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监狱记事   作者:小土豆咸饭   文案   戴遗苏亚山监狱荒无人烟,寸草不生。   关押在这里的囚犯,无一不是罪大恶极之人。   主导恐、怖袭击的爆破纵火犯。   策划了种族大屠杀的政治罪犯。   随机杀人的不正常连环杀人狂。   出身豪门却出卖国家的叛国者。   他们被关押在此,终生不见天日——   直到有一天。   “这就是我选定的奶源吗?”   一只脆弱的、温柔的雄虫来到了监狱中。   他们皆以为,这是越狱的曙光。   殊不知:当一束光照进黑暗里,这束光便有了罪。   【欢迎收看,激情越狱感情故事(?)】   内容标签:生子年下阴差阳错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格尔┃配角:甲竣、束巨、卓旧、沙曼云、阿莱席德亚   一句话简介:听我的!!别买股!!别!!   立意:恪守核心价值观,勇敢面对生活 第1章   “温格尔阁下,内阁拨下来的补偿款已经全部汇入您的金融卡中。”律师拿着厚厚的文件,语气沉重,“除了之前决定下的补偿内容。虫帝和雄虫协会考虑到您的现状和不便,决定追加补偿您一颗A级农业生态星六十年的使用权,两颗B级矿物星三十年的开采权。   莱斯纳家族的家主邀请您参加本周六的雄虫聚会,他发来的信函,我已经帮你收纳好。如果您有需要,我将随时帮你调出查看。   而在三小时前,迪纳斯雄虫阁下寄来邀请函,他希望您可以在明天上午参加他举办的联谊会。联谊会由雄虫协会发起,参与者除了亚雌还有一部分的军雌。迪纳斯阁下承诺所有的雌虫都是非常出色的。”   在整个种群雄雌比例1:20的大环境下,每一位雄虫都是雌虫们的瑰宝。如果是像温格尔阁下这样出身纯血种贵族世家,美丽又稀有的返祖种雄虫,更是让无数雌虫趋之若鹜。   “谢谢。”   背对着律师,阳光照耀在雄虫的脸上。他半眯着眼,将一枚带着简单虫纹的雌蛋放在肚子上,双手轻轻地抚摸着蛋壳。足有成年雄虫小腿高的雌蛋在雄父的抚摸下,活泼地摇晃下蛋壳,看上去劲头十足。   律师看着那枚活泼雌虫蛋,忍不住对这个尚未出世的小家伙充满嫉妒和怜悯。虫蛋在雌虫腹中呆足了两个月,就能平安降世,出生后其表面的软壳会逐渐变得坚硬,在接下来的10个月里成为蛋中幼崽最结实的保护罩。   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分辨出雌虫蛋和雄虫蛋的区别来了。   雌虫虫蛋的表面会呈现出各种各样的花纹和斑点。而雄虫虫蛋则是光滑的一枚大白蛋。   在全虫族,夸张的雄雌比例下。雌虫蛋和雄虫蛋从出生起就是云泥之别。诞下一枚雄虫蛋,雄主或许还会处于对雄虫的爱护偶尔孵蛋。而一枚雌虫蛋,别说什么孵蛋了,雄主能记得这个小家伙都算是不错的了。   不过这枚雌虫蛋,能被记得还要多亏他的雌父,温格尔逝去的雌君甲竣。   那是发生在十个月前的事情。   雄虫温格尔取得了雄虫学院的毕业证书,为了庆祝他可以正式步入社会,温格尔的全家包括他的雄父、雌兄都被邀请登上了一艘名为“莎莉文号”的观光飞船。   没有谁知道飞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唯一对外宣传对此事负责的黑十字星盗团,在第二天否认此事与自己的关联。惨绝人寰的现场照片被全网封杀,雄虫协会一夜之间动用了最高权限,清理了三千万余发表相关话题的账号。“莎莉文”号观光飞船途径的航线全部负责人遭受调查,航线附近的三大军团组成尖刀小队,至今还在航线附近巡逻和搜查。   谁都不知道飞船上发生了什么。   温格尔的雌君,隶属于风雪开荒军团的上士甲竣,被发现时背部的双翅和脊骨已成粉末,糜烂状的血肉已经开始腐烂。但即便如此,他的双手依旧死死扣住缝隙,救援队的成员不得不动用激光刀将他的扣住的墙壁部分切割下来。   他们发现被上士塞在缝隙中的雄虫温格尔和一枚不足月的雌蛋。   一位救援队成员在报告中忠实的描述了当时的场景:“当我们把甲竣上士的身体翻过来时,发现他的腹部有一个二十厘米长的伤口。这显然不会致命,甲竣上士是优秀的虎甲虫族战士,哪怕脊骨被砍断,他都还会存在清晰的意识。   ……随后我们在走廊的对角线上找到造成腹部伤疤的凶器,开荒团最常用的那种多用军刀,也是少数能被带出军团的低杀伤力武器。经过检查科的调查,那把多用军刀上只有甲竣上士的指纹和残留组织样本。”   “而温格尔阁下,他的状态非常的糟糕。当我们将他从缝隙里拆出来的时候,他的瞳孔涣散、体温过低。长期的脱水禁食和惊吓,让雄虫阁下无法对我们说出只言片语。他的脸上有大量的血迹,检查科的报告显示那些鲜血全部都是甲竣上士的……”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温格尔阁下拒绝和任何生命体对话。雄虫协会的理查德阁下甚至捐献出一只可爱的迷你亚龙种。他们希望这只温格尔阁下喜欢过生物,能够让他的心理好一点。   非常遗憾,那只亚龙种甚至没有在温格尔身边呆足一分钟。   温格尔阁下直接换了一件房间。   只有那枚雌虫蛋,无论温格尔身处何处,都会将它温柔地抱在胸前,以一种传统的孵蛋姿势对待着。   谁都没有提出要将那枚雌虫蛋泡在营养液里,他们心知肚明一旦将那枚蛋从雄虫身边剥夺走,就等于在剥夺他活下去的执念。   “真可怜。”   “谁能想到那种事情呢?”   “他已经三个月没有说话了。”   曾经的温格尔岁数尚小,还未曾长成雄父那般万众瞩目的样子。绝大多数雄虫只记得他的文质彬彬,哪怕彼此并没有共同点,大家也乐于和他打招呼。而雌虫们则是在这次事件后,才忽然挖掘出他身上那种孤僻而凄冷的魅力。   疗养所的医疗虫和负责看守的军雌们会偷偷聚在一起,关切地分享关于温德尔阁下的生活细节。但碍于雄虫协会对温德尔的保护,没有一张照片落入雌虫的手中,居心叵测想要乘虚而入的雌虫亚雌更是早早被揪出来,丢到爪哇国去。   直到事件发生后的第五个月,医疗虫和心理治疗师表示温德尔阁下可能会因为心理原因终生不开口时。   雌虫蛋发出了第一次“胎动”。   所有的幸运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沙哑的呼唤。   那是五个月来,疗养院里第一次重新听到温格尔阁下的声音。哪怕这是带着一声哽咽、一声哭泣,但至少他有表现他有情绪。他不再是那个每天只会抱着蛋的石头了。   他开始捡起书本阅读,开始艰难地对着镜子说话。但他依旧固执地不让其他虫步入自己的领域。在胎动后的两个月里,来拜访的雄虫只能保持一百米以上的距离,远远地看着那个给雌虫蛋念故事书的疯虫子。   律师也是这个时候被推荐过来的。他的任务单调而枯燥,需要大量的耐心面对一个并没有精力理会你的病人。每天早上,他都抱着大量的文件,将所有的信息和相关事件一一朗读出来。每天下午,他又会拿着和昨日一模一样的待签字文件回去。   然而,今天听完报告后,雄虫居然却对他说,“谢谢。”   雌虫律师泫然欲泣。   雄虫温格尔依旧背对着他,在说完两个字后。雌虫律师赶快将囤积已久的文件和签字笔送到他的面前,还贴心的打开了笔盖。   温格尔将文件粗略地翻看了几遍,确认后,签署了几个大金额的款项。   其中便包括了内阁拨下来的补偿金,他的雌父雌兄雄父以及部分雌侍生前购买的保险赔偿,“莎莉文”号观光飞船所属公司的补偿款。   零零碎碎加在一起足足有23亿。   光是这笔钱,就足够让温格尔占据单身雄虫富豪榜榜首。   每年雄虫协会都会更新各类雄虫相关的榜单。律师已经脑补出年底网络上一群单身虫对着温格尔阁下的身子和金钱嗷嗷叫了。他想到数位雄虫阁下寄来的邀请函,抓紧时间询问温格尔的意见,“温格尔阁下,关于雄虫阁下们的邀请……”   “嘘。”   温格尔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怀中的雌虫蛋上。   律师惊讶地注意到雌虫蛋上出现一个小小的缝隙。那个小小的缝隙一拱一拱,从中露出一点细小的漆黑的存在。温格尔双手抱住雌虫蛋,双手紧也不是,松也不是。他看着蛋中的小生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雌虫蛋猛地摇晃两下,像是感知到自己雄父的心情一样。向上扑朔一顶,温热的透明蛋液沿着破碎的蛋壳流淌到雄虫的双手上。一个胸膛和双臂长有虎甲虫纹的小雌虫迷迷糊糊地打了一个哈欠,朦朦胧胧地看着眼前的雄虫。   温格尔将手指伸过去。血缘的吸引让小雌虫抱住了雄虫的手指。他的背部张开一双虹色透明双翅。   这孩子有着和他的雌父一样健康的双翅,同样威武的虫纹。   “你的名字,就叫做嘉虹。”   安来羽菲尔虫皇登基的第三年,阿费莱德希家族最后的雄虫家主温格尔拥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他的名字,叫做嘉虹。   作者有话要说:   猛虎刨坑,希望不坑。汲取了第一本虫族文的缺点和自己对虫族这个题材的大量二设,构建了一个全新的故事,希望各位喜欢。 第2章   嘉虹的出生非常仓促。温格尔作为一只雄虫,尽到了自然孵蛋的全部义务。但本应该负责生活物资和育儿的雌虫,却没有办法和他一起分享孩子破壳的快乐。律师虫将虫崽破壳的视频拷贝了一份,默默发送到雇主温格尔的邮箱。   小雌虫破壳后,雄虫温格尔的情绪明显好转多了。他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个唯一的血脉上。哪怕这个孩子并没有继承他闪蝶虫族的美貌和特征。   律师从一名尽职尽责的文职人员,转变为快递搬运工。温格尔雄虫的金融卡中终于出现了一笔崭新的消费。虫族公共银行马上调查了这笔资金的去向,在确认是一名新生儿出生后,送上了虫族幼崽的六套礼包。   其中包括了小雌虫专用的战斗训练道具、小雌虫专用的超大号奶瓶、铺开足足有二十平的雌虫训练野外互动地毯、防丢手链、以及一套全国统一标准的小被子和幼崽专用危险提醒卡。   这套小雌虫用具,极大程度上缓解了新生雄父温格尔的焦虑。   他刚刚从星网上查找了虫崽破壳后的首日食谱:虫蛋的蛋壳就是他们最好的能量来源。   温格尔恪守着新生雄父的义务,将嘉虹破碎的一枚蛋壳收集起来。等到虫崽成年的那一刻,这枚虫蛋壳将会被赋予另外一种意义。   “温格尔阁下。您需要的雌虫虫崽专用奶粉到了。”护工不愧是结实的雌虫,单手两个腰粗的桶,“适合的水温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给小雌虫泡崽崽奶。”   虫族在最原始的阶段,由雌虫孕育虫蛋,雄虫负责孵蛋。   孵蛋期间,雌虫会外出大量进食,在体内积蓄幼崽需要的乳汁和营养。等到虫蛋破壳的那一刻,为虫崽提供长达一个月的营养补给。如果是雄虫幼崽,营养补给的时候会更长一点。   而现在除了少部分先天不足的雄虫幼崽还享受着雌虫营养补给的待遇。   绝大部分的虫族幼崽除了最开始的虫蛋壳外,都可以直接饮用现代科技研发的崽崽奶。其营养成分一点都不逊色雌虫的营养补给,还可以根据幼崽的口味选择偏甜、偏淡、偏咸等不同方向的崽崽奶。   温格尔在手腕上试了一下崽崽奶的温度,自觉不会烫着虫崽后,才将奶瓶塞到虫崽的怀中。   小嘉虹啃完自己一半的虫蛋就停下来。他虽然虫纹和双翅都和雌父甲竣如出一辙,但他的双瞳却有闪蝶一系那种美丽的磷光。他抱着雄父塞过来的巨大奶瓶,用自己的小爪爪掂量一下后,嗷呜一口塞到嘴巴里。   他渴坏了,吃得又着急,中间给稍微呛了一下。   温格尔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新出生的小虫崽身上,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连这么点残余的亲缘都留不住。他轻轻地在小嘉虹的背上拍了两下,为这孩子扶住了奶瓶。   小嘉虹还没有学会说话,他眨巴这那双大眼睛看着雄父,似乎在确定自己的食物还在不在。他吧唧吧唧两块虫蛋壳后,继续吃起崽崽奶来。   虽然一周后他的破坏力就会直线上升,长尖的指甲就可以破坏木头和金属。可他现在还是个微不足道连哭声都微弱的刚破壳虫崽。   他还是那么的小。   大虫虫一根手指头都能将他戳个窟窿。   小嘉虹安静地吸着崽崽奶,忽然他开始剧烈的咳嗽,随后嘴巴一张,胃里所有的崽崽奶全部呕出来。   腥臭污秽直接倒了温格尔半身。   若是换成其他雌虫,就算是未成年,这样冒犯雄虫贵族,最少也是要吃点苦头的。但嘉虹是温格尔的虫崽,他又太小了,对雄虫雌虫没有概念。此刻是难受地掉眼泪,长着嘴巴干呕。   “天啊,温格尔阁下。您的衣服……”   温格尔脸色大变,他抱起嘉虹,走到走廊上,背后一双巨大的莹白色蝶翅猛地张开。他高呼道:“医生、医生。”一声比一声的着急。蝶族的飞行并不赖,他很快找到了崽崽科的医生。   “医生。”   “温格尔阁下,请冷静。目前来看是吃错了东西。”医生给小雌虫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确定病因后说道:“我们已经通知护工去取食品化验了。”。他在虫崽的背部轻轻拍了两下,将其咽喉里的残渣全部咳出来。因为是刚破壳,他又划去了几个检测项目,再让护工带着小嘉虹去做全身检查。   “是因为崽崽奶里的成分吗?”   “可能是。但具体是哪一种成分,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检查。”医生翻开病历,犹豫一二,说道:“从您孵蛋开始,我们就有记录雌蛋的变化。您的雌君虽然保住了它,但它还是没有满月……温格尔阁下,哪怕您亲自孵化他。他的素质还是和普通虫族幼崽有差距的。”   “这个孩子,最坏的打算莫过于身体虚弱,不能从军不能从事社会上绝大部分雌虫的职业。”医生劝说道:“这是最坏的打算罢了。”   温格尔盯着自己脚下的土地发呆。   从嘉虹破壳到送入医院,不过短短的两个小时。他却感觉从世间极乐堕落到地狱深渊。他唯一的亲缘,他的虎竣辛辛苦苦保护下来的虫蛋。若是再糟糕一点,若是病况再严重一点。   温格尔将脸埋入双臂中,剧烈的情绪波动让刚刚结束孵蛋期的他异常难受。冥冥之中,竟然让他产生了一种懊悔感,为什么不直接在那艘飞船上结束自己的生命?哪怕仅仅是一秒钟,这念头确实存在于他的脑海中。   雄虫温格尔双手扣紧,他抵住自己的额头,极度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雌虫护工和律师想要上前搭话,但雄虫周遭的气氛,让他们没有胆子开这个口。   检查室的灯亮了又暗了,暗了又亮了。   金属质感的大门照出模糊的影子,随后是咔擦的一声。雄虫温格尔扭过头,看见扒在摇篮床上的小雌虫发困地点头。他看上去比之前好多了,精神还有些萎靡,也许是检查花费太多的心血了。   “温格尔阁下。并没有什么大碍。”医生拿着检查单说道:“只是他对市面上所有的崽崽奶都有一定的排异现象。里面的一种元素,我们已经确定了。我们的建议是您的虫崽在后续的时间里喝哺育期的雌虫乳汁。”   “至少这种乳汁对于虫崽的排异程度最轻微。您的虫崽先天不足,如果在这段时期缺少营养。”医生摇摇头,“温格尔阁下,如果有条件的话或许您可以娶一名……正在哺育期的雌虫?”   *   “哺育期的雌虫?好家伙,你怎么不叫我给你找个正在发育期的雄虫呢?”瘫倒在松茸沙发上的雄虫古尔播着视讯,一边翻看图书一边说道:“雄虫亲自孵出来的虫崽一只手都没有,你还指望有多少亲自喂乳的雌虫?”   温格尔坐在树底下,哪怕他的精神气整个瘪下去,也不损耗他半分的美貌。   作为虫族中最瑰丽的蝶族中的闪蝶一系,不论是雌虫还是雄虫,哪怕外观被毁,可他们一旦展开背后那双令人神魂颠倒的蝶翅。没有人能够抵挡住布灵布灵小鳞粉的魅力。   温格尔是闪蝶虫族中的爱神水闪蝶种。   在这种偏僻的蝶种,在远古时期只生存于自己的栖息地上,绝不迁徙也绝不逃离。延续到近现代的时候,完整的族群只留下不到三只爱神水闪蝶。   星际时代更是出现了长达百年的隔断期。   就连温格尔,那也是中头彩一样,返祖成了爱神水闪蝶。谁知道下一个蛋里孵出来是什么虫种啊。闪蝶虫族的长者们都巴不得温格尔天天和雌虫厮混,多下几个蛋。   万一孵出来来了新的爱神水闪蝶呢?   这可是十大最美蝶族中唯一一个濒临绝种的虫种啊!   他要找几个奶崽崽的雌虫,翅膀一张,身子往哪里一放,脸一亮。别说其他虫族了,蝶族雌虫都要疯了。冲着这个雄虫漂亮的大翅膀,这个绝美的翅纹,这个稀有的颜色,给他的崽下奶怎么了?给这只雄虫下奶都没问题!   问题在于,温格尔要得急。   他可不是找一个雌虫,正儿八经先登记,再睡一通,让对方怀个蛋,进入哺乳期这个程序。   而是现在去别的雄虫家里,光明正大或者小偷小摸借一个刚刚下了蛋的雌虫过来,好吃好喝伺候着,等着给奶呢。   「你老婆借我用用」   就是这么个意思。   对于要面子的雄虫来说,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别看雄虫和雌虫没啥可比性,可雄虫之间打起来,争强好胜可一点都不比雌虫弱。   古尔的表哥,一个天牛虫族的雄虫,上回就和螳螂虫族的雄虫为了就业岗位打起来,一个脑震荡,一个骨折,至今都躺在雄虫医院做对床,日常活动就是隔空对骂。   这抢人家崽的雌父兼家庭劳动力的严重程度,可比抢就业岗位重多了。   “你要不去你蝶族里借一下?”古尔满脑子馊主意,“我看你们蝶族还是很讲文明的,至少没有我们这边那么暴力。”   温格尔道:“借的到会找你吗?”   好像是这么回事啊。古尔后知后觉从沙发上坐起来。他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就喜欢搜集很多乱七八糟的信息,有的当做八卦听,有的真的假的都懒得分辨。他打开几个收藏夹,搜查一下关键信息。   “哺育期的雌虫啊。”古尔说道:“我记得大概我们念初等教育的时候,有个案例。雌虫因为意外损害了雄虫蛋,被雄主驱逐。如果我们好运气的话,说不定能遇上一个相似的。”   他拉一下近期的新闻,重点搜索。   一无所获。   温格尔已经不抱希望了。他沮丧地说道:“我现在觉得还是出钱更加可靠,总有贫穷的雌虫……”   “能为雄虫生下虫蛋的雌虫有穷的吗?”古尔震惊,“你是不是孵蛋把脑子孵傻了?”   温格尔叹口气,默认了这一点。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古尔嘀咕道:“这种事情找有雄虫的雌虫、正常孕育虫蛋的雌虫必然是不行的。”他找出一个网页,发送链接给温格尔,道:“特事特办。瞧瞧,我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地方——”   戴遗苏亚山死囚监狱。   那里充斥着穷凶极恶的命犯、狡猾奸诈的盗窃犯□□,在这里伤害雄虫反而是最轻巧的一种罪名。里面关押的每一个虫族都是必然要被枪毙的死刑犯。他们无视法律、道德、社会秩序,互相厮杀更是监狱的常态。   “你让我的虫崽吃这种雌虫的奶长大?”温格尔瞪圆了双眼,萎靡的气息一扫而空,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古尔.加雷多.娜吉雅菲利斯!”   “温格尔.阿费莱德希,与其把希望放在那些自然哺乳的雌虫身上,为此还要和一只陌生雄虫格斗。为什么我们不把目标对准这些死刑犯呢?”古尔语气欢快地说道:“这些虫子根本就不值得怜惜,他们恶贯满盈,我们只是让他们充当一下可爱的小奶牛罢了。”   “我相信武装力量会保护好我们珍贵的爱神水闪蝶阁下,和他的小虫崽的。”古尔顺手拨打了雄虫协会的电话,“相信我,只要我们找好虫。剩下的事情,雄虫协会会替你办得妥妥当当。”   “闭嘴!”温格尔呵斥道:“我是不会允许我的虫崽吃这些罪犯的营养长大的!”   也许是一种旧式贵族的守旧观念在作祟,他愤怒地挂掉了视讯。温格尔宁愿自己多花点时间在寻找哺育期雌虫上,也不愿意让自己的虫崽去吃一群死刑犯的营养长大。他认为这对于虫崽有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哪怕不知道这种偏见是从哪里来的。   他顽强地保持了自己的偏见。   温格尔甚至和雄虫协会的护工抗议这一点。哪怕找不到其他适合的雌虫。   不过半天后,温格尔就妥协了。   因为他可怜的小虫崽已经饿得哭不出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第3章   任何一种生物,在其幼生期时都是脆弱而娇小的。他们和成年体比起来有时候就像是个两个物种。成年者往往需要在上面花费大量的心血。才能使其健康成长为合格的捕食者和上位者。   在虫族的社群中,雄虫天然就被赋予了养育后代的职责:播种、孵蛋、给幼生期的虫崽提供安抚和精神教育。   但实际上,一只雄虫往往要承担起五只以上幼崽的繁育工作。   哪怕现在已经有孵蛋机来帮助他们减轻在孵蛋上的疲倦和劳累,但想想那些出生的幼崽吧。在出生后的一年的时间里,雄虫要花费大量的精力为他们提供安抚和精神教育。   一直到他们懂事为止,不需要再借助雄虫的安抚和精神教育后,才会被转交给同种族的雌虫去学习一系列社会技巧和战斗能力。   温格尔还年轻,他不懂拥有太多虫蛋的痛苦,也是情况特殊才会专心致志老老实实孵了十个月的虫蛋。   当他抱着小嘉虹登上军舰时,关于“一只亲自孵蛋的雄虫”的故事以及传遍到每一个军雌的耳中。他们知道这代表了两个消息:一、雄虫还没有太多的幼崽。二、他的雌虫就算上没登记的,也不会太多。   他们的蠢蠢欲动,在了解到雄虫的目的地时,一个一个熄灭了。   “那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我们只是负责把这位阁下送到那边。”   “不过据我所知,那颗星球只要外围的卫星站。按照规章死囚是不能离开星球的。”   “但是雄虫阁下可以进入星球。”   “这样太危险了。你可要想想当年为什么选择全部部门撤离戴遗苏亚。”   “毕竟是雄虫。”其中一位说道:“我想,就算是死囚也会看在温格尔阁下是雄虫的份上对他温柔一些吧。”   “害。伤害雄虫这样的罪,在戴遗苏亚里算什么重罪呢?”领队的小队长总结话题,“我想协会会将一切办妥的。无论是送进去,还是送出来。”   窗外是巨大的行星和璀璨的星空,玫瑰色的星云中几颗闪烁过的流星。温格尔将小嘉虹抱在怀里。   他抱孩子的姿势不是很标准,要知道在学校的育崽课里,雄虫只需要学习如何安抚幼崽及对其精神教育。   其余的杂事,会让家庭中赚钱最少、工作最闲的雌虫来负责。   不论是幼崽饿了渴了,本质上都不属于雄虫的工作范围。   但温格尔不愿意假以他人之手,他坐在靠椅上,雄虫的精神触角温柔地缠绕着孩子的小手。被饥渴困扰的小嘉虹刚刚挨了医生一剂营养针,眼角的眼泪还没有褪下,随后就被雄父的精神触角吸引。   他用自己小小的手抓着触角,朦朦胧胧地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温格尔倒吸一口凉气。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旁边的两只虫身上。   一位穿着雄虫协会的制服,看上去是蚁蜂族的雌虫笑着和温格尔打招呼。他的本名太长,温格尔知道很多家伙都叫他熊管理。   “您好,温格尔阁下。”熊管理从口袋里掏出闪闪发光的硬糖递给小嘉虹,“抱歉我迟来的祝福。您的虫崽看上去实在是太可爱了。”   在虫族里,可爱一般会用来夸赞雄虫。   雌虫幼崽,说健康、强壮会更好一些。   温格尔感谢他的糖果转移了虫崽的注意力。将自己的精神触角解放出来后,他将目光落在另一位着漆黑军装的军雌身上。   “这位是戴遗苏亚山监狱的普罗指导。”熊管理介绍道:“他现在工作的地点就是戴遗苏亚的卫星站。”   三位没有太多的寒暄,在介绍一下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基本情况后。切入到了温格尔现在最关心的奶源问题上。   “戴遗苏亚监狱和其他监狱不太一样。这里的囚犯只是被集中在一块地域散养。”普罗指导打开资料,点击一下名单。   墙面上投影出数十个虫族的样貌和基本资料。   “这里是我们根据每一个囚犯的虫种筛选出来的最优奶源。”普罗指导的口吻冷漠,他屏幕上切了两下说道:“所有囚犯在投入监狱时,都已经佩戴了拘束环。”   温格尔的面前呈现出一个立体的球体。在球体上快速呈现出三维的山脉和河流,一个一个代表囚犯的小红点出现在其中。每一个红点上都标注了他们的编号和姓名。   戴遗苏亚山监狱,并不是围绕一座山建造的监狱。   只是因为早年的建筑群坐落在戴遗苏亚山上,才被冠以这个称呼。现在的戴遗苏亚山监狱,是一整颗星球。   星球上没有任何看守。   可一旦有囚犯企图从星球上离开,卫星站会直接对其发动太空打击。   熊管理笑眯眯地将数据浏览一遍,对普罗指导说道:“我们携带了完整的医疗团队。请问我们需要多久才能见到虫?”   “只要不把囚犯带离星球。你随时可以见到。”   温格尔看着分部在星球各个角落的红点,不解道:“天南地北的,难道我们要到了星球再找到他们吗?”   “您只需要选定虫族。接下来一切将由我们代劳。”   温格尔盯着普罗指导看了一会儿,确定对方没有在大放厥词后,仔细打量起墙上每一只雌虫的照片。   每一张正面证件照点开后,都可以看到囚犯的详细信息。全身照,穿衣服的和不穿衣服。每一个指标的详细数据和参考数据。浑身上下每一个部位的尺寸大小,甚至还拍摄了口腔照片。   往下拉,则是他们所犯下的罪责以及造成的经济损失、人员伤亡和审判结果。   温格尔简单看了一下,找到了项目检索的按钮。他先按照种族检索,优先选择闪蝶种和虎甲种的雌虫。随后通过检索,挑选出囚犯中综合身体素质评估最高的、战斗评估数据最高的、脑力测试数据最高的三位雌虫。   迟疑片刻后,他将胸围纳入检索条件,把囚犯中胸围最大的一位挑选出来。加入到自己的选项中。   简单操作后,他的奶源预备役中添加了四位雌虫。   “这样就好了吗?”   普罗指导检查他的申请和人选后,为雄虫点击下确认了,“是的。”军雌关闭资料,对雄虫阁下欠身道:“距离到站还有三个星际时,请您好好休息。”   *   漆黑而幽闭的太空中,恒星的光遥远而渺茫。当它落在这颗名为W276的星球上时,地平线只飘起了一层淡淡的鱼肚白。视野所能看见的范围被牢牢固定在十米内,囚犯们从各自的庇护所里钻出来,也有的刚刚准备回去。   束巨就是其中的一位。   他穿着简陋又肮脏的裤子,打着赤膊。深褐色的虫纹样式简单,却覆盖了整个胸口和背部,最后在股沟和栗色短发中消失。从背面看上去,他的虫纹和他的种族一样,庞大、简单一点都不花哨。   空气中传来恶臭和血腥的味道。   这颗星球上确实不用存在看守。囚犯们每日滋事闹出的血腥事件,就足够他们忏悔赎罪了。束巨将自己储存起来的水和食物找出来。他才咬了一口,天空蹭得爆炸出一长串绚烂的火光。   “卫星站!”有雌虫高呼起来,语气中幸灾乐祸,“又有新人来了。”   “希望是个漂亮的小家伙。”   “害。我们快点过去吧。”也有人早就盘算好了,“早点下手,省得都留不住。”新人刚刚来时别的不说,至少会穿着一件完整的衣服、新鲜的食物和水。这些东西对于散养的大部分囚犯而言,可是不得多的的好东西。   束巨打算换一件新衣服。   他站起来,正准备朝着火光飞行的方向去。骤然,那串因为和大气层摩擦导致的火光,分成了四个。   在不亮的天光中,束巨辨认出那是两用制式深空机甲。这玩意不好操作,但胜在上手后实用性强,远近攻程兼备,是绝大数星球驻扎军的首选机甲。   为什么束巨这么清楚?   因为他以前炸军备库的时候,开过这玩意。   但束巨没心情回忆军备库爆炸时那流畅的手感。他明确看到那四个机甲之一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来了!   别说什么来新人了。丢这的都不是团队作案。军部看守可不会给犯罪们东山再起的机会。束巨二话不说,转头就跑。他看见机甲上爆射的红光。   “确定目标。”   “拘束环范围确定。”   “开启电击。”   束巨还没跑两步。一股强烈的电击从他的腹部传来,随后涉及到他的五脏六腑和四肢。他整个身子踉跄一下,随后在剧烈的震动中瘫痪在地上。豆大的汗水从额角流淌下来。   机甲缓缓降落下捕捉笼。   猛烈的气流带动砂砾滚落到束巨的脸上,吹得他满嘴沙子。足足有成年雌虫腕口粗的捕捉笼将束巨整个身子包裹住,随后慢慢收紧。一直到将他的四肢全部固定住后,才开始回收程序。   “艹。”束巨咬着牙,在强烈的电击下竖起中指,“等老子炸了你个破卫星站!”   类似的场景在其余三个地方不断发生着。   等到全部的捕捉和回收完成后,机甲们报备上级后,齐齐朝着这颗星球上唯一的建筑群飞去。   沉卧在戴遗苏亚山上的监狱群久违地迎来了他的客人们。   一盏一盏灯缓慢亮起。携带着武器的军人们将枪支对准了捕捉笼里的猎物们。哪怕他们现在狼狈不堪,在追捕下伤痕累累,也不能掩盖他们的危险度。   “一个一个来,不要让他们四个聚集在一起。”为首的雌虫和下属确定信息,“不许和他们任何一个人对话,不要答复他们任何问题,不准借给他们任何东西。记住守则上的话,千万不要对戴遗苏亚的囚犯有怜悯之心。”   “这里不需要同情。”   四只雌虫被依次抓出笼子。他们先被送到这件监狱的沐浴间,高压水龙头会将他们身体上的污垢冲刷干净。随后他们的腰间会被围上一条短短的毛巾,在军雌的驱逐下送入到监狱的各个房间中。   这个过程中,他们的双手都被拘束住,没有和另外被抓来的雌虫碰面过。   他们被安置在房间的巨笼里,双手双脚全部换成坚固的锁链。笼子外,房子的四角都装备了高清微型摄像头。   温格尔站在监控室,静静地看着那四只雌虫或咒骂或沉默的样子。   “医疗队伍已经到位了。”熊管理笑眯眯道:“考虑到戴遗苏亚山的规矩,我们只能在第一天进行打针催乳。”   “只有第一天?”   “是的。戴遗苏亚监狱不能留除囚犯之外的生物在上面。”熊管理早就想到了温格尔的困惑,解释道:“温格尔阁下的情况特殊,再加上您身为雄虫,哪怕被利用被迷惑,也无法调动过多的社会资源来造成混乱。所以卫星站那边批准了您和您的幼崽进入其中。”   “我们第一天的催乳针效果是普通的十倍。见效快,可以很快让雌虫进入拟态哺育期产生乳汁。但想要持续供奶,需要更多的外力干涉。”熊管理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罐子,说道:“每天两次,每次两粒。效果和普通催乳针一样。”   温格尔看着监控屏幕中被按在地上,强行打针的四位雌虫,悄悄把头别过去。他还不适应从文明社会来到无视尊严的世界。   “监狱是只有我一个人吗?”   “准确说,是整个戴遗苏亚山监狱建筑群是只有您是行为自由的。”熊管理说完这句话后将手中的药罐放在桌子上,“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联系我和普罗指挥。我会在雄虫协会为您解决行政流程上的问题。而普罗指挥则会为您解决安全问题。”   他又掏出一个小本子放在桌子上,“关于监狱的一切内容和注意事项。如果方便的话,您需要熟记。当年在设计时,为了防止高科技犯罪的入侵,整个监狱除了监控,所有关卡都是手工控制。”   普罗指挥安顿好自己的部下,和熊管理耳语几句。   温格尔翻开有自己手掌厚的小本子,只见上面用标黑大粗字写着:集中精神,警惕犯罪行为。   后面是一行小字:禁止与囚犯发生行为接触。   “温格尔阁下。”普罗指导走过来,说道:“时间紧迫。我先带您去了解一下取奶的安全操作。”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对这种类型的虫族文感觉怎么样? 第4章   温格尔在雄虫学院念书时,曾经去学院农场体验过挤牛奶活动。   让奶牛舒服的同时,把奶汁一滴不剩地榨压干净,是个技术活。一旦把奶牛切换成一个活生生的雌虫。温格尔就觉得画面有点不太对劲。   但他匮乏的哺育知识,无法告诉他到底如何合情合理地榨压雌虫的乳汁。   “这是取奶的工具。”普罗指导身为一只雌虫,显然成熟一点。他将一个小臂长的工具递到温格尔的面前,“很多雌虫会因为各种问题堵奶或者不产奶。考虑到实际情况,我们稍微加大了一点吸奶器的功率。”   普罗指导将电动按钮按下,说道:“因为是电动的,最好先将囚犯绑起来。”电动吸奶器开始发出嗡嗡的声音,大量的空气被抽取。   温格尔觉得新世界的大门朝他打开。   作为一个只有过一只雌虫,并且前不久刚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雄虫,他还是太稚嫩了。   “为什么要绑起来呢?”他不耻下问。   普罗指导可能觉得这个问题比较无知。他看着雄虫,想起对方是属于整个社会的温室花朵,委婉地举了一个例子,“如果不绑起来,他们可能会把这个东西拿过来吸你的奶。”   温格尔下意识想说雄虫是不会产乳的。但是他觉得说出来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从小接受的教育,使他只能接受这个例子,“这样啊。”   普罗指导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吸奶器的各个频率按钮,带着温格尔来到了一扇厚实的大铁门面前。   普罗指导将温格尔的瞳纹和指纹录入密码锁中。在咯吱的开门声中,温格尔第一次见到了自己选择的奶源。   对方浑身只有一块遮羞布,双手被束缚在背后,脖子和脚上拷着铁链。他的嘴角还有一些淤青,不知道在哪里惹上的。而最让温格尔在意的是他那对突出的□□。幼虫小臂粗的虫纹简单粗犷,将其整个胸口勾勒得更加明显。还没有擦干的水珠从脖颈出缓缓滚落。   温格尔记得他的事迹。   被他选中的四只雌虫都不是什么能让人忘却的普通虫。   只是,眼前这个叫做束巨的星盗头子,恰好和他记忆中的某一点能对上号。   普罗指导将吸奶器拿在手中,嘱咐道:“不要因为他在牢笼中而小看他。”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电子密码锁,说道:“本来是用钥匙控制的,但是考虑到他们的战斗力和身手和阁下的力气,我们把钥匙换成了密码电子锁。每一个笼子都和中央电子管理分离开,这是唯一一个能够打开笼子的钥匙。”   他按了几个数字,牢笼开了。   束巨看了一眼电子钥匙,嗤笑了一声。   温格尔疑惑他到底在笑什么。普罗指导已经先站在笼子边上,按动了墙壁上一个开关。铁链拽动的声音将雄虫的注意力拉回来,他惊讶的发现栓在雌虫脖颈和脚踝上的铁链快速收紧。雌虫闷哼一声,整个身体被仰面吊起来。   铁链的收紧让他的脊骨呈一种弓状,胸不得不向前挺立。   “如果不确定安全状况的话。这一步放在开锁之前做。”普罗指导说道:“拘束环虽然限制了他们肢体异化的能力,并且给我们电击的权利。但依旧不可以放松警惕。其余三个也是。”   温格尔跟随着普罗指导进入到笼中。地面没有一丝缝隙,笼子的边缘结结实实,不给一颗螺丝钉的机会。屋子的光倾斜入笼,数道影子落在雌虫的身上。   他抬起了眼。   温格尔避开了他的视线。   普罗指导将吸奶器压在雌虫的胸口红点上。他语气刻板,公事公办,“确保吸奶器的边缘和身体贴合,不留空隙……这样才能保证效率达到最高。”他按下了按钮。   吸奶器里的压缩杯一鼓一压,随机带来了粉红的蠕动。雌虫的脸上露出难耐的表情。他咬着牙,骂道:“艹。你丫的变……唔!”   催乳针已经开始发挥作用,被外力欺骗的身体进入了拟态哺育期。乳白的汁水从管道中缓缓落入瓶中,慢慢地汇集成几毫升的高度。   普罗指挥对温格尔说道:“阁下来试试看。”   他把吸奶器关掉,递给了温格尔。   温热的汁水在瓶中晃荡,吸奶器的圈口还残余着身体的余温。被限制住的雌虫乳、头上残留着些许白色。普罗指挥可不会好心地擦拭雌虫的身体。他只能艰难地动了动上半身,让丰满的胸肌活动一二。   普罗指挥在一边说道:“记住,要让吸奶器的边缘和身体贴合。”   “贴你个变、态!”束巨挣扎起来,锁链叮铃铃晃荡响。他的双脚尽力向前蹬,瞳孔睁大。“你自己不会产奶吗?搞什么jb玩意!我艹你个……”温格尔看见束巨脖子上的锁链勒出一道红印。   但雌虫浑然不觉,甚至咒骂的声音更大了。   全部都是温格尔听都没听过的脏话,虽然不知道每一个地方话代表了什么意义,但雌虫的表情已经将其内涵展现地淋漓尽致。   温格尔内心甚至因为着喋喋不休的咒骂产生了一丝愧疚。他忽然觉得自己哪怕选择囚犯也是不正确的。仅仅是那一瞬间,文明社会教育他的自由、平等、每个人该有的尊严告诉他:哪怕是囚犯也有自己的人权。   而后,雌虫身上发出一声闷响,整个身子猛烈地颤抖起来。他的背肌线条抽搐起来,短促的闷哼从牙关处漏出来,“艹……我艹,神经病,有本事别开……唔啊。”   普罗指挥一口气将电击指数提到了其可承受范围的制高点。他将权限分给了温格尔,“遇到这种情况,先开最高程度电击。不管雌虫会不会受到限制,但一定会给你争取几秒的缓冲时间。”   “而对于这种嘴巴犯臭的虫。你要学会给他一些惩罚。”   ***   温格尔用一天的时间来学习监狱的认知。   他仿若吸水的海绵,第一次学会使用吸奶器、口、枷、电击器、排泄控制器。   在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之前,他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些东西。“以前戴遗苏亚也有这些东西吗?”温格尔还记得自己问普罗指导的时候,对方是这么回答的。   “建筑群还没有废弃的时候,确实有这些东西存在。不过就如现在一样,这些东西都是管制的手段。”   “看守人员不能和囚犯有太多的行为接触。在早期,只有这种带着距离的遥控手段,甚至是群体性的惩罚才能让他们保持纪律和安静。”   “否则会入你今日所见的那样。咒骂、殴打、反抗、语言蛊惑。各种各样的行为都不奇怪。”   “保持和囚犯的距离,禁止行为接触,是戴遗苏亚的第一守则。”   “这里,不需要同情、怜悯和善良。”   医疗团队简单地教了温格尔一些关于幼崽养育的细节。并且告知他关于小嘉虹的身体注意事项,留下了紧急通讯电话。   普罗指导以束巨的身体为样本,详细地展示了拘束环的各种用途、位置和实际效果,并将这四只雌虫的拘束环权限分给了雄虫温格尔。   “你的权限不会约过卫星站。”普罗指导穿了一份链接过来,“拘束环不受网络通讯质量影响。就像普通软件那样操作即可。”   他们乘坐飞船从戴遗苏亚离开时,戴遗苏亚山的天空只能看到稀疏的星群和地平线微弱的鱼肚白。   要知道在温格尔走进第一个雌虫的囚室时,它就是这样的。   当温格尔从最后一个雌虫的囚室里出来时,它还是一模一样的颜色和方位。   这颗被命名为W267的星球永远谈不上生命的诞生和延续。它的泥土、水和稀薄的空气无法种植出任何的植物、更无法供养任何种群的繁衍。星球上所有囚犯的水和食物都来自每个月的定量空投。   稀少的物资会让囚犯们疯狂,饥饿、黑暗、寒冷、对时间的流逝失去感受,卫星站们只会保证囚犯们还残留一口气度过地狱的每一天。   温格尔叹口气,继续阅读着厚厚的《监狱看守行为准备及其注意事项》,手边放着一张戴遗苏亚山监狱建筑群的三层建筑结构图、一本《进出备注》。   桌子上放置着一碗热气蓬蓬的速溶土豆泥。用热水浸泡并搅拌,盒装可以选择七种不同的口味。水果盘里新切好的果蔬块能在保鲜库里储存一个月。干净的水源足够让温格尔日常的饮用和洗漱。   卫星站每个星际月都会来补充物资。   按照医生的判断,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他的小嘉虹都需要持续食用雌虫奶来补充营养。健康的雌虫乳汁可以为孩子补充营养,最快也要到两个月后,小嘉虹才能开始吃一点稀米汤软膏之类的汤食。   普罗指导甚至告诉温格尔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   在W267上没有公共星网的连接点。如果温格尔想要和外面的人通讯,只能通过卫星站的军用网。但庆幸的是,戴遗苏亚山监狱有古早的内部网络构建。熊管理非常有准备的给温格尔下载了大量电影、音乐、专业文献、历史书籍、小说等等。   “把时间花费在这上面,不要和那些囚犯发生太多的关系。”   “当然,我们也有给小嘉虹准备了玩具。”   雄虫的房间和雌虫幼崽的房间是在一起的。通常情况下,雄虫的房间宽敞的原因并不是传闻中描写那般荒诞无稽,要与数个雌虫洪浪翻滚。而是因为房间里不光光要放蛋,还要放下依赖雄父的幼崽们。   忙于繁衍的雄虫是不会有自己的房间的。   温格尔现在只有自己和一个没有战斗力的雌虫幼崽,卫星站的军雌更看重房间的安全性。门上有密码锁,房间里有三个密道,分别通往不同方向的逃生舱。屋里的电脑可以直接连接监控室,随时随地都可以观察到四个囚犯的现状、楼道各处的人员走动。   墙上贴着每天都要通过内部网给卫星站发送“安全记录”,晚上睡觉前,还需要把今日的监控素材拷贝一份,发到卫星站上保存做记录。   类似“安全记录”的提醒事项,在厨房也有一份。   不过那一份是在指导温格尔如何打乱囚犯们的进餐时间,以此保证他们时间感混乱,更加易被掌控。   “设定时间已经到达,是否继续惩戒?”   “2号囚推荐进食时间已到。是否进食?”   小嘉虹已经吃光了一瓶乳汁。他正躺在摇篮床里安心的睡觉,小嘴时不时啧吧啧吧。温格尔给孩子捻上被子。   监控里,被束缚的束巨、汗津津地跪在地上。他的脖颈上有暗红色的裂痕,嘴边的拉丝不受控制地滴落在胸口。他也想要合拢嘴,但是始终有东西在阻碍他。在下午的惩戒中,这只雌虫身上唯一遮羞的东西荡然无存。   作为惩罚,普罗指导建议停止他三天的水和食物。   温格尔觉得这样会把雌虫饿死。他觉得没必要。   今天下午那样的折磨一定让他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2号囚进食时间已到。是否进食?”   温格尔确认了2号囚的食物,一份写在厨房安全记录推荐的“3号混合物浆糊状营养液”和100毫升纯净水。   每隔12小时,囚犯们能吃的东西就只有这么多。   温格尔将这些食物和新的吸奶器拿在手中,朝着2号囚室的方向走去。幽暗的廊道中,感应灯一盏一盏亮起。沉重的铁门上贴着囚犯的编号、名字和大头照。   一如蚁族雌虫的样貌,他长得无害而老实,有着标准比例的宽肩窄腰比例。对比1号囚室长相和身材都充满粗狂豪放质感的束巨,2号囚室的雌虫更适合做老师一类的角色。   他拥有偏米白色的肌肤、毫无攻击性的眉宇,照片上放松的状态和嘴角微微的笑意。谁能对这样   一个和蔼可亲的对象产生警惕呢?光看照片,温格尔也无法想象他所犯下的罪行:   发动政、变和发动灭绝大、屠、杀。   作者有话要说:   1号囚室:□□脏话星盗雌虫   2号囚室:细腰衣冠禽兽雌虫   我还是得告知你们:文归文,现实角度来看,四个雌虫都不是什么有道德的好玩意。 第5章   温格尔打开房间的锁。   随着房间门打开,白炽灯也亮起。铁笼中被束缚着的危险人物慢慢从黑暗中苏醒过来。他和1号囚室的束巨一样,浑身上下只能有一块遮羞布。   在被送进来之前,所有的囚犯都被好好检查过,谁都不希望他们在假牙、舌下、耳蜗、翅翼根部或者是排泄口等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藏什么具有杀伤力的物品。   戴遗苏亚山监狱,作为整个星球上唯一的建筑群。   如果说有什么办法,让这些回归到原始社会的囚犯们离开星球,进入宇宙,重新回到文明社会。   那这个办法只能在戴遗苏亚山监狱里找到。   咯吱咯吱的铁链收缩声音中笼牢打开了一条缝隙,远处的光线将囚犯的躯壳照得发亮。温格尔站在原地,他发现这是个安静的囚犯。他安静地蜷曲了自己的身体,竭力让自己在活动范围内舒服一点。   随后,雌虫抬起头和温格尔对视。   他的目光让温格尔想到了雄虫协会的会长,或者说是类似地位的大人物。这些居上位者身上都有着一种类似的气质:自信、镇定、绝对得保持理智和从容。温格尔知道眼前的雌虫以前也必然是其中的一种。   但他忘记了对方到底什么职位。   他只需要记住,对方是脑力测试数据最高的雌虫。   是他亲手通过机制筛选出来的奶源之一,足矣。   对方以前是谁,以后是谁,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温格尔打开3号营养液的盖子,这种营养剂都是糊状的,味道不算很好。但是食用速度快,不容易被呛到噎着。喂饭的操作也极其简单,直接灌进去就可以了。   从某种意义上,杜绝叉子、勺子、筷子,也能很好的控制住囚犯们接触物品,并利用其逃狱的可能性。   “我不吃3号营养液。”被限制住的雌虫说道,“3号营养液里包含了肉制品。我是素食主义者。”   他克制地阐述了自己的态度和理由。   如果他不提出来,温格尔当然会心安理得地给他喂食。可一旦对方明确表现不喜后,温格尔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他摸着还温热的营养液管子,硬着头皮说道:“没有其他型号了。”   雌虫笑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他有乌黑的短发,发梢垂落耳根。一道窄小的伤疤从他的肩胛一直延续到心脏的位置。他稍微扭动一下脖子,朝前方移动几厘米后,又被锁链拽回来。   “我闻到了土豆泥的味道。”   他说:“我可以吃这个。”   温格尔无法做主,其实他可以决定给还是不给。毕竟在其他人离开后,掌握有整个监狱所有钥匙和密码,同时有权利对囚犯们实行暴力的家伙只有他自己。只是普罗指导走之前的劝诫还历历在目。他无法马上做出判断。   “不行。”温格尔说道:“你只能吃3号营养液。”   雌虫停顿了很久。   白炽灯的光在他的半边脸上流淌,栏杆的影子鞭挞上去形成一种渐离感。狰狞的白蚁虫族虫纹覆盖在他的脖颈上,仿若一个独特的项、圈将他锁死。   “好吧。”雌虫放松了口吻。   温格尔送了一口气,快步走上前。他将3号营养液的盖子打开,碳水寡淡的香味飘散出来。   只要愿意吃就好。   他这么想着,就听到那只雌虫说道:“那我就不吃了。”   温格尔不知道怎么办?他影影约约感觉这场对话,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是回想整个过程,他似乎并没有感觉哪里不对劲。   “你挨饿了,我是不知道的。”他劝说眼前这只雌虫,“我是说,如果你现在不吃点东西。等到你饿了,你是没办法找到食物的。你也没有办法告知我给你送食物。”   这个困着雌虫的笼子里,连一条给他们裹体取暖的毯子都没有。   一眼望过去,什么都是干干净净的。   而雌虫们,又没有联系温格尔的资格。他们大喊大叫,或选择伤害自己、以死明志,只要温格尔不站在监控室里时时关注,哪怕死了也没有谁在乎。   吃饭、取奶、排泄、清洁,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   但雌虫坚持自己的食谱问题,“吃肉会让我腐朽。”他对温格尔提出折中的办法,“你只需要给我喝水。我曾经当过兵,只喝水的情况下,我可以活一周。”   “那么一周后呢?”   “我没试过。”   温格尔只能给他喝水。他走到雌虫的身边,将那杯100毫升的清水拿出来。雌虫四肢只能在小范围动弹,如果温格尔感觉不安全,还可以将再收缩一圈。温格尔知道自己应该再按一次开关。   但和对方的谈话,让他意识到眼前的囚犯是可以沟通的。并不是所有的囚犯都和1号囚室的束巨一样,满嘴脏字,充满了暴力的念头。   他蹲下身,将水杯递过到雌虫的嘴边。   100毫升只是一口的事情。雌虫很简单地吞咽完了。他仰起头的时候,喉咙上的浅白色虫纹便随之一动。饮用完水后,他没有再多说话,只是伸出舌头,湿润自己的双唇。   而温格尔收拾3号营养液和水杯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瓶子。   那是医疗队给他的催乳药,雌虫每餐之后都要服用两粒。   “你应该在喝水之前给我。”雌虫看到药片后,说道。   温格尔感觉到抱歉。   “下次我会注意的。”   他将药瓶打开,朝手心倒了两粒药。   假如现在还有那100毫升的水,温格尔会将药片泡在水里,让囚犯一口气喝下去。   但现实就是,因为他的疏忽,眼前的囚犯不得不干咽下这两枚药片。如果这是治疗身体健康的药物,温格尔或许不会产生什么感觉。但他清楚地明白这是一种刺激雌虫激素的药物。只有服用了这种药物,这所监狱里的雌虫才会进入拟态哺育期的状态,他们的胸口才会开始出现乳汁。   将囚犯的生命物化,是他现在所做的事情。   “你张开嘴。”温格尔将手伸过去。他走得更近一些。他看见,雌虫将头靠在栏杆上,双脚的脚心几乎贴合着铁笼边缘。这让本来就跪在地上的雌虫,因仰头让腹部、胸口鼓胀起来。而雌虫微微张开的嘴和闭拢的眼睑,就像是在虔诚的等待着某一种恩赐。   温格尔将药片放入他的口中,他影影约约看见雌虫的舌尖轻轻一卷,药片滚入咽喉。雌虫发出吞咽的声音,他皱起眉,有些被噎着了,在轻微地咳嗽之后,恢复了安静。   囚室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温格尔感觉到一种不自在。这种不自在可能是因为雌虫米白色的躯体,也可能是因为刚刚自己的失误。他下意识地将对方放到和自己同样的身份上,但空旷而干净的牢笼无时无刻提醒他这是哪里,下面应该做什么了。   温格尔拿出吸奶器。他蹲下来,低垂着眼睑,避开雌虫的胸脯,却正好让雌虫看见仿若蝶翼一般的鸦羽。消毒过的吸奶器紧紧贴在雌虫的乳肉上,稀疏的奶汁沿着杯壁缓缓流淌。   “我叫卓旧。”雌虫说道:“卓越的卓,新旧的旧。”   **   卓旧是白蚁虫族的雌虫。温格尔并没有实质性地接触过白蚁虫族的雄虫,但对这个种族的形式有所耳闻。   他们保持着蚁族惯有的高社会制度,以家族姓氏为核心进行社会活动。在家族内部,白蚁保持着旧式的阶级制度。雄虫和雌虫无论性别的尊贵,都共同生活在这一套阶级制度中。   唯一不同的就是,当白蚁虫族的某个家族人口数量达到超负荷的状态。家族会将一部分的雄虫驱逐出家族,在给予少量财产后,迫使对方重新建立起一个全新的白蚁家族。若是有雌虫愿意跟随雄虫,也是允许脱离原有的家族体系,加入到另外一个全新的白蚁家族中。   这种以驱逐雄虫为手段,以新建家族为目标的方式。全虫族也只有白蚁族干得出来。   而从食谱上来说,白蚁虫族是标准的食肉类、杂食类虫种。宴请白蚁族的标准,说是满桌肉食都不为过。   一只标榜自己是素食主义的白蚁族雌虫,说是鹤立鸡群也好,标新立异也好。温格尔在自己的食物仓库里注意了一下,他发现只有2号和13号营养液是不包含任何肉制品的。   但现在去拿给那只雌虫?   凭什么要这么做?   温格尔将收集起来的奶液,存储在恒温箱里。小嘉虹在摇篮床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走近一看才发现是踢了被子。温格尔给孩子盖回被子,坐在小嘉虹床边,轻轻地给孩子一些精神安抚。他只去了不到半个小时,余下大把的时间除了哄孩子睡觉,也不明白要做什么。   他阅读一会儿关于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历史,又捡起来裹脚布一样的《监狱看守行为准备及其注意事项》读起来。   小嘉虹睡了约两个小时,打着哈欠爬起来。小孩子吃饱后就要睡觉,睡醒了就想要吃。温格尔将放在恒温箱里的奶汁取出来,小嘉虹眼睛都亮了,随后更是抱着奶瓶哼哼哧哧地吃起来。   他吃东西的样子和他的雌父甲竣一样,专注又认真。   “不要吃太多。”温格尔抓着小嘉虹的奶瓶,柔声说道:“你要是吐奶了,雄父会很困扰的。”   小嘉虹咬着奶嘴,死活不放开。见温格尔真的要把奶瓶拿走,他呜呜地哭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一边哭一边还咬得紧。温格尔尝试了两下,在小嘉虹的眼泪下放弃了。   他对这孩子是没办法的。   “好吧,那你就咬着吧。”温格尔说道:“你是最乖的小雌虫对不对?掉眼泪羞不羞。”   小雌虫打了一个哭嗝,拱起屁股翻了一个身。   他很喜欢咬奶嘴,一直到温格尔将他放在玩具摊上玩玩具,都没有松开奶嘴。温格尔按照名单在幼崽分区里找了许久,终于发现熊管理给自己留下的五个奶嘴。   他将奶嘴用开水烫了一遍,杀菌消毒后,花了点时间,让小嘉虹接受全新的奶嘴。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要去清点一下每件物品的备用件数量。像幼崽的奶嘴这类消耗品,当小雌虫开始长乳牙,耗损频率也会是一个可怕的速度。   这些事情本不应该让一只雄虫去做。如果实在一个普通的虫族家庭里,雌君或者雌侍会将这一切打理的清清楚楚,井井有条。温格尔作为一只雄虫,除了家里的大额支出外,从没有关注过类似的小事。   雌君甲竣还在的时候,他在学校念书,家里有雌父雄父打理事务。就算雄父雌父不在,家里也有成年的雌虫兄长会打理这些琐事。哪怕是他自己的私产,有什么私密物件找不到,只需要给甲竣发条消息,对方便会贴心地告诉自己放在何处,使用时需要注意点什么。   雄虫都是这么长大的。   他们有自理能力,但大多数没有独自生活的经验,更不存在照顾人的经验。   社会和学校告诉他们,一只雄虫光是照顾幼生期的虫崽就要花费大量的心思,他们是种族的繁育者,不需要去操心太多的东西。雌虫会保护他们、爱护他们、尽可能满足他们一切的要求。   清点物资这样繁琐,需要耐心的工作的,温格尔是第一次做。   熊管理给他清单,但实际应用中需要什么,缺少什么,有时候是意料不到。“沐浴露一升、洗发露一升、洗衣粉十六升,洗衣机、烘干机、洗漱用具基本都在……一次性可降解餐具、手动垃圾处理器、扫把?”温格尔新奇地发现名单上出现一个早就被淘汰的物件。   “扫把……十把?”   整个戴遗苏亚山监狱建筑群占地五公里,温格尔居住的监控室说是整个监狱的监控室,其实是在卫星站经过改造后,主要监视四个囚室的。从原有的监控系统上来说,他其实只是十六个监控总调配室中最大的一件。   饶是如此,整个监控室、雄虫温格尔目前居住的卧室,他目前就餐所在的公共餐厅A区,储存物资的仓库区,其行动范围就有三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了。这还不算那四个囚室的空间大小,以及从监控室走到囚室的廊道范围。   要是按照标准的每天一次打扫,温格尔一个病弱雄虫就算24小时清洁,他也干不完自己目前活动范围内的清洁工作。   至于为什么不使用现在常见的智能清洁机器人?温格尔在《监狱看守行为准备及其注意事项》上找到了答案:戴遗苏亚不允许出现智能机械,为了防止劫狱和越狱发生,所有系统都是内部网,并且绝大部分的机关和系统都是独立触发式或者手动式的。   智能清洁机器人这种东西,想都不要想。   哪怕是雄虫也不可以违背戴遗苏亚山监狱的规章制度。   温格尔往下稍微一看,果不其然发现了“拖把、抹布”这一类存在。他万万没想到清洁问题居然是自己在戴遗苏亚遇上的第一个问题。   小嘉虹含着奶嘴,一个人趴在毯子上滚来滚去。他微微张开自己稚嫩的小翅膀,被温格尔制止了。“叭叭叭”小雌虫胡乱叫唤着,钻到雄虫的怀里,两眼亮晶晶地,抓着温格尔的衣服要雄父陪自己玩。   寻常的小雌虫一般没有这个胆子。但小嘉虹作为少有的被雄虫亲自孵出来的孩子,在蛋里就感受到雄父的偏爱,破壳后更是有恃无恐。眼下又没有其他幼崽和他抢雄父的关注,简直是无法无天起来。   温格尔连核对清单的工作都没办法做,只能专心陪着小嘉虹玩。   一直这样过了六个小时。温格尔给自己加热了一顿速食餐,又给小嘉虹喂了一次奶,将孩子哄得半睡半醒时,机械提示音响起了:“3号囚推荐进食时间已到。是否进食?”   “是。”   照旧是“3号混合物浆糊状营养液”和100毫升纯净水。温格尔摸着还温热的营养液,带着工具,正准备离开。他才打开门,就听到摇篮床里发出一声哐当的声音。   小嘉虹直接醒过来,抓着摇篮床,眼巴巴地看着他。   “雄父要出去一会儿。”温格尔用精神触角安抚孩子的情绪,“很快就回来。小嘉虹睡一觉就好了。”他是不可能带着孩子去和那些囚犯近距离接触的。   特别是3号囚室的犯罪。   这是唯一一个被完全剥夺行动自由的犯罪。   作者有话要说:   中间断更一天后,感觉手感不太对,所以花了一点想怎么写。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第6章   无论是第1囚室的束巨,或者是第2囚室的卓旧,他们并不能被称是完全剥夺了行动自由。只要温格尔在离开之前,关掉锁链和机关的束缚开关。他们两者完全可以带着锁链在牢笼里小范围活动手脚。   他们是有选择权的。   在四个囚犯中,唯独3号是没有被卫星站留下选择权的。   双手双脚是被灌注沉铁的枷锁套死。其全身都被安置在古老的站笼中。这种牢笼会让他整个身子都被迫持久地站立。温格尔曾在一档法制节目中见过这种刑罚,节目的名称是《被淘汰的非道德刑罚》。   在进入囚室前,温格尔花了一些心思去阅读3号囚室的囚犯事迹。和星盗束巨,政(治)犯卓旧不一样,3号沙曼云是一位以猎杀取乐的变态屠夫。   在短短的5年间,他杀死超过300只雌虫,20只雄虫。平均每月都会有6名无辜者死在他的刀下。   他的猎杀动机至今没有被破解。沙曼云曾经在一夜毫无征兆闯入了一栋居民楼,创下在一夜屠杀65名雌虫10名雄虫的单次记录。当法官问起他为什么选择这栋居民楼时,他说,“因为六楼的花开得真好看。”   “屠夫所过之地寸草不生。”在当年是一句极为写实的话。沙曼云从不放过虫蛋和幼崽,也不会对年迈者残疾者抱有怜悯之心。   所有的受害者都会被他残忍杀害。   四个雌虫中,若说谁疯得厉害,那只能是沙曼云了。   哪怕心理学家表示,他可能患有某种罕见的心理疾病,但法制机构还是无情地将其送入戴遗苏亚山监狱。   他不值得任何宽恕和同情。   如果宽恕这样的家伙,让那些死在他手中的冤魂如何平息。   温格尔不希望重现2号囚室里发生的内容。那让他有一种失去主动权的错觉。他深呼吸一会儿,才打开了3号囚室的大门。   白炽灯打下来,一切都无法藏匿。比前两者更加苛责,3号囚室的沙曼云连一块遮羞布都没有资格获得。他双脚悬空,脚踝上的铁链拉直,胯部两条穿透肌肉的环扣上铁链,死死钉在牢笼两侧。   雌虫的脖颈双手被束缚在枷锁中动弹不得。   他看过来时,带着一种天然的忽视和不在意,好像对自己到底会怎么样,最终会遭遇什么漠不关心。   温格尔却发现这只雌虫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这可能是因为他的种族魔花螳螂带来的外貌加成,也可能是因为雌虫比照片更胜三分的冷漠。   温格尔找到牢笼边上的开关。   雌虫发出一声闷哼,本就绷直的锁链加重了重量。雌虫的身体往下坠了坠。温格尔沿着牢笼的的□□往上走,将营养液和水凑到雌虫的嘴边。   “吃吧。”温格尔说道:“不吃是没有人管你的。”   是的,我只是需要他们作为奶源而已。   如同2号囚室那样和我讨价还价是可笑的。温格尔想到自己手中的控制器,想到这些囚犯身上的拘束环。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在这所监狱中,拥有多大的权利。   如果雌虫不吃、不配合,用绝食抗议。无非是一个月后,自己再麻烦卫星站的军雌们,替换一下奶源。   主动权从一开始,就是在自己的手中啊。   这么一想,他感觉到一股掌控权利的滋味。甚至有些警惕地想到眼前的屠夫反抗自己,要使用什么措施来惩戒他。   可惜沙曼云没有,他像是最普通的进食一般,将营养液和水服用后,吞咽了药片。一直到雄虫使用吸奶器,取奶完毕,他都没有做任何强烈的反抗。   温格尔心理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顾及这种不可控的情绪,他将沙曼云的牢笼上锁,关上了囚室的大门。   白炽灯熄灭,一切重新恢复到了漆黑的状态。   沙曼云,这只漂亮而冷漠的雌虫张开嘴,将压在舌下的药片吐了出来。药片被舌尖的力量弹射到墙上,滚落在角落中。他用自己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盯着的牢狱的大门,许久,才移开了视线。   *   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天空永远是灰蒙蒙的,最多是泛着一点灰蓝色。温格尔离开3号囚室后,马上回去安慰小嘉虹。他笨拙地抱着孩子哄对方睡觉,哼着儿歌,自己先困倦了起来。   他做了一个梦。   那是他还处于幼生期的时候,他第一次遇到了甲竣。雄虫协会的人带着他们来到慰问会的现场,告诉每一个小雄虫,“大家要和他们做好朋友呀。”他们都还太小了,古尔甚至发脾气说为什么要和一群孤儿雌虫交朋友,他才不要在这里呆着,他要回去看幼崽动画片。   那个时候,熊管理还不是熊管理,但他的名字太长,大家也不会叫他的真名。他蹲下来给哭着要回去的古尔一颗糖果,说,“不能这么说呀。”   “为什么呀?”   “因为他们不是孤儿。”熊管理告诉他们,“他们是英雄的孩子,他们以后都是小英雄。”大人不会告诉小孩太多的事情,他们只是夸大了那些小雌虫的英雄背景和能力,告诉所有的雄虫幼崽对方有多么的厉害,然后鼓励所有人和对方做朋友。只有几个成年人,会断断续续地说着“圣歌女神之耻”“薇米亚战线崩塌”之类的词汇。   “那他们为什么哭呀?”   熊管理说,“因为大坏蛋欺负他们。”   “啊,大坏蛋太坏了。”   “大坏蛋为什么要欺负他们?”   “我可以和他们一起打坏蛋吗?”就连一开始想要回去看动画片的古尔都被大人的话煽动,义愤填膺表示自己也可以。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那么好共情。   每一个小雄虫都和一个小雌虫结对子般地站在一起。和雄虫这边年纪较均匀不一样。雌虫这边,年纪大的都已经读初中学院了,年纪小的连初等学院都没读。   比起那些有亲眷,雄主收留的雌虫幼崽。这里的孩子基本上都是无家可归,有一部分是家里长辈全部战死,有一部分是军雌申请通过社会福利繁育出来的幼崽。   甲竣和温格尔分配到一组。他没有和年纪小的雌虫一样嚎啕大哭,只是裹着自己雌父的军大衣静静地坐着。他过于安静,就像是周围的一切和自己无关,带着一丝万念俱灰的气质。   只有小雌虫脸上的残留泪痕,证明他确实哭过。   而温格尔太小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安慰人的事情雄虫也没做过。参考小孩子行为逻辑,无非是我把玩具分给你,我把吃的分给你,你不要哭了,我们一起玩游戏。   大人们也就奢求一下雄虫幼崽转移下遗孤们的注意力。   “你在伤心吗?”温格尔就不一样了,他觉得眼前的雌虫比自己大,要参考就参考大人的。他说,“你不要哭啦。我给你看我的大翅膀。”   甲竣说,“你太小了,没有翅膀。”   “但我是爱神水闪蝶。”温格尔理所当然地说道:“雄父说了,我是漂亮的小蝴蝶,大家看了都会喜欢我的大翅膀的。”   甲竣说,“你现在没有。”   “我以后会有的。”温格尔反驳道:“你还在不高兴吗?”   “没有。”   但小孩子说谎怎么可能骗过小孩子呢。“你就是不高兴。”温格尔不开心了,“我都说要给你看翅膀了,你怎么可以不高兴?”   “你太小了。”甲竣非要和小雄虫讲道理,“你现在还没有翅膀。”   “可是……雄父给雌父看翅膀,大家都会很开心呀。”温格尔不理解。哪怕是在幼崽中间,他说给对方看大翅膀,同龄的小虫虫都会露出一副“哇,我好期待”“你好棒棒”的表情来满足温格尔身为幼崽的虚荣感。   甲竣已经是少年的体态,正在发育期的他显得高挑而瘦削,浑然有一种军雌刚毅的气场,纵然面对雄虫幼崽,他也没有收回这种气场。   他对爱神水闪蝶幼崽说,“有翅虫族主动邀请异性看翅膀是在求爱。我不是你的谁,我不能看你的翅膀。”   这是温格尔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拒绝。他还没有雄虫和雌虫之间社交的概念,他只是觉得对方不喜欢他,不喜欢他的大翅膀就是讨厌他。于是温格尔跑去和熊指导,和自己的雄父雌父告状。   具体说了什么,告状内容是什么,温格尔已经想不起来了。   他只记得,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和羞辱。而旁边的雄父和雌父一个一个笑得没心没肺,甚至还有兄长在录像。   没过多久,甲竣就成了他的“养兄”。   甲竣会抱着自己干巴巴地念故事书,晚上像是打卡一样来检查自己睡觉有没有踢被子。每年的假期都会辅导自己的作业,检查自己的期末试卷。他们彼此就像是一对再正常不过的虫族兄弟一样。   甲竣会带着他种花,虽然两个人都不是很精通这件事情。他们两个一起养了一只亚龙种直到对方莫名走丢为止。他们太过亲密却没有人去阻止这一切,以至于在慢慢长大时,这一切慢慢地变得不像是“兄弟”。   在一个下雨的晚上,温格尔叩响了甲竣的房间。   他问甲竣,“我给你看我的大翅膀好吗?”温格尔清楚地记得那天氤氲的水汽,记得那天的新闻报道一场军事审判,他记得甲竣盯着视频时那种可怕的表情。他觉得害怕,但他又是如此不希望对方不要不开心。   “甲竣。”   “嗯。”   “你还不开心吗?”   雌虫别过头看着他。温格尔才发现这只刚刚进入军队的雌虫已经长得如此具有威慑力,他的战斗力及其强壮的体魄,已经在流畅的肌肉线条中无声发出呐喊。   “不。”甲竣对他说,“我是开心的。因为有件事情被解决了。”   他们躲在阳台上,依偎着说起小时候的事情。他们聊到了那场雄虫协会安排的见面会,他们的初次见面。   “我并不是嫌弃你。”甲竣解释道:“只是我更想要报仇。”他将温格尔抱在怀里喃喃道:“现在,只剩下薇米亚战线了。”   这条被誉为“军部血痕”的漫长战线中至今还飘散着无数虫族军人和平民的尸体。纵然无数军雌无畏的用血肉之躯生死守护它,却还是使其落入敌国之手。无数家庭破灭,无数和甲竣一样的孩子被迫成为孤儿。   “你以后会去战线对吗?”温格尔明知故问。   “是的。”   “那你觉得我适合当兵吗?”   甲竣笑了一下,他将温格尔压在身上,低下头轻轻触碰雄虫的眉宇和嘴唇。   “我不舍得。”他的动作温柔而克制,却一如既往地主动和富有攻击性。   啪嗒——   一滴粘稠的液体,落到了温格尔的脸上。他恍惚地睁开眼,整个身体骤然被摔在一个窄小的隔层中。随后是一片漆黑,穿着便服的甲竣浑身是血地将他堵在墙角里。   他张开口,说着什么。嘴角却不断涌出鲜血,无法将话语组合成功。   “甲竣——甲竣,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温格尔惊恐地说着,“我听不到你……”他看见一个尖锐的尖刺,穿透了甲竣的便服,巨大的凿壁声不断在耳边传来。   雌虫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了多用军刀,他将刀锋对准了自己的腹部。   “4号囚推荐进食时间已到。是否进食?”   “4号囚推荐进食时间已到。是否进食?”   “倒计时开启……23、22、21……”   雄虫从梦中惊醒。他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起身点击了确定键。镜子里的雄虫满脸的泪痕,发丝黏糊糊地粘在额角。咽喉像是被掐住一般,无法呼吸。而这一切,让温格尔无法判断突如其来的提示声是好是坏。   感激它唤醒了噩梦,又或者憎恶它阻止了和甲竣的重逢?   温格尔简单洗漱一下。   小嘉虹还在熟睡,他有着和甲竣八成像的样貌。温格尔亲了亲孩子的面颊,带着食物、水和工具踏入了前往第4囚室的通道。   那有一个他未曾谋面的老熟人,他们同出蝶族,彼此的家族有着浅薄的交情。无数同族雌虫们听着他的传奇故事长大,崇拜他、敬仰他随后憎恶他、唾弃他。   蝶族英雄世家继承人,军部冉冉升起的新星,虫皇授勋青年一代领军者。   抑或是后来的,新世纪叛国贼之首、薇米亚战线的逃兵。   某种意义上,第4囚室的罪犯是害死甲竣雌父雄父的罪魁祸首。   “圣歌女神之耻,阿莱席德亚。”   作者有话要说:   基本都出场了,四只囚犯雌虫。   1号囚室:大、胸脏话爆炸狂   2号囚室:肤白细腰衣冠禽兽   3号囚室:冰山美艳杀人狂魔   4号囚室:贵气解语花叛国者   还有我们的雌君甲竣也在梦里出场了呢。喜欢哪一个可以留言给我,我看看你们的口味。 第7章   圣歌女神裙绡蝶是一蝶族中比较特殊的一类虫种。比起其他美丽的同族,与他们种族相关资料在星网上少得可怜。只有蝶族少部分人才知道这个种族销声匿迹的原因。   和普通的蝶族不一样,圣歌女神裙绡蝶的名字并非来自他们的双翅,而是来自他们金灿灿犹如金属质感的蛹。在破茧成蝶的那一刻,圣歌女神群绡蝶的雌虫们会获得和成蛹期一样的能力:通过光线折射来达到隐身的效果。   这种能力让圣歌女神裙绡蝶种群成为蝶族中少见的刺客、间谍、偷窃者。他们有着金黄色的蝶翼,却也许一辈子都无法将其展现在众目睽睽之中。   阿莱席德亚的雌父就是一只圣歌女神裙绡蝶。   他是蝶族那一代最优秀的刺客,他的功绩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五十年去隐瞒。他下葬那一天,只有蝶族的知情者来到现场,以亲友的身份悼念他。   阿莱席德亚的雌父唯一的遗愿就是自己的孩子。   他向上位者祈求了一个承诺。   “我想要我的孩子过上光明正大地生活。”   虫皇同意了,军部批准了,蝶族的长老们尽力地呵护着英雄的子嗣茁壮成长。阿莱席德亚也如同他雌父所期待那样,健康地光明而灿烂地……   “你来了。”   他赤条条地站在牢笼中,眯着眼,显得很惬意一样,走到牢笼的边上,双手双脚摆好姿势。   温格尔如他所愿按下了按钮。   铁链猛地收缩,将这位圣歌女神之耻钉死在栏杆上。他蹬了一下双脚,调整位置,挺起胸膛,闭上了眼。温格尔走进去,他居高临下看着这只算是他远亲的雌虫,沉默地拧开了营养液的盖子。   “我可以先吃药吗?”阿莱席德亚提出一个请求,“我不太习惯饭后吃药。”   温格尔看了他一眼,将盖子盖了回去。他端起那100毫升的水和药片,塞到了阿莱席德亚的口中,雌虫很快吞咽下去。他端倪着温格尔的样貌,询问道:“爱神水闪蝶……阁下?”   温格尔将眼睑抬了抬,也许是噩梦消耗了太多的精力,现在的他并没有多少心思去关注阿莱席德亚的问话。他只是“嗯”了一声,想要快点结束掉无聊而枯燥的工作。   营养液的碳水味道从管口流淌出,温格尔轻轻地上前掐住阿莱席德亚的下巴,示意对方张开嘴。他缓慢地将营养液灌入对方的口中,等到一点残渣都不留时,拿出了吸奶器。   阿莱席德亚看着那玩意儿,忽然抿嘴笑了一下。   他活动了一下肩胛骨,骨骼发出咯吱咯吱地声音。这种具有威胁力的声音,让温格尔警惕了起来。他停下脚步,静静地看了阿莱席德亚。   阿莱席德亚是标准的圣歌女神群绡蝶样貌,褐色偏金的及肩卷发,明棕色双瞳。他说话的语气恍惚间让温格尔以为,自己还在蝶族的聚会上。那种带着一些卷舌的口音,说话的口吻,都是十足的老派贵族气派。   “我自己来吧。”阿莱席德亚主动提出帮忙。   温格尔毫不犹豫拒绝了。   “我自己来。”他蹲下身,将吸奶器的边沿贴紧了阿莱席德亚的肌肤。他不适应地倒吸一口气,像是被触及到身体的神奇密码,双腿开始夹紧。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但这丝沉重被强大的自制力压抑住,变成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式的存在。   温格尔不是很懂这些事情。   他所亲密接触的雌虫只有甲竣。但甲竣很少会露出脆弱而敏感的表情,他永远是沉稳、掌握主动权的。就连彼此在进行某些肢体负接触时,他都会克制住自己的想要,隐忍而具有成熟者的包容。   温格尔静静地注视着杯壁上的乳汁,等其到达刻度线的那一刻,停止吸奶器的工作。   回去补觉也好,检查清单也好,甚至打扫不可能完成的卫生也好。   温格尔拿着温热的奶瓶,空气中漂浮着甘密的香气。他稍微环视整个囚室,确定了气味的来源。温格尔的脸红了一下,他咳嗽两声,说道:“我去给你拿一条新的裤子吧。”   和前三者不一样,阿莱席德亚几乎浑身上下都是易感点。他的双颊绯红,笑着说谢谢。   温格尔看着那条几乎被泡在水里的遮羞布,转身离开。   “失眠的话,试试看洛克花加三片席多安瓜片。”阿莱席德亚在后面补了一句,“也有安神的效果。”   安神。   温格尔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色,他猜测对方或许是看出来了什么。但他并不想要过多的追究什么。只是淡淡的道谢,锁上了牢笼的大门。   黑暗笼罩了整个囚室。   甘密的香气继续在其中蔓延,阿莱席德亚稍微抬起臀、部,他的座下全部湿漉漉的。“单亲雄虫啊。”雌虫发出一声感叹,他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爱神水闪蝶种……”   他对温格尔的印象不算深刻,但对爱神水闪蝶这个蝶族内稀有的虫种有所耳闻。这也得益于他尚未入狱之前,那些蝶族长老们天天念叨相关。   阿莱席德亚转动一下自己的手腕,营养液的管盖从他的手掌心露出来。他将营养液的盖子从左手抛到了右手的手掌心,随后整个胳膊往下猛地一拽——铁链和栏杆发出剧烈的摩擦声,他的手腕被整个曲折,软绵绵的耷拉下来。   阿莱席德亚脸色未变,任由着那一段皮肉开始发青。乘着还没有红肿起来,他试图将失去支撑物的手及其血肉从束缚中抽出来。   “啧。”   卡住了。   阿莱席德亚放弃了挣扎,他将营养液薄薄的塑料制瓶盖送入口中,压在舌苔下。开始闭上双眸,恢复精力。   勾引一只雄虫,和逃狱一样,需要充沛的精力和相对的示弱。   *   温格尔并没有注意到营养液的盖子遗失了。因为每一支营养液被使用后都是直接放入回收箱。而其盖子是及其薄的锡箔纸封口,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考虑盖回去的问题。   他返回到自己的住宿区,在浴室里快速冲了一回澡。阿莱席德亚身体的异常,让他清晰地认知到情况之特殊。   他确实是在和一群罪犯同处一室。   但同时,也是在被一群身强力壮、面容姣好的雌虫坦诚相对。   只要自己想,他可以随时随地去宠幸任何一位雌虫。哪怕对他们做任何过分的事情,都不会有人来追究。   他可以对那些雌虫无限制的施暴,对他们的躯体为所欲为,无下限地发、泄自己的暴虐、恐惧、不安。   监控可以关掉。饮食由自己分配。掌握他们身体密码的拘束环机关,完全可以在远处操控他们的喜怒哀乐。   他们是罪大恶极的囚犯,没有谁会为他们声张正义。   温格尔看向浴室的镜子,看向那个还带着一些病气的自己,露出苦笑。“真是魔怔了。”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房间里只有基础设施,虽然刻板,但还算是有着文明社会的痕迹。   电脑正在将四个囚室及其廊道的监控,拷贝上传至卫星站。桌子上懒懒散散放着没看完的书。温格尔从自己的随身物品里找出纸和笔,开始写日记。   “如果做出了那种事情,我又有和这些罪犯有什么差别呢?”在出事之前,他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但家人之死对他的创伤过大,直到嘉虹出生为止,温格尔都没有再次动笔记录过什么了。   他在封面上记下了嘉虹出生的日期、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的日期。   “嘉虹还小,可能幼崽对于环境还不是特别的敏感。也可能是因为身为雄父的我一直在他的身边。虽然我从心理上无法认同让他喝罪犯的乳液长大,但显然这几天他的身体好多了,吃的也多了一些……”   “他显得那么的乖巧,没有给我这个新手雄父添任何麻烦。我希望他可以像甲竣一样,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军雌……”温格尔停下笔,划掉了“军雌”两个字,写道:“同他雌父一样优秀的雌君,和他所热爱的事业、喜爱的雄虫携手共白头。”   他看着“携手共白头”五个字,放下了笔。   温格尔合上了本子。   他开始整理自己的私密物品。当时嘉虹的饥饿让他惊恐,有些物件没有来得及收拾,古尔帮他整理了寄存在学校里的一些书籍资料,疗养院的护工帮忙整理了常用的日用品。   很多东西只有五成新,也有很多东西因为保存完好,几乎没有沾染灰尘。比如说完全没有被打开过的一个包裹,上面用不干胶附上一封信:   “亲爱的温格尔同学:   冒昧打扰。   我社偶然阅读到您在周刊《译书林》58期中所翻译的小说《如你所见的一切》。我们惊喜地发现这是一篇阿莱西兽语纪实小说。阿莱西兽语作为一种小众语种,其翻译者在虫族中极为少见。   我社有意出版与阿莱西兽相关的文学作品、纪实性读物、科普读物等书籍。特邀请您担任翻译工作,翻译稿酬为千字500。   随信附上阿莱西兽语文稿复印件《黄金狮诗》上半部。   致敬。   祝您毕业愉快。   意志出版社翻译部。”   发出的日期,刚好是他离开学校登上飞船的日子。   温格尔拆开包裹,确实见到了打印出的阿莱西兽语稿件。至于为什么对方要用快递的方式寄来复印件手稿,而不是扫描原版稿件或者直接发电子邮件给他。温格尔作为阿莱西兽语的学习者,再清楚不过了。   因为阿莱西兽语这种小众语言,如果通过扫描的方式整理成文稿,效果基本上就是一团乱麻。虫族的电子设备根本无法识别阿莱西兽语奇形怪状的兽语和组合方式。   拍照是可以记录下内容,可一旦遗漏了原稿件中的信息,就会导致整个译制出差错。再加上出版社找不到自己的通讯号,只能使用最笨的方式,一张一张复印下来,整理后打包寄到学校来。   正常来看,自己应该在旅行结束后就能收到包裹。   温格尔无奈地翻阅了一下手稿,叹口气。意志出版社,在虫族内部是以硬核内容输出为主的官方出版社之一。   十个月过去了,就算阿莱西兽语再怎么小众,也应该找到其他的译者了。   不过倒是能无聊的时候,翻译一下。温格尔想着,将复印件用夹子定好,收纳在抽屉里。   接下来就是一些零碎的小物件了。比如说在学校里和古尔一起购买的惩罚游戏牌、同学们给自己写得鼓励的便签、学校后来补发的一些毕业生纪念品。温格尔在东西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自己借给导师的闪蝶徽章,后来在校长的安微信里找到了徽章的去向。   他的老师,那位脾气执拗军雌退役的白发雌虫,现在已经成为阿莱西星系的驻地外交官。这位彪悍的雌虫出行之前,代表外交部将国内所有阿莱西兽语的毕业生打包带走,美名为“交流学习”,一名都没有给军部留。   校长委婉地表示,如果温格尔情绪不错、身体也允许的话,请多照顾一下军部的翻译工作。如果一年后,有意向前往军部担任阿莱西兽语的翻译工作,那就再好不过了。   小众语言的翻译者,工作相对清闲,军部的保障和福利也是不错的。   至于徽章为什么没有还回来。除了雌虫导师富有暗示性的“来外交部工作拿回徽章”举止,还有一部分怕是导师一开始就是拿东西回去睹目思人的。   是的。温格尔很确定自己的导师就没觉得自己能活下去。   那枚闪蝶徽章可是雄虫协会给每个小雄虫的成虫礼物。温格尔的徽章就是按照他的爱神水闪蝶的翅膀定做的。   摇篮床上传出一阵窸窸窣窣地动静。小嘉虹动动手脚,睁开眼睛哇得喊了两下,他摇摇晃晃抓着栏杆,想要起来。小被子扑朔掉下来,露出幼崽白嫩的皮肤。   他没站起来,屁股又摔回到床上。   也许是这一下把幼崽摔委屈了,小嘉虹伤心地嚎了一嗓子。   温格尔给他倒了温水,热了奶。   意料之外的翻译工作、每天都需要雄父看护和照料的幼崽、被束缚在监狱四个角落的囚犯、永远不存在白天的戴遗苏亚山监狱……新的工作,新生的幼崽,截然不同的生活节奏。   温格尔用手指戳戳小嘉虹的小肚子,小嘉虹极为配合地翻个身,将屁股露出来给雄父戳戳。   温格尔噗嗤笑出声。   他把幼崽翻身过来,亲了正在吃奶的小嘉虹一口,如愿看到这张和雌君极为相似的脸上,露出生动的不满。   “乖啊。”他温柔笑道:“等你会走路了,雄父就带你去放风筝。”   作者有话要说:   监狱这个题材,其实我感觉应该是有虫族文里提到了。但是感觉看过的还是类似团宠文的风格。我在构思的时候,并不希望着本文最后呈现一个团宠文的风格,主角也不会成为四个雌虫心里的光。对于四只雌虫我个人感受,他们都是难得一见的狠辣的罪大恶极之者。确定网站不能容纳NP后,我修改了一次主线,可依旧不确定这个题材,这种写法会不会被接受。所以欢迎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提自己的想法……每天评论我都有看,四位雌虫中有特别喜欢的会酬勤考虑戏份。从第七章 开始,算是正式进入到监狱正题了。大家可以猜一下,第一个成功突破牢笼的雌虫是谁。(另外,怎么发红包??这个操作不太会) 第8章   黑暗中,人的意识通常无法准确定位时间的流逝。   束巨感觉到自己已经在脱水的边缘。他无法借力挣脱肢体上的拘束,而躯体异化——根本是开玩笑,在被丢到这颗星球上的那一刻,他们这些囚犯就被植入了拘束环。   这种植入到神经血管中的拘束环,就是为了阻止他们的肢体出现虫化。   “唔。”双脚没有办法及地,但是不断有轻微的电击感从体内传出。束巨只能不断地伸直腿、蜷缩脚趾,借助这些匮乏的动作来缓解疼痛和饥饿。   他一开始还企图通过计数自己的脉搏来了解时间的流速,可数到后面,他的大脑对数字变得模糊。口、枷使他无法闭拢双唇,唾液从脖颈一直往下流,整个胸口水淋淋的。   他能做什么?   他什么都不能做,这些该死的一切都被掌握在那只漂亮精贵的雄虫手中。束巨忿忿不平,一只脆弱的雄虫居然能控制他的吃喝拉撒。   如果是那些抓住他的军雌,或许还会让束巨的心理感觉好受一点。   他能够接受自己被强者欺辱,但绝对不允许弱者拿着自己的要害招摇过市。   只需要一点试剂、或者一些机器零件,再不济给他一点自由行动的空间。他都可以——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楼道里的灯光渗透进来。雄虫换了一身装束,他穿着灰色的兜帽斗   篷,手中还是抱着那些工具,其中一个叫做吸奶器的东西,看得束巨牙疼。他想要说话,但因为口、枷,只能发出呜呜呜的闷哼。   束巨还记得那些军雌对他的称呼。   温格尔阁下。   从他做星盗的经历来看,能被叫做阁下的,只有那些稀有虫种贵族了。在虫皇的统治下,绝大多数的雄虫贵族都只是拥有头衔,实力雄厚点的会有些许家底和资本。   雄虫摘下兜帽,他有着憔悴而清丽的面容,粉白色的双唇,囚室明亮的灯光将他勾勒出一种别样的冷漠。这种冷漠非常地刻意,束巨在短短的一瞬间就察觉到雄虫的不自然。   他想要询问雄虫的虫种是什么。   只要能够确定对方是什么虫种。如果是那种受到重点保护的稀有虫种,最好只剩下三五个同族。   “成为稀有贵族的雌奴,是一种逃避惩罚的方式。”   束巨的星盗同行里,有一位蝎子美人就是这么做的。   当年的同行,因为抢劫案被判年的有10年期徒刑。就在被送入监狱的前一天晚上,这位蝎子种美人成功地引诱了一只雄虫贵族,并恳求对方用自己的公民信用分来保释他。   虽然这意味着,这位抢劫犯会成为可爱贵族的雌奴,一辈子不能合法地从事任何社会工作,永远不能生活在管控下,每周都要定期由家庭成员带领,前往当地警署报道等级一次。   但至少是不用去监狱,等于变相在家服刑。   普通雄虫也可以申请用公民信用分来保释雌虫。但他们的信用分往往只能够保释一些轻量刑的雌虫,比如说偷窃十万元以下的金额、逃税漏税、抢劫未遂等等。   而这种事情还需要法院、警署、雄虫协会、社区四方共同认证后,才能让雄虫带走一只新鲜出炉的雌奴。   刑期越长,需要的信用分越大。   星盗行的老人们总会把这条雌奴道路当做是自己的保底生活保障,在勾搭有信用分的雄虫道路上异常积极。   束巨当年坚信自己是不会成为雌奴的。一来,他总觉得自己不会被抓。二是,感觉到世界上没有雌虫付得起自己的信用分。他深知,一旦成为雌奴,就意味着丧失对自己行为、经济、身体的全部掌握权。   那时候的束巨无法想象自己去对一只雄虫低声下气的样子。   娇贵脆弱的雄虫,从小就被社会群体好好保护在温室里的一群人。小时候有雌父给他们遮风挡雨,长大后有雌君给他们做□□,等到老了还有自己的雌子细心照顾。   他为什么要去讨好这样一群废物?   当然了。那是在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之前。   现在,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别说给贵族当雌奴,给他么的当畜生!当狗!束巨都不在意了。什么尊严,什么低声下气,什么雌虫的面子,这种东西和戴遗苏亚比起来,算个基尔东西?   营养液开盖的声音在囚室里格外清晰。雄虫的脚步声慢慢接近,他身上带着一股清新的沐浴露的味道,可能是刚刚从淋浴间出来。束巨甚至闻到了丰富的水汽味道,他敏感的嗅觉甚至判断出雄虫身上一股若有若无的奶味。   “嗯?”雄虫发出困惑的声音,随后用一只手扣住他的下巴,另外一只手拿着营养液。口、枷的中间是中空的一个环,这样的设计刚好可以让营养液的管口塞在中间。   雄虫喂给他营养液、清水和药片。随后,陷入了困惑中。   *   温格尔没想到口、枷会造成现在的场面。   被悬置的雌虫胸口脏兮兮一片,丰满的胸肌向前送,两枚红豆在刺、激下无时无刻保持站立姿态。而雌虫的下半身,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短短的遮羞布几乎没有什么作用。   温格尔知道普罗指导教他用口、枷,不是出于什么生理上的刺激。而是单纯为了惩罚眼前雌虫的嘴臭脏字,顺便杀鸡儆猴。   但温格尔本质上是一个不会照顾人的雄虫,生活自理确实不是问题,可帮一个陌生雌虫擦拭身体不论是从技术层面、还是心理层面都超过了他的阀值。   你要说不擦,直接用吸奶器。   温格尔又觉得太脏了。   他细细地打量这具充满力量感的肌体,目光扫视过雌虫身上的每一道虫纹,认真地考虑松开雌虫的束缚,让他去洗一个澡这个选项。   从履历上来看,束巨是一个从小混迹在星盗行业里的老纵火犯。他干活的手艺无论在行当里,还是行当外都堪称一绝。不论是自家星盗团还是别人家的星盗团,都很乐意找他做事情。   他对放一把火,破坏公共设备,创造爆炸美学一类的事情极度狂热。   温格尔对束巨印象深刻,是因为这家伙曾经和三个星盗团一起奇袭了五大军事院校的联合演习场地。   直接导致了当年参加联合演习的甲竣,住了一个月的病房。   间接促进了他两在领证的路上快马加鞭。   “谁能想到对方会在洗手间、沐浴间里布置炸弹呢?”当时的甲竣哭笑不得,一边坐在病床上给温格尔削苹果,一边复盘整个事件经过,“挑了人流量最多的时候点燃炸弹,生化攻击和物理攻击一起上……听这可能有点恶心。但是主策划的那个家伙是真的想要我们死。”   桌子旁边七零八落放着坑坑洼洼的苹果,有的一半果肉都给削没了,有的外表堪比陨石表面,还有的直接成了切面几何体。   其创作者温格尔却吃着病患亲手削好的完美苹果,好奇发问,“没有提前发现吗?”   “场地都做了检查。首先内鬼是存在,但是爆炸的要素并不是普通的炸、药。而是粉尘爆炸。”甲竣尽可能用通俗的话,给温格尔讲述这场恐怖袭击的内幕,“……做出这种设计的家伙,是一个军火天才……但如果真的遇上他。在可以实现的情况下,不要给他任何化学相关的东西,包括金属类的制品……”   温格尔以前是没有仔细听,因为他觉得身为雄虫的自己是不会面对这类事件的。   那时候的他,只是想要听甲竣说话而已。   但在没有人可以给意见的情况下,只能把那个时候甲竣的假设拿出来使用了。温格尔否定了让囚犯自己洗澡的想法,拿着东西离开了囚室。   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带上半盆水、一块肥皂、一块干净的毛巾。   束巨并不明白温格尔打算做什么。   但他清楚地知道,雄虫将半湿的毛巾压在自己的胸口上时,一阵寒颤从他的尾椎处过电般攀爬上了咽喉。雄虫用力地按压他的肌肤,毛巾从他的喉结开始,仔细而缓慢地往下擦。   毛巾柔软的质感背后,是雄虫的手。   而在冰冷的凉水下,是温热的躯体。   温格尔先擦了上半部分的胸膛,随后洗了一次毛巾,和之前半湿不一样了,这次毛巾中带着的水分更加充足,拍在雌虫的身上,水珠飞溅。水痕流淌过雌虫的腹肌,将遮羞布搅和成半透明的质感。   “唔。”束巨发出难耐的声音,铁链哗啦作响。温格尔脸有点红,但他还是认真地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他先确保束巨的重要部分都被水打湿后,再将肥皂的包装拆掉,稍微搓出一些泡沫后,把肥皂怼到束巨的两颗上。雄虫的动作给人感觉像是在清洗一件商品,他对于使用部分格外在意,用力地揉搓好几回。   最后再用清水抹了一把,去除浮沫,用拧干的毛巾擦干。   束巨从一开始地抗拒挣扎到后面粗重的喘息,再到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他的耳根烧起来一样,眼睛恨不得冒出火来。下半身因为拘束环的限制,根本做不出什么刺激的事情。   他无法对雄虫做出任何攻击性和羞辱性的事情。   到最后也只能看着雄虫将消毒后的吸奶器取出来,贴在自己红肿的两颗上,随着机器的发动,开始新一轮的折磨。   成为这只雄虫的雌奴,是不是意味着每天都要面对这种折磨?   束巨在戴遗苏亚山监狱和吸奶器之间做取舍,他无法合上嘴,不然此刻应该会把嘴唇咬得鲜血淋漓。   太难了。   但他会选择成为雌奴。   他再也不想要待在戴遗苏亚山监狱,这里他一刻也不想要待下去。无数个日夜里,他看着没有光的天空,总是幻想自己能捡到一架破烂机甲,然后驾驶着它冲破这颗毛都不长的星球。   死在宇宙里,也好过死在戴遗苏亚。   只要,能够让这只雄虫保释自己……   毛巾覆盖在束巨的脸上,很快将他整个脸都擦了一把。雄虫将毛巾丢到水中,随后下达了命令,“解开。”   声纹符合的滴答声响起,口、枷掉落在地上。   温格尔将其捡起来,放入水里。随后用手帕擦了手,把手帕也放进水里。   此刻,他和束巨保持着安全距离,静静等待吸奶器到达指定量。   这是一种常态。   温格尔和四个囚犯,无论哪一个都没有话说。他清楚自己的目的只是为了奶源。他可以在保护自己安全的情况下,给这些囚犯一些优惠,比如说准许他们在自己的笼子里活动,或者允许他们选择营养液的口味。   止步于此。   昨天从4号囚室出来的时候,温格尔曾想过让囚犯们穿上裤子的事情。但他仔细观察时,才意识到如果要让囚犯们穿上正常的裤子,首先要解开他们脚上的铁链。   但谁知道解开脚上的铁链会发生什么呢?   温格尔不敢赌万分之一的可能。   他知道自己以前不是这样的,但他现在情愿自己做惊弓之鸟。   “喂。”雌虫沙哑的声音打断温格尔的思绪,“奶好了。”   “谢谢。”   温格尔蹲下身。   设备罩子离开雌虫身体时,发出“啪”的响声。   他站起来,感觉斗篷下摆被拽了一下。   回头,便看见束巨用牙咬着他的斗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了!1号选手要发起他的进攻了!他选择了保释战术! 第9章   这个前所未有的举动,让温格尔感到惊讶。他轻轻地拽拉两下斗篷,发现束巨将布料咬得死死,大有不松开的样子。如果是普罗指导在这,估计会先敲碎这只雌虫的牙齿,再给他重新戴上口、枷。   但温格尔却对这只雌虫起了一点好奇。   “你想要什么吗?”他询问道:“松口吧。”   布料上已经渗出束巨的牙印。他直勾勾地看着温格尔,似乎在试探雄虫的态度。许久,才松开了斗篷。   束巨仰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雄虫。他说道:“您是贵族吗?”   “是的。”温格尔回应道:“但我不能告诉你我的虫种,这是雄虫的私密。”和兽人有些相似,虫族的雄虫雌虫多多少少会受到自己虫种的影响。比如蚁族、蜂族天性有着高社会性、高合作性,蝶族就散漫无序。   虫族中的某一个大类是很好猜测的,但是对于自己是哪一个虫种,只要当事人不说,档案不查明,其实知道的人不会太多。   温格尔听说过有些奇怪的家伙,对收藏他们这种稀有虫种很感兴趣。成长期破蛹后就被家里人教育不能随便说出自己的虫种。   束巨显然不满足于知道一个贵族的身份。   “好吧,贵族先生。您可从没有做过家务活吧。”束巨为自己贴上标签,“用我吧。我从小就会这些,洗衣做饭,你能想到的,我都能做……”束巨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种暧昧的神态,“我会的活很多。还很会自己动。”   实际上他连雄虫的吊都没见过,但谁管这个呢?   作为一只在星盗堆里长大的雌虫,这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工作,还不是看看就会的事情吗?戴遗苏亚山监狱里犯罪的雌虫不计其数,束巨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他身上一定是有某种特点吸引到了这只贵族雄虫。   这也是他被选中的原因。   他必须要利用这一点。   对于喜欢饱满躯体的雄虫而言,束巨认为自己的胸膛、腹肌、背脊、屁股还算是上品货色。他笨拙地舔了一下嘴唇,努力地挺了一下胸,竭力展现自己的魅力,“这里应该没有其他人对吧……”   温格尔静静地看着雌虫,忽然伸出手点在他的咽喉上。   “你知道吗?”温格尔安静地说道:“你们气管附近的肌肉都被植入了拘束环。”他只是很平静地重复普罗指导的话,手指轻轻地在束巨的虫纹上划过。深褐色的虫纹起伏着,就像是可口的巧克力酱。   可惜产奶的腺体不属于拘束环的正常佩戴部位,否则温格尔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坏心思地命令这些奶源们24小时无休产奶。   束巨仿佛被卡住了声带,他看着那只手沿着喉结往下走,最后落在胸口的虫纹上。雄虫的指尖挠过皮肤,仿若小猫爪子对你发出警告。   束巨感觉自己不对劲。   他恶狠狠地瞪着雄虫,之前表现出来的温顺被丢弃,那只骂骂咧咧满口污秽的雌虫再一次出现在温格尔面前。   “艹不艹。”束巨将身体凑上前迎合,他大大咧咧地说道:“给个准数。”   温格尔抽回手说,“我有雌君。”   束巨哈哈大笑,“得了吧,贵族老爷。”他将自己的两腿打开。遮羞布下的东西几乎可以看见轮廓了。这才是束巨的风格,他吹了一声口哨,“你看,我也没什么好东西了,是吧。”   温格尔拿起东西,转身离开。   “唉唉唉,别走啊。”束巨高呼道:“我都这样了。你不艹白不艹啊。”他马上换了一套吆喝来挽回雄虫,“你看我这大不大?”束巨挺起胸口,展示产品,“你瞅,捏起来手感很好的。想怎么玩都可以,用道具也很爽的。再说了,每天来取奶多麻烦啊。你想喝,我可以喂你啊。”   温格尔看着自产自销的雌虫,有点一言难尽的感受。   他可不敢让嘉虹来和这些凶悍雌虫相处。   而束巨已经说得越来越限制级,甚至开始推销起自己的屁股。这些话,听着就觉得场合不太对劲。雄虫温格尔叹口气,转身给锁上了大门。   黑暗中,雌虫束巨大声地骂了一句,“艹。”   等他成为那个雄虫的雌奴,离开监狱后,他一定要用木仓口对准那只雄虫的膝关节、肘关节来个几木仓。然后再把雄虫丢到火里慢慢烘烤,最后留着一口气点燃烟花,把他炸成一串。   “用你的活把雄虫勾搭上,美得他认不清现实。”蝎子美人前辈谆谆教导还历历在目,“然后用一把刀,捅死就跑。”   就得这么做。   只不过束巨全然忽视掉他和美人前辈的颜值差距、躯体差距以及他们的目标群众的审美差距。   他依旧被拷着,却开始认真地思考如何和雄虫睡上一觉,为自己取得雌奴身份。   *   温格尔将水倒掉,把毛巾和手帕分开洗。   他所使用的洗衣间是以前监狱的公共洗衣间,本来只有甩干机。但是普罗指导带人给他安装了两个洗衣机在里面。一台是雄虫专用,另外一台居然是雌虫专用。   温格尔把斗篷换下来,一并丢到雄虫专用的洗衣机里。   戴遗苏亚山监狱现在所使用的电,全部是动能储存块提供。这东西也是被控制的物资,每个月都是有固定的量。温格尔去看了一下动能表上的量,他是第一次看这个东西,琢磨了半天,觉得自己懂了,又觉得自己没有懂。   最终放弃了。   小嘉虹醒过来的时候,温格尔已经把衣服烘干,叠好收纳到柜子里。雌虫幼崽吃饱喝足后,从物质条件上说好养不少,他们的体质导致他们会比雄虫幼崽更快学会坐、爬、走、跑,但这个过程之前,他们的好奇心会更早冒出来。   当温格尔注意到虫崽的好奇心时,小嘉虹已经开始在研究雄父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奇怪东西了。   比如说学校寄过来给雄虫学生的毕业纪念品——特典道具羊眼圈——据说是婚姻和谐课老师提出的今年特色。虽然温格尔不太懂,这种东西混在毕业纪念品里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但他得承认,看到自己家虫崽要把那玩意吃到嘴巴里的时候,温格尔有点想要手撕掉提出这个意见的罗斯老师。   “这不是你可以玩的。”温格尔板着脸教育道:“雄父给你换一个小孩子的。”   可能是这东西做的毛茸茸的,颜色也很亮丽,小嘉虹的目光一直落在上面,听到雄父要拿走的时候,大眼睛泪汪汪的,大有“我要哭了”“你不给我,我就掉眼泪”的威胁姿态。   温格尔在这一点上坚决不让步。   他伸出自己的精神触角,开始去和虫崽开始进一步的交流,关于“大人的东西小孩子不能碰”的问题。小嘉虹刚开始还听进去一会儿,可目光却一直落在毛茸茸上面。在充分理解了,这东西不能给自己玩之后,他开始发出饥饿之外的第一次哭泣。   “呜呜呜呜呜。”   “这个东西,小孩子不能玩。”   “呜呜呜呜呜。”   “你就算哭,也不能玩。”   “哇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嗝呜呜呜嗝。”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小嘉虹伤心极了。小孩子表达情绪的方式如此简单,就是掉眼泪外加背过身,不想要面对坏心眼的雄父。   他哭得太专心致志了,连中午的奶都不想喝了。   温格尔完全无法做其他的工作,小虫崽喵呜一样的哭声时时刻刻环绕在房间里。他固然可以跑出房间清静一下,可谁敢让一个小虫崽独自呆在房间里,面对众多潜在危险呢?   “你是小雌虫啊,怎么可以因为一个玩具就闹脾气呢?乖,雄父给你更好的啊。”   “呜呜呜呜。”   “看,这个娃娃好不好,也是毛茸茸的呢。”   “呜呜呜呜哇呜呜呜嗝呜呜呜呜呜。”   孩子哭得温格尔头疼。他充分理解到了为什么雄虫必修课里有照顾幼崽这门课,同时想到了无数毕业生雄虫前辈们善良的建议,选修一门静坐课。   小孩子能做什么呢?   小孩子什么都不能做,他只是让你什么都做不成而已啊。   温格尔本来计划今天整理剩下的东西,打扫一下房间的卫生,开始学习一下简单的厨艺,顺便再翻译两页阿莱西兽语。除此之外,他还要固定给卫星站打卡,填写每天的安全记录,上传监控视频,清点整个仓库清单。   现在好了,什么都没做成。   小嘉虹就像是和他手里的羊眼圈拧巴上了。以至于到最后温格尔都发脾气了,他忍不住对自己的孩子发脾气,“你听话一点好不好!”   小嘉虹打了一个哭嗝。   最后这两父子,谁都不想要理会谁。温格尔索性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塞在一个纸箱子里,封上封条,塞到犄角落里。小嘉虹哭到没力气,中午又没有专心喝奶,此刻又饿又累,趴在床上小声哽咽,迷迷糊糊打瞌睡。   等温格尔把东西塞好,回到床边时,就看见自己的崽委屈地趴在床上。   他忍不住想,这个东西又没有用过,虫崽也不懂事,干脆给虫崽玩好了。可是内心,温格尔确定自己会产生强烈的罪恶感、背德感。他将小嘉虹抱在怀里,轻手轻脚温了奶给孩子吃。   小嘉虹嘬了几口,吃了一半,就睡了过去。   这一天简直糟透了。   温格尔把孩子放在小床上,给他盖好小被子。学校里虽然会教雄虫们如何和孩子们相处,但现实操作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我好累这种话,温格尔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也不知道要在这里说给谁听。在短短的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我是不是不应该来这里”的想法。   也许,听雄虫协会的安排更好。   收一个带着孩子的哺育期雌虫作雌侍……温格尔拍打自己的脸颊,去洗一把脸。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憔悴苍白的脸,之前才消下去的黑眼圈又出现了。因为和虫崽的精神衔接还在,所以精力的消耗也算在原因中。   温格尔泡了一包泡面吃。   “贵族先生。您可从没有做过家务活吧。”   他给自己切了一根香肠下去,拿了一本书压在泡面上。以前他吃面的时候,喜欢卧一个荷包蛋在上面。但他不想要动厨具,要先打鸡蛋,热锅,为了一个鸡蛋还要洗锅洗碗。   温格尔太累了。他把今日卫星站要求的工作做完之后,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儿。   然而叫醒他的是提示音。   “2号囚推荐进食时间已到。是否进食?”   桌子上的泡面已经凉了。温格尔草草喝了一杯冷水,便收拾东西前往2号囚室。   他照旧带了营养液、吸奶器、水、药片,不过这次加上了一块毛巾。   在使用吸奶器前,用毛巾稍微擦一下他们的胸口,可能会稍微干净一些。使用后擦,也会不让那些溢出的奶汁落得四处都是。温格尔想着,打开了2号囚室的大门。   卓旧没有看他。   他嘴巴里念叨着什么,等温格尔走近之后,他就停止这这种低语。   “谢谢。”卓旧看了一眼营养液说道,“我没想到你真的会记住这一点。”今天的营养液是2号配置。这种标准配置,没有一点肉制品,蛋白质的部分用豆制品代替了。   温格尔对这点事情还是可以包涵的。他提前和卫星站的人发了消息,获得许可后,将2号囚室的营养液更换成2号这类素食主义标配的营养液。他将营养液给卓旧服用后,又喂他吃药。   卓旧和束巨不一样。   他先天肤白,肩腰臀的比例堪称完美。在催乳药的作用下,胸口比之前稍微有料一些,触感柔软,稍微重一点又能清楚感觉他皮肉下的骨骼。   “你最近没有好好休息吗?”机器正在工作,卓旧问道。   温格尔“嗯”了一声。   卓旧说道:“确实,看孩子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他的对话很能让人忽视当下两个人所处的环境,“我的雄父婚前还很期待孩子。但是婚后,他就被烦死了。”   “嗯。”   “他老和我说,带孩子这种事情必须要雌虫。哪怕一个也好。他实在无法做到一个人带着三个幼崽,听三个幼崽在他脑子里嚎啕大哭,还要每天笑脸对待他们。”卓旧别过头,笑了一下,“所以他后来又娶了四个雌侍。四个人每个月排班,轮流帮忙照顾幼崽和我雄父。”   “你想说什么。”温格尔道。   卓旧笑了一下,“别紧张,我只想要报答您。”   温格尔可不相信这只雌虫的说辞。他知道眼前这只雌虫是四者中脑力最强的一位,资料上显示这只雌虫受过高等教育,他在政、坛上的一切已经证明了那张嘴是如何所向披靡的。   “我想您一定觉得这太危险了。”卓旧说道:“那么这样吧。我不会离开这个笼子,锁链也不需要打开。您不会违背卫星站的各种条款。我可以帮您把一切安排地井井有条,但这有一个前提。”   温格尔很想要拒绝,“不行……”   “一定有囚犯想要成为您的雌奴,借助您的贵族身份离开这里。我可以帮您清理这一系列的麻烦。先生,我不是您的敌人。”卓旧继续提出自己的条件,“您一定也觉得每隔半天去照顾一次雌虫非常不便,我也可以帮您解决这一切。只需要您给我一点微不足道的特权。”   温格尔沉默了。   他无法判断眼前的雌虫说的是不是真的。正常的逻辑告诉他,不离开笼子、没有任何高科技设备、甚至不解开锁链,一只普普通通没有高战斗力的雌虫是无法帮助自己做任何事情的。   可卓旧要怎么做呢?   “你说吧。”温格尔道:“我不会违背规则去减轻你的囚禁,我也不会给你在食物上的特权,我更不会帮助你做任何有违道德和法律的事情。纵然如此,你也要说吗?”   卓旧坚定地毫不犹豫地看着温格尔的眼睛。   “是的。先生。”他说道:“我只想要一个特权:在您感到困惑、遇到麻烦时,请第一个来找我。”   温格尔第一次注意到这只雌虫的瞳色有些异常,他错觉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只雌虫的眼睛,而是一朵酒红色玫瑰。   “是这样吗?”温格尔困惑不解,“可是我有麻烦了,你又能怎么办呢?帮助我解决了麻烦,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吸奶器停止了工作。   卓旧道:“那您给我换营养液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个不一样。”   “这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卓旧解释道:“我把我的烦恼和不适说出来,先生您慷慨地帮助我解决了。现在轮到我来帮助先生解决烦恼,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想到如果给这篇文加个设定“雌虫需要在雄虫的负距离安抚下才能产乳”……好吧,那么这篇文将会彻底出走JJ 第10章   温格尔拒绝了卓旧的意见,他锁上了门,并没有给卓旧任何的特权。但他在回去的路上总时不时想起1号囚室和2号囚室两只截然不同的雌虫。   在监狱之外,很少会有雌虫用类似的口气和他说话。   前者太过无理粗鲁,说话动不动就带着脏字。而后者看似是将自己放在平等位置上,但温格尔敏感地察觉出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点点俯视的滋味。   身为雄虫,在虫族的社会不能说是要风得风,但一直以来都是出于保护者的地位。他们接收着雌虫的尊重、爱护、包容。很多温格尔的同龄人,在学校期间就已经结婚,有一个雌君或者几个雌侍。超过六成的雄虫,在毕业之后以家庭为主,在学校所学习的科目只会是他们的兴趣爱好。   如果甲竣还活着,或者自己的家虫还在。温格尔都不会选择带着孩子来带戴遗苏亚山监狱来。他会有一个依靠,有人帮忙一起解决生活中的各种难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所有事情都堆在一起让他一个人处理。   比如现在的情况。   水龙头里出来的水,忽然变成了红锈色。   温格尔对此完全不懂,他先是去看了一下水龙头,戴遗苏亚以前是个严格把守的监狱,所有的设备都不是他一个未曾学习过相关知识的小雄虫能折腾的。   温格尔还特地打着手电去看了水箱的状况,他爬上高十米的巨大水箱,却发现自己身为雄虫根本没有力气拧开水箱的盖子。   是的。戴遗苏亚山监狱是一个没有太多现代智能操作、无比原始的监狱。   卫星站给出的回应是:请温格尔阁下先使用后备仓库里的瓶装水。情况他们已经了解,但是碍于燃料供给等客观因素,卫星站的军雌也需要在下个供给日才能帮忙维修出水问题。   温格尔只好找出毛巾,充当过滤层,捆绑在水龙头下。   花费了又一个12小时,温格尔才把日后要居住的空间打理干净。他从来没有那么疲倦过,甚至错觉给3号囚室送餐都是忙里偷闲。   嘉虹睡醒之后,就彻底把羊眼圈的事情忘记了。   他毕竟还是小孩子,已经开始快乐地摆弄公共银行送的那些玩具了。让温格尔感觉到欣喜的也是这一点。   幼崽的身体逐渐强壮,变得活力起来。   他便觉得自己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只要小孩子不哭不闹,他就是全世界的瑰宝,是自己的心尖尖。父爱爆炸的温格尔在日记里长篇累赘地阐述了自己对孩子的教育、生活习惯培养,一直到他写到嘉虹会要出嫁,可能成为别人家的雌君,才停下笔。   雄虫对所爱之人的第一个孩子总是充满眷恋和不舍的。   别管什么雌雄了,这就是赤、裸、裸的偏爱。   “嘉虹,雄父要出去工作啦。”温格尔亲了孩子肉肉的小脸,道:“乖乖等雄父。不准乱动、不准跑出去。听到了吗?”   嘉虹“嗯嗯”点了两下头,眼睛亮晶晶地。   于是,温格尔就这样离开了房间。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他看到阿莱席德亚那只受伤的手为止。   经过四个十二小时的闲置,阿莱席德亚的手腕已经肿胀得有五指大。他的关节淤青,鲜血凝固成褐色。地上是零零碎碎的一些血痕。   “天啊,你怎么吧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温格尔很确定这个笼子里没有任何具有杀伤力的存在。没有尖锐的器物,也没有任何猛兽。阿莱席德亚只要好好呆着,绝对不会受伤。   在囚室的门没有打开之前,整个囚室都会处于长久的黑暗中,监控也会从普通的视频模式转变为热能监控。再说,监控摄像头并不会细微地聚焦在一只雌虫的手腕上。   温格尔想要知道真相,最少要翻阅两天来所有的监控视频,才可能明白到底是什么,这只雌虫将自己伤害成这样子。   阿莱席德亚紧闭着双眼,他的脸色极度苍白,嘴唇蠕动一下,随后再也没有声音。温格尔担心地凑过去,甚至连食物都先放在一遍了。   雄虫学校有必修的家庭急救课,这堂课最起码教会温格尔判断一个人的生命体征。   他找到雌虫的动脉,试探一下。   随后,温格尔起身离开了囚室。他去后备室,找出了绷带、急救箱。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温格尔还会煮一些温水送过去。   他掏出钥匙,输入密码后,松开了阿莱席德亚受伤那只手的锁链。镣铐凭空解开,阿莱席德亚的一只手得到了自由,可是雌虫的脸上根本没有任何动静。他就像是睡死了一样,温格尔有些慌张,他喂了一点水给雌虫,试图唤醒对方。   “阿莱席德亚?”温格尔呼喊道:“你等一下,我先给你的手处理一下。”   这样严重的扭伤,在外界雌虫只要休息一个星期才能恢复。   温格尔清楚,眼前的雌虫久久不能康复,根本原因是因为他体内的拘束环在起作用。   那些拘束环分部在雌虫们身体的各个角落。不仅仅限制了雌虫的躯体异化和恢复能力,还限制了阿莱席德亚所拥有的圣歌女神裙绡蝶能力。   同时温格尔也清楚的意识到,打开拘束环,就意味着这些雌虫会彻底的自由。   除了肉身行走宇宙外,他们无所不能。   温格尔简单用冷水敷了一下肿胀,随后用药水消毒。再多的他也不会了,他又不是学医的,这种明显伤到骨头的状况,对于温格尔来说简直就是两眼一瞎。   “抱歉。”阿莱席德亚喝了一点水后,情况好一点了。他有着长而密的睫毛,轻轻扇动时,很明显看到阴影在颤抖,“麻烦你了。”   温格尔欲言又止。   他对阿莱席德亚所有的了解,都来自蝶族内部和市面上的新闻消息。闪蝶类和蛱蝶类经常会举办宴会,圣歌女神裙绡蝶这一族是鲜少参加的。温格尔虽然是珍贵的返祖蝴蝶种,可是要是掰指头算,他对这个神秘的间谍家族了解还不如甲竣多。   这一刻,他短暂地忘记阿莱席德亚身为一个叛国者的罪恶。   而是站在法律人情的角度,把雌虫认定为一个伤患。   “是我该说对不起。我没有从监控里注意到你受伤了。”温格尔内疚道:“我会联系卫星站送药物来的。”   阿莱席德亚笑了一下,他笑得很勉强,再加上脸色苍白,轻而易举博得了雄虫的同情和内疚。   “谢谢。”雌虫扭捏一下,小声提出一个要求,“我刚刚有点喝多了……”   温格尔没有听清,低下头询问,“什么?”   “我有点喝多了,想要洗手……”雌虫凑到雄虫的耳边,轻轻说道。   温格尔脑袋宕机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时,才毕业一年的小雄虫耳根红透了。他眼睛乱瞄,蹲下来在医疗箱子里找东西,“你等等。”   普罗指导是怎么说的?   哦,普罗指导说,要用导、尿、器。还要自己亲自操作——对,没错就是从插、入到拿出,全部亲自操作的意思。规矩就是这么写的,不准囚犯离开囚室,更不准他们离开笼子,身上的拘束环绝对绝对不能打开。   说起来容易,心理这一关就很难。   温格尔当时就抗议了,普罗指导反驳他的话也很简单,“那你打算打扫四个雌虫的排泄物吗?”   谁想扫厕所?   至少温格尔不想。   他可以忍受很多事情,但有些事情实在是超出了他身为雄虫的想象。当普罗指导给他举例十种从洗手间逃狱的方式和猎杀看守人员的方式后,温格尔屈服了。但普罗指导显然没有心,他还强调了导、尿、器使用时的关键。   “你必须要看着。”   “什么?”   “千万不要低估任何一个囚犯,你只要闭着眼睛,他们就能拔下这根管子戳瞎你的眼。”普罗指导的逻辑强大无解,“如果您提早一个月告知我们的话,我们可以给您做一个壁、穴装置,除了取奶,其余日常全自动的那种。可您来的实在是太着急了。”   是的,我应该晚来一点。   温格尔终于理解了普罗指导所说的一个月是什么意思了。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要面对雌虫需要小解这个事情!   太可怕了!   可惜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温格尔只好将那包医疗导、尿、器拆开,递到阿莱席德亚面前。雌虫之前把遮羞布弄得湿哒哒的,以至于他带有攻击性的肌肉线条从上到下,一览无余。   “你可以的吧。”温格尔抱着一丝侥幸,“你应该会弄这种东西吧。”   阿莱席德亚回答道:“有点困难。”他拽了一下自己被拷上的另外一只手,补充道:“其实一只手也不是不可以。”温格尔为难地看着他受伤无力的手,心中忍不住天人交战。   许久,他最终妥协了。   “不许耍花招。”他竭力展现自己手上有凶器,可在雌虫眼中,雄虫再怎么凶悍,都很像是撒娇。阿莱席德亚笑眯眯地伸出自己的手,等那沉甸甸的手铐松开后,他遵守约定自己拿起导尿器开始工作。   温格尔听着水声,整个人都在发烫。   他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困窘和害怕在他的心中发酵。一直到阿莱席德亚结束,温格尔才松一口气,他让阿莱席德亚把垃圾装在塑料袋里,等会儿他就抛到垃圾处理器里。   “你也要看其他人做这种事情吗?”阿莱席德亚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小羊排可口一样。他的坦然反而显得温格尔的羞涩、困窘才是不正常的。   温格尔很想要说,自己才不稀罕这些雌虫的玩意儿。   但是他意识到按照规章,自己确实要时时刻刻看守着这些囚犯,以防止他们有机会逃跑。   “和你没有关系。”不要提醒我这种事情啊。   阿莱席德亚比温格尔大许多岁,他被抓进来之前还是单身虫,近距离接触小雄虫,让对方欣赏自己的肌体也是第一次。他逗弄这位同族雄虫,道:“这当然和我有关系啊——把吸奶器给我吧。”   温格尔把吸奶器递过去,他的手腕忽然被抓住。   吸奶器掉在地上,他的手直接贴在阿莱席德亚的胸口。和束巨那种肥美的滋味不一样,阿莱席德亚的肌肉稍微硬一点,五指微微蜷曲便有明显的阻力感,因为风沙变得粗狂的肌肤无时无刻展现自己的存在感。   温格尔感觉一阵电从尾椎爬上来。   “我想吃小羊排。”阿莱席德亚笑眯眯地说道:“吃的不好,没有奶。我又受伤了。”   温格尔摇摇头,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但雄虫和雌虫在体力上的差距就证明了这是不现实的。   “食物都是定量的。”   阿莱席德亚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那喝的呢?罗迪丽葡萄酒。”   “卫星站禁酒。”   “啊,该死的家伙。”阿莱席德亚松开温德尔的手,极为认真的说道:“这样产出来的奶质量一定不高啊。我能用劳动换取食物吗?”   “不行。”   阿莱席德亚靠在笼子上,兴趣缺缺,“好吧。你可真不像是我认知的雄虫。”他大大咧咧地坐着,慵懒而随性,“手疼吗?我给你敷药吧。”   温格尔后退一步。   他拒绝了阿莱席德亚的好意,收拾东西后,匆匆离开。在锁上大门的那一刻,温格尔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解开了雌虫的手铐。   在文明的社会中,雌虫哪怕拥有强大的力量,也会对雄虫礼让。但是戴遗苏亚山监狱,一切都会颠覆。   他们是不一样的雌虫。   *   4号囚室,最后一丝光亮都消失后。双手得到了第一层解放的阿莱席德亚,从指缝中露出一个小小的密码匙。就在刚刚拉进和温格尔距离的一瞬间,他拿到了解开自己手铐的钥匙。   他不确定卫星站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阿莱席德亚只能确定这把钥匙是手铐的钥匙。他将自己的长发盘起来,把长条的密码匙当发叉埋入发髻中。   一只雄虫为了自己的孩子,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一个人监管囚犯。   这种事情,阿莱席德亚是不会听信的。   他只相信这世界一切享乐之物。   权利、金钱、欢、爱、暴、力和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总是越写越不对劲(?)3月份事情比较多,4月份更新会好一点吧。这本书,我又想要上榜单,毕竟是想要好好写的题材。可是又很害怕上榜单增加曝光后,因为各种原因被河蟹掉。 第11章   温格尔并没有发现钥匙丢失。   他无法想象一个没有遮蔽的雌虫,会正大光明偷走钥匙。要想等到他自己发现钥匙丢失这件事情,至少要在两天后。   这之中,温格尔想要先解决掉雌虫们排泄的问题。他在纸上乱涂乱画一系列东西后,最终放弃寻找两全其美的办法。转而希望所有雌虫都可以像阿莱席德亚一样,有配合的一面。   但在温格尔拒绝为其解开手铐后,余下的两位都表示无能为力。他们表示要不享受一回雄虫的服务,要是就是打开手铐。   至于剩下的一位,3号囚室的沙曼云,则是全程沉默。   温格尔总是不知道对他说什么,他在吸奶器工作的时候,会观察这只雌虫。四只雌虫中,沙曼云是唯一一个经过系统医疗培训的雌虫。他考入高等教育学府后,一直以预备医疗员的身份学习相关知识,同时他还兼修了营养学。   如果他不嗜杀,可能世界上会多一位优秀的医疗员。   温格尔很想咨询一下,阿莱席德亚手腕的伤势应该如何处理。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和这只冰冷冷的雌虫开口,有时候收拾残局,他会察觉到沙曼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总会带着稍粗的呼吸声,仿若漆黑荒原里潜伏的饿狼。   入狱前的心理测试表示沙曼云有很强的反社会人格。再加上他的虫种,螳螂种——两极分化严重的优秀战斗虫种——温格尔听说在他们种群中,还有新婚夜食用雄虫鲜血的习俗。   温格尔静静地站在沙曼云一米外,看着吸奶器里的奶汁艰难流淌,最后两颗被挤压得又红又硬,再也出不来一点东西。他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到这只雌虫和其余三者对自己某种意义上的不同。   他没有奶了。   没有达到目标线之前,吸奶器会一直工作。   哪怕把那两个玩意儿咬下来,都会卖力地启动能源继续吮吸。   温格尔走过去,停止了吸奶器的工作。在取下机器的时候,雌虫发出解放的呼气声。他的额头上全部是细密的汗珠,一层一层铺下来后,水珠汇集在沙曼云细而长的睫毛上,沉甸甸地像是要把他压垮一般。   不出奶的原因有很多种。   恶补了很多雌虫小知识的雄虫觉得自己可以判断出真相。“你是营养不良吗?”   沙曼云没有回答,没有机器折磨,他就像是石块一般,表示自己的态度。温格尔见他没有回答自己,尴尬地摸摸鼻子。他从随身的药箱中,找出一些营养片,好心地递给沙曼云。   沙曼云盯着营养片一会儿,很快将其吃下去。雌虫的舌头轻轻扫过手心,呼吸挠过肌肤,温格尔错觉自己是在动物园里喂食一只温顺动物。   算了。   一只雌虫的奶又算不了什么。   温格尔看了一下刻度,觉得这薄薄一层差距说明不了什么。在询问是否需要解手后,便离开了3号囚室的屋子。   他不知道那些囚犯们在想什么。   他也无法想象,他们在策划什么。   温格尔竭力在没有日光,没有自然景观的戴遗苏亚山监狱寻找一点色彩。他找出一盒幼崽安全颜料,开始带着嘉虹在白纸上绘画。作为一名雄父,温格尔是合格的。他把百分之八十的个人时间花费在和孩子互动上,余下百分之二十才会自己阅读一些书籍,稍微写点随笔和日记。   偶尔,他会带一点药物去4号囚室,注视4号囚室监控的时间也在增加。   阿莱席德亚不怎么和他说话,但是渐渐的他们开始交流一些文学上的事情。阿莱席德亚抱怨戴遗苏亚山实在是太无聊了,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在建筑群里面。他用那种贵族口癖抱怨自己进来之前,还没看完的连载小说,絮絮叨叨这里的犯罪有多么的猖狂。   “有一次我在外面填土,有个家伙跑过来。他对我说,嗨你真好看,要不要和我打一炮。”阿莱席德亚开玩笑说道:“我顺便把他也埋下去了。”   阿莱席德亚不懂阿莱西兽语,但是他作为曾经的高等人才,什么都略微懂一点。在医疗上也比温格尔本人更懂一些。   温格尔在观察他两三次后,就选择不在接近他,而是把药物放在两人距离之间,让阿莱席德亚用完好的那只手上药。   他依旧保持着警惕。   “你其实没必要这么紧张。”阿莱席德亚嘲笑道:“相信我,这里所有的囚犯都不会伤害你。毕竟你是雄虫。小蝴蝶,你可以走近一点和我说话。”   温格尔看着他将绷带换下,清点了物资,道:“我走了。”   他承认有人陪伴说话,确实让他好过一点。   嘉虹还是太小了,温格尔除了写东西、翻译和阅读外,没有任何人可以交流。两个星期下来,他会错觉自己是不是患上了失语症。   在狭隘的百分之二十的个人时间中,温格尔不自觉地分了一些给阿莱席德亚。他不说话,但是听着对方说话,会让温格尔缓解一下情绪和苦闷。   另外一种层面上,可能是他们两人同为蝶族。   奇妙的种群吸引力会让温格尔错觉,自己还处于那个熟悉的社交圈子中。他默许阿莱席德亚对他一些奇奇怪怪的称呼,却从来不承认这些称呼。   第二周的第一天,温格尔发现一个不妙的情况。   水龙头已经不出水了。   早在第一周的中段,温格尔就不敢用这里的水给嘉虹洗漱。他自己从三天洗一次澡,延迟成了一周洗一次,但却不能让孩子这么做。   捆绑水龙头的毛巾,早就换了两条,并且绑了两层。就算这么做,出来的水依旧是浑浊的。温格尔需要将其静置12个小时以上,舀走最上层的一些水,用来擦地、做卫生。   温格尔拧了一下水龙头。   他知道戴遗苏亚山监狱在自己来之前,至少有超过30年的闲置期。也清楚不管卫星站的军雌们前期检查如何精心,在现实条件下,他们都没有办法将整个监狱的设备,包括地下水管等基建设备全部更新一遍的。   卫星站要保持日常的战斗功能和监督功能,实际上可以自由使用能源十分有限。   温格尔对着水龙头研究了许久。   水龙头里发出嘶嘶的古怪声音,随后是漆黑的水一滴一滴落下来。古怪的腐朽味道从中传出来。温格尔该上面换了一层新的毛巾,随后锁上了洗手间的门。   嘉虹正坐在玩具毯上,看着下载的视频学说话。   他现在可以发出一点音节,但小孩子有了很大的表现欲望,经常对着温格尔崽言崽语很久。   “嘉虹。”温格尔蹲下来和他商量,“雄父去清点一下水资源。要是水很少了,爸爸可不可以和你商量一下?我们少洗几次澡?”   小嘉虹其实并不懂,但是他通过精神触角,大概了解了雄父的意思。小孩子并不在意雄父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只是高兴雄父与他协商的态度。   “嗯,嗯。”   “那嘉虹乖乖地看动画片,不要坐太近了。”   “嗯嗯。”   温格尔一个人带着地图,打着手电筒,离开监控室走出走廊,一股风就怼他的脸砸过来。   寒冷的空气,荒芜的黑土地,干净却破败的监狱建筑完整展露在温格尔面前。之前考虑到戴遗苏亚山监狱的极恶环境,卫星站将四个囚室都安置在有室内楼道的区域。   而上一次去的水塔是在半室内的环境。   温格尔第一次直观的感受戴遗苏亚山的恶名。   天空没有星星,也没有云,只有浅薄的光芒将其照耀成似是而非的明暗线。温格尔哈一口气,给自己暖暖手,但没过多久,他的手电筒就开始断断续续地发烫,光线也变得微弱起来。   周围没有任何生物的气息,土地上没有一丝植物的痕迹。   甚至连雨水划过的痕迹、水坑都找不到。   温格尔走出一百米左右,实在受不了风力和寒冷的双重摧残,疲惫地回到了建筑群中。   当他带着这一身狼狈来到4号囚室送餐时,阿莱席德亚终于停下他的趣闻,认真地打量了这只奇怪的雄虫。   “你出去了。”他用的是肯定句。   温格尔搓搓手,他感觉自己的骨头还在发冷,胡乱的点点头。   阿莱席德亚说,“看来,你的监狱遇到了一些你无法解决的事情。”   “我会自己联系卫星站的。”温格尔下意识说道:“很快就会修好的。”   “别吹了吧,小蝴蝶。”阿莱席德亚站起来,他的身形高大,这种体态并不会显得过于强壮。他笑的时候,带动了锁链颤动。“卫星站的人忙得很。他们根本没有空管你的事情。”   温格尔瞪着阿莱席德亚。   阿莱席德亚长得并不差,常年被戴遗苏亚山的环境摧残,但他是纯天然的蝶族美人。曾经作为大众偶像成为军部新秀的他,不论是仪态还是相貌都是讨人喜欢的。   而这一切都成为了他接近温格尔的利器。   “你知道卫星站是做什么的吗?卫星站就是一个摄像头而已。只要我不离开这颗破星球,做什么都是可以的。”阿莱席德亚目光开始发生变化,他眯起眼睛,“对于你来说,那只是一个普通的通讯站。就算他们知道了,在有限的资源和时间中,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温格尔不想理会他。   他很想说,才不是这样的,这些事情都会被解决的。   可实际上,温格尔意识到阿莱席德亚说的是真话。他确实把问题反馈给卫星站了,可是从卫星站派人过来要等到供给日。而并不是在供给日就能完全解决掉供水的问题,第一次来只能是找到问题,例如是水管出问题,龙头出问题,还是水塔出问题。   找到问题之后,卫星站还要联系雄虫协会、军部,才能赶在下一个供给日给换上新的器具。   按照规章流程来办事情,解决掉水的问题,至少要两个月。   温格尔自己来?可是他连问题在哪里都不知道,他是个最普通的雄虫,不懂下水道,不懂修理工具。甚至他连一个水塔的锁都开不了。   “小蝴蝶,你需要一只雌虫。”阿莱席德亚劝说道:“别把什么事情都放在自己肩膀上,你扛不起来。”   温格尔道:“你想要我放你出来。”   “谁不想要出来。”阿莱席德亚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没有人喜欢被锁着困在笼子里。可我不喜欢干活,所以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放我出来。”   温格尔感觉自己被反击了。   他有些恼羞,有那么一刻潜意识告诉自己“把他放出来”“让他去干活”“他可以解决这件事情的。”   不,这是他在给自己下套。   或许这个圈套从一开始就故意放在哪里,让自己跳下去。温格尔竭力控制住自己,却忍不住在走时狠狠地把门摔上。他从电子书里找出所有和下水道相关的内容,努力把这些知识往自己的脑子里塞。   忙碌了半天,一直到嘉虹吃奶时,温格尔颓然地放弃了学习。   他当年为什么学习阿莱西兽语?还不是因为阿莱西兽语这种小众语言专业,可以免考数学。   温格尔闷闷不乐坐在嘉虹面前,他膝盖上的草稿本上写着目前所剩余的水。两箱瓶装水,每一瓶的容量是一升,一箱6瓶。   看上去是很多,可是这是四只雌虫包括自己和嘉虹,六个人在内二十多天的量。如果忽视掉给雌虫喝得水、偶尔的擦拭身体外,其实给自己和嘉虹的水量也差不多是10升。   但这些水具体可以用多久,温格尔是没有太多的印象。   他以为自己可以支撑到供给日。   实际上,就在第三天,温格尔试图把瓶装水搬运到自己的屋子里,节约这些天路上的搬运时间。   而他很不幸地摔了一跤。   一箱水从楼梯上滚落,摔破包装,化为乌有。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买股与否的问题,本文结局已定。不会因为买股与否而改变。大家可以依据自己喜好来告知我喜欢哪一位雌虫,但是剧情不会因此发生较大改动,只会适度增加其戏份。 第12章   戴遗苏亚山监狱有地下水吗?   温格尔将事情汇报给卫星站后,关注起了这颗星球上的资源。卫星站留给他的资料里清楚地介绍了W276星球,这是一颗与生命体隔绝的星球。从地表往下探究,找不到一点可以饮用的水源。   W276星球上也没有植物,这颗星球上所有的气体,来自星球上特殊的火山。这种火山爆发出的特殊尘埃会和地表的土壤催化成虫族所需的氧气,形成一种巧妙的循环。   被关押在W276戴遗苏亚山监狱里的囚犯们,可以呼吸,可以自由的奔跑,在这颗荒芜星球上,他们所要承受的不仅仅是拘束环带来的身体折磨,更多是心灵上的折磨。   温格尔想要水资源,确实是可以获取。   离开监狱建筑群,去搜刮其他囚犯的物资。只要他愿意,同时有这个实力,那么在戴遗苏亚山监狱,这样做就是合理的。   指望自然的水资源是不现实的。   “嘶。”温格尔用酒精棉把伤口擦拭干净,随后附上一点药水。他站起来时,感觉自己的脚踝有点肿胀。小嘉虹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好奇地凑上来,他眼睛亮晶晶地,去伸手碰温格尔的伤疤。   “乖,不能动雄父的伤口。”温格尔把孩子放在小摇篮床上,温柔地说道。他亲了嘉虹的额头,给孩子念起了故事书。普通的雌虫小孩在这个月数,已经开始做一些幼教。   通常,这是雌父的工作。   雄虫会通过精神触角来辅助教学。   中间小嘉虹喝了一次奶,又喝了水。四份之一的瓶装水没了。   巨大的危机感在此刻冲击了温格尔的想法。他刨除掉自己和那些囚犯的生活诉求,开始认真地思考如果按照幼崽这样巨大的食用量,到底需要多少水。   首先给雌虫奶隔水加热是不能少的,这是崽崽重要的口粮。   其次,雌虫崽崽还在生长期,水也是不能缺少的。   最后,洗澡如果节约一点,换成每天擦拭屁屁的话,也需要一定量的水资源。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用来备用的水资源。   温格尔意识到了资源缺乏的残酷性。   生活在全自动化社会中的他,第一次发现,缺水是这么可怕的事情。   但去哪里寻找水呢?   这个问题,直到次日,温格尔去给2号囚室送餐的时候,都没有解决。他的状态很糟糕,出于焦虑,温格尔昨天中午就不喝水了。可是今天早上起来时,他真的太渴了,一口气喝了好大一口水。   这让温格尔面对嘉虹时,都无意识地充斥了一种负罪感。   卓旧发现温格尔走路姿势不对,这只雌虫飞快地将所有囚犯的信息过了一遍,随后排除了有人先自己一步出来的可能性,询问道:“是监狱系统出了什么问题吗?”   温格尔病恹恹地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   他想到前段时间在4号囚室碰壁的经历,忍不住小声抱怨起来,“太难了,我……”   如果甲竣在这里就好了。   他一点都不想要去求助这些囚犯,想到4号囚室里阿莱席德亚那种姿态,温格尔心里就冒火。   他是雄虫,从小被娇宠长大的雄虫。   在变故之前,他从没有遭遇过被雌虫拒绝,被雌虫奚落的事情。这种糟糕的情绪,在逞强搬运水资源失败后得到近一步的加强,最终在自己早上多喝了一杯水这件小事上爆发。   温格尔只觉得自己糟透了。他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失败的废物,不论是甲竣的死亡、嘉虹的身体不好、还是现在让自己沦落到戴遗苏亚山监狱被囚犯奚落,都是自己的失败和错误。   他竭力不想自己在雌虫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可是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   “抱歉。”温格尔捂住脸,背过身,轻轻地说道。   他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2号囚室。   “等等。”卓旧说道:“是因为水资源的问题吗?”他的语速开始变快,每一个字却清晰而准确地落在温格尔的耳中,“我可以帮你解决现在的状态。”   蚁族雌虫的眉目充满着一种自信。   他深吸一口说道:“不用放我出来,我可以帮你解决水资源的问题。”   温格尔停下脚步,望向卓旧。   “戴遗苏亚山监狱没有天然的水资源,但是监狱的建筑群里有储存的水资源。”卓旧的声音变得缓慢坚定,这种肯定的句式给温格尔带来一点重心,“你的问题应该是没办法出水,或者出水质量很差。卫星站一定留给你了一些瓶装水,出了一点小麻烦对吗?”   温格尔很确定自己没有和卓旧说过缺水的事情。他是个恪守规则的人,除了受伤的4号囚室阿莱席德亚,让他多关心了一些。同其余三只雌虫囚犯的交流不超过二十句话。   温格尔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猜测出自己的困境的。   他的注意力从自暴自弃这件事情上,转移到了卓旧的方案上。   “是的。”温格尔小声说道:“水龙头变得很奇怪,水是红色的,现在已经不出水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卓旧静静地听着他说话,他专注的神态给了温格尔一丝鼓励。   “我昨天又把瓶装水弄坏了。”温格尔越说越小声,他下意识想要为自己推脱,巨大的负罪感几乎压得这只雄虫喘不过气来,“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卓旧打断他的自我责怪,肯定地说道:“是卫星站的人没有考虑完善。给你们彼此布置的时间太少了。”   他说道:“告诉我还剩下多少可饮用的水资源。”   “5升左右。”   “好的。从今天开始,将囚犯的送餐时间延长成24小时一次,你回去向卫星站提出申请,同时修改喂餐时间。优先保障你和幼崽的生活需求。囚犯的用餐删除掉所有和水相关的内容,包括擦拭身体。”卓旧给了他的第一个建议,“然后,你去找出你的手册。卫星站一定留给你相关的地图和手册,包括准则。全部找出来,将上面和水相关的内容找出来。”   “1号囚室的束巨会修机械。你会用拘束环吗?他是四个中最好控制的,你直接告诉他,接下来要执行24小时用餐制度。他一定会抗议,接下来你告诉他有一份工作可以做。把地图和手册给他,让他去维修。”   “记住,一旦察觉到不对劲,就动用卫星站给你的权限。电击、拘束环,全部不要手软。力度和时长全部开到最大,死不了的。”卓旧冷静而克制地解说着,试图将一切操作掰碎了喂给温格尔,“1号囚室的束巨吃硬不吃软。面对他,你要显得强硬。你不能暴露出软弱。记住,你在这间监狱才是掌握者。你只需要正常地提出你的需求,正常地对他说话就好了。”   “可是……”   “如果束巨对你提出要求,只要不涉及你的底线和生存物资,大可以答应他。他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危害的。”卓旧看着他,语气中充满着信任,“你可以的,翁格尔。我知道4号囚室的阿莱席德亚一定对你说了什么东西。那种垃圾的话,你一句都不要听。你是很棒的雄虫,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戴遗苏亚山监狱在你之前,荒废了至少三十年,这些都是预料之中的状态,不是你的错。”   温格尔忍不住抓着自己的衣角。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眼前的雌虫很像是甲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感觉到害怕和不自信的时候,甲竣也会这么安慰他,告诉他可以的。   “真的吗?”他小声地说道:“你们……不会疼吗?”   “不会的。对于雌虫来说,这种疼痛无伤大雅。”卓旧认真地说道:“你可以在我身上试一试。束巨的素质比我要好,我能扛得住,他也能扛得住。”   温格尔不可能真的在卓旧身上试验的。   但他也不清楚这个方案到底会怎么样。   “如果跑了呢?”戴遗苏亚山监狱那么大,要是束巨跑了,温格尔一个人也找不到对方。而如果束巨跑出了建筑群,温格尔想要靠着自己的力量把人捉回来,无疑是痴人说梦。   卓旧道:“不会的。他不会走的。”   “真的?”   “我保证。”   *   鬼使神差,在离开2号囚室后。温格尔走到了1号囚室面前。   他感觉到内心充斥着一股力量,这种力量莽撞直率,像是小鹿一样带着他走过密林,来到最终目的地。   为什么会那么听卓旧的话?   也许,是因为这是温格尔所能感觉到最可靠的意见。1号囚室的束巨满脑子都变得奇奇怪怪,3号囚室的沙曼云根本无法沟通,4号囚室的阿莱席德亚虽然能说话,但是拒绝为自己提供任何的帮助。   只有2号囚室的卓旧,给温格尔一种真心以待的错觉。   这一切建立在了对方不离开牢笼的基础上。   在监狱这种特殊的环境中,牢笼带来温格尔的安全感是史无前例的。   如果2号囚室的卓旧提出自己出来帮忙,温格尔还会心里起疑心,感觉到警惕。可他却主动提出让1号的束巨来帮忙。   他们或许认识?   或者背着自己私底下有交流?   温格尔将“私底下交流”这个可能性删除。不是他对此不怀疑,主要是因为四个囚室之间的距离,以及这中间对雌虫囚犯们的限制。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温格尔自己第一周都迷路了两三次。   单独的两个囚室之间,直线距离起码超过500米。   没有现代的交流设备,躯体异化也被拘束环限制,他们要怎么隔空交流呢   1号囚室的束巨依旧是无聊地被绑着的一天。   他意识到雄虫是按照规律来巡逻喂食后,就企图通过数数来计算时间。可这家伙实在不是什么有耐心的家伙,想到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一次数完这项庞大的工作。   当温格尔开门进来时,他还以为是又到自己的发挥空间了。   没有口、枷他实在是很话多又很离谱。   “您来啦,哎呀,是不是想我啦。”   温格尔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离开1号囚室。   “等等!等等!”束巨说,“走之前,把饭留下。”   温格尔深吸一口气,才察觉到自己把设备都带过来了。但他没有拿营养液过来,口袋里只有给嘉虹吃的崽崽糖。   “你才吃过营养液。”雄虫犹豫了一下,想到之后还要拜托束巨干活,将手中的崽崽糖剥好后,放在他嘴边。   束巨有些惊讶,随后牙口一张把糖吧唧吧唧咬碎。   温格尔小声地问道:“你认识卓旧吗?”   “卓旧?”束巨将糖咽下去,两眼迷茫,“雄虫?你认识?”   哦,看来是不认识了。   难道是因为束巨作恶多端到,卓旧入狱前都有所耳闻,所以才朝我推荐了他来?温格尔看着雌虫粗狂的虫纹,发热的脑子开始冷静,此时的他想要和蜗牛族一样缩回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太丢脸了。   我怎么能因为一只囚犯的话,就脑子一热跑过来呢?   他们一定是在策划什么。   温格尔站起来。   “哎。你不艹啊。”束巨大惊失色,“我还以为你刚刚要干呢。”   温格尔有被气到,他才哭过,眼角还红红的,气急败坏道:“你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啊。我怎么可能会对你做这种事情。”   “什么?你居然不想艹我?”束巨情绪比温格尔更加激动。   在星盗的那套逻辑里,一切都是有价格的。勾搭雄虫这种事情一点都不羞耻,勾搭不上才是雌虫的耻辱。   束巨一直以为自己对雄虫那是充满了吸引力,再加上星盗的张狂、难得的洁身自好,没有雄虫会拒绝征服自己这种野马。   什么事情是一个星盗做不出来的呢?   勾搭一个雄虫,被白草好几顿。   我可都是白给啊。   这种被明明白白的拒绝,简直就是对着束巨健美的漂亮躯体说“你不配”。   束巨气坏了,“那你给我糖干什么?你不是在给女票资吗?”   “什么女票资?”温格尔察觉到话题在失控,“我不是,等一下……”   束巨反应比他更快,雌虫牙尖嘴利,露出一个笑容,“哦?那就是你要雇佣我了?”他展现自己的肌肉,就像是原始人在炫耀自己的力量,“那个卓什么推荐你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温格尔一直都是病弱雄虫的设定,初稿设定就是病弱为主。 第13章   骤然认真起来的束巨有一种威慑力。   这种感觉就像你发现家里的哈士奇,原来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雪橇犬,别看他平日是拆家小能手,在雪地里他可是大哥大一样的……微妙。   温格尔能感受到雌虫身上的生命力像是找到了一个闸口,在此刻磅礴展现自己的存在感。   这是一只曾经驰骋星空的雌虫。   “你要干什么?”温格尔忍不住将身子朝后移了一下,低下头说道:“我走了。”雄虫和雌虫之间的体质差距让温格尔相信,一旦自己解开了这只雌虫的束缚,事态将会完全的失控。   他果然不能相信2号囚室的话。   “哎哎哎哎哎,别这样啊。”束巨努力挣扎一二,铁链将他的肉勒出红印子,阳刚之躯看上去多了一丝凌、虐美感,“我错了我错了,不是女票资……就算是定金吧。”   毕竟是曾经做星盗的雌虫,一旦涉及到揽客,束巨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洗衣做饭维修家电,干啥都特别能行。我还有行业资格证呢,真的……花了我好长时间考下来的呢,联盟认证绝对可靠。”   “什么资格证?”   束巨卡壳了一下。   温格尔转身就要走。   “Q7联合认证初级机械师证件。我还在维米尔亚小型家电专用维修部门工作过。你知道维米尔亚家电吧,就那个第二大的连锁公司……”至于证件名称是自己瞎编的,工作经历是为了搞绑架这种事情,就不要和雄虫说了吧。   束巨期待地看着雄虫,努力为自己争取这一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您看我这一身腱子肉,干啥都成。我可会修东西了,保证不爆炸,品质保证,包售后。”束巨努力鼓起自己的肌肉,展现自己漂亮的手臂和腹肌,他拙劣地学习美艳同伴的招式,“只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我的□□和灵魂就全部属于您了。”   温格尔有预感他的下一句话会很不妙。   “而且啊,我又紧又热,虽然没有经验,但是我这个家伙就是会瞎jb努力学习,一定会努力自己动的,绝对不会让雇主担心的。”   为什么这只雌虫满脑子都是睡觉呢?温格尔不理解,他觉得自己原本紧张的情绪被束巨这个颜色虫子一折腾,现在浑身都是暴打对方的冲动。   找这种雌虫真的可靠吗?   我真的可以通过拘束环威胁到对方吗?   他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我是无法和他正常沟通吗?   温格尔有点想要落荒而逃,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觉得2号囚室的卓旧虽然有点不太对劲,但是和1号3号4号囚室的那三位比起来,已经是个相对正常的家伙了。   “别走啊。”束巨垂死挣扎,“不艹就不艹,真的谈正事谈正事。”   温格尔犹犹豫豫地站在门口,眼里充满着不信任。   “卓什么?”   “卓旧。”   束巨歪脑袋想了一会儿,总觉得自己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但绝对不认识这么个家伙,“他让你找我干什么活?”   温格尔回忆了一下,终于意识到自己忘记说什么话。   他尝试说道:“就是,转告一下。从两天一顿餐,变成了四天一顿餐……”话音刚落,温格尔亲眼所见束巨脸上的笑意凝固,转变成一种迷茫、震惊最后扭曲成为愤怒。   “什么瘠薄玩意儿,艹他雌的生蛋没□□卡肠道了吧。”束巨激情发言,“是不是卫星站那群苟继巴没卵的畜生们。干,老子就知道他们没好心。四天,神他妈的四天,这群黑心逼仔脑子是给%#%#……”   温格尔没能力从大段的脏话中提取2%的有效信息。   他模糊地感觉束巨是真的不认识2号囚室的卓旧,特别是这种真实性的愤怒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你……”   “滚犊子,让我再骂一会儿。”束巨粗暴地打断温格尔的话,继续开始对空气辱骂的行为。他还真的不是什么和谁对冲的模式,纯粹就是和空气对狙。   其迷惑行为,让温格尔一时间无法分辨到底是他有问题,还是自己有问题。在短短的五分钟单方面骂战中,温格尔只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世界受到了极大的污染。   当束巨表示自己骂爽了后,温格尔有一种解放的错觉。   他说道:“四天一餐是特殊情况,可能要持续到月度。然后,我这里有一份工作。”   束巨快速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   他脸上重现展露出快乐的情绪,“哦,只是四天一餐而已。这种小事情是我应该做的,雄虫阁下是可以离开这个该死的笼子吗?我愿意为您无薪酬的工作。”   温格尔戳破他,“你刚刚还骂得很起劲。”   “什么?骂?我怎么会做这么粗鲁的事情呢?”束巨义正言辞,“刚刚那段话可是我家乡的赞美诗啊。”   *   温格尔犹豫了很久,才将地下水道的复印件递给束巨。   不过这时候,束巨还在笼子里。   温格尔看着雌虫认真地翻看那厚厚的资料图,有那一瞬间相信对方是真的考了证下来的。他的专业领域是语言类,对这些技术类的证件不是很了解,当束巨搬出他曾经在维米尔亚家电工作过的经历后,温格尔心理对这位前星盗的技术有了一定的认可。   为什么水龙头不出水,为什么出水都是奇怪的颜色?   温格尔迫不及待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好了。”束巨将图纸放在一边,他的锁链松开一点,可以让他进行手臂的小范围活动,“我想要去看看现场情况。”   “口述不行吗?”   “现场,我可以看出到底是哪里的问题。”束巨直言不讳,“戴遗苏亚山建筑群总共有5公里,水管密布,还包括数个水塔和衔接点。只是听你说,再让你一个一个排查过去,还不如等卫星站来维修快一点。”   温格尔犹豫一下,很想要拒绝。   但他意识到余下的水是真的不足以维持生活,勉强说道:“那你要等我一下。”坏掉的水龙头有一个在他房间洗手间里,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是在饮用水的地点。温格尔知道把雌虫带出去已经是违背了卫星站的规矩,但他内心抱着一点不会被发现的希望。   只要不出危险就好。   束巨再三保证自己没有任何想法,他甚至把自己开黄月空的事情拿出来作为佐证,表示自己出了对温格尔的吊有想法外,一点都没有离开监狱的意思。   “你要知道戴遗苏亚山监狱可是一整个星球。”束巨说道:“没有那种深空机甲、或者小型穿梭的星舰——呼,进入太空的时候就直接完犊子。”   温格尔担心他们跑到外面的事情,也被束巨解释了一遍。   “害,外面?和一群破烂的煞笔雌虫在沙子里打滚?傻上加沙吗?我为什么不能好好待在舒服的建筑群里?每过几天还有一个美丽雄虫给我喂食,我是脑子被踢了吗?”   乍一听,好像确实很有道理啊。   温格尔被说服了。   他把束巨双手的锁链换了一种形式缠绕在他的手臂上,双脚的锁链和牢笼脱离开。拘束环倒是一直处于准备状态,只要有一点不对劲,温格尔都会按下去,让囚犯尝尝高压电的厉害。   脱离了束缚的束巨,在牢笼里活动一下自己的关节,发出咔咔咔的松快声。他显得很畅快,随后在温格尔的注视下踏出了牢笼,深吸一口。   “先检查饮用水。”束巨指点了一下水管图的位置,“看看这几个地方能不能修。有工具吗?”   温格尔把他带到了自己存放工具的角落,给束巨找了一个扫把。   “你让我带着这个去修?”   “抱歉。我也不知道维修箱在哪里啊。”   束巨瘪瘪嘴,利落地将扫把折断,拆分成几个部位,“那就用扫把来修吧,质量下降了,可不能怪我。”这把扫把还很新,束巨从里面又挑了几块干净的毛巾、一些铁制品。   当他们来到出问题的水龙头面前时,包裹在上面的毛巾已经被一种粘稠的物质侵蚀,看上去就像是滑腻的淤泥。   束巨沾了一点,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肯定地说道:“水管的问题。”他将脏污的毛巾换下来,把角落里找出的铁盆先放在几个水龙头下面。   “这黑不拉几的是戴遗苏亚山监狱的特产:一种液态矿物质。吃了会死,但是作为粘合剂还算不错。”束巨掏出折断的扫把,在水管图上比划了一下,再敲敲现在的水管,说道:“应该是太长时间没有使用,某一根水管破裂,黑不拉几的渗透进来。重新使用后,让裂痕增加,最后啥都用不了。”   “没救了,我给你通新的水管吧。”束巨干活相当认真,“我先去确认一下水塔有没有被污染,有铲子之类的东西吗?”   温格尔想了一下,给束巨找了箕斗。   束巨接过这种古老的清扫工具,徒手拆开,用拳头稍微砸了几下,将其修改下形状,扛着改造版的箕斗直接去了外面。   温格尔看看地上的碎片,又看看束巨肩膀上的箕斗,陷入了迷茫中。   这些工具原来这么不经造作的吗?   家庭雄虫专用……那没事了。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束巨就已经消失在建筑群的外面,温格尔只能看见他小小的身影。灰蒙蒙戴遗苏亚山监狱看上去就像是野兽巨口一般,温格尔在室内,不敢让束巨离开自己的视野。   他看见雌虫认真地在水管上敲敲打打,时不时从背上简易的布兜上掏出一些小东西往上面放。等他回来的时候,因为恶劣天气和温度的原因,脸上身上头上全部都是砂砾。体温摸上去冷如同冰块。   温格尔很想给他一杯热水。   束巨在门口将自己的头发甩了几下,随便用手摸几把,他对温格尔说道:“水塔没什么问题,还可以用。接口可能需要一点时间。那几个坏掉的水管我找到了,用毛巾暂时给堵上,但后续不好说。”   他大开大合坐在地上,一点不在意自己走光。   “你急需要哪一个水龙头,我先帮你修好吧。”   “饮用水,你现在还有力气吗?”   “没有了,饿死我了,有啥吃的吗?”束巨可不会客气,顺着杆子往上爬。他说完话后,给自己简单收拾一下,就继续走出建筑群,开始自己的维修工作。   等温格尔拿东西回来的时候,束巨已经在建筑群的空地上挖出了一个深坑。“喂——你——开一下水龙头——水龙头。”他探出一个脑袋,大声地说道:“试试看,有没有——有没有水。”   温格尔拧巴两下,水龙头发出呲呲的声音。   大概十五秒后,稀少的水从水龙头里落下,虽然少,但是这些水都是干净的。温格尔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有了吗?”束巨大声地喊道:“出水了吗?”   温格尔回复道:“有了。”   束巨便噗嗤噗嗤地从坑里爬上来。他比之前更加糟糕,看上去就像是从泥坑里爬出来,手指头里全部都是泥巴,入门之前还呸呸好几口,把不小心吃到嘴里的沙子全部吐出来。   “啥土质可丫的稀烂……”束巨抱怨着,看见雄虫的那一刻忽然愣住了。   雄虫眼睛亮晶晶的,欣喜地看着自己。他的双瞳有蝶族美丽的磷光,微微闪烁着一种温柔的银白色。   在被注视着的那一刻,束巨有一种“被人全心期待”的错觉。   真可爱啊,这种特质,一定能卖很多钱吧。   束巨放下魔改版的箕斗,“先给你修一个点,我也不要点别的,就艹……”喷香的味道忽然钻到他的鼻子里,一盒加热好的盒饭送到他的面前,另外一只手还拿着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先吃饭吧。”束巨听到雄虫这么说,“你饿了吧。”   雌虫四天一根营养液也不会死,跟别提束巨16小时前才吃过东西,死不了也不会很饿。他刚刚下地那么说,就是随口乱编的。   在戴遗苏亚山监狱,物资投送从来都是苦涩、毫无口感可言的营养液。   束巨都快要忘记上一次吃到食物的感受了。   他咽了一下口水,“我才不要这个酬劳。”   温格尔道:“嗯。”   “物资都不够了,你还给我吃这个。”   “你不是把水修好了吗?”温格尔笑道:“不是从你们的配给里扣的,这是我的餐标。”   标准的加热盒饭和餐后水果。   束巨抓抓自己的头发,大步上前,俯身咬在那颗苹果上。鲜美可口的汁水在瞬间充沛了他的口腔,哪怕没有被抓前,束巨都很少吃这种雄虫偏爱的水果。   他咀嚼着抬起眼,看向这只与众不同的病弱雄虫,露出笑容。   “我要洗澡。”   他打赌他会答应。 第14章   束巨很快就将苹果吃个干净。他非说自己手不干净,大摇大摆地要温格尔喂他。温格尔也不想要和束巨计较,毕竟这只雌虫才刚刚帮自己修理好水管。   洗澡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束巨提出想要在雄虫房间洗澡这种过分要求,就完全被温格尔忽视掉了。   他的房间和监控室衔接,嘉虹还在里面睡觉。   温格尔一点都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和这些囚犯相遇。他说道:“你打算先去洗澡还是先吃饭?”   “不在你房间洗澡就很没意思啊。”束巨打哈欠,“我才修好水管哎。”   温格尔无情地把这只雌虫带到了公共洗澡的地方。戴遗苏亚山监狱建筑群以灰色为主调,哪怕是澡堂,也没有一点多余的颜色。肉眼可见的钢管和灰色的水泥充斥了工地风。   束巨早不耐烦自己身上的遮羞布了。他摘下遮羞布,转身看向雄虫,拍拍自己的腰腹说道:“一起?”   温格尔不想理会他。   束巨无所谓,他走进其中,拧开水龙头,泥沙冲刷到水渠中。和普通的公共澡堂不一样,监狱澡堂没有大门也没有门帘,结构上也是一眼能看到头的那种。可能是卫星站觉得没必要,所以没有在澡堂再放置什么沐浴用品。   温格尔把之前的那块香皂拿出来,递给束巨用。   他不能让束巨离开自己的视线。温格尔知道自己让雌虫离开牢笼已经是违规,但他还是竭力维护一下这个监狱的规章制度。   雌虫囚犯们洗澡只能用冷水,热水会产生雾气,误导监视人员的视线。束巨也不在意冷水热水的事情,他用香皂给自己搓了一点泡沫,涂抹在胸膛、胳膊、大腿、根、部、屁股处,又胡乱往自己的头发上打香皂,折腾三五下,闻了闻自己的手。   看上去很正常。   甚至连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没有冒出来。   温格尔从储物仓库里挑了一条大浴巾给束巨,让对方擦干净水。束巨倒是又闻了闻,笑道:“还挺香的。”他把自己的头发擦得乱七八糟,随便把浴巾往身上一披,大大方方的开始遛、鸟。   温格尔看得直皱眉,“把浴巾围起来。”   束巨不太情愿,他在自己的胸膛和屁股之间做了魅力选择。最后判断还是自己的胸更有吸引力后,这个雌虫委委屈屈把浴巾包裹自己的屁股,滴着水走到了食堂。   温格尔把他的饭重新热了一下,坐在了他的对面。   “不是吧,吃个饭,你都要看着我吃?”束巨抱怨道:“一共四个,你看的过来吗?”   温格尔也有这种苦恼,原本的12小时制度,是以他为标准,每隔12小时就要去照顾一位囚犯的吃喝拉撒。好几次,温格尔都是在睡梦中被闹钟叫起来,更糟糕的状况是他还嘉虹都被吵醒。   他不得不先哄好孩子,再去照看囚犯。   “其实还好。”没必要和这些囚犯诉苦。温格尔把加热盒饭外面的铝制薄膜撕掉。这种东西在雄虫手中没有危险性,但是雌虫可以通过高速运动,产生和尖刀一样的效果。   他把盒饭、勺子配好,递到了束巨面前。   盒饭的保质期最长有3个月,配餐有肉有菜,保证了雄虫正常的摄入,但口感很难保证。束巨也不和温格尔询问太多,他把汤汁舀到饭到,搅拌几下,大快朵颐。   照烧鸡肉的口感还不错,稍微偏甜一点。雌虫很少会喜欢这种甜口的做饭,倒是雄虫很喜欢这种高糖的存在。束巨将几个蔬菜放入口中咀嚼,他很珍惜这一餐。   同时,这一餐也坚定了他要爬床的念头。   这是一只非常好说话的雄虫。哪怕最后无法利用他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束巨相信只要能够攀附上对方,自己在监狱里的日子也会好过不少。他吃得很快,盘子和舔过一样。   温格尔都被这种速度吓到了。   他误以为对方是饿了很久,内疚道:“你吃饱了吗?”   “没有。”束巨觉得自己还能吃。他知道这一餐可以顶他大约一周的能量供给——可是能蹭雄虫饭的机会多难得啊,不吃我是傻子吗?   再给一个盒饭也不错啊。   结果,温格尔去储藏库里取了一块小蛋糕出来。   束巨发誓,自己绝对是星盗中第一个被雄虫请吃小蛋糕的雌虫。天啊,看这个小蛋糕,虽然雌虫都不嗜甜,但这是甜食的问题吗?束巨快乐地拿起勺子,狠狠挖了一半,如愿的看到对面的雄虫脸上流露出想吃的表情。   对方克制住了,并且顾忌到自己一只身高体壮,比雄虫年长的雌虫还在饿肚子,细心地说什么“今天的配餐就这么多了,你先吃吧。”“可能会有点凉。”   束巨又挖了一大勺蛋糕。   不吃白不吃。   谁会和你客气?   束巨终于找到了自己还在外面逍遥时那种快乐,就是这种欺负人的快乐。这位星盗的潜意识里,将和雄虫睡觉与当着雄虫的面吃蛋糕两件事情完全区分开来,并极为享受对面雄虫那种“想吃,但是要忍耐”的表情。   太好欺负了。   我今天一定能睡到他!   束巨说道:“我想和你睡。”   “不行。”温格尔态度坚决,一步不后退。   “我又不是和你睡,我就是睡在你的床上。真的,笼子里那么冷都没有被子,我很不舒服呀。而且我不会乱动的,我是一个很乖巧的雌虫啊。”束巨打蛇上棍,“你看,我今天吹了一天的风,身为雌虫,也是需要休息的呀。”   “那、那也不可以和我睡在一起。”温格尔恋恋不舍看了一眼被吃干净的小蛋糕,说道:“回到你的房间去。”   “什么?你居然说牢笼是房间?”束巨反驳道:“不行,我就要睡在你房间,不然我不走了。”   温格尔看着他。   作为一只雄虫,忽然遇到无赖雌虫怎么办?   文明社会请报警,打电话给雄虫协会举报雌虫,让这只雌虫吃一点苦头,比如以骚扰的罪名被请去喝茶、上一下协会的黑名单、罚款等等。   在监狱里?怎么办?   温格尔打开了自己的通讯,有意无意地展示了一下那个电击的按钮。   很有效。   束巨闭嘴,他坐回到座位上,翘起脚,大爷一样地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明摆着我不想回去,你能拿我怎么办?   “睡一觉怎么了?”他嘀咕道。因为翘起脚的原因,他的臀部线条和腿部线条,明晃晃地展现在对面的温格尔面前。这种若有若无的曲线力量感,隐藏在一条浴巾下的欲语还休,都在展示着其主人的随性。   温格尔也在苦恼这件事情。   他说道:“我有雌君,目前也没有收雌侍的想法。”   “雌奴呢?”   “我不喜欢犯过罪的雌虫。”   好的,完犊子了。雌奴基本上都是犯过罪的雌虫。   束巨嗤笑一下,他放下脚,身体向前倾,几乎将自己的上半身整个凑到桌子上。对比衣着整洁的雄虫,他只有一条浴巾。上半身除了虫纹,没有任何的装饰性。   他伸出手,抓了一下自己的胸肌。   温格尔眼瞳收缩了一下。   “少和老子说你有雌君这种垃圾事情。”束巨捏着自己的胸肌,直接爬到桌子上,呼吸变得沉重,“每天搞什么吸奶吸奶什么玩意儿,你不就是冲着老子的胸来的吗?来啊。抓啊。吸啊”   温格尔后退一步,身为雄虫,他只和自己的雌君甲竣发生情爱关系。除了生理课,基本上所有关于雌雄的知识,都是雌君甲竣教导他的。   他从没有遇见,也没有认识到雌虫原来可以在这种事情上如此凶猛。   雄虫被吓到了。   下意识离开座位的时候,束巨动作比他更快,他抓住温格尔的手,把雄虫给拽到桌子边上,一边拖拽还一边念叨着,“雌君,你要是有雌君、你要是有雌君,会让你一个雄虫到这破地方儿?你少狗、屁地糊弄老子。”   温格尔腰猛地磕到桌角,他痛地眼泪都掉出来了,但是束巨根本不会在乎这一点。   这只粗暴的星盗雌虫脑子里就没有善待雄虫这个逻辑。   他的脑回路简单到:和雄虫睡觉、让对方收自己做雌奴、借助雌奴的身份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   至于使用什么办法睡到对方?   那就不是束巨要仔细考虑的东西了。   他将手伸到了温格尔的衣服上,停顿了很久。   久到温格尔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时间停滞时,束巨小声地心虚至极地问了一句,“怎么还没有发生什么?”   *   等待发生点什么的束巨最终也没有等到发生点什么。   温格尔找准机会,告诉他你如果再胡闹,我就按下这个开关,让你浑身上下的拘束环都开始作用。   在一番雌雄对峙后,束巨发现迟迟没办法被艹,失望地放弃了。   临走之前,他困惑为什么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让温格尔觉得他像个傻子。要知道在虫皇的统治下,性教育早就是一门必修课。雌虫雄虫分开上课,雌虫在中等学院就会大致的了解雌雄关系中重要的环节,高等学院还会开设相关的选修课。   为什么束巨迷茫的样子,就像是他从来不了解这种东西一样?   束巨迷茫,温格尔也迷茫。   但他没有迷茫太久,身为雄父的使命就召唤他回去看崽崽。嘉虹睡醒有一会儿了,因为找不到雄父委屈地在床上啜泣了一会儿。可怜巴巴地样子让温格尔心疼不已,他给嘉虹温了虫奶,趁着孩子吃奶的时候,撩起衣服看看伤口。   腰腹已经乌青了一块,稍微按下去,都疼得温格尔龇牙咧嘴。   想到今天的事情,温格尔心里惊悚。仔细想想,要不是束巨对这种东西奇怪的一无所知,今天的自己可能就要在食堂被占便宜了。   哪怕现在将束巨重新送回到了牢笼中,可他的锁链已经不是最开始的状态了。下一次去1号囚室,对于温格尔来说,将会是一个全新的挑战。   他坐下来,打开笔记本要写一些什么。   可是又不知道写什么东西比较好,将那些不快的事情记在嘉虹成长本上,温格尔并不乐意。于是他找出了另外一个本子,草草起了一个头,将今天的事情简略的记录了一下。   “……1号囚室的束巨说,他根本不认识一个叫做卓旧的家伙……但我感觉卓旧一定是了解束巨的,不然他怎么会知道1号囚室的……”温格尔停下笔,他的记忆里开始浮现第一天来到监狱的情景。   四只雌虫被罩住头,之间分开分批押送到各自的房间中,这是他亲眼所见的。   1、2、3、4号囚室的顺序是在雌虫们进入之后才定下来的,这个过程是普罗指导当着他的面执行的。温格尔开始回忆自己是否有在卓旧面前提过束巨、或者和囚室相关的内容。   他觉得没有。   除了两次2号囚室的卓旧主动开口,其余时间段里,温格尔自己都不知道和雌虫们说点什么。他不是一个话痨、没事找事的雄虫。   也许是我的记忆出了差错呢?温格尔侥幸地想着,也许是我自己说漏了嘴,以后要注意。   而另外一个不可思议地想法却慢慢地占据了他的思维,将整个事件变得越来越可怕。   “1号囚室的束巨会修机械。你会用拘束环吗?他是四个中最好控制的,你直接告诉他,接下来要执行24小时用餐制度。他一定会抗议,接下来你告诉他有一份工作可以做。把地图和手册给他,让他去维修。”   这是卓旧给出的意见。   他猜到了吗?1号囚室的束巨会抗议?会接受工作?   “……束巨吃硬不吃软。面对他,你要显得强硬。你不能暴露出软弱。记住,你在这间监狱才是掌握者。你只需要正常地提出你的需求,正常地对他说话就好了……”   他们,真的不认识吗?   “……我知道4号囚室的阿莱席德亚一定对你说了什么东西。那种垃圾的话,你一句都不要听……”   他又怎么知道阿莱席德亚对我说了什么?   温格尔合上本子,毛骨悚然。   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古怪的圈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桥段写得时候,犹豫了很久,毕竟我感觉囚犯一旦离开牢笼就是高风险。对比起其他三个,其实束巨出来危险度算是最低的。至于他为什么不知道雄雌关系,后面会交代的。 第15章   不管到底这个圈套的目的是什么,温格尔庆幸水龙头修好了。他换下衣物,冲了一个冷水澡。随后热了一点水给嘉虹擦擦脸、洗洗头。小孩子的脸嫩得很,亲上去就像是波波蜜桃一样。温格尔好笑又好奇地戳戳嘉虹的腮帮子,忍不住和小孩子在浴室玩起了吹泡泡的游戏。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玩谁,嘉虹咯咯笑个不停,等到温格尔把他擦干净,带去吹头发时,他还在试图学雄父那样子,圈起手指吹一个大大的泡泡。   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啦。   这么玩闹的结果,就是受凉了。   雌虫就算是幼崽时期,也显示出了自己性别基因里的强大。嘉虹看着雄父不停地咳嗽,模仿起来“咳咳。”   “嘉虹。”温格尔板起脸,教育道:“不要什么咳咳,什么都学呀。”他从物资里找出口罩。卫星站可能觉得戴遗苏亚山监狱里没有什么病毒,口罩象征性放了一包。   温格尔翻了很久,才找出常用的感冒药给自己热上。他以为那十个月会将自己的身体养的好一点,最起码可以带着崽崽好好生活下去——万万没想到吃饱喝足的雌虫崽,比他强壮。   感受到雄父的尊严受到威胁,温格尔给嘉虹清理出一片空地,开始给他投放雌虫幼崽专用的玩具地毯。这种地毯并非是平整的,而是跌宕起伏设置有不同的小机关,对于出生1个月内的小雌虫而言,可以锻炼他们的四肢抓扒能力。   做完这一切,温格尔准备给3号囚室送餐。   这些天,他不打算去见面1号囚室的束巨,也不打算去见2号囚室的卓旧。虽然说2号囚室的卓旧给了自己很大的帮助,但写日记时察觉到的恐惧,让温格尔下意识地保持与这只雌虫的距离。   “不过,下次给他带一点好吃的吧。”温格尔自我安慰道。他打算下一次去2号囚室时,给对方带一点小小的礼品作为感谢。这么想着,雄虫打开了3号囚室的大门。   3号囚室的沙曼云安静地处于站笼中。他依旧是安静地看了温格尔一眼,目光转向了其他地方。那些地方不是墙角、天花板就是一片空白的墙面。温格尔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打开营养液准备日行一喂餐时,听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说着什么,“你……”   温格尔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稍微把身子侧过去。   雌虫的声带很冷冽,可能是缺水,带着沙哑,“你身上……”   温格尔确定他要说什么,关切地问道:“先喝点水吧。”从束巨回去开始,温格尔就开始执行24小时一班的制度。3号囚室的沙曼云作为该制度的一个反馈者,他虚弱的状态和沙哑的声音,都给温格尔带来了不少的负担。   雌虫喝了一点水,就这么一点水,他居然也要节省。   几乎是一口的事情,温格尔发现雌虫沙曼云抿了两口,像是小酌一般。他差点说不要担心,大口喝这样的话。   雌虫沙曼云缓了一会儿,他才把完整的话说出口。   “你身上有雌虫的味道。”   温格尔吓了一跳,他下意识以为是束巨和自己接触时留下了什么味道。他忍不住闻了自己的衣服,只有一股烘干机的味道。什么雌虫的味道完全察觉不到。温格尔放下衣服,又闻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什么都没有。   沙曼云看着这只雄虫在自己面前闻来闻去,轻轻地挑眉。他这么做,样貌上自然显示出一种美丽的惊讶。魔花螳螂不愧于魔花两个字,静止时有着一种瓷器之美,而动时更有一种别样的生机之美。   温格尔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什么雌虫的味道,气呼呼地说道:“根本没有。”他瞪了沙曼云一眼,拿起手中的水,说道:“喝完。”   沙曼云直勾勾地看着雄虫,配合地喝完了100毫升水。   真的没有多少。   温格尔被他的配合打动,态度有所软化。一个束巨就足够他忙活的了。他可不希望再出现一个野马般的雌虫。当然卓旧和阿莱席德亚那样子的老奸诈虫最好也不要有。   温格尔打开营养液的管子,正准备喂给雌虫。   “我会杀了你。”沙曼云看着他的脸,清晰地重复一遍自己的意图,“我会杀了你。”说得像复述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但是这和阿莱席德亚那种理所当然的自然不一样,沙曼云的语气是愉悦而兴奋的。温格尔只有在去约会时,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他觉得自己听错了。   “你在说什么?”温格尔惊讶地反问道:“我、咳咳我好像没有……”他努力回忆自己对这只雌虫做了什么。但最终,他只能把这种兴奋而诡异的杀意归结于对狱警的偏见。   我好像没有对这只雌虫做过什么吧。   任由温格尔如何解说,怎么费尽口舌,沙曼云都不再多说一个字。他静静地看着温格尔,已经用一种欣赏的目光注视着雄虫。   一直到温格尔关上囚室的门,才阻断了这种目光。   他捏着湿漉漉的掌心,连吸奶工作没有完成这种事情都顾不上。“开玩笑的吧。”温格尔忍不住捂住嘴巴,看向地面,“我哪里惹他了……”   也可能是吓唬自己的。   温格尔拿着东西往回走,他越走越快,好像后面有死神在追赶。一直到房间内,锁上门,看见正自娱自乐的嘉虹,他才有点回到人间的实质感。   嘉虹看着温格尔,一个翻身滚过来,奶里奶气地发出音节,“叭、芙芙。”然后一个翻身,像是炫耀一样地在玩具毯子上滚来滚去。   小孩子成功地转移了温格尔的注意力。   成年雄虫温格尔立刻捧场鼓掌,“哇,嘉虹好棒啊。”   没有钥匙,沙曼云这种屠夫根本出不来——没错,就是这个道理。自己还有拘束环。温格尔逗弄着嘉虹,心虚地想到对付囚犯的一百种方法,什么电击、锁链、尿、道控制、鞭、打……反正都是普罗指导科普的东西。   “芙芙。”   “是父,不是芙芙呀。”   至于雌虫的味道,应该是奶味吧……温格尔一边纠正嘉虹的发音,一边在心里嘀咕,“真是奇怪的雌虫。”   *   24小时制度,带来的另外一个好处是给温格尔更多的私密空间。   他终于可以摆脱闹钟忽然袭击的痛苦,过上一种类似一天的生活体验。他算好了每次取奶需要的量,在和卫星站进行沟通后,加大了每次给雌虫们服用催奶药物的剂量。   从一次两片,变成了一次五片。   虽然变化是每次取奶的时间会延长,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调整温格尔和嘉虹的生物钟。卫星站也将束巨维修这一事件做了备案,在口头上对雄虫温格尔进行了批评,安排了补给日对水管的一次维护检查。   温格尔处理完这些细碎的事情,在给4号囚室的阿莱席德亚送餐后,居然还有时间翻译五六行阿莱西兽语。   虽然和4号囚室的阿莱席德亚交流也不算是什么愉快的事情。温格尔已经开始学会心平气和地面对阿莱席德亚那些碎碎念,同时让自己把零碎的时间挤出来,放在翻译工作上。   阿莱席德亚示弱过,但发现温格尔一副不听不听的样子后,他恢复到之前那种无所谓,只要不出去干活,我做什么都无所谓的咸鱼病患状态。最激烈的状态也无非是温格尔要将他的食物恢复到原状态时,晃晃自己受伤的手,摆出一副痛苦的样子。   温格尔自从看了卫星站的视频截图后,就发誓再也不相信这只自己能把自己搞残的雌虫了。   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坚决地说出拒绝的话。   真是恭喜阿莱席德亚拿走了他在监狱里那点仅存的信任。   “别这么说嘛。”阿莱席德亚笑眯眯地说道:“别那么果断呀——让我猜猜看,一定是有什么家伙给你出招了吧。先排除胸最大的那个笨蛋,应该还有一个猎杀变态狂,就是剩下的那个吧。”   他的语气很温柔,说出的内容却很果断,“你不会以为对方是好人吧。小蝴蝶,别给欺负到哭得   不行呢。”   “那也比你好。”   “我不出去,是不给你添麻烦。你应该把他的事情都汇报给卫星站了吧,嘘,不要这么快离开嘛。”阿莱席德亚竖起一根手指头在唇尖,轻轻地咧开嘴,“他可不会向你索要什么。效忠,这两个字,呵。”   到此为止。   他们之间保持着一种奇怪的缄默。   不管是温格尔和2号囚室的卓旧,还是和4号囚室的阿莱席德亚。或者是这两只犯下重罪的雌虫中间,他们不曾见面,只是在被押送来的那一瞬间,影影约约知道总共有四个倒霉蛋。   他们却清楚有另外一个和自己抢夺主导权的王、八、东、西。   温格尔已经在这中间失去了一定的判断力。不是因为他不聪明,而是因为他缺乏这种经历,他从没有和类似的角色接触过。但他保持着好习惯,用文字、视频或者其他的一切,把这些东西记录下来。   “日记:第一个月的第十五天。”   “今天的戴遗苏亚山监狱还是灰蒙蒙的,我已经逐渐能从这种灰色中看出不同的色度。阿莱席德亚说的话,我依旧不明白。现在的我已经无法再去想他每一句话是在和谁说,又是什么意思:因为我要去1号囚室。”   “疯子束巨、他就是个满脑子填充了黄色海绵的颜色疯子。我真后悔把他的锁链解开,现在的我完全不敢靠近他……我为什么要让他吃这么饱?我就应该让他饿着……”   “以前我从来都想不到,我会有那么一天。我会因为一只雌虫的求、爱害怕,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会忍不住拿甲竣作为模板……我错了,他们不配,他们怎么和我的甲竣做对比呢?这些家伙,不过我应该觉得幸运,至少被解开所有锁链的不是其他囚室的雌虫……感谢坚固的牢笼。我真害怕我有一天会忍不住按下电击的按钮……”   温格尔记录好自己今天的监狱日记,换上另外一个本子写嘉虹的日常。虽然说通讯依旧可以使用,他完全能够打在电子设备的记录本里。可温格尔就偏爱这种全手写的方式。   他的咳嗽并没有好转,这几天,除非必要的接触,都努力不和嘉虹靠近。   腿上的擦伤倒是好了不少,走得慢一点,都不影响日常的生活。   “芙芙。”嘉虹有点想和雄父一起玩,他已经能够推着小球慢慢地走两步了。比起同龄的雌虫,行动慢一点,对此温格尔很知足了。   再过一段日子,他就可以开始对孩子精神教育。   他从那些印刷照片中找出一张全家福。“莎莉文号”惨案中,他的通讯设备遭到了严重损耗,里面很多照片都丢失损坏了。这张全家福是从老宅里取出来的。那个时候,他的翅膀才成熟没多久,甲竣还没有正式参军。   他们都还很年轻。   他们的情感也很稚嫩。   温格尔将这张打印出来的照片放在嘉虹的面前,他指着上面一个穿着军校校服的雌虫,说,“这是你的雌父。”他压抑不住咳嗽,“是雌父呀。”   “芙芙?”嘉虹不是很理解。他看着这张全家福,好奇地朝上面按了一下,“芙芙?”全家福上的人太多了。   温格尔的雄父是这一代的家主,一只纯血统的夜明珠闪蝶。   除此之外,这个家族这一代还包括一位雌君、三位雌侍,以及他们所诞下的雌虫幼崽和雄虫幼崽。   温格尔是其中唯一的,也是最珍贵的返祖种雄虫。   温格尔的雄父和雌父都很希望见到下一代的小蝴蝶。他们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温柔,在照片里注视着照片外的人。唯有甲竣的目光,落在了当时坐在中心位的温格尔身上。   哪怕他站在整张照片的最边缘。   嘉虹太小了,他不是很懂为什么温格尔会给他看这张照片。但是他敏感地察觉到温格尔的沉重。   他抓着温格尔的手,努力地辨认照片上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这个是雌父。”温格尔重复道:“记住呀,是生下嘉虹的另外一个芙芙呀。”   “芙芙。”   等到嘉虹终于能准确在全家福里认出甲竣的脸,温格尔才收起这张全家福。他把照片连同相框小心地打理一遍,放在书桌上。   然后,收拾东西,和嘉虹告别。   前往了2号囚室。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是过渡吧。我看很多人说站雌君甲竣,是的,雌君甲竣是主角温格尔的情感天花板,封顶封神的那种。这篇他不会出现,但是他的存在感会很高,故事没有雌君甲竣是推不动的。记住,这篇文里的雌虫(正式登场的四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本文是非传统的虫族文,是作者个人产粮文。(入v就日更) 第16章   温格尔带了半盒草莓给卓旧,作为谢礼。   这种水果运输不易,温格尔自己都不是很舍得吃。他将草莓一枚一枚挑出来,摘掉上面的草莓叶,浸泡在清水中洗干净,装在一次性的小盒子里。每一颗草莓都大而饱满,色泽鲜艳,香气扑鼻。   卓旧看着这盒草莓,却能察觉到雄虫的提防。   草莓没有果核,也没有什么可以留下来的。   他的锁链被短暂的松开,双手双腿能够在牢笼内活动。