复,随即回到门口,举起枪瞄准无人机,扣下扳机——   砰!   枪声响起,那无人机几乎是应声一歪,随即就翻滚着坠落,最后啪地一声掉落在院子里。   它还正好掉在卡斯蒂子爵租借的豪车前面,差点就给车头刮掉一块漆。卡斯蒂子爵还没觉得怎么,倒是把坐在车里的司机吓一跳。   卡斯蒂子爵狐疑:“玩具也杀伤力这么大?”   “又不远。”熊乐晨淡然回道,“而且无人机这种东西,只要一点物理干扰就容易失衡,不难打。”   其实这把枪、所谓的BB弹,都是熊乐晨的黑雾所化。打出去自然百发百中,轻易击穿。要不是不想太夸张,把无人机炸成碎片都是分分钟的事。   卡斯蒂子爵可不知道还有这么魔幻的事,只问道:“这个国家也是私有土地不可侵犯吗?所以你能自由击落?”   “不是,土地是公有制。”熊乐晨回道,“但是,我和薛锐也有保密等级。”   卡斯蒂子爵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么说,你是合法击落不明飞行摄像仪器。”   “是。”熊乐晨把枪放回抽屉。正当这会儿,薛锐终于出现了。他从一个小会客厅里走出来,看到卡斯蒂子爵他们并不打招呼,而是径直朝着熊乐晨走去:“怎么了?刚刚什么声音?”   “有人把无人机飞到我们的院子上方,拍我们的房子,还拍到了我和他们。”熊乐晨指了一下卡斯蒂子爵,回道,“我用玩具枪击落了。”   “玩具枪?”薛锐疑惑了一瞬,但对上熊乐晨关抽屉的动作,反应过来,“哦,打了就打了,东西呢?”   “在院子里,已经坏了、不动弹了。”熊乐晨道,“回头把监控提出来,交给‘特美办’。要是无人机主人来找,连嫌犯是谁都不用找了,都交给‘特美办’吧。”   卡斯蒂子爵道:“还可以查查他们为什么要拍我。就算不是故意的,也可以叫他们吃吃苦头。”   薛锐听不懂他那些叽里呱啦的话,熊乐晨这会儿也不当翻译了,就光沉默。萨拉看这状况,赶紧翻译了一遍。   薛锐听懂了也不置可否,就和熊乐晨道:“你随意处理吧。”   熊乐晨点头,然后才开始指引卡斯蒂子爵去会客室。卡斯蒂子爵趁机和薛锐打招呼:“薛先生,好久不见。”   萨拉翻译以后,薛锐没回话,只点了个头。实际上,薛锐只是因为熊乐晨决定见,才会一起见的,他根本不在意卡斯蒂子爵。   卡斯蒂子爵却比上次更热情了一些,面对薛锐的冷淡,继续寒暄:“之前那次见面,有些失礼了。没想到薛先生是如此强大的修行者,薛先生也没稍微提示我们,真是这个国度特有的谦虚……”   薛锐本质上都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可他懒得搭理卡斯蒂子爵,也就没反驳。   一行四人,前后一起进了会客室。   ***   几分钟后,熊乐晨刚把两杯白开水摆在卡斯蒂子爵和萨拉面前,院门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这个会客室靠近后院,院子大门的铃声是听不到的。但系统APP会同步响,于是熊乐晨的手机就跟着响起了铃声。   卡斯蒂子爵问:“有电话?”   熊乐晨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院子门铃。”   “这么说,无人机的主人来了?” 卡斯蒂子爵优雅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完全不嫌弃这只是杯无色无味的水。   其实这饮料,本来就是卡斯蒂子爵做主选的。毕竟他来了,才知道这么大个别墅里也没个帮佣,就没为难熊乐晨准备什么名贵的茶——主要以他的格调,他怕熊乐晨随便拿个茶包应付自己——所以卡斯蒂子爵表示清水也很好。   “应该是吧。”熊乐晨回道,“但也可能只是邻居找来了。”   薛锐问:“邻居?”   “包立新和林文鸿。”熊乐晨把电子猫眼的画面打开给他看,“他们那个朋友没来,看着不是为了再次找我们出手的。所以,是他们的无人机?”   薛锐道:“直接问他们。”   于是熊乐晨摁住通话键:“什么事?”   包立新和林文鸿怔了一下,很快意识到眼前的电子猫眼已经将他们拍了下来,便凑近猫眼回道:“熊先生,我们的无人机好像掉在你们的院子里了,能开门给我们拿一下吗?”   熊乐晨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们的话术:“我打下来的,你们肯定也看见了。”   萨拉把熊乐晨的话原封不动地翻译了一遍,卡斯蒂子爵听得直笑。他虽然也习惯虚与委蛇,但很欣赏熊乐晨的直白,或者说,强硬。   “呃……”包立新那边也意料之中地被噎住了。两秒后,他才道:“那什么,熊先生,我们不是故意要探查你们院子的,就是飞过。我们也不会再和你纠缠你怎么把无人机摔下来的,我们只想拿回无人机,可以吗?”   在包立新看来,熊乐晨居然有枪,这个把柄足够他低调一些。包立新他们只是要回无人机,保证保密,就足够熊乐晨配合了。   然而熊乐晨说的是:“不行。”   包立新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竟然“啊?”了一声。   “我们会上报这个无人机的事,会有人跟你处理这件事。”熊乐晨淡淡道,“如果你们足够聪明,就自觉把拍到我们的影像删了,不要外传。”   “不是,熊先生,你这也太不讲理了吧?”包立新忍不住反驳,“我们的无人机只是路过,你不由分说打下来了,还不还给我们,这不是强抢我们的财产吗?”   “是吗?物业批准你们在私人宅邸附近飞无人机还拍摄了?”熊乐晨回道,“我允许你们拍我了?我的客人允许你们拍他们了?”   “呃……”包立新被熊乐晨的连珠炮搞得脑子乱了一会儿,他还支吾着,林文鸿上前道,“但我们只是路过顺便拍到了,也没外传,删掉不就行了?我们也没说要侵犯你们的肖像权啊。”   “我说了,会有人找你们解决的。”熊乐晨顿了一下,忽地想起一句话,淡淡道,“不行你报警吧。”   包立新:“……哈?”   ——又要我报警??? 第218章 ——靠人人跑   不管包立新他们怎么说,熊乐晨都不再理会,直接关掉了电子猫眼。   随后他又给白嘉礼发了一条信息:【有人把无人机开到我们院子上方,拍到了我和到访的客人,我用玩具枪打下来了,掉下来还差点刮到客人的车。现在无人机扔在院子里没动,他们想来拿,我没还。我会把这事通知特美办。】   发完,熊乐晨也没等回复,放下手机看向对面卡斯蒂子爵:“你找我们有什么事,说吧。”   薛锐在场,熊乐晨就直接说薛锐听得懂的语言了,反正还有萨拉在场,熊乐晨不必兼职翻译。   这种时候,当然得向着自己的伴侣。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好不容易来到这个国家,就顺便拜访一下我的两位朋友。”卡斯蒂子爵微微一笑,“对了,我还听说了二位是刚搬的新家,那也恭喜二位了。”   “谢谢。不过,就这些吗?”熊乐晨面无表情道谢的时候,就显得特别不走心,“你刚才和薛锐打招呼的时候,还特别提到了他的能力。提这个干什么?”   萨拉觉得这个话语多少有点冲了,稍稍美化之后翻译了过去。   卡斯蒂子爵回道:“没什么原因。就是先前去见莱纳的时候,他跟我提起了薛先生的特别之处。所以再见到薛先生,我自然要表达一下自己的钦佩之情。”   这话是看着薛锐说的,可直到萨拉翻译完之后,薛锐也没见有太大反应。熊乐晨面对恭维至少还有句“谢谢”,薛锐面对懒得社交的人,就是真的一言不发。   甚至也不怎么对视。薛锐的注意力大部分时间都在熊乐晨身上。   “你不说,那我就问了。”熊乐晨也不吃客套话,说道,“苏莱纳和你说了什么?”   卡斯蒂子爵闻言,面上虽然依旧挂着微笑,语调却冷下去一些:“熊先生,你在探听机密吗?”   “那么,他说了什么关于薛锐的事?”熊乐晨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卡斯蒂子爵的气势压迫,状态依旧淡定自然,“他具体怎么形容薛锐,才让你还要特意来拜访他、结交他?”   