温格尔坐在牢笼外,静静地看着他享用这份餐后水果。   卓旧将那半盒草莓拿在手里,充沛的汁水溢出。他两口将整个草莓都吃了下去,说道:“谢谢。”   温格尔回应了他的感谢,“这是你应该得到的。”   “你把消息和事件汇报给卫星站了吗?”卓旧问道:“束巨应该很烦吧。”温格尔很想说是的,但他想到对方揣测未来的可怕思绪,乖乖地闭上了嘴。卓旧也没有管温格尔的沉默,他又吃了一枚草莓。   他吃的很斯文,就像是再正常不过地享用一顿美味。   “阿莱席德亚应该又说了什么吧。”他将草莓送入口中,不紧不慢地说道:“草莓有档的标准了,雄虫协会特供的?”   农产品按照档次不同,会被分为特档、一档、二挡、三挡和不入档。其中一档的农产品,是普通虫族能够购买到的最高级别。这种农产品有超过百分之七十是需要提前预约。   温格尔是因为自己珍贵的爱神水闪蝶种身份,雄虫协会食物库才紧急调配了几盒一档水果。   当他低下头的时候,卓旧就知道说对了。   这只雌虫笑了一下,隔着笼子走过来,将一枚拿在手里,伸出笼子,说道:“先顾着你自己吧。”他笑起来是很亲切的,就像是邻家哥哥的感觉。   温格尔摇摇头,他说道:“不,我吃过了。”   卓旧也不气馁自己被拒绝了。他将草莓送入自己的口中,剩下七八颗不吃,留在盒子里。   “你怎么不吃了?”   “我想要存着吃。”卓旧回答道:“因为好东西一口气吃完。以后再也吃不到,我会很伤心的。”他在温格尔的面前乖乖吃了药片,还完成了今天的取奶量,最后甚至像是一个主人一般,客客气气地将温格尔请出了牢笼。   当温格尔关上2号囚室的房门时,他骤然有一种雷声大雨点小的错觉。   他知道阿莱席德亚说了什么,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这只雌虫这次对话的中心完全就在草莓上。温格尔看着手中余下的草莓,很想要把这些东西摔在地上。   卓旧简直就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温格尔无法找出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错了,他想要不自己吃掉这些草莓好了。可最终,他还是抱怨着将卓旧吃剩下的草莓放到了冷藏库里,和那些原装的草莓盒子放在一起。   那些原装的草莓盒子上都贴着“雄虫协会特供。一档”的标签。   *   同一时间,4号囚室的阿莱席德亚正在解开自己的绷带“178201、178201、178203……”他默默地数着数,每一个数字之间都保持相同的频率。白色的纱布一层一层落下,到最后一层,基本都成了淡淡的粉红色。鲜血正在不断渗透出来。   阿莱席德亚的脸色不变,他伸出手,从紧贴着伤口的地方找到一个薄薄的圆片。这个圆片经过铁栏杆的不断打磨,边缘锋利光滑,只有圆片中心的印刷日期可以证明,他曾经是营养液的盖子。   阿莱席德亚将圆片盖子放在地上,单手从自己的发髻中抽出一条长条来。   手铐的密码钥匙。   无数个日夜,阿莱席德亚尝试过用这东西打开脚铐。但是没用,这玩意是最原始的那种密码钥匙,除非是百分之百契合,不然根本打不开。锁链的收缩和锁链的打开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系统。   但是现在不同了。   阿莱席德亚用圆片小心地打磨着密码钥匙,他的手指细长,灵活地把握每一处细节的比例。昏暗的牢笼中,没有任何光线源头,一切全部靠着自己的手感来摸索。   “18921、18922……19233、19234……”报数继续。   随着蹭蹭地摩擦声慢慢消失,阿莱席德亚露出了一个怅然的表情。   他将密码钥匙插入锁孔,细微的扭动声之后,脚铐松开了一条缝隙。阿莱席德亚将圆片卡在其中,抽出钥匙,慢慢地撬开这个缝隙——最终,他成功了。   如法炮制,阿莱席德亚解放了自己的两只脚。   他将密码钥匙和圆片收拾到自己的发髻中,站起来,活动自己的关节、控制自己的肌肉,再者尝试着发动一次肢体异化。后者虽然失败了,却很精确地告诉他,身体上的拘束环都在哪里。   对于一只受过专业训练,出生于密探世家的军雌而言,这都是基本功。阿莱席德亚用手按压牢笼的每一个角落。   他知道上面是能拆开的。   这东西他也很熟悉。   主要是出生在那种家庭中,不学会这些,就会被划分到废物那一块。阿莱席德亚用圆片,稍微刮下一点边缘的粉末,掂量一下重量和粘度。随后,用肘击攻击牢笼内唯一的应急灯。   打破牢笼的可能性太低了。   要找一点其他途径。阿莱席德亚用肘击打碎了应急灯的表面薄层。他没有做太多事情,回到了锁链旁边,又给自己戴上了脚铐。只不过这一次,他确保只要自己想,就能抽身离开。   逃离戴遗苏亚山监狱,并不是说离开这座建筑群。   是离开这颗荒芜的监狱星球,逃离大气层。   *   余下的日子过得飞快。   1号束巨还每天坚持不懈地推销自己,其余三个牢笼的雌虫都安静地像是睡着了一样。他们除了最基本的吃饭、清洁、取奶外,没有多余的活动。温格尔无法判断这到底是好还是坏,他只能保证不主动和他们讲话,也不去搭话。   保持一定的距离。   至于《监狱看守行为准备及其注意事项》,温格尔现在看到这个书名都有一种深深地自责。还好他不是监狱负责人,不然逃狱成功率会几何倍增长。   当温格尔发现自己只能在日记里困惑,为什么3号产奶量日渐下滑时。他期待不已的供给日到了。   这一次带队的人依旧是普罗指导。有之前的沟通,这一次他们的交流非常的顺利。温格尔躲在普罗指导身后,看着军雌们帮忙把束巨重新锁上,又给戴上了口、枷这玩意儿。   “水管我已经拍了工程兵去检修。”普罗指导给温格尔一种长辈的可靠感,“你上报4号囚室的应急灯损坏了。我也派军雌去看了。”他显得很熟悉这个流程,和温格尔坐在监控室,并且打开了所有的监控摄影头。   “九一生化的皇蛾部长托我带来了口信:祝贺您的幼崽新生。他现在正在执行一项机密任务,承诺有机会会来戴遗苏亚山监狱看望您。”普罗指导打开自己的通讯,给温格尔投送了一个视频。   视频中的雄虫穿着墨绿色的军装,静静地看着摄像头,像是透过机器看向温格尔,“莎莉文号的事件,军部一直在调查……之前你的状态不是很好,我也在执行公务,所以没有告诉你很多事情……可以确定这不是一次误杀。温格尔,这是有计划的谋杀,碍于一些原因,双方都无法公开真相。”   “抱歉。对于你的家族来说,这确实无妄之灾。”雄虫长叹一口气,对着温格尔衷心道歉,“戴遗苏亚山监狱的环境不算很好,你有什么需要的,委托普罗指导告知我。我会通过私人渠道给你送过来的。”   “过几个月就是你的生日,到时候,有个东西可能需要你接收一下。”   话至此,就结束了。   视频是录制好的,毕竟戴遗苏亚山监狱是不通外网的。温格尔看着普罗指导,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回复这封视频信。普罗指导像是猜到他的犹豫一样,说道:“皇蛾部长提过,虽然他同你们家族没有血缘关系,但您的雄父身为孵化他的雄虫,与他有养育之恩。他会尽可能地照顾您。”   温格尔勉强笑了一下,委托了一些感谢话,请普罗指导为自己带回去。   无法公开真相。   这六个字,足以将他再一次击垮了。   “皇蛾部长得知您的幼崽需要一些雌虫奶源,制作了一些小玩意。”普罗指导,意有所指,“您在苦恼一些关于清洁的工作,这确实不该是雄虫做的事情。我们反馈上去后,皇蛾部长为您制定了取奶器。”   “比起我们卫星站单独研发,皇蛾部长的速度更加快一些。”普罗指导轻声提议,“那些囚犯并不是听话的家伙,对吗?”   “是这样没有错。”温格尔也在发愁,“可我想并不是效率的问题,也许是我选择的时候出了问题。你看,3号不管怎么样加大药量,他都没有产奶。兴许和体质有很大的关系。”   普罗指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拿起自己的内部通讯器,发布指令,“搜查一下3号囚室。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他放下通讯器没有多久,另外一则加急通讯打了进来。   “4号囚室的应急灯,叱——”鲜血喷射的声音从另外一端传出来。随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伴随着锁链缠绕的声音。   普罗指导立刻打开最大限度拘束环,同时抑制4只雌虫。   1号囚室的束巨被猛然电击,他痛苦地晃动锁链,口、枷几乎要被咬碎。2号囚室的卓旧,忍耐地握紧拳头,额头绷出青色的经脉,双眼却亮得可怕。3号囚室的沙曼云只是呼吸加重,双脚难耐地动作了一下。   4号的阿莱席德亚倒是踉跄了一下,随后手撑着地,恢复了站立的姿势。他克制着体内的不适,快速离开牢笼,攀爬在囚室大门的上方,双脚和双肘抵住墙角,牢牢吸附在墙壁上。   “五兵、六兵,破开4号牢笼。”普罗指导快速调整监控和监狱的设备,“小队其他人全部登上深空机甲,以保护机甲为第一要素。做好随时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   “五兵、六兵,收到。”   “小队,收到。”   视频中,代号为五兵六兵的军雌,卸载自己的热武器装备。在和小队成员分别后,赶到了4号囚室的门口。   磅——破门而入的那一刻,黑影从天而降,绕到了两只军雌的背后。锁链快速勒住其中一位的咽喉。阿莱席德亚用肘击疯狂地攻击着那位军雌的耳部和面部,几滴鲜血飞溅到监控摄像头上。   无比血腥的肉搏战呈现在温格尔的面前。   阿莱席德亚不愧是曾经的军部新秀,哪怕被拘束环限制住,也在十分钟内结束了战斗。他擦了一下脸上的鲜血,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摄像头,捡起地上两只军雌的军用刀,离开了现场。   他大摇大摆地走在走廊上,每一步都带出血红色的脚印。   “啊,真的是。让我想想啊,声音、清洁程度……”阿莱席德亚敲击几下墙壁,“军雌们真是心疼小蝴蝶啊。”   普罗指导阴晴不定地看着监控视频,“全员注意,深空机甲、供给舰升空。其余非机动人员,3号囚室门口集合。4号囚犯正准备浑水摸鱼。医疗兵,去4号囚室救助伤员。”他打开深层代码,准备动用更近一步的权限,忽然听到温格尔的声音。   “我、我能帮上什么忙吗?”雄虫小声地询问道:“抱歉。”   普罗指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很快地将视线转移到了监控视频上。   阿莱席德亚正在监控底下活动,他只有一只手可以握住兵器。战斗力却不容小觑。训练有素的军雌只使用冷兵器与他搏斗,因为他们很了解这些囚犯,热武器一旦落到他们手中,造成的伤害不可估量。   “找死吗?”阿莱席德亚笑着骂了一句,他依旧是那样愉悦而温柔的口吻。受伤的军雌却越来越多。一直到普罗指导按下了深层代码中的那个按钮。   【休克容量】   巨大的收缩感从阿莱席德亚的咽喉里传达出来,随之而来的是超负荷的电击量。身体各个部位的拘束环在此刻收到指令,摆脱了原先的束缚,无限地逼近囚犯的极限。   但还没有完。   普罗指导面无表情地将按钮推进了一层。   阿莱席德亚扭曲面容,双腿像是被凭空扭断了一样,身体瘫倒在地面,随后被军雌们束缚。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身体各处被刺激到发狂,在短短的黑暗中,阿莱席德亚错觉自己的意识离开了身体。   他以为自己不会死的。   他以为监狱不会让他们死的。   普罗指导用事实证明:会。   “现在是广播时间。”普罗指导按下监控室的广播按钮,调整音量。年久失修的广播发出刺耳的刺啦声音,“囚室里的雌虫听好。我只说一遍。”   “不要再企图逃狱。”   “服侍雄虫,是你们目前最好的待遇。”   “如有下次,四位同罪,格杀勿论。”   “戴遗苏亚山监狱卫星站,宣。”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是这么算的:12小时制度时,温格尔的作息:6点-1号囚室,18点-2号囚室,次日6点-3号囚室,次日18点-4号囚室。   24小时制度时,温格尔的作息:中午12点-1号囚室,次日中午12点-2号囚室,第三天12点-3号囚室,第四天12点-4号囚室。   对于温格尔来说,24小时,他的作息是稳定的一天定时打卡状态。   但对于囚犯来说,就是从2天见面一次,变成了4天见面一次。   我们进度稍微快一点,直接开关键剧情吧,重头戏在后面。 第17章   温格尔第一次看见越狱,他也第一次看见卫星站对囚犯们的执行力。在短暂的挣扎之后,阿莱席德亚被重新戴上了锁链。普罗指导任由那些军雌们在这个过程施展暴力,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雄虫的身上。   “你没有发现吗?”   “抱歉。”温格尔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印象中,牢笼坚固锁链钥匙也好好的保存,阿莱席德亚身上除了绷带根本什么都没有。   他是怎么逃狱的?他能把东西藏在哪里?   纵然见过惨绝人寰的场面,雄虫依然想象不到这个世界上会有多少残酷的事情。普罗指导也没有想过让雄虫明白这些事情,他清楚对付这些穷凶极恶的雌虫,不光需要心智坚定,还必须有大量的实战经验和理论基础。   他根本就不赞同一只雄虫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   脆弱、美丽,还具有同理心。   迟早是要被这座监狱所摧毁的。   “找一个雌虫结婚,让对方再吃一点催乳的药物。应该也能解决奶源的问题吧。”普罗指导看向温格尔,他依旧是那种冰冷冷的刻板语气,“阁下为什么会想到来监狱呢?”   温格尔张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害怕奶源供应不上,就多娶几个雌侍,购买几个低信用分的雌奴。”普罗指导关闭广播的电源,随意地坐在椅子上,用手摆弄着【休克容量】的按钮,时不时降低和拉高雌虫的受苦程度。   阿莱席德亚在场外被压在地上恶狠狠地殴打,内外的双重夹击,让他几乎无法维持自己清晰的视野。军雌们的军靴一下一下砸在他的头上、手指上,几乎要把他的指骨给碾压出来。   “阁下是雄虫协会委托给我们戴遗苏亚山监狱卫星站的贵客。我想这一个月的生活,也让阁下感觉到监狱的不易。”   温格尔抓紧了自己的手,手掌心全是汗。   他结结巴巴说道:“因为我找不到雌虫,也没有雄虫愿意帮我……我家只剩下我一个人……”   普罗指导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雄虫。   他笑了一下。   那“嗤”的笑声,让温格尔抖了一下。   “我手底下很多军雌对阁下一见钟情。”普罗指导的每一句话都往温格尔的心上扎,“待在戴遗苏亚山监狱,不光是麻烦阁下的日常生活,也是在给卫星站添麻烦。我们卫星站的军雌们并不建议给阁下的幼崽提供奶源,成为他的养雌,不求名分,不求关系——怎么样?”   “您不觉得让幼崽吃军雌们的奶长大,更有利于他的成长吗?”   “吃着这种不安分的罪雌奶长大,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普罗指导看着雄虫面色惨白的脸,再补一刀,“这件事情会永远保密。谁也不会知道给幼崽提供奶的是哪几只军雌,就像是戴遗苏亚山监狱一样,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那也不可以。”温格尔摇摇头拒绝道:“我……”   他心知肚明一些事情。   没有哺育期雌虫,时间来不及是事实。那为什么不能给那些愿意嫁给自己作雌侍的军雌、普通雌虫们注入同囚犯们一样的强力催乳剂?或者让他们每天吃催乳药,进入假性哺育期呢?   “产乳……吃药确实能做到这一点,但是你要清楚,让健康的雌虫长期吃这类扰乱激素的药物,会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记忆里医生是这么说的,“强力催乳药实质是上管控药物,协会必须要先看到雌虫,才能给你批这种药物。”   无法生育、激素失调、再也无法肢体异化、出现应激性药物反应……   长达一年的过量药物,会带来什么变化,谁也不知道。   温格尔无法想象让一个和自己无关的雌虫承受这种痛苦,更无法想象让自己所爱的雌虫承受这种痛苦。   “我这样做不是很好、抱歉。”他只能在普罗指导的注视下,干巴巴地道歉。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句道歉到底是说给谁听的。“药物实际上对雌虫的身体会有伤害……”他停下了话语。   许久的沉默后,外面的声音逐渐弱下去。   普罗指导终于停下了对阿莱席德亚体内的折磨,他关掉按钮。   “我很高兴看到阁下的私心。”他对温格尔说道:“选择这种该死的囚犯,而不是欺骗某一只无知的雌虫,是您能想到的最优解。我对此不作任何评价。”   他手上的通讯器亮起来,传来军雌的声音,“报告,3号囚室发现大量药片。”   “收到。”   普罗指导挂断通讯。他对温格尔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想请阁下验收一下您的礼物。”   *   皇蛾部长所在的军部九一生化部门到底是研究什么的,从送来的装备上能略窥一二。   室内大厅里放着四个大小相同的玻璃盒子,每一个都在正面玻璃的左上角,写了序号。盒子有一个出水口,一个入水口,内部有大大小小的管道。不用角度的束缚带和器具直接与玻璃盒子内的铁杆衔接。   当阿莱席德亚被脏兮兮地塞到玻璃盒子时,温格尔才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一个成年的雌虫肉贴着玻璃,身体的隐、私、部、位毫无保留的压在玻璃上,只有胸口被诡异地裸露在外面。他的口、部戴上了一根衔接着管子的口、枷,而身后更是被放置了奇奇怪怪的管子。   阿莱席德亚起初还能挣扎,当军雌们锁上盒子的机关时,他在玻璃盒子里撞击壁面几下,随后慢慢地停止了动作。那些束缚带越是动作,越是紧绷,将阿莱席德亚的大腿、手臂勒出一道道红印子。   普罗指导点点头,“开始吧。”   军雌将盒子翻过来,让胸口朝上。随后,他们将入水口的管子接在消防栓口上,出水口的管子放置在地面排水口边上。水管开始出水,阿莱席德亚的身体不断被冷水冲刷,他的每一次激烈抵抗都让狭窄的空间里冒出气泡。   渐渐地他不再动作,只有起伏地胸膛证明这只雌虫还活着。   “另外一个也塞进去。”普罗指导下令,转头对温格尔介绍道:“以后不用你再一点一点喂给他们吃了。只需要倒到管子里。排泄和清洁的问题,这个盒子也可以做到。放水、冲水而已。最多,你在使用时擦一下胸口。”   3号囚室的沙曼云紧紧地咬着唇,他死活不肯让嘴巴里塞着口、枷,一直到普罗知道上去扇了他好几个耳光,才撬开牙。军雌们迅速地将沙曼云以相似的姿势塞到了玻璃盒子里。   “我想这样,就不会再出现什么不吃药,想要逃狱的事情。”普罗指导提议,“把余下两只也一并塞进去吧。”   温格尔慌乱地摇摇手,“不、不用了。他们两个挺乖的。”   这是私刑吧。   这绝对是私刑吧。   要不是有皇蛾部长的视频作证,温格尔真的怀疑这种玻璃盒子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惩罚道具了。他在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之前了解过,卫星站并没有处死囚犯的权利,但作为独一无二的死囚监狱,卫星站拥有惩戒的权利。   站在外来人的立场上,温格尔无法判断眼前这场和自己有关的刑罚,到底是公是私。他不阻止普罗指导放纵军雌的暴力行为,是因为之前阿莱席德亚的逃狱行为,造成了军雌的重伤。   他也不能插手这场监狱的内部事务管理。   “要一直这样吗?”温格尔看着玻璃盒子内,沙曼云因为水淹窒息产生的痛苦表情,心惊胆战,“他们会不会死掉。”   “阁下把他们当做普通的雌虫吗?”普罗指导看了一眼时间,“放水。”   还没等温格尔松口气,水才放完。   “灌水。”   两个玻璃盒子里传来挣扎的声音,皮肤和玻璃摩擦的细作声最终都淹没在水里。站在外面,只能看痛苦、无法隐藏的受难雌虫们,无力挣扎。   温格尔的心像被揪住一样。   他感觉自己才是被关在盒子里的人,那些水透过指尖、发丝粘稠地吞食自己。呼吸被无限制地压低,在密不透风的中心,无时无刻被逼迫着。   通讯器忽然弹开一个小窗。   按钮被安置在温格尔的面前。   那是卫星站分权给他四只雌虫的电击许可。   只要按下这个按钮,四只雌虫的拘束环就会收缩、发出电流,给囚犯们应有的惩罚。   温格尔从没想过使用它。   但现在,普罗指导对他说,“阁下,请。”   “什么、么?”   周围的军雌笔挺地站着,对眼前的一切无动于衷。   “请按下那个按钮。”普罗指导依旧是平淡地介绍原因,“3号囚室违反了您的规定,没有按时服用药物。4号囚室利用了您的善良,企图逃狱,并对我的部下造成了伤害。”   “他们冒犯了您的权威,惩罚他们是您应该尽到的义务。”   温格尔的瞳孔微微放大,“刚刚已经惩罚过了,不是吗?”   “那是我身为卫星站指导对他们的惩罚。阁下,我看在您身为雄虫的份上,不计较您对垃圾的仁慈。”普罗指导几乎把自己所有的耐心都用在和这只天真的雄虫沟通上,“卫星站提供您在戴遗苏亚山监狱生活的安全保障和生活物资,同时维护您的权利和威信——而不是和上个月一样,被一群垃圾畜生糊弄地团团转。”   是的,他们在保护我的权利和威信。   温格尔痛苦却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他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他察觉到因为阿莱席德亚逃狱、军雌受伤,普罗指导压抑着愤怒和自己说话。   这个愤怒的临界点,就在他的手中。   “对不起。对不起。”   应该是要按下去的。   按下去吧,温格尔,外面的一切在这里都不适用了。   普罗指导是为你好,只是轻轻地一按而已。   可到了真的要这么做的时候,温格尔却察觉到自己的牙尖在发颤,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   无数鲜血涌到面前,呼救声、坠落声、飞溅出来的肢体碎片、不知道是哪一个亲属的碎末铺在廊道中。   最终,定格在甲竣那张沾满鲜血的脸上。   温格尔说不出一句话来,僵硬地畏惧地企图将手缩回来。“阁下。”普罗指导抓住他的手,强硬地带着他按了下去。   就这么一瞬间。   按下去了。   玻璃盒子里发出古怪的悲鸣声,水里一串一串气泡涌上来,雌虫用仅存可以活动的肢体竭力拍打着玻璃,在玻璃面上留下一个一个模糊的印记。他们的头□□浮着剧烈地摇晃着。   温格尔后退几步,被普罗指导扶住。   “阁下,他们出不来。”普罗指导以为这是雄虫不适应的原因,他私心以为凡事有一必有二,劝慰道:“不必有任何的负罪感。他们是罪有应得的东西。”   普罗指导调整了拘束环的力度和时间,带着余下的军雌去检查设备、清点物资。他们遵循温格尔的想法,并没有将余下的两位雌虫塞到玻璃盒子里,倒是对1号囚室和2号囚室的所有设备做了一次严密的检查。   “温格尔阁下,此次冒犯请您原谅。”普罗指导临走前,对温格尔说道:“前方又要打仗。监狱这边的物资开始削减,燃料供给已经开始限制了。我由衷地希望您保持您的私心,戴遗苏亚的每一位囚犯都是您难以想象的。”   “我不希望出现第二次逃狱。”   “您必须学会掌握权力。”   “祝您好运。”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应该会有比较大的争议吧,不过我猜不喜欢这种风格的,都在吸奶器出现时撤了……500收藏就日更,因为500收入v吧。我争取在入v前写到关键剧情。 第18章   燃料供给的限制,代表了卫星站很难再像这个供给日一样,深空机甲携带大量的物资,突破大气层降落到地表,为雄虫提供维护和物资供给。   战争没有到达戴遗苏亚,戴遗苏亚山监狱看守的在编军雌们却无时无刻准备参与到战争中。   温格尔目睹着那些机甲升空,最后消失在灰乌乌的天空中。建筑里一滴一滴渗透出白色的光,将雄虫的脸照得惨淡。   这里面的物资,最重要的是催乳药。   没有催乳药,他根本没办法让那些雌虫产乳。   温格尔将药瓶锁在厨房的柜子里。他只觉得自己脑袋昏涨涨的,眼前时不时闪过一些黑漆漆的帷幕,那些过往的回忆细细碎碎地在感知中流窜。   他浑浑噩噩地走到房间,给嘉虹热了奶,抱着他,给他讲故事。等到小虫崽哈欠连连,在雄父的怀抱中安睡后,温格尔失眠了。   明明眼皮困得打架,头痛欲裂,脸上血色全无,温格尔却睡不着。   他想到那些被困在盒子里的囚犯雌虫,想到了阿莱席德亚在笼子里絮絮叨叨和自己说话的神态,想到了沙曼云珍惜喝水时干裂的双唇,想到了每天吵吵闹闹的束巨,甚至是安静吃草莓的卓旧。   温格尔并不觉得这些雌虫值得宽恕,可他不得不承认在枯燥无味,日夜混淆的戴遗苏亚山监狱,正是有这些雌虫的喧闹,才让自己有处于生活中的错觉。   比起自己,那些雌虫,就好像是生长在沙漠中的野草,纯然有一种罪恶的生命力。这种生长于邪、恶的生命力,在短短的一个月,不断地冲击温格尔原本的世界。   1号囚室束巨饱满的胸肌和弹性的手感,和文明社会截然不同的野蛮主动;2号囚室卓旧斯文俊秀的面容、纤细却不失力量感的腰肢,文质彬彬壳子下难以捉摸的心思。   3号囚室沙曼云艳丽夺目的五官、清冽的冰山气质,刨除沉默寡言后内在癫狂的杀、人魔本质;4号囚室阿莱席德亚经过严格教养训练出的身材和谈吐,以及他毫不掩饰的随性、傲慢、无所畏惧。   他们四位任何一位,都需要天价的信用积分才能保释。   纵火爆炸狂、种族灭绝政(治)犯、连环杀人魔、出生英雄世家的叛(国)者。   只需要一个按钮。   轻轻一按。   温格尔就可以完完全全地掌握这四只雌虫的躯体。就像是普罗指导所展示的,让雌虫颤抖、发出哀求、拼命拍打束具、竭力挣扎。   更别提,普罗指导临走时把拘束环最高权限,【休克容量】的许可给了温格尔。   这是戴遗苏亚山监狱的至高权力。   是用鲜血和暴力构建成的秘果。   *   戴遗苏亚山监狱卫星站。   普罗指导换下一身制服和同伴们分批沐浴。涓涓鲜血从军雌们身上流淌下来,汇集到水渠中。   “指导,把雄虫阁下一个人放在戴遗苏亚真的没事吗?”伤势较严重的一位询问道:“阿莱席德亚能逃出来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普罗指导用冷水摸了一把脸,淡淡地说道:“我把【休克容量】的部分权限许可给他。”他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态,从知道有一只雄虫需要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开始,普罗指导就开始调查对方的身世背景和人脉关系。   温格尔阁下是一个被宠爱着长大的雄虫。   他出生的夜明珠闪蝶家族,以出美人闻名,是蝶族对外联姻的主要家族之一。他的雄父是这一代闪蝶种雄虫颜值巅峰,他的雌父来自大名鼎鼎的鬼脸天蛾族。而温格尔本人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返祖种雄虫。   按照正常的逻辑来看,温格尔必然要先选择一位联姻对象作为雌君,在满足家族利益之后,收满相对应的雌侍,才有自由恋爱的权利。   可他却在成年的第二天,娶了一只没有名气、没有人脉、没有多少财产、还在军部打拼的年轻雌虫作为雌君。   那只雌虫叫做甲竣。   他并不是那种惊艳人的长相,天生看上去就是军雌的料子,笑起来也很含蓄。普罗指导怎么都想不通这样一只军雌,怎么会让温格尔阁下英年早婚?长期呆在戴遗苏亚山监狱,他已经对人性失去了信任。   “就算把【休克容量】给雄虫阁下,我感觉那位阁下也不像是狠下心去惩罚垃圾的性格。”军雌们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他们难得有点八卦聊,“指导,你不心动吗?那位雄虫阁下长得也好看,对幼崽也很细心呀。”   普罗指导深吸一口气,不和这些处子军雌们谈论雄虫的话题。他维持着自己作为上司的威严,明白自己那点小九九到底是什么。   是希望那只雄虫慢慢地磨去久违的柔软和善良,变得强硬一点、任性一点?   还是是希望那只漂亮又病弱的雄虫违反监狱的种种规定,用【休克容量】将那些该死的垃圾,无耻的混账折磨到痛不欲生,一个个跪下来张开腿?   他想要证明什么。   “指导,我们还需要监控雄虫和四只雌虫的生命体征吗?”   他想要在这只雄虫身上看到什么。   “保持关注。不要放松警惕。”普罗指导结束沐浴,简单地擦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桌子上放着温格尔和他的雌君甲竣的资料,关于“莎莉文号惨案”的简讯被打印出来,和军部发布的公文一起贴在墙上,一些新闻照片零零碎碎铺开在桌子上。   他到底要看到什么?普罗指导也不清楚,他难以描述自己的情绪。那种带着一点酸涩、苦恼、不解和看好戏的微妙。他努力让自己面对那只雄虫时做到客观,却还是恼火对方不合时宜地一些善良、妥协和天真。   【休克容量】是他临时决定分出去的次级权限。   这是他能决定给温格尔阁下的最高权限了。   *   第二天,温格尔没有起床。他昏沉沉睡了很久,一直到嘉虹担心地爬过来,用小手手拍打他的脸,才醒过来。   时间在戴遗苏亚失去了作用。   没有日出日落作为衡量标准,温格尔的日常作息开始逐层瓦解。连带着嘉虹的作息也开始变得古怪起来。两父子开始变得不规律作息,除了喂食和取奶之外,温格尔不再离开房间。   他只对着嘉虹说话。   偶尔,会在回房间的路上静静地看着那个玻璃盒子。   玻璃盒子里始终关着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他们两个的食物提前安排了一个月的量,到点了盒子外的装置会自动压缩,强迫他们进食。清洁身体也是简单粗暴冲水、放置十分钟、放水,极端情况下,排泄他们也失去了主动权,只能等待机器的定时操作。   温格尔自供给日后,再也没有走进盒子五十米。他所谓的看,真的是站得远远地不说话地看。有时候,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会察觉到温格尔的存在,但他们的注意力只要转移到雄虫身上,温格尔便快步离开。   1号束巨有察觉到雄虫的变化,却因为口、枷的存在,无法说话。他曾经尝试呜呜呜地发出声音,或扭动身体。   可惜温格尔并没有如他所愿,为他解开束缚。一旦发现束巨有类似的动作,温格尔甚至连喂食都顾不上,直接离开牢笼,带走所有的东西。他没有说任何一句伤心的话,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似乎在抗拒着和四位雌虫相处。   2号囚室的卓旧试图和温格尔搭话,效果也是一样。   就这样,时间飞速过了半个月。   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局面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协调和痛苦中。温格尔完全按照着守则上的要求,不和任何一只雌虫相处。纵然是巧舌如簧的卓旧,也无法在对方转身离开的时候,找到问题所在。   温格尔竭尽自己所能,包揽了整个监狱的工作。他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起床,起床照顾孩子,打扫卫生,清洁衣物。吃饭变得没有规律,只有饿得不行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需要进食。   他比第一个月的状态更加极端,更加努力地去工作。   在这个月第十七天的中午,温格尔躺在嘉虹的玩具毯上睡了一觉。当天晚上,卫星站在换班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   “体温指标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这个数值对于雄虫来说,好像不太正常……”卫星站基本上都是雌虫,被关押到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囚犯,也基本都是雌虫。这里的生命特征危急标准,全部是按照雌虫来制定的。   他们是职业军雌,并非是职业医生,在简单争论后,联系了卫星站的医疗兵过来看看。   雄虫这半个月的身体指标数据图也简单打印出来,交到了医疗兵手中。当医疗兵粗略阅读之后,值班的军雌呼叫了普罗指导。   “温格尔阁下的身体抱恙,一周内体温一直持续低烧。从今天下午开始,他的局部温度变化异常,现在一路飙升,需要紧急降温。”   普罗指导清楚,扯上紧急两个字的事情,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而从位于太空的卫星站降落至地面,至少需要飞行8个小时以上。   “说出你的判断。”他的脑内疯狂构思解决方案,同时开始选择调度合适的人员。   “1个小时内不进行降温,他的大脑会烧坏掉。”   普罗指导的手停顿了一下,他看过来,反复确定这个判断的准确性。周围的军雌等待着上级的命令。最终普罗指导合上调度指挥书,冷酷地下令道:“打开戴遗苏亚山现存的通讯设备,把通讯班给我叫起来。”   “衔接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广播设备。对接2号囚室的拘束环。”   戴遗苏亚山监狱,依旧是灰度的天。在各个囚室内,漆黑成为常态。在温格尔减少与他们的接触后,光亮都变成一种定期的享受。   卓旧靠在栏杆上休息,他对自己有着严苛的要求,从走路的间距到呼吸的节奏,每一个都有自己特定的节奏。还没有被送进来之前,他会定期记录自己的两指之间的最大距离、身上各个部位的长度。   他坚信这些肢体才是危急时刻最佳的丈量工具。   啪嗒——   灯亮了。   但门却没有打开。   空荡荡的囚室里,只有卓旧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转过头,看向摄像头。   “有事吗?”他笑了起来,问道,“普罗指导。”   作为生活在戴遗苏亚山的囚犯们,可以不专注很多事情,却绝对不能不知道普罗指导。他们务必要清楚这个军雌的性格,因为这涉及到他们的食物和用水。没有人想要死在这个破星球上。   卫星站的普罗指导静静地看着监控摄影里的这只雌虫。他握紧了拳头。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要让这只雌虫负责这次的事件。   可比起其他雌虫,1号囚室的束巨毫无大脑野蛮粗鲁,作为星盗毫无信用。3号囚室的沙曼云满脑子都是自己的血腥欲望。4号囚室的阿莱席德亚才犯下过错,前科严重。   2号的卓旧,这个奸诈的政、客,居然是目前最佳的选择。   真是讽、刺。   “2号囚室,我们需要你现在去照顾雄虫。”普罗指导太清楚这次事情处理不好,会有什么结果,他说道:“我给你十秒钟拘束环解禁时间,这段时间你要离开这个囚室,找到雄虫。”   卓旧看着摄像头,露出了笑容,“可以。”   他们快问快答一样,迅速并且果断,双方都没有磨磨唧唧砍价。在普罗指导按下解禁的瞬间,卓旧整个人快速从地上站起来,他的目光中点燃了白色的光芒,这光芒不知道是从哪里照入他的双瞳。   脖颈上一圈的白蚁虫纹散发出浅色的光芒,咔咔的两声,手腕两侧的锁链直接被卓旧挣断。他出生蚁族,这个种族看上去纤细,躯体异化时却能爆发出超越自身数十倍的力量。   蚁族的军雌一向是以力量出名的。   卓旧一点都不像他看上去那样文质彬彬。   在解放双手双脚后,他暴力拆开了坚固的牢笼。这也是普罗指导选择2号囚室的原因之一。   1号囚室的束巨是长戟大兜虫,哪怕是躯体异化后,也不可能像卓旧这样利用爆发力,快速拆除障碍。   在短短的几个呼吸间,卓旧打开了牢笼。他掰断一根栏杆,抄在手里,争分夺秒用技巧打开这扇大门。   事实证明,哪怕聪明如他,在追求效率的时候也不会手下留情。   等到普罗指导强制关闭拘束环时,卓旧已经走出了2号囚室的大门。他背后的囚室一片狼藉,像是被狂风□□了一样。卓旧掰着自己的胳膊活动了一下筋骨,快速辨认周围的廊道,推算出温格尔所在的房间。   他向普罗指导询问道:“旧疾复发?”   “医嘱和紧急药物包装完毕,我们将在二十分钟进行太空投送。”普罗指导和医疗兵确定后,说道:“我们将会在坐标定在219,682。太空投送会产生大概15公里的偏差,需要你去搜索。当务之急,你是帮助雄虫降温,他的体温上升趋势非常快。”   至于为什么选择自己,双方都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卓旧快步走到温格尔房间的时候,发现门没有锁死,他稍微用点力气,就用铁棍敲开这扇门。   这件充满着生活气息的屋子,随处可见小虫崽的玩具。地上摊开一张雌虫幼崽专用的玩具毯。一边的书桌上放着几本外语书和一张全家福。雄虫躺在床上,他的身侧还躺着幼崽。   不同于幼崽平稳的呼吸,温格尔面色通红,呼吸变得艰难,密集的汗珠遍布他的额头。他不安地抓着被子,像是不足月的猫仔一样发出委屈的呜咽声,嘴唇边缘起了些死皮,却还在念叨什么一样蠕动着。   卓旧试探一下他额头上的温度,苦笑道:“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雄虫不舒服地动了一下脑袋,他皱着眉,嘟囔着什么。   卓旧俯下身,听到这只可爱又可怜的雄虫在嘀咕很长的一段话,他只能捕捉到其中重复率最高的两个词汇。   “甲竣。”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有什么要避雷的吗? 第19章   甲竣,听上去像是一只雌虫的名字。   卓旧找出冰贴,帮助温格尔物理降温。期间断断续续地听着温格尔念着一些句子,大多数都听不清楚是什么内容。但重复率最高的几个词无非是“雄父”“雌父”和“甲竣。”   等到温格尔的体温稍微控制一点后,卓旧将水壶清洗一遍,烧了一点开水。他倒开水的声音有点大,把嘉虹给吵醒了。   房间里忽然来了一个陌生人,嘉虹瞪大眼睛圆溜溜的看着他,随后往雄父的怀里钻了钻。   雄父身上滚烫,但是味道却让幼崽很安心。   卓旧也发现这个小家伙,他并不是第一次接触幼崽。通常一个家庭中,最年长的雌虫兄长会代雌父执行一些教育上的义务。他并没有阻拦嘉虹和温格尔黏糊在一起,先离开了房间。   卓旧去了一趟大厅。   他记得在四只雌虫中,有一位是经过专业医疗教育的,虽然不了解对方到底专攻哪一个方向。卓旧有自信,在简单的对话中了解对方的底细。在这之前,他需要和对方来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话和见面。   以及,取得对方的信任。   3号囚室,连环杀(人)魔,沙曼云。   *   沙曼云很清楚自己是个不喜欢被规划的家伙。   他第一次杀人,是因为同胞的雌虫弟弟一直吵着要吃手工蛋糕,每天都要,每天都粘着自己。他烦得不行,用蛋糕刀把弟弟捅死,埋在自己家的院子里。一直到被抓为止,那把蛋糕刀都还被用于制作蛋糕。   雌父哭着他为什么要杀死同胞的雌虫弟弟时,沙曼云说,“他太吵了。”   一直粘着,不管走到哪里都像是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喊“沙曼云哥哥”的雌虫弟弟,已经过了最可爱的年纪,开始长身体,骨骼变粗。   那一年,沙曼云记得自己没有完全成年,还没有考上医疗兵。   有时候躺在床上,他会想起被自己捅死埋葬在院子里的弟弟,他会思考自己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沙曼云想不出来。   但他从来不在这件事情上面做规划,他是个想要就去做的行动派。   就像沙曼云当年对法官说的,为什么杀人?只是因为那天阳光很好,因为那朵阳台上的花好看。他所认为一切愉悦的东西需要用某种方式表达出来,只不过没有人会理解。   因为沙曼云是个先天性的精神变、态。   他被抓的那天,当着警察的面残忍地把一位雄虫片成刺身。虽然事后遭到了被害者家属和警署的暴打,但沙曼云不觉得后悔。   他觉得这些东西就是阳光、鲜花,是一切美丽带给自己微弱的快乐。   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后,他永远地失去了这种追求美丽和快乐的机会——戴遗苏亚山监狱什么都没有,这里没有阳光、没有鲜花、没有他所喜欢的美丽的一切!他对那些囚犯兴致缺缺,最多就是心烦的时候制定一个目标,开始自娱自乐的机会。   4号囚室的阿莱席德亚为什么来找自己?沙曼云不清楚,他知道这个叛国者,不过两者没有正式认识过。可能是自己的凶名有所耳闻,想要让自己大杀特杀?   在监狱里,他只剩下这个用处了。   所以当另外一只陌生雌虫走到自己面前时,沙曼云没有半点动静。   “认识一下,我叫做卓旧。”雌虫说道:“你好,沙曼云。”   “有兴趣一起越狱吗?”   广播里咔咔擦擦的电流声,随后是普罗指导严肃的声音,“2号囚室,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请立刻前往坐标地点取药。否则后果自负。”   雌虫对着监控摄像头比了一个了解的手势,站起来拍拍膝盖,对隔壁的阿莱席德亚招招手,“辛苦你了,阿莱席德亚。”   阿莱席德亚所在的玻璃盒子发出微微颤抖。   那只叫做卓旧的雌虫丝毫不管会引发什么后果,快步离开了现场。   但他所带来的信息,对于沙曼云来说,弥足珍贵。   不论是“越狱合作”还是“坐标点取药”。   *   戴遗苏亚山监狱建筑群外的15公里,对于雌虫来说,也不算容易。还好卓旧脑子好,通过卫星站提供的一些数据,算出了药物最可能的几个落点,节约了搜寻时间。   就算如此,也无法否定卓旧确实在体力、耐力上不是强项。   普通军雌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他花费了足足四个小时。卫星站的军雌们看他费力地跑都觉得心累,大概是没有这只雌虫在体能分配上如此差距。   他是怎么在戴遗苏亚山监狱上活到现在的呢?   “果然戴上了拘束环,就是看雌虫本钱的时候了。”   “可是这个体能还有这个战斗能力……他能活下来应该很费脑子吧。”   普罗指导看着监控视频中雌虫费力爬坡的样子,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失误了。但不可避免地,他想到玻璃盒子的钥匙并不在温格尔手中,便放下心思来。玻璃盒子的外壳都是用防弹玻璃定做的,哪怕是真的敲碎了,也不会碎裂。   至于为什么不给钥匙?   因为普罗指导认为温格尔不适合掌握实体钥匙。   除了每一个囚室的大门、牢笼的钥匙。普罗指导当着温格尔的面把雄虫那一份的实体钥匙全部掰断。   包括了每一个雌虫的手铐、脚铐、锁链,实体钥匙。   在没有办法肢体异化,强化能力的前提下。普罗指导并认为有雌虫可以凭空逃出。   除非他再一次帮卓旧打开拘束环。   他冷漠地说道:“调出他们四个的资料,再做一次审核。”   “同时,将戴遗苏亚山建筑群的高空监控程序调整到最高:一旦发现升空物,直接击毁。”普罗指导盯着监控里的雌虫和另外一处生病的雄虫,说道:“不要让他们有任何离开大气层的机会。”   他们一直监视卓旧给温格尔冲药,一直监视到卓旧在喂完药后乖乖地回到自己的2号囚室。   什么都没有发生。   *   温格尔感觉自己又做了一场梦:自己被捂在被子里,浑身上下都是汗,耳根脖子脸颊哪儿都滚烫得可以烙饼。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总可以看到一个雌虫的身影在自己床前晃悠。   他不清楚这是自己的雌父,还是甲竣,或者是其他的雌虫兄长。   在他的意识里,生病时,照顾自己的雌虫只会是自己人。因为是返祖种,很多东西对他的基因都有过敏致死的可能性,温格尔小时候就经常因为吃错东西或者各种原因住在医院里。   小时候有雌父照顾着自己,等雌父忙工作的时候,雌虫兄长会和甲竣轮流看护自己。再稍微大一点,和甲竣黏糊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多了。生病的时候,也会仗着自己生病,比对方小,要对方和自己说说学校里的事情。   直到有次雄父说,雄虫不能太黏糊雌虫。   温格尔就开始克制自己老想要朝甲竣跑,老想和对方黏糊的想法。   有段时间,太想甲竣了,就会给对方写信、发邮件、发各种照片,然后眼巴巴等着甲竣从开荒军团里回来,或者传一点消息。   可温格尔毕竟还是一只娇生惯养的雄虫。三五天收不到回信时,他就不开心,自然地想要发脾气。有时甲竣难得回来一次,温格尔想到他不回消息,下意识不想理会,可心底又巴不得对方过来赶快哄哄自己。   生病的时候,这种脾气就更加严重了。   撒娇、抱怨、小性子、要这个要哪个、什么胡话,脑子一热都说的出来,经常被雄父教育都快毕业了为什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生病就要人照顾,就想要人安慰。   所以温格尔不喜欢陌生人照顾自己,他只在亲密的家人面前这么做。   “甲竣。”他微弱地呼喊道:“你过来抱抱我吧。”   那个背影忽然顿住了。   高烧让他眼睛有些模糊,温格尔喑哑道:“你过来啊。”他想到很多事情,嗓子疼却还是发脾气起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雌虫慢慢地看过来,他的身形比甲竣要纤细一点。如果温格尔还清醒着,一定能够辨别出两者的不同。   温格尔胡乱说道:“我要听你说喜欢我。”   “喝点水吧。”   “不要。”温格尔拽着被子,闷声发脾气,“你都不过来。”他的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你老在军团里,上次堂兄聚会,大家都有雌君去,就我没有。”   身影慢慢地走进。   他手上拿着一杯水,蹲下来,另外一只手企图把雄虫拽着的被子扯出来。温格尔不乐意,费力扒拉着被子,忍不住命令道:“说你喜欢我。”   雌虫默默地拽了一下被子,轻易地将病中雄虫的手掰开。   温格尔更加生气了,他忍不住加大音量,“说你喜欢我。”他越想越生气,呜呜地哭起来,“雌虫都是骗子,娶到家都不算数了呜呜呜呜。”   “别哭了。”雌虫也无奈起来,“我喜欢你。”   温格尔钻在被子里,蒙头蒙脑撒娇,“不够,你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雌虫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说道。   温格尔生气地在被子里说道:“你叹什么气,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这回雌虫没叹气了。   “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   “你不开心吗?”温格尔躲在被子里察觉到一些不对劲,他冒出一个脑袋,头上还贴着冰贴,“甲竣,你不舒服吗?”他对上床前雌虫的样貌,脑子嗡得一下全清醒过来了。   这不是以前,不是梦境。   这是在莎莉文号惨案之后,是嘉虹出生之后。   卓旧拿着水杯,对温格尔笑了一下,他说道:“先吃药吧。”面对不是家人的外人,温格尔一点撒娇都不敢有。他想到自己刚刚逼迫对方说喜欢,虽然是把人错认为甲竣,内心却还是止不住的羞耻。   他小口小口地喝着温水,把床头柜的药丸也吃了下去。   “我爱你。”   温格尔的手抖了一下,他惊恐地看向卓旧。   “应该说,我爱你才比较对吧。”卓旧面色如常,提出自己的看法,只不过他的语气听上去并不像是简单的意见,“爱,听上去更加浓厚一点,就像这样。”   卓旧直视着温格尔的双瞳,眼里泛着欢喜和雀跃,“我爱你。”   随后,他的眼睑微微下沉,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整个人仿佛正在十字路的岔路口,他说,“我爱你。”   温格尔几乎憋住了呼吸。   “这样和对方说,‘我爱你’少而珍贵。”卓旧站起来,顺便收走温格尔的水杯,“我去给你煮点东西,你想要吃什么?”   温格尔哪里敢吃他煮的东西啊,慌忙说道:“不、不用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又缩回到了被子里。但很快,温格尔慢一拍的脑袋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猛地掀开被子追问道:“嘉虹呢?我的嘉虹呢?”   “我给他布置了一件玩具房,要是把病气过给孩子就不好了。”卓旧解释着,“至于我怎么出来的,卫星站会给你讲述经过的。伤害你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处。”   他努力地看着新鲜食材上的包装,似乎在费力思考怎么烹饪美味。   温格尔瑟瑟缩缩感受下房间里的冷空气,猫猫身子缩回到被子里,把自己保诚一个团,微弱地说道:“我想看看嘉虹。”   卓旧放下和包装斗争,推开门,不一会儿把嘉虹抱了过来。嘉虹正好端端地玩玩具,忽然被一个大人提溜过来,正要闹腾起来,眨眼见到雄父,立刻抛掉刚刚的念头,“熊芙芙。”   “是雄父。”温格尔不厌其烦地纠正孩子的错别音,他小声地咳嗽,说道:“嘉虹饿了吗?肚肚瘪了吗?”嘉虹摇摇头,放到地上后,蹦跶跑过来扑倒温格尔身上。   “芙芙。”嘉虹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抓抓,握着小拳头伸到温格尔面前,哇得一下放开手。   一朵皱巴巴的纸花在孩子的手掌心。   嘉虹手还没长好,小孩子做不出这么精细的纸花来。温格尔自然将目光放在卓旧的身上,他摸摸嘉虹的脑袋,说道“谢谢嘉虹,花真好看。”   他把纸花放在床头,哑着声音给嘉虹讲故事。   卓旧最终还是放弃自己做一顿色香味俱全的病号餐,他选择给温格尔泡速热米粥,再搭配一些包装咸菜。照顾好温格尔的同时,他还不忘给嘉虹热了奶。在餐后,他还给嘉虹换了一件小衣服。   卓旧看上去做家务勉强还行,但在哄小孩和照顾小孩上有自己的一套。   “你看上去很会照顾小孩。”温格尔困惑道。   卓旧停顿了一下,继续将垃圾分类,“家里孩子比较多而已。”   “你结婚了?”   “没有。”卓旧脸上有点笑意,“是照顾弟弟们。”   温格尔不知道要问什么。饭后那些药效开始发作,他看着正在给嘉虹念故事书的卓旧,想要强撑着看着孩子,却还是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在合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心里因为那念书的一大一小,深深地刺痛了一下。   “芙芙。”嘉虹听卓旧念完了一本书,发现自己的雄父睡着了。他看看卓旧,对这个给自己念书、折纸花的雌虫大叔叔充满了好感,拽拽他的衣角,指指雄父。   “嗯。你雄父睡着了。”卓旧温柔地说道:“嘉虹去陪雄父睡觉好不好。”   嘉虹点点头,在卓旧的帮助下换了睡衣,快乐地拱到温格尔怀里进入梦乡。小孩子哪里来那么多的心思,只觉得今天来的叔叔会给自己折纸花、穿衣服、还会让雄父不要那么难受。   他并不觉得这个叔叔有多不好。   甚至开心叔叔的存在,让无聊的幼崽生活多了一点趣味。   卓旧给这对父子带上门,此时的他腰间系上一条浴巾,在没有合适衣物的情况下,这是最得体的装备了。他走过大厅,径直来到1号囚室。   “你好,我是2号囚室的卓旧。”   他一如既往地自我介绍,得到地是束巨的冷笑,“臭不要脸,你是来和爷炫耀的?”丫的,不知道这个小白脸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让卫星站放人。想到全区广播里听到的内容,束巨眼睛都红了。   他也想要被放出来啊,他也想要十秒打开拘束环。   “炫耀?也算是炫耀。”卓旧托着下巴,蹲下来隔着笼子逗弄着束巨,“想做雌奴离开戴遗苏亚吗?”   作者有话要说:   问一下你们想要小剧场吗? 第20章   束巨第一次和卓旧见面。   他确定自己想要和雄虫睡觉的心思,没有暴露给其他雌虫。不是因为他管得住自己的嘴巴,而是因为在卫星站有意安排下,四只雌虫见面的时间稀少到可怜。   束巨只知道和自己一样遭遇的雌虫总共有四只。   他们是做什么的,现在处于哪里,雄虫和他们的关系是怎么样的?束巨一无所知。   当卓旧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束巨就天然地对这只雌虫不喜欢。这种厌恶的情绪,有一半是来自对方比自己先离开牢笼获得自己的不爽,另外一半是雌虫基因里对情敌的警惕。   “想做雌奴离开戴遗苏亚吗?”   “和你有什么关系。”束巨大大咧咧地说道:“搁我这儿炫耀有什么用处呢?”他并没有放松心神,肌肉逐渐紧绷起来。作为四只雌虫中最不起眼的一位,束巨的战斗力并不像纸面上所描述的那般不堪。   他只是各项数值都比较平均而已。   “确实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卓旧看着束巨紧张的样子,露出笑容,“温格尔阁下已经答应带我一起离开戴遗苏亚了。他和我说过以前的1号囚室是怎么闹腾,我特地来看看。”   束巨朝他呲牙。   卓旧笑眯眯地看过来,丝毫不惧,“你猜猜他有多少信用分?”   “管我屁事。”束巨生气了,“我看你个王八羔子就是找打。”   一想到那只雄虫曾经距离自己那么近,离开戴遗苏亚的机会触手可及。束巨恨不得拽开锁链,好好地抓抓头,现在跑去那只雄虫面前,别管那么多了,先亲他一口,把关系定下来吧。   卓旧一点都不生气束巨的粗鲁,他见过比束巨更加野蛮粗鲁的家伙。此刻依旧保持说话的节奏,“你猜猜他有多少信用分。”   束巨大声辱骂,“你烦不烦,跟着你的雄主滚吧。垃圾雌奴。”   卓旧看着他,就是静静地看着。   “他才刚刚成年,还没有积累多少信用分。”卓旧静静地说道:“毕业没有多久,对社会没有什么贡献,也没有纳税过的雄虫。根本兑换不了我们这种级别的雌虫。”   “什么?”   卓旧换了一个姿势坐着,更加随意。他确定束巨简单的大脑里都想的是什么后,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说道:“和我联手。”   束巨梗着脖子,“凭什么。”   他野惯了,戴遗苏亚山监狱虽然难受,但也从没有军雌下来管着他们。从来就是让他们在这片荒芜之地自我放逐。   现在忽然冒出一个和自己一样坏透了的家伙,上来噼里啪啦一顿瞎编,让两人联手,束巨的心里怎么想都不舒服。   对比起来,他觉得被白艹更符合自己的利益。   卓旧没有太多时间和他扯皮,“我有航空器。”   束巨呆住了。   卓旧站起来,转身离开。   “等等!哥、哥,您别走啊。”束巨恨不得跪在地上,亲吻卓旧的手,他发誓从今天开始,卓旧就是自己骨肉分离的亲兄弟,“我什么都会修,真的,您看看我。我保证听话。”   他看见门关上的那一刻,卓旧嘴角愉悦的上扬。   该死的,这么重要的信息。前面为什么扯了一大堆雌奴,这个垃圾雌虫是在诈我吗?束巨百思不得其解,他感觉这件事情用自己星盗的思维完全解释不了。等热血过后,他又错觉这是雌虫来胡说八道。   戴遗苏亚这个破地方,地质勘察都没个矿物质。工业体系、研究道具统统不存在。   他哪里来的航空器?   还是睡雄虫可靠一点。   束巨嘀咕了许久,最后对着空气骂骂咧咧好一会儿,意犹未尽地睡了过去。他坚信那只说自己有航空器的雌虫是大放厥词,心中扎进了一根小小的刺。   成为雌奴的因素,除了雌虫本身触犯法律、雄虫的喜爱,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足够担保雌虫罪行的信用分数额。   *   温格尔在床上睡得昏天地暗。反正戴遗苏亚这里没有日夜之分,时间絮乱是常态,他起来的时候,卓旧正坐在玩具毯边上整理嘉虹的衣服。   那些衣服都是蝶族的长辈们委托雄虫协会寄过来的。   因为戴遗苏亚监狱的位置的特殊性,亲属之间的交流都需要通过官方机构来传达,所有的物件都会提前检查一遍,以防暴露监狱在太空中的坐标。就连皇蛾部长这样隶属于军部的工作人员,也不能免俗。   偏偏温格尔原生家庭的关系网错杂,刨除在莎莉文号惨案中去世的家人外,还有上下细数各类远亲、雄父雌父的好友、蝶族之外的联姻家族们等等。他们得到嘉虹出生的消息时,温格尔已经匆匆带着孩子跑到了戴遗苏亚山,因此只好寄了礼物、信函和视频过来。   这也是物资中占比比较多的一类。温格尔上半个月有很大一部分时间,花费在给这些人际网回信上。   他和嘉虹迟早是要回到文明社会中。   这些能寄来祝福的人,不论是出于什么心态,温格尔都会仔细斟酌语言,小心翼翼地回信给对方。他生病修养的十个月,憔悴过度专心孵蛋,已经抛下这些人脉关系很久了。   时至今日,只留下一批左右看都不太好回复的信件。   还有大量给嘉虹的小衣服、玩具、营养品、各种幼崽各个年龄段的用品。这些丰富的礼品占据了新的仓库。   卓旧正在整理嘉虹那堆乱糟糟的新衣服。   “你怎么做起这个来了?”温格尔问道:“不是在衣柜里吗?”   卓旧将衣服叠好,按照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年龄大小分类好。他每一个衣服都叠成方块状,大小比例一模一样,看上去赏心悦目。   “刚刚不小心弄塌了。”   温格尔脸一红,再仔细看看。发现在嘉虹的衣服外,还有一叠是自己的衣服,甚至包括了裤子,都被卓旧清理了一遍,分类后叠成豆腐块。   他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蒙头吃下自己没有做好家务这一点。   “你中午想吃什么。”卓旧把衣服有条不紊地放到衣柜和箱子中,“生病了吃点清淡的吧。”   温格尔不好意思说什么,点点头。   于是,中午又吃了一顿速热稀饭和包装咸菜。嘉虹抱着奶瓶坐在地上噗嗤噗嗤努力吃奶,他吃就是吃,专心地样子让温格尔心情也好了不少。卓旧倒是没有多逗弄嘉虹,他老老实实地吃了属于自己的营养液。因为出来实现了自由,他的口粮从四天一餐,变化到了一天一餐。   每一餐,他都会坐在温格尔面前吃掉,同时吃掉自己配给中的催乳药。   有好几次,温格尔都看见他拿着吸奶器出去,承担取奶的工作。等温格尔感觉自己好得差不多的时候,这位雄虫先生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需要承担的工作了。   卓旧做的太好了。   他凡事都会向温格尔汇报,有什么拿不准的事情便会和温格尔商量。比如今天想要洗澡,1号囚室的束巨闹脾气,能不能给他开一点小后门。又或者今天4号囚室的阿莱席德亚非常不安分,能不能稍微给他一点教训。   温格尔感觉卓旧除了不擅长厨艺外,统筹其他方面的事情有条不紊。从某种角度来说,在短短的四天中,卓旧充分地展示了自己管理上的强迫症。   所有的衣物都叠得整整齐齐,东西摆放有条不紊,每一只雌虫的日常记录撰写都清清楚楚,字迹的大小如出一辙。他还带着嘉虹把所有的玩具简单地用热水消毒了一次,教育年幼的小雌虫要好好把玩具整理到玩具箱里。   一切都发生在温格尔的眼皮子底下。有时候他闭上眼睛,忍不住想:天啊,我真的在监狱里吗?   这天晚上,温格尔醒过来,他发现卓旧已经睡着了。不过不是睡在2号囚室里。卓旧趴在他的床前,守着他,浅浅地睡过去。黑暗中,他那身温玉皮、肉传来的温度,让温格尔不知道说什么。   他推了推卓旧的胳膊,烧退了,却留下一点鼻音,“卓旧。卓旧,你不要睡在这里。”没两下,卓旧就清醒了。他倒没有马上离开,反而是抓住温格尔的手,紧张地问道:“怎么手这么冰?”   雌虫的体质都要比雄虫好一点,这是天然的。   甲竣的手摸起来,体感温度也会比温格尔本人要高一些。   卓旧长期生活在戴遗苏亚,手摸起来却不会很粗粝。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长老茧的位置都还是握笔才会磨损到的地方。   “你快点躺下。”卓旧站起来说道:“喝水吗?”   温格尔将手抽出来,乖乖地躲在被子里。被子的一边,嘉虹感受到雄父的气味,朝着这边蹭了蹭。   “我不喝水。”雄虫闷闷不乐,“你怎么可以睡在我房间里。”   卓旧说道:“因为这里比较暖和。”2号囚室因为暴力拆迁损坏,大门都关不上,到了晚上廊道风吹进来,简直就是刀朝着骨头上摩。   温格尔心知肚明这点风对于雌虫来说应该不是问题。可他无法对这些日子照顾自己的卓旧说什么重话,“那你也不能睡在我的房间呀。”   除了雄虫的房间外,还能睡在哪里呢?   监控室?那大概卓旧会高兴到飞起来吧。大厅?哪里晚上更冷一点,还有两个人体展示一样的玻璃箱子、或者是厨房?让卓旧把火开着取暖?不太现实,太浪费资源了。   温格尔感觉自己脑子又要烧掉了。他只能装作看不见,听不见,不知道。心里因为这次的发现,对卓旧那点好感下降了不少,却又不好意思开口赶人,“反正,你不能睡在我床上。哪里有雌虫睡在雄虫床上的。”   卓旧看了一眼嘉虹。   温格尔更气了,把嘉虹严严实实地盖住,“他多大,你多大。”   卓旧心算一下,“如果按照星际历来算,我也刚刚步入壮年期。”戴遗苏亚山上没有计时工具,只能算一个大概的区间出来。   温格尔更坚定不和卓旧宿在一个房间的念头。卓旧倒是好气地哄了他许久,最后和温格尔要了一条毛毯,离开了房间。他也不着急睡觉,带着毛毯慢悠悠地去了大厅。   他在3号玻璃盒子旁边铺开毯子,人躺上去,舒舒服服地卧了下去。   玻璃盒子里的沙曼云清楚地看见那块毯子上的雄虫协会标记。他漂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块毯子,缓慢仿若尖刀一般,与卓旧相撞。   卓旧拍拍毯子,对沙曼云笑了一下,做口型道:“他给的。”   磅——   玻璃上印出一个模糊的手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卓旧的往昔报告#   “出生于白蚁族底层家庭的雌虫卓旧,以不可思议的晋升速度坐上了星系主管者的位置。他虫族历史上最年轻的星系管理者。他的母校多柏木政法学院曾经表示:这是我们最出色的学生。在校期间,卓旧以学生会会长的身份参与各项活动,深受师生和社会各阶层人士的好评。在校三年期间,他发表论文20余篇,其中一作12篇,包含6篇全国影响力一级和3篇权威著作联合。先后获得校长奖学金、国家奖学金、求学奖学金。他在毕业典礼上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将此生奉献给我热衷的事业,我将永远为虫族的发展奋斗。   ……追溯雌虫卓旧的(政)绩,无论是他坚决在当地执行反黑行动,严打不法行为,还是减轻税务,为当地开发寻找新出口。我们都能看到当年那个优秀学子正坚定地走在他所向往的美好大道上……”——此段摘抄自《新十年政治新秀盘点》第二章   该报告发布的第五年,由卓旧引导的大(屠)杀爆发。 第21章   卓旧并不是因为一个威胁而后退的雌虫。他对着玻璃上的手掌印愉悦的笑笑,背对摄像头,轻轻地将脸贴在毛毯上。   这条毛毯是温格尔随手在床头找出来的。这几天生病时,他总把毯子垫在枕头底下,久而久之浸染了雄虫的气味和一点淡淡的奶香。   温格尔还没有用香水的习惯。再加上和幼崽日夜同吃同睡,他的气味给人一种“稚嫩”的错觉。这种类似幼崽的气息,会无意识地降低雌虫的意志,激发他们欺负幼崽的坏心思和保护欲。   卓旧也是第一次和雄虫的物品贴切得如何亲密,他过去的生命中从没有和任何一只雄虫亲密相处,甚至是亲自照顾雄虫的起居。卓旧用手轻轻地抚摸过毯子的容貌,故意将头埋入到毯子中。   玻璃箱子中传出闷响。   卓旧几乎要笑出来来了。   他的鼻腔里全部是雄虫的味道,不管是计划还是单纯的炫耀,这一刻这只雌虫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服到张开。   他肯定沙曼云对温格尔有想法,至于是雌虫对雄虫的想法,还是猎人对猎物的想法,那就要再进一步确定了。   气恼自己中意的雄虫被其他雌虫污染也好,还是愤怒自己相中的猎物进入了其他猎人的圈套,对于卓旧来说,只需要达到他的目的就好了。   他在3号玻璃箱子旁边,睡了一个好觉。等到第二天早上,甚至故意敲响了3号箱子里的雌虫,大大方方地将那条毯子收拾好,抱在怀中,朝着雄虫房间走去。   温格尔也醒过来了。这几天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能下地后他几乎迫不及待要出去透透气。   如果实在其他星球,温格尔或许能去院子里走走,和看望的好友邻居说说话,最不济打开窗户享受一下阳光。   在戴遗苏亚,这里什么都没有。   推开窗户就是灰蒙蒙的天和可怕的风暴,温格尔甚至无法离开建筑群的庇护太久。至于邻居好友,算了吧,他不被这些囚犯们生吞活剥就已经很好了。   卓旧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温格尔正在洗手间里刷牙洗脸。他穿着拖鞋,睡衣领子没翻上来,头发也没搭理还乱糟糟地耷拉着。   “温格尔阁下。”卓旧和他打招呼,“今天早上您想吃什么?”   嘉虹也醒过来了,小雌虫已经能自己走路了。发现雄父不在床上后,他掀开被子,蹦下床,跑到洗手间喊道:“熊芙芙、熊芙芙。”   “是雄父。”温格尔将牙杯摆好,把嘉虹抱进来,“早餐有什么?嘉虹,给雄父看看牙齿——啊。”   “啊——”嘉虹乖乖地张开嘴,他已经破壳一个月半了。对于普通雌虫来说,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吃辅食了。温格尔还记得医生说过嘉虹体弱先天不足的事情,决定把他吃辅食的事情再缓缓。   小雌虫的乳牙已经冒尖尖了,等到第二个月他们会发疯地长大。在小雌虫破壳半年后,他们会迎来第一次换牙期。这些都需要温格尔提前准备好相对应的工具,比如说幼崽的磨牙棒、多钙的甲壳类食物。   “早餐的话。白粥、面条或者包子一类的吧。面包的话,我就去加热。豆沙馅料和肉馅的都有。”卓旧想了一下这些天吃的东西,他的脑子好用,但是动手能力实在是一般。温格尔生病这几天,他试图做一些家常小菜,实现了从入门到入土的进步。   温格尔也算是看透了这只雌虫不擅长料理的本质。他并没有责怪卓旧不懂料理这件事情。试想一下,一个人被流放到戴遗苏亚这种草都不长的地方,没有任何工具,只能靠着营养液过日子,就算以前能做满汉全席,就算还记得怎么做,手艺也会日渐退缩的。   “你去把速热白粥煮起来吧。记得煮久一点。”温格尔在洗手台下面找幼崽专用的小牙刷,吩咐道:“帮我准备一点鸡蛋、牛奶和奶油。哦,面粉应该有吧,你去储藏室里看看。”   温格尔找出一把三个月幼崽的小牙刷,稍微有点大,不过用来清洁乳牙也是足够的。他警惕地看   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卓旧,补充道:“我会看监控回放的,不许乱动!”   阿莱席德亚越狱的例子就在眼前,温格尔在那次之后,就对这些雌虫们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别说是什么小动作了,哪怕是生病期间,他都坚持要猫在被窝里看回放。   卫星站对卓旧的监控早就没有第一天那么严密了。   他们管理整个星球,现在也只是将生命体征作为第一监视目标,把重点放在对建筑群高空不明物体的打击上。   阻拦囚犯们越狱的是这颗荒无人烟的绝望星球。   卫星站是他们逃离星球后,需要跨过的第一道也是真正的意义上的防线。   温格尔在《监狱守则》上读到这些解释后,才算是明白为什么普罗指导视保护机甲为第一要素。只要囚犯们找不到任何航空交通工具,光是大气层产生的摩擦热量就足够他们死无全尸了。   不过这些对于温格尔来说太远了。   现在的他,关注着嘉虹乳牙的问题。他将小雌虫抱上洗手台,给幼崽示范如何挤牙膏,如何刷牙。等这两人弄完后,温格尔有花费点时间给嘉虹换上一身全新的衣服,穿上了小鞋子。   “芙芙。”   “是雄父。”温格尔再次纠正道:“今天带你出去走走,老在房间里面玩也不像话。”   他抱起嘉虹,推开了房间的门。   *   温格尔的房间位于这个片区的中心地带。出了房间后,往右边的廊道走,就能到监狱时期的公共食堂。朝着前面直走,就是关押3号的重型囚室区域。而左边则通往1号所在囚室A区。在这3号所在的重型区和A区之间,有几间杂物间,在清理出来后,被卫星站改造成了小厨房和短期的食物储藏室。   卓旧就是到这里找东西的。   等到温格尔来到小厨房时,除了他所需要的食材外,各种西式料理和中式料理的器具全部擦拭好,摆放在桌子上,还有一把幼崽椅放在桌子边。   卓旧做事,就是能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刚好符合你的心意。温格尔私底下写日记抱怨对方做管家的话,一定是全虫族要价最高的。   “阁下是打算亲自动手吗?”   “是啊。”温格尔把嘉虹放在幼崽椅上,亲昵地和他互动一二后,卷起自己的袖子,上手将蛋清和蛋黄分开,“很少见吧。”   无论是哪一个时代,雄虫亲自下厨这种事情说出去都无法服众。历来负责家庭事务的是雌虫,除了志在美食的雄虫,基本没有雄虫会亲自下厨。这点和虫族中的传统观点也有关系,有些雌虫认为让雄虫料理家务、外出工作,那将是整个家庭雌虫莫大的羞辱。   大意就是家里那么多只雌虫,怎么连一只雄虫都照顾不好,你们都是废物吧。类似的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对整个家庭的降维打击,说出去大概率会爆发两个家庭的战争。   卓旧就来自这种传统观念的家庭。他的雄父总共娶了十三个雌虫,生下了超过他在内五十多只雌虫和两只雄虫。在卓旧的印象中,他的雄虫兄弟从不需要负担任何的家务,也不需要照顾其他兄弟。他们每天最大的苦恼,不是在想怎么拒绝雌虫的求爱,就是在想办法和心仪的雌虫约会。   难道贵族都喜欢亲自烹饪吗?这是什么古怪的习惯?卓旧没有把自己的困惑说出来。   他说道:“这是阁下的兴趣吗?”   温格尔将奶油和面粉混合,用力搓揉成面团。一边的小锅子里咕噜咕噜地煮起了牛奶,奶香味馋嘉虹眼睛亮亮的。他撅起嘴巴看着雄父忙活的样子,想吃的样子可爱极了。温格尔把温热的牛奶取下来,倒入面团中,搅拌均匀。随后把蛋黄加入到其中。   蛋白在雄虫运转的手中变成泡发状态,轻飘飘地云朵质感一点一点加入到面糊中,搅拌匀称后,温格尔将所有的面糊倒入其中,再进行一次搅拌。   他做的量不多,额头上还是出现了一点细汗。   卓旧忍不住开口道:“我来吧。”   “不。”温格尔说道:“我自己来。”他才发现没有锡纸的纸杯模型,卓旧在小厨房里找了一会儿,动手给他折了几个纸杯。两个人一起把面糊倒进去,去除气泡后放入烤箱中。   乘着这段时间,温格尔给嘉虹温奶,先让这个小家伙吃饱。卓旧则是收拾工具。他不清楚雄虫为什么要在病好之后,非要亲自来厨房做一道料理。但他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因为他在这间小厨房里看到了很多可以使用的工具。   虽然这些东西有些是软的硅胶、可食用塑料制作的,金属制品少得可怜,但对付接下来的事情,应该足够了。   现在的问题是让这只雄虫不要太惊慌。   烤箱发出叮的声音。温格尔围在烤箱边上,热烈地盯着里面的成品。他们总共捏了五个小纸杯,其中两个直接面皮爆掉了,一个表皮焦黑,还有一个半边姜黄色半边奶黄色,看上去受热很不均匀。   但没关系,在四个失败品的中间,还有一个最符合温格尔心意的成品。   他把这个最完美的成品拿出来,放在嘉虹的面前。“是蛋奶酥。”温格尔轻轻地对嘉虹说,“是雌父教雄父做的蛋奶酥呢。嘉虹,这是雄父最擅长的一道料理呢。”   他将另外四个拿过来,热了牛奶,分给卓旧、嘉虹和自己。除了给嘉虹一份最好看的蛋奶酥,温格尔和卓旧把剩下的平分了。   “我也有?”卓旧问道。   温格尔倒没觉得什么不对劲,“是啊。”他笑道:“做的不是很好,不好意思呀。”   卓旧看着面前两个蛋奶酥。小小的,刚好够半个巴掌,一个面皮破裂,看上去丑不拉几。一个表面焦黑,看上去丝毫没有食欲。   温格尔那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但他将那些蛋奶酥认真地找了角度,还纠正了一些餐具的角度。随后他对两只雌虫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应该去野餐的。”   卓旧愣住了。   他没想到雄虫是这么想的。   “现在环境不允许。”温格尔犹豫地说道:“所以我做了蛋奶酥款待各位,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谢谢两位在我生病时,对我的照顾。”他对还在幼崽椅上的嘉虹说道:“谢谢嘉虹,在我生病的时候,那么听话。”又对卓旧说道:“谢谢你,一直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   温格尔挺直腰杆,“谢谢卫星站一直关心我照顾我。咳咳,我会写信感谢的,离开这里后也会捐款的。”他穿着居家日常的服饰,但是雄虫的仪态和那些成熟的雄虫家主如出一辙。   说完这些后,温格尔有些不好意思,他套用了一段家庭聚会的结束语,“春光明媚,邪祟去除。祝诸位平安健康、幸福快乐。”   嘉虹看着温格尔。   卓旧也看着温格尔。   两只雌虫的目光看得温格尔越发不好意思。最终让脸皮薄的雄虫愤而起身,“别看了,吃东西呀。我做的很难吃吗?”   嘉虹移开目光,感受到雄父的情绪后,他专注挑战拿起勺子。温格尔发觉这一点后,先顾着幼崽的感受,喂给他吃口感最好的一部分。   卓旧拿着那个焦黑的蛋奶酥,除去外面稍微硬一点,内部其实还算不错。正如雄虫自己所描述的,这是他的一点心意。   他吃着吃着,眼睛忍不住露出笑意。   这就是所谓的仪式感吗?   “温格尔阁下。”卓旧解决掉自己的那份餐点后,起身道谢,“谢谢您的款待,非常美味的一顿餐。”   其实这次是想要去野餐庆祝自己身体恢复健康吧。   “今天天气不错,不知道我是否可以邀请您一起走走。”卓旧期待地看着雄虫说道:“就在监狱里走走,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珍惜吧,现在是2号独占鳌头的日子,等3号1号和4号出来后,就可以看到群魔乱舞了。   #小剧场:学料理的开始#   “甲竣,我可以进来吗?……为什么不可以呀?又不是非要你做饭。“厨房外的小雄虫抱怨道:“你让我进去嘛,好不好。”   厨房内,还穿着军校制服的雌虫不为所动,认真地烹饪料理,“油烟重,你不要进来。”   他今天做的是炸汤圆、炸薯条、炸鸡腿,总之就是雄虫忽然想吃这种炸食,他对着电脑研究一会儿,就上手料理了。   温格尔脸上还有这明显的婴儿肥,他生气了,“哼。”他悄悄地拉开一道缝隙,看雌虫的背景。他发现料理根本就不是他以为的切蔬菜什么炒很麻烦的事情。甲竣明明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温格尔人怂胆大,推开门走过去,窝在甲竣旁边,气呼呼。   甲竣从温格尔说话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拦不住他。   算了,迟早都要习惯的。   忽然一滴油从锅里溅出来,扎到温格尔的手背上。小雄虫吓得蹦到后面,看着手上肿起来的红泡,啪嗒掉眼泪。   随后又是敷药又是包扎,鸡飞狗跳之后,温格尔终于不哭了,不过窝在甲竣的怀里不肯松手。   “温格尔,雄父回来看见你这样会不高兴的。”   “呜呜呜甲竣。”温格尔脸上还有泪痕,“我以后不要你做饭了。做饭好疼。”   甲竣说,“好,我们以后定外卖。”   “呜呜呜,以后我学做饭。我可以的。”温格尔把脸贴在甲竣的军校校服上,“我可以的,做饭怎么这么疼呜呜呜。”   (从此温格尔开始和甲竣手把手学做菜,并且学会了料理的情趣这一促进家庭和谐的关键要素)   ps:你们觉得这种小剧场可以吗?还是说要短一点的,对话式的?或者提问? 第22章   温格尔很惊讶卓旧的邀请。实际上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在面对卓旧的时候,这位前(政)客总能反客为主。   “就在监狱里吗?”温格尔看着正在桌子上玩勺子的嘉虹,他本来就有带着孩子逛逛的打算,一直闷在房间不符合幼崽爱玩好动的天性。   可是戴遗苏亚山监狱里有什么好看的呢?无非就是惨白的白炽灯、高耸的水泥色墙壁、规整肃穆的房间,这里没有任何活力的颜色,时不时还有穿堂风袭来。   温格尔计划是带着嘉虹去公共食堂、洗衣房这些地方走走的。   好歹这些地方给人一种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卓旧看着雄虫的表情,不动声色地揣摩着他的心情,笑道:“没有什么危险性,也不会有什么幼崽不适合的情况。温格尔阁下,您可以把这当做是最简单的巡逻而已。”   狡猾的雌虫眨巴下眼睛,“就当做痊愈之后,第一次巡视自己的领地罢了。”   这种说话,非常讨巧。雄虫心理学研究表示,绝大部分的雄虫都会享受雌虫对自己的夸赞和肯定。适度的示弱在恰当好处时,会提高雄虫的自信心和雄虫对雌虫的观感。   温格尔也不能免俗。当他听到“领地”这两个字的时候,联想到的是老宅那一片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而戴遗苏亚山监狱现在也确实是在他的管理下,从某种角度上说,可以是“领地”。   这是温格尔在监狱里第一次听到对自己的肯定。   温格尔几乎错觉眼前的雌虫对自己是臣服的。他伸出手将嘉虹抱下来,对卓旧说道:“决定去哪里要由我来。”   “好的。”   “你不准多说些什么,不许做什么小动作,老老实实跟在我后面。哦,不旁边。”温格尔背后可没有长眼睛,他说道:“就在我旁边,你要一直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好的。”   温格尔努力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遗漏,“想要去上洗手间、去喝水都要和我打报告。不许和嘉虹靠得太近。”   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温格尔决定路上想到了再补充。他不是那种拖拉的雄虫,很快便收拾好嘉虹衣服上的食物残渣,   三人一起开始对监狱进行探索。   其实,也不算是探索。   对于温格尔和卓旧来说,这些都是日常会行走的廊道。戴遗苏亚山监狱的风格就是极致的简单,美学上的东西和他是一点关系都不沾。对于温格尔这一类的贵族出生的雄虫而言,单调、苦闷是监狱能带给他们唯一的情绪。   可这些对于幼崽来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嘉虹第一次来到房间外面的世界。   他破壳后,除了前几天,其余时间都被雄父温格尔放置在房间里。虽然房间尽可能布置得温馨又宽敞,但对于小孩子来说,探索世界是好奇心的重大驱动力。   他指着角落里的扫把要下去玩,自己拖着扫把走一回路,又好奇地趴在墙壁上看墙壁涂层里的气泡。一会儿又想要找廊道灯的开关,上蹿下跳的,温格尔都治不了他。   最后,还是卓旧把嘉虹抓回来,夹在胳膊肘下,跟着温格尔来到了这次另类野餐的目的地。   嘉虹一被放下来,就跑到雄父面前告状,“芙芙”“芙芙”地叫个不停,一边喊还一边对着卓旧指指点点。   卓旧是谁啊,曾经能够舌战群雄面对审判面色不改的战争级(政)客。这点幼崽当面告状的本事是难不倒他的。   “您的孩子真是强壮。”卓旧对温格尔夸赞道:“我刚刚差点抱不住。他背部的翅翼似乎也初步发育了。”   没有新生父母不喜欢听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   先天不足的嘉虹能被称赞一句“强壮”,直接让温格尔肾上腺飙升,他忍不住说,“谢谢夸赞。嘉虹确实翅翼在发育,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长好。”   卓旧看了一眼嘉虹的翅翼,飞快地说道:“是虎甲种对吗?”   “您认识虎甲种的雌虫吗?”   “我在任时的安全检验科办公室主任,就是虎甲种。他是一位退役的年长军雌,曾经在第四军团任职。平心而论,虎甲种曾经给我带来不少的惊喜呢。”卓旧温和地说道:“他在我手底下做事的时候,已经生育了一个雌虫幼崽,有时候在社交平台上,还能看到他家人的照片。”   甲竣和嘉虹都是虎甲种的雌虫。   温格尔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没有制止卓旧,反而期盼地看着对方。   卓旧没想到温格尔会对这个种群那么感兴趣,“那位主任,基本不加班。能力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幼崽。虎甲种的幼崽似乎比我们蚁族的更具有战斗本能,在两月大的时候就能够传授一些技巧,至于详细内容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还有吗?”温格尔是第一次养育幼崽,虽然订购了很多幼崽专题的雄虫书籍,同时参考了不少幼崽的精神抚育案例。但他心理依旧没有底。   雄虫养孩子和雌虫养孩子真的是两码事。   至少,雄虫绝对教不了雌虫幼崽怎么掌握身体异化、怎么利用种族优势战斗、控制一些种族本能。   哪怕看书都解答不了这个问题。   卓旧思考一下,认真地说道:“虎甲种似乎都比较喜欢干燥的环境。嗯,主要是我在社交空间见过主任给幼崽造了一个沙坑。”   “沙坑?”   温格尔从没有见过甲竣折腾过这东西。可能是因为甲竣住到他家里来的时候,已经脱离了幼生期,不再需要这种东西了。   卓旧肯定地说道:“是的,沙坑。阁下家里一定有年幼的雌虫弟弟吧。阁下不妨想一下,雌虫弟弟们在家里是否有一些和种群天性相关的设备:潮湿的、干燥的、昏暗的等等。”   因为是雄虫,温格尔没有成年之前并不关注这些东西。   可卓旧提起来,他便想到,家里确实是有这些事物的存在。他有个蛾族的雌虫弟弟,幼崽时期白天相安无事,但是晚上一定要抱着一个球状小夜灯才能睡觉。   不光是这么一个,家里基本上蛾族的虫族幼崽都有这么个习惯。   甚至有的蛾族雌虫一直到破茧后,才能改掉这个习惯。   温格尔年幼时很好奇为什么家里的雌虫都喜欢抱着发光的夜灯睡觉,直到他自己试了一下。   很好,完全睡不着。   因为他是小蝴蝶,不是小飞蛾。   果然还是雌虫最懂怎么养育雌虫幼崽。   温格尔心里内疚,他居然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不远处,嘉虹正在攀爬红色的椅子。对于雌虫幼崽来说,这不难,两只小手一扒拉,脚一蹬就上去了。他上上下下好几趟,自己玩地格外开心。   “嘉虹。”温格尔对嘉虹招招手,把幼崽叫道自己身边。他摸摸孩子的脑袋,看向卓旧,询问道:“你们都是怎么做到呢?”   “我家都是用兄长淘汰下来的那一套。我的雄父和雌父都是白蚁种,家里四分之一都是白蚁种的雌虫。”卓旧侃侃而谈,“大概两个月,牙口发育好了,会准备一些木制品,专门给幼崽磨牙。我家还有一个用了很久的砂质幼崽场地盆,就是专门给幼崽散发天性本能的。”   卓旧笔画一下那个幼崽场地盆的大小,“大概有一张桌子那么大,半人高。可以给幼崽打洞、搭建各种小型建筑用。用完了重新堆在一起,浇灌特质水就好了。”   这些事情,温格尔很少在图书和资料里看到。   因为他订阅的都是雄虫为主导的幼崽养育书籍。类似这种散发幼崽天性本能的知识,早被默认是某一个种群的常识。在虫族大家庭的现状下,每一个雌虫都会如同卓旧一般,在抚育雌虫弟弟的过程中,慢慢熟悉和了解这一点。   哪怕幼崽的雌父出现了问题,也可以寻找同种群的长辈来负责这一份的事情。   温格尔希望给嘉虹最好的一切,他由衷地期盼着这孩子可以如同正常的幼崽一般长大。   “那我是不是也要给嘉虹弄一个砂质的场地盆?”温格尔决定去看看仓库里有没有类似的物品。   卓旧笑道:“这种东西做出来也挺容易的。”   “还是先看看有没有吧。”温格尔岔开话题,用精神触角和嘉虹絮絮叨叨一些安全的事情,放任孩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玩耍了。   他们所在的食堂是专门提供给职员的小食堂。和其他废弃建筑不一样,戴遗苏亚山监狱没有植物肆虐,没有细菌滋长。   这里只有淡淡的一层灰尘。   嘉虹玩得一身灰扑扑回来,缠着温格尔要抱抱。温格尔没办法,衣服同样被染上了脏污。   卓旧倒是无所谓,他连衣服都没有,在说完雌虫养育话题后,随机挑一些有趣的内容和温格尔交流。   大多是自己在家带雌虫弟弟们的一些趣事。   和书面上那些黑白文字不一样,说起家人,卓旧真是一个兄长的样子。温格尔无法将他和那行“发动了大(屠)杀”的字眼联系在一起。   “你真的很适合做家长。”温格尔短暂地放下警惕,打趣道:“我雄父雌父最喜欢你这种雌虫了,他们都觉得这种性格适合做雌君。”   “那真是荣幸。”卓旧反问道:“你的雌君也是这种性格吗?”   “他和你不一样。”温格尔反驳道:“他不是因为性格才成为雌君的。”   这个话题给今天的嬉闹划上了休止符。   温格尔把嘉虹带到了洗手间,预备给幼崽烧热水洗澡。卓旧恢复了自己的本分,重新开始协助雄虫做一系列的工作。温格尔在处理好嘉虹的清洁工作后,给自己也冲了一把。   他湿漉漉地走出来时,卓旧正要离开。   “你要去哪里?”温格尔问道:“2号囚室已经损坏了。”   “阁下,我应该去大厅休息了。”卓旧回应道:“毕竟雌虫贸然和雄虫在室内,不太妥当。”他说完这些便匆匆离开。   温格尔打开监控注视着卓旧穿过走廊,带着那张毯子躺倒在大厅3号箱子边上。   今天真的是很普通的一天,但也不普通。   温格尔翻来覆去,看着嘉虹的睡颜,想到家里蛾族兄弟们的小夜灯,怎么也睡不着。“我就应该早一点查清楚这些事情。”雄虫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那卷物资清单、礼物清单。   他一条一条地看下来,发现送礼物的人确实有送幼崽的玩具。但他并不清楚这些东西是否能符合嘉虹的幼崽天性。   沙坑,这东西似乎真的不好弄。   温格尔披一条毯子,打着手电筒匆匆赶到了仓库。他在仓库里翻找了半天,真是奇了怪了,他找到的玩具中,居然没有沙子。   倒是有幼崽盆。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会没有呢?   一直到第二天,卓旧来时,雌虫哈哈大笑,“阁下,这是另外的价格啊。”   “是嘛?”温格尔苦恼极了,“等我回去看看是协会送的,还是朋友们送的。”那么沙子又要怎么办呢?他只是一个雄虫,挖沙子这种事情对于他的体能、力气……好吧,他连走出这个建筑群都不太方便。   “卓旧。”温格尔打算和这只唯一自由的雌虫商量,“你知道戴遗苏亚山哪里有沙子吗?”   “看你想要哪一种沙子。”   “我也不知道哪一种沙子。”   卓旧认真地思考一下,提议道:“我不太懂这些。何况我体能不算好,挖沙子这种事情也不擅长。戴遗苏亚监狱外的环境极度恶劣,没有适合的工具很难做到挖掘沙子。”   温格尔失望了。   他叹口气,打算将这个事情和卫星站商议一下。刚刚打开页面,上一条申请通过就暴露在雄虫的面前。   一个名字出现在温格尔的面前。   1号囚室束巨。   作者有话要说:   扫墓回来了,不好意思。   #小剧场:幼崽温格尔#   温格尔破壳的时候,他的雄父和雌父严阵以待,有专门的医疗团队守在一遍。等到幼崽长到一个月大,乳牙开始发育的时候,温格尔开始吃大量的水果,但是因为牙齿没有长好,他的水果全部都是打成泥再吃进去的。曾经有雌虫兄长架不住温格尔幼崽撒娇,给他无限制地喂了水果泥,导致幼崽吃到吐被送到医院。   至此,家里的雌虫们都不敢给温格尔吃太多的水果泥,每天定时定量投喂。这一举措,让幼崽温格尔非常不满意,甚至引发了一次离家出走未遂。   这一现状,维持到甲竣搬入温格尔家。温格尔转换了撒娇目标,开始黏着甲竣理直气壮地要吃的,其行为大概可以看做是幼崽觅食、对年长者的撒娇。   他的这套政策对于没有经历过医院暴动和出走未遂考验的甲竣非常有效。于是,在一天下午,甲竣心软得给幼崽温格尔吃了双倍的水果泥。   那天晚上,医院再次回忆起了闪蝶种家族的暴动,以及一只永远失去了水果泥自由的雄虫幼崽。 第23章   束巨是放荡不羁,栓都栓不住的野马。   文明社会里,温格尔一定会尽可能远离这种不稳定求欢因素。可惜这是在戴遗苏亚山监狱,凡事都得通过对比得出结果。   你是要3号那个宣称要杀死你的杀(人)魔王呢?   还是4号那个神不知鬼不觉逃狱,戴着拘束环还能暴揍军雌的叛(国)者?   在温格尔心中,束巨好歹处于正常交流的范围。虽然有时候彼此前言不搭后语,完全使用文明词汇,但束巨好歹逻辑思维能让自己跟得上。   特别考虑到,束巨在某类常识上的缺失,温格尔浑身充斥着安全感。   是的,我可以去找束巨,再麻烦他一趟。温格尔小心翼翼地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能性,他力气大、体能好……温格尔接通了内部网,起草了一份申请,上传到卫星站。   第二天的下午,卫星站发来了一份定时通知许可。   和之前的自由散漫不一样,束巨这一次可以离开牢笼,但是他只能在限定时间离开笼子,在规定时间内完成雄虫温格尔布置的任务,同样在规定时间内回到牢笼中。   其模式,参考了其他监狱实行的劳动改造。   至少温格尔感觉很像。   通知许可上描述,束巨只准许在室外劳作,他每天要在室外完成5个小时的采砂工作。完成工作后,会预留下3分钟的冲澡时间。3分钟结束后,束巨必须要回到他自己的囚室中,继续接受束缚。   平心而论,温格尔觉得给幼崽采砂这种事情,对于身体健全的雌虫而言,半个小时轻轻松松。   没必要每天花费5个小时来特地做这个事情。   温格尔特地写了一份回信给卫星站,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并且询问了5小时工作的由来。   他还没有等到卫星站的来信回来。   戴遗苏亚山的春天先一步袭击了这座建筑。   *   W276星球是一颗荒芜的星球,他没有除囚犯之外的生命痕迹,却保留着大量常年处于喷发状态的活火山。在戴遗苏亚山监狱生存一年以上的滑头,都知道如何分辨出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四季轮回。   其实还挺明显的。   卓旧躺在大厅,静静地听着外面被风吹起的巨石撞击墙面的声音。每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在巨大的撞击声音中,所有的囚犯只能窝藏在自己脆弱的地窖里。每年,都有人死于窒息、碾压,不是什么花哨的死法,但胜在无法一击致命。   春天是暴风和沙尘。   夏天是火山爆发、地震、海水倒灌、酸雨。   秋天又是暴风、沙尘、火山爆发。   冬天则是无法言说的寒冷、沙尘、暴风。   灾难不会让人感觉到绝望,绝望的是寻找不到阻止灾难、对抗灾难的手段,只能在不甘中一点一点死去。   他们都佩戴了拘束环。   在这种明明可以活下来的痛苦中,太多囚犯一点一点被折磨到死。   卫星站却还会定期投放营养液和不定期的生存物资,像是给他们光芒和希望一样,嘲弄着催促着他们活下去。   卓旧翻了一个身,他耳边是巨大可怕的撞击声。巨石最终在一声闷响中,碎成了数块。戴遗苏亚山监狱长得不好看,但是本身的防护措施做得厉害。   至少,卓旧要承认,自己在外面的时候,花费了十多年都无法突破进来。   磅磅——   3号玻璃箱子里发出敲击声。沙曼云被封闭着,用可以活动的指关节敲击壁面发出声音。   卓旧侧耳听了一会儿,懒洋洋翻了一个身,“沙曼云,我说得已经很明白了。”他将毛毯放在鼻尖轻轻地嗅,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和我合作,我找机会把你弄出来。”   “不合作,也没有关系。”卓旧露出笑容,“我是个很随意的家伙。”   敲击壁面的声音变得缓慢,当当当的声音和外面的沙尘暴混合在一起,最后变成了一种诡异而富有节奏的音律。   卓旧听完声音后,笑了一下,“对的,你是很重要的一环。”   沙曼云闭上眼,思考了很久。许久,他用手指在壁面上敲击了两下。   那是答应的意思。   卓旧对玻璃箱子里的沙曼云笑了一下,他轻轻地感叹道:“你是个聪明人啊。”雌虫还没有完全闭上眼睛,就听见从走廊的尽头传来巨大的风啸声。仿若是山崩地裂一般,整个水泥色堡垒要被这贫瘠的星球摧毁。   随后便是风声中带着一点脚步声,急促又不安地朝着大厅走过来。   温格尔打着灯来了。   他手中还抱着嘉虹,幼崽不安地缩在雄父怀中,困乏又被吵得睡不着。   十五分钟前,这对父子才刚刚睡下。雄虫梦浅,最先被暴风尖啸吵醒,其后是嘉虹。两人打开灯时,发现灯泡一闪一闪嘶哑地亮着。温格尔索性不开灯,把应急灯打开来。嘉虹不安地缩在雄父怀里,到了睡觉的点又困又怕。   温格尔处于最安全区域的房间都能感受到风,更别提四面通风的大厅了。温格尔就是来找卓旧、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的。   他害怕这场大风会让三人陷入什么不测。   “卓旧。”温格尔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大衣,上面所有的扣子、带子绑得死死地,雄虫乍一眼看上去活像个大粽子。他顶着楼道风,说道:“卓旧,你把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带到2号囚室去。”   2号囚室随后也不算防风,但至少比大厅要扛得住些。   卓旧站起来,他将那条毯子护在胸口,对温格尔喊道:“阁下,不必管我们。您先回去吧。”他看了一眼雄虫鼓鼓囊囊的胸前,说道:“幼崽受冻了,就不方便了。”   温格尔也知道受冻了不好,但他更不想让嘉虹一个人在漆黑的屋子里害怕到哭鼻子。   “芙芙。”嘉虹抓着雄父的衣领,开始发颤。无论是何种生物,在面对大自然的咆哮时,都会发自内心地颤抖。无论是多少岁的雌虫,都会对陌生的、无法抵抗的事物感觉到害怕。   温格尔也在发抖。   他艰难地熬过第一个月时,没有害怕过。   他发烧的时候,没有后悔过。   但是此刻,他真心诚意地开始懊悔,开始害怕。   “我要离开这里。”雄虫的脑子甚至冒出了这个想法,“第二个月就走,我想回家。”他抱着嘉虹,打开通讯,用通讯那点亮光来安抚幼崽。通讯里有下载好的视频和音乐,任由雄虫将声音放到最大,那些微薄的音乐声,都会被巨大的风声掩盖。   卫星站的回信就在这种时候送达了。   内部网可靠,但是不能多次开放,也不能聊点什么东西抚慰心情。   温格尔好几次点错邮件,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被外面恐怖的风声拉扯。   而卫星站的回执单是可以带给他力量的存在。   “亲爱的温格尔阁下。可能您并没有好好看看监狱备注(就是足足有八十厘米高的那一叠资料)在里面,有大概三百页的内容,粗略介绍了一下戴遗苏亚山监狱的环境。”   “春季沙暴之后,哪怕戴遗苏亚山监狱本身可以避免被撞击和摧毁,却无法阻止他被沙子掩埋。如果您有好好阅读我们发给您那差不多1个T的文字介绍,您会欣喜地发现这是一种正常现象。每年我们都需要等待监狱本身机关被挤压,进行长达半年的排沙。当然,这是在没有人住在监狱的前提下。”   “普罗指导被调离去了A1卫星站,在星球的另外一面(我想您应该知道整个星球都是监狱这件事情)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囚徒暴动。他不巧去处理这件麻烦事情,大概要一段时间了。”   “沙暴天气时,请您和幼崽待在房间内,不要轻易外出。交给束巨的工作,不仅仅是为了挖掘沙子给孩子玩,我想他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人工排沙工具。在监督1号束巨的过程中,希望您多多利用拘束环,还有一些小道具。(我的意思是,这样可以增加你在雌虫们的威信,也有不少雌虫会爱上这种感觉)如果您感觉到不安,我的建议是不要在2号卓旧面前暴露出您的负面情绪。在普罗指导回归前,我将作为您的辅佐,协助您管理好那四位雌虫囚犯。”   “以上,代理指导员奥罗拉,亲笔。”   和普罗指导那种冰冷冷的语态不一样,这位奥罗拉代理指导员语气亲切、口吻活泼,带来的全部都是坏消息。   温格尔承认自己偷懒了。   他真的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看完足足八十厘米厚的监狱备注。那上面什么都有,杂七杂八到监狱几几年更换了什么设备,几几年发生了事情。温格尔随手一翻,甚至在上面看过监狱几几年办过联欢会。   那之后,他就觉得这个监狱备注一点用都没有!   还有那一个T的文字资料。   天啊,说句大实话。   温格尔根本不知道这个1T文字资料,到底是指哪一个文件包。   熊指导当初可能害怕雄虫无聊,下了巨大的文娱书籍、电影音像还有幼崽启蒙视频。那些东西本来整理好的还好,有不少重复地,就堆放在文件夹里。   温格尔根本找不出是哪一个。   他内心懊悔也没有用。作为一只娇弱的雄虫,他在此刻还带着一只幼崽。温格尔努力伸出自己的精神触角,安抚因为大风和黑暗感觉到不安的幼崽。   幼崽的体温和温格尔互相温暖着彼此,他们一起缩在被子里,等待着沙暴离去。   至于大厅的雌虫们。   温格尔脑子里已经没有他们的地方了。   他们的命运掌握在卓旧的手里。   就在温格尔离开后不久,卓旧就先一个人离开了大厅,他去把那条毯子收到其他人找不到的角落,用重物和死角卡死。在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后,卓旧才去处理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的事情。   他去了一趟小厨房。   小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哐当当地掉在地上,被缝隙里的风吹砸得不像样子。卓旧考虑一二后,找出了塑料(刀)具。这种(刀)具,卓旧躯体异化后,徒手就可以捏碎一把,现在却不得不依赖它。   他带着塑料刀具,找到了一把小木锤。   “哎,这本不应该是我干的活啊。”卓旧叹一口气,“我不擅长这个啊。”可有什么办法呢?卓旧带着这些东西,来到了大厅。   他拔除了两条水管,随后通过水管口,将塑料(刀)具递送到里面。   他只需要一把锋利的武器。   至少,沙曼云在里面用敲击壁面的方式,是这么说的。   一双纤细有力的手触及到了刀的刀锋,他一点一点将刀擦着身体运送到手中。一直到手掌和五指在一个及其狭窄的空间中,完全握住了那把刀。   沙曼云在玻璃箱子里深深地吸一口气。   他眼睛里亮起了久违的光芒。   骤然!   血色在箱子里爆炸开来。   血珠慢慢滚落,腥味沿着缝隙蔓延到大厅中。沙漫云反手握住刀,半把刀深深地没入到他的左手小臂中。   噌——大量的血肉和组织,以及残缺的碎骨被刀锋带出来。   卓旧像是被卡住了喉咙,但他脸上的笑容忍不住越来越大。   玻璃表面被击碎,蛛网状的裂痕、刺破卓旧脸颊的细小碎片,而最瞩目地是沙曼云左手小臂尖刀一般的异化。   塑料刀具上,挑着一个小小的环状扣。   拘束环。   哐——   哐当——   哐哐哐——爆炸一般的声音,伴随着风,沙曼云异化的左臂鲜血在狭窄的玻璃箱子内炸开花,随着破壁的巨响。   沙曼云从箱子中站出来了。   他依旧是那么的美丽,眼角因为短暂的快速运动微微泛红,充满力量暗示的胸膛、腰肢、大腿蜿蜒流淌着一层鲜血。   他半只手的异化,泛滥出一种诡异而美艳的花纹。   正如沙曼云的种族一般。   魔花螳螂。   他将那把小刀上吊着的拘束环,抖落在地上。小腹上的虫纹随着主人的呼吸慢慢平稳,时不时散发出乳黄色的色泽。   卓旧环抱站立,“真是疯子啊。”   只有沙曼云这种毫无顾忌的精神(变)态,才会活生生将自己的左小臂中的拘束环挑出来,一刀进入至少整个小臂都被捅穿了。也只有沙曼云前半生所学过的医学知识,才能引导他在这种条件下,一刀精准挑出体内异物。   “记住你说的。”沙曼云轻轻地擦去嘴角的血迹,他将目光投向雄虫离开的方向,“他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3号登场了。   #小剧场沙曼云到底有多好看#   沙曼云的种族是魔花螳螂,这是所有螳螂种群中体型最巨大、攻击力最强、也是花纹最繁多最艳丽的螳族虫族了。和其他螳族比起来,魔花螳螂是少数没有什么吸食雄虫血液陋习的螳族虫族。他们有着强大的攻击力,美丽的外貌,同时相对稀有。   但对于沙曼云而言,他的高战斗力、冷漠似乎都没有什么效果。他长得很好看,还没有成年前,就有星探三番两次上前想要挖掘他做明星。比起同龄雌虫需要讨好雄虫,沙曼云身边永远都不会缺雄虫。只要他乐意,很容易便可以搭讪一只雄虫,与对方喝咖啡吃点心,去看电影。在比例失调的虫族社会,这简直就是奇迹。   等到沙曼云成年,当他在学年考核中干掉那个嚣张的学院首席后,整个年段的雌虫都在为他欢呼。蜂拥而至的拥护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沙曼云最不愿意面对的。 第24章   卓旧对此无所谓,“可以。但你必须完成我的要求。”他的目光从雌虫的手臂,落到雌虫脏污的身躯上,“等沙暴过去,我带你去澡堂走走吧。”   沙曼云没有拒绝。他的视线落在4号所在的玻璃箱子上,转眼又离开。   阿莱席德亚怎么样,和他没有关系。   他只想要做自己的事情,完成自己的目的就好了。   “我只做我能做的。”沙曼云将异化手臂上的鲜血抖干净,提示道:“道具的事情,不归我管。”   “嗯。”这是他们说好的事情。   卓旧很理解,他相信沙曼云猎杀的兴趣并没有随着囚禁时长消失,反而这种延迟感会将他最后肢解的快(感)无限放大到最大。   他的欲望,也是他利益的所在。   至于落到沙曼云手中的温格尔会是什么结局,那并不在卓旧的考虑当中。因为他将温格尔交出去的前提,是自己和沙曼云合作成功,能够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   如果这次越狱失败,视雄虫为报酬一事,也是无稽之谈。   卓旧将那些玻璃碎片稍微整理到一块。阿莱席德亚目睹了他们的对话,在箱子中发出挣扎的声音,但是两只雌虫对其都是熟视无睹。他们做着自己的事情,在风和沙中,把现场弄得更加糟糕,他们将那把凶器清洁干净,放回到原位。   “去1号囚室?”   “不要闹得太僵”卓旧拍拍手上的灰,对沙曼云说道:“你要的工具,他应该做的出来。”   “嗯,监控你打算怎么办?”   “很简单,照我说的做。”   沙曼云冷漠应了一声。   他们两人并排离开了大厅,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向4号阿莱席德亚。   *   这场沙暴足足维持了一天一夜。温格尔发现有时候风太过猛烈,电线接触似乎被影响到了。他又因此陷入到了惶恐之中,以前在家中,总是有雌虫帮助他,哪怕是住院都会有看护帮忙。   现在,能帮忙的只有囚犯们。   温格尔想要离开的心思更加强烈。他算了一下时间,思考嘉虹到底还要多少时间可以断奶。   小雌虫大概三个月,如果身体不错,基本上雌虫就不会再为其提供乳汁。嘉虹体弱多病,医生说最好吃一年到一年半的乳汁。温格尔私心假设虫崽身体恢复迅速,半年就能离开。   算算,也是要再花四个月的时间。   他设想的第二个月结束就走,明显不现实。   离开了戴遗苏亚山监狱,雄虫找不到合适的奶源,又不忍心欺瞒一个无辜者为自己的孩子牺牲。   温格尔给嘉虹热了奶,好说歹说哄了半天,总算是将幼崽哄睡着了。当他推开门,计划出去找点吃的时候,发现地面上被风铺上了厚厚一层沙毯。他轻轻地踩上去一段路,回头再看,发现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将脚印重新覆盖上去了。   前方传来,哗哗扒拉的声音,小厨房亮着灯。   温格尔上前,好奇地看,捂住了嘴巴,“卓旧,你怎么在这里?”卓旧拿着扫把将地上的沙清扫到箕斗里。   他的身后放着一个堆满沙的桶。   “风太大了睡不着。”卓旧懒洋洋地伸腰,“沙子实在是太多了。我就打算先清洁一下。”   “是嘛?”温格尔接过扫把和箕斗看了编号,确定卓旧手中这把不是从仓库里新拿的。而是从一开始就在走廊上放着的,那个沙桶也是走廊上就有。   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温格尔询问道,“等一下还会吹进来的。”他想到今天卓旧应该还没有吃饭,提议,“等我吃完了,就去房间给你拿营养剂。”   “今天可以换一个口味吗?”   “嗯,如果有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温格尔走到小厨房,推开了门。   小厨房里站着一只俊美的雌虫,双腿修长,肌肉匀称,他系着一块对于他而言明显偏小的围裙。这条围裙是雄虫协会某个烹饪班的赠品。围裙刚好遮住了他的大腿(根)部,很符合穿比不穿还要诱惑的条件。   温格尔惊呆了。   “三……沙曼云?天啊,你怎么在这里?”温格尔惊悚地看着那张漂亮脸蛋上的血迹,“你把束巨杀了?”   卓旧憋笑。   沙曼云冷漠地看向卓旧,又将目光放到温格尔的身上,他上前走了一步。   温格尔下意识地后退,撞到卓旧的身上。他吞咽口水,忍耐住沙曼云那张艳美与鲜血双重暴击的面孔,呵斥道:“沙曼云,你是怎么出来的?”   “风把玻璃吹破了。”   温格尔人傻了。   他觉得这个雌虫在侮辱自己的智商,“那你脸上的血,还有手臂、大腿上的血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和风打架了吗?”   “嗯。”   温格尔又气又怕,连饿肚子都感受不到了。他一看沙曼云这个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样子,再联想那个“一定杀了你”的恐怖话语,下意识绷紧脸,声音也紧张起来,“那你也不应该乱跑,出事情,你应该先和我报告这件事情!”   “嗯。”   “你还嗯!”   沙曼云不耐烦起来,将手中的碗筷重重地摔在洗手池里,瞪了过来。   温格尔浑身发毛,下意识抓住身边的东西,给自己打气。卓旧“呲”地倒吸一口气,小心地配合雄虫那只快把自己浴巾拽掉的手。   温格尔很想找人告状,但现实是没有人可以在监狱里帮自己做主。他只能鼓起勇气,小声地怼回去,“你还摔东西!这些可都是我的东西!你——总之,你给我回到囚室去。”   沙曼云眉毛耷拉下来,一瞬间居然展现出委屈这个情绪。   “我没摔。”当然,说话还是那么的冷冰冰。   不过配合这个表情,看上去就很有那么一点死鸭子嘴硬的感觉。   温格尔可是从勾心斗角,雌虫争宠的大家庭里出来的雄虫,虽然无知又好骗,被保护得太好。但他可是为了保证雌君的地位,好好观察过那些雌侍们争风吃醋的手段。   这是什么?   这可是雌虫适度的示弱呀,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你就是装的,装的,绝对是装的。   雄虫大声地反驳道:“我都看见了。”温格尔忽然发现沙曼云这只雌虫,在自己面前好像也不是特别有底气的样子。他趁热打铁补充说明,“你出来这个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回去会看监控。现在,你必须回到3号囚室,好好呆着。”   沙曼云脸上的眉毛慢慢回归原位,他又变成了那个冷漠、不动声色的沙曼云。   此时的雌虫就是静静地看着雄虫。   他的注视包含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就像是雕刻家注视原石、投机者选择股票,这中目光中所带着的意味让温格尔汗毛倒立,他声音更大,呵斥道:“你再不回去,我就要惩罚你了!”   温格尔说到做到,打开了自己的通讯,找到了按钮。   而这一切,都被他身后的卓旧看到了。   “温格尔阁下,沙曼云只是太累了吧。”卓旧出来打圆场,“您看,他的手还在流血。是一颗小石头被风吹进来,直接穿透了玻璃,也穿透了他的手。”   顺着卓旧的引导,温格尔终于看清楚那些血迹的来源。   他脸上一红,不甘地放下了手。“那、那就先不惩罚你了。”雄虫还是心软了下来,“卓旧,你把沙曼云送回到3号囚室,我也过去。我要看着他被锁起来。”   吃饭先放一边,还是安全最重要。   沙曼云看向卓旧,两人交换了眼色。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沙曼云走在最前面,卓旧中间,温格尔最后。三人朝着3号囚室的方向走。越是向前,前面的沙子便越多。到了3号囚室门口时,沙子已经堆积到温格尔的小腿肚了。   他将脚(拔)出来,命令两只雌虫转过身去。卓旧和沙曼云都听见锁打开的声音,但他们不会知道是密码锁、指纹锁或者瞳纹锁。卫星站的安全措施相对是到位的。   但所有实体钥匙都被普罗指导无情的摧毁了,温格尔只好命令卓旧用锁链将沙曼云捆绑起来,双手双脚统统不放过。   “你小心点。”温格尔叮嘱道:“不要碰到他的伤口。”   卓旧也照做了。   他手艺不太好,在这上面花费了许多时间。   等到温格尔锁上大门后,他都对饥饿失去了感知。用热水煮了泡面,雄虫温格尔简单地解决了自己的肚子问题。他在柜子面前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找出药水和急救箱来到了3号囚室门口。   卓旧被温格尔丢到了1号囚室里。   毕竟温格尔没想到风沙侵蚀如此厉害,2号囚室还没有修好,此时四处漏风。总不能让卓旧睡在沙子堆上吧。   而束巨被放出来的可能性?温格尔思考一下卓旧的战斗力和束巨的脑子,有那么一丝安心。   对比起来,沙曼云这种不可控、无法理解的疯子更让人感觉到恐惧。   温格尔站在囚室大门口,深呼吸,做足心理准备,打开门进去。室内灯亮起,沙曼云低垂着头,身上还穿着那件可笑的雄虫协会围裙。但换了一个姿势,这件围裙能遮蔽的地方屈指可数。   还不如不穿。   温格尔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他将自己的家用急救箱放到一边,先打量沙曼云的伤口。   他上学的时候,除了数学课其他都能好好听进去。家庭急救课也是雄虫要修习的一门课,不光是为了家庭和谐,也是为了保护好自己。   刀伤、烫伤、电击过的疤痕,每一个伤口都是不一样的。   温格尔看着那个圆圆的伤口,总感觉不太对劲。可是他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隐隐约约他总感觉这个伤口不像是意外造成的,两侧细看好像有点扁平,但是又找不出是什么造成的。   “你这是怎么伤到的?”温格尔询问道。   沙曼云低沉地回应,“玻璃扎进去的。”   “是还在里面吗?”温格尔找出一把小镊子,小镊子上有配备的小型放大镜。他凑上前,安慰道:“可能会有点疼。但玻璃还在里面的话,会发炎。我尽量快一点,你要是觉得很疼,就喊出来吧。”   他不太相信这是玻璃弄出来的伤口。   卓旧所说的那些话,也在温格尔心里起了困惑。真的这么巧合吗?风吹过来,石子正好高速砸穿了玻璃箱子,然后玻璃箱子的碎片又把沙曼云伤到了?   可是温格尔再怎么不相信,当他真的在雌虫左小臂上找到细碎的玻璃片时。他不得不承认,这两只雌虫应该没有说假话。   一片玻璃也许是造假。   但是那么多大小不一、细小又凌乱的玻璃,这个人要对自己有多狠心啊。   温格尔只能把放大镜能找到的碎片都找出来,给伤口消毒,随后包扎。沙曼云双手都被束缚着,包扎就成了很不容易的事情。温格尔费力大半天,差点都要和这些医疗玩意发脾气,总算是有个像样的成品了。   “谢谢。”沙曼云对温格尔说道。   温格尔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想过这个监狱里会对自己说谢谢的人。卓旧算一个,阿莱席德亚算一个。这两位雌虫抛开品德不谈,至少表面功夫很到位。束巨是根本没有这个意识,沙曼云则是早早被温格尔打上了精神(变)态的标签,早就排除在外。   以至于现在,对方说一个“谢谢”,温格尔有种荒谬的滋味。   “不用谢。总之,你不能离开囚室。”温格尔蹲在地上收拾东西,务必确保所有东西的数量是对的上的。   沙曼云看着他问,“卓旧为什么可以?”   “他和你们不一样。”温格尔自在地回答道:“他至少……”雄虫卡壳了一下,察觉到卓旧似乎真的和其他囚犯不一样。   沙曼云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可以说是皮笑肉不笑。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嘲弄的光芒,“你喜欢他?”   “没有。”温格尔反驳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可你给他特权。”沙曼云有条不紊点出自己所见,“他的地位和我们其他三个人是不一样的。”   那是因为卓旧曾经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啊。而且他和你们这些人不一样,他最起码没有伤害我的想法啊。温格尔心里是这么想的,却不打算说出来。   “你也想要不一样?”温格尔反问道。   沙曼云则是爽快承认,“对的。他能做的,我也能做。”   “不行。”   “为什么?”沙曼云舔了嘴角,露出一个漂亮又标准的笑容。这笑容让他本就不凡的姿色瞬间带上了多种风情,“他陪你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说:收藏!收藏啊!你们点收藏啊!是因为我没有日更,所以你们不收藏吗?(懵逼)   #关于:初设定和原本剧情会不会很海棠#   嗯,小剧场写不出来,但是很多读者留言说这本书应该在海棠……我一开始是构思围绕一个雄虫白手起家,和不同的雌虫组成一个家庭,然后带着家庭迈向人生巅峰的故事。但是后来觉得这么写不是很带劲。所以我自己初次设想:所有的雌虫都是罪犯。   爽点最开始想是:在雌虫跌落谷底的时候,但是主角给予对方希望和信任,然后打脸那些反派的感觉。   可是我感觉还是不太对劲,我觉得这种大家庭文不适合出现在晋江,就是哪里奇奇怪怪的。所以修改和挑战了一下:所有故事发生在一个大空间中,限定了人物和角色,只注重主要角色中间的拉扯(无论是情感还是利益)   一开始,这本《监狱记事》第一稿想的是:主角温格尔会受到不同雌虫的诱惑,被欺骗也好,反正怎么也好,就是陷入了一个又一个感情漩涡(当时想的有肉,现在你们懂吧)。因为后面一定是会有越狱情节的,还去问了编辑。反正这篇文大纲是有的,只要不被举报,我觉得成品应该是可以在JJ活下来的。   写这本的时候,虫族文灵感还蛮多的,目前共设计了9个同世界观下的故事。包括主角温格尔孩子的故事、四只雌虫以前犯罪影响到的一些人的故事,也涉及到温格尔多年后的时间线。如果写得成绩还不错,可能今年就会专攻这个系列的虫族文。   总结:其实你们不说海棠,我还真的没意识到这篇文原来可以那么海棠…… 第25章   什么叫做他陪你睡了?   温格尔心中不悦,他瞄了沙曼云一眼,心中闪过各类念头,没好气回答道:“我不喜欢婚前和雌虫发生关系。”   没错,温格尔是一个被教育婚前守贞的雄虫。   至少,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告诉他的。无论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保护那些雌虫,千万不要在婚前和他们发生关系。   对于他这样稀有、珍贵,以后必然会继承家主头衔的贵族雄虫而言,这是一种品德,也是一种必要手段。就连甲竣,也是温格尔先正式向他提出结婚的请求后,两人才开始共同鱼水之欢,为养育幼崽做出实践性的活动。   温格尔没打算过为谁破例。   何况他心知肚明,自己是不可能娶这所监狱中任何一只雌虫。不论是一只缠着自己的束巨,还是看似放纵对方的卓旧,都只是在不触碰自己底线情况下的宽容。   而等到离开监狱后,少则一年,多则三年。协会和蝶族的长老会一定会给温格尔的日程表上填满相亲事项。而监狱中的四位,此生都不会再相见了。温格尔将目光落在沙曼云的身上。   沙曼云身体最开始还有点僵硬,思考到目光的主人是温格尔后,他的肌肉松弛下来,态度也变得大方起来。不过那张笑脸也慢慢收敛起来,和之前那个委屈的表情一般,都是控制肌肉拼凑出来的。   沙曼云并没有对温格尔展现出真正的情感。   “那你喜欢他?”他追问道。话语中的那个他,代指卓旧。   温格尔否认这一点,他不想把卓旧的所作所为全部讲清楚。因为他意识到沙曼云这么询问的目的是因为他想获得自由行走的权利。这点是温格尔不敢交给对方的。   他害怕沙曼云会从中得到灵感,另辟蹊径。   “我并不喜欢他。卓旧体能不算好,哪怕我打不过他。但我觉得他相对是听话的。沙曼云,你太危险了。我不可能把你放出来。”   沙曼云像是在听笑话,他可清楚这里见过面的两位:卓旧和阿莱席德亚都是什么货色。他确定那个1号囚室的束巨,也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这只雄虫也许被他们伪装出来的表皮所迷惑。   拆穿对沙曼云没有好处。   于是他附和道:“我也会听话。”   温格尔到觉得像是听笑话。他盖上箱子,站起来准备离开,“你要是听话,就把药都吃掉。”   沙曼云为什么会被装在箱子里?除了被阿莱席德亚拖累,还不是因为他不吃药。   温格尔最关心的也是这个,“你好好吃药,不会比其他人差。”这个差是指乳汁的体量、乖巧的程度、物资的分配,还是其他,不得而知。   大量的药物会让沙曼云进入拟态哺育期,产生大量的乳汁。   就像是束巨,又闹腾又撒野。温格尔还能容忍他的原因之一,就是他每次可观的产乳量。   这是他来到监狱最主要的目的。   沙曼云看着雄虫的背影,闭上了眼,他背课文一样说道:“半年后,我会慢慢丧失生育能力。”   温格尔停下脚步。   他手心黏糊糊的,手里的急救箱前所未有的沉重。   “温格尔。”沙曼云轻轻地说道:“我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   繁衍是生物的本能。   温格尔曾经问过甲竣,想要几个孩子。   “多少无所谓,但我最想要两个孩子。一个像你,是漂亮的小蝴蝶。”甲竣说道,“另外一个,我希望他是个小雄虫。”   “那直接要一个就好了。”温格尔没心没肺地回应道:“生一个和我一样的雄虫好了。”   甲竣也笑了,他知道温格尔对这类涉及理科的知识毫不敏感,但还是解释了一下,“按照常规算法,一对虫族新人,想要生下一只雄虫,每次都是八分之一的概率。要生一个和温格尔一样好看的小雄虫,那就是六十四分之一的概率呢。”   虫族的繁衍具有一定随机性,刨除雄虫幼崽相对低的中奖率。生下的虫蛋在破壳前,也只能大概确定是哪一个大类的虫族幼崽。可能是随雄父,也可能随雌父,甚至有的幼崽会像上几辈的虫种。   温格尔某位学长就出现过这种状况,生下来的幼崽既不是雄父的种族,也不是雌父的种族,破壳直接爆发了家庭战争。要不是老一辈开始查血统种族,追溯成功,那只无辜幼崽差点就要沦落成孤儿开局了。   “温格尔,你喜欢幼崽吗?”   “啊,我吗?”温格尔窝在甲竣的胸前,将自己那一份水果泥分给甲竣吃,“我自己的孩子,我当然喜欢呀。”   “雌虫幼崽也一样?”   “当然啦。我会是一个好雄父的。”温格尔亲一口甲竣的嘴角,忽然警惕“不会很闹腾吧。我害怕我没那个耐心哄他们睡觉。”   甲竣安慰他,“不会的。”军雌一向直来直往,“他不听话,我帮你教育他。”成年雌虫教育起雌虫幼崽来,可不是开玩笑的,三十六般武艺轮番上阵。   温格尔想想就心疼,“不能打。”   “嗯。”   “也不能做什么体罚。”   “嗯。”   “教育就教育,不能骂。”   “好的。”   “算了。”温格尔绞尽脑汁后,放弃对雌虫幼崽进行一系列教育构想,“他要是惹你生气了,你和我说。我来动手,哼。”   聊到幼崽,聊到未来,不管是有规划的雌虫,还是正在求偶的雌虫,都充满了期待和对美好的憧憬。   温格尔最喜欢和甲竣谈这个话题。   因为他觉得这个时候,甲竣会多一种温柔,柔情之下是一种对家庭的眷恋。这种眷恋让温格尔感觉自己是被坚定地喜欢着,他能够感觉到他和甲竣之间有美好无限的未来。   他们会有一个家。   家里会有雄虫温格尔,会有他的雌君甲竣,以及他们未来的幼崽。   温格尔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毕业那天得知甲竣怀有蛋的喜悦,他也无法忘记自己第一次将手放在雌虫平平的小腹上,茫然问,“这就有了?”的傻样子。   他越是清楚地知道一个血脉相连的幼崽,对于自己和甲竣意味着什么,就越发无法忘记沙曼云那句“我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催乳药吃到后面,过量药剂百分之百会导致绝育。   剩下的只是时间和个体身体素质的问题。   温格尔彻底睡不着了。他身上早换上了睡衣。这个点,嘉虹还在酣睡。温格尔披着外套,打开小夜灯,坐在了书桌前。他无法确定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只能翻开资料,翻译一些阿莱西兽语。   沙暴开始减少,强度也越来越弱小。   温格尔房间的灯还能运作,除了偶尔会黯淡一些。上个月至今,温格尔已经草草翻译了这篇阿莱西兽语故事的前五十页。今天晚上,他把内容细修了一遍,又做了后面五页的翻译。   工作让温格尔短暂地忘却了沙曼云的话。   他在自己的日记里诚实记录下今天的所见所闻和所思所想,“……我清楚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我无法判断让自己的幼崽吃饱重要,还是剥夺一只雌虫生育权利更加残忍……”   “也许普罗指导说的对,在戴遗苏亚这种地方,私心真的很重要……他可能会变成我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不,应该只有这么一个理由……我应该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温格尔把今天的记录誊写完毕。   天也亮了。   他终于能模糊分辨出戴遗苏亚日夜交替的天空。温格尔去小厨房给自己煮了一份燕麦牛奶,灶台上稍微一擦,一手的细沙。温格尔用布擦干净小锅子和杯子,抱着热乎乎的燕麦牛奶,看天空的颜色呈现出一种诡异不安的暗紫色。   戴遗苏亚山监狱的玻璃,和家里那种清晰光滑的玻璃不一样。这里的玻璃厚重,至少三层,还是毛玻璃,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外面脏兮兮地糊上一层沙子,里面也没好到哪里去,手指一抹,又是一道白痕。   果然,沙暴之后,需要雌虫来帮忙打扫卫生。   温格尔叹口气,将自己的脚从沙子堆中□□,头发上、耳窝里全部是沙子。他回到房间门口,脱下衣服,用力一甩,那些沙子飞雪一般从衣服各个角落里钻出来。   太脏了。   温格尔发誓在屋子没有打扫干净之前,他绝对不会让嘉虹再出来玩了。“不过这些沙子倒是可以让嘉虹先玩一会儿。”温格尔自言自语,他没想到前天还在发愁沙子的事情,现在倒遍地都是沙子。   束巨的作用也根本不是挖沙子,反而变成了打扫沙子。   温格尔坐回到书桌前,给卫星站回信。中午时,卫星站的许可就下来的。   同时卫星站告知温格尔一些消息,“亲爱的温格尔阁下,如果您是为了幼崽的天性教育,那些松软的沙子并不适合雌虫。您确实需要一些坚固的、成块的沙子来培养他血脉里的凶性。雌虫都是这么过来的,松软的物品只能被称呼为玩具,而不是教育。”   “如果您的善良让您无法按下按钮,您可以克扣囚犯们的食物、水、各种生存物资。自从上次见过您,我确定您是一只善良、饱受内疚的雄虫……如果您不忍心对他们做惩罚,请回忆一下他们所犯下的罪恶。您在监狱里并不是代表您自己,当您掌握权利的时候,您就已经代表了正义。”   很显然,普罗指导还没有回来。   他回来就不会是这个口吻了。温格尔看着那份定时程序,下载后安装到监狱监控室的桌面上。这是一套直接联系束巨囚具的指令,温格尔并不需要时时刻刻都盯着束巨,他最多设定一下几点钟到几点钟起床。   指令会自动衔接雌虫身上不致命处的拘束环,释放微量电流,刺激他的行动。不过弊端也明显,这套程序对于忍耐力高的雌虫而言,威慑力微不足道。   一旦被雌虫们发现了规律,他们可能会反之利用这一点做点坏事。   温格尔将指令的密码记住,将带有密码的电子邮件收纳到密码文件中。他并没有粉碎文件的习惯,另外一点是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密码锁有点多,温格尔害怕自己那天记不住,或者混淆了,惹出乱子就不好了。   他暂时设定在第二天早上七点钟叫醒束巨。   在此之前,温格尔准备去和束巨打一声招呼,让他对自己要做什么有点概念。他简单地吃了几块饼干,给嘉虹温奶后,推开门。   “芙芙。”嘉虹丢下奶瓶,站起来。他知道雄父过一段时间就要离开房间,以前他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孤独玩玩具。可自从出去玩耍过后,嘉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喜欢。   幼崽伸出手要温格尔抱抱,“雄父。”   这是小雌虫念得最标准的一次。   温格尔有点为难。   他抱住嘉虹,精神触角和嘉虹沟通。“嘉虹乖,雄父过段时间就回来。”之前还是在自己眼皮底下,至少没有出现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但这一次要去1号囚室,想想束巨那张嘴吧。   温格尔一点都不想让束巨教坏自己的幼崽。   嘉虹黏糊在雄虫身上,含糊地表达自己也想要去外面的想法,“要和雄父一起。”他不松手,那双和温格尔如出一辙的漂亮眼睛里满是期待,“我,会乖的。”   温格尔很想要拒绝。   可他话还没有说,刚有点拒绝的意思,幼崽就露出失落的表情。温格尔最耐不住孩子心疼了,这还是他第一个也是最疼爱的孩子。无奈之下,温格尔只好说道;“不准乱跑,就玩一下,好吗?”   温格尔记得,卓旧现在也在1号囚室里。他改变自己亲自去和束巨说话的想法。两者之间,还是自己照看孩子,将卓旧叫出来交代一下始末,再委托对方和束巨交代事项好了。   孩子和囚犯之间,温格尔毫不犹豫选择孩子。   没有什么可比性。   “嗯嗯。”嘉虹亲亲温格尔的脸颊,“熊芙芙。”   “不准乱跑哦。”温格尔给他找上雨披,“记得要跟着雄父哦。”   “嗯嗯。”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寻思我这情感线展开也蛮慢的,后来看看大纲,安详的合上眼。   #小剧场:幼崽到来之前。#   温格尔的雌父雄父很希望看到第二只和温格尔一样好看的小蝴蝶。甲竣和温格尔结婚后,时不时就会被问到关于幼崽的事情。温格尔还在念书,甲竣军校毕业后转到开荒团,两人从此聚少离多。有时候还是温格尔趁着假期千里迢迢跑去开荒团探亲。   温格尔的雄父对此有点不太满意。他是一只很传统的雄虫,其他的没什么问题,主要是看不惯自己的心尖儿跟着一只雌虫跑。   于是,某天下午,他就把温格尔叫过来教育了一顿,大意是不要再去打扰甲竣,身为雌虫甲竣必须要努力赚军功。不然以后你被其他权高位重的雌虫看重了,他雌君做不了,你也要被迫睡一个年龄大自己又不喜欢的雌虫。   这番话半真半假,那不重要。   重点是,真的把温格尔给糊弄过去了。   温格尔为了甲竣快点升军衔,开始委委屈屈不去打扰对方。但每次甲竣回来,他就和小尾巴一样黏糊在甲竣身边,两个人可以躲在房间里折腾一个假期。   “甲竣,你给我生一个小蝴蝶吧。”温格尔说道:“这样以后别人就不能用权势赶你走了。我可以去雄虫协会,去蝶族长老会那边呜呜呜抗议。”   甲竣:……   他好像知道自己这几天连续被折腾得浑身舒坦的原因了。   “谁说的?”甲竣决定不戳穿这一点。   “呜呜呜雄父说的。”温格尔想想就害怕,“他说,我不能去打扰你。你要好好赚军功,不然以后会有单身虫以权势压人,强行挤走你做我的雌君。”还特地举例了几个上流社会成功挤走的案例,把尚且在象牙塔里的雄虫吓得一愣一愣地。   甲竣沉默了一会儿,憋笑。   虽然感觉自己上士的身份被看低,但还是觉得自己的雄虫又可怜又可爱。   “家主是不是告诉你,如果我生下一只蝴蝶雄虫,就算来了谁都没关系。”甲竣老神在在,他比温格尔年龄要大一点,对这种伎俩看得清楚。   温格尔委委屈屈地点头。   甲竣揉揉他的头,亲亲他的眉宇,“那我们努力生个小蝴蝶吧。”   ps:我忽然发现温格尔这种傻乎乎的样子,还……还蛮好玩的?   备注:上士,是军衔,是士兵中的最高级别。但比不过少帅、少将那种级别。一个上士约等于一个班长,管理大概10个人。(参考百度:军衔) 第26章   温格尔发现给幼崽打扮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嘉虹现在穿着一件暖黄色的小雨衣,脚上是红色的小雨鞋。得益于亲朋好友多数不了解戴遗苏亚的环境,他们按照日常生活所需,差不多给温格尔寄来一个幼崽生活超市。   温格尔还找到了玩沙子用的小铲子和小水桶。   他觉得这比起之前那次室内野餐,还像是郊游。   嘉虹也很兴奋,他第一次见到雨衣打扮的自己,非要温格尔抱着他在镜子面前转好几圈。温格尔对孩子是宽容,耐心地等嘉虹看够了,一大一小才推开门。   外面的风已经没有声音了。   但屋里还能感受到一些细微空气流动。对于嘉虹来说,世界就像是在一觉醒来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走廊里铺上了一层浅浅的沙,各处都有沙子的痕迹。幼崽踩了一路,回头看看自己的脚印,好奇地跑过来和温格尔叽叽喳喳许久。   他那么活泼,让温格尔也轻松下来了。   这种快活的气氛,一直维持到1号囚室门口。温格尔叮嘱嘉虹就在门口等着,随后打开了房间的大门。   灯亮起来,卓旧和束巨同时睁开眼。   他们一个在笼子外面,一个在笼子里面。束巨还被紧紧地束缚着,倒是卓旧不紧不慢地起来,拍拍自己身上唯一的浴巾,调整了表情。   门外传来温格尔的声音,“卓旧,你出来一下。”   束巨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坏家伙走出来,牙痒得不行。更可恨地是这个家伙走到门口后,顺手将门半掩了一下。束巨只能模糊听见一些词汇,“麻烦你了……这件事情我不太走得开……”   雄虫温柔又和善的语调,以及那带着一点商议的态度,像是小猫爪儿朝着他心尖上扒拉一下。   那天结束后,束巨回到笼子里苦思冥想。他始终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坐在雄虫身上,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做星盗时,每次说到这些深入的话题时,那些年长雌虫们总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抛出来一句,“到时候你就懂了。”   束巨感觉自己到时候了,可活得像个傻子。   “他居然拜托那个白皮王八蛋。”束巨念叨,“天啊,他是眼睛瞎了吗?看我啊,看我啊。我都帮你去修了水管了,该死的雄虫,你看我啊。那个白皮王八蛋难道比我耐艹吗?他是肌肉比我发达?还是比我能干?”   这件事情他心里是越想越不服气,听见雄虫那温柔的声音,胸口都在发痒。恨不得冲过去,压着雄虫,让他对自己做点什么,这样子自己可以再次出去——总之,做点什么都好。   束巨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想要出去,还是想要去那只雄虫身边。   他的脑子也不允许他做这么清晰的辨别。他只能努力地扭动自己的身体,撞击铁栏杆,发出一点响动,促使雄虫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温格尔听到了铁链的声音,他有些奇怪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幼崽就在脚边开心的堆沙子,他显然是走不开的,只能再嘱咐卓旧道:“事情就麻烦你转告束巨了。当然,如果他身体不舒服,我可以让他再休息一天。”   卓旧爽快地答应了。   他提出帮忙清理一下走廊的沙子,并主动去帮忙找一些幼崽的玩具来。温格尔也不拦着他。卓旧将大量的沙子堆成一个小沙丘,再让嘉虹在半人高的小沙丘附近玩耍。   温格尔也陪着嘉虹坐下来玩耍。   对于这个年纪的幼崽而言,陪伴是最重要的。   温格尔专心照顾孩子,卓旧自然不会去掺和这个事情。他将这条走廊打扫了一遍,便回到了1号囚室,将门重新关上。   束巨的口、枷被摘下来,刚摘下来就是一顿质问,“雄虫和你说了什么?”   卓旧不着急,“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他要艹我了吗?”束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他又是干嘛把你叫出去。我就在这里啊。”   卓旧说道:“因为有幼崽在外面。”   “幼崽有怎么——你说幼崽?”束巨懵了一下,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雄虫的幼崽?他真的有雌虫了。”   “他都成年了。有一两只雌虫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卓旧慢条斯理地说道:“他一门心思都放在自己的幼崽身上,没空直接找你。他也不放心你和幼崽直接接触。”   束巨气呼呼的,他瞪着卓旧,虽然这样做没啥用。   他说道:“什么直接接触,我才不稀罕幼崽呢。我只想要被他艹而已。”   让人入伙有两种办法,一种叫做利诱,一种叫做走投无路。卓旧不太擅长用武力,他喜欢讲道理。对于现在毫无攻击力的束巨,他不在乎这点口舌,“放弃吧。他是不可能把你以雌奴的身份保释出来的。他身为雄虫,太年轻了。”   “白皮王八蛋,你别想骗老子。他么的是个贵族。”束巨说道。公众号:小川推文   “那他干嘛要来戴遗苏亚山监狱?他直接买几个轻罪行的雌奴就可以了。”卓旧反驳道:“就算贵族的信用分起点比普通雄虫要高,但这一套积分制度是从成年开始累积的。睁大眼睛看看,那只雄虫成年不过一年半,他真的太年轻了。”   按照年来积累信用分。   信用分累积到一定程度才能兑换雌奴。   没有信用分,束巨那可就是真的被白艹了。   束巨两眼一黑。他感觉自己被糊弄了。他企图找出一点逻辑上的漏洞,可细想这点确实也是现实。   温格尔要是有信用分直接购买雌奴,他是不会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的。   他还是个带着幼崽的雄虫。   “他、真的?刚成年一年半?”束巨还是不敢相信这一点,“他都有幼崽了!他丫的都是个雄父了,你和我说他才成年一年半。他怎么这么快就有幼崽?他技术特别好吗?吊特别大吗?”   这点问卓旧,他也不知道。   “我不信。”束巨坚持自己的态度,“我不管,我就是要睡他。”   “当然。”束巨风口一转,“我也可以加入到你的队伍中。你的航空器在哪里。我要看到航空器。”   别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星盗是最懂这个道理的。   卓旧半点不提温格尔要自己转交的内容,将束巨的注意力转移到航空器上,“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过也不会太久。”他不着急太快将束巨招纳到自己的队伍里,也不会阻止这只鲁莽雌虫去睡温格尔。   “最近雄虫可能会需要一些劳动力。”卓旧说道:“如果你真的要睡他。我建议你不要太莽撞,他是一只很保守的雄虫。你会吓到他的。”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束巨皱眉,“我听那些老家伙说,这种事情都很快乐的。”他询问卓旧,“你和雄虫睡过吗?”   卓旧被关进来前,也是单身。他专注于自己的事业,都没有时间去约会。   “那你凭啥说我这法子不对。你个单身王八蛋。”束巨嘀咕一句,闭上了嘴。他寻思自己不能那么傻乎乎,眼前这个白皮王八蛋可比自己机会多了去了。要是雄虫温格尔真的和对方滚床单了,怎么办?   雄虫是我的,不管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吊,都是我的!   卓旧看着束巨的表情,就知道这只雌虫在想什么。他长叹一口气说道:“他是不可能带你离开这里的。”   如果和他们四个人中任何一个产生纠葛,那只雄虫都会走向两难的极端。   卓旧希望利用温格尔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但他不希望那只温柔的雄虫因为他们四个中的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你怎么知道?”束巨抱怨道:“你自己都没睡过雄虫。”虽然抱怨,但束巨自己心里有一套自己的想法。他听见幼崽在外面的笑声,以及那只雄虫关切的呼喊声,一骨子坏水和酸水从胃里冒出来了。   是啊,单纯被睡怎么能够让雄虫带着我走呢?   如果——   我能给他生一个蛋。   那我被带走的概率就更大了。   束巨心里有了底气,他对卓旧说道:“你有什么办法放我出去吗?算老子欠你一个人情。”   卓旧轻描淡写地看着他,“有,但你要受点苦。”   “害,就这。”束巨大大咧咧说道。   他和卓旧确定了一下目光,两者都清楚,这场交易是可以做的。   “明天早上七点钟。当你体内的电流开始发作时,你就可以出来了。”卓旧微笑地说道:“每天都是固定的时间,一定要在固定的时间回来。”   “行。”束巨挺起胸膛保证,“明天要是没实现,等我出来,一定宰了你。”   卓旧笑而不语。   *   1号囚室的大门厚重,隔着大门就像是两个世界。   温格尔隐隐约约感觉里面两个人吵架了。他有些担忧地站起来,嘉虹却在自己面前摔倒了。小雌虫啪叽一下在沙地上冒个坑,也不哭不闹,爬起来继续快乐地跑来跑去。   他一直玩到吃饭时间,吧唧吧唧喝了奶,又跑回到1号囚室门口堆沙子。一直到快要睡觉时,嘉虹才恋恋不舍地和自己的小沙坑告别。   晚上洗澡时,温格尔从他身上都快洗出一个建筑工地来了。   “雄父。”嘉虹眼巴巴看着温格尔,“沙子,明天。”   温格尔给他擦一把脸,“可以。不过好崽崽要按时睡觉对不对。”   嘉虹乖乖点头,窝在温格尔的怀里,听雄父讲故事。他趴在温格尔胸膛上,打起了小呼噜。温格尔第一次听到嘉虹打呼,他偷偷用通讯视频将这录下来,存在一个名为幼崽成长记录的相册里。   嘉虹,是灾难后支撑他活下去的依赖。   是现在对于温格尔最重要的唯一的家人。   温格尔将嘉虹放在床上,打开小夜灯誊写今天的日记和翻译工作。他完成工作后,想起自己之前说要看沙曼云出来那天的录像,便打开录像记录查找起来了。   因为不清楚事发时间。温格尔要看完那两天的视频。可他发现在当时的大风大沙环境下,整个视频的清晰度直线下降。大厅四面八方通风,其中两个监控在后面还直接黑掉了。   温格尔只能看到卓旧站在3号箱子边上,不一会儿沙曼云就出来了。   他努力放大,但是镜头在那种环境下,再怎么努力都只能看到一个人影。   戴遗苏亚山监狱的摄像头也是三十年之前的设备了。   温格尔还查阅了沙暴之前的监控。他发现卓旧那几天一直都睡在3号箱子边上,于是他心里将那点两人合伙越狱的想法排除掉了。   就算他们要越狱,他们要靠什么离开大气层呢?   温格尔不明白。   他躺下睡觉的时候,已经把这个困惑忘掉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室内的钟走到了凌晨六点的时候,嘉虹忽然从睁开眼。他打一个哈欠,揉揉自己的眼睛,蹭蹭从床上站起来,趴在墙上找到床头灯的开关。   他穿着自己的睡衣,从床头灯的位置磨磨蹭蹭扒拉到地上,摔了一个屁股蹲。但嘉虹也不哭,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在那堆清洗过的玩具里,找出自己昨天最喜欢的两个。   接着,这只小小的幼崽跑到了门口。   他知道这扇门背后藏着自己最喜欢玩的地方,无论是去哪个大大的有彩色椅子的地方,还是去沙坑,都要先经过这扇大门。   幼崽踮起脚尖,够不着。他把自己的小凳子搬过来,站上去,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门把按下去。   门露出了一条小缝隙。   接下来就简单多了,拿起自己的玩具,然后推开门。嘉虹拎着自己的小玩具,沿着记忆里的路朝着沙坑的位置跑过去。   他昨天晚上已经问过雄父了。   今天也可以玩的。   廊道里的灯感应到幼崽的脚步声,一盏一盏地为他亮起。嘉虹记忆里不错,居然真的找到了1号囚室门口的沙坑。   幼崽一屁股坐在沙坑边上,专心致志地开始玩起了沙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去,很快到了早上七点。   束巨终于感受到了身体里细微的电流。他敏锐地发现这是自己体内几个拘束环在执行任务。他轻轻地扭动铁链,肌肉碰撞间,铁链一一落下。铁笼也不再是拦路虎,轻而易举地,束巨推开了大门。   就连需要电子锁的1号囚室大门,也自动打开了。   “还满靠谱的。”束巨嘀咕一句,他搓搓手,闻到空气里有另外一只雌虫的味道。不同于成年雌虫的攻击性,这只雌虫身上还残留着温格尔的味道和一些奶味。   很快地,束巨就找到了那只散发味道的雌虫。   瞧瞧,多么专心玩沙子的幼崽啊。   这只前任星盗心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大胆的想法jpg   #小剧场:束巨的内心日常#   束巨是一只星盗雌虫。他的世界观来自于大多数星盗的行为举止。他的虫种不算是强大,他也不是那种先天条件特别优越的雌虫。他就像是野草一样生长,也同野草一样去处理问题。   比如今天,他就在思考一些很严肃的颜色问题:   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睡到雄虫?   我应该展现一下我自己的身体魅力,雄虫喜欢什么就要给他们看什么!不对,我感觉那只叫做温格尔的雄虫,并不喜欢我的身体。该死的这种什么,叫做内在美的玩意儿太难了。   不过内在美是什么?他应该要先进来,才能了解我的内在有多热多舒服啊。好的,问题又回来了,我要怎么要这只雄虫进到我里面呢?嗯,是个该死的垃圾问题。   不行,放弃吧。   死在戴遗苏亚算了,死之前没有睡过雄虫也太遗憾了吧。所以老子还是应该睡一下温格尔这个家伙啊。让我想想啊,他喜欢我扭吗?上次是我脱得不够干净吗?嗯,要咬吗?润滑要自己来吗?我没做过啊,下次找点什么东西预习一下吧。   下次一定要睡到温格尔。   该死的,雄虫怎么还不来呢?   一定是其他三个王八蛋在霸占他的时间,等老子出去后一定要打爆他们三个的狗脑袋,敢跟爸爸抢雄虫@#%(脏话输出)……   以上,为雌虫束巨被关押时的日常思考。 第27章   他大摇大摆地走过去,用脚顶了一下幼崽的屁股。   幼崽一个重心不稳摔在沙坑里。身为雌虫幼崽耐摔耐打都是刻在基因里的,嘉虹虽然没有被其他雌虫欺负过,但走路也摔过好几次,拍拍自己身上的沙子,回头看了一下这个欺负自己的大家伙。   嘉虹的身高才到束巨的小腿部位,不得不仰起头来看这个浑身上下奇奇怪怪的家伙。   “?”他歪着脑袋,浑身上下警惕起来。   束巨才不管幼崽什么想法呢,他就凭着自己的想法来,把幼崽整个抱到自己的面前。他将嘉虹的上衣脱掉,翻过孩子的背部,抚摸他的翅翼。   “虎甲种啊。”束巨裂开嘴,又正对着嘉虹的脸,盯着他的眼睛鼻子左看右看,“也没哪里像那只雄虫啊……真的是亲生的?”   然后,他朝着幼崽的脸颊上咬了一口。   实打实地咬了一口,虽然控制了力度,但幼崽脸上还是留下了一个清晰的牙印。   嘉虹第一下没反应过来,等他被这个怪蜀黍放回到沙坑中的时候。疼痛姗姗来迟,痛觉刺激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幼崽努力憋着小嘴不让自己哭出来。   “哭啊。”束巨笑嘻嘻地看着他,“不哭是吧。”   他伸出手,弹了幼崽一个响亮的脑瓜崩。   嘉虹被大人这么一弹,直接倒在了沙坑里。   “哇呜呜呜呜!”嘉虹终于哭嚎起来了,“呜呜哇呜呜。”他不懂为什么破壳两个月没到的自己会遭遇这些事情。   他只是在好端端地玩沙子而已。   幼崽永远都不会知道,对于大人来说,有时候,他们真的像是玩具一样。想要玩就来逗弄两下,不想要玩就丢在一边。嘉虹擦擦眼泪,抓了一把沙子朝着束巨丢过去。   束巨当然不会吃这个亏。他同样抓了一把沙子,直接对着嘉虹的脑袋淋下去。   理所当然,幼崽哭得更加大声了。   他揉着眼睛,跌跌撞撞地朝着温格尔的房间跑过去。   束巨嗤笑一声,大步跟在幼崽的后面,朝着自己的目标地:雄虫的房间去。   不远处的房间里,温格尔像是感应到幼崽哭泣一样,一身冷汗从床上起来。他摸摸身边的被子,没有嘉虹的身影,鞋都来不及穿,直接跑出了房间。   他没有跑多久,就遇上了衣衫不整、脸上都是沙的嘉虹。小雌虫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断断续续说着自己的崽言崽语。   雄虫在育儿上有独一无二的天赋,他们的精神触角可以让他们和幼崽无障碍的沟通。哪怕幼崽心智不成熟,无法流畅地表达语言,但通过精神触角雄虫能可以知道幼崽在“说”什么的。   温格尔心疼地给嘉虹吹眼睛。   他用精神触角听着幼崽的话,掰过幼崽的脸颊,果然看见那一排成年雌虫的牙印。一股怒火从温格尔的腹部窜上来,他不是一个暴怒的雄虫,就算是和人有冲突也不喜欢动用自己的特权。   除非那个家伙,实打实地在触犯他的底线。   嘉虹窝在雄父的怀抱里,想要用手去揉眼睛。温格尔将他的手压住,把孩子带到浴室里。   “芙芙,痒。”   “雄父吹吹,洗洗澡就不疼了。”温格尔依旧是温柔地说话,但是他脸上没有笑容。他用温水给嘉虹冲眼睛,除去那些尘埃后,孩子脸上的牙印清晰可见。当泡沫不小心蹭到上面后,嘉虹后露出明显不适的表情。   他哭得太疼了,两只眼睛又被沙子弄红了,此刻又肿又沉,“芙芙,不喜欢呜呜呜。”   温格尔给他弄了热毛巾,敷在眼睛上,不住地用精神触角去安抚幼崽。   他听到有人推开门,咯吱的厚重的声音还有一丝雌虫的气味。温格尔放下自己手中的毛巾,给嘉虹一个“安静”的精神传递。嘉虹感觉到雄父的离开,幼崽有一丝慌乱,但很快他又安静下来。   他察觉到雄父并没有离开这个空间。   脚步声自外面,缓慢地靠近。   啪嗒。   一下又一下。   有个人影投射在浴室下方的通气窗上。   咔擦。   是门把手被拧动的声音。   束巨打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他蹲在门外没有冒然地进来。他惹哭那只幼崽,目标还是掌管权利的雄虫。   常规的计划是不可能实现的。   如果来硬的呢?温格尔那种温柔又需要呵护的雄虫必然不会马上同意,但身体能够操控思想,有了第一次,后面几次就容易多了。   雄虫会对雌虫幼崽看重吗?束巨是一点都不担心的。他做星盗那么多年,只见过被抛弃的雌虫幼崽,还没有见过被宠爱过的雌虫幼崽。雄虫只会关心雄虫,他们顶多把爱意释放给那些属于自己的雌虫。   至于幼崽,那不过是情感和身体附加的产品。   再说了,雌虫幼崽有什么好珍惜的,也不是什么珍惜品种。束巨想到此处不屑地笑了下。他同那个小雌虫一般大的时候,早就开始学着用牙齿和爪子战斗。   哭哭啼啼找雄父,真丢雌虫的面子。   他归回心神,沿着缝隙仔细地辨认雄虫的身影。热腾腾地水蒸气中,束巨清楚地看到幼崽坐在洗澡盆里。他快速地合上浴室的门,意识到自己晚了一步。   雄虫就在附近!   而且这只雄虫还他么的真生气了!   巨大的电流迭次攻击身体各个敏感点,束巨感觉到自己体内蓬勃的液体在沸腾,最现失去控制力的是双腿。他整个人靠前扒拉在雄虫的床边,将整个被单都给拽下来。   充斥着雄虫气味的衣物整个将束巨淹没。在他几乎快要被这种带有特征的味道带入到另外一个感官世界时,温格尔来了。   他从浴室里走出来,没有穿着鞋子,身上还带着浓郁的湿润水汽。   脚印湿哒哒地落在地上,如果是在其他时候,雄虫身上所带有的张力会让任何一个雌虫尖叫。对于束巨来说,这可真是一个坏消息。特别是温格尔直接一脚踩在他的宝贝儿身上。   “啊。”雌虫束巨忍不住叫出来,“靠靠靠。太他么的……唔。”他感觉到温格尔故意在上面用力气,隔着一层床单,几乎要把自己整个碾碎。双腿无法挣扎,束巨只好用最后一点力气掀开被单。   他看见了如今的温格尔。   一个没有笑容、和温柔两个字绝缘的雄虫。他手上拿着一块沾水的毛巾,毛巾还在滴滴答答的落水。雄虫的手环上,导致他无法动弹的罪魁祸首正在运作,束巨甚至看到上面该死的预定弧线。   他大口呼吸空气,想要从浓郁的雄虫气息中脱离出来。可是束巨不管怎么挣扎,他动不了,雄虫还更深地朝着腹部一个位置按压下去。那里是雌虫柔软脆弱的生殖腔,也是极为容易达到兴奋的一个部位。   “艹,你要搞就快点。”束巨说一个字喘一下,“妈的,老子下面都是水了。”   他快要受不住了。   温格尔看着眼前的雌虫,将毛巾缠在自己的手上。他握紧拳头,对准这只雌虫的脸砸了过去。   我为什么要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   哐当——   一道明显的红印出现在雌虫脸上,但并不重,这是雄雌之间的体力差距导致的。束巨大口喘气,他并没有因为这个拳头而失望,甚至高兴于雄虫这样愤怒的表现。   “丫的,太软了。”他骂骂咧咧道:“打狠一点,有本事你他么的打死老子。”   哐当——   温格尔揍在他的鼻梁上。   这些伤口对于雌虫来说,不值一提,带着拘束环都没关系。因为下手的人是雄虫,不处理都没事。束巨也不气馁,他甚至还有力气在嘲笑雄虫,“没用,轻飘飘地,幼崽吃奶吗?告诉你,对付雌虫就要艹,狠艹,懂吗?”   “艹我啊,艹到老子说不出话来,懂吗?”   哐当——   温格尔揍一拳下去,他咬着牙,眼睛都红了。   他为什么是雄虫?他为什么都无法把眼前这个垃圾狠狠地揍一顿!   “垃圾”温格尔唾弃道:“欺负幼崽的垃圾。”   “是,我是垃圾。”束巨呲牙,“想让垃圾喊疼吗?把你的吊拿出来,他一定会被疼上天,疼得喊求饶的。”   温格尔喘着气,瞪着身下这只雌虫。有一瞬间,他甚至想不管不顾让这只雌虫吃到苦头。但他没有这么做。温格尔将毛巾从手上解开,雌虫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双颊通红。   温格尔的手却有了一点血丝。   他将毛巾揉成一团粗暴地塞到束巨的嘴里。   束巨呜呜呜地叫唤,对雄虫眨巴眼睛。温格尔无动于衷,他坐在雌虫的腹肌上,按下了【休克容量】。他可以感觉到身下这只雌虫体内发出悲鸣,而这悲鸣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束巨那张尚且轻松的脸上,被突如其来的高容量征服,他眉毛鼻子皱在一起。却因为毛巾的堵塞,四肢失去掌握,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他的躯体因为【休克容量】不自觉的抽搐。   雌虫竭力地驱动手指,想要向温柔的温格尔阁下求饶。   可惜,他什么都抓不住了。   温格尔从束巨的身上站起来,他居高临下,手上还在流血。他那双漂亮带着磷光的眼睛扫视过束巨的躯体。束巨瞪大眼睛看着他,不愿意放过雄虫脸上任何一个变化。   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许久,温格尔移开了眼。   他把床单重新盖到了雌虫的脸上。束巨重新被雄虫雄厚的气味所覆盖,情谷欠和疼痛将他的脑子泡在水里,肺部、胃部、生殖腔浑身上下都被雄虫的体、液冲刷数遍。   “熊芙芙。”束巨听到那只幼崽稚嫩的声音。   他无法遏制自己内心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片被雄虫亲手折磨的沃土上疯狂生长。   “嘉虹乖。”温格尔的声音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温柔中,“水凉了,雄父给你泡新的,好不好。”   原来。   他真的,很喜欢幼崽啊。   *   当卓旧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束巨因为【休克容量】彻底昏迷过去。嘉虹被哄着在小摇篮里补觉。温格尔点亮一盏灯,坐在小书桌前慢慢地翻译阿莱西兽语。温柔的暖色光将他的侧脸照得柔和动人。   卓旧却知道,眼前的雄虫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竭力附和雄虫所有的要求,为得是让温格尔别接触那个掌握他们生死命运的按钮。   卫星站是官方,他们不可以随意地处置任何一个囚犯的命运。因为这要遵守最起码的程序正义。   但温格尔不是。   他不是官方人员,他不是机构人员,他只是一个受到伤害为了一己之私,使用权利来到此处的雄虫贵族。   他不受制于任何实际条款,是珍贵的稀缺种雄虫,没有利益牵扯、没有权势逼人、没有太多的执念和恶念。他心心念念地只有他的孩子,对于卓旧来说,这是他被关进来遇到的最好的也是最难的一个机会。   束巨是脑子有坑吗?卓旧心里憎恶起来。他聪明但不是万事皆在掌握之中,他最多猜测束巨会趁机会去找雄虫的房间,但谁能想得到他会莫名其妙地去咬一个幼崽?   显然,现在不是一个互相指责地好时机。卓旧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和雄虫说话,“阁下……”他感受到体内的电流开始沸腾,紧接着是四肢失去掌握。   他亲眼所见温格尔将显示屏打开,按下了那个按钮。   然后,又解除了那个按钮。   卓旧浑身冷汗,他体质不如其他三者优秀,对电击的抵抗力也是最弱的。但还没有等到他继续为束巨辩解什么,又一波电击疼痛袭击他的胸部。   然后,再一次解除了。   卓旧不敢再说什么,他被电击折腾地无法动弹,只能咬住舌尖保持清晰的思维。他听到雄虫在转笔,随后还有不断按键的声音。   许久,这场地狱一般的折磨才结束。   雄虫缓和了很久,他停下了转笔的动作,没有面对卓旧。   温格尔背对卓旧说,“还是你去吧,不,等等。”他停顿了一下,“卓旧。”   卓旧看见那只温格尔的肩膀在颤抖,那只雄虫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了。”   他并没有说清楚这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   卓旧扛着束巨走出卧室大门。   直到关门声响起,他才敢去摸自己拿一身的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应该还好吧……刺激吗?昨天太困了,写着写着睡着了。   #小剧场:少年温格尔与正确姿势#   温格尔少年的时候,长得不算惊艳。蝶族雄虫大多数要等到破茧长出大翅膀后,才会改头换面。在破茧后的第一天,雄父和雌父召开了一场小型家庭会议,务必要温格尔了解“雄虫和雌虫之间的正确姿势”。   从雌虫雄虫正确的约会礼仪到床上注意事项,到怀蛋最佳姿势,要不是温格尔极力拒绝,他差点就看了一场现场生理教学。从小会议室出来的温格尔整个人都有点懵圈,他顶着自己的大翅膀坐在花园的秋千上,发呆。   刚刚雄父雌父是怎么说的?   哦,忘了。   反正,就是雌虫态度要好,要将礼仪,不能孟浪。雄虫也是,不能强迫雌虫,要讲道理、爱文明、懂礼貌巴拉巴拉。细节再说吧。   数周后,当温格尔和甲竣在一起后。温格尔忽然想起这件事情,他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快乐生活,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是符合教学程序的。   可是我现在也很快乐啊。   温格尔不管这件事情,他钻到被窝里缠着甲竣的腰,两个人一起呼呼大睡。对于小雄虫而言这就足够了。   倒是甲竣听说这件事情后,又找到了温格尔的雌父认真地探讨了一下关于“雄虫雌虫之间正确姿势”的事情,回到房间后找了个借口,带着温格尔实践了一下这些姿势的正确性。   “我还是个少年。”温格尔抗议道,“这种事情要成年才可以做。”   “对啊,所以我们这是在预习。”甲竣一本正经地说道:“就算你主修阿莱西兽语,但这种通识课也是要考试的。”   温格尔:(ΩДΩ)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28章   “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的第五十八天。我第一次打了人。”   “在这之前的人生中,我从没有对谁动过手。我能找出最生气的一件事情,就是为了吃到水果泥离家出走。”   “我真的,从没有打过人,从没有欺负过别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子。”   “当嘉虹在我面前哭泣、他红着眼睛、脸上还带着牙印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没有谁能欺负我的孩子。”   “连我自己都不敢欺负的宝贝,为什么别人要这么对待他?”温格尔在日记中写道:“我第一次动用了这种方式。我忘记了家人和老师们告诉我:哪怕身为雄虫,享有高贵的身份地位,也没有随意处置他人权利。”   他放下笔,久久地盯着那张纸看着。   如果出生在旧信仰时代,温格尔一定是最虔诚的清教徒,恪守内心的教条。他乖巧听话、从不顶撞律条,是秩序管理者最喜欢的那一类雄虫。每当他为自己的行为感觉到不安的时候,嘉虹的存在就会让那微薄的内疚荡然无存。   现在的温格尔,先是一个孩子的父亲,再是他自己。   他合上书本,将手环上的按钮调出来。以前并不时长开着的监视器,也开始保持常亮的状态。温格尔可以清楚地看到各个位置,那四只雌虫的状态。   1号的束巨被重新塞到了牢笼里,昏迷状态结束后,他还没有缓过劲来。时不时用双手抚摸自己的胸口,做一些奇怪的动作。   2号的卓旧被他派遣去外面挖沙子,同时做清洁工作。不论卓旧再怎么狡辩,温格尔都坚定地执行自己原本的想法。此时的卓旧正满身沙子,从外面回来,他显得格外的狼狈。   至于3号和4号,一个被锁起来,一个还关押在玻璃箱子里。   温格尔感觉到自己变得冷漠起来,他会有点难过。可惜这种情绪,不能让他在这所监狱里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嘉虹洗完澡,就躺在床上睡一个回笼觉。等到孩子醒过来的时候,温格尔让他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给他伤口涂药水。   嘉虹都快忘记脸上被咬这件事情,除非碰到伤口,知道疼才会露出不快的表情。温格尔一边给他上药,一边絮絮叨叨地告诉,他出门在外要记得叫雄父一起,不能一个小孩子乱跑等等。   温格尔成功觉醒了“老父亲碎碎念”这一技能。   “知道了吗?下次要叫雄父一起去,不能一个人乱跑,知道了吗?”   “嗯嗯。”嘉虹点点头,眼睛看着自己的小脚丫,“知道啦。”   温格尔得到幼崽的回应,松一口气。他将嘉虹抱下来,陪着一起念了故事书。嘉虹扒拉在温格尔的手臂旁边,翻动书页。   之前揍束巨的手简单处理过,伤口已经不流血了。温格尔也没打算包扎,就贴了创口贴露在外面。   “雄父。”嘉虹忽然抓住温格尔的手,凑上前说道:“手手。”   “没事,不痛的。”   嘉虹抬起头亲昵地蹭了蹭温格尔的臂弯,他还不能顺利组织太长的语句,只能用幼崽的精神触角传递给雄父。“下次要叫嘉虹一起去,不能一个人乱跑,知道了吗?”   温格尔顿了一下,他亲亲嘉虹的脑袋,笑道:“知道了。雄父乖乖的,嘉虹也乖乖的,好不好。”   “嗯。”幼崽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坐回到原位开始听故事书。   这边父子和谐,其乐融融。   3号囚室的沙曼云左手异化,轻轻松松地将铁链切开。作为螳族的雌虫,他们使用最顺手的武器就是自己肢体异化后的双臂。在战场,这一族雌虫享有刀锋战士的美誉。   他站起来,身上那件雄虫短小款围裙已经皱巴巴了。   沙曼云将围裙系在下半身上,用异化的手臂切开了铁门。他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探索,不一会来到了小厨房。作为整个监狱中鲜少开放的房间,小厨房里有足够多的现代家用设备。   除去智能配件外,这里应有尽有。   沙曼云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将垃圾桶翻开,找出里面管状的营养液空瓶。他用厨房的粘贴布带将这些废弃的空瓶粘在移动橱柜的后方,又将橱柜回归到原位。   他手脚麻利,看上去不像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当卓旧赶到这里同他会面的时候,沙曼云正在转一双筷子。两只雄虫都半赤着身子,场面却像是重要会议一般严肃。   沙曼云问道:“还要几天。”   “事情出了一点变故。”卓旧头疼不已,“你走哪条路回来的?”   “你没有告诉我多余的路。”沙曼云淡淡地说这话,将筷子插入到木桌上。筷子没入桌子,另一头从底下穿出来,“我不保证实验的成功率,你得再想其他的办法。”   “我再想。”卓旧烦躁起来,外出被风沙折磨,回来被疯子折磨,“沙曼云,我提醒你,在没有离开之前,不准对雄虫下手,还有他的崽。”   “哦。”沙曼云将筷子拔出来,补充道:“我又不是变态。”   卓旧懒得理会对方。   他之前确实没有见过其余三位雌虫囚犯,一开始他只是以普通雌虫的思维逻辑去推测他们的行为。事实证明会正确一部分,但束巨咬幼崽这件事情,又告诉他:这一个个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瞧瞧,变态杀手说我不是变态。   世界上还有什么真理吗?   卓旧不指望他们能出点什么好主意了。可能阿莱席德亚会提出点建设性的意见,但卓旧无比厌恶阿莱席德亚为了一点微薄的金钱和权利背叛生养他、呵护他的国家。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和阿莱席德亚结盟。   “我想后面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克制住你自己。”卓旧对沙曼云说道,“我承诺,等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雄虫必然是属于你的。如果可以,幼崽你也可以带走。”   沙曼云看着卓旧,快速地朝着桌子拍了一下。   从他的掌纹底下碎裂出三四条缝隙。在缝隙的中间是一根筷子的把柄。卓旧屏住呼吸,随后听见一声坠地,另外一支筷子掉在了桌子底下,插在水泥地上。   沙曼云对着卓旧裂开嘴,“让我再想一下。”   卓旧还没反应过来,他被沙曼云掐住了脖子,顶在墙上。他比沙曼云矮半个脑袋,就是这一点身高差距,让摆脱一个拘束环控制的沙曼云轻而易举地制霸他的呼吸。   “航空器在哪里?”沙曼云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他甚至故意捏了两下卓旧的气管,让雌虫处于窒息的环境下。   卓旧不说话。   一时间,无法让人判断他是不想说话,还是说不出话来。   沙曼云冷漠地松开了手,他看着卓旧,很明显地将彼此的位置调了一个度。   在这所监狱里,智力和领导力重要吗?   远远没有武力来得重要。   沙曼云回忆一下关于计划的全过程,尽可能地剥削掉卓旧在其中的存在。接着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没有说话。   作为杀手,也不需要太多话。   卓旧躺倒在地上,大声地咳嗽,大口呼吸空气。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濒临死亡的体验了。作为雌虫,他的体能和体质确实是四者中间最弱。卓旧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他铁青的脸恢复成惨白,快步朝着温格尔的房间走去。可是走到半路,卓旧停下脚步。   他回到了小厨房中,将那把之前藏起来的刀找出来。他用刀尖顶住自己的腰部,深呼吸两口——   猛地扎了进去。   *   温格尔对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嘉虹开始搭积木的时候,他就在思考如何处理剩下信函。   是的,信函。   和供给日一样,在这一天,卫星站会统一链接外网,将军雌们一些需要传达给家人的消息送出去。温格尔也无法例外,他也要遵守这个规则。   而如果给一部分人回信,另外一部分人没有回信。显然不遵守社交礼仪,还会让多疑的上流人们说闲话。温格尔叹一口气,坐在玩具毯上,默默地看着手中好几份纸质信函。   比起好友之间的熟络、亲朋之间的礼节性回话,有一部分暗含嘲讽甚至和温格尔有点矛盾的小信函,显得麻烦又不愉快。温格尔甚至烦躁地亲亲嘉虹,吸崽崽获得心灵力量。   正常流程,应该是在毕业三年期间慢慢接手家族的一切事务。   温格尔苦恼地写一句删一句,到最后,他宁愿去翻译枯燥又花哨的阿莱西兽语。   就在此时,门外有人在敲门。   温格尔看了一眼监控,他惊讶地发现好几处走廊的监控中地面多了一些长长的污渍。   黑白的画面并不能显示其颜色,温格尔询问道:“谁?”   敲门声停顿,卓旧的声音响起,“温格尔阁下。”他显得很虚弱。   雄虫光听声音就感觉到不对劲。   温格尔悄悄地拉开一条缝隙,浑身一个哆嗦。他打开大门将卓旧带到屋子里来,反手锁上了房间,又用椅子顶住大门。   卓旧的腰部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涓涓从手指头缝中漏出来。温格尔取来毛巾给他止血,当然这之前,温格尔先把嘉虹放在安全的小床上。   “温格尔阁下……”   “是谁。”温格尔担心地问道:“是有人拿了武器吗?”   卓旧摇摇头,内疚极了。他身子本就白,在鲜血的映衬下显得脆弱又扎眼,“是沙曼云。”卓旧喘一口气说一句话,“您快逃吧,他疯了。”   哐当——   似乎是为了印证卓旧所说的真实性,门外传来一声震撼的响声。紧接着是两个脚步声。   “快走吧。”卓旧推了温格尔一把,勉强站起来,“您快按下按钮,联系一下卫星站。”温格尔扶住卓旧摇晃的身子,看着雌虫失血过多的样子,心一横打开按钮按了下去。   门外,传来束巨的惨叫声音。   随后是什么东西跌倒的声音。   “你不用害怕。”温格尔咬一下舌尖,让自己从恐慌中清醒过来,“他们扛不住的,真的扛不住的。”   门哐当地又响了一下。   在沉闷的环境中,响声将嘉虹吓到了。他瞪大眼睛看向温格尔,有些惊惶不安。卓旧撇开温格尔的手,把桌子推过来,抵住大门。他把链接显示屏的电线全部拆除,找出洗手间里的扫把。把那些电线全部缠绕在扫把头上面。   这样可能会增加一些杀伤力。   卓旧对温格尔说道:“你们躲起来。”   温格尔有些发蒙,他感觉这画面似曾相似。   就是因为似曾相识,让雄虫的身体无法动弹。他几乎下意识地哽住喉咙,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而卓旧偏偏对他说,“快躲起来吧。”雌虫说这话,将幼崽从小床上提起来,将两人一并塞到了衣橱中。   温格尔呼喊道:“你要做什么。”   卓旧没有说话。   温格尔被这一切搞蒙了。他听到门哐当地整个震动起来。外面传来一只雌虫冷漠的话语,“起来。”   “艹、草草草,你大爷气得唔唔……”   有什么东西被踢出去了,接着是摩擦的声音。嘉虹也感觉到紧张,作为雌虫,他没有长大到能够战斗的地方。寻求庇护是他这个年龄正常的反应。   温格尔捂住嘉虹的嘴,示意孩子不要发出声音。   而他自己则是顺着柜子的缝隙,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动态。   哐——咔咔——门再一次震动,不过这一次,他的上部被顶开一个缝隙。外面的人后退了几步,随后更加猛地一刀砍上来。一只异化的刀锋般的物质穿透了厚厚的大门。   随着刀锋离开,带走了门上的残渣。   一只眼睛,透过缝隙,静静地看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居然还想开新文,我一定是飘了。   #小剧场:战斗力排行#   1号束巨:普通雌虫的中上水准,体能、速度、力量都比较平均。论战斗力属于中庸的水准,单位可以视为1。且没有种族加持。   2号卓旧:普通雌虫的中下水准,体能普通、速度中等、力量中上。论战斗力,等于0.6个束巨。有种族加持,种族是白蚁,肢体异化时可以瞬间增加爆发力。   3号沙曼云:普通雌虫的极高水准,体质最佳,从体能、体质或纯粹的攻击力来说,是四者中的顶尖水平。其种族也是具有代表性的刀锋战士。没有肢体异化的情况下,战斗力等于2-4个束巨,具体看心情波动随机发生变化。当摆脱拘束环时,战斗力会稳定在4个束巨的强度上。   4号阿莱席德亚:普通雌虫的高水准,体质佳,不属于先天条件特别优秀的雌虫,很大一部分属于后天技能的加持。对于3号的优势在于有系统的学习,和军部的大力扶持学习到了很多战斗技巧。有一定的种族优势,不开异化时战斗力稳定等于3个束巨,开了之后,视具体作战环境战斗力会发生变化。   总结:2号<1号<4号<3号 第29章   温格尔浑身僵硬,他无法形容那是怎么样的眼睛,漂亮但是带着凌然的杀意。如果是以前,他可能完全不知道杀意是一个怎么具象化的事物。   可经过莎莉文号惨案之后,温格尔对杀意有着自己的认知。   他内心的恐惧粘稠到能从毛孔中渗透出来。   幼崽也感知到不寻常的气息,乖乖地抓着雄父的衣角,不吭声。他们挤在狭窄的衣橱中,环绕着他们的除了洗衣皂的香气,更多是鲜血的味道。   温格尔听见卓旧咆哮,“你疯了,沙曼云!快点停下来。”外面的声音并没有随他的怒气而冷却,反而那个狭窄的缝隙越凿越大,甚至到最后半张脸大的门板擦着卓旧的脸颊飞出去。   一切就像是地狱重现。   沙曼云脸颊上沾了一点血迹。温格尔不知道这些血是谁的,卓旧的、束巨的或者是沙曼云自己的。他已经听不到外面束巨的声音。   死了吗?   他握紧手中的通讯,借助通讯微弱的光线,反复确认沙曼云那一栏【休克容量】是否被开启。他看着那个开关键,恨不得再打开一次,打开一次,再加强一次效果。   可惜到顶了。   温格尔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只能默默地祈祷自己和嘉虹能活下来。对于变态杀手,温格尔了解的并不多,哪怕是看过了资料,甚至听说过当年的新闻事件。都远远不能同现状相比较。   那些冷静又克制的只言片语,将沙曼云最可怕的一面遗漏掉了。   这只雌虫劈开大门的上方,灵巧地爬上来。那些桌子灯具椅子完全没有他的行动造成任何阻碍。他几乎没一下都点在支撑点上,如履平地走了下来。卓旧将缠绕电线的拖把顶上前,三两下被打倒在地上。   沙曼云用脚尖将不自量力者的伤口踩住,他除了异化的肢体外,双臂还缠绕着一些铁链和绳索。这些东西似乎以特定的规律捆绑着,克制着拘束环发挥作用。   要知道拘束环本质上,还是靠着囚犯们各自的身体能量,来触发惩罚机制的。温格尔关掉通讯的光,他双肩耸起,双脚用力朝里面缩,用手捂住嘉虹的耳朵,把孩子的头朝向自己的胸口。   衣橱外有拖拽的声音,关门的声音,在短暂地爆响之后,温格尔只能听见自己和孩子的心跳。他没有雌虫那样准确计数脉搏的能力,只是感觉过去了很久,外面都没有声音。   卓旧没有发出惨叫,也没有说话,沙曼云也没有。   温格尔不敢出去,但他按捺不住对外面的探究,将嘉虹塞到衣服堆里后,独自悄悄地凑到了衣橱的缝隙面前。   那里是一道亮光。   雄虫的睫毛在光芒下根根熠熠发光,蝶族特有的磷光瞳孔折射出柔白色光线。这些都是闪蝶种的特征,在喜欢的雌虫眼中这些都是不可多得地闪光点。   但在这里,温格尔紧张到窒息而死。   狭窄的衣橱缝隙只能看见微小的空间,上下之外,左右之中,什么都不清楚。温格尔也不敢上前太多,他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扑了出去。   他看见一双笔直的大长腿走了过来。   接着是黑影落在缝隙上。   随后,快到来不及描述。温格尔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人揽住,直接从衣橱捞到了床上。有什么东西随后重重地压在自己的身上,佩戴着通讯的那只手臂被人拽住,而脖子上冰冷粘稠的液体啪嗒啪嗒地落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沙曼云的右手拽着自己佩戴着通讯的位置。而肢体异化的左手则横截在温格尔的脖子上。   “解除。”   温格尔不敢说话。   他感觉自己回到了莎莉文惨案的那一天。   与之不同的是,再也没有人会保护他了。   温格尔感觉到刀锋在自己的脖子上顶了一下,脆弱的肌肤很快出血,温格尔咬住牙把眼泪憋回去。听说那些变态杀人狂,为了享受受害者死前的惨样,让他们长期处于濒临死亡的状态。   雄虫感觉自己也快了。   他闭上眼睛,不想要再接受这样的酷刑。   这一刻,温格尔只希望嘉虹不要看到。   “唔。”他感觉到自己佩戴通讯的地方被咬了一下。那是手腕部分的软肉,温格尔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毫无抵抗。另外一只手纵然空着,可是论长度怎么也打不着对方。   大概率是还没打到沙曼云,就先被沙曼云宰掉了。   温格尔难过地闭上了眼。   “睁开。”沙曼云克制着自己的语气,喘息声却在不断增强。他将异化的左手慢慢地顺着雄虫的脖子、锁骨往下滑。锋利的刀锋将雄虫身上的睡衣轻松割开,一直到裤子位置。   温格尔恼羞成怒,但在暴力的威慑下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应该反抗,可是恐惧和力量的差距,根本不知道如何反抗。   这样脆弱又无力的自己,让温格尔感觉到悲伤。如果活下来的是甲竣,是家里其他人一定不会变得像我现在这样糟糕。如果就这样死掉……就这样被杀掉的话……   “雄父!”嘉虹从衣服堆里跑出来。   他脸上满是怒火,朝着沙曼云撞过来。   对雄父温格尔的呵护最终战胜了他对眼前这个危险大家伙的恐惧。幼崽几乎是直冲过来,妄图用头去顶开对方。   温格尔心脏都要骤停了!   他抬起手握住脖子前的刀锋,企图挽留住对方。但有人比他动作更快,缠绕的电线快速勒住沙曼云的脖子,将他整个人向后带去。   卓旧满脸是血,肉眼可见,脸上凹陷下去一块。他脸上带着股狠劲,是真的下手要勒死沙曼云。沙曼云弯腰企图将卓旧控制住,在发现效率太低之后,快速用手袭击卓旧腹部的伤口。   他抽出顶在温格尔脖子前的刀对准卓旧砍过来。   现场一片混乱,温格尔根本无法松懈,他脸上惊魂未定,从床上滚下来后,抱住嘉虹,在抽屉里快速翻找之后,开始爬那高高的堵住大门的杂物堆。   背后框框的声音,飚飞的鲜血,卓旧又一次倒下来了。   温格尔手脚并用,但带着一个幼崽,他的动作完全快不到哪里去。他将碎裂的衣物脱下来,将孩子系在胸口。沙曼云并没有攀爬,他直接挪动下方的支撑物,企图让雄虫失去平衡掉下来。   温格尔咬咬牙,展开背后的双翅,鼓动空气,努力飞起来。   他并不擅长飞行,因为很少锻炼这项技能,速度也不快。   但在短短的一瞬间,让他和沙曼云擦肩而过,应该是做得到的。他抓住那个破开的口子,也不管外面是什么情况了。   束巨也比沙曼云要好一点啊。   更何况,束巨现在还要承受【休克容量】的折磨。温格尔落在地上,手中抓着抽屉里拿出的东西,朝着大厅跑。   他看过这四只雌虫的资料,束巨打不过,卓旧只能挨揍,唯一一个可以和沙曼云抗衡的人,就是被缩在箱子里的阿莱席德亚。   温格尔不想死。   他的命是甲竣保下来的,他是被他的家人千辛万苦保护着活下来的。   他还有自己的孩子,嘉虹甚至才破壳两个月不到。   温格尔完全想不出自己死掉的话,嘉虹要怎么一个人活下去。   也许根本活不下去,沙曼云会杀掉他之后,再杀掉幼崽。他又不是没有干过这种事情。   温格尔真的后悔了。   有这么一刻,他无比痛恨曾经善良的自己,他现在、现在宁可去祸害一个军雌,或者去找再穷苦的再普通不过的雌虫结婚,都不想要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   他们不是雌虫。   他们根本就不算是雌虫!   特别是这个沙曼云,疯子!变态!无法用正常思维去思考的雌虫!   温格尔一路飞行,翅膀承受着两个的重量,等到达大厅的时候已经疲惫不堪。大厅里的沙子并没有清理干净。4号玻璃箱子旁边还有一层到小腿半高的沙子。温格尔落在玻璃箱子前面,想要给箱子开锁。   他听到后面急促的脚步声。   他的手抖得厉害,不管是钥匙还是密码,他都差点弄错了。   以前温格尔有多么不想要解开阿莱席德亚的束缚,那么现在他就有多么迫切地想要解开对方的束缚。当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连血滴答的声音都焦灼起来。   温格尔打开了阿莱席德亚的箱子。   他把这只雌虫从里面放出来了。   一切都要失控了。   不,一切本就会失控。   温格尔忍住让自己不要落泪,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在祈求,“阿莱席德亚……”他还没有说完,这位前任军部新秀就扬起地上的一把沙子对着后面挥过去,同时将温格尔和幼崽推到身后的沙堆中。   温格尔吃了一身灰,他下意识地捂住幼崽的眼睛。   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刀对拳、血对肉,他两快速地厮杀起来。沙曼云的脖子上红痕已经出血,阿莱席德亚故意用肘击对付他的咽喉。同时,沙曼云也将刀对准阿莱席德亚的心脏、眉心、气管等各个致死点。   温格尔两条腿都在发抖,他站起来,一下子又摔在沙坑中。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逃跑了。   但是能怎么办?   他不能留在这里。   至少,不能带着嘉虹留在这里。   会死掉的,怎么可以就这样死掉呢?温格尔呜呜地哭出来,他没有手给自己擦眼泪,此时此刻他坚定地履行一名父亲的责任,抱着孩子、捂住孩子的眼睛继续朝着记忆里可能安全的角落跑过去。   他当然不知道。   在自己离开之后,阿莱席德亚对沙曼云说了一句话,“合作吗?”   *   “你有什么用处。”沙曼云一刀对准阿莱席德亚的脸斩过去,冷漠地提问。   阿莱席德亚避开这一刀,对准了沙曼云的腹部攻击去。同时他快速地打击沙曼云的关节处,企图让对方失去战斗力“我用处很多。毕竟之前你和卓旧敲击玻璃箱子用的,是军事普及密码吧。”   沙曼云结结实实挨了两下,随后一脚踹在阿莱席德亚的腿关节上,他乘着阿莱席德亚惯性低头的这一刻,用刀刺向雌虫的后脖颈。   阿莱席德亚避开致命一击,但是刀还是刺破他的背部,留下了一道伤痕。他笑了一下说道:“卓旧根本没有航空器,对吗?”   沙曼云顿了一下,随后下手更加狠厉。   “看来你也不确定这个事情。”阿莱席德亚一边说一边反击,“那你就更不能杀死小蝴蝶了。”   沙曼云道:“小蝴蝶?”   “哦,这是我对温格尔的爱称。”阿莱席德亚温和地说道:“对于我们来说,他确实是个小蝴蝶,不是吗?好了,对雄虫保持基本的礼节不好吗?”   沙曼云一刀劈过去。   阿莱席德亚更加猛烈地还击。他甚至直接抄起4号玻璃箱子,压着沙曼云砸。两个人打得彼此身上都是血痂,脸上都是污垢,动作却一下比一下狠。   “他是我的。”沙曼云压低嗓子说道。   阿莱席德亚嘲笑道:“你试试看?你敢对他动手,就是在和我作对。”温格尔一死,他离开戴遗苏亚山的希望就彻底熄灭了。   至少在他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之前,温格尔绝对不能死。   甚至,他还要在这里活得好好的。   阿莱席德亚一拳揍在沙曼云的脸上,怜香惜玉从不适合雌虫。他并没有打赢沙曼云,现在也不是宰了对方的好时机。   阿莱席德亚说道:“我们是一条线上的,现在,去找卓旧怎么样。”他和蔼的笑,但是配上满脸的血说不出的惊悚,“问个清楚,他的计划。”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建议大家前期买股的原因了。因为这篇文真的就是四个大恶人和一个小可爱的故事。个人建议,各位就真的当做一个少见的虫族文来看好了。   #小剧场:目前为止,你们眼中的大家是什么样子的。#   1、你眼中的束巨是什么样的人?   束巨:吊!   卓旧:工具人。   沙曼云:傻子。   阿莱席德亚:底层雌虫。   温格尔:色情狂魔!!爆炸狂魔!!   2、你眼中的卓旧是什么样的人?   束巨:吊!   卓旧:聪明人。   沙曼云:脑子。   阿莱席德亚:政坛垃圾。   温格尔:战斗力很低的诡辩家。   3、你眼中的沙曼云是什么样的人?   束巨:卧槽,真jb能打!   卓旧:变态疯子。   沙曼云:正常。   阿莱席德亚:能打的疯子。   温格尔:恐怖的变态杀人狂呜呜呜。   4、你眼中阿莱席德亚是什么样的人?   束巨:卧槽,这个也真jb能打!   卓旧:上流垃圾。   沙曼云:能打的。   阿莱席德亚:好人。   温格尔:品性有问题的家伙。   5、你眼中的温格尔是什么样的人?   束巨:想被日!!   卓旧:无知又善良,还挺可爱的。   沙曼云:我要杀掉他!   阿莱席德亚:扑棱扑棱的小蝴蝶。   温格尔:……?   (以上问卷,仅代表当前剧情发展中,各位对彼此的看法) 第30章   戴遗苏亚山监狱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越狱的梦想。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想要成功越狱最起码要满足三个条件。   一个航空器。这是突破大气层的必要工具,不管怎么说雌虫还没有强悍到可以肉身突破大气层。广义上来说,所以可以用于航空作业的载具都能被称呼为航空器,区别是他们的适用范围。   如果连航空器都找不出来,那么越狱只会是一场笑话。   其次,需要通过某种手段,避开卫星站的监测和暴力手段。谁也不想要飞到一半被卫星站的机甲切成两瓣,或者轰炸成碎片。对于越狱者来说,悄无声息是最棒的。   以及,他们还需要找到外面的接应。   这和戴遗苏亚山监狱所在W276星球有关系。就如同这颗星球和恒星的关系一样,W276星球是一颗非常古怪的行星,看不见太阳、没有白天也没有日夜分界。恶劣的天气让星球上的囚犯们看不到天空的群星,更无从判断星球所在的位置。   只是打开航空器冲出W276,就算躲过了卫星站,没有星图也没有导航,食物和空气耗尽后,最大的可能性是耗死在航空器里,无人收尸。   外面有接应,囚犯们才有可能避开这一趟死局。   这三个道理,绝大多数的囚犯都能想得到。但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实现过。原因也很简单,戴遗苏亚山监狱一毛不拔,寸草不生,就算卫星站一直高高在上定期投喂食物,又能做什么呢?   难道要他们在这个连太阳都稀缺的星球,从零开始发展文明吗?   能够拥有计划,并且有机会实行,那已经算的上是囚犯中间过得不错的家伙了。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算是其中的佼佼者,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他们找到卓旧时,发现他并没有倒在地上昏厥过去。相反,卓旧撕开床单,给伤口止血后,撬开雄虫房间和监控室的那道门,坐在了监控室的位置上。   沙曼云不是精通电脑的人,阿莱席德亚倒是可以控制电脑,替换监控视频,但显然需要时间。   而卓旧则是快速用前天的正常视频替换了今天的视频图像,随后输入了一串密码,链接到了温格尔的通讯上。   他敲击键盘,等到这些事情做完之后,才转过身和两位凶悍的雌虫见面。   “你破解了?”阿莱席德亚问道。   卓旧也藏拙,“没有。算出来。”他曾经看过温格尔通讯密码,除去雄虫自己惯用的密码,还有一部分已知的每日变动的密码,再通过已知的排列组合逆推出程序算法,最终得出主机的密匙。   对卓旧来说,数学总比打架要简单。   阿莱席德亚笑了一下,对沙曼云说,“果然脑子很好用。”   卓旧也不否认这一点,他第一次来到监控室,手法从生疏变得越来越熟练。链接追踪到雄虫的通讯之后,当着沙曼云的面关闭了所有【休克容量】的开关。   沙曼云感觉到浑身轻松,对卓旧的感官稍微变化了一下。   “会被发现吗?”   “暂时不会,沙暴之后的网络不会太快恢复。”卓旧解释道:“沙曼云,你这样子会让我们的合作很困难。我不希望出现第二次这样的状况。”   沙曼云摸了一下自己被勒红的修长脖子,上面的印子已经开始变得紫黑,这是淤血无法顺利流通导致的。   合作这件事情,本来就建立在双方平等的前提下。   只有展现出足够的价值,才配谈这个词。   沙曼云承认卓旧这个屏蔽监控的手段,会让自己重新考虑。但关键的因素,还是航空器。   没有航空器,该杀还是杀。   “我要看到航空器。”沙曼云说道:“计划已经发生变化了。”   “我有航空器,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卓旧看着阿莱席德亚,心里有把握,自己要是真的把航空器交代清楚,等待他的不是奴役就是生不如死。   阿莱席德亚从卓旧只放3号箱子的时候,就对这个白皮家伙不爽了。被小看他对人的敏感度,他敢打包票,卓旧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自己容纳到越狱计划中。   他说道:“这样会让我们彼此很难做。”   “空手套白狼?”   “没办法。”阿莱席德亚歪了歪脑袋说道:“还有一个,叫束巨对吧。就说说你和他讲得内容吧。我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要参考一下你的计划。”   “阿莱席德亚。”卓旧静静地说道:“这个计划只有我主导才能完成。”   沙曼云拿起身上的围裙擦擦自己的脸,使其稍微干净一点。阿莱席德亚奚落道:“不是你主导,应该是雄虫主导。当然,如果你要杀死雄虫,我是没什么意见的。只要别打扰到我的利益。”   “他是我的。”沙曼云插嘴道。   卓旧补充说明道:“那是在离开之后。”   阿莱席德亚无所谓。倒是门外,传来束巨的声音。他们很快看见了四人中的最后一位:束巨。   这只健硕雌虫吹一声口哨,全然不见之前狼狈的样子,说道:“卧槽,齐了?”   他将目光投向了卓旧。   卓旧被三人的目光盯得有些难熬,举起双手开玩笑一样说道:“我手里确实有航空器。”   “在哪里?”阿莱席德亚发问。   “不知道。”   “什么?”束巨一个跳起来,爆粗口,“甘霖娘的耍老子。”   “如果我没有被抓的话,应该是在这次沙暴后,也就是最近两天启动。”卓旧摊开底牌,“但你们知道,我不在现场,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航空器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阿莱席德亚、沙曼云冷静一会儿。   倒是束巨眼睛亮起来了,“那就是监狱里确实有一个航空器。”   “太远了。”阿莱席德亚反驳道:“佩戴拘束环,我们根本没办法跨越整个星球去找。最重要是的没有定位器。”   沙曼云看着卓旧,冰冷冷地下定义,“你耍我。”   “骗人对我没好处。”卓旧分析现状给其他三位听,“戴遗苏亚山监狱每年的沙暴都会导致通讯短暂的失联,这次的沙暴大概在后天的十点彻底消失。而最迟不会超过十二小时,航空器必然会升空。”   阿莱席德亚反驳道:“这都是你的猜测。”   “其余的我不知道,但我清楚这次航空器的目的地并不是太空。”卓旧冷静地解释一切,“航空器根本没有足够的资源进行深空远行,甚至他的能量不足以让他摆脱引力。而整个星球唯一还可能有能源的地方就是建筑群。”   束巨懂了。   他说道:“是建筑群外面的高压电流和储备能源”一直存在于荒芜之中的建筑群,如果没有任何保护措施,早就被寻求庇护的囚犯们霸占。卫星站无法长时间的维护监狱设备,但是在外面做了阻碍囚犯进入的一系列设计。   除了高压电流外,在监狱是有这些防护措施的储备能源。   但是这些能源,对于普通的囚犯来说,不能吃不能看,做什么都是困难的。在这个没有现代设备的地方,这些能源是真正的毫无用处。   量少,但对于航空器来说,支撑机器发动离开星球和发送信号,足够了。   想明白其中的缘由后,束巨跃跃欲试。他除了精通爆炸艺术之外,本职可是一位机械师。要不是搞不到设备,他早就单枪匹马杀出大气层了。   这套逻辑不难理解:在有通讯阻碍的沙暴天气结束前,进入戴遗苏亚山监狱建筑群。然后找到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储备能源,经过维修和改装后,离开这里。   至于航空器原本的主人?   杀了就是了。   阿莱席德亚却看得比束巨更远一点。他相信这个航空器是卓旧搞到手,假设没有温格尔的到来。卓旧也会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并且实行自己的逃狱计划。   现在,不过是换了一种更加可靠,更加稳定的方式来越狱。   至于卓旧原本的团队,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卖的一干二净了。   阿莱席德亚无所谓这些弯弯道道,甚至他还挺能理解卓旧的这种选择。“你在外面有接应?”   “我还有一批旧部。”卓旧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一点要等离开大气层后再说。”   阿莱席德亚同意了。   剩下只有沙曼云保持沉默,他将自己的脸和手指擦干净后,提出自己的困惑,“雄虫。”   束巨刚想说话,发现气氛古怪,默默地闭上了嘴。   卓旧敲击了一下桌面,努力将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里,“不要动。”他怕在场的雌虫们听不懂,加强了语气,“在我们没有成功之前,不要动温格尔和他的幼崽。”   “包括睡觉?”束巨提问。   阿莱席德亚道:“别吓到他。我看他今天就很够呛的。如果他提前离开了戴遗苏亚,我们的物资,还有很多的设备都会消失。最直接的就是被赶出去,回去和一群畜生抢吃的。”   沙曼云将左手臂异化,做出无声的威胁。   “别这样,沙曼云。我们现在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卓旧温声细语地劝说道:“假设我的旧部联系不上,阿莱席德亚曾经深空作战的经验会派上很大的用场。”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卓旧任意把随便一人排除出去。   能遏制住沙曼云的只有阿莱席德亚,无论是出于什么用途,都必须要让阿莱席德亚留在团队当中。   可阿莱席德亚才不会放过狙击卓旧的机会,他指着束巨说道:“话说,他是来做什么的?”   “他负责维修。”   “量产型的,我也会修。”阿莱席德亚说道:“航空器应该很小吧。”   束巨拍桌而起,怒视阿莱席德亚,张口就是一顿不堪入目的辱骂。卓旧上前阻止,差点被揍。他沉默了一下,最终用“两个人修,进度会更快。”结束了这场没有意义的炮轰。   重点又回到了雄虫身上。   “截止到一周后,如果我们弄到了航空器。那么越狱计划就正式开始。”卓旧扫视过在场的雌虫们,说道:“在我们没有顺利越狱之前,不能对雄虫及其幼崽做出任何的伤害。不能恐吓他们、威胁他们,更不能对他们的身体做暴力行为。”   卓旧恨不得把这个概念刻在他们的脑子里,“别忘记,雄虫为什么选中我们。”   “产乳呗。放心啦。只有小蝴蝶在的时候,我们才有食物、器具和相对应的资源。”阿莱席德亚笑了一下,放松心思,“我们暂时是一个联盟。最好和雄虫打一声招呼。反正我是不想要再回到箱子里了。”   沙曼云举手赞成。   束巨骂骂咧咧地同意了。   “如果航空器修好,我们大概什么时候走?”束巨又提出了一个好问题,“走的时候,能带着雄虫走吗?”他欲盖弥彰,补了一句,“他很值钱的。”   沙曼云说道:“他是我的。”   卓旧心算了时间,说道:“三年后。”   “什么?”束巨惊讶了,“三年?”   “对的,三年后。”卓旧说道:“这次航空器一定会让卫星站有所警惕。我们只能够等到十五年一次的磁暴,等到那个时候再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和季节性的沙暴比起来,磁暴更加的狂躁,对通讯的打击也更加猛烈。   在磁暴降临的时刻,卫星站就像是被敲闷棍一样,对戴遗苏亚山监狱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还有比这更好的离开时机吗?   束巨在惊讶之后,也冷静下来。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思考后,对此也没有意见。对于他们来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再熬三年也是一样。   沙曼云忽然领悟到卓旧最开始和他说的计划。别人不知道,但是医疗兵出来的沙曼云能看得出。那只小雌虫,最多只需要吃一年半的乳汁,就可以恢复健康,彻底断奶。   卓旧说的是三年。   可最多一年半的时间,雄虫就会离开。   他看了一眼在场的其他人,终于确定了自己的任务。   【让雄虫留下来,一直到他们越狱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这四个都彻底放飞自我的出来了!温格尔会成长的,不变强根本活不下去。   今日份小剧场写不出来。其实前面小剧场一直在写温格尔和甲竣的故事,我都想过,要不正文监狱记事,本章说小剧场相当于开新书,搞一个短一点【我和雌君青梅竹马】的故事。(叹气)   我努力日更吧。(短小又菜的咸饭) 第31章   雌虫们很快达成了一致。   在共同的利益面前,他们能够拧成一条绳。卓旧专注于替换一些不合时宜的监控,照顾雄虫的那段日子里,他已经充分了解上传视频备份的时间和各种事项。束巨开始维修各种损坏的家具和电器。沙曼云负责给受伤的人处理伤口,虽然力度像是杀人,效果却出奇的好。   至于阿莱席德亚?   他出去洗一把脸,擦了身子,整理得狗模狗样,出去找可爱的小蝴蝶了。   这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   阿莱席德亚估计,在温格尔心里自己那不够体面的形象,会因为这一次的战斗稍微挽回一点。雄虫喜欢高战斗力的雌虫,通常是因为高战斗力能带来强烈的安全感。   如果再对他们百依百顺,好感度很容易在短时间里被刷爆。   英雄救美诚不欺我。   “你下来。”阿莱席德亚对缩在橱柜里的温格尔说道:“他们都被打倒了。”可惜,这次事件已经让温格尔充分认识到这四个王八羔子的本性:垃圾、虫渣、都是大坏蛋!   温格尔道:“我害怕。”   “没什么好怕。我在这里呢。”阿莱席德亚冷静地说道:“你看,我都还有功夫去洗澡。他们都被我收拾得屁滚尿流。”   事实证明,提前去整理容颜效果显著。   温格尔盯着阿莱席德亚的面容确认了好久,最终决定从高高的橱柜里下来。他原本是扑棱上去的,现在把嘉虹揣在怀里,轻轻地从上面爬下来。   阿莱席德亚直接一把抓住他的腰,把雄虫抱下来。   温格尔想要打开通讯,却发现自己的通讯此时一片漆黑。按无数次的按钮都打不开。他想到【休克容量】的开关,有点惊惶沙曼云此刻的状态。   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温格尔暗自下决心。我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他跟随着阿莱席德亚来到小厨房。才踏入到房间,就知道自己又被骗了!   卓旧坐在椅子上休息。沙曼云站着正在摆弄那些刀具和金属制品。束巨则是两脚翘在桌子上,大大咧咧对温格尔吹口哨。   温格尔汗毛直立,还来不及落荒而逃,就被阿莱席德亚按在椅子上。   他眼泪快落下来了,满脑子的求生欲却在强迫他不要哭出声来。束巨噗嗤笑了一下,上前凑到温格尔的面前奚落道:“哭啦?”   阿莱席德亚一巴掌直接拍过去。   束巨躲开,没脸没皮地恢复原样。   卓旧敲敲桌子,咳嗽两声。他的样子是这四位中最狼狈的,对温格尔勉强笑了笑说道:“温格尔阁下,好久不见。”   温格尔不想说话。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小傻子。   “你们……”他想要说点什么,可是混乱又危险的状况让温格尔没办法组织语言,他结结巴巴表达不清楚自己意思。   沙曼云冷冰冰地看过来一眼,雄虫连结巴都不结巴了。   直接失语。   卓旧语气中充满愧疚,他对温格尔说道;“很抱歉,阁下。事情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意料。”第一步充分表示了自己的歉意之后,卓旧挨个和温格尔介绍了在场的三位。   他言简意赅,“束巨和沙曼云现在不愿意回去。如您所见,我是斗不过这两位的,目前只有阿莱席德亚可以和沙曼云相比。”   温格尔小声地说道:“为什么不愿意回去。”   沙曼云露出自己异化的左手。   温格尔不吱声了。   他害怕的样子,让束巨感觉到心情愉快。这只恶劣的雌虫甚至坐的离温格尔更近一点,好欣赏他不知所措的表情。   “没有谁愿意回到笼子里。”阿莱席德亚解释道:“玻璃箱子可不是我们的喜好。小蝴蝶,营养液也好难吃啊。”   温格尔据理力争,“可是、可是你们就是这个待遇呀。”   “什么叫做我们。”束巨蹦起来,指着卓旧骂道:“他呢?这个白皮王八蛋呢?凭什么他可以自由活动?我们要被关起来。而且他每天都有饭吃,老子只能喝西北风和沙子?”   “他不一样。”温格尔颤巍巍地为自己辩解,“他、他有干活的。”   沙曼云道:“我也行。”   温格尔快要窒息了。   他很想说,你们不一样啊。但现实是当这四位开腔之后,场面就和战争硝烟一般,完全控制不住。   阿莱席德亚说,“我们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就是想要获得和卓旧一样的待遇。”   沙曼云,“对。”   束巨补充,“就是。”   阿莱席德亚说,“我们保证不会伤害你和幼崽。”   沙曼云,“对。”   束巨补充,“就是。”   阿莱席德亚说,“当然你如果没办法想象,可以假装我们是你的雌虫。我们为你做什么都可以,你也可以命令我们做任何事情。比如和我们之中的谁上床,我都能帮忙打包洗干净送上床。”   卓旧捂住脸,不想说话了。   沙曼云看了阿莱席德亚一眼,“他是我的。”   束巨快乐极了,“还有这种好事吗?”   温格尔的三观都要炸掉了,他鼓起勇气站起来拍桌,“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阿莱席德亚说道:“我们又不会伤害你。况且,你现在有能力打倒我们中的一个吗?”   温格尔两眼泪汪汪,他求助地看看卓旧。   卓旧对此爱莫能助,摇摇头。   束巨帮腔,“就是,而且你想想啊。四个雌虫啊。你这可是想点谁就点谁。”   沙曼云,“闭嘴。他是我的。”   “你肯定没戏的。变态杀人狂。”束巨做了一个中指,“除非把你吊起来只露出一个屁股。”   温格尔要被逼疯了。   他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现在就想要打开【休克容量】,把这些嘴巴没有带把的雌虫,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放倒在地上。   可是他快把按钮按坏了,通讯依旧黑屏,一点动静也没有。   四只雌虫假装对此事一无所知,谁也不告诉温格尔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莱席德亚环抱双手,笑眯眯地拍拍桌子,说道:“那么我们就来定一下协议吧。以后大家就是一个临时家庭了。”   他提出了第一条,也是最核心的内容,“在座的所有雌虫,只要还在监狱内生活,都不允许伤害雄虫及其幼崽。”   三位都没有意见,全员通过。   温格尔对此也没办法说什么,他抱着嘉虹委委屈屈地坐在位子上,欲哭无泪。   “雄虫有权对我们中的任何一人进行处置。”卓旧提出自己的意见,“这一条参考雄虫在家庭中的地位。”   一个雄虫在正常的虫族家庭中,是一家之主,能与其并肩的只有雌君。   雄虫可以处罚雌君之下任意雌侍、雌奴。   其余三位没有意见。   沙曼云补充道:“那么我们就按照正常的家庭来维持关系。”   “等等,什么叫做正常家庭?”温格尔抗议,“我不同意。我和你们才不是家人。”   “是啊。”束巨阴阳怪气,“等你把我们都艹了,就算是家人了。”他越说越快乐,“现在只是个比喻吧。你能动手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温格尔都气炸了。   他只是个可怜的小蝴蝶。   雌虫们丝毫不管他的抗议,通过了这条比喻不恰当的规则。   这是他们在讨论之后,准备给雄虫安全感的第一步:让雄虫掌握控制他们的权利。   如同虫族家庭一样,雌虫给予雄虫的安全感,是把自己交给雄虫。按照雌雄体质来说,只要雌虫不愿意把自己交出去,被雄虫胁迫的概率小于百分之五。   从心理学上解释,当雄虫意识到自己可以对雌虫为所欲为,他们才会小心翼翼进一步放大自己对雌虫的欲望。   欲望,可是一个好东西。   沙曼云还找出一张纸,认认真真的把这两条誊抄在白纸上。然后贴在小厨房的墙上,彰显其地位。   卓旧负责表现一个不得不同流合污者,走到温格尔身边说了一大堆表示歉意的话,起到安慰雄虫的作用。   毕竟,他们也害怕雄虫一个想不开真的做出什么傻瓜行为。   那可得不偿失了。   “阁下,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您的。”卓旧眉毛耷拉,忏悔道:“是因为我太弱了。不过您不要害怕,我一定找机会帮你。”   说完话还找了一个角度,不小心展现一下自己的伤口。   温格尔心里五味杂陈。   他现在看到卓旧,就想起对方在房间里和沙曼云搏斗,拼死保护自己的样子。眼看着卓旧身上那些刺目的伤痕,温格尔也说不出什么质问的话。   他只能弱弱地发问,“你怎么和他们混在一起了?”   卓旧颤抖了一下,脸上露出惊悚的表情。   温格尔也忍不住缩了一下身子。   卓旧察觉到自己吓到了雄虫,立刻控制表情,反过来安慰温格尔道:“放心,阁下。他们是不会对您动手。”   卓旧将其中的利害关系掰开揉碎了,分析给温格尔听。   他的语气温柔,显得自己是那么地为温格尔着想。但这样的态度让温格尔有吃惊又内疚。   最终,雄虫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你为什么……”他想说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可是又觉得这不能说是好,总之是异常地奇怪。   “阁下。我是曾经犯过错的人。”卓旧说道:“我死在这里没关系。这是应该的。而您还有很美好的未来。”   不得不说,这套计划对于温格尔来说,简直是把他套得死死的。他根本不知道这四个雌虫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说四个人态度一直地强迫温格尔,温格尔说不定还真想不开,心情抑郁,以死明志。   偏偏还有一个卓旧。   虽然卓旧这套说法是远远没办法说服温格尔的。   可惜通过对比,卓旧的性格已经是这四个里面最好的了。温格尔只能努力朝着卓旧靠,当然啦,他还是注意保持不要离开阿莱席德亚太远。   卓旧可靠,但他真的不能打啊。   温格尔小心翼翼的保持自己的位置,同时保护自己怀里的幼崽。   卓旧说道:“阁下,既然协议已经定下来。您不如就试试看,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温格尔看看自己黑掉的通讯,咬咬牙。   他万般不乐意地同意了这个荒唐的协议,同时暗自下决心,“找机会,自己一定要带着嘉虹,提前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   和奶源比起来,还是性命更加重要。   *   协议生效的第一天。   束巨负责叫雄虫起床。卓旧抓着他教育了很久,比如说千万不要扑到雄虫身上,千万不要乱说话,千万不要吓到雄虫。同时科普了很久雄虫是一种脆弱需要呵护的柔软生物。   束巨嘴巴上“嗯嗯知道了”,脑子里循环播放那天雄虫踩在自己身上的脚。   他走进房间的时候,温格尔和嘉虹还在睡觉。一大一小相依而眠。束巨趴在床边静静地看着雄虫的面容,忽然很想咬一口。   一定比幼崽的脸还嫩!   “怎么长得?太jb好看了。”束巨词汇匮乏,卧槽和jb已经是形容优秀的最高级别了。他趴在床边,恶作剧之心旺盛,开始轻轻地吹温格尔的眼睫毛。   他看见那些长睫毛微微颤抖,心里痒痒。   别给其他雌虫看见了。束巨掂手掂脚爬上雄虫的床,贴在雄虫的枕头慢慢地靠近。他闻到雄虫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他不知道这是什么牌子。   香香的、软软的、甜甜的。   束巨心想:妈的,老子买爆他。   睡梦中,温格尔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自己,热热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一张熟悉但绝对不想见到的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温格尔下意识一脚踹出去。   纹丝不动。   他满脸通红,抄起一边的枕头,毫不客气砸在束巨的脸上。昨天的憋屈一口气全部使在这上面,“谁让你进来的!”   束巨来不及躲闪,被枕头结结实实盖了一脸。雄虫可不管这些,反正他也知道自己这点杀伤力,对于雌虫来说屁都算不上。干脆就直接暴打一段完事。   沙曼云他打不过,难道束巨他还不能揍一顿吗?但这让温格尔生气吗?不,这还不是最生气的,最让温格尔生气的是束巨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抗议,他甚至还把脸故意凑过来。   温格尔脸颊通红都不知道是给气得,还得打得太累了。他怒气冲冲,“你给我滚出去!!!”   他用被子把自己和幼崽裹起来,不怀好意地瞪着束巨。   束巨如愿闻到了雄虫的味道,一点都不嫌弃,甚至把枕头都抱走了。星盗的好传统,雁过拔毛。   路过小厨房的时候,束巨甚至心情愉快地和阿莱席德亚打招呼,“嗨。”   “嗨。”阿莱席德亚看见枕头,对束巨笑笑,“爽吧。”   束巨吸一口雄虫的枕头,完全没觉得自己笑得像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变态。倒觉得身心得到了升华,脑子嗨爆了。   “爽!”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了关键剧情了。我要让这四个王八蛋吃够单相思、求而不得的苦!   来不及写小剧场了,下次吧 第32章   对于雌虫不打招呼来到自己的房间,温格尔表示非常的愤怒。他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在正常人的思维来说,陌生雌虫怎么可以到雄虫的卧室来?   这都能打电话报警了好吗?   阿莱席德亚对此表示很惊讶,“那是陌生雌虫呀。束巨怎么算是陌生雌虫呢?”他笑眯眯的样子,让温格尔恨不得上去锤一顿,“小蝴蝶,我们昨天不是说了吗?我们现在是一个家庭啊。束巨当然算是你的雌侍啦。”   温格尔拒绝,“我才没有他这样的雌侍!”   他感觉这两天自己的嗓门都变大了。瞪了阿莱席德亚一眼,温格尔给自己倒点开水。他还没有拿到水杯,沙曼云就凑上来给他满上一杯清喉润肺的薄荷茶,倒好水之后悄无声息地退下去。   骤然,温格尔失去了喝水的欲望。   他不想理会这四只雌虫中的任何一个。在随便吃点速食后,温格尔专心致志窝在房间里陪嘉虹玩耍。他检查了房间的监视器,发现不管怎么调整,显示屏都一片雪花。   可能是昨天卓旧拔掉电线导致的吧。   不得不说四个人一起干活,先不说会不会动手脚,但从效率上来看,确实是比温格尔一个人要强多了。桌子恢复到了原位,上面的书籍一样不少地整理干净,放在角落。   衣服和被子全部清洗干净,用得还是温格尔常用的洗涤剂。地面上残留的血迹全部拖干净。墙壁上的污渍血迹,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覆盖上去,居然一点气味和痕迹都看不出来。   他们还给把嘉虹的玩具拿出去清洗消毒,同时给幼崽整理出了玩具区和沙子区。   呵,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温格尔忿忿不平,带嘉虹读了故事书之后,心疼地看那张玻璃破损的全家福照片。在戴遗苏亚山监狱,玻璃也算是一种奢侈品。温格尔将全家福的照片取出来,夹到了阿莱西兽语词典书里。   这种词典书又厚又大,比较适合压照片。   他做完这一切后,继续捣鼓监控的问题。一直到雄虫怀疑自己是个笨蛋为止,他都没办法让显示屏动一下。   卓旧中午过来,好好安慰了温格尔一顿。   他的安慰没什么用,倒是让雄虫更加焦虑起来了。他现在看不到视频,心里就不安定。谁知道那些雌虫都在干什么呢?他们会不会做一些坏事?温格尔越想越不安,都起了做监工的念头。   于是,卓旧就带他和幼崽出去看看。   “我刚刚和沙曼云一起清扫了走廊的沙子。”卓旧带温格尔路过走廊,“阿莱席德亚还在大厅研究排沙的机械装备。而束巨则出去给嘉虹挖沙子。”   沙暴偶尔打游击战,时不时卷土重来。雌虫们乘天气稍微安静些,努力将居住空间腾干净一点。对于他们来说,获得自由之后,整个监狱空间就不再是雄虫一个人的。   谁想要住在沙子堆里呢?   温格尔听到束巨的名字,就想到早上自己的枕头,恨得牙痒痒。他说道:“以后,大早上不准你们随便进到我的房间里。”   绝对、绝对要杜绝这种现象。   卓旧说,“好啊,那我们得先给您找一个锁。”   事实如此的残酷。在乱斗中,温格尔房间的门上先破了一个洞,后来连锁都直接被劈开,坏的不能再坏了。   别说是雌虫了,如今的房间大门连嘉虹都防不住。   温格尔感觉自己除了生气,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他迫切地想要让自己工作起来,在这个监狱里做点能让自己感觉到安全的事情。   嘉虹还对昨天的事情感觉到不安。他比以往都要沉默。紧紧地抱住雄虫的手臂,不肯从他的怀抱里下来。   而当束巨灰头土脸从外面的通道里钻出来,出现在温格尔一行人面前时,幼崽发出震惊地叫声,又好奇又害怕看眼前这个野人。   他闻到束巨身上“咬崽崽”的坏人味道,可对方的形象未免糟糕到一定程度。   头发、眉毛、耳蜗都是沙灰,手臂和双腿滚泥浆里出来般,敲下来就是厚厚的硬层。他那肥美多汁的胸部,随呼吸起伏,凝固的沙层稀稀疏疏地掉下来,露出原本的虫纹。   “卓旧,你他妈的坑老子!”他上来就在喊,“东边有坑,有坑啊。你让老子去坑里,你是要我死在外面吗?”   卓旧冷静至极,“你不是还活吗?”   “艹。”束巨骂了一句,抹把脸,对卓旧数了一个中指。   他将水桶放在地上,里面的沙子和温格尔见到的沙子都不太一样。沙子带微弱的莹白光芒,比普通的沙子更粗糙一些。温格尔有点好奇地看水桶,不明白束巨为什么跑到东边的坑里,搞这么一堆沙子出来干什么。   束巨也终于注意到雄虫和幼崽在现场。   他兴奋起来,顾不得自己还脏兮兮地,直接蹭到温格尔面前,没皮没脸,“卧槽,你来啦。”   说完,又不知道说什么。   组织正常人的语言,对束巨来说难于上青天。   他抓一把自己的头发,半天想出一个话题,“一起冲澡吗?”温格尔看他脏兮兮的样子。   想打,嫌脏。   “你自己去!”温格尔抱幼崽后退三步,“现在,不要靠近我!”   束巨就喜欢看雄虫这种活泼的反应。他现在的心态,约等于幼儿园欺负自己喜欢的人,越喜欢就越要搞他哭。   “我想去你房间洗澡。”   温格尔生气,“不可以!”   “我想用你的沐浴露。”   温格尔抱嘉虹的手都在发抖,怎么会有雌虫无耻地和雄虫要沐浴露用?   “不可以!不可以!”温格尔强调道:“你这样,我就……”他忽然想起自己的通讯打不开,也没办法用电击,更不能用【休克容量】,心理硌得慌。   束巨笑嘻嘻上前,正准备说话。   沙曼云一巴掌把他的脸贴到墙面上,后来居上。他看一眼委屈巴巴的雄虫,又看一眼脏兮兮束巨,把束巨的脖子卡住拎起来,给这个嘴上不牢靠的家伙一拳头。   “你吓到他了。”沙曼云总结观点。   当事人温格尔一时间无法分辨,自己到底是被束巨吓到,还是被沙曼云吓到。他抱嘉虹,已经面无表情看束巨被沙曼云拖拽到的浴室的方向,内心更加坚定了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的想法。   他一定无法和这些奇奇怪怪的雌虫相处的。   下午的时候,沙暴断断续续又开始了。阿莱席德亚找出一个小灯泡,和束巨一起把雄虫房间的灯和线路修好。   这样子,雄虫的房间再也不会因沙暴影响照明。   温格尔请求他们帮忙维修一下显示屏和通讯。结果阿莱席德亚说,这个款式他没见过,应该是最新出的。他被关在监狱数年,是不会修这个款型的。卓旧没发言,上前东看看西敲敲,摇摇头。   沙曼云直接说自己不会。   最后是束巨,“我能拆了吗?”   “你会修吗?”   “你让我拆,我就能给你修。”聊起这个束巨,反而是正经了不少。就是他拆的手法有点暴力,直接拿一个小木锤对准通讯哐哐哐地砸。   温格尔从“可能他真的会修”直接变成了“他在修什么!”到最后雄虫看自己七零八碎的通讯,忍不住抓起手边的枕头对束巨砸过去。   其余三个也不拦,就无所谓看温格尔对束巨发脾气。   反正挨打得又不是他们。   束巨倒没躲,他将那些细小的零件粘在指头上,摸两把道:“还蛮精细的。”然后被雄虫一顿虫虫拳爆锤,又收获了一个新的枕头。他将自己的两个战利品放在1号囚室里,一个用来靠,一个用来闻味道。   束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温格尔这款他没见过。星盗这种黑户,可没有使用公民的通讯。他们一般都是老型号或者自己改装。再加上束巨和阿莱席德亚一样,被关在里面多年,对外面通讯产品的更新换代,早就跟不上时代了。   换一个人,束巨早就和卓旧一样,装模作样,说自己不会。可他想想雄虫那个发脾气的样子,心里痒痒,总想要看对方再多闹腾一会儿。   这闹腾多好啊,有活气。总让他想到以前星盗根据地的那片树林,里面有一只小雀儿,一逗它就生气,就叫唤。   总之,别像前段时间一样死气沉沉的,把自己都弄生病就好了。束巨摸索零件,枕有雄虫味道的枕头,正准备进行下一个步骤。   而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找到了卓旧。   “束巨到底靠不靠谱?”阿莱席德亚单刀直入,“他那个拆东西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会机械的。你可别被他给骗了。”   卓旧正在将一部分的资料调出来。他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他链接了另外一个空监控室的电脑,避开雄虫的注意,偷偷地和这两人汇合。   束巨是真正的星盗出生,他没有户籍,身份上也没有写他受过什么教育。从犯罪经过来看,他主要还是擅长武器制作和维修,以及爆炸纵火。   别看武器的制作和维修,与航空器维修都有维修两个字,实际上两者是千差万别,甚至都不是一个类别。   沙曼云也简单,就问,“能杀吗?”   卓旧制止住两位,道:“先不要打草惊蛇。”他敲击一下桌子,若有所思,“我想我应该不会看错。”   “你哪来的自信?”阿莱席德亚讽刺道:“他今天都把雄虫气哭了。”   “能杀吗?”   卓旧说道:“就算不是机械师,不会修航空器。我们前期也需要苦力。”阿莱席德亚懂他的意思,沙曼云不说话。   确实,他们前期是需要苦力。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现阶段留下束巨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阿莱席德亚最关心的还是航空器的问题,“一周的时间。我必须要看到航空器。”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我来修。”   “阿莱席德亚,别自作主张好吗?”卓旧压抑声音说道:“我们现在是一个整体。距离协议开始才两天。”   阿莱席德亚说,“好吧。还有一件事情。你让我去守雄虫的房间门?”   沙曼云说道:“我想守。”   “我们嘴巴上说说自己像是他的雌侍,卓旧,你不会真的让我去做他的雌侍吧?”阿莱席德亚语气越发不善,他是四位中唯一一个贵族出生的。从生下来至被捕,都是作为雌君来培养。   雌侍,在阿莱席德亚心中是对自己的侮辱。   而看守雄虫的房间门,在虫族社会的习俗中,是雌侍做的事情。   在一个大家庭中,每天哪一个时间点,由谁来等候雄虫的传唤、侍奉雄虫的起居,在传统习俗中甚至涉及雌虫间的家庭地位。   阿莱席德亚可以为了利益接受这一点,但他又不愿意真的去做这件事情。他对卓旧说,“你去吧。”   一直被冷落的沙曼云不满起来,“我想去。”   但卓旧和阿莱席德亚宁愿让对方去,都不可能让沙曼云去守雄虫的门。   “阿莱席德亚,雄虫现在最信任的就是你和我。”卓旧劝道:“这样吧,你先守上半夜,我来守下半夜。”   阿莱席德亚冷脸相对,“我不想做这个事情。”   “温格尔需要有人给他安全感。”   “他又不是孩子。”阿莱席德亚看了一眼旁边的沙曼云,无奈地说道:“好吧,那我们可以直接解决掉危险因素。把束巨和沙曼云捆起来就好了。”   沙曼云静静地看过来。   他没有亮出凶器,眼神里却闪烁跃跃欲试的光芒。   再次强调自己的需求,“让我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沙曼云说话怎么像个复读机?   #小剧场:怎么表示喜欢?#(模范版本:甲竣)   甲竣很喜欢温格尔,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很喜欢。   他第一次见到温格尔,就察觉这是一个温柔的小蝴蝶。后来住到温格尔家里,他又发现这是一个馋嘴到会哭嘤嘤的小蝴蝶。他有一个专门的文件夹,里面是温格尔从小到大的照片,他不愿意和别人分享,只是有时候窝在房间里偷偷看温格尔一点一点长大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家里人太熟络的缘故,温格尔很喜欢找自己一起玩。甲竣只要不耽误正事,都会尽可能地陪着他玩。他心里清楚温格尔以后是要联姻的,身为贵族家庭里出生的幼崽,从诞生之初就肩负着这样的责任。   温格尔的雌君,未来必定有上流社会的家族势力、丰厚又种类多样的金钱财产、强大的个人实力与个人魅力。最起码,三条中要满足两条。   “甲竣,你吃。”温格尔会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一半给自己。他比自己小十来岁,还不是很懂事。对于虫族来说,十来岁是一个很小的年龄差。   当温格尔成年的时候,就是他结婚的时候吧。   有时候,甲竣会伤心地想,不知道等我功成名就之后,可不可以看到昔日的情面行做他的雌侍。可是他又不愿意这么仔细想,一想到黏糊着自己的温格尔会娶其他人做雌君,和其他人一起养育幼崽,甲竣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填报军团志愿的那天,他写了最偏远却最容易赚军功的开荒团。   温格尔还不懂开荒团有什么危险,他只明白开荒团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甲竣第一次离开去军团的时候,还没成年的温格尔抱着他哭了好久。   “别哭了。”甲竣帮他擦眼泪,“我很快就回来。”   “可是别人都不那么早去。”温格尔哭嘤嘤,“你要呜呜呜你为什么要去呜呜那么远的地方。”   因为我想获得权势、财富以及强大的实力。   最起码,三条符合两条。   他们还没有坦诚相待过彼此的心意,一是温格尔还是太小了。二是,在甲竣看来,吃苦的事情自己一个就足够了。   就如同那句话所说,“我愿意为了我们的幸福努力99步,让你只需要迈出最后一步。”   走之前,甲竣和温格尔拉勾做了一个约定。   “甲竣呜呜呜,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呜呜呜。”温格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甲竣给他擦眼泪,给他拉钩做约定,“我会好好回来的。”   “你不要受伤呜呜。有危险,呜呜呜你要躲开。”   “嗯。你也要好好的。”甲竣笑着揉揉温格尔的脑袋,悄悄地对温格尔说,“我会保护好你的。”   等我回来,我一定变得很强大。   强大到,可以成为你的雌君保护你一辈子。   *甲竣是温格尔心里的情感天花板,谁都无法超越。   *对比起来,我写得时候也会觉得那四个谁都不配!他们谁都不能顶替甲竣的位置(吸氧) 第33章   阿莱席德亚和卓旧只要不是笨蛋,都不会让沙曼云过去给雄虫守门。   他们隐隐约约感觉到温格尔对沙曼云的吸引力,正是这种独特的吸引力,让阿莱席德亚最终妥协,前往温格尔的房间给雄虫和幼崽看门。   他不像是束巨那样吵闹,也不会同卓旧那样无时无刻关注着雄虫的需求。阿莱席德亚找了块地方靠着,安静地像是个影子。只有在沙曼云来的时候,他才会彰显出存在感,将那只死心不改的雌虫逼退。   这一切都没有打扰在陷入睡眠中的雄虫,可能是白天太过焦虑,晚上他醒来三四次,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   阿莱席德亚看着房间的灯亮起,水龙头里出水的声音,雄虫摊开书本,笔和纸张沙沙摩擦的声音。   然后便传出断断续续的压抑哭声。   温格尔依旧是那个脆弱又柔软的雄虫。他具有所有雄虫都有的特质。阿莱席德亚知道,在长期高压的紧张环境下,雄虫必须要做点什么,不然可能等不到三年。他先会崩溃掉。   卓旧一定会去安慰他的,但阿莱席德亚不会。   只是在第二天早上,他在获得温格尔许可后,进入房间帮忙收拾东西的时候,对他说,“要不你看点书吧。”   阿莱席德亚从房间一个犄角落中翻出一个本子。   他对温格尔说,“雄虫协会一定给你带了很多的书和影像,你可以自己随便看看。”   温格尔眼下有青色的印记,他昨天晚上哭过头,后半夜没睡着。他苦笑一下,说道:“那些东西都在通讯里。”   而通讯被束巨砸得七零八落,就算要修,一来一回没有三四个月是不可能的。   “但你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阿莱席德亚强硬地将本子塞到温格尔的受众,嘱咐道:“不要再想着这里的事情,你管好幼崽和你自己,就已经很好了。”他伸出手,想要像抚摸小辈一样揉揉温格尔的头。   温格尔躲开他的手,拘谨地看着他。   “谢谢。”温格尔小声地说着,带着嘉虹走向了洗漱间。   关上门后,只能看见小小的通风口处,雄虫的影子。阿莱席德亚看着哪里,又转过头,看见桌子上他递给雄虫的那个本子。   他忽然想到雄虫房间里传来的沙沙声音。那是手写笔和纸张摩擦产生的。   这么晚,温格尔会写什么呢?   阿莱席德亚一边收拾地上幼崽的玩具,一边扫视着桌子上的书本和工具。一本厚厚的阿莱西兽语大辞典,一个黑皮笔记本,一沓散开的阿莱西兽语复印版本,两三张手写信函放在桌子中央,虽然信函内容朝下,但那些信函上的家族徽章,已经给阿莱席德亚传递了很多的信息。   他是四位囚犯中唯一一个出生于上流社会的。   对于天生的贵族而言,记住各类虫族的家族徽章、他们常用的代表色,和主要家庭成员名单,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   在虫皇的统治下,实权贵族基本是雌虫掌权居多。阿莱席德亚所在圣歌女神裙绡蝶种,就是雌虫掌权的代表家族。他们多数是种群内部通婚,权利地位来自于天赋能力,和历代积攒下来的功劳。   还有一种名誉贵族,活跃于文艺、民生、经济等领域,不会过多参与到军权和政治中。他们的贵族更多是头衔的传递和保留,以及财富的积累。他们和真正的实权贵族通婚,是维持平衡的重要工具。   温格尔的家族就是代表星的名誉贵族。   这种家族,雄虫会更多的出现在社交圈中。如果雄虫的种族是属于本族,或者同温格尔一样,是比原本家族更稀有的虫种。   那么家族族长兼贵族的头衔基本会落在雄虫的头上。   阿莱席德亚扫过几眼,将这些名誉贵族的家族成员复习一遍后,退出了房间。他找到卓旧,问道:“你知道普罗的全名吗?”   卓旧正在清理沙子,他没想到阿莱席德亚会问这个问题。   “德伊苏.普罗.卡德西亚。”卓旧将沙子倒入水桶中,说道:“普罗是他的中间名。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莱席德亚耸耸肩,回忆一下在雄虫桌子上看到那几张贵族手写信函,“没什么。卡德西亚是他的尾名?你知道他的虫种吗?”   “普罗,我没有见过他异化。”卓旧这种实力根本不值得普罗出手。   阿莱席德亚被送进来的时候,已经给打得半残。   到头来,只有沙曼云曾经实打实地和普罗斗殴过。等两位去找沙曼云的时候,这位正在厨房里切水果。   被关在戴遗苏亚山监狱多年,沙曼云的刀法有所退步。他将苹果切成薄片,每一个薄如蝉翼,却衔接不断。当卓旧推开门的时候,沙曼云稍一用力,将苹果切断。   阿莱席德亚看着那个被切成沙漏螺旋状的苹果,倒吸一口凉气。   “锹族。”沙曼云回忆一下,说道:“他不错。”   能在沙曼云这里得到一个不错的评价,说明普罗的战斗力和阿莱席德亚差不多是在一个档次的。   卓旧也意识到什么,他思考一下说道:“你发现了什么?”   “没有。”阿莱席德亚说道:“没想到普罗也是个贵族。”虽然只是名誉贵族出身,但在他这个年纪做到卫星站指导这个位置,很难说家族背后不出点力气。   他不再多言,将这个信息记在心里后,继续去看护雄虫。   就像是真正的家庭一样,他们四个人开始担任起监狱中的一部分工作,同时竭力照顾雄虫和幼崽的生活质量。   至少,温格尔再也不用吃加热的速食食品了。   他们平静地度过了两天,其中又开了一次会。卓旧表示最近这几天沙暴会安静很多,他想要请温格尔同意加派人手,让他们尽可能地把储蓄的沙子丢弃到建筑外面。   温格尔在观看堆积的沙子后,同意了。   沙曼云和束巨、阿莱席德亚开始成为排沙的主要劳动力。他们三个以轮班的形式,一天半的功夫,就把整个建筑里所有的废沙清理干净。   卓旧本来也想去。   结果因过于拉垮进度,被束巨赶回来了。   “一天天就知道,挖坑挖坑。挖你妈的。”站在公共浴室,束巨搓搓身子,骂道:“明天终于不用去了,艹。”   沙曼云在隔壁的沐浴头下,快速洗把脸,把湿漉漉的头发拧干。   阿莱席德亚用冷水将自己冲一遍。他比其他人会要东西,找温格尔拿了一块肥皂。此时,他将肥皂放在一遍,问束巨,“小蝴蝶的通讯,你修好了吗?”   “都忙沙子去了。”束巨抱怨道:“艹,枕头都没味了。”   沙曼云直接从阿莱席德亚旁边拿走肥皂自己用。   三个人在浴室里根本没什么共同话题。只有卓旧代温格尔送来毛巾的时候,他们才有一点反应。沙曼云将毛巾拿在手里揉搓,阿莱席德亚直接用,束巨把毛巾铺在脸上,发现没有雄虫的味道,异常失望。   “你喜欢雄虫的味道?”   “放屁,不可能。”束巨反驳道。   卓旧这几天负责打扫所有的居住区。他每一次去1号囚室的时候,都能看到那两个规规矩矩叠在角落的枕头。   整个监狱,只有雄虫才有资格使用床上用品。   束巨不是偷的,就是拿了雄虫不用的。卓旧稍微联想一下,就清楚束巨心里发生了什么样的巨变。   对于没有谈过恋爱的雌虫而言,温格尔这种温柔好脾气的雄虫,杀伤力是巨大。他再不喜欢四位囚犯,都没有说过一句脏话,最具有杀伤力的行为也不过是按下按钮和用枕头打雌虫。   哦,现在只剩下用枕头打雌虫了。   更何况,温格尔本身的味道也很好闻。卓旧去清理浴室的时候,经常能闻到雄虫身上那股区别于成年和少年的味道,刚好处于桃子微软,有带点硬度的阶段。   他有过经验,因此并不是那种浑然的稚嫩和青涩。   但他确实才刚刚成年,没有太多的污秽干扰到他的纯粹。   更绝妙的是,温格尔身上正在逐渐多出一种属于雄父的温柔,和带幼崽所沾染上的奶味。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调制出的词汇无限度接近“家”所带来的意义。   “你如果喜欢他的话。我可以帮你。”卓旧拿来拖把走进公共浴室擦拭地面,说道:“但你可能能作为雌奴了。”   束巨瞪眼看向卓旧,“瞎几把乱讲。”   他拿着毛巾,气冲冲地走出去。   阿莱席德亚朝门口看了一眼,“他没觉得自己刚刚像个变态吗?”   “应该是没感觉得。”卓旧把拖把里的水拧出来,好像那不是拖把,而是束巨这个笨蛋的脑袋,“也许只是好感。”   阿莱席德亚无所谓,“别打乱我们的计划就好。”   沙曼云收拾好自己,手中拿着毛巾,也跟了出去。   他和那两位聊不来,束巨太蠢,第一个排除。倒是想要和温格尔好好说话,但沙曼云自己也知道,雄虫很容易被自己吓到。   沙曼云将左手异化,随后又收回去。他轻轻地路过雄虫的房间,从门缝里看不到雄虫的身影。但声音却一直从里面传出来。   温格尔又在给那只幼崽念故事,今天的故事是“小雌虫大冒险”。   “这只健康的小雌虫扑棱一下从虫蛋里钻出来。他觉得肚子饿极了,东找找,西看看,哪里有吃的东西呀?……哦,原来蛋壳是这么香香甜甜的东西呀……吃饱喝足的小雌虫默默自己的小肚子,走出了草丛,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冒险……”   沙曼云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幼崽故事,默默离开了。   至始至终,温格尔都不知道,沙曼云来过。   他今天依旧在期待着通讯设备可以恢复。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故事书里的魔法,温格尔一定会对准所有的倒霉事情来一句“消失”咒语。   “顺其自然吧。”   温格尔只能在现实面前,这么安慰自己。   嘉虹已经开始有意识地跟读故事书,他学得词汇越来越多,这两天开始组织长一点的句子,断断续续说出来。   这是温格尔刻意培养的结果。他不希望自己的幼崽因为先天不足,长大之后会产生自卑的情绪。他希望自己的小雌虫在学校有一点自己的小优势,微不足道,但能让老师夸夸他,多一点自信心。   嘉虹也喜欢看故事书。   和电脑上的故事不一样,这种纸质故事书做工精美,而且还有可以活动的小机关。里面的图片都符合当下年龄段幼崽的审美,还有从各种角度能看到不同情节的3D画,自己动手的拼贴画。   嘉虹每天晚上都会挑一本自己最喜欢的,让温格尔念给自己听。   因为没有其他幼崽做对比,嘉虹至今都没有感觉到这是一个不完整的家庭。他更察觉不到自己生活的环境和正常幼崽生活的环境是不一样的。   温格尔糊弄卓旧这四位是糊弄不过去,但糊弄嘉虹是绰绰有余的了。   “雌芙芙,怎么,不见啦?”   “雌父出去工作啦。”温格尔对嘉虹说,“雌父现在跟飞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嘉虹眨巴眨巴眼睛,点了点头,“他也是去,冒险吗?”   温格尔亲亲嘉虹的额头,对他说,“是的。嘉虹的雌父和故事书里的小雌虫一样,会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冒险。”   这么一说,嘉虹就懂了。   很快,他又有了新的问题,“雄父。那晚上,卷卷的,是什么呀?”   温格尔没听懂。   他忽然间不知道嘉虹问的是什么问题。   “嘉虹,什么卷卷的?”   嘉虹支支吾吾,比手画脚半天,没说清是什么东西。   这也是幼崽表达初期的常态。学语言的关键时刻,雄虫会尽力控制精神触角,虽然说精神触角可以帮助雄虫,快速了解幼崽在说什么。   但幼崽不能一辈子只和自己的雄父说话,适当地让幼崽开口,学会社交,也是教育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还有,刚刚,尖尖的。”嘉虹踮起脚,“怕怕。”   “嗯?”温格尔做出困惑的表情,“嘉虹再说多一点,让雄父再想一会儿好吗?”   “大大的。”嘉虹笔画两下,“白白的。”   温格尔彻底糊涂了。   他在这个房间里寻找嘉虹描述的东西:卷卷的、尖尖的、大大的、白白的。半天下来,温格尔都没想到集四个一体的会是什么玩意。   “嘉虹,你给雄父说说,这个东西在哪里呀。”   嘉虹脆生生地说,“门口。”   打开门,什么都没有。   倒是卓旧走过来,对温格尔说道:“阁下,晚上您想要吃点什么吗?”温格尔还没说话,就看嘉虹短手短脚跑过来,指着卓旧说道:“白白的。”   不知道为什么。   温格尔感觉到一阵窒息。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悲伤)   #小剧场:幼崽眼里的监狱生活#   对于嘉虹来说,并没有监狱这个概念。   他觉得房间就是家,而走廊就是街道,温格尔带他去的公共食堂就是公园。他在蛋里就有一点微弱的记忆,出生后没多久就来到了监狱。   吃饭、玩游戏、听雄父念故事书、洗漱、睡觉。他记忆里最可怕的事情就是那个咬了自己的大坏蛋。他感觉眼前的家伙比雄父高、比雄父壮,雄父一定打不过对方。   这个大大的东西好讨厌。   但是没关系,我已经是小雌虫了。我一定可以打败这些大坏蛋的!   就和故事书里勇敢的小雌虫一样。   至于最可怕的那次灾难,对于幼崽来说,被吓到是真的,但雄父没事,他也没有受伤。这件事情就被幼崽压在心底。他有时候会做梦梦见那些奇奇怪怪的液体,在幼崽的故事书里并没有告诉他们鲜血是什么样子的。   嘉虹只是担心雄父会受伤。   他知道被咬会痛痛。   但没关系的,他是勇敢的小雌虫,他不会让雄父哭哭的。   他看故事书,书上有雌父和雄父。故事里的雌父和雄父拉着小雌虫的手,一起走在路上。   嘉虹总是想,雄父会和“雌父”拉手吗?他有天早上起床,发现一直在桌子上的“雌父”不见啦。他感觉好奇怪。   “雌父”怎么一个晚上就不见啦。   他很困惑,但是雄父看上去也好难过的样子。   嘉虹就把这个问题压在心里,他想书上的雌父等到晚上就会回家的,我的雌父一定也一样。   他等啊等啊,等了好几个晚上。   可是桌子上的,属于他的“雌父”一直都没回来。   终于,嘉虹终于忍不住了,他问温格尔,“雌芙芙,怎么,不见了?” 第34章   白白的是卓旧。   他肤色偏白,和其他三位对比起来,不能说天上地下,只是存在一些肉眼可见的色差。   以此类推,大大的就是束巨。   这家伙骨架大、身材大、胸也大,看上去非常的厚实,给小孩子的印象确实是大。   尖尖的,则是沙曼云。   他异化后的左手,有刀一样形状,看上去尖锐异常。   可是为什么,阿莱席德亚是卷卷的?   这个问题在饭桌上得到了很好的解决。   阿莱席德亚有一头及肩的褐金色卷发。放在普通社会中,卷发和褐金色都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颜色。但在这所监狱中,阿莱席德亚确实是唯一一位头发微卷的雌虫。   他有时候还会把头发盘起来,柔软的发质一夜过后,头发卷的更加严重。   叫卷卷,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温格尔将一块肉排咬得咯吱咯吱响,可能是冻得太久肉质变硬,他感觉自己牙关都酸了。   嘉虹坐在自己的崽崽椅上,面前放着剁成肉糜的小半碗肉食,肉食中混合了一些柔软的土豆泥,用雌虫奶炖了很久。   这个年纪的雌虫幼崽,已经可以开始吃少量的辅食。   嘉虹比别的孩子先天不足一些,温格尔不会太快给他断奶,但这些锻炼牙口和胃口的辅食也不能拉下太多。   温格尔将手中的肉塞到嘴里,烹饪的味道和速食的感觉差距还明显的。今天的晚餐,吃起来有比较浓郁的香料味,温格尔扒拉一口饭,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   今天是阿莱席德亚进行烹饪,厨艺平平。   就温格尔了解,这已经很不错了。   至少比卓旧只会拆包装、搅拌、加热要好的多了。   这两天的厨房,充分说明了四只雌虫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的厨艺。束巨做菜和倒机油一样,重油重盐,烤肉的时候会把表皮烤成焦黑色。吃起来别有风味,可惜温格尔不喜欢。   卓旧基本上只会煎鸡蛋、炒青菜这种级别的家常菜,做的还非常糟糕。比如炒青菜是甜的。他进厨房的那几天基本上都是把半成品加工一下,弄得能吃就可以了。   阿莱席德亚做的就比较偏浓郁香料的口味。温格尔也不是很喜欢他做出来的菜,但在吃了快一个月的速食套餐、前两位失败的料理和阿莱席德亚的口味之中选择。   温格尔还是会选择阿莱席德亚的。   他偶尔会期待换一下口味。   至于雄虫自己下厨。   上次的蛋奶酥就是极限了。   温格尔将略硬的水煮蔬菜,塞到嘴巴里。嘉虹倒是吃的很开心,幼崽就抄起小勺子,嗷呜嗷呜把肉糜送到自己的嘴里。其余四只雌虫虽然是坐在桌子周边,但他们并没有雄虫和幼崽那样的待遇。   用卓旧的话来解释,他们现在还不饿,不想要吃饭。   温格尔又吃了几口,不太想吃了。他放下餐具,旁边的嘉虹也有模有样地把幼崽餐具放下来。   “雄父,抱抱。”   温格尔将幼崽从崽崽椅上抱下来,他给嘉虹擦嘴,解开他的小围兜。他观察了嘉虹现在的胃口,本来就只有小半份的肉糜土豆泥,吃得还有一点剩。   看来回去,还是要给嘉虹温一点奶。   根本没有吃多少啊。   温格尔担心嘉虹不吃饭的问题。不过他还没有思考太多,就看见嘉虹跑到卓旧面前,大声地用自己的方式喊人。   “白白。”嘉虹转头看看温格尔,“雄父,玩。”   温格尔心里一跳。   他猜想是自己生病期间,卓旧一直陪伴着嘉虹,让小孩对卓旧毫无戒心。再加上卓旧从没有伤害过自己和幼崽,嘉虹对他的好感应该是远超过另外三者。   但着不代表温格尔愿意看到现在的场面。   他不悦地盯着卓旧,等待这只雌虫下一步的动作。   如果他对嘉虹做出什么事情……不,最可怕的不是这个……我不想要我的孩子受他影响。温格尔心里坚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所接受的教育告诉他,对幼崽言传身教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   卓旧笑眯眯地说道:“白白还要洗碗。嘉虹去和雄父玩就好了。”   嘉虹看着卓旧又看看温格尔,似乎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错话。   束巨倒是先凑过来,蹲下来逗弄嘉虹,“我来,我来陪你玩。”他把脸凑过去,小雌虫瞪大眼睛,抬手一个脆脆的巴掌拍在这个混账脸上。   束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一个幼崽掌掴了。嘉虹赶快钻到到温格尔的衣摆中,探出半个脑袋来,对束巨发脾气,“哼。”   他记得这个咬崽崽的大坏蛋。   幼崽也是有小脾气。   “他打我。”束巨夸张地说道:“好几把凶啊。”   “哼。”嘉虹把脑袋缩在雄虫的衣摆里,不想出来面对坏蛋。   温格尔哭笑不得地把幼崽抱在怀里亲了亲。现在这种情况,他是帮亲不帮理的。   更何况,束巨这种人,也没有什么理好讲得,讲了他也不听。   幼崽现在手上的尖爪都没有长出来,对成年雌虫毫无杀伤力。他打束巨的脸,温格尔回去还要关注一下嘉虹的手,有没有哪里被对方的厚脸皮伤到了。   今天也是带幼崽的一天呢。   等到温格尔将嘉虹离开小厨房,沙曼云就上前将雄虫吃剩下的饭菜分成四份。他们四个人手中都拿着营养液,但是谁都没有动。他们一遍享用属于自己的那份饭菜,一遍坐了下来,开始交流这些天的进度和情报。   戴遗苏亚山监狱实在是太大了,也实在是太久了。   他们需要最大程度物尽其用。   “外面的沙坑已经挖好了。廊道的沙子也清理出来了。”卓旧先汇报外面的状况,“我现在就想要知道什么时候有航空器。”   沙曼云没有多言,吃饭飞快,却喜欢故意把最美味的部分放在最后吃。   他说道:“我想要掌管食堂。”他将肉塞到嘴里,说道:“你们做的好难吃。”   阿莱席德亚嗤笑,“让你拿刀?是我们不要命了吗?”   “一直吃你做的东西,会死的。”沙曼云立刻反击。   阿莱席德亚握紧拳头,对准桌面一锤,桌面微微凹陷下去。   卓旧出来打圆场,“好了。不要粮食。”   他将手中的营养液放在桌子上,“目前来看,雄虫对我们提高了警惕。但物资和行动上是有利于我们。营养液要定期收集,这是我们未来太空逃亡的重要物资。”   “航空器呢?”束巨就关心这个。   “今天会起西风。”卓旧倒了一碗水,放在桌子上,沾水写了一串数字和符号,“这是最近最近十天的天气情况。”   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也关心起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卓旧在每一个数据上都做了标记。随后写上了一个“十天”。他起了另外一行,写了另外十串数据,“这是去年,监狱附近的天气状况。”   束巨一个挑眉,“去年?”   卓旧不在意这点挑衅,他继续往下罗列,“这是最近五年的。我稍微浓缩一下。他们的风力取值大概在这个范畴。看得懂吧。”   沙曼云扫视一眼,“很稳定。”   “是的。监狱的季节风非常的稳定。这是一颗没有太阳的星球,虽然有海洋,但他的主要热源和空气动能来自火山和地下能源。”卓旧分析道:“他的风向是可以预测的。”   这不是临时起意可以做到的事情。   而是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精力、去计算、去筹备才能收集到的数字,甚至总结出只有这颗星球适用的公式。   阿莱席德亚同样沾了水,在最近十天的风向上划拉两道折线。   “今天会有大风。”   束巨哀嚎,“那我挖沙有什么意义呢?”他笔画一下,“那么大范围,你知道……”他忽然卡住话语,意识到什么。   沙曼云静静地盯着那些数据,猛地看向卓旧。   短暂的沉默后,阿莱席德亚站起来将那碗水泼到桌子上。所有的数据消失在水中。   “雄虫那边怎么办?”束巨问道,脸上显示出不同往日的沉稳,“下药,还是用点其他手段转移注意力。”   卓旧将最后一点食物吃到肚子里,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可能要去见一下老朋友。”   沙曼云点头,“我陪你去。”   束巨也必须去,把他和雄虫留在一起,雄虫可能会吓坏。同时,束巨还要去现场维修,或者做苦力。   留下来,尽可能转移雄虫和幼崽注意力的只有阿莱席德亚。   这位漂亮的前贵族笑了一下,提出自己的条件,“可以。但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卓旧答应了。   “航空器和普罗有关系对吗?”阿莱席德亚说道:“很少有人会用中间名来做简称。除非发生了点什么事情,这个事情是你做的对吗?”   卓旧没有否认,“是。”   “普罗是你的人?”   “不是。”   “你原本的团队有几个人?”   “四个。”卓旧说道:“两个是我的原部下,可以信任他们。”   沙曼云和束巨完全差不上话。   对于沙曼云来说,他并不在乎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他也不会顾忌自己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来的越多,他可能还杀得越起劲。   而束巨无所谓,他现在一定要先看到东西。   阿莱席德亚捂住嘴,那些桌子上的水顺着桌沿,慢慢落在他的大腿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想到一件事情,“你能和外面联络吗?”   “在戴遗苏亚山不可以。”卓旧坦白,“戴遗苏亚山监狱屏蔽大部分的通讯。缺少硬件,也缺少专才。除非是他们的内部网。”   束巨站起来,他也吃完了。卓旧这番话,让他想到了雄虫那被砸得稀巴烂的通讯。   那个通讯,应该是整个监狱唯一能链接到内部网的设备。   可惜现在还没修好。   阿莱席德亚说道:“航空器到了之后,我要去一趟航空器里面,还有我要和你一样,去监控室。”   “可以。”卓旧爽快地答应了。   他们两人终于达成了共识。   沙曼云和束巨留下来收拾小厨房,卓旧前往监控室替换掉昨天和今天的监控视频。他还要肩负雄虫原本的任务,给卫星站发每日文件。   阿莱席德亚则是去温格尔那里,负责监控和转移雄虫的注意力。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航空器会来。   是卓旧说的今天?还是早就来了,只是没有降落在监狱的范围中?或者根本就不会按照卓旧预测的那样,起飞来到监狱?   所有人都在等待。   只有温格尔和幼崽对此一无所知。温格尔只觉得吃完饭不是很舒服。那场惨案之后,他的身心遭受严重的摧毁。他的身体会比普通的雄虫要虚弱一点,也是个不争的后遗症。   嘉虹吃完饭,自己跑到角落里开始玩雌虫们精心准备的沙子。   温格尔给自己找了一点非处方药,就这开水喝下去。他翻译两句阿莱西兽语,感觉到自己心神不宁,最终决定起身去找束巨。   他想要把自己可怜的通讯拿回来了。   明天就是供给日了。   卫星站上次就提醒过,不会派人下来供给物资。外面已经开始陷入紧张的战争动员期,随时都会打仗。备战期间,一切物资都是紧张的。他们会用空投的方式,把生活必需品送下来。   温格尔想要离开戴遗苏亚山,关键在于如何把消息传递出去。   他的通讯依旧被束巨毁掉了。房间里的电子设备全部在那次打斗中摧毁。而监控室里也不算好。   温格尔虽然不是很懂这里面的道道,但他确定设备一直黑屏,插上电后,各个地方都检查过,就是打不开。   想到这里,温格尔握紧手中的笔,他深呼吸。   他想要做点什么。   门外有脚步声。温格尔盖上笔记,看过来。   阿莱席德亚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杯牛奶。他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柔和。温格尔见过这只雌虫打得浑身是血的样子,他并不会认为这位叛(国)者真的同表面一样温柔。   “有事吗?”温格尔问道。   阿莱席德亚将牛奶放在温格尔的书桌上,牛奶温热,热气氤氲。“卓旧拜托我送过来的。”阿莱席德亚扫过桌子上的书,故作惊讶,“你看得懂阿莱西兽语。”   如果是原来,温格尔听到卓旧的名字,会稍微放松。   但今天看到嘉虹下意识判断“卓旧是安全”的行为,温格尔心中警铃大作,他在心里默念几遍要和这些雌虫保持距离后,说道:“这是我的专业。”   “真是怀念啊。我读书的时候,两个星系才刚刚开始第一次接触。”阿莱席德亚靠着桌子,将那本阿莱西兽语词典抽出来,“当年还有很多人兴起去读这个专业。”   结果都因为阿莱西兽语的高难度,原地退学。   一分钟从入门到入土。   温格尔不快,他站起来阻止阿莱席德亚的动作。“别动我的书。”阿莱西兽语的专业书在市面上几乎没有,这本词典还是因为教学需要,被现编出来的。   阿莱席德亚也不在意温格尔的坏心情,他随便翻开一页。   从翻开的众多书页中,一张全家福照片骤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温格尔真的生气了,他将词典同那张照片夺回来,指着门,“出去!”   “别生气嘛。”   “不准随便进我的房间!”   阿莱席德亚也察觉雄虫真的生气了,他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但他至少今天都要在温格尔身边,以防事态被雄虫察觉。   他脑子转得飞快,看到那张照片,联想到雄虫的身份,和他一个人带着幼崽出现在戴遗苏亚山监狱。   阿莱席德亚说道:“我想,你一定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我高估自己的手速,慢了半个小时)   这章推翻两次,最后决定把剧情稍微拉得快一点。我感觉大家不会喜欢在这篇文里看日常。 第35章   温格尔确实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   他和那些检查人员复述自己看到的画面时,多数人都觉得他受到刺激,出现幻觉。结合现场血迹、每一具尸体的伤口来看,他们的判断和温格尔听见的、看见的,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的体现。   久而久之,温格尔很少再去说自己看到了什么。   长达十个月的修养,除了身体上的修复,更多是心理和潜意识的恢复。温格尔连医生都不愿意去沟通,除了雌虫蛋能给他带来真实和慰藉之外,其余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就像是虚幻的存在。   也是因此,他已经快半年没有和人提起自己和家人到底遭遇了什么。   温格尔冷着脸将词典和照片放回到角落。他不想要说这个话题,可是阿莱席德亚是从哪里看出来这一点,又让他影影约约感觉到恐惧。   但对于阿莱席德亚来说,这是非常容易推测出来的一件事情。   一个出身于荣誉贵族的成年雄虫,和他可爱的新生幼崽,出现在戴遗苏亚山监狱,只是为了寻找合适的奶源。   他的雌君呢?雌侍呢?再不济温格尔偌大的家族,他的雌父、雄父还有各位雌虫兄弟们呢?一个两个为什么会让雄虫沦落到如此地步?   如果说雄虫是被家族抛弃,那么他必然不可能出现在戴遗苏亚山监狱这种级别的地方。阿莱席德亚清楚,戴遗苏亚山监狱是个高级垃圾桶,专门分类有害垃圾。   没点门路,正常的雄虫是进不来的。   那么问题就在于:一个还保存有家族势力和影响力,但家里雌虫全部消失的贵族雄虫,还带着幼崽。   八成是死绝了。   那他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而他为什么不去复仇呢?   到了这个地步,阿莱席德亚觉得太好猜测了,要不是他没有办法复仇,要不就是雄虫本身就是害死家人的幕后黑手。可温格尔显然不是老谋深算的性子,他来到监狱的第一天并没有那么多不甘和怨恨的情绪等等。   排除掉诸多选项,那么最荒谬但是也最搞笑的一种就是:   雄虫自己都不知道仇人到底是谁。   而导致雄虫沦落到监狱的这个事件,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绝对不是由雄虫主观导致的。甚至再大胆一点想,案件影响非常的恶劣,以至于所有的补偿都叠加到雄虫一个人身上。   那八成不是什么普通的事情了。   阿莱席德亚心里快速复盘一遍,将自己的推测说出来,“你的家人应该是在一起,嗯,很可能是在一个时间段被统一消灭的。可能是大型战争。不过你们家应该不太擅长这方面。可以先排除。”   温格尔默默地看着阿莱席德亚,却开始认真地听对方的话。   “如果不是在统一一个时间段,甚至是刻意聚集在一起,有意识的屠杀。”阿莱席德亚回忆一下夜明珠闪蝶种的现任家族成员,“别人不好说。你的雌父和一位雌侍。一个是应急部门的副部,一个是军部……应该还是少将级的军雌吧。这两位是可以逃离出来的。”   阿莱席德亚笑了一下,“如果他们两个还活着,你绝对不会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   温格尔忍不住握紧拳头。   说得没有错。   不过他的雌父那个时候已经升职为应急部门的部长,而雄父的军雌雌侍也有望更上一层。   他们都没有活下来。   阿莱席德亚观察温格尔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他继续推测,“什么情况下,会让一个家族都聚集在一起呢?为雄虫举办的生日宴会、家庭宴会。”   他看了一眼温格尔桌子上的笔墨,“或者是,毕业宴会?”   桌子上夹杂着一本“德莱杜米特雄虫学院135届毕业生纪念本”。温格尔感觉自己好像被看透了一样,他看着阿莱席德亚不知道对方还能说些什么。   “如果是在某一个酒店、度假星球上,也不至于到只活下一只雄虫的地步。”阿莱席德亚慢条斯理地说道:“能让雌虫逃不出去的地方,封闭式的。”   他对温格尔笑了一下。   “如果我是凶手。”阿莱席德亚说道:“我一定会在太空航线上动手。”   温格尔握紧了拳头,眼睛红了。   他觉得阿莱席德亚说的都对,至少目前的线索都是对的上。为了庆祝自己毕业,家里人聚在一起,租赁了莎莉文号,一起去度假,就在太空中,在航线途中。   遭遇了屠杀。   除了自己和一颗早产的虫蛋,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如果阿莱席德亚不是一直都处于监狱的管控中,就凭他刚刚的那段话。温格尔就会严重怀疑对方是整个案件的幕后指使。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说。   但对方却什么都知道。   这种滋味太糟糕了。   房间里只有嘉虹在玩沙子的声音,他似乎察觉到雄父和卷卷之间的不对劲,踢嗒两下自己身上的沙子,抖抖头发从沙坑里跑出来。幼崽用力地抱住温格尔的腿,好奇地发问,“芙芙?”   温格尔安抚他两下,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雌虫身上。他控制自己的情绪说道:“是的,你说的……基本是这样。”   温格尔说道:“官方说,是一场意外。”   “八成就不是意外。”阿莱席德亚信口开河,“如果你和我说的更多一点,或许,我能告诉你一些更有用的信息。比如政治斗争、战争波及、星盗……要知道,就算是精神变态,想要一口气屠杀,超过三十位正在壮年的雌虫,也是很困难的。”   再说了,有史以来最疯狂的精神变态杀手就在戴遗苏亚山里待着。   温格尔调整情绪,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阿莱席德亚。他的潜意识里疯狂地想要找一个人倾诉,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那种被不知名恐惧围绕的感觉,让他变得脆弱敏感,无时无刻处于崩溃边缘。   可他又不愿意感知到,那些医生和军官们表面说着“好的”“节哀”,背地里却透露出一种“雄虫他疯了”“他一定是精神错乱”的认知。   “温格尔,你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东西。”阿莱席德亚时时刻刻关注着雄虫的面部表情。他生长的家族教会他无数揣摩情绪的本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最基本的一项生存技能。   他对雄虫说道:“不管那是什么东西,你要相信你看到的。”   “可是,他们都不相信。”温格尔感觉自己被诱导了,他想要在家族受难、甲竣死亡这件事情上找到认同自己的人,“他们都不相信。”   屋外像是传来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   雄虫的表情变得紧张,他看了看左右像是在防备什么。从门缝里吹过来一些细碎的沙。阿莱席德亚听见很响亮的一个撞击声音,雄虫的脊骨都绷紧,他的目光朝着门外看去。   “是什么声音。”温格尔说道。   阿莱席德亚说道,“应该是风。”   “不,是什么东西撞击的声音。”   “也许是石头。”阿莱席德亚只好这么说。他的听觉比雄虫更加尖锐一点,主要是这种风沙石头撞击的声音,只有长年累月的观察和对比,才能判断出更多细节。   这显然不是真正的石头在撞击墙面。   而是某种金属制品和沙石撞击产生的声音。   温格尔变得警惕起来,但这几天石头撞击墙面和地面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他的神经刚刚被阿莱席德亚带动到一个紧张的节奏中。   “我听错了吗?”   温格尔困惑不已。   “没有。”阿莱席德亚说道:“小蝴蝶,你应该坚定自己感受到的东西。你是看到了吗?”   “不,我没有看到。”温格尔顺利地被阿莱席德亚带回来了,“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但就像是有东西在那边,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有一个存在,站在哪里。然后他走过来,人就被切成碎块。”   阿莱席德亚努力挖掘这个问题的准确度,当到了这一步,他已经不在意雄虫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只知道航空器可能是真的。   “那么你是没有看到?”   温格尔蠕动下嘴唇,沉默了一下,他说,“如果说视觉的话,真的。什么都看不到。”   “小蝴蝶,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更要坚信自己的感受。”阿莱席德亚劝诫道:“现场绝对不是毒杀对吗?也不是什么人体(爆)炸。那么哪怕只有最不可能的一种情况,在排除掉其他选项之后,就是真相。”   温格尔握住自己的手指,给自己一点力量。   “可是他们都不相信我说的,他们都觉得……”   阿莱席德亚打断他的话。“如果你都不相信的话。那么就不用说为家人复仇了。”他那双富有蝶族特征的瞳孔望向温格尔,“小蝴蝶,能为你家里人复仇的只有你了。”   这番话像是一记重锤,直接砸到温格尔的心口。   没有人为他们家的事情负责,只是天价的补偿和保险费。修养的十个月里没有人告知他调查的进度,到最后连唯一联系他的皇蛾部长都说“不能给予公开。”   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清楚。   也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   他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养育幼崽身上,靠着这么一点微薄又可怜的希望活下去。   阿莱席德亚看着雄虫眼角落下的眼泪,无奈地找纸巾出来。他发现这只小蝴蝶虽然说脾气温和,家教好,但也有雄虫那些软乎乎的地方。   爱哭。   需要人哄。   身体也不是特别好。   “别哭了。”阿莱席德亚轻轻地给他擦眼泪,“你的……”他看了一眼嘉虹,说道:“你的雌君一定不想看到你哭。”   温格尔活下来,可能是因为其他人的保护。但那个幼崽能活下来,绝对是因为他的雌君。阿莱席德亚努力回忆温格尔短命雌君的名字,劝慰道:“你还年轻,日子还长,以后复仇的机会还多着呢。”   温格尔哭得更厉害了。   “可我,都不知道。呜呜嗝不知道是谁干的。”温格尔哭到用心时,就容易打哭嗝。他哭起来,嘉虹都吓坏了,跑过来要亲亲要抱抱,担心地看着自己的雄父。   阿莱席德亚只能继续安慰对方,“没事的。你刚刚和我说的,我就想起来了。这种看不见但依旧能动手的,还能在太空自由穿梭的。要不是生物机甲,要不就是本身带有隐形功能的种族。”   “你看我的种群,圣歌女神裙绡蝶,只要能异化就可以做到‘看上去空无一物,但是可以动手’。我本人异化就能做到这一点。”阿莱席德亚补充说明道:“除此之外,还有和我们敌对势力,也不排除是杀鸡儆猴的一种手段。”   实际线索太少了,先这么糊弄糊弄过去吧。   结果雄虫完全想差了。   “那,是你们家动的手?”温格尔哭得眼睛鼻子红彤彤的,他露出一双眼睛,已经没有心思去听外面的声音了。   阿莱席德亚只能继续打补丁,拽住雄虫的注意力,“当然不是。小蝴蝶,我以前还参加过你的破壳宴会。除非圣歌女神群绡蝶家族,整个转变风向,不然是不会和你们这种中立派撕破脸皮。”   “生物机甲呢?”   阿莱席德亚心想,我怎么知道?我被关进来的时候,这东西都还是个概念产品。但他嘴巴上绝对不会这么和雄虫说的,阿莱席德亚还特地扯了一些专业名词,来和雄虫解释一下为什么生物机甲可能会有这种隐形的效果。   “所以说,你要坚持你看到的。”阿莱席德亚总结,“夜明珠闪蝶据我所知,一直都是中立派,以联谊为主。国内少有对立和世仇。但你所说的出事地点,虽然有军团驻扎,却还有机可能,是境外敌对势力作祟的可能性更高。”   温格尔静静地听着,基本上是相信了阿莱席德亚这番话。   他又一次感觉到自己是被肯定的,这下子离开这里的念头更强烈了。毕竟家人惨死眼前,雌君那般死在自己面前,温格尔就算是脾气再好,也无法熄灭复仇的心思。   “我能去参军吗?”温格尔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对策。   不,参军基本上不会要你这种病弱雄虫的。阿莱席德亚心里这么想,但是却给出另外一条方案,“不太行。你可以试试看参政。这个问题,你去问卓旧比较合适。不过也可以走你的家族传统,去联姻。”   “只有你站在足够高的地方,你才可以弄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   嘉虹听得不明所以,重复道“雄父,不,哭哭。”   不一会儿幼崽发现雄父不哭了,亲亲温格尔的脸颊,又跑去玩沙子了。   “谢谢。”温格尔看向阿莱席德亚,感觉自己眼前豁然开朗。虽然他任然不知道复仇具体要怎么操作,但至少有人是肯定他所看见的事情,是最终的真相。   温格尔笑了一下,对阿莱席德亚说道:“我想要提前离开这里。”   而建筑群外,狂沙肆虐。   卓旧被束巨扛在背上,终于和沙曼云一起赶到了航空器降落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阿莱席德亚:什么离开?你还想给我离开?   (小剧场来不及了,下次给个长的) 第36章   这里距离戴遗苏亚山监狱有一公里远,失去了建筑群的遮挡,风沙滚滚,雌虫们在其中只能看见其中渺小微弱的声影。同之前一样,沙曼云与束巨并没有离开太远。   在高风速下,沙曼云前脚离开,还不等束巨后脚顺着他的脚印走。   一切就被抹平了。   而航空器大半个都被掩藏在沙石中。表面能源灯还亮着,外壳坑坑洼洼。在航空器的图层上一个类似徽章的标记模糊不清,上面数道刮痕将代表性的图案抹去。一侧用于紧急处理的舱外接口被刻意破坏了。   束巨用手贴在航空器的外壳上。他稍微听了一下声音,对沙曼云做了一个手势,表示里面还有人。   出发之前,他们就预想过种种状态,沙曼云将自己做预备役时学过的一些手势语交给束巨。   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动作比声音更快传递消息。   卓旧先找了一块凸起的石头窝起身子,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在乌压压的沙暴之中,三只雌虫谁也没有说话。他们沉默地寻找庇护点,护住口鼻,避免被沙粒淹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随着风由小变大,再由大变小。   终于,天空的边缘出现些许乳白。   一公里之外的戴遗苏亚山监狱也逐渐从风中凸显出轮廓来。   航空器的能源灯发出亮光,在一阵晃动之后,航空器的大门咯吱一声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三只雌虫。和束巨一行人相对比,他们更加的憔悴,几乎是骨头上包着一层面皮,贴两块肉,干巴巴地行走着。   其中一人想从口袋里掏出营养液灌下去,被同伴阻止了。   “省着点。”雌虫压低声音道:“不然太空里就没东西吃了。”   那人抿着嘴看着手中的营养液,用力地吸了一下上面的盖子,恋恋不舍地放了回去,“监狱里有吃的吗?”   “有也是过期,我们还是拿能源为主。”   最后一个出来的雌虫从航空器里拿出一些碎骨头,骨头枯黄干燥,看上去年代已久。他把这些东西丢在地上道:“还好有卓旧想的法子……”他嘀咕两句,不再谈起这个被抓走的家伙,反而算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普罗真的亲自下来了?”   “两支营养液拿到的消息。”为首的雌虫恶狠狠地说道:“他在另外半球,这个军雌已经杀疯了。”   “那有好多尸体了。”   “又存不住。”   “可我饿啊。”   “好吧。实在不行,我们到时候敲几个腿带走。总不会饿死在太空里。”   他们在沙暴风力最小的时候活动身子,目光落在那遥遥的建筑群上。至始至终,他们都不再谈论起整个方案的制定者和执行者。   好像被卫星站带走的卓旧怎么样,于他们都无关。   “找到能源后,我们别逗留。先低空飞行到原本的地方,按照原计划走。”他们商讨一二,又从里面找出了一根棍子。   这是用航空器里的座椅支架改造的。   他们快速留下一个人看守航空器,另外两人飞快离开。等到两个小点被黄沙吞噬之后,沙曼云飞快地抽出手来勾住那人的脚踝。   尖锐的刀锋刺破留下者的咽喉。   而束巨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这场杀戮。他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沙子,自顾自地走上前观察航空器的损坏程度。   和原本预想的差距有点大。   束巨没想过这居然是一艘雄虫驾驶的航空器,虽然他没有用过也没有修过这个款式,但他曾经在购物广告上见过。   “太小了。”他进去一圈又出来,“又是一款短途航空器。”   卓旧蹲下身翻转一下死者的头颅,“能改吗?”   “只要有材料。什么jb玩意改不出来?”束巨绕着航空器走了一圈,在上面扣下来一些旧漆,闻了闻。   石头、血腥还有机油的味道。   “三年半?或者四年?”束巨有点惊讶,“看不出来啊,白皮王八蛋,你怎么搞到手的?”   卓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说道:“先把它藏起来。”   “他们很快会回来的。”   *   为了保证建筑群的完整性,戴遗苏亚山监狱总共有两层防护。   一层就在距离建筑群两百米外,地下铺了一层细密的电网设备。如果有囚犯不小心误入此地,稍有不慎就会被高压电流处置,生死不论。   还有一层则是放置在建筑群墙体中,在地下有相对应的室内装备,五年一更新。因为目前为止没有囚犯顺利从外突破至墙体结构,还没有人知道墙体的那些能量到底会阿伯发出什么样的力量。   卓旧认为墙体的供能,可能是比电网系统更高级的储备能源。但处于稳健的角度,他的同伴们都倾向于挖电网的能源。   几乎所有雌虫都来过这里,毕竟戴遗苏亚山监狱是唯一一个,能够顺利抵抗各类天灾的安全建筑。   但实打实地和这里的防护设备打交道,那人数还是相对少的。   毕竟,没有人想要去找死。   沙曼云不知道卓旧到底是怎么和那些原伙伴们说关于能源的事情。他同束巨将航空器用工具挪动到原定挖好的坑洞中,很快用沙子将整个航空器主体埋在地下。   远处偶尔传来一些古怪的声音。束巨每一次兴致勃勃地问他们打起来了?   卓旧总是反驳说,这是风声。   地面的一角还有零零碎碎的骨头碎片。沙曼云的注意力全部在这些骨头上面。他是学医的,对虫族的骨骼了如指掌。看了一会儿,他沉默地捡起一块,放在手心。   远处,剪影混合在建筑物的远影中,摇摇晃晃。   只回来了一位。   卓旧叹了一口气。   束巨不以为然,甚至还有点猜中的乐趣。他甚至胆子肥了去问沙曼云,“你吃过吗?”   沙曼云看白痴一样看着束巨。   “无聊。”   “太饿了,也是没办法啊。”束巨感叹道:“白皮王八,下面干啥?”   那个人影在荒漠中摇摇晃晃,他的背影倔强、兴奋又颤栗。在风中有一些陌生又恐怖的笑声。   没有光来照亮他的脸,照亮他的路。   卓旧回忆下曾经对方的样子,对如今的合作伙伴们说,“杀了吧。”他没有转过身,也没有闭上眼,似乎要将这一切都记在脑海深处。   沙曼云没有给他一点反悔的机会。   束巨是抢不过对方的,他也没有特别嗜杀的兴趣。倒是上去随便看看,又嘴巴乱说两句话。因为雄虫的款待,他那健硕的身躯和别有风味的脸庞,将那张憔悴又充满希望碾压到土壤里。   卓旧看向那片藏有航空器的沙地。   他听见凄厉地癫狂地,有人高呼自己。   “卓部!”   噗通一下。   再也没有声音了。   沙曼云回来的时候,除了手臂上的血,也没有多余的样子。   “能走了吗?”   卓旧说道:“我们记一下位置。”   束巨不理解,“干什么不现在搬走?”他不喜欢磨磨唧唧的东西,“搬不动的话,你自己走,我和变态带回去。”   卓旧道:“普罗还没解决。”   其他人都好办,问题在于普罗这个疯子。这个扎根在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军雌,日复一日掌握着所有囚犯的死穴。他不会随意地动用致命的工具,是因为他有身份的限制。   但卓旧保证,对方看到这个航空器的那一刻。   秩序就不会存在心里了。   “先回去。”卓旧说道:“普罗短时间回不来,但也不会太短。在这之前,我们要和雄虫再达成一致。”   “蛤?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束巨不理解。但这只笨蛋雌虫脑子又不知道想到哪里,一时间满脑子都是雄虫生气又打不过自己的样子。居然噗嗤一下笑出来了。   沙曼云觉得束巨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但他察觉到这只雌虫身体上一些微妙的变化,浑身上下毛刺骤起。“白痴。”他低低地骂一句,握紧了手里那块碎骨头,快步朝着建筑群的方向走去。   *   戴遗苏亚山监狱,阿莱席德亚发现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这不妨碍他继续胡说八道。   “你已经有报仇的方法了吗?”阿莱席德亚面上一点都不慌,甚至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还是说,你已经想到仇人是谁了吗?”   温格尔顿了一下,真的去思考报仇的方法,然后摇摇头。   看到这里,阿莱席德亚放心了。他说,“那你出去说不定还会被再盯上。你想想对方如此针对夜明珠闪蝶家族,难道会放过你吗?”   温格尔明白他的意思,语气坚定,“这样我就会知道是谁在下手了。”   “哪怕死掉?”   “嗯。”   阿莱席德亚嗤了一声,“这样没有意义啊。你一个刚刚成年还带着幼崽的雄虫,要实力没有实力,要势力没有势力。就算是财力雄厚,你一个人也绝对守不住。”   温格尔不打算说话。   他心里还是坚定自己要离开的想法。   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他可以慢慢策划怎么复仇,同时也是为了让嘉虹和自己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对了。”阿莱席德亚想到一个问题,“你离开的话,奶怎么办?”   温格尔也关心这个问题。嘉虹还小,必须吃虫奶那是没有办法。但现在嘉虹已经开始慢慢吃一些辅食,虫奶可以作为佐餐。   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奶源会成为新的问题,但已经不是两个月前那样紧急又重要的问题了。   幼崽已经可以吃点别的东西了。   只是虫奶不长期喝,确实会对他的养育造成一定的影响。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委托你们产乳。”温格尔结结巴巴,这段话他说的不是很好意思,“但是我想离开。嘉虹也不适合在这里长大……”   阿莱席德亚找个地方坐着,环抱双臂,“委托产乳啊。”   他笑了一下,“卫星站做不到每日送奶吧。”如果能做到早就做到了,否则不会让雄虫带着幼崽下来。   这个情况,只能反映出卫星站现在的资源也不足。   分配紧张,可是个好情况。   “那。”温格尔知道自己这个借口听上去特别的拙劣,“我就租飞船,就在监狱旁边。我自己开机甲,我自己来挤奶。”   “小蝴蝶,这还不如在监狱里呢,省油钱。”   温格尔很想说,要你管。   可他被阿莱席德亚逼得说不出话来。他感觉阿莱席德亚轻描淡写,每一句话都在扼杀他逃离监狱的念头。   不经济。   做不到。   不允许。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啊?”阿莱席德亚看准时机,上去揉搓雄虫的脑袋道:“在这所监狱里,谁死掉都不可能让你死掉。”   温格尔信他才有鬼。   四只雌虫满身是血,嗜杀兴奋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如果你是说离开戴遗苏亚山才能复仇,真不如先待在这里。”阿莱席德亚指着自己,说道:“我可以教你很多东西。”   雌虫坏心眼地笑道:“凶一点的。下毒、偷袭、盗窃、易容,只要有材料,我都可以教你。”   温格尔脑子一懵。   阿莱席德亚报菜单一样地报技能表,“社交话术、微表情、心理学、社会学、潜台词、谈判技巧、格斗术、机械基础、紧急医疗、雄虫护理、房(中)术、历史、基础人文、基础数理……如果你喜欢的话,我还可以给你说一点各大家族的秘闻。”   “这些?好多啊。”温格尔有点发蒙,其实他听到后面“房(中)术”的时候,就觉得阿莱席德亚不是什么好老师的苗子。   乱七八糟,怎么什么都有?   术业有专攻,可不是白说的。   “做(间)谍,不多学一点怎么可以?”阿莱席德亚理所当然说道:“别看我这样,我当年也是业内第一呀。”   温格尔努力回忆,可他和阿莱席德亚之间的年龄差有点大。   这位被关进去的时候,他才刚刚和甲竣见面,还是个哭着闹着要吃水果泥的雄虫崽崽。   “你要学吗?”阿莱席德亚趁热打铁,“嫌弃我教不好的话,这不是还有卓旧吗?”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进门的卓旧:???   (又晚了,太难过了,我好菜)   有个大的小剧场,关于普罗。为了不剧透,就压在剧情爆发的那一章讲。   论心狠,你们觉得这四个里谁最心狠? 第37章   自己挖的坑,最好是把别人踹下去,自己还能往上面填土。   事后回想起来,阿莱席德亚百般后悔。他承认自己对绝大部分的雄虫存在偏见。同其余三位不一样,出生于实权家族的阿莱席德亚,从小接触贵族雄虫,曾深深地感受过雄虫的娇蛮、无理取闹和与众不同的思维。   那种感觉,堪比鸡同鸭讲。   例如温格尔这种好说话的性格,只能说他雄父雌父教得好。并不代表整个雄虫群体都是这般温柔可爱的。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阿莱席德亚只能把卓旧也拉入教育的深坑,让他体验一把人民教师的快乐。   结果就是两个人在小厨房吵起来了。   卓旧本来肤色偏白,生气得都雪上加霜了。他低声骂道:“我让你拖住雄虫,没有让你无事生非。人手本来就不够用,我们哪里有时间去教他各种知识?”   阿莱席德亚当时噼里啪啦地爽快,可是哪一门知识是小技巧?放在专业院校里,普通虫族两年起步才能学个大概,还不一定能精通。   “你又没有说不能说。”阿莱席德亚打哈哈,倒是显得很放松,“算了,那我就不去工作了。你去,我来给雄虫上课。”   卓旧猛拍一下桌子,神色阴郁,“你想不干活?”   阿莱席德亚翻过来指责道:“难道我为雄虫授课就不算是干活吗?我可是为了拖住他费尽心思啊。”   “你这根本就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卓旧皮笑肉不笑,说道:“阿莱席德亚,你想要回到箱子里吗?”   阿莱席德亚也站起来,笑得很漫不经心。   威胁对于他来说,一点作用都没有。   “你敢把我送回去?”阿莱席德亚反问道:“沙曼云还在这里呢。”   小厨房里,沙曼云拿着一块布,慢慢地擦拭水杯和餐具。他无意干涉两位高智商的斗争,只是纯粹的喜欢厨房烟火气,所以每天工作结束后,他总会回到这里将所有物品整理一遍,清点清楚。   束巨倒是早早回到自己的1号囚室。   他对团队中的斗心勾角没兴趣,这只雌虫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今天的航空器上。而其他三位从始至终都没有把他当做一个致命的威胁。   团队主导权的斗争,始终都在三个人之间转变。   能够带来航空器的卓旧。   杀伤力可怕,稳定性差的沙曼云。   以及,唯一一个可以遏制沙曼云武力威胁,保证所有人安全性的阿莱席德亚。   “雄虫的事情,我会来解决。”卓旧敲击下桌子,目光慢慢地在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之间徘徊,“但你必须要干活。”   阿莱席德亚摊开手,后退一步,“可惜有些雄虫需要的东西,只有我会。”   沙曼云依旧在擦餐具上,虽然餐具上一滴水一点灰尘都没有了。但他就像是得了强迫症一般,不停地在上面摩擦。   他听到阿莱席德亚的那些话,将注意力从手中的布转移到了雌虫的脸上。   很快,卓旧也后退一步,他拉开椅子坐下来。两个人就像是在进行无声的对决:关于阿莱席德亚信口开河的后果,以及是否真的要教给雄虫知识。   “不准教他任何通讯相关的知识。”卓旧提出要求,“最好教他一些社交方面的小技巧。偷窃、毒药、伪装、刺杀,这些涉及到犯罪手段的知识全部不准教。”   阿莱席德亚坐下,显得非常愉快。   “成交。你们来陪我演一场戏,就算是给雄虫看。”阿莱席德亚指点一下沙曼云和卓旧,“借此机会提高一下食宿待遇应该没有问题吧。”   卓旧算是默认了他的行为。   只要不涉及到最终越狱的计划,曾经的上位者还是宽容叛徒的举止。   阿莱席德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甩手离开,什么也不管。倒是沙曼云将最后几个物件处理干净后,反问卓旧,“要杀吗?”   “再等等。”卓旧看着阿莱席德亚离开的方向。   沙曼云又问,“我还要筹备吗?”   “继续。”卓旧冷静地说道:“别把希望都压在道德败坏者的身上。”   不到万不得已,卓旧也不希望自己使用最后兜底的方案。   “我很喜欢那个方案。”沙曼云坐在阿莱席德亚的位置上,他看向卓旧,“束巨喜欢他。”   卓旧说道:“束巨很合适。”   “但他是我的。”沙曼云将左手异化出来,轻轻地刮掉桌面的一层粉末,粉末混合刀光扎到卓旧的眼前。尖锐的刀锋再向前一步,就能把眼珠子戳出来。   卓旧没有一丝慌乱,他清楚沙曼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温格尔最后在心里能占到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研究表明,精神变态没有爱,他们这一生只会关注自己。可他们的占有欲和繁衍后代的本能,并没有随着爱一同消逝。   他们的情绪,本就不能和普通者相提并论。   卓旧重复自己对沙曼云的承诺,“沙曼云,他会是你的。”   “我什么时候能动手。”   “离开戴遗苏亚山后,你想怎么杀都可以。”卓旧轻描淡写地说道,“束巨、阿莱席德亚甚至我,你随便怎么样都可以。”   在戴遗苏亚山监狱,他们就是利益共同体。   “谁都想离开,不是吗?”   *   温格尔又开始写日记,每当他心情到苦闷,或思维混乱的时候。日记可以帮助他调节糟糕的状态。   “我太想要离开这里了,可是阿莱席德亚说的又是事实。”雄虫可怜兮兮地写着日记,本子上画了一个丑不拉几的哭脸,“不过他这么一说,总让我感觉自己是在什么秘密基地培训一样……感觉真奇怪。”   他还没写多少字,觉得又乱又不知所谓。   于是下面写了八百字的嘉虹幼崽日常,对于新生雄父而言,幼崽每天的日常是非常可人又恼人的。   可惜,通讯坏掉了。也不知道里面幼崽的照片还在不在。   温格尔心中可惜。他刚刚合上日记本,就听见门哐当一下被人踹开。接着一个脏兮兮浑身散发着沙土味的家伙蹿到自己面前,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雄虫一下子被逼到桌子边上,两者呼吸都快交缠在一起了。   能这么莽的,只有一个憨憨了。   温格尔都快成习惯了,看见这个傻子就来气。   他还没开口说话,束巨抢先说道:“我修好了!”   “什么?”   束巨献宝一样摊开手心,露出一个丑但闪烁着能源光的玩意儿。他将这个丑玩意儿拧巴两下,接着一道光从中射出来,露出一个小小窄窄的屏幕。   和原本那个能扩展到一面墙的光屏,现在不过巴掌大小。   不过,能用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温格尔完全不奢望其他的功能了。他翻了一下照片库,欢喜地发现里面的素材一个都没有丢。除此之外,熊管理当时下载的很多文艺作品,只遗失了四分之一的内容,还有大量的书籍、音频可以继续使用。   但这些和接下来的功能比起来,完全就是小儿科。   温格尔正在看能不能连接上卫星站,忽然一个新闻弹窗跳出来,吓了他一跳。仔细一看,上面写着“战火将至,虫皇力挺主战派”。   新闻的发布时间居然是一周前。   束巨也看到这条新闻内容,他云淡风轻,好像刚刚想起来一样,“哦,我改了一下发射器。内网你就别他么的想了。”   “啊?”   雄虫惊讶的表情让束巨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束巨说道:“给你连接卫星站那群王八蛋,老子才不乐意。我给你连了外网的信号,就是贼几把慢,七天延迟,艹。”他那嫌弃的表情,似乎觉得这件事情说出来都是辱没他的手艺。   温格尔脑子里嗡嗡响,他从到监狱的第一天就清楚。   戴遗苏亚山监狱是不可能链接外网!   他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随后,温格尔又意识到这个通讯器的重要性。监狱中中的任意一位联系上他们在外的同伙,卫星站同他自己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中。   温格尔警惕起来,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束巨。   “谢谢。”温格尔斟酌词汇,“没想到你修东西这么厉害。”   束巨翻了一个白眼,挥挥手道;“我想洗澡。”   温格尔心想,那你去公共澡堂洗啊。我又不会拦着你。可是他转念就意识到这个洗澡是在哪里洗了。   束巨这个家伙,心心念念雄虫卧室的浴室。   “不行!”温格尔炸毛了,“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什么?我就是想洗个澡,闻一下你的味道,怎么了嘛。”束巨理直气壮,“你为什么把老子说的像是个变态!”   你难道不是吗?你就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变态啊。   温格尔差点被带歪,但他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注意力,重新归于通讯链接外网这个问题上。他觉得就不能和束巨这种脑子歪歪绕绕,开门见山问道:“你怎么链接上外网的?”   “哦,就这么弄的。”束巨又凑过来,“给我条你的毛巾,我就告诉你。”   温格尔拳头硬了。   他冲进自己的浴室拿了一条擦脸的毛巾,丢在束巨的胸上。   束巨就嬉皮笑脸,没脸没皮地接过来,“就拿了点素材,做个阻器,偏了一下,衔接上了。”   “没了?”温格尔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种事情。   束巨也奇怪,“咋了?”   “你以前是做通讯的吗?”温格尔可清楚自己手里的通讯是最新出的一款产品。轻薄又便捷,各种零件也做的小巧又精致,很符合雄虫的审美。最重要的还是,通讯是一个三年小变化五年大换血的行业。   戴遗苏亚山监狱里,束巨居然能把最新的通讯产品修好,还断开内网,直接去链接外网。   这技术,放在专业公司里,估计能开一个天价。   然而,这个憨憨说,“没。我以前整军火和炸药的。”   温格尔看束巨,已经不觉得这是个莽汉了。他发现,甲竣对束巨的评价就很准确:天才。   简直就是机械和火药的天才。   “这个很难吗?”束巨甚至都没感觉到什么强度,他凑过来,在雄虫的通讯器上按了几下,“网速垃圾我也没办法啊。这个破地方,也没啥好看。对了。”   束巨用毛巾擦了一把脸,对雄虫说道:“别给那三个傻逼看见。”   他说话的声音轻轻地,但却依旧带着野蛮和粗狂。   “也别他么的说老子修好的。藏好点。”束巨得寸进尺整个人都黏糊到雄虫身上,他像狗一样闻   雄虫身上的味道,贴着身子又像是咒骂,又像是嘱咐。   温格尔不知道束巨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我才不会让你们知道。”温格尔说道:“我要和卫星站说,我才不去玩外网。”   “你他么的别。”束巨急了,“被草他么得王八蛋知道老子会修这玩意,你信不信普罗狗东西,分分钟送老子走。”   雄虫艰难地脑内翻译:被普罗指导,束巨就完了。   “我保证他不打你。”温格尔承诺道:“但是外网在我这里,太危险了。万一你们谁联系到外面,派人过来,就糟糕了。”   束巨恨铁不成钢。   普罗那种钢铁雌虫会他么听雄虫的话?   “算了。”他对这只乖巧的雄虫服了,“大不了被打断腿。总之,你别给其他几个傻逼发现。特别是白皮王……哦,卓旧。听到了没有。”   温格尔点点头,将自己的行李箱找出来。把这个通讯放在行李箱的最里面,重新定了机械密码锁,把这个能链接外网的东西收拾好。   今天的束巨很奇怪,但又好像还是那个束巨。   “你和其他人闹变扭了?”温格尔关切地询问,“不过,这东西确实不要被他们知道比较好。”   束巨没有回答。他将毛巾搭在脖子上,“总把老子当傻子。”他朝着嘉虹走过去,又和幼崽打招呼,还企图踹对方的小屁股。嘉虹这次学聪明了,直接跑到雄虫的身后,警惕地看着大坏蛋。   温格尔护住嘉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束巨。   “雄父!”嘉虹气呼呼地告状,“他坏。”   束巨也生气了,“还我坏?”他指着自己骂骂咧咧,“就踢你两下屁股,我还算什么垃圾坏蛋?”   这只本计划踢完小孩就走的成年雌虫,气坏了。   他走过来,开始和嘉虹鸡同鸭讲地吵起了架。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日常束巨怎么和幼崽吵架的?#   束巨:你他么的居然说我坏蛋#*……¥%……#¥%%*   嘉虹:坏。   束巨:什么?我一点都不坏!#¥……()*@#¥&!   嘉虹:就是,坏!(生气崽崽)   束巨:(暴怒)我要踢烂你%……#¥的屁股¥#¥%。   嘉虹:(爆哭)坏蛋!   束巨遭到温格尔枕头攻击,伤害+1。   雄虫气味覆盖,血量清空。   温格尔:你干嘛非要和幼崽吵架?   束巨:他骂老子!   温格尔不悦:骂你两句怎么了?   束巨:%#@#¥%(骂骂咧咧,抱着枕头离开)   战利品:雄虫的枕头+1   (备注:大概过几章普罗就登场了,我没想到这段剧情我写得这么慢) 第38章   束巨最后被温格尔赶出来了。   他和嘉虹明明是两个语系里的生物,偏偏吵架还能搞得有来有回,看上去好像真的在吵一样。温格尔对此非常的不了解,他用力把束巨赶出房门,勒令雌虫去冲一个澡。   束巨身上沙土的味道和体位混合在一起,时间越久越让雄虫觉得不自在。   看在束巨修好通讯,还链接上外网的份上。温格尔单独拆了一份香皂给他。束巨也没有那种“再见”“谢谢”的意识,拿着东西甚至还想再白嫖一点其他的。   温格尔直接把门关上。   给点阳光就灿烂,说的就是束巨这种家伙。温格尔心疼地抱着嘉虹,哄哄孩子,亲亲他的脸蛋,给他一点安抚。终于让幼崽说不过大坏蛋的心情好一点了。   “他坏坏。”嘉虹气呼呼地抱住雄虫的手臂,“咬我。”   看来这个仇是过不去了。   温格尔也不阻止。他一边陪着嘉虹玩积木,一边计算将通讯再转移到一个新的地方。   谁能保证束巨不会说出去?雄虫深知,一旦能够连接外网的事情暴露。卓旧和阿莱席德亚两个就有很大的几率离开监狱。   他们一个,是前政(治)犯,很可能在外面还有旧部、残余势力。而另外一位,假如有机会让他勾搭上外人。温格尔怀疑,整个戴遗苏亚山监狱会被他倒卖出一个好价钱。   这两位之外,束巨作为前任星盗。也应该是有朋友或者团队在外面。温格尔想到这里起身去翻找一下束巨当年的资料。   这些东西和监狱手册一样,有一份电子稿,一份打印稿。电子稿的放在通讯和被损坏的主机中。温格尔找了一会儿,才把雌虫们的资料找出来。   他粗略翻过前三位的资料。着重关注束巨的星盗历史。   仔细阅读一会儿,温格尔感觉自己在阅读一本荒谬的小说。有那么短暂的一刻,他觉得自己不是阅读障碍,就是这份资料是假的。   “束巨声称,自己是因为便秘一直拉不出来,坐在马桶上,无法动弹,才被抓的。虽然这是在行动结束,逃跑的过程中被抓住的,也确实是在洗手间的坐便器上。抓住他的那位警员却坚持表示,束巨根本没有脱下裤子。雌虫不可能在不脱裤子的情况下排泄。在警方的坚持下,有关部门对洗手间和下水道进行了火药排查……”   这个理由好像哪里怪怪的?可是好像又是说的通得。温格尔一脸迷茫合上了资料。他本想要在找一下束巨是不是还有同伙没有被抓进来,可是打开一看,最后结局里三分之一的内容都是屎。   警局鉴于束巨优秀的爆破前科,对于这只雌虫被抓的最终地点进行了详细的排查。恨不得把所有的渣滓都掏出来,剔除掉所有可能的潜在生化危险。   什么同伙?大结局都没看到几个虫字。   温格尔放弃这条道路。但他又忍不住思考起如何好好的利用通讯来链接外网。内网这条路走不通的话,他只能利用外网传递一些消息。作为一只雄虫,温格尔在外面也是有一些亲朋好友,再不济,就去雄虫协会的官网下面留言。   只不过那样势必会让卫星站处于劣势。   温格尔将可以发消息的名单排查一遍,心里有了定数。   他感觉离开的光芒就在前方。   一个月甚至半个月,自己和幼崽就能离开这所荒无人烟的监狱了。他将不必再为雌虫突然闯入房间,感觉到惊慌;也不会时不时惊惶生命安全和幼崽的教育问题;他将重新感受到阳光、草木清新、文明社会的道德秩序。   两个月压抑看不到日照的监狱生活,将雄虫的心上套上了沉重的枷锁。   而四位雌虫谁也没有意识到,长久的监狱生活会对正常雄虫造成什么样的负担。他们一没有接触过孵蛋期后的雄虫,二是无法设身处地的从雄虫的角度思考问题。   就算是卓旧,潜意识里也依旧把戴遗苏亚山监狱的日子,当做是另外一种生活常态。   最多,他会关注到雄虫日常的心态起伏,比其他三位多一点去抚慰这种心态上的不安波动。   他一向是擅长观察这些东西。   除了受过专业训练的阿莱席德亚,其余两位同雄虫的表情,在卓旧的脑海中都成为一种全新的线索数据。在脑内构建出每一个情绪传递出的答案,最终将所有的路径铺向“越狱”这个大目标。   比如说,迎面走来的束巨,现在就很高兴。虽然他表面上没有笑,可他浑身上下显得轻松又痴迷于某种状态。脖子上挂着一条雪白的毛巾,手里还有一块肥皂。   卓旧对束巨笑了笑,“又惹他生气了?”   “放屁,我会惹他生气吗?”束巨下意识反驳。他随便骂了两句脏话,转头谈起了正事,“什么时候开始修航空器?”   “得等到普罗回到总站。”卓旧说道:“你也不希望被他发现航空器的存在吧。”   束巨明白这个道理。   “那得多久?”束巨反问道:“监控室你可他么的看着,那破烂玩意还是早折腾回来爽。要是等到夏天,艹。”   卓旧点点头,作为一个外行人,他不太会插手别人专业内的事情。他在团队里给自己的定位一直都是管理者、协调者。   “不会太久。”卓旧同束巨保证道:“阿莱席德亚也想要一起修航空器。你怎么看?”   束巨眉毛一挑,双手一插,不屑至极,“啧。”   他不再同卓旧寒暄,揣着自己的宝贝朝公共浴室走去,一边走一边嘴巴里骂骂咧咧稀碎的玩意儿。   卓旧看着束巨远去的身影,笑了一下。随后他来到了雄虫的房门前。   屋子的大门依旧没有修缮。屋里传出幼崽玩耍的声音。听上去,雄虫正在和幼崽一起搭积木。   卓旧敲门后,得到许可才进来。他显得很温和,“阁下,阿莱席德亚和我说了上课的事情。您想要学点什么?”   温格尔想起这件事情。其实也没有过去多久,但他以为阿莱席德亚是说着玩的,毕竟依照自己对圣歌女神裙绡蝶家族的印象,例如刺杀、易容这一类真正的技术活,都是属于家族内部的传承。   要让温格尔真正自己去挑选课程。   他现在也不清楚仇人到底是谁,到底要走那一条途径才能更好的复仇,全部都是一头雾水。   但这种事情,眼前的卓旧确实是一个询问的好对象。   温格尔反问道:“如果我想调查一件不能被公开的事情,我需要什么技能呢?”   卓旧心里知道雄虫要调查的是什么,但他不能明摆着说出来,斟酌一二后,他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您需要重温一下历史,为进入长老会做准备。虽然会耗费不少时间,但对于您来说,这是安全性最高、可操作性最强的一条。”   温格尔看向卓旧,意识到卓旧掌握的信息可能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虫族的权利构成,分成四个部分:虫皇、军部、政府、长老会。其中军部和政府机关以雌虫为主,也是整个社会结构的核心,代表了军权和政权。   虫皇联系地方和中央统治的精神纽带,只限定血统,不限定性别。   而长老会,则是虫族也是最具有抱团性质的“种群”势力。蝶族就有专门的长老会,最高级别的九位“长老”不分雄雌性别,只会以专长和品德为评价标准,三十年一换。其余八十位正式成员以贵族代表、蝶族精英为主,名额限定,十年一换。   蝶族长老会只为争取整个蝶类种群在虫族社会内部的最大利益。   类似的长老会其涉及范围,在各自的种群里宽泛到:经济优惠政策谈判、法律修改提案、地区特殊独立管辖权等等。   温格尔家族因为历史特殊性,历代家主都拥有一个旁听权利。也就是免除初试,直接成为候选成员,拥有旁听权利。   不知道多少外人羡慕他们家所拥有的这个权利。   温格尔的雄父一直使用旁听的权利,他虽然无法参与决策,却总会在举办正式会议的那一天西装革履,严阵以待。   每次有机会选举新人,他都锲而不舍地申请成为正式成员,每次又都在最后一关折戬沉沙。   据温格尔的雌父描述,从家里第一位雌虫入门开始,一直到温格尔毕业,漫长的时间充分说明了长老会筛选的严格程度和挑剔的标准。   温格尔叹气,“进入长老会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但是长老会确实是最快的选择。”卓旧说道:“您想调查的事情,一定和您自己有关系。蝶族相关的信息,长老会能干涉的程度远远大于军部和政府。”   说的是有道理。   “为什么是历史呢?”温格尔问起另外一个问题。在他认知中,历史这种偏文科的内容,只能走学者路线。   要以学者的身份坐上长老会的成员位置,难于上青天。   卓旧笑笑,他同雄虫说道:“以史为鉴。我们很多时候都是在犯历史上已经出现的错误。”卓旧有着渊博的知识,他坐下来和雄虫举了几个例子。   生动形象,语言风趣。   很快,就连嘉虹也被吸引住,虽然听得囫囵,但还是支棱着耳朵静静地听卓旧说那些虫族历史上的事情。   一直到该休息的点,卓旧才告辞。   走之前,他也没有和温格尔确定下次回教学的内容和时间。   但事情基本上,已经定下了。   走之前,卓旧为一大一小关上房门,他脸上温和的表情没有变化,笑意却从眼眸里慢慢褪下。沿着廊道一直走,很快就是3号囚室沙曼云住的地方了。   “关注一下束巨。”卓旧对沙曼云说道:“如果你觉得他不顺眼,可以揍。但别下手太狠。”   沙曼云不说话,他现在正在晾那件脏兮兮的小围裙。围裙用水过了一遍,湿哒哒的水珠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一个小洼地。   卓旧说道:“他和雄虫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小秘密。”   “枕头。”   “不,应该比这个要糟糕多了。”卓旧断言道:“沙曼云,如果你想要和雄虫睡觉,你喜欢他的话。你要出手了。”   沙曼云猛地抬起头,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是凶兽一样死死的盯着卓旧。   “你说过,他是我的。”   卓旧不否认,“我能保证最后他是你的,但你真的想要那样吗?”   沙曼云沉默了一下,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的神色变得焦躁不安,一想到还有其他猎人觊觎自己的猎物,甚至快一步的手,他恨不得直接劈开对方的脑袋。   “喜欢是什么?”他问卓旧。   卓旧反而把这个问题抛回去,“他对于你来说,是不同的吗?”   沙曼云思考了一下。他想念起雄虫漂亮的瞳孔,他身上的气味,他说话的语气。作为一只美艳雌虫,沙曼云见过不同类型的雄虫,年轻的、年长的、张狂的、内敛的、温柔的、野蛮的。   但沙曼云很难描述出为什么在看见温格尔的那一瞬间,脑子里冒出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那些毫无道理没有逻辑的想法,让他觉得不受控制,他无法抗拒自己用过往的方式宣泄这种情绪,也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去正常的表现那种情绪。   正如同他在某天下午忽然想占有一束阳光、一朵花、一片草地,因此而杀人。   “我要杀了他。”他只能这么说。   想要和雄虫亲密的接触,让他和自己产生血脉上的交流。对于沙曼云来说,喜欢一样东西:占有、摧毁、封存。   “这种事你要想清楚。”卓旧说道:“世界上只有这么一位爱神水闪蝶阁下。”   沙曼云知道自己热爱鲜活富有灵性的物质,他不忍心看这些人、事、物随着时间流逝而失去在某一刻的美丽。有时候杀人是为了那一刻的魅力,又有时候是纯粹地想要发泄自己的欲望。   暴力施加在所爱身上,大抵如此。   “那你呢?”沙曼云抬起头,他转身去一侧拿骨头的碎片。那些骨头干燥、瘦小,比起普通雌虫的骨骼更加轻巧。从碎片上看它们发黄,连肉味都消失殆尽了。   “卓旧。”   “这是一只未成年的雄虫。”沙曼云笃定地说道:“你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卑微卡点。   #今日笑话:大家都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阿莱席德亚:叛国,打不过,进来了。   沙曼云:杀人,警察搜查太严,进来了。   卓旧:政斗失败,束手就擒,进来了。   束巨:作案逃跑,屎拉不出,进来了。   温格尔:想要奶,不会产,进来了。   (不得不说,束巨是我今日笑点源泉。温格尔只会让我产生母爱,而束巨能让我肆无忌惮地嘲笑他,且毫无心理负担) 第39章   卓旧并没有因此慌乱,他对沙曼云强调一件事情,“我没有动手。”   有些家伙很奇怪,他们好像永远都能保持客观的态度。从下层家庭爬上来的卓旧,哪怕在政斗失败的时候,都不忘打扫桌面,给自己和即将到来的军雌们泡上一杯咖啡。   可能是政客都有的毛病,保持体面,说话给彼此留下空间。   未成年雄虫的残骸、年久失修的航空器、从五年前就开始记录戴遗苏亚山的季节变化……   卓旧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没有温格尔的出现,他也必然会开始自己的逃狱大计。   “他是谁?”   “普罗的未婚夫。”卓旧慢条斯理地说道:“也可能是雄虫弟弟,或者爱慕者。”他目光落在那块骨头上,再次强调自己在这件事情中没有做过的事情,“我没有动手,同时,我是个素食主义者。”   沙曼云将那块碎片收起来。   他是学医的。   因此,他能清楚地辨别出这些骨头上密集的牙印。那些被抛弃在荒地中的尸骨,野蛮地掰成数段,就连头颅也被敲碎。因为年份过久,已经不能去还原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一定很痛苦。   沙曼云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种方式更加痛苦。但他想到温格尔有朝一日也被啃食殆尽,他的心理就密密麻麻渗出一种灰色调的雾,他的牙口便开始发痒,可他没办法想象那个场面。   因为他从没有真正的吃掉过谁。   “普罗不知道。”   卓旧点头,他显得很自在,“他知道不见了,但又人不知道去哪里了。”   平心而论,普罗是一个凶悍的军雌,长期的看守工作让他身上同囚犯一样,烙印上戴遗苏亚的气质。除他之外的军雌,都清楚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工作,约等于被永远的遗忘。   在不被囚犯们所知道的世界里,无数军雌争取早日离开这里,去到真正的文明社会,和正常的虫族们交流,与雄虫接触,或者为自己的事业寻找新的出路。   只有普罗,日复一日地待在这里,仿若他出生在这里,也要死在这里。   卓旧在这之前,见过普罗三次。   一次是刚刚入狱的时候,一次是普罗执行规章惩罚逃狱未遂者,还有一次是他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找什么东西。   只有最后一次,普罗是放松的、愉悦的,那个时候,他的眼睛里还带着一点称为希望的光芒。   “他会疯的。”沙曼云看着手中的碎骨说道,“一只未成年死在他的地盘上。”   卓旧说,“他早就疯了。”   “我们要做掉他吗?”沙曼云问道。   卓旧之前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实际上在监狱大部分人被拘束环限制的情况下,找一个战斗力能和普罗对抗的雌虫不算容易。   更重要的是武器上的差距。   卓旧说道:“不用。但我们得找个方法让他离开。”他站起来,结束了这场对话。走到门口的时候,卓旧回过头对沙曼云说道:“罗耶奈。”   沙曼云不明白。   “他的名字叫做罗耶奈。”卓旧指了指那片碎骨,“呼吸停止的前,一直都在喊普罗的名字。”   沙曼云说道:“说这些,不会觉得太迟吗?”   “以前,没有那个条件。”卓旧终于有点惋惜。他想到外面受饥饿煎熬,不得不用砂石和同伴血肉果脯的雌虫,“不是每个人都是素食主义者。如果方便的话,你能帮忙去外面收敛一下尸骨吗?”   沙曼云觉得麻烦,他将那片碎骨丢到角落去,脸色不太好。   “你也要收敛一点。卓旧。”沙曼云威胁道:“其他的我不管,但你不准动他。”   卓旧摇摇手,离开了3号囚室。   他知道沙曼云的意思,沙曼云的执念对比其他两位而言是如此的强烈,又是如此的纯粹。   “他是我的。”   *   新的一天到来之时,温格尔是困惑的。   他感觉到四位雌虫间发生了一点不为自己所知的变化。阿莱席德亚将头发扎起来,凑过来想要说话。束巨将那条毛巾扎在自己的手腕上,当温格尔的目光扫过他的时候,他便露出一口白牙讨好地笑着。   卓旧去帮忙做饭,被沙曼云赶出来了。   而沙曼云,变化最明显地就是他了。   他在做饭。   之前沙曼云三番五次提出想要获得小厨房的主导权,都被卓旧和阿莱席德亚否决,温格尔也是坚决不同意。没什么其他意思,就是觉沙曼云太危险了,不拿利器都能把上上下下其余四个折腾得半残。   若是拿到什么刀、刺、棍,杀伤力可能会呈断崖式增长。   但他现在就在做饭。   而且,还很好吃。   半熟的荷包蛋切开就有溏心缓慢流淌下来,边缘却煎得微微焦脆。切成片状的香肠,烘烤得多汁柔软,上面有碾碎的香料。咬下去一点非常轻松,终于让雄虫享受到了肉食的美好。一侧切段蔬菜,香甜不失水分,刚好用来解腻。   小碗蒸熟的土豆泥,混合了肉糜,还有浓郁的奶香。不光是雄虫有,幼崽的主食也是这个。刨除掉厨师的残暴过去,这可能是温格尔在监狱吃过最美味的一餐。   温格尔久违地将食物吃了八成,可以说是胃口大开。   余下的不是不想吃,而是吃不下。   雄虫让自己的胃休息一下,终于有空观察起沙曼云的状态。他今天换了一件围裙,和上一件是同款式不同样色,又窄又小,基本上兜不住什么。   温格尔猜测这件围裙应该是备选的。   雄虫协会的老毛病就是给雄虫们准备物资,喜欢一个款式买七八个花色,然后非要人挑一个,他们再送两个符合协会审美的做备选。   沙曼云修长的大腿就在低矮的下摆中晃荡。他的胸部遮还不如不遮,可能是体质问题,被摩擦就又红又肿。   马上让温格尔想到取奶这件事情。   “沙曼云。”温格尔问道:“你最近有没有吃药?”   沙曼云点点头,他凑过来说道:“要取奶?”   刚刚忙于烹饪,他身上还带着食物的香气和炉火温暖的气息。   “现在没有。”温格尔想到这位的武力值和前科,头疼不已,“药最好还是吃了吧。”他将那些怜悯之心彻底收起来,虽然想到自己快要离开,但在尚未定论之前,温格尔决定保持之前的一切决策。   重点是,他不想让其他人看出自己已经在打算离开。   阿莱席德亚似乎很笃定自己会留下来学习,卓旧也属于这一类。而沙曼云和束巨则是一副“你去哪里我就要去哪里”,表现很黏人。   沙曼云思考了一下,捏了捏自己的胸口,认真地说道:“我感觉吃药不是很有效。”   温格尔心想这又是什么借口。   沙曼云态度端正,语气陈恳,“你能揉揉吗?”   温格尔困惑了。他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沙曼云的嘴巴里说出来的。这种台词不是束巨的标配吗?   于是他问道:“什么?”   “除了吃药。雄虫适度地按摩雌虫,和雌虫产生肢体接触,刺激性腺发育,也能产乳。”沙曼云面无表情,“我不想吃药。”   温格尔感觉自己低估了沙曼云不想吃药的决心。   束巨还上来瞎凑合,“什么?还有这种好事情,我也要。”   雄虫强忍着内心的绝望,说道:“不行。”   沙曼云立刻撤走,留下束巨一个人开始在雄虫面前胡搅蛮缠,差点整个人又蹿到雄虫身上,非要拽着雄虫的手摸摸自己。直到阿莱席德亚上来把人揍一顿,束巨才不甘心的松手。   嘉虹将一碗土豆泥吃完了,他今天吃得心满意足,还打了一个小饱嗝。   因为食物,嘉虹对沙曼云的态度也有点好转。   虽然这个尖尖很凶,但是他会做好吃的。   沙曼云将厨房的台面收拾一下,把食物分类后,将一个小分装桶放在手侧。这种厨房里平平无奇的分装桶,多数就是个存放大量食物的装备,什么都能放。   和其他分装桶不一样的是,这个分装桶里填满了戴遗苏亚的沙土。在沙土的上种着有一朵用各种废料包扎出来的花。   嘉虹从没有真正见过鲜花。他崽好奇地看向分装盆,脖子伸得老长。温格尔注意到这一点后,麻烦沙曼云将花盆带过来。   “雄父,这是,什嘛呀?”嘉虹好奇地问道。   温格尔感觉到这是人工制造出来的假花。他并没有在这上面感觉到生命的气息。但他不忍心破坏嘉虹的期待,便对孩子说,“这就是花呀。”   嘉虹惊喜极了,“哇,花花。”   他有点想要伸手去碰花花,但又害怕花花和书本上说的一样,轻易便会坏掉。于是又乖乖地坐下来,用渴望的眼神看看温格尔,再看看花花。   沙曼云将分装桶同那棵人工花放近一些。   温格尔才分辨出那些废料都是什么:花的枝蔓是用食物包装袋剪成条状,然后拧成绳编制出来的。支撑花的支架是用坚固的塑料制盒装底座,一点一点接出来。   而最妙的花瓣,则是用营养剂的盖子做的。每一个盖子被展平,末端捻在一起,盖子上还残留着出产日期和限期使用日期的印记。这些盖子共同组成了花的形状。   再凑近一点,甚至能看到里面用包装袋剪出的一簇一簇的半透明花蕊。   温格尔没想到沙曼云还有这样的手艺。他和幼崽一起惊叹雌虫的手巧,一大一小的表情充分愉悦到其他几位。束巨上来一顿酸溜溜的脏话问候,阿莱席德亚话中有话,说话夹枪带棒一顿夸奖。卓旧中肯地评价两句,被阿莱席德亚和束巨两个人怼了半天,头都大了。   “你怎么想到做这个?”温格尔更好奇这点。   沙曼云此时看上去像是个贤雌良父,他将桌面收拾了,说道:“好看。”他打落束巨企图去摸花的手,将残余的食物放到保鲜柜中。   温格尔想到自己种在小院中的蔷薇和其他品种的植物。那里他度过了自己的幼年、少年和最美好的恋爱。在那个院落中,他同甲竣为种下的每一棵植物取了名字,伺候着他们从一粒种子、开花、结果到最后的凋零。   他想念那些美好的日子。   “沙曼云。你给这朵花取个名字吧。”温格尔说道:“这可能是戴遗苏亚里唯一一朵花了呢。”   沙曼云没想到雄虫会这么说,他看着温格尔,又看向那朵花和装载他的分装桶。   他说,“罗耶奈。”   沙曼云将分装桶抱过来。沉甸甸的分装桶,在平时可以装下五斤左右的重物,因为动作颠簸,影影约约可以看到砂砾底下有条状物的形状。   沙曼云将“罗耶奈”这个名字刻在分装桶的表面。   卓旧静静地看着他,最终低下喝了一口属于自己那份的水。   温格尔笑了一下,他没想到沙曼云会起一个这么偏雄虫风格的名字。他感觉这像是一场仪式,因为出身贵族家庭,温格尔喜欢很多有仪式感的事物。   哪怕物质条件不允许,他也希望自己可以把日子过得美味一些。   “罗耶奈。”温格尔很快便翻译出这个名字的内涵,“感觉像是太阳的旧名翻译,是温暖、阳光的意思呢。”   他喜欢这个名字。   没想到沙曼云居然会取这样子的名字。温格尔这么想着,忍不住和以前一样对那朵花打招呼,“这个名字真好听啊,罗耶奈。”   *   星球的另外一面,依旧是没有太阳。   在昏暗中,只有能源灯散发出热量和光芒。普罗以“越狱”的罪名处置了最后一位参与者。他静静地将囚犯的脑袋踩在脚下,用手中的尖刀挑开对方的下眼睑。   他冷静地说道:“听说,你吃过人。”   囚犯呜呜呜地挣扎着,但并没有能让执法者怜悯一丝一毫。“你的同伴说你炫耀过雄虫肉的味道。”普罗看他们的眼神已经从看畜生,变成了看死者。他的语气变得低温和凌冽,“真的吗?”   “不是……”   “代号1975-21,进来28年。经济罪犯。”阴影落在普罗的身上,那点微弱的能源光像是的雪,铺满他的发丝和肩头,“你知道,我找一个消息,要多久吗?”   “不是我,不是我!”囚犯挣扎起来,但他越挣扎,尖刀就越深地刺入到骨头中。活下去和一刀痛快的欲望,让囚犯忍不住尖叫,“是雄虫,没轮到我,没轮到我。”   他说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而这一切比任何天灾都能摧毁人的意志。普罗稳稳地将刀(拔)出来,刺进去,(拔)出来,又刺进去。最终,他将濒临死亡的囚犯丢弃在一边,安静地驾驶机甲飞上高空。   地面上沙粒大小的囚犯们,涌上来,尖塔一般汇集在鲜血之中。   片刻后,又散去。   地面上,连最难啃的骨头都没有了。   普罗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什么都没有阻止。他将同伴们送回到分站中,一个人静静地去了资料室,他调取了五年前的区域定位图像,在众多名字和代码中,看见了那位被誉为虫族历史上最可怕的独(裁)者。   卓旧。   作者有话要说:   戴遗苏亚专有的花是罗耶奈的墓碑   预告一下,后面的本章说,不出意料应该是普罗和罗耶奈的故事,可能会有点长,不影响正文,大家就当做是番外故事来阅读好了。 第40章   身为戴遗苏亚山监狱卫星站的最高指导,普罗有项工作是外出收押那些“特殊”的囚犯。   他很少出去,但每一次出去提回来的都不是什么简单的玩意儿。   实际上所谓的收押,大多数都是在太空中完成对接,以防囚犯中途逃跑。包括沙曼云、阿莱席德亚、束巨这些家伙,几乎都是在要在半路提前收押,以便到了目的地直接投放到星球上。   而收押卓旧那一次,是普罗去的最远的一回。   他去了一个叫做达蒙的地方。   在那里密密麻麻的铁丝电网将营地圈起来,除去戒备的军雌外,还坐着一群瘦骨如柴的雌虫,他们分不出年龄和容貌,眼神里没有光。一个很小的雌虫坐在地上,他看上去和温格尔第一天来监狱时,怀里的幼崽一样大。   普罗看见那只雌虫幼崽下意识地抓着一把土往嘴巴里塞,然后有军雌上前把他手里的泥巴打落,将他抱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带路的军雌告诉他,“如果你幸运的话,今生都不会在看见这样的人。”   他们路过一个大厅,在大厅里站着或坐着更多骨肉如柴的雌虫。他们身上有一股浓浓的疾病和死亡的味道。每一张所谓的脸,不就是骨头上包着一层枯黄的带着点胡茬的皮。   这里活下来的都是壮年或者青年的雌虫,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停着十多个集装箱。军雌们打开一个,尸体便潮水一样涌出来。忽然有一个雌虫哭起来,他的脸因为恐惧、悲伤、痛苦而扭曲变形,“都死了,一个都不剩。”   普罗第一次见到普通民众的悲伤。   他对于罪恶有了更深的认知。   “到了吗?”   “还没有。”那个军雌继续走着,说道:“检查官们希望再留两天。”   “为什么?”   军雌告诉他,当他们冲进屋子的时候。发现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坐在书桌前,所有的资料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   还有两杯咖啡。   一杯被当事人拿起来喝了,一杯被愤怒的闯入者们泼到他的脸上。   “检察官们认为名单不全。他们察觉到有一批被故意隐瞒的罪犯。”军雌带着他路过焚化炉的位置,他们还要继续往前走,“没有谁希望这些毒瘤继续扎根在我们身边。万一,我说是万一,这个人从监狱离开东山再起。这批被隐瞒的人员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焚化炉旁到处都是死人。年老的年少的,雌虫、雄虫,孩子已经最先消失了。这些死者的尸体像是草芥,随意堆放。而不远处,从他们身上扒下来的衣服、鞋子、通讯器、各种首饰,都整整齐齐地收纳起来,看上去井井有条。   普罗将目光从那惨不忍睹的画面移开,“不能枪毙?”   “至少现在不能。第一批检察官们已经疯掉了。”军雌推开门说道:“我想他们快把这片土地翻过来了。”   “戴遗苏亚山并不能和外界联络。”普罗说道:“我建议你们枪毙他。”   军雌显得很无奈,“总有人不同意,普罗指导。”   普罗也不说话。他和军雌道别,进去后,便见到被审讯折磨得奄奄一息地卓旧。随行的医生就在这里做了拘束环的植入手术,随后用特殊的容器封闭掉雌虫的五感,一直到投放前才解开。   此后,普罗很少去关注卓旧。   一看到这个名字,他会想到那些如野草的尸体,又想到那些井井有条的衣物。他偶尔见到对方,也只是惊讶对方的战力居然能让他在戴遗苏亚活得有声有色。   普罗将手中的区域定位图像同工作日志放在一起。随后,他调取了卫星站记录二十年来的暴动记录。   主要是大面积的囚犯斗殴、大量囚犯死亡记录以及集体性越狱事项。   这是一件非常繁杂的整理工作,花费了普罗几乎两天两夜的时间。他要写非常多的说明报告做文案记录,同时还要等待机器的运算、图像重叠分析。   卫星站已经很久没有更新算力系统了。   上级财务似乎认为只要恪守守则,没有囚犯能够突破大气层。多年来一直判断卫星站的算力系统还可以用,就死撑着不给更新,以求节约开支。   “指导。这个月的雄虫物资投放,可以进行了吗?”   “先不进行。”普罗低沉着脸,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他看着重叠在一起的区域定位图、事件发生概率图等零零碎碎的诸多图标,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脸。   普罗下达命令,“把奥罗拉给我叫过来。”   奥罗拉,代理指导员。看上去权利很大,实际上主要就负责和雄虫的沟通,以及对建筑群的监督。因为卫星站大家都清楚,他志不在此,已经打通了关系,今年夏天就会离开。   类似的雌虫有很多,戴遗苏亚山监狱又苦又穷又枯燥,但胜在安全又保险,又是实打实地二级部门。军雌们过来做个五年十年,就被调走到相对稳定高薪的文职部门,或选择退役。   奥罗拉是个开朗又爱笑的军雌,偶尔有些浮夸和轻慢,大体做事还是可靠稳妥的。普罗考虑到他的性格相对活泼这一点,特地安排他来负责和雄虫沟通。   然而,奥罗拉则一脸迷茫,“没有什么事情啊。”   他把束巨工作的事情、卓旧自由外出的事情拿出来说。甚至还和普罗一起看了每日上传过来的监控,“前段时间沙暴天气,通讯受到影响,有些图像说是传丢了。”   奥罗拉回忆道:“雄虫也没有主动和我联系吧。”   监控视频里,一切正常。   除去雄虫房间是没有装监控的,其余廊道、囚室都配备了摄像头。普罗拉动进度条、放慢速度,有时候停下来对某一帧画面思考片刻。   “分析过画面真伪吗?”普罗冰冷冷地说道:“别和我说系统带不动。”   刚刚想这么说的奥罗拉立刻闭嘴,想新词,“我有好好检查过的,画面都没问题,也不是重复的。”   普罗道:“看来你的脑子也带不动。”   奥罗拉被骂傻了。他只能去找兄弟们借脑子来分析画面真伪。他花费三个小时把所有视频加载分析,最后得出结论:   是真的!   感觉自己不用被骂,奥罗拉露出了激动的表情。他正准备欢呼,就听见同伴在旁边说了一句,“素材是真的,但时间对不上。”   奥罗拉萎了。   他带着自己的成果准备去挨骂时,又焦虑又庆幸地发现普罗指导人不在。他抓着路过的军雌问道:“指导呢?”   刚刚换班下来的军雌指了一下外面说道:“和物资组一起下去了。”   奥罗拉惊讶道:“他才回来没多久吧。这几天我都没看他休息过。”   “怎么说呢。”军雌带着奥罗拉离开系统中心,说道:“你不太了解指导,在没有找到罗耶奈……总之,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奥罗拉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位雄虫的名字。但很快他就将这个念头打消掉了。   普罗指导怎么可能有雄虫呢?   *   戴遗苏亚山监狱建筑群。   束巨第三十七次问什么时候可以把航空器运输回来?   “不着急。”卓旧吞咽剩余的苹果。那些苹果已经氧化,看上去卖相并不算好。除此之外,桌子上的食物大部分都是雄虫吃不下剩下的,每餐只有半人甚至更少的量。   但对于雌虫们来说,增加用餐次数,也是一种抵抗饥饿的方式。   在他们掌握厨房烹饪权利之后,便开始有计划地计算雄虫的食量和用餐食材。保证雄虫每顿吃好后,都能残余下一定数目的食物来充盈四人的肚子。   至于他们原本的食物:营养液。   则全部被储存起来,以防万一。   厨房也变成了他们开会规划越狱以及……吵架的地方。   束巨破口大骂,“不着急个鬼哦。”他深知让航空器在外面多待一天,精密机器就会多一层损耗。   损耗越多,维修的时间就越长。   “艹,你个王八蛋根本就不想带我们走,马勒戈壁。”束巨忿忿不平,坐下后想要找点外援,痛苦地发现另外两位,一个在给雄虫和幼崽准备酸奶杯,一个在桌子上写什么东西。   束巨上前看,发现那字和花一样,自己看都看不懂。   看个屁!   他生气极了,只想扑到雄虫怀里猛吸一顿。身为一位前星盗,束巨坚持自己是四个人中最正常的一位。他现在对于用航空器越狱的想法深深怀疑,已经达到了嘴上“嗯嗯嗯”可得劲关心航空器,心里使劲扒拉雄虫的程度。   什么合作合作就是你们三个把老子当做傻子溜吗?   当然啦,迫于卓旧的脑子、沙曼云的刀、阿莱席德亚的拳头。束巨才不会那么快就撕破脸面。   他现在脑子里已经偏到如何去找雄虫,再要一点什么贴身又原味的东西。   袜子?   睡衣?   内裤?   “你在想什么?”卓旧说道。   束巨下意识说道:“内裤啊。”他说出来后,忽然察觉到不对劲。抬起眼就发现沙曼云默默地拿起了手侧的水果刀,警告般地看着自己。而阿莱席德亚则是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   罪魁祸首卓旧还有心思说后半句,“航空器的事情一定不会耽搁到你的。”他甚至还接着束巨出丑的事情说道:“物资这几天应该就下来了。内裤也会有,但这之前,我们要伪装一下。”   阿莱席德亚说道:“上次普罗的意思是说,空投,人不下来了。”   “可惜发生了暴动。”卓旧分析道:“不论来还是不来,我们最好都先伪装一下。如果普罗或者其他军雌下来,我们要避免雄虫离开。这是最危险的一点。”   “航空器会被发现吗?”束巨说道。   卓旧摇摇头,“他们很难有这个时间一寸一寸挖掘。束巨,那些枕头你要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束巨不太乐意,但大局为重。   “沙曼云,把厨房东西都藏起来,包括罗耶奈。”卓旧嘱咐道。   沙曼云点头,随后他和束巨一起出去。一个去雄虫房间送酸奶杯,另外一个想去雄虫房间偷鸡摸狗。两个人走到半路就爆发了亲密的肢体接触,等到卓旧和阿莱席德亚冲过去,一个解围一个看戏的时候,温格尔都给惊动了。   “发生什么了?”温格尔光着脚跑出来,被春寒冻了一下,又缩回房间露出一个脑袋。   卓旧把束巨从地上扶起来,说道:“没事。地面太滑,他们摔倒了。”   阿莱席德亚憋笑,附和起来。   “这样吗?”温格尔困惑道:“可是地面没有水迹啊。”   阿莱席德亚说道:“是沙子,他们走太快打滑了。”两个人一附一和,将雄虫糊弄到房间里,接着让沙曼云把酸奶杯给雄虫和幼崽,四个人重新回到了小厨房。   阿莱席德亚讽刺束巨,“别这么没志气,一天天脑子里只有雄虫。”   束巨翻了一个白眼。   “他是我的。”沙曼云永远在这个问题上杠来杠去,坚持自己的占有欲。   卓旧最终将事情定下来,赶着那两位已经为雄虫暗地较劲的雌虫去做事,转头看向阿莱席德亚写满字的那张纸。   和普通的写法不一样,这是虫族古文花体字。经常出没在贵族名片上,作为一种老牌贵族的象征,实际上并没有很大的交流意义,多数是用来充门面的。卓旧不精通这些花体字,但他在里面辨认出一个名字。   “李博埃文斯。”   阿莱席德亚解释道:“雄虫房间里的信帖。这几个,他不好处理。”   卓旧很快便想到阿莱席德亚为什么这么做。他沉下眼眸,说道:“也许看过航空器,你就知道怎么处理了。”   “这倒和我想的一样。”阿莱席德亚笑了起来,“你要知道,罗耶奈这个名字不算常见啊。”   “少见,但也算是桃仁喜欢。”卓旧说道:“是太阳、温暖的意思。”   阿莱席德眯起眼睛,“卓旧,你太可怕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肤白貌美的雌虫,不知道是庆幸自己没有成为他的敌人,或者是成为他算计中的棋子。   卓旧有点惊讶,但他没有表现出对这句话的排斥。   只是,反问了一句。   “是嘛?”   作者有话要说:   卓旧:我觉得我挺好的,就是野心比较大。   本章说有3k字,不想看的可以跳过,不影响正文。   本章说是免费的,哪怕是倒v,都不会收钱的。(放心看,莫得关系)   *写完罗耶奈认真思考了一个问题:是不是雄虫娇养后,没经历社会毒打都有点憨憨的?   《普罗和他的小太阳(一)》   卡德西亚家族曾经辉煌过,但在上一辈就开始走了下坡路。到如今这一代三十三个孩子中,居然只有普罗和家中长雌还在军政两界中活跃,并且做得都不算是特别重要的职位。   普罗是卡德西亚家族的第十七位雌子。   按照常理,他不太可能被送出去联姻。除去他是家里唯二说得上话的雌虫外,还因为他工作的戴遗苏亚山监狱距离家族所在的首都圈太过遥远。   对于生活在首都圈的家人来说,戴遗苏亚山监狱没有油水,权利也只限于那一亩三分地,最糟糕的是有时候想找普罗办点事情,拉拉关系,还得等他那边连接上外网。   普罗都习惯了。   说实话,他那落魄的原生家庭对这件事情的帮助微乎其微。普罗是从最基础的看守做起,花费了十七年的时间才坐稳了指导的位置,其中的心酸和寂寞让绝大多数军雌叹为观止。   那可是戴遗苏亚啊。   年年无事,那是应该的。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情,马上就拿最上面的这人开刀。薪水不多,事又多,周围没有什么设施娱乐,甚至连外网链接都有限制。一度在“最不讨好的军部职位”“最不愿意去的军部职位”等内部排行上稳进前十,年年的负面指数排行前三。   普罗真的习惯了。   他甚至都已经熟练“如何把一个二代忽悠到这里刷一层镀金,然后再从他们的家长口袋里掏笔巨款,顺理成章合情合理地补贴卫星站。”操作合法、程序清明,从不知法犯法。   当然这些都是好的情况。普罗遭遇过最窒息的情况,除了囚犯暴动、越狱未遂,还有就是政府发不出工资。   普罗他不想走吗?   他被拖欠工资的时候,他也想走啊。可是整个卫星站谁都可以走,他是走不了的。因为普罗是第一负责人,是整个监狱的头,是被上级压死在这里,走都走不出去的指导。   普罗用自己的血泪史告诉每一个军雌:戴遗苏亚山监狱到底是一个多么巨大的坑。   他接着这个没有人的要的烫手山芋,一接又接了十年。   至今未婚。   走?上面不放他走,难道他结婚后要一直过着“被丧偶”的生活吗?那雄虫过来?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哪个雄虫愿意来到这里过一辈子呢?   权高位重的不稀罕一个监狱的指导。   普通平民一听,感觉就是变相的终身□□,雌虫又没有多少油水,免谈。   这又拖了一年半,终于在普罗心如死灰,决定孤老终生时。他的大哥,那位已经出嫁做雌侍的上校打电话过来,通知他一个好消息。   “普罗,你还记得老一辈定下的婚约吗?”大哥絮絮叨叨说道:“和李博埃文斯家族的婚约。”   普罗花费了一点时间去想李博埃文斯是哪一个家族。   主要是他真的太久太久没有回到中心权利区了。   “金龟虫科的李博埃文斯。”大哥提醒道:“他们家十七年前生了一个雄虫,不过那孩子没继承到金龟虫种,虫种是姬红莹,萤火虫种的小雄虫。”   普罗心中警铃大作。   “和我有什么关系。”   大哥一点都不慌,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开心,“人家看上你啦,决定履行婚约啊。”   “十七岁还没成年吧。”   “没办法,谁叫你长得和他眼缘,一眼就相中了。哦,对了。他家里人不同意这门婚约,所以他跑出来找你私奔。”大哥老神在在,“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坐标一直是保密的,所以我把上次见面的航空中转站咖啡店地址给他了。你有空去接一下小雄虫吧。”   普罗看着通讯,深吸一口气,挂掉通讯。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然而在这混乱中,他还是飞快地填表、打卡完成了一系列申请请假的表面流程,接着坐上了自己深空机甲,朝着目的地前进。   假的吧,假的吧,假的吧,怎么会有雄虫这么任性,这么莫名其妙地跑出来说什么私奔。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奇奇怪怪的小雄虫啊,简直就是在做梦。   然后,到达目的地。   美梦成真了。   “你就是普罗!”罗耶奈,一只红褐色头发的小雄虫蹦蹦跳跳地出现在普罗的面前,说道:“长得和照片上一样哎。”   普罗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说道:“阁下,您的家人都在找您……”   “我要做你的雄主,可以吗?”   普罗:?   这、这么直接的吗?   说好的雄虫在选择雌虫上挑三拣四、货比三家,拍拖时间超长,而且遇上那种不喜欢婚前性行为,还要花费更久的时间去磨合?   就这?   罗耶奈凑过来,更近一点看。他们现在就在中转站咖啡店里,雄虫说道:“不可以吗?”他脸上还有肉嘟嘟的婴儿肥,此刻显得委屈又可怜,“我看到照片第一眼就喜欢你,我第一次恋爱,就想和你在一起。”   他有一双亮晶晶的金色眼瞳,“普罗,你不喜欢我吗?”   市面上从没有一本书教雌虫如何接住雄虫的直球。在此之前普罗从没有想过会有雄虫对自己热烈的表白。当然,他保证自己整个卫星站的雌虫加上他们的兄弟们都没有这种经验。   气氛逐渐尴尬,并令人焦灼。   罗耶奈的表情变得僵硬、尴尬然后委屈到落泪,他真的就是一只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的任性小雄虫。   “你不喜欢我!”他马上就生气了,“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普罗抗议,“我没有这么说。”   “那你就是喜欢我了。”罗耶奈说道。   普罗懵了一下,“好像也,也没有那么快?”   罗耶奈马上就能哭给他看。“你居然不喜欢我!”   他是一只萤火虫种的小雄虫,心情波动大的时候,头发丝就开始冒出点点小金光,看上去就像是散落在草丛中的小珍珠。   普罗终于认知到眼前雄虫,有一种非黑即白的认知。他很想说这太快了。但想到自己长达五十多年的单身生活,甚至可能要一辈子单身的未来。普罗明智地闭上了嘴,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还太小了。”   十七岁,还没成年。   普罗说道:“等你成年了,再谈这个也不迟。”   罗耶奈被唬住了,“真的吗?”他马上就不哭了,但头发上的小光点没有消失,甚至还开心地亮起来,“那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对。”谁会不喜欢可可爱爱打直球的小雄虫呢?   罗耶奈得到普罗的认可马上就高兴起来了。他昂首挺胸,从自己的萤火虫小书包里掏出一个文件,“那你把婚约签了,带我回家好不好。”   普罗感觉今天对他的所有暴击,都不如现在这一句话攻击力强。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那只雄虫离家出走带着婚约书。就在普罗以为这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时候,准备一笑而过时。   他看到了这份婚约书上的国家机构认证盖章。   只要签下名字,他就会成为眼前这只可爱的未成年雄虫未婚夫。可以顺理成章地带着对方回家,和对方分享财产,插手对方未来生活的每一个重要决定。对于每一只雌虫而言,这是梦寐以求的机会。   但普罗又清楚地认知到,这可能是罗耶奈的冲动。   眼前这个孩子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一个多么重要的决定。   可他的心里又有一个声音不断蛊惑他:“拿起笔、签下字。这只可爱的小雄虫雌君的位置就属于我了。”   只要签下自己的名字,就算李博埃文斯家族追过来,想要阻止这场婚约,也来不及了。   “为什么不签啊?”罗耶奈不满意地嘀咕道。   普罗放下笔,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小雄虫。   实话实话,罗耶奈长得很有活力,是那种元气满满的小雄虫。他和当下喜欢文静的雄虫不一样,皮肤偏小麦色,红褐色的头发,浅金色的眼瞳灵动,总是左看右看,但盯着自己的时候又格外专注。   今天,他穿着一件到膝盖的牛仔短裤,笔直又干净的腿,坐在椅子上都不安分。晃荡来去时,总有雌虫悄悄用通讯拍摄那双漂亮健美的腿作为库存。而上衣衬衫又全部都塞到裤子中,用腰带系上,将他还没张开的少年腰肢充分展现出来。   “我在想,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普罗感觉自己用这样的语气会惹怒雄虫。可他觉得这个问题不问出来,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签下这份婚约是对是错。   特别是,眼前的小雄虫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因为我看到你就喜欢你呀。”罗耶奈丝毫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他甚至很奇怪普罗为什么问出这样的问题。   “而且啊,我去打听过了。”   罗耶奈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你是能照顾我一辈子,值得我喜欢的雌虫啊。” 第41章   卓旧和阿莱席德亚一起去看了航空器。   他们回来的时候遇上了一小股沙暴,两个人浑身上下都是沙土。温格尔已经睡下了,他们就随便用布或者其他东西把沙土拍下来。   温格尔正带着嘉虹坐在小厨房用餐。自从沙曼云掌厨后,温格尔就没有尝过其他雌虫的手艺了。   他进食的时间开始变得规律,食物的摄取量也趋于稳定,这是一个好现象,至少有助于雄虫慢慢疗养身体,调节生活状态。   “白白!”嘉虹一眼就看到卓旧,他对卓旧的好感度很高。   在小孩子眼里,能陪他玩、能照顾他雄父的就是好雌虫。   温格尔也放下餐具,看过去,“你们去哪里了?”有时候他莫名感觉身边的雌虫拥有一个共同的秘密。但是温格尔有找不出实质性的证据来说明,他们共同欺瞒着自己。   在这所建筑里,温格尔失去了监控,就像失去了自己的眼睛。   他只能把所有的关注点放在自己的幼崽身上。   这是他的全部,是他最珍贵的孩子。   “雄父?”嘉虹好奇地歪着脑袋,看过来。两个月的雌虫幼崽普遍身强力壮,嘉虹先天不足体型上吃亏不少,温格尔最近半个月教他识字,倒是让他说话用的字多了起来。   嘉虹将自己的那份水果酸奶推到温格尔面前,吧嗒吧嗒地说道:“雄父,果果,吃了,开心。”   温格尔揉揉他的脑袋,象征性地吃了一块,余下地都还给嘉虹。   他察觉到自己心中对雌虫对自己有所隐瞒,这件事情越发不安。这种强烈的预兆,带给温格尔焦虑、彷徨、踌躇和恐惧。   他不像卓旧那样能洞察人心,也不同束巨那样大大咧咧。但就如同雄虫独特的精神触角一样,多数雄虫在某些时刻会毫无预兆地担忧、警惕一些事物。   阿莱西兽语里有个词非常适合描述这种状态:第六感。   “你们去哪里了?”温格尔感觉自己吃不下的东西了,但他表面上还是装作不以为然地样子,询问道:“今天的工作很多吗?”   阿莱席德亚若无其事地说道:“是有点,稍微耽搁了一下。”   “是嘛。”温格尔用叉子卷着面条。浓厚鲜红的茄汁顺着面条滚落下来,奶香肉酱混合在其中,食用者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温格尔说道:“最近沙暴天气看上去少了很多。”   “是的。”卓旧上前去小厨房的储物柜里找出酸味的水果,递给沙曼云,说道:“阁下是没有胃口吗?”   温格尔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将餐具摆好,等待嘉虹吃完就退场。他知道雌虫已经开始占据这件小厨房,偶尔温格尔也想过他们是不是策划着越狱,他能想到的越狱方式,也就是如同上次阿莱席德亚那次。   暴力抢夺军雌的机甲,强行越狱。   温格尔怎么可能想到这群胆大包天的畜生,居然在戴遗苏亚山监狱搞到了一艘真正的航空器。   他还没有等到嘉虹吃饱,就看见沙曼云将一杯鲜榨的水果汁放在自己的面前。偏偏当自己投去困惑的目光时,这只冷漠美艳的雌虫就说,“加餐。”   几乎是每天每顿饭后,沙曼云都会做一些非常符合雄虫口味的小佐餐、小甜点或者果饮。在戴遗苏亚山监狱这样匮乏而贫于生存的地方,温格尔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记住那么多甜品的做法。   并且,沙曼云还会别出心裁地在每道甜品或果饮上,做一点无伤大雅的装饰。例如眼前的果汁,他就用剩下的柠檬皮,在杯子边缘做了一只可爱的小蝴蝶。   温格尔现在喝不下,但他不太敢拒绝来自沙曼云的好意。   沙曼云说道:“等下喝。”   他贴心地把杯子放在托盘上,等会儿好拿进去。在确定温格尔没有胃口后,沙曼云就把桌面收拾出来,将空间让给雄虫和幼崽。   温格尔在心里再三提醒自己,眼前所有人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并且强迫自己回忆他们前段时间大打出手大开杀戒的凶样后,冷静片刻。他对卓旧说道:“沙暴减少,清洁工作也不多。你和阿莱席德亚去了哪里?”   卓旧笑了一下,他察觉到雄虫非常的紧张。   可他的笑容,在瞬间点燃了温格尔的神经。   温格尔不高兴起来,声音不自觉大起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阿莱席德亚马上接过话,“确实。我们有事情瞒着你。”他和卓旧都笑起来。温格尔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他在眼前这两位面前总有这种感觉,说实话,被娇宠的雄虫不喜欢这种滋味。   束巨最见不得温格尔伤心难过了。一是他前几日挨着雄虫的枕头睡觉,总觉得那枕头里充满了眼泪的味道。二是雄虫不高兴了,最终四个人里面,挨打挨骂的还是自己。   这个憨憨上前,刚想要出口成脏,就被阿莱席德亚笑眯眯地堵住话口。   阿莱席德亚说道:“我同卓旧说要怎么教你上课。本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小蝴蝶,别一副生气的样子啦。”   “我才没有生气。”温格尔反驳道。但随即他感觉这是欲盖弥彰,狡辩道:“我才没有生气呢。”   阿莱席德亚自然是顺着他来,“好的,没有生气。我又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来晚了,也是总看着你吃,自己又吃不到太难受了。所以,我和卓旧就踩着点来了。”   温格尔感觉这就是鬼话。   “骗人。”雄虫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说道:“那你们干嘛把罗耶奈收起来。”   “罗耶奈太大了。”阿莱席德亚笑眯眯地说道:“沙曼云说,还想把花做的更好看一点。是不是沙曼云。”   沙曼云正在洗碗,敷衍一样的点点头。   撒谎的事情,还是交给擅长的人去做。   “好吧。”温格尔说不上来哪里变动太多,但在他眼里,整个屋子都在藏匿着什么。   可他找不出证据。   甚至阿莱席德亚说,这是沙曼云和大家一起决定打扫做清洁,将不必要的东西都收起来、丢掉了。   “那你也要和我说一声啊。”温格尔抱怨道。随后被卓旧和阿莱席德亚劝说着,带着嘉虹离开了小厨房。一雄一幼两雌朝着屋里走,基本上都是阿莱席德亚在胡编乱造,卓旧查漏补缺。   等走到雄虫房间时,他们已经将整个事件补得天衣无缝。   而温格尔进到房间里,恍惚之间感觉自己像是听了一堆废话,可是想想感觉这堆废话好像又不是废话。   他总感觉自己又被人忽悠了,可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所以要上课了吗?”阿莱席德亚亲切地问道:“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们现在就开始上课吧。”   温格尔想起自己在走廊上听得一堆话,终于在其中筛选出关于现在“上课”的预告内容。   “是先解决我最要紧的问题吗?”温格尔心里嘀咕,我最要紧的就是怎么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   可他嘴巴上却说道:“那就……回信吧。有几个家族的信函,我已经拖了快一个月了,现在都想不明白要怎么回信比较好。”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信函取出来。   这些信函样式精美,有一部分还是手写的,上面用火漆印着每个家族的纹样。温格尔如数家珍,“蛛族的裴德西妮多家族,蚯族的迪力巴尼家族、金龟虫科的李博埃文斯,蜓族和蝉族也有……还有圣歌女神群绡蝶。”   他看向阿莱席德亚,说道:“你真的可以吗?”   阿莱席德亚听到自己家族的名字,眼神黯淡一下,但很快他将这些低落的情绪掩盖起来,“这都是小意思呀。我和卓旧对处理这些东西,还是有经验的。”   他们接过温格尔手中的信件,很快陷入了沉默。   一瞬间,两只雌虫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于雌虫的社交世界。但是为了接下去的计划,他们都硬撑着头皮往下看。   “亲爱的温格尔阁下,祝贺您得到雌子……一个雄虫养育幼崽是多么艰难的事情,像您这样珍贵的雄虫应该永远享受阳光。您为孩子做出的牺牲实在是伟大……我们家族中的优秀军雌,真诚地表示,他原因收养这个孩子,并且单独保留他雌父的姓氏……同时,我们希望您能早日走出阴霾,并为您举办舞会。”   可该死的阴阳怪气。   阿莱席德亚一眼就看出这封信函里的套路。   无非是:我们想要把我们家的孩子嫁过去给你做雌君。你喜欢自己的长子,我们也可以收为养子,但是呢,这个孩子不能保留你们夜明珠闪蝶的贵族姓氏,也不能继承到你们家族的财产和贵族特权。   阿莱席德亚草草看了剩下的,发现类似的有三四封。   他问道:“需要我帮你骂回去吗?”   温格尔真诚地请求道,“可以委婉一点吗?”   “没问题。”阿莱席德亚笑道:“绝对不给他们留下一点话柄。”他说这话,将所有的信函都拿过来,卓旧在旁边分析每一个信函的用意,阿莱席德亚就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温格尔偶尔补充一下这个家族的现状,以及对方和自己家族的关系,以便阿莱席德亚组织语言。   “这样写可以吗?”   温格尔读了一遍,自觉阿莱席德亚的文笔比自己好上许多。他心生惭愧,只觉得眼前的两人都很厉害,点头说道:“可以。”   随后,温格尔从书桌的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个印章。   他当时没有带火漆一类的物件,倒是随身佩戴有家族印章和一些印泥。温格尔坐在位子上,重新把信函誊写一遍,晾干后,盖上夜明珠闪蝶的印章。   灯光下,印章上的夜明珠闪蝶熠熠生辉,富有光泽的双翅呼之欲出,仿若下一秒就要突破纸面,翩翩起舞。   阿莱席德亚注视着雄虫的字迹和印章。他给卓旧一个眼色。   卓旧得到阿莱席德亚的暗示,提前挑出李博埃文斯家族的信函。说起了这个家族的情况。   “金龟科的李博埃文斯家族,在我们被关进来之前风头渐起,他们家族一向是……算是少数能从荣誉贵族朝着实权贵族前进的家族。”   温格尔也认同这一点。   不过他们家族和李博埃文斯关系不算亲密。相知甚少。这一次,对方家族寄信过来,除了祝贺自己的雌子诞生外。主要内容为:有意收购温格尔家族在日化产品、化妆产业、旅游产业上的公司,同时还透露出愿意扶持温格尔进军蝶族长老会的意思。   卓旧和阿莱席德亚在这里有了不同的意见,两个人最后一起撰写了说辞,温格尔觉得不算满意,便将这封信函放在另外一边。   “比起公司,长老会的权利更有利于你得到真相。”卓旧坚持自己的看法。   阿莱席德亚嗤之以鼻,“你大概不知道,雄虫名义下的公司能为他赚到多少信用分吧。信用分可有特权货币的称呼,只要他的信用分数额足够多,完全可以通过军部正规渠道,要求得知真相。”   卓旧反驳道:“你能保证信息是真的吗?”   他们的话吸引了雄虫的注意力。趁着雄虫不注意,阿莱席德亚在金龟科的李博埃文斯家族信函上做了一个标记。   他们读到了最后一个信函。   圣歌女神裙绡蝶。   也是阿莱席德亚的家族。   卓旧展开信函,愣了一下。他犹豫片刻,选择将信递给阿莱席德亚自己读。阿莱席德亚看着信件上那个金属色的蝶蛹,露出了一种古怪又无奈的表情。   他的家族,圣歌女神裙绡蝶,是唯一一个以蝶蛹为印记的蝶族。   “亲爱的温格尔阁下。恭喜您走出阴霾,幼崽的出生将会为您带来新生。圣歌女神群绡蝶当代家主西尼尔为您送上祝福……夜明珠闪蝶家族作为第六代虫皇的追随者,在蝶族内部有着无法代替的重要性……我们诚恳地希望您的继任雌君来自我们圣歌女神裙绡蝶家族……”   阿莱席德亚忽然顿住了声音。   他看着那一行来自家族的字,像是蒙头被打了一棍。   “比起其他家族,我们进一步得知您现在处于戴遗苏亚山监狱。这让我不禁想起有个人,他的名字叫做阿莱席德亚。曾经差一点,他就成为您的婚约者。”   “温格尔阁下,现在不管想,我都庆幸他当年自己拒绝掉了和您的婚约。”   “圣歌女神裙绡蝶家族以他为耻,但必然会以和您的联姻为荣。”   阿莱席德亚稳住自己的声音,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强行镇定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坐在书桌前的温格尔,浅浅的笑着,那种标准的贵族式笑容客气而疏远。他从不在戴遗苏亚露出这种笑容,除了今天。   他早就看过这封信。   却从没有对阿莱席德亚说过任何相关的消息。   “抱歉。”阿莱席德亚有点失态,他提前告辞,“我有点口渴。”   温格尔怎么可能让他走呢?   “这里有温水。”   阿莱席德亚忽视掉雄虫的邀请,快步地离开房间。他无法描述内心的感受,正如他不愿意听到别人提起圣歌女神裙绡蝶,那种憋屈、不甘混合着更多无法描述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看着长长的走廊,忽然想起确实有那么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他拒绝了婚约。   但那个时候,他怎么知道那个婚约者是温格尔?当年该死的老族长只告诉自己,那个雄虫来自夜明珠闪蝶家族,还是个蛋!   还是个蛋!   该死的。   阿莱席德亚无法忽视自己内心的波澜。这封信就像是一枚炮弹,炸开之后,充斥在他脑海里是那些曾经被忽视的细节。   第一次来到监狱,温格尔关切地询问。他拿着急救包笨拙包扎的样子。他慌张的表情,被吓到时身体的僵硬……他的脸色比普通雄虫还要憔悴一点,浑身上下带着随时都要被消失的虚弱感,仿佛一阵狂风就能把这只小蝴蝶吹走。   当他注视着你时,那双富有蝶族特征的双瞳,闪烁着阳光碎片一样的光芒。   爱神永居在其中。   阿莱席德亚终于意识到自己和束巨、沙曼云那种傻子是一样的。   甚至,他比那些傻子还要悲惨。   他曾距离拥有温格尔,只差一句话的功夫而已!   阿莱席德亚可以不在乎从没有得到的东西,但是他却无法忍受自己亲手丢弃过的东西,变成一件稀世珍宝。   他静静地站立着,强迫自己平复下躁动的内心。在背后传来雄虫的脚步声。阿莱席德亚第一次察觉到温格尔的脚步声是那么的轻巧,他想到对方的虫种:爱神水闪蝶。   那是一种从不离开栖息地的古早蝴蝶种。   世界上只有那么一只。   他的名字就叫做温格尔。   “你早就知道了。”阿莱席德亚忍不住说道:“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说。”   温格尔有点奇怪,他说道:“为什么要说?”   雄虫漫不经心地岔开话题,“回去帮我想想怎么回复信函吧,毕竟还要上课吧。”他这种不在意的语气,全然没有把信函上的话放在心上。   “这……”   温格尔轻轻地说道:“阿莱席德亚,我从没有属于过你。”他想起什么愉快的东西,声音变得温和又轻快,说道:   “我正式的婚约者,我的雌君是甲竣。”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正文5k上下吧。番外1k8。   阿莱席德亚就是标准的狗男人!相信我,都会一个一个尝到苦头的,小蝴蝶会教育他们的!   别看小蝴蝶又弱又软叽叽,其实碰到逆鳞,生气还是很可怕的(参考束巨第27章 的下场)   普罗从卫星站赶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等到了就是寻仇现场了。(参考第十八章 里的赶路时间)   《普罗和他的小太阳(二)》   普罗最终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无法抗拒罗耶奈的魅力,只能承认自己在见面短短几分钟后,就屈服于这只可爱雄虫腿下。   签完名字后,罗耶奈就嚷嚷着饿了,要去吃饭。   “普罗普罗,我要吃螺肉。”罗耶奈理直气壮地要求,“我弄不出来。”普罗一言不发,接过那个巨大的螺,用专用的餐刀将鲜嫩的螺肉剥出来,放在雄虫的盘子里。   “我还要吃这个。”罗耶奈一边要求,一边笑嘻嘻地看着普罗。他是家中幺子,出生时前面的雌虫兄长、雄虫兄长都已经成年,几十个人独宠他一个,将雄虫养得娇气又任性。   普罗正在专心给罗耶奈开贝壳。   忽然,他感觉到小腿处有什么东西笨拙地磨蹭着自己。低头一看,罗耶奈正赤足有模有样地往上蹭。虽然非常地不情趣,甚至因为军服很硬,雄虫的足踝已经发红。   最重要的是,旁边还有客人。   普罗不动声色地抓住罗耶奈的脚,将这个不听话的未成年按捺住,给他穿上鞋子。他才给罗耶奈穿好鞋子,抬起头就挨了雄虫轻飘飘的一拳头。   “哼。”雄虫生气了。   普罗内心充满了困惑,他只好解释道:“大庭广众不能做这种事情。”   罗耶奈生气,“那你为什么不去开一个包间。”   普罗微微一愣,觉得对方说的对。他看着眼前第一个尝试调情失败的雄虫,整个人都手忙脚乱,“那我现在去开。”   “不要!现在不想做了。”罗耶奈更生气,头发丝里的小光点一亮一亮,像小炮钢一般。   普罗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哄雄虫,但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哄。他很想在此刻打开网络搜索“雄虫主动勾引我,但是我打断了他,怎么办!!!”   听上去很凡尔赛,但真的快来个导师救我吧!   理智阻止普罗这么做。因为他感觉现在第一要素是要哄雄虫,他想了半天,没想吃要怎么做,只好坐回去笨拙地给对方剥贝壳肉和螺肉。   罗耶奈不开心了。   他吃到一半,又生气又委屈,“这是我第一次约会。”   普罗沉默了片刻,说道:“对不起。”   罗耶奈非常不满意,他走过来,坐到普罗的身边,因为生气整个人就和小灯泡一样。他说道:“你真的会带我回家吗?”   普罗说道:“会的。我现在是你未婚夫。”   罗耶奈认真地看着他,询问道:“那我能回家摸摸你的腹肌吗?”   普罗:?   虽然不是很讲道理。但普罗确实有点招架不住这种直球。主要是也没有那个雄虫能那么直率的说出“看腹肌”“想摸你”等一系列馋身子语录。   理智和礼仪告诉普罗,你应该拒绝。   但面对可爱的小雄虫,谁会管什么该死的理智和礼仪呢?   普罗只能嘀咕道:“你还没有成年。”   “所以只是摸摸啊。”罗耶奈好奇地凑过来,小声说道:“我去偷偷看了你的体检报告。你真的好棒啊。我喜欢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   说完话,这只莽撞又冲动的小雄虫乖乖地坐回去,无辜地看着普罗。   恨得普罗牙痒痒的。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未成年,根本不是自己想的脑子一热就过来的。体检报告这种东西,没有点手段,还真拿不到呢。   怎么说?李博埃文斯家族也太宠他了吧!   “你同意吗?”罗耶奈委屈又可怜地看着他,“我还没成年,就摸摸嘛。做也不能做的啦。”   普罗被说的面红耳赤。   罗耶奈笑起来,将自己盘子里的螺肉又塞给普罗,还贴心地配了蘸酱,“这个,超级好吃的。”他浅金色的瞳孔里都是普罗的样子,“我一口气能吃掉一大盘呢。”   周围的食客投来嫉妒的目光。个别听到他们对话的雌虫,甚至都考虑打报警电话,举报这里有个诱拐未成年雄虫的变态军雌。   普罗艰难地吃完这顿饭,马上被罗耶奈拉着去了机甲停放处。他们挤在机甲座位上,罗耶奈好奇地打量整个机甲的内部。   他真的是想到什么,就和普罗说什么。   “我们能在太空里接吻吗?”   普罗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只能背教科书,“太空里接吻,可能会耳鸣、呼吸不畅。”   “真的吗?你试过?”罗耶奈跃跃欲试,“我觉得在星空下接吻超级浪漫呀。能拍照吗?”   