卡斯蒂子爵道:“我并不是特意为了薛先生而来。”   “哦,是吗?”熊乐晨再次问,“那苏莱纳到底和你说了关于薛锐的什么?”   他这态度,摆明就依旧不信卡斯蒂子爵说来见“两位朋友”,就真是来拜访两个人的。这家伙刚才在门口见到熊乐晨的时候,那些寒暄问候可没见到薛锐的时候多。这种态度上的区别,让熊乐晨愈发猜测他上门拜访的原因。   卡斯蒂子爵大概也没想到熊乐晨会这么咄咄逼人,而理论上——卡斯蒂子爵以为的“理论上”——更有话语权的薛锐,却在此刻任由熊乐晨展示其“糟糕的社交”。子爵等了几秒,看薛锐确实没有任何开口补充的趋势,这才缓缓回道:“莱纳……也没说什么。”   卡斯蒂子爵垂眼嗤笑一声,继续道:“他说他来求过薛先生,帮他去掉血族的血脉,但薛先生没同意。就是因为薛先生这样冷漠,他才转而去求的那个许宁。可又是薛先生,那样轻易地打碎了他的愿望。他现在精神恍惚,总觉得是薛先生在针对他。他还说薛先生既然比许宁厉害那么多,为什么总说没办法去除他的血脉,明明许宁就可以。”   对此发言,薛锐不予置评,熊乐晨只有两个字:“可笑。”   “是啊,可笑。”卡斯蒂子爵也语带嘲讽,“他生而是血族的后裔,甚至还比其他族人返祖现象明显。他从小接受氏族的照顾,那么多资源倾斜向他。要不是他的母亲坚持要回到故乡,他根本不会脱离氏族,远离我们。   “即便如此,我们依旧远程支持着他的成长、他的学业。他长大了,靠着血脉带来的能力获得了那么多,忽然就想要否定氏族、否定氏族、否定他的本源?可笑至极!要不是这次联系我们过来,我还以为他只是叛逆期太长,不想被我们监管太多,所以才不按时联系而已。   “不过这么算起来,上次我们认识的时候,二位已经知道莱纳想要洗掉自己的血族后裔身份了?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熊乐晨看着他:“你在怪我们?”   “不是责怪,只是觉得奇怪。”卡斯蒂子爵道,“既然薛先生也没帮助他,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我们没有义务告诉你。”熊乐晨淡淡回道,“就像我们没有义务帮助他。”   卡斯蒂子爵语气意味深长:“看来二位是擅长保守秘密的人。”   “未必,有时候只是懒得说罢了。”熊乐晨道,“为什么要说?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们可真是自在。”卡斯蒂子爵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俩就是油盐不进的。他意味不明地评论了一句,然后也开始问道:“那我想确认一件事——薛先生,真的不能去除血族的血脉吗?”   这话熊乐晨没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薛锐。薛锐这才在本次会谈上第一次开口:“不能。”   卡斯蒂子爵暗暗松口气,又问:“那么,那个许宁又是如何能办到呢?我问过莱纳这件事,不知是因为他现在的状态,还是他就是故意不想说,总之他都没法回答清楚。”   薛锐回得很简单:“他也不行。”   卡斯蒂子爵疑惑:“那是许宁在欺骗莱纳?”   “他利用自己的力量侵占苏莱纳的身体,他的气息可以盖过血族的气息。”薛锐冷声道,“如果苏莱纳用不出那些血族带给他的优势,身上没散发血族的气息,他就会觉得自己已经脱离了血族。”   “……愚蠢至极!”卡斯蒂子爵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蹙起眉头,“那许宁就是完全在欺骗他,利用他。要不是薛先生已经解决了许宁,莱纳只会越陷越深,身上那些支撑他强大的力量消失殆尽,甚至燃烧生命!”   熊乐晨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们要如何处理他?”   “……”卡斯蒂子爵好似忽然回神,收敛了一些面上的忿忿,回道,“自然是帮助他治疗精神问题,让他恢复。”   “他的神魂受损,光靠心理医生和精神病医院不可能痊愈。如果永远治不好,你们打算如何处理?”熊乐晨不吃这套敷衍的说辞,直白问道,“一个疯癫的,还稍微有些异常能量的族人,你们通常怎么处理?”   卡斯蒂子爵居然笑了一下:“你又在探听秘密了,熊先生。”   熊乐晨道:“不能直接回答,看来是没什么好下场。”   卡斯蒂子爵不承认:“莱纳是我们的族人,我们自然是会尽力帮助他。”   熊乐晨又道:“他已经暴露了要脱离的野心,以及付出了实际行动。你们自称‘古老氏族’,会没有处理叛逃人员的规矩?不可能。”   卡斯蒂子爵这回不承认也不否认了,只是反问:“熊先生问这些是为什么?你想保他?”   “我只想知道他的下场。”熊乐晨回得很快,很自然,“许宁利用他来骚扰我。虽然主谋是许宁,但他心甘情愿当个工具来烦我,来试图把我置身于危险的境地,我也会不愉快。所以我想知道,他的下场会如何?”   薛锐静静看着熊乐晨的发挥。   他很清楚,熊乐晨不是真的对莱纳产生了什么不悦,只是在利用这个点,编一段说辞来正当化、合理化自己的问题。至于他为什么对苏莱纳的下场感兴趣,大概只是真的想听个八卦。   “原来如此。”卡斯蒂子爵果真信了,“那首先,对莱纳导致熊先生的不愉快、以及可能面对危险的状况,我先代表氏族说声遗憾和抱歉。其次,我可以向二位保证,莱纳不会再出现在二位眼前了。噢,我的意思不是会杀了他,我是说,我们会严格管控莱纳。毕竟你们也知道,他现在状态很不正常,伤到别人了也不好,不是吗?”   这套说辞,基本就是在肯定苏莱纳跟他走之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苏莱纳身为血族后裔,本来在“特美办”的时候客观条件、环境都还不错。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只能说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令人唏嘘。   不过他这么迫切想要去除血族的印记,指不定也是自己有什么很深的执念。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至少熊乐晨和薛锐都不会劝他别这么做。   但一意孤行之后的结果,也是苏莱纳需要自己承担的。他现在说怪薛锐不出手帮忙,怪薛锐把“唯一能帮忙的”许宁废掉,只能说把希望过于寄托在别人身上,就别怪命运将这种希冀打破得稀碎。   熊乐晨基本明确了苏莱纳的下场,今天同意卡斯蒂子爵来拜访的主要目的就达到了。   而卡斯蒂子爵,应该是来亲眼确认薛锐到底什么情况的,顺便确认一下薛锐是不是真能抽走血族的血脉能力。现在薛锐明确地回复不行,还说许宁也不过是在骗人,卡斯蒂子爵对这个结果表示还算满意。   今天的这个拜访会面,就在仅用两杯白开水招待的情况下结束了。 第219章 ——浪漫的离去   包立新的无人机,最后是从派出所领出来的。   倒没拘留或者罚钱,只是严肃地口头警告了一番,还要求他们把账号上和薛锐、熊乐晨有关的视频全删了。   是的,包立新把薛锐和熊乐晨给自己去除那个“影子”的经历,发到了自己的账号上。他虽然没偷拍什么的,可把事情讲得非常清楚,甚至点名了就是“怪谈猎人”帮自己解决的事情。什么联系医疗器械厂家,什么无影灯照鬼,那讲得一个跌宕起伏,主要突出的就是“怪谈猎人”的神秘和高冷。   这故事是直播里说的,后来剪成了切片分段传在他的账号上,观看数还属于所有视频里比较高的那种。而且即便包立新没放照片和证据,网友们还是很快在网上找到了“怪谈猎人”的照片。异域风长袍和黑长直两大要素一出,这神秘感就直接拉满了,可以说节目效果非常好。   当然,看切片的人未必全信,也有人说这就是炒作“怪谈猎人”的,这俩很快就要出道之类的。