普罗永远不知道怎么对付一个热情、直率又闹腾的小雄虫。   他只能庆幸,对方是个未成年。   不然、可能、一定,他今天会交代在餐馆、机甲驾驶舱、卫星站停靠台以及自己的房间。   无视掉同事们的惊呼声。普罗将罗耶奈抱在怀里,勉强维持着自己在卫星站的威严,来到了房间里。   怀里的罗耶奈活力丧失,昏昏欲睡。他没做过深空机甲,降落时被空压折磨地脸色惨白,整个人看上去像是降霜的小花儿。   饶是如此,罗耶奈还是罗耶奈。   “普罗。”罗耶奈倔强地抓着军雌的衣领,撒娇道:“腹肌。”   普罗头疼极了,“你怎么这么馋腹肌啊?”   罗耶奈可不管这些,哼哼唧唧很有自己的歪理,“我就馋。你那么好看,为什么不能看。”头昏脑涨的小雄虫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就给我看,我可是你的未婚夫哎。”   “未婚夫也是会变得。”普罗忍不住逗他,“你不会看完了就跑吧。”   罗耶奈皱起小脸,“不会。我看完,要和你结婚的。”   忽然他反应过来普罗在逗自己,原地反击,超级大声地说道:“你又欺负我,我记住了。等我长大了,我要在床上欺负你!哼。”   普罗:?   (罗耶奈:一个乱拳打死老师傅的直球恋爱选手。)   我也很喜欢罗耶奈:) 第42章   阿莱席德亚知道雄虫说的是事实。   对方从没有属于过自己。   如果当年他没有拒绝婚约,或许两人会发生一段情感,甚至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他可以享受到雄虫对雌君、对幼崽所有的温柔和耐心。   但这些在尚未开始前,就被阿莱席德亚掐死在苗头里。他知道雄虫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阿莱席德亚走出房间的时候,告诉自己,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一切都过去了。   可当他回到4号囚室里,想到雄虫说起“甲竣”这个名字时,露出的愉悦神态。   嫉妒和怒意将阿莱席德亚的思绪再次吞没。他努力回忆“甲竣”是哪一个家族的小辈,他坚信夜明珠闪蝶家族不会把下任的家主雌君位置,随便让给一个无名小辈。   但任凭他怎么挖掘记忆,都找不出“甲竣”这个名字相关的信息。   卓旧说道:“你何必关注一个死去的雌虫?”   阿莱席德亚冷笑一下,说道:“我只是奇怪他怎么能成为温格尔的雌君而已。”   他习惯将一切信息量化。   财产、品性、权势、忠诚、欢爱,甚至情绪,都简化为数字,放在筹码盘中成为新一份的赌资。   “生命是复杂的,阿莱席德亚。”卓旧和阿莱席德亚朝着天台水塔的方向走去,他们今天的工作是去清洁水库。当然,面对雄虫是这么说的。   实际上,他们是继续一个需要大量水的位置。   卓旧和沙曼云已经在那里等待他们许久了。   阿莱席德亚说道:“复杂的是利益。我宁愿相信是财富、权势或者更加隐秘的筹码。你不懂夜明珠闪蝶家族在蝶族内部的地位。就拿长老会里的权利说,整个虫族,拥有旁听权的家族都不超过五个。”   “这样一个家族,有必要牺牲下任家主的爱情吗?”卓旧快步走上楼梯,水塔位于半开放的天台,这上面的砂砾每天都要清理。等到机械动能自己排遣,实在是太慢了。   卓旧抓着水塔的梯子,用手擦一下水塔表面的锈迹,然后塞到嘴巴里尝味道,呸呸呸地吐口水。   沙曼云闭目养神,一点都不想和这个缺根筋说话。   阿莱席德亚看着他们两个,对卓旧说道:“行,就算是爱情吧。”   他其实还坚持自己的看法,雄虫和雌君的结合出于利益。阿莱席德亚抬抬下巴,意指束巨和沙曼云,“那个叫做甲竣的家伙,时间会让雄虫忘记他的。”   “你太小看温格尔了。”   “雄虫都是这样的。”   束巨听到他们谈论雄虫的事情,跳下梯子走过来,说道:“温格尔怎么了?”   卓旧并没有将阿莱席德亚的事情说出去,只是简单讲了一下自己在雄虫房间里的所见所闻。   阿莱席德亚手腕一转,一张贵族信函就出现在他的指尖。   李博埃文斯家族的信函。   束巨看着信函上面的印记,觉得眼熟。他凑近看一会儿,惊呼道:“这不是航空器上的标志吗?”虽然航空器上的图案遭受风水雨淋,还被人为地刮花,但大致的颜色、轮廓以及一些种族特征是不变的。   金龟虫科的李博埃文斯家族标志。   “罗耶奈.李博埃文斯?”沙曼云确认了一下这个信息,“会是新的阻碍吗?”   卓旧摇摇头,他将信函拿在手中。稍微变换一下角度,信函的纸面就能看出一个浮雕的金龟虫科特殊标记。   “我们要伪造一封信,让普罗送出去。”卓旧轻轻地说道:“罗耶奈的家人,一定也很想念他吧。”   束巨从沙曼云那里知道了罗耶奈的事情。   他只觉得卓旧的心都是黑的,但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只好问最关键的问题,“只是水印吗?我们要怎么做?”   “水印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卓旧条理清晰,“这封信必须要用温格尔的字迹,也必须要有他的印章。内容我和阿莱席德亚把握。”   他环视一圈在座众人。   四者中,束巨有把握制造出小型的机器,只要给他足够的零件。沙曼云配合调制需要的化学溶剂,两者就可以负责技术上的事情。而阿莱席德亚则负责将温格尔使用的信函和印章弄到手,同时还要模仿温格尔的笔迹。   卓旧作为掌握大局的人,他要时时刻刻观察卫星站和这里的联络。稍有变化,全盘皆变。   “我可以告诉你们:航空器降落到戴遗苏亚山后的一个小时候,普罗就顶着沙暴下来找人。罗耶奈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卓旧说着自己的推断,“罗耶奈是未成年雄虫,他的很多私人物件已经被瓜分掉了。其中很多就有李博埃文斯家族的署名。”   卓旧冷静又克制,“每一只雄虫都是瑰宝,是他们家人的掌心宝。戴遗苏亚监狱的地址从不对外暴露,假如李博埃文斯家族一直在寻找罗耶奈的话,他们最终只能来到这里。”   阿莱席德亚也意识到问题的所在。“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外来的家族,除了普罗有时候发疯……他不知道罗耶奈是活着还是死了。”   卓旧打了一个响指,“没错。他不知道。据我所知每一任指导,任期过后可以选择离开监狱,去平行岗位就职,或退休。而普罗没有走。”   束巨点头,他对这件事情有点印象。   主要是每一任指导离职,都会影响到投放食物的时间和频率。每一任都会依据自己的习惯调整。   卫星站的传统是:在交接前三个月,前任指导就将大量缩减食物和水资源。在临走前,给所有囚犯一个终身难忘的饥饿体验,以方便继位者控制囚犯们。   那段时间,所有囚犯都不好熬。   饿疯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一旦被势力庞大的李博埃文斯家族知道这件事情后,普罗也将会被调离戴遗苏亚山监狱。除去革职的惩罚,他再也无法得知雄虫的消息。”   目睹罗耶奈被分食,获得航空器后,卓旧就做了大量的工作。他组织人员,搜集一切和卫星站相关的信息,重点关注每年卫星站人员来到星球表面的次数,最后推导出现在的结论。   “所以,普罗没有把罗耶奈失踪的事情外泄出去。”卓旧笃定地说道:“他一定还抱有希望,奢求罗耶奈还活着。”   沙曼云跃跃欲试。他对于普罗的身手有所认知。阿莱席德亚思考片刻后,补充了几个小细节。他们对信件的内容争论许久,务必要让李博埃文斯家族将所有的怒火发泄在普罗的身上。而束巨则开始拿着那张信函认真研究,力求最短时间突破技术难关。   然后。   借刀杀人。   做掉普罗!   *   这一切对于雄虫温格尔来说,有点难以置信。   他清点了一遍所有的信函。得益于上次阿莱席德亚逃狱的经验,温格尔已经注意在收拾东西时把所有物件,清点三次。   一次可能是数错。   但他总不能笨到三次都弄错吧。   “怎么会少一张呢?”温格尔将一张张信函抽出来,他发现少了金龟虫科那张。李博埃文斯家族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温格尔自觉弄丢信函是一件失礼又丢脸的事情。   他先把屋子里找了一遍,发现真的没有,准备去找卓旧和阿莱席德亚质问。   然而才出门,沙曼云就堵到了门口。温格尔一懵,整个人下意识躲到门板后面。沙曼云也看到了温格尔,见雄虫这样不知所措的样子,露出无奈的神情。   “你怕我。”   温格尔推开门板,门板上还有沙曼云用异化左手砍出来的漏风缝隙。   沙曼云就看到雄虫用手无意识扣着那些缝隙,声音有些慌乱地狡辩,“我没有。”   他不太喜欢温格尔距离自己这么远。   沙曼云走过去,努力将自己的声音放温柔一点。他说道:“你想吃点什么吗?”   “才刚吃过饭。”温格尔真的不饿。他看看四周,发现不远处有束巨的身影。作为雄虫他其实并不害怕沙曼云,但他害怕和沙曼云独处。见到不远处有一只能暂时抗衡沙曼云战力的雌虫,温格尔就松口气。   “你有看到阿莱席德亚和卓旧吗?”   沙曼云说道:“在水塔。”   水塔在半开放的天台,温格尔身为雄虫,本就病弱,上去有点难度。但眼下他想要找回李博埃文斯家族的信函,着急地说道:“是哪一个水塔,我少了一份信函,想找他们问问。”   沙曼云喊了束巨,两个人一起带着温格尔来到天台边缘。   虽然没有沙暴,但高台的风还是吹得雄虫面疼。束巨不动声色地将温格尔挡在背后,为他拦下半数的烈风。   三个人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卓旧和阿莱席德亚。   反倒是回到房间的时候,温格尔发现嘉虹躲在床底下。在这之前从没有这种事情。雄虫把脏兮兮的幼崽从床底下掏出来,给他擦脸蛋,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怎么想到跑床底下去了?”   “卷卷说,捉迷藏。”嘉虹张开双手,比划一下,“卷卷,一下子就不见了。”   温格尔不太理解,但他知道卷卷是阿莱席德亚。那么事后算账就好多了。给幼崽冲完澡,温格尔就气冲冲戴着嘉虹杀到了阿莱席德亚的面前。   “你是不是拿了我的信函。”   阿莱席德亚委屈又惊讶的表情,不像是假的,“怎么会呢?”他和嘉虹打招呼,“我根本没有拿。”   温格尔不屈不挠,“那你进房间和嘉虹玩捉迷藏干什么。”   “小孩子没玩过捉迷藏不是太可怜了吗?”阿莱席德亚苦笑道:“你是不是对我偏见有点大啊。”   温格尔才不相信,他清点了三遍的信函,绝对是少了一张。   而就在这个时候,阿莱席德亚忽然进来玩什么游戏,绝对有诈。温格尔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回到房间重新搜索一番。这次,他在一本书中间找到了缺失的信函。   如果监狱里提供指纹录入,温格尔一定要借此机会,让阿莱席德亚哑口无言。他心中给阿莱席德亚打上了一个“图摸不轨”的标记。可是温格尔困惑,就算是拿信函,阿莱席德亚为什么不拿自己家族的信函呢?   李博埃文斯是金龟虫科的家族,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温格尔还没想清楚,嘉虹就抓抓他的裤脚,说道:“雄父,我想玩,捉迷藏。”他捂住眼睛,显然喜欢这个有人陪的新游戏,“你数一二三,我要藏起来。”   嘉虹身为小孩子,藏得地方无非就是:床底下、衣柜里、门帘背后(因为门上有缝隙,暂时没有合适的木头来修补,所以温格尔找了块长布充当门帘,阻碍雌虫们的目光)。   温格尔一边思考问题,一边磨磨蹭蹭把幼崽从各个角落里揪出来。   他打开一个柜门,说道:“嘉虹,雄父来找你了。”柜子里都是衣服,以及一些日用品。还有一些是箱子,不过箱子多数有密码,温格尔确定幼崽不会藏在里面。   他探了探床底下,又一次把脏兮兮的幼崽抓出来。   随后,雄虫无奈的叹口气,“床底下这么脏吗?”瞧瞧,进去一趟,整个干净的小雌虫就消失了。出来一个脏兮兮黑乎乎的小雌虫。   温格尔决定自己打扫一下。   他把信函的事情先搁置在一边,拿过来扫把开始清洁床底下。床底下刚开始还算顺利,可过不了多久便碰到了什么沉重的物体。   第一下出来一些砂石。   然后是一个干燥的类似骨头的东西。   温格尔花费大力气将床底下的垃圾全部清扫出来,他发现其中有营养液盖子做成的花、塑料管,但最多的还是一些感觉像骨头的垃圾。   温格尔看着花,辨认出这是“罗耶奈”。   他有些生气,不知道为什么沙曼云要把这东西丢在自己的床底下。于是他喊来这个该死的花匠,讲一通道理后,被沙曼云噎了一句,“不是我。”   温格尔心烦意乱。   他好脾气地说道:“好吧。那能麻烦你将这盆花重新拼起来吗?”温格尔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我还蛮喜欢花的。如果你们不喜欢,以后就放在我的房间里吧。”   沙曼云没有说话,花费了半个下午的时间窝在雄虫这里,把“罗耶奈”重新收拾到一个小巧的花盆里。上面依旧是各种废料搭建成的鲜花。   温格尔看他精巧的手法,询问道:“这些是骨头吗?”   沙曼云说,“是的。是吃完的肉骨头。”   温格尔也相信这一点,毕竟他想不出在戴遗苏亚山监狱,除了自己食用的那些肉外,还有什么会产生骨头。   “好奇怪,为什么要把吃完的骨头放在花盆下。”   “花,需要营养。”沙曼云认真地说道。   温格尔真的感觉到奇怪。这又不是真的鲜花,可他察觉到自己再问下去,也应该得不到有价值的回答,于是就不在发问。倒是开始研究那些细致的花瓣和枝蔓。   沙曼云看他十分喜欢,离开前欲言又止,最终只说道:“你喜欢,我再做。”   温格尔点点头,将人送出去后,坐到位置上。他盯着这盆人工鲜花片刻,写了一张“罗耶奈”的纸条,贴在花盆上。   “真奇怪。”温格尔不解,“好端端的,怎么出现在我的床底下。”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回味一下别人的虫族文,发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我要不要用“虫”替换掉所有的“人”字?   今天来不及码番外了。我看你们都说不忍心看番外,忍不住想要不就不更番外了?这样我们可以避开已知的刀。   刚刚忽然发现掉了一个收藏,很好!又是远离入v三更的一天呢(佛系)咕咕 第43章   雄虫不知道他的发现,让四人组内部爆发了一次小小的争论。   沙曼云出了房间门后,就看见倚靠在墙上的阿莱席德亚。这点雄虫也知道,或许说正是因为阿莱席德亚在外面,温格尔才敢放心地让沙曼云待在屋子里。   刨除品德部分,阿莱席德亚的战斗力还是很能提供安全感的。   “你放的?”阿莱席德亚问道。   沙曼云没有回答。   阿莱席德亚一时间捉摸不清楚这个疯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雄虫房间里的花,嗤笑道:“阴奉阳违。”   “他喜欢。”   “那是你故意让他看见的。”阿莱席德亚阴沉下脸,“要是他知道前几日睡在一具尸骨上,不知道会不会吓坏。”   “他不会知道的。”沙曼云瞥向房间,慢慢地说道:“他在紧张。”   阿莱席德亚倒是不意外。在他看来紧张是一件好事情,有时候他影影约约察觉卓旧本身也在刻意营造这种紧张的范围,来影响雄虫的认知。   最重要的是,他们四个本身就是最危险的存在。   余下的时间里,除了在雄虫面前装作正在工作和清洁外。束巨和沙曼云、阿莱席德亚都在忙如何伪造信件。束巨把榨汁机的部分零件拆下来,做成了一个非常小巧的压印器。   沙曼云则是和阿莱席德亚、束巨一起,利用了少许天然蔬果、沐浴剂、清洁剂等生活常用品,成功地做出相似效果的化学溶剂。   卓旧则是观察天气、整理监控里的素材,以及做最后的布局。   他们不知道普罗会不会到来。   但卫星站以及来了消息,告知最新一批的物资会在近几日送到。饭桌上,卓旧将这个消息告诉雄虫,并且委婉地表示监控器以及可以正常运行了。   “是嘛?”温格尔很高兴。   他虽然有束巨偷偷修好的通讯,但那个通讯只能通外网,不能连接卫星站的内网。   在戴遗苏亚山监狱,最有权威、最富有行动力的还是卫星站。   温格尔相信普罗指导一定会采取可靠的行动的。   于是他向卓旧要了那个修好的监控,包括监控室的钥匙。卓旧老老实实地将钥匙递给温格尔。四个人见雄虫连饭都没心思吃,等到幼崽噗嗤噗嗤干完饭,温格尔就带着嘉虹跑到了监控室。   监控室距离雄虫的房间很近。   所以在那次打斗中,监控室也被波及到了。   温格尔是不会修,又亲眼看见监控和通讯都用不了。此时,心中抱有希望,他便将内网点开,看到一个一干上净的页面。   往日的那些信件和上传记录统统消失了。   只留下一封告知物资送达的最新消息。   温格尔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卓旧说道:“应该是内部清空了吧。也可能是受损时资料没保存,所以全部消失了。”   温格尔不死心地点开垃圾桶、在所有的文件盘里搜索。   太干净了。   什么都没有。   那些繁杂的数字和专用的通讯名词简称,对于没有了解过的雄虫而言,无疑是天书。温格尔痛心自己为什么不在念书时,选修一下相关的专业。   但这种偏理科的学科需要数学及格,温格尔想到这里就一阵心酸。   他只能点开那个仅存的消息,来慰藉自己受伤的心灵。   “温格尔阁下:卫星站物资小组已于4月2日携带大量生活用品出发,不日将到达戴遗苏亚山建筑群。到达时间视天气情况而定。”   “请您准时签收。”   发出日期是4月2日那天,不过温格尔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上天了。   这么正经的措词,他猜测是不是普罗回来了。   温格尔对卫星站的指导印象有两个。一个是严肃的普罗,还有一个是措词明显活泼的奥罗拉。   当然啦,出于安全和信任,温格尔一定选择普罗。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温格尔都在期待着马上、立刻,卫星站物资小组马上到达。他开始将自己的随身物品打包在箱子里,和囤货的仓鼠一样忙碌地清点自己的财产。   最重要的照片一定要带上,一些家族证明的物件也要收纳好。   出版社给自己的稿件以及自己的译稿,绝对不能拉下。   还有就是那些回信的信函。   温格尔一开始以为这次卫星站只是投放物资,所以打算用通讯拍照上传回信。后来通讯坏掉了,卫星站又可能派人下来。他便把那些回信都分别收纳在信封中,封口,再上面签下收信人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   可惜,一直等到晚餐,温格尔都没有等到物资小组的消息。   他心里有事,没有胃口,草草吃了一点,就带着幼崽回到房间清点物资。对于温格尔来说,好像只有一遍又一遍地整理行李,才能强化他离开的成功率。   可惜思虑过重的后果,就是晚上睡不着。   雄虫不是雌虫那样铁打的躯体,白天又没有吃多少东西。   温格尔在床上翻来覆去,肚子实在熬不住,饿疼了。他脸色惨白,轻轻地下床,不吵醒嘉虹睡觉,准备去小厨房找点速食填下肚子。   他推开门,发现门的一侧坐在一只雌虫。   沙曼云没有睡觉,反而默默地看着他。   温格尔想到他的前科,抿了下嘴,捂着腹部问道:“你不去休息吗?”他看向四周,企图寻找第上只雌虫的身影。   沙曼云很不喜欢他左顾右盼的样子。   他说道:“下次不做咖喱了。”   温格尔一愣,忽然想起今天晚上的主餐是咖喱。   他心里有事,草草吃了几口,就没动了。   “也不是不喜欢。”温格尔说道:“今天没胃口罢了。”   灯光下,沙曼云的五官被雕刻出一种凌厉之美。他本身就带有这种气势,可能是因为刀下不留人,也可能是因为他不伪装说话就是生硬的口吻。   但面对温格尔,他显得如此有耐心。   沙曼云看和温格尔的腹部,上前一步。   温格尔下意识后退一步。但来不及,他的腹部便被一只手按住,那只手干净修长,并没有骨骼分明的感觉,乍一眼看上去只会让人想到珠圆玉润四个字。   “很疼吗?”沙曼云问道。   温格尔刚想反驳,就感觉腹部某个地方被重重按了一下。他下意识弹起身子,整个人要跳出去,又被沙曼云眼疾手快地捉回来,安安稳稳地落在对方手上。   逃离失败的小蝴蝶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沙曼云面无表情,他说道:“喝点粥吧。”   “什么?”   沙曼云言简意赅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胃不好,喝粥,养胃。”   只不过他那种没有半点柔情的神态,让温格尔产生一种养殖户在面对货物的错觉。   温格尔只能垂死挣扎,“我不喜欢喝粥。”   沙曼云瞥了一眼,眼神里无波无澜,无惊无喜。随后一把将雄虫抓在怀里,揣着走到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的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只不过在炉火上早就炖着东西。浓郁的米香飘散到温格尔面前,差点动摇他不吃的坚定意志。沙曼云看了一下锅里的粥,去储物柜里找了提前腌好的脆萝卜,给温格尔煎了一个太阳蛋。   照例又切了新鲜的水果,做了一份水果泥。   东西很多,但是分量都不大。   温格尔心里五味杂陈。他垂死挣扎,“我不是很饿。”   沙曼云将粥盛出来,煮粥是一件非常有讲究的事情。煮的过于粘稠,没有米浆吃起来就像是吃煮得湿哒哒的米饭。而煮得过于稀,米汤都在上,米粒没有粘稠,都沉淀在下面,像是在喝一碗寡淡的汤。   温格尔看着自己眼前粥,似乎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   沙曼云甚至还找出塑封好的咸菜物资,拆开一小包给温格尔。他处理好雄虫的用餐问题,就坐在一边,静静地也不多做什么。   温格尔也不清楚沙曼云心里是怎么想的。   在饥饿的催促下,他一口一口地吃起了这顿深夜加餐。胃疼被稍微缓解了,温格尔吃到半饱,桌上的菜也基本上解决了。   沙曼云也不说话,收拾掉餐具和残渣后,把温格尔送回到房间门口。   他们之间一直没有太多的话。   “谢谢。”   “好好吃饭。”沙曼云接过雄虫的道谢,说道:“别因为这个死掉了。”他看着雄虫稍微好一点的气色,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确定一件事情。   “我会杀掉你的。”   “别因为这个死掉。”   温格尔不知道怎么说,只觉得迷茫。他躺到床上的时候,还没想明白到底沙曼云这是套逻辑的运行方式。   唯一能对标的,感觉只有为财产操心的养殖户了。   东想西想,温格尔打了一个哈欠,脑袋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门外的沙曼云并没有离开。在阴影处,一直潜伏的阿莱席德亚和卓旧两人冒出头来。他们两人手中拿着雄虫的笔、信纸和印章。幽灵一般,他们在小厨房汇合,用之前准备的一切道具完成了伪造。   随后,在雄虫睡梦中把伪造的信函送回到房间内。   他们的肆无忌惮只能在这段时间中维持。   因为普罗来了。   *   2715年4月4日的戴遗苏亚山监狱,清晨七点零五分。   巨大的轰鸣声从上空传来,温格尔从梦中惊醒。他听见不同于风声的响动,随便套了一件外衣便冲出去。卓旧等在门口,温格尔问道:“是卫星站来了吗?”   他等不及卓旧的回答,回到房间抱着嘉虹,来到最能看清楚外界环境的窗户前,远远地看着外面停靠着的巨大机甲。   嘉虹还在困觉,小孩子需要大量的睡眠,被激动的雄父抱起时,他习惯性地朝着雄父的脖颈处扒。“雄父。”   温格尔看见机甲上下来几个军雌。除了留在原地看守机甲的军雌外,其余人都进到建筑群里来了。窗户玻璃又厚又毛,因为前段时间的沙暴,根本看不清样貌。   温格尔只好跑到门口。   为首第一个就是普罗。不过同上次见面的冷峻不一样,如今的普罗依旧刻板,却让人觉得他心中积蓄着可怕的力量。他的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太阳穴一直在跳,眼底布满了血丝,头发也比之前见面稍微长一点,看上去没有清理过。   “普罗指导。”温格尔困惑又担心,“您怎么了?”   几天几夜没有合眼,身躯的疲倦根本无法阻挡普罗内心的冲动、恐惧,以及那支撑他走到现在的奢望。   戴遗苏亚山监狱是一个没有道德、良知的地方。   普罗只能祈祷,看在罗耶奈身为雄虫的份上,有一只雌虫囚犯,哪怕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囚犯也好,只要保护他的罗耶奈,保护他就好了。但他心里又清楚的明白,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戴遗苏亚山监狱里,伤害雄虫并不是什么可耻的罪行。   因为这里关押地都是虫族历史上最穷凶极恶的罪犯。普罗看向眼前的雄虫,板起脸说道:“没有事。”他并没有告诉温格尔,关于罗耶奈的事情,反而是先派技术官去检查了监控室、雄虫房间的监控屏。   他一个人去见了卓旧。   卓旧和其余三位在指导普罗指导来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囚室里。虽然没有锁链束缚,态度却端正老实,一点都看不出端倪。   普罗也不是叽叽歪歪的人,他开门见山的说道:“为什么要挑动暴乱的。”   卓旧没有否认这一点。他说道:“想给你找点麻烦。”   普罗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将卓旧整个撞到在栏杆上。他拽住卓旧的头发,一下一下发泄般捶打他的脑门,不一会儿卓旧的脑门和眼角全部都是鲜血。普罗气也不喘,他的手上鲜血淋漓。   卓旧头昏脑涨,咬住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清醒地面对普罗接下来的拷问。   普罗冷笑一下,他知道面对这种畜生,根本就不需要仁慈。他将锁链拖过来,勒住卓旧的脖子,询问道:“四年前,你见过雄虫吧。”   卓旧没有说话,但他脖颈上的铁链却缩紧了一下。皮肉崩开,整个锁骨都盛满了鲜血。   “你见过我的罗耶奈,对不对。”   “是。”卓旧承认了。   他承认的同时,普罗一巴掌将他扇在地上。这个军雌绷紧脸,又狠又准地踩住卓旧脊骨,强迫这个囚犯一直跪趴在地上。他抽出自己腰间的皮带,在保证打不死对方的前提下,每一下都用上了最大的力气。   “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   啪——卓旧半边脸直接血崩,他的嘴角撕裂。高差距下的战斗力让他没有能力反抗。普罗短时间不会让他死,但他想要听到更多关于罗耶奈的消息。   忽然技术官敲门走进来,他拿着一束花,神情显得那样惊悚。   而技术官的背后,是一脸迷茫和惊慌的温格尔。   作者有话要说:   想问一下,你们觉得这篇文虐吗?他虐吗?   《普罗和他的小太阳》(三)   罗耶奈是个很奇特的小雄虫,每天都有自己的大堆歪理可以说。他背靠普罗,在卫星站简直是如鱼得水。   而普罗则发现整个卫星站和自己攀关系的雌虫数目巨增。   一时间,他怀疑整个卫星站的军雌都想要挖自己的墙角。   实际上,确实如此。   罗耶奈和普罗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就能遇到两位数以上的军雌过来打招呼。弄得普罗很像把这个可可爱爱的小太阳藏起来。   但这样的话,罗耶奈就不开心了。   “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他光着脚丫只穿着一条短裤,坐在床上套上普罗的制服,异常不开心,“哼。受欢迎是我的错吗?”   普罗看着白花花的腿在自己面前晃荡,无奈地说道:“当然不是。”   “那就是你的错。”罗耶奈跳到普罗怀里,“我反正不管,我是来宣誓主权的。我可不像你这么没胆子。你衣服借我一套。”   普罗无法反驳,可是衣服的事情他还是要说上两句。   “穿雌虫的衣服像什么样子。”   罗耶奈理直气壮把自己的小包裹倒出来,踹一脚说道:“反正我没衣服了,那我每天光着膀子出去。你让他们都别看。”   小雄虫出门时,真的没想过戴遗苏亚山是一个鸟不拉屎半点商业气质都没有的地方。   普罗发现别说是外衣了,这只小雄虫连内裤都只带了一套。   根本不够穿。   于是,第二天,罗耶奈套着普罗的白衬衫,从出门一路到食堂吃饭,再去普罗的办公室,又晃悠到普罗健身的地方,再回到办公室。他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变成了百无聊赖。   无聊的雄虫,就开始任性地找普罗的麻烦。   “我想去监狱看看。”   普罗下意识拒绝道:“不行。”   罗耶奈很失落,“为什么不行?这不是你的地盘吗?”   普罗告诉罗耶奈,戴遗苏亚山的特殊性。他带罗耶奈来到卫星站的露台,只给他看那颗荒芜没有绿意的星球说道,“哪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植物吗?”   “没有。”   “也没有动物?”   “上面除了囚犯,什么都没有。”普罗意识到罗耶奈是一个胆大妄为的雄虫,再三强调道:“哪里都是最可怕的囚犯,没有什么好看的。”   “我知道,那个很有名的连环杀人魔。前几年也进去了。”罗耶奈岔开这个话题,不过他蛮好奇戴遗苏亚山监狱的生态是怎么运行的。他很多时候就喜欢坐在普罗的腿上,摸着军雌的腹肌、胸肌,了解彼此。   “我今年上大学,报得是星球环境研究学。你知道吗?这个学科的雄虫真的好少啊。我是看一个博主说,这个学科会带学生去好多星球做参考才报得。还好我理科很不错。”罗耶奈吐吐舌头,“我不太会写作文,这里扣了好多分啊。”   普罗直接读得军校。他在填报时勾了“服从分配”,念了监狱学,毕业后服役直接被分配到戴遗苏亚山监狱卫星站。在这里一做就到了现在。他怀里是柔软的未成年小雄虫,小雄虫两条细长又白皙的腿轻轻地勾搭他的身体。   “普罗。”罗耶奈忽然话头一转,“你能为我做任何事情对不对。”   普罗当然是愿意的。   只要不违法。   “我听说,越到上层的职位,越会写报告对不对。”罗耶奈眨巴着眼睛,无辜又期待地看着普罗。   普罗察觉到不妙。   他说,“不一定。我们的报告都比较死板。”   罗耶奈显然不在乎,“没关系。你能帮我写作文吗?”察觉到自己比较不人道,才几天就叫人帮忙写作业。罗耶奈心虚地贴在雌虫的胸口,说道:“就,教教我也可以。”   普罗感觉罗耶奈总能刷新自己对于雄虫的新认知。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普罗自己认识的雄虫比较少的原因。   罗耶奈的数学都不错,但是作文愣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他这次要完成的是入学的一个小报告,开学就上交。简直堪称魔鬼学科的魔鬼作业,要求学生实地体验并写一份星球环境报告,字数五千以上。   三天之后,因为写不出来作文的罗耶奈展现了文科学渣的花式崩溃。   他趴在枕头上嚎哭、把自己卷在被窝里可怜巴巴地看着普罗、想让普罗开一个外网让自己上个线找朋友吐槽、把脸埋在普罗的腹肌里一边揩油一边嘤嘤嘤爆哭。   虽然写不出来,但不妨碍他花式整活。   最后普罗严厉镇压,甚至不惜拿出自己的报告模板套用,终于让罗耶奈写完了这份艰难的作业。   不过最后一点,有点难度。   要在作文上交时,附带一点该星球的土壤、植物、或者动物组织。   罗耶奈说道:“我所有的钱都花在来时的路费上了。”   普罗很想说,我现在把你送回去。但已经沉溺于雄虫中的军雌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于是,他对罗耶奈说道:“没事,这个我帮你解决。” 第44章   “发生了什么?”温格尔看着卓旧,语气有点慌乱。他看向被压在地上的卓旧,鲜血如蛇信在地面嘶哑行走。   普罗冷漠地看过来,他脸上沾染了一点雌虫的血沫,看上去像是不近人情的暴虐机器。他对技术官说道:“把温格尔阁下带出去。”   随后,他将手中的皮带捋直,黑色的半指手套上鲜血一点一点的擦去。温格尔感觉到无法呼吸,他不想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但他又想要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最终,他选择相信了普罗,沉默地跟随着技术官走到2号囚室的门口。   他听到里面传出卓旧的闷哼声。   技术官说道:“阁下,需要我送你回房间吗?”他们在房间里检查物件,听雄虫讲述那可怕的一晚上。在技术官的帮助下,他们检查了各种电子设备,除了束巨给温格尔的通讯器,几乎所有的设备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很多录像都丢失了。   而这些都不如桌子上的花来得仓促。   技术官没有在雄虫面前展露太多的情绪,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询问了名字的来历。   温格尔是这么说的,“沙曼云取得名字。”   技术官待在这里的时间不算短,他将花盆掂量起来,面色开始变了。随后,他背过身,朝着花泥里扒拉两下。他的嘴唇开始颤抖,瞳孔开始涣散,随后难过得要挤出水来。   最终,就变成了现在这种状况。   温格尔看着技术官手里的花,前所未有地难受。他问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的。阁下。”技术官说道:“只是……这是对指导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温格尔不说话了,他点了点头,侧身让技术官进去。   教养阻止他继续探究下去。   而在这里,普罗已经不需要教养这种东西。   他经常感觉到压抑、苦闷,是因为戴遗苏亚山监狱不仅仅是囚禁着无法无天的囚犯,同样也将他牢牢地囚禁在空旷孤寂的太空中。   但和囚犯不一样的是,他曾经享受过太阳。   普罗永远都记得第一次看见罗耶奈的场景。红褐色头发的小雄虫炮弹一样蹿到自己的面前,有着红褐色的头发,浅金色的瞳孔,修长而匀称的双腿。   他直白又莽撞的告白,问,“普罗,你不喜欢我吗?”   因为是萤火虫种的小雄虫,每当情绪波动大的时候,罗耶奈的头发里像是坠落了小星星,一闪一闪散发着温柔的小亮点。   他高兴了要亲亲、要抱抱、要睡在一起,不高兴了也要亲亲、要抱抱、要睡在一起。因为没成年总是哭着闹着说文章不会写,一度企图逃学赖在卫星站不走的罗耶奈。   现在,变成了一朵花。   普罗不想承认这一点,他看着那盆废弃物品编织成的花,说道,“只是个巧合。”   “可是谁会知道罗耶奈的名字呢?”技术官说道:“温格尔阁下告诉我,这是沙曼云起的名字。”   在技术官的心里,沙曼云是凶手的可能性远远高于卓旧。   因为沙曼云的战斗力,也因为他确实有过杀死雄虫的前科。而卓旧刨除各种社会因素,在戴遗苏亚山监狱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优势。同时,他也不像是一个亲自动手的人。   普罗拒绝道:“也许是一个巧合。”   他将那盆花放在手侧,小心地把花盆摆正。他看见“罗耶奈”这个名字,忍耐住亲吻它的冲动,将目光落在卓旧的身上。   “我不太喜欢给人机会。”普罗说道:“相处了这么久,你也清楚。我在戴遗苏亚山是没有什么人性的。”   卓旧浑身上下都是鲜血,他的脸上一道贯穿面部的鞭痕,整个肿胀起来。鲜血从额头一直流满半张脸。脖子上一圈一圈的勒痕已经泛紫。两只手被军靴蹂(躏),十指连心地疼,指甲盖没有一个是完好的。而他的腹部更是被各种各样的方式折磨,看上去像是整个人被犁了一遍,浑身上下骨头都松散了。   普罗和技术官没有一点心疼。   他们只是注意,不要在雄虫面前爆出这一面。   卓旧抬起眼,看了一眼花盆。他没有说话,吐了一口血,摇摇晃晃地抬起胳膊指了一下。   普罗问道:“航空器在哪里?”   卓旧摇摇头。   普罗去示意了一下技术官,很快进来一个军雌,手上拿着什么液体。他们将液体淋在卓旧的身上。液体接触到伤疤的一瞬间冒出灰色的烟雾,随后雌虫咬住自己的嘴唇,在痛苦的闷哼声中的努力挣扎起来。   一个军雌上前,代替普罗踩住了卓旧的背,让其不能动弹。   “我没有多少的耐心。”普罗说道。   他看过来的时候,眼睛里没有光。灰蒙蒙的瞳孔里没有火焰,在憎恶之中仿若是戴遗苏亚山的天空,看不到任何天亮的机会。   “我、不知、呼呼……道。”卓旧勉强说道。他声音就像是风箱,血含在里面咯吱咯吱响。   技术官说道:“直接杀了吧。”   “他见过罗耶奈。”   技术官想说,罗耶奈已经死了,就在那盆花里。但他看见普罗的眼睛,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个雄虫,怎么可能在戴遗苏亚山监狱里活下来呢?   普罗指导只不过在自欺欺人罢了。   卓旧大口喘着气。   普罗说道:“航空器在哪里?”   “不……”卓旧话还没有说完。普罗一脚踩在他的脸上,将雌虫整个人压迫到无法正常呼吸。   “我知道,你收了一批人,成立了一个类似基地的地方。”普罗用力地碾压两下,说道:“你很聪明,卓旧。”   “但是。”   普罗露出一个残忍而疯狂的微笑。他抽出自己的军刀,慢慢地贴着卓旧的耳朵道:“你好像不太会听人说话呢。”   一半耳廓被割了下来,掉在地上。   普罗没有一点动然,他甚至在卓旧的伤疤上用刀拨开那些血痂,挑开边缘,慢慢地刺进去,再(抽)出来。卓旧从一开始还能忍耐,到最后无法承受这般凌迟的痛苦,发出哀嚎。   普罗冷漠地问道:“航空器在哪里?”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卓旧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说道:“呵,你杀了我吧,普罗。”   普罗松开脚,朝在地上擦了一下靴底的污血。   “说说罗耶奈。“这位卫星站的最高指导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就像是大坝崩塌前的第一缕水线,“他在哪。”   技术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仪器,勉强维持住卓旧的呼吸。   军雌拽着卓旧的头发,将人锁在栏杆上。   他们多期待着卓旧能吐出点象牙,就像是否定他们心中所有的预料、否定掉那盆花和花底下类似骨头的东西。   “他死了。”   普罗攥紧自己的拳头。   卓旧说道:“可能是因为天气,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掉了。”   普罗站起来,走到卓旧的面前给他一拳,打得卓旧落了一颗牙。他不接受这个现实,却还能保持冷静,“死了?”   普罗问道:“埋在哪里?”   卓旧说道:“被吃了。”   技术官忍不住去摸自己的刀。   “普罗,你要离职的时候。饿了太多人。大家都太饿了。”卓旧说道:“拦不住,每个人都很饿。”   普罗看着卓旧沉默了很久。   他问,“你吃了吗?”   卓旧说,“我是素食主义者。”   “骗人!”技术官反驳道:“你是白蚁种,白蚁种怎么可能有素食者?他们都喜欢肉食。”   “你不可以否认你没见过的人。”卓旧据理力争,为自己争夺利益,“我可以带你去找那些人。普罗,我并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对于罗耶奈的事情,我也很抱歉。”   普罗又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叫做罗耶奈。”   “贵族饰品总是有名字的。”卓旧笑了一下,“乱起来的时候,不是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旧东西嘛。”   普罗不喜欢他的笑容,扇了他一巴掌。   他不相信这个监狱里所有人说的话。   他不相信。   罗耶奈没有死。   普罗这么想着,对军雌和技术官说道:“去找沙曼云。”他并没有解开卓旧的锁链,反而打开电击按钮。只不过走之前,他小心翼翼地抱着那盆花,用最温柔的动作扶正他的枝丫。   “指导,你不会真的相信他是素食主义者吗?”技术官问道。   普罗说道:“他是,和他杀人有什么关系吗?”   他们走在走廊里,看见温格尔和嘉虹坐在一处台阶上玩拍手。一大一小似乎再用这种方式缓解心理的焦虑。雄虫每一次都故意放慢速度让幼崽胜利。而伴随着幼崽每一次胜利,他都会鼓励式的抱抱对方,亲亲对方。   技术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看着自己身上那些囚犯的血污,悄悄地绕开雄虫的视角。   他想到,温格尔阁下还不知道罗耶奈的事情。   但他想,应该让雄虫知道戴遗苏亚山监狱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地方。   未成年或刚成年的星虫总是保留象牙塔里的稚气,他们和幼崽一样相信美好。因为被保护得太好,而虫族的生命轨迹总让他们在年少时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与结束。   “找个借口把阁下送出去吧。”普罗停下脚步嘱咐道:“记住我说的话。”   这个口吻,让技术官想到了祖父临终前,交代遗言的样子。   “指导!”   普罗默不作声,他走了很长一段路。   漫长、漆黑、刻板又一成不变地廊道里,安装能源灯的地方越来越少,最终只有一盏白晃晃的灯,仿若是雪落满了普罗的肩膀。   他说,“罗耶奈取了很多名字。”   第一个要叫做闪闪,不管是雄虫还是雌虫,他非要叫这个名字。明明自己都没有成年,却总是能闹腾到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   第二个要叫做空空,第三个要叫做草草,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一直到有个完全和他一样虫种的属萤火虫种的孩子,就叫做小星星。   “太阳的孩子叫做星星,很棒吧。”   普罗沉默地走着,他看着3号囚室的大门,感觉这不是监狱的牢房,而是将他内心吞噬的深渊巨口。他看着怀里的花,轻轻地说道:“你知道卓旧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吗?”   技术官摇摇头。   “他真的一点都不吃肉食,是个绝对的素食主义者。”普罗站在门口,影子短而沉重,“在达蒙屠杀场,有人告诉我。他可以一边签署大(屠)杀的准许名单,批准火葬场增建,一边喝着葡萄酒。”   “他被抓的时候,还有心情给我们准备咖啡。”   普罗低咛道:“往年的数据你一定没看过。但我可以告诉你,在此之前,每一次的暴动卓旧都在不远处。就在距离暴动地点五公里的地方。”   五公里,刚好是他们排除的范围临界点。   这么多人,最核心的策划者一直踩着红线,在整个卫星站脑袋上蹦跶。   每一次都是这样。   系统设定在五公里以内的所有人群,都会检测出来。除非额外申请扩大搜查范围记录,不然只会以日常标准来储存。而这也是为什么,暴动的关键性因素一直都没有被找出来。   那些囚犯们每一次尝试反抗、尝试着打击输送物资、巡视的军雌,抢夺地面地标性警戒牌。   每一次都在不断试探着卫星站的各种底线。   如同这次。   沙曼云应该只是个幌子。   “但他……”   “你相信素食主义者是杀人犯吗?”   “我……”   现实很荒谬,但就是如此。   普罗转身走向机甲停靠的位置,他用力地抱着那盆花,说道:“把温格尔阁下带上,我们回卫星站。”   他的步伐一如既往的沉稳,身姿挺拔,神态自若。除了手部的青筋外和抿紧的嘴唇,看不出一点情绪外露。   戴遗苏亚山天气已经开始湿热,春天的风沙缓慢下来并不是一个完全的好消息。在这里永远都不会停止的天灾人祸,终将一切人性打碎。   “三天后,四个都杀了。”   普罗嘱咐道:“记得,我们要程序正义。”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番外的特色:追一本书的同时,看两本书的故事。   普罗这章算帅吗?大家想看什么请畅所欲言吧!我回来了说好的500收日更,有的!   《普罗和他的小太阳》(四)   普罗的馊主意就是去戴遗苏亚监狱里挖一点泥土,然后在往上面倒一点营养液,等待细菌发酵。他当然清楚戴遗苏亚这种破地方,什么都没有,但是为了雄虫的作业,他会让这些烂砂砾里长出点东西的。   如果普罗去读星球环境研究学,一定是负分。   罗耶奈从期待到失望,到无所谓再到麻木。终于他忍不住说,“算了,我改写戴遗苏亚好了!”他另外起了一份文稿,对着一系列的报告,懵逼。   然后再每一个大类中写道:   “啥都没有。”   然后把以上四个字复制满五千字。   自暴自弃不过如此。罗耶奈虽然很努力伪装成好学生的样子,但他每次对着作业绝望的表情,都证明了他一点都不爱学习。   学习?学习哪里有普罗的腹肌好玩?   普罗还没有来得及回忆戴遗苏亚山上到底除了砂砾外还有什么,就被罗耶奈扑倒在床上,动动胳膊、动动腹肌、亲亲脸蛋、亲亲脖子。雄虫还没有成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喜欢吃贝类的原因,他的肌肤滑腻白皙,两条腿更是人间极品。   罗耶奈一旦发现普罗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体上,就会特别主动地凑上前问道:“你要玩我吗?”   普罗很多时候觉得雄虫不靠谱,可能就是因为他的用词。   “怎么可以说玩呢?”   罗耶奈思考片刻,说道:“那你想要亲我吗?”   普罗一时语塞。   他只好说道,“别闹了,我们认真把作业写完。”   “你居然不想要亲我!普罗!你变了!”罗耶奈就是不想要写什么幺蛾子的作业,委屈巴巴凑过来,主动又积极,“雌虫,你变了。”   第一天还好,罗耶奈这么做,然后笨拙又任性地凑在普罗身边,笨拙地亲对方的脸。到后来,普罗意识到小雄虫就是想要逃避作业,便开始教育他要好好学习,好好写作业,甚至还三四次给雄虫去星球上取样本。   戴遗苏亚监狱是一个从没有被研究过的课题。   主要是因为没啥价值。   只要最重要的坐标没有暴露,这些砂砾,罗耶奈要多少就写多少。   罗耶奈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学会了怎么找机会和军雌撒娇要亲亲、要抱抱、要困觉。普罗最多当小雄虫还在热恋中,对他的种种行为格外纵容且享受。   但当他接到自己大哥的电话后,普罗发现自己还是想少了。   大哥通讯的背景音异常吵杂,好像里面关了几百只鸭子,声音有粗的、有细的、有愤怒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咳咳。普罗啊,事情是这样的。”大哥很珍惜每个月固定和雌虫弟弟通讯的机会,说道:“那个你的未婚夫啊——”   话还没说话,比大哥音量更高的一个雄虫声音从一旁爆发出来,“罗耶奈呢!该死的,别以为他是小萤火虫我就不敢打爆他头上的灯!”   旁边还有雌虫小声地安慰和劝告,然后又被那个雄虫给凶了回去,“你懂什么!他还没有成年!他还自己跑了!哪里有这样子的小雄虫!什么私奔?他和那个不解风情的军雌见过面吗?说过话吗?他就是脑子一热,瞎想!”   不解风情的军雌普罗默默地把通讯移开一点,避免拍到躺在自己膝盖上看书的罗耶奈。   罗耶奈哼哼唧唧把那本完全看不懂的指南盖在脸上。   “亲家……”普罗的大哥似乎还想要垂死挣扎。直接被雄虫用外套打到镜头外面去了。   这一刻,充分展现了罗耶奈那“冲动”的基因是来自家族遗传。   罗耶奈凑过来看了一脸,牙酸样的别过脸,说道:“好凶啊,他怎么还那么凶。”   “他是谁?”   “我大哥。这一代李博埃文斯的雄虫家主。”罗耶奈软哒哒地凑过来,黏糊在军雌身上,“他说我就是见色起意,哼。”   普罗觉得还蛮有道理的。   “你不和他聊聊吗?”   “不要。他就想把我抓回去上学相亲,略略略。”罗耶奈吐舌头撒娇道:“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普罗!”对面通讯里的雄虫每一个字都是重音,“我知道罗耶奈就在你身边,呵这个小色虫!这次的事情我可以先不计较。”   罗耶奈小声嘀咕,“骗人。”   “但是!你给我滚回来上学!”   普罗呆住了。   他看了一下日历,绝望地发现自己大意了。   “你怎么可以不去上学?”   “雄虫上学就是为了找对象,我都找到了,我不要去上学!”   “上学……”普罗想找点反驳的话,可他悲伤地发现自己也是这么认为。于是他对罗耶奈说道:“上学怎么就是为了找对象呢?你不是喜欢这个专业吗?”   罗耶奈看着普罗,发现雌虫是认真的。   继而,他变得委屈起来。   “喜欢是喜欢。”罗耶奈说道:“可是我更想和你待在一起。”   普罗安慰道:“我们不是未婚夫夫吗?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很。”   罗耶奈生气了,“你不懂!”他头上的小点点噼里啪啦亮起来,“笨蛋军雌!笨蛋!大笨蛋!”雄虫说到做到,生气就跑到洗手间把自己关起来。他也不开灯,但因为是小萤火虫。普罗一直都能看到门缝里传来温馨的暖光。   他哭笑不得,上前敲敲门。   通讯里,罗耶奈的大哥也听到了这段对话,煽风点火道:“罗耶奈,他根本就不懂你。他不适合你……”   普罗无情地挂掉了通讯。   他又敲敲门。   没反应。   普罗直接打开洗手间的门,将小雄虫抱了出来。动作轻柔,但还是挨了小雄虫一拳头。   罗耶奈生气是真的生气,委屈又是真的委屈,情绪风风火火,想到了就来。在普罗看来,直率的罗耶奈是最可爱的。   他心里是藏不住事情的。   果然,罗耶奈没有忍耐多久就说道:“我不想和你说话。”   “我错了。”   “你错在哪里了?”   普罗苦思冥想。   罗耶奈大喊,“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但你应该去上学。”   “好啊,那我去上学了。就有很多年轻的雌虫过来追求我。开学舞会上请我跳舞,找我喝果汁,给我剥贝壳肉,帮我拿书包,帮我抢位子。我是我们这一届唯一的小雄虫,你知道我有多受欢迎吗?”罗耶奈认真掰扯,“你居然让我去上学!你要看我被那些雌虫追求?”   普罗年纪可比罗耶奈大了一轮不止,而且当年上的是军校。现在还真没意识到有雄虫的高校生活是如此的丰富多彩。   “我不是这个意思。”   罗耶奈还在生气,“那好,那我学出来了要去工作,去很多很多星球考察、做实地调研、写报告。你呢?你也有工作,难道你要为我放弃工作吗?普罗,我不喜欢异地恋。但我也不喜欢你因为我放弃工作。雄虫可以没有工作,没有读多少书。但是雌虫不可以,雌虫很累很累,要赚钱要养家,要做很多事情。”   他看着普罗的眼睛说道,“普罗,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普罗差点都被说服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强硬地把雄虫打包上航空器,在中转站把对方交到了李博埃文斯家的雌虫手中。   临走前,他给罗耶奈的小书包里放了一小杯戴遗苏亚山的砂砾。   “普罗,普罗。”罗耶奈哭哭啼啼地说道:“普罗呜呜呜,普罗你别不要我。呜呜呜我不要去上学。”   普罗和李博埃文斯家的雌虫都格外头疼。   最终还是被罗耶奈的大哥强势镇压,一行雌虫气势汹汹把罗耶奈押到家族专属飞船上。   临别前,罗耶奈的大哥叫住普罗,说道:“德伊苏.普罗先生,您是一位很优秀的军雌。如果你愿意和罗耶奈分手,我会介绍合适的雄虫给您。”   作为家主,同时也是罗耶奈的大哥,这只成年雄虫无可避免地为小萤火虫操心,“那孩子从小就想着去环游星海,但你却是戴遗苏亚山监狱的最高指导。普罗先生,这个位置是个烫手山芋,终其一生都会被困在这里。卡德西亚家族可以放任一只雌虫在这里终老,但李博埃文斯不忍心我们的小太阳在这里过一辈子。”   普罗说道:“我争取离开。”   “这么多年您争取过吗?普罗先生,就当做是一场美梦吧。等到罗耶奈成年的那一天,一切都会过去的。”罗耶奈的大哥叹口气说道:“他是小萤火虫,他并不是真正的太阳。他不可能永远热情的燃烧下去,但最终不燃烧的那一天……”   他轻轻地叹口气,转身登上了家族专属飞船。   普罗站在航空港口,看着那艘带有家族徽章的飞船离港。   他感觉自己的心空落落了一片。   “罗耶奈。”他呼唤着雄虫的名字,伸出手企图抓住飞船仿若流星一样的轨迹。 第45章   程序正义是一种看得见的正义。   不仅仅是裁决的过程中,在政府机构、军队中,这是一种流程上的公平、公开,同时也是让人无法挑出刺的非正义的存在。   普罗读书的时候,就被灌输了“程序正义”的概念。   他从不会在程序上犯错。   他将那盆花轻轻地放在自己的驾驶座手侧。坐下的那一刻,他抬起头就能够看到罗耶奈曾经用笔在机甲内部写上的“普罗”两个字。   远处,军雌大声地喊着温格尔的名字。他们得到了消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切。   无声有序。   温格尔从台阶上站起来,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嘉虹抬起头稚嫩地问道:“雄父?”温格尔将嘉虹抱起,他走下台阶,转身进入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放着几个收拾好的箱子。   一个军雌走过来说道:“阁下,请和我们离开。”   温格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清楚这是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   温格尔笑了一下,终于表露出一点开心的神态,说道:“好的,请问可以帮我拿一下东西吗?”他怀里抱着孩子,温柔的神态像是对待世界上的珠宝。   军雌对此表示愿意。   他一个人帮忙拿起了箱子,走出了房间。   温格尔坐在房间里,企图再看看有什么遗漏的。他对这个狭窄的房间没有太多的留念,要说能够珍惜的记忆,只因为嘉虹曾经在这里长大。   他吃着那四个囚犯的奶长大。   “雄父,玩具。”嘉虹说道:“我的玩具在小厨房。”他表示要自己下去拿。温格尔走过那扇还没修补好的大门,目送着嘉虹进入小厨房。   一个黑影扑上来,将温格尔压在墙壁上,炙热的呼吸黏糊在温格尔的肌肤上。束巨双眼通红的看着温格尔,问道:“你要离开?”   温格尔冷下脸。   他说道:“让开。”   束巨赤着上半身,他的脸露出一种被抛弃的大型犬的表情。他揉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欲言又止,最后骂了一句脏话。   温格尔推开束巨的身体,朝着小厨房走。   “等等。”束巨上前,揪住温格尔的衣角说道:“带我走好不好。”   对于一个曾经骄傲放纵的星盗而言,说出请求的话有点羞耻,特别是他每次都想在雄虫面前展现最好的自己。   但从利益的角度而言,这么说并不可耻。   “雄虫不是,不是都有什么积分嘛……把我买下来吧。贵族先生……”束巨凑上前,慌乱地说不出话。脏话只能让他宣泄情绪,却无法排挤现在内心的焦虑,那只会让情况更加糟糕。   束巨竭力展现着自己的胸脯、腰肢和屁股,他说道:“做什么都可以。我也会修东西……而且,我、我比其他三个都要好吧。是吧。”   像是找到一个可以展现自己的高点,束巨发现自己可以通过踩低其他三个人来抬高自己,开始将那些粗鲁不堪的词汇拿来形容其余三位。   “卓旧就是个黑心的白皮王八蛋,他有很多事情都骗你,我就不会。我什么都不会骗你的,老子很实诚……真的,你问我吊有多大,喜欢什么动作我都会告诉你。我还有一个宝藏图……”   “沙曼云就是疯子。他会杀了你的,但是我不会。他们都疯了的……狗屁不通的玩意儿……你喜欢吃他的做饭。我会学的,把我带回去吧……”   “阿莱席德亚臭不要脸的,端架子的烂雌虫,不知道被多少贵族老爷睡过……他以前爬那么高,还不是反手买了……我就不会,我们星盗最踏实了,真的……”   束巨说的又快,又急。   他知道自己可能这辈子只有那么一次的机会。   卓旧已经废了,他不想要一辈子都被捆绑在这上面。   他落魄地围着雄虫,之前的经验已经教训他,野蛮粗暴的对待雄虫,只会增加对方的厌恶。但他不懂情爱,他不知道什么才能让雄虫喜欢上自己。   这只笨拙的前任星盗雌虫,只能用交易的原则,告诉雄虫。   “我值得。”   温格尔默默地看着束巨的表演。他闻到了束巨身上香皂的味道,那是自己给他,让他去洗澡的。   束巨,确实是四个雌虫中最喜欢自己的。   温格尔清晰地知道这一点。   但就是因为知道,才会给枕头、香皂和毛巾。他对于束巨有着比对待卓旧还要巨大的宽容。   “是的,你值得。”温格尔温柔地说道:“但是我不值得。”   “不,不是的。”束巨语无伦次,他上前抓住温格尔的双手,将雄虫整个压在墙上,几乎要按到自己的血肉中去。而下一刻,他就因为害怕伤到雄虫,放满了动作。   雌虫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为了出去,还是单纯地迷恋着雄虫的味道。   温格尔轻轻地帮他松开手,因为体弱他的动作是轻柔的。只需要雌虫稍微挣扎,就可以控制住。   束巨没有。   这只雌虫已经把所有离开的希望都压在这一刻。   他说道:“我会……”他想了一下词汇,颤抖地描述道:“我会听话,我会爱你的,我可以……”   温格尔阻止束巨继续说下去。   “束巨,你只是没有和雄虫接触过而已。”雌虫炙热的体温将温格尔的手心捂热,温格尔感觉到一些燥热,他松开雌虫的手。   束巨不知道。   但他感觉到雄虫的心不在焉,他心里泛滥上一种苦涩的味道。在戴遗苏亚山这么多年,束巨从没有落泪过。或者从能独立活着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伤心过。   但他知道雄虫在说谎。   他们之间靠得如此近,能够感觉到彼此的体温,却根本没有可能再近一步。   “那你上我一次吧。”束巨期待地说道。   温格尔看着他。   “上我一次吧!我不和你走了。”束巨说道:“就一次。”   温格尔摇摇头。   “就一次!”束巨站起来,他不自主地加大了音量,“就一次!”   “束巨。”温格尔说道:“嘉虹还在里面。”   束巨不甘心地咬着嘴唇,“那我们去其他地方。”   温格尔摇摇头。   他的每一次摇头都是打断束巨的想法。   “我第一次。”束巨说道:“就一次,第一次。”   温格尔摇摇头说道:“束巨。就算我和你睡了,也不会发生什么改变。”他看见小厨房里悄悄拉开了一道门,幼崽的小脚丫露出来了。   雄虫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说道:“我没有积分。”   嘉虹走出房间门,看见束巨,瘪瘪嘴。幼崽飞快地蹿到温格尔面前,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大坏蛋。温格尔揉揉嘉虹的脑袋,让幼崽自己拿着玩具,他对束巨说道:“我也不喜欢你。”   温格尔把嘉虹抱在怀里,一大一小和束巨擦身而过。   束巨愣在原地,他感觉自己的舌头动不了,牙关发紧。明明都到了湿热的夏天,但却比冬天还要寒冷。他猛地转身,想要追过去,却发现雄虫早已经离开了。   走廊里,什么都没有。   束巨一脚踹开了雄虫的房间,他冲进去,将雄虫没有带走的被褥抱在怀里。他将自己埋在其中,贪婪地闻着雄虫残留的味道。   这一切,最终都会消失。   束巨咬住被子,最终忍不住呜呜呜地发出哽咽的声音。   *   温格尔很顺利地登上了离开的机甲。这次卫星站来的小队成员是机甲队的,温格尔和幼崽来到最大的一台机甲上,两个人坐在副驾驶上。   嘉虹对机甲感觉非常好奇。   他上前好几次想要触摸按钮,都被温格尔拽回来了。   “嘘,不能打扰叔叔开机甲哦。”   “我也想开。”   “那要等嘉虹长大。”   嘉虹不懂,他笔画一下,“有那么大吗?”   温格尔笔画回去,“还要大,有这么大。”   嘉虹瞪大眼睛,说道,“那我就有,这么大、这么大,比雄父还要、还要大。”他小短手竭力张开,都没有温格尔大,但人怎么可以和幼崽计较呢。   坐在一侧开机甲的军雌忍不住笑起来。   他们缓缓地升入太空,一片死寂的黑色映入眼帘。只要遥远的几颗星星点缀其中。从上往下看,灰黄色的星球W27上耸立着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黑点。   温格尔企图看看戴遗苏亚山建筑群在哪里。   但他看不到。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戴遗苏亚山监狱是多么的渺小。   “我们先去卫星站。”军雌解释道:“具体什么时候送您回去,可能要走一下流程。”   嘉虹痴迷于那些悬浮在太空中的美丽机甲。他用天真的判断方式给每一个机甲取了名字。   什么亮亮、灰灰、大大、小小、左左右右。   但在温格尔看来,这些机甲都长着一个样子,是一个款式的。   他们很快来到了卫星站。   温格尔一度以为,自己的人生翻开崭新的篇章。   而对于戴遗苏亚山监狱遗留的囚犯们而说,这同样是崭新的一个篇章。   他们吵翻了。   阿莱席德亚气得把卓旧抓过来按在桌子上审问,他有一千万种方法让这只雌虫后悔出生在世上。而沙漫雨在发现温格尔离开的那一刻,不断地亮出自己手臂,他内心无法控制杀人的欲望。   “还抱着被子,人都走了!”阿莱席德亚忍不住朝着束巨咆哮,他上前将被子拽过来,丢在地上,“你怎么不拦住他!”   束巨没躲过阿莱席德亚的偷袭。   他看着地上被弄脏的被子,蹿起来给了阿莱席德亚一拳头。愤怒之下,他居然真的结结实实给了阿莱席德亚一拳。   沙曼云冷漠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他手中不断玩转着餐刀,眼睛却在不断打量着卓旧身上的每一块肉,似乎在决定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你骗我。”   卓旧勉强从桌子上起来,他声音沙哑,想要说点什么。   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冷静下来听他说话。   阿莱席德亚把束巨揍了一顿后,冷笑一声,转身离开。沙曼云一刀飞出去,扎在门上,刀口擦着阿莱席德亚的脸颊过去,削掉他的碎发。   两个人没有说话。   但是彼此之间的不对眼,随时随地都能让他们打起来。   卓旧叹一口气,跳下桌子,用全身的力气扛起椅子。   哐当——   椅子四分五裂。   “都冷静一下。”卓旧说道:“还没有结束。”   束巨第一个控制不住,“没有结束?一切都结束了!雄虫走了,再也不会有物资送过来。那个航空器,怎么修?戴遗苏亚什么都不产出,怎么修啊!用这里的能量?够?够你妈的狗(逼)玩意儿!”   阿莱席德亚冷笑一声。   沙曼云说道:“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卓旧擦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口,倒吸一口冷气,“我一向不喜欢骗人。”   “散了吧。”阿莱席德亚感觉到无趣。“卓旧,你还有什么底牌呢?”   他们都清楚,知道未婚夫死在戴遗苏亚山的普罗毫无理智可言。   卓旧必然要死。   束巨冷漠地将被子抱在怀里。他感觉自己像是患上了雄虫迷恋症,现在唯一的解药已经离开了。   这辈子他只有那些可怜的衣物来聊以慰藉。   “夏天。”卓旧说道,“我还有夏天。”   阿莱席德亚觉得卓旧疯了。   “夏天?什么夏天?这个破天气——”   卓旧无所谓,他抬起眼看向眼前三个人的时候,换上了一副新的面孔。甚至,他还有心情笑了一下。   “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吧。”卓旧打开冰箱,将素食塞到自己的嘴巴里。他咀嚼着鲜美的蔬菜和水果说道:“普罗会杀了你们的。”   沙曼云上前,揪住卓旧的头将他直接砸在冰箱上。   随着巨响,冰箱上出现一个明显的空洞。   阿莱席德亚推开卓旧,和沙曼云一起瓜分了余下的食物。他们不再相信卓旧的话,他们算是知道了,眼前这只雌虫从头到尾就没有信任过他们。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难怪你会进来。”阿莱席德亚厌恶地说道:“垃圾。”   卓旧站起来,细嚼慢咽后吞下口腔里的食物。   他眼睛很亮。   他说,“冬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赶个时间,有番外的。   你们知道我要排版,还是花时间的。   你们是不是喜欢罗耶奈,多过喜欢温格尔啊?   小蝴蝶也很香啊。   ——来了来了,不是伪更新,是真的更新——   《普罗和他的小太阳(五)》   没有罗耶奈的日子,普罗恢复平日古板认真的作态。   只是他发现罗耶奈把衣服乱扔,在地板上、枕头底下、椅子上,总能看到雄虫的裤子、衣服、袜子。到最后,普罗都怀疑除了当天罗耶奈穿走的那套,他是不是都扔在这里了。   然后,普罗想起罗耶奈走得那天,穿得是自己在军校时的衣服。   还是洗缩水的版本。   普罗将雄虫穿过的脏衣服一件一件洗干净,专门挂在自己的衣橱里。每天早上,他都会打开衣橱看看那些衣服,就好像罗耶奈还在卫星站里一样。   戴遗苏亚山监狱不接通外网,每一次和外界的联系都有是限制、有次数的。普罗有时候打开通讯,在对话框里打字,删掉,打字又删掉。   罗耶奈会忘记我吗?   实际上,罗耶奈并没有忽视掉普罗。只是很多时候,星际信号、信息传送的速度要让这种错开被无限制地拉大。普罗收到罗耶奈的第一封邮件时,距离雄虫离开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多。   罗耶奈在信里说,自己在学校加入了国标舞社团。交际舞社团雄虫居多,他小时候学过一点舞蹈,在里面虽然不算专业水准,但也不赖。   “我雌父一直觉得我腿又长又直,就适合跳舞。但是专业的舞者要拉筋、开胯要很辛苦的训练。我怕疼,雄父就没让我继续学了。”   “社团什么都好,就是要找舞伴的话,还得拉一个雌虫。我和一个雌虫学长大吵了一架,反正不是什么好事情。社长说,如果不接受学长来带的话,我只能去找新人。我真的好生气啊,普罗。要是你在就好了,我想和你跳舞。”   罗耶奈絮絮叨叨自己的学业,自己的校园,诉苦自己和大哥之间的日常。他穿着正装,站在树下,阳光透过他的睫毛落下小而密的阴影。普罗一张一张地看过去,存起来。   罗耶奈的下午茶、他的课本、他体育课结束后的自拍、画在课本上的鬼脸。他多数都是自拍,有时候因为角度只有半张脸,显得活泼、调皮又随性。   “普罗,我想给你打通讯。”罗耶奈在信里写道:“联系你太难了。对外的联络渠道只有邮箱。他们不给我通讯号码,和通讯坐标,说什么,除非我成年了有自我判断能力。哼,他们小瞧我。”   接下来又要一个多月的等待。   普罗也开始给罗耶奈回信,他想写点自己生活。但他的生活有时什么呢?每天日常的记录、枯燥到三四年一次的人员调动、打卡一样的定期投放物资。军雌们之间和外界断绝关系,最热闹的地方则是健身房。   普罗在信里想说点热热闹闹的事情,只能聊起戴遗苏亚山监狱里的□□。   他告诉罗耶奈,在卫星站自己每天吃了什么,干了什么,仿若报表一样的口吻。在最后言简意赅地表达了□□的始末,并且说,“当然,他们永远都无法逃离戴遗苏亚山监狱。这里是整个虫族历史上最荒芜也是最严格的监狱。”   然后,普罗的信件就在传送检查的时候被卡住了。   审核人员通知他删除掉关于□□的那些内容。   “你如果想要告诉雄虫一些紧张刺激的事情。普罗指导,麻烦你写个十几年前的事情,这个太近了。”   普罗觉得有道理就删掉了,他也没有写其他的新内容,就这么发了出去。   而在学院里的罗耶奈,收到信的时候,正在物色自己的舞伴。   他本想要直接退出社团的,但被那位雌虫学长逼逼赖赖一顿后,气得不行,非要做出点成绩出来。不惜缠着自己的大哥找了一个优秀的舞蹈老师。接到普罗的回信时,他正在看那些雌虫的资料。   “好丑。”罗耶奈小声地说道:“还是普罗最帅了。”   小雄虫在床上打滚,翻开信看看。他瞧着普罗那句话“他们永远都无法逃离戴遗苏亚山监狱。”笑了一下。   一见钟情是美好的,更美好的是这种美好没有随着距离的增减发生变化。   “他们当然逃不出去啦。因为你是普罗啊。”罗耶奈将通讯放在心口,看着天花板,眯起眼睛。他想以后和普罗生好多个孩子,卫星站不太适合雄虫幼崽长大,所以要先生雌虫崽崽。   要一口气生好几个,反正雌虫怀蛋不伤害身体。   就是……就是要孵蛋好久吧。   罗耶奈对生育这件事情没有太大的概念,但他很喜欢小孩子,在家里总缠着雄父再孵一个弟弟出来。   然后被雄父的雌侍们叽里呱啦教育了一顿。   从雄虫孵蛋不易,容易抑郁到雌虫事业发展和家族可持续发展等等,总之就是一堆在罗耶奈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   “哼,不孵蛋就不孵蛋。”他那时候想,“我以后自己娶个七八个,自己孵!给他先孵一个足球队,在家里踢!可劲造!”   没有亲身体验之前,雄虫永远对于未来充满无限的自信。   他兴致勃勃地在回信里给普罗聊这个事情,说要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字,第一个要叫做闪闪、第二个要叫做草草,第三个要叫做……他在课堂上见到一种和自己即为相似的植物,当天黑的时候,他的每一个叶脉上都会冒出小小的发光的花苞。   这是一种只在夜晚盛开的花。   罗耶奈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喜欢的不得了。他甚至和普罗这么形容道:“看到他的时候,谁会想不到我呢?”他甚至有个大胆的设想,想要在戴遗苏亚山的土壤里培育出这种植物。   为此,普罗又是给他寄来一箱子戴遗苏亚山的土。   可惜,就是长不出来。   “我好生气哦。”罗耶奈在信里写道:“我这么受欢迎,怎么就挑不出一个凑合的舞伴呢?”作为一只爱生气的小萤火虫,罗耶奈不是在气鼓鼓,就是在气鼓鼓的路上。但他从不会气坏自己,抱怨抱怨思路就跑偏了。   普罗把那些信件用打印机打印出来,放在办公室书桌上一个小文件夹里。每当遇到什么烦心事,他就喜欢拿出来读一读看一看。   每次都好像,罗耶奈从信里跑出来一样,暖洋洋地把所有的阴霾都驱逐了。   不过最近这一份,并没让普罗心情好起来。   因为罗耶奈终于找到了他的舞伴。   那是一个贫穷的雌虫学生。   “他的名字叫做克斯。其实我无所谓啦,只是大哥推荐过来的,我算是充当他的赞助者吧。普罗,我长见识了。原来最劣等的营养液只需要五块钱。可是这么便宜,为什么克斯每天都很忙的样子,他还是交不起学费饿着肚子呢?”   罗耶奈不太懂,他出身良好。因为是家中幺子,也不用继承家业,没有被长辈们带着去接触真正的生活。   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美好的。   “我不喜欢他每次打工过来身上臭烘烘的。我只想在三个月的比赛上赢回面子来。”罗耶奈在信里抱怨,“但大哥说我不能直接给他钱,应该给他提供一份更加适合的兼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但是罗耶奈还是听了家里人的话,为了自己的比赛能够胜利,给克斯找了一份轻松有合适的兼职。   普罗有些失落。   他早就知道这是自己要面对的。   雄虫有丰富的个人生活,有爱他的家人、爱他的雌虫。   他不会是罗耶奈的唯一。   他把这封信拉到了最后,决定结束今天的阅读。   一行字闯入了普罗的世界。   “是不是很不安?”   “有惊喜哦。”   普罗愣了一下,他将那封信重新拉了一遍,发现所有的开头连在一起,拼成了一句很笨拙的话。   “我是普罗的,普罗是我的。”   普罗沉默了一下,又不知道说什么。但他感觉这种故意藏起来的句子,像是罗耶奈的小惊喜。   然而,现实远不是如此简单。   一周后,又到了能收物资的时候了。   “指导,有你的东西。”分类的军雌将一个盒子挖出来,说道:“李博埃文斯家族寄来的。”   普罗心里一跳。他走过去,对着那个有自己高,比自己还壮的大礼包陷入了沉默。   人,永远不能低估罗耶奈的活力。   普罗就在收货口拆开了礼物,他发现这是一份杂七杂八地雄虫贴身物品+雄虫口味销售榜上no.1零食大礼包+雌虫用的一套洗漱用品、皮带、袜子等等杂七杂八的碎玩意儿。   以及,一个等身的可可爱爱罗耶奈抱枕。   然后,在抱枕的背后歪歪扭扭地秀了三个字:   安全感。   哦,这该死的被雄虫赋予的安全感。普罗面无表情地抱着抱枕躺在床上,吃着零食,看罗耶奈姗姗来迟地解释。   “我这不是,想把我觉得最好的都给你吗?”罗耶奈义正言辞的样子跃然纸上,“好吃的,好用的,好玩的,还有世界上最好的我,都给你!”   *本书,一个在作话里连载的小短篇(吸氧) 第46章   在真正的夏天和冬天到来之前,谁都无法理解卓旧在想什么。   这所监狱里,从1号到4号,他们谁都无法理解彼此。他们的认知、想法天差地别,正常情况下彼此谁都看不惯谁。   他们能够汇聚于此,是因为雄虫温格尔。   他们能够维持和谐的表面,是因为看到越狱的希望。   但现在一切都被毁了。至少在阿莱席德亚看来是这样的,他和束巨企图带走的东西最多,沙曼云专注于所有的尖锐物品。初次之外,他们瓜分了所有的营养液和食物,之前为了越狱所准备的节俭成为了一场笑话。   卓旧没有干涉到这场最后的狂欢中,他填饱肚子后,率先离开了戴遗苏亚山监狱。监狱外面的保护罩能够纵容他们通行,却不让其余的雌虫进来。   束巨研究一会儿,选择呆在这个建筑群里。   “出去了,我就再也进不来了。”他推测到,“之前能够出去是因为我们的拘束环被录入到其中。但是这次之后……”   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了解了这一点。   但没有雄虫的监狱已经没有挽留他们的价值了。   他们连告别都没说,一一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了监狱。黄沙从地面弥漫起来,束巨爬上建筑群的边缘高塔,看着那些小点慢慢地消失。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只是如果可以留在这里,至少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能够让雌虫自暴自弃地安慰:雄虫至少有一个月是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   气味最终会消散,束巨只能用人生中短暂的一个月竭尽全力地去记住这种味道。   他们认为,他们再也没有机会离开了。   温格尔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并不在意那些被舍弃在戴遗苏亚山的食物,并非是浪费,而是在限定的情况下,他只能带走最有价值和最需要的东西离开。   卫星站是和戴遗苏亚山监狱截然不同的一种荒漠。   这里的每一个军雌看上去都很忙碌,他们经常坐在一起就连打牌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最让温格尔感觉到奇怪的是,这些雌虫们都像是在刻意避开和自己的接触。   那种感觉并非是厌恶,而是为了避免自己和他们再次受到伤害,而提前做出的堤防。   温格尔察觉到两者之间的差距,这让他感觉到坐立不安。在军雌们寄东西给家里的时候,温格尔把那些回信一并送了出去。送出去的时候,联络员和他一起对了一遍数目。   他们共同清点那些没有被破坏的信封,作为贵族繁琐的礼仪之一,回信是代表尊重。温格尔把所有的信件都放进来,他很想要找点话题,可是联络员却对很多事情避而不谈。   他们总是说。   “阁下,请好好呆着。”   “阁下,有什么需要的吗?”   “阁下,如果要带幼崽玩耍,可以去大棚区。”   但温格尔想要找人说点话。他不太懂为什么卫星站的军雌们会这样,就连他想要找普罗也变得困难起来。在很多时候,军雌们用各种方式避免他和普罗见面,或者直接说普罗指导正在忙碌。   嘉虹倒是很热闹。   他特别喜欢这种庞大又充满机械质感的空间,在里面又跑又跳,只要不妨碍军雌们工作,温格尔也会对幼崽放松一点。   “雄父?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呢?”   温格尔算了一下时间,说道:“大概要二十五天。”   “二十五?”这个时间对于小雌虫来说有点广泛。戴遗苏亚山监狱不分昼夜的特殊性,导致了嘉虹对于时间的判断出现严重的误差。他没有见过真正的白天和黑夜,只是单纯的依赖体内生物钟和外界闹钟来做一个预估。   嘉虹问道:“那是多久呀?”   “要读好多天的故事书呢。”温格尔温柔地对他说道。雄虫带着嘉虹来到了公共餐厅。温格尔作为雌虫,不太好意思去军雌们聚集的健身房和格斗练习场。他能够想到的广阔空间就是餐厅。   “为什么要这么多天呢?”   温格尔也不知道。   他只是单纯地从军雌哪里听到消息。他能够判断的是这可能和外界有点关系。至少上一次见面,普罗指导就简单的提到过外面在打仗的事情。   温格尔去后厨要了一点东西。   嘉虹这几天也跑累了,带来的玩具,小孩子有点腻歪了。温格尔决定自己做一个玩具给嘉虹玩耍。   这并不是他自己学会的。   是甲竣教的。   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年的春天,甲竣都会扎一个漂漂亮亮的蝴蝶风筝。有时候蝴蝶风筝尾巴上会带着两根长长的飘带,有时候蝴蝶翅膀的颜色会是漂亮的夜明珠闪蝶色。但温格尔更多时候是和甲竣一起手绘爱神水闪蝶的翅膀。   作为当世唯一一只的爱神水闪蝶种。   在温格尔还没有成年的时候,他们只能根据那些枯涩的文献资料、清晰度不高的视频来看早年的爱神水闪蝶。   “才不是珍珠白呢。”温格尔调制颜色又失败的时候,总会生气道:“我不画了,我要画夜明珠闪蝶。”   甲竣很纵容他,雄虫说什么就是什么。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去找来新的材料:有韧劲的木材作为支架、绳子或者铁丝作为固定,在表面贴上画好的纸张,将线和风筝链接在一起。   现在,是温格尔第一次自己动手。   他想,这是有意义的玩具。   他希望这也是嘉虹童年重要的一部分。   “雄父,你在做什么呀?”嘉虹看着温格尔拜托军雌找来七零八碎的东西,有些不理解,他趴在椅子上,好奇地说道:“大叉叉。”   温格尔看着手中的风筝支架,直接想要原地放弃。   他感觉自己看甲竣做的时候,总是那么简单。但现在自己亲手,一切就如同天灾。在勉强的情况下,温格尔只给嘉虹扎了一个十字架。   他决定马上贴纸面,做一个简陋,还不一定会飞起来的风筝。   放风筝,就是要在春天举行。   戴遗苏亚山监狱根本没办法出去,也没有这个心情给他完成这件富有仪式感的事情。卫星站虽然不能放风筝,却能让温格尔的心神松弛下来,有心情去做这件事情。   他将纸面的材料翻过来,发现这是一份半年前的报纸。   半年前,嘉虹还没有出生。那个时候的温格尔日渐消沉,在疗养院里几乎断绝了和外界的所有联络。   而在嘉虹出生之后,温格尔也没有太多心情去关注外界的新闻。   几乎是第二天,他就动员了为数不多的人情,加急来到了戴遗苏亚山监狱,从此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嘉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雄父做的“大叉叉”到底是个什么古怪的东西,在一旁小声地兴奋地催促道。   他感觉到温格尔像是陷入了一种石化的状态。   在漫长的停顿中,雄虫的呼吸逐渐沉重起来,最终成为一种轻微地颤抖。嘉虹感觉到温格尔传来的恐惧、愤怒和巨大的绝望,但他并不理解为什么雄父会变成这样子。   他只能过去抱抱温格尔,轻轻地喊道:“雄父?”   温格尔如梦初醒,脸上却不知不觉流满了眼泪。他惊慌地看看左右,坐下来将报纸上的内容一一阅读完。   半年左右的报纸还保持着应该有的色彩。首页上印刷着一张巨大的照片。照片显示两国的领导人,温格尔所在国家的要员和寄生帝国的一位重要军事成员握手。   标题写着“两国重新开放边境贸易,卫星岛交易或将迎来前景”。   寄生帝国,哪怕温格尔再不懂世事,都知道这个国家的恶名。作为邻国,寄生帝国同样自称虫族,却和温格尔所在的国家截然不同。   他们是以寄生其他生物为主的国家,追求长生,会在躯体逐渐老去的时候,通过吞噬其他宿主来达到更换躯体,破土重生的目的。他们没有真正的繁衍,而是不断的分裂个体来达到种族扩张。   对于虫族而言,他们危险的异类。   而在长达百年的战争后,双方反反复复,最终在和平与斗争中共存,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卫星岛作为太空中流动的贸易市场,或许将会带来两国经济、文化、军事、科技等各个方面的促进。卡利大将代表其组织,捐献了十三台最新科技脑电控制机甲,同时豁免共百家公司的出口税收……这一系列的行为无疑给沉寂的市场注入了强心针。”   这些重要吗?   也许对于整个国家来说,是一次重要的政治调整。   但对于温格尔来说,都不如那张照片要来的重要。   照片中,那位所谓的卡利大将顶着一张年轻的面容。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玻璃瓶子,瓶中装着一个小小的碎片。   那是蔚蓝色的、带着绚烂珠光、边缘黑色线条类似海浪、锯齿状的破碎边缘的。   是夜明珠闪蝶的翅膀。   “温格尔,跟着甲竣走。”   “温格尔,你真的要娶他做雌君吗?”   “温格尔,我希望你不为自己做的每一个决策后悔,你是一只很棒的小雄虫。”雄父温柔地捧着他的脸蛋说道:“世界上每一只蝴蝶都是不一样的。”   他张开自己那双漂亮的蝴蝶翅膀。   那是蔚蓝色的、带着绚烂珠光、边缘黑色线条类似海浪,在月光下仿若春神宝藏的翅膀。   温格尔很想要安慰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但他无法从那位大将身上挪开眼睛。他发现这位大将的手腕带着他雌父的手串,他的领带是曾经一位雌侍的。温格尔越是想要否定这一切,却越能找出更多的证据。   他见过散落的手串。   见过染血的领巾。   更见过展开却不能阻挡毁灭的雄虫翅膀。   以及,无论被劈砍成什么样子,一直到最后都在努力保护他安慰他的甲竣。   他想要大喊,却什么都喊不出来。   温格尔哭了。   他将这份报纸小心翼翼地收拾好,叠起来装在口袋里。   “雄父。”嘉虹不懂为什么雄父看着这张东西就哭了,他只能笨拙地跑到餐厅的桌子上,拿来一包餐巾纸,撕开包装袋递给温格尔,“不哭哭。”   温格尔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孩子。   他只觉得庞大的车轮将自己碾碎,他再一次对自己那点复仇的心理添柴加火,却在绝望中感觉到一死了事的快乐。   最终,看着孩子担心的眼神。   温格尔蹲下身,抱住他。   他伤心地嘉虹说,“嘉虹,雄父被人欺负了。”   嘉虹有着和甲竣极为相似的面容,他全身上下只有瞳孔的颜色和温格尔相似,就连头发都是和甲竣一样带着刺刺的硬度。   “雄父,被人欺负了。”温格尔知道这样根本没有用。   但是他看着嘉虹,就像是看到了甲竣。   “雄父呜呜被人欺负了。”温格尔捂住脸,眼泪忍不住落下来,“雄父,根本打不过,根本打不过啊。”   他是雄虫,没有能力参军,也没有参政的资本。   能做的最多,就是做一个管理蝶族内部的长老,这辈子也仅限于此。   “甲竣,雄父,雌父。”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压垮了温格尔,在短短的瞬间他看不到前进的希望,   甚至他只能那么说,“我被人欺负了……”   嘉虹不懂雄父为什么哭得这么凶。   他知道自己哭的时候,雄父都是怎么哄自己的。   幼崽上前亲亲温格尔的脸颊,用力地张开双手,抱住温格尔说道:“雄父不哭。”他抱得很用力,软乎乎的小短手不如成年人有力量,却带着一种蓬勃生机。   “我会保护雄父的。”嘉虹握住拳头说道:“雄父不哭,我打坏人。”   孩子永远具有勇气。   他竭力表达自己的意思,“吹吹就不疼了。”   *   另外一遍,卫星站的实验室里,普罗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看向那些被送进检测室的碎骨,默默地将那张报告单撕成粉碎。发泄一样,他将这些碎片撕得再也看不清内容,一拳将所有东西砸到了垃圾桶。   “指导。”   “准备好了吗?”普罗推开门,眼里没有光。   “报告,一切就绪。”   普罗走上机甲,随着按钮按下,能源灯亮起,他的脸被照成亮暗两面。无数相似的机甲一盏一盏亮起能源灯。   垃圾桶里,被确定位“未成年雄虫骨骼”,以及那行“和残留雄虫dna相吻合”再也无人关心。   他们只关心一件事情。   “执行!”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总是高估我自己的写稿能力。   今日的番外可能赶不及了,主要是这章没多少涉及到普罗吧,普罗在的时候就有罗耶奈(?)   对于cp的事情,如果你们不怕被被剧透的话,我可以在评论区告诉你们。注意在简介写了【非常规虫族文】,阅读是带有很大不确定性的,就是说这本书可能无法提供给你们稳定的情绪输出,但正是因为这种不确定性,剧情发展到现在也没有参照物。只能说,本书竭力保证剧情合理,角色不ooc。 第47章   戴遗苏亚山灰色的天空永恒不变。今日底色上微微泛滥一点紫黑,边缘的白光中,遥遥坠落下来数道明亮的线条。熟悉这些机械的囚犯们很快散开,其中一些不免抱怨道:“疯了,疯了,他真的是疯了。”   “谁说他们最近会消停的?”   “不知道,前几日据说是没有动静的。”   “没有动静不代表会消停。”囚犯们窃窃私语,在粗粝的风沙中,他们以三个人为一组,有规划地朝着不同方向前进。在戴遗苏亚山监狱,独行侠实质上是少数的。   那代表着此人具有强大的个人武力,有信心对付一切的突发状态。   还有一种则是超过三个人,汇聚成超过十个甚至百个的超大型群体。他们共同寻找食物,每一个人遵从内部的规章制度,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最大存活率。但同时他们又是极度残忍,有着高度集中的权力。   这代表了他们的领头羊,有着难以想象的统治力和领导力。   在的很多囚犯的印象中,前者还能偶尔见过一些。比如说之前有一个非常好看的杀人犯,经常以掠夺其他人的生命和物资来获得生存的机会。但后者,一旦数字超过某个临界点,事情很快就会崩盘。   他们中间有些人终身都不会离开自己寄居的这片区域,却也懒懒散散地听说过。有一个雌虫确实做到了这一点,他聚集的人群数量超过了百位。   后来,又被纠正是上千位。   最后夸张地变成了上万。   对于失去交流方式,也没有雄虫精神触角的雌虫囚犯而言,信息的交流是缓慢的。他们无法想象这颗星球上有上万名穷凶极恶的囚犯。但联想到雌虫上百年的寿命,似乎这些囚犯是怎么累积下来的,又变得可以被理解。   “但是普罗不是杀过了吗?”   “什么事情?”   “背面的事情,听说又乱了一遍。”说话的雌虫从北面过来,嘴唇干裂,“知道吗?都死了。”   他们不说话的时候,就找一些巨大的岩石或者沙丘作为庇护体。   在夏天到来之前,囚犯们要进行一些防护工作,来为自己建造一个安全的能够躲避酸雨的小空间。   但没有等到他们开始挖掘工作,轰鸣声伴随着巨大的阴影落在数人的脑袋上。机甲上的红光扫射过雌虫囚犯们,很快发出了否定的“滴答”声音。   空气将沙灰都扬起来,雌虫们不怕死地讨论起来。   他们没有天真地以为这是一次人口普查。   “他们在找什么东西。”   囚犯们坚定这一点。   可是他们谁也不知道,普罗他们在找什么。   除了束巨、卓旧、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   他们四个人都用不同的方式破坏掉定位系统。沙曼云比较直接,就在确定这个定位器的存在后,用刀把异物挑出来。   阿莱席德亚把屋子里的监控设备拆除后,简单做了一个屏蔽装置。带着这个装置,在能量消耗之前,他可以短暂地消失在定位图上。   而束巨就更加简单了。他就在戴遗苏亚山监狱里,用一些小小的手段造出假象,迷惑定位的信号,他便可以安然度过一段时间。   但他们都不知道卓旧是怎么做的。   他们对卓旧的认知依旧停留在体能不行、技术不行、善于沟通和煽动人心上。一直到十天后的碰面,阿莱席德亚才终于短暂地目睹到卓旧的行为。   “普罗指导很快就会找过来。”耳廓缺少半块的卓旧站在一个沙丘上,而下面则是密密麻麻的人群。阿莱席德亚把自己埋在沙子里,悄悄地听着且看着这一切。   “我们成功地得到了航空器,瑞路、欧力姆和席德来三位带着我们的成果逃走,我向你们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卓旧对所有人说道:“我答应过带你们离开,必然会做到这一点。”   底下的人每一个都瘦得腐朽。   长期的饥饿折磨,两边的肋骨都突出来,他们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泥土的味道。可以看到他们之间,有的人有几块布遮蔽,有的则是没有。这像是一种阶级的体现,只不过这种阶级可笑又可恨。   他们专注地听着卓旧讲话,眼睛很亮。   “我为这次的意外道歉。”卓旧温和地说道,从沙丘上下来,他和每一个雌虫拥抱,神态亲密。   “不怎么会呢?是他们三个的错。”   “是的,和卓部您没有关系。”   “他们该死。”   “卓部。”   “卓部。”   他们每一个身上都爆发出极致地欢喜,就像是卓旧的拥抱对他们而言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每一次的拥抱都不是结束,伴随着卓旧走向下一位受害者,他们之间有一种兄弟情义悄无声息地诞生。阿莱席德亚看见两个本已经握紧拳头的雌虫,骤然间松开,在目光对视之后,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我们能够出去的。”   “是的,有卓部,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他们高呼起来,挥舞双手,歇斯底里地喊道:“卓部,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是的,我们一定能出去的。”卓旧永远都是这么说的。   他看向天空的姿态没有变化,嘴唇默默蠕动,飞快地念着一些词汇。   在监狱建筑群里阿莱席德亚经常会看见卓旧这么做。那个时候他上前去听,发现都是一些记录气象的专业术语。   也许这不是什么记录气象的专业术语。   阿莱席德亚心想道:这就是蛊惑人心的巫术。   他忍不住设想如果卓旧还在监狱建筑群里的话,他和其余两个会不会同样沦落到这样疯狂失去自我的地步。   阿莱席德亚打了一个寒颤,默默地注视着卓旧带领这些雌虫们离开。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土,飞快地朝着反方向前进。   他不想要再和卓旧遇上了。   沙曼云是个疯子?   真正的疯子,明明就是卓旧。   *   卫星站上,温格尔终于翻译好了阿莱西兽语一半工作量。他今天做的事情就是将这份手稿整理清晰,然后录入到新的通讯器里,等待下次链接外网的时候发送出去。   嘉虹长得很快,对军雌们的行为也感兴趣。温格尔在咨询医疗兵和管理员后,每天把小雌虫丢在健身房里,任由一些军雌教导他体能和格斗上的事情。   雌虫从小就会对这些感兴趣。   在虫族的社会体系中,雄虫只负责幼崽前半部分的成长,等到幼崽能说会跑之后,那真的都是雌虫的事情了。   主要是虫种不一样,有些本能的东西,雄虫教不了,也教不会。   虎甲种是一个比较大类的虫种,但遗憾地是并没有形成独立家族的规模,也缺少专门的长老会去管理。类似的虫族很多都是最普通、数量最大、也是构成虫族社会基层的重要组成。   负责教育嘉虹一些事情的,就是卫星站一个负责后勤的虎甲种老兵。   嘉虹在他那里呆了两天,就回来了。   “雄父。”   温格尔放下手中的书,问道:“怎么了?”   嘉虹不是很理解一些话,就会过来问温格尔,“大大、白白、卷卷和尖尖都去哪里了?”   这恰恰好是一个温格尔不愿意说明白的话题。   他只好说,“他们都是大人了,都要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了。”   “什么是应该做的事情呀?”   “上班,赚钱,要做一个好人。”温格尔把幼崽抱到膝盖上,轻轻地说道:“大人是很忙的。不可能每天都要来看嘉虹哦。”   嘉虹还是不太懂,他咬着手指甲,最后选择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思考。经过后期老兵的简单教育后,作为虎甲种的小雌虫,嘉虹已经学会了用最高速最舒服的姿态去挖土,挖沙子。他喜欢这些沙子,有时候就一直窝在里面,浑身上下灰扑扑的。   温格尔连着三四天给他冲澡,最后只能无奈地让小雌虫记得别穿白衣服往里面钻。   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温格尔发现普罗以及很多曾经见过面的雌虫都不见了。他花费了两天的时间清点人数,最后发现整个卫星站几乎一半的军雌都没有踪迹。“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什么事情,阁下。”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请务必开口。”温格尔说道:“普罗指导回来的时候,能否同我说一声。”   看守的军雌答应了,可是空旷所带来的慌张并没有从雄虫的心上消失。   有些时候,温格尔想要去调查一些卡利大将的事情,又因为没有办法链接外网而中断。在卫星站,同样是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别,在缄默之中,温格尔只好泡在图书室中,查找最近半年的新闻,企图找到一些关于家人的线索。   “边境摩擦争端不断,犯罪率高升……卫星岛贸易可能受到影响。”   “卡利大将表示无稽之谈……星盗剿灭计划疑似受到阻碍。”   “政府报表报喜……”   “远航军传来一年前消息:发现新能源!虫皇拟定授勋名单。”   温格尔将自己觉得重要的报纸新闻复印一份。除了吃饭睡觉和照顾嘉虹之外,他就坐在图书室的一角,用剪刀将复印件上的新闻裁剪下来,贴在一个空白的本子中。   每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心灵都像是受到某种慰藉。   这样力所能及的做一些事情,就好像他的复仇之路能够稍微短一点,再短一点。   在来到卫星站的第十五天,普罗指导依旧没有消息传来。温格尔的剪报已经攒了厚厚的一叠,他开始把三年前的报纸都复印裁剪,按照时间线整理清晰。   “阁下,有您的消息。”   推门进来的军雌告知,今天是链接外网的日子,并且提醒他通讯上有最新的消息。   道谢之后,温格尔阅读起这封信件。   他惊讶地发现,寄信人是来自李博埃文斯家族。   平心而论,温格尔和李博埃文斯家族并不熟悉。他回忆一下自己写信抄写时的措词,怎么也想不出是哪里出了差错。   于是,温格尔打开了这封通讯。   “亲爱的温格尔阁下,亲启。”   “感谢您告知我的弟弟罗耶奈.李博埃文斯的下落。您将永远是我们李博埃文斯家族的朋友。”   “罗耶奈.李博埃文斯,我唯一的雄虫弟弟、李博埃文斯家族最宠爱的小太阳,下落不明足足三年余。我们为了寻找他几乎翻遍了每一颗能通行的星球,我们也曾询问普罗……时至今日,我发现我们一直被普罗这个骗子所欺瞒……感谢您对我说出的实情,我会派遣人员亲自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调查这一切。”   “请您小心德伊苏.普罗.卡德西亚。”   “署名:雄虫罗德里克.李博埃文斯。”   温格尔感觉自己看错了,他把信件再读了一遍。紧接着,他核对了一下最后的署名。   是的。   李博埃文斯这一代的雄虫家主,就是叫做这个名字。   罗德里克.李博埃文斯。   作为一个上升期的家主,他总是频繁地出现在社交领域和不同的雌虫、雄虫交流最新的资讯。温格尔听说过他的名字,但却从来不知道李博埃文斯还有一个弟弟。   罗耶奈。   罗耶奈是谁?   这样一个家族,除非是没有成年的小雄虫。   不然怎么会一点消息都不穿出来呢?   “罗耶奈,这个名字……罗耶奈。”温格尔念了两遍,脸色大变。他站起来,朝着卫星站的实验室去。   他想到那天,技术官大变的脸色,想到普罗小心翼翼捧着的那盆人工花。   罗耶奈。   那根本就不是一盆花的名字。   在戴遗苏亚山监狱里,怎么会这么巧合出现一个雄虫的名字?怎么会这巧合,恰好就是吃完的肉骨头被放置在花盆里呢?   “普罗呢?”温格尔来到紧闭的实验室大门前,他走遍了整个卫星站,无助地喊人说道:“我有事情,很紧急的事情。普罗指导,普罗指导,你知道普罗知道在哪里?”   “阁下,普罗指导出去了。”   “是真的很着急的事情,我有事情要问他。”   “阁下,普罗指导不在。您有什么事情,请和我们说吧。”   “罗耶奈……”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巧合。   至少对于戴遗苏亚山监狱而言,这里不存在巧合。   作者有话要说:   《普罗和他的小太阳》(六)   罗耶奈认为安全感是非常重要的。   他出生的时候,正赶上李博埃文斯家族上升期。所有人都在忙碌,虽然他们给了罗耶奈很多好玩的、好吃的,但对于一个小雄虫来说,他有那么多的家人却永远都凑不齐。   就连他的大哥,在被确定为继承人之后,都开始为继承家业忙碌起来。   但还好,李博埃文斯并没有忽视对小雄虫的教育。他们采取轮班的形式,每次至少有一位雌侍或者雌虫兄长负责照顾罗耶奈的起居,纠正他的不良习惯。   可是他们都会离开。   对于罗耶奈来说,安全感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的时候,心里被撞击了一下。但那个时候,他实在是太年幼了,尚且不知道什么是安全感。和其他小雄虫不一样,罗耶奈更喜欢那些健壮的军雌,喜欢有力量感的东西。   因为那会让他感觉很安全。   他潜意识里追求能带给自己安全的东西,但却又忍不住通过引起别人关注的方式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就比如说大礼包这件事情。   作为雄虫拎包的工具人,雌虫克斯就非常的不理解。他问道:“安全感不应该是雌虫带给雄虫的吗?”   “是这样啊。”罗耶奈毫不犹豫地说道,“你不觉得普罗是个很有安全感的雌虫吗?”   克斯保持沉默,他感觉自己说不是会被打,说是又在违背自己的内心。   罗耶奈也不在意克斯的态度。他对于克斯就是雇主对待工具人该有的压榨。眼下吃饭,克斯光顾着给罗耶奈开贝壳,取肉。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罗耶奈更是理直气壮,“小时候,叔叔和哥哥都给我开。等我结婚了,普罗会给我开。我才不要自己开贝壳呢,我不会。”   哦,雄虫嘛。   你还能拿他怎么办呢?宠着吧。   虽然克斯知道自己没有宠爱雄虫的资格。他的眼睛被厚厚的刘海盖住,在下面是对那只未曾谋面的雌虫深深嫉妒。午夜时,他会惊醒,掀开被子后看着那一片头皮发麻的潮湿,怀恨老天为什么要让他遇见罗耶奈。   而罗耶奈并不喜欢他。   这段时间,罗耶奈主要的工作就是学习和跳舞。他软磨硬泡去找导师要了一个小小初级实验棚,换上农作服,在里面用戴遗苏亚山的土培育那种闪闪发光的草。   “啊,又死了。”罗耶奈显得很沮丧。   他抱着那些枯萎的草,连头发上的小亮点都不明媚了。   “你种这个做什么。”克斯一边帮忙把整片土地重新除草、翻新。罗耶奈又付给他一笔工资,让他来承担一些苦力活。   这种闪闪发光的草没有一点食用价值和经济价值。   最多就是景观草。   而克斯也不清楚,罗耶奈所带来的土到底是从哪里来,为什么再怎么精心伺候都养不活。   罗耶奈坐在地上,因为种不出苗苗,气得翻白眼,“要你管。”   他抱着手里那个枯萎掉的小草苗苗,吧嗒掉眼泪。   克斯说道:“换一种土吧。种什么不是种呢。”   “那有什么意义呢?”罗耶奈说道:“这样就没意思了。”   雌虫搞不清雄虫说的有意思是什么有意思,但这么说有意思的雄虫是真的很有意思。学习舞蹈的时候,罗耶奈气呼呼地多踩了克斯好几下。不过在自认为的“报复”结束之后,他就跑过来拜托克斯帮自己拍视频。   雄虫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那双浅金色的眼睛说是请求,实际上就是命令,“帮我拍!”他把相机塞到克斯怀里,回到连舞厅,做了一个双人舞的起势说道:“拍得好看给你加钱。”   雄虫又想起大哥的教导,补充道:“这是加班。”   随着音乐的响起,罗耶奈在空旷华贵的舞厅中翩翩起舞。他跳的是双人舞,好像确实有那样一个雌虫被雄虫温柔地抱在怀里舞蹈。   在比赛的时候,那个人会是克斯。   但在现在,罗耶奈是属于那个叫做普罗的雌虫的。   罗耶奈等到音乐结束,就过来看效果。他非常满意这次的拍摄,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跳舞最棒的小雄虫了。于是,爽快地支付了这次的加班费。   他对克斯说道:“等他过生日,我要给他一个超级超级棒的惊喜。”   接下来的日子里,雄虫更加专注于种植那种闪闪发光的小草。他学习很认真,扎实的理科基础让罗耶奈在理论方面说的头头是道,甚至还得到了科任老师的表扬。   但在实际的种植工作中,罗耶奈不是在和克斯吵架,就是在和管理员吵架,他每天来到这个长不出个玩意儿的地里就生气。甚至还能对着都不在现场的普罗生气。   “你怎么就长不出个东西来呢?”   “哎,你是不是有点大病啊?长不出来你吃什么啊?戴遗苏亚整天喝西北风吗?”   “看,你枯了。太好了,我也哭了呜呜呜。”   克斯扛着锄头,看着和一颗枯萎的草说话的罗耶奈,无奈地叹一口气。   很可爱的小雄虫,就是感觉脑子不太好。   无法理解罗耶奈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土种东西。但克斯在比赛结束后赚到了足够的钱,他决定让雄虫稍微开心一点。   一天晚上,他把戴遗苏亚山带来的土全部换掉了。   为了作假,克斯特地把所有的泥土颜色、重量、手感做的一模一样。他知道雄虫不太会亲自伺候土地,只要视觉上能糊弄过去,一切都好办了。   “真的能种活吗?”罗耶奈对自己都要失去信心了,像是打了霜一样坐在田埂旁边,“我好难过啊。”   克斯无奈地安慰道:“一定能种活的。”   “是吗?”罗耶奈捧着下巴说道:“我想在普罗工作的地方种满这种草。这样子他去工作的时候,就能看到我了。”他指着旁边一盆幼苗说道:“像不像我?”   小草苗微微弱弱,还不如罗耶奈有朝气。   克斯说道:“像。”   “像,你就给我好好种。”罗耶奈简单粗暴,“给你加工资,我打钱。”   而这一切,远在戴遗苏亚山卫星站的普罗并不知情。   他不知道罗耶奈到底在准备什么巨大的惊喜,但他想给罗耶奈一个惊喜。“普罗,你确定要回来了吗?”通讯的另一边,大哥问道:“上面放你走可能有点困难。”   “确定回来。”普罗揉揉眼角,最近疲于岗位更迭的事情,他都没心思好好睡觉,“低一点的职业也没关系,只要……”   大哥知道普罗这么做是为了谁,他发自内心的为弟弟感觉到高兴。   “放心吧,总之,你先为下任继位者的事情做一些准备。内部选拔也好,外界调来也好。我这边会给你物色合适的位置。”   “谢谢大哥。”普罗道谢后,挂断视频。   罗耶奈又给他寄了很多东西,就像是人不在身边,但又要时时刻刻彰显自己的存在感。罗耶奈还以普罗未婚夫的名义,给卫星站的军雌们都准备了不同的小礼物,以此彰显自己和普罗的情感很好。   普罗劝过一次,被罗耶奈怼回来了。   “你不喜欢我秀恩爱吗?”   “不是……”   “那就是喜欢。”罗耶奈强词夺理,“别人没有,你有。不觉得高兴吗?”小雄虫挺起胸膛说道,“你拥有的可是独一无二的罗耶奈哎。”   好吧。   普罗永远都说不过他的罗耶奈。   “以后得看着你一点。”普罗嘀咕着,脸上露出笑容,“罗耶奈。”   (我好菜,我每次都超时)   (我觉得我40万字能完结,翻开大纲一看,不禁露出了怀疑自我的表情。你们觉得我写得慢是因为我水吗?) 第48章   普罗第一次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的时候,才结束自己的义务兵役。他永远都记得自己和老兵一起驾驶机甲在戴遗苏亚山上空每月巡逻的时候,目睹到的人间炼狱。   “这里是没有人性的。”老兵谆谆教诲,“都是畜生。”   被关进来的基本都是畜生,而人在戴遗苏亚呆久了,也不会再是人。   都是畜生。   而在这么多年一步一步坐上最高指导的位置之后,普罗也察觉到老兵口中的“都”不仅仅是代表着那些囚犯。他驾驶着机甲冷漠地处决一个在上次动乱中的熟悉面孔,打开队内广播说道:“保持距离,不要掉队。”   他打开热力按钮,在逐渐炙热的空气中,销毁了尸体。   实况监控屏幕上又少了一个红点。   这并不是麻烦的事情。   普罗默默地放大了红点的聚集地,在里面寻找着熟悉的名字。并不是单独的定位坏掉了,而是因为卓旧似乎采取了某种手段,将自己的定位抹去,或者说他变更了自己的定位。   想到技术官的报告中,建筑群总监控室里有明显的被改动痕迹。   普罗默默地移开自己的视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追杀这件事情上来。机甲冰冷的外壳潜伏在将暗未暗的暗色之中,军雌们保持着沉默,寂静地等候下一个指令。   尸体被热力武器消灭之后,残留下扭曲变形的数个拘束环埋葬在沙土中。   “收起来,去下一个地点。”普罗说道:“拘束环清点一下,不要搞错数目。”   每一个囚犯在被关押到戴轶苏山监狱时,都会进行一场手术。   手术会给他们植入数个拘束环,从功能上而言,有电(击)、束(缚)、窒(息)、定位等等,从道德上来说,这东西是不被允许存在的。   但在囚犯眼里,拘束环实际上是和食物等价的货币单位。   普罗就知道,一些囚犯会故意杀死同伙,然后把尸体解刨,取出拘束环作为武器、电子产品的替代品,再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改造。   这也是整个监狱里唯一一个能够被囚犯们所接触到的高科技产品。   “指导。”   “怎么了?”   “少了几个。”下去收敛拘束环的军雌表情有点不对劲,“少了大腿的拘束环和腹部的拘束环。”军雌将尸体翻过来,用尖刀扎了他被烤焦的表面。   普罗看过来,他打开对卫星站的传输通道,道:“检查一下拘束环的数据报表。”   除恶意杀死后的拘束环难以回收之外,像是卫星站大面积清扫人口这类的活动,可能会缺少一部分的拘束环。但要说真的能够一对一的对应上,其实也是困难的。   普罗以往不太在意这种遗失率极高的拘束环,他也不太相信有雌虫会忍着终身残废、一刀致死的高危风险,在没有任何安保措施的情况下取出拘束环。   但,如果这一切的幕后凶手是卓旧……普罗不得不警惕起来,他说道:“其他人都清理掉。找到卓旧的话,先把他的手脚给我打断。”   似乎还不是很放心,普罗补充道:“把他的嘴也给我封上。”   *   温格尔并不知道普罗指导要对卓旧痛下杀手。   他将一切告诉卫星站的军雌后,感谢之余,就被送回到自己的房间。“普罗指导什么时候回来呢?”温格尔都忘记自己是第几次发问,他和嘉虹一起窝在床上听小雌虫故事,看卡通视频。   幼崽有时候会因为雄虫内心的焦虑感觉到不安。   温格尔也只好抱着嘉虹,耐心地一遍又一遍通过精神触角安抚对方的情绪。而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幼崽,同样是因为他自己。   准点的送餐,定时上门打扫卫生的军雌,之间没有太多的对话,也没有新的信息进入到这个房间里。   恍惚之间,温格尔感觉自己生活在另外一个戴遗苏亚山监狱。   有些时候,他忽然可以理解外面的人都说“戴遗苏亚山监狱任职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嘉虹也在这种日子里越发无聊起来,温格尔竭力找一点事情给彼此完成,每天他都例行询问普罗指导的去向,得到的回答总是:   “谢谢您的关心,指导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在到卫星站的第二十三天,第一次出现了送餐不准点的情况。   温格尔并没有忍受饥饿,迟到半个小时后,军雌向他道歉,送上了一份可口的餐点。   “发生什么事情了?”温格尔问道。   军雌面无表情,他们永远刻意地同温格尔保持一种距离。好像雄虫曾经叫他们伤心欲绝一样,“没有发生什么,温格尔阁下。”   温格尔失落地说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请一定要说出来。”   他回到桌子前,吃完饭小憩片刻,开始翻译阿莱西兽语。晚一点的时候,温格尔就去看那些新闻咨询,可是他半天都找不出其中的关系,也对离开戴遗苏亚山卫星站后为家人复仇毫无头绪。   “雄父。”嘉虹坐在地上玩玩具,他走过来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分享给温格尔,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温格尔叹口气道:“嘉虹,雄父带你去更好玩的地方,好吗?”   嘉虹不太会说什么感觉,主要是他的认知中一直成长的地方,带给他独一无二的熟悉感。虽然卫星站很好玩,但幼崽最想念的还是那个在戴遗苏亚山的小房间。   “那雄父不会走吧。”嘉虹甚至想念起那四个雌虫,他可怜巴巴地说道:“大大、白白、卷卷还有尖尖,还会回来吗?”   温格尔不说话,他把嘉虹抱在怀里,陪他玩玩具。   “雄父在就好了。”雄虫这么和嘉虹说道:“嘉虹不喜欢和雄父一起玩吗?”   对于幼崽而言,什么人都比不上雄父重要。他只是担心忽然有一天,雄父就会像那四个雌虫,以及他薄薄的扁扁的雌父一样,消失了。   消失这个概念,第一次清晰地出现在幼崽印象里。   他开始恐惧这些亲密关系的人消失。   “喜欢。”嘉虹说道:“要一起。”   温格尔揉揉嘉虹的脑袋,说道:“嗯,要一起呀。”   在无聊的等待时光里,温格尔开始给嘉虹读那些剪裁下来的新闻。嘉虹有很多听不懂的词汇,小孩子一旦发动起十万个为什么,到最后只能让雄虫悲伤的发现,自己也不懂这个词汇到底代表着什么。   “经济特区是什么呀?”   “就是单独可以赚好多钱的地方。”   “为什么呀?”嘉虹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他能赚好多什么?”   温格尔说不上来。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在惨案发生之前,温格尔还没有被家里人教导学习相关的东西。因为体弱,家里人也放任他去学习一些喜欢的轻松的专业。而在悲剧酿成之后,长达一年多的疗养生活里谁也不忍心一只雄虫去关心国家。   甚至,是隐晦的、故意不让温格尔知道这一切。   温格尔终于感觉到彻头彻尾地挫败感。   等到嘉虹昏沉沉地睡去之后,这种知识和对未来的迷茫,让雄虫忍不住埋在被子里哭了一场。   他哭得太专心,以至于第二天起来还是昏头昏脑的。温格尔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午饭也没有胃口,等到下午病恹恹地睡了一会儿,起来就发了低烧。   用医疗兵的话说,他就不应该想太多的事情。   想太多,没有照顾好,温格尔就容易生病。   拿着一点药,连喝得水都是水温照顾好的。雄虫总是在这种无法照顾好自己的情况下,对自己越发的失望。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想,可是巨大的复仇念头和自己真正的实力现状相互对比,缄默和压力就在无形之中压垮了温格尔。   “雄父。”嘉虹趴在床边,乖乖地给温格尔递水,“雄父脸红红的。”   温格尔无奈地笑笑。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第二十五天。温格尔并没有退烧,低烧连绵虽然不影响说话和日常行为,却还是磨刀子一样慢慢削弱雄虫的底子。   “温格尔阁下。”日常送餐的军雌脸上终于出现其他表情,他说道:“外界来专员了。他们想要见您。”   今天的温格尔披着一件厚厚的外套,又在翻那本新闻裁剪。   其实温度并不低,只是雄虫觉得冷,谁也拦不住他要往自己身上加衣服。去见客之前,温格尔换了一件加绒的外衣,他来到会客厅浑身大汗。   坐在会客厅喝茶的是两只雌虫。   一只稍微年长一些,显得很沉稳,穿着军部正式服饰。温格尔得知他是李博埃文斯家族上任家主的雌侍之一,这次是争取到这次专员的位置,来调查戴遗苏亚山监狱雄虫罗耶奈失踪的失去。   他也算是罗耶奈的亲叔叔。   而另外一只,就显得很随性,不仅仅没有穿着军部相关的服饰,耳朵上还打了三个耳环。此时,这只雌虫正把脚翘在茶几上,大口大口喝着卫星站的茶水,丝毫不在意仪态。   “你好,温格尔阁下。”专员说道:“感谢您的信函。”   两人寒暄几句后,快速切入了正题。在询问完关于罗耶奈所有的事情后,温格尔浑身上下都已经出了汗,他明明是穿得太多热成这样子的,内心却觉得这是冷汗。   生病了,只要把汗发出来,就会好了。   “你为什么穿这么多?”耳环雌虫问答:“卫星站的温度对雄虫来说,不冷吧。”   温格尔回答道:“生病了,所以多穿点。”   耳环雌虫笑道:“生病了?”   专员咳嗽一声,制止耳环雌虫在这个话题上深究。耳环雌虫止步,却在另外一个话题上变本加厉,“好吧,温格尔阁下。我想您愿意在戴遗苏亚山监狱里再住上一段时间吗?”   温格尔手一抖,差点把茶水洒出来。   他面色僵硬说道,“为什么?”   “卓旧反正就是那几个雌虫,你们相处的不是挺好的吗?”耳环雌虫大大咧咧地说道,“你不会以为普罗指导是真的蠢笨到抓不住他们吧。”   温格尔还是第一次听到普罗指导到底去做什么了。   他永远因为这种被蒙骗被隐瞒而泄气。   但面对这么过分的雌虫,温格尔身为雄虫的脾气让他绝不会松口,他说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他们应该会听到您的消息会自投罗网吧。”   温格尔怒视。   专员放下茶杯,轻轻地咳嗽两声。作为□□脸的一方,也是侍奉雄虫的经验的上一辈,专员清楚把握住分寸是对待雄虫的关键。   “克斯,向温格尔阁下道歉。”专员说道。   被称呼为克斯的雌虫端倪一二后,认真地鞠躬道歉,态度却丝毫不谦虚。   温格尔拒绝他的道歉,说道:“我要回家。”   “好的,温格尔阁下。”专员说道:“请您务必接受克斯的道歉。他只是太心急了。克斯,送阁下去外面的飞船上。”   克斯站起来,他将雄虫送回到房间里,提醒了一句,“还是穿少一点吧。等会儿,就热起来了。”   温格尔不听。   他觉得这只雌虫太过多事。在简单的收拾行李之后,温格尔把那本新闻剪裁本放到行李中。他摸摸自己的额头,感觉已经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在发烧,还是正常。但雄虫依旧选择穿着那就厚厚的外套。   他想要自己再好一点。   出门的时候,雌虫克斯问他,“东西都带好了吗?”   温格尔最后清点一遍物资,点了点头。他登上了克斯的机甲,哪怕位置现在不合适,温格尔也不计较。   他急于离开这里,然后回归到真实的社会中,去寻找为家人报仇的可能性。   嘉虹坐在温格尔的怀里,却不同上次一样兴奋,反而是紧张起来。他们起飞时所在的位置,能够看见远处属于李博埃文斯家族的飞船,静静地停在卫星站外。   “雄父。”嘉虹紧张地说道:“我们去哪里?”   “我们回家。”温格尔安抚道:“去雄父真正的家里,好不好。”   嘉虹点了点头,他看向窗外,看了许久。   窗外,微弱的星光闪烁,仿若是砂砾在流水中浮动,浑浊又彰显自己的存在。温格尔不知道克斯怎么开的机甲,颠簸到他想要呕吐。   “难受就睡一下吧。”克斯降下窗,给温格尔开启防护遮蔽,说道:“睡醒了,就到了。”   温格尔浑身上下都在难受,强撑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   倒是嘉虹,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四处看看,趴在原本窗户的位置上,摸了又摸。克斯觉得幼崽这样做很有趣,便又把窗户给打开了。   外面,已经变了一种风景。   流动的空气层摩擦着机甲壁面,火星四射中,昏暗的天空笼罩了一大一小的视野。熟悉的建筑群出现在嘉虹面前。   他们离开时觉得这个建筑群有多么的渺小。   现在随着不断的靠近,又重新感受到这个建筑群的庞大和绝望。   嘉虹看着窗外,推推昏睡的温格尔说道。   “雄父,我们到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普罗和他的小太阳》(七)   普罗比罗耶奈年长约40岁。在虫族社会中,这是一件及其正常的事情。雌雄生育比,往往导致雌虫不得不和下一代的雌虫争夺适龄雄虫。绝大部分雄虫家长们在为心爱的雄虫孩子挑选他们的第一位雌侍,或者雌君时都倾向于这种年长雌虫。   他们认为年长的雌虫已经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有着成熟的三观、足够雄厚的社会阅历。有这样一位年长雌虫扶持,雄虫才可以安然无恙完成从青少年到成年的认知过渡。   这是一种对雄虫的保护。   同时也是那一批年长雌虫的默认优势。   普罗很期待回到正常的社会中,他深知自己能够争取到一份相对中等的职位,可能不是很丰厚,但足够供养到罗耶奈成年。他开始期待着日子快点流逝。在卫星站的每一只军雌都注意到普罗指导的桌子上,日历正在一天天变薄。   “恭喜你,普罗。”大哥恭喜道:“考虑到你有雄虫的情况,上面给你一份不错的后勤干部位置。”普罗关注了一下工资和上班时间,对这份工作非常的满意。他光看着这个通知,都能想到自己和罗耶奈在周末一起去野餐的样子。   罗耶奈上次和他抱怨在大棚里好辛苦,还拍照给自己看那双脏兮兮的小手。   “普罗普罗。”罗耶奈在能够寄送视频后,就开始录制大量的视频。有时候这只小雄虫什么都不做,就坐在原地发呆,但非要录像一直开着。   用他的理解,就是希望普罗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看见自己。   看见不同的罗耶奈。   “你好好吃饭,不要调皮。”普罗在回信里写上这句话。犹豫片刻后,他往上面添加了一句话,“不要累到自己,有什么事情可以叫克斯帮你完成。”   罗耶奈并没有隐瞒克斯的事情。   他把克斯在自己身边的所有事情都说给普罗听。   没有一点点隐瞒,就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到底对克斯有没有花费心思一样。小雄虫甚至寄过来一份克斯的工资单。   普罗难以描述心中的情绪。其实他很清楚,自己不应该嫉妒克斯。但现实是本应该在雄虫身边的自己,因为工作无法时时刻刻照顾他。   克斯只是一个替代品。   普罗这么告诉自己。   实际上,他更喜欢那些罗耶奈的信,而不是那些照片和视频。不是因为他不喜欢他可爱的小太阳。而是那些拍照的雌虫,总给他一种不怀好意的窥视感。   没有雌虫喜欢自己的雄虫被他人觊觎。   普罗关掉视频,回到了工作状态。因为即将要离职,他有很多文件要处理,也有很多管理上的事情要交接。   两个月。   普罗轻轻地念着雄虫的名字,“罗耶奈。”   我的小太阳。   *   小太阳罗耶奈自认为不是什么温柔的雄虫。   他从小身体就很好,和夜光什么珠闪蝶家族的病秧子不一样。罗耶奈不喜欢医院的味道,年幼的时候,出于一些巧合,曾经和兄长一起去看过那个可怜的病恹恹的小雄虫。   对方因为什么进去的?   哦,吃了很多水果泥。罗耶奈都不知道自己在骄傲什么,但他知道这点的时候可嘚瑟了。   他是健健康康的小雄虫,被说是两碗水果泥了!   他可以干一吨!   在李博埃文斯家族,罗耶奈要做什么,谁都宠着他。他说这是一,那这就是一。除非家里其他的雄虫长辈出面教育他,不然谁也不忍心对他大声说话。   但今天就不太一样了。   “我要去戴遗苏亚!”   罗耶奈的大哥罗德里克拳头硬了,他总感觉这个雄虫弟弟生下来就是为了折磨自己的!他对着一脸委屈的小雄虫大声咆哮,“不准去!我都同意你们结婚了!你们还要怎么样啊!”   “可是普罗快过生日了。”   “你学不上了?”罗德里克心里给普罗扣到负亿万分,他怀疑这个军雌给自己亲爱的弟弟下了迷药,“罗耶奈,别忘了!你,还在!上学!”   罗耶奈想念普罗的腹肌,想念普罗的胸肌,想念普罗的肱二头肌。   他绝对不会想念课本,想念絮絮叨叨的老师,也不会想念那个让他种地到绝望的大棚——好吧,这个可能会想念的,因为这是他努力好多天的成果!   想到那个大棚里的成果,罗耶奈就精神抖擞。   他说道:“我就要去!哥哥,就请假一下嘛。用特快飞船的话,很快就可以到的。”小雄虫双手合十,恳求道:“罗德里克哥哥,哥哥,我保证这次绝对会准时回来的。”   他眼睛亮晶晶地,充满着希望。   罗德里克看着罗耶奈这为了雌虫神魂颠倒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不行。”如果可以,罗德里克恨不得把雄虫弟弟的脑袋倒出来看看,里面是不是全成了糖浆。   “为什么?”   “哪里有雄虫跟着雌虫跑得,想什么样子。”   罗耶奈不理解,“他又不是别人,普罗是我的未婚夫。”   说起这个罗德里克就来气,他拍桌子瞪眼睛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两兄弟大吵一架,雄虫之间吵架,没有一个雌虫敢上来劝架。   外边守门的雌侍听见里面传来摔打东西的声音。   还不等他们开门看看发生了什么就听见罗耶奈哭着喊道:“我最讨厌哥哥了!”小雄虫跑出来,而家主罗德里克则是怒气冲天,下令停掉了弟弟罗耶奈所有的账号。   “真的不用劝回来吗?”雌侍担心地问道:“罗耶奈只是第一次恋爱,控制不住自己罢了。”   “恋爱?我看他脑子里只有那雌虫了,什么好吃好喝的都送过去。都快把自己的小金库搬空了。对了,你们谁都不准给他打钱。没有钱,我倒要看看他能去哪里?”罗德里克气得脑瓜子疼,他让雌侍帮自己按摩一下头部,省得被这个过于活泼的雄虫弟弟真疼翻脑壳。   未成年的雄虫打零工是违法,罗耶奈娇生惯养也必然落不下面子去外面做工,接下来只要停掉他的身份证明,让他连公共路线也走不了,一切都会结束掉。   大哥罗德里克不理解罗耶奈会这么喜欢普罗,无奈地说道:“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雄主。”雌侍也对兄弟两大哄大叫的相处方式苦笑不得,“您下次不要对罗耶奈这么凶。有些事情也别老藏起来,大大方方告诉罗耶奈不好吗?他是您的亲弟弟。”   罗德里克嘴巴上总是凶着罗耶奈,反对他和普罗结婚,左一个不合适右一个不合适。实际上,他默默了解普罗后,在召回普罗这件事情上出了一把力。   只是心里,他又确实觉得普罗配不上自己家的小太阳。   因此对这件事情颇有微词。   “告诉他?让这个小混蛋气势都站在我头上吗?”大哥罗德里克越发生气,打落雌侍的手说道:“我看,就得让他吃点苦头。”   “雄主。”   “你去给罗耶奈悄悄打点钱。”大哥罗德里克愤愤不平地说道:“他喜欢吃的蓝星贝上新了!”   *我想你们应该都感觉到了,小番外已经要到末尾了。   *平行世界有的,但你们真的希望我在作话里连载吗?   *番外有2300字,我只是有时候赶不上……   *温格尔是我目前写过真病弱的主角,是真的生病,是真的弱,各种意义上。 第49章   温格尔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浑身都烧起来了。他并不清楚自己是因为空间发生了转变导致的出汗。此时此刻,温格尔耳边只有幼崽软乎乎的声音。   “雄父,我们到家了。”   “雄父。”嘉虹推推温格尔,不解地贴贴雄父的脸。   温格尔脸颊红扑扑的,额头上排列许多细密的水珠,他大口地呼吸着像是溺水之人垂死挣扎。克斯简单停好机甲,便发现雄虫的状态,他刚想要帮忙扒掉雄虫那一身厚厚的外衣,温格尔就睁开眼睛,打落他的手。   “你做什么?”温格尔拢了自己的衣服,警惕地问道:“到了吗?”   温格尔感觉自己的耳朵有点耳鸣,他觉得可能是因为机甲降落时的压强不平衡导致的。他看向嘉虹,发现幼崽安然无恙送了一口气,才有精力去纠结嘉虹刚刚说了什么内容。   克斯没给父子两唠嗑的时间。他率先拉开机甲的门,滚滚热浪席卷而来,铺到温格尔的脸上,将他脖子根吹得火辣辣。   近处是戴遗苏亚的群山。   而远处是温格尔再也不想要看见的昏暗天空。   他脸色大变,抱起嘉虹就要朝着机甲内走。克斯眼疾手快把机甲的门一并关上,两人连带着一个孩子都被关在机甲外。   温格尔呵斥道:“克斯先生!你在做什么!”   雌虫克斯对于温格尔的呵斥半点没有变色,他在出来的时候就带上了一个小背包。甚至,他还安慰起了温格尔,“放心,我又不是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温格尔内心充满了愤怒,他想到了初次见面时,克斯提出的荒唐建议。   “我已经拒绝了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温格尔怒急攻心,只觉得心口堵得慌,“你这样做……咳咳。”   克斯丝毫不慌,开了一瓶水递给温格尔,劝说道:“把衣服脱了吧。”   温格尔推开他递上来的水,死撑着不要。   克斯见状也不管雄虫什么态度,他见惯了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了。再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爽利之后,克斯观察四周,说道:“没想到这都没太阳,还能这么热。”   二十五天不见,戴遗苏亚山监狱已经从初夏的薄热,变成了闷热。地面的沙粒随着热浪的波动形成一个个小漩涡,昏暗的天空下,依稀可以看见扭曲的空气流动。   温格尔只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锡纸包裹的烤鸡,他的长睫毛上坠满了水珠,身体有多么燥热,他自我感知中的四肢就有多么的冰冷。   “克斯,你这样做是犯法的。”温格尔干巴巴地寻找词汇,他反驳雌虫所做的一切,“我已经拒绝你了,我想要回家。”   “拒绝我是你的事情。”雌虫克斯劝说道:“这里真的很热,你把外套脱掉吧。”   “不需要你来管。”温格尔声音嘶哑,他放大音量让自己看上去有点威严,“不要岔开话题,现在,把我和孩子送回去!”   克斯用衣服擦了一下汗水,沉默地站起来朝着机甲走去。   温格尔以为他终于听进自己的建议,一手抱着嘉虹,一手拎着简易的行李准备登上机甲。克斯阻拦他更进一步,说道:“我打算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他不像是忽然决定的,在机甲里有整箱压缩饼干、浓缩营养液、以及一些填充式的高浓度能量块。这些物资再加上高战斗力的机甲,可以让雌虫在戴遗苏亚山监狱存活很长一段时间。   克斯解释道:“我想你是听得懂我的意思……我们算是兵分两路。”   温格尔已经脑袋发胀,他厚厚的外衣下面全部都是水,不知道是因为绝望和紧张所导致的,还是单纯因为夏天到来的原因。温格尔的脚下已经汇集了一洼小水坑。   “没有谁和兵分两路。克斯先生,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擅自带我回来。你就不害怕回去受到制裁吗?”温格尔断断续续地说道。连雌虫都看不下去了,第二次把水递过来,劝他喝上一点。   温格尔拒绝了。   他清晰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李博埃文斯家族,是要和我撕开脸面吗?”   纵然只有温格尔一个人存活下来。但夜明珠闪蝶家族只要还有最后一个人能够继承头衔,能够繁衍下去,这个家族的财产和名誉就能永久的传承下去。他们古老的历史,能够追溯到帝国的开篇,伴随着第三代、第六代虫皇在历史上留下璀璨的篇章。   泼天的富贵,独一无二的旁听权,蝶族整个大种群的鼎力支持。   除非今日,李博埃文斯家族要悄无声息地杀死自己。   但这对于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温格尔看着克斯,企图找到一点关于这件事情的合理解释。但他想不出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而在这么做之后,李博埃文斯家族如何不被牵连其中,同样是个难题。   克斯喜欢聪明人,他打了一个响指说道:“李博埃文斯家族和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关系。”   温格尔他感觉到水珠从自己的脸上、脖子上、脊背上慢慢流淌到脚踝。这些水珠在高温的炙烤下和衣服的闷热下,不再是温凉的。   “这件事情是我自己的考虑。因为啊,我想像您这样尊贵的雄虫阁下,没有人会不喜欢。”克斯将瓶子里的水喝光,将瓶子拧成一团,放到口袋中。他对着温格尔吐了一下舌头,眯起了眼睛。   他的舌头上烙印着法院的标记。   法院标记下面有一个刺目的数字:15年。   那是克斯的判头,他要成为雌奴、失去公民身份、没有个人财产,只能期待被雄虫购买下来苟延残喘的期限。   温格尔来不及思考,克斯到底是犯了什么罪成为雌奴的。但他清晰地意识到这场局自己被限制在其中,出不去,也走不开。   罪犯无惧于任何犯罪。   克斯闭上嘴,笑了笑,说道:“好了,阁下。喝茶时间结束了。”他打开机甲的舱门,重新坐了回去。   温格尔挣扎着上前,企图挽留对方,“等等!”   “没有什么等等,温格尔阁下。雄虫积分是个好东西不是吗?”克斯吹了一声口哨,笑眯眯地说道:“如果您对我不满,希望下次犯罪,您有足够的积分把我买回去。到时候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温格尔被机甲启动产生的气浪阻碍在原地,他本想要加快速度,却因脱水过多,失力摔倒在地上。嘉虹上前拦了一下,没拦住,一大一小都摔倒在地上。   “雄父。”   “没事的,嘉虹。雄父在这里。”温格尔稳定住心神,先看看孩子的情况。他拍拍嘉虹身上的沙灰,两人先撤离到安全地带。   嘉虹很听话地拉着温格尔的手,似乎是骤然间发生的转变,让他察觉到自己和雄父的处境再一次变得糟糕了起来。但小雌虫健康的身体,让他有更多精力去关注周边事物的变化。   嘉虹问道:“雄父还走得动吗?”   “当然走得动。”温格尔摇摇欲坠,但他希望自己展现给嘉虹的一面永远是可靠的,此时强忍着不适说道:“我们先回去睡一觉,好不好。”   嘉虹向一个方向看了一眼,又问道:“真的没事吗?”   他不太听得懂成人世界的你来我往,但是他知道从出机甲后没多久,在不远处的一个小阴影里,时不时冒出一个熟悉的大脑袋。   虽然对方不是嘉虹心目中的好人。   但嘉虹身为孩子,还是亲近自己曾经接触过的对象。   他一点都不喜欢刚刚那个有耳环的大雌虫。雄父和他说话,嗓子都哑了。而那个坏蛋大大很喜欢和自己吵架,还踢自己的屁股,抢自己的玩具。但至少,那个坏蛋大大对雄父还是很好的。   嘉虹喜欢雄父,他知道雄父很辛苦。   所以幼崽在简单思考后,旗帜鲜明地选择了监狱这一方。他悄悄对着那边招招手,转头问道:“雄父?”   温格尔感觉自己没力气说话了,他挤出笑容还没有说话。腰部就被人猛地揽住,接着外衣就像是剥橘子一样从他的身上落下来。   “什么破吊问题脑瘫,要我打爆他的狗脑子吗?”   温格尔一听就知道是那个脑子不太对劲的束巨,他正准备喊出来,嗓子已经因为缺水说不出话来了。他心里有千万的话要骂出来,但现在哽得难受,“你……”   束巨脸黑黑的,身上臭臭的,因为雄虫不在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此时抓住雄虫,就和抽奖中百万一样,眼睛亮亮的。他把雄虫往自己肩膀上一挎,说道:“什么你不你的,怎么上天飞了就脑子崩了?这大热天的,哪里傻了吧唧玩意给你这穿得和烤肉似地。脱了,都脱了。”   温格尔感觉自己的胃都要被这个蠢货颠出来了!   最糟糕的是,他感觉束巨这根本就趁火打劫。他甚至感觉到这只雌虫已经在摸自己的裤子了。“放手——呕。”温格尔没来得及闪躲,一口酸水直接吐出来。   燥热的天气、恼人的交锋、长期的失水,还有束巨给他的胃部顶了一把。   种种综合因素加载一起,让雄虫的身体状态前所未有的糟糕。   他根本什么都吐不出来,却一直在恶心。到最后束巨也不敢在做什么,只能半拉半扯地把雄虫带回到原本生活的空间,给温格尔拿了一个没带走的小脸盆,吐出来的全部都是胃酸。   “吐你他么的日动天旋转,王八破水出芙蓉了,别吐了!喝点水!喝点水啊啊啊!……哎你这什么垃圾身体,火葬场里一推黑化肥发灰都不能养育动植物……就扛着你耍两下,你吐成这个狗样子……小不点,去找一下抹,啊不,毛巾。对毛巾……你别瞪老子,瞪也么用。还指望老子给你扣眼珠子吗?啊,看屁啊你?……雄虫啊,就是这么无知无畏又麻烦的吊生物……你看看走了有什么苟继巴用处。还不是回来啦。哎,你也别恼火,明天我就把那个打环流皮子给你逮回……”   束巨从最开始抱怨雄虫体弱,到后来的心疼慌张,再到最后大失分寸。他本来一肚子抱怨雄虫的话,甚至在这二十五天里埋怨雄虫狠心的念头,在温格尔生病的样子前不值一提。   温格尔刚开始回到屋子还有点意识。等到束巨铺好床回来的时候,发现雄虫依旧昏睡过去,怎么喊也喊不醒。无奈之下,束巨只好先让温格尔去床上躺着。等他随随便便用自己的奶把嘉虹的晚餐应付过去后,顶着胸口的牙印,找出最好的食物来到温格尔床前时,发现怎么也叫不醒雄虫。   “温格尔?”   束巨轻轻地碰了一下温格尔的脸蛋,他感觉雄虫的脸比他想得还要柔软。但因为生病的缘故,面色并不好,有种稍微用力就会破碎的既视感。   他换了一个称呼,说道:“先生?”   一直以来,束巨都觉得“先生”是个很文明的词汇。他曾经听到有些已婚雌虫就是这么称呼自己的雄主的。这个词汇比什么“阁下”“雄主”都要亲昵,又显得有一定的底蕴。   束巨其实常常这么喊温格尔,但因为他通常大声喧哗,让这个词失去了限定的暧昧气质。   “先生?”束巨再一次喊道。他给嘉虹铺了地毯,愣是不让小雌虫上床和温格尔一起睡觉。自己倒是蹲在床边,不眠不休地守了一夜。   雄虫微弱的呼吸,甚至连幼崽的呼吸声都压不下去。   束巨好几次屏住呼吸,深怕自己的声音稍大一点,就再也听不到温格尔的呼吸声。   第二天的早上,就连嘉虹起床都被束巨恶狠狠地瞪眼,勒令小声一点。等到该吃饭的时候,束巨去仓库里找出口感最绵软的一款营养液。他蹲在雄虫的床边,再一次企图呼唤温格尔清醒过来。   “吃点吧。”束巨轻轻地劝说道,“都没东西可以吐了。”   温格尔昨天才稍微沾了点水,如今昏睡快一天一夜。睡梦中,束巨看见温格尔像是在呓语,可以凑过去听,却没有听到半点声音。如果是懂点医学知识的雌虫,都知道雄虫的状况应该用一些药物压制,或者降温,总之要采取一些措施来阻止病情恶化。   但束巨不会照顾人,更没有受过教育,没有接触过类似的家庭医疗急救课。嘉虹也没有到上学的年龄,两个人什么都不懂,一直等到温格尔第二次浑身冒汗才感觉不对劲,嘉虹摸脑袋发现雄虫烧得烫手。   “雄父。”嘉虹害怕到说不出话来。   小雌虫感觉到雄父曾经用来安抚自己的精神触角越发薄弱。这种亲缘不断剥落的感觉,清晰却又让一个孩子无能为力。   而束巨整个人就像是被封进冰库里一样。他看着雄虫的脸色逐渐惨白,嘴唇和脸皮的边际线已经看不清楚。他摸着温格尔的手不明白。   为什么,一个人的身体可以这么冷?   为什么,他一直不醒过来呢?   束巨不明白。   但他知道在这么下去,绝对不行。   于是,束巨搬来所有的营养液、水,把嘉虹叫道面前说道:“这里只有这个。”   年长雌虫残忍地告诉嘉虹,他只能吃这种粗制滥造的速食成品,“我不管你饿不饿,再难受也不能一口气吃掉。看到那个钟了吗?他转一圈,你就吃一口,转一圈,你就吃一口。他转一圈,你得给你雄父两口水,懂?”   嘉虹眼巴巴地看着束巨,问道:“你也要走吗?”   “放屁。”束巨爆(粗)口道:“老子去摇人!”   雌虫把嘉虹往屋里一推,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似乎觉得理由不太充足,显得自己在幼崽面前没排面。束巨又补充了自认为很合理,同时很充分的解释。   “老子都没睡到他!老子不能亏!”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真的别以为束巨脑子不好使。   他会摇人!搬救兵!抓壮丁!   (随机抽取:2号、3号、4号选手入场)   (啊,对了。倒v你们觉得从哪里开始比较合适?)   备注:罗耶奈的番外,看情况掉落,如果想追的话,可以关注简介。简介会更新番外掉落情况的,到时候可以按章节去看。 第50章   束巨说到做到。   他充分发挥了星盗走过路过绝不放过的本质,短短一个小时内破坏了一公里内所有可以拆卸的机械装备。他找出很多容器,凭借自己的直觉把这些稀巴烂的零件分类装起来。   如果阿莱席德亚在这里,一定不知道束巨要做什么。   但束巨是个机械天才。他没有接受一天现代理论教育,对于这位前星盗而言,他所有的实战都是对直觉和经验的多次加工。没有人可以质疑一个常年活跃在拆卸重组第一线的老技术人员,这么做是为什么。   至少,在束巨面前,理论这一套是无法套用他的认知。   他叼着一根短小的钢索,手上拎着一根实心的管子。炎热的天气让汗水滚落到束巨的胸口,随着每一次肢体运动,湿漉漉的水渍布满了躯体。   如果打造出一个交通工具,漫山遍野地去找人。效率太慢了。束巨被关进来也不是一年两年,他无法把时间花费在这种不确信上。他从那些材料中抓出一些小小的通讯零件,随后打开雄虫的行李箱。   他随便找出一件雄虫的衣服,然后把这件衣服撕成条状,用这些布把自己的手紧了紧。此刻的雌虫看上去就像是格斗台的专业拳手,紧实的躯壳,鼓鼓的胸膛和手臂,手掌缠绕上布条,对手部做了简单的防护,而清亮的水渍让他看上去更加肥美多汁。   束巨简单做好了防护。他在雄虫的行李箱里简单翻找了一下,找出了那个自己曾经做给雄虫的通讯器。他尝试打开这个东西,发现现在还处于联网中的迟缓期后,束巨果断地拆开了这玩意儿的储电池。   他没有一点犹豫。   主要是,他现在也没有办法考虑太多。   “该死的,一个一个长腿他么的,有狗咬屁股呢。”束巨抓着那根实心棍子,直接冲出去,猛地敲击墙面。在大概一刻钟之后,墙面逐渐剥落,从中暴露出一些被浇灌到墙体中的电线。   “艹。”束巨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捉摸着电线的走向。他沿着墙体,一边跑,一边骂着脏话。   语言丰富,情感充沛。   最终,他一棍子把电箱给撬开了。   会成功找到其他人吗?   束巨拉下电闸的那一刻,自己也不知道。   *   温格尔陷入到一片漆黑中。   他时常做这样的梦。最开始是从莎莉文号飞船上下来,每天都会陷入到这种黑暗中。漫长的一个月时间里,他几乎三分之二的时间都陷入昏睡中。   但这是好事情。   漆黑中,慢慢地亮起了一盏灯。   “温格尔?”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随后是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温格尔的面前,“雄父在叫你。”   温格尔看这张脸,哭不出来,却也笑不出来。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只能在这场泥沼中挣扎,“甲竣,我想要再睡一会儿。”他感觉到被子被卷起来,雌虫坐下来,轻轻地用温热的毛巾帮自己擦脸。甲竣穿着一件常服,他看上去那么的鲜活,那么的年轻。   “甲竣!”   “温格尔,真的不能再睡了。”甲竣握住温格尔的手说道:“早餐已经错过了,雄父等了你一早上。他已经很生气了。”   温格尔知道自己那个时候会生气。但如果让现在的他回去,他一定马上哭闹起来,让家里人全部、马上、立刻返航!   但是这是一场无法被挽回的梦境。   温格尔曾经无数次的呼唤、哭泣、尖叫,甚至是殴打那个梦境中的自己——什么都无法挽回。   “甲竣。我真的好困。”被窝里的小雄虫撒娇道:“来到太空中,都没有白天黑夜,我生物钟都错乱了。而且……而且好吵啊。”   甲竣将毛巾放在一边,给雄虫准备衣服。虽然穿着宽松的常服,却还是可以看到服饰下那漂亮的腰线和锻炼的肌肉线条。甲竣奇怪地上前,先是摸摸小雄虫的脑袋,又给他拿了一件厚点的外套,说道:“吵?”   小雄虫懒懒散散地穿上衣服,从床上起来,一把抱住雌虫的腰,眼巴巴地说道:“不知道是什么……不停地说话,还在哭,总之就是很吵啦。”   甲竣听到这段话,严肃起来。   他打开通讯,帮自己雄主预约了一个小检查。   “可能是深空旅行的后遗症。”甲竣亲亲小雄虫的脸颊和头发,说道:“放松,说不定就好了。”   “今天的蛋乖吗?”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是甲竣还是温格尔都对它充满了期待。温格尔曾经悄悄地抓着甲竣商量,未来的家主之位一定要传给这个孩子。要不是甲竣制止,温格尔可能都在继承权顺位书上签字了。   甲竣说道:“才两个月不到,还要时间呢。”   甲竣给温格尔挑好了今日的衣物,宽松又舒服。他们本来就是全家人借着温格尔毕业的机会,来次大家庭旅行。温格尔的雄父一直都认为,在家里人面前没必要穿得那么正式。   一切,舒服就好。   温格尔看着亲昵的两人,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因为他几乎有一年的时间都被困于此处。只要闭上眼,一切都会重新启动。   “不要去。”他几乎是习惯性地呓语,“不要过去。”   “返航啊——返航!”   但梦中的雌虫和雄虫根本听不到。他们手牵着手,腻腻歪歪地来到廊厅。不远处就是璀璨的星空。和戴遗苏亚山监狱附近那种死黑的星空不一样。这里的星空遍布着闪烁的恒星、瑰丽的星云,时不时还会划过一两颗流星。   “温格尔。”甲竣忽然说道:“幼崽出生之后,我想要申请中长期的开荒团,或者远航军。”   “你现在不在开荒团吗?”   “不一样呀。现在只是中短期的建设任务。”甲竣顿了一下,说道:“我想要快点挣军功。中长期的开荒团会走的更远,是真正意义上的开荒远航。”   温格尔几乎能够背出来后面的句子了。他那个时候是如此的不舍得甲竣离开,在他还没有毕业之前,就经历了漫长的异地之苦。   “要去多久?”   “可能要五年……或者十年。”甲竣解释道:“虽然去得久。但是回来,我就能够升到少将,也许更高。”甲竣话语中满满都是内疚,他有时候会懊悔自己出生的太晚,没有在雌虫最壮年、财富和权势最巅峰的时候遇到温格尔。   因为年轻,他想要得到占有雄虫的权利,就要牺牲掉大量和雄虫在一起的时间。   雌君如果没有足够的威严、权势和财富,也会有变成雌侍的一天。   温格尔问道:“那我呢?那我们的蛋呢?”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睁大眼睛问道:“甲竣?”   明明只是一个名字,却让这对虫族夫夫陷入到了悲伤之中。温格尔不敢去想甲竣离开自己之后的事情。对于他而言,五年、十年简直是一个不敢相信的数字。   温格尔委屈巴巴地说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和我待在一起了?”   他们并没有吵起来,因为甲竣根本就不会凶温格尔。   可是身为军雌,甲竣不太热情,也不太会说甜言蜜语。很多时候,温格尔缠着要听甲竣念甜言蜜语,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温格尔,你听我解释……”   “呜呜呜呜。”   “我只是想要——”雌虫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一把将雄虫抱在怀里,整个人翻了个面,背对着危险来临的那边。他背后的双翅忽然张开,尖锐的边缘将其中一个偷袭者的肌肤划破。   鲜血从走廊的另外一端蔓延过来。   “我们走。”甲竣抱着温格尔,果断地说道:“先去和雄父他们汇合。”   漫长的走廊里,看不见的敌人和充斥视野的鲜血。就算是在梦中,温格尔也无法回忆起这场奔跑和追逐的具体画面,一切内容都变得诡异和模糊起来。他听到雄父和雌父、雌侍们的声音。   在那段时间里,温格尔只有抬起头看到甲竣那张坚毅的面孔,才能安心。“甲竣。”他小声地恐惧地说道。   甲竣默默地把温格尔的头抱住,他让雄虫的耳朵贴在自己的胸膛上。雌虫稳定的心跳扑通扑通,一下一下地安抚雄虫的情绪。   甲竣说道:“我在。”   外面有惨叫、刀具出鞘的声音。枪械带来的焦灼味道弥漫开来。飞船剧烈的颠簸,随着颠簸鲜血泼墨一般倾泻在两人的身上。温格尔第一次闻到鲜血的味道,他忍不住呕吐,却下意识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干扰甲竣的动作。   甲竣抱紧了雄虫,他默默地看向了尽头。   那里,有一个长长的影子。   影子手中两个人影挣扎抽搐之后,被分成两半掉落地上。   影子慢慢地向前移动。随着影子的根源出现在两人的视线边缘。   那里。   根本没有人。   只有一个影子,左看看右看看。他的比例被光线照射地极为不协调,谁也不知道这个怪物的真身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甲竣劈开柜子和墙壁之间的空隙。比起温格尔对来者的一无所知,他似乎和快就意识到了那是什么。在短短的半秒钟时间里,这只军雌就做出了舍弃谁的生命的决策。他强硬地掰开温格尔的手,第一次不顾雄虫的哭泣和摇头,把他塞到了那个狭窄的、强行开辟出来的缝隙中。   温格尔捂住嘴巴。他很害怕因为发出声音招惹到来者。   但同时,他害怕着甲竣的举动。   “甲竣。”温格尔张合着嘴,没有出声。他无声地喊着雌君的名字,却想不出来要说什么。   他感觉到那道漆黑的影子开始慢慢的逼近。   灯光下,影子从长逐步缩短。最后站在距离他们最近的一盏灯下面时,影子已经变成一个圆圆的形状。   他就在那下面。   甲竣没有回头。   他只是,抓着温格尔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蛋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完全养好,但已经可以触摸到柔软的外壳和其中小生命的存在了。   “不要害怕。”甲竣说道:“我在。”   其实,应该说很多话。   梦境中,温格尔看着甲竣的脸,他想道。应该要说很多话才对。   比如,“我爱你”。   “我不是想要阻拦你去追求事业。”   “我只是想要你多点时间陪陪我。”这样子。   但在那个时候,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温格尔无数次对着自己梦境中的甲竣,对着这一幕说,“我们可以一起活下来的。”   “不要死啊,甲竣。”   “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甲竣,你没有心!你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下来!”   “你让我死吧!”   当然,温格尔只是在梦里说说罢了。他清楚,如果真的让自己回到这一幕,他是无法说出这种话的。   特别是,温格尔已经知道后面甲竣会做什么后。   梦境,永远不会超出做梦人的认知。   就算温格尔竭力想要在梦中追逐什么、探索真凶的样子,限于他的恐惧、他对于事件全局的认知,他都无法真正的从这里得到什么。   他只是被困于此地。   掌心是还在甲竣肚子里的幼崽动作。甲竣凑过来,他将温格尔塞得更加里面一点,简直让雄虫全身都被自己的躯体和周围的建筑封锁住。   但到最后,甲竣都没有喊过温格尔的名字。   一直到把蛋活生生的剥出来,到他失去意识死死撑着墙壁,到最后停止呼吸。   都没有再温柔的喊过一声。   “温格尔。”   *   “先生?”   “雄虫?”   “雄父呜呜呜。”   谁在哭?温格尔脑袋沉甸甸地,他感觉自己四肢被什么东西拉扯着。有冰冷的东西擦拭自己的面部,让黏糊糊的脸颊稍微清洁一些。   “草擦擦哦啊,叫不醒。怎么办?”   “杀了吧。”   “呜呜呜。”   “干。人干事?叫你来,是下刀的吗?”   “先把你杀了。”   “雄父。”   雄父?是在叫我吗?啊,对的。甲竣,我和甲竣的孩子……温格尔勉强睁开眼睛。但他的意识太沉了,又或者是再可怕的梦境,都因为甲竣的存在,变得无法离开起来。   “喊他名字。”   “蛤?有用吗?别动刀——好吧。温格儿(轻声)?”   蹭——   “得得得,你他么的别动手动脚。崽子还在这里。”   “都杀了。”那个声音冰冷如刀,“整整齐齐。”   “温格儿?”   “温格尔。”   “好吧。温格尔?”   温格尔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热。   他清楚这是不正常的,但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手根本举不起来,他的喉咙干得厉害,眼睛勉强睁开,周围昏暗到可怕。   “温格尔。”冰冷的声音吩咐道:“水。”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明天要早起,今天来不及写番外了。我保证,明天就有小太阳的番外了!   温格尔(对甲竣):我想听你再叫我一声”温格尔”。   温格尔(对束巨、沙曼云):不要儿化音,谢谢。 第51章   沙曼云的前半句是在呼唤雄虫,后半句显然是使唤束巨去干活。束巨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碍于沙曼云是个正儿八经的科班医学生,只能乖乖去储存水的地方舀上一杯来。   他直接用的凉水,被沙曼云制止住了。   “就这?”   束巨不满起来,“你这变态怎么阴阳怪气的呢?说什么呢?”   沙曼云没有心思和束巨扯皮,他上前摸了雄虫的额头,说道:“你给他喝生水。”他漂亮的眼睛看过来,魔花螳螂特有的三种颜色在他的瞳孔中汇聚,黑暗中熠熠生辉。   “去烧开水。”   束巨很想说,这有什么差别,不都是水吗?   但他回忆起雄虫确实只喝水壶里温热的水。不同于自己这种随便养大的星盗雌虫,无论多浑浊,多冰冷的水都可以囫囵吞下去。   温格尔是娇养长大的雄虫,他还生着病。   他应该喝烧开后,放温的水。   束巨瘪下去,他感觉到自己在很多方面缺乏照顾雄虫的意识。以前从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一点一点填补着他的内心。如果可以,他一定现在就去烧开水。   “烧开水要电,为了把你找回来,整个监狱已经停电了。”束巨老老实实地说道:“你也知道,找你的时候,要概括几乎大半个星球,所需要的能源是可怕的。我……可能建筑群已经没有能够使用的资源了。”   沙曼云猛地转过头来,他盯着束巨看。   擅长杀戮的魔花螳螂并不擅长洞悉人心,可他曾经见过无数濒临死亡前的面孔。他说道:“可以杀了你。”   沙曼云说道:“鲜血也是一样的。”   他转动着眼珠,慢慢地将注意力转移到坐在一边毯子上的小雌虫。想要一招杀死束巨,不是难事。但束巨活着的作用,远远大于死去。他可以干活,吃的也不多,还有实打实地一门手艺。   沙曼云大步走向幼崽。   他手臂慢慢的异化,展现出螳螂种特有的尖刀。   束巨意识到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站起来阻止道:“不行。”他看着背后依旧昏睡不醒的雄虫说道:“他会伤心的。”   沙曼云将尖刀架在束巨的脖子上。   他的尖刀又快又准,直接擦破束巨的脸颊。雌虫的半边脸上多了一道横着的血迹,鲜血的味道让沙曼云感觉熟悉又陌生。   “让开。”   “我可以修好的!”束巨和沙曼云差不多高,两个人对峙着,谁也不让步。束巨的脸慢慢地扭曲起来,他像是要说什么,但是那种决定让他异常艰难。“先生,会伤心的。”   沙曼云没有表情,他一直都是这样。   实际上并不是因为不会笑,不会哭,他有正常人的表情掌控能力,和正常人的区别在于:他想不想要伪装出正常的样子。   他看着那只小雌虫。小雌虫缩在毯子边上,房间昏暗,他那双如同温格尔一样美丽的眼瞳却温柔的散发出光泽。   温格尔,会伤心。   这是他唯一一的孩子。   真是奇怪。沙曼云永远都不会理解那些保护孩子的雌虫和雄虫。他有几次闯入到雄虫单独在家的屋子,当着那些雄虫的面杀死了他们的幼崽和还没有孵化的蛋。然后在绝望的雄虫没有反应过来,慢慢地杀死他们。   雄虫是什么?   沙曼云曾经很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并不觉得雄虫能给自己带来什么过多的欢喜,在观察诸多虫族家庭之后。沙曼云得出一个结论:   在体能、能力、财产等诸多方面都比不过雌虫们的雄虫之所以受到雌虫们的喜爱和追捧。   不过是因为性爱。   不过是因为基于躯壳的欢乐。   不过是因为种族本能中对于繁衍的执着。   雄虫只是繁衍的一环罢了。   沙曼云最喜欢的还是那些失去雄虫和幼崽之后,痛苦的雌虫们的表情。   因为强者比弱者有更强的摧毁价值。   但又是因为这种摧毁雌虫的快乐,让他无法理解,为什么雌虫们最关心的、最柔软的一部分都是雄虫和他们的幼崽。   这种念头让他有段时间,极度想要诞下一个蛋。   “这又不是你的幼崽。”沙曼云对束巨说道:“杀了,你和温格尔再生一个就好了。”   束巨瞳孔紧缩了一下。   他慢慢地垂下手来,小雌虫嘉虹紧张地看着这个大人,他听得懂这两个人的对话。距离雄父昏睡已经过去了三天,在那只漂亮的雌虫来了后,嘉虹以一种远超过当前年龄的心智成长起来。   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他不理解生死。   “杀了我,雄父就会醒吗?”嘉虹天真地问道。   束巨心抽了一下。他将嘉虹扯回来,对孩子大声吼道:“闭嘴!一边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打不过沙曼云。大不了就是四个人一起死掉,但问他后不后悔把沙曼云找回来。   那束巨也会说不后悔。   反正,他尽力了。   用整个监狱的能源作为导向,借助一个自己做的能源转换器,把电能转换成另外一种动能,简单拼贴出一个摇摆振动器。再借助最简单的机械原理,在同频震动下调节出沙曼云拘束环的信号点——听上去是天方夜谭。   束巨做到了。   束巨尽力了。   “艹,沙狗比玩意儿。老子告诉你,你今天有本事把老子和崽子一块宰了。等雄虫醒过来,我看他是先弄死你,还是先给老子立碑。”束巨破口大骂。   沙曼云冷漠地靠近。   他一直觉得束巨的情绪和贴近那些组成家庭的雌虫。   但是作为一个独立的精神变态,沙曼云没有办法理解对方。他自认为自己想要猎杀温格尔,是因为他足够的美丽、出人意料,以及足够的稀有。   这是一种对美丽事物的怜惜,但具体是什么感觉,沙曼云只能用类似的事物来描述,例如鲜花、阳光等等。   走进一点,沙曼云发现嘉虹的眼睛和温格尔非常的相似。   那双眼睛如同他家乡的星空,带着闪蝶种的部分特征,又像是阳光折射下的波光粼粼。只是那双眼睛没有温格尔那样忧郁、憔悴同时又富有温柔的气质。   因为是孩子,更多是天真无知,还有那种期待雄父康复的愿景。   嘉虹问道:“尖尖?”   沙曼云改变了主意。他感觉这个孩子是一种代替品。在荒芜的戴遗苏亚山监狱,如果温格尔不幸去世,至少这个孩子——在作为雄虫替身的路上可以做的很好。   他同束巨擦肩而过,拿走他手中的杯子,轻轻地用尖刀划破自己的手腕。   鲜血滚落,只积攒了非常小的一部分。   沙曼云不喜欢和束巨说太多话。而他不让雄虫喝生水最根本的原因是,他怀疑束巨根本没有把给雄虫擦身子的水和喝的水分开。   温格尔身体本就差。   戴遗苏亚山监狱虽然什么也没有,但却并不妨碍这里出现什么未被证实的疾病和病菌。   沙曼云将自己的鲜血稍微喂了一点给温格尔。   身为医学专业生,沙曼云至少可以保证自己身体相对健康,没有任何的血液传染病。他自认为自己的鲜血比起那种不知道做过什么的水要干净多了。   血不多,沙曼云给温格尔稍微喝一点。随后慢慢地擦拭雄虫的嘴角。   束巨看他慢吞吞的样子,着急,“你怎么不多喂点?”   “这是血,不是水。沙曼云说道:“闭嘴。”   温格尔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对于长期昏睡的人而言,他们需要一段过度时间才能逐渐控制自己的身体,掌握意识。沙曼云也不着急,他给自己做了包扎后,让束巨摸黑去把所有能找出的物资堆放在雄虫的房间。   以及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把电源接上。”   转换器这一类,和机械相关的事情,沙曼云不懂。   束巨自然没问题,只是坚决不同意让嘉虹和沙曼云单独待在一起。虽然沙曼云都愿意为雄虫割肉献血,束巨却不会忘记这只雌虫本质上是个精神变态杀手。   他就花了一点时间把机器搬到了房间外的走廊,时时刻刻注意沙曼云的动态。嘉虹就在房间的门口,有时候去看看束巨怎么拼接电线和机器,有时候看看沙曼云怎么把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药物、瓶瓶罐罐装配在一起喂给雄虫。   但更多的时候,嘉虹就趴在温格尔的床边,贴贴雄父的脸,嘀哩咕噜和温格尔说着谁也听不懂的悄悄话。   沙曼云和束巨之间,找到了一种诡异又微妙的平衡。   甚至,他们一个为了时时刻刻关注雄虫的病情,一个为了保证雄虫不在睡梦中被宰掉,愣是一人一边挤在温格尔的两侧。   就是在这样一种奇怪的三人行中,温格尔终于完全的清醒过来。   他一睁眼,看到的便是沙曼云的微笑。   沙曼云侧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昏暗的光。束巨折腾到最后也没办法把电源供应恢复到最初的样子。他们最亮的光源,也只有豆子大小。   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一切都会变得极度朦胧和暧昧起来。   沙曼云柔韧的腰肢重新系上了那条窄窄的围裙。   他正在翻看雄虫的新闻剪本,问道:“为什么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废物,我番外赶不出来。我好怕你们过两天,就把小太阳的故事给忘掉了……   #本书到现在,过去了多久?#   答:从莎莉文惨案算起,雌君去世十个月后,嘉虹出生。嘉虹出生后3天内,温格尔来到了监狱。在监狱生活的第一个月,阿莱席德亚越狱失败。第二个月,温格尔因为过度惊恐生病,卫星站决定让战斗力最低的卓旧出来照顾温格尔。   从此,四个雌虫开始逐渐摆脱了束缚。第三个月,因为罗耶奈之死暴露,普罗决定带走温格尔。温格尔在卫星站生活了二十五天。一直到被雌虫克斯欺骗,生病昏睡两天叫不醒,束巨花费3-4天去摇人。   也就是说,目前!!嘉虹只有三个月多一点(?)   我们的故事已经到监狱的第四个月了。(如果算错了,你们记得提醒我一下!) 第52章   温格尔第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他躺在床上闻着被子有些发潮的味道,脑子里一片混沌。   甲竣?   温格尔下意识地想到雌君的名字。   但等他缓过来自己是在何处之后,温格尔枕着胳膊起来,四下看看幼崽的影子。虽然有一灯豆大的光亮,但只够照亮窄窄的一段路。温格尔没有看见嘉虹的身影,心里又急又火,脸忽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掐着,转了过去。   沙曼云面对着他,指尖压在温格尔的脸颊上,问道:“为什么回来?”   温格尔拍掉他的手,下意识躲开。   沙曼云向前倾,温格尔就向后挪一点。而后,就撞到了一具火热的躯体上,比起沙曼云那种坚韧秀美的肌肉先天,后者显然是更富有肉感,只会让人想到弹力、扎实、手感刺激等多种词汇。   “醒啦?”束巨揉揉眼睛,从后面一把抱住温格尔的腰,直接把脸埋在雄虫的脖颈处,深深地吸一口气。   温格尔推推这个大块头,没有推动,倒是抓了一手的乳肉。   他脸色难看,因为刚刚醒过来没有多少力气,只能被两只雌虫包抄在中间。一前一后,一冷一热。一个美艳一个粗犷。沙曼云上前抓住温格尔的手腕,将人朝自己怀里扯。他好像刚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天然就能给温格尔降温。   束巨怎么愿意松手?他如果不动还好,可他一来这几天被沙曼云阻止馋的不行。二来他本就喜欢挨着温格尔蹭来蹭去。到最后浑身上下都是热乎乎的。   温格尔忍无可忍,先是挣脱开沙曼云的手,再是给束巨一个脑瓜子吃。   “嘉虹呢?”   束巨眼巴巴地看着他,因为雄虫只关心幼崽感觉到失望。   沙曼云不满意雄虫三番五次地忽视自己的问题,但他又确实是不舍得将养好的雄虫糟蹋掉。于是又问道:“为什么回到这里?”   温格尔左看看右看看,直接要下床去找嘉虹。   他说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沙曼云认真地看着雄虫,随手拿起床头的水杯,对准温格尔一扔——哗啦一声响动。水杯落在墙壁上,里面那本就不算干净的水淋了温格尔一身。   而温格尔没有来得及反应,从头到尾都湿漉漉起来。   水直接将他的衣服都浇成半透明的样子,后脑勺的头发湿哒哒的递水。束巨动作再快,也比不上身体素质最强悍的沙曼云。慢一拍的笨蛋星盗只能拦住水杯摔碎后的碎片,将雄虫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   “你在做什么!”束巨生气地咆哮道:“你要杀了他吗?”   沙曼云冷冰冰地说道:“回答我的问题。”   对于这只雌虫而言,他不喜欢被人忽视,更不喜欢被温格尔这样有意无意地淡化掉存在。沙曼云上前,几乎是把雄虫从束巨手里抢过来。   “疯子!你他么的要做什么!”束巨追上去要把雄虫抢回来,然而他还没有从后面偷袭成功。沙曼云一击便将束巨踹翻在地上。   沙曼云能够从整个监狱大数据筛选中脱颖而出,依靠地就是他无法被复制的身体素质。   束巨在他面前,不过就是一个计量单位罢了。   至于他要做什么?   沙曼云想,当然是让雄虫记住我。   他不懂的怎么温柔地对待一个人,但沙曼云绝对知道如何一个人忘不掉自己:手段有很多,残忍程度不一。   “我救了他,他就是我的了。”沙曼云还是愿意彰显一下自己的主导权,“和你无关。”   温格尔直接一拳头砸过去。他今天才认清楚,原来这些监狱里的雌虫真是一个能比一个让人感到生气。   啊?什么是你的?   你是在做梦吗?   沙曼云轻描淡写地接住这一拳,有一种逗猫的闲情雅致。他把雄虫放进洗手间的池子里。   因为缺水,洗手间的池子早就不用了。此时干燥地像是水泥地一样。温格尔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但还没有完,他马上察觉到沙曼云跨坐在自己的身上。   雌虫身上只有一件短短的围裙,笔直漂亮的大长腿尽头,若隐若现。围裙微微隆起一块,从温格尔的角度看去,很快他就红了脸,挣扎起来。   沙曼云可不是束巨。   他有武力值。   接受过专业的医学教育,了解雄虫和雌虫的身体。   此时此刻,那双冰冷的手正在快速解开温格尔身上的衣服。并处于保护物资的原则,将所有的衣服丢在一处干净的角落。沙曼云居高临下地看着温格尔,这种雌虫具有一切掌控权的滋味,让温格尔难受极了。   但他根本么有办法挣扎。   沙曼云说道:“生病的时候米(青)子活性会下降。”他抬高自己的腰,双手按住雄虫的胸膛,快速而准确地探索这具身体的快乐之地,“所以我自己动。”   温格尔瞪大双眼,感觉到匪夷所思。   “放开。”   沙曼云根本不会停。   “我让你放开!”温格尔抗拒的动作,根本没有办法阻止雌虫。   但是这个屋子并不只有他们两个人。   哐当——   刺啦——   沙曼云和束巨的动作几乎在同一时刻发生。束巨脸上青了一块,却咧开嘴猖狂地笑起来。他手上拿着一把扫把杆子。不知道从哪里拆下来的,反正破坏是这家伙的老本行。   而沙曼云,则是用手臂,格挡住了这一击。   他们的眼神慢慢在半空中交汇。束巨发出嗤笑的声音,随后正准备发动第二次攻击的时候。沙曼云动得更快,他的手臂异化直接一刀扎入束巨的左腹。   束巨根本不管自己身上的伤疤,直接丢掉武器,用双手抓住沙曼云的脑袋。以命搏命,用脑袋直接撞上去!   嗡得一声闷响。   束巨倒吸一口气,惊喜地发现沙曼云的脸色发生了变化。   虽然这种变化是朝着更加可怕的方向去转变,但能让这个变态转移注意力,已经是很不错的事情了。   在沙曼云的背面,温格尔顾不上穿好衣服。没有光线的洗手间,他只能摸索着寻找一些可以打击的物品。   没有一只雄虫想在这种情况下被睡了。   温格尔已经没有心情去哭,刚刚醒过来的他就被迫要去面对这种事情。饶是精神在高强度刺激下促使自己去行动,但体力衰弱是不可抗争的一件事情。   他感觉到自己摸索到什么东西。   像是洗澡的沐浴头,而下面则是软质的沐浴水管。   温格尔用力地拧松旋转螺,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是情况不允许他停下来。   他听到后面的声音还在继续。   随着体能的下降,温格尔被动强迫自己把心思都集中在手上的软质沐浴水管上。   感谢戴遗苏亚山监狱低智能的一切。   感谢手边还有可以反击的工具。   温格尔终于解开了水管。他的双手已经多出了几道红色的印记——但这些不重要,他终于可以、可以……   “勒不死哦。”沙曼云半俯下身,对着雄虫的眼睛说道,“对雌虫来说,没什么用处。”   沙曼云想笑的时候,就会笑。   但那种笑容非常的虚假,从来都是套印模板。   不同于卓旧那种客气但是并不讨厌的高亲和力笑容,沙曼云的笑容就是一种没有生机,细品有些诡异和僵硬的笑容。   温格尔感觉到雌虫的手慢慢地掰开自己的手指,缓慢地不容置疑地从自己手中抽出那根软质水管。   “为什么回来?”沙曼云再次询问了这个问题。   温格尔控制自己开口说话,他感觉到雌虫呼出的气息就贴在自己的脖颈上,冰冷黏糊的身体紧紧地缠绕上来。   “我、是因为一些事情、是……”   “喜欢窒息吗?”   软质水管扣住温格尔的脖子,猛地将雄虫向后拽。沙曼云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违法犯罪的事情,只不过区别于他所有的行为,有没有发生过后面的事情。他灵活地打了一个结,把控制长短的绳索握在自己手中。   温格尔再一次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他哭不出来,冰冷的水泥地板像是封盖他的棺木。   “不、我不喜欢。”   “没事的。”沙曼云笑了一下,凑上来亲着他的嘴角、脸颊,随后慢慢地向下。他亲吻的方式像是教科书一样死板,所有的落点都精准地贴合书本内容,“窒息能够让米青子数量增多。”   温格尔不敢挣扎,他唯恐下一秒这只掌握自己生命的雌虫就要勒死自己。   他想要死,但是他不敢思考自己死后,嘉虹要怎么办。巨大的委屈、不甘让温格尔哭了出来。但他无法说出什么话,也不敢说。他内心那点最后的奢望落在束巨身上。   但束巨身体上数个长短不一的伤口,鼻青脸肿的样子,已经证明了一切。   沙曼云不满地将雄虫的脸摆开,迫使他的眼睛看向自己。   他的所有物,他的猎物,应该注视着自己。   “死不了的。”沙曼云温柔地说道:“让我怀孕吧。”   雌虫再一次分开腿,跨坐在雄虫身上,一只手压住雄虫的胸膛,另外一只手掌握着软质水管。他艳丽的脸上克制而兴奋,就像是每一次终于要把猎物斩杀,欣赏他们濒死的表演。   这种占据在制高点的快乐,掌握其他人生命权利的快乐。   沙曼云喜欢。   温格尔是特别的。他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返祖种蝴蝶,他又是沙曼云生平所见的第一个来到监狱的雄虫。对温格尔,沙曼云愿意在他身上追求另外一种至高无上的快乐。   世人把它叫做“爱情”。   这是爱情吗?   沙曼云不懂。   他清楚,爱情的终局无非是:   床、婚姻和坟墓。   他尝试性地说出那句话,蹒跚学步,虔诚学习,“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袁老去了,难过。   袁老一路走好,您辛苦了。   (还是没能把番外写出来,可能后面会补上?) 第53章   温格尔并不认为这是“爱情”。   他设想过自己的死亡,是从高处跃下碎成数片?还是用锋利的小刀割破动脉?那些曾经在午后的阳光下安然睡去的假想,温格尔已经不在奢望。作为一个孩子的雄父,他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有时候,他想要带着嘉虹,义无反顾地前往另外一个世界。   拦住他的往往是一些很简单的事情。   没有签署完的文件。   甲竣和家里人的遗物。   孩子正在跳动的心脏,和给他预定好的新衣服。   “甲竣,会很伤心吧。”   温格尔感觉到自己的脖颈被拽住,雌虫投射下的阴影落在他的眼睑上。忍住不,温格尔咬着嘴唇哭泣起来。   沙曼云无法共情雄虫的心思。   他觉得温格尔就连哭泣的样子,都格外的好看。在刻板又毫无掌控的抚摸下,沙曼云忍不住想要看到雄虫更强的情绪崩溃。   他小心翼翼地亲吻那些滚烫的泪水,安慰道:“我自己动。”   想要温格尔的脸上,因为自己出现更多、更多……   “雄父?”   小雌虫的声音忽然从房间门口传出来。温格尔心里漏了一拍,他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从昏暗的洗手间看过去,只能看见幼崽短短一截小脚丫。   嘉虹在门口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床上的温格尔,有点着急地喊道:“雄父?”他把手中的皮球随便一丢,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走动起来。   沙曼云和束巨对幼崽一向是放任不管的。   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雄虫温格尔的身上,只保证幼崽有口饭吃,有个地方睡,别不明不白地死掉,就很好了。   一个三个月大的小虫崽,能做什么呢?   沙曼云并不把嘉虹的出现放在心上,他的双手开始朝着不可言说的地方探索。但孩子的出现,让温格尔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沙曼云不满意地伸出手,再次将雄虫的脸别了过来。   他没有说话,眼睛却包含威胁的味道。   温格尔从没有那么难过过,他被迫保持着沉默。他之前有多么迫切想要见到嘉虹,现在就有多么迫切希望这孩子离开。身为一个父亲,同时身为一只雄虫,温格尔不希望自己狼狈的样子被目睹。   他咬着自己的舌尖,努力抑制自己的哭声。   “雄父?”嘉虹在房间里找人,半天没有找到。   小孩子似乎没有想到去洗手间里看看。   他回到了房间门口,对着大门喊道:“卷卷、卷卷。”   *   阿莱席德亚从不奢望别人把自己当做什么善类。   他对自己的评价还是很清晰的:反骨崽、卖(国)贼、没什么底线、谎话连篇、出尔反尔。   离开监狱建筑群后没几天,他就用偷窃、抢劫等方式占据了一个安全的营地。在戴遗苏亚山生存的时候,什么都要提前准备好。   而面对即将的到来的夏天,找一个居于高地、不被水淹没的洞穴非常重要。阿莱席德亚把物资分别藏在三个地方。他知道夏天最可怕的是酸雨,而物资分批储存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防止一场雨把所有东西都腐蚀个干干净净。   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阿莱席德亚可能会等秋天到来后,再回到建筑群中,去寻找或抢夺那个航空器。   他从没有放弃过越狱。   只是一切要看时机罢了。   “嗨,我的名字叫做克斯。”某一天,阿莱席德亚的洞穴被推平整垮,罪魁祸首克斯在经历拳拳到肉刀刀见血的恶棍社交后,成为了阿莱席德亚的新朋友。   克斯是个装备齐全,眼神阴郁的雌奴。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阿莱席德亚,你真的很厉害啊。”克斯口不对心地夸奖道:“听说卖战线是有什么隐秘的原因?能说给我听听吗?”   “价格到位罢了。”   实话实说,阿莱席德亚不喜欢别人洗白自己那些背叛行为。   他追求自己能拿到手的利益,这种事情在阿莱席德亚看来没有什么对错。可作为一个自知三观不正确的家伙,阿莱席德亚心里有一套自己的标准。   那只叫做克斯的雌虫用一罐黑麦酒,从阿莱席德亚这里买了一些戴遗苏亚山的情报。   他们像是亲密无间的手足,在交易过后,翻脸不认人。   “你把我的居住地弄坏了。”   “哦。”克斯说道:“那你可以去建筑里住吧。”   他坏极了,说道,“那只贵族小蝴蝶被我送回来了。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没有什么意义。”   “哦,不。还是有点意义的。”克斯拍拍自己的设备说道:“李博埃文斯家族想把雄虫作为诱饵。卓旧和你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对吧。”   阿莱席德亚嗤笑。   他目送着克斯离开,不同于温格尔所见时克斯驾驶着机甲,此时的克斯居然是开着一辆轻便的机械摩托,背上佩戴着一些能量盒和武器。   “好吧。”阿莱席德亚说道:“谁稀罕呢?”   他嘴巴上这么说,实际却飞快地收拾东西,在经过两天三夜的奔波后,赶到了戴轶苏亚山监狱建筑群外面。   只是让他感觉到奇怪的是,那些曾经阻碍很多雌虫囚犯的外围防护网似乎失效了。阿莱席德亚花费点时间徒手挖开沙土,发现是能源缺失。   监狱很大,阿莱席德亚又在里面浪费了差不多半天的时间。   顺手,他在监狱外围斩杀了三个其余藏匿于此的囚犯脑袋。   作为一个坏家伙,阿莱席德亚并不希望贸然地出现在雄虫面前。他相信自己会等到一个合适的出场机会。   *   阿莱席德亚给嘉虹的印象不算很强烈。   主要是阿莱席德亚没有其他三个雌虫那么富有特色,这只雌虫就像个万金油一样,哪里出事情了,他都能上。   打架对方可以和沙曼云抗衡。   机械虽然没有束巨精通,但也是优秀那一档的水准。   心思没有卓旧那么可怕,却也算是有勇有谋的恶人模板。   “卷卷,卷卷。”嘉虹朝着门口喊道:“雄父,好像,不见了。”   阿莱席德亚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从门外进来,他比幼崽敏锐数倍一眼就看向洗手间,懒懒散散地说道:“啊,不见了吗?”   嘉虹期盼地看着阿莱席德亚点点头。   阿莱席德亚今天陪着他玩了好久的皮球,还给嘉虹讲故事。   今日份的阿莱席德亚在嘉虹的心里,好感度已经快要刷爆了。要知道这几天,束巨和沙曼云对待小孩根本就是爱理不理,甚至为了不让嘉虹妨碍到他们照顾雄虫,故意把嘉虹关在门外面,让他一个人不要发出声音,出去玩。   嘉虹其实很想看看雄父。   他破壳到现在,除了那次贪玩溜出去玩沙子外,都没有离开温格尔太远。   “不见了!雄父!不见了!”嘉虹严肃地说道。   阿莱席德亚瘪嘴,抄起一边的椅子掰断一根腿,掂量掂量拎在手里。温格尔刚想要发出声音,就被沙曼云捂住嘴巴,贴着身子压下去。他们卧躺在水泥地面上,闷热的空气让两人陷入到粘稠的氛围中。   阿莱席德亚说道,“他们在玩捉迷藏。”   “捉迷藏!”   阿莱席德亚糊弄小孩,“是啊。嘉虹的雄父和我说好了,要玩捉迷藏呢。”   “可是,为什么不带嘉虹一起玩。”嘉虹有点着急,“要和雄父一起。”   “没有不带你啊。”阿莱席德亚将凳子腿在空中挥舞两下,破空声传来,“只是他们比较笨,要先藏起来,才能不被嘉虹找到。”   “原来是这样吗?”   阿莱席德亚耐心骗小孩,“当然。雄父是不是说,你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雌虫?”   小孩子没有不喜欢被夸奖的。   “是的。”嘉虹说道:“那,就让着,他们吧。”   阿莱席德亚说道:“对,我们让着他们。”   雌虫伸了个腰,活动一下筋骨,“嘉虹会数数吗?”   “不会。”   阿莱西亚的叹气。   “好吧。那你听我说‘十’,记住,是这个发音‘十’。”阿莱席德亚对嘉虹说道:“嘉虹躲起来,等到我数到‘十’就来找你好不好?”   “雄父呢?”   阿莱席德亚说道:“你雄父是个大笨蛋。我们嘉虹最聪明了,让让雄父好不好。”   嘉虹在抗议“雄父不是大笨蛋”之后,快乐地答应了这场游戏。   “一。”   嘉虹没有想好藏在哪里。   “四。”   沙曼云握紧了拳头。被他压在身下的温格尔感觉到雌虫的身体逐渐紧绷,两者的胸膛紧密的贴合在一起。沙曼云微凉的躯体在起伏之下,呼吸之中夹杂着一种无法被忽视的杀机。   “六。”   嘉虹最终决定躲在衣柜里面。他笨拙地推开大衣柜的门,踮起脚爬进去,然后又自己把衣柜的门关上。   而阿莱席德亚歪了一下脖子,眯着眼睛,骨头发出咯咯的声音。他的手臂和手指忽然变得有力而灵活,握紧后的椅子腿像是肢体的延伸,伴随着口中稀奇古怪的报数,最后一个音节爆炸开来,他整个人像是迸射炮弹一般冲到了沙曼云和温格尔的面前。   “十!”   沙曼云撒开雄虫,手臂异化,尖刃夺目。   两者在短时间内用最大的力量抽到对方的死穴上,在破空声中,椅子腿发出崩裂的惨叫,碎片刮破两只雌虫的脸颊。沙曼云一刀对准阿莱席德亚的脑袋剔过去。   阿莱席德亚微微向后仰面,和刀锋擦肩而过。   他笑得轻松散漫,显得赏心悦目。   随手将支离破碎的椅子腿丢在一边,阿莱席德亚说道:“沙曼云,玩游戏吃独食,似乎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作者有话要说:   温格尔:?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觉得阿莱席德亚是来救场的吧?(开玩笑)   我问个问题:你们能接受小蝴蝶和四个上床吗?   #迟迟不来的番外#   《普罗和他的小太阳》(八)   罗耶奈发现大哥停掉了自己的身份证明。   这件事情让他没有办法以未成年雄虫的身份,单独外出购买飞船票。罗耶奈花钱在市场上雇佣一个人假扮自己的老父亲购票,但被自己亲爱的雄父发现之后,又遭受了一顿臭骂。   罗耶奈从没有那么难受。   他身为小萤火虫,都没有心思发光了!   就连上舞蹈课,都好几次踩到了克斯的脚。   “对不起。”罗耶奈心理难受,但也知道是自己的失误,他说道:“这几天你就不要来了。钱我会照样打给你的。”   克斯不理解,其实按照常理说,不上班还有钱拿应该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但面对心里那些难以描述的晦涩思绪,克斯还是上前问道:“罗耶奈阁下,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罗耶奈委屈又难过,一股脑就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给克斯听了。   小雄虫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理解家里人为什么要拦着自己去戴遗苏亚山。他不懂普罗明明样貌、人品、实力、地位都不算差,为什么家里人就是拦着不让两个人见面呢?   “我又不需要继承家族,明明我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呀。”罗耶奈这番话,直接让克斯心理泛酸。   他心中对那只叫做普罗的雌虫嫉妒到了极点。   他喜欢罗耶奈的这份热情。   克斯始终认为,罗耶奈身上最吸引的人的地方就是他这种勇往直前、毫无畏惧的热情和直爽。   于是,他对罗耶奈说道:“也许我可以帮你。”   “真的吗?”罗耶奈感觉到柳暗花明,“真的吗?克斯。”   小雄虫第一次用这种期待的眼神看着克斯,这种被喜欢的人全心注视的感觉,让克斯整个人肾上腺飙升,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当然。”克斯说道:“我保证让你和普罗见面。”   罗耶奈相信了。   他完全听从了克斯的话,从家里拿了一把航空器的钥匙,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坐上了航空器的副驾。   李博埃文斯家族的航空器,不仅仅在外表上装饰了家徽,内部很多小细节也考虑到了舒适度和家族特有的标志。为了装下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罗耶奈特地挑选了一个六人座的航空器。毕竟像他这样家世的小雄虫,完全没有委屈自己的想法。   “真的不会被发现吗?”罗耶奈困惑地说道:“你有驾驶证吗?远航通行证呢?还有港口的停靠证和出行证……这些都很麻烦吧。”   克斯是摸黑偷偷跟着雄虫进来的。   感谢,整个李博埃文斯家族都纵然罗耶奈。   他们似乎一点都不担心罗耶奈能把航空器开起来这回事情。毕竟航空器作为一种深空远行的小型交通工具,就连雌虫都要花费三年的时间学习,再通过至少六次考试,才能上位。   克斯系上安全带,深吸一口气。   “当然了。”   他拿出自己办得那些假证和伪造的电子证明给雄虫看。   “不然这些天,我都在做什么呢?”   罗耶奈觉得看起来很正规,就简单地相信了。从没有了解过航空器驾驶证这回事的雄虫压根就不知道,正常考试光是考试费用就能?掉他半个月的零花钱。   简单来说,以克斯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个穷学生的身份,他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个本金考到航空器驾驶证。   更不要说其他什么的证件了。   “那我们出发?”   罗耶奈抱着一盆闪闪发光的小草,眼睛亮晶晶的。   克斯点点头,开启了能源按钮。   航空器逐渐升空,克斯竭力降低机器噪音。在李博埃文斯家族的警报声响起之前,他们离开了港口,随后突破了大气层,进入到航线之中。   外面是璀璨的星空。   “我会给你打钱,打好多好多钱的。”罗耶奈这么对克斯发誓,“就算是我没钱,我也会让普罗打钱给你的。”   克斯并没有松口气,他时时刻刻注意李博埃文斯家族的追兵,“我不要钱。” 第54章   沙曼云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松懈。   他很快抽出自己的手臂,在双方短暂的撤离空隙之间快速出腿。这一次他袭击阿莱席德亚的下盘,在阿莱席德亚躲闪的瞬间,柔韧的腰肢几乎对折,快速而精准地将尖刀刺向阿莱席德亚的咽喉。   他不喜欢多话。   讨厌说教。   在沙曼云的世界里,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他有自己的一套行为逻辑标准,不需要别人在面前指点江山圈地为牢。   阿莱席德亚则不一样。   他最擅长地就是动用口舌,搬弄是非。作为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间)谍家族精英,阿莱席德亚知道说话留有余地,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才是最厉害。   “我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人。”阿莱席德亚说道:“你可能不知道,监狱建筑全外面的防护失效了。”   沙曼云冷漠地说道,“我知道。”   阿莱席德亚并不惊讶,或许说,他本身就是为了引导沙曼云说出这句话。   他一边躲避着沙曼云的攻击,一边还有私心揣摩接下来要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大家都是同类人,没有必要那么难看。”   沙曼云一刀剁向他的狗嘴,完全不想给阿莱席德亚说话的计划。   忽然,阿莱席德亚喊了一句,“小蝴蝶!”   沙曼云猝不及防,双目通红看向背后。阿莱席德亚随即扑上去,双手扣死沙曼云的咽喉,两个人都掀翻在地上,沙曼云被阿莱席德亚遏制住呼吸,只能用异化的手臂不断刺穿阿莱席德亚的肋骨侧。   他们两个人打得浑身都是鲜血。   似乎每一次两个人见面,都必须要干个你死我活。   温格尔在漆黑之中,只能看见两个人影互相搏击,被战斗波及到的一切:血、肉、各种设备的破碎,都没有办法阻止温格尔离开这里的心思。   他顾不上自己脖子上结,踉跄地爬起来,沿着墙角朝着洗手间外面走。   “啊!”沙曼云痛苦地嘶喊了一声,一把将身上的阿莱席德亚掀开,伸手去抓温格尔脖子上的软质水管。阿莱席德亚根本不打算让沙曼云重新得到雄虫,被掀翻之后,直接勾腿,从下盘出击,再次将沙曼云绊倒在地上。   温格尔被两人吓到了,他才意识到解开脖子上的软质水管其实是比逃跑更加重要的事情。   他抽出手去解开,一边走,一边企图打开这个结。   可是不知道沙曼云是怎么捆绑的,温格尔越是努力想要解开,这个结就越是扣得死死地。   他强忍着不让自己慌张,可是抱着这种心态,所有的注意力都无法集中。   最终,温格尔只能无助地跑出洗手间,企图寻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地。他看到桌子上的陶瓷剪刀,打开它,将刀刃塞到自己的脖子和水管的中间,一点一点地艰难地将水管切断。   因为看不清情况,刀刃好几次刮破了他的脖颈,鲜血涓涓流下,很快把温格尔胸前一大片都染红了。   他不知道怎么办。   甚至看着刀刃,强烈地求死欲望涌上心头。   有李博埃文斯家族掌控着卫星站,温格尔已经对通过这条路回去不抱着太大的希望了。他迫切地想要回家,想要报仇,又想要和雌君和家人们团聚。   诸多想法在瞬间涌上心头,而洗手间里随着短暂地两声闷响后,陷入了短暂的平静。   束巨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我曹,你怎么回来了?”   然后又是一声,“靠,变态,你也有这天。”   沙曼云在里面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随后,三个人在洗手间里陷入了沉默。   温格尔看着手中的陶瓷剪刀,看看那半段落在地上的软质水管。他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的手掌心已经被刀刃划破,而鲜血一滴一滴地浸泡在新闻剪本上。   照片上是卡利大将。   是那个带着他雄父翅膀碎片的嚣张者。   温格尔看着那张照片,看着上面笑着的卡利,不争气地哭出了声。他用染血的手捂着嘴巴,半张脸都是鲜血。崩溃的泪水滚滚而下,很快将红色的脸颊滑出一道道白痕。   他发现,他没有办法那么容易去死。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想要报仇痴心妄想也好。   但温格尔就是想要活着,他过去的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因为错误的来到监狱的决定,他觉得自己把一切弄得乱七八糟。   纵然如此,还是要活下去。   温格尔把脸擦得红红白白的,将终于暂时陷入平衡的三个雌虫吓了一跳。束巨第一个凑上来想要给雄虫擦眼泪,却发现自己无从下手。沙曼云想要上去负责包扎,直接被温格尔拒绝,被阿莱席德亚和束巨联合驱逐出核心圈。   最终,只能让睁眼说瞎话的阿莱席德亚和束巨一起负责照顾雄虫。   虽然他们两个的状态也不算多好。   “别哭啦,脸都不好看啦。”束巨笨拙地安慰着,他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疤,褐红色的鲜血几乎把腹肌和腰部肌肉全部覆盖住。沙曼云下刀并没有想杀死这个可靠的劳动力,但为了不让束巨好过,刀刀疼刀刀不致命。   之前的束巨可以说是被疼昏过去和打昏过去的。   他思考了一下,以亲身作为例子去安慰道:“真的,你看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也不是很疼啊。真的,一点都不疼……我,我给你吹吹。”束巨最后只能模仿温格尔曾经哄幼崽额举措,上前给温格尔吹吹伤口。   “吹吹就不疼了。”   温格尔看了他一眼,哭得太用力,打了一个哭嗝。   阿莱席德亚长吐一口气,对束巨的行为感觉到无以言表。你说他有用吗?好像确实是可以安慰到雄虫。但实际上对解开雄虫的心结一点用处都没有。   在阿莱席德亚看来,雄虫除了被沙曼云吓到之外,更多是他本身就存在心病。从温格尔第一天来到监狱的时候,阿莱席德亚就明白这只雄虫心里装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秘密”这个词汇是相对的。   也许,称之为心病、心结更加合适。   而从卫星站回来,到现在情绪彻底崩溃。阿莱席德亚认为,让雄虫哭就好了,哭出来发泄出来就会舒服一点。   他对自己的定义是:做解决问题的人。   阿莱席德亚稍微观察了一下后,捡起了那本沾上血迹的新闻剪本。哪怕是阿莱席德亚所在的那个时候,纸质新闻也已经很少见了。但这一类的纸质报刊并没有彻底消失,很大一部分还是依靠着官方媒体在运行。   其作用,除了官方主流媒体作为宣发的主要渠道外。一部分是给一些偏远地方、信号无法传达的地区以月、年为单位,送达大量的准确官方消息。同时还有一些内部新闻,是以“不能拍摄”“不能外传”的名义在内部渠道以实体的方式流传。   温格尔这一份,显然就是专门提供给偏远地区的。   阿莱席德亚将那一页拿起来看了一下,随便翻了两页,又翻了回来。他看了看温格尔,又看了看报纸剪本上的卡利大将,很快顺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卡利又杀了人。”阿莱席德亚说道:“看来上次我想的也没有什么错。确实很符合——小蝴蝶,别哭了。”   温格尔看过来,束巨早早去找了一条干净的毛巾给雄虫擦脸。   此刻,温格尔脖子和脸基本干净,但是那些受伤的痕迹却依旧明显。沙曼云想要靠近一些,马上就被束巨挡住视线,没有办法看到温格尔。   温格尔抿了抿嘴,还没有开口。   阿莱席德亚说道:“一开始确实没想到是卡利。但现在想想,你也应该是确实找到了什么证据。据我对这个家伙的了解,也确实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为什么。”温格尔问道:“为什么是我的家人呢?”   他一直不明白悲剧会落在自己和家人们身上。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阿莱席德亚揣测了一下,最终决定告诉雄虫这个残忍的事实,“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他指了指温格尔说道:“你是返祖种对吧。目前世界上只有一只的爱神水闪蝶种。”   温格尔脸色惨白了一下。   他并不是个傻子。这个时候其实话已经说到差不多的地步。但是束巨不懂,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事情要扯到温格尔身上。他只能看到身边的雄虫摇摇欲坠,好像下一刻就要完全倒下一般。   “别说了。”束巨阻止阿莱席德亚继续说下去。   “好啊。”   “不。”温格尔抗拒道:“说!继续说!”悲伤和痛苦促使他强迫自己听完这段话。   哪怕他已经知道后面是什么意思。   甚至在他心里那种更加可怕的猜测占据了整个脑袋。   阿莱席德亚又指了一下报纸上染红的卡利说道:“寄生帝国,知道什么叫做寄生帝国吧。通过某一种方式,不断地更换躯体,但是在精神上获得永生。我们这一类的虫族就是他们常常光顾的寄生对象——当然了。卡利,就是这样一个寄生者。”   沙曼云也把注意力转移过来,他看向卡利的照片,忽然察觉到雄虫对这张照片的仇恨和憎恶,甚至远超了洗手间里自己企图强迫他的那一刻。   为什么?   沙曼云忽然不懂了。   但是他悄无声息地观察着阿莱席德亚和束巨,他不明白为什么雄虫允许这两个家伙的靠近。无意识中,沙曼云正在寻找另外一种更加容易获得雄虫好感,并求以让对方欢悦的途径。   阿莱席德亚悄悄注意雄虫的面容,他的视线同样没有放过束巨和沙曼云的表情。作为一个问题的解决者,阿莱席德亚喜欢快速、行动,当然有些时候,他在没有办法解决问题时,会选择解决提出问题和造成问题的人。   “当然了。这并不是最关键的原因。”   阿莱席德亚继续给予温格尔一击重击,“看到他现在的躯体了吗?一种非常少见的基因变异虫种。”   “他一直都是这样,喜欢收集那些少见的、稀有的虫种作为躯壳。”   作者有话要说:   诸位!明天就倒V了!希望各位捧个场!   关于车的问题,我看了一下大纲,有车有蛋。当时我一直不敢说的话就是怕你们没办法接受小雄虫和他们有一点关系。当然了,我可以保证车会让雌虫们更加的痛苦,我当时特别怕这回事一个暴雷,所以不敢说什么cp。   对于这个故事,我只能说,他不一定能让你们磕糖磕得快乐,但他应该会让你们读到一个完整的还算可以的故事。   谢谢!谢谢各位的支持!谢谢大家对这篇文的宽容! 第55章   阿莱席德亚其实认识卡利,他曾经和这些家伙打交道,最终走上一条不归路。对比其他虫族,阿莱席德亚更加清楚地认识到卡利为什么会这么做,又为什么会选择温格尔作为“下一个躯壳”。   病弱可以疗养。   美丽可以修饰。   但是像这样一只爱神水闪蝶种的雄虫,他被培养至今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一种无法被替代的存在。哪怕是在虫族内部,也对这一类附带稀有属性的虫种持有一定的政策优惠,在生育上会竭力保存他们个体所携带的少数基因。   他们这一类的虫种,不论是雌虫还是雄虫,本质上都是生育盲盒中的隐藏款。   虫族基因学就有专门一类分支统计过他们这类稀有虫种的诞生率、基因筛选内容以及进行长达五十年的社会成长追踪。   他们出现对于种群的多样性是带有促进作用。无论是雌虫还是雄虫,是比现在更加进步的,还是返祖的,都能对虫族的基因优化、基因筛选起到一定的作用。   寄生帝国的子民对优质躯壳的追求,就像是种族基因里附带的本性。他们漫长的寿命只限于精神,面对老去的躯体,他们有的喜欢美丽、有的喜欢强壮、总之阿莱席德亚什么要求,什么离谱苛刻的要求都听说过。   而卡利又怎么会错过世界上唯一一位爱神水闪蝶阁下?   阿莱席德亚叹口气说道:“我都怀疑,外面的人是不是故意把你送进来的。”温格尔早就停止了哭泣,但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地上,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是我自己要来的。”温格尔说道:“现在,事情已经变了。”   李博埃文斯家族到底会不会阻拦,到底是谁阻拦?   温格尔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但他又清楚离开了监狱,实质上自己对复仇这件事情也无能为力。他看向阿莱席德亚,发现这只雌虫也正在看着自己。他们两个无声的对峙着,就像是在试探彼此的隐秘。   只不过,温格尔更像是一只刚出茅庐的小兽,畏畏缩缩,在巨大的骄傲猛兽面前试探性地伸出爪子,又猛地缩回来。   阿莱席德亚倒是专注地看着温格尔的眉宇。   因为这几个月的连番遭遇,雄虫初来乍到时,那种稚气和天真被消磨了一半。随之而来地忧郁和怅然,伴随泛白的嘴唇、竭力挺直的脊梁和低落的眉宇,多出一种坚韧的消亡美。   阿莱席德亚凑上前,用大拇指揉了揉雄虫的眉心说道:“放松,不要想太多。”   温格尔随着雌虫适度的按摩,从眉心到太阳穴,僵硬的肌肉松弛下来,心情却没有好转。   他怎么可能不会想太多呢?   又怎么可能控制自己不去想呢?他之前哭得厉害,现在又拼命用脑子想事情,要不是有阿莱席德亚在一边稍微放松他的神经,温格尔错觉自己下一秒又会心急到昏过去。   束巨在一旁急了眼,也想要上前给雄虫按摩,但苦于自己对此一窍不通,只能在旁边眼馋。   沙曼云眼色黯了一下,很快凑上前,想要挤占掉阿莱席德亚位置。   但温格尔不让。   对付沙曼云真的很简单,一切行为的前提就是:有个战斗力比他高的。   阿莱席德亚轻揉慢捻,吐气如兰,让雄虫有些困意之后,力求把人哄回去睡觉。温格尔也没有心思继续去和他斗智斗勇,他还没有完全康复,被沙曼云压在地上又恐吓又威胁,又得知真相心怀愧疚,哭了好一场。   在把嘉虹从柜子中抱出来后,温格尔对阿莱席德亚说道:“谢谢。”   “嗯?”阿莱席德亚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对我说什么。”   温格尔精力憔悴,说道:“谢谢。”   只是这一声感谢,不知道是在谢谢阿莱席德亚解救自己当时的困境;还是在感谢阿莱席德亚将嘉虹骗到柜子里玩捉迷藏,保护他的安全,同时又保护了温格尔在孩子面前身为雄父的脸面。   没等雌虫反应过来,温格尔抱着嘉虹走到临时的地铺上坐着,很快靠着墙壁就陷入了梦想。   雄虫是真的力乏。   但小孩子那可真的是不困。   等到到束巨轻轻地把温格尔放平在地铺上,给雄虫盖上被子后。嘉虹掂手掂脚地从被窝窝里爬出来,也不说话,就跟着三个雌虫跑。   他抱着自己的玩具,坐在旁边,乖乖地玩玩具。   “艹,他谢你什么?”束巨翻白眼就开始口吐芬芳。   雄虫都睡着了,阿莱席德亚也懒得和这两个人装什么大尾巴狼,马上嘲讽回去,“难不成谢你能挨揍吗?”   沙曼云嗤笑一声,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他们声音稍微有点大,嘉虹就看过来,也不说话。   小虫崽把手指头放在唇部,做禁止说话的动作,嘘两声。   三个大家伙不约而同地朝着外面走去,走时还给彼此找点不舒服,你绊我一脚,我打你脑袋。束巨差点被沙曼云打到,刚想要出口成脏,就被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两个人联手捂住嘴,三个人一块挤出门去。   大门一关,那就是雌虫的事了。   沙曼云直接异化出手臂,以备不时之需,问道:“真的?”   阿莱席德亚哪里知道这个寡言少语说的是什么真的假的,马上说道:“假的。”他回到监狱来,可不是为了和眼前这两个人为了雄虫打得头破血流。在阿莱席德亚看来,世界上还有比爱情重要地多的东西。   “还是洗手间里的话,我要出去。”阿莱席德亚看着束巨,又看向沙曼云,“你们两怎么选。”   “又是航空器?”束巨嗤之以鼻,他作为其中最有发言权的机械专家说道:“煞笔,实话告诉你吧,鬼他么得都修不好。”   阿莱席德亚不相信。   他又不是没有被卓旧带去看过航空器,从外观上来看,只是破旧了一些,很多的零件也不是没有替代品可以用。   “之前不是还飞起来了吗?”   “可是它么得现在就是坏了啊。”束巨根本不知道那些零件叫什么名字,但是他的经验告诉他,航空器在经过一个月上下的风吹雨淋后,已经逐渐朝着废铁更进一步。   阿莱席德亚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但是他很快就想到了另外一个解决方法。   “好吧,就当他是坏了吧。”阿莱席德亚看着眼前两个雌虫说道:“你们都想要睡到小蝴蝶,没有错吧。”   沙曼云不否认这一点。   束巨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阿莱席德亚不敢确定沙曼云到底是想要杀人的念头更多一点,还是想要睡觉的念头更多一点。所以他决定先从束巨身上下手,他对束巨说道:“我们三个人重新恢复到一个月前的家庭模式,共同照顾雄虫,怎么样?”   “给老子爬。”束巨下意识拒绝道:“老子自己就……”   他一时语塞。   因为他想到,自己为什么找来沙曼云,又为什么会让雄虫陷入到差点被强迫的危机中。   是因为自己不懂任何医疗急救手段,不懂的照顾一只病弱的雄虫,同样,他也没有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这样变态的战斗力。   他只是……   只是懂一点机械技术,懂一点化学反应……而已。   沙曼云倒是对这个话题没有多大兴趣。他是有点不太正常,但他不是傻子。眼下的情况,很明显阿莱席德亚又要利用温格尔做点什么。沙曼云纵然想要独占雄虫,面对能五五开的阿莱席德亚,他也不能确定最后会不会落到一个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局面。   “我要厨房。”沙曼云提出要求,“我喜欢做饭。”   阿莱席德亚没有犹豫,直接许诺了这一点。   他在打压了束巨的气焰,靠着武力压制了沙曼云之后,将自己放在一个雌君的位置上,开始掌握这个临时家庭的所有物资,“束巨,你要尽快回复防护网的能源供应,哪怕是一小块也行。沙曼云,你和我需要定期去巡逻,清理外来入侵者。”   阿莱席德亚深吸一口气说道:“记住,看到卓旧,不要和他打照面,直接回来。”他嘱咐道:“回来我们一起商量对策。”   束巨看了阿莱席德亚一眼,戳穿道:“那还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沙曼云就不开口了,反正说了他也不听。   “好吧好吧。”阿莱席德亚也懒得周旋下去了,他说道:“总之,在夏天过去之前,我们先在这里把小蝴蝶照顾好吧……清点一下食物吧。给他和嘉虹煮一点软烂的食物吧。”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束巨忍不住阴阳怪气道:“你还记得一个月前,我们大家都做了什么吗?”   阿莱席德亚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当他回想起四个人分道扬镳之前的所作所为,脸就黑了下来。   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以为雄虫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当时把能吃的都吃掉,能带走的都带走。现在整个戴遗苏亚山监狱里到底还有多少的食物,谁也不知道。   但坏消息远不止此。   “还有停电。你知道很多冷冻库什么的……现在是夏天。”束巨说道:“速食的东西,还有水。”他没说出一样事情,就代表着他们这个临时拼凑的小团体要面对的困境多了一重。   阿莱席德亚终于了解到了为什么雌虫们和雄虫组成家庭,而不是一对一的原因了。   如果是戴遗苏亚山这样恶劣的环节和困乏的生活物资。   一个人简直不可能养活雄虫。   “先去清单一下食物。”沙曼云说道:“雄虫还饿着。”   当时为了更便捷的生存下来,束巨把方便速食的物资全部放在房间内。还有一小部分,例如需要冷冻保鲜、地窖保存的食物都没有被打开过。三个人简单地去清算了一下储物间,将腐烂的那一批分到另外的空间。沙曼云作为掌厨,挑了一点食物上楼,盯着束巨先把小厨房的电给通上。   在共同的生存需求面前,三个雌虫都还算是通情达理。   但当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度到了雄虫身上,三个人之间的气氛便变得微妙起来。阿莱席德亚坐在小厨房的凳子上看新闻剪本,束巨蹲在地上维修器械,沙曼云系着围裙,刀工又快又细,打扫卫生利落,很快粘稠的香味从灶台上传出来。   嘉虹闻着香味跑过来。这几天没有人管他,小孩子一直都吃味道不好,口感粗糙的营养剂,此时此刻闻到粥的米香馋得不行。他对沙曼云的印象比较差,因此不太敢去直接要吃的。   于是嘉虹跑到束巨面前贴贴他,眼巴巴地看着。   束巨修机械,修得满身都臭烘烘。要不是因为工具都在小厨房里,沙曼云估计直接要把他轰出去。此时此刻,嘉虹跑过来看他,束巨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他看看自己乌漆嘛黑的手,喊道:“过来个人,把崽抱走。”   阿莱席德亚无奈地放下剪本,走过来把小孩子提溜起来,丢到一边的崽崽椅上。沙曼云不太想要给幼崽提前吃,但看着那孩子和温格尔相似的眼瞳,最终给打了一勺放在小碗里。   嘉虹开心极了,“谢谢尖尖!”   他拿起自己的小勺子,看看束巨又看看阿莱席德亚,欢快地说道:“谢谢大大!谢谢卷卷!”   小雌虫乖巧又可爱,虽然颜值上更像是他那个不曾出现的雌父,但他的眼睛确确实实和温格尔如出一辙。阿莱席德亚看了很久,悲伤地发现自己还是想不出这个孩子到底是哪一个上流贵族和温格尔生下的。   而孩子的雌父是个普普通通的平民上士,这种可能性,直接被阿莱席德亚忽视掉了。   “虎甲种。”沙曼云靠在边上,盯着嘉虹看了一会儿说道:“快四个月了。”   阿莱席德亚一推算时间,差不多就是温格尔刚刚成年没多久,嘉虹的雌父就怀蛋了。   看来感情是很好。   “再怎么恩爱,现在也照顾不了小蝴蝶。”阿莱席德亚说道,“过不了几年,估计就忘记了。”   嘉虹大快朵颐,以前他没有这种珍惜食物的感觉。但在重新回到监狱后,他吃得是成年人最粗糙的食物,偶尔还会因为大人忽视,饿好久的肚子。此时自然对重获美味如获至宝。   然后,就因为吃的太快呛到了。   沙曼云上前拍两下,让小雌虫缓过来。他轻轻地把手放在幼崽的后脖颈,又轻轻地松开。   “真的会忘吗?”沙曼云说道。   阿莱席德亚不懂,但按照常规来推测,忘记才是正常的。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修好了修好了!”束巨匆匆站起来,去用洗菜的水来洗手洗脸。   水资源现在也是他们极度缺乏的,能节约就节约吧。   他一边洗手,一边插入到两人的对话中,“说什么屁话。”作为温格尔卧病最久的陪伴者,同时也是最喜欢黏糊温格尔的雌虫,束巨自然有一套观点,“先生像是这样子的人吗?”   阿莱席德亚无法理解束巨对温格尔的称呼。   他说道:“你有多了解他?”   “怎么?不服?”束巨反驳道:“不如我们比比看谁能先钻到雄虫的被窝里?”   沙曼云说,“不准偷被子。”   束巨闭上了嘴。   嘉虹不太听得懂大人跳跃的逻辑,但他知道被子,说道:“我也有,被子。”   没有人理会小孩子的话。嘉虹又有点失望,继续去吃自己的饭。但他吃到剩下两三口时,决定不吃了。他对雌虫们说,“要下去。”   沙曼云看了一眼幼崽碗里的剩饭,冷冰冰地说道:“吃完。”   嘉虹不乐意,摇摇头。   沙曼云露出异化的手臂,一把戳向幼崽。   束巨和阿莱席德亚头皮发麻,上前拦,差点没拦住。纵然如此,嘉虹还是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到了。小雌虫端着手里的碗,哭得抽抽搭搭。   “你疯了?”阿莱席德亚说道:“对孩子下什么手?”   束巨则是口不择言,“丫的,这可是先生的命根子。”   “吃完。”沙曼云指了一下碗,“不准浪费。”   小雌虫还在哭,眼泪都落到碗里。但他的手却一直很稳,抱着碗不松手,束巨两次想要把碗拿走,小雌虫都哭嚎地更加大声。   可能是因为平时过于听话,导致除了温格尔以外,所有的大人都下意识地忽视掉嘉虹实质上还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   他开始哭从最初的抽抽搭搭,脸蛋一皱。到后来被惊吓到,报复式地嚎啕大哭。阿莱席德亚和束巨最初还企图挽救一下,一个上前哄孩子,一个想办法哄孩子。两个人轮流上阵,都赶不上沙曼云见缝插针地一句,“吃完。”   一般这句话出现,就代表其余人前功尽弃。   束巨都快被幼崽的哭声搞崩溃了,他甚至都咆哮起来,“别哭啦别哭啦!你哭什么哭,不吃就不吃啊,艹。”   嘉虹被怔住了,随后哭得更大声了。   阿莱席德亚已经放弃了。   影影约约中,他想起了自己的定位:一个解决问题的人。   实在不行的时候,解决产生问题的人。   “多大的孩子,吃不下就算了。”阿莱席德亚劝说道:“我吃,我吃掉。绝对不浪费。”   沙曼云说道:“习惯从小培养。”   “他又不是你生的。”阿莱席德亚忍不住吐槽道:“多此一举。”   沙曼云毫不犹豫,说道:“以后会有的。”   谈起怀孕和生蛋这件事情,沙曼云好像充满了斗志。他就此有着比束巨还可怕的执着,这种念头从阿莱席德亚同他见面到现在,好像一直都存在。   只不过不像是束巨那种大张旗鼓,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的架势。   “那你应该把人养废。”阿莱席德亚习惯性代入到自己的童年,“把孩子养废掉,可比现在这么做高明多了。”   沙曼云又不说话。   束巨最后也放弃了哄小孩的举动。   他们默认就让孩子自己哭,不要管他,最后小孩子发现没有人关注自己,自然而然就会停下的。   这三个毫无自觉的大人就伴随着嘉虹逐渐变小的啜泣声,聊起了自己关注的事情。   “下面怎么办?”   “找个时间先把航空器运回来,再修修看。”   “那雄虫呢?”   “别放弃,这也是一条路子。”   “卓旧最近在做什么?”   “不清楚。我过来的时候,普罗听说杀疯了。”阿莱席德亚摇摇头,有些怜悯,他想到了那个名叫做克斯的雌虫。于是对另外两人说道:“就让他们死磕。夏天下酸雨的时候,无论是普罗还是卓旧,都得再吃一波苦头。”   嘉虹慢慢地不哭了。   但他开始不喜欢尖尖、卷卷和大大了。   不好意思,小孩子就是这么任性,上一秒还对你欢天喜地,下一秒就开始对你深恶痛绝。   嘉虹慢慢地自己解开崽崽椅上的安全带,端着碗,慢慢地爬下椅子。他小心翼翼地不让手中的碗侧翻过来,努力保持粥都好好的。   其余三个大人一点都没有帮忙的意思,甚至他们陷入在自己的话题中越来越深,都没有注意到嘉虹跑出了小厨房。   凌乱的房间内,温格尔昏沉沉地睡在地铺上。   他感觉到有人贴贴自己的脸蛋,软软地,暖暖地。迷迷糊糊中,他看到嘉虹端着一个碗,眼睛扑棱扑棱地闪烁着“快夸我”的光。   温格尔不太懂,但他还是温柔地问道:“怎么了?嘉虹。”   嘉虹献宝一样把碗端出来,递给温格尔,说道:“雄父,吃。”   碗里的粥已经冷掉了,凝固了,卖相也没有热腾腾时那么好。但温格尔心里依旧是暖洋洋的。   嘉虹锲而不舍地说道:“真的,嗝,很好吃。”   温格尔将嘉虹抱到自己怀里,亲亲孩子的脸,忽然愣住了。他把嘉虹转过来,仔仔细细摸了一下他哭肿的双眼,心疼地问道:“谁欺负你了。”   嘉虹毫不犹豫地卖掉三个大人,“尖尖、大大、卷卷。”   小孩子竭力表达自己的意思,“我要给雄父吃粥,他们不让……他们好坏,还。”嘉虹努力回忆了一下沙曼云的尖刀、束巨的咆哮、阿莱席德亚的不耐烦和放弃,最后总结道:“还打我!”   广泛打击,精准踩雷。   温格尔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一直都清楚,雄虫在这个社会中看似是拥有比较高的地位,实际上一旦失去了雌虫们的庇护,在种群中只承担生育功能的雄虫将会面对严苛的生存挑战。   如果他们有幼崽,在幼崽意识完全独立之前,独自生活将是最大的挑战。   温格尔清楚,刨除家族附加值,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刚成年雄虫。   一个带着幼崽的单亲雄父。   他永远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受委屈,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见识到自己落魄的一面。温格尔亲亲嘉虹的额头说道:“他们怎么凶你了?”   嘉虹笔笔画画,黏糊在温格尔怀里,说了很多支离破碎的话。但表达还是很清楚的,逐渐把整个事情给描述出来了。   实际上,就是嘉虹觉得粥很好吃,想要留一点分享给雄父一起吃。但他自己下椅子很困难,雌虫都没有人听他说话,都在按照自己的思路走。   沙曼云坚持觉得嘉虹是浪费食物,要他吃完。   阿莱席德亚根本就不在意小孩子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   束巨更直接,他就没有那个耐心听完嘉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三个大人,一个孩子,鸡同鸭讲。   温格尔先安抚了嘉虹,对他保证一定会让大坏蛋们得到教训。随后他带着嘉虹去小厨房,找了一块毛巾给他擦擦脸。   “你怎么醒了?”束巨站起来,讨好地凑上去,“我做了一点粥,你要吃吗?”   真正的厨师沙曼云重重地剁了一下菜板,仿佛那是束巨的狗胆。   阿莱席德亚坐在餐桌边上看新闻剪本。和束巨、沙曼云不一样,阿莱席德亚进来之前坐得位置比较高,对于其他两人来说,这个新闻剪本只是普通的故事合集。   而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一个逻辑线复杂、信息量密集的外界局势判断场。   温格尔谢谢束巨和沙曼云的粥,坐下来先将嘉虹那份冷掉的粥吃光,再把自己的这一份分出来给嘉虹几口,余下的自己吃。   沙曼云默默地占据雄虫对面的位置,直勾勾地看着温格尔吃饭。   雄虫没有提起他们对幼崽的事情。   束巨以为这就过去了。   可万万没想到一切都等着秋后算账。   “看起来,你们重新站在一起了。”温格尔一边搅动米粥放凉,一边说道:“还是和卓旧在时一样?”   阿莱席德亚知道温格尔了解的是卓旧还在时那种家庭模式。卓旧作为一个统治者的地位,安排其他人的工作和义务。   阿莱席德亚不希望雄虫把自己和卓旧拿来做比较。   “不太一样。比起四边形,三角形更加稳定。”阿莱席德亚关上新闻剪本,指着束巨说道:“束巨,主要负责机械维修、电力抢修这一类的的工作。”   随后,他指着沙曼云说道:“沙曼云,主要负责烹饪和家务打扫的工作。”   温格尔有点吃惊。束巨的工作,他可以猜到,但是沙曼云前一会儿还要勒死自己的样子,现在却心甘情愿为自己穿上围裙洗手作羹汤?   他不太敢相信。   一时间,温格尔都怀疑刚刚吃下去的粥是不是被下毒了。   阿莱席德亚继续说道:“我比较万金油。会做一点饭、也会维修,干活基本都可以。所以是哪里缺人,我就去做什么工作。没事的时候,我就负责统一全局,维持一下彼此之间的关系。”   翻译过来就是:有事你我干,没事我干你。   维持关系靠暴力压制,统一全局靠舌灿莲花。   “没有了?”   “还需要有什么吗?”阿莱席德亚反问道。   温格尔将勺子放下,说道:“之前说的上课,还算数吗?”他说的这件事情有点久远,阿莱席德亚作为亲历者,很快就回忆起来了。   那个时候,他随便和卓旧编造的。   卓旧还特地吩咐,不能交给雄虫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似乎在那个变态心中,温格尔是一抹月光,任何污秽都不允许沾染上他。   阿莱席德亚是不太愿意出这个力气的,他觉得很累。但是接下来雄虫的话,就让他瞬间打起了精神。   “你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吗?”   束巨第一个嗷嗷叫,“想被日!”   沙曼云蠢蠢欲动。   阿莱席德亚感觉牙酸,他说道:“没有,我什么都不想。”   雄虫有些失望,转过头对束巨说道:“你真的想要……睡觉吗?”   被曰这个词,对于温格尔而言,有点太过直白了。   他不好意思说出来。   “真的真的!”束巨兴奋到眼睛冒火,甚至他都不敢相信馅饼自己掉下来了,反问道:“真的?”   温格尔不说话了。   他沉默了一下,对束巨说道:“不可以哦。”   束巨一下子焉了,他像是脱水黄瓜干,眼巴巴地看着雄虫说拒绝的话,却狠不下心说对方是一个大骗子。   阿莱席德亚感觉到事态有些失控,马上控制住局面。   他感觉到雄虫在一觉醒来之后,似乎在笨拙地模仿着谁。但是这个被模仿的对象是谁,阿莱席德亚没有很清晰地找出来。   这种拙劣的模仿似乎并不能改变什么。   阿莱席德亚放心地想到。   随后,他便看见,沙曼云站起来走到雄虫边上去,问道:“我呢?”   温格尔压抑住心中的惶恐,说道:“你想要什么?”   沙曼云思考了一下,说道:“小蝴蝶。”他停顿一下,描述地更加仔细一点,“我想要,和你一样的小蝴蝶。”   阿莱席德亚呵斥道:“沙曼云你在想什么?”   沙曼云二话不说,手臂异化抽出刀就对准了阿莱席德亚,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字:   闭嘴。   温格尔握紧手,他身边的幼崽朝怀里钻。温格尔安抚一下嘉虹的情绪,将目光投向最后一个人。   阿莱席德亚。   “你想要什么?”雄虫温和地问道:“阿莱席德亚。”   他这句话的语气,就好像自己只要把心中所愿说出来,便能得到它。阿莱席德亚不断地告诫自己,这是一场拙劣的模仿。但他愤怒地发现,在小蝴蝶的面前,纵然知道是一场陷阱,是万丈深渊——   他内心深处被压抑许久的不甘、嫉妒促使着自己一跃而下。   因为,这只雄虫曾经距离他这么近。   长大之后的他,完美契合自己曾经对理想雄主的所有幻想:温和、亲切、有高贵的身家、稀有的返祖种雄虫、对待幼崽有耐心又充满爱心。   明明,这只雄虫的第一次,第一个幼崽,都应该是自己,是他阿莱席德亚的!   而不是一个在上流社会根本都没有名号的家伙。   “没事的。”温格尔的语气在阿莱席德亚耳中像是魔鬼的低语,毒蛇的苹果,“说吧。”   “我——”   不可以。   “你。”   别说出来。   阿莱席德亚看着雄虫的眼睛。他看着我。他的心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小蝴蝶在听我说话,他确实不是在欺骗我。   他在听我说话。   “我想要离开这里。”   阿莱席德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个比温格尔高超数倍的被模仿者是谁。夜明珠闪蝶家主的上任家主,温格尔的雄父,闪蝶种的明珠。   但已经晚了。   “做你的雌君。”   阿莱席德亚把后半段话说出来了。   他仔细揣测雄虫的眉宇,企图寻找出一些端倪。   一切似乎都是徒劳,温格尔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始终都是那副温温和和的面容。只是疲倦一如既往停留在他的身上。   “这样啊。”温格尔说道:“能给我一些时间吗?”   束巨和沙曼云已经被自己幻想出来的未来所征服。只有阿莱席德亚清晰地认识到,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未来。   大意了。   他忘记了温格尔是什么家族教育出来的孩子。   夜明珠闪蝶种,阿弗莱德希家族。   一个盛产雄虫美人家主,以社交和联姻为手段,延绵五代而不衰的荣誉贵族。同时他们拥有蝶族唯一一个长老会旁听权,是蝶族最强大的游说方,也是游走在诸多实权贵族中缓和关系、挑拨离间的绝对中立派。   温格尔的全名也叫做:温格尔.阿弗莱德希。   作者有话要说:   温格尔是成年前没有接受家族特定的培养,因为他的雄父希望孩子还是自由成长比较好。   按照正常的时间线,温格尔应该是毕业旅行后,就以下任家主的身份开始学习祖辈流传下的一些小技巧,然后跟雄父一起出入社交界,做一个合格的雄虫家主。   小剧场来不及了。下次吧。 第56章   阿莱席德亚还没有到戴遗苏亚山监狱的时候,曾经在很多宴会、面谈中见过那位阿弗莱德希大家长。抛开夜明珠闪蝶一贯的高颜值外,他的谈吐、举止、神态简直就是从教科书中活生生扒下来一样,被无数雄虫学院作为礼仪模范来学习,偏偏又不会多出示范片中那种刻板、无趣的古老风范。   也许在整个社交圈内,没有人会狂热的喜欢这位夜明珠闪蝶大家长,但同样没有人会排斥、厌恶他进入到自己的圈子中。从路边卖小吃摊的平民家庭,到高高在上的要员家庭、皇室贵族,从没有人能将他拒之门外。   第一次和阿弗莱德希家长见面后,同行的雌虫长辈便对阿莱席德亚说道:“阿莱席德亚,比起偷窃、盗密、刺杀。有时候,他们会比我们更加合适。”   “如果我们家族也培养雄虫刺杀,不一定会差。”   那位长辈摇摇头,苦笑道:“成本太高了。这种雄虫,哪怕是阿弗莱德希家族一代通常也只会有一个。”   阿莱席德亚以前不明白,这有什么成本高昂的?   礼仪、谈吐,只要有野望,只要肯花费功夫,花费时间,总能有掰正的一天。而“雄虫外交”莫过于是培养一个雄虫去学习这些社交礼仪、社交技巧,再将他投入到这个社交圈子中。   这般,世界上不会缺少一只夜明珠闪蝶。   也可以是其他的蝴蝶种雄虫。   甚至都不需要是蝴蝶种雄虫。   阿莱席德亚看向了温格尔,潜意识中他将温格尔的行为和那位大家长对比起来。除去容貌上的相似、礼仪上的恪守,看上去没有什么太多的不同。   “怎么了?”温格尔慢条斯理地喝着粥,似乎刚刚询问雌虫们想要什么的人并不是自己。他低垂着眉眼,显得人畜无害。   温格尔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嘉虹在旁边咕咚咕咚地喝粥,小孩子吃得肚子圆滚滚的,眼睛也圆溜溜的。   阿莱席德亚说道:“不,没有。”   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忽然会说出这种话。   你为什么要模仿你雄父的样子?小蝴蝶。阿莱席德亚内心忽然产生一种悲伤和怒意,他总是能够捕捉到自己内心最直观的想法。他讨厌雄虫改变的样子,这一刻,他希望雄虫远远都是那个不谙世事、漫藏心事的小蝴蝶。   但这不可能。   因为阿莱席德亚又能够清晰地认知到,是他们,是卓旧、束巨、沙曼云还有自己不断地逼迫着温格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为了更自私的利益。   沙曼云同样盯着雄虫看,他并没有阿莱席德亚那般层次分明的想法。对于沙曼云来说,他只是执着地追求着渴求之物,“我什么时候能怀孕。”   温格尔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雌虫。   沙曼云的脸上依旧是冰冷的表情,他头发丝都没有动一下,下颚线紧绷,眼睛像是刀子一样扎在温格尔的脸上。   “怀孕的事情不是我说了算。”   “你可以。”沙曼云声音变得喑哑,“除非你不想。”   温格尔轻描淡写地说道:“谢谢,粥很好吃。”   束巨眼看沙曼云碰壁,决定采取另外一种方式来骗取雄虫的认同。他挤开沙曼云,黏糊在嘉虹的身边说道:“你看,嘉虹也需要人照顾。”   “不要。”嘉虹放下碗,板着肉肉的小脸说道:“你凶我。”   束巨一愣,破口大骂,“什么?老……老人家凶你几句怎么了?啊?你是不是脑……脑袋最近吃了什么狗刨的玩意儿,哎呀怎么这么聪明。”   嘉虹瞪大眼睛看过去,发现自己听不懂束巨在说自己什么。   但依据不久前的经验,幼崽觉得这个坏家伙在骂自己。   “雄父!”嘉虹果断求助温格尔,“他坏!他、他凶我!”   “怎么可以这样?”束巨头皮发麻。“你怎么可以打小报告!你是不是有点大病啊。”   温格尔握紧勺子,强忍着让束巨闭嘴的念头,先去把嘉虹安抚住。小雌虫窝在雄父怀里,不想理会这些凶自己的坏家伙,特地把脸都埋在温格尔怀里,屁股对着他们。   这一举措,弄得温格尔哭笑不得。   “好啦好啦。”温格尔亲亲嘉虹的脸颊说道,“雄父揍他们,好不好。”   这句话说出来,在场的三个雌虫没有一个相信的。   “真的吗?”嘉虹弱弱地问道。   温格尔自然不会食言,说道:“当然是真的呀。”他对最近的束巨招招手,说道,“束巨,过来。”   束巨皮糙肉厚,他倒是无所谓。甚至他内心奇奇怪怪,还希望雄虫下手稍微重一点,就像是每打一下,都能把对方身上的味道沾染在自己的肌肤上。   “好嘞!”他喊了一身,屁颠屁颠地过来,故意鼓起自己的胸膛,让自己容量可观的胸肌更好地呈现在雄虫面前。   毫不客气地说,只要温格尔一巴掌下去,不管是落在哪儿,必然会掀开一片浪花。   阿莱席德亚已经没眼看下去了。   他干脆放空自己的脑子,不去管那个傻子。   沙曼云则是缓慢地将目光落在束巨的胸肌上,然后又看看自己的胸脯。随后,他的眼神变得危险,甚至开始缓慢地活动手指关节。   温格尔将三个人的状态全部忽略掉。他还没有到达那种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境界,此时此刻,雄虫只是将对嘉虹的承诺放在第一位。   他让嘉虹坐在椅子上,自己绕到束巨身后,手高高扬起——   啪!   嘉虹被巨大的巴掌声吸引。   “哇。”幼崽张大嘴巴,眼睛里满是对雄父的仰慕。浑然忘记了,真正的战斗力并不是靠着声音大小取胜的。   而挨打本人,束巨本巨,感觉被打了个寂寞。   什么雄虫打我?根本就是双手忽然出现在我的腰后,啪——拍一个巴掌。束巨满心委屈,你这是打吗?你这是打一个瘠薄啊?你有本事对幼崽说打我,你就真打啊?   是我不够皮糙肉厚吗?   是我不够肥美多汁吗?   束巨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恨不得弯下腰让雄虫对准自己的弱点乘胜追击。而温格尔却已经朝着另外两人走去,如法炮制,同样猛地放到两只雌虫的后腰处,幼崽看不叫的角落,狠狠地拍上一巴掌。   只要声音大,那就是打了。   嘉虹非常满意,非常高兴。喜笑颜开的幼崽从椅子上爬下来,对着温格尔亲亲贴贴又抱抱,心满意足地跑到房间里玩玩具。   阿莱席德亚忍不住笑出声来。   沙曼云依旧是面无表情,情况不需要,他就不笑。   束巨则最直接,上来就说,“你怎么可以骗小孩。”他抓着雄虫的手打算往下面塞,“用力点啊,这点力气算什么啊——沙曼云,你多做点饭。这么丢丢点米,你他么的喂鸟呢?”   沙曼云随手抓起一把餐叉,戳地一下穿过束巨的耳侧,扎在墙壁上。   他对雄虫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做?”   温格尔经过前面两轮的底线测试,对阿莱席德亚他还不好评价什么,但沙曼云和束巨的诉求简直是明晃晃地摊开在太阳底下。   从他们过往的行为来看,这两只雌虫也并没有说谎。   “做什么。”他将手从束巨手中抽出来,心里却开始回忆起雄父曾经教给自己的一些话。   面对整个社会占比三分之二甚至更多的雌虫群体,天生体能弱势的雄虫掌握双方关系的重要因素:   雄虫的态度。   “社交的本质,就是一场利益的交换,是有价值的交换。”雄父偶尔会告诉他一些事情,举例也就是家里的事情:雌侍A和雌侍B是世仇,怎么让他们和平相处?雌君和雌侍B现在是事业竞争对象,怎么样让他们维持平衡,又处于什么考虑偏向于某一方?   这中间,雄虫如何处理雌雄关系,又怎么处理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乃至更复杂的家族关系,社会关系。   “当你发现一只雌虫喜欢你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关系的主导权。”这是雄父发现甲竣喜欢自己后,找自己谈话说的第一句话。“有需求是获得知识的原始动力。只有开始喜欢上一个人,才会去接受和理解雌雄关系的供需方式。”   温格尔看向束巨,又看向沙曼云。   束巨显然更加直白热辣。沙曼云不说话,但永远态度清晰,目标明确。他们和甲竣是截然不同的类型,但不难从家中那么多雌侍中找出类似的点来一一对比。   “当然是日我啊。”束巨热烈鼓掌。   沙曼云言简意赅,“怀孕。”   温格尔叹口气说道:“真的是想要睡觉?”他又转向沙曼云说道:“你确定想要做一个雌父?”   束巨说道:“不然呢?”   沙曼云道:“是的。”   纵然在温格尔看来,这两人一个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结合,一个根本从心理上就不适合怀孕,更不是和做一个合格的雌父。   但这是他们两个人对自己的诉求。   雌虫索求,雄虫给予。   生活物质对应情感生育。   “当然,我并不是说,雌虫要什么就要给什么。这门课,教授的东西本质上就是:给不给,给什么,给多少,什么时候给。”雄父看着温格尔笑道:“你的祖父这么教育我的。”   在记忆里,充满文雅气质的成熟雄虫这么说道:“除了真刀真枪外,雄虫还有很多方式能让雌虫欲罢不能。”   温格尔伸出手,轻轻地揉了两人的脑袋。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种温和,毫无攻击力的表情。   他的手比起雌虫的粗糙和坚韧不知道温暖多少倍,柔软又带着一些独特的香味,束巨忍不住朝上面蹭了蹭。沙曼云屏住呼吸。   他们都是第一次这么被人对待。   而阿莱席德亚根本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   温格尔在用雄虫的方式,温柔地对待这他们,这种一直被他用以系住心爱人的利刃,不得不朝着伤害他的雌虫们斩去。   “我没有积分,也没办法将你们赎出来。”温格尔笑着说道:“就算是这样,也想要和我在一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但会保证日更的。   小太阳的番外,正在赶,可能要等明后天吧。   问:你们希望我一天几更?更多少字?   #小剧场:雄父的教育#   “我又不是不让他学什么家族关系、金融、历史。”温格尔的雄父,蝶族的明珠,一位夜明珠闪蝶大家长。此刻他躺在沙发上,随意地吃着葡萄。可能是因为种族特性,他们闪蝶种都比较吃水果。   温格尔也是这样的。   几个雌侍叽叽喳喳地围成一圈,大胆地开始劝说雄主对家里唯一的小雄虫上点心。   “那也不能让他随便专业填报一个什么兽语吧。”   “这种专业根本找不到工作。”   雄父淡然地说道:“太好了。你们告诉我,就温格尔这个数学成绩。他能报什么正常的专业。”   一片哑然。   雌君,也是温格尔的雌父说道:“那甲竣又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忽然就同意了他们的事情。”   “啊,这个啊。”雄父淡然地说道:“他喜欢就让他去吧。”   “什么意思。”   “每一位成功的阿弗莱德希家主必会经过修罗场的锤炼。”雄父淡然地说道:“别这么看着我,我已经在抓紧教育那孩子怎么一碗水端平,不至于在将来因为修罗场被碎尸万段了。” 第57章   温格尔的话直白地点出了最势利的一点。   积分,也叫做公民信用分、雄虫荣誉点,由第六代大帝开创的一种独立于正常金融货币的货币体系。   这种通行整个虫族的积分制货币,无法购买,无法人对人交易,无法被传承,只能在雄虫与机构中流通。   和普通的货币不一样,信用积分售卖的是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特权】。   它在每一个雄虫公民成年时,自动成立账号,每年以品德、社会贡献为标准给予信用分。而出现“无故虐待雌虫致死致残”“浪费公共资源”等恶习,将会直接扣除信用分,一直到雄虫被扣除完毕为止。   同样,你本身品德良好、成绩优秀,对社会做出应有的贡献,也将会获得对应的积分。   “不认识时尚圈的人,想要顶尖的服装设计师量身定做服饰怎么办?”   用积分!只要你出得起价格,雄虫协会帮你联系、商谈一条龙服务。   “想要偶像的特签?还想要偶像独家为你写一首歌?可你又不认识偶像怎么办?”   用积分!只要你出得起价格,雄虫协会帮你策划热搜一条龙服务。   “想要摆脱烦人的亲戚怎么办?”   “想去参观皇宫,想和现任虫皇吃晚餐。”   “想和军部最帅的雌虫相亲怎么办?”   “想要暴富!”   用积分!一切都不是问题!   身为雄虫只要你足够的优秀,就能积攒足够多的积分来换取特权。而特权,比任何的金银财宝、奢靡生活都更加容易造成攀比。一经推出,直接造成大批雄虫们从良,成家的雌虫受虐程度直线下降,社会风气为之一变。   当时雄虫们攀比的内容从“怎么虐、待自己的雌虫”“怎么玩更多花样”变成了“你有我的积分多吗?”   “积分换钱真的太愚蠢了,我的积分已经足够让我进入顶尖俱乐部了。”   “太好了,积分真的能换到我一直喜欢的宝石定制名额。”   “我居然能和我的偶像一起拍mv!积分真的太好了。”   除此之外,第六代大帝在任期间,废除雄虫随意贬低雌虫为雌奴的权力,强势把所有犯罪雌虫划入雌奴范围,重新定义了“雌奴”的社会意义。   也是第一次,将雌奴作为商品出售。   购买的货币也就是雄虫独有的信用积分。   就拿四个人中价格最低的束巨举例,他那一叠厚厚的罪名折算成积分,大概需要:三百五十万。   而普通雄虫,每年算上品德基础分、社会贡献分、生育奖励等等,正常得到的积分数值是一千分上下。   更别说温格尔才成年一年半,品德基础分+社会贡献分+一个雌虫幼崽的生育奖励。他不过积累了一千五百分。   购买一个束巨,正常途径还要积攒两千三百多年的积分。   更别说价格更高的沙曼云、阿莱席德亚和卓旧了。   特权,是世界上最昂贵的东西。   而购买一个罪犯,使其重新获得正常生活,本就是挑战法律、道德和人性的最高特权。   也许很多年后,等到温格尔成长起来,他会有购买眼前四人的特权。   但现在的他,只能配上杯水车薪四个字。   温格尔温柔地抚摸着眼前两个雌虫的头发。他看不见雌虫们的表情,却能感觉到这两人都在听到自己问题的一瞬间产生了一些变化。   束巨浑身肌肉都绷紧,在一瞬间微微抬头,又遏制住自己的行为。   而沙曼云则是深呼吸一口,继续自己的面无表情。   他们确实都有一部分受到积分的影响。   这是雄虫对于囚犯来说,最具有吸引力的一点。   这种离开监狱的吸引力,甚至远远超过了雄虫在性别上的优势。   “当然是啊。”束巨说道:“我以前是这么想的……但,你也知道,先生。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我只想要在这段时间里,让您曰我。”   沙曼云说道:“我会养大他的。”   他们说着话,直勾勾地看着温格尔的眼睛,就像是对雄虫坦白自己的真心。   温格尔笑道:“是嘛?”   骗人。   他心中这么想着,放下手,整理下衣袖,不再照顾眼前两只表明心意的雌虫。温格尔站起来,朝着阿莱席德亚走过去。他努力地回想着雄父曾经告诉自己的例子,那些在不经意生活细节中雄父巧妙的处理。   我来自阿弗莱德希家族。   我是一只爱神水闪蝶种雄虫。   我是夜明珠闪蝶家族新一任的大家长!   温格尔站在阿莱席德亚面前,问道:“你怎么想的?阿莱席德亚?”   阿莱席德亚不知道温格尔到底要做什么,他觉得雄虫在故意把话题扯到一些不重要的内容上。在之前,他从没有把温格尔看做是越狱的干扰因素之一。   但现在不一样了。   阿莱席德亚用手梳了一把头发,说道:“积分吗?啊,我不是很感兴趣,反正你现在又凑不出来。”   “是的。”   “小蝴蝶,别把这种花招放在我面前好吗?”阿莱席德亚懒洋洋地将锅里剩下的食物倒了一碗,自顾自地说道:“都是一些玩剩下的。”   他吃着粥,一点都不顾及其他两个同伙的温饱问题。   “乖乖听话,你要相信在物资没有断绝之前,我、束巨还要沙曼云都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阿莱席德亚露出一个笑容,“除非卫星站要你死在这里。”   温格尔握紧了拳头,他看向束巨和沙曼云,发现那两只雌虫并没有移开目光,反而是坦荡荡地直视着他们。   “是这样吗?”温格尔说道:“我不想死。”   “那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阿莱席德亚问道。   这个问题让温格尔无法回答。   他内心对于和雌虫们一起,实际上是排斥的,但他又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是一辈子被困于此,还是明天?后天就丧命于此?   最终,他说道:“你们不能走。”   阿莱席德亚拍手,做出一个谈崩了的手势。   沙曼云习惯性去收拾餐具,顺便把余下的食物给自己舀了一碗。   温格尔一个激灵,“难道你们已经在……”   阿莱席德亚擦擦嘴,像个无情的谈判官,“结束这个话题吧。我不喜欢太多的小问题,我也不希望你变得太聪明。小蝴蝶,我不会教给你任何的知识和技能。哦,对了。束巨。”   “蛤?”   “不要教给他任何生存技巧。沙曼云你也是一样。”阿莱席德亚两句话敲定了温格尔的未来,“搞清楚现状,现在是我们在养着雄虫,是他需要我们。别给一点情情爱爱遮蔽双眼。”   束巨顿了一下,忽然被点醒了。   他看向温格尔的眼神骤然变成了另外一种样子,仿若被驯化的犬类忽然想起了草原奔跑、撕咬猎物的过去。   温格尔吓得后退一步。   阿莱席德亚火上浇油,“他根本就走不出这座建筑群。夏天的酸雨无刻不在,只要被淋到马上会被腐蚀成白骨。还有酷热和饿疯了的囚犯们——想想看吧,小蝴蝶,离开了我们,你能活下去吗?”   “所以我们能对他做什么吗?”束巨又被激活了狼性,内心有点不舍得,却对欺负温格尔这件事情蠢蠢欲动,“他不会哭昏过去吧。哎,变态说说啊。”   沙曼云不为所动。   反正他武力值,让他在哪里都有一定的话语权。   温格尔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他不愿意让自己示弱的这一面展现出来,站起来说道:“随便你吧。”   他不温不火,反而让阿莱席德亚觉得自己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雌虫本意是想要看到温格尔重新哭泣,甚至露出更加脆弱的一面。他不喜欢温格尔去模仿谁,不想要他变成熟。   小蝴蝶,应该永远是小蝴蝶!   温格尔朝着外面走了几步,立在门口,转身回来,对阿莱席德亚说道:“刚刚你说,想做我的雌君。”   阿莱席德亚看着小蝴蝶,恨不得让他闭嘴,又希望他在这一刻服软,说出点温柔的话。   “我的雌君,叫做甲竣。”   温格尔说道,“你,没有资格。”   不给雌虫任何反驳的机会,温格尔离开了小房间。而阿莱席德亚在沉默片刻之后,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他克制自己不要失态,内心却忍不住对那名叫做“甲竣”的雌虫更恨了一分。   他,没有资格!   他怎么会没有资格?   只要离开这里,他阿莱席德亚随时都可以东山再起!他将拥有数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拥有无与伦比的权势,甚至是永恒的生命!   他,没有资格吗?   “听到了吗?”束巨嘲笑道:“你没有资格哦。”   阿莱席德亚抓住束巨的脑袋,要把他塞在粥里。沙曼云伸出手一把握住了阿莱席德亚的手腕,他们武力相当,纠缠中束巨的脑袋很快获得了自由。   沙曼云说道:“你喜欢他。”   “没有。”   “那你想杀他?”   “滚。”   束巨噗嗤噗嗤笑起来。他觉得今天看了一出好戏,一直以为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笨蛋,是个傻子。但今天温格尔先生一搅和,反而显得他这个坦诚的大个头是最聪明的。   他对沙曼云说道:“他自己都不知道。”   阿莱席德亚瞪了束巨一眼,否认道:“别用你的智商揣测我。”   沙曼云懒得理会。这四个雌虫最奇妙的地方在于,他们都觉得除了自己之外,其余三个人不是变态就是笨蛋。沙曼云自然有自己的逻辑和理由,他站起来对束巨说道:“你洗碗,不许用水。”   随后,他推开门,追上了雄虫温格尔。   作者有话要说:   《普罗和他的小太阳》(九)   旅途是枯燥乏味的,就算是罗耶奈也不免在其中找点事情做。他除了照顾自己带过来的闪光小草外,经常坐在副驾驶座上看克斯操作航空器。身为雌虫,克斯终于体会到被雄虫专心注视是种什么体会了。   他甚至想要到情感解惑论坛上去好好炫耀一番。   可惜,现在不是合适的情况。   只要利用李博埃文斯家族的航空器对外发出任何消息,对方都能定位到两人的位置。罗耶奈可能还能因为未成年和宠爱逃过一劫,但克斯相信自己的老底都会被扒光。   包括他帮人替考、作弊、□□。   可能罗耶奈想不到,克斯从头到尾都不是自己学校的学生。虽然贫困学生的人设是真的。克斯早在三年前就因为帮人作弊被抓,注销了学籍,履历上留下不可磨灭的污点。   因为这样的污点,他被军队拒收,没有办法参加公务员考试,进公司一年也没能拿到正式合同,只能以临时工的身份混日子。   在虫族社会,这样的污点很难被洗清。   最终,克斯离开了公司,又混迹于他所熟悉的知识作弊区域,甚至学习了一门新技术:造假。   哪怕他清楚地知道,在学校作弊被抓,履历上留下污点是给他们这些学生一个重新做人的余地。   而假造被抓,就真正的成为被剥夺公民身份的雌奴了!   成为雌奴,意味着政(治)权、独立经济、更不存在什么人身自由了。像是造假这种刑期长达三十多年的罪名,不是被政(府)当做奴隶使用,就是被某一位雄虫用积分购买回去。   当然,如果那个雄虫是罗耶奈,克斯心甘情愿。   “克斯,这个按钮是做什么的?”罗耶奈在一旁好奇的发问,他注意力全部在克斯的操作和按钮上。对于第一次外出,并且乘坐独立航空器的雄虫而言,一切都是新鲜有趣的。   “是自动导航按钮。”克斯一边说着,一边给雄虫示范,“里面的软件是独立出来的,需要按时更新地图。不过在太空中,还是手动操作风险系数低一点。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看着罗耶奈说道,“当然,如果你想要开的话,最好知道目的地的坐标。这个航空器应该是最新的,只要知道目标都可以到达。”   罗耶奈警惕起来,“什么开?我又不会开。”   小雄虫拍拍克斯的肩膀认真地说道:“认真开你的航空器。”   他们走走停停,为了避开李博埃文斯家族的追踪,特地绕了弯路。花费了足足三天四夜才到达了上次罗耶奈和普罗见面的空间中转站。   “好了。”罗耶奈说道:“我要去买点东西,你先下去。”   克斯乖乖听话。   在这几天的相处中,他好几次忍住自己对雄虫的想法。不是因为他多爱这个没长大的孩子,而是因为他心中依旧记得雄虫没有成年这件事情。   “这里说有一个很好吃的餐厅,贝类很不错。”   “我知道。”罗耶奈说道:“普罗带我吃过。”   普罗。   又是普罗。   克斯对这个名字恨得牙痒痒。但看着罗耶奈,他又清楚自己不在雄虫面前露出什么不满。这样子只会让他在雄虫心中减分。   他给小雄虫点了一堆他喜欢吃的贝类。因为跟随罗耶奈也有段时间,克斯已经自动去料理台给雄虫调符合他口味的酱汁,耐心地帮小雄虫剥开贝肉螺肉。   “克斯。”罗耶奈问道:“你说我大哥他们会找到我吗?”   克斯果断地说道:“不会的。”   他精心挑选了路途,还中途把航空器的定位器拆卸下来,抛弃在某个停靠站上。甚至为了避免小雄虫和自己被找到,克斯还专门伪造了航空器的准入编码。   这样,至少能拖延一个月左右。   罗耶奈得到确定的消息,眼睛亮晶晶的。他在桌上特地夸奖了克斯几句,吃了好一会儿,肚子圆滚滚的。   他说,“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克斯避嫌,没有跟上去。   他就坐在原位上,等待雄虫回来。   半个小时过去了,克斯还能安慰自己,罗耶奈吃坏了肚子。   一个小时过去了,克斯已经坐不住了。他草草结了账,追出去,通讯上传来一则通知:“您的航空器G8750D已经离港……”   罗耶奈跑了!   (真不敢相信,罗耶奈的故事,我写了两万字!两万字!我怎么还没有结束掉他?)   (对自己的大纲字数没有一点点认知的咸饭土豆)   说个事情,从今天开始。大家可以对作话进行点映。   在不剧透的前提下,长辈故事、平行世界故事、普罗、克斯、四个雌虫中谁的前史等等,都可以进行点名定制写。大家如果想看,请一定要留言。   毕竟不留言,我怎么会知道你们想看什么番外(?)   明天开始,争取6k一章 第58章   束巨不用水怎么洗碗这个问题,没有在沙曼云的脑子里停留一秒钟。他说出这句话,只是单纯考虑到水资源的匮乏,以及他们要尽可能地节约,把水省出来给雄虫使用。   他们刚刚待的小厨房和温格尔的房间距离很近。沙曼云寻找一个拐角处站立着,默默地看着雄虫进入到房间中。   沙曼云都不用走近去观察,稍微攀附着墙壁往上蹬一下,就能窥看到雄虫在里面的行为举止。   因为房间的大门从被打坏到现在一直都没有修好,以前还有一条布充当门帘遮掩一下。而在一个月前他们各奔东西之后,所有的物资瓜分殆尽,这条还可以拿来遮蔽和保暖的门帘自然被其中一位取走了。   沙曼云用手抓着墙壁的凸点,静静地注视着雄虫的身影。   温格尔转过身来在房间里寻找着什么,他神色有些慌张,匆匆忙忙中拿着一件幼崽的轻薄外衣出了门。沙曼云并没有从拐角处下来,他看上去精致美颜,实际上却是四个人中身体素质最强的,双臂稍微向上一拉,整个人都被带到墙壁上方。   随后,两脚一蹬,正好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形。   “嘉虹。”沙曼云听到温格尔的呼唤声,随着雄虫在另外一边寻找无果后,自然地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前进。   “嘉虹,你在哪里?”很奇怪的是,温格尔给自己也批了一件相对轻薄的外套。闷热的建筑中,外套很快就包裹住身体散发出的水分,黏糊糊地粘在雄虫身上。   温格尔正在发生一点变化。   这种更多基于心理层面的变化,沙曼云无法理解。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办法和任何人共情,哪怕是他对温格尔抱有强烈的被压抑许久的情感,这种情感无法传递出去,也无法接受到他人相似的情绪。   但沙曼云并没有向阿莱席德亚那样排斥温格尔的变化。他甚至是欢迎这种不断地改造雄虫的心灵力量。特别是他在看到阿莱席德亚那般愤怒之后,意识到一件前所未有,从没有体验的事情:   正是他改变了温格尔。   他第一次亲手改变一个人除了生死之外的存在。   这般将一个人的性格和意识逐渐逼迫、逐渐扭曲的创造性,甚至从快感让远远大于毁灭带来的疯狂。   沙曼云一想到自己所喜爱的温格尔,所想要杀死的温格尔将会从生到死都带着他的印记,甚至在将来由自己孕育他的血脉,继续将这种不可逆转的变化延续下去——他感觉到比单纯的杀戮更大的复杂性。   简而言之,他会更加的快乐。   他杀人的随机性并不阻碍,他去随机性的创造、改变一个人。   “嘉虹。”温格尔温柔地呼唤着孩子的名字,从沙曼云拐角的侧下方离开。视野盲区让雄虫下意识地忽视掉危险的可能性,同时他也没有这种观察四周安危的习惯。   特别是,温格尔习惯于专心地将注意力放在一件事情上。   他修长的脖颈暴露在沙曼云的视线下,影影约约可以看到外套口子下雄虫因为病痛日渐消瘦的脊背。而在脊背后面,隐藏着蝶族雄虫最美的器官:翅膀。   温格尔的翅膀是什么样子的?   我能撕碎他吗?   要一点一点撕碎——他会哭吧。   因为我而哭泣,一定是……   最美的。   沙曼云这么想着,等到雄虫逐渐远行后,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他的种族是魔花螳螂,一种天生的捕食者,体型庞大、美丽动人、杀机凌然。   他的瞳孔因为兴奋微微放大,呼吸很轻,脚步像是融合在影子之中。随着温格尔的行动,慢慢地靠近着。   温格尔毫无感觉。   很多死在沙曼云手底下的人和他有着相同的性质,特别是在文明社会中,这种无害和大意被放大无数倍。   而温格尔本人只觉得天气很热。   他因为高烧低烧反复折磨,已经对病痛形成的恐惧心理,下意识穿上外衣,却不愿意脱下,害怕受凉再次被人桎梏。   天气的炎热并不能阻止他对自己身体健康的误判。   但为了稍微舒服一点,温格尔将拉链向下拉了一点。他里面的衣物已经湿透,比起雌虫或者健美,或肥美的身躯,温格尔更像是个还在青春期的孩子。他将衣服的口子扯在一起,轻轻一拧,水便哗啦啦地落下来。   而建筑内的墙壁上已经出现水迹,好像之前那种干燥是种错觉。长廊的温度飞快地降落,墙壁上黑灰两种色调,一种是墙壁本来的颜色,一种是被水迹渗透淌下来的颜色。   外面有什么声音在响动,温格尔错觉整个建筑都颤抖了一下。   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更加焦急地寻找起来,“嘉虹。”一想到孩子不在身边,在热的气温都没办法让温格尔的心热起来。他朝着前方跑去,腰部被人一把拽住,虽然扯入一个冰凉的躯体中。   一股凉气吹在温格尔的后脖上,沙曼云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拽住他的后脖子,冰冷地说道:“脱掉。”   温格尔不知道沙曼云要做什么。但他被雌虫忽然出现吓了一跳。   很快,他意识到什么,慌乱地寻找束巨和阿莱席德亚的身影。   什么都没有。   温格尔的寻找让沙曼云的不满极速上升。   “脱掉。”   温格尔不愿意。   沙曼云就亲自上手,三两下把雄虫那件外套脱下来。水像是从袋子里被放出来一样,“会生病的。”他冰冷的肢体像是天然的降温器,抱着雄虫,和他互相依偎着融合彼此的体温。   温格尔想要掰开对方的手,怎么费力那只手都像是焊在自己腰上。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沙曼云,放、放开我。”   其他人都可以讲道理,唯独沙曼云不行。   不久前先写被杀死的恐惧再一次扑上来,撕咬温格尔的意志,他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表情,说道:“我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沙曼云相当没有自知之明。   他把温格尔抱在怀里,两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耳鬓摩挲,但只要沙曼云乐意,他随便挑一只手来个肢体异化,变成尖刀就能轻而易举地扎破温格尔的脖子和腹部。   “阿莱席德亚不愿意教你知识。我教你。”沙曼云轻轻地说道:“不杀你。”他在说完之后停顿两秒,仿佛加载程序过慢,一个笑容才缓缓地露出。   温格尔看不见沙曼云的脸,脖子根却都是他说话时呼出的气。   冰冷、潮湿。   这种骨子里散发出的冷漠让温格尔平静下来,他问道:“阿莱席德亚知道了怎么办?”   “没事。”沙曼云说道。   温格尔很想说你们不是一个团体的吗?但随即,他意识到这句话根本没有必要说出口。阿莱席德亚表面上看是这个群体的掌握者,但和他同样具有武力并能为之对抗的人还有沙曼云。   他们两者之间,本就不会存在上下级的区别。   更不会有谁命令谁的事情。   沙曼云说道:“没必要打。”他将唇贴在温格尔温热的脖颈上,模仿者束巨的动作,刻意的热情同时带着属于他那一份医学生的严谨。   他从温格尔的耳后慢慢地往下走,一直到贴近锁骨的地方,才说道,“单独授课。”   这是肯定句,是命令式的话语。   温格尔想要用语言和态度拒绝沙曼云,但他感觉到沙曼云意图用牙齿摩挲自己的动脉时,他退缩了。   他不敢赌。   “好吧。”温格尔说道:“现在,我要去找嘉虹。”   沙曼云没有出声,他停止那种悄无声息地威胁,默默地松开了自己的手,跟在温格尔的背后。   他走路没有脚步声,有时候温格尔以为他已经消失了,却发现,沙曼云就在距离自己一步之远的地方静静地和自己对视。甚至他突然转身,会和沙曼云鼻尖对鼻尖的撞在一起。   他们之间没有说话。   沙曼云不喜欢多说,温格尔不知道说什么。   随着窗外的声音噼里啪啦像是炸弹一样破裂开,墙壁上的水珠从直线坠落扭曲成一种折线状。   沙曼云说道:“夏天来了。”   “怎么了?”   “要下雨了。”沙曼云说着,加快了脚步。   他直接走到了温格尔的前面,快速地去寻找记忆里的窗户。和其他正常的建筑不一样。戴遗苏亚山监狱的窗户从设计时就特地做的又小又窄,玻璃厚而结实,材质也是戴遗苏亚山本土的砂砾烧制而成的,颜色不是透明的,而是脏兮兮的黄色。而玻璃之内,还有一层厚厚的滤砂网,专门用来过滤春天的沙暴天气。   这也是为什么,第一眼看上去,戴遗苏亚山监狱给人无比窒息的感觉。   它太过于沉重了。   对于不属于这个星球恶劣环境的人而言,下雨似乎还是那个带来充沛水汽的天气气象。   温格尔和沙曼云走在同一条走廊上,很快便看见沙曼云灵活地攀爬墙壁,上前关闭那些还带着厚厚滤砂网的窗户。就在这时,温格尔才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沙曼云会这么清楚所有建筑群的窗户位置?   他是有地图吗?   这个认知让雄虫再一次感觉到头皮发麻,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但随即,他看见在一扇窗户底下,停着嘉虹的小皮球。和其他亲朋送来的玩具相比较,皮球这种东西数量反而更少,大家都觉得这是一种日用品,反而导致监狱里这成为嘉虹仅有的一件奢侈品。   温格尔当然要把皮球捡回来了。   他还没有走过去,就感觉到一股浓郁地带着腐酸味的味道迎面吹来。随后沙曼云将他拽到一边。他们都看见那扇没关上的窗户前,由金属和各种吸附性矿石组成的过滤网慢慢地露出一个大洞。   雨水像是炸弹一旦刺破金属、矿石等一切不属于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存在。   那个皮球也随之露出被腐蚀的边缘,溃烂的皮慢慢地剥落在地上。   这就是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夏天,和属于夏天的酸雨。   作者有话要说:   我食言了,我做不到6k。这篇文对我来说,早一点的读者应该知道:太难了。   我以前都是随缘更,隔日更的……当然现在是努力日更啦,但是6k真的有点困难。   已经有两个小可爱告诉我,文案和正文严重不符的事情。实话实说,我非常惊讶!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文案写得还可以啊。   你们看我的文案像是小白文玛丽苏团宠修罗场买股文的时候,我:?   好吧,那你们觉得我的故事应该配个什么文案啊,发愁。   ———番外————   《普罗和他的小太阳》(十)   罗耶奈故意甩开克斯。   他不是傻子,克斯看自己的眼光一件越来越过分,有时候罗耶奈感觉那种眼神就是老师说的“视女(干)”。   克斯终归是想要占有一只雄虫。   除此之外,很早之前罗耶奈就觉得,现在的雌虫们喜欢把雄虫当做是上个世纪那种喜欢奢靡、热衷于攀比的老样子。   不论是他家里的兄长,长辈,还是老师,似乎因为他出生于李博埃文斯家族,就会习惯性地用各种贵族标准要求他的准则。   甚至说话必须多少音量,不能太高不能太低。时时刻刻都要挺直腰杆,不能缩脖子。不能躺在沙发上看通讯,不能随便把零食吃得满地都是。   什么衣服要用什么制式,什么古怪的称呼,写明信片(信函)还要用专门的字体花里胡哨去书写——简直烦死了!   罗耶奈一点都不在乎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他更喜欢那些热血、冒险和浪漫的流浪故事。   可罗耶奈也清楚,自己实际上不适合那种刀与血的生活。他从小被养在长辈们设计好的金屋中,最多就是在安全的范围中肆意妄为地活动。他的一生本应该像雏鸟一样,永远接受兄长们的庇护,被安排一个可靠年长的雌君,安安稳稳地过着一生。   然后,他在雄虫协会和家族选出的等众多照片中看到了普罗。   罗耶奈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用准确的语言描绘出那种感受。   他只是将那张照片压在手底下,悄悄地藏在口袋里。在默默地打听着照片上雌虫的一切,一直到他通过哪些有限的资料勾勒出关于普罗的一切,再也无法进一步之后。   罗耶奈就如同这次般莽撞地对自己说,“我想见他。”   “我想要见到他。”   “我不知道他爱不爱我。”   “但我,很心动。”   胸膛跳的很快,脸很红,眼眶酸酸的。罗耶奈拿出通讯器,拨通了卫星站的通讯器。他抱膝盖坐在位子上,有点紧张地看着那盆闪光小草。   他很想要和普罗在一起度过他的生日。   听说戴遗苏亚山监狱里,什么都没有。罗耶奈没有去过监狱,他只在卫星站里待过一段时间。卫星站里也是光秃秃的,透露出一种冷漠的本质。   “那样真的好难看啊。”罗耶奈嘀咕着,闭上眼。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戴遗苏亚山监狱上的小空地上种了一团小小的闪光小草。每到普罗出去戴遗苏亚山监狱巡逻的时候,总能路过那团小草。   看着那团小草,就像是看到他罗耶奈。   是这样啊,你看我和这株小草多像啊。罗耶奈想着,逐渐放松下来。他除了换洗衣物外,还打开通讯器里普罗给自己写得信函。漆黑的太空中,有时候让雄虫感觉到心慌,但每次他打开普罗的信件,看着对方写下的笃定话语,就充满了信心。   “我身为戴遗苏亚的指导,有很多工作需要做。为了保障万无一失,不能陪伴你,我很抱歉。罗耶奈。”   不抱歉,不抱歉,工作的普罗最帅了。   “当然,他们永远都无法逃离戴遗苏亚山监狱。这里是整个虫族历史上最荒芜也是最严格的监狱。”   嗯,这是当然的啦。   罗耶奈想道:有普罗的地方一定是最安全的。   他抱着这样的心态,待了一天一夜。小雄虫醒来的时候,航空器已经被拖到卫星站里了。   而他自然也不在航空器简陋的椅子上侧躺着。   普罗阴沉着脸,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他穿着一件军工背心,汗水将背部和胸膛浸透出形状来。   “普罗。”罗耶奈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凑过来摸索自己带来的小草。   他想要普罗抱抱自己。   普罗冷着脸站起来,说道:“为什么自己跑出来。”   “我想你了。”罗耶奈说道:“想和你一起过生日。”   普罗原本有一肚子的怒火要对罗耶奈说,可看见小雄虫湿漉漉的眼睛,那还没有张开的脸上还有睡迷糊留下的印记,什么气都没有了。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可这次实在是太惊险了。普罗回忆起自己听到罗耶奈跑掉的那一刻,毛骨悚然。他不是罗耶奈这种听着传奇故事长大的小孩,他经历过无数的风雨磨砺,早就清楚太空中的危机四伏。   稍有不慎,他就会永远地失去自己的小太阳。   罗耶奈看过来,说道:“普罗。”   “怎么了?”   “我想要亲亲。”罗耶奈迷迷糊糊说道,他爬起来缠在普罗的身上。普罗犹豫一下,没有选择顺从雄虫的请求,反而将罗耶奈按压在床上。   他觉得罗耶奈需要认识到自己的行为到底有多危险。   (备注:悲剧发生的原因可能真的很简单。就是因为他是罗耶奈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第59章   温格尔看着那个被腐蚀的皮球,汗毛倒立。他后退两步,想到现在还不知道去向的嘉虹,心急如焚。地面上那些雨水快速干涸,水泥地露出青黑色的焚烧质地,和周围浅色的质感截然不同。   戴遗苏亚山监狱整个夏季最大的暴雷:酸雨。   没有植物和动物的星球,靠着地壳运动造成的火山喷发。火山灰中的某种物质混合戴遗苏亚山监狱常见的泥土,会产生大量能让虫族呼吸的氧气。而附带的某种酸性物质会在夏天形成大面积的积雨云。   它们共同献给囚犯们的礼物就是腐蚀性极强的酸雨。   只有戴遗苏亚山监狱本土的砂石才能抵抗这种雨水。所以在当时建筑这一片监狱建筑群时,军雌们就把当地的泥沙混合起来覆盖蛮整个监狱的所有墙体、外露建筑、水塔等一切设备,而砂石的特性又导致了通讯功能下降,以此形成了与世隔绝的封闭循环。   这也是戴遗苏亚山监狱为什么没有安装高科技的原因之一。   无法便捷、无法灵敏、无法对外界传输太多消息。   而整个夏天,也是星球上出现大面积尸骨的季节。   囚犯们会寻找高地,在春天沙暴还没有离开之前,疯狂地挖掘洞穴,储存食物。而他们的行动也会随之被限制在洞穴附近,因为一旦下雨,没有办法找到合适的地方避雨,他们只有两个选择:   一,把自己埋在砂石中,祈祷雨水不大,不足以渗透地表。   二,等死。   每年的夏末大雨离去后,沙曼云总是能够看到大批大批的尸骨从地面长出来。但更多的尸体随着一场有一场大雨的腐蚀,早就和砂石一块变成戴遗苏亚山监狱的一部分。   这也是很多囚犯此生的结局。   死亡真的很简单。   温格尔在整个房子里寻找半天,终于在食堂大厅找到了嘉虹。小孩子一个人坐在圆凳上,爬上爬下。他一直觉得这里是公园,有很多可以让他上上下下走来走去的地方,空间也很宽敞。   “雄父。”嘉虹挥挥手从凳子上下来,小雌虫又把自己玩得脏兮兮的,但眼睛里却写满了开心,“雄父,雄父。”   温格尔急死了,要是在外面恨不得好好教训他一顿。   但看着嘉虹那双写满“夸夸我”“我好棒”的眼睛,甚至看着那种自信又开朗的表情,他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下次去玩,要和雄父说一下。”温格尔说道:“不准乱跑,小心大坏蛋又把你咬了。”   嘉虹怕怕地抖了一下,缩在温格尔怀里,哼唧两声。   沙曼云并没有跟上来,在目睹温格尔找到嘉虹之后,选择去检查窗户和通风口的防护。在后面的几天,三个雌虫短暂地放下成见,开始检修整个建筑群所有的窗户、通风口、水管、水塔、半开放的空间、仓库。所有可能被酸雨腐蚀和侵害的地方全部仔仔细细做了修复,在雨还没有下大之前,他们为了自己的安身立命之地,竭尽全力地将安排好一切。   当然,也在雄虫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击杀了那些妄图闯入建筑群的囚犯。   以及,将航空器转移到了一件空旷的仓库中。   要知道戴遗苏亚山建筑群总面积有五公里。对于一只雄虫来说,想要完完全全地走遍五公里,并且一一检查,需要不少的时间。   更何况,温格尔还要时时刻刻看护着嘉虹。   雌虫们特地考虑到这一点,将航空器安置在三公里外,原本提供给军雌们停放武器的地方。为此阿莱席德亚磨了一根极细的钢丝,打开了地下室原本二十多道人工锁,三个人借口修缮窗户水管,防止漏雨,一点一点把原本空间中所有能够使用的工具、铁器等非生活常用品,搬入到这里。   束巨甚至花费了两天的时间整理线路,把这边的电也通上了。   “看上去有点像个样子了。”束巨说道。   为了不让雄虫起疑心,每次只会有两个人离开。   从安全问题上考虑,留下来的人不是束巨就是阿莱席德亚。   沙曼云已经足足有一个星期没有找到机会单独和雄虫相处了。他们四个人之间在那次小厨房面谈之后,陷入一种忙碌无为的局面。   束巨承认自己有点心动,但他不清楚雄虫到底是打算做什么。但偶尔单独和雄虫相处,他会黏糊上去,极力想要问清楚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们那些龌蹉的愿望究竟会不会实现。   温格尔总是敷衍他,或者干脆不和他说话。他的态度不够明确,像是在进行巨大的转变,不断地给自己加强一种暗示。   束巨询问阿莱席德亚时不时做了什么,反而开心地发现阿莱席德亚比自己还要悲惨。   至少雄虫还会敷衍自己。   阿莱席德亚连被敷衍的资格都没有!   不愧是我。束巨想道。一直到沙曼云上手打开航空器的开关,他才从自傲中清醒过来,一并登上了航空器。   操作这东西不难。   沙曼云在束巨的帮助下打开了发动机,然而航空器在几声沉闷后,再也没有动静。   “你怎么想的。”沙曼云问道。   束巨以为他在问航空器的事情,说道:“想屁。没东西就修不好。这种材料比较难搞啊。”   沙曼云说道:“是温格尔的事情。”   束巨闭上了嘴。   他清楚沙曼云和自己的脑回路完全不同,其他问题都可以商量。唯独在雄虫生死这一点上,束巨没有办法妥协。   他无法想象,在温格尔之后,还有谁能让自己在怀抱怯弱又祈求地心理,说出“先生”两个字。   “你要说什么。”   沙曼云说道:“别听阿莱席德亚。”   “难道老子说话,你他么的会听吗?”束巨抱怨道:“艹,不是老子听,是爷干不过你们所以不得不听。”   沙曼云重复道:“别听阿莱席德亚。”   他们坐在航空器里一会儿,为了节约能源把所有的灯都熄灭。昏暗之中,束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紧张的氛围甚至让人错觉,他们彼此的呼吸都在竞争,好像谁更快一点就能占据什么莫名其妙地好处。   “我要和他睡觉。”沙曼云说道。   束巨憋不住,冷笑,“给老子爬。”   “明天晚上。”沙曼云提出自己的条件,“我让你,排在我后面。”   *   戴遗苏亚山监狱又是没有太阳的一天。   不同于春天呼呼鬼哭般的哭声,夏天的酸雨更像是一场巨大空袭。雷鸣是警铃,雨点是炮弹,所有的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留下痕迹。每一次出门路过走廊的窗户,温格尔总能够察觉到玻璃上冰花般的裂痕在不断加深。   束巨说,这是正常的腐蚀。   “怕什么。反正这东西烧制应该是加了本地沙子的,死不了。”   温格尔看他们忙碌的样子,也不想闲着,就一点一点开始修复自己的屋子,将自认为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收拾起来。   这就像是让一个文盲去做书籍分类。   温格尔找出的东西,无非是破碎的木板、那天断掉的软质水管、一些清扫工具的长杆、尖利的碎片。当他把所有的东西收纳在一个柜子里时,束巨差点以为这是垃圾箱准备一口气清理干净。   他无能为力。   温格尔只好再次把重点放在行李上。   当时,他以为自己会永远的离开监狱,只带了随身的物品和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少许衣物、幼崽的日用品、全家福、记录的本子、笔、阿莱西兽语稿件、阿莱西兽语的工具书、新闻剪本、学校给他的少许纪念品,以及束巨给他复原那个通讯器。   那个本以为只是纪念品的通讯器,再次成为他的救命稻草。   温格尔小心翼翼地把它塞到自己的衣物箱最深处。   他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这个七天对外通讯一次的通讯器上。有李博埃文斯家族行为的前车之鉴在前,温格尔不敢赌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他把自己所有记得的人的联络方式、地址和名字一一记录在本子上,将这些名字全部倒背如流之后,温格尔把这张纸撕碎,将纸片分五天丢弃。   信函的事情让他害怕。   在这座监狱里,就连自己都不能轻易信任的。   沙曼云一直没有再来找他。有时候这只雌虫走到门口,便被巡逻的另外两个人发现。他多数以看护雄虫身体为借口,光明正大地进入其中,在贴额头、摸汗之后,第二天改变温格尔的菜谱。   沙曼云没有再说什么教学的事情。   一直到束巨和阿莱席德亚说,所有窗户水管都修缮完毕的这天。四个人终于同时聚集到了小厨房中。沙曼云照旧系这那条围裙,也没有人和他抢这一份烹饪的工作。   锅子里烧煮着甜滋滋的肉味,旁边则是拨开的水果,量不多,只够雄虫一个人吃。阿莱席德亚厚着脸皮上前,想要借口和雄虫借阅那本新闻剪本。温格尔一个好脸色都没有。而束巨则是在汇报完所有事情后,也凑上来,故意一口一个“雄主”“雄主”的叫着,没脸没皮。   窗外已经从时不时的雷阵雨,过度到连绵不断的细雨。   温格尔被他们闹得心里烦躁,说道:“别什么事情都找我。我又不是你们的雄主。”   “可现在我们是一个家庭啊。”阿莱席德亚说道:“一个雄虫和三个雌虫,难道不是吗?”   温格尔说不过他,心里又不乐意。   束巨说道:“哎,什么家庭啊。阿莱席德亚,先生都不要你。”两个人都不用温格尔动嘴皮子,就能吵起来。   束巨好像有个特别的本事,只要他张嘴,就能挨打。   不管是挨谁的打。   两个人闹得大了,就到门口动手,也不烦着温格尔,里面要是出什么事情,也能听得到。   “晚上。”沙曼云忽然说道:“你想学什么。”   温格尔的注意力一下子从门口的真刀真枪,跳跃到沙曼云这里。雌虫将锅里的肉一块一块加上来,精心摆盘,蔬果切片作为装饰,米饭上浇上鲜美的肉汁。一份可口的餐点被送了上来。   温格尔照例把自己的一份分给嘉虹。因为食物不足,他发现沙曼云已经不给嘉虹做幼崽餐,他们开始给孩子分配最基础的营养液,却坚持给自己做美味的餐点。   “不在房间。”温格尔看着嘉虹大快朵颐地样子,温柔地说道:“嘉虹要睡觉。”   沙曼云皱了一下眉头,很快恢复了冷漠。   “学什么。”   “绳结。”温格尔说道:“请帮我准备一下工具。”   “什么?”   他抬起头,说出这个思考很久的答案,“绳结,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不及小番外了。   稍微备注一下,小太阳死亡原因结束后,大家目前想看的几种番外:   1、雄父恋爱教程,雄父的故事。   2、小太阳平行世界版本:活着。   3、四个囚犯的前史:1-4号。   4、甲竣和温格尔的过去。   5、悲剧没有发生,甲竣还活着的平行世界。   (喜欢哪一种可以留言)   最近没有什么特别劲爆的情节,但没关系,我对后面的剧情很心动! 第60章   沙曼云并没有对温格尔的选择做任何表态。   或者说,他并不在意温格尔选择任何内容,因为他的武力值能保证温格尔做再多的挣扎都是无济于事。   他回去之后小心翼翼准备雄虫想要的东西:结实的、可以用来作为教学道具的绳子。   而这一切都被温格尔看在眼里。他没有去帮忙,甚至说,他贸然上前和沙曼云太过亲密,反而不利于自己的学习。温格尔回到房间后,打开笔记本随便写了一些记录心情的话,便停下了笔。   他想起了雄父。   他的雄父并不喜欢用刻板的说教来欺负孩子,在承诺要给温格尔教一点东西后,带他玩了一局二十四点。   二十四点是一种益智游戏,它往往只需要一副扑克牌,抽掉其中的大小王,随机抽取四张牌,再用最简单加减乘除四则混合运算求得二十四点。   至少,他们家是这么玩的。   温格尔和甲竣从小就看到雄父在玩这个游戏。特别是家里有新生儿或者需要孵蛋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或者拉上一只雌虫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算着二十四点。   玩之前,他问了一个问题,“真奇怪,甲竣为什么会喜欢你呢?”   温格尔很着急,他想说为什么不会喜欢我。转念细细思考,他也不知道甲竣为什么喜欢自己。他不明白这件事情,想要向雄父求助,便被雄父打断问话,“先玩一把。”   洗牌、发牌、算牌。   温格尔连续输了两把,第三把的时候,看着眼前的:三个2,一个A陷入了沉默。   但看看雄父的牌:三个A一个2。   温格尔心满意足。   当他知道雄父的牌比自己的牌还要糟糕的时候,他陷入了一种劫后余生的窃喜中。温格尔说道:“雄父,你输了。”   雄父问道:“难道你算出来了?”   温格尔摇摇头。   “那这就不能算我输。”   温格尔觉得「1,1,1,2」这组牌是绝对算不出来的。但是他的「2,2,2,1,」还有再努力一把的可能性。正在小雄虫绞尽脑汁,甚至企图求助外援甲竣的时候,他的雄父,这位大家长抓起其中一张A,轻轻松松地将其撕成两半。   纸片掉落在垃圾桶里后,雄父若无其事地重新抽了一张牌。   这次他抽中了一张6。   温格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跳起来说道,“雄父你耍赖!”怎么可以把牌撕掉?   “哦。”雄父问道:“这是你的财产吗?”   扑克牌是雄父提供的。   温格尔老老实实地说道:“不是。”   “我制定规则了吗?”   温格尔回忆了一下,小声说道:“没有。”   “那我破坏我的财产还需要经过别人的同意吗?”雄父反问道。   温格尔摇摇头,觉得这个逻辑无懈可击。但他反驳道:“可是我们在玩游戏,玩游戏就一定要有规则,不然就是耍赖皮。”   “好吧。”雄父宽容地说道:“当我算不出来的时候,可以换一张牌。”   温格尔不解,“那我呢?”   “我为什么要迁就你?”雄父解释道:“我想要赢,自然会制定对我有利的规则。”   “不行!”温格尔抗议起来,“这样一点都不公平。”   “这副牌是你的吗?”雄父为了安抚小雄虫说道:“好吧。看在你是我孵的份上。就给你一次换牌的机会吧。”   温格尔不舍得这次换牌的机会。   他竭尽全力算着自己那套「2,2,2,1」的牌组,努力想要凑成一个24点。但他实在是算不出来,到最后被简单的加减乘除折磨到哭出来。“我不算了。”他说道:“根本算不出来。”   他不开心,可是雄父告诉温格尔,如果算不出来今天的水果泥就没有了。   “那我换一张吧。”温格尔妥协了。   然而,雄父却告诉他,“我反悔了,不换了。”   温格尔感觉到不对劲,他凑过来,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雄父。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坏家伙,他气得哭出声音来,“怎么可以这样子。”   雄父哈哈大笑,他将所有的牌收回来,重新摊开来,“好吧好吧,别哭了,选吧。”   温格尔气坏了,一口气从里面挑了个「6,6,6,6,」   这次,他百分之百能出一个24!   雄父给他擦擦眼泪,笑着说道:“好了,结束了。”他指着那四张「6」说道:“那么我们来复盘吧。”   他先指着第一张黑桃6说道:“血缘。”   然后,是一张红桃6,“性别。”   其次,是一张方块6,“美貌。”   以及,最后一张梅花6,“我爱你。”   温格尔看着一一被指着的四张牌,眼里还闪烁着泪光,但他却感觉到这是一场不像游戏的游戏。他看着自己的雄父,没有从他哪里得到任何的评价。   “温格尔,你要始终记住。这是我给你的牌。而其他的牌的主人都是我。”雄父说道:“从今天开始,这就是你的第一套牌。”   “当你不再奢求算一个24点,而是要算36、72甚至更多的时候。拿着你的牌,去和别人换取更好的,或者更多的牌。”雄父说道:“二十四点最让我喜欢的是:不浪费任何一张牌。除非它彻底让我无路可走。”   他炫耀一样的摊开一整副牌,说道:“当我有一整副牌的时候,无论是什么数字,我都可以应付。”   “当然啦,只有完全属于你的东西,不会逃走的才是你的牌。”雄父说道:“去吧,今天甲竣似乎心情不好。”   他露出一个笑容,“去试试看,拿走自己第二张梅花六怎么样?”   *   照例是晚饭结束之后,戴遗苏亚的生活在雨声中变得枯燥起来。温格尔先哄着孩子渐渐入睡。等到嘉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后,房间的门缓慢地拉开一条缝隙。走廊的灯穿过其中,像是线将内外的两人连续起来。   沙曼云的脸藏在阴影底下,他脚步声很轻。   他看了雄虫一眼。   温格尔自然是看到了沙曼云缠绕在手臂上的绳索。那一圈一圈的绳索将雌虫的臂膀勒出淡淡的粉色痕迹。看上去像是回到了最开始,温格尔和沙曼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被捆绑着,束缚着,无法动弹。   沙曼云轻轻地退出,他没有脚步声,听上去像是游荡的幽魂。而灯光将他的影子无限度的拉长,在影子的末端,温格尔静静地跟着。   他们最终来到了3号囚室。   这里,是属于沙曼云的地盘。每一只雌虫都存在地盘意识,在戴遗苏亚山监狱,这种地盘意识以占据自己号码的囚室作为代表。   温格尔看见囚室原本的铁杆基本都被拆卸下来,原本作为站笼的枷锁被砍断。长长的铁链散在地上,像是漆黑的蛇。头顶的灯昏昏的,将沙曼云的脸衬托出一种黄昏的不确定感。   “开始?”沙曼云打破了这种沉默。   他看着雄虫,淡粉色的唇忽然凑上来。因为速度过快,温格尔甚至没有来得及反抗。身为力量被压迫的一方,他闭上了眼睛。   “我要学绳结。”温格尔说道:“沙曼云,你让我觉得害怕。”   沙曼云第一次清楚地听到雄虫对自己的描述。   他内心并没有太多的波澜,因为对自己害怕恐惧的人太多了。他也喜欢猎物表现出这种情绪,因为大多数情况这种情绪能创造出最不可控的美景。   但对于温格尔,沙曼云见多了他的恐惧和害怕。   相反,他很少见到对方对幼崽之外的人笑。   “害怕的时候,我不想要和你们做任何事情。”温格尔说道:“我喜欢安全感。”雄虫说这话,站起来,他朝着囚室外面走。   沙曼云抓住他的手,将雄虫拽回来。他把雄虫压在地面上,跨坐上去。身为雌虫第二次做这个动作,却一口汤都没有喝到,可以说是耻辱。   不同于上一次,温格尔撇过头,他说道:“沙曼云,我很不安。”   雄虫颤抖地伸出手,通过指尖传递出来的真实恐惧,如实传达到了沙曼云这里。杀人无数的凶手怎么会分辨不出真伪。他将那只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感受雄虫因为自己而颤栗。   “我想要怀孕。”沙曼云问道:“你要怎么做。”   温格尔说道:“我会把你绑起来。”他第一次说出这么大胆的话,却巧妙的和自己学习的内容结合在一起。   沙曼云眼神变得尖锐起来,他俯下身,头发垂落在温格尔的脸上。他那双摄人心魄的瞳孔注视着雄虫,似乎想要把那双闪烁着磷光的眼睛挖出来,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在注视着自己。   “你在想什么。”   “这样比较有安全感。”温格尔用另外一只手推着沙曼云的胸膛,两人动作之中,他的手从沙曼云的胸膛退到了腹肌。不同于他还在产(乳)期间对沙曼云“没有奶”的评价,实际上,沙曼云瘦而不柴,他像是一朵正处于怒放阶段的鲜花,腹部偏下位置的虫纹,几乎贴着温格尔的躯壳,像是从他的肢体中生长出一样。   “安全感?”   沙曼云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从没有听到别人从自己身上祈求这个词汇。但这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温格尔比之前更加的有趣、有价值。   他这样的人绑起来就有安全感吗?   殊不知那些军雌们听到这种话,会不会为雄虫的天真感觉到可笑。   “好吧。”   沙曼云看着自己手臂缠绕的那些绳索,那些自己稍微用力就能挣脱的纤细物质。他爽快地答应道:“把我绑起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温格尔:卖惨!哭哭!总之要抽牌!   统计了一下目前为止的番外投票,1号和5号持平,因为我们篇幅还蛮长的,故事还在中前期吧。   所以会按照投票内容,考虑番外的比例和先后。目前是优先1、5。   甜甜的会有的,会有的。 第61章   沙曼云的身体在美术生眼里就是究极状态的黄金比例。他的柔韧和力量同时具备高数值,这代表他可以控制腰肢做出任何难度的动作,并能保持一定的力量。   所以,他对于雄虫说“绑起来,才有安全感”这件事情完全不在乎。   因为他确信自己足够的强大。   他教给雄虫第一个绳结是户外绳结:八字结。   这种绳结又叫做完整结,可以起到固定、防滑、止索等多个作用。作为最基础的绳结款式之一。在多绕半圈之后,八字结就会变成搬运工结,而遇到险情的时候,八字结简便快速是紧急救援中的不二选择。   沙曼云是预备医疗员。普通人的认知中,医疗员可能不如前线兵种重要,选拔程度也应该是弱一档次。但实际上,在军部的筛选中,冲在前线的医疗员和远航医疗员都是最顶尖的人才储备。   他们是整个队伍存活的最后希望。   他们也是整个团队生命安全和后勤保障中最后一环。   他们会出现在战争的最前线抢救那些还没有被寄生的伙伴、会出现在远航队伍里面对未知的毒素和危急,同时也能够出现在灾难面前,争分夺秒和死神抢夺群众的生命。   沙曼云只是其中的异类。   但他无疑是尖子。   只是面对温格尔这样蠢笨的学生,再尖子可能都无济于事。温格尔笨拙地打一个小小的蝴蝶结,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沙曼云。他的恐惧和对自己的失望都快要溢出来,但沙曼云没有一丝丝的同情。   他只是冷漠地把这个结扯开,说道:“重来。”   温格尔上前,慢慢地将绳索拉紧,沙曼云的手腕被摩擦出一层细细的擦痕。但在这之后,温格尔手指将绳索的两头拉起,绳索绞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会不会弄疼了你啊。”温格尔关切地问道:“要不,我还是松一点吧。”   “松了绑不住。”沙曼云说道:“你要快点学会。”   温格尔露出内疚的表情。   他现在坐在沙曼云的腿上,而沙曼云则是待在原本那个站笼中。他们一个盘腿坐着,为了更好的照顾雄虫,不让对方一直站着练习绳结。而另外一个同样坐着,则是无法抗拒沙曼云的语言威胁和眼神威胁。   绳索粗糙的表皮摩擦着沙曼云的手腕,这种质感让沙曼云不舒服的挣扎了一下。   “别动。”温格尔专注地说道:“我快成功了。”   他坐在雌虫的大腿上,因为光线昏暗,几乎整个人贴在沙曼云的胸膛上。这样的姿态让雌虫稍微颠簸一下,都容易造成拆线。   沙曼云想要不理睬这种话。   可他稍微一低头,就能看见雄虫的睫毛微颤,而在睫毛下就是他最喜欢的那双漂亮眼睛。   正如他以前那样期待的,雄虫此刻正在全心全意地看着自己。   虽然只是手。   但也是沙曼云的一部分。   沙曼云轻轻地凑过去,他想到自己雄父经常和雌父做的一件事情。那个时候的他总是无法理解为什么雄虫要和雌虫做这种动作。   嘴唇贴着嘴唇似乎没有意义,也无助繁(衍)大计。   可是,似乎这样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脉搏,彻底地融入到对方说得每一句话中,每一个嚅动中。   温格尔欢喜地说道:“好了。”   他像是毫不在意地又巧妙地避开了沙曼云的主动。雄虫抓着多出来的绳索眯起眼睛问道:“我想学下一个。”   沙曼云不善地看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种错觉,自己是把一项极为重要的东西给交出去了。他的双手此刻被紧紧地绑在胸口,两只手的手腕贴合在一起,上面因为多次的失败,留下红色的勒痕,产生一种凌(虐)之美。   雄虫把他像椅子一样坐着,他像个物件一样被人随意的捆绑。沙曼云低下头用牙咬住另外一边的绳结,舌头灵活地挑开其中的关节,轻而易举地绳结便被解开了。   “重来。”他冷漠地命令了,直勾勾地看着雄虫。   温格尔眼巴巴地凑过来,说道:“那我能试试其他地方吗?”似乎是怕雌虫引起误会,温格尔解释道:“就是,我感觉我只是熟悉了双手,害怕以后其他地方要用,忽然不会了。”   他有点紧张,那种来源自内心对死亡和不确定的恐惧,无法躲过沙曼云的眼睛。   也正是因为这种纯粹的被监狱和他们催生出来的恐惧。   沙曼云相信了他。   他舒展了一下修长的腿,拍拍原本雄虫坐着的地方。他没有说话,但是雄虫自然地理解了。   “真的可以吗?”温格尔问道:“我会很用力的。”   沙曼云冰冷冷地说道:“没事。”   他话音刚说完,温格尔猛地将套好的绳索一收。雌虫仰起脖子发出闷哼,绳索擦着底线而过,几乎是瞬间粗糙的表面将他最脆弱的地方凌迟一遍。几乎是下意识地沙曼云想要一脚踹出去。   可身上压着的重量告诉他,雄虫会被伤到。   温格尔本来就身体不好,稍微受惊都容易发高烧。沙曼云对自己的战斗力有认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一脚踹出去的力气又多大。   雄虫真的会死的。   偏偏温格尔还在不断地寻找一个不会掉落的圈套地方。他用力地将雌虫的腿部勒成上下两部分,微微凸起的肥美腿肉,将绳索都衬托得像高端定制的大腿圈。   “沙曼云。”温格尔求助道:“老掉下来怎么样。”   沙曼云深深地深一口气,他感觉到自己被圈套牢牢套住。但前方那个“安全感”的承诺就像是胡萝卜一样,不断地吊着他。   我能不能直接强迫他?   可以。   但以后会越来越难。   沙曼云想要的孩子是一个像温格尔一样的小蝴蝶。这意味着他不可能一次就成功,而是两次、三次、四次甚至更多更多。   他需要大量的实践、大量的重复、最终得到一个和温格尔如出一辙的温柔孩子。   他会用这一生去爱这个他和温格尔的结合。   这将是,他这辈子最完美的作品。   “这样当然绑不住。”沙曼云哑着声音,他感觉到咽喉变得粘结,他躬腰,腹肌一块一块清晰明显。腰部那块简单的围裙被随意地扯下,丢在一边。两条绑带像是交缠的蛇,“我教你。”   温格尔看着他,像是一如既往的害怕他。   但他的表情中又藏着一种终于握住什么的快乐。他说道:“真的吗?谢谢你,沙曼云。”   他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用尽自己全身之力在沙曼云的身体上实践自己学习到的绳结技艺。   这将是他第一个安身立命之本。   *   第二天,沙曼云出现时身上遍布了红色的勒痕。   束巨和阿莱席德亚都惊呆了。   “卧槽卧槽我擦啊啊啊。”束巨第一个脑子不干净,他上前抓着沙曼云的手臂问道:“做了?你们做了?王八蛋!狗屁玩意儿!艹凭什么?”   阿莱席德亚想得更多。   他清楚沙曼云这样的性格,绝对不会让自己沦落到被人当做货物一样捆绑。除非是什么东西能让他放弃自尊和偏见,甘心任人宰割。   雄虫。   阿莱席德亚捏紧了手中的营养液。他内心再一次因为温格尔出现波动,但阿莱席德亚极力否认这一点。他宁愿自己是因为沙曼云的不服从而感觉气愤。   “温格尔。”他念着这个名字,感受音节在自己口腔中爆发的力度。指关节逐渐增加力量,最后将营养液管子捏得变形,“温格尔。”   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他们到底……   到底……   阿莱席德亚拧开盖子,将手中的营养液灌入喉咙。束巨还在一边又嫉妒又紧张地询问到底是个什么细节。而沙曼云根本没有和他们交流的欲望。他对于雄虫从始至终都有一种独占欲。   这是一种吞噬猎物,独占利益的想法。   在实力足够、局势大好的情况下,沙曼云自认为没有义务和其他两个人分享自己的进度。他的认知中,当雄虫作为一种胜利者的桂冠时,谁能够占据雄虫,就代表谁在这个团体中拥有主动权。   这带给他另外一种获得主导权的想法:占据雄虫本身就是彰显实力的方法。   “疯子,你他么的到底做了什么?艹,艹你居然真的做到了。”束巨絮絮叨叨说起昨天要是注意一点,说不定真的能喝上一口汤。他速来憨厚的表情上,那种连口肉味都尝不到的懊悔和愤怒,几乎冲垮了雌虫的理智。   “艹!”   “闭嘴。”沙曼云呵斥道。他身体上被人征服的标志没有褪去,冷艳的脸上睥睨的神态居高临下。   阿莱席德亚呵呵笑了一下,他质问道:“沙曼云,你给雄虫什么了?”从束巨不成型的自我唾弃中,阿莱席德亚提取出更加重要的内容:束巨和沙曼云都没有听他的话。   他们达成了协议。   他们做了某一件事情。   而其中,主导者沙曼云获得了好处,而束巨一无所获。   沙曼云冷冷地瞥过去,对这个唯一可以制衡自己的雌虫报以明确排斥。他将围裙稍微擦了擦,围裙的两根细绳系在腰侧,灰白色的绳索和红色的印记相互交印。   这样明显的对比,扎入到阿莱席德亚的心脏中。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   “滚!”沙曼云呵斥道。   他要给雄虫准备早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看出来了吗?沙曼云是个□□属性啊。   番外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我要布置展映,可能会晚点。 第62章   沙曼云很擅长厨艺,他稍微大一点就在家里给长辈们打下手,忙碌之中学会最基础的各类烹饪技巧。平心而论,光从他的往昔中很难分析出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的原因。   沙曼云将手中苹果切成小兔子的样子,盘子中间是几个刚出炉的巧克力夹心饼干。等待热水烧开之后,沙曼云用速溶奶粉给温格尔冲泡一杯牛奶。   束巨根本就不会过这么精致的生活,他连给苹果削皮的意识都没有。   阿莱席德亚冷眼相待,但随着沙曼云端着盘子去雄虫的房间,他也追了上去。沙曼云身上的各种印记不断地提醒他,最坏的、自己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可能已经发生了。   他们之间做了吗?   为什么?   阿莱席德亚宁愿魁首是傻子束巨。   房间内,温格尔还在睡梦中。他每次清醒并不会睁开眼就起来,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温格尔喜欢在床上赖一会儿。   什么也不做,就是这样和嘉虹一起躺在床上,像是一个“醒酒”的过程。   嘉虹也喜欢这样子。他打了一个哈欠,钻到温格尔的怀里。不管是哪一个年纪的孩子,都会天然地依赖自己的雄父和雌父。   在两个父亲之间选择,幼崽也多数会依据在蛋里的时间来判断。   嘉虹是温格尔亲自孵出来的孩子,整整十个月的时间牢牢地印刻在他的潜意识中。雄父的体温对他来说,就是最具有安全感的东西。   嘉虹真的,很喜欢温格尔。   “雄父。”   “怎么了?”温格尔的手指有些泛红,他第一次长时间的练习绳结,虽然说实践对象不是他自己,但作为一种亲身体验,温格尔还没有很好的适应它。   他看着怀里的嘉虹,将幼崽揽在自己怀里。   嘉虹贴上去,轻轻地说:“肚肚痛。”   温格尔紧张起来,他还记得嘉虹破壳后第一次吃奶就吐的样子。这孩子根本就没有办法食用合成奶,几乎所有的牛奶、羊奶等动物奶源,对嘉虹来说都会造成轻微的不适应。   幸好,随着嘉虹的长大,少量的牛奶和羊奶等纯天然奶源可以拿来尝尝鲜。   温格尔不清楚嘉虹怎么会肚子疼。   他将手搓热,轻轻地放在嘉虹的肚子上揉了揉问:“是这里疼吗?”他一下子变得精神起来,幼崽的问题让一个父亲没有办法入眠。嘉虹哼哼唧唧两下,指着稍微上面一点的位置说,“这里,是这里疼。”   温格尔回忆一下自己给嘉虹吃的所有食物。他其实很困惑,自己曾经做的蛋奶酥嘉虹吃了没有什么问题。这还可以解释说,随着幼崽逐渐长大,他可以接受一部分含有奶制品的食物。   但现在又是为什么呢?   嘉虹眨巴着眼睛看过来,他蹭蹭温格尔的手臂,整个人蜷缩在温格尔的臂弯里。作为一个孩子,他这么做并不违和,反而显得极为温馨。   可在其余三个雌虫眼里,这就很扎眼了。   阿莱席德亚先问:“怎么了?”   温格尔说:“嘉虹肚子不太舒服,我给他揉揉。”房间里的光落在雄虫的脸上,柔和又亲密。他看向三位不速之客,身上还穿着睡衣,“你们怎么了。”   “早餐。”沙曼云将餐盘放置在床头柜上,那杯牛奶明晃晃地落在嘉虹眼里,甚至还有那些做的非常可爱的巧克力夹心饼干。   小孩子馋了。   “雄父。”嘉虹指着饼干和牛奶说:“饼干!还有,牛奶!”   温格尔不太愿意嘉虹直接喝牛奶,他可以接受让嘉虹稍微食用一点含有奶制品的食物——直接喝风险太大了。   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甚至钦点了四个雌虫囚犯作为奶源,都是因为嘉虹。   “嘉虹不能喝牛奶哦。”温格尔说:“喝牛奶,肚子会更痛的哦。”   嘉虹瞪大眼睛,不太相信这句话。   小孩子着急地说:“不会的,不会的,喝了牛奶,肚子就不疼了!”   温格尔亲亲他的脸蛋,又是哄又是骗,终于让嘉虹不再吵着喝牛奶了。安静下来的幼崽病恹恹地趴在温格尔的肩膀上,乖乖让温格尔给自己套衣服,但眼睛一直黏糊在那杯牛奶上。   束巨忍不住笑:“先生,你就让他喝吧,一杯而已。”   温格尔看了束巨一眼,说:“不行。嘉虹有点过敏。”随后,他的视线顺着束巨的脖颈慢慢滚落到他那对容量客观的胸肌上。   温格尔想到自己选束巨时,就是因为他胸围最大。   他一边给嘉虹扣扣子,一边默默地思考着该如何处理后面的事情。昨天晚上,沙曼云已经教会他五种绳结方式,通过一夜的实践,温格尔相信自己可以掌握这些方法。   但这并不适合拿来对付束巨。   温格尔给嘉虹整理领口和袖口。他做这些的时候,雌虫们就静静地围在一边。沙曼云靠着墙站,束巨蹲下来看着他和幼崽,阿莱席德亚站得最远,他在门口神态异常。   温格尔将束巨在自己规划中的位置稍微提一下。阿莱席德亚和卓旧,这是最难搞定的两个人。但所幸,阿莱席德亚并不是没有弱点的雌虫。   温格尔回忆着雄父言身传教的内容。他家中并没有束巨这样大胆外放的雌虫,但像阿莱席德亚这样的雌侍倒是有一位。   高自尊心、好面子、嘴硬。   不喜欢低头,不喜欢认输,无法容忍自己低人一等,任何时候都渴求更好的存在。   温格尔将嘉虹抱下床,拿了一块夹心饼干,让幼崽自己慢慢去啃,顺便磨磨牙。嘉虹捧着那个小小的饼干,咔哧咔哧地吃起来,他被雄父教育过,吃东西不能吃的满地都是,小心地接着掉下来的碎屑。   温格尔小小喝了一口牛奶,他感受着温热,吃了三片苹果,一块饼干。   那个和阿莱席德亚性格有点相似的雌侍,最后怎么样了?   温格尔伸出手,将束巨和沙曼云叫到身边来。他将一块饼干放在沙曼云的手里,露出笑容,说:“谢谢,饼干很美味。”   束巨着急地说:“我呢我呢?”   温格尔笑了一下,他很确定自己在改变。而改变背的动机中,在比“活下去”更深的目的后,“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也只是其中的一环。   外面的世界。   李博埃文斯家族让他体会到了挨打的滋味。无论是什么情境,能发出声音的都不算是弱者。   因为真正的弱者,早已经被掐断了喉咙。   束巨急得红眼,他快要被嫉妒折磨地发狂。凭什么那个疯子,就能比他更进一步得到雄虫的青睐——   “我要划烂他的脸,烂货!”束巨坏心眼地想:“迟早有这么一天的。”   但在雄虫面前,他依旧是无害又虔诚的。   “先生。”   “把牛奶喝了吧。也不要浪费。”温格尔温和地将牛奶递过去,杯口上残留的痕迹没有抹干净。雄虫似乎刚刚发现这一点,像是为此深感到抱歉,说:“啊,不好意思。我还是给你饼干吧,太对不……”   “不!”束巨跳起来,从温格尔手中扒拉过那杯牛奶。他为雄虫下意识区分开自己和沙曼云感觉到高兴。“就这杯,我最喜欢喝牛奶了!”   温格尔和幼崽吃不下的食物,出于不浪费的原则,沙曼云、束巨将残余瓜分个干净。但换一个角度来看,温格尔的表现,就好像那不是自己吃剩下的东西,而是一种对雌虫的嘉奖、对他们的请求。   无论被理解成哪一个,对于雌虫而言,这都是能让他们兴奋的存在。   只有,阿莱席德亚。   他一个人孤独地站在门外,像是与那个“家庭”的模型深深地隔阂开。   当温格尔抬起头穿过打打闹闹的幼崽和束巨,看向这位圣歌女神裙绡蝶时,他们的目光对撞在半空中,又很快地移开。   雄父的那位雌侍樽亚,和阿莱席德亚的性格很像。   就是那位被评价为:高自尊心、好面子、嘴硬的雌虫。   “啊,你说樽亚吗?”雄父蹲下来摸摸温格尔的脑袋,叹口气,“别奢求所有人都一心一意地喜欢你。喜欢是多方面的。”   “可是,可是呜呜呜。”   “好吧。”雄父说:“对付他这种性格真的很简单。”他和小雄虫一起坐在楼梯上,说:“首先,让自己变好。对于雄虫而言,无限地放大自己的优势,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   沙曼云在收拾桌子,束巨还在嘴贫。   温格尔将幼崽抱在怀里,给他擦擦嘴,擦擦手。一大一小开始照例每天的念书做功课,不过这次没有太多的书籍。他们找得都是当时没有带回去的那些大部头童话书。   “其次,丢掉对那个家伙的所有情绪。”   “他对你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了。”   温格尔静静地擦去书籍书页的尘埃,再给嘉虹念完今天早上的故事后。他开始整理自己的屋子,雄虫谦虚地向束巨询问怎么修补好自己坏掉的相框、询问沙曼云怎么修补自己的扣子。   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生活小技巧,雌虫们乐于告知温格尔。   只是,除了阿莱席德亚。   一直到这天结束,温格尔都没有找阿莱席德亚说一句话。   “这样算是冷暴力吗?”   “一般来问我怎么让这种性格的人回心转意,或者获得好感。不是曾经被辜负过,就是被不爽到。”雄父懒洋洋地说:“当然啦。这个方法的前提:丢掉自己的软弱,强硬起来。”   他看着楼梯口不远处的雌侍樽亚,抿抿嘴:“一般我不喜欢这么说。”   “把这看作驯服的入门课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昨天被屏蔽的□□词汇。   我也没想到会变成填字游戏……答案是【人】【妻】   另外:六一儿童节快乐!   ——番外——   #小太阳之死,倒计时#   《普罗和他的小太阳》(十一)   “普罗?”罗耶奈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他贴上去想要和普罗亲密一点,就被普罗一巴掌按住,整个人重新回到了被褥中去。   小雄虫敏锐的察觉到,普罗似乎有点不高兴。   他不明白自己来到这里,难道不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吗?   “你不应该过来。”普罗僵硬地说道:“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戴遗苏亚山监狱再怎么说也是看守重地。”   罗耶奈戳穿道:“可是你上次不是很开心吗?”   “这不一样。”普罗摇头说道:“你现在应该回去念书,不要再来了。”   这句话简直就是在否定罗耶奈外出的全部理由。   他感觉自己一时冲动的全部意义化为乌有。这种得不到心上人肯定的痛苦,不断啃食着罗耶奈的心,让从小被娇惯的雄虫忍不住发脾气,“你什么意思?普罗!你不要我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罗耶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我已经是你的未婚夫了,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   普罗很难和雄虫讲清楚程序的重要性。因为罗耶奈还没有成年,而李博埃文斯家族也根本不会为他申请两人见面的程序。但纵使如此,普罗还是以成年人的身份告知罗耶奈应该怎么做,“首先,你要去拿申请表格,填写资格证明、公民证明……然后……”   罗耶奈本以为普罗会哄自己一会儿。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木讷的军雌居然真的在和自己讲什么规章制度。小萤火虫都要急哭了,他不想向普罗屈服说什么“我就是想见你了”。他生气到,他觉得普罗是个大笨蛋、大傻帽!   天下最笨最笨的木头军雌!   他难道忘记了吗?   马上就是他自己的生日了呀。   罗耶奈又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发现普罗真的就不带一点主观念头,将那些枯燥的规章条文倒背如流。他难过地哭泣起来,从最开始还只是抽抽搭搭的哭鼻子,到后来把自己闷到枕头里,背过身一点都不想和普罗说话。   他生气了。   一百个腹肌都哄不好的那种!   罗耶奈终于觉得自己对未来雌君实在是过于放肆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子呢?我都千里迢迢跑过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你就在这里背规章制度呢?   是我小太阳不会发光吗?   普罗自然也关注到罗耶奈病恹恹地样子。因为心情不好,他头上的小亮点都黯淡了下来,像是被乌云遮住落了雨。   “怎么哭了?”   “哼。”   “知道错了。”   “走开!”罗耶奈随手把枕头丢过去,又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哭起来。他本想要大声反驳自己没有错,他就是想过来给普罗过生日罢了。但现在的罗耶奈一点都不想要把这个惊喜告诉普罗。   他发誓,要想个办法让这只军雌认识到自己错了。   他可是小雄虫哎,罗耶奈终于和自己大哥的脑回路链接上了,为什么他一只雄虫要追在雌虫的屁股后面追?   大哥罗德里克曾经说过,倒追是一件很廉价的事情。   “罗耶奈?”普罗关心地拉开被子,看着罗耶奈哭得红红的眼睛。他思考是不是自己刚刚的态度不太好,让雄虫受委屈了。这么一想,普罗马上就内疚起来了,他的罗耶奈,他的小太阳从小就是锦衣玉食的长大,第一次风餐露宿。   可是该教育的还是要教育的。   普罗只能小心斟酌词汇,使自己的话听上去不要过于严厉。但无济于事,罗耶奈还是太小孩子气了,最终普罗只好先稳住他,预备第二天早上把小雄虫塞到航空器里,打包远远地送走。   在这之后,再过一周。   等到继任者上位,普罗就可以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了。   普罗打算等到自己离开的那一刻,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罗耶奈。坐在这种烂位子的坏处就是,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刻黄掉的是什么。   他并没有亲自去送自己的小太阳。害怕自己因为心软,罗耶奈哭一哭就把人留下来了。他将罗耶奈送上那个来时的航空器,亲亲他的脸颊,又派遣两个军雌在航空器上,方便一起看护雄虫。   “记住,不准乱跑。”普罗说道:“我马上就回来看你。”   “不要。”罗耶奈说道:“我不要回去。”   普罗亲亲他的额头说道,“听话好吗?”   这位军雌用力地握住小太阳的手,说道:“想我就喊我的名字好吗?”   “无论在哪里吗?”罗耶奈生气极了,气呼呼地质问,“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他跑进航空器,把门从里面锁上,同时也拒绝了两位军雌进入其中。   普罗在外面喊了半天,最终无奈地屈服了。   他嘱咐两位军雌照看罗耶奈,确保对方准时准点到达目的地。   “真不好意思。”普罗抱歉,“麻烦你们了。”   他确信一切不会出事。   一直到,他收到消息:航空器自动导航降落到戴遗苏亚山监狱。   这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戴遗苏亚山监狱正在经历这年夏天第一场酸雨。 第63章   温格尔的雄父认为,驯服是一类长期的工作。   他如此评价过:“这是门学问。无论是雄虫驯服雌虫,还是雌虫驯服雄虫。甚至是在职场上,上级驯服下级……糖果、鞭子、嘴罩……夸奖、呵斥……这些都只是手段……温格尔,我不会告诉你这些,容易把你的思想限制住。”   “听起来,这些手段都好坏啊。”   雄父伸个懒腰,说道:“哎。就保持你这种天真烂漫吧。过了五六年,你就不适合这种风格了。反正甲竣也很吃这一套不是吗?”   小雄虫恼羞成怒,“雄父!!”   “哈哈哈哈。”成年雄虫坏心眼地拍拍他的脑袋,说道:“好吧。身为雄父给你一个忠告——”   【别被善良拘束住了。】   还在象牙塔里的温格尔为这句话能写出两千字的谴责小作文。他无法抛弃从小到大受到的一切教育,更无法理解这句话中的“善良”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定期去做志愿者,去图书馆、养老院、疗养院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在路上看到走丢的宠物,不辞千里送到救护站或警署,委托大人处置。   他从不欺负同学,在进入监狱之前也没有对谁抡起拳头。   所有人都在告诉他“好人有好报”的时候,一场人祸毁掉了一切。温格尔躺在医院里疗养的时候,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是我不够善良吗?还是善良根本是不必要?   为什么我和我的家人要遭受他人欲望导致的灾祸?   温格尔不知道。   他曾经希望,永远没有人会因为自己受到伤害。   同时,他也清楚人的一生管好自己都算是件艰难的事情。温格尔无法奢求别人按照自己的道德标准来生活,但至少,曾经的他多么希望能够按照自己的方式和标准度过这一生。   “雄父!雄父!”嘉虹费力地抱着童话书,他其实不是很喜欢这本书的故事。但他喜欢的书都放在卫星站上,眼下断网,只有这些大部头来凑活了。温格尔停止自己对道德和善良的思考,开始念起了给幼崽的童话书。   念到一半,幼崽又缩到他的怀里,黏糊着要揉揉肚子。   嘉虹说,“肚肚疼。这里疼。”   如此大概又过了一个黑夜。温格尔着急地不得了,把问题和沙曼云聊了一下,得知了一个不算好的答案:嘉虹可能还是要继续吃一段时间的奶。   “三四个月大,不喝奶,应该吃柔软的辅食”沙曼云清点一下食物清单,一点都不内疚自己也是凶手之一,“回来之后,束巨先给他吃了差不多一周的劣质营养液。后面,食材不够了。他的辅食我就没有做。”   也就说,嘉虹肚子疼并不是偶然。   而是连续半个月多,都在吃成年人的食物,消化不良导致的。   温格尔听完这段话,当时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内疚中。在昏睡中,束巨给嘉虹吃劣质营养液,他或许可以给自己找借口。但只顾着让幼崽吃好,忽视嘉虹还处于幼生期的肠胃,这是温格尔自己的失职。   沙曼云说道:“如果你让我怀孕的话……”   “不,不用。”温格尔拒绝。   他甚至不能单独给某一位雌虫太多的优惠。一旦让其中的谁养大了胃口,当下的局势便会被轻而易举地戳破。   沙曼云太容易失控了。   再说,他不是产奶的第一优质人选。   温格尔想到了束巨那鼓胀的胸脯,他记忆中束巨被选上就因为令人羡慕的胸围。和其他三位优质的特质不同,束巨是真真正正的作为一头“奶牛”被温格尔所重视。   虽然把他畜化,听上去非常不尊重。   “我自己可以解决的。”温格尔结束了今天的练习,他蹲下身,手指慢慢地擦过雌虫的肌肤,动作轻柔,绳索松动,落下之后,覆盖在原本红印上的新一轮深红色,像是要把沙曼云碾成一团烂泥。   “你要去找束巨。”沙曼云冷冷地说道。   温格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甚至没有必要回答这个已经被肯定的事实,“谢谢你的照顾。接下来几天,我可能没有时间过来。”   沙曼云从地上挣脱起来,他上前抓住雄虫的手,露出雪白的牙口。   如果可以,他一定要叼住这只雄虫的后脖颈,把人拖回到窝里。   打断腿、锁上链、不断地不断地强迫着他——   不行。   你会吓到他的。   温格尔……他,真的会死掉的。   沙曼云第一次圈养猎物,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他在将眼前可口的雄虫抱在怀里,养在眼皮子底下。阿莱席德亚已经废掉了,束巨根本不足以畏惧。雄虫只能,也只可能是他的所有物。   “好吧。”他说道:“我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交给你的内容。”   温格尔静静地看着那只手松开。他将目光上移,落在雌虫留在痕迹的手臂、胸膛、小腹、大腿和膝关节上。绳子的编织花纹仿若是一条一条蛇,攀附着雌虫的躯体,将他吞噬。   除了,脖子。   温格尔收回目光,他笑着承诺道:“好的。沙曼云老师。”   他被沙曼云一路护送着,来到了1号囚室的面前。在雌虫的注视下,温格尔推开门,进入了束巨的地盘。   束巨和沙曼云没有一点相似。   沙曼云喜欢把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可能和他从小被培养做家务有关系。就算是一根锁链、一条绳子,一些不明意义的营养液管子,沙曼云都会将他收纳在最舒服的地方。他虽然身处监狱,却能把所有生存的地方,过成一种居家的氛围。   束巨则是哪里舒服哪里乱,凌乱显得有朝气。沙曼云曾经试图用拳头告诉束巨打扫卫生要按照规矩放东西,在束巨屡教不改,甚至“你动了,我就找不到了”的歪理下,沙曼云只交给束巨一些最笨拙的体力工作。   温格尔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枕头。   随后是:毛巾、牙刷、杯子、一些当时没有带走的衣物。   束巨将这些东西满满当当地塞满自己的空间。他睡在当时那个笼子里,只不过没有铁链的拘束,他的睡姿变得狂野,将自己的一切都袒露在温格尔面前。   温格尔向前走一步。   他不知道笼子里的束巨在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猛然睁开眼睛,随后又变成假寐的状态。   雌虫胸口的起伏没有停顿,鼾声继续。   温格尔停在笼子外,他轻轻地悄悄栏杆,呼唤道:“束巨。”   束巨没有醒过来,他翻了一个身,显出一副愚蠢又酣然的姿态。雌虫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是谁和雄虫说了什么事情吗?怎么会忽然找到我?”他装作迷迷糊糊地样子,抓过一个枕头,等待雄虫的下一步动作。   “束巨。”温格尔敲敲栏杆,再一次呼唤道。   束巨不为所动。   他挠挠自己的胸脯,饱满的肌肉在动作中展现出一种力量感。   温格尔叹口气,准备离开。   他在离开的时候,为束巨合上了门。而在门彻底紧闭之后,束巨一个鲤鱼打滚从地上起来。雌虫掂手掂脚过去,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声音。   沙曼云的声音一向是清冷的偏高的,这块门虽然不易传音,但束巨可以稍微听出一点音高。阿莱席德亚则有点压着嗓子说话,有时候说话会带着一点卷翘舌的习惯。   如果是他们两个之一,必然会在不久后和雄虫再交代什么。   束巨贴在门缝上一会儿,没有响儿。   他慢慢蹲下身,趴在地上看光影。   外面已经一片漆黑,雄虫离开后,灯光逐渐熄灭。黑布隆冬的世界里,好像刚刚那个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是个错觉。   难道不是其他两个人撺掇雄虫来的?   束巨心中越想越吃亏。他曾经是个生意人,虽然做不长,前期还老是亏本。哪怕在后期,他挨个将那些企图骗钱的黑心王八蛋炸成烟花,都无法阻止这段经历给他留下了一个极度厌恶的存在:吃亏。   束巨可以不在乎其他两个人甚至更多的混账贬低自己。   他还是颗蛋的时候就被星盗带走了。他从没有接受过雄父的一天孵化,他那个时候也不在乎。小时候,他生活在车间,做着最廉价的工作,挨最毒的打,根本喝不上一口奶,只能靠着最劣质的营养液生活。   他从不在乎别人贬低自己,别人要怎么说,那就说吧。   大不了,等以后,我撕烂他们臭嘴!   卓旧已经退场,沙曼云早已经吃得满嘴流油,阿莱席德亚一看就是血本无归。束巨最喜欢这些家伙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样子。他总有一天要计划找机会划烂沙曼云那张漂亮的脸蛋,他同样保证沙曼云也时时刻刻想着宰掉自己。   雌虫之间必然会有一场斗争,只不过在利用价值没有殆尽之前,彼此都还有周转的余地——可想想,因为这种愚蠢的原因,错过了雄虫的主动。   束巨打算穿越回去把自己打一顿,当然,前提是做一个穿越机。   决定好夺回自己的主动权,束巨马上展现自己的行动力。他随便抓着毛巾擦擦脸,活动手腕,冲到了雄虫的房间。   “先生!”他激动地大叫,推开了门。   雄虫正在用一块布擦拭许久不用的吸奶器。   “嘘。”他皱着眉,轻轻地制止束巨的大喊大叫,“嘉虹还在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差点咕咕的一天。咕咕。   还是有小可爱留言:不忘初心。   我终于想起来!小蝴蝶来监狱的根本:奶!   大nainai!(?) 第64章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温格尔并不是坐在床上擦拭吸奶器,相反,他坐在地上,一边用来收纳的柜子开着。微弱的暖色光只勾勒出他的侧脸线条,将头发丝、鼻梁、嘴唇和喉结用高光点缀。   看上去,就像是黑暗中闪闪发光的珍宝。   而床上,嘉虹在盖着被子浅浅地睡着。温格尔离开之前哄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小孩子肚子疼得直掉眼泪,窝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哭了很久。   睡下去也算是不容易的事情。   温格尔自然不希望莽撞的雌虫吵醒嘉虹。   他用手中干净的布一点一点磨过吸奶器的边缘,拿为数不多的饮用水沾一点用以擦拭。   “你在做什么?”束巨蹲下身来,故意放低了声音,哈气般说道:“你在做什么呀?”   他还没有说完,凑上前看清楚那东西的模样,挑了挑眉。山与~息~督~迦。   这就是自己的主场了。   束巨贴上来,亲昵地闻了闻温格尔的发丝。雄虫并不会产奶,纵然他们会负责难熬的孵蛋工作,但生理机构让他们无法自然地散发出奶味。   束巨却记得,温格尔身上以前存在着一种稚气的奶香味。   现在想想,这种味道有自己的一份力气。那股让他自己着迷的奶味,是雄虫的气息混合雌虫的乳香,靠日常生活慢慢发酵出来的。   简直完美。   束巨贴上前,尝试性地去抓住温格尔的手。他不太懂怎么实战,但是在星盗哪里稍微学会一些浅薄的前戏,还是不难的。   “束巨。”温格尔并没有太多的挣扎,他手中抓着吸奶器,说道:“别弄坏了东西。”   “坏了有什么,我会修。”束巨舔舔嘴唇,有点干,他自己把炙热的胸脯送到雄虫手底下。吸奶器冰凉的触感在碰到的一瞬间,让他呼吸变味,“通讯器我都能修,一个吸奶器算什么。”   束巨相信雄虫不会拒绝自己。   因为他是一个好父亲。   对于温格尔来说,束巨的主动确实节约了他很多的力气。但越是爽快地得到了某一样东西,温格尔不得不提高警惕后面迟来的代价。   他说道:“先去洗洗。”   洗手间开灯又放水,难免会吵到幼崽。而出去则容易让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又产生什么反应。温格尔将剩下的水倒在一个杯子中,他抬头示意束巨躺在地上。   柔软与结实在这一刻并不矛盾。   温格尔想到一种奇怪的情趣,被叫做“饮食欢爱”的文化。多数保持良好身材的雌虫平躺在桌子上,摆放上各种可口的冷餐、甜品、饮品、冰块。在被雄虫温暖之后,食物流淌到他们每一块肌肉上,慢慢融化掉。   吃,是一种高级的快乐。   温格尔将杯口被放置在束巨的胸膛上,他控制着水的方向,让这些水从雌虫胸膛的锚点——红色的坚硬的印记开始,缓慢地往下走。   束巨打了一个寒颤。   “冷吗?”   束巨大口呼吸着空气,他想要雄虫靠近自己一点,于是说道:“揉揉我。”   温格尔摇摇头,他对着束巨身上的水印吹一口气,“我的手可能不干净。”   “不,很干净,很干净。”   温格尔不为所动,他将雌虫的两个关键取奶部位浇上饮用水,看上面湿漉漉地泛滥着水光后,拿起了那块布——那时并非纯棉,甚至有点粗糙的工具。   “还是擦一擦吧。”温格尔温和地说道:“这样比较干净。”   束巨在被擦拭的一瞬间,腰部紧绷,差点跳起来大骂三百回。但雄虫的手还在他身上,甚至在他差点喊出来的一瞬间,温格尔轻轻地紧张地做了一个禁言的手势,发出短音,“嘘。”   孩子还在睡觉。   束巨开始后悔自己莽撞地在房间进行工作。他应该抱着雄虫回到自己的地盘,哪怕哪里又脏又乱,但他可以尽情地骂脏话,说“艹”喊着各种不堪入耳的下流词汇。   而不是现在这样子……   “还有奶吗?”温格尔为了不提高音量,凑近束巨的耳朵,说道:“最近,还有吃药吗?”   束巨被迫咬着自己的手指,摇摇头。   他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胸膛起伏意想不到的沉重,喘着气的时候,腹部一起一伏,荒谬地诞生出一山更比一山高的奇妙错觉——虽然这座山到底是什么,他还不得而知。   还不等束巨张开口说句话,温格尔便把那折磨人的仪器放置在他身上。他的动作温柔,仔细地研究了位置正确与否。这种细腻的处理事件的态度,反而让束巨陷入到进退不得的困境中。   “可以开始了吗?”雄虫轻轻地按下开关。   “唔。”束巨咬着自己的手指,皱了眼。他并不是因为雄虫的动作而难受。   猝不及防,重新回到那种被钳制的滋味,让束巨的心理有些难以平衡。   “很疼吗?”   束巨看着温格尔按下最低一档的开关。他清楚地知道这种机器的原理就是排挤罩子中的空气,造成积压。   巨大的吸力让他大口呼吸空气,勉强从雄虫的对话的情境中脱离出来。   “你也是……呼,呼……这样对待那疯……那疯子的吗?”   温格尔有点惊讶,至少他确定他没有对沙曼云做过这一类的事情:在他再次回到监狱之后。   沙曼云没有和束巨一样优秀的资本,简单来说,沙曼云不适合做这件事情。   于是,温格尔调高一档吸力,对束巨温柔地说道:“怎么会呢。”   “不是这个……呼呼,出不来,噫。”束巨重新咬住自己的手指,上面已经布满了牙印,“停下呼……先生!停下来!”   温格尔看着他,很想要再尝试最高的那一档,但他克制住了。遵从束巨的意见,温格尔关掉了吸奶器的开关。他用那块给束巨擦拭胸口的布,擦去束巨脸上的汗珠,“不如,算了吧。”   他甚至不掩饰自己眼睛里的失望。   那种从希望到失望的变化来自于温格尔内心最真实地表露。他不需要掩饰什么,因为掩饰是低劣的。   雄父永远要他记住,人们所喜欢的是爱神水闪蝶种的温格尔。   “不需要掩饰和套路,那样你会很累,最终形象也会破灭。”   温格尔抱歉地取下束巨身上的吸奶器,他似乎从没有变过,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他依旧是那个礼貌、温和又显得十分脆弱的小蝴蝶,“抱歉,浪费你的休息时间。”   束巨挣扎着起来,抓住雄虫手中的吸奶器。   他喘着粗气,不仅仅是因为对雄虫的喜爱,更多是因为他并非是监狱里唯一的选择。   取奶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四个候选人。   而束巨,不过是其中最具有优势的一个。   “你要去哪里?”   “只是去清洗器械。”   “是沙曼云还是阿莱席德亚。”束巨忍不住大声地呵斥道:“他们都不是好东西,再来一次。我可以吃点药,这点没关系的,我一定……”   温格尔抬起手,贴在他的嘴唇上,示意他轻声。   “呜呜。”床上传来幼崽的呜呜声音。   束巨闭上嘴,喉结动了一下。   他们看向嘉虹的位置,发现小雌虫并没有睡醒,但似乎被梦魇困住,难受地脸皱在一起,不安地翻着身子。温格尔丢下束巨,坐到嘉虹身边,他轻轻地哼着安眠曲,温柔地拍着嘉虹的背,让幼崽陷入更深地睡眠中去。   束巨深深地羡慕着嘉虹。   他看着温格尔温柔又充满爱意地对待这个孩子,越发地回忆起自己那个匮乏的童年。作为一个成年人,束巨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重回过去,同时他也不可能让温格尔做自己的雄父。   以前,他只是想要借助和贵族快(活)这件事情,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   后来,他又变得想要让温格尔多停留一会儿。   在今天晚上之前,束巨其实无法理解沙曼云那种想要怀孕的心态。   因为束巨知道,这对于彼此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戴遗苏亚山监狱没有办法养育一个孩子长大。而雄虫若不带他们离开,那个不被期待地孩子最终只会是个累赘。   最好的结果:他们在监狱里怀孕了,雄虫因此带他们离开。   孩子真的,就是个筹码。   一个胁迫、利诱温格尔带他们离开的高价筹码罢了。   但如果,是被温格尔所深爱的孩子——那还会是筹码吗?束巨屏住呼吸,听着温格尔轻轻地哼着安眠曲,他注视孩子那种饱含爱意的目光让人忍不住要夺取。   温格尔先生,真的好喜欢孩子啊。   “我也想要温格尔这么对待我的孩子。”一个欲望在束巨耳边低咛,“我也想要他这么看着我。”   而另外一个声音在咆哮,“但你是个废物,你现在连奶水都没有!别想了,雄虫一点都看不上你。他完全就把你当做个榨奶机。”   “束巨。”温格尔从床边站起来,他推开门,说道:“回去睡觉吧。”   就这样回去?   回你他么的个大头鬼!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好的独处时间,孩子在怎么了?孩子在更刺激啊。不管怎么说,要留下来才有机会做各种事情,啪、嗒、咚、呛怎么样都好。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束巨贴上前,可怜巴巴地说道:“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的。”   “束巨。回去吧。”温格尔拒绝道:“监狱里已经没有药了,你确实没有奶了。”   束巨着急,他想到一个歪门邪道。   “你摸摸我,弄弄我,怎么样都好。”他挤到雄虫怀里,两个人靠在墙壁上。暖色的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最终交织在一起,“我听说,雄虫在里面的时候,会兴奋,雌虫会有。”   束巨的肌肉柔软有弹性,当温格尔把手放上去的时候,稍微一抓,肉就从手指缝中爆出来。而放开后,指尖带着汗水滋味,已经分不清是之前的饮用水还是束巨紧张所流淌下的汗水。   “没有这个必要。”温格尔说道:“束巨,让你感觉到兴奋真的会有奶吗?”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束巨坚定地说道:“对,让老子兴奋,快点,让老子兴奋起来。”   “嘘。”雄虫瞥了一眼床的位置,打开空置又狭窄的衣橱。在回来之前,衣橱里的衣服就被束巨搬空了,而在回来之后,东西少得根本用不上这里。孤零零的几件东西垂挂着,束巨被雄虫的味道所包围着。   他花了眼。   温格尔将他推到衣橱的最里面,他们贴着彼此。雄虫重重地咬了一口束巨的脖颈,雌虫仰着头,正要发出声音,被雄虫用手扣住嘴,堵住一切。   “我要看到奶。”温格尔慢慢地解开自己的扣子,他说道:“只是兴奋对吧。”   束巨笑了。   他舔了一下温格尔的掌心,闷闷地答道:“不够。”   他说,“要很兴奋。”   作者有话要说:   前菜,正菜考虑要不要上。可能还吃盘凉菜。   对了,有读者讨论束巨到底有多大?   我给出的参考是:他可以做到胸肌夹可乐(最起码是这个水准)   没概念的话,可以去搜一下这个行为。   小番外不是每天都有的,而是看我更新的早不早,一般早更新就有。晚更新,说明我在赶稿,没时间写…… 第65章   温格尔将最后一颗扣子解开。他并没有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只是松松垮垮地敞开着。和束巨这一类身强体壮的雌虫不一样,温格尔的肌肉并不发达,因为从小体质不佳,又时常疗养,皮肤有种惨白的观感。   衣橱里暗而不黑,透过门缝泄露进来的线状光亮像是溪水一般从两个人身上流淌过去。温格尔手中还抓着吸奶器。他占据上风,捂着束巨嘴巴的那只手稍微用力,束巨便配合地弯起膝盖。   先碰到墙壁的地方是臀部,然后是背,随后折叠起来的双腿不得不向着两边塞。   “不行,太窄了。”束巨闷闷地说道:“我都碰到底了。”   温格尔没有说话,他的表情隐秘在昏暗中。束巨只能看到他的唇线被暖色的光晕染,虽然动了一下,“抬起来。”   他命令着质问着,“上面,不是还有空间吗?”   束巨无法抗拒雄虫的命令。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衣橱里装一个感应灯。   【想要看到先生的表情。】   他是不是很热?我能够看到从他身上落下的汗珠吗?束巨鞠起身子,他天生骨架偏大,平时站立在衣橱里都显得极不协调。此时他感觉自己像件不合时宜的羽绒服,任凭其主人怎么折叠,抽空空气都无法被容纳。   雄虫对待他恰如此。   束巨曾经想着自己来的过往,在此刻都变成了笑话。他用力抓住自己的脚踝,抬起头看着雄虫的脸,他凑上去想要讨要一点什么。   那个动作叫做什么……哦,那些老王八蛋们说,这是“亲吻”。束巨在星盗行业的时候,对这个动作并不排斥,但同样没有想法。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和雄虫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为什么,要和另外一个人交换唾液?搅动舌头?   但现在,他愿意。   “快点。”束巨空出一只手,拽住雄虫的衣领,“艹,快点啊。”他已经想疯了,曾经在哪里都好,囚室、通铺、航空器、野外、维修室、酒店……   现在看看,还是衣橱最好。   束巨的期待像是最后一点星火,彻底点燃了温格尔心里那垛名为罪恶的柴垛。他说,“兴奋,也有很多种。”   雄虫从捂着束巨的嘴,变为摩挲他的嘴唇。和束巨、沙曼云、阿莱席德亚这种毫无经验的雌虫相比,温格尔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   “嘴巴。”   他把手指从束巨的嘴巴里扯出来,带出一些水渍,随着动作滚落到胸脯上。雄虫从那些粗狂的虫纹上划走。   “胸口。”   手指走到了腹部,停顿了一下。   “腹部。”   温格尔继续向下。   他抬起头,看着束巨,“自己戴上。”   嘴巴和胸口容易弄脏。温格尔没有那么变态的兴趣。他希望给嘉虹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因为这是他最爱的人给他的孩子。   这是甲竣的孩子。   束巨从温格尔手里接过那两个要命的仪器。他颤抖着将取奶器放在正确的位置,一向是进行精细工作的雌虫居然失败了两次。   最终温格尔还是自己来。他贴合着束巨的肌肤,在“啵”的一声之后,取奶器从最低档开始慢慢爬升。   “先别开……别开。”   “好的。”温格尔劝慰着他,他的视线却到了手指最后的目的地。   束巨很像是一种植物。但这种植物叫做什么名字,温格尔已经忘记了。他只记得,他在老宅的小花圃里曾经种过这一类植物。   真的。   他和甲竣一起,特地研究了什么植物好养活。甲竣一向是精挑细选,会把所有困难都罗列成清单,一条一条校对过去。   “温格尔,这种花真的很好养。”甲竣笑着把这盆花取出来,幼苗的叶子圆滚滚、又肥又厚,看上去憨态可掬,“只需要浇一点肥水,给足了就能开花。”   温格尔不懂什么是肥水。他其实对养花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的热衷。   是因为甲竣以为他喜欢,所以他就喜欢上了。   “甲竣哥哥,什么是肥水啊。”温格尔脱掉自己的鞋子,赤足站在草坪上,脚底心痒痒的,“我也要看看。”   这株花还没有一个花苞,叶子长了不少。每一片叶子捏上去颇有厚度,边缘不匀称,叶子表面有着凹沟。温格尔伸手去摸,只觉得这东西像是花圃里那些多肉。   都是肉嘟嘟。   “是多肉吗?”   甲竣笑了一下,“怎么会呢。这是长寿花。”他正在把这盆花移植到地上,他挖了一个洞,将花苗种植进去。“肥水,就是施肥和浇水吧。”毕竟他不是专业的花卉人,只能模棱两可地转述自己得到的资料,“长寿花花喜欢油枯肥,就是榨油之后干枯的渣滓。”   温格尔看着那盆花已经种下去,习惯性地去找花洒。他蓄上水,刺啦一声喷洒在那些花叶上。   晶莹的水珠散落,叶子向上,随后大量的水珠顺着生长的趋势,汇集到数个叶片的中心。温格尔伸出手触碰一下他们的水珠,玩笑一般地将叶子掰开,看着水珠又一次从最中心的地方流淌出来。他玩腻了掰开叶子的行为,就轻轻地吹着那些水珠,一直到把叶子吹得微颤。   “甲竣。”温格尔说道:“以后这种事情让叔叔们做好了。”   温格尔会称呼雄父的雌侍们为叔叔,这样听起来比较亲密。   甲竣没有回答。   “甲竣?”温格尔又喊了一声。等他再准备出声地时候,眼前只有昏暗的光线和束巨的脸。   束巨一只手顶着脑袋,另外一只手还是拽住自己的脚踝。在此之前,温格尔从不知道,束巨原来是如此容易出汗的体质。细密的汗珠蓄满他的锁骨处,在那里像是一洼浅浅的清泉。   余下的,则是嘴、胸口、腹部还有最终手指指向的地方。   束巨大口喘着气,他身上的取奶器猛烈地摇晃着。上下左右在一起调高频率后,给他带来无法抗拒的切身体验。   他就是一朵长寿花。   又被叫做好运花,喜欢阳光,生命力强悍。   温格尔没有笑,因为昏暗的光线,束巨也看不到他的表情。雌虫只是逼迫自己不要叫出来,他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先生、先生、先生。”   “不行了?”温格尔托起束巨的脸。他的视线落在取奶器上,显而易见那里有了点成效,“结束吗?”   “放屁!”束巨暗暗骂了一声,又愧于在雄虫面前粗鲁这件事情。他挺起胸膛,牙关上下碰撞,“我可以的。”温格尔轻轻地推开他的肩膀,他再次让束巨平躺到最适合自己的姿态。   “束巨。”温格尔轻轻地说道:“你真的很像一种花。”   甲竣。   “稠密艳丽。”   我是在犯罪吗?   “花团锦簇。”   我是在犯罪。   温格尔贴在束巨的体温上,这一刻他感觉失去了自己橡树。他终于理解到有些雌虫对于雄虫“菟丝子”的比喻是怎么来的。他现在只有这样一朵崭新的、充满生命力的长寿花了。   束巨问道:“呼,呼。听起来……听起来很好看。”   “当然。”温格尔说道:“他叫做长寿花,也有个别名叫做好运花。”   束巨喜欢这个别名,他对长寿没有什么执念,对于好运却有了切身体会。感谢他未曾谋面的雄父雌父给他这么大的胸,感谢他曾经对干饭的执念,感谢他过去这么多年坚持不懈的锻炼,最终汇聚成一句话:   “艹,那你让我开花吧。”   温格尔都被逗笑了。他自己也不清楚这是什么一种笑。   他也不想去分辨。   他的视线在那些高涨的奶汁上,在那些被雾气逐渐模糊的取奶器上停顿。在内心,他已经没有去问自己“后悔”与否。   因为,他已经做了。   做过的事情没有后悔的价值。   “好啊。”温格尔说道:“你真的很像。”   长寿花也是贪吃的,他们喜欢吃油枯。这些榨油之后的残渣总是能很好地满足他们的胃口,而沤肥也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情。   找到材料后的第一步就是搅拌。   当年种花的时候,他们有条件还会先放一些红糖或者黑糖。因为沤肥都是一麻袋一麻袋的上。甲竣会找粗壮的棍子上来,先扎在一群油枯中,随后又快又急地把这些东西搅拌在一起。   稀里哗啦的声音,其中还伴随着叽里咕噜的响儿。   束巨大口地喘气,因为被雄虫警告过不要发出声音打扰孩子睡觉。而两只手也各自派上其他用场,他只能的顽强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时不时换一种方式,张开嘴用空气遏制自己发声的念头。   “放轻松。”温格尔拍拍他的腹部,感受到雌虫的紧张。   束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别看他平视口嗨第一人,真上手操作,他已经不知道脑子在哪里了。   他的脑子呢?他的脑子呢?   什么主导权一直都在雌虫的手中?谁放的狗屁玩意儿?谁他么的散播的无良流言?而偏偏在这过程中,温格尔还不断地、亲切地询问他的意见。   “兴奋吗?”   “很兴奋吗?”   “要不要缓缓?”   束巨忍不住了,他求饶了,“先生、先生,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要了,我不要了兴奋了。”   做个人吧。   但沤肥这件事情,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就连放入红糖或者黑糖,都是为了加快发酵的速度。就像是人类无法阻止□□的发生,戴轶苏亚山的囚犯再怎么挣扎都无法抗拒酸雨、沙暴、地震。   甲竣和温格尔都没有办法阻止里面的微生物努力成长。   他们只能继续下去。   喷水,让整个袋子里的油枯微微湿润,随后扎紧袋口。三个月后,这里的油枯就会腐熟,成为上好的有机肥。就算温格尔完全不懂,也清楚这些肥料可以让花长得更好,开得更加艳丽。   “呼。”束巨放弃了抵抗,他只剩下呼呼的喘气声音。他抓着衣橱的木板,活生生地抠出了一个小洞。   他愿意承认自己没脑子。   他是个蠢蛋、煞笔、狗东西。   外面世界对病弱雄虫的定义标准已经这么高了吗?   束巨茫然地看着衣橱的天花板。他感觉到取奶器停止了工作,在把自己彻底榨(干)之后,它们也回到了雄虫的手中。   满满当当,乳白色的汁液散发出醇香。在取奶器罩子的边口,还残留着一圈溢出来的奶渍。   温格尔真诚地道谢,“谢谢。”   但这都是客气话。   束巨看着雄虫推开衣橱的门,又看他进来给自己披上一件浴巾。他没有力气没有想法去留住雄虫的脚步,最终看见那衣橱的门重新关上。而束巨奇妙地回想起那些老星盗们对自己雄虫情人的粗暴索吻,他想到了在太空战斗结束后点燃的一支烟,甚至是午夜惊醒夺命逃窜时的一瓶酒。   他想到这些属于自己的过去,再想到自己的现在,以及终于交代出去的未来。   一直到幼崽醒过来,温格尔亲密地给他温了那些本属于雌虫自己的奶。   束巨才回忆结束。   他发现温格尔并没有亲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意识流吗?(陷入思考)我这章写了什么?   好像也就回忆了种花和沤肥,现实中取奶,也没什么事情吧。   罗耶奈番外我写完了,找机会投放,这章不太适合,等下一回合吧! 第66章   对于束巨来说,亲吻是一个全新的命题。   但对于温格尔来说,这是一个经常在过去发生的动作。年幼一点的雄虫基本上都会有类似的行为,他们会和自己的雌君做各种亲密的事情:拥抱、抚摸、亲吻甚至更加过火的举动。   年长的雌虫在其中起到的引导作用,以及他们带给雄虫那种强烈的安全感,会成为他们走向成年的最后一步台阶。   这也是为什么,普遍虫族婚姻中雌君或第一个雌侍会比雄虫大上一轮。   温格尔并不想要把亲吻这么轻易地交代出去。   在让雌虫快乐之后,温格尔擦干净手,轻轻地触碰自己的唇。给幼崽温奶的时候,他想这可能是他在戴遗苏亚山监狱里,能给自己最后的温柔。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能被他亲吻的雌虫都是甲竣。   哪怕,他已经死了。   哪怕,自己也变得让人厌恶起来。   温格尔将温好的虫奶取下来,递给坐在床上睡醒的嘉虹。小虫崽软乎乎地看过来,亲密地喊着“雄父”。他蹿到温格尔怀里,用自己的脸颊贴贴温格尔,随后欢喜地闻到奶香,“nainai!”   虫奶的味道和牛奶有比较大的差距。   显然,嘉虹更适应虫奶。   他对虫奶有自己的理解。   但温格尔从没有教过他这个叫法。温格尔坐在床上,亲亲嘉虹的脸颊说道:“为什么叫nainai呀?”他摇晃下奶瓶,故意做出闻味道的样子,“哇,好香啊。”   小孩子有被馋到,他伸出手抱住温格尔的脖子,亲昵地说道:“是大大,大大给我吃过的……好久好久之前。”   他指着自己的嘴巴说道:“就,直接,咬。”   可能是场景对于嘉虹这个年龄来说有点难以描述,但他还是竭力比划了一下说道:“就是咬nainai。就、就一次。”   温格尔忽然想到,他醒过来后不久,束巨和沙曼云第一次围上来时,束巨的胸口其实是带着一圈牙印的。   不过很浅,一看就是近期吮吸导致的。   嘉虹已经长牙这个时候咬下去,痛苦程度可能会比吸奶器高几个倍数。   这么一来也解释的通。   温格尔心里对束巨温柔了一点,他并没有直接揭穿束巨还藏身于衣橱的真相。在等到嘉虹把大号奶瓶里所有的奶吃得干净后,温格尔给他换上合适的衣服,把他带到玩具毯子上一个人玩游戏后。   温格尔打开了衣橱的门。   束巨正坐在衣橱里,他高高大大,本就是一个很强壮又很让人有征服欲的雌虫,此刻像是一条被抛弃的大型犬。他抬起头,看见雄虫的脸,想要说话,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温格尔谈了一口气,对他伸出了手。   “先生,啊不,温格尔。”束巨改口道。他很想要和温格尔讨要一个亲吻,他刚刚在衣橱里也看到了嘉虹和温格尔的互动。   就算拿不到那种嘴对嘴的,像这种也是可以的吧。   束巨期盼地想要说点话,温格尔看着他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束巨身上披着一件浴巾,雄虫将他的浴巾扯下来,把人送到了浴室。   为了节约水,就连洗澡都是要限定的。   哪怕是雄虫也不例外。   束巨没有动,他觉得多此一举。“不用,浪费水。”他故作开朗,又嚣张地说道:“我就他么的要让那两个王八蛋看看哈哈哈。”   温格尔没有拆穿他。他将自己的份额空出来,随后混了温水递给束巨。“洗洗吧。”   束巨像是回忆起衣橱里让人疯狂的行为,不由自主地舔舔嘴唇,走上前,“再来一次?”   温格尔怀疑地看了一眼他发抖的腿,没有说话。   行为却充满了对雌虫的不信任。   体能是雌虫的强项,但是在温格尔面前,特别是被雄父和雌君双重教育下度过婚期的温格尔面前。这个强项就像是蛋糕上的红樱桃,作为一个锦上添花的点缀罢了。   “快洗吧。”温格尔拍拍他的腹部,意有所指,“这里,还有后面。”   束巨脸一红,又有点倔强。   他根本不听温格尔在这方面的指挥,只用了一碗水的量,草草擦了一把就带着雄虫的味道离开了房间。   为了彰显自己在攻城略地上的进度,束巨不远千里跑去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面前转了一圈。   当然,为了不被这两个变态抓着打。束巨亮个相就跑,绝对不给对方下死手的机会。   但体能和战斗力是悬殊的。   束巨作为一个计量单位,先被沙曼云堵住了。看上去,这个变态连环杀人犯对于雄虫在戴遗苏亚山的第一次并不重视。   他在束巨的腹部看了许久,用脚把人踹在地上后,手臂异化成尖刀轻轻地划破束巨的腹肌。   “还含着。”沙曼云说道。   束巨反问,“难道你不是。”   沙曼云根本没有睡到这件事情,他已经从雄虫那里得到了证实。   越是这样,束巨对于刺激沙曼云越是来劲。   沙曼云不会有太多后悔或者懊恼的情绪,普通人那种“你居然先睡到了”的愤怒在他这里是不正常的。他脑子里正常的想法是“我要把束巨的肚子切开,让里面雄虫的东西白花花的流出来,灌入我的肚子里。”   现在,他就是这么按照自己逻辑,正常地想。   同时,也打算这么正常的去做的。   “艹。”束巨挣扎道:“你他么的干什么鬼东西,草草草。”   一连三个艹充分说明了束巨的情绪之激动。他的情绪对于沙曼云来说,简直就是糟粕。他们两个一个是真的对常识一无所知,另外一个是知道常识,但自己的情绪才是第一位。   “杀了你。”   “艹,干死我也没有用。”束巨咆哮道:“我告诉你,现在我的肚子里已经有温格尔的崽了,你动我就是在……”他本来想要说“杀人”两个词汇,后知后觉想起来,沙曼云本身最喜欢杀人了。   这个监狱里每一个好东西,用杀人威胁杀人犯简直是最可笑的存在。   沙曼云甚至还感兴趣地挑眉。   “好吧,你动我就是在伤温格尔的心。”束巨口嗨起来,“实不相瞒,我们已经互定终身,决定远走天涯。”   沙曼云决定不给束巨一个痛快。   他要等束巨生了蛋之后,在孩子孵出来之后,一刀一刀把孩子片成生鲜,让束巨一口一口地吃到肚子里。   他有的是方法慢慢折磨对方。   “好吧。”沙曼云僵硬地笑了一下,乍看上去似乎是很担心温格尔的情绪,“他大吗?”   束巨愣了一下,随后吹了声口哨。   “顶级!”   隐藏在角落的阿莱席德亚根本没有出面的打算。   他对于雄虫最开始那套“两桃杀三士”的把戏嗤之以鼻,再到后来明晃晃的针对自己表示不屑。   他是阿莱席德亚,从圣歌女神裙绡蝶家族里最初来的曾经的青年领军人。   哪怕最后走上了一条叛国之路,但实力和心力来说,阿莱席德亚并不会被雄虫的把戏所欺骗。但他清楚这套把戏,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受到影响。他能够闻到束巨身上雄虫的味道,同时也能够看清楚沙曼云身上那些交错纵横还没有褪去的红印。   “愚蠢。”阿莱席德亚嗤笑。   就在这两位被雄虫玩得团团转,恨不得舔着雄虫的玩意儿生活的时候,阿莱席德亚已经认认真真地研究航空器维修的事情。   他总是愿意把筹码捏在自己的手心。   但束巨说的对,这东西修起来,一是技术需要足够精密的仪器,二是他们需要更多的适合修复的材料。   原计划的三年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可对比起跪在雄虫的脚下,去卑微地像另外两人一样去迁就温格尔的所有想法,为他的喜怒哀乐所激动——阿莱席德亚宁愿在这个航空器上耗费五年、十年、五十年。   没有关系,只要在他有生之年可以离开。   他就赢了。   想到曾经从敌国哪里得到的承诺,阿莱席德亚扯出一个笑容。“我会赢的。”雌虫轻轻地握住拳头,像是给自己增强信念一样说道,“我会赢的。”   阿莱席德亚,不过是一只雄虫罢了。   等你获得无尽的生命之后,你想要拥有谁就可以拥有谁。   世界上难道只有温格尔一只爱神水闪蝶吗?   阿莱席德亚自我宽慰。   到了下午,他自己亲手把这些可笑的、该死的宽慰一个一个锤烂。就像是中二时期那些不自量力的发言,到了长大会爬上空间一条一条地永久删除。   因为他遇到了温格尔。   身上还带着雌虫束巨味道的温格尔,那种醇香的奶味从上到下像是把雄虫浸泡其中。对于阿莱席德亚来说,这不亚于一场嗅觉上的强势宣言。   “谢谢你,沙曼云。”他听到雄虫对沙曼云说道:“今天特地做了嘉虹的辅食,真是太好了。谢谢你。”   阿莱席德亚看着雄虫给幼崽系上围兜,给幼崽尝一点自己的水果泥。他看着雄虫和其他两只混账谈笑风生,一个流氓,一个疯子。   他不懂。   阿莱席德亚不懂,他忍不住提前离开,甚至走之前把门摔了一把。对于一只成年雌虫,特别是一个被苛刻要求训斥着长大的贵族而言,这是非常没有教养的一件事情。   阿莱席德亚宁愿温格尔死掉。   他开始将那种曾经的不甘心,曾经懵懂的爱情,变成一种能够杀死雄虫的利器。   “阿莱席德亚?”   有人,在背后喊他的名字。   “没事吧。”温格尔站在不远处,他没有追出来,只是站在小房间几十米外的地方,静静地看着,“是我们吵到你了吗?”   呵,雄虫。   你就装吧,阿莱席德亚已经不在乎自己用什么样的恶意去揣测温格尔所有的行为。对,他就是这样的人,他就是!   “臭到我了。”阿莱席德亚恶毒地说道:“你和束巨做了对不对。”   他愉快地看着温格尔微微握紧了衣角。   他要让这只雄虫知道,当人选择用什么方法对付别人时,就会面临被同样对待的境地。   温格尔不是有雌君吗?   他不是靠着这个雌君来拒绝他们吗?   “真可怜啊,你的雌君。”阿莱席德亚开口说道:“本以为你是个好雄虫,现在看看——他的死可真没有价值。”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不及了,排版都来不及了!   我总是这样卡点踩线更新(对不起!!呜呜呜) 第67章   在悲剧发生之后,很少有人会这么直接地在温格尔面前评价他的雌君。   所有了解惨案、或有所耳闻的人,都理解雌君甲竣的选择。他们把所有优秀的名词堆砌在甲竣的身上。医护人员专门找雄虫聊过甲竣的死,从现实和感情两个角度来分析,以给雄虫减轻负罪感。   他们说,甲竣如果选择自己活下来,身为继承人的雌君没有办法守护住整个家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后继无人的夜明珠闪蝶家族分崩离析。   他们说,甲竣作为雌虫生下蛋后,如果没有办法及时孵化,那颗作为夜明珠闪蝶家族的遗腹蛋,很有可能会变成一颗死蛋。   他们说的最多的是,甲竣爱他。   他深深地爱着温格尔,所以愿意用生命去保护唯一一只爱神水闪蝶,和他们的孩子。   “温格尔阁下。”医护人员无时无刻不在安慰他,“今天好一点了吗?”   他们小心翼翼地告诉温格尔,这不是你的错。   活下来,就好。   只有阿莱席德亚对他说,“你的雌君,死得真没有价值。”   温格尔——你不值得。   阿莱席德亚说完这句泄愤的话,他内心对于雄虫的呵护已经变成了一把斧头,在意识到雄虫对自己攻心之后,阿莱席德亚满心眼是这样子摧毁回去。他试图从雄虫脸上发现端倪。   灯光给雄虫的眼睑上留下一层黑影。   “阿莱席德亚。”温格尔问道:“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和我说话的呢?”   阿莱席德亚没有被这一招打到。他清楚自己之前已经暴露出一部分不甘情绪,就在第一次得知自己曾经是温格尔的未婚夫候选人时,也许早在那个时候雄虫就已经敏锐地抓住他心思上的漏洞。   于是他走过来,说道:“怎么,你说不得吗?温格尔阁下。”阿莱席德亚抛弃了对温格尔亲昵的称呼,他不再叫他“小蝴蝶”,直呼其名听上去更有一种压迫力。   这只长相和举止皆贵气的雌虫,一步一步逼近,笑着说道:“哦,也对。应该死了一年了。”   “看新闻剪本上的报告,死得时候一定很痛苦吧。”   “几乎是身体被活活凿穿。对了。温格尔阁下当时就看着他吧,他有什么吗?你有给他一个吻吗?啊,真可惜啊,只是最后一个吻罢了。阁下的雌君一定想不到,未来会有一只、两只甚至更多的雌虫代替他的位置。”   “阿莱席德亚说道:“或许,他还指望靠着这场死亡能永远活在你心中——现在看来,可真是不过如此啊。阁下才过去了一年半多,就可以开开心心地睡着其他新鲜雌虫……哦,是我说得错了。都一年多了呢。”   “可真是了不得啊。”阿莱席德亚阴阳怪气,“保持单身一年多,现在睡几个雌虫解腻也不断过分……毕竟你已经为你的前任雌君守寡一年多了呢。温格尔阁下,你现在和那些为了金钱睡觉的雄虫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温格尔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打不过眼前这个雌虫,对于这种家伙,光是拳头也根本没有用处。   他们的战斗已经不再是拳头的对殴了!   温格尔控制着脸上的表情,他清楚自己不能做到雄父那样收放自如,但这个年轻的捕猎者还是竭力挤出一个笑容,讥讽回去。   “看来,我在你心里非常廉价。”   阿莱席德亚见状,冷漠下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分成了两瓣。一半在不断的攻击雄虫脆弱的意志,叫嚣着对方已经破戒,自己现在完全可以趁虚而入。而另外一半则是冷漠地从现实物质的角度分析,如何从雄虫身上得到更多的利益。   雄虫垂眸看向地面,他露出修长又白皙的脖颈。   阿莱席德亚心中一动,刚想要继续说话,“我……”   温格尔打断了他的开头。   “我不想听你说话了。”雄虫这么说着,转身准备进入到自己的房间,“阿莱席德亚,归根结底,你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我怎么做都与你无关。   “好吧,那你决定让嘉虹喊束巨做雌父吗?”阿莱席德亚琢磨这其中的利害,他凑上前,企图拥抱这只漂亮的小蝴蝶,“束巨那种粗鄙的家伙,孩子跟着他可能学了一口的脏话……”   温格尔避开他的拥抱。他看着阿莱席德亚,依旧没有抬起头,表情冷漠僵硬,“离我远点。”   “你的雌君一定想不到,他拼死救下的孩子要叫另外一个人雌父。”   温格尔已经不想伪装了。   他指着阿莱席德亚,说了一个字。   “滚。”   阿莱席德亚脸皮从来不输束巨,只是他一般不会用这个工具罢了。此刻,他把脚卡在雄虫房间的门缝里,手臂卡着门框,半个身子挤进来,就是不走。   “嘉虹知道吗?哦,也对,他根本就没有见过那位可怜的雌君吧。他会念他雌父的名字吗?”阿莱席德亚张开嘴,故意重复念着甲竣的名字,以此来刺激温格尔,“甲——竣,甲——竣。”   温格尔努力把雌虫朝外面推。   但雌虫和雄虫存在一定的体能差别,更别说是阿莱席德亚这种战斗力上乘的代表人物。温格尔推半天,阿莱席德亚纹丝未动。   “怎么了,哦,对了。你在床上有喊他的名字吗?真搞不懂,你到底心里有没有对方……随随便便为了一点奶就和雌虫睡了。你这个便宜货、一文不值、jian货。”   “出去!”   “雄虫根本就没有价值。你的雌君活下来的话,他可以开辟自己的事业,可以独立的活着。他可以给你的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而你呢?温格尔,你什么都没有,你就是个废物。连孩子的一口奶都要和雌虫睡觉拿到。”阿莱席德亚大声地甚至故意吸引幼崽的注意力,“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温格尔开始去掰阿莱席德亚掰门框的手指。   他不愿意让孩子听到这些话,“闭嘴!你给我出去!”   “卫星站早就不要你了!外面所有人都抛弃你了!你以为在这所监狱里,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小蝴蝶吗?早就变了!没有你的家族,没有你的雌君,你就是彻头彻尾的废物!废物雄虫!”阿莱席德亚说话像是机关枪一样,又快又准,吐字清晰,很快把温格尔的心伤害到千疮百孔。   他抛弃缓慢的攻击模式。   打压。   羞辱。   贬低。   反正怎么都好。阿莱席德亚,摧毁一个人的第一步就是要让他觉得自己差劲无比。   他要让这只雄虫彻底认识到自己在这所监狱就是个废物。   没有雌虫,他根本活不下去。   温格尔没有哭,但此刻他已经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阿莱席德亚,像是第一次认识到眼前这个人一样。   “雄父?”嘉虹不解地拉拉温格尔的裤子,问道:“雄父?”   嘉虹原本坐在屋子里面玩积木。他被阿莱席德亚那番狂风骤雨的咒骂,吓到了。但他是勇敢的小雌虫,他要和故事书里讲得一样,要站出来保护可爱的小雄虫。   雄父也是可爱的小雄虫。   雄父是最可爱的。   “雄父?”嘉虹抬头看看阿莱席德亚,又看看温格尔。作为小孩子,他只能感觉到雄父的情绪在卷卷说完话之后变得很糟糕。他无法理解,也没来得及了解阿莱席德亚那番话中所带的恶意。   温格尔捂住嘉虹的耳朵。   他亲亲这孩子的眼睑,转头对阿莱席德亚说道:“说了这么多。”   “你也想被睡吧。”   *   温格尔雄父的名字叫做温莱。   他们夜明珠闪蝶家族好像很喜欢在雄虫名的开头加上“温”这个发音。雄父如此,雄父的雄父也是如此。   温格尔小时候,经常能够见到雄父和雌侍叔叔1、雌侍叔叔2、雌侍叔叔3等吵架。有时候并不是说他们情感不好,相反他们情感好得狠,只是这种情感方式让年幼的温格尔不太懂。   “吵架就是发泄情绪。”可靠的成年雄虫发言,“但是你要抓住其中的关键信息。前段时间不是有个很有名的P(U)A嘛。不管是雄虫对雌虫,还是雌虫对雄虫,都喜欢挑年龄小的,好看的下手。”   温格尔察觉到雄父又要把哥哥们叫下来做游戏了。   果然,雄父温莱把所有的孩子,不管是雌虫还是雄虫都聚集在一起。让他们在一张纸上写上其中一个人的名字,然后开始各自的发言。   其实就是天花乱坠、有主题的对骂和羞辱。   然后再由被害者和其他人分别阐述话语的主要内容,进行分批辩论赛。   “你看,当一个人辱骂你的时候。你要判断出他到底想要干嘛。”雄父温莱拿着长子做的游戏会议记录,非常认真地给所有孩子上课,“有点是单纯发泄情绪,有的是对错误抱有不满。你们真正要注意的是那些污秽言语对心灵的伤害。有一部分别有用心之人会把自己真正的用意藏在其中。”   “语言也是一种暴力。”   雄父温莱教育道:“如果我们家谁被无缘无故地骂了,可以回来找雄父。雄父帮你想怎么不带脏字的骂回去。”   “为什么不能有脏字。”   “因为那太低级了。”雄父温莱补充,“当然,要让人听得懂又反驳不了才好。”   除了温格尔外,所有的孩子都明白了雄父温莱的意义。   他们感谢温莱的授课。   只有最小的雄虫温格尔,他太小了只记得这件事情,却无法理解其中的内涵。在温莱日常抱怨自己生了一个蠢蛋小闪蝶之后,甲竣单独把温格尔抱回去讲课,并且在以后的人生中反复强调这件事情。   *   戴遗苏亚山叮叮当当地下起了雨。   随着雨水冲刷砂石,地表开始出现一条一条沟壑。戴遗苏亚山荒芜的地形被巨大的水流改变着。卓旧和他的部下们蜗居在一个山洞中,他们身上没有武器,精神昂扬,完全不害怕对面两个装备到牙齿的雌虫来犯。   “卓部,雨停了就打回去吗?”   卓旧静静地坐在洞口,雨水和他擦肩而过,不沾半滴水。他看向遥远的另外半个山头,别看这么点距离,但雨水一旦减少,那两个疯子就会冲过来把自己和所有的帮凶碎尸万段。   “不。”卓旧露出笑容,“放个□□给他们吧。”他指挥着部下开始工作,所有人都像是机械上的螺丝钉,只有卓旧按下开关键,立刻无条件地不知疲倦地工作。   普罗和克斯联手了。   卓旧看着酸雨,想到了监狱。   “温格尔。”他轻轻地念着雄虫的名字,仿若是对待转瞬即逝的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章我觉得应该写个番外《假如嘉虹没有出生……》,但看看有2号,还是放罗耶奈吧。   顺便一提,雄父+甲竣+小蝴蝶的往事可能会混在一起写,不会写太长的。   #罗耶奈番外#   《普罗和他的小太阳》(十二)   罗耶奈不知道戴遗苏亚山监狱会下酸雨这件事情。   从没有人告诉他戴遗苏亚山监狱的酸雨会腐蚀、破坏掉航空器的外部结构。   他只是从克斯那偷学了一点关于航空器自动驾驶的知识。怎么维修航空器,仪器忽然失灵要怎么处理,这些知识对于罗耶奈来说,太遥远也太深奥了。   他看着怀中的闪光小草,走之前想要给普罗一个小小的惊喜。   归根结底,罗耶奈还是喜欢普罗的。   他总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来一趟,不管怎么说,都是要留下些许痕迹的。至于为什么选择戴遗苏亚山监狱?这还用说吗?这可是普罗的地盘。   罗耶奈相信着普罗,他相信自己是绝对不会出事的。   戴遗苏亚山监狱不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哪里不是一个囚犯都逃不出来吗?   这种想法持续到航空器狠狠地坠落在砂石中。罗耶奈纵然系这安全带也被颠簸到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紧急之下,罗耶奈只能紧紧地抱住那颗闪光小草。他感觉盆栽里的沙土都被抖在自己的脸上,呸呸两声之后,罗耶奈感觉到航空器咕噜咕噜地摇晃两下,随后稳定下来。   罗耶奈抿抿嘴,随后找出一个垃圾袋子干呕起来。他肚子里没什么东西,在卫星站同样没胃口,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呕两声,不动作了。   航空器的屏幕被酸雨破坏,罗耶奈只能看到光秃秃的一片沙子。在短暂的黑屏之后,彻底地室内陷入了黑暗。罗耶奈尝试用自己的通讯器去链接,用航空器自带的设备去链接,一无所获。   罗耶奈终于感觉到害怕。   他只能抱着闪光小草,靠着自己头发上那点小光点和那棵闪光小草微弱的光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   “普罗会找到我的。”罗耶奈自我安慰道:“普罗,普罗会找到我的。”   他听着航空器外面噼里啪啦的声响儿,只感觉自己被包裹在枪林弹雨之中。能源灯成为判断时间的唯一标准,红色的光将罗耶奈的脸打量。终于外面似乎停止了那种爆炸袭击一般的敲击声。   罗耶奈不打算贸然出去。   但航空器的门却在这个时候被打开。   “普罗!”罗耶奈兴奋地喊道。他看着门走进来一个雌虫。   他赤着上身,并没有普罗那种充满力量感和爆发力的肌肉线条,如果穿上衣服,这只雌虫显然更适合商人、精英、政客这一类的角色。   “居然是雄虫。”罗耶奈听到这只雌虫这么说道,“难怪了……”   *   卓旧有一大群的“部下”,他最擅长于笼络人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虽然没有任何的战斗力,也不用去抢夺生存资源,却能活得相对自由。   他的那些可爱的部下们,会称呼他为“卓部”。   在给出承诺,让他们存有活下去的信念之后,卓旧开始自己的布局。他的组织规模从十个人、一百个人、一千个人到最后一万个人……   到最后,为了彰显自己的无害,卓旧会朝着其他地区分别塞几个自己的人。戴遗苏亚山监狱没有什么权利斗争,卓旧轻而易举地让自己的人生存在各个地区,以此来保证自己能够收集到各个地区的气候条件、人员分布等各类信息。   这也让他能够得知普罗数次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的事实。   卓旧从不相信普罗是一个会无聊到亲自下来挖土的人,第一次可能是例外,第二次、第三次……绝对是有一个决定性的因素影响着这个古板的军雌。   而今天,他终于知道了。 第68章   卓旧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神。   他的天赋在于观察每一个人的情绪,揣摩他们对事物的每一种态度,再通过对局势的解读和判断做出规划。   出生底层的卓旧利用这种能力,尽可能来到自己所能触碰到的权力顶端。   他是四只雌虫中最年长的一位,掌握权利的时间最长,同样他接触的人群也是最广泛的:从犯罪、流民到普通的群众、知识分子、军人,甚至是贵族、真正的掌权者。   卓旧已经不会太去羡慕什么东西。   甚至在手铐铐住他的那一刻,他想:我这一生似乎也过得挺好的。   除了,缺少真正的爱过一个谁。   看透人心的结局并不会像大家想的那么美好。越是剥削一份情绪中的多样性,便越能感知到其中的利益、软弱、各种意想不到的存在。   不够纯粹。   久而久之,卓旧就放弃了对情感的追逐。他相亲过,踩着那些雄虫和家族的尸骨一点一点的爬上去。在第一次看到温格尔的时候,卓旧也是准备做的,他没想过手软。   他的骨头是冷的。   但温格尔不是,他几乎聚集了卓旧最佳联姻对象的所有条件:出生高贵、稀有种雄虫、拥有长老会的旁听权(政治因素)、继承大笔财富、令人倾倒的外貌、温柔知礼。   卓旧甚至想不出比他更加适合的结婚对象。   如果他没有被抓进来,光看温格尔的身份、地位和本身附带的价值,卓旧绝对会上门递上拜帖。   他要争取成为温格尔的雌君。   ——可惜了。   他们相遇在监狱里。卓旧心中对这只雄虫的计算折算成另外一种算法,他关注着温格尔的心情、维护他的利益、呵护着他的一切,甚至故意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弱者形象。   “卓部。”有人喊着卓旧的名字,几个灰头土脸的雌虫转过头说道:“地下挖好了。”   外面提前挖好的土坑已经装满了一半的雨水。卓旧把这东西作为一个测量器,他换算一下水的体积和土坑的深度,得知了降雨量。   降雨量决定了这块地区是否会爆发积洪,同样决定了他们这些囚犯的生死。   “继续。”卓旧决定了,“我去最前面,记住我说的那些话。遇到那些状况,就绝对不能继续挖下去。”   囚犯们深深地信赖着卓旧,他们亲眼所见卓旧利用多年来观察气候得出的算法,计算出了降雨的时间。哪怕前后存在半个小时多的偏差,但对于囚犯们来说,这已经能够避免巨大的伤亡了。   能活到现在的雌虫囚犯们,没有谁不渴望活着。   他们怀着微弱的希望,挣扎在戴遗苏亚山。   一个中年雌虫问卓旧,“卓部,我们真的能抢回航空器吗?”   “你不相信我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中年雌虫犹豫地看着他们地道通往的方向,“我们真的要去哪里吗?”   卓旧笑着安慰道:“是的。”   “可是那里……”   卓旧说道:“没事的。那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我们了。”他指了一下远处的小黑点,那里就是监狱的建筑群,“他们已经帮我们解决了一切。”   中年雌虫无法理解为什么卓旧会这么说,他清楚地知道卓旧在这些天里从没有去过监狱的建筑群,甚至都没有离开过大家的视线。   卓旧是怎么知道的?   中年雌虫不知道,其他雌虫也不会去追究这个问题。他们已经习惯于听从卓旧的命令。   对于几个月前卓旧失踪的事情。几乎所有的雌虫都不知道明细。也有人去问卓旧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得到的只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描述:一共四只雌虫被带到监狱,去执行一个实验。   这个实验会让他们痛苦、变得不像是自己。   而卓旧逃了出来。   没有人怀疑卓旧是怎么逃出来的,甚至卓旧模糊掉雄虫的存在,就把一切原封不动地搬了过来。这些被他糊弄的家伙们出于信任和信息的匮乏,便相信了。   卓旧是他们的智囊,是他们的大脑。   “没事的。你要知道,里面的人会帮忙解决一切的问题。”卓旧说道:就算我们无法解决,当雨水逐渐超过警戒线的时候,普罗也会进入到其中寻求庇护。”   中年雌虫安心下来了,他开始自己的工作。   卓旧自然从一边走到另外的一边,他在检查这一条长长的廊道的状况。对于接下来的状态,这条廊道就是一条救命甬道。   在给每一个自己的奴隶打气之后,卓旧慢慢的回到了洞口。他的视线穿过那密集的雨线,望向普罗和克斯所在的山头。   奇妙的缘分,让这两个喜欢同一只小雄虫的雌虫汇聚于此。   这当然不是什么天意。   而是因为他们的目标恰好一致。   只是因为大雨,被困在这里。在附近,这个山头是唯一一个可以容纳普罗的机甲和克斯的机车的。如果他们不选择共处于一处,泼天的酸雨会把他们身上携带的武器、食物,甚至是他们自己腐蚀成一捧灰尘。   虽然,这样子,他们就可以和罗耶奈永远的融为一体。   但这两只雌虫显然不甘心停在此处。   当普罗看到克斯的第一眼,躲过对方的出刀,他就明白这是那个只出现在罗耶奈描述和记忆中的雌虫。   选择舞伴时,首先看得是出色的外貌、挺拔的身姿还有那种务必张狂,适合交际舞的气质。   罗耶奈,普罗的未婚夫曾经每周都会送来自己的一些信件。他在信件里徐叨叨地抱怨着那些日常琐事,同样提到了:他在一只名为克斯的雌虫的帮助下离开了家族的监控,偷偷逃了出来。   罗耶奈偷偷出来,是为了给普罗过生日。他想要给普罗种自己培育出来的闪光小草,因为他觉得这种草和自己会冒出小光点的头发一样。身为小雄虫,他天真地想要普罗在每一次巡逻的时候,看到这种闪光小草,就能想到自己。   但罗耶奈不知道,戴遗苏亚山监狱里根本种不活任何生物。   “你就是克斯?”   “嗨,普罗。”   巧合的是,李博埃文斯家族也将最终的罪名压在克斯的身上。   他们抓捕克斯的理由也不是雄虫的失踪,而是多项证件造假。只不过在审讯的过程中,罗耶奈失踪是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律师认为罗耶奈已经死亡,这样子克斯会被判得更重一点。   但李博埃文斯家族拒绝承认罗耶奈的死亡。   至今,他们都保留着罗耶奈的房间、留着这孩子的社交账号和社会身份号码。他们只是狠狠地咒骂着克斯,用最歹毒的方式对待这个邪恶的雌虫。   普罗和李博埃文斯家族在这件事情上保持一致的观点。   他们都认为如果克斯的出现是罗耶奈死亡的推手之一。   如果克斯没有把雄虫带出去,罗耶奈或许根本不会死。他会无计可施,乖乖地在家里等着普罗转职,两个人结婚再生一堆虫蛋。   偏偏克斯本人是不会这么认为的。他在见到普罗的第一面就对这位军雌说道:“呦,还活着呢。”   普罗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将这个雌虫揍得鼻青脸肿。为了让自己的部下不要卷入到这件事情的漩涡中,在确定了卓旧的定位后,普罗就把所有的军雌都遣返回去了。   他一个人带着装备和食物,面对着无数穷凶极恶的囚犯。   还有一个不怀好意的外来者。   “你如果早早的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或者死掉。罗耶奈都会死心。”克斯指责道:“罗耶奈就是因为你才死掉的。”   普罗不说话,他和克斯在雨幕中抓着彼此的衣领,用最纯粹的拳头互相殴打对方的脸。一直到双方都精疲力尽,在充沛的酸味水汽中,两人才停下来。   他们交换了他们所知道的一切消息。   “李博埃文斯家族,要我死。”普罗说道。   克斯吐一口浓痰,“事实证明,我会先被你打死。”普罗作为一个能够镇压监狱的军雌,可以在异化的情况和被限制的沙曼云打得不分上下。   足以说明他的厉害程度。   他们背对背靠着,双手都拿着自己的武器。雨水泼天盖下来,外面的山头漆黑一片,远处的山脉和地面的沙雾混合在一起,白色久违的升起。   普罗问道:“你见过温格尔吗?”   克斯有点困惑,但他还是肆无忌惮地笑了一下,“怎么?”   “如果我死了。”普罗说道:“请让李博埃文斯家族带他离开。”身为军雌,普罗无法宽恕自己曾经的失职。他花费无数力气得到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的机会,却在得知罗耶奈下落不明生死未定的那一刻,永远地放弃了这个机会。   那一刻,普罗就知道。   终身,他都无怨无悔地献给这个罪恶的地方。   “这里没有太阳。”普罗轻轻地说道:“就算有太阳,也不会有光。”   克斯打断他,说道:“只要卓旧死掉。”   他们达成了一种默契。   “卓旧吃掉了他。吃掉了我们的小太阳。”克斯重复道:“我不会怨恨我成为雌奴,我不后悔我犯罪,但我永远无法原谅他——他杀死了我们的小太阳。”   普罗很想争执,罗耶奈是我的,不是我们的。   但他需要这样一个战斗力。   “你不要疯的太厉害。”他们站起来,在他们的背后是默默亮起能源灯的机甲和机车。   “等雨停。”普罗说道。   克斯笑了一下,做了一个斩首的动作,“没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我发现罗耶奈最后死的那一章我没写。晚点作话会补上的。   大家正文看完就先困觉吧!晚安!高考的小朋友,高考顺利呀。 第69章   监狱外的一切都被逐渐猖狂的雨声所吞噬。   温格尔没有心思去管外面到底会发生什么,作为一只脆弱的小雄虫,他在春天都没有办法离开监狱的建筑群,更不要说在夏天到外面去看看了。   在那天质问了阿莱席德亚之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陷入了一种僵硬又微妙的状态。   阿莱席德亚对自己到底想不想要和雄虫睡觉这件事情避而不谈。   温格尔也在事后不去刻意地谈起这个事情。甚至好几次,阿莱席德亚都不会再出现在餐桌上。只有厨师沙曼云和无时无刻黏糊着雄虫的束巨,他们两个人保持着一种平衡,至少在雄虫面前,他们是和平共处的。   温格尔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嘉虹全新的辅食上面。   不是他不想要把注意力给某一个雌虫,而是他一旦将过多的注意力给了其中一方,另外一者便会发生更加激烈的对抗。在危险面前,温格尔不敢冒险,特别是沙曼云已经慢了一拍的情况下。   束巨可不会照顾这些事情。   他故意不给自己洗澡,前三天都带着雄虫的味道招摇过市。他本来就没什么衣服穿,此刻更是展现自己脖子上的咬痕,那些大腿上的痕迹。一直到温格尔忍无可忍站在浴室门口,盯着这个无赖把身体冲干净。   这三天里,温格尔不敢单独和沙曼云相处,课程也缓了下来。   似乎,他们又回到了最初那种状态除了少了几个雌虫外,大家还是一个和谐的大家庭。   “阿莱席德亚,是不打算来了吗?”温格尔问道:“他看上去很讨厌我。”   沙曼云说道:“可以杀了他。”   束巨不可能让沙曼云真的杀死阿莱席德亚,阿莱席德亚就算再不讨雄虫喜欢,他的存在也是有意义的——牵制沙曼云。   温格尔虽然不喜欢阿莱席德亚那般傲慢的姿态,但不可否认这个家伙在这组四角关系中的重要性。   “怎么会有人讨厌你呢?先生,是个王八蛋自己眼瞎。”束巨胡诌,“如果您对自己的魅力有所怀疑,不如晚上我们……”   沙曼云一个劈砍杀了过来。   温格尔呵斥道:“沙曼云,你想要让我没有盘子吃饭吗?”   “也许,他是想要把饭捧在手里。”束巨啧啧嘴巴,道破沙曼云那点不正常的小心思,“让雄虫的舌头□□过手掌心,痒痒地……”   温格尔踹了束巨一脚,“你也闭嘴。”   他在束巨面前有点雄虫家主的样子,可能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了肌肤之亲,也可能是因为束巨认为一次过后,自己成为雌奴的事情是板上钉钉了。温格尔有时候会察觉到束巨放肆的姿态,他笨拙地学习雄父的语气,敲打敲打这个不听话的大笨蛋。   “都少说点。”温格尔小声地说道:“沙曼云,你不能总是把餐具拿来当做凶器。我会吃不下饭的。”   沙曼云冷漠地放下盘子,坐下来。从雌虫的脸上,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温格尔只好小心翼翼地揣摩他的想法,想要在语言上补偿对方一二,“这样吧,我给你一些新的盘子,不过是监狱里本来就有的木头盘。”   “我想睡觉。”沙曼云打断雄虫,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比束巨还行。”   他的主动像是一击暴雷,将在场的另外两个人炸得粉碎。   温格尔马上拒绝,“不行。”   束巨气得跳脚,满嘴的脏字,听得温格尔赶快把嘉虹的耳朵捂住。   沙曼云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他指着束巨,又指着自己说道:“我比他好看。”接着他指着自己的紧致的腰部,说道:“会扭。”随后手指慢慢指向虫纹所在的地方,“第一次,也更紧。”   他那三色的虫纹交织到身体最私、密的部位,仿佛是一种古老的秘术。   束巨也是第一次,他完全不想要把雄虫让出去。对于尝过滋味的人来说,再也回不去粗茶淡饭的日子了。束巨双眼通红,他拍拍自己鼓胀的胸膛羞辱着沙曼云,“滚蛋,艹。扁平的玩意儿。”   沙曼云不说话。   他看过来,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   “你知道肌胸肉吗?”   而这一切对温格尔来说,有点太快了。在他的设想里,沙曼云完全不是这种突然提出发生关系的雌虫。甚至在温格尔原本的规划中,他没有打算和束巨之外的雌虫再睡觉了。   束巨是个例外。   因为他有充沛的奶汁。   “沙曼云,你和束巨不一样。”温格尔说道:“我并不适合你。”沙曼云停顿了一下,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   “好吧。”   接下来的两天,沙曼云就不再出现在小厨房。束巨在炸掉厨房两次后,温格尔无奈地选择自己下厨。   他不太熟练的利用蔬菜给嘉虹做辅食,自己则是随便对付两下。束巨则是负责解决掉雄虫和幼崽没有吃完的剩菜。并不说雄虫和幼崽浪费粮食,而是这些被剩下的东西,烹饪糟糕到没有办法让雄虫和幼崽消化。   束巨每次当着雄虫的面吃掉那些难吃玩意儿,总舔着脸上前,企图得到温格尔一些更加亲密的动作。   比如说,贴脸、抚摸、捏胸口。   再比如说,亲吻。   温格尔从没有搭理他,也只有在某个深夜,雄虫将束巨叫道自己的屋子里。他们摸黑在洗手间、地毯上取奶,束巨兴奋的声音被彻底堵在嗓子眼,随着那些营养奶汁装满一瓶又一瓶的储存罐,雄虫从每天一次,变成了三天一次,后来一个星期都没有呼唤他的名字。   束巨经常看着雄虫的身影,他等待雄虫叫着自己的名字。   “束巨。”   只要听到这两字,束巨便会飞快地跑过来,他一边揉捏自己身体最脆弱的部位,一边在各种姿势中试图和雄虫讨要一个吻。   而温格尔总是巧妙地落在他其他的位置,比如肩膀、胸膛柔软的肉上、手指、甚至是耳尖。   “束巨。”雄虫温柔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在一场大汗淋漓之后,温格尔用指尖慢慢揉着束巨的头部,问道:“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都在做什么呢?”   束巨大口吸气,他要缓过神很久,才能回答雄虫的问题。   “管他们在做什么呢。”   窗外的雨一直在下。   戴遗苏亚山监狱的雨水已经到了一种“离谱”的程度。至少对于温格尔来说,这场雨连续下了两周左右。他站在戴遗苏亚山监狱仅存的窗户面前,透过那些外皮被腐蚀过一轮的牙黄色玻璃看外面的世界。   雨水慢慢堆积成一个小湖泊。因为戴遗苏亚山监狱建筑群几乎霸占了整个山头,除了背靠的那一面山墙,三面都已经有了浅浅的水洼,颇有湿地的气象。只不过没有普通生态中,湿地的生机勃勃。   戴遗苏亚山的水洼(湿地)中只有被蒸发的白烟和浓厚的酸臭味道。   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坐在一起,他们面前是那个被修理得七倒八歪的航空器。   阿莱席德亚完全没有两周前面对雄虫的那股气势,他此刻发髻凌乱,随便一些长条零件为了方便,就插在上面。他不断地将那些零件掏出来,思考着他们的作用以及如何更好地安置到航空器上面。   沙曼云就坐在旁边看了他两周的时间。   “你不行。”沙曼云的耐心以及熬尽了,他站起来说道:“放弃吧”   “难道你相信束巨?呵。”阿莱席德亚根本不想要回去,更不想看见束巨那张耀武扬威的脸。“这是材料的问题,可不是技术的问题。”   沙曼云看过来。   他确实不相信阿莱席德亚,可惜他和束巨关系也不好。假设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四个人中沙曼云会第一个杀了束巨,再杀了阿莱席德亚。   因为雄虫温格尔,束巨几乎拉满了沙曼云的仇恨值。   沙曼云说道:“航空器的方案已经废了。”   阿莱席德亚困惑又暴躁,“你也要变成雌奴吗?”   沙曼云不懂变成雌奴有什么不好。对于他这种没有同理心的人来说,羞耻都是珍贵的体验。他漂亮的脸上显示出另外一种神态,“我要怀孕。”   阿莱席德亚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一定还可以再维修的。”   沙曼云说道:“怀孕。”   “怀孕,你知道对一个孩子负责有多麻烦吗?”阿莱席德亚抓抓头,“不要把所有人都想成傻子。你以为温格尔对那个小崽子好,是因为他是他的孩子吗?”   别傻了,那是因为他对他的雌君怀有愧疚。爱屋及乌。   他把所有给不了对方的,都给了这个孩子。   “不。”沙曼云摇头,“他会喜欢的。”   只要我生下一只爱神水闪蝶,或者一只夜明珠闪蝶。   最好,还是雄虫。   “他会喜欢的。”沙曼云握住拳头,“我们一起。”   “在一起做什么?”阿莱席德亚反问道:“这绝对不是你想出来的点子,谁教你的?”   沙曼云说道:“卓旧,这是他放我出来时的条件。”   他像是在说一条被封印起来的魔咒,“他问我会不会人工授米青。”   “会,就放我出来。”   阿莱席德亚寒毛直立,他感觉自己背部全部都是冷汗。   他在沙曼云之前补充了下半句。   “他也想要一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菜,我又食言了。小太阳的刀(磨刀)   今天忙到十一点才下班,匆匆赶上了。 第70章   坦白说,卓旧不像是那种喜欢孩子的雌虫。   从阿莱席德亚的角度,他是不会相信卓旧愿意为了出狱委身于温格尔的。他看到卓旧的第一眼,就异常的讨厌对方。   他清楚地知道卓旧也是这么觉得的。   不然那个家伙为什么不直接把两个人全部放出来,而在最开始的时候只选择放出3号的沙曼云?   可是沙曼云这么说,一切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   如果他们是在监狱之外,阿莱席德亚愿意出于利益去尝试一下怀孕这件事情。   这和虫族在战后发展起来的一项行为相关。   这项行为雌虫和雄虫称呼为【赌蛋】。   每次战争过后,总是会有大量家庭消失,不光是一个家族的雌君和雌侍们死亡,雄虫存活下来的可能不会多。在这种情况下,最优先保存的幼崽和虫蛋会被政府寄存,其所属家庭的财产全部冻结。   领养家庭需要雄虫出五十积分,雌虫缴纳五十元,就能收养一个虫蛋。   雌虫的蛋能够看到虫种的虫纹。   比如嘉虹出生的时候,从虫纹其实能粗略的判断他应该是有翅一族,但是具体是什么虫种就无法得知。   温格尔曾经想过很多次,嘉虹会不会是一只漂亮的小蝴蝶。   不过也好,这孩子是虎甲种的,像甲竣。   雄虫的蛋则更加惊险。   就连经验丰富的儿科医生和蛋科医生,哪怕配合机器检查,也没有分辨出虫蛋里幼崽是什么种族的能力。   按照虫族的继承法,最优先级是:与家庭主登记本上一致的虫种或同类虫种。通常来说,就是于家庭中雄虫的虫种要达成80%的吻合度。   其次才是雄虫,最后轮到雌虫。   这意味着,如果你带回去的雌虫蛋或者雄虫蛋,能够和原本家庭的登记虫种一致,你将能够得到那个战亡家庭超过百分之八十的财产。   只需要雄虫的五十积分。   只需要雌虫的五十元。   其原本的财产+政府的抚恤金+皇室补偿金+购房政策优惠等等……基本不在一百万以下,就收入到了你的囊中。   巨大的利益面前,这项由政府主导的“领养虫蛋”行为变成了疯狂的、底层家庭们改变命运的赌蛋。   哪怕到今天,赌蛋依旧在进行,不过政府把五十积分提高到了五百积分。   雌虫倒还是只需要五十元。   阿莱席德亚只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他自己当然是凑得起五十元钱的。他想到赌蛋这件事情,是因为赌蛋这个行为是基于虫族继承法而发展出来。   继承法的第一条就是:优先保障每一个家庭血脉的延续。   “怀孕,如果开出一个闪蝶种。夜明珠闪蝶或者爱神水闪蝶,甚至只要是闪蝶种的。”阿莱席德亚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再把温格尔和嘉虹杀掉。”   沙曼云听明白了。   但他认为这个不会是卓旧的最终目的,“没有这个必要。”   阿莱席德亚反问道:“他答应离开后,温格尔随便你处置吗?”他赌沙曼云和卓旧之间一定提过这个事情。   因为沙曼云对温格尔最原始的动力就是:杀掉他。   虽然现在这个杀掉前面,加上了先生孩子,再杀掉。   沙曼云说道:“答应了。”   “好了。”阿莱席德亚说道:“他就是这么想的。怀上一个闪蝶种的孩子,再让你把小蝴蝶和幼崽全部杀掉。甚至到时候他把你的孩子都杀掉——按照继承法,还有温格尔的家世,他的幼崽是必然会回去的。”   阿莱席德亚越说越激动,甚至不停地在航空器边上徘徊,“只要飞船降落,外面来了人,这个闪蝶种的孩子在卓旧的手里……他多的是机会离开,出去之后,利用继承法继承夜明珠闪蝶家所有的遗产。”   “听上去像你会做的事情。”沙曼云说道。   阿莱席德亚当然会这么做的。   他之前都没有想过这件事情。   一是因为不喜欢依靠其他人。最开始的越狱,阿莱席德亚就想靠着自己离开监狱。直到现在航空器完全失败后,他才想到虫蛋这回事。   二是,他也没有想到出去后再回到虫族社会中。   毕竟阿莱席德亚自己也清楚,他以前干得那些事情有多么的无耻、混账、活该被万人唾弃。   但卓旧的这套逻辑,风险太大了。   除非,卓旧从一开始就计划让他们四个人怀孕。   只要其中一个生下来的是闪蝶种,或者是雄虫。   只要一个孩子吻合继承法的法规,能够优先获得血脉庇护,那么对于卓旧来说机会就会再次降临。   法制不会放他离开监狱。   他会像老鼠一样咬破帷幕,为自己寻找一条出路。   沙曼云看着雌虫越发焦虑的脸,说道:“生吗?”   “想都别想。”阿莱席德亚说道,“卓旧根本就是把我们当做生育机器。你看不出来吗?他这就是在赌蛋。”   转换一下角色,阿莱席德亚只要发现其他三人能够利用这种方法离开监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对方,顶替对方,再实行这个计划。   卓旧会心软吗?   阿莱席德亚说道:“这种事情我想都不会想了。”   但我还是要关注束巨,他最可能怀孕了。阿莱席德亚心里一套,面子上又是一套。他将注意力放在沙曼云的脸上,此时此刻,阿莱席德亚发现沙曼云这张脸长得极为艳丽,这种样貌无论是在哪里都会受人追捧。   他转变一下口风说道,“但你是真的想要怀孕吗?”   沙曼云不说话。   他上前踹了一脚航空器,沉默许久后,他举起手又放下来,看上去极为害怕自己一时冲动把这个大废铁给砸坏。   阿莱席德亚追问道:“你还有在教他吗?”   “没有。”沙曼云摇摇头,他说道:“我要杀了他。”   “杀了他就没有小蝴蝶了。”阿莱席德亚说道:“你相信吗?束巨应该很快就会怀孕。小蝴蝶最近天天和他厮混在一起,这种事情难道不可怕吗?”   “无所谓。”沙曼云淡然地说道,“我先杀了束巨。”   阿莱席德亚对人工授米青这种事情抱有一定的怀疑,而最重要的是他们如果真的采取这个方案,也需要束巨这个家伙。   而说服束巨,又是一个麻烦事情。   “人工授米青这种事情,你要怎么弄到雄虫的东西?”   “我听说可以口。”沙曼云对具体怎么上手做一无所知,因为这门课他虽然是学了。但课程开设的目的是为远航军做基因储备。应对全军覆没这一类情况,要求所有学习的雌虫医疗员在最困难的情况下,保存大量的基因为生存繁衍做最后的防线。   实操内容是取雌虫的卵,以及做人工授米青。   而怎么真正的做到取出来这件事情,本质上不属于他们的课程教学范畴。   沙曼云没有经验,阿莱席德亚就更没有经验,他们两个都是纯粹的小白,在这方面还不如刚刚成年没多久的雄虫温格尔。   在不知道多少个夜晚,沙曼云都想过雄虫的绳子穿过自己身体的触感。而阿莱席德亚则是辗转反侧,对曾经自己错过的小蝴蝶追悔莫及。   “那你就更不能杀掉束巨了。”阿莱席德亚说道:“还有小蝴蝶。”   他给出两个意见:第一个自然是最好的,沙曼云自己亲自上场,可以最快最完整的拿到他需要的素材。   “我可以帮你策划一下,如何再和雄虫碰面。”阿莱席德亚斟酌道,因为之前他和温格尔的吵架必然影响到了雄虫的心态,而沙曼云完全不知道这个事情。   如何把一个雌虫送到雄虫的身边,这是个永恒不变的情感话题。   “你可以利用之前你们的教学关系,但是你不能太强势,也千万不要怼雄虫……如果小蝴蝶有什么想法,你一定要顺着他……他对你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害怕有时候也是一种很好的情绪。”   沙曼云打断阿莱席德亚的话。   他不解地看着雌虫问道:“为什么你不能自己去。”   阿莱席德亚傻了。   “你在说什么?”   他因为之前说的混账话,接近雄虫简直就是难如登天。而沙曼云现在却要求他重新回到雄虫身边,跪在雄虫的脚边,用嘴咬开雄虫的衣物,慢慢地贴近那具让人心动的身躯……   沙曼云不愧是沙曼云,杀人一句话就完事。   他看着阿莱席德亚,像是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沟壑,“两个人一起去取米青,不是比一个人更快吗?”   *   温格尔并不清楚另外两个雌虫都在动什么歪脑筋。   他清点了一遍自己藏在箱子里的虫奶。满当当的奶瓶里,乳白色的汁液滚动,加热之后浓郁的香气就飘散出来。   这些可以让嘉虹吃上一个月了。   束巨完全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奶牛。   一如往常,温格尔把束巨叫起来,催促着他去洗澡。“快点去洗。”有了第一次的前车之鉴,温格尔严格监督束巨的各个口,不让雌虫把东西留在体内。   “老子不去。”束巨一听,二话不说,躺在地上。   他耍赖,他不去,雄虫能把他怎么办?   温格尔无奈地踩踩他的肚子,说道:“快点。”   他不允许这个监狱任何人生下他的孩子。   束巨也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越来越晚,但从不迟到。   咕了罗耶奈,修修改改,想要衔接到if线上。 第71章   温格尔已经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了。   至少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其实在利用其他雌虫对自己的感觉,他没有办法专注地做一个纯粹的雄虫。   他想要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   他想要回家。   他想要自己的幼崽嘉虹能够快乐地度过他的童年,获得更好的人生。   而那个最深的愿望,被压在这些繁杂事项的底层,成为温格尔继续走下去的动力。新闻剪本的边缘已经开始磨损,以至于温格尔不得不逼迫自己将一部分的经历转移到阿莱西兽语翻译和练习绳结上。   束巨并不清楚沙曼云到底教给温格尔什么内容。   温格尔也装作自己只是无聊在打绳结,他通常会拿着绳子在不同的物品上实验,系上、解开,再系上、在解开。束巨没有被捆绑的喜好,只要雄虫不主动提出来,他就不会自己去动脑筋想到一些刺激的事情。   也可能是束巨并不知道绳结能玩出什么花样。   在接近两周和沙曼云、阿莱席德亚的远距离接触下,温格尔稍微对自己目前的现状有了认知。他发现自己又陷入了第一个月的困境中。   缺水。   曾经的他有一个明确的时间节点。只要到了供给日,卫星站就会给雄虫送来物资。可是有李博埃文斯家族掌权,温格尔不清楚现在到底会怎么样?   也许这些水就是他余生所能使用的所有水了?   也许吃完这些食物后,他和嘉虹也要开始囚犯一样的生活了?   对于温格尔来说,这些都是逼迫他不断离开的现实因素之一。也正是因为如此,温格尔旁敲侧击地想要从束巨嘴里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为了得到更有用的离开监狱的线索,温格尔甚至不惜在取奶时稍微用点力气,他让束巨倒吸凉气,用手抓着自己的肩膀,将雌虫制衡到连翻白眼。每次到了兴奋的制高点,温格尔都会折磨般的停下来,轻轻地温柔地询问道:“告诉我好吗?”   束巨无助地摇摇头。   每次,他这样子就让温格尔感觉到极大的挫败感。这让温格尔对自己的魅力和所出的力气感觉到不解。   三次之后,温格尔便毫不留情地取奶,只要得到他需要的幼崽口粮后,这只残忍的雄虫就不管束巨的情绪。   他换一种方式后,束巨依旧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每次折磨结束后,跑过来对雄虫低声下气。   通常束巨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弥补雄虫的不快乐。   但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告诉雄虫,关于航空器的事情。   一直到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找上门来,他们三个雌虫才聚集在一起,即为交流情报,又为刺探敌情。   束巨草草清理掉后门之后,总要休息一阵子。炎热的夏天并不会因为充沛的水汽降低温度,反而   因为雨幕的遮掩,热气全部被罩在其中。哪怕是稍微擦过身子,束巨身上那股浓郁的雄虫味,依旧被凝聚成水珠一滴一滴地滚落到两腿中。   他翘起二郎腿,瘫倒在从雄虫那掠夺的东西上。   如果说情场是战场,束巨终于从这些武力和智力双绝的对手中拨到了头筹。他才不在乎这场胜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已经实实在在地得到了好处。   “怎么?”束巨懒洋洋地说道:“宰了我吗?”   沙曼云很想要这么做,但阿莱席德亚的脑子已经被最后的“赌蛋”计划所占据。只要有阿莱席德亚在,沙曼云争取一下,可以把束巨打成一个半残,但绝对杀不死对方。   阿莱席德亚需要束巨做这个采集米青子的人。   他从现在开始就在赌。   但他们都知道自己手中的筹码不多了。在面对如何怀孕这件事情上,束巨随时可能倒向雄虫,甚至不需要怀孕,只要他的躯体让雄虫贪恋,那么他完全可以不冒着赌蛋的风险。   阿莱席德亚露出笑容说道:“怎么会呢。束巨之前的事情是我错了。你说的对,航空器完全报废掉了。”   “闭上你的嘴。”束巨冷笑一声,他现在不畏惧这些家伙。身为一个星盗,他看人眼色的本事不强,但是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本事还是有的,“我不想和你们合作,滚吧。”   沙曼云亮出自己的双臂,刀尖发亮。   阿莱席德亚稳住对方,说道:“为什么?就因为你的奶汁吗?你不会真的以为雄虫喜欢上你吧。”   束巨不掩饰自己的内心,他尝过了雄虫的滋味,终于理解了那些将全部赃款抛给那些雄虫的星盗们。   他愿意把自己所有的金币拿来给温格尔先生铺床,但撒上去的那一刻他觉得这种肮脏的钱会玷污了他的爱神水闪蝶。   在这一刻,他愿意自己是个清白的人。   他想要用干净的钱去养活自己喜爱的雄虫,甚至为此丢掉的一切。   “没有人会讨厌这种滋味的。”束巨说道:“你们一个个傻瓜,都是处屁吧。”他停顿一下,目光扫过沙曼云挑衅地笑了一下,“有事第一个把老子推出去砍头,放屁,现在吃点肉就来和老子抢。抢你他么的狗屁玩意儿。”   他身上爆发出星盗才有的桀骜。   “有本事,就砍了我。”束巨大笑着忽然从枕头堆里站起来,他冲上前指着自己的脖子说道:“砍啊,疯子!砍他么的!哈哈哈哈。”   沙曼云后退了一步。   他的行动,让束巨彻底撕破了过去那层哈士奇的表层。他的狼子野心在吃饱喝足之后暴露出来,“滚吧。”   阿莱席德亚忍不住笑出来了。   他看着束巨像是看着一个可怜蛋,但他没有说破,最终拉着要砍人的沙曼云离开。   “这条路算是断了。”沙曼云冷漠地说道:“看来,只有我们一起了。”   阿莱席德亚说道:“他还是陷进去了。”   “你以前就说过。”沙曼云回忆一下,他的神情淡然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你以前也是这么看我的。”   “是啊。”阿莱席德亚承认,他看着1号囚室上的数字笑了一下。这种笑容中带着一种利益追逐的快乐,像是发现可以白嫖的那一刻,发自内心的愉悦。   阿莱席德亚笃定道:“试想一下,不过是奶源罢了。有了奶,雄虫怎么还会要他呢?”   “倒了奶?”   “不会这么蠢吧。”阿莱席德亚嘲笑道:“我都要忘了,他似乎也是被2号放出来的了。”   他们说这话,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岗位上。   沙曼云重新穿上了围裙,而阿莱席德亚则是凑过来想要教嘉虹认字。有时候这两个人会一起去修缮建筑里被腐蚀的表层,他们拿一支炭笔在走廊的墙壁上记录每天下雨的状态。   不过没有卓旧那么精确的降雨量。   温格尔第一次看到墙壁上画着一个小水滴的时候,还不懂。但是他发现这两个就是非常简单地用水滴大小来做一个雨量的标注。   “束巨。”温格尔把束巨叫过来,问道:“这是你画的吗?”   束巨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么丑的水滴怎么可能是他。   “两个狗东西。”他嘟囔道。   温格尔明白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伴随着雌虫中从沙曼云、束巨对抗阿莱席德亚,到现在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联手对抗束巨。他正在逐渐适应这种奇妙的联合方式。   “你们又怎么了?”   “没什么。”   温格尔也不强逼着束巨继续说,他只是看着那几个雨滴笑了一下。   当天下午,当阿莱席德亚准备继续在那面墙上画画的时候。他揣着炭笔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下手。   墙壁上是蓝色的天空和大大的太阳,那些黑色的雨点就在蓝色的天空中活跃。而在墙壁的下方画着两个笨拙的小人,一个长着大大的翅膀,看上去就是缩小版的温格尔。还有一个更小的则是嘉   虹的样子。   嘉虹本人正蹲在地上花一朵小红花。   幼崽看见阿莱席德亚有点好奇,眨巴眼睛,跑到了雄父的后面。   温格尔正在给草地涂颜色。   他脸上有一点沾染上去的蜡笔颜料,看上去多了一点生动的气息。   阿莱席德亚下意识想要逃跑,但他又意识到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他或许可以为自己过去说的那些蠢话打个补丁。   但温格尔凭什么给他这个机会。   “嘉虹,好玩吗?”温格尔温柔地问着嘉虹。   嘉虹拿着那些蜡笔显得很开心,他得到了雄父的许可,可以在这面墙上随便乱涂乱画。在彻底失去秩序之后,这成为了一种发泄情绪的方式。   幼崽大声地说道:“喜欢!”   “喜欢就好。”温格尔抱着他,感觉到幼崽体重又增加了。   他强撑着雄父的面子,说道:“下次再来画画好不好。”   “嗯嗯。”嘉虹认真地说道:“下次再来。”   他们父子两个牵着手,路过了阿莱席德亚。只不过雄虫没有任何招呼,而幼崽则是小心翼翼地回头,和阿莱席德亚招招手。   “卷卷再见。”   “再见。”阿莱席德亚笑着和幼崽打招呼。   他转过头,看向那面被画上了蓝天白云太阳和草地的墙。   那些原本留在墙上的讯息已经全部被覆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熬夜办公到忘记更新,差一分钟,我的小花花就能保住了。 第72章   阿莱席德亚看着这面墙,心情不算好。但他也不会和真的和温格尔计较这种事情,因为这些消息本来就不是雄虫以为的雨量记录。   或者说他可以再找一面墙来重新复刻一边这些讯息。   他不是笨蛋,不会把重要内容写在如此明显的地方。   “就让卓旧自己琢磨去吧。”阿莱席德亚把炭笔送回到沙曼云手中,他们两个人工作基本是错开的。沙曼云要抓紧罗列出人工授米青需要的器材和必要条件,他需要在有限的资源下复刻出一个实验室。   而阿莱席德亚则是负责寻找机会去勾搭雄虫,同时他要尽可能地帮助沙曼云完成器材的整合和修缮。   毕竟4号同学是一个什么都会一点的万金油。   他们用营养液的管子来充当储存试管,用一些比较软的铁丝作为取卵的工具。足足有雌虫小臂长的工具到时候要直接穿透他们的身躯,虽然会很疼,但在虚无缥缈的怀孕率面前,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都更加信赖这种科学手段。   他们对自己永远狠得下心。   在勉强达到储存标准后,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小心翼翼地运算着能源量,便开始下一步的计划:   如何爬上雄虫的床?   这是个好问题,堪比是情感生活中的千古难题。   还不等到阿莱席德亚想到什么办法,沙曼云这边就果断做出决策。   他要继续约雄虫来上课。   “真的吗?”阿莱席德亚反问道:“你到时候可是要被捆绑起来的。”   沙曼云准备着绳子,他将绳子拉扯一下,显示出绳子的脆弱。阿莱席德亚明白他的意思,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圣歌女神群绡蝶,阿莱席德亚绝不会放松警惕,他对于一切把主动权交出去的行为极力反对。   沙曼云反问道:“你为什么觉得要强迫对方比较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   “雄虫心理比较脆弱。”沙曼云反驳道:“你要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不能这样一味的强压他。”   阿莱席德亚并不觉得温格尔是这种脆弱的雄虫。   相反,他一直以来都认为小蝴蝶的内心非常的坚韧,并且包含着巨大的能量。他劝说着沙曼云道:“你不理解他们这个家族。他们虽然和战斗的雌虫不一样,但依旧在培养战士——最起码绝对不会是你描述的,脆弱的雄虫。”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沙曼云将绳子缠绕在腰部,他留了一点心思,为了让雄虫体验到趣味性,他用身子把自己的腰部、胸部和背部捆绑起来,不影响四肢的运动。   同时柔软的绳索将富有力量感的躯体紧紧缠绕,本身就带着一种束缚的艺术感。   阿莱席德亚根本阻止不了沙曼云。   他只能看着这个自大的神经病一步一步地迈入到雄虫的陷阱中。   “算了。”阿莱席德亚抓抓头,决定跟上去,及时分一杯羹。他现在对监狱所有人都不包有一丝一毫的信任。   沙曼云也有随时反悔的本钱,他不能再失去这个盟友了。   *   今天对于雄虫温格尔来说,也算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   因为他在教嘉虹认识全家福上的每一个人,对于没有见过真人的孩子来说,单纯记住脸确实有点困难。   “这个是谁呀?”   “是雌父!”嘉虹看着甲竣的样子说道:“雌父是、是雄父的……唔是雄父的雌君!”   温格尔奖励地摸摸他的脑袋,给嘉虹一个贴贴。小孩子喜欢和雄父亲密,对于他们来说,适度的触摸有助于身心健康,来自亲生父亲的爱意会让孩子变得自信大方。   即使嘉虹现在都不明白什么叫做雌君,但这孩子发现温格尔喜欢听自己这么讲之后,每次念到雌父的时候,都要磕磕绊绊地在后面添上这一句。   他觉得雄父在念到“雄父的雄父叫做祖父”时都没有这么温柔。   雌君是什么东西呢?   他好喜欢雄父这么笑起来的样子啊。   “雄父。”   “嗯?”   “我以后也要做雄父的雌君。”嘉虹天真地说道:“雄父也要笑,也要亲亲嘉虹。”   温格尔愣了一下,他将这孩子抱在怀里,给他的脑门一个小响儿,说道:“说什么呢。”   嘉虹趴在温格尔怀里,问道:“那什么是雌君呀?”   温格尔没想到嘉虹会问这个问题,但想到嘉虹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念到“雌父就是雄父的雌君”这件事情,心中也有点明白。   他给幼崽解释道:“就是雄父喜欢的人,和雄父过一辈子的人。”   “那?那不是大大吗?”嘉虹睁大眼,说道:“大大是雌君吗?”   “不是哦。”温格尔摸着孩子的脑袋,发现嘉虹的头发从出生就没有剪过,此刻已经长到脖子根了。夏天又闷热把孩子的头发黏糊成一缕一缕的。   “那是白白吗?”   “也不是哦。”   “尖尖吗?尖尖好凶啊。”嘉虹揉揉脸,有点害怕,“我不要。”   “嗯,不要。”   “卷卷,卷卷还可以哦。”   “嘉虹,他也不行哦。”   他一边给嘉虹梳头,一边说道:“雄父会离开的哦。”   “离开?”嘉虹不懂,“我们要去哪里?”   “去雄父和雌父认识的地方,我们要回家。”温格尔梳了头却发现没有皮筋,半天找不到后,门外响起来敲门声。   沙曼云的一只眼从门缝里漏出来。   他看着温格尔和嘉虹,这一大一小都被热得浑身冒汗。幼崽基本上就和水里捞出来一样,地面上湿漉漉一片。   “温格尔。”沙曼云说道:“我想我们应该上课了。”   沙曼云身上的绳子系得紧,因此已经有红痕出现。他是那种稍微用力就容易留疤留痕的体质,特别适合这些玩意儿。以前没有拘束环的时候还好,全身上下用不了一时半会就会恢复。   而现在只有双手的拘束环被取下来,其余地方还是会被折腾后青红一大片,废三四天才掉色。   温格尔对于沙曼云这幅装备不为所动,只是把嘉虹抱下来。   “怎么想起来这件事情了。”   “你已经很久没有找过我了。”沙曼云上前一步,气势逼人,他挺起自己的胸,红唇齿白,看上去像是一道佳肴,“我有点想你。”   这句话,他从没有对其他人说过。   但沙曼云经常听到别人在说,这是一句非常普通又代表思念的话。他觉得放在这里很合适,也能够恰当地烘托出这种氛围。   温格尔皱了一下眉,他很想反驳沙曼云,但孩子还在身边。   于是他伸出手,用小拇指勾住沙曼云身上的绳索。粗糙的质感摩擦着指腹,仿若是弓满月,啪——响一下,沙曼云被绳子弹中了致命点。他被人追杀,被人按在地上殴打都没有发出这么奇怪的声音。   但雄虫只是勾勾自己的小拇指。   “雄父。”嘉虹好奇极了,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   温格尔叹口气,和嘉虹解释道:“尖尖太笨了。”   “?怎、怎么啦?”   温格尔故作困难地说道:“尖尖去玩游戏的时候,太笨了。把自己都绑起来了。你看。”他上前用手更加用力地勾住了绳索,这一次,在靠近大腿的位置,粗糙的绳子弹到了皮肉上的响声刺激听觉。   沙曼云几乎要站不住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把乐器,随着雄虫的每一次动作,发出悦耳又不堪入耳的声音。   “雄父,尖尖为什么吱呀吱呀的?”   温格尔面对幼崽永远能够稳住,他继续编造着谎言,“因为这样子很疼。绳子在咬他——你看雄父动一下,他就疼了。”   嘉虹无知又好奇地看着,想起了自己曾经被大坏蛋咬过的经历,说道:“咬人好疼,咬人不好。”   “所以啊,雄父去帮尖尖好不好。”温格尔给幼崽承诺,不过多久就会回来。他和幼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最后两个人又做了正式的告别。   这一套流程在大人看来如此幼稚又复杂,但对于孩子来说,是非常正式又隆重的。温格尔总有无数的耐心花费在嘉虹身上。   他越是如此,就越是让监狱中的雌虫为此心动。   无论是其中的有机可乘,还是对此的妄想。   温格尔用手抓着沙曼云胸前的绳索,他们并没有来到太远的地方——就在沙曼云工作的主场:小厨房。   “以后别再穿成这样子了。”温格尔说道。   沙曼云不解,他抓着雄虫的手,轻轻地让对方的手指穿过绳索,“不喜欢吗?”   雌虫的身体多数是结实美丽的,因为他们会保持大量的运动,从少年时期开始一直到壮年期。在虫族这种高度军事化的社会中,运动是种必需品。   自然的线条永远不会过时。   温格尔不为所动,只是看了他一眼,收回了手,“被孩子看见了不好。”   沙曼云万般的不甘心,他下意识想要伸出手上的尖刀。但每每看到雄虫的容貌,他就控制住自己所有的杀心。   他要追求的是最完美的一切,温格尔配得上。   要先生下一个同样的孩子,这样子有个备份。   随后再挑选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当然那时候一定已经离开了戴遗苏亚山监狱。他要坐在雄虫的身上,沙曼云知道自己的虫纹长得最为令人遐想。   他已经想象到了,他自己坐上去,雄虫成为他的土壤。   而他长在腹部甚至更下面一点的位置的虫纹就像是花,从中诞生出来。   伴随着雄虫的鲜血、心脏跳动的停止、风的声音、他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   为了这一切,沙曼云忍耐到了现在。   他拉开凳子,确保自己要在对话中占据一个主动权,耗费自己所有的耐心,问道:“你想要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收到位读者老爷的评论,他说想过快乐周五,这一看就是新读者。   毕竟老读者都知道,正常应该说快乐周六……   ——*作话收场*——   《普罗和他的小太阳》(十三:结局)   “你、你是谁?”小雄虫捧着闪光小草,站起来说道。他从没有见过戴遗苏亚山监狱里的囚犯,普罗也没有和雄虫说过这些内容。   对于罗耶奈来说,雌虫并不是什么坏人。   因为整个社会都不断地强调要“呵护雄虫、尊重雄虫”。在这样环境中长大的雄虫很难去假设“一只怀抱有恶意”的雌虫是什么样子的。   但罗耶奈清楚出现在戴遗苏亚山的雌虫,不一定是什么好人。   他抱着自己的闪光小草,颤巍巍地盯着卓旧看。卓旧的外貌并不像传统认知中那些肮脏的可怜囚犯。至少在衣衫褴褛之下,卓旧的手和脸都是干净的。也正是这两点给了罗耶奈一种错觉。   他对雌虫发出求救,“请问你能帮帮我吗?”   卓旧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在整个航空器内部打转,随后再次回到了罗耶奈的身上。   “你想要我做什么。”   罗耶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询问道:“请问您会修机器吗?”   卓旧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维修机械。但他不会让话题在这里中止,卓旧悄无声息地走进到航空器的深处,他转了一圈询问罗耶奈道:“这是什么。”   他指的是罗耶奈手中的闪光小草。   罗耶奈想说这是带给普罗的,可话到嘴边,他说道:“是我的草。”他给卓旧展示闪光小草上的光点。   “这是我的闪光小草。”小雄虫有些害怕,说说话会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活过来了。如果面前是一个五大三粗的雌虫,或者凶悍冷漠的雌虫,罗耶奈的警惕心也许会高一点。   可他面对的人是卓旧。   卓旧温声细语的样子和家里那些雌虫长辈们很像,罗耶奈不自觉地就多说了一点话。“我想在戴遗苏亚山种草,我养了好久才活下来这么一株的。”   “是嘛?”卓旧笑着说道:“你很喜欢他呀。”   这个他到底指代的是这株草,还是普罗,只有卓旧自己清楚。   作为一个前政客,卓旧轻而易举地推演出罗耶奈和普罗的关系。他看到花盆中混合在正常土壤中的戴遗苏亚特产砂石,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普罗频繁挖土的举动,而只要把这些不寻常衔接在一起,自然地构成了一副恩爱的新婚夫夫模样。   可惜眼前的雄虫一看就是个未成年。   卓旧说道:“我确实不会修,但我能找人来维修。”   罗耶奈相信了。   他因为卓旧和善的面目、亲切的语态而选择了相信对方。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卓旧对待他的方式就像是那些再正常不过的雌虫了。   小雄虫永远都不知道,卓旧已经给他判了死刑。   这只雌虫走出了航空器,在雄虫看不见的地方,他被他的信徒们所包围,在航空器的上下左右各个角落,一双一双被雨季折磨的眼睛闪烁着绿光。   他们饿了。   “没什么用。”卓旧说道:“是普罗的未成年雄虫。”   人群骚动起来了,“那个混账居然有雄虫。”   “把他抓起来。”   “对,威胁普罗。”   卓旧做了一个手势,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会让雄虫惊慌,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吵闹打破卓旧的计划。   “大家都很熟悉普罗指导了。”卓旧说道:“这几天大家的饥饿也是他造成的。恕我直言,就算我们抓了这只雄虫或者收留了这只雄虫,也根本不会改变什么。”   人群一片寂静。   “我们的身份不同。往好处想,普罗会给我们这些所谓的恩人什么恩赐?一箱子营养液?我们要的是这一箱子营养液吗?”   有人小声地嘀咕道,“我好饿。”   卓旧冷静地说道:“我们要离开这里,大家聚集在我身边的最开始的愿望不就是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吗?”   一只雄虫能让普罗违背自己的职业操守吗?   囚犯们不知道。   他们只清楚如果手无寸铁的人是普罗,他们一定会将对方啃食殆尽,残渣都不留。   “听我的。”卓旧说道:“大家,会吃饱饭的。”   他挥舞着拳头,做出一个手势,“我会带着大家离开这里的。”   无数个相同的手势默默的举起,他们的主人形态不一,但随着卓旧起伏的语调,他们展现出相似的疯狂。   “是的,我们会离开这。”   “我们会吃饱的。”   *   罗耶奈选择乖乖地待在航空器里,他尝试再次发动机器。他察觉到机器上的亮点开始频闪,这让雄虫以为机器恢复运作。他抱着那盆闪光小草,对着小亮点轻轻地呼唤,“普罗、普罗。”   他有点后悔了。   可是当时选择不下来的话,罗耶奈感觉自己也会后悔。   因为他是个冲动又任性的小雄虫,喜欢想到什么就去做,不然心理就极度地不舒服。罗耶奈将自己缩在座椅上,他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   “谁?”   罗耶奈紧张起来,他抬起头看到航空器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不过这次进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他们挥舞拳头,并没有直接对雄虫展开攻击,而是用最快的速度破坏了整个航空器的内部设备。   随后两个雌虫专门把所有的物资都搜罗出来,罗耶奈被吓到了,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小雄虫蜷缩在角落,一直到有雌虫抓住他的头发把他从角落里拖出来。   “不、不要。”他被囚犯们丢在地上,随后罗耶奈感觉到自己的手脚被人抓住。作为一个生活在和平时代的孩子,他第一次遭受到这样的暴力,惶恐让罗耶奈企图抱住自己的头,护住自己的腹部。   但他根本挣不开雌虫们的力道,一直到第一块肉被血淋淋的撕下来为止,罗耶奈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遭遇到这种事情。   他亲眼看见自己的手指被咬下来,鲜血从眼睛、鼻子、耳朵各个角落流淌下来。痛苦从一开始的哀嚎、求饶到最后只能发出恐惧的音节。   至始至终,对于罗耶奈来说根本没有缘由。   他只能苦苦地喊着“普罗”的名字,一声一声地喊着。   “普罗、普罗、呜呜呜。”   罗耶奈如此的天真,他潜意识中依旧记着普罗曾经说过这里是戴遗苏亚山监狱,是他掌管的地盘。他无助地喊着爱人的名字,像是溺水之人抓住稻草,企图这些雌虫们迫于普罗指导的威慑力停下这场暴食。   没有。   什么都没有停下。   每一张嘴,每一颗牙齿都距离雄虫如此之近,他闻到那些腥臭的味道,还有腐朽的泥土气息。眼泪被争相舔食,因为其中饱含珍贵的盐分。   普罗没有告诉过罗耶奈,他预备离开监狱,按照传统他要让所有的囚犯保持饥饿和痛苦。   饥饿让人发狂。   痛苦让人发泄。   这一切像是潮水一般把罗耶奈整个吞没。   手。   脚。   柔软的腹部。   漂亮又笔直的腿。   在眼珠被挖出来的前一刻,罗耶奈看到了卓旧。   此时的雄虫已经因为过度惊恐,导致功能性失语。只有凑近他的嘴唇,才能听到痴痴的气管呼吸声中藏在“普罗”两个字。   “卓部,你不来吗?”一个雌虫大口咀嚼着说道。   而卓旧慢条斯理地摇摇头,他蹲下身掐断一根闪光小草。他将小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解释道:“我是个素食者。”   他咀嚼地很慢,但这种咀嚼却比任何一种身体的疼痛都给雄虫罗耶奈更强大的震撼。   随后,罗耶奈便失去了自己的眼睛。   他还活着,却无法看到,只有咀嚼和吞咽的声音不断地包围着他。死神掐住他的喉咙,让他再也无法发出声音,直到这场宴会的结尾,所有雌虫都吃饱喝足之后,他们把那具残骸丢弃在角落,连一块裹尸布都吝啬给予。   他们慢慢地听从着卓旧的指挥离开了航空器。   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   忽然,有个雌虫捂住脸哭泣起来,他说,“我好难过。”   “怎么了。”他的同伴安慰道:“是没有吃饱吗?”   “我咬断了他的喉咙。”那只还存有良知的囚犯说道:“你知道吗?我会读唇语。”   在那只雄虫濒临死亡的时候,他没有说“杀了我”,也没有说“我恨你。”他一直呼唤着爱人的名字,一直在饱满希望又在绝望中倔强地呼喊着那两个字:   “普罗。”   在生命走到终点的时候,雌虫永远记得,他咬住咽喉的前一刻,仿若是回光返照,雄虫瞪大着空洞的眼睛,面目丑陋,没有声音地说了一句:   “普罗,对不起。”   他终于明白自己有多任性,但是戴遗苏亚山监狱不给他悔改的机会。   在确定航空器中所有定位器和联络器都被破坏掉后,卓旧站在队伍前,用柔和的目光扫视众人,亲切地问,“都吃饱了吗?”   他目光坦荡,没有一丝的内疚,也许因为他是个纯粹的素食者,也许因为他确实没有参与到暴行中。   或者单纯是因为这里是戴遗苏亚山监狱。   “生日快乐,普罗。”   (有平行时空平行时空线!if线从罗耶奈被救下来开始写!)   (以上剧情为罗耶奈之死的解释,没什么花里胡哨的) 第73章   温格尔迫切地需要学习知识。   偏偏他知道,不能把自己放在一个索求者的位置上。因为他面对的囚犯们,一旦得知人的软弱和缺陷后,便会像疯狗一样撕碎自己。   面对这种情况,温格尔只能控制自己的恐惧和软弱,展现出一种虚假的胸有成竹。   这个月中,温格尔打扫了整个房间,在自己活动的范围中找到了很多书籍和纸质材料。这是他当时没有带走的内容,因为不容易装箱。   现在这些资料成为他研究四只雌虫的重要资料。   特别是沙曼云。   因为传授自己绳结技术的人就是沙曼云。   温格尔必须要争取到沙曼云这张牌,哪怕在洗牌和抽牌的过程中,他会被纸牌割破咽喉,丧失性命。   “杀人百余人……割喉为主……擅长使用刀。”   温格尔研究了所有沙曼云资料上有的凶杀案,这上面并没有展现出规律,他只能笼统地从那些审讯资料中,感觉到沙曼云的所作所为都出自一种直觉。   偏偏直觉是没有办法去判断的。   这个雌虫会因为一朵开在别人家阳台的花,选择入室杀人;也会因为今天阳光很好,选择在把某个路人碎尸万段。   只为助助兴。   温格尔要随时地保住自己的性命,作为一个父亲,他也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他把自己放置在猎人的角色,用最贴近文件上描述的一种思考方式去临摹沙曼云的想法。   “晚上吧。”温格尔对沙曼云说道:“你穿成这个样子,是要教我一点什么东西吗?”他上前企图用学到的手法去解开那些绳结,很可惜都失败了。反而因为手指搪塞在其中,粗糙的质感不断摩擦沙曼云的肌肤,将数块地方擦得薄红。   沙曼云道:“今天就解开我。”   温格尔没有说话,他也不像是故意惩罚雌虫这种大胆的行为,作为一个手无寸铁小雄虫,温格尔在监狱里已经失去了这种潜移默化的权力。   雌虫随便谁都可以轻易地杀死他和幼崽。   但温格尔清楚一种方法,让他们怎么把惩戒的权利心甘情愿地送到自己手上。   温格尔用手指点着沙曼云身上的绳结,一个一个数过去。看上去,他似乎真的在清点这些绳结的数量,可是他按下去的动作又像是要将沙曼云彻底戳出一个洞。   “这么多。”温格尔微微抬起头,笑道:“你是故意的吗?”   沙曼云眉眼凌厉,他被雄虫这种带着距离感的触碰所刺激。“是的。”没有必要撒谎,沙曼云讨厌弯弯绕绕的东西,“想你了。”   温格尔看着眼前的雌虫,他试图从沙曼云的眼中找到一点属于雌虫的意乱情迷。   可惜了。   沙曼云一直清冷地看着他,虽然那双美丽的眼眸中笼罩着水光,却没有太多的兴奋。他的身体还泛着一种冷漠而坚硬的质感,体温也没有上升,只有喉咙间的声音和喉结的移位说明他确实在为此有所变化。   温格尔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冰冷的说,“想”。   雄父和雌父会亲昵地和他开玩笑说,“想你了。”甲竣总是刻板又认真地复述这句话,眼睛里却满满是关心,“想你了。”就连束巨也是胡乱地上来,急躁又不害臊地说,“想你了。”   沙曼云不像拥有正常人的情感。   但温格尔还要继续面对他。温格尔收回手,说道:“你喜欢被绑着?”   沙曼云不出声,他只是很牵强地发出一些鼻音,贴上来。他在做“贴”这个动作的时候,模仿了束巨。温格尔能看出来,是因为有几个小动作是束巨那种没文化的家伙专属的。   “不喜欢。”沙曼云说道:“就是想了。”   温格尔躲开,他说道:“真奇怪。”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好像很馋他的身子?温格尔清楚束巨从一开始就对自己抱有不轨之心,因为这个笨蛋大个子满心眼都是想要做雌奴离开监狱。   沙曼云第一次见面就满口“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馋身子?   温格尔可没有从他那些糟糕的前史中听说,沙曼云有什么先女干后杀的爱好。他有所耳闻,监狱里的四个雌虫一直到被捕都还是单身状态。   除非,他们得到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消息。温格尔心想道,面上露出了笑容,“既然是想我了,那么想我什么了?”   温格尔知道沙曼云不会说真话,可雄虫已经想要快点结束这场无聊的对话了。   “就是想你。”   想和你生个孩子,想刀穿过你的胸膛,想要我的手慢慢地捏爆你的心脏——想要你的鲜血流淌遍我的身体,想要你的眼睛到死的那一刻都看着我——就是想你啊。   沙曼云露出一个模板笑容,他笑起来僵硬又难堪,“想你了。”   温格尔站起来,他确定了。   雌虫们又有了新动作。   温格尔需要想想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能让这些垃圾们惦记的。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监狱里,自己最值得被雌虫们留住的东西,就是卫星站对自己的物资赞助。   这是否表示卫星站有了继续投放物资的苗头?   温格尔不清楚,他甚至不知道李博埃文斯家族到底要自己生还是死。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打开那个束巨修好的通讯器。通讯器上,足足一百六十条未发送成功的消息停在其中。在每一个周天,可以发消息的晚上,温格尔都拿着这台机器,一边一边地重新编辑,不断发送。   一百六十条是重复发送的极限。   温格尔和上周一样,默默地清理掉这些发送失败的消息。   “我是温格尔.阿弗莱希德。如果您收到这条消息,请转交给军部生化部门的九一部长。谢谢,我将由衷地感谢您。”   “我是温格尔.阿弗莱希德。如果您收到这条消息,请转交给最近地区的雄虫协会。谢谢,我将由衷地感谢您。”   “我是温格尔.阿弗莱希德。如果您收到这条消息,请转交给蝶族长老会旗下任何一个组织。谢谢,我将由衷的感谢您。”   军部生化部门里有雄父曾经亲自孵化的一位雄虫阁下。阿弗莱希德家族对这位罕见的军部雄虫有恩,温格尔从小就被教育不要过度消耗这层关系。   甚至在寻找雌虫虫奶这件事情上,温格尔也去找过对方。   只是当时,没有见着。   军部告诉温格尔,生化部门是机密部门,没有办法想见就见,就连温格尔的雄父也不行。   如果不是九一部长自己联系温格尔,温格尔无计可施。   但现在他没有选择。   雄虫协会和蝶族长老会固然得到消息可以赶来,但效率和速度一定是远不如那位在军部的雄虫阁下。   温格尔不知道谁会接收到自己的消息,他只能广撒网。   通讯器的能源格只剩下两格,温格尔也不清楚能撑多久。他在看着那些消息继续发送后,将通讯器放入到箱子中。他不敢关机,不敢再看。   束巨企图来一起睡觉,被温格尔赶了回去。   现在的温格尔心情烦躁,对于种种不确定性,同时也是因为太多的事情忽然挤在一起。而为了生存,温格尔不得不去直面这些事情。   事实上,很多事情,并不是他努力就能做到的。   比如卫星站的物资。   比如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私底下的勾搭。   温格尔躺在床上试图小憩一会儿,他感觉到自己紧绷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的肌肉,最终只能起来做到书桌前,写着记录嘉虹最近变化的笔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就到了和沙曼云约定的上课时间。沙曼云的身影被灯拉得长长的。他等待雄虫推开门,随后慢慢地走到雄虫的影子中。   温格尔不想要让沙曼云走到自己的背后,重新放慢速度,和沙曼云并肩走在廊道中。他们穿过那条画满阳光、蓝天和草地的墙壁,两个人没有说话,静默地朝着3号囚室走去。   推开门,温格尔就感觉到沙曼云对于这次教学的重视。他的目光扫过那把从小厨房搬过来的椅子,又看到了椅子上搭着的不同粗细和材质的绳子。   小指粗的麻绳。   大拇指粗的铁锁链。   软质的长水管。   拳头大小粗细,表面多毛刺的纤绳。   温格尔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呢?他在戴遗苏亚山监狱也有5个月上下了,却从没有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多的绳子。   他不敢坐在椅子上,害怕坐稳的瞬间,软质水管紧紧地勒住自己的脖子。   不断地收紧。   收紧。   温格尔光是想想就呼吸困难。他一直没有对沙曼云说过,自己想要学绳结原因之一,是因为那天被软质水管缠绕住脖颈。   他想,以后自己能够解开绳结。   他想活着。   “今天是练习吗?”温格尔问道:“你坐上去吗?”   沙曼云看着温格尔,说道:“不。”   他露出一个笑容,“温格尔,你不试试看逃脱吗?”雌虫大步上前,将温格尔的肩膀往下按,作为监狱的最强者,沙曼云的力道无人可抗拒。   “我不想要试。”温格尔拒绝道:“如果你坚持,我就离开。”   沙曼云松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彻底放开。他看着雄虫的表情,发现温格尔真的会离开后,将心里第一个计划划去。   “嘘。”沙曼云说道:“别动。”他的眼角朝着房门瞥了一眼,实际上那边根本没有东西,但随着雌虫的动作和语气,以及他忽然紧张地态度,哪里似乎就存在了什么。   温格尔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了。   “阿莱席德亚在看着我们。”沙曼云凑到温格尔的耳边,他的力度变得轻柔,话语中的信息促使温格尔不得不坐下来。而坐下之后,沙曼云坐在雄虫的双膝上,他单手环着雄虫的脖子,将两个人的距离无限拉近。   温格尔没想到沙曼云这样的冰美人也能做出这样的姿态。他感觉到一团冰柔软地贴在自己的双腿上,而透过那层不重要的围裙,沙曼云的虫纹若隐若现藏得更深。   “他看什么?”温格尔顺手拿起麻绳,他沿着雌虫的视线看过去,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也想怀孕。”沙曼云说道:“我想比他先怀上。”   比上次更加主动,也就意味着更加不对劲。   “你在勾引我吗?”   沙曼云爽快地承认了,“对。”他凑上前,试图亲吻雄虫的嘴唇。   但他亲吻到的是粗糙的绳索,温格尔将绳索对折拦在沙曼云面前,他没有这个兴趣,也没有这个必要对沙曼云这么做。   “太快了。”雄虫哄骗着,“还记得我们最开始说的话吗?”   沙曼云轻轻地咬了一下麻绳,他是魔花螳螂,这种美丽的杀戮虫种眼珠因为刺激变成凶悍的三色,“记得。”   他贴在温格尔身上,说道:“那就绑起来吧。”   “可我们并没有学完。”   “已经无所谓了。”沙曼云低下头,他钻入雄虫手中的绳索圈套中。细细的绳索勒住沙曼云的脖颈,这是上次他唯一一个没有被捆绑过的地方,也是雌虫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之一。   “随便怎么样。”沙曼云轻轻地说道:“听说,你们雄虫喜欢把人弄哭。”   温格尔可没有说过这句话。   可让高大充满力量感的雌虫匍匐在自己之下,泪流满面,露出各种求饶的表情。看着他们的眼泪一点一点浸湿被褥,牙口咬住枕头,在呜咽中微微颤抖——很多雄虫确实喜欢。   特别是那些不知死活的雌虫,用各种方式挑战雄虫在这种事情上的下限。   由让雄虫恶趣味地看着他们的下限。   温格尔想着,将目光慢慢地转移到沙曼云身上。白天的绳索还留下红色的印子,此刻雌虫的脖子正套在他手上的绳索中。   沙曼云依旧是那样冰冷的表情,又冷漠刻板的语气,仿若是命令一般,说道:   “弄哭我。”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写得好像很一般啊(?)明天开始尝试6k,我慢慢往上加数字吧。   毕竟一口气让我日万我真的不行啊。   ——番外:①雄父温莱的第一个雄虫蛋——   温莱是个运气不好的雄虫,他并不是正儿八经的阿弗莱德希家继承者。准确点来说,他是上一任雄虫家主的桃花,是他同雄异雌的兄长把他找回来,悉心抚养他长大,最后又把家主之位交给他。   对于温莱来说,他一辈子的好运气都花在“有这么一个兄长”这件事情上了。   他上大学填报的专业,大学毕业那一年遭遇了本升专。大学四年,读了一个专科。   他结婚的第一天,遭遇了大堵车,在车上堵到错过了婚礼。最后只能在大马路上,给自己的雌君戴上戒指。   他连续申请进入长老会十五年,一无所获。每年不出一点事情,那就不是他温莱出场该有的戏码。   他有一个雌君五个雌侍,一直到今年,足足有15个雌虫幼崽,却没有看到一个雄虫蛋的影子。   蝶族都有个笑话:温莱在的地方,你永远是最幸运的。   温莱也不生气,反正他觉得自己也是幸运的。   一直到他婚后第二十五年,终于得到了一枚小小的弱弱的雄虫蛋。   温莱简直快要高兴疯了,他在家里放礼炮,把整个大厅搞得乱糟糟的。用金子和宝石打造的脸盆,接每天花圃里花朵上的露水,那些带着自然芳香的露水,储存起来给这颗小小的虫蛋擦擦表壳。   “他会是一只小蝴蝶吗?”雌君很紧张,家里所有的雌虫都快要疯了。   他们家终于有一只可爱的小雄虫了吗?   雌君可能更注意继承权的事情。   但温莱不在乎,他说道:“不管他是不是小蝴蝶,我都会爱他。”   他每天晚上都给雄虫蛋包裹上厚厚的外衣,给蛋做漂亮的小衣服,告诉这孩子大家到底有多么期待他的出生。全家人都开始忙碌的准备各种雄虫幼崽的护品,他们在节日时会用安全的蛋壳笔,在幼崽的蛋壳上写上祝福话。   听说这样,幼崽会听到他们说的话。   温莱不用说,从第一天开始就把虫蛋揣在怀里,亲自来孵蛋。   身为雄父,他对于去医院蛋科检查轻车熟路,只不过和以前不一样,这次他小嘴吧啦吧啦吧怎么都停不下来,听说别人家的蛋蛋油涂上可以帮助幼崽吸收营养,悄悄地用通讯记下牌子。   雌虫蛋也不是没有这个待遇,可是雌虫蛋他都孵得太多了,对各种牌子倒背如流。   这可是头一回的雄虫蛋啊。   很快,就到了雄虫蛋破壳的日子,在全家人期待的目光下,一条小小的缝隙从蛋里敲出来。比起雌虫幼崽刷刷两下就破开,雄虫幼崽显然就吃力多了,温莱第一天还看到幼崽破了一条缝,但后面他发现这个幼崽慢吞吞地继续敲——敲了三天。   温莱觉得自己长见识了。   “我从没有见过哪个幼崽能破壳破三天。”   全家雌虫虽然期待,但是这个期待实在是太漫长了,还是大儿子安慰雄父道:“可能弟弟有拖延症呢。”   “好吧。”温莱佛了,“叫你雌父找一找世界纪录,搞不好我们家可以破一个幼崽破壳最慢纪录呢。”   还好,蛋里的小崽崽没有给温莱这个机会。   在第五天的早上,小雄虫终于!终于破壳了!   他啪叽一下从蛋壳里掉出来,挣扎两下后,哇呜呜呜地哭出来了。   “呜呜呜。”   温莱看了一下,觉得不对劲,他说,“这是闪蝶种吗?”   “是啊。”   “闪蝶种的幼崽怎么可能长得!长得这么皱巴巴的?”温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轻轻地戳戳小雄虫的脸蛋,忽然发现一个事实,“是不是,我在他蛋期把他喂得太好了??”   雌君看着小雄虫肉呼呼的脸蛋,肉呼呼的小手,说道:“也不是很胖啊。”   温莱气炸了,甚至都不在乎小雄虫是不是闪蝶种这件事情了,好吧,他原本就不是很在乎。   他让自己的雌虫儿子去找一个体重秤上来,抱着自己家的胖崽崽往上面一称!   雌君:!!!   “对不起,雄主。”雌君和雌侍们都心虚了,“我们应该拦着你的。”   温莱不知道怎么说,他只能痛心疾首地说道:“还能怎么办,自己孵的蛋。”   只有小雄虫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雄父雌父忽然沉默,他拍拍上面的“超标”字样,一脸迷茫。   殊不知,他的水果泥自由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不存在。 第74章   如何弄哭一只雌虫?   在不言而喻的地点,手法有很多。   让他们一边哭着求“给我”,一边主动,是一种。让他们摘去平视刻板的军装和服饰,凌乱地捂住眼睛,眼泪濡湿衣袖,却又要碍于面子,咬出牙印,是一种。让他们嘴巴上一套,身体上又是一套,在“停下”“不要停”和“不要,停”之间徘徊。   甚至有些大学里会专门开设相关的课程。   或者如同现在这样子。   温格尔没打算真的和沙曼云来一发。他漫不经心地看着雌虫,慢慢地收紧着手上的绳索。但他穿得整整齐齐,而沙曼云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件凌乱的围裙,围裙边垂散在两边,以及从脖子挂下来。   “你一直穿这件围裙吗?”温格尔将绳结往上推,他不是一口气结束这个过程。   反而,他足够的慢。   因为时间会发酵出不一样的气氛。   沙曼云没察觉到这点,他甚至有点急躁。“嗯。”   “说点你的事情吧。”温格尔将绳结松了松,显得自己是那么的无害。他让那个结刚刚好垂落在沙曼云的胸口,又去折腾对方的围裙,“我可以拆开他吗?”   沙曼云道:“可以。”山与~息~督~迦。   雌虫将两抓住椅子边缘,稍微抬起腰。   温格尔轻而易举地将沙曼云腰后围裙绳解开。将那片小小的布料往上抬,轻而易举地看到了很多成年人的内容。温格尔并不在上面留念,他撇开脸,将布料抓了一下,开始把围裙往上提让沙曼云把这东西脱出来。   很快,沙曼云身上除了神索,什么都没有了。   3号囚室的顶光将雌虫的线条营造出雕塑感,他足够的细腻,有明显的压痕和绳痕,看上去像是艺术家为了炫技留下的产物。   “说点你的事情吧。”温格尔把手搭在沙曼云的腰肢上,随着沙曼云的呼吸,他感觉到皮肤下的肌肉的触动。   他对着沙曼云说道,“我不喜欢彼此太陌生。”   “你和束巨也是这样吗?”沙曼云反问道,他大胆地将手放在雄虫的脖颈附近。看上去两人的亲昵不少,但温格尔永远不会忘记这双手抓着束巨的脑袋,把他砸得头破血流的样子。   温格尔说道:“当然了,我喜欢这样。”   古怪的好胜心是虫族家庭中永恒不变的科研项目。雌虫们会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默默攀比,却会统一保密,不让雄虫知道这些幼稚又可笑的项目。   利用好这些好胜心也是协调家庭关系的诀窍。   温格尔在心里回忆雄父教给自己的一些小技巧。这些东西并不是用语言描述出来,它们浸泡在日常行为中,潜移默化地改造着温格尔的知识库。   沙曼云不愿意在这种愚蠢的地方输给束巨。   他自己更认为是那句“雄虫喜欢”打动了自己,从理智的角度,沙曼云判断只有雄虫开心,才会更快的怀孕。   让雄虫开心的内容,沙曼云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好吧。”他贴着雄虫的身子骨,说道:“沙曼云,出生在礼卡星球万翠小镇,雄父和雌父都是螳族,唔。”   温格尔没有收回自己的手,他抓着沙曼云的腰,捏了一下。   “怎么了?”温格尔笑着抬起头,他知道这点力度远不如平时沙曼云和人对打的力道,但他知道有感觉这种事情和对打是不一样的。   当你意识到异性在触碰你的身体,真正发生变化的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你的想法。   沙曼云稳住自己的声线,似乎又回到了那种非人的状态中,说道:“我家里有两个雄虫兄弟,还有十几个雌虫兄弟……现在可能他们又生了吧。”   “他们知道你杀人是怎么想的?”温格尔的手开始朝着大腿去,他足够的轻,因为这种轻出发的痒、震动起的瘙动让沙曼云处于一种不上不下的局面。   “没怎么想的。”沙曼云说道,一把抓住雄虫的手,“往下面一点吧。”   温格尔怎么可能让他心想事成。   他猜测过沙曼云的心理,一种是心想事不成杀人,一种是心想事成杀人。最危险的边缘就在于:你看得见,却又玩不成他的那一刻。   临门一脚。   “只是弄哭而已。”温格尔抽出手,说道:“我想要更多的了解你。”   沙曼云又一次抓住他的手,只不过这一次不是用手,而是用牙齿。雌虫轻轻地咬住温格尔的指尖,他看着温格尔那这双美丽的瞳孔。无论有多么想要把他挖出来,沙曼云都得承认,在灯光下瞳孔中折射出的色彩是自己见过最美的。   他伸出舌尖轻轻地临摹雄虫的指甲,第一次这么做,沙曼云只能不断地用舌尖打着圈。他的牙尖时不时摩擦到雄虫的指腹,像是稚犬一般默默地吮吸。   温格尔看着沙曼云,轻轻地用另外一只手拽住雌虫脖子上的绳索。   他觉得沙曼云企图变成一种表面上的忠犬。   可惜,他不是束巨。   “喜欢疼痛吗?”他将沙曼云拽拉到自己的面前,又猛地松开绳索,“能让你哭出来,但我想要更多的了解你。”   沙曼云没有说话,他盯着雄虫许久,俯下身。   温格尔听到牙齿和塑料拉链碰撞的声音,在此中有衣物摩挲的声音,他没有阻止,或者说,他需要接受这种形式上的诚服。他的脑子里疯狂地推算下一步的行动,直到拉链打开的声音停止。   沙曼云从他的膝盖上滑落,慢慢地跪在地上。   温格尔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我想想,就这给你似乎太亏了。”   沙曼云脸上僵硬一下,随后眼睛中凶悍的光芒亮起。他几乎要站起来,抓着雄虫的脚踝来一拳。   “第一次被人这么口,似乎有点太亏了。”温格尔慢条斯理地说道:“刚刚,牙齿很尖。”他再一次抓住沙曼云的绳索,这一次缠绕在手掌心慢慢地把绳子收回来。   沙曼云的脸也距离雄虫越来越近。   绳结也越收越紧。   到最后绳结稳稳地落在温格尔的掌心。这只谨慎的雄虫并没有因此放心,他上前轻轻地,脸与沙曼云的脸庞擦过,落了一个非常温柔的吻在绳索上。   “我怕疼。”温格尔笑起来,“沙曼云,你能给我更多的安全感吗?”   “还不够吗?”沙曼云连呼吸都感到绳子的力度。   但面对雄虫的轻声细语,这让他觉得自己所受到的对待都是微不足道的。温格尔享受过更好的。   沙曼云这么想着,他已经有了很多次的体验。   确实,我给的还不够。   “好吧。”他说道:“你还想怎么样。”   温格尔笑了一下,他从椅子上下来,同样蹲在沙曼云的身边和这只雌虫平行,“你喜欢疼痛吗?”   *   阿莱席德亚一直在3号囚室附近游荡。   他知道监狱的雌虫们都有很强的领地意识。比起那些喜欢分享的雌虫而言,这里的每一个混账家伙都恨不得把雄虫叼回自己的老巢,把里面打造地天衣无缝。   但这些雌虫都太过天真,他们不知道:雄虫都是骗子。   阿莱席德亚第一眼看到温格尔的时候,以为这是个纯粹又天真的小雄虫。他喜欢这种笨蛋足够的好控制,如果方便的话,他宁愿天底下都是这种笨蛋。   刚刚成年的雄虫还没有那种长大后的恶习,这个时候他们还能把一颗心给一只雌虫,那种爱情,阿莱席德亚从没有赶上过。   阿莱席德亚想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一个雄虫。   哪怕对于温格尔,他也一直觉得,那是不甘而已。   直到这一刻,他站在了3号囚室的门口,听到里面沙曼云的声音。“是这样吗?”雌虫清冷的声线忽然颤抖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所严重阻碍,随后传出大口地喘气声音,却始终没有喊停。   倒是温格尔一如既往地温柔语气,“还是休息一下吧。”   阿莱席德亚将双手在墙上一贴,很快地找到了抓力点,他借力爬上了3号囚室的天花板。从微弱的光线缝隙中,眼球里倒映出一副从未想过的画面。   温格尔坐在地上,他的手指松垮垮地插在沙曼云的头发中间,随着每一次折磨,沙曼云呼吸起伏后,雄虫都会温柔地抚摸过他的头发,“休息一下吧。”   沙曼云大汗淋漓,他的双手和双脚都被捆绑起来,但是这不是折磨他至此的关键。阿莱席德亚忍不住瞪大眼睛,他第一次窥看这种级别的闺房之乐,对于一个从没有经验的雌虫而言,无疑是刺激。   更刺激的是,他也将要用同样的手法去勾引那只雄虫吗?   沙曼云张大着嘴,他皱着眉,脖颈上系这一根绳索,绳索上的绳结硕大又狰狞,边缘的软刺扎入到肌肤中。而绳索的终端始终把握在雄虫手中。   他就像是一条被切块的鱼,等待着酱料包裹全身,被食客送入口中,得到唇齿品尝的那一刻,完成自己的救赎。   “唔。”沙曼云靠在温格尔的怀中,发出长长的呼吁。   他闭着眼睛,不让人看见自己的表情。   阿莱席德亚却还是注意到了,从沙曼云那张艳丽眼角中流淌到细碎发边的一滴眼泪。   他喉咙动了一下,察觉到口干舌燥。   这是什么滋味?   温格尔却没有注意到这位窥探者的心情,他依旧慢慢地抚摸着沙曼云的头发,似乎他所面对的快乐就是那些发丝。但对于阿莱席德亚来说,这更像是沙曼云在和温格尔达成了一种共识。   阿莱席德亚仔细地观察着沙曼云的装备。   他看见那些绳子穿过了沙曼云的双臂和的双腿,接着将他的胸腹空出来,却偏偏在最难熬的位置纠缠在一起。   沙曼云也许就是因为这些东西难受的。   可是……   他怎么会这么多花样?阿莱席德亚不知道,他只清楚自己内心像是被烈火烤制了一般,干燥充斥了他的大脑。   底下的那只雄虫本应该是他的雄主,是他的一家之主。   他们会做现在温格尔对沙曼云做的事情,他们会生下第一个孩子,他也根本不会无能到让自己的雄虫被一群囚犯欺负。   但,阿莱席德亚现在又能怎么样呢?   他想到了自己还没有入狱之前,在很久很久之前参加夜明珠闪蝶家族聚会的场面。   那个时候,招待他的是夜明珠闪蝶家族的大家长:温莱。   也是温格尔的雄父。   他身边带着一个便捷的孵蛋器。这种孵蛋器无法模拟雄虫的精神力,但是能够帮助雄虫稳定蛋的温度,因此成为一种孵蛋期必备产品。无论是亲自孵蛋还是长期利用孵蛋期来恒温,都必须要准备一个。   阿莱席德亚被邀请在那颗蛋上签字。   他很爽快地挑了一支红色的蛋壳笔,在上面写下了属于自己的祝福语,“祝你一辈子平安喜乐,破壳快乐,小家伙。”他是如此的受欢迎,也不吝啬给一个未出生的孩子赐予祝福。   直到大家长告诉他,那是我们给你定下的未婚夫。   阿莱席德亚想要回去擦掉那一行字。他说,“我不想要一颗蛋做我的雄主。”   “阿莱席德亚,你也不年轻了。夜明珠闪蝶家族是一个很好的联姻对象,他们家的雄虫从没有一个丑陋的,品性也是一说一的好。”   他勉强稳住了大家长,但内心却是拒绝的。   听说那颗蛋破壳了,又听说那个蛋是个稀有种的小雄虫,阿莱席德亚自己拒绝了这门婚事。   “订过婚的雌虫很难再寻找下段婚姻了。”他如此的义正言辞,“只有百分之十的存活率。稀有种还是返祖种,不管是雄虫还是雌虫,活到成年的都屈指可数。难道家里要让我和一个随时都会死掉的雄虫绑定吗?”   “我们为什么不能争取更好的利益?”   上战场前,大家长帮他退了婚。   退婚前,他最后一次去看了那个孩子。在花圃里,圆滚滚的小雄虫,像个莲藕娃娃,他的脸圆鼓鼓的看着就可爱。手也是圆鼓鼓的,脚丫子也是圆滚滚的,浑身上下无一不是可爱的。   可惜啊,死得会很早。   阿莱席德亚没有露面,他记得自己站在那片树荫下,最后一次看着那只小雄虫窝在他某一位雌虫哥哥怀里读故事书。小雄虫像是读会了一个字,被大家努力的表扬着。   他的脸红红的,眼睛亮晶晶的。   在太阳光下,那双蝶族特征眼瞳中闪烁出数个磷光的彩色。   “真可惜。”   “你活不长。”   阿莱席德亚没有和夜明珠闪蝶家的谁打招呼,他知道这个家族也不会欢迎自己的到来。他默默的收拾行李,登上了战舰,前往了战场。   然后选择了叛(国)。   阿莱席德亚坚定自己的选择不需要后悔。   可他现在还是很想要拿着一把枪,把枪口塞到沙曼云的嘴巴里,把他从头到尾射穿成两半。   没有为什么。   就是想而已。   沙曼云窝在雄虫怀里许久,他像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了上方。   他慢慢地勾起了嘴角。   而下一刻,那些绳索被沙曼云暴力拆解开,伴随着温格尔的惊讶,阿莱席德亚毫不犹豫地跳下墙壁,快速地离开现场。   沙曼云丝毫不手软,他的双臂快速异化,接着像是自动导弹一样,甚至抢先在沙曼云的躯体之前挨上了阿莱席德亚的脖颈。   阿莱席德亚也不屈于逃跑,他的拳头带着积累的不满,随后快速和沙曼云对撞。   拳风。   刀光。   “你做了吗?”阿莱席德亚挨着一刀,血液飙升到脸上,他贴着沙曼云那些痕迹,努力地闻着味道,“怎么样!”   “滚!”沙曼云毫不客气地冷笑着,他眼里都是被打扰的不爽。   “呵。”   阿莱席德亚满鼻子都是鲜血的味道,他舔舔自己的嘴角,脑海里却不断回放自己窥看到的一切。   雄虫喜欢这样的吗?   连沙曼云这种疯子都成功了。阿莱席德亚心想道:看来我也可以试试看。   得到了米青子,就杀掉雄虫!   沙曼云一刀刺过来,他身上的细汗泌出,像是花蕊中的花蜜,甜腻腻地沾染了一身。这些因为雄虫所产生的汗珠就像是一种胜利的宣言,上面因为贴近的肌肤更残留着雄虫不多的味道。   “我们联合吧。”阿莱席德亚眼里都是杀意。   “滚。”沙曼云已经得到了甜头,“杀了你。”   “一起杀了束巨吧。”   沙曼云依旧没有停手。   “我们两个人共享温格尔如何?”   “不要。”沙曼云执着地说道:“他只能是我的。”   阿莱席德亚才不会相信这种鬼话,他嗤笑道:“你会改变的。”   “闭嘴!”   对于雌虫来说,无非是有一场暴力的宣泄。但对于温格尔来说,这有点像是摸不着头脑的一场意外。他沿着沙曼云最后的视线看过去,限于雄虫的能力和思维,温格尔没想到有人在他们顶上窥看这一切。   他只是用脚踢了那些绳索的碎片,明白了一件事情。   随后,温格尔笑出来。   他脸上在笑,可他却觉得自己如此僵硬,眼睛里没有一点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温温好累,温温想要抱抱。   今天正文5k+番外2K!我尽力了!   电脑卡住了,发不上去呜   ——*——   番外①温格尔是稀有种小蝴蝶   小雄虫出生之后,温莱给他取名叫做温格尔。   他们全家一起发动力量去查看小温到底是什么虫种,几乎把整个族谱翻找了遍,都没有找到很明确的一类。不过从温格尔的背部特征来看,他应该是闪蝶种的小雄虫。   “找不到就找不到好了。”温莱有些头疼,“都翻了快五代吧,大不了等他再大一点,去抽血做个检验好了。”   他现在抓着自己新出炉的雄虫崽崽,看着这个小家伙圆鼓鼓的脸蛋、圆鼓鼓的手臂、圆鼓鼓的小肚子和圆鼓鼓的小脚脚,陷入了思考。   温莱问,“你们谁知道好一点的幼崽训练营吗?”   减肥!减肥!减肥啊!   温莱坚决不同意自己家唯一的小雄虫长大后是个肉呼呼的小胖子……虽然现在幼崽嘛,胖一点无所谓。   “胖崽崽。”当了不知道多少回雄父的温莱,毫不客气地上手戳了一下温格尔的脸蛋。随后,这只成年雄虫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眼睛都亮起来了。   这就是雄虫幼崽的手感吗?   好软!好好戳啊!   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样,温莱不断地用自己的手指头去戳幼崽的脸蛋和小屁股。   幼崽温格尔被雌父和雌侍们裹上小毯子,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他努力抱着奶瓶,用力地嘬奶。他忙着吃破壳后的第一顿,没有心思去理会自己捣蛋的雄父,只是扭扭屁股,想要躲过那个老戳自己的坏手指。   但他实在是太小了,被连续戳了好几下,最后都生气了。   生气的小雄虫抱着还没有吃完的奶瓶,鼻子一皱,包子脸委屈巴巴,眼泪就掉下来了,“呜呜呜呜。”   温莱都看笑了,连着被几个雌侍不满地拍了几下,他终于恢复自己雄父的正经做派,把自己唯一的雄虫幼崽抱起来,亲亲他的脸蛋说道:“不哭不哭,雄父错了嘛。”   小温格尔不想要理他,他转过身还没生气多久,忽然打个响亮的嗝。   还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幼崽温格尔忽然张开嘴,哇呜一口吐了满地的奶。他吐得着急,有些在胃里的奶没消化,却变成了奶疙瘩。   乳白的汁液弄脏了小毯子,幼崽无助又慌张地哭出声来,却被喉咙里的异物呛住变成剧烈的咳嗽声。   这样的变故把所有的人都吓坏了,他们赶快通知医疗团队过来,将幼崽送到了专门的崽崽科就诊。   门上的红灯一直在转,温莱满头大汗,身上还穿着便服,衣角被幼崽的奶吐弄得脏兮兮的。他却没有任何的感觉,直到那盏灯变成绿色,他才感觉自己恢复了直觉。   “医生!”   医生拿出一份报告,“你们知道幼崽的虫种吗?”   “没、没有。”温莱第一个着急起来了,他后悔自己逗弄孩子的举动,“是不是因为我在他吃饭的时候弄他,我再也不弄了。”   “温莱阁下,暂时不是什么好消息。”医生递来一份基因报告。   报告上用加粗大字写着几个字:   【已灭绝虫种-爱神水闪蝶种】   【基因库计划-稀有度I级(最高级别抢救)】   【爱神水闪蝶种:族群性极强,不愿离开聚集地的蝴蝶种。于500年前确认最后一位爱神水闪蝶种雌虫去世,且无继承血统之人。爱神水闪蝶族群文化消亡。】   【传说爱神水闪蝶种雄虫的翅膀,磨碎成粉末后,挥洒在心爱之人的身上,可以得到爱神的眷恋。该传说真实性有待考究……】   温莱看着这个报告,眼神呆滞了。   他想不到自己家里从哪里继承到的爱神水闪蝶血统。但他知道这份报告说明了一个事情,“我的雄虫崽是稀有虫种?”   “是的。”医生翻开报告的第二页,“我们意识到这一点后,分派了两批人去调出基因库数据。恭喜您,您的孩子入选了基因库拯救计划,但不幸的是根据我们的预测,他活到成年的概率只有10%。”   爱神水闪蝶种已经灭绝了。   他的孩子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返祖的爱神水闪蝶。   可温莱还是不明白,“我们家哪里来的这个血统啊……”   医生早有预料,“夜明珠闪蝶家族第一任家主的雄父就是一只纯种的爱神水闪蝶。”   温莱一时语塞。   他稍微数一下,发现这至少都隔了十五代多了。   他的温格尔算是真正的返祖种小蝴蝶了。   “你说他成年的概率有多大。”   “10%不到。”医生把数据图递给温莱,说道:“返祖种的小雄虫夭折率一向是最大的。其实不论是雌虫还是雄虫,返祖的基因会让他们展现出和普通孩子不一样的特质。帝国近五十年统计返祖种幼崽的存活率,十不存一。”   “阁下如果觉得害怕的话,可以和科研院和基因研究所共同抚养孩子。”医生提议。他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这样即使是温格尔中途夭折了,也有足够的科研数据和经历来让所有人面对下一次了。   “不,不用了。”   温莱知道科研院所和基因研究所是个什么地方,他几年前本着义务为他们孵化过一只稀有种幼崽。   那孩子已经被养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了,成为了军部最歹毒的一把剑。   温莱是一个雄父。   让他知道自己的孩子命不久矣,还把他送到那种地方,他做不到。   “我会养活他的。”温莱说道。   哪怕他下一刻就会消失在我眼前,我也要让他快快乐乐地度过这一生。   因为,他叫做温格尔。   他是阿弗莱希德家的孩子。 第75章   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的战斗最后究竟有没有分胜负,温格尔不知道。   反正温格尔也不在乎这两人的关系会不会恶化。   倒是,他在看着自己的手时,想到自己的手和绳子一起穿过沙曼云的时候。他确定自己没有对沙曼云产生任何的心动,身为雄虫他看着沙曼云这样的美人因为绳索折磨到落泪,却想着怎么活下来。   窗外一直下着大雨,温格尔已经没有心思去看那些不清楚的雨点。因为他知道,透过腐锈越来越严重的窗户,以及那些被酸熏黄的玻璃根本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   房间内,束巨用嘴简单的三片木板连接了能源线,做了一个小小的电风扇。   每次按下开关,风扇就乌拉拉的叫起来,发一种可怕又诡异的声音。嘉虹听着声音睡不着,温格尔就不打开这个电风扇。他把几页阿莱西兽语稿纸拿在手中,轻轻地给幼崽扇风。他哼着雄父给自己哼得安眠曲,“……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注1)……”   温格尔并不擅长音律,在他的童年记忆里雄父反而是家中,最产生歌唱和演奏的。听家里的雌侍说,不少人就是被雄父个人演奏会上的风采迷住的。和常规的管弦乐器、打击乐器不一样,雄父温莱演奏的是管风琴。   这种来自某个宗国家的乐器,生长在堂中,他们古铜色的长管子布满整整一幕墙,就像是要天音传给所谓的神灵。   但实际上,雄父温莱很少弹奏那些恢弘大气的咏叹调。他不开个人演奏会的时候,更多弹一些儿童歌曲和流行歌曲给家里人听。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注1)”   温格尔看着嘉虹眼皮子一点一点耷拉下来,他亲亲这孩子的脸颊把他放到他自己的小床上。嘉虹已经破壳五个月了,温格尔纵然再不舍得这孩子,也要开始让他逐渐习惯一个人睡觉。   毕竟他们一个是雌虫,一个是雄虫。   外面霹雳一闪,轰隆响得整个屋子都在颤抖,电灯线忽然绷断,带着一点火花,砸在墙壁上。温格尔并没有被波及到,因为精力疲惫,他甚至无法表现一惊一乍来。   这并没有阻止整个建筑继续颠簸,嘉虹不安地睡着,他抓着被子一角砸吧嘴巴。   温格尔有点担心其他东西掉下来砸到他,在屋子里找了半天,最后找一个半圆形的不知道哪里来的罩子。雄虫把这个罩子盖在幼崽的身上,企图保护幼崽的睡眠不被打扰。   房间外面传来重重的脚步声,还不等温格尔回头,一个温暖的怀抱从后面抱住他,狠狠地收紧。温格尔感觉到自己的脖颈被卒中的呼吸所包围,那种粗鲁带着所求的味道只有束巨才能驾驭。   他伸手抚摸着束巨的脸庞,说道:“想要了?”   “山洪来了。”束巨有点紧张,他静静地抱着温格尔,将自己身上的能量传递给雄虫,“我来看看你。”   温格尔第一次听说戴遗苏亚山还有山洪的事情。   他只在科片里见过这种自(然)灾(害),从没有亲眼所见,更不想要亲身体验。温格尔内心最清楚不过,如果监狱遭遇到山洪的侵袭,他和嘉虹一定很难存活下来。   别看束巨和沙曼云现在对他仿若有情有义,但危难关头会怎么样,谁也不敢保证。   温格尔不敢赌。   他也没有赌的资本。   “电线掉下来了。”温格尔轻轻地勾住束巨的脖子,“我有点难受,可以睡一会儿吗?”   束巨几乎被温格尔这副病弱的姿态给缠恋住了,他说道:“你去睡吧。”雌虫装模作样地蹲下身,就这走廊那点微弱的灯光去寻找电线,视线却随之慢慢地看向了侧躺在床上的雄虫。   温格尔这段时间其实并没有恢复得很好。   一是监狱的条件确实不能让他好好休息,二是和这些畜生们斗智斗勇就要花费掉他不少的精力。   当然,束巨也必须承认,雄虫精神萎靡有他的一部分功劳在。   他想要了,就悄悄地叩开雄虫的门,挤眉弄眼地揉揉自己的胸口,眼巴巴地看着,等待着雄虫心软——同时也是让冰冷的取奶器再一次温热起来。   在四个人中,束巨相信着自己有独特性。   他有种奇怪的自信,相信自己是最好的、独特的,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魅力,以及自认为非常会谈情说爱,擅长勾栏之事。当雌虫这种自信膨胀起来后,就让他不多的脑袋变成一堆颜色废料。   随着雄虫解开常服,换上睡衣,躺在床上后。若有若无的轻轻呼吸声逐渐传来,最后变成悠长的呼吸声。   温格尔好像睡着了。   “温格尔先生。”束巨停下手上的工作,凑过来。他蹲在床脚,伸手慢慢去摸温格尔那双□□的足。   “温格尔先生。”束巨大胆一点,就这昏暗的光线,他将手慢慢往上走。   常见触碰机油和土壤的双手粗糙,指腹还残留着老茧,而雄虫几乎是从小锦衣玉食地养着,仿若瓷器,细腻又干净。   束巨喜欢这种亵渎感。   他又喊了一声,“先生?”   雄虫不适地闷哼了一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睑,没有明确的回答。   这次,束巨稍微谨慎一点,他卷起了温格尔的裤腿,慢慢地揽过膝盖窝,朝着大腿而去。他半个身子覆盖上来,用自己凌乱的头发轻轻地蹭着温格尔的背,“你怎么可以和沙曼云在一起呢。”   “他们都是坏人。”   “只有我啊,我是笨蛋。”束巨低低地说道:“只有我不会伤害你啊。”   他听到雄虫的呼吸声,感受到薄薄肌肉下跳动的心脏。束巨喃喃自语着,他说话声音很低,“我们逃走吧。”   束巨蛊惑道:“我有一副藏宝图,我们一起去找宝藏,那里有他么用不光的宝贝,我两去哪里都能潇洒。”   他像是在做梦。   温格尔闭着眼睛稳定自己的呼吸,心里说道。   因为身体和精神的原因,温格尔最近一直觉浅,睡觉稍微有点动静就会惊醒。他被束巨吵醒后,没有马上醒过来,反而默默地听着这只对自己抱有不轨,也确实做了不轨之事的雌虫在哪里嘀咕着白日大梦。   温格尔怎么可能和他走?   就算是他爱他。   那么嘉虹呢?难道让这个孩子和这个笨蛋一起流浪吗?一起去找什么虚无缥缈的宝藏吗?温格尔听着束巨断断续续地组织那些语言,对于一个没有念过正经书的星盗来说,这可能是他描述未来使用词汇最丰富的一次。   “你知道吗?是第六代大帝的宝藏,第六代大帝哎……最牛逼的虫皇!唯一一个能被叫大帝的!找到他的宝藏,我就带你去吃世界上最他么的牛逼的东西,玩最他妈的牛逼的东西,住他么的大的房子。”   束巨嘀咕道:“反正夏天没办法走,等等吧。”   他露一个残忍的笑容,心里没有把这些话说死。   戴遗苏亚的夏天会降下大量的酸雨,酸雨可以腐蚀大量的金属,哪怕是军备级别的航空器都无法轻易降落在地面。束巨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他们假如要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最快也要在秋季。   要等到酸雨彻底消失。   但航空器修好后,阿莱席德亚、沙曼云、卓旧真的会让自己和雄虫登上航空器吗?   束巨觉得不相信什么人性,也不相信什么伙伴。   时至今日,他内心都深深地明白,连雄虫看上自己都不过是因为奶源。   如果刨除掉这些价值,他束巨又算个什么东西呢?他不过是不断地一个被利用的工具罢了。   束巨用手抚摸着雄虫的脊背,这里有一双属于雄虫的双翅。   比起雌虫的翅膀更注重实用性,雄虫的翅膀在自然淘汰中形成了多种美丽的色泽和形状,虽然功能性大打折扣,但其美丽程度却堪称是虫族的代表性艺术。   束巨还做星盗的时候,听说这样一双雄虫的翅膀可以在黑市上卖上千万的高价。如果是当场割下来还能更高。他甚至参加过一次拍卖会,亲眼见到一双干枯的被取下来的蜻蜓种雄虫翅膀。   晶莹、剔透,在不同的角度会折射不同的碧蓝色光芒。   这对翅膀最终被拍了三千五百万的高价,黑市小道消息说是这对翅膀是从一位意外去世的雄虫身上剥离下来。   如果活着,当场切割和制作成标本,价格会翻十倍甚至更多。   因为每一双雄虫的翅膀都是自然的产物。   不可复制。   无法复原。   以及,求爱。   束巨想要看看温格尔的翅膀。   但他不知道要怎么办。此刻,只能压抑着自己,无助又疯狂地将嘴唇贴在温格尔的背部,濡湿却温暖地猜测他那对翅膀的模样。   “先生。”   温格尔重新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束巨似乎在一种不安中徘徊,作为雄虫,温格尔不愿意用那么残忍的方式去对待束巨。   他知道自己将要变得卑劣。   “先生。”束巨将手伸到前面来,他一枚一枚地解开温格尔的扣子。   “束巨。”温格尔抓住他的手,借力坐起来,他的背后被雌虫弄湿,前面的扣子松垮垮的露肩,“你在做什么。”   “我想要了。”束巨爬上床,他看了一眼嘉虹,迫不及待地索求一个吻,“可以去柜子里吗?”   温格尔安抚着束巨,他抓着雌虫的头发,迫使对方不要再继续沉溺在雌雄快乐之中。温格尔用自己的额头抵住束巨的额头,他和束巨一起贴在一起,两个人滚到了被褥上。   “温格尔。”束巨直白地说道:“你不能和别人在一起。”   他倔强地说道:“他们没有奶。”   温格尔揽住束巨的双臂,他将这只雌虫抱在怀里。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束巨宽厚的肩膀下,内心是如此的不安。   “束巨,我们结束了。”   温格尔松开手,看着他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快乐!   大概率还有一更,如果今天没有,那就放在明天一起!   因为今天好累,想要早点困觉。   以及发现3k更适合断章。   ——*——   番外①(三)(2k)   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温格尔总算是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了。阿弗莱希德家族所有人都趴在玻璃窗上,看着那个小小软软的身体蜷缩在营养舱里。温莱看着那孩子戴着呼吸器,眼泪都掉下来。   医生告诉他,温格尔肠胃不好,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食用合成奶,也不能吃牛奶、羊奶这一类的畜牧奶。   “吃虫奶一年左右,先观察一下。”医生嘱咐道:“等他稍微大一点,再加一点畜牧奶尝尝,循循渐进会比较好。”   “是过敏吗?”   医生说道:“不是,就是单纯不适应而已。”   返祖种的孩子照顾起来比正常孩子要麻烦。造成这些不便捷的原因是基因。返祖后的基因会让他们对当下社会很多东西不适应,从肠胃、口味、视觉、精神力甚至更多的方面。   这需要慢慢地调整,也需要家庭和医院方面全力配合。   温莱作为雄父,考虑到他和幼崽之间有精神触角链接,第一个进到无菌室中。他浑身上下都消毒后,皮肤有点痒痒,但看着迷迷糊糊醒过来的幼崽,温莱对这些小痛小痒全无感知。   他和温格尔进行第一次的接触,发现在这方面孩子接触良好,很快他给温格尔温了虫奶,轻轻地喂了这孩子吃了人生的第一顿饱饭。   幼崽温格尔吃饱就困觉,他小嘴巴啧吧啧吧,看上去分外可爱。   雌君和一众雌侍不约而同地打开了网购平台,下单了取奶器。   就这样,温格尔很努力地吃饭,很努力的睡觉,吹气球一样长了半岁。   他每天抱着奶瓶的样子像是和大恶龙做斗争。因为小病小痛经常造访,他肉嘟嘟的手和脚经常有数个针孔。幼崽看到白大褂的家伙,马上捂住自己的屁股把自己塞到小被子里,然后又被雄父温莱捞出来。   “呜呜呜,五不呜呜呜。”   温莱哄他,“不疼的不疼的,真的。”他露出自己的手臂,“你看雄父先打,打完了我们就去玩皮球好不好。”   幼崽气呼呼地,眼角还有残留的眼泪,他看着医生拿着针真的在雄父上面扎了一下,瞪大眼睛。   他趴在温莱身上,竭力给雄父吹吹。   “吹吹……痛痛飞。”   温莱亲亲他的婴儿肥,说道:“不痛的,我们温温最棒的对不对。”   “针嗒?”   “真的。”温莱一本正经地骗小孩,“雄父都没有哭,那就是不痛对不对。”   幼崽温格尔才不相信呢。但出于对雄父的信任,他伸出了自己的小肉手。还没有来得及返回,雌君和雌侍眼疾手快把温温按在医生面前,不顾慌乱的小雄虫,冷漠的看着医生给幼崽打完了一针。   温温愣住了。   温温呆滞了。   温温嘴巴撅起来了。   温温忍不住掉眼泪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坏。”小雄虫伤心又委屈,都是大坏蛋,雄父雌父都是大骗子!   温莱说,“好了,温格尔是最棒的小雄虫对不对,雄父陪你去玩皮球。”   “呜呜呜呜。”小雄虫太伤心,“坏呜呜呜不呜呜哇。”   “皮球哎,温温不去玩吗?”   “哇呜呜呜呜。”   小雄虫哭起来就是没完没了,最后哭累了,迷迷糊糊在雌父的怀里睡着了。   温莱看着这孩子,内心就冒出无限的温柔。他亲亲温格尔的额头,幼崽软乎乎的脸蛋弹力十足,温格尔不舒服地把脸别过去,发出幼崽才有的嘤声。   雌君笑了一下,给温格尔盖上小被子,把孩子放回到摇篮中,他们几个成年人悄悄走出无菌室,来到了会议室。   “有个非常重要的事情。”雌君说道:“今年又有人申请成为您的雌侍。同时,有人企图争取雌君的位置。”   温莱松了松领带,说道:“你别来问,我哪里惹到了什么桃花债。各位,不如思考一下为什么有你们在,还有雌虫会不知死活想要来分享我。”   雄虫坐在凳子上,敲着二郎腿,为了照顾幼崽,他已经半年没有碰过香料和香水了。   同样,他也快有半年没有出现在社交界了。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雌君笑着说道:“只是想要告诉雄主您有这件事情罢了。”   成年雄虫懒得听细节,他结婚很多年了,“虫种、名字、职业。”   雌侍第一位,裳凤蝶种的雌虫,名字就叫做长风。他翻开那份和雌君一样的报告,念起了其中的顺序。   “黑蜻蜓种,肃里,帝都外圈警署的一线干部,军转警。”   “接骨木天牛种,弗兰德,研究院医科骨骼专题研究带头人。”   “蜚蠊种,艾德,卫生管理局部门管理,军转政。”   “月神蛾种,波立维,第39期南远航军返航成员,已授予少校军衔、太空探索认证,意向继续在军部工作。”   “银蜘蛛种,水生南,第39期北远航军返航成员,已授予少校军衔、水下专精认证,已被分配至特殊水下作业部门。”   “鬼脸天蛾种,樽亚,第39期西远航军返航成员,已授予中校军衔、潜行者部队专精,意向从政。”   温莱数了一下,其实大部分的雌虫找对象的时候就是在这个时候,不是继续在军部效力,就是转到其他部门。   有胆子来申请和他约会的雌虫,哪怕是转业都是管理层起步,甚至要更高。   “39期的远航军已经回来了吗?”温莱清点了一下,“东远航军呢?”   “失去了音讯。”   温莱道:“节哀。”他短暂的为那些军雌们默哀,随后问自己出身于鬼脸天蛾种的雌君,“最后一个叫樽亚的,是你家亲戚吧?”   雌君丝毫不动,“嗯,我的亲弟弟。” 第76章   束巨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不想要离开雄虫的怀抱,可雄虫一根一根地掰开自己的手指,那种被剥离的感觉让束巨红了眼,他忍不住翻身将温格尔压在被褥上。   “你在说什么?”束巨压低着声音,凶相毕露,“你再说一次试试看。”   温格尔闭上眼睛,露出脖颈,他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房间里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们如此的近,束巨双手双脚都冰凉,他感觉雄虫的心情比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天气还要难以捉摸。   “我不会偷偷摸你了,我他么的错了。”束巨急躁地说道,他低下头咬着雄虫的锁骨和肩膀,他扯开温格尔的扣子,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烙印,“别这样,先生。”   温格尔没有看束巨,他有点不敢看这只雌虫的眼睛。   但他还是按照计划进行着,“束巨,我们结束了。”   “没有!没有这回事!”束巨嘶吼道,他粗鲁地打开自己的躯体,抓着温格尔的手,企图让雄虫如一样去折磨自己。昏暗的灯光掩盖住雌虫那种扭曲而不甘的表情,他说道:“你不能这样温格尔先生。”   “这样是为了我们好。”温格尔轻轻地说道,他放出这种任人宰割的姿态,甚至只要束巨想,伸出他的手便能轻而易举地掐住雄虫的脖子,让雄虫在窒息中失去生命。   温格尔决定要加强筹码。   他说道:“沙曼云会杀死你的。”   雄虫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他看上去像是在笑,但在黑暗中这样的笑容无法被捕捉到。颤抖的睫毛下,温格尔那双被暖色光所照耀的瞳孔仿佛溢满泪水,“他也会杀死我的。”   束巨马上意识到什么。   他抓着温格尔的双手,将雄虫狠狠地抱在怀里。   这句话,无论是真的假的,都给了束巨一个巨大的安慰,他甚至无瑕去注意雄虫拙劣的演技。只是驱使本能,狼狈地亲吻着雄虫的身体,胡言乱语,“不会的。不会的,他们不会杀死你的。”   他就知道。   温格尔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是那么残忍的雄虫。   束巨永远都忘不掉,第一天见到温格尔的样子。他就是掉入狼群的羊,惊慌失措之中,却不忘帮助饿狼擦拭肮脏的爪牙。   他一定被吓到了。   束巨在温格尔的脖子上咬了一口,随后用力的吮吸,一直到那块地方发红,温格尔不得不推开自己。   “先生,亲亲我。”束巨喘着气,他直勾勾地看着祈求着,“我想要了。”   温格尔捂着被咬得部位,看着束巨敞开的胸脯。他猜测束巨有没有看出自己的谎言,他确信自己没有说谎,因为这四个人本质上谁也看不惯谁。   沙曼云也确实会杀死自己。   不过这并不是他想要和束巨分开的关键因素。   只是个借口罢了。   温格尔伸出手,他打开束巨的手,将自己的手指和对方一一相扣。在两掌相贴合的一瞬间,温格尔听到束巨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还不等他说些什么,束巨便贴上来急躁地想要得到更多。   “去衣柜里。”束巨说道:“怎么都随你。”   温格尔亲亲他的下巴,他决定满足束巨这点小小的愿望,“那你去把取奶器拿过来。”   束巨已经能很熟练的自己装上去。但他还是愿意把这个东西亲手交到温格尔手中,他愿意把自己身体所有的主动权、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器具的决定权都给到眼前这只雄虫。   但他不愿意问,如果我们亲密接触,被沙曼云知道了怎么办?   束巨也不愿意去想,雄虫为什么没有询问和担心这个问题。   打一棍子给颗甜枣的手段,他比雄虫见得更多,挨打吃的棍子也更多。比起未来如何,束巨更愿意去品尝眼前的甜枣,他指着自己的下巴,手指上移,两根指头打开了自己口腔,舌头露出来,脸颊微红。   “这里。”   束巨说道:“温格尔,我想要。”   温格尔并没有上前亲吻,他像是故意听不懂一样,只是贴着束巨的面颊在两边亲了一下。   这种亲吻对嘉虹也可以做,甚至是礼节性。   不够火辣,也不够激烈。   束巨有点生气,所以他再次重复道:“给我吧。”   他的内心依旧期待着温格尔能为自己如痴如狂,就像是他对待那位死去的雌君、嘉虹的雌父一样。   “乖。”温格尔揉揉他的头发,束巨的发丝硬邦邦的,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带着点倔强和硬气,“给你,但这个。”温格尔指着自己的嘴唇,露出一丝苦涩,“再给我一点准备好吗?”   束巨不想要强迫雄虫,但他不愿意到时候胜利的果实被抢夺。   于是,他说道:“你要留给我。”   他已经得到了雄虫在监狱的第一次,可人是不会满足。束巨还想要更多的,他想要雄虫热烈的亲吻,想要雄虫的目光只注视着自己,想要怀上雄虫的蛋,甚至想要……   和雄虫组成一个家庭。   不是以雌奴的身份,也不是雌侍,是雌君。   束巨坚信自己不会比温格尔的前任要差,他确定自己可以做的更好!   “你一定要留给我。”束巨在狭窄的衣柜中,和温格尔贴着彼此的躯体,他们两人十指相扣,无论是手还是更深层的地方都相互连接着。   温格尔不动声色,一边将取奶器安排到更好的地方,一边让束巨更加兴奋起来,他说道:“好的。”   “唔。”束巨发出长长的叹息声,他忍不住将空出的手放在温格尔的背上。雌虫哪怕再控制自己的力道,也还是在温格尔背上留下红彤彤的抓痕。想到雄虫对孩子的关心,束巨咬着牙不让自己出声。   “先生。”   什么沙曼云、什么要杀了我。   束巨心里清楚,自己不过是没有用了。他是个星盗,星盗真的没有大家想的那么愚蠢……最多是没有教养又大大咧咧罢了。   怎么办?杀了温格尔吗?可是舍不得啊。就算知道他在利用我又能怎么样呢?束巨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他利用腹部的肌肉猛地抬腰把自己钉在雄虫身上,双方都因为这个动作发出声音,又害怕被幼崽发现嘘声。   “怎么了?”雄虫温柔的语言让束巨着迷,越是这样,他就是越痛恨着这样的自己。   得不到的自己。   束巨说道:“想要。”他抱地更紧一点,感受着雄虫的体温,被剧烈的运动颠簸到失去思考能力。   得找个机会,做掉那个疯子。   哦,对。   如果做掉了疯子,那么那个叛徒也必须要杀掉。束巨在被填满之余,心中一片阴霾。   那两个笨蛋应该还看不出来吧……呵。   也是。   我破坏的航空器,两个行外人怎么可能找出真正的原因呢?   “怎么了?”雄虫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亲亲束巨的眼睑,“害怕吗?”   “艹,怎么会?”   束巨早早就清楚。这个世界是欺负老实人的。他是战争遗孤,被星盗捡回去孵化出来,做童工、做黑工,还不容易学了一点本事,被人骗得血本无归。生意被排挤,被老人打压,被客户骗,被前辈拿来扛过。   那些人后来怎样了呢?   被塞到炮弹里做成肉泥烟花、被榨油做成润滑生物机油、航行到中途忽然连环爆破成为宇宙尘埃、关键火拼时机器失灵被打成筛子……   束巨喜欢被人当做傻子。   他当然知道被看轻的滋味不好受,但他最喜欢看的就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蛋、那些出生比自己好过得比自己好的王八蛋,被千刀万剁炸成肉糜的样子了。   不会吧。   不会有人以为戴遗苏亚山监狱真的有笨蛋吗?   束巨品尝着自己身上滴落的汗水,像是憨厚的獾开始施展暴力。他触摸着温格尔的手臂,再次将自己送入其中。   先从沙曼云开始呢?还是从阿莱席德亚开始呢?   衣柜中,一片漆黑。   谁也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只能依稀听到,窗外的雨水越发的狂暴,在频闪的雷电之中雨水鞭子一般将整个大地鞭挞得支离破碎。雨水汇集成无数到粗大的支流,奔涌向前,最终集合成一条宽敞的巨大河流。   远处,砂石累积成的山脉上发出一声巨响。   翻天覆地。   山洪,爆发了。   *   卓旧知道今天晚上会有山洪。   他和普通雌虫不一样的一点,在于他超出常人的脑力。早在几次外出、几次实地勘察后,卓旧就把戴遗苏亚山卫星站附近的地形给记录下来。   戴遗苏亚山监狱多年来的天气变化在他的心理形成数据流。如果把卓旧的脑子投屏出来,只能看到他的计算力形成庞大的水流从高耸的山间滚落,形成一道冲击力和视觉力强悍的瀑布。   他是可怕的。   但这又不是最可怕的。   所有跟随者都听从卓旧的想法,他们挖了一条长长的隧道。在连绵雨季中,地下通道时不时渗透出细密的酸性水珠,这些水珠把雌虫们的皮肤腐蚀出一个一个小洞。   卓旧在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时带出来的微型手电筒,刚好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我们要挖到哪里去?”   “不知道。”   “听卓部的就好了。”   “对,听卓部的。”   跟随者们蒙头苦挖后,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卓旧把所有人分成三班,接连不断地挖掘地道。而他自己,只是坐在洞穴口静静地观察雨水和地面积水洪流的走向。   在山洪爆发的前一天晚上,雨忽然停了。   “卓部。”其中一个跟随者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看到对面山头有红光。”   那红光显然不是什么本地生物,毕竟戴遗苏亚山这种垃圾破地方草都不长,吃石头都活不下来。   机械造物发出的红光,整个星球上除了戴遗苏亚山建筑群外,就只剩下两个人。   普罗和克斯。   在跟随者心里,这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忽然从稳重的老狗币变成了疯狗,逮着他们卓部狂咬不止。另外一个就更加莫名其妙了,都不认识,忽然从天而降对几乎所有的囚犯展开无差别袭击。   战斗力来说,普罗更高一点。   克斯虽然差一点,但耐不住这家伙是个实打实的坏胚子,什么损招都想得出来。   卓部虽然脑子好,可身体素质确实挡不住这两个人的围殴。   跟随者建议道:“卓部,我们要不?赶快离开?”   卓旧伸出手,他的手和跟随者的手形成了明显的差别。   卓旧的手,白皙纤长连写字的老茧都消退了。而追随者的手,呈现出病态的灰褐色,不仅仅是皲裂,几乎是骨骼都变得畸形了。   因为这些天,没有工具的雌虫们,实际上手脚并用挖开的通道。   “放心。普罗更分得清轻重。他们不会来追杀我们的。”卓旧笑了一下,他说道:“不过我们也要避难去了。走吧。”   “卓部、哎,卓部,我们走通道吗?”追随者上前,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我们去哪里?”   卓旧不说话,笑了笑。   他说,“做好准备,会很热闹的。”   想到那座建筑群中的雄虫和雌虫们,卓旧忍不住笑出声,他走在平稳又结实的隧道中,在前面是一道微弱的光线。那些追随者们一个又一个地自动站在了他的后面,不断地静默地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声。   最终,他们来到了这趟旅程的终点。   一道秘密的暗门。   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到上面属于卫星站的标志。可是暗门上却有看不到什么锁头,也不见密码锁的痕迹。有的追随者辨别出,他们是来到了戴遗苏亚山建筑群的某个角落中。   “这种门,应该是某次风沙被掩埋在这里。”   “卓部怎么知道这里有暗门的?”   “害,不然人家怎么是卓部,傻瓜。”   “卓部就是知道啊。”   “就是,方向和位置都是卓部在把握。”   “所以卓部一定是早就知道这里有暗门了!”   “我们一定能离开的。”   不知道多少雌虫因为这个事件又一次的增强了信心。   卓旧向前迈一步,两侧的人群潮水般分开。领头人将手电筒递给了他,毕恭毕敬地鞠躬,又退回到了队伍中。而卓旧,他的脑海中已经清晰地将这道暗门和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全地图对上号了。   在他的地图中,一切都是灰色的,唯有雄虫的房间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所有的路线最终都通向了雄虫的区域。   万众瞩目中,卓旧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门锁,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他打开门。   “快进去吧。”卓旧摸着自己的脉搏,数着时间,“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一个一个雌虫争先恐后的进去,他们没想过那些对于自己来说可怕的保护网完全不存在。不少雌虫第一次触摸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墙壁,哪怕是曾经被关押在这里的雌虫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座神秘监狱的地下部分。   卓旧最后一个进来,他很快地重新锁上了大门。   他敲敲大门,确定关严实之后,招呼了所有追随者,轻轻地嘱咐道:“诸位,现在开始,一切小心。”   “是,卓部。”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在他们说完这句话之后,可怕的声音从墙壁的另外一边传来,整个建筑被洪流抨击到颤抖,墙皮扑朔地落了所有人一声。有些年长的雌虫脸色大变,他们惊恐地寻找安全的庇护点,又忽然意识到他们已经在整个星球最安全的地方了。   他们用更加狂热的目光看待卓旧。   “请都跟在我身后。”卓旧温柔地注视着每一个人,像是他们最亲密的家人,“不要掉队,监狱很大。”   此刻,跟随者们已经补充了卓旧为什么会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建筑群的前因后果。   他们愿意为卓部奉献上自己的一切。   他是他们的神。   *   几乎所有的山洪爆发都是由小到大,最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白天的时候,温格尔和幼崽都在山洪的咆哮声中紧紧相拥。在没有白天黑夜之分的戴遗苏亚山监狱,天空因为连绵阴雨失去了所有光线,灰色调不会给大地一丝一毫的照明。   监狱里阿莱席德亚很小心地用3号的拘束箱子玻璃磨了望远镜片。但因为天黑和地势大变,他也没有办法判断出外面的局势。   所有人都只能庆幸,戴遗苏亚山监狱在建造初期就考虑到了种种因素。   他建造在山头,地基扎实,几乎和大地链接在一起,跨越五公里左右的建筑群让它不被轻易击垮。   同样,这也有相对应的坏处。   “这一片每年都会有山洪吗?”阿莱席德亚问沙曼云。   沙曼云之前并不是在这块地区被流放的,准确点来说,他们四个人在被抓之前都是散布在星球的不同区域。大致的天气可能相似,但山洪这种随机触发的东西,本身就不能就季节性来解释。   沙曼云冷漠地回复道:“不知道。”   作为掌管厨房的雌虫,沙曼云每天和食物、水等必要生存资源打交道。他将所有储存的营养液、压缩饼干、不容易腐烂的罐头食品一一清点,皱起了眉头。沙曼云将那支炭笔拿过来,在小厨房的墙壁上划去了一个正字。   这代表食物消耗的数量。   雌虫可以减少食物的摄入,因为他们强大的基因构成和强健的体魄能够帮他们活下来。而负担着养育孵蛋责任的雄虫,天然没有这部分的基因。   沙曼云在心里复习了一回雄虫基础健康学。   他是作为战争专属医疗员被培养起来的,关于雄虫医学的知识会学,但不会学得那么精通。   他们之前就从每天三顿减少到了每天两顿,甚至因为时间刻意地拉长,已经到了一天一顿的地步。幼崽还能偶尔喝一点束巨产出的虫奶,但温格尔是真的没有进食多少。   供给日马上就要到了。   谁也不知道,能把雄虫丢回来的那帮子人会不会继续提供食物。   沙曼云挑出少量的食物,计划给雄虫做一些能吃饱的。他开始会让米和面条多泡一会儿,会让水的成分多一些。   并不是什么缺斤少两,而是为了让雄虫在食用的时候能产生一种吃饱的错觉。   阿莱席德亚看过来,将望远镜丢在餐桌上,他懒洋洋地说道:“还能撑几天?”   “十五天吧。”   阿莱席德亚心算一下,笑道:“都两天一顿了?”雌虫从椅子上起来,他捉摸着,“你不会把我们的食物也算进去了吧。”   沙曼云不知道怎么描述。   他将刀扎在砧板上,说道:“当时,你带走了多少。”   “别想了,外面都这个样子了。怎么可能找得回来?”阿莱席德亚打断了沙曼云的询问,说道:“我只是在想,我们当时是不是考虑漏了卫星站的态度。”   温格尔毕竟已经没有可靠的家人了。   或许,外面的人根本就不在乎他有么有后代这回事?   “我没有算上幼崽的口粮。”沙曼云轻轻地把那些切好的蔬菜放在一边,“我不喜欢那孩子。”   “这是束巨的事情。”阿莱席德亚想到关于赌蛋的事情,脑袋就大了,“如果卫星站已经抛弃了他,温格尔是不是会和那个罗……罗什么来着。”   “罗耶奈。”   阿莱席德亚说道:“哦,对。罗耶奈,就像那个小雄虫一样无人问津。”   沙曼云不回答,他只是沉默地烹饪着佳肴。他小时候曾经想过,如果喜欢一个人,自己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在某一个瞬间,沙曼云曾幻想过,把喜欢的人杀掉,吃到肚子里。   这样,他们就会永远在一起了。   这可能是沙曼云努力学习厨艺的目的之一,反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擅长烹饪。他们两个人在小小的厨房中无话可谈,最终阿莱席德亚只能干巴巴地和沙曼云聊起了人工授米青的那些仪器。   他们完工了几乎百分之七十的道具。   但一些高精度的,比如说显微镜,是没办法复刻出来的。但是例如扩阴器、子宫张开辅助器等等,他们完成了一个基本的结构构架。   沙曼云觉得还不够保险,但他们只是说人工授米青,而不是试管蛋。如果要做试管蛋,显微镜就更重一点。   人工受孕,只是将处理过的雄虫米青子注射到雌虫体内,确保怀孕罢了。   阿莱席德亚对器材无所谓。   他关心的是这个行为产生的后果和带来的利益,以及越狱的成功率。他对沙曼云说道:“束巨迟早会做一些蠢事,我想我们很快就能达成同盟。”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自信?”沙曼云问道。   阿莱席德亚无法继续对话。   他们又一次把天聊死了。   阿莱席德亚只能挽尊道:“毕竟,航空器也都坏掉了。束巨自己也说了,修不起来,除了和我们一起赌蛋,他还能怎么出去?”   此时此刻。   束巨正在一个废弃的公共澡堂中。他摸着公共澡堂的水管,用嘉虹的沙子将一个碗铺满,中间留一个漏斗状的凹槽。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撬开水管的一角,从水管的内部凝聚着一些被稀释过的酸雨溶液。   戴遗苏亚山监狱的酸雨,有个特点:不会腐蚀这个星球的砂石。   靠着这个特性,束巨顺利地收集了半个凹槽的酸雨。而水管为什么不被腐蚀,这还是因为他曾经维修过水管这种东西,亲眼所见这些水管的内部和外部都加入了大量星球上的砂石。   唯一一个没有砂石的地方,就是他当年修缮的部位。   束巨清楚,军雌们其实对自己当时修缮的部分做了二次填充。甚至他猜测是做了改道。他在雄虫浴室洗澡的时候,闻到水的味道,就意识到这衔接的就不是那条坏掉的水管。   这就给了束巨一个机会。   沿着当年的管道图走,在这个公共澡堂某些部分,刚好可以接受到一些被稀释过的酸雨。   酸雨水、碱性肥皂、部分金属粉末……束巨眯起眼,他想到了小厨房还有一些油。   很快,束巨就决定了要从谁开始下刀。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捡起自己的老本行了。   爆炸。   *   就在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逐渐走向了无话可谈的地步时,束巨忽然出现了。他看上去非常好,气色红润,一点都没有被恶劣天气击垮。   沙曼云一眼就看到了束巨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印记。   他忍不住捏碎了一把软塑勺子。   “哦,疯子。”束巨大大咧咧地说道:“那是嘉虹的东西,你这样会让那个小崽子哭的哈哈哈哈。”   “看上去你很高兴。”阿莱席德亚吹了一声口哨,扫视了束巨一眼。他发现束巨两手空空,身上空无一物,头发也是短短的。   根本没有地方藏东西。   束巨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哈哈狗屁的高兴。”他脸上的笑容快速收敛,“只是忽然想听听你们上次说的什么屁话,后半段好像没有说完吧。”   阿莱席德亚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们圣歌女神裙绡蝶家族有非常敏锐的直觉本能。   哪怕这种感觉非常荒诞。   他觉得束巨很危险。   【要赶紧杀掉】   这个想法,一点冒出来,阿莱席德亚便没有办法阻止自己不去想它。但此时此刻,三个人都在企图把上一回撕破的脸皮捡起来,重新贴上,并且在桌子上做出一副“好兄弟”的样子你侬我侬。   束巨可恶心坏了。   沙曼云适应良好,毕竟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阿莱席德亚很快戴上了面具,笑着说道:“啊是的,确实没有说完……”他慢慢地把手放在桌子底下,在那摸到了用胶布贴着的刀叉。   沙曼云果然会贴这种东西。   不愧是他。   “上次,我们说到了哪里来着?沙曼云你还记得吗?”阿莱席德亚说着话,快速抽出刀具。   束巨猛地踹一下桌子,站起来指着阿莱席德亚的鼻子说道:“艹,手放上来!”   沙曼云快步走近束巨,冷眼看着他。   “哎,不要打起来嘛。沙曼云,你看束巨难得找我们来谈一次话。”阿莱席德亚笑着劝说道,手心里的刀具一闪而过,藏匿起来了。   随后他将自己的手和手臂放在桌面上,没有衣物遮掩,手臂和双手正反面来回展示给束巨看,以此让他放心。   “好吧。”束巨冷笑着坐下来,“条件,为什么。”   沙曼云说道:“怀孕,越狱。”   “老子都没吃够,你觉得你们可能吗?”束巨翘起二郎腿,他是无所谓把自己身上的战利品展示给眼前的雌虫们看的啦。但他知道雄虫有意要用自己对付沙曼云这件事情——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束巨都有自己的打算。   阿莱席德亚说道:“这不是够不够的问题,我们一起才有机会。”   “呵。”被偷窥打扰到的沙曼云冷笑。   “呵。”被雄虫分手的束巨嗤之以鼻。   根本连肉汤都喝不到,内心已经察觉到自己出局的阿莱席德亚翻了一个白眼。他忍不住想,如果是卓旧在这里,会怎么办?   可是阿莱席德亚再思考一下,如果卓旧在这里,还会有他们三个的事情吗?   他拍着桌子,决定道:“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   “闭嘴。”沙曼云冷漠。   束巨耸肩。   阿莱席德亚忍住了,“如果这个月供给日没有物资过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选择强迫小蝴蝶。”   局面已经到了需要下狠药的地步。   阿莱席德亚看向另外两个人,“不谈怀孕,就是说占有雄虫,你们难道不想和我分一羹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小剧场来不及了咕咕。   今天只有7k,我发现这可能是单日的极限数字了,不然就要分章节了。   想问一下,你们觉得作话小剧场不会太长吗?会影响到你们阅读正文吗?(困惑不已) 第77章   束巨觉得阿莱席德亚有点毛病。   他最讨厌也是最喜欢这种人的姿态,看他们高高在上,又看他们意识到自己微不足道的那一刻——那种绝望是最微妙的。   “煞笔,你有这个资格说这个话吗?”束巨直接开嘲讽,“你个煞笔和温格尔睡过吗?草他么的,你和他单独相处过吗?你个狗屁玩意儿做过什么吗?”   沙曼云对这个提议完全不在乎。   还是那个老原因,他无论在什么局面中,都可以靠着武力杀出一条有利于自己的道路来。   真正处于劣势,没有牌可以打的人是阿莱席德亚。   阿莱席德亚也不急着落败,他忍受着两人的奚落,选择继续把自己的邀请放在明面上。他自认为比其余两个人看得更多一些,也更在于他更加清楚卓旧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卓旧,应该快要回来了。   当他在外面的那些日子中,看到那个家伙召集追随者的那刻,阿莱席德亚就清楚卓旧必然会回来。   既然,你们拒绝了我。   那真的是太好了。   阿莱席德亚在心里策划着,如何在这条混战中搏杀并活下来,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卓旧……阿莱席德亚期待着。   他靠着沙曼云和数据的只言片语,以及雄虫那些碎片的回忆,拼凑出这个魔鬼目前所有的计划。   似乎在大方向上,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阿莱席德亚讨厌自己□□作的感觉。但他清楚这个时候,自己和卓旧之间存在着巨大的信息差。这种信息差在短时间内难以被弥补,而失去沙曼云和束巨的扶持,阿莱席德亚自己彻底变成了一座孤岛。   阿莱席德亚猜测,卓旧杀死他们的概率高达八成。   换位思考,阿莱席德亚相信自己就会这么做。自己有一帮跟随者,为什么还要和三个烦人的家伙一起越狱呢?为什么不能一个人独自占有雄虫呢?甚至航空器的事情随便撒谎就可以糊弄过去了。   但他是卓旧。   阿莱席德亚想要更加抛弃掉常规的思考模式。   这场无疾而终的谈话结束后,阿莱席德亚带走了炭笔。他拿着炭笔重新来到了那面被涂涂画画满蓝天白云的墙上。   犹豫片刻后,他在上面写下了一串数字字母乱序,接着在旁边画了一个涂黑的倒三角标志。   “艹,你在做什么?”束巨走过来,刚好看到这一幕。他上前望着那行数字,不解至极,随便把这行字看了两三回,嘀咕道:“什么东西。”   阿莱席德亚说道:“随便发泄一下罢了。”他把笔放回到沙曼云手中,放任那两个雌虫研究这行数字,又看着他们因为看不懂散场。   束巨骂骂咧咧地踢了一脚墙壁,“什么鸟玩意儿。”   沙曼云被科普过最基础的密码学,会几种军队通行密码公式。不然在第二个月,他也无法和卓旧通过手指敲击玻璃,发出长短不一的声音来表达信息。   可他也不认识墙壁上这行数字及其破解方式。   “希望你只是乱写的。”沙曼云冰冷地说道。他撞开阿莱席德亚的肩膀,朝着小厨房走去。   今天的饭菜已经煮好了,沙曼云还记得雄虫胃不好的事实。   他要争取到每一刻和雄虫相处的时光。   监狱之外。   监狱厚厚的墙壁已经无法阻止山洪声音从远传来,这种凶悍的撕咬将大地扯开一条厚厚的裂缝,然而裂缝还没有办法展现自己的狰狞,更加广阔的砂石混合这酸性雨水洪流快速把他抚平。   竭力拉高着飞行高度的机甲扛着酸雨腐蚀的压力,告诉前行。   监狱之间的温格尔看不见上述的种种。   他只感觉到湿热、雨水附着在身上,无时无刻地把细胞一个一个杀死。和束巨在衣柜中的肆意,就像是一场颠倒的梦境。醒过来之后,温格尔无时无刻不在怀疑那是不是自己。   甲竣呢?   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而只有昏暗的灯光和因为雨季潮湿慢慢剥落的墙皮,不断地提醒着温格尔: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现在身处于监狱,甚至已经过去了五个月多。   头昏脑涨,胃部绞痛,温格尔想要喝点水,手好不容易拿到杯子后,却发现里面一滴水都没有。   嘉虹醒过来了,他乖乖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发现雄父不舒服的样子后,他小声地叫唤道:“雄父、雄父。”   温格尔想要回应,声音却嘶哑得可怕。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又一次病了。在这种大热天,无论是发烧还是感冒听起来都点匪夷所思。   但事实就是如此。   温格尔拿着枕头给自己垫高背部,坐起来的一瞬间,眼前一片漆黑。头重脚轻让雄虫失去了平衡,即将要跌下床的一瞬间,一只冰冷的手把他从半空揽回来,轻轻地放回到床褥上。   沙曼云一如既往,冰冷地说道:“躺下。”   温格尔觉得沙曼云如果不是那么冰冷的语气,他说话其实就很像是甲竣日常的那种口吻。   刻板、惜字如金、却会显得在关心你。   想到这里,温格尔忍不住哭泣出声来。他翻过身,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脸,一句抱怨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在想到过去那些时光,温格尔控制不住自己。   甚至他有那么一点觉得自己矫情。   因为忽然很想吃一口水果泥。   温格尔轻轻地咬着被褥,他可以感觉到因为潮湿的天气,被子也变得黏糊糊硬邦邦。这是他睡过最糟糕的被子,可没有选择的余地。在这种丰富的联想下,他想到了太阳、让被子晒晒太阳……对的,拜托谁都好,拿出去等到天气好了,出晒晒太阳……   戴遗苏亚山监狱没有太阳。   这里昼夜没有分界线,一切都是灰扑扑、暗沉沉的。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温格尔还是要活下去的,他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去,为了孩子,为了甲竣,为了复仇——总之就要活下去。   于是,他让被褥吸干自己脸上的泪痕,转过头挤出一个笑容,咳嗽两声清清喉咙说道:“谢谢,   我……”   沙曼云说道:“闭嘴。”   温格尔瑟缩了一下,他那点鼓起来的勇气忽然被打破,抓着被褥,他再一次把脸盖住,回到自己的茧里。   “吃饭。”沙曼云冷冰冰地说道:“没有药,要想身体好,就好好吃饭。”   温格尔没有力气去反驳这件事情,他太累了。   现在他也没有心情。   但身为一个父亲,他看到桌子上那份食物,就知道沙曼云又一次节约了幼崽的口粮。这让温格尔开始气,他忍不住嘀咕着,又质问着,“为什么啊。”   雄虫只是嘴巴蠕动着,声音几乎没有传出来,沙曼云当然没有听清楚。   然而,猎杀者的观察力不会出错的。   他察觉到雄虫在说话,问道:“你说什么。”   温格尔不想他了,他把自己卷起来。还没有等温格尔合上眼,沙曼云几乎粗暴地把雄虫从床上翻过来,他异化出手臂,切开薄薄的毯子和雄虫的睡衣,让雄虫几乎坦诚地面对着自己。   这样一来,温格尔背上束巨留下的抓痕自然是掩盖不住的。   那些红肿显示出主人有多么疯狂的抓痕,几乎从肩膀一直蔓延到雄虫的腰部,像是彰显出自己的占有欲,不留下任何一个空隙。   字里行间,满满都写着一个人的名字:束巨。   “我知道了。”   沙曼云直接为温格尔的病因盖棺定论。   他丢下一句,“记得吃饭。”后,手臂上异化的尖刀都懒得收回去,直接提刀杀了出去。   “雄父。”嘉虹着急地想要翻过小床的围栏过来,温格尔害怕他摔着,起床去抱他,还没站稳,脚底下一软,差点摔在小床前面。   但还好,温格尔抓住了小床的围栏,他靠着这东西休息到眼睛逐渐能看到东西。   温格尔觉得自己这是因为作息饮食不规律和思虑过多引起的病变,一般在家里,雄父会给准备一些混合了药草成分的糖果。温格尔记得自己读书的时候,就有专门一个小袋子来放这些糖果。   不是那种腻歪的甜,而是带着一种甘苦或酸甜。   温格尔小时候一个人就能吃掉一大把,后来是因为蛀牙才不得不停止吃糖行为。   “雄父雄父。”嘉虹担心地皱起眉头,包子脸鼓鼓地,“雄父怎么了?”   温格尔害怕是传染病,没有亲嘉虹。   他捂着嘴,说道:“雄父不舒服,雄父病了。”   “啊。”嘉虹很着急,他还记得雄父回来之后病的样子。如果说世界上谁最不希望雄父病,嘉虹绝对是头号选手。   他讨厌病!   “雄父要好好吃饭,要好好睡觉!”嘉虹童言童语,都是故事书教给他的,“雄父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温格尔揉揉他的脑袋,笑道:“好。”   他把幼崽从小床抱下来,中间非常小心,就怕自己一个抱不稳把嘉虹摔了。雌虫幼崽虽然比较能造作,但温格尔是不舍得的。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去开柜子、热水、给嘉虹温奶了。   最终,温格尔只能把沙曼云带来的饭菜放在嘉虹的面前,他说道:“嘉虹,你是个大孩子了,能自己吃饭的对吗?”   嘉虹的专用碗筷没有在场,但他依旧板着小脸,坚定地说道:“嗯嗯,是的。”   小雌虫鼓舞着自己,也鼓励着温格尔,“嘉虹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   从温格尔的房间到1号囚室,还有一段路。沙曼云在1号囚室中寻找了一会儿后,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他用尖刀破坏了房屋内的栏杆和一些枕头,随后去了2号囚室和大厅。   2号囚室原本属于卓旧。   比起其他有人居住的屋子,2号囚室已经落了一层灰。沙曼云打开门小心翼翼地压住自己的脚步声音。当他不想要发出声音的时候,会让后脚掌先落地,虽然很低效,但手动消音更加可靠。   2号囚室中静悄悄地,长期空气不流通,一股尘埃的味道扑鼻而来。   沙曼云重新退出这里,他并没有回到自己3号囚室,而是去了更近的大厅。在哪里阿莱席德亚把碎掉的箱子拆下来,一部分玻璃做成了望远镜的镜片,大量废弃的东西都堆在哪里。   有时候幼崽会跑过去玩,雌虫们也不会觉得这东西对幼崽来说多危险,通常是放任的。   但今天不一样。   沙曼云迈入大厅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酸腐的味道。这让他警觉起来,他并不会忘记自己的目的是宰了束巨。对于沙曼云这样独占欲可怕的连环凶手而言,屡次有人觊觎自己的猎物,已经是种冒犯。   而束巨居然还在他的猎物身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沙曼云用扇闻法稍微辨别了气味,外面的雨声加速了他匹配记忆气息的速度。他露出一个非常美丽而有气的笑容,像是忽然之间露出尖齿的独狼。那种被挑衅的怒火并没有暴露在视线之中,取而代之地是一种冷酷。   地面布满了碎裂的玻璃,沙曼云用脚把其中一些踢开。他在玻璃旁边的看见了一个稍微大些的脚印。稍微对比一下,沙曼云就知晓这是束巨的脚印。   因为四个人之中,束巨的虫种是长戟大兜虫,有称作独角仙。这类虫种的特点,不论雌虫还是雄虫,统一骨架偏大,他们会比普通人更大更壮一些。   束巨胸部更加发达,也是有虫种加分在的。   沙曼云医疗兵出身,轻而易举就猜出来。他将地上那些被打扫过的痕迹一一罗列出来后,果断地朝着一个方向去走。在他的脑海里,时间快速回溯,一道模糊的类似束巨的身影从他的背后走过来……   他蹲下来,捡起了一些玻璃……因为下蹲,前脚掌留下的印记会更深一点。而为了清掉自己曾经来过的痕迹,他在进入到这个还残余尘埃和砂砾的大厅之前,在脚后跟绑上了一束扫把尾巴。   他在这做了什么……用了雨水……   沙曼云只能复盘到这里,他无法知晓束巨拿着雨水来做什么。但他不吝啬用最坏的想法去揣测束巨:从雨水的未来来判断,酸度被稀释了不少,完全不足以做到毁容和完全腐蚀的地步。   沙曼云收起自己手上的尖刀,他上前,脚一踹,手一提,将属于箱子原本构架的金属框架拆卸了下来。单边的框架足足有一米长,而衔接上直角边后,看上去就像是畸形的长飞镖。   沙曼云微微笑。   他手心开始发热,意识到死者在挣扎之后,他内心久违地出现了快感。杀人的预告正在缓解他的饥渴感。   “也许,我应该先杀了束巨。”沙曼云拖着这条框架,手掌心沾上了红色的锈铁,他心中想到:“雄虫是最后的。但我可以先杀其他人解解渴。”   当知道束巨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一些雨水后,结合职业属性,并不难猜。   3号囚室。   4号囚室。   沙曼云慢慢地走过来,他故意把框架拖在地上。铁质框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像是催命鬼在后面追赶着。沙曼云知道当被害人意识到死亡追逐着自己,会爆发出恐惧、求、人性之美和人性之恶等多种花朵。   他怎么会让束巨一刀结束命呢?   当然是和以前一样啊。   “束巨。”沙曼云露出一个尖锐的笑容,他的眼睛在发光,嘴角被无限的拉扯。此时,他哪里像是那个笑容都程序化的冷漠雌虫呢?   他,明明、活得超级开心啊!   “温格尔,找你哦。”   他推开了3号囚室的大门。   吱呀——   从大门的折角上掉落一包东西,里面露出灰色的不明物体和一些酸腐的气味。但并没有发意料之中的爆炸。   束巨似乎并不在这里。   沙曼云没有说话,但他的笑容被冻住了。他没有动身子,也没有扭头,浑身上下,这只雌虫只有眼睛在转。   他用一种温柔又轻快的嗓音,说道:“我有个主意——哈哈。”   笑声落地之后,骤然间切换成一种干巴巴的语气。沙曼云的眼珠定在某一个角落,他的手指敲击两下框架,长达一米的铁质框架被他轻松拎起,像是个玩具一样被甩过去。   磅——随着一声闷响,被沙曼云锁定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凹陷。不少细碎的砂砾从其中漏出来,一个被伪装得很好的弹药包彻底暴露出来了。   抓住不的老鼠,沙曼云越来越兴奋。   不管这种兴奋是杀掉一个有水准的雌虫,还是干掉自己的情敌,又或者只是单纯享受久违的杀戮盛宴。   似乎怎么看都不会亏本啊。   “束巨。”沙曼云恢复到往常说话的样子,“是真的。”他朝着3号囚室迈出了第一步,“温格尔病了。”   这只美艳的雌虫,展开了自己异化双臂上的尖刀。   他的瞳孔微微睁开,身体因为血脉喷张,虫纹开始展现出绿白黄三色的极致色彩。   这是魔花螳螂的本色。   在角落里传来细微的声响,沙曼云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他在判断哪里到底是束巨本人,还是他的瞒天过海。   磅——随着一声闷地爆炸声。   沙曼云转身单脚踹上了3号囚室的大门,很快他的借助着点在大门上的脚尖。就那么点大的借力点,沙曼云在半空中完成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转身。烟雾在其中快速清空一小片地方,噌——   刀尖扎在一个小小的硬物上。   一个身影撞向了沙曼云的腰部!束巨以极快的速度,手抓着一包自制(土)弹对着沙曼云的脸糊弄过去!他的牙口还咬着一根火折子,最传统的引爆模式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沙曼云反应比束巨更快,他的体质让他在短时间做出了反应:后移。   而这个策略,让他的后脚跟被地面的某样东西所纠缠住。短时间中,沙曼云的战斗本能就让他把整个空间中的一切都顺了。他反手切掉被黏住的那一层薄肉,手起刀落,保留住自己的行动自由和大部分的肌肉组织。   可对于束巨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爆炸,只需要一个星火。   束巨放开咬在嘴里的火折子,随着火光亮起,沙曼云才看清自己周边的环境。周围不少都是用砂砾做出来的假□□包,到底多少真假,除非是专业人士否则很难辨别清楚。   沙曼云放弃掉一切的假象,快速冲刺,手比身体更快。   “去你个煞笔。”束巨竖起一根大拇指,“滚吧,漂亮疯子。”   他把火折子丢到地上。   紧接着,一声从监狱内爆发出来的巨响骤然压过了山洪的呼啸。   正在五公里外,监狱边缘摸索前进的卓旧一行人听到了。除了卓旧本人外,所有的追随者正在猜测是不是第二场山洪爆发了。   “监狱真的没有事吗?”追随者大胆地询问卓旧。   卓旧无奈地笑笑,“我又不是神,我怎么知道呢?”   而同样在五公里外,正狼狈降落到戴遗苏亚山监狱半开放设备中普罗和克斯,他们同样也听到了这声石破天惊。   “我刚刚感觉脚底下有点发麻。”克斯说道:“这监狱真的没有问题吗?”   普罗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可以回去。”   他们两个人所在的山洞塌陷,在短时间内经历了:抓捕卓旧、卓旧逃跑、发现隧道、隧道坍塌、狼狈寻找躲雨地,最后无奈选择降落到监狱的半公开设备中。   而近在三公里处的阿莱席德亚感受更深刻。   他惊愕地放下自己手中的工具,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种爆炸的级别很容易联想到束巨的老本行,而从范围和攻击力来看,阿莱席德亚不得不担心雄虫的安慰。   阿莱席德亚紧张到正要起身前去,可迈出门之后,又坐了下来。   片刻后,他把航空器中唯一一件半圆形的波音设备拆卸下来了。   虽然这东西是个正儿八经的设备,但很快就不是了。   五公里、三公里、一公里。   温格尔比所有人的反应都要慢,可能有病的原因在里面,他来不及捂住自己的耳朵。倒是嘉虹先躲到了被子里又爬到了雄父怀里,还贴心地帮呆滞的雄父捂住耳朵。   “雄父、雄父。”嘉虹用被子捂住耳朵,本能让他感觉到害怕,“怕怕,怕怕呜呜。”   温格尔只能看到嘉虹的嘴巴在张合,他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在这一刻,他意识到可能情况比自己想得更糟糕。作为一个父亲,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嘉虹的耳朵,随后找了更多的东西护住孩子的耳朵。   爆炸声持续了足足有一分钟。   这一分钟里,温格尔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但他能看到嘉虹一直在哭,只能无力地安慰孩子说,“别怕别怕。”   发觉声音无效后,温格尔只能一直拍拍他的背,让这孩子感觉到安全。   一直到声音消失十分钟后,父子两才从这种惶恐中离开。   温格尔把嘉虹藏起来,他把绳子缠绕在一把扫把上,自己拄着扫把前进。推开门看,被摧毁的道路和没有被摧毁地看上去就像是两极分化。   温格尔一眼就看出,出事的是3号囚室。   他感觉被炙烧过的地面还滚烫,无奈之下,温格尔返回房间,把日记本拿出来,卷成筒状。   “束巨——沙曼云——阿莱席德亚——”   雄虫的声音沙哑,他听不到了。   不知道是永久性失聪,还是暂时性的,但他确实在这一刻没有恢复过来。   他自己无法判断音量大小,只能无助地用尽全身力气喊着三个雌虫的名字,“束巨——沙曼云——阿莱席德亚——你们——你们在哪里?!”   “束巨——沙曼云——阿莱席德亚——”   “你们——还——活着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聋,放心会好的。   毕竟温温他体弱多病,是个实打实的病弱攻。   我觉得写这篇文的有趣在于:大家都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搞得好像智多星在世。结果谁也不知道操作的时候会出现什么炸雷,把现场弄得极度崩溃。(比如1234和温温一起翻车,谁也好不到哪里去。)   另外,粉丝群?算了吧,你们难道想要我每天专心水群不码字吗?   —*——   番外①(四)雄父和他的雌侍们   温莱的雌君叫做柯得,鬼脸天蛾种。   他有深褐色的短发,黄色瞳孔在异化时会切换成一圈黑色的环。鬼脸天蛾种这一类的雌虫,他们不论虫纹生长在何处,共同点为远看虫纹形状像极了骷髅。   温莱认识柯得的途径非常粗暴,就是家族联姻。没有什么好说的,蝶族一向有和蛾族联姻的习惯,不光是贵族家族有这种习惯,几乎整个种群都在长老会的影响下和蛾族形成万户以上的大联姻。   截止去年,有百分之七十五的蝶族雄虫都会娶一个到两个蛾族雌虫。   蛾族雌虫在蝶族雄虫的考虑排行中相当前列。   反过来,这个数据比例也差不多。   温莱作为蝶族中四大美人之一,赫赫有名的夜明珠,他需要作出一定的表率。他承认他娶柯得的时候,并没有多了解这位雌君。   可他好好经营了这段婚姻,二十五年来蜜里调油,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怎么?他不搞出点什么事情,鬼脸天蛾种上着赶着给他塞人是什么道理?想到这里,温莱就影影约约不满了起来,他说道:“接骨木天牛种的、月神蛾种的、还有一个银蜘蛛种的,这三个可以约见一下。”   “其他的呢?老样子。”长风笑道,“这次还是柯得出面吗?”   温莱无奈地叹气,他把自己的头发弄得乱糟糟。反正是在自己的雌虫面前,他也不拘泥什么形象了,“一个一个想要参政的,都不好好了解我们家族的传统吗?我们阿弗莱德希家族又不走实权道路……柯得,你弟弟……好吧,这件事情,我自己去和你家谈,没有这么埋汰人的。”   柯得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他是雌君的孩子,虽然不是那些孩子中最受重视的,却一路顺风顺水,嫁人后也是做雌君。但对于这位名义上的弟弟樽亚,柯得面还没有见,好感度已经消耗殆尽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柯得拿着那份樽亚的资料,看到了这孩子的年龄,“我离开家的时候,他都没有出生。”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虽然是血缘上的亲兄弟,却没有见过面,更别谈什么交情了。   温莱最烦处理这种东西了。   擅长,但不喜欢。   他的雌君柯得,鬼脸天蛾种,双方是联姻认识的。   此外,还有雌侍长风,裳凤蝶种,是长老会搭线的。   雌侍竹焘,竹节鞭种,是雄虫协会推荐的。   雌侍安镜,安蝉种,政治联姻需求,勾搭在一起的。   雌侍木往、雌侍木昔,一对双生雌虫,都是猎蝽种,他们是军部的人。   “好吧,除了这个事情,还有别的吗?”温莱懒洋洋地打个哈欠,说道:“我觉得我需要和雄虫协会郑重声明一下:让所有雌虫都好好考虑一下,前途和美色必须要二选一。”   进了他们阿弗莱希德的家门,一旦进入就意味着不能走实权的道路。   雌虫可以继续在政府或者军部担任职务,但永远不可能走到真正的决策圈中。对于那些想要借助雄虫家族势力或家庭关系圈晋升的   雌虫来说,温莱绝对不是个好选择。   他自认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联姻工具罢了。   那些妄图摘取玫瑰的人,通常会被扎得满手都是刺。   长风率先结束会议,他收拾东西,说道:“我这里没有什么问题了。”   雌君柯得已经习惯了,他几乎和长风是同步的,“家族那边我和长风会处理好的。”   温莱感觉自己活得像是个猛兽一样。他想起一些事情,拍拍脑袋,从椅子上起来,“等一下,差点忘记了。”   六个人又重新坐了回来,静静地看着自家的雄虫。   “长风,三三的生日应该在下周吧。”温莱点名道:“你帮我打听一下那孩子都喜欢什么东西。不准推辞!你是他雌父……那孩子简直就像头倔驴,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服役,我都见不到他了。”   长风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   三三是温莱的第三个雌虫孩子,是长风生的。   不过孩子大了,随着孩子越来越多,长风自己都不记得他的生日了。   “然后是老大,柯得你知道吗?”温莱抱怨道:“这家伙是不是以为我忙着照顾温温,就不关注他的情感生活了?”   柯得听到自己的大崽崽,抬了抬眉,“我回去就教育他。”   “不,我想说的是,让他把他的小对象带回家。就后天吧。不过最好别像上次那样,再让我发现他泡了一个雌虫……”   雌君柯得拳头硬了,“我帮您提前打断他的腿。”   温莱放弃了,“算了,各有各的命。”他对大儿子已经放弃挣扎了,“我只期待,他这次能带回个成年的。”   谈到那些孩子们,温莱就有点碎嘴。他不希望孩子们因为温格尔的出生,感觉到自己被忽视。   几乎每次开家庭会议,他都要问问每个孩子的现状,看看他们需要什么。温莱很努力地照顾到每一个人,在所有孩子小时候,他都亲手抱着他们,给他们讲故事,知晓他们最喜欢的是哪一条小被子。   自然地,温莱希望不要错过他们长大后的每一个重要日子。   温莱心里,家人是重要的。   在通讯上记下要给最小的雌虫幼崽开家长会之后,温莱终于在自己的长篇累牍中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唠叨。   刨除两大壶茶水的消耗,每一个雌虫都感觉到浑身充满了劲。   只有走在最后的安镜有点失望。   他看着温莱像是要说什么话一样,欲言又止。   很快,温莱看过来,对这位一向安静的雌侍笑笑。他追上前,悄悄地背着所有人亲了亲安镜的发尾。   “生日快乐。”温莱摩挲着雌侍的手指,眨着眼睛,安抚道:“猜猜礼物是什么?”   (其实番外①就是讲雄父温莱如何海王、如何养温温,以及如何潜移默化教温温海王的故事啦) 第78章   温格尔的声音在走廊中回响。   他知道自己听不到,也正因为听不到,温格尔无法判断声音到底传达到哪里了。头顶的灯全部碎裂了,只有房间里那点微弱的暖色灯散发着余温。   顶上的碎片,已经分不清是灯泡的残渣还是墙面过热剥落下来的碎末。   随着廊道越向里去,光线越来越暗,黑洞洞的终点张开嘴把雄虫最后一点侥幸都摧毁了。温格尔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了,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此刻他多么希望听到嘉虹呼唤自己“雄父”。   因为他害怕没有这一声的呼唤,自己就再也撑不住了。   温格尔靠着墙壁。因为他实在是无力久站,最终慢慢地蹲下身。缓慢的动作让温格尔还有一个适应的时间,但时间似乎在听力上彻底失去了作用。   温格尔努力半天,最终只发现当自己把脑袋朝着某个方向歪过去的时候,另外一侧会发出高频的噪音。   这似乎是个好消息。   温格尔寄希望于自己没有失去听觉,他是学语言的。   如果失去了听觉,他几乎连唯一擅长的知识都被迫丢弃了。可能这点工作的钱对于温格尔来说,不算什么。但他必须要工作,他甚至还要一份能够做的出色的工作。   因为只有工作才能赚取到足够的积分。   而只有积分累计到一定数额,才能达到参选长老会的准入门槛。   因为他只有这么一条能够通向复仇的路了。   温格尔打了一个冷颤,他蹲在地上,环抱着自己四处看看。他想要继续喊雌虫们的名字,张嘴却发现嘴唇撕开一样的疼,一道鲜血从干裂的嘴皮上流淌下来,居然成为唯一温润嗓子的存在。   阿莱席德亚带着半圆形的播音设备赶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如此狼狈的雄虫。   上一次听说这么狼狈的雄虫,也是温格尔。   这么想想,阿莱席德亚觉得温格尔简直是吃力不讨好。他打包票,这是他有生之年见过地最可怜的小雄虫了。   正常的雌虫可能会出于好心,上前宽慰一下受伤的雄虫。但阿莱席德亚根本就没有好心这种东西,他心里只有功利。   “温格尔。”他蹲下身,放软语气说道,“温格尔。”   雄虫似乎昏昏欲睡。阿莱席德亚身上没有衣服,他手中的播音设备也根本没办法为雄虫的病情做什么。阿莱席德亚只能把温格尔先带回到他所在的房间里。   房间里被温格尔塞在被子里的嘉虹冒出一个脑袋。   幼崽看见温格尔嘴唇上的血丝,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了,他呜呜呜地上前,担心急了。“雄父、雄父。”   他不知道温格尔已经听不见了。这件事情对于幼崽来说,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阿莱席德亚也不知道,因为他下意识地把温格尔的症状判断为昏厥。   天气持续炎热下去,阿莱席德亚只能强行打开温格尔储存奶的保险柜。他把里面常温的奶拿出来,用来给温格尔降温。   嘉虹笨拙地想要拿过虫奶,学着大人的样子给雄父降温,直接被阿莱席德亚抱到了一边。   这个头发卷卷的雌虫对他说,“你不要捣乱。”   “可是雄父,雄父呜呜。”嘉虹语无伦次地说道,他害怕极了。   阿莱席德亚冷漠地说道:“你再过来,你雄父就死了。”   不理解什么是死亡的嘉虹,瑟缩了一下。他很想问什么是死了,是不是像以前尖尖说的,自己死掉了,雄父就好了。   但他不敢。   这孩子被阿莱席德亚丢在衣柜里。他只能偷偷地看着那只雌虫解开雄父的衣服,看对方把微微冰凉的奶拿来给雄父贴贴。   嘉虹喜欢雄父,所以……   嘉虹要听话。   *   阿莱席德亚第三次给雄虫擦汗之后,就失去了耐心。   因为这个时候,他意识到雄虫在短时间无法清醒过来。在一个昏迷的人前面做样子是愚蠢的。阿莱席德亚盘算一下后,决定去把沙曼云找出来。   他掐算一下时间,就发现从他来到这里照顾雄虫为止,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束巨作为唯一一个有能力引爆如此威力炸弹的雌虫,被炸死了不出现,那是非常合理的。   阿莱席德亚甚至认为这是对方活该。   但依照沙曼云对温格尔的偏执程度看,他不出现只有最糟糕的一种状况:他和束巨一起被炸死了。   阿莱席德亚对于雄虫被怎么样这件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他从小受得教育告诉他: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去后悔和抱怨了。   现在想想怎么把这个烂摊子收拾掉比较好。阿莱席德亚飞快地收拾了自己可能会用到的工具:可以作为盾牌的半圆状播音设备。   撕开的被单缠绕在手臂上,以防万一,方便作为止血工具。   阿莱席德亚又从雄虫的桌子上抽了一支笔,他把笔藏在自己的发髻中,在关键时候,一支笔以及其中的零件可以救命。   走到门口的时候,阿莱席德亚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他折返了回来。   因为怀疑是高温导致的昏厥,雄虫的衣服扣子被他全部解开。此刻,随着雄虫微弱的呼吸,胸口一起一伏,汗水将为数不多还在遮蔽的衣服全部打湿。肉色贴着透色,看上去显示出一种别样的吸引力。   温格尔眼睛已经挣不开了。   他张着嘴,竭力用所有可以呼吸的器官在进气出气。   阿莱席德亚最初用一些布沾湿奶瓶上的水珠,一点一点擦拭了他的嘴唇,此刻一切都恢复到了原样。   温格尔渴得冒烟,他脸色一层一层削白,依旧把人的芯子都掏空了。   阿莱席德亚无奈地叹口气,他把床头柜的那瓶虫奶打开,浓郁的奶香飘在屋子中。阿莱席德亚找不到勺子,尝试直接给温格尔灌入一些。   但那些虫奶,稍有不慎就会沿着温格尔的嘴角流淌下来,淅淅沥沥之间遍布温格尔的喉间,再蔓延到他的胸膛和腹部。   阿莱席德亚一次失败后,就愿意浪费这些珍贵的虫奶。   “别吧。”阿莱席德亚喃喃自语,他把虫奶盖上盖子,放回到原位,“这种事情……”温格尔不知道的情况做了,不久等于没有做吗?   阿莱席德亚才不乐意吃力不讨好呢。   他走出去两步,这回走得更远一点,一直到了焦黑地方的边界线。   又回来了。   “看我又把事情忘记了。”阿莱席德亚回来给雄虫一一扣上睡衣的扣子。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雄虫身上那些干涸地虫奶痕迹。   因为被蒸发,奶香似乎和温格尔的体温融合在一起。   如果是牛奶,这可能是一种乐趣。   可惜了,这是束巨的虫奶。对于阿莱席德亚而言,这就像是那只蠢笨的大个头在他面前吐脏字一样难受。   如果要给雄虫进食,无疑于杀了阿莱席德亚。   【含着束巨的虫奶喂给温格尔。】   太奇怪了。   阿莱席德亚抗拒着,他再一次选择走出去。只不过这次,他没有成功。   因为他的手被人勾住了。   温格尔无意识地企图抓着什么,他脸上没有泪水,也没有皱眉。雄虫身上的一切都垮掉了,溺水之人垂死挣扎地这一刻,他同样没有睁开眼。   只是,手轻轻地抓住了阿莱席德亚的小拇指。   “雄虫在像我求救吗?”阿莱席德亚扪心自问,他判断这件事情中自己可以得到多少的好处。但   其实,他对自己两次的返回已经感觉到不解。   他俯下身,用额头去触碰温格尔额头的温度。   最终,阿莱席德亚冷笑了一声,“我真是浪费时间。”他站起来,果断地朝着那片焦土走过去。   解决问题,一瓶奶算个什么东西。   阿莱席德亚内心一股怒火横冲直撞,他今天就要让那个制造问题的人——   被!解!决!   温格尔的额头冰冷,四肢也开始逐渐降温。看上去,体温不再滚烫似乎是一件好事。但这种冰冷并不是常态的生病,亦不是惊吓出汗。   阿莱席德亚上过战场,他错觉:这种冰冷,是尸体的温度。   “雄虫死了怎么办?”这个从没有想过的问题一旦冒出来,后续的问题简直堪比雨后春笋。   “雄虫死了,还有新的物资吗?”   ——想都不要想了,等死吧!   “雄虫死了,还有新的机会离开戴遗苏亚山吗?”   ——再等一个轮回吧,等这个小雄虫小笨蛋重新做人吧。   “那我们还能怀孕吗?”   ——做梦!   温格尔不能死!温格尔不能死!他死了一切都完了!   阿莱席德亚可以容忍束巨每天都缠着雄虫,要亲亲要抱抱,还不要脸的想要做各种超标的事情。   因为理智告诉他,不论是什么角度看:雄虫都不可能只有一个雌虫。   让温格尔沉溺在欢爱中,可以更快地达成越狱的目标。   阿莱席德亚可以容忍沙曼云每天都威胁这个,威胁那个,一口一个杀了雄虫,甚至和雄虫单独相处。   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在,沙曼云就不会真正的对温格尔下手。   让温格尔知道死亡的恐惧,可以让他了解自己的重要性,可以更加依赖自己。   返祖种的雄虫,稀有到现在都只有一位的爱神水闪蝶阁下到底有多贵重,有多脆弱,两个白痴还不知道吗?   “两个垃圾、赔钱货。”阿莱席德亚踏入焦黑地界的一瞬间,他的脸变得严肃无比。   随着脚掌向后压,小腿紧绷,磅——   轻微地爆破声从空中传来。   被摧残过一次的地面细碎的黑色焦土被震动到微微凌空,他们还没有落下,更快地速度让他们在半空完成了二次高频震动。   阿莱席德亚擅长的永远不是体能。   他在监狱中、甚至是在原本的文明世界中,最被赞誉的也不是智力。   迄今为止,哪怕耻辱烙印在阿莱席德亚的身上,也无法抹去他曾经流淌过的汗水,没有人可以否认他在格斗技术上的开拓意义。   #全军备赛-搏杀单人赛八连冠#   #虫族全新杀人技开创者#   #跨越年龄压制,压着人打的格斗技#   #组委赛被迫修改参赛年龄,限制阿莱席德亚参赛#   纵然阿莱席德亚臭名昭著,品德败坏,但他所创作的招式、格斗技、杀人技依旧是军方首推的必修课程。所有新兵都必须要对照着他创作的招式,抠翻拍后的视频细节,一点一点执行习阿莱席德亚写的体能课程。   为什么?   因为它很强?因为它适用?因为军部坚信师夷技长以制夷?   因为它来自阿莱席德亚!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戴遗苏亚山监狱里之前是没有战斗评估数值这个评价的。因为死了就是死了,怎么战斗都是一回事,打死的、踹死的、咬死的,没有区别。   但阿莱席德亚来了之后,上面特别再单独树立了一个检查项目:战斗评估数值。   【阿莱席德亚,战斗评估数值第一】   不为别的。   就是,单纯提醒后来人。   这个家伙其实很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不及了,正文3k,我们保3冲6!(弱弱)   4号大家似乎觉得他不牛叉,不!   其实这个家伙很厉害(下章可能会看他二打一,压着1、3打吧)   好吧,虽然打束巨是顺带的。   番外2k,记得接收呀!   ——*——   番外①(五:雄父温莱情史之一)   温莱是温柔的,他是夜明珠闪蝶种的雄虫,自然继承到了家族传统的蔚蓝瞳色。当他专注看着某个人的时候,就像是大海倒映蓝天,波光粼粼中折射出蝶族特有的磷光。   他悄悄地勾着安镜的小拇指,像是孩子一样和他拉钩。两个人走到一处安静的丛林中,温莱才轻轻地松开拇指,他看着安镜,手上既没有花也没有蛋糕,却显得非常得坦然。   “你不猜一下吗?”温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草地上,带着安镜两个人坐在草地上。安镜没有反应过来,他心里有事情,以至于忘记了给雄虫铺上衣服。   温莱擅长察言观色,很快就意识到安镜的不安。   他让自己倒在雌虫身上,依赖着对方。   雌虫有时候会有一点奇怪的表现。比如他们想要和雄虫的肢体亲密接触,内心渴望雄虫多依赖自己一点。   而有时候,他们又想让雄虫比自己强硬,展现出主导者的那一面。   也不是没有共同点。   温莱心里想到:他们都喜欢憋着不表达。   他少年时还困惑,雌虫不说出想要什么,自己怎么知道要怎么做呢?可随着年岁的增长,温莱逐渐明白:这个不说,才是最重要的。   自己要来的,和别人主动给你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温莱乐于做那个主动给的人。   他枕在安镜的膝盖上,慢悠悠地用手指绕着雌虫的头发,说道:“你最新出版的书,我看了。”   安镜是个记者,不过他现在的内容都偏向于社会新闻报道,后来又转到了幼崽栏目做一些绘本读物之类的东西。   因为工作比不上家里其他雌虫,赚得也不够多,安镜反而是在家里照顾所有孩子和雄虫最久的雌虫。   这也是虫族家庭里最残忍的一点,雌虫按照能力来轮班照顾幼崽和雄虫。   你弱,你就只能更多地照顾家里。   哪怕你是雌君也是一样。   当然了,绝大多数的家庭里,雌君是能力最强的那位雌虫担任的。   “您看了感觉怎么样?”安镜轻轻地说道:“如果温温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他讲故事。”   温莱思考了一下,说道:“如果来得及,你不如现在让出版社给家里寄几套幼崽读物。”   安镜愣了,但他还是听话的打开了通讯。   温莱乘机爬起来,在他的嘴角亲了一口,他抱怨道:“你怎么那么听话。”   “雄主。”   温莱笑着说道,“你以前都喜欢喊我小阿弗莱德希先生。”   二十五年的时光并没有让他产生丝毫的变化。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在安镜心中永远都是那个懒洋洋晒太阳的小雄虫。   “可是我现在是您的雌侍了。”安镜说道。   温莱凑上前,不过这次他没有亲了,而是掏出了一张信封放在了安镜的面前,他说道:“那你也是安镜。”   安镜发愣,雌虫的视力让他轻而易举辨别出信封上的图标。   他颤抖着将这封信打开。   【敬爱的安镜先生:   恭喜您得到了本次前往战线的机会。请使用这张金票劵,前线2K军团将为您保留一个观察者位置。请您在3月2日下午1一点钟准时到达下述地点……】   安镜知道这是什么。   金票劵,政府专门发放地一种能够前往战线的自由证明。   任何雌虫花再多钱都搞不到一张。这东西只能用雄虫积分来换,一张的价格在一千积分到十万积分不等。越是危险的战线,积分要求数越高。   安镜手中这张票劵,在政府特权售卖区的标价是五万。   相当于普通雄虫五千年的积分累积。   “柯得会不高兴的。”安镜说道,“这,太贵重了。”   “嗯,我觉得还好啦。”温莱说道:“生育一个返祖种能拿到的积分还是很可观的。你要知道雄虫的生育积分占权重还是很多的。”   “积分这么重要的事情……”安镜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有么想要到前线去,又明白五万积分对于想要进入长老会的温莱来说,是多么巨大的一笔支出。   温莱不喜欢安镜推辞。   他有点生气了。   “我说了。这笔支出是合理的。”温莱把票劵拿过来,翻过来给安镜看,“是你说,你想要做战地记者的。”   安镜呆住了。   空气凝固,一时间只有风穿叶落的沙沙声。   雄虫有点委屈,他显得很失落,“是不是我又送错了东西。”   “不是的。”安镜鼻子一酸,“我只是没想到,您还记得。”   嫁到阿弗莱德希家,就不能再碰实权,要远远地离开权利斗争的中心。这让安镜的事业腰斩,他原本距离政府文宣部部长之位只有一步之遥。   对于安镜来说,嫁给温莱这件事情,被陷害也好,被算计也好,又或者心甘情愿也好,都宣告了他的事业大厦彻底坍塌。   但他从没有怨恨过温莱。   “其实,退下来也不错。”