毕竟网上号称“真道士”“真通灵师”“真占卜师”也不少,流量也不少的。   但在警察的警告下,包立新当场把这些视频都删了。后来直播里再有人问起这事,包立新也口风一转,只说“没那事,我瞎编个节目罢了,不要封建迷信”。他这么一说,反而信的人更信,不信的人更不信了。反正其他地方转载的那些切片和所谓“阴谋论解析”,也都大大小小地火了一把。   至于包立新的朋友,因为熊乐晨是让“特美办”去处理无人机的事,包立新朋友身上的情况就被“特美办”解决了。后来卢萍给熊乐晨转述过,其实就是那个朋友去不干净的地方时,招惹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恰逢他本人身体不好,就被影响到了。这对“特美办”来说是很简单的事,一张符纸,药到病除。   总之,包立新这边从此之后再也不敢来骚扰薛锐他们。偶尔在小区里碰到,包立新他们也是绕着走,一副不敢沾染的模样。熊乐晨和薛锐当然是无所谓的,而且他们家也不缺访客。孟巍之流等于隔三差五来报到,帮助过的富豪们会介绍别的富豪来“看事”,连骐、洪霖等人会派人来接他们出去玩。有那么一次,田培舟都亲自来了。好在别墅区相互离得不近,外加这是凶宅附近,也没人来散步,也就没人看到这个大明星的出现。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   直到到了熊乐晨成为“熊乐晨”的第十年。   这时候的熊乐晨,已经按照人类的生长规律,稍微调整了外貌。简单来说,就是把原本略带稚嫩的脸调整得成熟一些了。不过他这身体本来就有点娃娃脸,他也不必大动干戈。逐年调整下来,倒不显得他变老了,只是更耐看了,更有成熟的风味。有些小年轻怕薛锐,跟熊乐晨的关系却不差。尤其拿出新玩意儿给熊乐晨,熊乐晨就更愿意跟他们交流。有时候薛锐看熊乐晨太“沉迷”,就会把人捞走,简直活体防沉迷装置。   大家私下里还感叹,熊乐晨的脾气是真的好。要说熊乐晨因为薛锐长期护着,要什么给什么而恃宠而骄,那是绝对没有的。薛锐有时会把他从游戏里直接拉走,或者临时就说要干嘛,熊乐晨没有不答应的。薛锐偶尔阴沉着脸,不知道在发什么脾气,熊乐晨也一点不介意地就粘着他,围着他团团转。   众人怀疑,这两人从来不吵架,应该是因为熊乐晨总在让步吧?   张弛暗地里提醒过熊乐晨,不用总让着薛锐,不然对方容易得寸进尺。熊乐晨对此浑然不在意:“没关系。”   张弛恨铁不成钢:“哎,你这样以后会吃大亏,健康关系不是这样的。”   熊乐晨知道他所谓的“健康关系”,但自己和薛锐的关系,本来就和一般人类之间的交往不一样。因此熊乐晨依旧回得云淡风轻:“不会吃亏,我心里有数。”   张弛还能怎么办,只能等着他不撞南墙不回头。   但张弛没等来熊乐晨的后悔,等来的是两人失踪的消息。   这两人,说是去南极玩儿了。明明跟的是一整个团体,理论上不会掉队,也没什么危险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是偶发了风暴,这两人就是忽然掉队了。等风暴小一些再去找的时候,就怎么都找不着了。   后来甚至动用了周边国家的搜救队,可就是怎么都找不到。按理来说他们穿着颜色显眼的衣服,生能见人、思能见尸的,然而无论是行走、躲藏、受伤痕迹,统统没有。搜救队最终只能判定为,被暴风雪埋起来了、冻死了,所以找不到。或许一段时间以后,他们还有可能会露出来吧。   失踪的消息就这样传回国内。如果七年之后,他们依旧杳无音信,他们的大批财产就会……捐给慈善基金会。   是的,他们早就做过遗嘱公证。反正他们是不会有孩子的,所以做财产管理之初,他们就做好了遗嘱。   而七年后,这些财产也确实捐了。   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两人已经死在了南极暴风雪的意外当中。   除了孟巍。   孟巍是绝对不相信他们会死在暴风雪里的。