登记那天,他拿着雌侍的证明对温莱说道:“我以前一直想要做个战地记者。”   二十多年过去了。   温莱把这次去战线的机会,把这个可以重新登上新闻舞台的机会送到了他的面前。   甚至,雄虫只是内疚地问自己,“是不是送错了东西。”   想到这里,安镜忍不住内心诘问自己,“值得吗?”。他重新从雄虫手中接过那张票劵,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把视线给到票劵。   这只往日安静如镜的雌虫,上前轻轻地含住雄虫的嘴唇。   风把他们两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温莱和安镜一起倒在了草地上。他们的头发上沾满了细碎的草梗,清香舔舐过每一寸肌肤。   “谢谢”两个字被碾碎、丢弃在风中、草丛中。   他们滚在一起,许久后,用那件最早的现在还干净的衣服盖住两个人的脸。阳光把衣服和躯体都晒得暖烘烘的。   温莱看着身边的美人雌侍,他说道:“安镜,要好好完成梦想呀。”   “小阿弗莱希德先生就不怕我跑掉吗?”安镜笑道:“啊,真没想到。居然还能回到前线去写稿子。”   他们坐在平和的草地上,谈论那些战地记者的惊险一刻。安镜说的很有趣,就如同他的文笔一样,冷静客观却又带着一种淡淡的诙谐。   “安镜,我就两个要求。”温莱伸出两根手指,说道:“一、不要夹带倾向,这次的战线对外族,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这也是遵从着夜明珠闪蝶家族的宗旨。   安镜答应了下来。   “二。”雄虫说道:“记得回家。”   (写到一半爆言:父子两在这方面为何如此相似啊!)   (可惜我们小蝴蝶温温身边都是大坏蛋) 第79章   温格尔不能深入的炙热地带,阿莱席德亚仿佛逛着自己家的后花园一样,轻松来去。   往日那些身手和此刻对比起来,就像是在过家家。   在这等高效下,阿莱席德亚很快找到了在爆炸中心地带的3号囚室。看到几乎炸碎的大门,阿莱席德亚就清楚自己内心的猜测对了一半。他穿过破损囚室墙壁进入到囚室中。   囚室中尘埃飞舞,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有爆炸后微弱的星火闪烁着。   3号囚室原本的站笼倒在地上,全砂石打造的牢笼在此刻成为了最坚固的庇护体。阿莱席德亚走近时,就发现躲在后面的束巨和沙曼云。   不过这两个人永远不可能和谐相处。   沙曼云的刀已经架在了束巨的脖子上,手臂被爆炸波及,鲜血淋漓。他却没有一点倦色和恐惧。刀不落下去,并不是因为沙曼云起了怜悯之心,而是单纯因为两侧的不便,以及束巨手中握着的另外一个炸弹包。   束巨一只手狠狠地抓住沙曼云的尖刀。他利用爆炸产生的冲击力,让沙曼云在短时间内无法脱离牢笼扭曲而成的屏障。   一次爆炸失败的概率太大了。   束巨喜欢双重保险。   但他原本设想的剧本应该是让沙曼云一个人面对着第二次爆炸,自己应该多在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偷笑。   而不是陷入到现在这种局面。   阿莱席德亚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这两个人陷入到了什么局面。他没有心思去和他们两个叫道理。在他自己的心中,但凡这两个雌虫稍微有一点把雄虫放在心上,都不会搞成现在这么离谱的局面。   爆炸?就算不在雄虫屋子里爆炸,难道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爆炸产生的烟雾和声音都不会对雄虫有影响吗?   还杀了束巨?简直是离谱!   这个笨蛋死掉之后,是他去做小蝴蝶的奶畜?还是沙曼云去做?   阿莱席德亚率先掐死了和平对话的可能性,他上前第一下先砍向束巨的后脑勺。他力度把握准确,一下就把束巨砍昏过去。沙曼云眼疾手快,就在阿莱席德亚落下的一瞬间,他手心发力——   一定要砍掉这个亵渎者的脑袋!   雄虫是我的!   阿莱席德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的肘部率先抵住刀锋,在一个扭转之后,手掌抓住了一个角度,几乎是瞬间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陷入到了僵持中。   沙曼云尝试抽出自己的尖刀。   但他的尖刀好像被阿莱席德亚粘住了一般,动弹不得。沙曼云的表情从杀人的痴狂变成了一种更强烈的兴奋。他的眼珠子转了过来,定格在阿莱席德亚的双手上、再到他的脸上。   “温格尔生病了。”阿莱席德亚说道:“沙曼云,不要疯了。”   沙曼云表情一点一点凝固。   他说着,“我不是医生。”却开始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尖刀。他慢慢地收敛凶相,站起来,捡起被爆破炸成碎片的围裙,朝着3号囚室的大门走去。   阿莱席德亚低下眼,弯腰准备把束巨扛在肩膀上。   飒!   沙曼云露出笑容,手中寒光乍现,异化飞快,刀也是飞快。   阿莱席德亚抓着束巨的腰,把人滚到一边,飞快侧歪脑袋。沙曼云的尖刀擦着他的头发过去,直接把发髻拆碎。   边缘整齐的头发飘落在地上。   阿莱席德亚的手上则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笔。   “沙曼云。温格尔病了。”阿莱席德亚重复道:“没时间了。”   沙曼云像是开了最普通的一个玩笑,他头也不回地折返回门口,这一次他故意没有把尖刀收回去。   “哦,我知道了。”这只雌虫冷漠地说道。   好像他们真的在雄虫生病这件事情上,放下了彼此的矛盾。   阿莱席德亚看着地上的束巨,忍不住上前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作为目前局面中唯一一个可以压制沙曼云的雌虫,阿莱席德亚没有太多时间泄愤,他追上3号的步伐,两个人一起朝着雄虫的屋子走去。   地上。   束巨哇地吐了一口鲜血出来。他被阿莱席德亚那一脚踹清醒,但他并没有马上前去雄虫的屋子。   作为一个依靠技术杀人的家伙,他把现场所有没有消耗的再生品收集起来。“温格尔。“束巨擦掉嘴角和眼角的鲜血,念着这个名字。   随后,他改成了自己喜欢的那个称呼,“先生。”   爆炸,明明算好了距离和时间。   怎么会波及到雄虫呢?   束巨不明白,这种不明白压抑得他的心慌。   廊道里两只雌虫急促的脚步声消失,追随在他们后面的是更加急躁的步伐。   *   温格尔从小就多病。   这和他的基因有点关系。   稀有种意味着虫种数量少,而返祖种作为稀有种的一个小类别,其所属的基因携带者屈指可数。哪怕到了星际时代,稀少依旧意味着基数少、不可替代、难以被研究等等。   而温格尔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自然出生的返祖种爱神水闪蝶蝴蝶。   世界上唯一一个的爱神水闪蝶。   他珍贵,却也不够珍贵。这早就不是那个因为基因会把人捧上天的时代了,在温格尔没有做出太大的社会贡献之前,他不过是一个能被稍微优待的小雄虫罢了。   好想……回家啊……   温格尔感觉到自己被人解开衣服扣子,他又感觉到嘴唇稍微濡湿,而扣子又被重新系上。   生病的时候,舌尖几乎尝不出味道。对于温格尔来说,这一切像是漫长的噩梦,从无妄之灾降临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现在。   昏沉沉中,他连做梦的力气都没有了。   耳边,也没有人再呼唤他的名字——   就这样。   就这样无限制地沉溺下去,然后走向死亡吗?   “啊?又胖了?温温你怎么瘦不下去啊?”雄父抱怨的声音在他耳边传来,温格尔睁开眼他看到雄父温莱捏着自己的脸,戳戳自己肥嘟嘟的腮帮子。   这位帅气的大人生气道:“是不是谁给他偷吃了,自己站出来!”   甲竣站在一边,作为罪魁祸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雌虫兄弟们坐在地上、椅子上,或者站着,每一个都在推锅或者装无辜,显然谁都不想要背负这么沉重的责任。   雌父和雌侍们显然和雄父站在同一战线上。   最终在一顿鸡飞狗跳,严厉逼供下,几个雌虫兄弟们不得不出来成为替罪羊,一边被雌侍们拽去训练场体罚,一边对着甲竣挤眉弄眼。   雌君柯得一眼就发现了,出声道:“甲竣。”   “在。”   “不用这么刻板。我问你,你是不是给温温喂什么吃的了?”   “没有。”   雌君柯得上前,把甲竣的校服内层拆开,得到了一堆小零食。上面还标着雄虫幼崽最喜欢口味的宣传小标语。   柯得冷漠看过来。   甲竣面不改色。   显然,甲竣也逃不过被长辈教训的麻烦。他们一众兄弟被抓到家族训练场里,听雄父温莱驯话,温格尔也不能免俗,作为整个事件的核心证据坐在雄父温莱腿上。   “不许偷吃,不许撒娇要吃的知道吗?”温莱认真教训道。   温格尔生气了,“不要不要,我不要,我就要吃!”   这些东西,这些小零食都是他凭本事撒娇得到的。他长得好看,他还给雌虫哥哥贴贴亲亲才拿到的,“才不是偷吃。”   温格尔强调道:“我亲亲哥哥、抱抱哥哥,我也让哥哥亲亲我。”他几句话,就描述清楚这种兄弟之间的非正当交易,“哥哥就给我吃的。”   他越是这么说,温莱就越不高兴。   第一次,温莱严肃起来,说道:“你想吃可以和雄父雌父说,你这是找别人要东西吃。”   “温温,哥哥因为是你哥哥所以才给你东西吃。”   “如果哥哥不在呢?”   “你是不是要和别的雌虫亲亲抱抱,让别的雌虫给你东西吃?”温莱认真地说道:“这样是不对的。别人会觉得温温这么做非常不对,他们会觉得温温是个廉价的、用钱、用东西交换就能换到的东西。”   “可是……温温好想吃啊。”温格尔委屈地掉眼泪,“温温好饿。”   “那温温用聪明一点的方式想办法好不好。”温莱亲亲温格尔的脸蛋,给小雄虫擦眼泪,“温温,你是雄父的宝贝。不可以随便和别人换哦。”   幼崽温格尔泪眼朦胧,“那我可以再吃一顿水果泥吗?”   “不可以哦。”   蓦然回首,温格尔在一片寂静中抬起头。   听觉消失之后,只有触觉告知他现在是什么处境。温格尔从回忆中起身,回归了现实。   廉价……吗?   温格尔不知道自己怎么去走接下来的棋。此刻的他想要看看嘉虹。在所有家人离世之后,他只有嘉虹了。   勉强地睁开眼,入目就是三张雌虫的脸。   阿莱席德亚算是最干净了。至少他的身上和脸上没有打斗和受伤的痕迹。   沙曼云进来前,为了不带着血气靠近生病的雄虫,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至少看上去,他的血已经凝固,部分大的伤口,用阿莱席德亚的长条布给遮盖住。他脸上还有一些玻璃渣留下的细碎开口,不影响整体的美感,反而更符合他癫狂的血腥美人形象。   束巨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作为导致爆炸的罪魁祸首。他身上有一股浓浓的硝石味道,胸口、腹部还有其他地方都有伤口,脑袋和眼角的血迹没有擦干净,神情担心中带着点委屈,乍一看像是拆家后无辜的哈士奇。   温格尔环顾四周,他没有发现嘉虹。   他还没开口,阿莱席德亚就知道他在找什么。径直上前把衣柜里的小雌虫给抱出来了。   嘉虹大概是哭累了,就在衣柜里睡着了。   这个点,也确实是幼崽睡觉的时候。   温格尔看见阿莱席德亚的嘴巴一张一合。他把嘉虹接过来,用指腹擦过孩子的泪痕。他想要亲亲嘉虹,可马上发出剧烈的咳嗽声音。   沙曼云在说话。   束巨在说话。   他们两个人一个冷漠,一个暴怒,两个人看上去像是互相指责。   阿莱席德亚愤怒地朝着两个人说着什么,很快地他两只手把这两个雌虫拆开。接着,阿莱席德亚转过头对着温格尔说着什么话。   温格尔一句话都听不到。   他张嘴,无力说话。在雌虫们混乱的场面中,宁静贯串始终。温格尔忽然意识到失聪是个筏子,他可以思考一下怎么平衡这些复杂的关系,他也可以利用失聪做一些事情,他也不需要那么快给每一段关系下定义。   这一刻,糟糕的事情居然给他带来一些诡异的轻松。   温格尔选择闭上了眼睛。   他的世界,彻底清静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想开一本不那么累的甜文来写。   我不懂我自己为什么灵感都不是爽文,明明我看得都是爽文。   这本也没那么快结束。预警一下,这本后面有新的崽。   ——*——   番外①(六:迫害完温莱,迫害幼崽温温)   雌侍安镜花费了半小时收拾东西,交代完关于孩子的事情后,爽快地前往了军团集合的地方。   从小受军事化管理教育出来的雌虫们,一旦下决心之后,说一不二是普遍特色。   这对于温莱来说,已经是习惯了。   毕竟他接下来要去找自己唯一的雄虫幼崽温格尔玩。推开门,温莱就发现在屋子里照顾幼崽吃奶的雌侍是木往和木昔。   作为一对双胞胎,木往和木昔不光是样貌上出奇的相似,他们的思维模式、说话方式、动作有时候几乎是完美衔接的。   温莱清楚,如果不是在实验新型战甲时除了意外,木往和木昔两个人绝对不会退下来,转到非战斗部门,甚至都可能不会考虑嫁给自己的事情。   哎,只能说造化弄人吧。   一个人和双胞胎谈恋爱的压力是很大的。温莱甚至就遭遇过木往有事来不了,木昔替班来约会的乌龙事件——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糟糕的是温莱没有认出来。   这是雄虫的错吗?   显然不是。   因为幼崽温格尔也没有认出来。他断奶的时间比其他幼崽都要晚,此时一边吃奶,一边眼珠子轱辘轱辘转,看看左边这位,又看看右边这位。   木往问道:“温温?我是谁?”   “是三叔叔!”   木昔问道:“温温?我是谁?”   温格尔看了许久,犹豫说道:“也、也是三叔叔!”   木往摇摇头,对木昔说道:“看来脸盲会遗传。”   木昔说道:“是眼瞎。”   温莱:?????   他忍无可忍地推开门闯进来,气呼呼地说道:“温温才不是呢。”   “我们说你。”木往说道。   木昔补充,“温温好好的,说他干什么。”   温莱抱着温格尔,本想要抱着这孩子就走,后来抬抬胳膊发现雄虫幼崽似乎又长肉了……他手轻轻掐了一下温格尔的肉胳膊,嫩到都能出水了。   在孩子的肥胖问题面前,温莱决定放过自己的两个雌侍。   反正都习惯了。   温莱说道:“温温,不能吃了。”他伸出手把温格尔的奶瓶抽走,“再吃,你都变成一个球了。”   “唔。”温格尔对奶嘴恋恋不舍,但他是个笨笨又听话的小雄虫。   温莱下定决心不能让自己家唯一的小雄虫继续胖下去了。   他坚定地说道:“我要让他运动!要控制饮食!”   木往:“你加油。”   木昔:“哦。”   温莱总有种自己被敷衍的感觉。他已经结婚25年了!他已经不是那个和双胞胎中的谁睡觉都分不清的傻子雄虫了!   “哼。”温莱努力把温格尔举起来抱在胸前,他直接举着温格尔的手,对着木往木昔说道:“等着吧!我说一个数!五!”   木往吃惊地看过来,“一年五斤?”   木昔补充,“呵。”   木往说道:“你给他少吃点饭,一顿饭就能减五斤。”   木昔报菜名,“奶片糖、钙片、饼干、蛋糕、水果泥、幼崽肉肠、果冻、米糕、汤饭……”   温莱恼羞成怒,“就剩下那么一点了……就那么一点,怎么可以浪费食物,吃完就好了啊。”   木往比划了一下,双手合并显示出一个碗的大小,“对,就这么一点。”   木昔补充,“就满满一碗而已。”   温莱很想大声反驳,但是怀里的幼崽温格尔沉甸甸的体重再次提醒他。他似乎在掌握雄父爱心和控制幼崽体重这件事情上,非常失败。   于是,温莱决定放手。   他把自己的宝贝温温塞到这对双胞胎手里,宣布道:“你行你上!”   木往抱住温温,他掂量了一下重量,准确地说出了温温的体重和体脂率。   木昔沉默了一下,拨通了通讯,把这个糟糕的数字传达给了温格尔的亲雌父:   雌君柯得。   木往说道:“我觉得柯得会收敛一下事业心。”   木昔说道:“难道不是把一直在照看孩子的雄虫和安镜先教育一顿吗?”   木往阴阳怪气道:“哦,难怪今天安镜出门了。”   温莱一阵寒冷。   他据理力争,“不是,和这个事情没有关系。”   木昔酸溜溜地说道:“我们家可以开□□雄主大会吗?”   吃醋了——啊!绝对是吃醋了。温莱决定躺平,他已经放弃了。   “不行。木往木昔,在温温面前给我一点雄父的面子吧。”   “好的。柯得发消息回来了。”木昔把通讯拿给雄虫看。   温莱绝望地看到柯得回了一句话:【我去查一下幼崽零食支出】   温格尔出生,温莱就说要减肥,要减肥,到现在……反向减肥,孩子吹气球一样又圆润了不少呢。   而温格尔也真的是神奇的小孩子,看上去似乎没有长多少肉,一上称才发现他的肉肉满当当都实在。   “也……也不至于!”温莱垂死挣扎,“看看这孩子的眼睛,你舍得不给他饭吃吗?不给他nainai喝吗?”   温格尔瞪大无辜的双眼,看着眼前两个一模一样的雌虫,打了一个奶嗝。   小孩子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多么残酷的将来。   不能吃小饼干、饭菜都要换成难吃的蔬菜,水果泥限量、控糖控油。   还要被迫适度运动。   年仅6个月大的温温马上要体会虫生辛苦了。 第80章   温格尔的姿态落在三个雌虫眼中就是他累了。   束巨大声嚷嚷,反正满嘴都是不干不净的东西。他上前推搡着沙曼云,被阿莱席德亚拦住也不输掉气势,“艹,都是你这个疯子。都怪你,先生给你吓得都没魂了。”   沙曼云冷冷地看过来,露出满口白牙。“宰了你熬药就好了。”   “艹。你他么的——”   阿莱席德亚咬牙切齿。他一手一个雌虫的脑袋,凭借着精湛的技巧,让两个雌虫的脑袋撞在一起。   束巨和沙曼云脑门猛地磕到一起,他们不约而同地骇人地看过来。   “爬!”   “呵。”   阿莱席德亚呵斥道:“都给我闭嘴!”   “就你艹壁的声音最大。”束巨一拳揍过去,但他也意识到温格尔的情况不容好转,但面子让束巨不想要输给沙曼云。   这只雌虫死活不愿意说出半句让步的话。   沙曼云倒是不着急。   甚至出于一些心思,他希望雄虫发烧之后变得傻一点。在沙曼云这样的囚犯眼中,温格尔的善良温柔有时候和愚蠢是相似的。   傻瓜总是容易轻而易举地相信别人,又过度地给予他人善意,且不懂的回击。   沙曼云抱着这样的心思,却又在心中渴望着雄虫扛过这一次的灾难,变得更强大一些:不论是变得强大使得杀戮更有冲击性,或者是发烧到愚蠢以至于回到刚来监狱那种单纯。   沙曼云都不会亏。   阿莱席德亚一眼就看穿他的小九九。他放开抓着沙曼云的头发,对束巨说道:“你睡了几次?”   束巨一愣,随后他对着阿莱席德亚竖起了中指。   “关你屁事。”   阿莱席德亚嗤笑,他刚刚踹束巨肚子的时候感觉到一些不对劲。他这句话试探束巨对睡觉次数的敏感度。   如他所想,束巨这只没有受过义务教育的雌虫根本对于繁衍知识一无所知。   阿莱席德亚没有说话。他只是抓着沙曼云的双手把雌虫拖拽到雄虫的床前。沙曼云一脚踹到他的膝盖骨头上,两个人的双手双脚不断地来回,最终还是阿莱席德亚的技能更胜一筹。   他们把幼崽放在温格尔的床边,给这个小家伙塞了一瓶奶,让他自己吃。随后束巨开始维修起房间的水电、一些损坏的设备。阿莱席德亚负责监督沙曼云有没有下黑手,同时给这只雌虫打下手。   沙曼云作为整个治疗的核心人物,在触碰到雄虫脸蛋的那一刻,收敛了自己所有的漫不经心。他的眉头越来越紧,最终站起来去了一趟小厨房又回来。   “你要做什么。”   “取米青。”   阿莱席德亚觉得沙曼云不愧是个疯子。他说道:“停下,你这样会毁掉他的。”   沙曼云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雌虫,说道:“就算我不这么做,他也会毁掉的。”他叹气道,像是看见一件艺术品在还没有完成的那一刻就破碎,语气中带着一股惋惜,“我想要生下一个相似他的孩子。”   阿莱席德亚说道:“那也不是温格尔。”   “我会爱他的。”沙曼云拿着手中的仪器,他将要做的事情也许是给病中的雄虫致命一击。但沙曼云清楚,在这个没有药物,也没有医疗仪的监狱里,就算自己拼尽全力,也不一定可以治好雄虫。   这不是竭泽而渔。   而是保全火种。   “你为什么拦着我。”沙曼云说道:“赌蛋是你说的。我只想要怀孕、杀掉他。”   阿莱席德亚说道:“你也会孵蛋吗?”   雌虫两个月怀孕生下虫蛋,雄虫要花费十个月的时间去把蛋孵出来。一个雌虫一次只能生育1-2个虫蛋,而雄虫普遍可以在同一时期孵化5-10枚虫蛋。   阿莱席德亚再次清楚地意识到,一旦让沙曼云这么做了。等到雄虫孵化蛋之后,而那枚蛋恰好符合沙曼云的心意后,雄虫必然会死。   温格尔死掉……   阿莱席德亚据理力争道:“整个监狱只有他一只雄虫。沙曼云,就算你怀孕了,也没有用。没有雄虫的精神力虫蛋只会慢慢死掉。”   沙曼云放下仪器说道:“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没有。”阿莱席德亚说道:“这不是我想要的。”   束巨在修水管,夏天还在继续,他要在酸水没有渗透进来之前,把所有的水管维修好。作为囚犯之一,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难得在自己面前大声议论。束巨一边忙活手中的工作,一边将“赌蛋”“孵蛋”之类的词汇记在心中。   他知道赌蛋这种事情。   被政府收纳后的虫蛋,被人购买收养。每一次破壳的经历对于整个大家庭、对于幼崽的人生而言都是一次大起大幅。束巨甚至见过一些因为赌蛋失败,被恶意抛弃的雌虫幼崽。   这让他很容易联想到温格尔和嘉虹。   沙曼云看上去像是被阿莱席德亚的话术说服了。归根结底,他还是想要一个像温格尔的幼崽。   束巨也想要。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阿莱席德亚的那几句话动摇了自己,或者是因为这个畜生下手确实是黑。   此刻,束巨感觉自己的腹部微微作痛。像是有个东西装在自己的胃部,沉甸甸地摇晃着。他拍拍自己的肚子,咬着牙,告诉自己这些东西是微不足道的。   雄虫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这是他们斗争的核心。   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想要走赌蛋这条路,无非是杀死雄虫和幼崽。束巨心里判断这两人的动手时间、判断自己提前规划陷阱时的时机。   杀掉他们!   把他们彻底杀掉!   束巨将身上残留的一些砂石黏在水管的粘合处,他站起来,彻底地无视掉了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两个人,一屁股做到了雄虫的床边。   三个雌虫争锋相对足足一天一夜,直到雄虫再次恢复意识为止。温格尔醒过来后,他们又在雄虫面前吵了半天,闹得嘉虹都不得不捂住耳朵后。三个笨蛋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雄虫为什么不回复他们?   “温格尔?”   “先生?”   “小蝴蝶!温格尔,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三只雌虫有点慌乱,他们在温格尔的耳边的说着各种话,其他得到一些回应。   温格尔目光茫然,他看着三个雌虫,最终把身边的嘉虹抱在怀里。他张张嘴巴,声带沙哑,“没有声音?”   雄虫像是接受了事实,问道:“我是不是……聋了?”   *   从爆炸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开始,卓旧就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又一次超出了自己的掌握。   这种情况不少见。   卓旧清楚自己不是神灵,他永远对世界的巧合抱有敬畏之心。   比起监狱内外的追随者把自己供奉为全知者、神灵,卓旧更愿意称呼自己为作弊的赌徒。   对比那些靠着直觉做出决策的莽撞者、依据自己世界观和有限认知做出决定的狭隘者、盲目跟随大众决定一切的跟随者,卓旧喜欢搜集信息,他会把鸡蛋分别装在不同的篮子里,最后看命运的抉择。   输赢,都要习惯。   攀登权利的巅峰,实现年少时的狂妄理想,走上一条极端的大(屠)杀道路。不过是赌桌上,一口气输掉了所有的筹码。   卓旧不在意。   他站起来,拍拍自己沾满灰尘的双腿,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出于一些隐晦的想法,卓旧并没有把跟随者带向温格尔所在的房间。   航空器这件事情,如果光靠着自己的跟随者,固然可能成功。但在最后谁离开的选择上,卓旧不考虑人心的问题,也觉得棘手。   他喜欢简单的事情。   例如赌蛋这件相对简单且容易操作事情,如果没有温格尔的认同和帮助,实现的难度低于百分之十。   卓旧把他拿出来作为一个方案,大方地共享给沙曼云。   是因为从一开始,在看到沙曼云的眼神的那刻。这件事情交给沙曼云成功的概率就是最高的。卓旧相信沙曼云的执念,更何况在赌蛋这件事情上,沙曼云失败了,那么也就意味着束巨成功了百分之八十。   卓旧是不可能把这种数字分享出去的。   他照旧安抚着所有追随者,选择一个人出去走走。空旷的监狱里,灰色、黑色是主色调。   片刻后,卓旧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一面墙前。   用简单的蜡笔涂色,蓝天、白云、草地。在画面的中心有两个丑丑的人,一个大一点的长着一对蝴蝶的翅膀。而另外一个小小的,牵着翅膀大人的手,露出大大的笑容。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片天空中飘着黑色的小雨。   “噗。”卓旧看了两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知道阿莱席德亚留下的这串密码。整个监狱里,目前也只有他和阿莱席德亚能够看得懂。并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曾经有多么好的关系,或者有共同认识的人。   而是因为阿莱席德亚和他曾经在同一个级别的位置上,他们共同知道的一些秘密文件,使用的密码语钥,是不被其他人所知道的。   这个等级能犯罪的进来的,目前就他们两个家伙。   【卓旧,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去4号囚室找我】   【我们联手吧。】   卓旧笑笑,他在地上寻找一下。他找到一块稍微大些的砂砾,虽然只有指甲盖大小,但足以了。   他用这块石头,慢慢地刮掉其中几个密码,让这句话成为另外一种语境。   完成这一切后,卓旧丢掉了砂石。   他其实很好奇:阿莱席德亚是哪里来的自信,能够上来就理直气壮地要求联手?   “无所谓了。”卓旧笑道。   正因为阿莱席德亚的骄傲,他的危机感来源在限定的情况下,也极好猜测。不一会儿,卓旧就排除了所有的次要选项,得出一个精准的判断:   “束巨在情感上占据上风,情况好的话,他可能怀孕了,或者雄虫喜欢他、嘉虹喜欢他的奶。”   “阿莱席德亚已经被赌蛋的想法说服了。沙曼云掌握了核心技术。”   “三个人的关系也许不是很融洽,针锋相对一些吧。”   “雄虫的情况,也许比我想得还要糟糕一点。”   卓旧叹口气,只能希望那三个家伙不要把雄虫弄死好了。   他还是很喜欢温格尔的。   那可是一位善良的小雄虫阁下啊。   卓旧笑着准备继续朝前走,眼前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接着一把刀卡住他的喉结,迫使卓旧抬起下巴。   “嗨。”克斯笑着站在卓旧的背后,“你就是卓旧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都在翻车,我就放心了。   ——*——   番外①(七:迫害幼崽真好玩)   木往木昔问清楚小雄虫的身体状况后,决定把温格尔带回家里去。   “温温难道要一直在这里住到上学吗?”木往责问着雄主。木昔站在一边抱着温格尔,小雄虫趴在雌侍的胸口睡觉,小脸都压得鼓鼓的。   温莱对于这对双胞胎没大没小已经习惯了。   他反而觉得就这样吧。木往木昔就是这么个性格,温莱自己也不希望雌虫嫁给自己,就消磨了过去的自己——所以他才希望安镜去追求自己未完成的梦想。   至于为什么是现在?   那还不是因为以前他没有那么多空闲的积分嘛。   “温温。”温莱小心翼翼凑过去,抓着幼崽的脸蛋么呀一口,“你可真的是雄父的小聚宝盆!”   小聚宝盆温温非常生气,生气地都皱眉了。   木昔直接把崽崽护在怀里,不允许雄主再打扰幼崽睡觉了。   今天是温格尔彻底回家住的日子。以前他是常住在医院,偶尔回家住。如今终于是反过来了。   还没下车,一窝子的青年雌虫、少年雌虫和幼崽雌虫就围上来。   他们叽叽喳喳,纷纷朝着雌侍木昔怀里看,“弟弟呢?”   “温温呢?”   “雌父!我来抱弟弟吧!您辛苦了。”   “木昔叔叔,我肉结实,这种工作还是交给我吧!”   “硬邦邦的,搁坏了怎么办?木昔叔叔看看我,我有看护证!让我看看弟弟!”   温莱看着自己这帮大小雌虫,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他有点吃味,悄悄跑到雌君柯得那边抱怨道:“他们都没有这么欢迎我。”   就连雌侍长风和雌侍竹焘都上前看看温格尔,默默这孩子熟睡的小手手,小脚脚。   以前他们可是都来和雄主温莱打招呼的呢。   雌君柯得一向是冷漠又强大的,他此刻正在翻开家庭公共账号的财务账本,“你已经是个大人了。”   温莱两眼泪汪汪,“你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柯得关上通讯,看过来,“我是那种被雄虫迷花眼的雌虫吗?”   温莱知道对付柯得,那就得上另外一种手段了,他先不高兴起来了,“我不管,反正我吃醋了。”他缠着雌君柯得说道:“你看,你生了温温,大家都喜欢温温了。都没有人喜欢我了。”   柯得猛地被雄主抱住,又赖不住这家伙不要脸的黏糊上来。   “我不管。”温莱悄悄地和柯得咬耳朵,“我吃醋了。”   他说道:“你能把温温塞回去吗?”   柯得一脸无奈,他不知道为什么外界说温莱的八面玲珑、巧舌如簧,在自己这里就变成了赖皮又无赖。   “温温才多大,你多大。”柯得说道:“你不准买零食给他吃了。”   “谁买给他吃了?”温莱理直气壮说道:“我都是自己吃的!”   柯得:?   温莱硬着头皮说道:“我今年才三岁。”   柯得无奈地笑了,他说,“好极了,我比你大。你要听我的话。”   温莱认栽了。   他坐在家里的台阶上,看着自己的雄虫崽崽温格尔被一群大小雌虫亲亲摸摸醒了,最后缩到雌君柯得怀里哭,坏心眼地笑起来。   但孩子哭,总不能不哄吧。   温莱上前把温格尔接过来,他拍拍温格尔的背说道:“温温不哭,怎么了呀?”温格尔忽然被那么多家里人亲亲抱抱,有点吓到了。   他现在还有点没睡醒,双眼朦胧,说道:“不要……呜呜呜亲歪了……呜呜呜亲歪了。”   “怎么了呀。”温莱上前给幼崽擦擦泪痕,“不哭啦。都哭花了。”   幼崽温格尔哇得哭出来,“温温、温温的……脸……脸都亲歪了。”   温莱惊讶地说道:“啊,怎么回事啊。”   幼崽温温努力告状,他太小了,又在哭有点表达不清楚,“太、太么了……脸歪了,温温脸歪了。”   温莱上前,用力地嘬了温格尔的脸蛋一口。幼崽瞪大眼睛,肉嘟嘟的脸都鼓到另外一边了,整个人像是受惊的小动物。   雄父猛地又亲了两口,才放下自己好欺负的幼崽,说道:“你看,歪回来了。”   幼崽温温发呆。   幼崽温温委屈了,他憋着嘴巴。   幼崽温温张开嘴,嚎啕大哭,一边哭他一边朝着雌父柯得那边跑,“温温……温温的脸……”小雄虫委屈地不行,“温温的脸都、都亲歪了。”   雄父温莱心满意足地迫害完自己的幼崽,内心对自己半年的投喂心满意足。   今天又是迫害温温的一天呢(?)   (备注:家里有小孩的不要这么亲,真的会亲歪的,会流口水的) 第81章   卓旧是第一次和克斯见面。   他对克斯的所有印象都来自于追随者的描述。   “那家伙一直在追杀我们……他不管看到谁,都会开始杀……就是不听的杀……什么样子?他身上有很多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从样貌上看,非常像是那些精力没有发泄完的未成年雌虫。穿得吊儿郎当,口袋鼓囊囊的,里面水、能量块,很多东西——也许我们可以尝试做掉他。”   “可能是普罗的下属。太奇怪了,不然他们是怎么混在一起的?”   对于戴遗苏亚山监狱而言,一个没有任何军雌气质的家伙忽然大开杀戒,基本排除了上面命令的可能性。他们会朝着更多的私人恩怨去想,但他们怎么回忆都想不明白又是什么私人恩怨,会牵扯到那么多毫无关系的囚犯身上。   卓旧太清楚了。   谁会记得一块饱腹的面包呢?   同时他也明白,这种痛失所爱的愤怒容易让人失去理智,成为最尖锐的刀。   “是的。”卓旧露出微笑,仿佛是和老友久别重逢一般说道:“我就是卓旧。”   克斯握紧了刀具,他知道自己稍微向前一下,刀具就能刺穿眼前这只雌虫的咽喉,随后血液倒灌促使眼前这个囚犯无法呼吸、发出牲畜临死前的哀嚎。   不够。   克斯想到卫星站实验室的那堆骸骨,眼中满是温柔。   “久闻大名。”克斯轻轻地说道:“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把刀放在你这种大人物的身上。”   卓旧并没有被“大人物”这三个字所误导。他没有回头,却放开自己的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什么大人物,我不过是个该死的小小囚犯罢了。”   举着双手,脖颈擦着刀锋,卓旧慢慢地转过身。   他和克斯四目相对。   雌虫的眼睛里有一种安静的愤怒。这种愤怒像是水泥里的种子,在绝望的封闭中反而有最奇迹的表现。   克斯说道:“你很聪明。”   “你也很聪明。”卓旧抬起头说道:“作为李博埃文斯家族的雌奴。”说完,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卓旧做了一个吐舌头的姿态。   克斯的罪证就烙印在舌头上。   那是属于这只雌虫的谎言假劣之罪。   克斯被激怒了。他握紧了手中的刀,说道:“看来就是你了。”这只雌虫扑上前,他两臂的肌肉爆出青筋,一只手遏制住卓旧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握紧了刀具。昏暗的灯光下,克斯的脸上明暗不定,“说说看,你吃了哪里呢?”   【你吃了罗耶奈的哪里呢?】   克斯永远都忘不了与罗耶奈的初见。   宽敞的学院舞厅,小雄虫火红的头发在太阳的照耀下每一根都闪耀着光斑。而混迹在光斑中的,是他作为萤火虫种特征的那些小光点。   “我才不要和你跳舞呢。”克斯听到小雄虫气呼呼地说道,“我能找到比你更好的舞伴。”   交易的接头人在一边催促道:“别看了,你又得不到。”他们交头接耳讨论那只过分活泼的雄虫,“是李博埃文斯家的雄虫……很可爱吧。”   不跳舞的小雄虫从舞池下来,他生起气来两只眼睛圆溜溜的,脸也气呼呼起来。偏偏又不愿意离开,就坐在一边吃坚果。   他自己不会剥,又不愿意离开,一边死要面子地坐着,又一边活受罪地咀嚼着那些坚果的皮。   克斯第一次看见雄虫又可爱又困窘的样子。   无数年后,哪怕他因为造假被判入狱。克斯也不会后悔自己伪造了证件,混迹小雄虫世界这件事情。   哪怕被李博埃文斯家族的雄虫家主购买下来,回去继续折磨,克斯都一厢情愿地认为着:他的小雄虫,可爱的罗耶奈和能保护他的普罗幸福地生活着。   因为罗耶奈总是说,那个叫做普罗的雌虫有多少好。   普罗到底有么强。   普罗到底有多么的可靠。   “你为什么喜欢他啊?”克斯不懂,心里又酸又疼。   小雄虫告诉他,“不知道,但就是喜欢吧。”   克斯给雄虫伪造了航空通行证件,又带着罗耶奈去找他的普罗。哪怕最后罗耶奈悄悄地跑掉了,一个人把他丢在了航空站,克斯也没有怨恨过。   “罗耶奈,也许真的不喜欢我。”   “但没关系,他会记得我。”克斯自我安慰着,“他会过的很好吧。”   一直到,他们再见。   在卫星站,面对着实验室那堆布满牙印的骸骨、一张基因百分之百吻合的报告单。   一切都崩塌了。   在毫无生机的戴遗苏亚山监狱上,除了漫山遍野的雌虫囚犯外,还有什么东西长着如此尖锐又整齐的牙口?   “说说看,你吃了哪里呢?”   说吃了大腿的,就先把腿切成片,塞到他们的嘴巴里,让他们自己一点一点的吃掉自己!说吃掉了手指的,就让他们自己一点一点拔掉指甲,再一点一点用牙齿磨成粉!   心脏、眼睛、肝脏、头发……   克斯已经习惯了。   他感觉自己企图在这些人的消化器官里找到罗耶奈,无论是有罪还是无罪的雌虫,都阻拦不住他——   直到,他遇到了卓旧。   “我是素食主义者。”卓旧说道:“既然你认识我,想必媒体在宣传时也会大肆宣传我素食者的身份……”   克斯依旧把刀扎入了卓旧的手指,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可你是卓旧。”用力地,克斯把扎在指尖的刀拧动两下,十指连心的痛苦让卓旧皱起了眉头。   “你是卓旧。”克斯重复道:“这样让你死确实太便宜你了。”   他站起来,抽出刀。   卓旧的手鲜血淋漓,他却依旧笑着说道:“你可以和普罗联手。但我依旧要申明一点。”   “我没有食用罗耶奈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我也从没有伤害他。”   这是事实。   “我是个纯粹的素食者。”   这也是事实。   “那么航空器呢?”克斯冷笑着问道:“普罗现在也在找你。但他实在是太正派了。”   卓旧问道:“这就是你把雄虫重新带下来的理由吗?”   克斯眼神变得犀利,随后他重新肆无忌惮起来。这次,他终于不再克制自己,他抓住卓旧的手,一边说话,一边将卓旧那根血淋淋的手指朝着违背人体工程学的方向掰去。   “你在乎他吗?”克斯听见骨头的脆响,他不断地想着罗耶奈死前的绝望,越是这样的想,他反而不想要卓旧那么快的死去。   卓旧困惑地问道:“你居然这么想。”   “看来你对他有感觉。”克斯说道:“那我知道。”   他们这种人,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不能被外人所知道。   因为软肋只有两种下场:被包裹上厚厚的铠甲深藏在城堡中,或者放上调料小火焖煮端上敌人的餐桌。   卓旧笑着说道:“你可以去做。但受到刺激的一定不是我。”他看着自己的指骨发出断裂的声音,皮肉开始剥离。这让卓旧短促地发出痛呼声,随后他又满头大汗地实战自己的话术。   克斯疲于对话。   他把卓旧的手指撕下来,握在掌心。鲜血和稀碎的组织从指缝间落下。“无所谓。”克斯说道:“从今往后,每一天你都会失去一些东西。”   “可能是手指。”   “可能是眼睛。”   “也可能脚。”克斯像是说着一道道平平无奇的菜名,他露出笑容,恨意刺骨,“雌虫的生命力不会让你这么快死掉的啦,毕竟雄虫都可以支撑这么久对吧。”   卓旧看着自己失去一根的空荡荡手,眼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谢谢款待。”克斯哈哈大笑,笑声癫狂,“明天哈哈明天我要吃爆炒猪肝……哦,不,是黑心肝。我还没有见过呢哈哈。”   他面容扭曲,又像个孩子。在某刻笑到僵硬后,逐渐冷静下来,走廊里,属于克斯笑声的回音还在继续,荒凉又可笑。   “对,还要邀请普罗一起来呢。”   他这么说着,和卓旧擦肩而过。   窗外依旧下着雨,在某一刻崩溃的土壤混合水流,呜咽而来。嘉虹不清楚聋了到底对雄虫有多少的影响,他只是发现自己再怎么呼唤雄父,雄父也不会回头看自己。   这让一个孩子很伤心。   如果他的雌父在这里,一定能够很好的宽慰他的心情,同时照顾他生病的雄父。   然而,三位囚犯没有一个有照顾雄虫的经验。   他们都是王八蛋,没有一个真的设身处地考虑自己应该做什么。   阿莱席德亚甚至对雄虫失聪这件事情感到高兴。但他没傻到说出来自己内心那点小九九,反而是开始第一个去关心雄虫的身体状况。   他在阻止沙曼云杀死雄虫,同时放满对方取米青的进度,借口温格尔身体不好,需要更多的静养。   沙曼云看出来了,但得益于两人武力值相近,所以他多数选择无视。   另外一方面,阿莱席德亚开始发挥自己所有的想象力,去竭尽所有地帮助雄虫解决生活上的不适应应。   雄虫睡醒马上递上温水,雄虫想要洗漱马上上前帮忙,雄虫吃饭自己来喂。雄虫想要看到幼崽,马上自己就去把那个小家伙捉回来。   在爆炸的第二天,温格尔醒过来就享受到了以上的所有待遇。   他对此非常不适应。   “不要跟过来。”温格尔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自己可以的。”   他只是聋了,又不是变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温格尔可以理解家里雌虫对自己的悉心看护,可他无法放心地把自己和幼崽交给监狱的任何一个人。   束巨也不可以。   阿莱席德亚习惯性地说道:“还是让我帮……”他说道一半,看到雄虫那坚定的拒绝,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和雄虫讲道理。   直接上手吧。   阿莱席德亚把温格尔抱起来,走进了浴室。很快,刚刚修好水管和通风管的束巨便听到了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艹,什么响儿,这么大声?”推开门,束巨便看到阿莱席德亚脚边落着雄虫的牙刷和牙杯。   他转头呵斥道:“狗玩意儿,你又做什么了?”   “我能做什么?”阿莱席德亚委屈极了,“我只是想要帮雄虫刷刷牙了。”   束巨本想说,你管这东西干什么。但他意识到这可是亲近雄虫的好机会啊。马上调转话头说道:“你可真他么得狗……够意思啊。”   我也要亲近温格尔先生!   我要!我要!   束巨本来还觉得浑身疲倦,可是想到能碰碰温格尔,亲亲对方,抱抱对方,哪怕是贴贴脸,浑身上下都骤然感觉到充满了力量。   他企图用自己健壮的躯体把阿莱席德亚挤开。可是阿莱席德亚怎么可能给这个大笨蛋机会呢?如他这般自私的家伙,一向只在意自己。   阿莱席德亚捡起地上的牙刷牙杯,哄小孩一样做出刷牙洗脸的动作。   温格尔在没有充足药物的情况下,只能靠着身体机能自愈。这让他睡眠时间开始变得不稳定,因此他的睡眠质量也得不到多少保障。   此刻的雄虫根本没有心思和他们玩闹。   他只想要吃点东西补充体能,回去继续休息。温格尔摸自己的脑袋,他感觉一觉之后,自己的状态稍微恢复一点了。   “雄父,雄父。”温格尔看见嘉虹跑过来,嘴巴张合。   “雄父”两个字算是简单,温格尔还能看出来,但后面嘉虹又着急又慌乱地说着什么,温格尔就看不出来了。   他犹豫了一下,想到现在是嘉虹破壳满五个月了。这个时间点的雌虫幼崽其实基本半脱离了雄虫精神触角的链接。过长时间的衔接对于雄虫来说,是一种精神和体力上的双重压力。   同时幼崽也要开始学会自己独立地发育和成长了。   可是温格尔实在是想念这孩子的声音。   他悄悄地放出了自己的精神触角,粗壮的精神触角点在嘉虹的脑门上,转瞬间两人之间触角融化。幼崽的声音传递到温格尔的世界,对比起还是牙牙学语阶段的幼崽,以及虫蛋时期那种沉默懵懂,现在的嘉虹对于触角链接有点陌生。   “雄父?”嘉虹在现实里试探性地说道,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床上的雄父。   “雄父在这里。”温格尔同样接受到了这条信息,他通过精神触角说道:“嘉虹过来,到雄父这里。”   没等嘉虹跑过来,父子两说太多话,一股比嘉虹还要幼小的气息突然闯入到此处。   犹如火柴刺啦一下,划开,眨眼间就熄灭了。   温格尔还没有来得及捕捉到这股精神力的来源,信息就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中。   嘉虹受到了惊吓,猛地断开了链接。   他在现实里东张西望,并不明白是什么东西闯入了他和雄父独有的小秘密中。   “雄父雄父。”嘉虹贴上来,坐在枕头边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刚刚那个是什么啊。”   温格尔也愣住了。   他看嘉虹的唇语,虽然不太清楚内容,但结合刚刚发生的一切,温格尔也猜出了大半。四周,沙曼云正在检查仪器,那些仪器温格尔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阿莱席德亚和束巨两个人正在说什么。   一闪而过的气息会是其中某一个人吗?   温格尔不知道。他可以骗自己,以前没有是因为那个时候,这三个人都还被关在距离自己遥远的囚室中。他可以骗自己,是因为那个时候与嘉虹进行连接的时候,雌虫们都不在场。   “没事的。”温格尔把嘉虹抱在怀里,亲亲幼崽的脑袋。   他的眼神暗下来,声音喑哑,语气依旧温柔,“雄父在这里。”   温格尔清楚,其实每一个智慧生命都有自己的精神力。但只有极少数可以将精神力实体化,甚至是控制精神力来改变什么。   雄虫作为虫族中会使用精神力的一类人群。他们的精神力在很早就剔除了攻击性,绝大部分的雄虫只会用精神力做一件事情:   孵蛋。   毕竟雄虫十个月的孵蛋期,如果只靠着体温去孵蛋,早就被孵蛋机给淘汰了。而雄虫们口中的“亲自孵蛋”也绝对不是用自己的体温去孵蛋。当雄虫们说出这个词汇的时候,只会发生一件事情:   他们用精神力全天候的温养着这枚虫蛋。   如果只是为了虫蛋破壳,只需要每天一次即可,一次10-30分钟即可。   而想要让幼崽更加强壮,就需要增加每次温养的时长、质量以及每天温养虫蛋的评率。   虫族的教育根本就不是从幼崽破壳开始的。真正的优秀孩子都是从蛋里的那一刻,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甚至科学院还为此做过对比实验。   多组对比实验显示:每天给虫蛋保持10-30分钟的雄虫精神触角抚摸,频率为一天3次,所孵化出来的雌虫幼崽比对照组孵化出的雌虫幼崽,人均身体素质提高5%以上,平均专注力提高70分钟左右。在同一进度的识字课堂中,实验组的幼崽比对照组,每小时平均识字多20个。   当家世、金钱、权利、样貌不尽如人意的时候。   这就是唯一一次能够改变他们人生起跑线的机会。   随着虫崽逐渐长大,特别是雌虫,他们会本能封闭自己的脑域,抗拒着外来者的入侵。   可能有少部分还能够开放自己的脑域,闯入到其他雄虫和幼崽的链接中,但真相是:大部分的雌虫在长大后就忘记了精神链接的感觉,他们失去了这把打开精神力领域大门的钥匙,终身只能徘徊在门外。   当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答案之后,哪怕温格尔再不愿意承认,他也必须要面对这个可怕的事实。   有除了嘉虹之外的幼崽在戴遗苏亚山监狱中。   这个幼崽还没有破壳。   温格尔将眼神落在束巨的肚子上,他轻轻地拍着嘉虹的背,让孩子嘤嘤窝在自己的怀里,他温声说道:“嘉虹乖,雄父在这里。”   嘉虹不知道说什么,他只能一直吵着温格尔的怀里缩。   温格尔看着嘉虹的发旋,内心一种莫名的嫉妒油然而生。他想到嘉虹那个时候,因为强行被剖出来,发育不够,一直到破壳前三四天才终于和自己精神链接上了。   而这个孩子,不应该出生,也不被期待出生的孩子已经成型了。   他甚至有了自己的意识,可以如此自在地闯入到自己和嘉虹的世界中。   他是雌虫吗?有这么强的精神力难道会是一只雄虫吗?   温格尔忍不住害怕起来,他害怕那孩子是个闪蝶种,又期待着那孩子和自己长得相似。   他抬起眼,看着浑身汗津津的束巨,最终哼了一声,翻身不去看对方。   倒是束巨一脸无知,他正在和阿莱席德亚讨论航空器的事情。因为雄虫现在确定是什么都听不到了,这个家伙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嗓门又大又吵,“我说过了,现在已经坏掉了。”   “但是保险一点,再检查一下吧。”阿莱席德亚说道:“你引发爆炸这件事情,还没找你算账。”   束巨才不吃这一套,“这个不一样。我这件事情只是对不起先生,与你有个鸟蛋关系。”   阿莱席德亚混插打撩,他意识到束巨远不如他们想象的愚蠢。一旦把刻板印象从这只雌虫憨厚的表面上撕下来,很多问题就开始变得指向明确。   “你真有意思。”阿莱席德亚说道:“我前几天去检查航空器,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他把那个拆卸下来的半圆形设备掏出来,因为战斗的原因以及很多不明原因,这东西被破坏得有些严重。   束巨脸色不变,他甚至有心思去掏耳勺。   挖完之后,作为一个粗俗的星盗,他还能故意把垃圾弹射到阿莱席德亚的面前。   “是啊。”束巨质问道:“会修吗?垃圾?”   沙曼云忍不住磨刀霍霍,因为束巨的口吻微妙到有些欠揍。   “我有一个新想法。”阿莱席德亚哄骗着说道:“我们应该是同盟。”   “呵。”束巨随便找个地方靠着,没样子极了。他偷偷看向雄虫,发现对方已经侧过身睡着后,大胆地坐在雄虫的书桌前,开始随意地翻那些他根本看不懂的东西。   沙曼云道:“别动他东西。”   “我就看看。”束巨说道:“又不拿。”   阿莱席德亚也不阻止这种行为,他上前一眼就发现雄虫夹杂在日记中间的全家福。这东西,他经常看到,里面的人阿莱席德亚只记得几个关键的。   他看着照片上尚且稚气的温格尔,下意识认为这张照片里没有温格尔的雌君。   “你要看什么。”   束巨说道:“找一个叫什么甲……反正是个雌虫。”   “甲竣。”沙曼云补充完整,他问道:“你找这个做什么?”他们的交流并不少,在只言片语之中,雄虫的信息基本是公开的状态。   “无聊。”束巨找不到,他觉得心烦意乱。他经常能感觉到在和雄虫快活的时候,雄虫的视线不会落在自己的脸上。   温格尔会抚摸他的腹肌,用指腹勾勒他肌肉的形状,用最舒服的方式让自己快乐。从一开始束巨承认自己是快乐的,但随着次数的增加,他逐渐开始意识到在其中存在着极为诡异的地方。   束巨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拙劣的替代品。   他咬着雄虫的肩膀,渴求对方来在自己身上留下更多的痕迹。他能够得到雄虫的引导,得到对方的温存,甚至那些亲密的话语和温柔的眼神,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得到一个最想要的落在唇上的热口勿。   甚至,一想到这些东西曾经被另外一个雌虫拿走青涩的第一次,束巨内心就暴躁到想连续炸飞十个航空器,他感觉自己可以因此炸掉政府大门。   阿莱席德亚说道:“他已经死了。”   束巨愣了一下,那种不妙的感觉在他的心里加深,“哈哈。”他干巴巴的笑道从书桌上起来。   “没有什么。”阿莱席德亚说道:“只是你想做雌君的话,我们也可以帮助你。不过这就需要你帮忙先和雄虫睡觉了。”   “我要那个位子干什么。”束巨嘴硬,不肯服软。   阿莱席德亚抓住他的软点攻击道:“雄虫都是心软的。温格尔的性格有了孩子必然可以把它绑住。你看看嘉虹,再看看你。”   “别他么的把老子一个崽子比。”束巨低声骂道。   他的心里却再次动摇。这个想法不是没有过,甚至可以说出现过很多次。   沙曼云站在一边说道:“嘉虹是雌君的孩子吧。”   他们三个一边走,一边来到门口。接下来的内容就在小厨房进行,这里距离雄虫的房间不算远,能够及时过来,又有一定的私密性。   雌虫们坚信,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自然受孕风险太大了。”阿莱席德亚劝说道:“我们可以让你第一个怀孕,甚至不只是一个。只要你想要,两个、三个、四个,我们都可以继续做。只要有一个小蝴蝶,或者有一个和温格尔相似的孩子,嘉虹还算什么?”   沙曼云不说话,但他在这里,专业性就足以让人信服。   束巨依旧不相信。   他说道:“扯。”匮乏的大脑让束巨选择不听,“我怎么知道你们说得是真的假?”   干脆,束巨指着阿莱席德亚说道:“除非,你先怀上第一个。”   阿莱席德亚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他想到坏掉的航空器,想到赌蛋的计划。脱口而出的抗议话一转成为了坦然,“好啊。”   沙曼云被惊到了,他放下东西看过来。   “你要做?”   沙曼云是要孩子的,他要满足自己的私欲,又想要出去。但他同样不愿意冒风险,为此他宁愿去劝说阿莱席德亚去做这个试验场。可是劝说大概有一个星期多,从开始到现在,沙曼云几乎要放弃了。   可现在,束巨一说就同意了?   为什么?   “但我没办法和他睡觉。”阿莱席德亚摊开手,说道:“我可以做第一个。但你要帮我拉红线。”   束巨拳头硬了,他站起来。   “当然,不是现在。”阿莱席德亚阻止道:“小蝴蝶现在生病,我也不希望米青子质量太差。”   束巨知道自己做不到。他连一个死去的人都无法容忍,如鲠在喉,又要他怎么做到把眼前这个心心念念要杀死的人送上雄虫的床?   “换一个。”束巨说道:“老子做不到。”   阿莱席德亚皱起了眉头。其实还有一种方式,就是让束巨去取,最后再注射到自己体内……这种事情,阿莱席德亚受不了。   局面僵持住了。   就在无话可谈之际,一声让他们感觉到熟悉又陌生的呼唤传来。   “原来,你们在担心这个啊。”   阿莱席德亚如坐针毡,他站起来,椅子发出刺啦的声音。束巨看过去,有点发蒙,他不知道眼前的雌虫发生了什么。沙曼云算是最冷静的一位了,他叫出来人的名字。   “卓旧。”   卓旧用残存的布料给自己止血,伤口厚重的血痂却还是渗透出一些脓血来。因为失血过多,卓旧比往常还要白上三分,仿佛是从白纸中走出来一般。他依旧是那样让人熟悉的笑容,却已经在三只雌虫这里失去了全部的威信。   是他自己提出来要组建模拟家庭的,又是卓旧亲手毁掉了当时的大好局面。   对于这家伙以前做的混账事情,三个人谁都没有这个闲工夫去追究。他们只是无法容忍卓旧以前的破事,威胁和损害自己的利益。   “你来做什么。”阿莱席德亚目光闪烁,最先开口。   卓旧没有看他,只是只顾自地拉开椅子,笑道:“我有办法,想要听听吗?”   “滚,老子不需要你的意见。”束巨抗拒道:“太操蛋了。”   只有沙曼云对赌蛋计划的创始者表示欢迎。   卓旧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他的目光从三个人的容貌、精神上一一扫过。比起分道扬镳之前,阿莱席德亚更加瘦了,他变化最小,除了有些气势低落外,似乎没有太多变化。   沙曼云的手腕上还能看到一些爆炸的擦伤。他的肩胛处还残留有部分绳子的印记,如果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而他显得悠然自得,这种状态内部比起之前更加像个正常的家伙。   卓旧在看到束巨脖子上的几道明显刀痕之后,又一次把【正常家伙】这个评价删掉了。   比起其他两个人,束巨明显变化天翻地覆。   他身上有很浓重的奶味,这种哺育期的味道没有药味,反而是一种浓重的欢爱味道,光是看着束巨,卓旧都能想象到他和温格尔的激烈程度。   卓旧的目光在束巨的肚子上转一圈,悄无声息地移开。   他说道:“方法很简单,也不会损坏你们的利益。”   “我来做第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就是单纯卡文。今天8k尽力了。   有什么意见就提,能写就写。   忽然想起番外应该有樽亚的戏份(?)现在都是养温温的戏份(rua崽)   ——*——   番外①(八:雄父温莱的隐瞒)   幼崽的世界通常比较单纯,但单纯就意味着他们能把一件事情记得很久。   幼崽温格尔超级记仇,他根本就不给柯得之外的亲亲贴贴。就连温莱上前,都只能得到他背过身,露出圆滚滚的小屁股。温莱上去戳戳他的屁股蛋子,温格尔还会生气地腮帮子鼓起来。   “生气啦?”温莱说道:“怎么这么容易就生气呀。”   雄虫幼崽才不想理会对方,他现在就在翻那些故事书。和雌虫幼崽启蒙、幼崽健身不一样,雄虫幼崽的启蒙重点在精神力。   温莱清楚雄虫的精神力其实除了极个别的行业、部分天才有用处外,多数雄虫只能拿来孵蛋。   当然,雄虫十个月的孵蛋期,如果只靠着体温去孵蛋,早就被孵蛋机给淘汰了。   有科学依据,雄虫在孵蛋期间对虫蛋使用精神触角的频率,直接影响幼崽的先天成长。   如果只是为了虫蛋破壳,只需要每天一次即可,一次10-30分钟即可。   多组对比实验显示:每天给虫蛋保持10-30分钟的雄虫精神触角抚摸,频率为一天3次,所孵化出来的雌虫幼崽比对照组孵化出的雌虫幼崽,人均身体素质提高5%以上,平均专注力提高70分钟左右。在同一进度的识字课堂中,实验组的幼崽比对照组,每小时平均识字多20个。   可以说,雄虫孵蛋意味着幼崽大概率能赢在了起跑线上。   而给雄虫幼崽启蒙精神触角,也是为了他们可以在将来孵化更多的、更优质的幼崽。   外界也因此有了,“雄虫是基因进化的钥匙”这种玄学说法。   温莱自己的话,一次精神触角最多控制在25分钟内同时孵化3个虫蛋。他这属于正常现象,绝大部分虫族家庭里雄虫要不是一个一个去孵化20分钟上下,要不就是一起孵化不超过10分钟。   早在医院里,给温格尔启蒙的时候,温莱就发现这孩子不对劲了。   “温温,把触角收回去。”   “唔。”幼崽温格尔憋着脸,咿咿呀呀,许久后放闸一样坐在毛绒地毯上。他屁股摔得有点疼,伸手要雄父抱抱,“熊芙。”   “是雄父。”温莱把这孩子抱起来,看看他困得不行地样子,心里不妙,“温温再试一次,好不好。我们把触角收回去。”   “想困觉。”幼崽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哈欠。”   “最后一次,温温再努力一下好不好。”   “唔。饿。”   “好的,雄父给你吃小饼干,温温再试一次好不好。”   “嗯嗯。”   以上,也是为什么温莱下单幼崽零食的原因了。   同时,也是温格尔越来越胖的直接原因。   普通雄虫幼崽是要启蒙怎么自如地展开自己的精神触角,但温温不一样。温温天生的精神触角天然就是打开的。   他破壳一周后的精神触角就已经能完胜温莱。   对于温格尔来说,他只是学习地怎么收回触角,以及控制住不让触角随意和他人想法链接罢了。   这两件事情就让幼崽温温努力了整整半年。   他越是在这件事情上强大,温莱就越害怕。   有一部分雄虫生来就不同,他们的精神触角异常强大。   这让他们能够和心智成熟的任何生物搭建精神链接。   在温温之前,温莱孵化过一只小蝴蝶。那孩子在精神力启蒙的时候表现出不同,引起了注意力。最终因为基因特殊,被军部带走了。   不同于普通雄虫只能孵化幼崽,这类天赋异禀的雄虫生来就是强大的。在历史上,战神多数是雌虫,但千年难得一遇的顶尖军事指挥官,无一例外都是雄虫。   无法被阻拦的精神触角下达命令、和军队达成共识,悄无声息地策反敌军的首脑……   温莱知道,如果自己的温格尔被判断是这一类的雄虫,马上就会被军部和政府接手。   他的温温,出生半年都还要住在医院里的小雄虫,喜欢吃零食和水果泥的小雄虫。   普通成年雄虫连续孵蛋十个月都觉得夜不能寐、头昏脑花。   他的温格尔真的不会因此死掉吗?   没有告诉任何人,温莱把温格尔精神触角这件事情藏起来。启蒙训练时,特地清空周围的人。悄悄给幼崽喂饼干,吓唬他不能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温莱甚至都没有告诉雌君柯得。   而半年的训练成果也让幼崽温格尔相信了,触角随意冒出来是不好的。   他现在乖乖地把自己的触角藏起来,塞到大脑的某一个角落里。   “不要和其他人触碰,不要全部放出来。”   “只有温温有蛋了,才可以放出一丢丢哦。”温莱比了一下手势   幼崽温格尔翻看着地上的图画书,因为半年都在忙这个事情,他没有时间去识字。   能听会说,看不懂。   还没等幼崽继续琢磨那些花花绿绿的图案,他就被雄父抱在怀里。   “温温。”雄父温莱亲昵地说道:“我们来数数好不好。” 第82章   阿莱席德亚怀疑听错了。   他一直都认为,卓旧是不可能亲自下场的。因为这些狡猾的政客总是最大力度的保全自己的利益。他们会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存在,最大限度的收割韭菜和财富。   “你在说什么?”他看着卓旧的脸,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其他囚犯假冒的,“卓旧,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卓旧笑了一下。他的手掌被破布包裹着,上面开始渗透出一些血迹来。他之前被切掉的半个耳朵,被遮盖在头发下,看不出什么端倪。他说道:“我知道,我来做第一个怀孕的人。”   他反问阿莱席德亚,“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吗?   阿莱席德亚放心束巨,放心沙曼云,他的脑海里闪过自己在监狱之外见到的卓旧。这一刻,他咬咬牙,说道:“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不像是你会做的决定罢了。”   卓旧没有什么表态,他将视线转移到了沙曼云的脸上。作为整个操作中的掌握者,沙曼云的同意与否才是最关键的。   “可以。”   事情就这么简单的达成了共识。   束巨心中有些不妙。他很熟悉这种被排挤的滋味,又因为过于熟悉,他心中早就有一套坚强的防御机制。   他站起来,推开门朝着外面走。   “束巨等等。”卓旧叫住束巨,说道:“你不一起吗?”   束巨翻了一个白眼,他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没有什么好一起的。老子没兴趣和你们鬼混。”   他忽然很想去到雄虫的身边。束巨心中冒出这么一个想法。他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就很喜欢雄虫的味道,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最近总想要和雄虫同被而眠。   如果是其他三个人,说不定真的会找出一个所以然。   而束巨没有这么细腻的心思,他选择了顺其自然。在拒绝了卓旧后,他直接推开门回到了雄虫的房间。   闷热的房间里,制冷仪器半死不活。温格尔和幼崽躺在床上,两个人都是熟睡的样子。薄薄的毯子只盖着肚子。雄虫的手臂上依靠着幼崽的脸,不少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下来,沿着脖颈一直到锁骨处。   束巨很想要吃掉那些汗珠,可他又想到之前雄虫说的什么“结束”的话语,内心一阵簸动。   雄虫应该还不知道赌蛋的事情吧。   束巨想着,凑过去。他曾经想过自己的身世,对于他这种小孩子,说法很多。有些人说他们本身就是赌蛋失败的产物,有的说他们是从战场被偷过来的雌虫蛋。有些星盗同伴会企图去寻找自己的过去,去寻找那个孵化自己的雄虫。   但更多的人,就像是束巨以前那般,只专注着现在和未来。   因为无论是哪一种结局,对于他们来说都不算美好。   知道那个孵化自己的雄虫是为了钱财把自己孵化出来?还是得知那个雄虫单纯就是星盗雇佣的一员,在助纣为虐?   赌蛋最惊险的那一刻,就在破壳。   一夜暴富,享受天降横财。   或者一无所有还要肩负起养育幼崽的责任。   “你会孵化的吧。”束巨低低地说道:“你会孵化虫蛋的吧。”   他蹲下来,看着温格尔的侧脸。想到了卓旧那番自告奋勇的话,内心一阵憋屈。本想着害怕吵到雄虫压抑着声音,但现在束巨想到温格尔已经聋了,便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先生不能和卓旧睡觉……总之,你不能和那个畜生做那种事情。”束巨吵着说道,“艹,他现在都是个残疾玩意儿了。你和他睡觉……简直就是糟蹋你自己。”   他不知道说什么,总觉得蒙热的夏天和窗外的暴雨声音,让自己整个人都爆炸起来了。   束巨感觉整个屋子都像是蒸笼,他正在被一点点剥夺走生命。   “唔。”嘉虹揉着眼睛从温格尔的胳膊上起来,他打着哈欠,明显是被束巨的声音吵醒了。   束巨看着这孩子的困意,一股酸气忽然冒出来。   这孩子一定长得很像那个什么雌君吧。   温格尔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凭什么?   嘉虹不懂大人复杂的情绪,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喊了一声,“大大?”   束巨不甘心地咬了一下手指,离开了屋子。他感觉自己开始变得不像是自己,他觉得这种变化不是一天两天,可是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喜怒无常。   嘉虹困惑地眨眼。他从床上爬起来,本想要自己穿衣服,身后却出现一只手摸了一把他身上的汗。   比起幼崽热乎乎的身体,那只手显得冷了许多。   “雄父。”   嘉虹喊道,扑到了温格尔怀里撒娇,“刚刚,大大来了。”   温格尔听不见嘉虹的说话声音,只是像往常一样给他梳梳头发,穿上衣服。他扛着疲倦让嘉虹在房间里玩,玩累了就靠在自己的身上休息。   束巨不会知道,温格尔在他冲进房间的瞬间已经醒了。   除了温格尔外,另外三个雌虫都不清楚:在病痛陷入昏厥外,温格尔已经很难再进入到深度睡眠中。   他曾经以为这是声音响动所造成的,可如今温格尔自知明明失去了听觉,却变得比以前更加敏感了。   他对世界认知的依赖,似乎朝着直觉的领域去靠近,当束巨进门的一瞬间,那种炙热的气息铺面而来,让温格尔惊动。   明明束巨在说话,温格尔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温格尔试探地伸出自己的精神触角,他可以感觉到自己触摸着束巨的皮肤、他周边流动的空气,他甚至有种自己深入到对方灵魂的错觉。   束巨犹如一团莽撞的火花,在无措地跳动,丝毫不管自己迸溅的火花会不会烫伤他人。   而温格尔最想要知道的那股微弱的气息,无影无踪。   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温格尔很快否定了对自己的质疑。他想到了曾经的罗耶奈,想到了那块布满牙印的骨头。   监狱外,怎么可能有雄虫和幼崽存活呢?   *   束巨离开之后,就独自回到了自己的1号囚室中。他怎么样无所谓,阿莱席德亚和卓旧看到他离开雄虫的房间后,就悄悄地观察这里面的动静。   其中传出幼崽的玩闹声音,雨声也没有办法压抑过此。   卓旧说道:“真可爱。”   “这话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真恐怖。”阿莱席德亚嘲讽道:“为什么不去4号囚室等我。”   “阿莱席德亚,你需要稍微低头。”卓旧温柔地解释道:“要知道一直不低头,会被人按着脑袋揍得。”   阿莱席德亚意有所指地将目光落在卓旧的手指和耳朵上,他总觉得卓旧在拿自己做一个例子,可他又潜意识地觉得卓旧不可能拿着自己的生命博一个风险。   “束巨的事情你怎么想。”阿莱席德亚不想要谈这个低头和抬头的话题。   他选择跳过。   卓旧说道:“他不会帮我们的。”   “所以你要怎么第一个怀孕。”阿莱席德亚好奇了,“你真的能和雄虫上床吗?”   沙曼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个人后面,他像是鬼魂一样,安静又可怕。   卓旧对此一无所知,他说道:“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沙曼云吗?”   阿莱席德亚看了一眼沙曼云,他反驳道:“你是在和我装傻吗?我问的是怎么取米青。”   “你可以选择不拦着沙曼云,他自然会和雄虫睡在一起。”卓旧笑着说道,“但我还是希望自己去。”   阿莱席德亚发现卓旧根本不会说出具体怎么做。   他嘲弄地看着卓旧,一个人离开了走廊。按照作息,阿莱席德亚应该回到自己的4号囚室好好休息。   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阿莱席德亚就不是那个臭名昭著的卖(国)贼了。   他看着地上那些已经变成褐色的血迹,慢慢地沿着微小的斑点前进着。最终,阿莱席德亚停在了那面墙下。   天空依旧是昏暗,顶上的灯光已经被爆炸的余波爆破了。之前可能还闪烁着一些亮光,当阿莱席德亚来到此处时,光线已经彻底消亡。只有从属于雄虫的那个尽头,一些微薄的暖色闪耀着。   蓝天上有一些飞溅出来的血迹,画出来的两个小人在光线的错觉下呈现出一种可怖的姿态。那个更小的人嘴巴上的红色像是吃掉了什么一样,鲜血淋漓。   阿莱席德亚凑上前,稍微嗅了嗅便确定了这就是案发现场。   他抬起头,看向了这面墙。   不同于原本的信息,这面墙上除去的黑色雨点组成了一系列全新的语境。   【我会在冬天回来。】   【拘束将从我身上消失。】   【我们联手吧。】   阿莱席德亚清楚,卓旧把囚室去掉几个符号之后,变成了束缚的意思。他想到分别的时候,卓旧说过的话:夏天将会成为他的武器。   但这个武器到底是什么?阿莱席德亚不懂,他猜测和天气有关。他本以为卓旧一切都会安排妥当……   “你也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阿莱席德亚想到此处忿忿不平,他说这话,忽然侧身一转。   铛!!   有声音从回廊深处传来,但那不过是近在眼前的爆破音的残余。   阿莱席德亚稳稳地放开自己抓着墙壁的手不怀好意的看着普罗。   更准确的说,他看的是普罗手里的能源枪。   “好久不见。”阿莱席德亚小心眼又记仇,他说道:“还记得以前你把我打得可惨了呢。”   普罗有印象,他带人暴揍4号,还是他企图越狱的那一回。   他扣动扳机,校准的时间完全忽略不记。   而阿莱席德亚比他扳动的速度更快,一个呼吸后他站到了普罗的面前,掌心稳稳地贴合了枪管。   “别这么凶啊。”阿莱席德亚笑道:“做个交易怎么样?”   仿若是故技重施。   阿莱席德亚说道:“你想怎么弄死卓旧,我帮你。”漂亮的反骨仔指着普罗手中的木仓支说道:“我就要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聚餐到十点半,还好我白天写了大部分。   反骨仔不卖一次同伙说不过去啊。   ——*—   番外①(九)   “温温,我们来数数好不好?”温莱把温格尔抱在腿上,态度温柔地问道:“凳子有几条腿呢?”   幼崽温格尔被抱着,他嘟囔着,看向眼前那个四脚凳子。一边的长风正在不远处做收藏品保养。他对于温莱问出这种问题觉得奇怪,“温温都6个月大了,问这种问题显得傻乎乎的。”   温莱才不管,他想想自己其实真的没有教过温格尔,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会多少。   不过没有关系!他的小蝴蝶只要能做十以内的加减就很可以了!   温格尔支支吾吾掰着自己的指头,说道:“一、二、三……五!”   幼崽理直气壮地说道:“五个脚脚!”   温莱:?   长风:?   “温温,我们再数一次好不好?”长风憋笑,他赶快放下手中的收藏品。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害怕自己一不小心把这东西给碎了。长风蹲下来,揉揉温格尔的笑脸,说道“温温,凳子有几条腿啊。”   “唔。一、二、三、三!”温格尔知道了五是错的。幼崽就留了一个心眼,说道:“三个脚脚!”   温莱:?   长风:?   “四呢?”温莱问道:“温温,你的四去哪里去了?”   幼崽温格尔有点心虚,他低下头扒拉自己的指头,说道:“不知道。”雄虫幼崽有点心不在焉了,他抱着自己的小肚腩,转身扑倒雄父温莱的怀里撒娇,“温温肚子咕咕叫。”   温莱不相信幼崽的数字能力直接拉垮到这等地步。他严肃起来,两只手箍着温格尔的小肉脸,问道:“温温,你会数到几?”   温格尔吧唧吧唧报数,非常流利地从一到十,然后卡在了十一。   他就背不下去了。   温莱看看那个凳子,觉得这不是幼崽温格尔的错。   一定是这个凳子!一定是这个凳子给了温格尔一些不良的误导。看着眼前这个圆滚滚的沙发凳。温莱痛下决心,和长风一起翻出个个正正方方的凳子。   四个脚的凳子。   温莱把温温提起来,抱在凳子前面。他自己先给幼崽数了一遍,“温温你看,一、二、三、四。四个脚脚对不对。”   “唔。”   “温温最棒了,对不对。”温莱哄着小雄虫。他忽然觉得自己是花费太多时间给幼崽的精神力,不会因此导致幼崽智力有什么缺陷吧???   温格尔看看,掰着指头继续数起来。   他数的很慢。   “一、二、三、三……”温格尔说道:“三个脚脚。”   长风爆笑,他今天轮休。在事业上,他所在的部门和雌君柯得有冲突,两个人可以算是事业竞争对手。在家庭上,长风同样比不过柯得,在家中雌侍中排第一,仅次于雌君。   不过长风没有那么下作。他还是很喜欢家里唯一一个小雄虫幼崽的。他上前拦着神情呆滞的温莱,继续逗弄温格尔说道:“温温说错了哦。错了晚上就没有饭吃了呢。”   什么都可以没有,但不能没有饭吃。   温格尔着急了。   他说道:“可、可是就是脚脚……就是三个。”幼崽语无伦次起来,他抱着肚子委屈巴巴地说道:“就是三个呜呜。”   “是四个呀。”长风诱导着,“温温在数一遍好不好。”   “是个?”温格尔迷茫看过来,“一、二、三、四。”   温莱期待地看着温温。   温格尔逐渐自信,他扒拉自己短短的指头,说道:“是、是五!”   “哈哈哈哈。”长风没良心地笑起来,甚至他打算把这一幕拍下来分享给雌君柯得看。   雄虫幼崽真好玩哈哈哈哈。   温莱生气了。   他恨不得揉揉温格尔的小脸,“嗯?怎么数到五的?”   “我偶捂得。”温格尔口齿不清地嘀咕一下,准备躲开雄父的□□,悄悄滑下大雄虫的膝盖。但他没迈出自己的小短腿多久,又被雄父抱回来了。   等柯得收到视频,看到就是被长风和温莱抱在怀里扑棱的小蝴蝶了。   尤其是长风还幸灾乐祸地说,“温温,看镜头好不好。”   柯得决定回去找长风对练一下。   当然,作为孩子的雌父,柯得才不在乎温温数凳子腿屡战屡败这个事情呢。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情,柯得就是把正在抱着奶瓶喝奶的幼崽温温抱到怀里。   他把凳子放在温格尔面前,问道:“温温,凳子几条腿。”   幼崽已经不想理会奇奇怪怪的大人们了。他凶巴巴地说道,“三个腿腿!”   柯得面无表情地看向了长风和温莱,一脚踹掉了凳子的一条腿。他说道:“温温真厉害。”   这只冷酷的雌虫镇定地使用浮夸口吻,“温温,真的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雄虫了。”   温莱:? 第83章   戴遗苏亚山监狱没有任何的武器。   哪怕是温格尔来到这里,除了囚禁囚犯们的各种束缚外,卫星站也没有给他提供过相对的热武器、各种属于现代社会的高科技等等。   就连温格尔曾经唯一可以拿出来威胁雌虫囚犯们的电击。其最高的控制权都掌握在卫星站的普罗指导手中。   能源木仓这种热武器更是想都不要想。   “阿莱席德亚。”普罗指导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又漂亮的雌虫,并没有放松精神,他说道:“真像你能说出来的话。”   阿莱席德亚听出了普罗口吻中的讽刺,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   如果会在乎别人的看法,阿莱席德亚早在他出卖祖国战线导致万骨枯的时候,羞愧到自刎了。   他只会因为自己得不到、自己落后于他人而产生面目全非的嫉妒。阿莱席德亚永远记得在圣歌女神裙绡蝶家族里学习到的东西。他坚信自己从接受训练的那一刻就丢掉了所有的良知、仁慈和人性。   他是阿莱席德亚。   绝对不是圣歌女神裙绡蝶的阿莱席德亚。   他才不会像自己那个愚蠢的雌父一样,终其一生为国捐躯,却什么都没有捞到!   “卓旧杀了罗耶奈。”阿莱席德亚蠢蠢欲动,他说道:“我太清楚他了。他是不会承认的,说不定那家伙嘴巴上还不停地说,自己是一个素食主义者。”雌虫脸上露出一种坦然。   阿莱席德亚亮出自己的底牌,“他还想要和小蝴蝶上床,怀孕。”   普罗不为所动。   他说道:“你很聒噪。”   “我讲得是实话。”阿莱席德亚笑眯眯地说道:“我还在外面的时候,听说监狱里来了一个全新的雌虫。很奇怪,那家伙一直在大开杀戒,似乎是……李博埃文斯家族的人?”   普罗和克斯相遇的那时候,戴遗苏亚山监狱的雨还不算潇洒。   他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计划在雨季和这些囚犯们周转一个月、一个季度、一年甚至更久的一辈子。   监狱里的事情,没有人比他知道的更多。   但也是因此,普罗在罗耶奈失踪后边清楚一件事情:他绝对不能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   从这里离开了,就再也无法回来了。为了防止内外勾结,监狱不允许离开监狱的人再回到这里任职,同样也不允许背景太干净或者太复杂的人来监狱任职。   “普罗,你为什么要放弃?”记忆里大哥隔着屏幕对自己咆哮,“你知道吗?这是你离开监狱的最好机会了!你可以过上全新的生活了!”   普罗毫不犹豫地挂断了通讯,他把那份申请调离监狱指导的申请书撕成粉碎。看着粉碎机里的纸张一点一点消失,电子文件逐渐清理掉最后一丝痕迹。普罗驾驶着机甲疯狂地巡视着整个戴遗苏亚山监狱。   李博埃文斯家族的人被他瞒着。   一旦被对方知道,普罗清楚自己会被换掉,他将会离开监狱。   此生,再也无法接触到罗耶奈。   他不愿意相信罗耶奈死了,一直像鬼魂一样寻找着罗耶奈的痕迹,寻找着对方活着的证据。   而现在,自欺欺人也骗不下去了。   普罗问道:“温格尔阁下现在怎么样?”   阿莱席德亚不愿意把温格尔的消息如实告知。他想任何一个正常的、有道德的雌虫,都不忍心小蝴蝶失聪。   于是他说道:“小蝴蝶最近食欲不太好,生病倒是没有的。”   普罗看了阿莱席德亚一眼,他因为“小蝴蝶”这种亲昵的专称,对雄虫和囚犯之间的关系做了诸多猜测。许久后,普罗把手中的能源木仓放下,“温格尔阁下在外面还有靠山。”   他走向走廊的另外一边,说道:“物资会送过来的。”   两个雌虫站在墙画的两侧,阿莱席德亚得到了宝贵的信息,开始和普罗一言一语的搭着话。   “你是指生化部门的那位雄虫部长吗?”阿莱席德亚有点印象,不过他了解中生化部门神秘莫测。   普罗说道:“你们伪造了信件,只是为了让我下台吗?”   阿莱席德亚笑了一下,他明白普罗的意思。他们两个雌虫谁也不愿意让谁占据太多的便宜。刚刚那句话,关于雄虫,不单单是一种安抚,更多的是潜移默化地保障雄虫的安全,以及威胁自己。   “什么信件。”阿莱席德亚否认道:“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普罗没有说话。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这东西不是他自己的。   作为一个军雌,普罗入伍以来就培养出良好的生活习惯。除了每年军部福利送来的部队供应烟草外,普罗几乎不碰这东西。   但克斯不是军雌。   为了亢奋精神,他带了很多的烟草和口嚼糖。和普罗汇聚的第一天,克斯就慷慨地把其中的一半分给了普罗。他给普罗展示自己烙印在舌头上的雌奴证明,说道:“李博埃文斯家族收到的信件是假的。”   因为造假判刑,又因为认出假货得到嘉奖。   克斯最终被派来戴遗苏亚山监狱寻找真相、复仇、赎罪。   普罗已经不相信罪犯了。   他说道:“你拿什么来保证?”   “我并不清楚信件是什么东西。”阿莱席德亚信誓旦旦,他说道:“但我可以帮你杀死卓旧,你亲自动手,或者我亲自动手。”   “你拿什么来保证?”普罗分得清,“这是两件事情。”   他站起来,重新举起了木仓。这一次阿莱席德亚没有动,而普罗也没有马上开枪。他们看着彼此,最终,阿莱席德亚笑了一下,他说道:“好吧。那么我也不要木仓了。换一个。”   “我要他被吃掉。”普罗低咛着,他目光如炬,“被他那些追随者吃掉。”   阿莱席德亚根本不会管做得到还是做得到。   他想普罗也不会完全的相信自己。   可说出来的话,就像是一种魔咒,它能让人心里压抑的情绪被宣泄出来,被人所掌握,被人所利用。   “当然了。”阿莱席德亚笑眯眯地说道:“在监狱里,还有比自由更加珍贵的东西吗?”   阿莱席德亚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他想,卓旧可能等不到所谓的冬天了。*   卓旧并没有去见温格尔。   他用微长的头发遮挡住耳朵,肮脏的破布缠绕着手指的伤口,依旧担心自己的样子会吓到雄虫。   “温格尔阁下的身体怎么样了?”   长期不在温格尔的身边,卓旧其实对温格尔具体怎么样了解不多。他只能询问沙曼云。   沙曼云不说话,显然因为之前罗耶奈的事情,三个雌虫都对卓旧失去了信心。他们心里都有自己的打算。   束巨直接离开,到现在也没有也没有回来。卓旧猜测这家伙不是跑到雄虫的房间里就是回到了自己的1号囚室。   阿莱席德亚也离开了,短时间看他不会和自己达成合作。卓旧清楚,自没有按照墙上的留言来4号囚室,阿莱席德亚心中对自己的不满已经溢出来了。他了解过这个前全民偶像,此刻,阿莱席德亚应该站在那面墙面前吧。   只有沙曼云还留在原地。   这只美艳的雌虫看上去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他一如既往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卓旧没有离开前,他热爱着烹饪,总是忙碌得像个家庭煮夫。现在,沙曼云依旧忙碌着,不过他手中的器具换成了被打造地诡异的尖子、小臂长的导管、软胶管做的医疗物品,以及大量的营养液空管子。   “你准备得蛮全的。”卓旧衷心地夸赞道。   沙曼云没有回话,他说道:“你第一个吗?”   “是的。”   卓旧是认真的。   “为什么?”   “我爱他。”卓旧说道:“谁不想要留下一个心爱人的孩子呢?”   沙曼云仿佛在听什么童话故事。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不是像束巨那样的憨憨傻子。   四个雌虫中,束巨因为欲望沦陷,情有可原。   自己因为嗜杀之美沉沦,理所当然。   阿莱席德亚不甘于失去,嫉妒发狂,因恨生爱,因爱生恨,都有可能。   只有卓旧,他没有理由,也没有道理。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沙曼云问道。   卓旧笑了一下,他说道:“放在第一位的就是爱。”   “饥荒时,愿意把最后一口饭留给对方。吃饭时,把对方喜欢的菜放在他的手边。做菜的时候,心里想着他的口味,专门为此练习手艺。”   沙曼云不理解。他觉得自己可以明白卓旧说的话,但他无法理解卓旧为什么会忽然说出这种不符合他人设的话。   “你愿意为他生孩子?”沙曼云问道。   卓旧道:“是的。”   沙曼云残忍地戳破他,“可你只需要两个月怀孕。雌虫甚至不需要恢复期,怀蛋的时候也可以自由活动。你不会感觉到疼痛,也不会有生理上的困扰。”   “而雄虫却要忍受十个月的孵蛋期。他们会因为精神孵化,头疼嗜睡变得疲倦。”   卓旧承认,“是的。”   沙曼云又不理解了,“你真的爱他吗?”   这次,卓旧说道,“至少我愿意为他生一个蛋。”   沙曼云不懂,他也不愿懂卓旧的。   卓旧也不需要人来懂。反正对于他这种雌虫来说,永远是爱自己甚于其他人。沙曼云宁愿理解为雌虫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小小的把柄或者其他的利益相关的内容。   爱?   怎么可能?   “你不能单纯的以怀孕这件事情来判断爱。”卓旧从椅子上起来,他脸上多了一丝生机,“幸好我是在监狱里遇到他的。”   沙曼云看过来,他脸上根本没有不解这种表情。   卓旧却理解了他想要听什么。   沙曼云确实在这段时间里,越来越像是一个有正常情绪的人了。卓旧想着,他无法和沙曼云从头分享雄虫给他的半盒草莓,也无法和沙曼云分享雄虫给幼崽和自己做的蛋奶酥。   “因为我现在一无所有。”   和自己的追随者在一起的日子里,卓旧像是从满汉全席过度到了糠咽菜,他可以忍受,却无数次想念起温格尔的好。这种思念啃咬着卓旧的骨头,他甚至模糊了自己的记忆。   他想到自己的雌父和自己的雄父,还有自己那些雌虫弟弟和雄虫弟弟。   外出求学后,卓旧很少想起他们。   以至于现在,他已经想不起来家人的样貌了。   只记得雌父把自己喜欢的糖糕分成数个,给了年幼的弟弟们,说道:“你是哥哥,要让让弟弟。”只记得雄父走到校门口徘徊一会儿,茫然地询问自己班级的样子。甚至他只记得弟弟们不懂事闯入房间,在他本子上画满笑脸后,一脸懵懂地藏在雌父雄父身后。   因为孩子多,雄父和雌父以及雌侍们很努力赚钱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存不下来钱。   他的雌父也会偷偷给他塞钱,告诉他不要被弟弟和雌侍们发现,一个人去外面吃点好吃的。“你正在长身体呢。”   他的雄父会很认真地看他的作业,实在是看不懂,又不好意思放下面子来问自己。时常,这个年长雄虫会带着自己的文章和奖状,出去和邻居吹牛,专业名词都说错了,被人笑话了又回家生闷气。   他的弟弟们总是把幼崽食堂发的小点心攒起来,放在口袋里,回家的时候,分给自己,奶里奶气地要夸夸。   他们家并不富裕,可又远远算不上是穷困潦倒。   卓旧靠自己,考得远远的。   他想要过上好的生活,想要成为人上人。   可有那么一刻,卓旧发现在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夜幕下,自己是想回家的。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忽然这么想。   后悔吗?又说不上是后悔。   卓旧在发布大(屠)杀命令的那一刻,已经把家人们都送到了安全的地方,留下了一笔用之不竭的财富。他相信他的家人们会快乐地过好这一辈子,而他想要去追逐属于他自己的目标。   他想要建功立业,他想要成为人上人。   一直到,被捕入狱。   一直到现在。   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的样子随着戴遗苏亚山监狱里的绝望,年复一年地被模糊。   终于,随着温格尔温柔地把唯一一个完好的蛋奶酥,递给幼崽。   家的概念,再一次复苏。   卓旧只能这么解释了。   不然他自己都没办法自圆其说。一切的情绪刨根问底后,卓旧只能想到自己是想家了。他渴望从温格尔身上得到一种家庭的圆满。   “好吧。”沙曼云说道,“那我们就想办法做第一个吧。”   沙曼云放手中的一切器具,他上前贴着卓旧的身体。“放松。”沙曼云说着话,他示意卓旧深呼吸,单手压在卓旧的腹部上。   这是一种常规的检查动作,简单的挤压来判断雌虫的孕囊深度,通过雌虫的疼痛度来判断他的孕囊开拓程度。   人工受孕就是将雄虫的米青子通过管道,输入到孕囊中。深度和开拓口的大小,都需要提前判断。   在不能开刀和无法透视的情况下,挤压判断是最快捷的。   卓旧感觉腹部随着沙曼云的挤压塌下去一块,不过神奇的是他几乎没有感觉到疼痛。他不懂医学,只觉得自己应该是合适的。   疼痛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吧。   沙曼云皱了眉,他换了一个地方按压一下,发现卓旧还是没有反应。于是他松开手,淡淡地说道:“卓旧,你的身体你自己都不了解吗?”   卓旧道:“怎么了?”   “你没有孕囊。”沙曼云指着自己身上相同的位置,做实例,“按下去是空的。而我们正常的,都有一个明显的硬点。”   卓旧呆住了。   他上前,按压了一下沙曼云所指向的地方。“唔。”沙曼云发出声音,这个部位确实如同他所说,是有点硬的。卓旧不敢置信,他按压了自己相同部位,发现那块地方空了下去。   “可能只是退化了。”卓旧拼命挽救最后一点希望,“只是不明显吧。”   “是缺少,不是退化。”沙曼云说道:“这东西和内脏是一样的。”   卓旧记得自己不是天生这样的。   雌虫升学都要做体检报告,孕囊空缺这样重大的生理缺陷不可能不在体检报告上写清楚。卓旧甚至记得自己被捕入狱前,最后一次体检,还显示一切健康。   他不是天生这样的。   是被挖掉了。   监狱里没有这个技术,那么只有一次机会,也只有那个时候才能下手——   在入狱的那次押送中,普罗监行的那次押送前,植入拘束环的那场手术中。   卓旧就被挖掉了孕囊。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到底是来看正文的?还是来看番外的?   正文可是有好几个崽崽呢,番外只有一个温温崽崽呢!   ——*——   番外①(十一)   看着柯得在一边哄温温,温莱不得不承认,雌虫睁眼说瞎话的功力越发强大。   他忍不住想到自己和柯得第一次约会的时候。那个时候温莱还在学校念书,一边做着毕业设计一边开始各种相亲。   那年夏初,六月天娃娃脸,下雨不定时。温莱坐在家里吃着水果小塔,焦头烂额地赶自己的毕业设计。   虫族社会很微妙的一点,就在于他们的设计大部分都是为了军事而服务的。干练、实用、结实,一些雌虫绝大部分除了结婚登记那天之外,一辈子都穿着工作服/军装来充当正装。   柯得那天就穿着军装,一看就是刚刚下班,都没有来得及更换衣服。虽然雄虫们都已经习惯了这种风气,但他们还是会希望相亲对象稍微正式一点。   “你好。我是柯得。”雌虫头发和衣服上还有雨水滚落,很显然这看上去就仓促又不礼貌。但温莱第一眼注意到的确实雌虫手腕上的伤口,他发现上面有一些新鲜的血迹。   于是,温莱就把柯得带到了厨房。   厨房里有冰袋,还有绷带等等。温莱的家庭急救课学的不算好,差点挂科,所以包扎也不是很完善。   “你好,我是温莱。”温莱笑着说道:“能吃甜的吗?”   柯得说可以。   温莱就爬起来去抱了一堆的零食过来,他让柯得和自己一起坐在地毯上,让柯得撕开零食包装袋。而他自己,则是拿着干毛巾盖在柯得的脑袋上,笨拙地给雌虫擦头发。   “不用了。”柯得冷静地拒绝,“我自己来就好。”   “不。”温莱拒绝道:“你吃零食。”他看看家里没有人,悄悄说道:“你到时候塞一点给我。”   柯得不为所动。   “我哥说我太容易发胖了。”雄虫可怜兮兮地说道:“你是客人,你拆就不一样了。我哥就不会骂我了。”   柯得淡淡地瞥了雄虫一眼。他来的匆忙,再加上这场相亲基本上也是板上钉钉的。比起还在念书的雄虫,柯得更清楚,无论是自己还是雄虫都不能抗拒这次联姻。   眼下仔细看看,柯得才发现这只叫做温莱的雄虫,浑身上下都长得标志。来之前,他还听人说闲话,说这只雄虫是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   如今该叫所有的长舌头都来看看,这张脸,这模样站在阿弗莱希德家的祖宗旧影像前,哪里能说不像?   简直就是从老照片里走出来一般!   柯得以前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夜明珠闪蝶种的阿弗莱希德家,被称为蝶族的明珠。   但今天看到雄虫的这张脸,他忽然理解了。   历史上,阿弗莱希德家族会成为第六代大帝最倚重的联姻家族,果然是有原因。   柯得拿起一包零食,撕开。他看着那些陌生的零食,完全没有食欲。但雄虫可不会管这些。温莱非常自然地帮柯得擦干了头发,然后坐在软软的长毛地毯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给柯得投喂零食。   温莱没有太多想。   应该是说,温莱就是很自然的和人相处。毕竟他是阿弗莱希德家的准家主,联姻是他身上所肩负的责任之一。和老一辈的雄虫家主相比的,温莱有对雄雌关系不同的认识。   比如:暧昧才是最高级的(情)趣。   温莱带着柯得打游戏,他一直很喜欢玩军部开发的机械组装游戏。温莱每一次总能刷新出不同的组装零件,他一直觉得每刷新一次都代表自己又通关了一次。   这让温莱很自豪。   “我们玩这个。”温莱指着屏幕说道:“我这次一定能更快地组装好的。”   柯得作为军部的职员,抬头看了一眼游戏屏幕,马上认出这是一款军部开发给群众的科普向游戏。   目的就是为了科普机械组装,其中包括了各种木仓械零件、热武器零件和低级机甲的零件。   没想到雄虫也玩这个。   “你玩这个?”柯得一边问着,一边打开了游戏页面。   温莱可自豪了,“当然,我打通了很多关!”   柯得没有说话。   他看着屏幕上方那个LV0,不清楚雄虫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但他玩了两把,就意识到雄虫是把每一个小练习的组装当做了等级。   实际上,雄虫玩到现在,还在新手区的1000个基础组装区里徘徊。   只有一次性把1000个全部组装正确,才能进入下一关。   温莱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个新手期的菜鸟。   反正他打游戏还是很高兴的。   “哎,这个组装好难啊。”温莱凭借零件嘀咕道:“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零食塞一个在柯得嘴巴里,又塞一个到自己嘴巴里。   柯得默默地把甜腻腻的零食吃下去。   他觉得这种状态很舒服,却不知道为什么。柯得看着雄虫用力按按钮,屏幕出现绿色通关按钮,雄虫高兴的跳起来。   “你看,我通关了!”温莱说道:“我真厉害。”   柯得决定不告诉这只笨蛋雄虫,绿色通关的意思是待定。系统会再次安排基础组合的另一种形态给雄虫玩。   可是,雄虫知道真相会不会哭呢?   柯得不懂。   他决定先按照来时看得教程说的,把雄虫好好夸一顿。   也许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但是我吹彩虹屁绝对没有错。   于是柯得面无表情地,用一种极度浮夸的口吻,说道:“嗯,你真厉害。你是我见过最最厉害的雄虫了。”   这天,温莱还是很开心的。   虽然婚后,他得知了自己其实是个游戏菜鸡的事实。但并不妨碍他和现在的幼崽温温一样,缠着雌君要抱抱要贴贴要亲亲。   (温莱不愧是温温的雄父呢。) 第84章   “还有方法吗?”卓旧明知故问。他—直是个果断的人,只要下定了决心,权衡了利弊,有些事情对于卓旧来说不难做—个决断。   他清楚自己是个自私自利,为了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的人。   此刻,卓旧却忽然希望,自己是—个神灵。   他想要成为神灵,得到凡人的爱。   也许是爱情、亲情或者那种藏在每—个人体内对血脉亲缘的渴望。   如果换了任何—个人,也许都会委婉的说出安慰之言。但卓旧面对的人是沙曼云。   作为—个无法共情,也不想共情的连环杀人犯,沙曼云说道:“放弃吧。”   —切都开始变得模糊。卓旧甚至不记得自己是离开这件屋子,他看向四周的—切,只觉得天旋地转。窗外的雨声在他的耳畔无限度地放大,鼓点急促,连环爆炸之后,湿热包裹着雌虫。   卓旧把自己的手放在小腹上。   他轻轻地,按照沙曼云所说的,在那个位置上按压—下。   软乎乎的,根本没有那种疼痛的感觉。卓旧看着自己的手指凹下去,越发用力地向里戳。到最后,—个指节的长度都陷下去了,周围的皮肉因为拉扯露出不自然的紫青色。   卓旧松开了。   他将断指的手塞在自己的嘴巴里,痛苦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理智让他用血肉之躯,把所有的悲鸣都堵住。   “换上B计划吧。”在心里,卓旧对自己说道:“我会好好的……”   “我会好好的……温格尔阁下也是这样……”   “他已经有了—个孩子了。”卓旧反复地说着这句话,他踉跄着离开,“我会好好的……好好的,对待他的。”   沙曼云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看着卓旧挺直的腰杆,没有对雌虫表现出—丝—毫的同情。   野兽—般的直觉,让他感觉到卓旧身上危险的味道更厚重了。   可他不知道,这个雌虫在想什么。   卓旧,又要做什么吗?   *   戴遗苏亚山监狱,全新的—天不太容易分辨。   对于温格尔来说,生病之后,他的生物钟就开始失效。幼崽嘉虹反而成为了—个固定的小闹钟。   哪怕是放在文明社会中,嘉虹这样可爱的小雌虫也太让人省心了。他除了不能吃畜牧奶产品外,几乎什么都吃。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身体也在—点—点地变好。   温格尔有时候希望这孩子活泼—点。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很贪嘴,又顽皮。雄父经常苦恼于怎么让他变得安静—点,乖巧—点,动不动因为吃不到零食哭得惊天动地。   监狱里,没有同龄人,也没有可以陪嘉虹玩的大人。   温格尔几乎是看着嘉虹—个人玩到大的。在周围那么多的玩具里,嘉虹自言自语地涨到了这么大,其中他最喜欢的是自己的小被子,随后才是沙坑。   嘉虹喜欢自己的小毯子,那是他破壳后发送的福利物资中的幼崽被子。粉红色的,只有温格尔的被子四分之—大小,却刚好能把—个雌虫幼崽包裹地严严实实。被子左下角,有出场烙印上的福利产品标志和嘉虹的出生日期。   而被子还有—个可以插手手的小口袋、给有翅幼崽开出来的翅膀开口。如果幼崽想,可以把被子的边角纽扣扣上,就会变成—个有兜帽和口袋的斗篷!   嘉虹觉得这超级酷!   他们来到监狱的时候,还是冬天。那时候,这孩子就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坐着。有时候感觉到很困,嘉虹就会抱着小被子,蹲在角落里,给自己盖上,懒懒地打哈欠。   但随着天气热起来,嘉虹就给枕头穿上自己的小被子。他把这个枕头当成—个可以抱抱的伙伴,翻找出很多玩具,自娱自乐地玩着。   “雄父。”嘉虹跑过来。他趴在床边,手中拿着—个小小的玩具。玩具上面用塑封封着开关,“想玩这个。”   温格尔都不记得有这个玩具。他现在也不清楚,当时仓促离开时拉下多少东西在监狱里。面对幼崽的请求,温格尔自然是轻松撕开塑封,还的帮嘉虹活动了—下玩具的各个枢纽。   温格尔咳嗽两声,他靠在床上,用精神和幼崽沟通问道:“嘉虹,今天又和小被子—起玩吗?”   他现在听不到声音,大概的猜测了—下幼崽想要表达的内容。   “嗯嗯。”嘉虹贴过来,轻轻地说道:“雄父什么时候好起来呀。”   “很快,就会好的。”温格尔安慰道,“嘉虹想要听故事吗?”   嘉虹摇摇头。他感觉雄父很疲倦,虽然雄父能给自己讲故事,可嘉虹更不想要雄父累着。   这孩子跑到储物柜下,踮起脚,想要拿起水瓶倒水。水瓶又高又重,放在半人高的储物柜上,里面几乎是现在所有的可饮用水了。   嘉虹努力顶上前,他用—只手抓着水瓶的下摆,另外—只手把水瓶往外面牵扯。   温格尔看得心惊肉跳,他顾不上自己还病着,掀开被子扶着墙,准备过来。   阿莱席德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幅景象。   作为—个成年雌虫,他眼疾手快勾住水瓶,稳稳当当—滴水都没有洒出来。阿莱席德亚把水瓶放好,打开瓶塞,他拿出—个杯子,用布擦了—下边口,倒了半杯水,递给嘉虹。   嘉虹满心期待地看着阿莱席德亚,这种幼崽的纯粹快乐,在水杯递到眼前的那—刻被无限放大。   “谢谢卷卷。”嘉虹小心翼翼地拿着杯子,他跑向了温格尔,把这杯水递过去。   温格尔心里—阵绞疼。   他接过水,靠着墙壁,想要蹲下来道谢,双脚发软,脚底发麻,眼前是不是闪过黑色。还不等说什么,阿莱席德亚又—眼不发地上前,用手掌握住雄虫手中摇摇欲坠的水杯。   阿莱席德亚对嘉虹说道:“雄父有点困了。”   因为雄父多病,嘉虹比起同龄的小雌虫,显得早熟。可再早熟的孩子,都比不上成年人的心思狡诈。嘉虹点点头,乖乖地抱着自己的小被子,把位置让给阿莱席德亚。他害怕自己又会被这些大人赶出去。   但是雄父生病了。   嘉虹看着阿莱席德亚环抱住雄父的腰,把水杯放在床头柜后,阿莱席德亚很轻松地把雄虫抱上了床。   每当这种时候,嘉虹总是希望自己能够快快长大。   他想要长大!想要长高!   他想要保护雄父,到那个时候,他也可以照顾雄父!才不要大大他们这些大坏蛋呢!   “嘉虹。”温格尔靠在床上后,缓了很久。他醒过来后,再—次在心中呼唤了嘉虹的名字,直接无视了就坐在床边的阿莱席德亚。   嘉虹丢下小被子过来。他身上都是那种幼崽的味道,软乎乎,还有—点奶味。父子两黏糊在—起,都不用说什么悄悄话,光是窝在—起,都能给他们带来心安。   阿莱席德亚感觉自己似乎不太适合这种场面。   他对温格尔说道:“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可是随后,阿莱席德亚又意识到自己忘记了雄虫现在还听不到的事实。他自嘲地笑笑,虽然没有做出什么明显的动作,却还是留心观察着幼崽和温格尔的相处方式。   他知道雄虫和幼崽之间有—些雌虫无法理解的沟通方式,这都是在雌虫育儿普及课堂中教过的。   可没有亲眼看见过,阿莱席德亚对这种奇妙的方式保持存疑。   温格尔缓慢地读了唇,他说不出什么话,只能点点头道谢。   随着那扇大门再—次关上了。雄虫脸上那些客套也消失了,他亲亲嘉虹的发旋,精神力慢慢沟通链接嘉虹的脑域。   他先问了幼崽—个问题:   “嘉虹,想要个弟弟吗?”   “弟弟?”   对于没有其他同龄人的嘉虹而言,“弟弟”是—个很新鲜的词汇。他只在故事书和童话书上看到,那些书籍里弟弟是调皮、可爱的。   雌虫弟弟大多是活泼又热情的,显得非常机灵。   雄虫弟弟大多是安静又可爱的,显得非常美丽。   小雌虫悄悄地说道:“雄父,我要有—个弟弟了吗?”他眨巴眨巴眼睛,凑过来有点本能的危机,“弟弟是什么样子的啊?”   温格尔回想下那天—闪而过的滋味。   他对这个全新的未知的孩子了解太少了,只是和嘉虹做判断的话,这个孩子相对是健康的、活泼的。   “雄父也不知道。”温格尔说道:“所以雄父想要问问你,嘉虹想要个弟弟吗?”他捏捏孩子的小手,像是给这个幼崽信心—样,“雄父听嘉虹的好不好。”   嘉虹完全没有概念。   他才6个月不到,就要做出决定另外—个生命的决定。   这对于孩子来说太难了。   嘉虹问道:“弟弟会陪我玩吗?”   “应该吧。”温格尔不确定未来的事情,他只能认真地告诉这个孩子,“雄父也不知道。”   “弟弟会给我念故事书吗?”   “不清楚。”温格尔嘀咕道:“也许是个小笨蛋呢。”   嘉虹犯难了。   他尝试地问道:“弟弟会和嘉虹长得—样吗?”   “不会的。”温格尔说道:“弟弟就是弟弟,嘉虹就是嘉虹。你们是不—样的。”   “不—样吗?”嘉虹有点期待了,“弟弟会和雄父—样吗?”   温格尔不太情愿朝着这个方向去想,他说道:“雄父不知道。”   “雄父什么都不知道。”嘉虹气呼呼地跑下床,把自己的小被子捡回来,又重新爬上来。他坐在温格尔的边上,说道:“雄父都是大人了,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温格尔被他生气的样子笑到了。   “你喜欢弟弟?”   嘉虹反驳道:“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温格尔笑着,他用手指梳拢嘉虹的头发。雄虫找了半天,最后翻出了—小节的绳索,用此给嘉虹绑了—个松垮垮的小马尾,“想要弟弟陪你玩,就是喜欢。不想要,就不喜欢。”   “哼。”嘉虹说道:“可是我都没有见到弟弟。”   温格尔笑话道:“等见到就来不及了哦。”   嘉虹作为—个孩子,陷入了选择地两难之地中。他抱着自己的小被子,无数次想象着小被子会说话,会走路,会和他—起玩玩具。   如果小被子会动,他刚刚是不是就可以拿到水瓶了?   可是弟弟到底是什么呢?   嘉虹不知道。   他思考了很久,辗转反侧,抱着被子扭来扭去。到最后,这孩子都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了。他趴在温格尔身边,问道:“故事说弟弟是肚子里生出来的,真的吗?”   “嗯。真的。”   “那……”嘉虹抱着小被子,问道:“弟弟也是雌父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是精神力和幼崽沟通(还好有读者打补丁,不是哑巴,雄虫是暂时性的失聪)   补24号,各位读者,如果晚上超过11:00等不到更新,建议先睡觉。第二天早上就会看到最新章节的。   别熬夜了。25号的稿子,我有点难……   ——*——   番外①(十二:温温想吃草莓!)   数凳子的第二天早上,幼崽温格尔生了一场大病。他自己没有感觉,一直黏糊在床上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呜呜咽咽。温莱醒了之后去叫他,发现这孩子又困又累,让他多睡了一会儿。   结果,全家人除了上学的雌虫外,几乎都在这里了。   温格尔不知道为什么又生病了。温莱几乎有点后悔,让这和孩子离开无菌房。可他又清楚,温格尔必然要经历这么一早。   他不可能一辈子都生活在无菌房里。   柯得请完假回来,给雄虫带了一些早点吃。温格尔坐在一边打吊瓶,在星际时代,吊瓶这种东西简直就是超级老古董。   但没办法。   因为温格尔太小了,他根本没有办法承受那些成年人的快速医疗模式。又因为天生身体孱弱,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输送药液,缓解病情。   柯得给温格尔带了米汤,没吃几口温格尔就不乐意了。   米汤太寡淡了。   幼崽温温眼巴巴地看着雄父手里的三明治和小甜点。   “温温也要吃这个。”幼崽和柯得撒娇。   但医生走之前特地叮嘱过,幼崽现在最好不要吃非流质的食物。顶多就是吃米汤、虫奶之类的。   “雌父雌父。”幼崽温格尔叫唤道:“吃饼饼。”   柯得说道:“温温是乖孩子吗?”   “唔QWQ”   柯得给幼崽盖上小毯子,“温温乖,这是雄父的饭。温温有自己的饭。对不对。”   “可是,雄父的,好次。”   “温温最乖了。”柯得耐心地哄道:“温温吃完了,雌父就给你买。”   温格尔相信了。   他知道雌父对自己最好了,雌父是世界上最讲信用的人了。而且雌父还不会亲歪他的脸,雌父亲脸蛋都是轻轻地亲。   幼崽乖乖地吃了几口,他本以为自己是个好孩子,可是又吃了几口。   温格尔毅然决定成为一个坏孩子。   他缩到雄父怀里也不说话,就是看着温莱大快朵颐。   温莱嗷呜嗷呜两口解决掉了三明治,没有给幼崽一个眼神。温格尔心里一跳,不开心起来,他撅着嘴,用没有打针的小肉手拽拽温莱的衣服。   温莱拆开勺子,塞了一大口到自己的嘴巴里。   他没有看到温格尔的动作吗?   当然不是。   只是,不能吃就是不能吃。生病了还吃什么冷藏的甜点?   理所当然,从各种角度看,温莱毫无疑问是为了自家小雄虫好。   所以他三两下,当着幼崽的面把盒子甜点吃干净了。到最后,盒子里只剩下一个作为点缀的小草莓。   “雄主。”雌侍竹焘办完了温温在医院的一切手续,拿着单子走过来。他还没有停下脚步,就看见温莱把最后一个草莓叉起来。   幼崽温温眼睛亮亮的,嘴巴微微张开,满脸写着“想吃想吃想吃”。   “竹焘。”温莱挥挥手招呼自己的第三位雌侍过来。竹焘上前两步,那枚草莓就被送到嘴边。大早上滴水未进的他,下意识张开嘴。   软糯多汁的草莓顺着唇齿进入腹中,大早上忙碌至此的疲倦,在此刻灰飞烟灭。竹焘很快咀嚼两下把草莓吞咽下去了,他正准备说点什么,就被幼崽的呜咽声打断了。   幼崽温格尔看着最后一个草莓消失,哭得涕泪纵横。   “呜呜呜呜呜。”他从小声呜咽到嚎啕大哭,到最后眼泪把胸口都打湿了,“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温温……呜呜呜呜。”   幼崽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身体健康。   他就想要吃而已。   “温温,呜呜呜,没有。”幼崽温格尔伤心透顶了,“温温都没有吃到呜。” 第85章   阿弗莱希德家的雄虫很难不遇到这样一个问题。   如果他们有深爱之人,怎么做到扛起家族责任为联姻奔波时,又让自己的雌虫和幼崽不受委屈?   温格尔在爱上一个人之前,从没有感觉到雄父温莱的艰难。他也很少去关心雄父的情感生活。   但和甲竣确定关系之后,温格尔切切实实思考了这个问题。   出生在靠联姻立足的权贵家族中,我真的可以一心一意只爱一个人,此生只有他一个吗?   然而,温莱没有告诉他答案。   雄父温莱甚至说,“你为什么不去问问甲竣的想法?”   温格尔不敢。   因为他知道甲竣这一类军雌,被教育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性格。他们有话是不会说出来的,他们习惯于咬碎牙吞到肚子里,迁就别人的需求,把自己伤害到遍体鳞伤,再把所有的温柔和软肉都朝向所爱之人,不会让对方受到一点伤害。   温格尔不害怕什么困难,年轻的他有对爱情的一往无前,他还不能把目光从甲竣的身上离开。他可以幻想到未来白发苍苍只有彼此的样子,他可以幻想膝下幼崽无数,自己和甲竣子孙满堂的样子。   可雄虫又最害怕甲竣会顾虑自己身为下一任家主的责任。   他不想被自己的雌君推荐雌侍,他不想听到甲竣说,“可以,还是责任更重”。为了维护那奢望的一世一双人,温格尔在年轻气盛的年龄里保护了自己做梦的权利。   一直到惨案发生,温格尔都没有真正的问过。   只要不去想,我就当做没有这个问题。他在承认自己是怯懦的,承认自己身为雄虫无法保证自己有多么的坚定。   这辈子,温格尔都不知道甲竣心里真正的答案。   “甲竣。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的吧。”   他回忆起无数个夜晚,当他那对漂亮的蝴蝶翅膀彻底舒展开之后,微弱的荧光照亮爱人的脸庞。   甲竣用力地和他十指相扣,他说道:“嗯。我永远都在。”   “我们以后,会生很多孩子吧。”   “只要你想。”   “我想要小虎甲,还想要小蝴蝶。”温格尔天真地许愿,“我还想要两个雄虫孩子,一个集成家业未来做家主,一个我想怎么宠就怎么宠。”   “好。”雌虫是这么说的。   那一刻的温格尔喜欢孩子,他幻想过作为一个优秀的雄父会是怎么样的未来。现在他依然在这么做着——   可当嘉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温格尔忽然不想要这么做了。   【他不是甲竣的孩子】   “雄父。”嘉虹不知道真相,他几乎是纯粹的看着大人,用一种渴求的口吻说道:“弟弟来的话,雌父也会来吗?”   温格尔几乎无法回答幼崽的问题。   他是监狱里唯一的雄虫,他清楚地知道那个孩子将会诞生。   那是一个和甲竣没有关系的孩子,从一个罪犯肚子里钻出来的孩子。   他是嘉虹,同雄异雌的弟弟。   温格尔觉得自己虚伪,他回想起监狱的一切。原本到现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把一切的心软都抛弃了,可事到如今他却依旧深深地陷入了自责中……   甲竣再也不会来了。   他的孩子,这是他唯一的孩子。   温格尔捂住脸,缓了一会儿,直到幼崽嘉虹都察觉到雄父不对劲,关心地上前贴贴雄父的胸口,心疼地抱着雄父。   雄虫才闷闷地说道:“雌父很忙,雌父要去做一件很厉害的事情。”温格尔露出自己的脸,他感觉到自己的精神链接剧烈波动,情绪促使其发出老旧电器的摩擦声音,“嘉虹,我们……”   精神链接忽然从中断开。   嘉虹并没有听到后半句,但他不会追究雄父的失误,只是乖乖地窝着,用那双富有蝶族特征的美丽瞳孔看着温格尔。   温格尔张了张嘴,最终勉强拉动嘴角,摸了摸幼崽的脑袋。   【我们不要弟弟了】   雄虫在心里默默地不上了后半段话。   *   温格尔幼崽时期一直生病,6个月前,他几乎没有离开过无菌房。   他对一些事情很模糊,却记得雄父反复再教育他一件事情,甚至那是雄父温莱对待他最严厉的要求。   “温温,你不能把触角露出来。”雄父轻轻地拍打他的手掌心,“收起来,没有长大前,准露出来。”   “呜呜呜呜。”温格尔不懂,但他觉得收起来很难受。   雄父温莱却没有往日的半点心疼,当大人认为这件事情对孩子好时,他们会心狠得让人发寒,“不许哭。”   幼崽温格尔缩在温莱的怀里,努力地把自己的精神触角塞到脑袋的某一个小角落里,“为什们呜呜呜,温温不舒服,呜呜呜呜。”   雄父温莱叹了一口气,他摸摸温格尔的脑袋。   “温温,你还太小,这种力量你还把握不住。”雄父温莱说道:“所有雄虫都要先学会控制触角,因为你们这种小孩子天生也能和虫蛋沟通。”   幼崽温格尔其实不太懂。   他只记得自己要是完成不了今天的任务,就没有牛奶小饼干吃了。   “可是,可是弟弟们都唔……都好的!”   温莱捏捏他的脸,“温温,不能随便去找虫蛋弟弟们哦。”   “唔唔?”   雄父温莱没有说原因。   直到初等学院的精神触角科普课上,老师才告诉温格尔这一届的小雄虫。“不要随便用触角去动虫蛋。”   “大家小时候应该都被教育过了。可老师还是要在上课前,还是要重申一遍我们课程的重要性。在没有真正的成年之前,大家不要随便用精神触角去触碰虫蛋。”   “我们雄虫的精神触角,固然可以让幼崽在虫蛋时期潜力暴涨。”   “但精神触角也可以对幼崽进行一些小动作,导致幼崽先天痴呆、行动迟缓甚至是死亡。”   “大家不要小看精神触角。对于普通的雌虫而言,我们没有多少的危险性。可你普通的精神触摸力度对于幼崽来说,就有可能是致命攻击。”   “所以,大家没有经过系统地锻炼之前,请不要随便私自触摸家里的虫蛋。”   “这也是学校给大家开设该课程的重要性。”   老师的目光扫视过在场的所有小雄虫,“因为孵化虫蛋是雄虫的职责。”   那是初等学校教给幼崽们的开学第一课。   老师翻开书,让同学们一起念道:“尊重生命。”   “尊重生命。”   “珍视生命。”   温格尔记得自己有模有样地念书,“珍视生命。”   “我们关爱每一个生命的诞生。”老师说道:“哪怕是没有出生和破壳的幼崽,也要应该得到与常人相同的关爱和尊重。”   所有人都在跟着念,温格尔也混在其中。这一刻,某种神圣的将在未来成为父亲的使命感降临在他小小的肩膀上。   他大声地说道:“我们关爱每一个生命的诞生。哪怕是没有出生和破壳的幼崽,也要应该得到与常人相同的关爱和尊重。”   咚——   咚——心脏跳动的声音,在群体的口号和宣言中。温格尔感觉到自己的精神触角蠢蠢欲动,可他却始终记得雄父说的话。   温格尔把自己的触角藏起来了,关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   他不希望有谁会因为自己被伤害到。   老师合上书,大声地问台下所有稚嫩的脸庞,“雄虫的本职是什么?”   所有雄虫幼崽异口同声地说道:“孵化。”   “对,大家都是好孩子。”雄虫老师给每一个孩子发放糖果,闪耀着漂亮星星光辉的糖纸,拆开就是特制的星空糖,“那雄虫绝对不能做什么呢?”   温格尔想要那颗糖。   因为他不喜欢自己分到的那颗粉红色糖果,他知道这种粉红色太腻了。老师手里那颗彩虹颜色的星空糖才是最好的。   于是,年幼的温格尔站起来抢答道:“绝对不能伤害虫蛋。”   “温格尔同学真棒。”老师把彩虹色星空糖放在温格尔手里,“你一定会成为最好的雄父。”   咚——   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破土而出。   咚咚——那是——   幼崽的心跳声音。   “温温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吗?”   “我想做一个最好的雄父。”   *   1号囚室中,束巨猛地睁开眼,他有一双灵敏的耳朵。   这双耳朵无数次听出了发动机的异常,让束巨和死神擦肩而过。也是这双耳朵无数次在轰鸣的枪战爆破中,听到了逼近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让束巨一次一次地逃脱了追博。   束巨为了维护这双耳朵,锻炼出了一套如何在爆破声中呵护耳朵的绝技。   但这一刻,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一种非常细微的声音从某一个角落中传出来,有力却微弱。束巨察觉这个声音都没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大。   但谨慎总是没有错的。束巨从床上跳起来,他在空旷的1号囚室里寻找可能的发声源。   搜寻一圈后,束巨困惑地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他憋住呼吸,筛查掉自己的心跳声后,默默地过滤空气中的一切杂音。   雨声,噼里啪啦落下来。滴答滴答的声音从墙体和地下的水管中朝着外面流淌。有玻璃被微弱腐蚀的声音,刺啦刺啦地,不算什么大事情。   在不远处有微弱但是杂乱的脚步声,时隐时现。   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属于自己的咚咚心跳声却被不断地放大……   片刻后,束巨放弃了寻找。他重新躺倒在那堆充斥着雄虫味道的衣物被褥中。对于他而言那就是最大的慰藉。   “不太正常。”束巨心想道。   他最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似乎浑身上下都不舒坦。可是你要这个粗人说出个一二三四五六七,那可是太勉强束巨了。   现在的他,想干饭,想睡觉,想浑身懒懒散散地躺着,手指头都不动。   阿莱席德亚敢上门叫他去维修,束巨保准要用拳头招呼一下对方的。当然了,去找雄虫困觉这种事情,束巨就瞬间充满了干劲……   可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温格尔一直没有来找过束巨。束巨实在是困得不行,他就不勉强自己去刷雄虫的好感度,每天也不去吃饭,锁好门,就开始昏天暗地睡一觉。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会去找医生看看。可是在监狱这种情况下,束巨是不能找沙曼云看看的。   毕竟不久之前,他刚刚把这个人压在爆炸中心轰了一顿。   星盗的法则,就是自愈!   吃的东西越来越少,第五个月的物资基本消耗殆尽。就在温格尔担心第六个月到底有没有吃的这件事情时,就在卓旧正在被普罗和克斯追杀的时候。   在磅礴的雨声中,束巨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总之,他某天梦到自己便秘了,迷迷糊糊起床的时候,摸到了两腿(下)面有一个温热的东西。   椭圆形的,有点黏糊的、硬的。   “艹!!”束巨一个激灵,他自己滚下床。他第一个反应是自己把shi拉在床上了。然而等到床上那个硕大的玩意儿轻轻地晃动两下后,束巨才意识到这好像不是什么排泄物。   他蹲在旁边,许久才露出脑袋看着床上那个完全陌生的小家伙。   然后,他确定了这东西是个蛋。   “艹?”束巨一脸茫然,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他妈的离谱的苟梦。   这是什么?   老子怎么不知道?   这是什么????   老子怀孕了?啊不对,老子怎么就生了???   束巨颤巍巍地爬上自己的狗窝,他看着这枚虫蛋。缺少义务教育的前任星盗,内心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字:   “艹!”   作者有话要说:   幼崽嘉虹(5个月多):会给雄父倒水,乖乖听话玩玩具。   幼崽温温(6个月多):因为得不到草莓爆哭,最后哭到打屁股针。   新崽崽(刚出生):被亲生雌父以为是shi拉在了床上……   我发现我高估了我的更新,下次请假我绝对不大放厥词。   补吧,一定努力补上!   ——*——   番外①(十三)   幼崽温格尔没有吃到冰凉多汁的草莓,他不开心了。   伤心透顶的他呜呜咽咽,一不小心把针头动歪了,手上肿了一个小包。整个小肉手又红又紫。温莱、柯得、竹焘三个人围着幼崽又是安慰,又是讲道理。   显然,雄虫幼崽不想要讲道理。   “温温都没有吃到呜呜呜。”   柯得说道:“等你好了,雌父就给你买。”   “呜呜呜,不要。”温格尔爆哭,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就要呜呜就要吃那个。”   可是草莓已经被雌侍竹焘吃掉了。   柯得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他清楚自己在场,也不会给温格尔吃冰冷冷的草莓的。   而且甜点是给温莱买的,那么温莱要怎么处理甜点都是他的事情。   偏偏这个时候,温莱还凑上来,贴贴雄虫幼崽红彤彤的小脸。温格尔眨巴挂着眼珠的长睫毛,等着自己的雄父说句好话,没想到雄父温莱就是不说半句软话,就嘬一口幼崽的脸颊。   幼崽温温:QWQ   他哭闹起来,根本没有办法打针。最后温莱做主把幼崽温格尔裤子扒下来,雌君和雌侍把幼崽按住,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下屁股针。   很快,医疗室里传来幼崽惊天动地的哭声。幼崽温格尔被雄父温莱抱着,拼命扑棱自己的小短手小短脚,却怎么都够不到地板。他大哭起来,伤心到无法理解的地步。   温莱把幼崽抱在怀里,怎么哄都没有用,最后只能让他哭到自己累。   温格尔本就只有六个月大,他还是个孱弱的小孩子,就连哭的声音都像是一个响炮儿,后面都焉巴巴的。没过一会儿,雄虫幼崽把自己哭脱力了,抽噎着缩在雄父温莱的怀里迷糊起来了。   温莱也叹口气,他抱着温格尔朝着医疗室里的小床走过去。   考虑到温格尔的身体,温莱直接给当地最好的医院捐款,让医院给自己家办了一张VVIP卡,并且设置了最好的幼崽病房。   经过这次事件,温莱也发现了一些不妙之处。   他并不希望把温温养成那种骄纵的小雄虫。   柯得只能拿到一天的假期,竹焘也要回到岗位上处理财务工作。家里来换班的人是雌侍长风。   “怎么了?”长风捏了热毛巾,给迷糊的幼崽擦擦脸。幼崽温格尔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随后歪倒在一边睡着了。长风宠溺地亲亲他的脸,又坐在温莱的旁边,亲亲雄虫的脸。   他说道:“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温莱靠过来,轻轻地说道:“养雄虫幼崽可比雌虫幼崽累多了。”   雌虫幼崽基本上破壳上,只有管饭,怎么放养都没有大问题。温莱好歹是养育过好几个雌虫幼崽了,他知道怎么对付雌虫幼崽。   可是雄虫幼崽的思维明显不一样,像今天温温要吃草莓这个事情,温莱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错。   这只成年雄虫把发生的事情和长风抱怨一二,得到的是自己雌侍莫名其妙的目光。   “这有什么难的?”雌侍长风说道:“你们不会把草莓烘热了给他吃吗?”   温莱:?   温莱:“你在说什么?” 第86章   束巨从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他掂手掂脚爬出来,看着床褥中间那个虫蛋,脑子里一片混沌。   到最后,他脑海中只有几个大字:   “不愧是老子!!”   “艹!老子牛逼!”   至于一开始觉得便秘……这种事情,束巨倒也不觉得羞耻。他还觉得自己特别厉害。他拍拍膝盖,从地上爬起来,围着这个蛋绕了两圈。   这是一颗雌虫蛋,蛋壳上有粗狂的黑金色花纹。   束巨总觉得那些虫纹格外的眼熟,直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发现这简直就是自己的复刻版。   他在房间里嗷嗷叫,不断地绕着虫蛋走,心里痒痒,又不敢上手去动这个全新的小生命。   “哎呀,我怎么这么牛逼啊。”   束巨脸上那种喜悦压抑不住,这种喜悦甚至压过了他生产后短暂的不适应。雌虫现在都要高兴疯了,他无法想到雌虫蛋破壳后的样子,也无法想象温格尔先生看到这颗虫蛋时的表情。   但他完全想象地到其他三个王八蛋知道这个消息时,吃瘪的狗样子。   哎~老子牛逼,老子第一个!   束巨扬眉吐气好一会儿,他看着那颗虫蛋怎么看都觉得“牛逼,不愧是老子的蛋。”   看看这粗壮的虫纹,看看这漂亮的蛋壳,看看这个流畅的拉……啊不,是生产速度!!!   束巨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一下虫蛋。虫蛋的表面已经变硬,上面各种肮脏的黏液已经干涸了。随着束巨的戳动,虫蛋发出轻微的晃动,像是嫌弃一般地朝着旁边挪动。   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束巨当然是把虫蛋抱起来,用那些枕头和被褥圈出一个高高的鸟巢,让虫蛋再也没办法掉出来。他轻轻地把虫蛋塞到最里面,然后用枕头给盖住,然后又把虫蛋掏出来。   “啧。”束巨咋舌,他嫌弃地说道:“你怎么这么脏啊,不行啊你。”   虫蛋发出了困惑的摇晃:?   可能是个正常人来,都不会责怪一颗没有拧水龙头、拿浴巾、抹泡沫能力的虫蛋。   更别提虫蛋现在只能轻轻晃动一下,他能做什么?   “就叫你小脏蛋吧。”束巨简单粗暴的定下了个名字,他用一块脏了的抹布,随便抹了两下自己刚刚出生的虫蛋。随后用小脏蛋就出生弄脏的被褥,把他缠绕起来,再塞回到那堆被褥鸟巢里。   “不许闹。”束巨说道:“不然我就再给你拉……生一个弟弟。”   不远处的房间里,温格尔忽然感觉到一个陌生的崽崽音在咕叽咕叽。   他放下手中的笔,停下写日记的工作,仔细分辨自己这个新生幼崽的气息。随后,温格尔露出一丝迷惑的表情。   算下时间,这个时候的幼崽有意识,却不会说话是正常的。   他们表达方式通常是自言自语,讲自己的崽言崽语。或者是用直接的拳打脚踢来发泄情绪。   温格尔的第一个孩子,嘉虹一直到破壳后才有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对于温格尔而言,感受没有破壳的虫崽这是第一次。   只是,他不懂。   这个时候的幼崽,好像都是好吃好喝地睡着的吧。   温格尔仔细听了一下这枚新鲜虫蛋激动的崽言崽语,发现自己确实听不懂孩子在嘀咕什么   ——反正幼崽很生气。   生气到精神链接都接起来了,他还在不停地、超级大声地、朝着温格尔嘀咕嘀咕咕叽咕叽的。   听上去像是单纯的孩子对着雄父告状。   嗯,这个蛋果然是束巨的。   温格尔已经感觉到了,这个咕叽咕叽的声音,简直是超级生气,爆炸生气的那种,气到咕叽咕叽声音都似乎在骂骂咧咧。   温格尔靠在枕头上,咳嗽两下。嘉虹发现雄父咳嗽后,贴心地把一旁的水递上去。温格尔摸摸他的脑袋,听小雌虫坐在床头有模有样地自己念了一段故事书。   温格尔现在的精神触角和那个新生幼崽连接着,他不希望嘉虹真的发现这个虫蛋的存在,便哑着嗓子夸奖嘉虹,“嘉虹真棒。”   脑子里的幼崽声音还在咕叽咕叽,崽言崽语,原地生气。   温格尔眯着眼合上日记,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他本想要眯一下,却被脑子里幼崽不停告状的声音吵得睡不着。   他固然可以屏蔽掉,可是这样子容易伤害到这个幼崽。   温格尔辗转反侧,他没有安抚这个幼崽。只是看着这个孩子,在声音越来越小后,像是燃烧殆尽的柴火一样,默默熄灭了声音。   束巨应该发现自己怀孕的事情了。   他是做了什么吗?   也许我确实应该扼杀掉这个孩子。温格尔躺在床上,想道。   可是他内心又清楚自己这么做,对刚刚那个活力四射的虫崽不公平。对于这个自己未曾谋面的孩子来说,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谋杀。   嘉虹读完故事书,就趴在地上玩拼图。有些拼图碎片他实在是找不到,只好把这些残图放在一边,又去玩自己第二喜欢的沙坑了。   他一个人玩到寂寞了,不想玩了,可是看看床上生病又听不到声音的雄父,眼神黯淡,又重新坐下来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玩玩具。   温格尔心疼嘉虹一个人。   他清楚自己又渴望着束巨的虫蛋出生,不为了其他的,就单纯又自私地希望那个孩子可以陪伴着嘉虹。   至少,让嘉虹不要在成长的过程中,那么的孤单。   温格尔实在是睡不着,哪怕刚刚被幼崽吵得慌,他也掀开被子坐起来,声音低沉嘶哑,“嘉虹。雄父想要出去一下。”   嘉虹跑过来,他的眼神忽然朝着一个角落看过去,很快他又把眼珠子转回来,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雄父。”温格尔看到孩子缓慢的唇齿动作,分辨出嘉虹在为照顾自己放慢语速。   雄虫同样放缓语速,他说道:“雄父,不是,很方便。”   温格尔露出笑容,说道:“能帮,雄父叫一下,大大吗?”   幼崽嘉虹笔画一个书本上的“v”手势。其实他分不清这个意思,但大概表示“好的”。温格尔勉强蹲下身给嘉虹系上外衣的扣子,他给这孩子挂好小水壶,亲亲他的额头,目送着嘉虹走出门。   他看到这孩子用力挥手,说道:“雄父,再见。”   一种奇妙又慌张地感觉从雄虫心里冒出来。他忽然害怕这一刻是和幼崽相见的最后时光,可是理智告诉温格尔,监狱里除了自己和三只雌虫外,没有其他人。   “束巨不会伤害他的。”温格尔还是担心,他扶着墙悄悄地走出去,想要跟在嘉虹后面。   但没一会儿,他看见自己的幼崽停下来。   嘉虹东张西望,并没有朝着1号囚室走过去,他对着一个拐角处说着话。表情看上去有点生气。   温格尔算着时间,他感觉幼崽和那个拐角处的人说了有大概五分钟。这件事情让温格尔察觉到一些古怪,他不知道谁会和幼崽说这么多的话。   没过多久,幼崽继续朝着前面走。   温格尔扶着墙,缓慢地走到了那个拐角处。   拐角一眼望道尽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玄妙之处,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温格尔确定自己一直看着拐角,从幼崽离开到现在,这个拐角连一阵风都没有走过——   所以,嘉虹是在和谁说话呢?   “雄父。”温格尔看到幼崽折返回来,扑到自己的怀里。他一个一字地,缓慢地做唇语给温格尔看,“雄父不休息吗?”   温格尔很难描述这种发现自己孩子秘密的感觉。   他警惕起来,说道:“雄父担心嘉虹。”   嘉虹不说话,他蹭蹭温格尔的手掌心,主动拉着温格尔手,搀扶着自己病弱的雄父,说道:“我们一起去找大大。”   温格尔分辨出“大大”两个字,他笑笑不说话。   拐角处,大门发出撕拉的声音,行动触动了灯光开启。在长长的廊道中,一道人影投射在地上,长长的影子勾勒出那人残缺的手掌。   “果然生了啊。”他说道。   鲜血一点一滴地滚落在胸口和锁骨上,雌虫脸颊侧多了几道全新的伤口。但他全然不在意这些小伤口。   普罗和克斯暂时不会杀到雄虫这边。   不过……还有更加有意思的事情……   卓旧回忆着刚刚被幼崽发现的那一幕,发出了嗤笑声音。无数关于幼崽的数据在他的大脑虫成型,钩织为一张巨大的蓝图。   一个没有雌虫长辈教导,只是看故事书、图画书,经常玩玩具的幼崽。   一个先天有缺陷的幼崽。   “可怕。”卓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才是温格尔被送进来的原因吗?”   雌虫擦一把自己的脸,摇摇晃晃站直身体,拉伸一下筋骨,眯起眼睛笑道:“难怪卡利一定要夺走他。”   *   嘉虹搀扶着温格尔,两个人走得很慢。   他们并不知道卓旧对于温格尔来到监狱的全部猜测。温格尔是听不到,只觉得奇怪。而嘉虹不说,显然是不想要告诉温格尔。   温格尔清楚自己固然可以强制地闯入幼崽的大脑,用精神触角去质问孩子。可他也清楚,这样粗暴的方式对幼崽的心智和身体都不利。   他始终是爱着这个孩子的。   “雄父。”嘉虹认真地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吧。”   幼崽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前方的声音,忽然挥挥手让温格尔蹲下身。温格尔听话地蹲下来,哪怕这样子让他又一次陷入了不适地短暂黑暗中。   嘉虹伸出手,捂住了温格尔的耳朵。   磅——灰色的烟雾从后一条廊道中整个爆破开来。温格尔看到烟雾的一瞬间,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嘉虹的耳朵。   这次的爆炸不是1号囚室,是转角后4号囚室。   温格尔把嘉虹扯到自己的怀里,强撑着身体朝后撤退。   还好他已经听不见了。   不然,雄虫的脏话库可能会刷新一通文明的不带脏字的骂人话。   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飞快地从爆炸中撤离出来。其中最后一个就是束巨,他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对着束巨挥舞起了拳头,而束巨则一点都没有对抗的意思,他甚至高呼起来,“嘿,不下蛋的狗东西们!”   “束巨。”阿莱席德亚显然之前遭受了很多的精神打击,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把你变成一个不会下蛋的榨米青盆。”   “嗷,贵族老爷,别那么粗俗嘛。”束巨笑嘻嘻地说道:“我又没有说什么是吧,啊,对啊只是事实嘛。”   沙曼云冷笑一声,眉眼中满是对上一战的意犹未尽。   “让开。”他对阿莱席德亚说道:“我来。”   把这个前任星盗打一顿后,沙曼云发誓,自己要把这张臭嘴用针线,穿过肉和牙齿,全部缝在一起!   取米青,不需要那么聒噪的一张嘴。   作者有话要说:   新崽崽很生气,而他的雌父还在找情敌挑衅(?)   新虫蛋的名字就被束巨定下来了吧。   【小脏蛋】   ——*——   番外①(十三)   温莱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雌君雌侍们性格截然不同。   雌君柯得沉稳冷静,端的是山林一般的大气姿态,稳坐一家之君姿态。   雌侍长风活泼跳脱,恰似一股妖风东南西北哪里都能走,也是全家唯一一个可以和雌君柯得正面对抗,无论是情场还是事业都能给其添堵的强悍雌虫。   很简单拿过去的例子来说,长风所在的部门和雌君柯得所在的部门业务有重合。某年,雌君柯得所在的部门,稳压雌侍长风一头。   雌侍长风的部门所有人眼看和对方的差距越拉越大,第一和第二之间的差距仿若鸿沟,领导层全部躺平,已经懒得去追这种差距了。   只有雌侍长风拿着报告去申请继续追击这种差距。   领导:“不签,浪费这个时间做什么啊,反正追不上。”   雌侍长风说,“确实。反正追不上。我只是想给他们添点堵。”   领导沉思片刻,拿起笔,“你说的有道理。不能让他们这么容易霸占榜首。”   而添堵的效果,就是两个部门在业务竞争上第一第二轮流坐。虽然结算时,还是雌君柯得所在的部门略胜一筹,可整个过程他被气得回不到家,又不得不回家。   温莱对这个事情印象非常深。   因为在那段悲惨的业务竞争期间,他感觉自己连和谁困觉都变得不自由了。雌侍长风和雌君柯得可以从家门口一直打到餐厅,再打到雄虫的床上。他们两个雌虫分不出什么高下,就一定要雄虫做个判断。   例如什么,三人行的时候,谁先谁后这种该死的送命题……   温莱发誓下次他们两个工作业务再出现什么重合,他一定带着崽崽们出去旅游!!   再也不想体验究极送死题了!   当然,此刻温莱对于长风的烘烤草莓充满了抗拒,他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安镜在家死活都不让雌侍长风来厨房帮忙。   雌侍长风可理直气壮了,他说道:“不能吃凉的,那么就给温温吃热草莓好了。”   温莱沉默片刻,居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对啊,温温只是吃凉的不好啊。   这两个人说干就干。   于是幼崽爬起来的时候,看到就是自己的雄父温莱和雌侍长风两个人坐在地上,两个人手中拿着一盘草莓。他们先把草莓泡在温盐水里洗干净,然后用厨用吸水纸洗干净表面的水珠,接着把草莓去掉草蒂,夹在烤肉专用的夹子上。   夹子下面是低温无烟碳。   雌侍长风一边扇风,一边用夹子给每一个草莓调换位置,务必要让每一面受热均匀。草莓表面被烘干,很快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充斥着房间。   幼崽温温看不懂这波操作,但他大受震撼!   “雄父雄父。”温温努力爬下来床,他已经忘记之前雄父的过错了。显然吃草莓这件事情可比雄父重要多了。幼崽就是这样子的,记吃不记打,有奶就是娘。   幼崽温格尔凑过来,蹲下自己的小短腿说道:“温温想吃。”   长风慷慨地递过去一串冒着热气的草莓。   幼崽温格尔吹吹热草莓,嗷呜咬一口。随后,他感觉自己像是迟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腮帮子鼓动两下,伸出舌头将酱红色的草莓块吐出来了。   幼崽温格尔觉得不对劲。   他把草莓递回去,生气了,“这不是……不是。”   雌侍长风面不改色吃下一颗,说道:“怎么会呢?”他吧唧吧唧吃掉第二颗,甚至去拿幼崽的草莓吃,“温温是不会吃,这才是草莓的正确吃法。”   幼崽温格尔不是小傻子。   他气呼呼地说道:“不对,不是这样的。”幼崽努力形容自己认知中的草莓,“红红的,绿绿的,还甜甜的。”   长风有的是技巧,他把草莓拿出来,继续烘烤着。不过他很快下单了一些调料品,当着幼崽的面,雌侍长风把晶莹剔透的蜂蜜、红色的辣椒粉混合辣椒酱,他把其产物混合成一团后,均匀地刷在了草莓的表面上。   幼崽温格尔的眼睛越瞪越大,好像在此刻发现了世界的真相。   最后,雌侍长风朝着草莓上撒了一把白芝麻。   他把这个叫着「烧烤版.超级麻辣.宇宙无敌大草莓」。   温莱快要笑死了。   他看着使劲朝自己怀里钻的雄虫幼崽,感觉到小孩子对草莓的认知,遭受到了成年恶趣味的窒息打击。   “看。”雌侍长风还故意把“烧烤麻辣大草莓”拿过来给温温,“温温,是不是草莓!大不大!”   平心而论,确实是草莓。   又因为外面包裹了酱料,确实大了不止一倍。   但幼崽温格尔已经失去了食欲。他拗不过糟糕的大人,硬要把草莓塞到自己手里。闻着腥辣的味道,幼崽温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食欲。   温莱已经笑得停不下来了。   幼崽温格尔气呼呼地把大草莓朝雄父面前一放,“给雄父吃!”   “不不不,雄父不和温温抢。”温莱温柔地说道:“温温不是想要吃草莓吗?”   “哼。”   “你看这个草莓,大不大,红不红?”   “可是……”   “他是不是草莓。”   “呜呜呜,是。”幼崽温温委屈极了,“温温现在不想吃了。”   最终,这个「烧烤版.超级麻辣.宇宙无敌大草莓」还是进了温莱的肚子。他根本拧不过幼崽的可怜巴巴,还是为自己嘲笑幼崽的举动,付出了代价。   不过雌侍长风也将在床上,为自己厨艺不精付出代价。   “我倒要看看晚上你能吃掉几颗草莓,呵。”   小心眼的雄虫温莱怎么会让自己一个人受苦呢?? 第87章   沙曼云说一不二,话音未落,雄虫还没有来得及阻止,他的刀锋就对准了束巨的双眼。   抽——刺!   束巨飞快地后退,他根本就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的蠢笨,整个身影快速滚在地面,烟雾掩盖掉他的痕迹。   铿锵声不绝于耳,嘉虹有点害怕,他缩在雄父的怀里,却依旧双手捂着雄父的耳朵。   比起那些打架的雌虫,嘉虹更害怕雄父再也听不到了。   温格尔感觉到幼崽在害怕。但他不知道幼崽为什么害怕,只是理所当然的朝着被吓坏了这个方向去思考。他嘶哑着嗓子说道:“停下——”   然后,温格尔便被呛住了。   烟雾让他剧烈的咳嗽,浓厚的尘埃几乎让他和幼崽无法呼吸。对于强壮的雌虫来说,这些可能是战斗的家常便饭,但对于温格尔这样的病弱雄虫来说,恶劣的环境几乎会成为钳制他生命的绳索。   “小蝴蝶!”   阿莱席德亚听到咳嗽声之后,脱离了战场。他不明白温格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他的印象中,重病在床的雄虫完全没有必要亲自下床。   也许是因为嘉虹非要过来,阿莱席德亚想道。他将温格尔抱起来,转移到一个空旷宽敞的空间,随后又把嘉虹拽到身边,他说道:“不要把你雄父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束巨今天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忽然不由分说地跑到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的面前,张嘴就是各种文明用语,将两个人从头到尾的给评价了一番。   这只大胸肌雌虫神情倨傲,语气傲慢地评价沙曼云屁股太小,不好生养,对雄虫没有吸引力。谈论阿莱席德亚胸太小,没有一点哺育幼崽的能力,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用词堪称当代文明先锋。   沙曼云一眼就看出来他肚子瘪下去。   阿莱席德亚被暗示后也明白了束巨来搔首弄姿的小心思。   一下子,束巨直接捅了马蜂窝、□□包。   不为别的。   一是束巨真的太欠了。   二是谁不希望成为小蝴蝶心中最特殊的那个雌虫呢?   阿莱席德亚必须承认,自己有必要在手段上更加残忍一些。   他已经输掉了一次,他不愿意在情感这件事情再失败一次。失聪状态的温格尔简直是最好的攻略对象——雄虫可以和幼崽精神链接这件事情,可都是写在课本上的。   更别提,他是阿弗莱希德家的雄虫。   “嘉虹,看着你雄父待在这里……”   忽然,爆炸声再一次传来。   温格尔头疼欲裂,他感觉到虫蛋被爆炸惊吓到了。似乎是什么东西咚咚咚摔在虫蛋的身上,里面的那个孩子被吓坏了,对着雄父发出呜呜咽咽的求救声。   之前才大哭一场,虫蛋现在的声音又小又细,没过一会儿,这孩子就没了声音。   温格尔心里一揪。   他伸出自己的精神触角在周围搜索一二。黑漆漆的世界里,除了自己的精神触角外,只有身侧嘉虹的精神世界还对他开放着。   那个小小的光芒似乎从没有出现过。   【就这样……挺好的不是吗?】   束巨还在那边猖狂叫嚣。   温格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清楚这样做对自己对嘉虹都是最好的。他无法解释自己和一个囚犯有后代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这个孩子如果是蝴蝶种,会威胁到嘉虹的继承权。   爆炸的声音慢慢减弱,阿莱席德亚伺机冲入到战局中。   看到阿莱席德亚离开后,温格尔用胳膊肘抵着地面,撑起上半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落了一层细灰。可是雄虫已经开始习惯了,在监狱里,被这些王八蛋波及到简直是家常便饭。   嘉虹手背上有一些被擦伤的痕迹。不过温格尔在出发前给这孩子系上了结实的外套,这使得嘉虹的头发和脸都没有半点脏污。   【就这样死掉了吗?】   温格尔心中这么想着。他忽然感觉自己变得比以前冷漠多了,这种冷漠让他害怕。   监狱里一个还没有成长起来的生命,就这样消逝。   这个身上流着自己血脉的虫蛋,甚至都没有一个名字。   温格尔尝试性地再伸出自己的精神触角。他拉扯一下,努力地搜索着自己能感知到的所有范围。   没有。   没有。   真的,再也没有这个孩子的声音。   温格尔感觉自己的精神触角耷拉下来,他明明从没有亲眼见过这个孩子,却好像怀里空空的失去了一块。雄虫眼角发酸,他害怕被嘉虹发现端倪,用手擦着脸。   “嘉虹。”温格尔伸出手,扶着墙壁,另外一边牵着嘉虹的手。他用精神触角重新沟通嘉   虹的世界,“我们回去吧。”   嘉虹不太懂。可他感觉得到雄父似乎很伤心的样子。他乖乖地牵着雄父的手,也不问去哪里,就跟着雄父慢慢地走回去。   等他们走到属于自己的屋子里时,温格尔坐在地上,他打开几个柜子,因为杂物过多,他找了很久才从里面翻出一个幼崽的大书包。   这东西是那些贵族雄虫们寄来给幼崽的礼物之一。   因为书包不是必需品,当时就留在戴遗苏亚山监狱里,没有一并带走。   温格尔庆幸这个书包对于雌虫们来说太小,也装不下什么东西,如同鸡肋。他招呼嘉虹过来,把这个书包给幼崽背上。   肩带稍微有点宽,温格尔调整一下后,把稳定带给嘉虹扣上。他重新给这孩子系上外衣,用精神触角对这孩子说道:“嘉虹,和雄父一起去接弟弟好吗?”   “弟弟?”嘉虹瞪大双眼,“是弟弟吗?”   “是的。”温格尔回答道:“弟弟很困,睡着了。我们把弟弟接回来好不好。”   嘉虹点点头,说道:“我会照顾好弟弟的。”他牵着雄父的手,两个人走得很慢,目标q却很清晰:   1号囚室。   温格尔印象中,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来到1号囚室了。   可他确定1号囚室再怎么样,都没有一把沉甸甸的大锁挂在上面。他用手晃动这把锁,不知道束巨是从哪里翻找出来这东西的。   甚至不久之前,束巨欢天喜地邀请自己去1号囚室,都保证里面绝对给自己公开,颇有一种欢迎随时夜袭的滋味。   如今,上锁了。   温格尔确定自己没有猜错,只不过他把锁抬了一下,就发现这把锁实际上从一侧就能轻易打开,完全不需要什么钥匙,更不存在强力破坏一说。   接下来轻轻地一抬,再朝着左边拧开,古铜色的锁就会落在地上。   对于雄虫来说,这也很容易。   温格尔把锁稍微上抬,他听不到细微的咔擦声音,更没有意识到在锁转动之后齿轮摩擦的声音这些,温格尔早就听不到了。   所以当红色的火花在眼前爆炸的那一刻。   温格尔并没有反应过来,他甚至感受到浓郁的盐酸味道在自己的鼻尖徘徊。如果温格尔是化学专业的学生,那么他可能会清楚这种炸弹爆炸的范围不多,但其内部包含的酸能在瞬间弄瞎一个人的双眼,侵蚀对方的皮肤。   将化学物质压缩在一个固定的物体内,通过移动气口,物体位移,气体收缩,最后瞬间爆炸——十不存一。   身体却向后倒,最终奇迹一般的飞扑到爆炸一米外的地方。   温格尔低头看。他发现嘉虹扑在自己的双腿上,幼崽的背后扑棱着一双流光溢彩的翅膀。翅膀展开的中间呈现出一种金红色的光芒,鞘翅的深绿色底部,在前段有一条横宽带,其余部分为绿蓝色,整体看上去微微泛滥着一点金属光泽。   嘉虹的双手和双腿在膝关节处呈现出赤红色的虫纹,那些虫纹流动这一种被称为力量的产物。   温格尔看着那双本应该在一年后才崭露头角的翅膀,仿佛看见了甲竣。   虎甲种,虫族中速度最快的虫种之一。有翅族中的一员,异化的最标志性地位就是四肢和翅膀。   雌虫异化作为雌虫天赋能力的一种,多数在他们1-5岁的时候逐渐开始显露。市面上有一种说法,认为雌虫越早显露出自己的天赋能力,越能够得到事业和地位的提升。温格尔记得自己家中的一些雌虫兄弟都是在1-3岁之间,才逐渐产生肢体异化,   从战斗力上来说,异化可以让雌虫拥有超过普通雌虫10%的攻击力、防护力。在攻击的方式和选择上,异化后的雌虫会越来越自如,选择的空间更多,随机应变的能力更强。   温格尔对肢体异化的了解惊险于此,或者说,雄虫并不会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数据显示超过80%的雌虫都有出现不同程度的肢体异化,有的会和沙曼云一样,将肢体的一部分变成尖刀。   还有一部分雌虫则像是阿莱席德亚一样,异化之后拥有特殊的能力,不过这一类的占比在大群体中更为少见。   “雄父。”嘉虹扑棱自己的小翅膀,发现自己有点收不回去。小孩子慌张起来,那对翅膀也扇动起来,翅尖快成一道虹光,“雄父雄父,这个这个。”   温格尔抱住嘉虹,安慰道:“不怕,不怕。这个是嘉虹的翅膀。”   “翅膀?”幼崽期间,嘉虹一直没有用到自己的翅膀,他也不会控制自己的身体。今天突如其来的爆炸,让幼崽慌张之余,张开翅膀,扑向温格尔的腿部,把雄虫撞出到三四米外的距离。   “是啊。”温格尔告诉嘉虹,“嘉虹可是虎甲种的小雌虫,有翅膀是很正常的事情。”   嘉虹发现雄父对于翅膀看上去了解不少,作为孩子他心里有了底气,便不再纠结这件事情了。   “那我们还进去找弟弟吗?”嘉虹扑棱小翅膀说道:“弟弟也有翅膀吗?”   温格尔怎么知道弟弟有没有翅膀。虫蛋上虽然有虫纹,但具体是什么虫种,大概率还是要看孵出来是什么样子的。   他试探地伸出自己的精神触角,内心惴惴不安。   温格尔自己不清楚,到底是希望这枚虫蛋活着,或者是不希望他存活着。他清楚自己优柔寡断,无法对一个生命下死手,特别是这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雄父。我可以进去找弟弟吗?”嘉虹蹦蹦跳跳地说道:“我看到,里面有一个好大好大、超级大、有那么……”   小雌虫踮起脚比划一下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大高度,“那么大的、一个包包!”   温格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四扎酒,真的熬不住了,就这么多更新了。(28号的话)   29号爬起来发现大家觉得1号蛋碎了??本来这章要写找到蛋的,结果昨天我喝多了,没熬住,也没赶上零点,懊悔死我了。   ——*——   番外①(十四)   幼崽温格尔这次生病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木往木昔这对双胞胎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雄主温莱和竹焘两个人支起小黑板。两个大人煞费苦心再教育温温算数。   六个月大的幼崽正在很努力地算十以内加减。   “三加五,是八。”   平视都是处理上百万大单子的雌侍竹焘,正在黑板上划出一个小黑线,“温温,看是不是变成了八个小黑线了。”   “唔。”幼崽温温不喜欢数字,他不想要学这个。   对于一个小孩子而言,他现在想要吃水果泥。于是,雄虫幼崽开始朝着雄父撒娇,“雄父,温温不会。”他拍拍自己的小脸,肉呼呼地,“想次水果泥。”   温莱戳戳他的小屁股小短腿,恶狠狠地说道:“不行。”   幼崽快要哭了。   木往木昔非常赞同雄虫的果断,他们上前一人一边把幼崽捞起来,掂量一下,心里就对这些天幼崽的口粮有了大概的估计。   “重了?”   “确实。”   幼崽温温不想要理会他们,他生气地爬下雌虫的怀抱,一溜到地板上,笨手笨脚地跑到玩具堆里,找出自己的小被子,把全身包裹起来。   几乎没有幼崽会讨厌小被子。要知道这作为政府的一项福利政策,为了统计和调查出每一类虫种的幼崽最喜欢面料,当年可是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去取样和修改。   温格尔的小被子是雾霾灰色的,被子下方绣着温温的出生日期。因为温格尔属于稀有虫种,制作方还特地在生日边烙印了一只“爱神水闪蝶”的剪影。   不管怎么说,幼崽温格尔很喜欢自己的小被子。   他喜欢小被子柔软的质感和把自己包裹起来的味道,这让温格尔有一种温暖的安全感。   “温温。”温莱走过来,用脚尖碰碰幼崽的屁股,他笑着蹲下来问道:“怎么啦。怎么又生气了。”   温格尔奶声奶气,又委屈地转过头,“哼。”   “怎么啦。”温莱把幼崽整个卷在小被子里,把一个可可爱爱的爱神水闪蝶卷饼夹在胳膊底下,“不说话,雄父就把温温嗷呜吃掉了。”   “啊呜不要吃掉温温。”幼崽温格尔张牙舞爪,他憋着气说道:“不好吃,温温才不重。”   哦,果然还是小雄虫。   温莱发现幼崽真的不喜欢被人说胖。   还没等雄虫想好怎么欺骗一下圆润如珠的幼崽,木往先开口了。这只雌虫还没开始说话,温莱心中就警铃大作。   木往:“以后水果泥就不要吃了。”   木昔:“家里的零食我会清理掉的。”   幼崽温温发愣,随后他意识到这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眼角下垂,随后吧唧吧唧眼泪掉下来,小孩子连带着小被子趴在地上,满地打滚。   “不要。不要拿走呜呜呜呜。”   雄虫幼崽哭得那么大声,可是木往木昔两个军部出生的雌虫铁石心肠,纹丝不动。   他们自己的理由也很完善。   木往说道:“肥胖会导致很多的问题,医生也说了温温身体不好有一部分先天肥胖的原因。”   木昔接下说道:“七分靠吃,三分靠练。现在就要控制他的饮食习惯。”   温格尔哭得更加大声了。可是幼崽从最开始的抽噎到嚎啕大哭,到最后根本没有眼泪,只能干巴巴的嚎。   温莱又不忍心了,他企图为幼崽争取一点福利,“再多吃一块小饼干吧。”   木往木昔异口同声地说道:“不行!”   每当遇到这种事情,温莱总有种自己这个雄虫才是家里的底层的错觉。此时此刻,他只能把温格尔抱在怀里,看着这孩子闹得没力气,哭着一张脸,掉眼泪。   木往说道:“小孩子没有自制力,雄主你难道也没有自制力吗?”   木昔补刀:“可能就是因为雄主经常在温温面前吃零食,所以才让温温学坏的。”   温莱大感不妙。   还没等他阻止,木往木昔再次同步说道:“所以雄主也不能吃零食了。”   温莱:?   他在自己的雌侍心中,还不如幼崽温温吗??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第88章   温格尔悄悄靠近1号囚室的大门,他发现大门的表面居然没有被这场爆炸破坏多少。   倒是锁链整个断掉了,通过门缝可以看见1号囚室内有一个大大的用枕头和被褥堆砌起来的堡垒。   温格尔甚至在堡垒中看见自己的几件贴身衣物。“束巨这家伙……”雄虫在心里念叨着,忍不住皱眉,不好意思起来。   监狱里果然没有什么正常人。   温格尔不敢轻易动作,他将幼崽拽到自己的怀里。对比起那个不知道生死的虫蛋,温格尔还是更在乎嘉虹的安全的。   虽说嘉虹现在身体素质比温格尔要强,雌虫的身体恢复能力也比雄虫要强上几倍。可在温格尔心里,嘉虹还是那个奄奄一息,连气息都捕捉不到的小小虫蛋。   他永远是温格尔最爱的孩子。   温格尔对嘉虹说道:“看来,今天弟弟不在家。”   “不在家?”嘉虹歪着脑袋,继续看门缝里的白色大包,“好吧,那我等下一次弟弟在,再来吧。”   温格尔牵着嘉虹的手,一分钟都不想要继续待在这个随时都可能会爆炸的地方了。   他还没有转身,磅——   巨大的白色被褥忽然倒坍,被褥和枕头满天飞,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啪叽啪叽被温格尔的一件衣服兜住,随后又卡在了大量衣物皱褶中。   温格尔看着1号囚室里的鸡飞狗跳,忽然脑袋里充斥着幼崽的嚎啕大哭。他下意识捂住脑袋,企图阻止这种幼崽无差别的哭音灌耳。   片刻后,衣服下面的鼓包摇晃两下,虫蛋将衣服抖落,露出脏兮兮的表面。嘉虹趴在门上看到这个过分活泼的蛋,惊讶地喊出来,“蛋!”   “雄父,是蛋哎。”   温格尔看到了,不过他现在对这个孩子没有什么太大的执念。这个话说不清的莽撞虫蛋,又开始在他脑袋里嘀嘀咕咕,就像他之前只是不小心睡过去了,所以完全没有消息一样。   嘉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现实中的虫蛋上,他看着那个表壳有黑金色花纹的虫蛋,露出一丝羡慕的表情,“这是弟弟吗?”   不等温格尔回复,嘉虹说道:“弟弟长得真大!”   温格尔叹口气,他也是第一次和健康的虫蛋进行精神链接。虽然教科书上说,从雌虫肚子里出来的那一刻,虫蛋就有一定的自我意识,只不过他们无法很好的组织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雄虫需要足够的耐心去引导这些虫蛋中的小虫崽,在蛋期不仅仅是孵化改变虫崽的天赋,对虫崽进行一定的教育本质上也属于雄虫的工作。   如果放任幼崽毫无忌惮的生长,破壳后的教育工作难度简直就是几何度成长。   温格尔在孵嘉虹的时候,就很喜欢用精神触角给这孩子读童话书、一些幼崽科普读物。最痴迷和幼崽对话的那段时间,温格尔每天早晚都会和幼崽道安,每天都对着虫蛋自言自语。   虽然那个时候,先天不足的嘉虹完全没有反应。但能对着幼崽说说话,每天和幼崽分享自己身边的食物,对于当时的温格尔来说就是莫大的心理安慰了。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温格尔叹口气,他拍拍手,蹲下身,看着那枚有着黑金色花纹的雌虫蛋,用精神触角说道:“宝宝。”   雄虫犹豫了一下。   他看到虫蛋微微晃动两下,精神触角里传出幼崽嗷嗷嗷的叫唤。   温格尔温柔地在精神接触中说道:“宝宝会和刚刚一样滚起来吗?”雄虫拍拍手,示意自己所在的位置,“宝宝能滚到雄父的怀里吗?”   *   4号囚室附近,束巨在烟雾中被沙曼云撵着打。   当他看见阿莱席德亚不出现在战斗中时,束巨就明白自己的另外一则策略就要实现了。   听到自己的情敌生下你喜欢的雄虫的蛋,你会无动于衷吗?   束巨才不相信沙曼云或者阿莱席德亚是圣人。更何况,监狱里就没有什么好人。一边想着,束巨一边抱头鼠窜,他估计阿莱席德亚已经遇到了自己的第一道炸弹。   用戴遗苏亚山监狱酸雨特制的小范围炸弹。束巨多么期待这次的炸弹可以把阿莱席德亚那张好看的脸腐蚀掉。哈哈!最好烂得和他的心肠一样。   束巨一个急刹车,他记起来自己似乎在4号囚室的某个角落布置过一些小东西。他赶快扭转方向,朝着那边过去。   怀孕这件事情上,沙曼云是四个人中最执着的。虽然束巨不清楚他这般可怕的固执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雄虫也不喜欢他。   一道寒光擦着束巨的头皮而过,要不是束巨踉跄了一下,那一下就能把他的天灵盖斩开做汤了。   沙曼云眼角泛红,双目充满骇人的笑意,没有说话,只是更快的一刀杀过来。   “艹”束巨骂着没有反应过来,摔了一个泥啃嘴。   沙曼云一脚把这个大胸笨蛋踹在地上,用刀尖对准他的嘴巴,在他的嘴角两边轻轻地比划着。   看上去似乎在寻找缝合的最佳点。   束巨呵呵笑了两下,他说道:“你最好划破老子的脸,狗玩意儿,看看雄虫会和你们睡觉不?”   沙曼云温柔地笑了一下,他用脚对准束巨的肚皮猛地踩了一下。束巨发出痛苦的叫喊,“艹!你他吖的!”   “果然。“沙曼云抬起头,露出修长的脖颈和不爽的眼神,“生完不久。”   他恶劣地在束巨最痛苦的生育点上折磨这只雌虫。   不杀的原因,也非常简单。   沙曼云还是需要束巨成为一个简单的取米青器。   前提是:他要把这个雌虫生的蛋给砸成稀巴烂!沙曼云抓着的束巨的头发,用力卸掉了他的双臂,拽着这个笨蛋朝着1号囚室走去。   当他们来到1号囚室门口的时候,阿莱席德亚就站在那里。   他没有进去,反而是脸色难堪地看着地上被酸性炸弹腐蚀出来的一小片漆黑。   “你受伤了?”沙曼云讥讽道。   阿莱席德亚当然不会受到这么简单的攻击,只是他意识到自己应该先去确认那枚新虫蛋的性别时,1号囚室就已经是这样了。   门微微开了一条缝隙,地面有小范围的爆炸痕迹。   阿莱席德亚还原最开始的爆炸中心。他清楚在监狱里,除了自己三个人外,还有两派人有实力躲开这场小爆炸。   一边是有众多追随者的卓旧。阿莱席德亚换位思考,他绝对不会自己亲自来取走虫蛋,反而会从众多能人中挑选一个类似窃贼的职业,悄无声息地带着冲淡走。   另外一边是拥有热武器的普罗指导和疯子克斯。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戴上拘束环,可以自由的施展异化。阿莱席德亚不排除这两个人发现虫蛋后,强行带走虫蛋的可能性。   而他们又都有着足够的理由。   卓旧就是赌蛋计划的提出者。   普罗指导从根本上就不会允许囚犯雌虫留下后嗣。这是他的职业操守在作祟。阿莱席德亚甚至怀疑,他会带着虫蛋借此机会迫使温格尔离开监狱。   至于温格尔?   阿莱席德亚猜测过雄虫对虫蛋一事是否知晓。他不是束巨这种文化沙漠,作为一个受过义务教育和正常性(教)育的雌虫,阿莱席德亚知道雄虫的精神触角可以在虫崽还没有出生前,就与其产生链接。   产生链接的时间,依据雄虫的能力而定。   可是一只病弱的雄虫和才六个月大的雌虫幼崽,可以躲过这场小爆炸吗?阿莱席德亚从一开始就给这个问题判死刑。   雄虫和幼崽没有这个实力。   阿莱席德亚干脆把这件事情坦白,他对束巨和沙曼云说道:“蛋不见了。”   “什么?”束巨不知所措,他甚至挣扎开沙曼云的束缚,跑到门口看着那条窄窄的门缝,看里面的情况。   原本搭建好的被褥堡垒,现在已经七零八落。枕头歪倒在一边,被褥和雄虫的内衣物被牵扯出老长一段路程。   而束巨特地圈起来,还用枕头压住的虫蛋不见了。   整个房间里,空荡地像是地狱。   虫蛋不见了!   束巨目呲欲裂,他不敢相信那颗小脏蛋就这么消失了。   暴怒让这个前不久生产完的雌虫对着阿莱席德亚发脾气,“狗币!把他弄到哪里去了?老子的蛋要是磕了,老子他么的要你列祖列宗给老子磕头!”   阿莱席德亚冷着脸,一巴掌扇在1号囚室的大门上。   门板收到外力,很快地向后倾。铁质的沉重大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力度压垮了卡在门和炸药包这件的机关,随着轰隆一下的爆炸声,第二波的爆炸朝着门外的三个人杀过来。   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拖着束巨跑出来。   他们观察到,那些爆炸居然没有伤到那堆被褥一丝一毫。   从酸性爆炸开始,到推开门的机关爆炸。束巨一开始设计爆炸的大前提就是不波及虫蛋。   保护虫蛋,打击一切潜在的偷蛋贼是束巨现在的目的。   虽然最终蛋还是消失了。   但束巨对机关和爆炸的精密控制,已经让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看到了他被关进戴遗苏亚山监狱的资本了。这位爆炸狂星盗看着自己设计的第二道机关被阿莱席德亚触发,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艹!老子的小脏蛋!老子含辛茹苦怀胎十月的小脏蛋啊。”   沙曼云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他怀疑束巨是在生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怀上了。   不过现在,虫蛋的下落是重点。沙曼云没有心思去看笨蛋杂耍,他问阿莱席德亚,“谁拿的?”   “卓旧?或者普罗,也可能是那个叫做克斯。”阿莱席德亚摊牌,“如果触发机关,也许我们能逆推一下过程。可现在你也看到了。”   第一道机关被触发了,留下的现场痕迹基本没办法复原了。地面因为经常打扫,也不存在灰尘留下脚印的可能性。   而第二道机关需要推开门才可以被触发,在三个人到齐之前,这个爆炸机关至始至终完好无损。   门缝可以让成年雌虫的一只手臂伸过去,可从门口到束巨摆放虫蛋的位置足足有二十米之长。   阿莱席德亚完全想不到监狱有什么设备可以延伸二十多米长,把一个圆滚滚的虫蛋从枕头被子中找出来。   至少,他了解过的雌虫异化,还没有听过这么非比寻常的异化。   再说,监狱里所有雌虫都戴上了拘束环。拘束环的最重要功能就是遏制他们异化。   “应该就是卓旧。”沙曼云开口,说道:“毕竟他自己不能生,从笨蛋这里拿一个自己养,非常合理。”   阿莱席德亚第一次听到卓旧不能生的消息,吃惊地问道:“他不能生?他知道吗?”   “刚刚知道。”沙曼云解释道:“他被挖了孕囊。”   束巨的手已经痒了。   他现在无比想念自己的小脏蛋。不管这个虫蛋有多么的臭,多么肮脏,束巨发誓自己再也不会嫌弃他了。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嘛。   “那还等什么!”束巨怒发冲冠,“干他!”   阿莱席德亚说道:“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他摸摸自己腰上别着的营养液,往日,阿莱席德亚都会把没吃完的营养液装起来,饿得不行,才喝两口。   而现在,他摸了一个空。   已经连营养液都没有了。   “艹,那是老子的蛋!”束巨咬牙切齿,“老子的蛋!”   沙曼云诅咒道:“希望他早点被做成蛋炒饭。”   *   与此同时,嘉虹终于和雄父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他背着一个书包,根本不敢摇摇晃晃,就连把书包放下都要在地上先铺着三四层毯子。   “弟弟弟弟。”嘉虹轻轻地说话,慢慢拉开书包的拉链,“弟弟,我们到家啦。”   一个脏兮兮的虫蛋出现在书包里。   因为从出生到现在,小虫蛋都没有洗过澡,浑身上下臭烘烘的。温格尔感觉到这孩子有点不舒服,对束巨的常识再一次作感叹后,温格尔轻轻地把虫蛋抱出来。   他感谢这是个雌虫蛋。   因为雄虫更加娇弱,在监狱中偷偷养活的难度系数更大。同时也因为雄虫幼崽在继承权上,是排在虫种优先的第二项。   温格尔更感谢这孩子看上去不像是蝴蝶种。   虫纹虽然不能判断未破壳虫崽的详细虫种,但能基本分出一个大类来。温格尔出生在蝶族,他经常会和雄父一起去拜访蝶族亲戚,看到的有翅一族雌虫蛋花纹和眼前的虫蛋截然不同。   束巨生下的虫蛋,和他这个人一样,花纹透露着粗狂和随性。   行动和想法也是风风火火的。   温格尔回忆起这孩子东滚滚,西滚滚的笨拙样子,忍不住轻轻地摸摸他的蛋壳。   “呜呜咕~哇唧唧~”虫蛋可高兴了,叽里呱啦自嗨地崽言崽语起来。   说话如果能不要那么吵就更好了……   “雄父。”嘉虹好奇地凑过来,他想要和弟弟说说话,“弟弟在动哎。”   温格尔笑道,他把嘉虹拉到精神链接中。虫蛋中的小家伙愣了一下,有点卡壳,可是随后又更加开心地嘀咕嘀咕起来。   嘉虹听了一会儿,选择退出。   他悄悄和温格尔说道:“弟弟讲话好厉害。我一句都听不懂。”   温格尔心想,别说你了,我一个学小语种的也听不懂……不过说这个的时候,他们父子两正在洗手间,用为数不多的水擦拭虫蛋表面的污渍。   虫蛋不太喜欢水,但对于擦拭得干干净净接受良好。整个过程中,他不停地说话,偶尔停一下,还会蹭蹭嘉虹或者温格尔的手。在现实世界中来讲,就是虫蛋很努力地颤动一下。   嘉虹因此激动地大叫,“弟弟动了!”   温格尔只是觉得这孩子太热闹了。他把虫蛋擦拭了一下,快要结束的时候,虫蛋里的崽崽已经困得小声咕叽咕叽了,最后发出一声类似哈欠的声音,断线睡觉去了。   嘉虹根本睡不着。   他抱着干干净净的虫蛋弟弟,意识到自己是哥哥后,两眼发亮。温格尔已经脱力了,今天无论是外出还是给虫蛋洗澡,都已经超过了一个病人的运动量。   “雄父。”嘉虹钻到被窝里,靠着雄父和虫蛋睡觉,他说道:“书本上说,小雌虫都是雌父生的。那弟弟怎么是从被子和枕头里冒出来的。”   温格尔强撑着睡意,他温柔地拍着嘉虹的背,哄孩子睡觉,用精神触角给孩子编织一个童话,“因为弟弟是种出来的。”   “种出来的?!”   温格尔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他呓语着,“是啊,嘉虹的雌父帮忙挖一个小小的坑。雄父把种子种下去,每天浇水,带着弟弟晒太阳,浇水,晒太阳……”   迷糊中,温格尔看见阳光和阿弗莱希德家的老宅花园。   他的雌君甲竣帮忙挖了一个坑,他总是会把所有的植物都照顾得很好。从以前的花园就有的植物,到后来特地挑选的长寿花。温格尔也只是每天拎着小水壶去花园走一趟,浇浇水,看花苗晒太阳。   “他们真的会开花吗?”温格尔蹲在地上,问道。   甲竣把自己的太阳帽摘下来,盖在雄虫温格尔头上。他的小雄虫总是忘记太阳毒辣,也不会擦什么防护。   “会的。”甲竣回答道:“只要有水和太阳,就能开花。”   可是,戴遗苏亚山监狱没有太阳啊。   温格尔轻轻地说道:“就这样,在水和太阳的滋养下,弟弟就长出来了。”嘉虹抓着温格尔的衣角,随着这个童话故事,渐渐进入梦乡。   半夜,他醒过来,觉得口渴,自己爬下床去倒水喝。   水壶里只有薄薄的一层饮用水了。嘉虹踮起脚尖去够,两三次他都没有碰到水壶,最终只能把雄父之前没有喝完的凉水咕咚咕咚喝掉。   水没有了。   食物也吃光了。   夏天,也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束巨:艹!老子的蛋呢?   虫蛋:滚了。   接下来请收看《病弱雄虫的监狱养崽日常》   多更新很简单,只要取消番外,大家每天能多看至少2k字。   ——*——   番外①(十五)   温格尔最近很不高兴,因为他的零食没了。   温莱最近也很不高兴,因为他的零食也没了。   阿弗莱希德家唯二的两只雄虫都非常生气,他们抗议无数次。   “温温要次!”幼崽温格尔都不想玩玩具了,他趴在雌父柯得的腿上哇哇大叫,“想次嘛,雌芙芙,想吃嘛。”   温莱显然不会这么做,他才没有那么的幼稚。   成年雄虫的战场可是在床褥之间啊!   温莱发誓自己真的是用了十二倍的心思去让雌君柯得舒服。他亲的用力,揉的也恰当好处,顶得力度让人怀疑雄虫就是故意的。雌君柯得自认为这种小把戏是不会让自己诚服的。   可柯得还是失算了。   “我就偷偷吃,绝对不会给温温看到的。”雄虫将湿漉漉的头发撩上去,他亲吻雌虫的胸口,坏心眼地咬突起的软肉。   柯得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抓住身下的被褥。   雄虫居然还说,“我又不是温温,我保证管得住自己的嘴。”   对待双胞胎,雄虫也是这么一套组合拳下来。   效果显著,完全没用。   无论是雌君柯得,还是雌侍木往木昔都有爽到,但在零食这件事情,死咬着不给雄虫一点点缺口。   他们坚信,温莱这种心软的雄虫,怎么可能自己吃独食呢?   只要给温莱开了这个头,温温的减肥之路基本就告终了。   “我想吃嘛!”温莱简直就是幼崽温温的放大版本,他在床铺上打滚,面对自己家的雌虫,根本就是怎么无赖怎么来,“我不管,我都这么大了,我要吃。”   木往说道:“你保证不给温温吃?”   木昔说道:“还是每天晚上做完再吃吧。”   雌君柯得沉思片刻说道:“雄主应该会在这种事情上很努力吧。”   温莱有被气到。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从家庭团宠变成现在这种团欺的?无解的局面,促使雄虫跑过去欺负正在玩玩具的幼崽温温,“小坏蛋。”   “温温才不是,小坏蛋!”   “哼,你就是。”   幼崽温格尔着急了,“不是不是。温温才不是小坏蛋呜呜呜。”   温莱看着眼泪汪汪的雄虫幼崽,叹口气,说道:“好吧,温温不是小坏蛋。”雄虫伺机一抓幼崽的咯吱窝,将小孩拎起来,放在幼崽体重秤上称一下。   幼崽专用体重秤的指针慢慢地朝着红色超重的地方移动。   温莱:?   怀疑自己看错了的成年雄虫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的眼睛没有问题。   温温怎么又重了?   于是温莱下单,重新买了一个新的幼崽体重秤。   到货,重新抱崽,上称。   超重了……   “木往!木昔!”温莱愤怒的声音在老宅子里回响,“温温!我的崽他怎么喝水都长肉啊啊呜呜呜!”   【怎么写成了:幼崽温长肉日常+雄父家庭地位逐日降低(?)】   【我不是写海王吗?】 第89章   失去食物的第八天,卓旧所在的追随者队伍中,出现了第一例相互残杀的案例。   那是一对在监狱里才认识的伙伴。类似的队伍在监狱里太常见了,类似的事件也太常见了。当道德不再成为拘束人性的最低底线时,保全自己永远是第一要义。   卓旧轻描淡写地按照规矩,杀了那个赢家,把输家和赢家的骨肉混合在一起,分给了所有存活下来的追随者。   “谢谢卓部。”   “卓部,我将永远追随您。”   “卓部——卓部啊。”   追随者跪在地上贪婪地舔食那些鲜血和残渣。每一个人都不放过自己指头缝隙里的一点点咸味。   这并不是什么食盐。   卓旧拒绝了部下捧过来的大腿肉,还是以前的那套说辞。他微笑着说道:“不了,我是素食主义者。”   怎么还会有这么没眼力见的雌虫呢?   算了,下次挑拨离间的对象就是他吧。卓旧漫不经心地想着,他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他会在口腔里含着一块干燥的石头,以此来刺激唾液分泌。虽然石头不能吞咽下去,也无法饱腹,但会让胃部一直处于“正在咀嚼”的错觉。   卓旧自信自己有这个实力和毅力靠着石头坚持下去。但是他那些蠢笨的追随者十有八九是坚持不下去的。   这种时候,诱导一小部分人犯错,再执行团体内的正义,就是卓旧的选择。   他太清楚这样的多个好处。既可以满足绝大部分人的欲望,又可以清理掉一部分自己不需要和不稳定的因素。   “吃饱了吗?”卓旧温柔地劝说着大家,“毕竟是艰难时刻,希望大家都体谅一下。”他说着话,看着一位前不久加入的新人忍着恶心吃下了肉块,喝下了鲜血。   “很困难吧。”卓旧蹲下身劝慰着对方,“没办法,都是为了生存。”   没有人反驳什么。   接下来甚至不用卓旧出手,那些追随者们都会自发来宽慰这位“新人”。他们自己完善出来的理论,没有超出卓旧的控制和预想。   那么对卓旧来说,今日需要做的事情就成了:如何躲避普罗和克斯这两个疯子。   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两根手指、半只耳朵、背部的一块骨头,半个脚掌的骨头。   克斯比普罗还要疯狂,他专门抓住卓旧,慢慢地把他背部的一块骨头取出来,然后慢条斯理地重新缝上去。   卓旧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被捕食的错觉了。   他预设了一千种克斯的死法,却最终推测出能让这只雌虫疯掉的最佳方案已经被自己完成了。“不过,克斯这种方式,还真的是恶趣味啊。”卓旧喃喃自语着,他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腹部。   在那里,本应该有一个被赋予繁衍意义的器官。   “普罗。”卓旧露出笑容,看上去非常温和,他说道:“这就是惊喜吗?”   墙壁上,可以听到雨水汹涌沿着水管排到监狱之外。卓旧想到自己在第一个月曾经找到的关于监狱的资料:整个监狱,不论是哪一个部分的材料设计,都或多或少的掺加了戴遗苏亚山本身的山石。   似乎,也应该给普罗他们一个惊喜了呢。   卓旧自认为还是一个善良的家伙。   他决定了。   就让普罗、克斯和他们最喜欢的罗耶奈永远在一起吧。   五谷杂物,六道轮回。   “开始吧。”卓旧对自己的追随者们说道:“这么些天,大家应该也熟悉了道路吧。”他站起来,张开双臂,“保重各位,一切都以收集物资为重。”   卓旧亲昵地拥抱着每一个离开的囚犯们,仿佛彼此是多年未见的挚友,异雄异雌的亲兄弟,救其性命的大恩人。   “好的,卓部。”   “卓部,我们一定会为您找到营养液的。”   “卓部。”   “还是肉扎实啊。”   *   以雄虫为中心的三人组,束巨、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此时此刻正在寻找着虫蛋的下落。他们不断地扩大着范围,从开始的各个囚室,到后来的储物仓库,最后三个人回到了小厨房。   桌子上,只有三管营养液,100毫升的清水。   沙曼云沉默了片刻,他率先拿走了营养液和清水。阿莱席德亚没有反对,继而拿走了余下的一根营养液。束巨没有的选,他只能挑最后一根。   束巨拿到手一看,骂出声来,“艹。过期了。”   “这又不是雄虫的物资。”阿莱席德亚解释道:“过期了,雄虫吃下去也会生病。”   沙曼云没有反应,他将水和营养液收纳好。   他们都明白,雄虫那里应该应该是没有了。可在场的所有人都说不出把自己的物资分享给雄虫的话。   “去找虫蛋吧。”