他亲身体验过薛锐的飞翔能力,他知道对于薛锐来说,要快速赶上队伍简直轻而易举。孟巍觉得,这两人可能只是换了个身份去别的地方浪了。毕竟这十几年来,薛锐的脸一点不见年龄增长,熊乐晨的变老速度也很缓慢。孟巍怀疑,他们为了不引起注意,避人耳目地死遁去别的地方生活了。   事实上,孟巍的猜测对了一半。   就在前往南极探险的那个时候,队伍确实遭遇了暴风雪,薛锐和熊乐晨也确实掉队了。   他们是故意掉队的。   这本来就是个探险性质更多的队伍,所以走得比较深,中途熊乐晨就想和薛锐去冰点看看。对于他们来说,这本来是件速去速回的事。即便也有暴风雪,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清风拂面,毫无伤害。一切顺利的话,团队里的其他人甚至不会发现这两人曾经“失踪”。   然而,意外就是出现了。   就在薛锐带着熊乐晨到达冰点的十几秒后,原本走离薛锐几米远的熊乐晨,忽然瞬移到了薛锐身边。   不是人形瞬移,是瞬间散开又瞬间在薛锐身边凝实的方式。自从他固定为人类外貌,鲜少这么做。薛锐动作快于大脑运转,下意识把扑过来的熊乐晨紧紧抱住:“怎么?”   “空间扭曲……!”熊乐晨也用力抱着他,“缝隙要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两人面前十来米远处,景象骤然扭曲,霎时间就形成了一个两米多高的空间裂缝!   强大的吸引力吞噬着周围,暴风雪因那吸力变得疯狂,白雪、冰块纷纷往里飞去。薛锐和熊乐晨也抵不过这股力量,他们站得太近了,就算自身力量再强大,也不过是一两秒就被吞噬的份。   但就是这一两秒,已经足够做很多事了。   熊乐晨身上涌出了磅礴的黑雾,将两人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他继承了“蜉蝣”的一点点空间之力,以此完全包裹薛锐,能大大提升两人不分离的概率。但就在黑雾包好两人的时刻,薛锐的强力防护又在更外围形成了一个球体,牢牢护住了所有黑雾。   熊乐晨张口道:“不用……”   “用的。”薛锐知道这么扛这个防护,削的是自己的力量,但他不在乎。他只用力扣着熊乐晨,脑袋也抵在对方肩膀上:“一点都不许牺牲,听……”话。   话没说完,被防护罩笼罩的黑球已经被空间裂缝整个吃了进去!   又在一秒后,裂缝急剧收缩,眨眼间就消失殆尽。   从裂缝出现到消失,整个过程不到十秒。暴风雪骤然失去了强烈的吸力,一下慢了下来,竟然变得纷纷扬扬了。   至此,熊乐晨和薛锐两人,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   时空隧道之中,磁场极其扭曲,能量疯狂动荡。   薛锐以往为了保全最大能量,都会暂时进入“龟息”状态,等到掉出缝隙再重新“清醒”。可如今怀里还有熊乐晨,薛锐担心自己“晕死”过去,会不自觉松手把伴侣丢了。于是他强忍着浑身的灵能疯狂翻涌,死死搂着怀里的人,讲话转移注意力。   “难受吗?”薛锐自己都冒冷汗,声音里却还是保持镇定,“怕不怕?”   “不怕。”熊乐晨也抱着他,紧抓着他的衣服,“你撤掉防护吧。你的灵能不稳定,你不是说你有自我防护的机制吗?你休息吧,我来守着你,没事的。”   “不行。”薛锐稍稍抬起头,贴到他唇边,“我损失不多,养养就回来了。但万一我醒来时,我的伴侣少了一半,那我要恨死自己。”   “不会……嗯。”   薛锐堵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   好一会儿后,薛锐才稍稍退开,但也是几乎唇碰唇地说话:“怎么办,我觉得有点浪漫了。”   熊乐晨回道:“是很浪漫。”   薛锐又道:“要是我们一起死在这里面,浪漫吗?”   熊乐晨:“浪漫。”   “开玩笑的,一起活下去吧,我还要和你走很多世界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