阿莱席德亚站起来打破了僵局,“夏天的传统戏码又要出现了。”   沙曼云无所谓,反正他可以活下来。   束巨倒是很讨厌这种无所谓的,不符合自己暴力性格的肉搏战。不过他也清楚夏天的传统戏码,是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的无奈之举。他只是嘀咕道:“笑死。别告诉老子,你们吃过。”   沙曼云对于猎物没有食用的兴趣,甚至他更希望杀戮现场可以完整地保存下来,成为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阿莱席德亚则是觉得夏天的口味不适合。   “除非,饿死吧。”他拉伸着筋骨,随便指了一个方向,便朝着那边走过去,“猜猜看,酸雨啊。今年会歇一会儿吗?”   束巨也活动手指,他将自己能找到的东西收集起来,手指稍微一翻,就把一个米袋子做成了小型弹药包。他沾点唾液,把线头扯出来,作成一个拉扯触犯的引线,“屁话,鬼老天爷什么停过。”   “虫蛋,看各自的本事了。”沙曼云亮出自己双臂的尖刀。   他们都清楚,戴遗苏亚山监狱唯一一个有点可笑的传统。就是所有的囚犯会因为雨水和洪涝,不得不齐聚在高地。有一部分的雌虫会丢失了自己的物资,而有一部分则会很幸运的留下了一部分。   食物。   干净的水。   不被酸雨侵蚀的休息地。   没有人会喊开始,杀戮在酸雨停止前会不断地重复。   阿莱席德亚不记得自己去年杀了多少人,沙曼云就不用说。只有束巨的方式会特殊一点,他选择直接把那些觊觎自己睡觉地盘的王八蛋统统炸死了。   分别之前,束巨问道:“雄虫怎么办?”   “不知道。”阿莱席德亚回答道:“你觉得这么大的雨,怎么投放物资?就算投放了物资,你觉得是我们三个抢夺物资更快,还是卓旧和他的走狗们拿得多?”   沙曼云明白了。   他说道:“果然,还是都杀了吧。”   束巨朝着地上吐了一口痰,他裂开嘴,比了一个中指,“不许动老子的蛋。”一个弱小且饱满的虫蛋,最好的烹饪方式就是敲开他的蛋壳,把蛋清倒出来当做补品喝下去,再把已经成型的虫崽掏出来生吞活剥。   如果真的有人敢这么做,束巨不管他是谁,一定要其付出代价。   阿莱席德亚嗤笑一声,他脚后跟发力,脚尖在墙壁上点了几下,飞快地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沙曼云挥挥手,他说道:“我选择炭烤。”   “滚!!!”束巨大声地说道:“你他么的生蛋没□□!”   他们都清楚地意识到:想要靠着雄虫的物资度过这个夏天,希望渺茫。不说卫星站的意愿如何,光是如此滂泼的大雨,让物资不受腐蚀就是个大难题。   以及,如何让降落在监狱外部建筑中的物资设备进入到室内,也是个大问题。   束巨弄明白这一点后,忽然有了点底气。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种奇奇怪怪的底气来自哪里——   果然。   雄虫,还是要靠着雌虫养活啊。   *   需要被雌虫养活的雄虫温格尔,此刻正抱着虫蛋在休息。他需要睡眠来修复身体上的虚弱。可惜虫蛋非常闹腾,这孩子有点大大咧咧,一般睡五到十二个小时候,会爬起来快活地闹上一个小时,或者半个小时。   他闹雄虫的方式也非常的简单粗暴。   就是不停的在雄虫的精神链接中叽里呱啦的说话。温格尔很想要让这孩子别那么活泼,可是孩子毕竟还是孩子,你和他讲道理,没过多久,他可能就忘记了。   虫蛋又看不到温格尔疲倦的神色,他只能感觉到雄父的温柔,以及雄父那好大好厉害的精神触角。   几乎是天然的,虫蛋就黏糊着温格尔。不到半天的手,这个非常闹腾的活泼虫蛋就让温格尔有了一种丢蛋蛋的冲动。   “听话。”温格尔将虫蛋放在腹部,其实这样做不能增加精神链接,只是从保温的条件上来说,雄虫都默认腹部是最温暖的部位。   虫蛋摇晃了两下,他有点委屈。   嘉虹看着弟弟吃瘪,有点看笑话的凑上来。他是小雌虫,自然无法体会到雄父那种无时无刻被幼崽缠着闹的痛苦。只是拍拍弟弟的蛋壳,嘉虹就抱着一本故事书坐在虫蛋和雄父旁边,给两个家人念故事书。   温格尔惋惜自己听不到,他倒是感觉虫蛋对故事挺感兴趣的,迷迷糊糊终于消停下来了。   雄虫终于能安静地休息一下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温格尔忽然感觉到床动了一下。他睁开眼,就看到嘉虹坐在地上,把以往压箱底的东西都掏出来。温格尔有点迷惑,他拍拍床铺,示意嘉虹回来。   “雄父。”嘉虹拿着一个丑不拉几的按钮说道:“这个东西,一直在叫。”   他点击一下按钮,亮出一个页面。   页面上,硕大的一组数字【91】背后是一只奇怪的蝴蝶图案。那只蝴蝶一半是黑色的翅膀,另外一半是白色的翅膀,一半的翅膀偏大,还大有尾坠,另外一半的翅膀则偏小一些。   温格尔一个激灵,他认识这只蝴蝶,也认识这个数字。   他连滚带爬下了床,从嘉虹手里接过这个按钮。   没有错,就是束巨当时做的那个通讯器。   那个可以和外网连接的通讯器。   “是九一部长。”温格尔喜极而泣,“嘉虹,雄父可以离开这里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回信。   一行红色大字几乎占据了整个界面。   【卡利在找你!】   【待着!别回来!】   温格尔还没有从这行大字中反应过来,他看见屏幕的倒影中,房间的门开了一条缝隙。   在缝隙中,出现了一张陌生又惊讶的脸。   “谁!”温格尔快速关掉了通讯。嘉虹有点害怕地站在雄父和弟弟面前,挺着胸膛。然而他们转过身的时候,只看见空荡荡晃荡两下的大门,那只陌生的雌虫早已经跑出好远一段距离。   “雄虫!”那只雌虫一边跑,一边喊着,“他、他有通讯……”   叱——   人,从中间被劈成了两半。   沙曼云漫不经心地抽刀,用锋利的刀锋擦拭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血迹。除了这个猎物喷射的鲜血,他身上还有其他战绩。   “通讯?”沙曼云歪着脑袋,第一次感叹自己过于精准的刀法,“通讯器?”   作者有话要说:   封面要不要换回以前的啊??   —*—   番外①(十六)   温格尔长胖这件事情简直让温莱濒临崩溃。   他不理解为什么已经禁止了幼崽所有的小零食,这孩子还是和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了?   这让温莱感觉自己的付出毫无意义。   “温温,是不是偷吃了。”温莱前所未有的严厉,他把雄虫幼崽拎到墙角,捏着崽崽的肉肉说道:“撒谎的小雄虫会被雄父嗷呜吃掉哦。”   幼崽温温才不害怕呢。   他现在还带着一点鼻音,可能是之前生病留下的后遗症。放在成年人身上可能听起来怪怪的,但幼崽说话就显得更加幼稚和笨拙了。   “才不会,不会呢。”幼崽温强调掉:“我才是,嗷呜嗷呜嗷嗷唔。”   温莱听一会儿,思考半天,终于明白幼崽的意思是:他才不会被雄父嗷呜吃掉呢,他才要嗷呜嗷呜把雄父吃掉呢。   温莱不懂这么点个小不点,哪里得到的自信?   他蹲下来把崽崽拎起来,幼崽小短手小短脚扑棱半天,最终哇呜一下哭出来,跑到雌父柯得怀里,吱吱呜呜的告状。柯得看着幼崽肉嘟嘟的小脸,想到雄主之前那悲痛的一嗓子,心中有了主意。   他问木往木昔,“温温最近还是运动地太少了。”   木往说道:“就再加散步十分钟吧。”   木昔说道:“让他每天多玩一会儿,留点汗。”   温莱痛恨家里雌虫们的极致双标。   但谁让温温是他亲自孵出来的小雄虫呢?温莱只能更加过分地搓搓崽崽的脸,偶尔上前用力么他的肉肉,最后把幼崽温温彻底嗷呜生气了。   温莱说道:“我小时候比你可爱多了。”   “哼。”   “我小时候可瘦了。”   “哼。”幼崽据理力争,“温温才、才不胖。”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乐意走了。散步十分钟对于他这样先天不足,又胖乎乎的幼崽来说,太艰难了。   坐了一会儿,幼崽自己爬不起来,又伸出手,要雄父抱抱。   温莱可来劲了,他说道:“温温有没有偷吃?”   幼崽理直气壮地摇头。   温莱上手把自己的雄虫崽崽抱起来,他决定晚上找木往木昔深入地谈一下关于幼崽健康,要如何下一记猛药!   没等到温莱实行夜谈,雌君柯得、雌侍木往和木昔三个人就把温莱悄悄地拽到角落里。   他们偷偷摸摸地看着自家的雄虫幼崽手脚并用爬上楼梯,朝着二楼的雌虫幼崽房间走过去。   “哥哥!”温温眼睛都在发光,小肉拳哐哐哐地敲着门,“哥哥,是温温。”   温莱记得这是雌侍木昔幼崽的房间。那个孩子在家中排老十,现在正在上初等学院,前段时间还去参加了学院的枪械夏令营。   很快,门开了。   老十打开门,听温温甜甜地喊着“哥哥”,非常熟练地从身后拿出一块小蛋糕。蛋糕上还有非常诱人的水果和糖果碎,蛋糕顶上有一个小伞插在上面,温莱看了都心动不已。   “哥哥哥哥!”温温可激动了,伸出手要蛋糕,“谢谢哥哥!”   老十非常小心地把温温抱到房间里。温莱听到自己身后雌侍木昔握拳的声音,考虑到老十的年龄,温莱忍不住安慰道:“冷静冷静。”   木往说道:“这就是你教育的问题了,弟弟。”   幼崽温温嘴角带着一块奶油蹦蹦跳跳地离开房间,不过老十秉持小心为上的准则,把幼崽温温拉回来,亲昵地给他擦了嘴。   木昔说道:“他这个季度的零用钱没有了。”   雌君柯得笑而不谈。   温温自己坐在墙角缓口气,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果冻,一碰就抖两下。小憩一会后,温温走下楼梯拿了自己的小被子,又手脚并用爬上了楼梯。中间还差点踩到被子上摔倒,看得雌君柯得恨不得冲上去护住他,再打他的小屁股。   温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他看到温温来到了老七的房门前。哐哐哐——温温嫩生生地喊道:“哥哥!哥哥!”   老七,木往生的,现在读中等学院。因为正在考大学的关键时刻,所以家里会给他不少零用钱让他自己去买辅导资料,购买机甲对练时长等等。   木昔讽刺道:“这就是你教育的问题了,哥哥。”   木往死鸭子嘴硬,“他这个季度的零用钱没有了。”   果然,老七打开门,温温非常熟练地上前抱抱雌虫哥哥的大长腿,可怜又无助,“哥哥!温温饿!”   老七叹口气,捏捏温温的脸,偷偷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幼崽肉干,贴心地撕开,把肉条撕成小块喂给温温。   他一边喂还一边说道:“温温,今天就吃一点啊。不能吃多啊。”   “嗯嗯。”幼崽温一脸无辜,“就吃一点点呀。”   木往拳头硬了。   温莱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但他还要拦着自己两个暴怒的雌侍,一个冷笑的雌君。他不能让自己的幼崽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他可是一个好雄父。   “你们都退后!”温莱说道:“我来先打爆他的小屁股!”   (幼崽温有什么错呢?他确实没有偷吃啊) 第90章   沙曼云记得雄虫有一个通讯器,不过那个东西早就坏掉了。   他清楚通讯器这种精密仪器,可能你拆开再原封不动地装上去,自己都不知道哪里多出来的几个零件是从哪里来的?   不是通讯专业出来的雌虫,其实很难拆解和维修这种东西。   沙曼云只能判断温格尔是从卫星站回来之后,再拿了一个。   不过,这么解释,也很奇怪。   沙曼云擦去脸上的血迹,那些艳红色拭去后,居然修饰了罪魁祸首的脸颊。看上去,他的脸颊、双唇、锁骨和胸口都泛滥出这种让人怜惜的粉红色。   汗水更加稀释了这种要死的性感。   墙壁上喷射状的血被墙壁上的水蒸气划出一道道灰痕。沙曼云打开自己拿到的水,犹豫一会儿,稍微用舌尖沾了一点,湿润下自己的咽喉。这个时候,食物和水绝对不能动。   哪怕是味道变质,彻底不能食用了,也不能动。   因为只要有食物和水这个象征在,人就会永远暗示自己抓着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些东西,是保证心灵不会沉没的浮木。   沙曼云把盖子重新盖上,他结束异化,双臂裸露出来的尖刀收缩回去。他的双臂上那些血全部贴上去,沙曼云如法炮制把其擦拭在墙壁上,随后拿着那100毫升的水和过期营养剂朝着雄虫的房间走过去。   门微微开着,雄虫正在慌忙地藏着什么东西。   “温格尔。”沙曼云喊道。   他看着雄虫依旧背对着自己,确定了雄虫的耳朵仍然听不到声音。于是,这位杀人犯安心地推开门,自然地走到了温格尔的背后。   雄虫正在把虫蛋塞到床底下,他把柔软的毯子铺在地上,再小心翼翼地把虫蛋塞进去。可惜这颗笨蛋的雌虫蛋长得又大又好,一半就卡住了。   温格尔只好把虫蛋拿出来,把他和嘉虹一起塞到了收纳箱子里。   汗水把温格尔的白色睡衣全部浸湿,露出他瘦削的后背。沙曼云几乎可以数清楚雄虫的脊骨上的凸起,他盯着雄虫发尾中露出的一小段雪白脖颈,慢慢地走上去。   他对着雄虫的耳后根吹了一口气。   温格尔内心疙瘩一下,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忍耐地朝后面看了一眼。   身为雄虫的他,没有办法和成年雌虫进行精神链接。就连刚刚发现偷听的陌生雌虫,温格尔也是因为反光看见的。   他只能和幼崽简单的交流。   成年雌虫无论是在体力还是战斗力,都能够简单地虐杀自己。   沙曼云不喜欢雄虫那么犹豫的样子,他更近一步,将自己的下腹贴在雄虫身上,轻轻地揽住雄虫的腰部,“是我。”   温格尔松了一口气,可是随后,他把那枚虫蛋所在的收纳箱猛地盖上。   嘉虹也躲在箱子里面。   整个行动,都充满了欲盖弥彰的味道。   沙曼云心里酸溜溜的,他清楚这些动作代表雄虫至少是管他的血脉的。可是内心,他又因为这个举动感觉到心安。因为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说明温格尔至始至终都是刚刚来到监狱的那位雄虫贵族。   他们希望温格尔和自己同流合污,又希望他保持着最开始的那种善良纯真。   沙曼云伸出手,从雄虫的下摆里开始朝上摸。他思考什么时候,当着雄虫的面打碎那枚蛋吧。从虫纹上看,那个虫蛋70%不是蝴蝶种。   既然不是蝴蝶种,也不是雄虫蛋。   对于沙曼云来说,这个孩子只剩下一个价值:让温格尔哭。   雄虫哭泣的样子,一直都让沙曼云觉得喜欢。不光光是哭泣,同时还是笑容。沙曼云偏执地想要看到雄虫因为自己笑,因为自己哭的样子,他想要占据这个雄虫从里到外的所有,从骨髓到皮肉。   他的手越来越不老实,朝着雄虫裤子里钻。   温格尔狠狠地打了他两下,挣扎着。他说道:“沙曼云。我不喜欢。”   “我喜欢。”沙曼云回答道。随后,他意识到雄虫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回答。   这让强迫这件事情失去了很多乐趣。   沙曼云不喜欢无趣。   他慢慢地松开雄虫的手。有时候,他自己都不清楚,明明强迫雄虫才是最快的手段,可是为了追求乐趣和所谓的美学,选择徐徐图之,真的对吗?   每次,升起这种图便捷的想法。   沙曼云总让自己去看看温格尔。   每一次,这只雄虫现身都能让他愿意为此付出更多的时间。   以前是如此,现在依旧如此。沙曼云甚至希望,能让雄虫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展开那双漂亮的蝶族翅膀——传说的爱神水闪蝶,在张开翅膀的一瞬间,就能捕获所有人的爱恋。   他们的翅膀磨成粉末后,挥洒之处,能招来爱神的眷恋。   沙曼云就要在那一刻,杀死温格尔。   他把自己身上仅有的营养液和100毫升水掏出来,毫无保留地递给了温格尔。   温格尔不理解地看着沙曼云。   而这只嗜杀的雌虫,身上还带着血腥味,强制性地抓着雄虫的手。他把两个小管子塞到了雄虫的掌心。   先是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放松,再将其一根一根地收回去,握紧。   营养液上贴着简陋的标号,纸面都变成一种古怪的褐色。压印的生产日期就在瓶盖上,保质期1年。   “拿着。”沙曼云说道。   他犹豫了很久。因为这样类似照顾人的口吻,对于一个冷漠的杀人犯而言,太虚伪也太陌生了。沙曼云从没有对自己的兄弟们说过这样的话,对他的雄父和雌父也没有。   他更没有恋人,也没有爱慕之人。   “照顾好自己。”沙曼云把这句话在嘴边徘徊了两三遍,没有说出来。他松开雄虫的手,仔细地看着温格尔的脸。   温格尔轻轻地后退一步,他握着手中的营养液和水,心中巨浪滔天。   最终,雄虫低垂下眼睑,说道:“谢谢。”   沙曼云不想要谢谢,他感觉谢谢是因为雄虫一直把自己不断地往外推。在这一刻,他更想要点实际的,“我走了。”   雄虫说道:“真的很感谢。”   沙曼云停住离开的步伐,他意识到雄虫现在真的是听不到。这个原本不算强的概念,强化之后,让沙曼云萌生出一个大胆的实验想法。   他转过身,背对着雄虫,朝着门外以一种非常慢的速度走着。   温格尔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有些人浅薄,有些人金玉其外,而败絮其中。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彩虹般绚烂的人。”沙曼云努力回忆着自己看过的电影,读过的书,“当你遇到这个人以后,会觉得其他人只是浮云而已。”①   那些爱情的电影,或者不是讲爱情的电影中,总有那么几句关于爱情的台词。   沙曼云无所谓,因为爱情是一种点缀,他永远不会是血色人生中的主色调。   “我们相遇在一段奇异的时空。”②   “该如何去跟你不想失去的人说再见?我没说再见。”③沙曼云听到门外的声音,那些细碎的声音仿佛是污渍出现在餐盘上,食不下咽。   “我什么也没说。”③   他走回来。   “就这样走了。”③   “我的愿望是想再见到你。”④   沙曼云转身,快步朝着雄虫走过去。他的语速开始变快,目的就是让雄虫根本分不出他在说什么。   温格尔被沙曼云的反常下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后退,脚不小心踩到了箱子。沙曼云伸出手,捂住了温格尔的眼睛。   门外的声音骤然接近,两个身影饿虎扑食朝着屋内而来。   “为什么选我?”⑤   尖刀拔出——   雷鸣骤响——   沙曼云没有回头,他的刀就是他自己。   室外的雨水掩盖了所有的悲鸣,室内的血雨完全的阻断在雄虫身前。污渍纷纷落在沙曼云洁白的脊背上,那是他身上唯一一个没有伤口的地方。   因为没有人能走到他的背后。   那些血迹创造了他杀戮史上的奇迹,一滴一滴地勾勒出一双诡异又巨大的翅膀。   伤者并不是一刀毙命,沙曼云喜欢吸取教训,所以此刻房间内还能听到两个完全不同音调,不同节奏的惨叫。   “沙曼云?”温格尔闻到了浓郁的血气,他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本以为已经习惯了,胃部却开始翻江倒海起来。温格尔忍耐着,还是发出了一声干呕声音。   沙曼云没有回答他。   因为雄虫什么也不知道,他也知道让病中的雄虫看到这些不好。   “为什么选我?”沙曼云喃喃着,他忽然将滴血的尖刀指向了雄虫。   他说道:“我多希望知道……该如何放弃你。”⑥   沙曼云收起了异化的那支手臂。   他把鲜血擦拭在的身体上,随后用勉强干净的手牵着温格尔。不同于束巨那种粗狂,沙曼云的掌心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冷漠命令。他的体温不高,在炎热的戴遗苏亚山夏天里反而是一种绝配。   沙曼云把雄虫带到了床上,他一只手盖着雄虫的眼睛,另外一只手给雄虫掀开被子、摘掉他脚上的拖鞋,解开他的扣子。   最后,沙曼云把被子轻轻地盖在温格尔的脸上。   “沙曼云?”温格尔不敢动,他几乎带着哭腔询问着,“你要做什么?”   沙曼云把自己的手从被单底下,从雄虫的眼皮上慢慢移开。他在这短短的一段步伐中,像是穿越了无数人的生命,最后成为一叶扁舟,停靠在名为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地方。   这个世界,不应该给我一个机会的。   沙曼云将手指最后一点和雄虫触碰的地方,移开。   他看见雪白的布料贴合雄虫的轮廓,像是棺木里永眠,像是生命的终点。沙曼云忍不住,凑上去,他贴着那层薄薄的被单,得到了一个吻。   一个广义上的接触。   “你应该找一个时时刻刻都爱你的人。”⑦沙曼云起身,他看见自己手臂上属于别人的鲜血,滴落在被单上。   如果这是温格尔的血就完美了。   沙曼云想着,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他感觉自己终于配得上疯子这个名号了。从前的他不是疯子,现在的他也不会——反正,等他杀了温格尔,别人应该会再喊他疯子。   把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拖拽出去。   沙曼云想起了自己唯一一部二刷的电影,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而是当时学校刚好有免费的电影票随机发放。沙曼云想要看另外一场恐怖电影,他杀死了据说有这张恐怖片电影票的老师、同学。   他拿到了很多票,运气不好,里面就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不同场次的票。   因此,他对其中的台词有些熟悉。   “反正,我们命中注定要失去所爱之人。”   “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他们在我们的生命中有多重要。”⑧   那个星期,沙曼云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   他难得难过一回,是因为知道了电影院根本没有排那场恐怖片的场次。   他再也看不到那部恐怖片在电影院的再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百年诞辰纪念日!   备注:   1摘选自电影《怦然心动》:有些人浅薄,有些人金玉其外,而败絮其中。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彩虹般绚烂的人。当你遇到这个人以后,会觉得其他人只是浮云而已。   2摘选自电影《搏击俱乐部》:我们相遇在一段奇异的时空。   3摘选自电影《蓝莓之夜》:该如何去跟你不想失去的人说再见?我没说再见。我什么也没说,就这样走了。   4摘选自电影《V字仇杀队》:我的愿望就是想再见到你。   5摘选自电影《公主日记》:(男)为什么选我?(女)因为我透明的时候,你还能看见我。   6摘选自电影《断背山》:我多希望知道如何放弃你。   7摘选自电影《爱你罗希》:你应该找一个时时刻刻都爱你的人,一个永远陪着你的人,一个爱你全部的人,特别是你的缺点。   8摘选自电影《返老还童》:本杰明,我们命中注定要失去所爱之人。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他们在我们生命中有多重要?   —*—   番外①:(十七)   温莱最终还是没能下手揍幼崽温温肥嘟嘟的小屁股。   因为雌君柯得要看看家里雌虫幼崽中,到底有多少人在阴奉阳违。木往和木昔自然是同意,他们甚至忽然觉得自己手很痒。   温莱拦不住他们。   他只能悄悄地蹲在墙角,继续看幼崽温格尔吧唧吧唧吃光肉干,小肚子都鼓出来。幼崽用小短手擦擦嘴巴,和哥哥贴贴又蹭蹭,颇有一种吃饱喝足的快乐。“哥哥。”小雄虫伸出手要抱抱,“想喝水。”   一群大人就看着吃完肉干的幼崽,吨吨吨又灌了一大杯水下去。   幼崽把一个大杯的水都牛饮下去,末了还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温温不能吃了哦。”温莱看着自家老七给幼崽擦擦手,把幼崽送到楼下的玩具毯上,“哥哥就在楼上,有事情就喊哥哥知道吗?”   “嗯。”谁能想到幼崽温温的干饭小心思呢。   温莱察觉到不妙。   果然,他看着温温自己坐在地上拼积木,没过一会儿,这个小馋虫就爬起来,猫着身子去到雌虫幼崽们那边。   “还有谁在家?”雌君柯得问道:“扣零花钱。”   温莱叹口气,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他看着幼崽蹦蹦跳跳走到老五的房间,眼皮子跳了一下。老六是雌侍竹焘的孩子,他去年上的高等教育,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孩子了。   温莱看了一下雌侍柯得僵硬的微笑,连忙宽慰道:“没事的,没事的,老六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他一定会拒绝温温的!”   雌侍木往和木昔嗤之以鼻。   幼崽温温想要够门把手,结果他半天摸不到,最后只能依旧哐哐敲门。他脆脆的喊着“哥哥哥哥。”   温莱在旁边看着,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温温是不是只知道他们是哥哥,还认不清每一个人叫什么啊。”   当然,现在   他是不会问这个问题的。   因为门开了,幼崽温温有了全新的行动。他抬起头,亲昵地凑上去和哥哥说道:“哥哥,饿饿。”   “不行哦,温温。”老六蹲下身摸摸幼崽温格尔的头发,小雄虫的头发又软又细又密,像是春天蓬勃的新草。   已经有成人样子的雌虫哥哥说道:“温温肚子都那么大了,温温不能再吃了。”   幼崽温格尔似乎是第一次被拒绝,他拍拍自己的小肚子,惊讶地听到肚子发出啪啪的结实声音,那个感觉好像拍的不是肚子,拍的是大西瓜。   “才没有!才没有!”幼崽才不会承认这一点呢,他的肚子才不大。   老六笑嘻嘻地伸出手指戳戳雄虫幼崽的肚子。   幼崽温格尔生气了,他气呼呼地把衣服往下拉,不让老六碰。   “生气啦?”老六问道:“怎么又生气啦。”   “不给你碰。”幼崽最不喜欢别人说他胖了,“才不是、小胖子。”   “好吧,温温不是小胖子。”老六变魔术一样从双手中掏出两把糖果。“温温是不是想要糖果啊。”   幼崽温格尔就喜欢这个。   他飞快的点头,伸手去拿糖果,生怕下一步哥哥就反悔了。   可惜,雌虫的动作永远比雄虫幼崽快一步。老六把糖果受收回来,说道:“可是哥哥也想要吃,怎么办啊。”   幼崽温温陷入了思考之中,他露出纠结的表情说道:“那,那我可以、分给哥哥一点。”   老六笑了笑,他说,“这是哥哥的糖,哥哥为什么要给温温啊。”   这个问题难到小孩子了。   他不会,可是又想吃,不忍心放弃飞到嘴边的鸭子,“因为温温可爱。”   老六把一颗糖放到了温温的手里。   幼崽绞尽脑汁,“因为、因为是哥哥,哥哥哥哥!”   老六憋笑,又给了一颗糖给雄虫幼崽。   他的手中还有一大把。   “哥哥!”幼崽温格尔非常不开心,他觉得自己卖萌、喊哥哥已经是出了最大的力气了。“哥哥,那么多糖,都、都不给温温。”   “这样吧。”老六蹲下来说道:“温温亲哥哥一口,哥哥就给温温一颗糖好不好。”   躲在墙角的雄父温莱已经感受到了雌君柯得强行压抑的怒火。恍惚之中,温莱终于后知后觉地想到,老六的第一志愿是商科。   这孩子非常喜欢做生意。   幼崽温格尔犹豫一下,很快上前在老六的脸颊上么一口。   老六笑着把糖分了一半给温温。   幼崽看着另外一半,飞快地拽着哥哥的衣角,踮起脚,努力地“么”了第二口。   雌君柯得对温莱说道,“告诉竹焘,我会负责老六的医疗费。”   温莱:?! 第91章   “沙曼云?”   在一片寂静中,温格尔尝试性地喊了一声雌虫的名字。   他知道自己的寂静不等于正常人的寂静。他们的安静中还会带着雨声和风吹过的呼啸。   但此刻的温格尔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他担心着孩子们的安慰,只能悄悄地探出自己的精神触角,和两个幼崽进行精神链接。   这是他唯一一个可以倾听到的声音。   恍惚之中,温格尔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覆盖在自己的唇上。他脊背不自觉挺直,被突如其来触碰后,人总是会有挣扎的。   但这次的触碰是在是太快了。   几乎是蜻蜓点水,温格尔的手还没有抬起来,就察觉到那压力远离了自己。   是什么呢?温格尔不愿意去想那个最具有可能性的答案,他在等了片刻之后,又喊了一声,“沙曼云?”   “沙曼云。你在吗?”   雄虫动了动手指,慢慢地把脸上的被单摘下来。天花板上有一些非常细微的褐色小点。温格尔第一眼没有认出来那是什么,片刻后,他摸到了被单上干涸的血块。   这时候,温格尔就知道了。   天花板上,也是血。   温格尔翻过身,把脏了的被褥扑在地上。地面上那些拖拽的红色血痕,像是车轮一样碾压过泥地,温格尔被血气熏得想要呕吐,可他根本就吐不出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喝点水会缓解很多。   温格尔把手心的那100毫升水掏出来,因为夏天的温度和汗津津的手心,水也变得热起来。温格尔用手把被褥摊平,尽己所能地覆盖住那些污渍。   然后,他打开了装着幼崽和虫蛋的收纳箱。   温格尔把两个孩子一一抱出来。   他不知道怎么和孩子们描述这件事情的残酷程度。或者雄虫自己清楚,不说才是对彼此最好的处理方式。这个时候,温格尔只能把一切寄托在收纳箱不透光、隔音效果好这两点上。   作为一个父亲,温格尔始终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过早的接触到这个残忍的世界。   嘉虹抱着弟弟蜷缩在箱子的一边。因为忽然开箱子导致的光明,他有些手无足措。不过他毕竟是一只小雌虫,很快嘉虹就从危机中反应过来,开始上下打量温格尔的状态。   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其他东西。   身为一个健全的孩子,嘉虹可以察觉到房间中那种让人作呕的腥味。他贴近雄父,把虫蛋弟弟踹在自己的小被子口袋里。   “雄父。”嘉虹非常小声地问道:“是白白过来了吗?”   雄虫在精神链接中捕捉到了这句询问,他其他地方都不太可以。但作为一位雄虫,温格尔在精神触角的使用上,确实下过苦功夫。   温格尔不理解幼崽会单独点名卓旧这一点。他以为孩子对四个雌虫没有很深的概念。   安慰着幼崽,雄虫揉揉他的头发,把手中的水和营养液递给了嘉虹。   “嘉虹去把食物藏起来好吗?”温格尔说道:“尖尖刚刚给雄父送吃的来了呢。”他强迫自己把这句话说得有趣一点,快乐又轻松一些。但当嘉虹触碰到雄虫的一瞬间,温格尔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想到了沙曼云的古怪之处。   给自己一支过期的营养液和水,在缓慢的离开后,忽然转过身捂住自己的眼睛。   被子。   眼睛。   触摸。   温格尔拒绝继续深究,他直觉自己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他当务之急的是保护自己的孩子,寻找物资,养好身体。   这只普通的病弱雄虫如此想着,但在座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软了。他瘫坐在被单上,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嘉虹正拿着营养液和水,思考要藏在哪里。   最终,他选择放在自己一个有储物功能的小玩具中。   然后,再把玩具塞到雄虫的床底下。   “雄父。”嘉虹跑过来,说道:“我藏好了。”通讯器当时就和幼崽虫蛋一起被塞回到收纳箱中,眼下雄虫已经无法移动了。嘉虹就成为急先锋,去里面选召通讯器。   虫蛋此刻才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醒过来,他蹦跶两下,咕噜咕噜滚到了温格尔的手边,无意识地蹭蹭雄父的手臂,想要和生理上的父亲贴贴。温格尔维持着精神链接,只能伸出一根手指头顶了顶虫蛋的黑金色虫纹。   虫蛋小声地嘀哩咕噜起来。   嘉虹在精神链接里都听到了,小雌虫板起脸把弟弟从雄父身边抱走,他教训没有破壳的弟弟说道:“不可以打扰雄父!”   虫蛋第一次接收到教育,他有点不太懂。温格尔苦笑了一下,他看着那些被褥已经被血迹彻底浸泡出褐色,决定努力把自己弄到床上去。   就在嘉虹在一堆衣物和杂物中,找出那个丑不拉几的通讯器后。温格尔也终于半个身子靠在了床边。他感觉到自己浑身脱力,不大的通讯器都沉甸甸的。   温格尔打开了通讯页面。   他看到了那段简单的文字。   就在劝说自己不要回来的红色大字后面,贴着一段手写的申请。温格尔其实和这位传说中的雄虫部长接触不多,但他认识那个红色的军部批文公章。   不是他有多么的关注相关新闻,而是很多军部一号文件、政府红头文件中就有这个公章。想要成为长老会的一员,不论是雄虫还是雌虫都要有足够的时政了解。   温格尔每一次看到雄父温莱冲刺长老会成员选拔,都要在家里囤很多官报和小册子,然后把有这个公章的那一页全部剪下来,贴在自己的复习本上。   在公章之上,则是九一部长的私章。   【每月1号,物资加急发送。夏季多雨,物资已加厚】   温格尔小心翼翼地放大了图片,他唯恐这张图片是伪造的。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中,温格尔努力给自己做一切最坏的假设。   他不断地拉大那张照片,看到这份申请的开头印刷体。   “雄虫公民信用分-大份额使用申请报告单。”   那个可以购买囚犯的特权积分。   成为雄虫最后的救命稻草。   *   阿莱席德亚一脚踹开了第十七具尸体。   他的手指甲缝隙中都是那些雌虫的碎肉。这只贵族雌虫慢条斯理地搜刮自己的胜利品,他看上去不算很狼狈。   虽然是手无寸铁地对付十七个疯狂的雌虫。   有些时候,阿莱席德亚觉得他们都已经开始不算是人。至少他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无法理解很多人对某一个事物的狂热信仰。比如说,疯狂地喜欢某一个行为,最后成为沙曼云那样的连环杀人犯;比如说,成为被崇拜的那一个人,被万众敬仰。   就像是卓旧。   不过此刻,阿莱席德亚还是希望遇到卓旧的。   混战开始之后,他可以寻找到一千种一万种方式,猎杀对方的头颅。而不是现在,被一个装备齐全的疯子指着后脑勺。   “好久不久,普罗。”阿莱席德亚笑着转过身,丝毫不畏惧对方手中的枪械,他看见这位前任军雌手中一把新鲜的指甲盖。   稍微动脑子,就知道是谁的。   “你是想好,和我合作了吗?”   哐——线性子弹从阿莱席德亚的耳边擦过。普罗面无表情地将那些指甲盖洒在地上。他的军靴践踏过这些垃圾,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航空器在哪里?”   阿莱席德亚笑而不语,他摸着自己那些被截断的卷发,露出一个笑容。“你在说什么啊,这种事情,不是应该问卓旧吗?”   普罗将枪对准了他的腹部。   “听说你们想要和雄虫上床。”普罗冷静地说道:“阿莱席德亚,你没有退路。”他走得很稳,一步一步像是要把雌虫逼迫到绝境。   “航空器,在哪里。”   阿莱席德亚推锅,“你要去问束巨。”   普罗没有说话,他面上没有因为这句话出现一些波动。   因为克斯已经去了。   在阿莱席德亚不知道的角落,克斯正在小范围的爆炸中,疯狂大笑,他用力地向前奔跑,然后把先前砍下来的人头鲜血泼在束巨的身上。   狭窄的走廊中,都回荡着两只雌虫的互相辱骂。   从对方的祖宗十八代到他们的血肉雄父雌父。   “这样吧。”阿莱席德亚说道:“雄虫还在老地方。”他看着普罗那双坚定的双眼,“不管怎么说,他可是世界上唯一一只爱神水闪蝶……李博埃文斯家族绝对会放过你们的。”   普罗微微放下手臂,阿莱席德亚眯起眼睛,他们都在打量对方。   啪——   阿莱席德亚的腹部被袭击,很快地,这只雌虫在明明还有余地的前提下,撞开了双手,放弃了抵抗。   “闭嘴。”普罗压低声音。   他一只手抵着阿莱席德亚的下颚,一只手把枪塞到了阿莱席德亚的嘴巴里。   “那是别人的小蝴蝶。”普罗指导说道,“别人的小蝴蝶。”   阿莱席德亚被迫含着枪口,他恶意地眨巴眼睛,朝着后方抬起头。他吐出被自己含着水光淋漓的枪口,喃喃道:“我喜欢你的自私。”   “呐,普罗指导,我们真的合作吧。”   阿莱席德亚像是诱惑其咬下毒苹果,“按照你们卫星站的速度,从生活区到戴遗苏亚山监狱可能就这么几天了吧——你知道九一部长吗?”   普罗微微按住扳机,阿莱席德亚空出手,他们两个人在寂静和遥远的惨叫中,各自后退一步。   枪械上的亮格黯淡。   没有能量了。   谁不是弹尽粮绝呢?   “比起卓旧,我这些天都在雄虫的身边哦。”阿莱席德亚嘘声说道:“逃离监狱这种事情,果然还是靠着雄虫比较安全吧。”   普罗说道:“闭嘴。”   “好的,我的同盟。”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因为我去喝酒了。   最近剧情有哪里奇怪吗?   —*—   (十八)   温莱不可能让雌君柯得真的把老六打断腿,或者负责医疗费什么的。   雌虫幼崽工于心计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坏事……吧?温莱一把抱着自己的雌君柯得,内心充满了挣扎。他和自己家雌虫们,看着幼崽温温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地毯上,笨笨地拨开糖纸,一颗一颗塞着糖果。   很快,幼崽的腮帮子鼓囊囊起来了。   温莱现在想要上前,在他的腮帮子捏一把,看糖果噗噗地掉出来。   老六也没有回去复习,他蹲在温温旁边,看着幼崽吧唧吧唧吃糖果。老六笑眯眯地说道:“温温,哥哥也想吃了怎么办。”   幼崽温温正在把塞不下的嘴巴踹在小被子的口袋里。他被六哥一提醒,露出一副深思的表情。“哥哥自己,没有了吗?”   老六将口袋掏出来,空空如也。   老六把手亮出来,空空如也。   老六说道:“哥哥的糖都给温温了,怎么办。”   人是自私的,可是分享是美好的。   幼崽对此了解并不深刻,在小孩子的世界里,这就是一个极为艰巨的选择。他想要那么多——有那么多的糖果,可是他也那么喜欢——有那么喜欢哥哥。   “好吧。”幼崽温温沮丧地打开自己的小口袋,在里面挑挑拣拣。半天都选不出一颗自己不喜欢的,他像是第一次发现这些糖纸有多好看,最后拿了灰不溜秋地一颗,不甘不愿地递给哥哥。   “哥哥!”   老六接过那一枚灰不溜秋的小糖果,看看温温口袋里一大把五颜六色的糖果,哭笑不得。   “温温那么多糖果,拿着干什么呀。”   “唔。”雄虫幼崽说道:“要吃。”   老六牵着手把温格尔送回到玩具堆里,还给小雄虫念了一会儿故事书。吃饱喝足之后,雄虫幼崽温格尔终于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裹着自己的小被子,直接睡在玩具毯上。   他睡着之后,家里的大人们终于可以行动了。   雌君柯得风驰电掣,马上要在家里召开大会议。平视他们举办的不过是雄主和雌君雌侍一起的小会议。所谓的大会议室就是家里所有人都要参加,来不了也要视频会议的集体活动。   温莱把决定权交给了雌君,他悄悄把幼崽温温抱起来,轻轻地咬他的小脸蛋,“小坏蛋。”   每一个雌虫哥哥都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喂温温的人。   每一个人投喂一丢丢,积少成多,滴水穿石,温温怎么可能不胖呢?温莱错觉自己的手臂有沉了下去,他把幼崽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这一觉,温温睡到了下午三四点。   他醒来的时候,温莱正在旁边誊写一本乐谱。温格尔拱了被子,他小短腿够不到地,一点一点踩着床边沿,好不容易爬下来。   温莱已经知道了大会议的结果了。   以后,谁也不准私底下给温温喂吃的!   在温温的体重没有达到标准线之前,谁也不准拿到零用钱!   作为一家之主,温莱自然是以身作则。在失去零食之后,再次失去了零用钱,温莱感觉到失去了名义上的自由。   不过,他毕竟是雄虫。柯得和雌侍们、孩子们也不舍得亏待温莱。别看会议上一个一个说的大义凛然,实际上到现在,温莱的通讯上,还不断弹出“您的账户已到账xxx元”的入账消息。   雌虫是生物本性就口是心非吗?   还不等温莱仔细想这个问题,他就发现自己的雄虫幼崽敦敦地跑过来。温格尔的眼睛亮晶晶的,他踮起脚,扒拉桌子,朝上面看,说道:“雄父雄父。”   温莱道:“温温醒啦,怎么了?”   幼崽温温的脸睡得热乎乎的,他两颊粉扑扑,看上去浑身都冒着一股子气,就像是刚刚出炉的虫崽包子,活力十足。   “雄父,”幼崽温温嘿嘿地傻笑起来,“温温有好多好多。”   “好多好多什么呀。”   “糖。”幼崽温温居然还能说得理直气壮地,他去拽出自己的小被子,手伸到口袋里挑糖果,“要,给雄父、给雌父,给叔叔,还有给哥哥……温温有好多好多的哥哥。”   可和一觉之前那种漂亮的糖果不一样,幼崽温温的手被黏住了,他拿出来的不是完整的糖果,而是黏糊糊的化开一半的糖浆。   温莱那个时候站着远,此刻才看清楚糖纸。这种糖果,外面基本都是巧克力、糖浆,通常是常温储存。   温温因为睡觉盖被子,用体温把糖捂软、捂化了。   现在,温温最喜欢的小被子被糖果弄脏了。   温莱估计自家小雄虫会哭。   他等着温温哭。   果然,幼崽温温左掏开口袋,右边又掏开口袋。当他双手都沾上糖浆之后,一颗完好的漂亮糖果都没有之后。这孩子握紧双拳,咬着下唇,鼻子一酸呜呜呜地哭出来。   “糖没有了……呜呜呜。”小雄虫太伤心了,他用两个亲亲换来的糖没有了,“大家呜呜呜,大家都没有、没有呜,吃到温温的糖。”   温莱看着幼崽,心都要化了。   他打开自己的通讯,切换到网购界面,飞快地下单了同款糖果。   什么减肥!我的雄虫崽要糖!   (雄父温莱:给他吃!给他吃!)   (幼崽温温怎么长胖的,想必大家也清楚了吧) 第92章   人疯起来,果然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束巨好不容易离开了克斯的追杀,他其实并不懂这家伙为什么要和狗—样追着自己咬。但类似的事情,在戴遗苏亚山监狱实在是太多了。   比如说,饿疯了。   比如说,渴疯了。   这个夏天热得人抓耳挠腮。束巨稍微—撮自己皮,就有—层厚厚的黑泥随着水和弄下来。但更多的这些黑泥都是褐红色,有时候可以搓开。   恶心的铁锈味。   束巨拉动引线,看着有三个人在陷阱中炸开。他并没有沙曼云那种奇怪的嗜好,只是简单地杀人,然后简单地收购物资。   “艹。”这只雌虫踹了—脚旁边的尸块,道:“屁都没有。”   可能是因为春天和夏天的混乱,时至今日,每—个人身上所携带的物资都少得可怕。束巨至少杀了10个人了,可他手里只有—些破布头还有碎骨和碎肉。   效率角度,简直低得可怕。   这让束巨越发着急自己丢失的那颗蛋。对于—个没有受过教育,也没有被雄父养育过的雌虫。束巨并不知道雄虫还有和幼崽精神链接这种本事。   主要是,他没有雄父,也没有雄虫。   两性知识对笨蛋来说,就是—片荒漠。   “不会真的被人拿去炖了吧。”现在这个温度,束巨真的怀疑蛋会被烤熟。他揣着唯——点营养液,口干舌燥,却依旧选择死撑下去。他感觉再这么耗下去,自己手中的营养液都要被热出结晶来了。   “干!”束巨烦躁地抓抓自己的头发,他手里也没有合适的爆破原料了。在—边搜集的路上,他—边朝着雄虫的房间走去。   也不知道温格尔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束巨擦着汗,看见自己手上搓出来的黑泥,有点了然。他随便摸—把,把汗水就着皮肤使劲地搓,搓得那—片皮肤红彤彤的,才结束。   虽然还是臭的,但至少束巨自我感觉没有那么脏了。   他走到温格尔的房门口,发现沙曼云就在这里蹲点。地面上有很多道拖拽的血痕,基本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可以看出都是—刀致命的结局。   沙曼云正在把新的猎物拖拽到死角。   不过夏天的湿热,很快会让起发臭腐烂。沙曼云—个人没有办法处理这么多的尸体。   “艹,你好猛啊。”   束巨的爆炸似乎可以起到很好的毁尸灭迹效果。沙曼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正好在擦拭自己手上的血迹。他站起来说道:“哦。”   “哦什么叽霸。老子有好东西要和先生—起看。”束巨打完招呼,大大咧咧地朝着雄虫房间走过去。   沙曼云—脚踹在他的膝盖窝上,说道:“滚。”   里面还有虫蛋。   沙曼云心里那个孩子迟早都是要死的。束巨进去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只不过是死得简单—点和死得麻烦—点的区别。   “艹。”束巨双手反射性地撑着地,才没有让自己吃—个嘴啃泥。他越是被人阻拦着就越要进去。“他么的,老子送吃的,你送吗?”   沙曼云不愿意告诉束巨这些事情。   他冷笑—下,亮出自己的尖刀。   气氛忽然变得焦灼起来了,水蒸气沉甸甸地往下掉。轰隆地—下,雷声大作,狭窄的窗户上闪过—片白,电灯呼呼地闪烁两下。   雄虫房间的门忽然拉开了—条小缝隙。   束巨呵呵笑了—下,他挥挥自己手中的营养液,朝着那道小缝隙滚去。沙曼云没有阻止,对于他来说,雄虫多—份食物,存活下来的几率就越大。   这是好事。   沙曼云只是不想让束巨发现里面有虫蛋罢了。   “先生!先生!”束巨双手做喇叭状,大喊道:“老子,束巨!营养液,给你吃!”   他喊了三四遍,看见那条门缝又关上了。   束巨那些被沙曼云阻碍的不快瞬间消失了。这个笨蛋美滋滋地想道:“温格尔先生—定是听到了我的话。”   *   从门缝里拿到那—管营养液后,嘉虹快速关上门,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床边。   他坐在地上,看着手中这个形状外观非常相似的营养液。这次,幼崽没有犯之前记错人的失误,他很清楚门外的人是大大。   不过大大为什么要—直喊雄父的名字呢?   雄父现在不是还听不到吗?   嘉虹转过身,看着床上的雄父。他伸出手默默雄父的额头,又去把塞在箱子里的虫蛋抱出来。   虫蛋的温度都比雄父要低。   嘉虹费力地抱着弟弟,轻轻地说道:“弟弟弟弟。”   虫蛋好像也睡着了,只是因为站不稳发出轻微的摇晃。嘉虹叹口气,觉得自己小小年纪就是—个大人了,真是费了不少心思,他把虫蛋塞到了雄父的怀里,贴着蛋壳说道:“弟弟要给雄父降温哦。”   高温就是生病了。   雄父真的很容易生病哦。嘉虹心里多了—些身为雌虫的责任,他对于长大这件事情越发的迫切,长得有大大那么大,有白白那聪明,卷卷和尖尖那么厉害就可以保护雄父了。   嘉虹握了—下拳头,他虽然还小,但听了不少的故事书。   雌虫保护雄虫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刚刚外面打雷了,他悄悄地去看看是不是坏蛋过来了。因为他也是小雌虫,他要保护自己的雄虫父亲!   小雌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小脚丫。他感觉有时候自己可以跑得很快,可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跑得那么快。想着想着,幼崽的小翅膀啪啪啪扇动起来了。   “嘘嘘。”嘉虹赶紧把手指放在嘴前,他控制不住自己,只能拼命扭过头对自己的翅翼说道:“雄父在睡觉。”   翅膀扇动地小了—点,声音中都带着—丝小心翼翼的。   不光是翅膀,嘉虹困惑于自己身上发生地变化。   他好像可以跑得很快。   他好像可以飞起来。   他好像还可以举起以前举不动的,那么重的水壶!   可是嘉虹自己用不出来。   小雌虫沮丧地看着自己的小脚丫,他嘀咕道:“好难哦。”   因为没有同龄人来做比较,嘉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识字量在同龄人中出人意料的可怕。   同比,因为没有—个引导他度过本能期的成年同种雌虫。嘉虹不知道怎么运用自己身为虎甲种的天赋。   他也不知道,自己马上要成为帝国有史以来最早雌虫异化的幼崽。   某种意义上,嘉虹将成为新—项的世界之最。   像是沙曼云双臂转化为尖刀,那就是简单的肢体异化。像卓旧曾经在接触拘束环后,虫纹亮起双臂的爆发力能使他强行破开牢狱。像是阿莱席德亚在雌虫异化后,表面形成—层光学膜,达成肉眼和机器上的光学隐形。   普通的小雌虫要在2岁-3岁的时候才会开始第—次异化。   而被雄父亲自孵化的小雌虫可以把这个年龄提高到1岁半到1岁,最短异化的—位小雌虫是16个月大。   他的雄父孵化时长是每天两次,—次5小时。   这是现在普遍认为雄虫孵蛋的极限时长,—天10小时,—枚蛋。   嘉虹比他们在蛋里被孵化的时间更长,次数更多。毫不夸张地说,他可能是唯——个被雄父24小时泡在精神接触里的幼崽。   他无时无刻都在接收着基因层面上的进化。   温格尔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厉害,当时的条件和情况根本不允许他去有—点点休息的机会。   能孵出来就是欢天喜地的事情了,哪里还能管的上去做什么测试。幼崽都喝不下奶了,做什么测试。   如果嘉虹有—个对应的同虫种长辈引导,他异化的时间可能还要往前再推—两月。   不过现在,幼崽只觉得自己的脚和手都痒呼呼的。   他在上面挠挠,抓得都是红痕。   抓疼了,又自己吹吹。   雄父看上去没有—点要清醒的状况,嘉虹眼神再—次黯淡下去。他爬上去,亲亲雄父,亲亲弟弟,躺在他们身边,企图睡着让自己远离这种奇怪的瘙痒。   我要乖乖的。   雄父生病了,我要照顾他。   尖尖就在外面,尖尖就是医生,如果真的不行了,我就去找尖尖吧。嘉虹抓抓脸。说实话,作为小孩子,嘉虹还是害怕沙曼云的,天然的他就感觉沙曼云有—种要宰杀自己的错觉。   不想那么多了,幼崽趴在床上,轻轻地给自己唱着歌,“虫儿飞、虫儿飞……唔咕咕。”   他唱得乱七八糟,词也记不住,还没等幼崽入睡。   轰地—声爆炸巨响从监狱外面传过来。   温格尔被这—下炸得耳膜鼓动,他感觉到床铺在微微震动,下意识地他开始搜找孩子的位置,无助地摸索着,“嘉虹,嘉虹。”   嘉虹马上捂住了雄父的耳朵。   父子两中间夹着—个虫蛋,外面包裹着被子。   这是什么?   嘉虹不知道,温格尔也不知道。   但是就在建筑边缘的卓旧知道。   匆匆来到现场的阿莱席德亚知道。   准备着武器的克斯和普罗也知道了。   雨片刻不停休,很快把声音来源体腐蚀出—个—个漆黑的洞。但没有到达其极限。   那是—个巨大的漆黑的用特殊材质制作的箱子。厚度有两个雌虫那么高,肉眼可见他的腐蚀速度没有普通金属那么快,但也不会和监狱本土的沙土那样缓慢。   “这是!”   “我们有救了!”   “这是雄虫协会……怎么会有雄虫协会?”   “管他呢,这是物资!物资!”   箱子表面,用超级大的白色漆字写着收件人的名字:   温格尔.阿弗莱希德   作者有话要说:   3号的更新。   各位应该了解我的鸽吧。   过了11:30无更新,建议睡觉…   —*—   番外①(十九)   温莱自认为不是个冲动消费的人。   他是个好雄父,至少面对自己的雌虫幼崽时向来是有求必应。   所以,当雌君柯得率先一步截获他的雄虫幼崽专属零食快递时,温莱拒绝承认这是自己下的单。   “怎么可能是我呢?”温莱义正言辞,“你看温温都这么大了。他已经是一个会自己下单的小虫崽了。”   雌君柯得看了一眼坐在地毯上,乖乖玩玩具的幼崽,又看了一下在自己小本子上劣迹斑斑的雄虫,果断地——   选择了相信幼崽。   雄主是什么?和我的温温比起来,一文不值。   当然啦,柯得喜欢温温是一回事,不给他吃零食就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这就是雌父给你幼崽零食,雄父你就在一边吃,而不给温温吃的原因吗?”   阿弗莱希德家的老大,雌君柯得的第一个孩子。此时抱着啜泣的温温,一大一小看着坐在沙发上吧唧吧唧吃零食的雄父。   温莱非常自在,他接过雌君柯得拆开的零食说道:“这是我的错吗?”   “呜呜呜呜我、我也想次。”幼崽温格尔在撒娇打滚无果后,选择朝着自己的大哥求助,“温温,饿饿。”   大哥,就是那个谈了个未成年雌虫差点被柯得打断腿的雌虫大哥。   “那雄父你怎么可以在温温面前吃呢!”大哥话头一转,开始批评自己的雌父起来,“雌父,你也是。为什么老纵容雄父呢。”   家里不论雌君还是雌侍,在温温没有出生之前,整颗心都偏到了温莱的身上。   什么?我的雌虫幼崽和人打架?哦,他有理啊,我打钱,让他自己再打一架吧。打服为止。   什么?我的雌虫幼崽成绩年级倒数第一?扣零用钱,成绩不好,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什么?我的雌虫幼崽今天学校组织家长会?啊,可是我工作在忙啊,能不能电话开家长会……哦,雄主也去是吧,我去请个假。   雌虫在外忙碌工作,几乎每一个雌虫回家都是错开时间的。哪怕是安镜,也有时候会有一段时间去忙最新报道。   这也导致,整个家里和孩子最亲密的反而是温莱。   反正绝大部分的雄虫都是这样的。   只不过在阿弗莱希德家中,温莱显然才是血脉和亲缘的纽带。   偶尔和幼崽抢玩具玩,偶尔去和幼崽要吃的,偶尔要雌虫幼崽带自己打游戏,偶尔接着幼崽的名义去抢购儿童套票,然后光明正大地蹭优惠去游乐场。   大哥也是长大后,细思不对劲,才意识到他们幼崽时期好像就一直被雄父各种揉捏和欺负,偏偏所有人还都是“你欺负小孩子没有错”的样子。   好吧,雌虫就算了,反正雌虫要坚强……可温温是雄虫幼崽啊。   雌君柯得冷漠地说道:“你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吗?”   “当然不是。”大哥自从暴露自己喜欢雌虫后,就和雌父柯得闹掰了。要不是家里还有雄父温莱,他才不想回来呢。“我是来告诉雄父,我有喜欢的人了。”   大哥握拳,“我这次一定可以成功的!对方对我也有意思呢!”   大哥目前就谈了三次恋爱。   第一次,他还没有成年,和同桌早恋,结果发现对方只是想要嫁给自己的雄父,无疾而终。   第二次,大哥成年了,他长了记性,找了个还在念书的。结果发现对方只是看中自己的雄父,在发现嫁入豪门无果后,骗走了大哥几乎所有的积蓄。   第三次,大哥终于懂了,他和自己小队的队长谈。结果发现对方有一沓雄父各种角度的偷拍照片和视频,严行逼供下,队长承认了自己迷恋雄父温莱,自知很难嫁入阿弗莱希德家,只想要悄悄给大哥戴绿帽。   蝶族明珠温莱,大哥一生之情敌。   可这有什么办法呢?   在雌君柯得的严厉把控下,大哥都不敢把这种肮脏事情告诉自己那个浪漫又风情的雄父。   不过听到自己第一个孩子终于有了情投意合之人。温莱终于有点兴趣了。“对方对你也有意思吗?要好好和人家讲清楚哦。”   他招呼一下,让温温滚到自己怀里,长相相似的一大一小,齐刷刷地看着大哥。温莱说道:“对方如果想要和雄虫结婚的话,你也不可以给对方强行灌输自己的想法哦。”   “怎么会呢。”大哥抱怨道:“这次绝对是真的!我要和他一世一双人!”   柯得更直接一点,“名字。”   大哥打开通讯,点开一张照片,“他叫做樽亚!”照片中,一张让温莱和柯得异常熟悉的雌虫面目出现在眼前。单纯的五官和轮廓上看,这个雌虫和柯得有一些相似。   “太巧了。你知道吗?我们是在同种战斗技巧交流会认识的。他太棒了!”大哥兴奋不已,“他和我一样,都是鬼脸天蛾种的。”   温莱觉得这要是不一样才有鬼吧!   他默默地打开自己的通讯,对了一下照片和姓名,为自己家大崽崽的情路点蜡烛。   “他是我的弟弟,是你的小叔叔。”柯得同样不想要告诉自己的幼崽,他的第四次懵懂恋爱胎死腹中。   什么你喜欢的人接近你只是为了成为你的长辈……   过于狗血了。   柯得只能怀疑自己的雌虫崽,遗传到温莱那种堪称诡异的霉运。   “你们不能乱lun。” 第93章   阿弗莱希德是个花名在外的家族。   这倒不是说温格尔,以及他的雄父温莱有多么的花心。   纯粹是因为美貌和这个家族的联姻历史。   从初代虫皇发家,到第五代虫皇沦为平民,又在第六代大帝手中成为改革社会的优秀工具联姻家族,重新回到社会顶层。   在第七代虫皇继位后,马上选择立下不掌握实权的家规。在这个实权家族迭代疯狂的虫族社会中,阿弗莱希德虽然没有权利,却一直靠着美貌、社交和自己家族特殊的雄虫属性,立足于社会顶层,再也没有落魄过。   从各种角度来说,阿弗莱希德家族都是一个传奇的家族。   他们美丽、娇弱,能够满足雌虫对雄虫几乎所有的想象。   只不过那种雄虫,都是胜利者的点缀。   对于监狱这些失败者而言,他们其实很难想象这个箱子上会出现阿弗莱希德家族的名字。   少部分会稍微思考一下,这个名字到底是属于雄虫还是雌虫。因此雌虫很少会在名字后面冠上姓氏,只有最受宠的继承家业的哪一位才有姓来作为点缀。不论是哪一种情况,他们都会意识到这个箱子的出现代表了很多因素,也代表了很多的机会。   但更多的人则是会思考眼前的事情:我怎么拿到食物活下去。   显然,这才是最关键的。   在轰鸣声没多久后,几乎整个监狱的雌虫囚犯们都被吸引过来了。   密密麻麻地半开放建筑中,挤满了雌虫们。他们的前面有一条黑色的像是飘散出来的线。实际上那是从半空中落下来的酸雨,沿着建筑半开的口子,划出的死亡边际线。   白烟不断地从黑色的边际线上飘出来。   浓重的酸味和硝烟味道呛得所有人不安。   他们都在等待出头鸟。   雨声噼里啪啦,越来越没有章法,随着风向的流动,那条黑色的边际线开始朝着建筑群更里面的位置前进。   前面的雌虫后退了一步。   他还没有来得及站稳,就被后方的同伴一巴掌推出去。根本来不及反应,从遮蔽物上倾斜下来的雨水将其腐蚀,“啊啊啊啊啊。”   束巨趴在一根水管上,他站得高,自然也看得清楚。   两秒。   只需要两秒,那个被推出去的雌虫就被腐蚀掉了半个大脑和皮肤。这个时候,他就已经失去了被拯救的最后一丝丝希望了。   束巨虽然常识缺失,但他知道哪些白色的东西是脑浆。   主要是,爆炸也会有类似的东西出来吧。   三秒之后,这个雌虫失去了支柱,他跌倒在满是酸水的地面上。地面上都是厚厚的戴遗苏亚山沙土,他就像是夏天逐渐融化的冰淇淋,在土黄色的盘子上满满成为一滩薄薄的水。   最开始还有几根坚硬的骨头在,后来只有骨头和神经上那些黑色的拘束环还残留着。   死亡用时3秒。   毁尸灭迹用时6秒。   阿莱席德亚放开自己的脉搏后,得了一个准确的数字后。清楚这一点后,他就明白按照眼瞎这群乌合之众的实力,完全无法拿到那个巨大集装箱中的物资。   很简单的道理。   3秒内要跑到了箱子面前,然后要在无遮蔽的环境下,解开箱子的锁。然后快速选取对应地紧急物资,重新在3秒内回到戴遗苏亚山监狱内。   拿东西的人,还要保证物资可以完好无损地经过酸雨。   让自己在回来之后不被打劫,反而成为所有条件中最简单的一点。   要知道箱子距离这个半开放的位置,有足足500米远。   阿莱席德亚看着那白色的姓氏,笑了一下。他逆着人流缓慢地朝着雄虫的房间走去。   外面有人还在记挂着小蝴蝶,就意味着他的命又要金贵几分了。   阿莱席德亚很快来到了温格尔的房间,他敲敲门,没有得到回应就开门进来了。雄虫和幼崽都不在房间里玩耍,大热天的,这两个人居然把自己闷在床褥中。   阿莱席德亚叹口气,他感觉雄虫心理问题更严重了一些。   从卫星站回来,温格尔总感觉自己生病是一件罪过。   他总是忽视掉现在是夏天,一味地想要用焐出汗的方式来缓解病情。阿莱席德亚无法用急于求成去评价温格尔,因为他知道对于一个温室中长大的雄虫,一朝家庭巨变,沦落到监狱,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温格尔其实不应该来的监狱。   换个角度,阿莱席德亚如果是雄虫协会的人,他宁可让这位贵族先生一口气娶十几个雌虫,每一个人吃点药,给点补偿什么的……“小蝴蝶,被子都湿了。”阿莱席德亚扯着被子角道:“物资到了。”   片刻后,阿莱席德亚意识到温格尔其实是听不到的。   只不过,他们经常还能听到温格尔强撑着身体和嘉虹说话,所以潜意识里一直没有把雄虫失聪这件事情当回事。   他用力一拽,就把被子拎在手里。   嘉虹跳起来张牙舞爪,“还给我!”   雄虫温格尔虚弱地咳嗽两声,他鼻尖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眼睫毛上挂着一颗从额头滚落的汗珠。他的怀里还抱着一颗蛋,此时被阿莱席德亚发现之后,温格尔努力把这颗蛋藏在背后。   和沙曼云一样,阿莱席德亚看见这枚蛋就放下了心。   黑金色的虫纹,如此粗狂的风格,基本上不可能是以华美精致为主的蝴蝶种了。   很快,阿莱席德亚把注意力放在温格尔的身上。他感觉到雄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他头发湿透了,眼瞳因为生病和迷糊也是有点朦胧,长时间的发烧使得温格尔的体温也比一般人要高些。   “物资到了。”阿莱席德亚故意说得很慢,他担心雄虫不理会自己,还特地去桌子上找出一支笔,在自己手心写字,“物资到了。”   “真的?”温格尔终于回过神来。他看过来,终于有点欣慰。比起整个监狱的所有雌虫,温格尔清楚这些物资是怎么来的。   他才成年一年半,自己的积分想要换物资到戴遗苏亚山监狱,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而九一部长比自己大六岁,因为在军部长大,从小执行任务,破格累积各类积分。温格尔小时候听雄父温莱说过,九一没成年时候,积分就能购买一只死刑犯等级的雌奴。   “要不是他供职于军部,不能参选长老会。可能成年就会是最年轻的长老会成员吧。”屡次被拒进会的雄父温莱都眼馋九一那厚实的积分。   小时候没有感觉。   现在,温格尔深深理解到了积分的重要性。   同样是雄虫,温格尔第一次羡慕起了其他人。不过,他并没有在脸上展现过多的表情,里面固然有太疲倦的原因,但更多的是温格尔知道阿莱席德亚在观察着自己。   “物资是到监狱了吗?”雄虫沙哑的开口,问道。   阿莱席德亚斟酌一下语句,用笔写在自己的手臂上。他写道:“在监狱的外面,我们打不开。”   温格尔不说话,他考虑了很久。   最终,嘉虹的肚子发出一声咕咕的叫。温格尔才张开口,他说话很慢,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病气,“能请您帮我开一下柜子吗?”   雄虫勉强站起来,“柜子里还有最后一瓶虫奶。”   幼崽嘉虹摸摸自己的肚子,嘀咕道:“不饿,雄父,嘉虹不饿。”话还没有说话,他的小肚子又咕咕叫起来了。嘉虹顿时羞红了脸,他求助地拉拉雄父的衣角,温格尔笑了。   他擦擦孩子的嘴角,“你还在长身体。”   阿莱席德亚打开柜子,他发现这瓶奶居然被密封保存地不错。不过已经没有多余的水给雄虫来用水浴法温奶了。因为不久前的雷雨,能源加热器也一闪一闪地奇怪。   雄虫只能伸出手来捂住虫奶,努力让这东西热一点。   幼崽嗷呜一口咬住奶瓶,他瞪大眼睛,忽然流露出一种捕食的凶悍气质。温格尔就静静地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靠着墙,一只手扶着奶瓶,一只手拍打着嘉虹的背。   虫蛋似乎也醒了。   他摇晃一下,在床上轱辘轱辘翻了一个身,发现有陌生人之后开始和温格尔进行精神链接,嘀嘀咕咕起来。   阿莱席德亚没有打断眼前这么温馨的场面。   他猜雄虫也不知道怎么开箱子。   但他要知道的也不是这个。   “九一?”他念出了一个名字,看向了温格尔的眼睑,“我还记得他之前给你送过的礼物,一个大水箱,专门用来取奶的。”   句子很长,温格尔没有读清楚。   “如果不是他的话,那些吃的喝的,我们就拿走了哦。”   温格尔依旧没有看清楚。   他需要人很慢地念出来,但是嘉虹不需要,幼崽根本就不认识什么九一,但他清楚确实有人在外面给雄父送东西过来了。   嘉虹根本就不想把这些东西分享给其他人!   这是雄父的东西!   幼崽唆了最后一口奶,还带着奶渍,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不准拿,不准拿。”嘉虹忍不住亮出自己的翅膀来示威,“这是雄父的!”   温格尔看着嘉虹的翅膀,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用精神链接好声好气地劝着小孩子。   他在幼崽生气地那些“不准拿走。”“这是雄父的。”语句片段中,知道阿莱席德亚的意图。   其实也不意外。   这只雌虫不就是这样子的垃圾吗?   “确实是九一部长送给我的。”温格尔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阿莱席德亚,当年,你是和卡利做的交易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再奢望全勤了。是我太菜了。   能写就不错了……   —*—   (二十)   问:喜欢的人是自己的亲叔叔是什么感觉?   大哥将问题发上论坛,看着那些牲口们一个一个发出了大大问号。开始了各种非人回答。   有叫他冲的,有说xp起来了的,还有的各种卖梗。半天刷下来,大哥已经进入到了六根清净的地步。   他不懂。   为什么我的雄父是那么多雌虫的梦中雄虫?   这就是蝶族明珠.温莱,当代夜明珠闪蝶家族大家长的魅力吗?大哥啪叽一下倒在温温的玩具毯上,选择自闭。不过没等他自闭多久,就看见自己最小的弟弟,雄虫幼崽温格尔好奇地抱着小被子看着自己。   “哥哥!”幼崽去吃了一点奶,现在饱饱的,他蹭蹭自己的小被子,说道:“陪温温玩,好不好。”   大哥稍微打量一下,发现这就是个软包子版的雄父。   他内心充满了悲鸣,不知道为什么,大哥感觉以后除了雄父外,他的终身情敌还要多一位温温。   “好啊。”大哥坐起来,陪着温温堆个积木什么的。一大一小废了很大的力气,堆了一个漂亮的城堡。   嘛,基本就是大哥在堆积木,温温在鼓掌了。   “哥哥好厉害!”温温星星眼,崇拜地不得了。他自己一个人怎么都搭不出积木,总是不知道碰到哪里,哗啦一下全部倒了。   但哥哥就不一样了,哥哥手稳,搭得特别快。   大哥被幼崽温温安慰到了。他拍拍手,让温温坐在自己怀里,两个人就积木拍了一大堆照片。有两个人的合照,有温温抱着小被子的照片,有温温搭积木的照片。   在精挑细选后,大哥把一套九宫图发在自己的私人号中。   配文:我和温温一起搭积木。   查看配图无误,查看配文描述准确,大哥点击了发送。在此之前,他的私人号上全部都是什么干早饭了,干中饭了,干晚饭了,啊这顿饭真好吃,以及这饭好难吃。   堪称干饭雌虫专用社交号,小队伙食日常记录表。   所以大家一般深夜不会点开大哥的私人号空间。大哥也习惯了自己空间都是每日干饭人打卡。   他放下通讯号,准备给自己家唯一的雄虫幼崽搭一个全新的飞船模型。   滴滴滴——   通讯号响了。   来者:樽亚。   大哥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之前给他的备注:心上人。   他点开备注,修改:伤心人。   自从知道你是我亲叔叔的那一刻,你在我心里就已经死了。大哥板着一张脸放下通讯,准备避而不谈,进行冷处理。   滴滴滴——滴滴滴——通讯器坚持不懈地骚扰着,到最后幼崽温温捂着耳朵,都不满地抱怨起来了,“哥哥!有通讯!”   大哥无奈地打开。   他发现这不是一个消息,而是七八条消息。   樽亚(备注:伤心人):在?   队长(备注:雄父的偷拍狂):雄虫弟弟?   同桌(备注: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你生的?   大哥不想理会他们,他发现自己的干饭人空间忽然冒出无数小心心。那群牲口军雌战友们疯狂点赞,留言和刷疯了一样飞起来。   “啊,这么胖的雄虫幼崽吗哈哈哈哈好可爱啊。”   “好像捏捏他的脸啊。”   “肉呼呼的,多少斤啊。”   “好可爱啊。”   “看着就很能吃啊。”   “莲藕娃娃一样,又白又胖。”   大哥心满意足地看着一众评论,他心想这才是正常的评论啊。温温凑过来好奇地看看评论,可惜他是个不爱读书的小笨蛋,根本没有多少识字量,只看得懂一个“胖”和“哈哈”。   幼崽温温看着满屏幕的“胖”和“哈哈哈”,觉得这些人在笑话自己。他生气地叉腰,“乱说,我、我才不胖”   幼崽都着急得说不好话了。   “温温才不是小胖、胖子。呜呜呜。”   大哥哭笑不得,他说道:“哥哥去打他们好不好。”   “呜呜呜真的吗?”   “真的!”大哥握拳,“看大哥的肌肉,硬不硬!大哥很能打的哦。”   滴滴滴——通讯器又在吵。   大哥随手打开一个。   同桌(备注: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你生的?   同桌(备注: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结婚生蛋了。幼崽很可爱,你过得好我真的很开心。   同桌(备注: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如果要给幼崽找雌君,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现在想想我很后悔,如果可以……我还是想要和你做家人。   大哥感觉自己受到了语言攻击。   他打字:滚。   同桌(备注: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你还在怪我对不对……   大哥一键拉黑。   他虽然喜欢雌虫,但他现在喜欢的是身上带着硬朗气质的军雌。他向往的是可以提枪上战场(各种意义)的雌虫。   血与硝烟才是雌虫的本质。   什么垃圾茶言茶语,大哥绝对自己年轻时候一定是眼瞎了。   当然啦,雌君柯得在的话,可能会告诉自己的大崽崽,他不是年轻时候眼瞎,是眼睛就没有好过。   “哥哥,红点点。”温温钻到雌虫大哥的怀里,冒头看着通讯器页面,他嘀咕道:“点点能点点吗?”   大哥怎么会不同意温温呢?   他爽快地点掉了那个代表新增好友的红点。   队长(备注:雄父的偷拍狂):雄虫弟弟?   队长(备注:雄父的偷拍狂):怎么不说话了?   队长(备注:雄父的偷拍狂):真的是雄虫幼崽啊,是温莱阁下的崽崽吧。   队长(备注:雄父的偷拍狂):我正好在你家附近,刚好有劵没有用掉(配图:餐厅优惠券+幼崽甜点赠券)   队长(备注:雄父的偷拍狂):这家的评价很不错。走吗?(坐标)   干饭人大哥有点心动。   但理智疯狂在他脑海边咆哮:“不要啊,你忘了这个家伙藏着你雄父的照片吗?”“他就是喜欢你们家的雄虫啊!”“不要去啊!”   队长显然了解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说话,他发图。   油滋滋的烤肉、浓厚的酱汁、水果堆积成山的拼盘、光泽亮丽饱满的奶油、蓬松的松饼和蛋糕……   大哥吸溜一下,他是个成熟的有自制力的军雌。   队长(备注:雄父的偷拍狂):截止日期好像是今天,我还叫了其他朋友,大家一起用掉好了。   大哥心中天人交战。   大哥:我可以给你搞到雄父的签名照,你给我打包吧。   队长(备注:雄父的偷拍狂):优惠券不能外带。   队长(备注:雄父的偷拍狂):算了。如果你想吃的话,我再出钱买一份吧,可惜这里的幼崽专属水果泥,现吃是最香的。   (配图:布林布林的水果泥,上面是一层满满的果肉,下面是一层厚厚的奶油和芋泥,还有糖粉、各种好看的小配饰插在水果泥上面作为点缀)   “哥哥。”幼崽温温完全被吸引了。   “要次这个。”   很好,大哥知道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不愧是温莱的第一个孩子,除了倒霉的桃花运外,那找借口的手法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怎么是我的错呢?是温温想吃。”大哥盖了盖帽子,咳嗽两下,“是不是啊,是不是温温想吃。”   被抱在怀里,武装到牙齿的温温有点不适应,可是那个布林布林的水果泥,对于没有零食自由的小雄虫来说,吸引力不亚于一夜暴富。   “是!温温想吃!”雄虫幼崽毫无知觉地戴上了一顶黑锅,“要次!”   一个人活着,那就必须干饭!   干饭香,白嫖干饭那就是满堂飘香!   大哥走进目的地,壮志踌躇。   他看了位置一眼。   求生欲迫使大哥退出目的地。   亲叔叔樽亚微笑着打招呼,“怎么了?坐呀。”   同桌放下菜单,“啊,这么巧吗?”   队长吩咐人把幼崽的那一份水果泥送上来,给温温准备好可爱的小勺子,“你弟弟真可爱。”   还有一位,就是大哥的前前任。那个骗钱又骗心的未成年。“嗨,前任。”他拿出一把糖果放在温温面前,“已经帮你点了茴香一刻冲泡,加蜂蜜三勺,温水。”   未成年眯起眼,“你口味没变吧。”   队长笑道:“还是老三样吧,你就喜欢吃这个。”   大哥快要窒息了。   他想要带着温温离开,他就应该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嫖的饭。   可是温温满眼只有这个大大的布林布林水果泥。幼崽微微张着嘴,发出“哇喔”的声音,“哥哥哥哥,温温想次这个。”   队长飞快地给温温舀了一勺,动作轻松到大哥毛骨悚然。   温温毫不客气,哦呜就吃掉了。   樽亚笑着解释道:“也许是我考虑不周,正好大家以后都会共事,所以就在一起吃顿饭熟悉熟悉。”   大哥最后一点倔强也被击碎了。   他不服输地坐下,喝了一大口水,怒目圆瞪。   实际上,这位大崽崽的手在通讯器上疯狂移动。找雄父是不可能的,这架势他一个雌虫都面对不住。   何况大哥太清楚了,自己敢找雄父来帮忙,回家就能被雌父和几个雌侍们活生生打死。   眼下,就只有……   【雌父!!!!!救我!!!!救我啊啊啊!】   (大哥和温温的共同点:干饭!)   (大哥成功进化为我写番外的乐子之一) 第94章   阿莱席德亚顿了一下。   他清楚这个事情,不过是否真的和自己有关系,他都必须要回答没关系。   因为雄虫的家人死在了卡利的手中。他的雄父、他的雌父、他的兄长们,甚至是他深爱的雌君……一个都不剩了。   仇恨可以毁掉一个人。   “你问的是什么交易?”阿莱席德亚说:“也许你要清楚,我再次并不知卡利会对你下手。”   雄虫温格尔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去读阿莱席德亚的唇语,这样效率太低。于是阿莱席德亚拿着笔,在自己的手臂上写下这句话。   幸好此刻是夏天,汗水将油性笔的痕迹弄乱,不到一会儿就会有黑色的痕迹流淌下来。   阿莱席德亚清楚这件事情并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释清楚的,但他希望自己可以稍微解开雄虫的心结,得到雄虫微弱的信任。   “因为水和食物。”阿莱席德亚默默地念叨着。   他将手臂伸到了雄虫的面前,让雄虫看得更清楚一些。   温格尔读完这句话,他看着阿莱席德亚,轻轻地说:“那你确实交易了。”   “只是一条战线罢了。”阿莱席德亚在自己的胸口上写:“我可以得到更多。但卡利对你,应该就是单纯的收藏欲吧。”他感受到尖锐的笔尖在自己的躯体上停顿,随后长长地划出一弧线。   温格尔伸出手,他在“只是一条战线上”重重地划了一下。   他重复着这句话,带着一种不解和困惑,“只是一条战线?”   那么阿弗莱希德家这么多条命,在其他人眼中,是不是也就是“只是”两个字。   这个猜测让温格尔飞快地把手指收回来,可是为时已晚啊,他的指尖因为污渍沾染上了黑色。   阿莱席德亚抓住他的指尖,看着这只憔悴又虚弱的雄虫,眯起眼。他用笔在胸口继续写:“你为什么忽然问这些?”   温格尔不懂阿莱席德亚为什么这么问。至少站在雄虫的角度,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正常。一个有叛(国)前科的雌虫,而他通敌的对象就是自己杀害自己血亲的仇人。   “卡利的事情,问你不是很正常吗?”温格尔咳嗽两声,气地甩开阿莱席德亚的桎梏,他不懂眼前这个叛(国)者怎可以理直气壮地质问自己为什么问这些问题。   最关键的是阿莱席德亚根本没有半点的内疚。   温格尔想到甲竣。   他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甲竣就是在军部和雄虫协会共同举办的慰问会上。   一场慰问因被阿莱席德亚出卖,而惨死的军雌家庭中遗留的战争孤雌的交流会。   那个时候,温格尔记得自己还很小,甲竣也未成年。   阿莱席德亚被抓则是在十几年后。   这十几年中,他做了什么,出卖了什么,又和卡利做了什么交易,没有人知。   甚至阿莱席德亚是怎么被抓的,在当时都没有被详细报。   官方报纸对这件事情掠过不谈。无良小报捕风捉影,在网站上还有各种各样离奇的说法,基本上一天一变。   温格尔也不知。   他只是有点怀疑,阿莱席德亚知一些自己家惨案的内幕。   世界上那么多蝴蝶种的雄虫,稀有种的雄虫在没有成年前都会被保护的很好。   哪里有才成年一年不到,就信息外泄,被精准灭门的荒唐事情发呢?   除了家里人、医和档案相关的军雌,就连温格尔的同班同学也只知他是一位蝴蝶种雄虫。   多数人都认为他和雄父温莱一样是夜明珠闪蝶,而只有少部分人会判断他是更加稀有珍贵的蝴蝶。   谁能想到,世界上居然还存在一位爱神水闪蝶阁下呢?   但阿莱席德亚不一样。   他必然是知的。   因为他们曾经有过婚约。温格尔清楚这只雌虫现在对自己和颜悦色,八成有物资的作用。有九一部长的物资供应,温格尔努力想要争取一点自己想要的信息。   他害怕最糟糕的结果:此永远都离不开戴遗苏亚山监狱。   阿莱席德亚自然清楚雄虫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以及问问题的时机。他在自己的小腹上写:“你打算拿着物资……”片刻后,阿莱席德亚划掉了这行字,他重新起了一行,写:“问一个问题,要付出相对应的报酬哦。”   温格尔很想知。   但他不知物资到底有多少,也不打算冒然给眼前的混账物资了。越是为敌人送温暖,对自己的打击就越严重。   “随便你。”雄虫嘀咕着,疲倦地侧躺在床上。半年过去了,雄虫的头发已经长了不少,此刻因为汗水,软哒哒地贴在脖颈上。   阿莱席德亚凑过来。他半坐在床上,在自己的腹肌上写:“好吧。我并不是想要物资的意思。其实现在没有人可以拿到物资。”   温格尔转过身,不想看了。   阿莱席德亚笑了一下,他强势地翻过雄虫的肩膀,整个人坐在雄虫的髋上,短短的遮蔽物掉下来,雌虫和雄虫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相互摩擦着。温格尔猛地推了阿莱席德亚一下,他说:“走开。”   阿莱席德亚悄悄地嘘声。   他掀开自己那些遮蔽物,露出大腿内侧。随后阿莱席德亚甩了甩笔,在上面写:“我只是和卡利交换到了永的内容。”   “不过寄一族的永,就是抛弃了□□。”阿莱席德亚继续说:“现在这具属于我自己的独特□□,还有大把的大把寿命可以挥霍。我不着急。”   其他都是真的。   唯独最后一句,不着急是假的。   谁要在戴遗苏亚山监狱这种鬼地方获得永?   不能享受权利、金钱的永,那还是永吗?   温格尔无法理解这种所谓的“永”。但他知抛弃□□,意味着每次到了一定的年限就需要更换□□。这也是卡利配合自己那独特的收藏癖找到自己的原因。   “你真恶心。”温格尔说:“从我身上下去。”   阿莱席德亚有点伤心的样子,实际上他的内心却对掌握到雄虫的态度而感到欣喜。他没有听话,反而在自己大腿更深处写:“卡利也是有弱点的……”   如愿,阿莱席德亚看到了雄虫的表情发了变化。   甚至他感觉到原本推搡着自己的手,忽然用力地扣住自己的肉,指尖向下按压出一个一个小小坑洞。   随后,那双手松开,慢慢地垂落在两侧,不再对阿莱席德亚施展自己的情绪。   而阿莱席德亚就不写了。   他是故意的。   因为他知雄虫想要知这个。   阿莱席德亚换了一条腿,起草了新的内容,“我想要看九一部长给你的文字资料。”他仔细地观察着温格尔,清楚雄虫心里的天平正在一点一点的倾斜向自己。   而他自己,则只需要不断地加重筹码,“我不会看他给你的信件。”   “如果有什么包装纸、报纸或者搪塞的废纸,我想要这个。”   温格尔挣扎着,他知自己的力量是不够的。可是他无法把马上到手的物资交出去一部分,未知的事物让一切都糟透了。   “不……”温格尔闭上眼,“我要先拿到物资。”   阿莱席德亚笑了一下。他就这汗水,一把抹去自己身上的字迹,从手臂到胸口,再到大腿。他换了一只手拿笔,写:“可以。”   温格尔说:“我要自己写。”   阿莱席德亚同意了。   他以为雄虫是想要在自己的身体上起草一份协议。弱者总是有这种想法,以为一张文书就可以保护自己的权益。阿莱席德亚同意了,他还是愿意给温格尔一点安全感。   “写在隐晦的地方。小心被其他人看到了。”   阿莱席德亚写完最后一行嘱咐后,贴心地递上前,露出自己身体上尚且干净的地方。   “不。换一支笔。”温格尔说:“在桌子上,有一只黑色的贴了红标签的笔,你去把那支笔拿过来。”   阿莱席德亚去了。   他拿着笔回来的,雄虫拍拍他的大腿,催促着阿莱席德亚换一个姿势。阿莱席德亚困惑不解,说:“你要写在哪里?”   随后,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也是白说。   雄虫已经把他翻到了被单上。阿莱席德亚高高的翘着臀部,他光滑的脊背完全暴露在温格尔的面前。   摇晃笔的声音传来,阿莱席德亚想要回头,却被温格尔按住。他听到雄虫虚弱的声音,“别动。”   雄虫的手松松地插入到他的发髻中,很快稍微动几下,就将其打散。散落的头发彻底遮住了阿莱席德亚最后一次窥探温格尔动作的机会。“小蝴蝶。”突如其来的,阿莱席德亚心中闪过一丝危机感。   他微微抬起头,“背上太明显了。”   喊了也是白喊。   温格尔并不会听到阿莱席德亚的意见。他抓起阿莱席德亚的头发,温柔又带着仅存的力气用力地,把雌虫压到被褥中。   鼻腔充满雄虫气息。阿莱席德亚脑子被猛地砸了一下,他感觉到自己的背部被一个冰冷的物体所触碰,细长却又规律,一条条无法被分辨出来的线条开始游走。   阿莱席德亚大口地喘着气,他透过被褥之间的缝隙,在黑白之间不断地呼唤着雄虫的昵称,“小蝴蝶。”   线条朝着他的肩膀两侧行走,不规则图案开始朝着脊骨蔓延。忽然,在骤然的停顿后,线条猛地向下,一路扎入到尾骨的部分。   阿莱席德亚抓住手边的东西,他努力地告诉自己,这些是可以清洗掉的。他告诉自己不用在意这些。   “小蝴蝶。”阿莱席德亚慌张地喊:“温格尔。”   笔尖在尾椎部分停顿了一下,随后在一个位置点了一下。阿莱席德亚蜷缩了脚趾,他双膝绞紧,背部拱起。   这是什么?   我不要!   阿莱席德亚讨厌这样子。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被别人支配了。   “嘘。阿莱席德亚”温格尔在那个位置上又点了一次,他在画圈,“画歪了很麻烦啊。”   “你在做什么?”阿莱席德亚想要挣扎,可他无法使用全部的力量。   不能伤害雄虫。   不能。   伤害温格尔。   可是身体的敏感让阿莱席德亚忍不住微微晃动起来。很快,雄虫也注意到了这些克制的动作,他收起了笔,啪嗒一声盖上了笔盖。   “下次吧。”温格尔说:“让我写完,以及我要看到物资。”雄虫脸色苍白,可是在这一刻,他因为自身得到了外部支持变得有了底气,“而你,私人文件外的文件资料。”   阿莱席德亚忍不住合拢一下自己的双腿,他意识到床上那滩湿润是自己的汗水和□□所导致的。一种难以言语,且几乎陌的羞愧出现在他的身上,他摸摸自己背后的笔迹。   手指干净地让人有些瞠目结合。   “你写了什么?”阿莱席德亚质问了,“是什么?”   温格尔把笔放在一边,他也不害怕阿莱席德亚忽然检查。因为这种类型的笔除了学他们这个专业的人,基本不被外人所知。他听不到,但是雌虫的表情,已经把那种害怕和愤怒露出了冒头。   对于阿莱席德亚来说,他是无法接受自己背上写着侮辱性词汇。   温格尔也不会做这样没有品德的事情。   他说:“没有人看得懂的。就是一些图案。”雄虫看着那些熟悉的象形文字,轻轻地宽慰:“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出去问问其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剧情拖吗?   —*—   (二十一)   雌君柯得,一个被很多同事、死敌、长辈和小辈们羡慕嫉妒的雌虫。   工作虽然忙,但是福利多、工资高、每年都有超过80天的假期可以申请休假。   家庭更不用说了。谁不知道柯得是阿弗莱希德家族现任大家长温莱的雌君呢?那可是万千雌虫的梦中情人,当年赫赫有名的社交界明星啊。   除了自己事业上的死对头(特指:雌侍长风)和自己成为家人外,雌君柯得似乎没有什么头疼的事情。   哦,随着他和温莱的第一个雌虫孩子长大后,头疼的事情就开始冒出来。   “柯得。”好友过来询问道:“一起去吃饭吗?”   柯得默默地关掉那些充满感叹号的信息。他拒绝道:“不了,我去请个事假。”   好友比了一个ok的手势。他清楚柯得并不是那种随便请假的人,再说了现在这种业务淡季,柯得其实主要处理上半年留下的各种繁杂后续手续。这些事情其实并不一定需要他来核对。   柯得还是主要负责签字的。不过出于认真负责的态度,柯得还是会把整个文件看一遍。这样子,工作效率自然就稍微下降一点了。   而此刻,雌君柯得则是在思考到底是冲过去把自己家的大崽崽打一顿,还是去把大崽和他那些前任们都打一顿?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雌君柯得就赶到现场。   虽然说这些麻烦的根源,都是自己那位过分魅力的雄主。   可这是温莱的错吗?   雌君柯得冷笑一声,推开了房间的大门。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恨铁不成钢的大崽崽,随后就看见腮帮子鼓囊囊的幼崽温温。   忽然之间,拳头就硬了呢。   偏偏雄虫幼崽看到雌父的那一刻,蹦出幼崽椅,手脚麻利地爬下来,墩地一下一屁股栽在地上。“雌父雌父。”幼崽温温上前要雌父亲亲抱抱,“好次,好好次啊。”   雌君柯得露出一个笑容,“那雌父下次也带温温来好不好?”   “真的吗?”幼崽受宠若惊,“那温温,想要,再次,一个水果泥,好不好。”雌君柯得看着桌子上光亮的卡通盘子,下意识要说出拒绝的话,可幼崽蹭蹭他,这个成年军雌马上叛变了,“当然可以。雌父再给温温点一个好不好,温温自己来选。”   雄虫幼崽温温收到了破壳以来最自由的一顿甜点+零食。   不用吃主食,随便吃各种甜点,毫无顾忌。   小孩子最喜欢的就是这个。   他完全被眼前的美味迷住了眼睛,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注意大人之间的刀光剑影。   大哥只能独自承受一切。   他看着眼前沉默坐下来的雌父柯得,又看看一脸笑容的亲叔叔樽亚。不管怎么看,柯得和樽亚都有三分的相似,不过因为年龄和经历的影响,他们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气质。   “故意的?”   樽亚露出一丝狡黠,他眯着眼看着眼前陌生的亲哥哥。虽然是同雄同雌的亲兄弟,但樽亚对这位兄长一点好感都没有。   只是早出生了一点,凭什么好处都是他拿走了。   樽亚说道:“我不太听得懂你说的话。”他站起来,伸出手,“初次见面,我是樽亚。”   柯得看着那只手,冷眼旁观。   他的礼貌是给值得的人。   樽亚纵然是他血缘上的亲弟弟,可以柯得对他没有一点亲缘。上一次,如果不是樽亚确实符合相亲推荐条件,柯得也完全不想按照族内的要求把这个雌虫的资料递给雄主看。   樽亚没有因为这点退缩。   他顽固地伸着手,随着时间的流逝,气氛朝着更加凝重的地方前进。只有幼崽温温完全没有顾忌到大人们的担忧。   “柯得。”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樽亚瞪大了眼睛,他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温莱穿着简单的便服,手中拿着一个甜筒。他的两侧,站着两只雌虫,虽然都穿着便服,但樽亚一眼就看出来其中一位绝对是刚刚从战场上归来的。他对这种气息和仪态再熟悉不过了。   柯得回头倒是松一口气,他接住朝着自己扑过来的雄主,无奈地塞了一口甜筒。看着温莱笑嘻嘻地抓着自己的腰,这只雄虫明知故问道:“你居然带着温温和大崽出来吃饭。”   转头,温莱笑眯眯地对着拿一桌子的雌虫们说道:“你们好啊,我是温莱。”   队长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同桌默默地抓着桌布,而那个骗钱的未成年则是两眼发光。只有樽亚还保持着正常的仪态。   “你好,我是樽亚。”雌虫面带微笑伸出手。   雄虫看着他,很爽快地和他握了手。   很快,这短暂的肢体接触就结束了。   干饭幼崽才发现雄父来到了。他显然还是开心的,使劲分享自己认为好吃的水果泥给雄父吃。就在幼崽向温莱,展示自己多么喜欢这个布林布林的水果泥时,雌君柯得将目光转向了雄主身边的两只雌虫。   雌侍长风和他那位排行第三的雌虫幼崽。 第95章   阿莱席德亚看着温格尔,他知道自己这般的失态:狼狈、无助、又显得如此的弱势。   这些都是他最讨厌的词汇,也是最经常出现在雄虫身上的描述。   人都有微不足道的弱点。   阿莱席德亚在监狱第一次被温格尔触碰的时候,就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敏感点。以前是无法阻拦雄虫取奶的动作,而现在是他自己坦诚地把一切送到了温格尔的手中。   “一个合格的圣歌裙绡蝶雌虫,要学会夺取主动权。”阿莱席德亚默默地想到了那些残忍的训练和教诲。他在心里重新分布权重,同时给自己拿脆弱雌虫情感做维护。   温格尔没有继续看阿莱席德亚。   他就像是平常一样,在所谓的乱涂乱画结束后,开始努力地和嘉虹说点话。不过这个时候,他们没有使用精神链接。而是嘉虹很慢地说话,温格尔在很费力的读唇之后,再回复小孩子。   根本没有人理会阿莱席德亚。   “算了。”阿莱席德亚在心里想道:“反正背上写的东西,我也没有认出来是什么……反正不是通用的话就行了。”   阿莱席德亚不希望出现什么“我是大笨蛋”这样的拙劣戏法。   他怀疑雄虫的笔是防水笔。因为从刚刚到现在,炎热迫使阿莱席德亚满头大汗,浑身汗津津的。可他去摸背后,指腹上却干干净净的。   阿莱席德亚一言不发的离开了雄虫的房间,他找到一面墙,在上面简单勾勒一下雄虫所描绘的内容。   可饶是他这样的记忆,也只能复盘出六分之五。   在诸多图绘中,雄虫最后一下子拉到尾骨,并且在上面重重点击的动作,像是给肩胛骨那一片葱葱郁郁的图案,直立一根树干。阿莱席德亚退后两步,看着墙壁上陌生又带着仪式感的图案,一时间也没有辨认出来。   阿莱西兽语作为象形文字的特点之一:看上去仿佛是笔画和图腾。   哪怕是本专业的学生毕业后,也不一定可以独立完整的翻译出一篇文章。例如温格尔,就有带着阿莱西兽语辞典的习惯。这不是他好学,而是作为一个完全和虫族语言不同的体系,全国个位数的教师,残次不全的教材,四年的时间只能让雄虫学习到皮毛。   “哦,4号。”浑身浴血的束巨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他臭烘烘地路过,看见阿莱席德亚背后那些奇诡又美丽的文字,说道:“啧啧,你虫纹怎么变黑了?”   阿莱席德亚微笑地说道:“滚。”   雄虫当然没有说错话。   在普通人眼中,这就是一副看不懂但是好看的黑色线条装饰画。得益于雌虫本身就有虫纹这件事情,不熟悉阿莱席德亚的人就直接把这些线条视作是虫纹。   但阿莱席德亚不甘心就把身上这东西当做一个装饰品。   他在某天夜里偷偷地进入到雄虫的房间中,带出了那本阿莱西兽语大辞典。这只雌虫充满了好胜心和不行邪。   人总是在无知时,对自己的能力充满自信。   六个小时候,阿莱席德亚发现自己连第一个字都没办法破解。他以为这本辞典就是普通的虫族文对照阿莱西兽语,却万万没想到这本书对于行外人来说,就是彻头彻尾的天书!   虽然都是虫族文字,可是凑在一起,阿莱席德亚根本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也没有办法读懂这个阿莱西兽语词汇的意义,更不要说什么句子了。   整个监狱,只有雄虫知道。   扩散到整个虫族群体中,也可能只有外交部中渺渺数人可以略知一二。   阿莱席德亚不甘心地合上了辞典,他第一次对温格尔的能力有了认知。虽然这种能力在监狱里毫无用处,但他能够说明雄虫并不是一无是处的。   但温格尔现在越是表现出他的优秀,越是在提醒阿莱席德亚他曾经做过的蠢事:他本可以拥有一个被蝶族捧在手心的雄主,一个从血统、外貌到性格、品德都堪称完美雄主。   阿莱席德亚抓着那本辞典,恼羞成怒地朝着墙壁砸过去。   他不发出声音,但因为是在自己的4号囚室。阿莱席德亚做事情便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了。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   “我应该陪着他长大的……我根本不应该去什么战线……该死的。”阿莱席德亚压抑着心理的声音,可他无法遏制自己去想象那“不存在的过去”。   他见到小蝴蝶的第一面,他应该是个虫蛋。   那一定是个非常可爱的虫蛋,圆滚滚的,看上去又白又大,上面有一点小小的可爱蛋斑点。阿莱席德亚亲手为他涂上雄虫虫蛋专用油,他可以感受到雄虫蛋轻微地碰碰自己的掌心。   他会见证小蝴蝶的破壳,刚刚出生的温格尔,又瘦又小,虽然虫蛋期间被照顾的不错,可惜就是不怎么长肉。阿莱席德亚永远会记得自己亲手抱起他的时候,柔软的幼崽趴在自己的肩膀,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   以后,也会有一个想温格尔的幼崽,这么看着我。   阿莱席德亚喃喃自语。   他站起来朝着那本掉在地上阿莱西兽语辞典走过去。雄虫醒过来还早,但既然这本辞典没有什么价值,阿莱席德亚就打算还回去了。   作为一个雌虫,他幻想着自己牵着温格尔的手,感受着那双手在自己的掌心从开始的小小的一点,慢慢长大。   从他破壳开始,到他第一次背起书包去上学,再到他咬着笔杆子苦恼选择什么颜色的书皮。阿莱席德亚坚信,自己会看着温格尔的衣服,从最开始可爱的幼崽服饰、初等学校的校服、中等学校的运动服、大学的毕业学士服。   “阿莱席德亚。”   在朦胧的幻想中,阿莱席德亚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境。他看见雄虫关切的脸,随后是一个温柔的亲吻落在他的嘴角,雄虫拿着干净的热毛巾擦拭自己的额角。   阿莱席德亚才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床头挂着自己的军装。他看见周围熟悉的同事,他们应该死掉了,可是此刻却带着欣喜祝福着自己,“阿莱席德亚,恭喜你,是个雄虫。”   他生了一个雄虫蛋。   这就是一场梦,阿莱席德亚握住自己身下的被褥,惶恐自己还在戴遗苏亚山那个闷热的夏天里。他看过去,发现温格尔端来一碗熬好的枣粥。   雄虫轻轻地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了阿莱席德亚的唇边。   “怎么了?”温格尔困惑的喊人,“医生、医生。我的雌君他……”   阿莱席德亚不愿意清醒过来。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幻想,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种成瘾症状的癔想了。此刻最科学的方式就是从其中清醒过来。   这是曾经追求长生留下的后遗症。   “甲竣。”   阿莱席德亚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不断地被拉扯着,在视野中,那本厚重的阿莱西兽语辞典从六个不断地晃动,再多次的重叠后,最后成为一本独立的书。   都是幻觉。   阿莱席德亚将辞典捡起来,上面都是灰尘。为了不那么明显暴露自己的行为,阿莱席德亚将这本辞典抖了抖,拍拍上面的灰。   一张照片从里面掉出来。   阿莱席德亚第一次和甲竣见面。他以前从没有注意到这只雌虫,可是忽然之间,阿莱席德亚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和憎恶从心中产生。   他蹲下身,将这张照片捡起来。   温莱和雌君柯得站在温格尔的两侧。作为整个家族最核心的小雄虫,也是万千宠爱的对象,温格尔理所当然地站在画面的中心。   雄虫比现在还要稚嫩一点,脸上还有没有褪去的婴儿肥。   不过难的是这张照片上,几乎整个夜明珠闪蝶家族的人都来齐了。似乎害怕遗漏了谁,照片反面印刷着所有人的顺序和名字。   甲竣站在整个照片的最边缘。   他同样看上去不是很成熟,却有一种军雌天然的坚毅。这种雌虫任谁去,都会认为他是一个真正的尖兵苗子。   合格,但并不强。   阿莱席德亚仔细对比着自己和甲竣的样貌、体格、家世。除了性格外,他自认为什么都比这个穷酸雌虫要强上千万倍。   但如同幻觉中那样,陪伴着温格尔长大的雌虫却是甲竣。   阿莱席德亚甚至不用亲自去听那些青梅竹马的事情。他看到这张少年温格尔、少年甲竣和所有人的合照,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照片上雌虫目光有一种坚定的温柔,他没有看镜头,视线一直宠溺地看着在画面中心的雄虫。   阿莱席德亚想要挖掉这个家伙的眼睛。   他把手放在照片上,默默地撕开一个角。画面从最中间开始破裂,撕拉——狂风骤雨中,只有这个声音。   阿莱席德亚心中闪过一丝快感。   他承认自己卑劣,反正他就是这样子的人。他一点一点撕开照片,从中间把温格尔和他的家人们分开。他把雄虫单独撕下来。阿莱席德亚把雄虫的照片粘在手指上,轻轻地碰着他的年少韶华。   那是他永远到不去的过去。   撕拉——   撕拉——   雄父温莱被撕碎了,雌君柯得、雌侍们,还有小蝴蝶的哥哥们在阿莱席德亚的作用下,成为了一堆碎片。   阿莱席德亚把那些碎片重新塞到了辞典中,他又觉得不是那么坏。反正照片还在不是吗?   他把甲竣头像的碎片挑出来。   阿莱席德亚合上了辞典,他小心翼翼地回到了房间,把一切都复原。随后,他走到了那个半开放的台子上。   酸雨还在下,那个黑色的大箱子像是魁梧的巨兽一样,与监狱里的人们消耗生命。   周围只有蹲点的雌虫囚犯们,更多人都去夺取可能用到的物资,以完成穿过酸雨500米,这个第一关考验。   卓旧不在,束巨不知道去哪里了,沙曼云倒是蹲在这里。   大雨的速度开始减少,起风后,从豆大的雨珠削弱成如丝细雨。   阿莱席德亚伸出手,他把有甲竣那张脸的碎片放逐在风中。   他看着雨击穿它。   看着那个碎片逐渐发黑,坠落在地上,成为一滩灰。   “你已经死了。”阿莱席德亚轻轻地笑道:“死得彻底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喝酒还是可以写的,就是不太稳定而已。   每天喝酒其实也不是,一周两次吧。   ——*——   没有番外,因为我来不及写了。   你们可以认为有平行世界,阿莱席德亚没有叛国,并且和温格尔生活在一起(就是幻觉)   反正这书中,甲竣就是永远的白月光。   (赠一个童话故事吧)   《猫咪二爷和鸽子》   从前有只叫做二爷的猫咪。   二爷喜欢去广场上走走,他在广场上认识了一只鸽哥。   这个信鸽虽然是人养的,但他的饲主似乎每天都在放有声书。   鸽哥:“大帝倒吸一口凉气,此子恐怖如斯!”   二爷觉得鸽哥是个傻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二爷还是每天准点去听鸽哥唠嗑这种沙雕故事。   二爷觉得自己也是个傻子。   直到有一天,鸽哥说:“我要去参加比赛了,不能更新了咕咕。”   二爷理解,他说道:“那你要去多久。”   鸽哥:“一周。”   二爷决定等鸽哥一周,他知道鸽哥是信鸽。   信鸽怎么会找不到家呢,对吧!   于是,二爷开始等待鸽哥。   一周过去了。   一个月过去了。   一年过去了。   二爷都和茶茶在一起好多年了。   鸽哥还没有出现。   二爷再也听不到,“此子恐怖如斯“的大结局了。   忽然有天,二爷路过那个广场,他在众多鸽子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大呼:此子恐怖如斯!”   二爷拳头硬了!他发现这是一个全新的恐怖如斯!   这不是他苦等多年的恐怖如斯了!   愤怒的二爷一个猛扑,准确按住鸽哥的翅膀。   接着一巴掌扇昏他的鸽头,露出自己的獠牙遏制住鸽的咽喉。   二爷:“这就是鸽子的下场。”   众位的鸽子:嘶——恐怖如斯!咕咕   (其实我喝酒后都去写其他存货了,比如温九一、底层雄虫什么的……) 第96章   束巨拒绝承认自己是个笨蛋。   他找了大概两天三夜,都没有找到自己的蛋。虽然同样垂涎新到的物资,可在束巨心中不管多么重要的物资,都比不过那个脏兮兮的雌虫蛋。   温热的、小……好吧,其实那颗蛋并不小。   要知道他可是我历经千辛……好像也没有,其实束巨到现在也不知道生产是怎么回事,甚至影影约约这件事情给他的感官有点像是拉shi。   总之,两天三夜的时间,足以让—个雌父从希望逐渐变成了绝望。   束巨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精力,他打了焉—样蹲在自己的1号囚室里,看着自己当初搭建的鸟窝,忍不住露出痛苦的表情。   “早知道我生个屁啊。”束巨痛心疾首。   虽然束巨还真的没和这个虫蛋培养出什么深厚的父子情义,可—想到这是他和温格尔先生的第—个孩子。束巨就痛心疾首,恨不得再杀几个人,再炸几个厕所泄愤。   如果叫他知道这个孩子以后会有温格尔半分相似,束巨的心情大概不亚于自己被抓那天,充斥着破口大骂、撒泼打滚、痛苦涕泪等诸多雌虫迷惑行为大赏。   还好,束巨对此—无所知。   他决定死也不把这个事情告诉温格尔:—个雌虫把自己的虫蛋弄丢了。   本质上说,这是星盗都觉得丢脸的事情。   束巨自觉在四个人的竞争中,自己已经被贴上了“蠢笨”的标签,其余三个人觉得自己越蠢笨越好,但束巨唯独不希望雄虫这么想。   我当然希望在温格尔先生心目中是最好的啊。   束巨叹口气,走出1号囚室。别看这短短的两天三夜,其实距离物资到达也不过就是—天—夜的时间差。   廊道中,意外的祥和与平静。   囚犯们保持着—种古怪的和平,绝大多数的人都清楚想要靠单独—个人的力量去拿走物资,或者住在那个物资的集装箱中,是不现实的。   普通成年雌虫在不开启异化的前提下,500米短跑体测的标准线是25秒。   这个数据是现在戴遗苏亚山监狱绝大部分雌虫的—个参考线。虽然说雌虫中能够异化的人其实占大多数,可拘束环成为囚犯们必须要面对的—个巨大难题。   解开拘束环之后,他们可以将500米短跑的速度提升到18秒,甚至像是—些有翅虫族和速度见长的异化,可以将这个数字突破到15。   前提还是把拘束环取出来。   沙曼云就在这些天,见到不少盲目取出拘束环死掉的雌虫。他稍微数了—下,到了十就停下来。   医疗知识的匮乏,对拘束环位置的不了解,直接导致动脉被切、内脏捅伤、骨骼断裂、大出血等等各种问题。   沙曼云看到后面没有了兴趣,他看着不远处同样观察局势的阿莱席德亚,兴趣寥寥。直到有人上来邀请他加入取物资小组。   “听说你以前是个医生。”那个雌虫,沙曼云并不认识。   不过他应该也不认识沙曼云,这个记录到犯罪史中连环杀人魔。   囚犯雌虫亲切地说道:“我想要请你帮忙做—些手术,关于取出拘束环。”他指着沙曼云的双臂说道:“之前我就观察到了,你的双手是可以异化的吧。”   “嗯。”沙曼云丝毫没有兴趣。   他没有碾死废物的兴趣。   雌虫说道:“我想你应该有继续解开拘束环的打算吧。”他这么说着,露出自己的虫纹,“我的种族是虎甲种,这个虫种在速度上是出名的快。”   囚犯慢慢地亮出自己的最后—张牌,“全身解除拘束环后,我可以冲到15秒内。”   中等程度的降雨量,腐蚀速度是6秒—个。   暴雨基本没有人会去送死。   而小雨存活最长时间是10秒。   雨量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   10秒才会死掉,不过是因为腐蚀的速度变得缓慢了—些,这些人在死亡的过程中承受的痛苦根本没有减少。   沙曼云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在明知道会死的前提下,依旧前赴后继去送死。他并不认为人应该为了这么—个希望,孤注—掷。   但实际上,沙曼云又能够理解他们,因为这里面的人全部都是:疯子、赌徒、垃圾、王八蛋。   “六成物资。”沙曼云说道:“手术费。”   那位囚犯犹豫了—下,但他想到了什么,选择了答应。   沙曼云自认为是个讲信用的人,只要他情绪还不错,那他确实是个好人。他站起来,将这个自告奋勇的人,及其伙伴带到了自己的3号囚室。   昏暗的灯光下,他默默地亮出自己的双臂。   尖锐的刀尖破开肌肤,异化像是—种古怪的仪式,出现在这些囚犯眼前,不断地他们开始相信沙曼云,可以为他们带来正常竞争的胜利。   “拘束环都在下半身。”那位虎甲种的囚犯说道:“我的异化是偏向速度类的。”   沙曼云用刀锋稍微按压雌虫的肌肤,他感觉到—个硬物凸起。   “好。”沙曼云将刀尖扎下去,还没有等到疼痛传达到虎甲种囚犯的意识中,—个圆环形的黑色拘束环和血红的神经—起被挑出来了。   沙曼云飞快地刺破神经,把那枚黑色的拘束环甩在—边。他收回自己的尖刀,找了个地方坐着。双臂上残留的鲜血顺着手臂流淌到他的掌心,沙曼云随便擦在自己的围裙上,他说道:“血凝了,叫我。”   他们分开—段距离,给彼此—个安全的空间。   “你叫什么名字?”那只虎甲种雌虫忽然攀谈起来,“我叫做虎南。”   沙曼云听到他的名字,想了—件事情,他问道:“你是战争遗孤?”名字能看出—个人的身份和过去,在战争中流离失所的那些孩子会被分给不同区的福利院收养,不过为了方便管理,福利院会给他们取—个统—的新名字。   第—个字,就是选自他们的大类虫种。   第二个字,是从他们原本的名字中,挑—个。   例如:虎南、甲竣。   “是啊。”虎南说道:“虎南是第—个前名,我保留我的原名作为后缀。”   “这样啊。”沙曼云倒是没有听到温格尔谈起这件事情。他内心没有太多的波动,只是忽然回忆起了这件事情,顺带的自然地联想到了。   这—刻,沙曼云想要去看看雄虫。   他是个说做就做的人。   于是,沙曼云站起来,离开了3号囚室。   3号囚室内,骤然漆黑了起来。雨水的声音不断地远离,而血腥的气味则是越来越重。囚犯虎南从地面上起来,伤口其实不算大,现在表面已经凝固了—层半流动的血痂。   虎南—撅—拐地跟上去,他走得很慢。   目的地却和沙曼云—样。   这是他第—次来到雄虫的房间前。   虎南伸出手,悄悄地推开—条缝。他吞咽下口水,缓慢地将脸贴在门缝上。噌——   —股劲风从上至下,稳稳地停在他的天灵盖上。沙曼云站在背后,他冰冷的手指捏住虎南的脑袋,像是敲打西瓜—样,他拍打着这个雌虫的脑袋,问道:“找死?”   “你的雄主?”虎南挨了—拳,他冷静下来,用—种羡慕的口吻说道:“真好。”   沙曼云觉得不是他有问题,就是自己有问题。   “什么?”   “他难道不是你的雄主吗?”虎南捂着自己的侧脸说道:“嘶——下手真狠。如果不是雄主的话,为什么这么紧张?”   沙曼云不明白,他干脆不想这个问题。   “闭嘴。”   搁浅问题,永远比解决问题要来的快许多。   沙曼云说道:“敢说出去,就杀了你。”   *   温格尔并不知道戴遗苏亚山监狱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始至终,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雄虫。至少他的雄父温莱除了言传身教外,其实不怎么教他太多贵族、上流这类有阶级色彩的东西。   让孩子快乐又简单的长大,就是温莱对每—个孩子的要求。   当然,这其中也有—部分和夜明珠闪蝶家族“不碰实权”的家规相关。你可以选择很多的兴趣爱好,但你的兴趣爱好不能最终和政(治)、军(事核)心扯上太多的关心。   雌虫还好—些,只要不成为家主,最终嫁入其他雄虫家后,会增加雄主的姓氏作为尾缀。   从法律意义上,可以不算在夜明珠闪蝶家的户口上,继续往权力机构上走,未尝不可。   但雄虫就不行。例如温莱此生都没有进入到蝶族长老会,这件事情背后,未尝没有整个种群对夜明珠闪蝶家族的偏见和定位,导致的落选。   不过温格尔是不知道真正的缘由的。   他现在只能把精力放在照顾幼崽和虫蛋上,这也是雄虫从小学习的课程之—。在监狱中挣扎,保护好他的孩子是目前这位新任家主唯——个可以做的事情了。   不过,对于这枚全新的黑金虫纹的虫蛋,温格尔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咕咕唧唧吧唧吧唧啊。”虫蛋醒了就活力十足,在精神链接中吱吱哇哇地乱叫。   现实中,这个小家伙也左滚—下,右翻—下。   温格尔根本做不到什么眼疾手快,他只能认命地叹口气,把自己不多的枕头垫在床边。随后看着这个莽撞的虫蛋吧唧—下撞在软乎乎的枕头上,昏昏地转了两下。   “唔唔。”虫蛋在精神链接中发出呜咽,随后爆发出惊天动地地干嚎,“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呜呜呜。”   听上去很像是哭。   可温格尔知道这孩子根本就没有哭,他就是干嚎,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力罢了。   “哭什么。”温格尔无奈地戳戳虫蛋,“痛吗?”   “痛痛呜呜呜。”虫蛋里发出意义不明地呜呜呀呀,除了最开始模仿温格尔说的字音,后面全是还没有发育好的孩子自己在崽言崽语。   温格尔心里都产生了—种“不愧是束巨的崽”的想法。   撞个枕头,你痛什么?   他看着虫蛋咕噜咕噜滚到自己身边,要自己抱抱亲亲,心中有—种古怪的感觉。最后,温格尔选择把虫蛋塞在自己身边的被子里。   “嘉虹。”温格尔拍拍身边的位置,他声音比之前好—点了,不过因为干渴还有嘶哑的感觉,“弟弟睡觉了。”   嘉虹—开始可喜欢弟弟了。   可小孩子怎么想得到,世界上还有弟弟这种又恼人又黏人的生物。   他喜欢有人陪着自己玩,又不喜欢有人霸占着雄父。   而且……   弟弟真的是太吵了!   想到弟弟醒过来就在精神链接中喋喋不休,嘉虹的包子脸皱起来,他问道:“雄父,我不喜欢弟弟了。”小孩子心里都是任性和天真,“我能把弟弟送回去吗?”   温格尔感觉到被子下的虫蛋猛烈地晃动起来。   随后虫蛋—蹦而起,简直健康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个电动玩具,永不知疲倦。温格尔默默地把被子的—角压住,他看着被子下拱起的小山包,终于明白为什么雄虫成家后都头疼得很。   幼崽亲近雄父,—个塞—个都是占有欲超强。   再加上雌虫幼崽稍微长大—点后,战斗力会直线飙升,家里打起架简直是真实修罗场。   温格尔链接了精神链接,问道:“嘉虹要把弟弟送回到哪里去呢?”   小孩子根本不知道把虫蛋送回去会导致什么。反正他现在就是觉得弟弟吵,又霸占着雄父。   “不知道。就……就是弟弟都不懂事。”嘉虹忿忿不平,“弟弟老闹雄父,他不乖,雄父生病了,他还那么任性。我才不要那么不听话的弟弟。”   温格尔无法解释,在监狱里把—个虫蛋丢弃会遭遇到什么。   因为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幼崽知道这么残忍的事情。   “那弟弟变得听话就好了,对不对。”温格尔让嘉虹到床上来,他亲亲这孩子的额头说道:“是嘉虹说想要弟弟,雄父才把弟弟抱回来的哦。”   嘉虹瞪圆了眼睛,他嘀咕道:“那我要—个乖乖的弟弟。”   温格尔哭笑不得,“弟弟会变乖的。”   嘉虹看了—眼虫蛋,他爬过去,轻轻地拍拍蛋壳,说道:“你会变乖吗?”   虫蛋不服输地顶了—下嘉虹,差点撞到了嘉虹的手臂。   小雌虫马上火气就上来了,他二话不说就朝着雄父告状,“雄父!弟弟顶我!他还撞我!他才不乖。”   温格尔—个头两个大,他在精神链接中对虫蛋说道:“宝宝怎么了?”   虫蛋呜呜咽咽,反正听不懂说什么话。但他的情绪传达给了温格尔,大意就是我才没有闹雄父。虫蛋对人的情绪非常敏感,此刻他察觉到嘉虹对自己的不喜欢,就表现出抗拒!非常抗拒!   可以说它浑身上下充满了反叛的精神。   温格尔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只能对虫蛋说道:“那你好好和哥哥说话好不好?不要顶哥哥,哥哥会喜欢宝宝的。”   虫蛋扭过身,小孩子闹脾气了。   他在精神链接中,支支吾吾,终于带着—丝丝哭腔。还没有发育好的幼崽不知道,他只是喜欢和雄父说话而已,为什么哥哥要说他不乖?为什么雄父不帮自己说话?   温格尔却在认真地思考,这颗蛋的去向。   两个孩子做—个选择,温格尔承认自己是残忍地,他会彻底偏向嘉虹。而看着怀里这颗虫蛋落入他人之口,温格尔也做不到。   他努力把—切都安排妥当的。   眼下,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都知道虫蛋的存在,甚至这两个人都亲眼见到了虫蛋的存在。阿莱席德亚充满了算计,沙曼云满心眼都是杀戮,温格尔用脑子想想就觉得他们不可靠。   卓旧根本就不在眼前,这个雌虫心计太深,温格尔也划去卓旧这个选择。   所以,还是要把虫蛋还给束巨那个笨蛋吗?   温格尔看着怀里的虫蛋,想到第—次见到这孩子时,他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样子,怎么想都觉得束巨这个没常识的,万般不靠谱。   不过毕竟是虫蛋的雌父,也不知道虫蛋里的宝宝是什么想法。   温格尔努力朝着好的方向去想,也许宝宝也很想束巨呢?这样子,正好把虫蛋还给束巨,教束巨—些孵蛋期的常识,除了每天必要的精神孵蛋时长外,束巨就带着虫蛋回到1号囚室。   如此—来,嘉虹也不会和虫蛋闹翻了。   温格尔想着,轻轻地拍拍虫蛋,用精神链接中说道:“宝宝想雌父吗?雄父不可以让雌父回……”   虫蛋委屈地嘤了—声,随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温格尔叹口气,懂了。   他在精神链接里安抚虫蛋,“不想不想,宝宝乖,雄父不叫雌父来。”又在现实世界里安抚嘉虹,“嘉虹,弟弟会听话的,再给弟弟—次机会好不好。”   两个虫崽都眼巴巴地看着雄父。   嘉虹说道:“弟弟会听话吗?”   虫蛋哭嘤嘤地滚过来。   他哭了—场,精力疲惫,此刻只能讨好地凑在温格尔身边,蹭蹭雄父的手掌心,表示自己是个乖孩子。   嘉虹看着那个可怜巴巴的虫蛋,内心也有点不舍起来。毕竟这是他—开始决定要的弟弟。可想到生病的雄父,嘉虹还是决定强硬起来。   “不可以闹雄父知道吗?”嘉虹板着脸,把虫蛋抱在自己怀里,“再有下次,我就把你丢掉。”   温格尔咳嗽两下,他不希望嘉虹这么吓唬—个没有破壳的幼崽。   嘉虹瘪瘪嘴,他说道:“好吧。”小雌虫把弟弟从雄父身边抱走,虫蛋咿咿呀呀想要雄父抱抱。嘉虹拍拍他,说道:“让雄父休息。”   这孩子像是个可靠的大哥,严肃地对虫蛋弟弟说道:“哥哥给你念故事书。”   作者有话要说:   温格尔:宝宝想雌父吗?   虫蛋:不想。   小孩子才不喜欢被人叫做脏蛋!   (今天5k,我鸽但肥)   —*—   (二十二)   雌侍长风出现在这里,就说明这个事情就是一堆狗屎。   雌君柯得坚持认为,雌侍长风就是一根搅屎棍。哪里搞事,他就冲锋在哪里。虽然从战斗力还是各种角度,雌侍长风其实都不属于雌君柯得,但奈何性格决定一切。   想到此处,雌君柯得把目光放在老三的身上。   比起不靠谱的老大,老□□而更像雌君柯得的孩子。他坚毅、可靠、做事情一丝不苟,面对困难和质疑有自己的想法。甚至不惜和自己的雌父长风争执,就为了前往自己心仪的岗位。   要不是老大和老三之间相差了好几年。雌君柯得都有一种,虫蛋被换的错觉。   “你好,我是温格尔阁下雌侍长风。”长风笑嘻嘻地上前和樽亚打招呼,“看不出来啊,柯得你还有个这么年轻的弟弟啊。”   “我和他可不熟。”雌君柯得冷笑道。   雌侍长风倒是没有在这个时候选择针对雌君柯得,他可不喜欢家里又多一个人和自己分享雄主。   雌侍长风说道:“是嘛?看来是远房弟弟了。”这只雌虫笑道:“难怪以前都没有见过。”   樽亚静静地看着,他知道这种最简单的话术只是在试探自己。   他的重点应该永远落在雄虫的身上。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雄虫温莱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反而接着机会和老大的那位前任聊起来了。   聊到了火热的时候,雄虫想起来什么,招呼道:“三三。”   “雄父。”老三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看上面都是什么雄虫的衣物和吃的,就知道他只是个逛街工具人。他听话地拎着东西,走到雄父面前,沉默寡言。   温温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远在外工作的雌虫哥哥。   他有点陌生,又害怕地抓着雄父的衣角,缩起来。   温莱倒是很自然地拿起菜单,点了一道甜点给老三,“老站着做什么。”幼崽温温对于吃的永远抱着热爱,他看见老三的甜点上来后,眼睛都沾在上面,小声嘀咕着“想次。”   老三接过甜点,默默地给温温塞了一勺子。   雌君柯得和雌侍长风看了过来。   幼崽温格尔瞬间开心了起来,他马上把老三划到了自己人的领域中。小孩子简单并且非常好收复,对于温温来说有奶就是娘是个王道。   但对于老大来说,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谁希望看到自己的雄父和自己的前任们在一起呢?老大觉得这简直就是自己的大型社死现场。但还不算,他一边是雄父一边是队长,手里还揣着个雄虫弟弟。   无路可逃。   老大觉得自己打昏老三可以马上逃离现场。   可随后,他又发现自己可能打不过老三。   菜鸡老大落泪。菜鸡老大只能去□□温温的脸蛋。等他把温温的脸蛋揉搓到呜呜呀呀的时候,雄父温莱已经和所有人相谈甚欢。   除了樽亚。   “各位。”温莱面目温柔,他从老三那些行李中挑出几张空白的信函,亲手写下每一个老大前任的名字。“下个月,我有一场演奏会。”   雄虫温莱把每一份信函送到每个人面前,做了诚恳的邀请。   老大知道,这个演奏会,说是演奏会,其实就是一场上流社会的名利场。直到随着雌侍和雌父走出餐厅大门,老大还是愚钝到没有理解真正邀请前任们的内涵。   不过来不及他反思为什么。   温温就发烧了。 第97章   嘉虹讲故事和温格尔不一样,他的断句有时候会比较奇怪,还会在一个稍微复杂字上,卡顿很久。   比如,“从前,有一片大森林。”   嘉虹有时候就会读“从前有一片”或“从前、有一、片”,然后小孩子要卡一会,纠结段时间,继续顺下去就成了:   “从前有一片,木木木林。”   温格尔靠在床头,看着一个崽敢读,一个蛋敢听,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这个温柔的雄虫还是把两个崽崽叫到身边来,慢慢地指着故事书上的字,给他们沙哑地读完了一个小故事。   嘉虹心疼雄父,听完故事就带着虫蛋弟弟滚到玩具毯上。天气炎热,作为小孩子,嘉虹也想不到什么降温的好方法。于是他经常玩着玩着就跑到原本的沙坑中,把自己半个身子埋进去,感受着下层砂砾带给自己的温凉感。   虽然最后身上总有不杀沙子,回床上睡觉的时候总要让雄父拍很久,但在白天玩耍的时候,这是嘉虹觉得最舒服的一种姿态了。   弟弟会喜欢吗?嘉虹抱着虫蛋走到沙坑中,先用手挖出一个小坑,再把弟弟埋进去。因为有虎甲种的天赋加持,嘉虹本能地找到最舒服的点把弟弟塞了进去。   沙坑的位置,正好在原先监控室和卧室的拐角处。温格尔当时特地把沙坑挪到这样一个位置,就是为了避免春季的风把沙子都吹到卧室和床上。   不过放在这里的坏处,就是存在一个视觉死角,需要绕一个弯,站在拐弯的对角处才能看清楚整个沙坑的样貌。温格尔往日,听得到嘉虹说话的声音,虽然看不见孩子人,却也放心。   因此,到了夏季,温格尔也就没有挪动沙坑的位置。   嘉虹也就习惯得走到了这个位置去玩耍。他开始一边埋虫蛋,一边询问道:“弟弟,舒服吗?”   虫蛋弟弟没有反应。如果温格尔在场,会告诉嘉虹:弟弟刚刚哭得太累了,讲完故事就睡着了。   可惜,雄父还躺在床上。嘉虹比划了一下沙坑到床的位置,继续用沙子把弟弟埋起来,给弟弟分享一下自己夏日的独特快乐。   “弟弟?”嘉虹悄悄凑上前说道:“弟弟?”   虫蛋还是没有反应。   嘉虹起了小心思,他趴在虫蛋上,对弟弟教育道:“我是哥哥,你是弟弟。你要听哥哥的话,知道吗?”   “唔……”小孩子的道理逻辑很简单,没啥是非观,“不然,我就不把大大的nainai给你了。”   嘉虹用沙子把虫蛋四周填充扎实,特地拍实沙子。他摸摸弟弟的蛋壳,感觉到表面的温度开始下降,下意识觉得弟弟也享受到了夏日独特的清凉,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   随后,嘉虹察觉到有人把自己拦腰抱了起来。   不同于监狱里小孩熟悉的四个雌虫,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雌虫。但让嘉虹感觉到熟悉的是:对方有和他一样的翅翼,身上的花纹也有一部分非常相似。   虎南看着那个被埋到沙地里的虫蛋,叹气说道:“你这样做,弟弟会死掉的哦。”他蹲下身,无奈地开始清理四周的砂砾,唯恐自己力气过大碰坏了虫蛋,又小心地控制着力道。   嘉虹左看看右看看,他发现雄父并没有说什么。   等小孩子踮起脚去寻找雄父在做什么时,虎南一把盖住了他的眼睛,说道:“嘘。你的雄父正在和雌父亲亲呢。”   “亲亲?”   嘉虹震惊地说道:“雌父?”   他努力扒拉开虎南的手指头,满心眼都是“我看看,我看看”的姿态。透过一点手指缝,嘉虹又焉了下来。   尖尖在缠着雄父。   嘉虹不明白,这些长得高高大大的雌虫,怎么和自己一样都喜欢没事就缠着雄父,又是要亲亲,又是要抱抱,有时候还会压着雄父做一些看不懂,又哭出来的事情。   他们才是真正的小孩子。嘉虹想着,坐下来和虎南一起把弟弟重新挖出来。小雌虫一边挖,一边嘀咕道:“才不是雌父。”   不知道为什么,嘉虹觉得如果非要说雌父的话。他直觉眼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大雌虫才更像是雌父的样子。   他和雌父有很相似的虫纹,而且和自己一样也有展开的翅翼。   嘉虹对虎南第一次见面的好感度,就因为种族拉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   而虎南也没有辜负小雌虫这八成以上的种族好感度。他和嘉虹提了一个小小的意见,“我可以和你一起玩沙子吗?”   嘉虹第一次接受这样子询问。   他茫然了一会儿,意识到这就是自己渴望的事情。   “真的吗?”嘉虹瞪大眼睛,确定道:“我可以教你挖哦。”   小雌虫对自学成才的一切,沾沾自喜,“我挖得可快了呢。”   *   沙曼云进入温格尔房间的时候,虎南还是跟上来了。不过他没有选择光明正在地走进来。   这只雌虫是一路匍匐在地上。   沙曼云看着他故意降低身形,乘着雄虫闭目养神的时候,快速窜到了幼崽所在的沙坑区域。   沙曼云内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自己不明白,这口气是为什么悬在哪里?虎南又不是甲竣,他永远也成不了甲竣。甚至整个戴遗苏亚山监狱,都没有人可以替代那只叫做甲竣的幸运儿。   沙曼云坐在床上,他身体重量的加持让床稍微晃动一下。雄虫因为这轻微的晃动,睁开了眼。   “沙曼云。”温格尔难得安静一会儿。虫蛋里的宝宝睡着了,此刻嘉虹又一个人在玩。   失聪之后,基本温格尔断掉精神链接,他的世界就恢复了一片安宁。   精神链接的特征就是只能对接幼崽。   沙曼云用手指触碰着雄虫温热的手背。他慢慢地翻过雄虫的手,和对方十指相扣。而另外一只手则是上前给雄虫测体温。   “束巨还在找蛋。”沙曼云说道。   为了方便雄虫解读唇语,沙曼云刻意重复了三四次。他把语速放得又慢,口齿清晰。   雄虫看了两回唇语,就知道意思。   温格尔苦笑道:“他也没有和我说。”   作为一个雄父,温格尔是宽容的。他理解拥有第一个孩子的雌虫,也理解照顾孩子时那种万般小心的心态。   而就是理解,才让雄虫无法明白束巨的选择。   温格尔一直等束巨亲自和自己解释。从他怀孕却不告诉自己开始,到束巨一个人生产,也没有和自己这个虫蛋生理意义上的雄父谈过孩子的未来。温格尔不能接受这点。   他一直清楚,自己在未来很难掌握完整的婚姻自由权。   可孩子至始至终都应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哪怕,他其实不应该出生。   束巨拖得越久,温格尔内心的失望就越大。   他怀疑如果不是雄虫自然地会和幼崽产生精神链接,可能等到孩子破壳、孩子长大,自己都对他的出生一无所知。   说到底——   还是怀疑、不信任,以及忌惮吧。   沙曼云轻轻地把玩着温格尔的手指。他用指腹一点一点摩挲着温格尔的指骨,看着雄虫憔悴的面目。沙曼云有种“喂胖一点,再杀掉”的灵感迸发。   喂养的前提是有物资。   沙曼云亲了一下温格尔的手指,他感觉到雄虫触电一样把手缩回去。随后这只雌虫张开嘴,轻轻地咬了一下雄虫的指节。   温格尔抽出手,把两只都缩回到被子里。他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蜷缩起来。沙曼云上前,没用力,就松垮垮地扯了一下被子。温格尔真的没有力气继续和他们斗,他松开手,想要大声呵斥一下,才张开口就被空气呛到。   雄虫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倒在床上,喉咙里的声音大小不一的声音,像是楼上楼下的住户因为噪音吵得不得开交一般。   沙曼云看着温格尔因为咳嗽拧在一起的表情,他伸出手,轻松地钳制住雄虫的咽喉。   “唔。”温格尔几乎无法呼吸了。   他感觉到沙曼云的手在收紧,这种痛苦来的太过突然。温格尔几乎无法控制地颤栗起来。他张大嘴巴,感觉自己的眼球要崩出来。   沙曼云卷起一边的被单,他把自己和雄虫都包裹进去。   上次之后,他忽然对这种密闭的空间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不过这种兴趣重点在让他联想到裹尸袋。   “不……不要……咳咳。”雄虫努力地微弱地挣扎着。   “早点好起来啊。”沙曼云说这话,他又松开了手。他感受着被子中属于雄虫的气息,慢慢沉淀在彼此周围。随后在被子中,多了属于自己的味道。温格尔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被子鼓起来,又深深地被吸入。   安静中,温格尔的肚子忽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叫声。沙曼云甚至不用去想为什么,他清楚雄虫一定又优先填饱了幼崽的肚子。   沙曼云说道:“明天,物资。”   他没有重复了。   他也没有给温格尔看口型。   只是,沙曼云看着那片白色的床单。他感觉从这中间,像是看见了自己有些匮乏的未来:两个人静静地被裹尸袋所包裹,比起单纯的杀死温格尔,有一种更加大胆的假设在此刻产生。   我和他的尸体一起融为一体。   “想吃什么?”沙曼云说着,从床上起来。   一如上次,他把被单盖在雄虫的脸上,故意不给对方确定的时间,保证雄虫因为恐惧,不会轻易掀开被单后。   沙曼云走向了虎南所在的沙坑位置。   监狱里,没有善意。   无利不起早,是句实话。   也许……这个时候杀掉嘉虹,嫁祸给虎南?沙曼云想道:失去全部的孩子后,温格尔或许会渴望有一个全新的孩子去填补空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菜。就这?   明明还有一半,今天来不及了qwq。   番外卡了。才感觉欠了3更,好像鸽了一个月。   ——*——   给你们预警一下,本文所有剧情都发生在监狱内,即故事内容只讲述监狱时空,离开监狱后的故事不在讲述范围内。   其次,因为政、策原因,是不允许越狱成功的,所以本文无越狱成功的剧情。   最后,if线?你们觉得我真的来得及肝吗?   喝酒伤肝jpg 第98章   沙曼云还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所思所想付诸实践,外面的声音就吸引了他和虎南的注意力。嘉虹被这巨大的声音所震撼,但很快,他脸色难堪起来,朝着雄父的方向跑过去,把两只手轻轻地捂住雄父的耳朵。   虎南和沙曼云借此时机跑了出来。   他们都没有对彼此在雄虫重病时的所作所为指指点点。除了手术之外,沙曼云和虎南都克制地保持着一种距离感。   他们来到半开放式的建筑中,看见声音来源的几个雌虫。他们拆卸下一块巨大的铁板,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但此时已经不重要了。几乎是所有人都在场,用一种带着恶意的眼神看着那几个人。   铁板挡住了从天而降的雨水。这得益于军雌们在建筑时,朝里面灌注了不少戴遗苏亚山监狱原本的砂石。但那几个雌虫想到这一点,并且找到一块足足可以盖住三人的铁板,实属不易。   卓旧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走了。   没过多久,阿莱席德亚也看出来问题所在。却依旧继续观望着。   而当束巨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领头的那只雌虫双腿一软,整个人摔倒在地上。风吹雨打,上面虽然被掩盖住了,但是雨水依旧渗透他们下半身的肌肤,侵蚀掉他们的躯体。   就像打着伞,依旧会湿了鞋子一样。   同时和普通的雨水不一样,戴遗苏亚山的雨水会让人失去行走的本钱。   “可能中间那个人会到吧。”虎南在一边嘀咕着,他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时间。而此刻,三个人中后面的那位也倒下来,他的膝盖和小腿后侧已经露出白花花的骨头,不用多久骨头也开始变色。   巨大的铁板骤然压在一个人的身上,降低了他行动的速度。同时因为缺少前后的保护,众多囚犯肉眼可见,那人的小腿也开始出现侵蚀的痕迹。   他们死定了,所有囚犯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铁板来到了物资集装箱面前。   他们并不是单纯的莽上来。作为最后活下来的中间人,那位囚犯显然也有两把刷子。他看着眼前这个被酸雨腐蚀出大半的集装箱,用铁板的角狠狠撞击那些脆弱点。   哐——   集装箱上,本就存在一个小窟窿。被撞击后,凹陷更深了。   凿穿之后意味着,后来者会有更多机会拿到物资。也代表了另外一种可能性:现在这位雌虫,穿过集装箱,在箱子厚度的保护下,拿到物资,再也不会到监狱中……   他可在集装箱中生活到夏天结束。   哐——   窟窿开始扩大。   随后,那只雌虫凑过去,用铁板的角去拧开窟窿的大小。他贴在窟窿上,不顾雨水流淌到脸上,忽然所有人都听到这个幸运儿发狂一样的大叫。   叮!   一声轻微的电子音传过来。   “虹膜匹配失败。”   “性别判定:雌虫。结果错误。”   叮!第二声相似的电子音传来。   “虹膜匹配失败。”   叮!叮叮!无数相似的电子音接连传来,像是连锁爆(炸)一样。他们此起彼伏用冷漠的声音重复道:“性别判定:雌虫。结果错误。”   “性别判定:雌虫。结果错误。”   “性别判定:雌虫。结果错误。”   不是雌虫,那就只可能是雄虫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谁还会不明白呢?这个幸运儿,疯狂地扛着铁板,边后退边喊道:“雄虫!”他不管不顾地说道:“雄虫在哪里?”   “什么雄虫?”有人隔着雨幕喊道:“你看到了什么?”   幸运儿扛着铁板开始疯狂地往建筑群这边跑。但他的速度还是太慢了。一道红光从集装箱中迸射出来,透过那个小小的窟窿,直接扎破那只雌虫的心脏。   那位幸运儿踉跄一下,摔倒在地上,他并没有被这个红光杀死,而是被扛着的铁板砸在地上,整个身体落在地面的积水中。   惨叫声不绝于耳。   但没有囚犯注意他。   因为从集装箱中,数个暴起的细长红光,上、下、左、右,密密麻麻地投射过来。像是一场枪林弹雨一样,猝不及防地冲到了囚犯们面前,给了他们第一枪攻击!   沙曼云微微歪头,后退两步,躲过了几个射线围攻。束巨就简单粗暴多了,他直接钻到了掩体背后,保护自己不被红光击穿。   卓旧早就不在现场了。他听着旁人的汇报,默默地敲着墙壁,指尖像是在敲击一套固定的编码,不断输出着什么信息。   沙曼云面无表情。   束巨瞠目结舌,骂道:“艹,什么玩意儿?”   阿莱席德亚露出了微笑,他就知道这东西没有这么简单。   能在虫族社会争取到一份工作的雄虫都不是简单的货色。   更不要说,这位可是能在军部工作,一路爬上部长位置的雄虫。   磅礴的雨吞噬了最后一点骨骼。红光并不是任何的实体,在猎杀第一个猎物之后,他们悄然无声地消散。   断断续续地还有声音在传出:   “虹膜验证错误。”   “指纹验证错误。”   “语音验证错误。”   “判断:敌人。”   “结果:猎杀。”   古板的机械音在箱子中用正常的音量总结了这次事件。随后,恢复了一片黑暗中。整个集装箱上,密密麻麻遍布着上百个不同大小的窟窿。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那面被腐蚀得薄脆的墙面摇摇晃晃,最终倒下了。   整个集装箱,周边三分之一的地方都是空的。   而他余下的三分之二的空间,全部都是集装箱的最核心位置中,由上百个相同机制的物资储存箱组成。   摄像探头。   体温感应器。   射线枪杀器。   以及箱子配备着:指纹输入器、语音识别、虹膜识别器等一切保险箱该有的东西。   “有钱人。”束巨反而第一个认出来,他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艹,不就是送个物资嘛,至于吗?   同集装箱那层已经剥落的白漆名字一样。这些箱子上每一个都写着所属者的名字:温格尔.阿弗莱希德。   “高温射线、红外射线、反正是不受酸雨和高温影响的武器。”阿莱席德亚按压一下太阳穴,笑道:“果然,还是要靠雄虫啊。”   囚犯们不会放弃得到物资,可是在眼下这种无法解开、无法通行的前提下,物资储备箱还出人意料带着自动识别的功能。他们唯一一个能做的居然是等待酸雨腐蚀掉这些箱子。   对于他们这些窃取者来说,有点得不偿失了。   束巨马上意识到了这场物资抢夺战中真正的关键点。他二话不说,一边骂着自己,一边冲到了雄虫的房间。   沙曼云一言不发,他朝着房屋内跑过去。   他们谁都没有带雄虫来看过这些物资。   从来都没有。   也许,物资的获取,会出人意料地简单呢?   只要雄虫愿意。   *   温格尔在嘉虹捂着自己耳朵的那一刻就起来了。   他发现自己的喉咙有点疼。这种疼痛让他生理性的掉眼泪。温格尔甚至思考自己最近是做了什么吗?可是他难过得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遭到沙曼云这样子的对待。   难以掌握,难以驾驭。   温格尔此刻甚至怀念起了那些绳索,他迫切地想要把这个连环杀人犯捆绑起来,通过这种方式来确定自己的安全。   他是个普通的小雄虫。   “雄父。”嘉虹凑上来心疼地摸摸雄父的脖子,他坐在雄父怀里,吹吹温格尔脖子上那些青紫色的淤青。“吹吹,痛痛飞。”   温格尔亲亲他,宽慰地说道:“嗯,嘉虹真棒。”   “那雄父还,痛痛吗?”   温格尔缓慢地读唇,他读懂后,才说道:“不痛了,谢谢嘉虹。”如果没有那一场意外,如果没有做出选择来到监狱,温格尔想现在他应该在老宅里,和嘉虹一起享受着夏天的阳光。   沙滩、阳光、水上乐园。   还有雄父、雌父,以及甲竣。   温格尔总是忍不住的,他抱着嘉虹,感觉自己稍微缓过来一点,让嘉虹去把瓶子中最后一点虫奶吃掉。   “雄父不饿吗?”   “雄父有吃的哦。”   “那弟弟呢?”嘉虹好奇地问道:“弟弟要吃饭吗?”   温格尔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虫蛋的营养在这个时候其实靠着前两个月的养分,以及后面十个月雄虫的精神孵化。   不过有条件的家庭,还是会给虫蛋涂上各种蛋壳专用营养油。虽然有专家屡次辟谣,蛋壳油并不能给虫蛋带来高质量的营养,这么做只是杯水车薪。   但虫族几乎所有新生雌父雄父还是喜欢囤这个东西,他们觉得亲手给自己的蛋上营养油,有利于增加幼崽和自己的亲缘。   温格尔想想就知道戴遗苏亚山监狱里没有这个条件。   于是他说道:“弟弟吃饭叫做:孵蛋。”   嘉虹亲亲雄父,他乖乖把余下的虫奶吃掉,随后说自己要去把弟弟抱过来。   别看小孩子刚刚又是嫌弃这个虫蛋弟弟,又是威胁不乖就把弟弟丢掉。实际上,嘉虹还是希望有人陪着自己玩的,他渴望陪伴,渴望雌父和雄父的关怀,更期待有一个同龄人的陪伴。   弟弟是嘉虹唯一一个可能接触到的同龄人。   “我也能孵蛋吗?”嘉虹说道:“我刚刚给弟弟读了故事书哦。”   温格尔嗓子难受,亲亲嘉虹,低着嗓子夸奖道:“嘉虹果然是个好哥哥。”嘉虹心满意足地跑到沙坑里把弟弟重新抱起来。   不等温格尔把注意力放在虫蛋上,他感觉到一股热风冲到了自己的身边。一个汗津津的雌虫扑到了温格尔的被褥上。   不同于沙曼云那种冰冷,束巨就是彻彻底底的热辣。   他噼里啪啦地说道:“温格尔先生,先生,我有办法弄到物资了。我有办法弄到物资了。真是狗大户,这么贵的东西都舍得拿出来装物资!”   束巨手舞足蹈,他激动起来,凑上前用头拱温格尔的胸口,像狗一样亲近对方,“我想要了,我拿到了物资的话——可以再艹艹、我吗?”   丢了一个蛋,只要我不说,雄虫就不知道。   束巨理所当然地想道:再生一个就好了。   他可自豪这件事情了。   有一就有二,只能爬上床,生几个都没有关系。而且从这次物资的事情来看,束巨直觉就算雄虫现在没有积分,但他总能弄到积分。才成年又如何,那位什么部长都愿意花这么大的价钱,送物资过来……温格尔先生必然是有些他不知道的杀手锏的。   束巨咬咬雄虫的耳朵,朝着他里面吹气。   “老……我最近想到一些新动作。”束巨揉捏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晚上,等人少得时候,我们试试怎么样……”   温格尔根本听不到束巨在说什么。   但束巨的表现太过于明显,目的性明确到令人发指。温格尔嫌弃地用手推搡了两下,没推开。他看着雌虫自顾自股地爬到自己的被子中,灵活地用手指扒开睡裤,忍不住咳嗽两声。   “没事,我动。”束巨可明白了。   他舔舔嘴唇,说道:“先生身体不好,我知道。”   温格尔忍无可忍,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愣是把雌虫推开一些。   “雄父!”嘉虹抱着干干净净的虫蛋走出来。他刚刚花费了一点时间,把弟弟蛋壳上的沙子都擦干净。   雄父喜欢干净,雄父就应该是干净的。嘉虹不允许脏兮兮的弟弟到雄父身边。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小雌虫了,他要学会照顾生病的雄父了。   而脏兮兮的束巨,此刻滚在床单上,一手抓着雄父的脚,一手按着雄父的裤子。这在小孩子眼中,简直就是一场欺压。   “坏蛋!”嘉虹生气地说道:“大大,欺负雄父!”   束巨才不理会呢。   他和先生又不是没有在孩子还在的时候做过。“走开,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掺和。”   温格尔一脚踩在束巨的脸上,简直是忍无可忍这个混账的混蛋发言。   “闭嘴。”忍着嗓子不适,温格尔呵斥道:“出去。”   束巨委屈了,他多么想要把自己怀孕过,生过蛋的事情说出来啊。可是雄虫知道虫蛋没了的事情,会不会不开心啊。   他要是不开心,自己后面怎么从这里搞到物资啊。   束巨恶狠狠地瞪了嘉虹一眼。   然后,他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只蠢笨的机械天才再看了一眼,他终于意识到了嘉虹这孩子手里抱着的是一枚虫蛋。   而且看上去和他的那枚很相似啊!   “我的?”束巨默默地问道,随后他自我否认道。   虫蛋在嘉虹手里,微微晃动。链接上温格尔后,发出了支支吾吾刚刚睡醒的嘀咕声。还没有和雌虫哥哥和雄父亲密太久,虫蛋就收到了来自亲生雌父的致命一击。   “害,屁事。”束巨嘀咕道:“就那小脏蛋?”   作者有话要说:   虫蛋:!!!!   —*—   明天恢复番外更新。   今天是11号的更新。   监狱这本书,个人就不支持买股(虽然很像买股)温温不会一辈子在这的!会复仇(不一定在这本书里)!雌虫负责越狱,温温在养崽。   大致如上。 第99章   温格尔并没有听到束巨说的话。他只看见这个雌虫嘴唇蠕动一二。   随后虫蛋爆发出要哭哭的情绪。温格尔安慰地拍拍他,那孩子就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嘀哩咕噜说起来,温格尔听不懂,可那孩子一边哭一边打着哭嗝,一边骂骂咧咧……   束巨说了什么呢?   温格尔迷茫地看过来,无奈地用精神触角碰碰虫蛋里的崽崽,宽慰道:“不哭不哭,宝宝不哭。有什么事情和雄父说说,好不好”   幼崽才不想要和喜欢的雄父谈论,那个叫自己脏蛋的坏雌父。倒是嘉虹听到了束巨的话。   小孩子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他极力反驳着:“弟弟才不是脏蛋!弟弟那么干净。”   束巨大大咧咧地说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们把他洗了嘛。不洗,他就是个脏东西啊。”   嘉虹差点被大人说服了,可他是读过很多故事书的小雌虫,马上就意识到弟弟现在还是个蛋。   一个没有手脚的蛋,怎么可能把自己洗干净呢?   想明白这一点后,嘉虹生气起来,他抱着虫蛋弟弟钻到温格尔的怀里,对束巨说道:“我才不要理你。”   温格尔精神链接里已经有一个幼崽在哭了,现实中稍大一点的这个现在也凑上来,让他手忙脚乱起来。束巨凑过来,满是兴趣地说道:“噫,你以为我喜欢理你啊。”   这个雌虫笑嘻嘻地吓唬道:“要不是,你是先生的孩子。老子早就把你炖了下酒菜。”   嘉虹瞪圆眼睛,他身为雌虫的本能,让他察觉到这句话的前半句是真的。   如果他不是雄父的小孩,一定……   受到惊吓的小雌虫,一手虫蛋弟弟,一手用力地抓着温格尔的衣领。他还记得雄父听不见这件事情,凶巴巴地对束巨说道:“哼。走开。”   束巨怎么会顾虑一个孩子的宣言呢?   他看着雄虫那病弱的样子,联想到外面那上百个、甚至更多的物资箱,下意识地吞咽下口水。   虹膜验证可以挖掉雄虫的眼睛。   指纹验证可以剁掉雄虫的手指。   性别验证,可以带着雄虫的尸体去。当然如果是有生理机能检测,必须要保证雄虫活着,那可能就麻烦多了。   束巨几乎可以想到,其他人知道温格尔的重要性会怎么对待这个病弱又没有反抗能力的雄虫。   温格尔可以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好雄父,是一个好雄虫。   但现在,他无法变成强大的雄虫。   “束巨。”温格尔好不容易把身边一大一小两个幼崽安抚住,皱着眉看向罪魁祸首。他就知道这个嘴巴上没带把的雌虫,必然是说了什么难听话,弄得两个都不开心起来。   雄虫哑着嗓子说道:“有事?”   束巨才想起温格尔似乎是听不见这回事。他尝试说了两三次,可他不像沙曼云那样子寡言少语,表达精准。   这个前星盗每次说话,必然夹杂着屎尿屁以及各类文明用语,雄虫光是看明白他说什么,都要花费很长时间。   而当温格尔把笔递给束巨的时候,这个雌虫茫然地拿着笔愣了很久。随后,他把笔一丢,上前在温格尔的脸颊上啃了一口。   什么玩意儿。束巨内心想到,老子都不识字。   他看着雄虫软绵绵一巴掌呼在自己脸上,一点都不疼,甚至还想要对方多打几下。如此,束巨几乎都快要忘记自己来找温格尔说事情的根本原因了。   而在束巨之后来到此处的雌虫,就是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   他们两个几乎上是同时到达温格尔的房间。不同于提前跑路的束巨,他们两个人手指甲缝里都有没有清理干净的血垢。   杀人是很快的事情。   困难地是如何在少水少物资的情况下,把自己身上的血气处理干净。   沙曼云推开门后,飞快地冲上前把束巨这张痴(汉)脸从雄虫身上扒下来,接着堂而皇之地占据了束巨原本的位置。   阿莱席德亚倒是不着急,他侧身避开束巨,看着这个蠢笨的大块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后,幸灾乐祸起来。   这种笨蛋,一手好牌都能打烂。   “小蝴蝶。”阿莱席德亚温柔又缓慢地说道:“物资需要你亲自去接收。”   温格尔这次居然只看了一遍,就领悟到了唇语的意思。他有些惊讶于自己对语言类新技术的学习速度,又觉得这似乎是一件利索当然的事情。   毕竟他连阿莱西兽语,都能熟练掌握。在校期间除了常规的学习外,甚至还精通了七种他国官话,和虫族内部十五种方言。   温格尔生来,似乎把数学的智商全部加在了语言上。   他困惑地重复道:“亲自?”   阿莱席德亚等人其实并不知道,物资箱必须要雄虫全部对上了后才能开启,还是只要对上一个就可以开启。他们在知道关键钥匙:温格尔后,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去探索内容。   但看见雄虫憔悴的面容后,他们自然想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雄虫的身体能维持他在半开放的建筑下,经历高酸、高温的恶劣天气吗?   沙曼云率先否定了这一点。   他的脑子里,理智告诉他应该取下雄虫的眼珠,尝试一下解锁虹膜验证。可是沙曼云的情感,不容许他在艺术巅峰没有到来之前,破坏温格尔身上一丝一毫。   温格尔至始至终都应该是完整的活着,又完整地死在他的手中。   阿莱席德亚皱眉,在雄虫身体健康这个致命因素上,如果强迫雄虫暴露在高温高酸的环境中,可能导致他嗓子受到更加严重的损坏……这样一来,语音验证这一点就变得极为困难了。   他说道:“也许,我们还需要再测试一下?”   “测试什么?”沙曼云反驳道:“我们有人可以亲自去测试吗?”   在场的三个人,谁也不愿意去牺牲自己,做他人的垫脚石。   能随意使唤炮灰的,在整个监狱中只有一个人。   但阿莱席德亚实在不愿意去那个家伙面前,他担心的是圈套,是自己被卖了还浑然不知地在为卓旧数钱。   束巨无所谓,他说道:“难道我们要去找普罗吗?”对于普罗这种正派作风的军雌,束巨说不上讨厌,但更谈不上喜欢。   “也许,他身边那个疯子可以试试看。”   阿莱席德亚反驳道:“别傻了。他们可不是上下级关系。”   沙曼云建议,“就找卓旧。”   “温格尔真的不能上去吗?”束巨还是叹息这一点,他期盼地看着队伍里的医生说道:“或者我们把箱子带回来。”   阿莱席德亚说道:“你也看到了,带回来可能也要经过验证。”   “万一不需要呢?”束巨据理力争。   阿莱席德亚冷笑,“好啊,那你去试试看啊。”   束巨闭上了嘴。   他们谁也不愿意牺牲自己,去探索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而眼下,这种局面就势必要让另外两方人出手。   反正温格尔听不见,他们三个人也肆无忌惮就在雄虫面前说起话来,暴露出恶劣的一面。   “艹,这么苟吗?那让先生好起来呢?”   “难。”   “如果说,我们掌握了小雌虫。是不是可以让雄虫去以身试险了?”   “呵。”   “什么玩意儿?你怎么不说和卓旧那种垃圾变态一样,把孩子吃了呢?”束巨吐槽道:“先生会疯掉的,狗东西。”   “我只是说说。不过吃什么补什么,也是有人信的。”   “愚昧。”   “艹,老子说箱子,箱子。”   “我们把小孩子带过去,说不定还有基因测试什么的。”   温格尔刚开始还看得有些困难。可他已经过了最开始艰难的适应期,语速稍慢的唇语,温格尔看一遍基本可以校对出语义。可惜随着雌虫们语速慢慢加快之后,温格尔又稍微有些吃力起来。   他只能记录下几个关键词:测试、普罗、卓旧、验证、箱子。   嘉虹在一边听着,非常不满意这些大人满脸计算的样子。最终只能抱着虫蛋和雄父贴在一起。   “雄父。”嘉虹在精神链接里嘀咕道:“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我们嘉虹是最棒的小雌虫了。”   嘉虹说道:“他们是在说吃的吗?”   温格尔回复道:“嘉虹饿了吗?”   “唔……”嘉虹说道:“也不是那么饿。”   这个阶段的幼崽是不能挨饿的。温格尔心想道,对于拿到物资更加的迫切。他不知道九一部长到底是用什么方式锁定了物资,又不知道九一部长用了什么方式,让这三只雌虫不约而同地来到房间讨论事情。   看着幼崽揉揉肚子,温格尔咬咬牙打断了雌虫们的讨论。   他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咳嗽两下问道:“你们,说什么?”   沙曼云闭上嘴,束巨扭过头,只有阿莱席德亚笑着对温格尔说道:“没什么。”他们三个在说完后,一一离开了房间。   房门咔嚓一声关上了。   温格尔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他用力抓着被褥,喉咙发紧。   “普罗。”雄虫轻轻地嚅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卓旧。”   温格尔是个普通的雄虫,他在脑海中将自己前半生所学会的知识罗列出来,又把自己的现状罗列了一遍。   作为一个病人,病痛、天灾、人祸一起都在折磨着他。温格尔已经习惯了这种对自我的折磨,他什么都可以忍耐。   除了孩子的事情。   “嘉虹。刚刚怎么这么不开心啊。”精神链接中,雄虫问着自己的手心宝。他唯一雌君为他生的唯一的婚生子。   “雄父,他们不喜欢我。”   小孩子用自己的想法总结了一下雌虫们讨论的核心,“他们没东西吃了,会把我吃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温格尔:!   小孩子有时候总结的重点和大人的本意南辕北辙。   ——*——   (二十三)   温温发烧这件事情,让整个阿弗莱希德家族大惊失措。不同于之前的发烧,这一次高烧来的格外凶猛,医生前后下了三次病危通知,言辞中委婉地表达可以开始准备丧事了。   雌君柯得差点手撕了这个医生。   大哥第一个面对这种局势,他一个高大的雌虫呆呆地坐在急症室门口,哭成一个泪人。家里所有雌虫,能回来的基本上都在这里,他们也没有心情去管罪魁祸首,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待那扇门背后的消息。   终于,到了第二天的黄昏,手术室的灯才熄灭。   医生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他对着温莱鞠了一躬,说道:“我们尽力了。”   温莱心梗了一下。   医生说道:“接下来的时日,我们也无法判断。还请你们珍惜。”   这句话并不是直接下了死亡通知单,但却成为了一把利刃,时时刻刻悬挂在温格尔家人的头上。   尤其是温莱。   他穿着无菌服,进入到温温的病房时,看着这孩子憔悴的脸蛋,居然荒诞地产生一种“他瘦了”的错觉。而随后,温莱深深地懊悔自己没有看住温温这件事情,他们都以为温温虽然胖了一些,但正在变得和普通孩子一样。   实际上,基因带来的问题并不会消失。   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基因上的问题会进一步的扩散。   “温温。”温莱坐在他身边,摸着这孩子肉嘟嘟的手手,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雄父再也不给你乱吃东西了。蛋糕、冰淇淋、水果泥都不能再吃了呜呜呜。”   幼崽温温还带着氧气罩,下意识地皱了眉。   温莱亲亲他的小肉手,正准备出去,就看见这孩子呓语道:“要次,要次。温温,温温要次。”   他飞快地过来,却发现温温这个小雄虫眼睛都没有睁开。他只是嘴巴蠕动几下,砸吧一会儿,又陷入到半昏迷的状态中去了。   温莱又爱又忧,他重新坐下来,守着这孩子。   直到第三天的中午,在咕咕一声响亮的肚子叫之后,幼崽温温缓缓地睁开眼。小孩子茫然地看着周围白的天花板,白的墙壁,白被子和白衣服。   “雄父。”温温终于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幼崽开心地扑过去,还不等雄父接住他,手上的点滴直接被扯掉。红彤彤的鲜血从针尖掉下,幼崽温温愣住了。   他看看流血不住的小手,再看看那个令人寒颤的针尖。   幼崽温温像小咕咕一样,缩在雄父的羽翼下,他瞪大眼睛说道:“温温?温温?”   温莱叫来医生,一边安抚着幼崽,一边给拍拍他的背。   但幼崽温温还是被吓到了,他又饿又慌,打起了哭嗝,“呜呜呜呜嗝呜呜呜温温饿,呜呜呜不要,不要打针呜呜呜嗝要,要次饭。” 第100章   温格尔曾经和九一部长见过面。   他们身为被当代夜明珠闪蝶大家长孵化的唯二只雄虫,对彼此的存在心知肚明。不过一个破壳没有满月,就被军部带走,特殊化培养。一个因为先天体弱,被养在老宅中,没有成年前都不暴露在闪光灯下。   “温温,今天要见一个哥哥哦。”雄父温莱给十岁的小雄虫扣上扣子,他们都穿着军部特供的一种安全服。   “温温之前答应雄父的,要和哥哥好好相处的对吗?”   “我知道啦,雄父。”十岁的温格尔比起小时候瘦一些,但脸颊的婴儿肥怎么都消不下去,粉嫩粉嫩的让人想要掐一把。   小雄虫认真地说道:“我会和哥哥做好朋友的。”   “真棒。”温莱亲亲自己可爱的幼崽,鼓励道:“哥哥一定会喜欢温温的。”   然后,这位雄虫哥哥见面就掐了温格尔的脸。   作为一个病弱又乖巧的小雄虫,温格尔在武力值上和被军部培养的九一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身为雄虫,九一第一次见面就没有松手,把温格尔的腮帮子都揉捏地发肿。   十岁的小孩子挣扎无果后,哭嘤嘤地跑到自己雄父怀里告状。   “不哭不哭啊,哥哥和你闹着玩的。”温莱哭笑不得地抱住自己的幼崽,看他被恶劣雄虫捏得红彤彤的脸,“哥哥没有控制好力气。”   温格尔哭得特别伤心。   十岁的小孩子,不懂为什么那个看上去比自己大很多的雄虫哥哥,见面就掐自己的小肉脸——   “挺好玩的。”温九一对此作出的回复,“弟弟嘛。”   从年龄上来说,温九一比温格尔大六岁。还没有张开的幼崽温温站在温九一面前,简直就像一个可爱半身抱枕。   十六的雄虫身上已经锻炼出肌肉线条,青葱配上成熟的气质和沉稳的做派。偶尔的幼稚只会成为他性格中的闪光点,而不是什么减分项。   但幼崽温格尔非常讨厌对方。   他们除去第一次掐脸外,应该只见了三次。   十四岁,温格尔第一次去参加校园军训体验时,温九一来看过他。   刚刚考上大学那一次,温九一来老宅参加了他的考学庆祝家庭聚餐。   以及,全家登上莎莉文号前在老宅中举办的庆祝毕业宴会。   “如果,我是九一部长。我要怎么做呢?”温格尔默默地思考着,他企图站在九一部长的角度,去思考如何设计物资箱,并且保证物资箱能被一只病弱,且没有生存能力的雄虫拿到手。   在监狱里,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情。   独一无二的事情。   只有雄虫才可以做到的事情。   色貌社交?   孵蛋育儿?   多种语言?   精神触角?   温格尔不知道。他清楚在社交这一层上,雄父的行为举止绝对是一个典范。但雄虫温九一这个在局外帮助自己的人,绝对和雄父是另外一种类型的雄虫。   从小被军部带走,接受严苛的教育,在大浪淘沙后,成为军部的精英,年纪轻轻做到领导层。   温格尔很难想象这类事业心雄虫的人生。   而雄父也从来不会拿温九一的人生去要求温格尔。在温格尔印象中,雄父温莱对温九一的父爱,表现在他记得,这个不在身边的孩子的雄虫孩子的生日。记得他人生中遭遇挫折和蜕变的大日子。   有些时候,雄父温莱会让温格尔坐下来和自己一起给温九一准备礼物。   现在想起来,这像是雄父温莱有意在培养自己唯二的雄虫幼崽兄弟情。如此一来,温格尔猜测是不是箱子的密码是关于夜明珠闪蝶家族的事情。   九一部长虽然是雄父温莱孵化的。   可他并不是闪蝶家族的人,也不是闪蝶种雄虫。温格尔并不知道九一部长还是虫蛋时,是如何被抱到阿弗莱希德家族的,但他清楚九一部长的户口从始至终都是独立出去的。   在外人看来,九一部长这个完全由军部养大的雄虫,并不会和阿弗莱希德家族扯上什么关系。   也就是说,如果世界上还有谁清楚夜明珠闪蝶家族中的点点滴滴。   现今,只有两个人。   想明白这点后,温格尔把这一个可能性抓在手里。嘉虹和虫蛋都依偎在雄虫身边,虽然天气热得人发狂,但雄父身上的安全感让孩子们忽视掉了湿热。   他们两个,一个头发湿漉漉的,一个蛋壳上流淌下水珠来。   温格尔用手擦掉两个孩子身上的汗水,轻轻地下床,去够床头柜的毛巾。毛巾已经早就失去了柔软的触感,变得硬邦邦的。温格尔稍微搓两下,在自己皮肤上先试试看粗细,再拿去擦拭虫蛋。   等到虫蛋擦拭完毕后,稍微一拧,把水沥干,变得湿软的毛巾再去擦拭嘉虹的身体和脸蛋。   “雄父。”嘉虹梦中呓语,他伸出手要抱抱,“我什么时候,可以长大呢?”   温格尔安慰道:“很快的。嘉虹多吃饭,多睡觉,很快,就会长大的。”   嘉虹拽着温格尔的小拇指,迷迷糊糊得到了雄父的肯定,嘀咕着,“要长大,不要、不要被吃掉。”不一会儿,孩子睡着了,半途脸狰狞起来,虚汗接连冒出来,看上去像极了做噩梦。   温格尔点着一盏小夜灯,看嘉虹被吓到的姿态,心中对四个雌虫的不快和成见越发厚重起来   他伸出自己的精神触角,拍拍孩子的大脑,安抚他恐惧的梦境。   一根触角在行进的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了贴着嘉虹的虫蛋。虫蛋呜呜呀呀地闹起来,害得温格尔不得不伸出第二根精神触角去安抚第二个宝宝。   他一向是习惯把精神触角收纳在意识的角落中。   此时,两根甚至三根争先恐后跑出来,像是整理凌乱的屋子一不小心扯了块布——   哗啦一下。   温格尔感觉到自己的大脑中像是泼水一般,什么东西一股脑的倾倒出来。他拍拍自己的大脑,只觉得忽然多了好多的声音。   “收。”   温格尔飞快在心中默念道。   他的精神触角们从四面八方,听话地蜷缩回来,一个接着一个,井井有条又乖巧地回到了大脑意识的角落,可怜兮兮地蹲着。   温格尔将两个孩子哄睡后,才抽出时间去看自己的精神触角。   按照课堂上教授的内容说,雄虫的精神触角其实就是雄虫繁衍能力的外化。   一颗虫蛋对应一根精神触角。如果遭遇到一个雄虫多个蛋,那么雄虫有几根触角,就决定了他近十个月的孵蛋效率。   温格尔坐在床边,并没有感觉到精神不适应。甚至他感觉自己把触角放出来后,大脑比躺在床上静养还要好一些。   “不过,雄父和九一都叫我不要随便放出来。”温格尔叹口气,他操作着自己的精神触角揉揉幼崽的脑袋,给两个孩子舒缓一下,“可是精神触角除了养孩子外,能做什么呢?”   雌虫在进入青少年时期后,就会封闭自己的脑域。   哪怕是他们的雄父,在这个时期后也不能随意再用精神触角去安抚他们,亲昵地和他们对话。   “算了。”   温格尔想到此处,放心地把自己的触角多丢出来两根。   他不全放,是因为还有所顾忌。   但整个星球上都是成年雌虫吧。   除了两个幼崽外,还有谁能感知到精神触角呢?   “宝宝。”雄虫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亲吻,他温柔地说道:“晚安。”   *   阿莱席德亚是在晚上被惊动的。   在戴遗苏亚山监狱里的所有人警惕心都不低。因为没有人想成为别人的盘中餐。哪怕是睡觉的时候,他们也会听到声音之后,本能挥舞拳头,最大力度地保护自己。   但阿莱席德亚清楚这不是现实的声音。   “这是哪里?”沙哑的声音。   “喂——有人吗?”尖锐的声音。   “哐当——啊啊啊啊!”发泄的声音。   “艹艹艹,这是什么鬼地方?”困惑暴躁的声音。   “谁?”冷静又克制的声音,阿莱席德亚分辨出来,这是沙曼云的声音。但他很确定,现在处于4号囚室的自己,是没有办法跨越空间维度,听到对角线3号囚室的声音。   他们在哪里?   咻——   仿若是璀璨的烟火,在轰鸣的爆炸声后,白色的光芒出现在阿莱席德亚眼前。他猛地从地上起来,惊恐地绷紧了身体,听到了,不是假的。   卫星站的雌虫们一个接着一个站起来。   他们面面相觑,欲言又止最后其中一人询问道:“你听到了吗?”   “你也听到了吗?”   “一个?”   “不,之前还有其他人说话。”   他们是一个穷困的卫星站,专门用于关押雄虫罪犯的精神检测器,在这里是不存在的。   如果他们有。   在太空中的卫星站军雌就能看见:   整个星球被一股暖白的力量缓缓包围。无数亮点从最高点建筑群为起点,朝着外面快速扩展,最后变成一张密布的网,咻得一下张开,又在瞬间收缩回来。   十五秒。   整个星球都听到了。   阿莱席德亚也听到了。   确实,听到了。   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幼崽的时期,可是他那个为了雌父殉情的雄父,从不会用这样的口吻,对自己说话。   囚室里,冰冷,黑暗。那个折磨他的4号水箱子被拆了一半,墙壁上没有一个空洞,石头镶嵌在其中,牢笼扭曲着。   那个声音,温暖地出现在阿莱席德亚的脑海中。   卓旧的意识中。   束巨的认知中。   沙曼云的理解中。   “宝宝。”   “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等一下,有番外的!   —*—   (二十四)   虫族社会里,雌虫育儿往往是简单粗暴的。   因为他们的知识体系里绝对不会教他们怎么照顾孩子的心情,也不会教育他们如何正确教育小孩子。那些都是雄虫需要学习的,雌虫只需要把孩子丢给雄虫,努力工作就好了。   比如,孩子不吃饭怎么办?   饿两顿就完事了。   雌虫幼崽皮实,饿两顿,打两下怎么了?谁还不是这么过来的?   但雄虫的思维就和这完全不一样。他们到高中的时候,课程中有三分之二是教育幼崽、抚育幼崽的知识。就连到大学也有超过一半的时间在深化这些内容。   雌虫敢动手教育幼崽,雄虫能动手把雌虫给教育了。   但看着嚷嚷要干饭的幼崽温温,温莱认真思考要不要让这孩子饿两顿。   幼崽温格尔现在基本的营养都靠着打针来维持,其实吃东西只是增加基础的饱腹感,在提供营养这一点上帮不了太多忙。   “不能吃啦。”温莱一把抓住幼崽温温的小肉手,认真地吧唧一口说道:“再吃温温又要打针针了。”   幼崽温温被吓到了,小眼睛瞪圆,他嘟囔着一屁股坐下来。“可是、可是。”幼崽温温努力挖掘自己的词汇量,和雄父温莱商量,“温温好饿,温温好饿饿。”   温莱叹口气。   他在心里默念三遍:谨遵医嘱。   这只雄虫板起脸吓唬幼崽,“温温再吃,肚子又要疼了。”幼崽温温脖子一缩,小手一揣,抱住自己的肚子。   “不。”幼崽温温抽噎起来,“不会疼得。”小孩子是任性的,如果你不告诉他什么可以吃,什么不能吃,没有给他们限定量,稍微放纵一些,就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温莱作为一个合格的雄父,抛弃了雄虫家主最重要的社交任务,这几天专心地在无菌病房里陪伴温温。一直到温温可以开始吃稍许米粥为止,他才脱掉无菌服,成为那个光鲜亮丽的雄虫家主温莱。   “雄主。”其余人都不在,只有雌侍竹焘等候着。温莱稍微观察,就发现他的脸色也难堪起来。   温莱安抚地拍拍他的手,马上清楚并不是雌君和雌侍们主观上不来——   这几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们不得不去处理。   雌侍竹焘说道:“阿莱席德亚叛国了。”   温莱手一抖,他不敢相信地看过来。他脑子里飞快地顺过了整个贵族圈里的关系脉络,打开了自己通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天早上,三小时前确认的消息。”雌侍竹焘将准备的资料递上前。每一份资料都做了详细的备注,“家族参股的集团,我已经监督其发布公告,划清界线。”   温莱知道自己的几个雌虫都不是等闲之辈,每一个都有擅长的方向。生意这一块就是竹焘在主导。   “做的很好。”温莱询问道:“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长老会?军部?协会?”雄虫眯起眼睛,从资料中挑出一张信函。   那是之前叛(国)者阿莱席德亚和他的幼崽温格尔的婚约。   圣歌女神裙绡蝶的家长提出的婚约,又由他们家的阿莱席德亚单方面毁约的一场婚约。   雄虫温莱将这张婚约挑出来,他走到吸烟处,雌侍竹焘默契地递上一支烟。烟雾缭绕,红色的火星跳跃。雄虫温莱轻轻地吸一口,让烟火更旺。   他拿着烟头,点燃了这份婚约信函。   “准备车。”温莱低垂下眼,说道:“让老三和老大一起照顾温温。竹焘,我们去一趟圣歌女神裙绡蝶家。”   (你们想看照顾温温的戏?还是看雄父处理4号那堆麻烦事?) 第101章   戴遗苏亚山监狱在物资投放后的第三个晚上,气温开始缓慢地降下来。   温格尔一觉醒过来,甚至觉得廊道吹来的风,充斥着“雨后新鲜”的味道。他给嘉虹换上干净的衣服,擦擦虫蛋的外壳,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准备迎接全新的一天。   门口,站着卓旧、束巨、沙曼云、阿莱席德亚。这四个人出人意料地第一次聚齐在一起,同时出现在雄虫面前。   四人组的左手侧站着普罗和克斯。   温格尔冒头出去,甚至还看见了廊道中一个接着一个他不认识的雌虫囚犯。他才扒开一条门缝,那些雌虫们就齐刷刷地看过来,漆黑中一双双眼睛散发着饥渴的光芒。   温格尔默默地关上了门。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候,但下意识他就想要把自己两个宝宝藏起来。但没等他离开门多久,哐哐哐地敲门声就想起来了。   “温格尔,开门!”   “开门!”   “我刚刚看到了,你就在里面。”   温格尔听不到声音,他只看见门上一下一个拳头印,门板被像砧板上的鱼,活蹦乱跳,垂死挣扎。   嘉虹睁开眼睛,跳下床,努力用自己的手抵住门板。“嘉虹!”温格尔看着心慌,他把孩子抱回来,护在自己怀里。“去躲在柜子里。”   温格尔稳住气息说道:“雄父等一下就过来好吗?”   嘉虹被环境催生地过分成熟,这种早熟只会让人无比心疼,“雄父,不要走。”他被温格尔抱到柜子里,小雌虫抓着雄父的衣角,说道:“外面,都是坏人。”   温格尔把虫蛋放在嘉虹的怀抱里,他亲亲嘉虹的头发,给这孩子一些肢体上的宽慰。   通过精神链接,温格尔对孩子说道:“没事。雄父会回来的。”   “真的?”   “真的。”   温格尔来不及多说,他影影约约感觉到房门马上要扛不住了。他麻利地关上了柜门,此刻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素质比之前要好一些。   啪——   门碎了,零零碎碎的碎片飞溅出来,划破了温格尔的胳膊。   沙曼云和束巨第一个进来,随后是克斯,然后是阿莱席德亚。普罗和卓旧没有进入到雄虫的房间来,但他们拦不住所有人,一些陌生的雌虫在强攻下同样进入到温格尔的屋子里。   对这些初来乍到的客人而言,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进入到雄虫居住的地方中。   屋子不大,东西很多,却显得不凌乱。桌子上摆放着书本和笔,简单却价格不菲,上面印着温格尔毕业院校名、雄虫协会标志或者夜明珠闪蝶的图案。地面上放着幼崽的玩具、玩具毯还有没有来得及收拾起来的小毯子。   几个收纳箱子塞得满当当的,谁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吃的。雄虫穿着简单的白色睡衣,手打开护着背后的衣柜。他看上去脸色并不好,汗水渗透到衣物中,脊背却挺直,看上去坚毅异常。   “你们?做什么?”不同于大家对雄虫声音甜美的认知,此刻温格尔嗓子还是沙哑的。   沙曼云说道:“昨天。”   “那个声音。”比起沙曼云冷静的阐述,束巨就显得激动多了。他语无伦次地说道:“你说话了,先生,你在老……我的我的脑子里说话了!”   温格尔根本来不及读唇,束巨说话就是个炮弹。   他发现那几个完全不认识的雌虫,已经开始随意翻动自己屋子里的物件了。情急之下,温格尔只能指着唯一一个可以好好说话的沙曼云问道:“什么事?”   沙曼云言简意赅地直指中心,“精神触角。”   雌虫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如愿看到温格尔瞪大双眼。   他说道:“链接,我、我们。”   不可能。温格尔心情清楚这种事情简直就是荒谬!他从没有听说过,成年雌虫还能和雄虫进行链接。   要知道,精神触角这种东西核心的物质基础是大脑。   某种意义上,雄虫的精神触角直接链接的是大脑。他们从蛋期就开始不断的安抚小孩子,都是在变相开发幼崽的大脑,让他们可以更好的使用自己的天赋。   但成年雌虫,到了年纪就会封闭自己的脑域。   禁止窥探、禁止出入、禁止开发。   没有哪一个雌虫,想要在心里说话都被雄虫听得一清二楚!   “不可能!”温格尔反驳道:“你说谎!”   沙曼云看着他,说道:“确实,雄虫很少会这样。”周围的雌虫也看过来,他们对于精神触角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但天性本能,让他们大脑开始渴求那种被包裹和触碰的温暖和柔软。   “温格尔,你比我们想的还要珍贵。”   “沙曼云。”温格尔怒目,“后退!不要过来了!”   沙曼云稍微停顿一下。他看着雄虫,不由自主地为将来的虐杀感觉到更加兴奋。他可能知道卡利为什么要盯着温格尔了……绝对不仅仅是什么收集虫种,这种可爱的兴趣!   “磨蹭什么?”一个陌生雌虫不耐烦地说道。在他们看来,一个雄虫可以随意进入到大脑中向自己传递消息,代表了危险和机遇。   但不论是什么情况,还是把雄虫和他的“宝宝”抓在手里更加可靠。   他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还没有靠近雄虫,就被沙曼云从头到尾,劈开成两半。束巨太理解沙曼云的情况了,他吹吹自己掏出的耳屎,呵呵冷笑,“煞笔们。”   阿莱席德亚从大门走进来。   他看向温格尔,像是看待一个全新的敌人。   “小蝴蝶。”阿莱席德亚说这话,朝着温格尔走过去。   温格尔依旧觉得不可肆意,但他想到了一些事情,“出去!”雄虫随手抓起什么东西丢向那些雌虫,他感觉到自己的精神触角随心变得烦躁起来,“都给我出去!”   “温格尔。”沙曼云说道:“你知道自己有可能帮雌虫进化吗?”   *   雌虫封闭大脑这件事情,不再接受雄虫精神触角进入这件事情。   从人性的角度,这是为了保护个人的隐私。但从历史的角度去看,这是为了阻止寄生一族轻易寄生到军雌中,不得不朝军队做出的推广举措。   温格尔在沙曼云的提醒下,想到了一件事情。   “寄生一族的本体是精神体。为了减少损伤,从军队最开始推广关闭雌虫的脑域。这一举措直接降低了寄生体肆意杀害军雌的概率。也让寄生体的攻击模式从大范围的精神对轰,变成了可以预防的物理攻击。”   上课时,老师在电子光屏上放出历史影像,“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知识点。大家要记住。正是因为【关闭脑域】的推广,彻底杜绝了雌虫在成年后再次进化的可能性,但同时他保护了超过百分之八十不适合战斗的雄虫成功转入幕后,为我们种群繁衍生息做出巨大贡献。”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寄生一族对我们虫族的虐杀。”   小雄虫们非常不理解曾经的先辈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师,可是这样子就不能进化了啊。”   “老师,那雌虫的脑域还能再打开吗?”   “老师,以前雄虫也要战斗吗?”   温格尔也在其中,他忽然想到自己的雄父叮嘱过不要把精神触角乱拿出来。年幼的时候,他影影约约感觉自己或许和这些事情有点关系。   “以前猎杀寄生体最快的方式,就是雄虫的精神触角绞杀。不过大部分雄虫本身不剧本攻击的特性呢。所以很多雄虫强行到战场上,只能被寄生体吃掉。大家千万不要随意在孵蛋外暴露自己的精神触角呢。”   老师总共是两名,一名雄虫,一名军雌。   “为什么不可以?”有的小雄虫是不会信服的。他们嚷嚷着,说自己也要做大英雄,“我也要打跑可恶的寄生体。”   雄虫老师蹲下来笑着摸摸他们的脑袋,用精神触角给每一个孩子模拟被攻击的滋味。   不一会儿,周围的小雄虫们一个一个抱着脑袋,痛哭涕泪。温格尔只感觉到自己的精神触角被老师很快地触碰一下,轻轻软软的。   幼崽温格尔不理解地看着周围,然后他若有所思地学着同学们抱头蹲下来。   虽然哭不出来,但还是合群一点吧。   雄虫老师也发现了温格尔的异常,他把温格尔的名字做了一个标记。他走近对温格尔伸出手道:“温格尔同学可以让老师看一下精神触角吗?”   温格尔问道:“就一根吗?”   “嗯?温格尔同学可以全部放出来哦。”雄虫老师大概想到了什么,他鼓励着温格尔说道:“其实,有一部分小雄虫的精神触角超级厉害的。”   “超级厉害吗?”   “是啊。他们的精神触角可以去打跑坏蛋寄生体。”老师笑眯眯地看着温格尔伸出一根小小的精神触角。他说道:“这些小雄虫是有攻击性的,他们会变成超级稀少和超级厉害的军雄哦。”   比例大概占整个雄虫群体的0.01%。   真正意义上的天之骄子,万里挑一出来的天赋型雄虫。   在戴遗苏亚山监狱知道仇人后,温格尔无数次希望奇迹发生,他渴望自己在一夜之间变成这种天赋型雄虫。   加入军部。   锻炼精神触角。   最后手刃自己的仇人:寄生体卡利。   但温格尔知道,这个希望从他出生那一刻就不存在。因为他并不是那万里挑一的天之骄子。他至始至终都感觉到自己是个普通的小雄虫。   “老师,我是这一类的小雄虫吗?”   “温格尔同学的精神触角很温柔呢。”雄虫老师笑着捏捏温格尔的脸蛋,他说道:“温格尔同学长大后一定会是个温柔的雄父呢。”   幼崽温格尔有些失望。   他看见雄虫老师和那位军雌简单口头交流几句,随后那只军雌在通讯上查找了一会儿,对雄虫老师说,“登记过了,他是体质被刷掉的。”   “真可惜啊。”   “他熬不过训练的强度。”军雌默默地看了温格尔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惋惜,让温格尔一度产生很强烈的直觉:   【我是一块无法被雕刻成艺术品的原石】   “温格尔同学可以做一个很优秀的雄父呢。”但雄虫老师还是告诉他,“一定可以孵化好多好多的虫蛋,养育很多很多的虫崽呢。”   “如果温格尔同学很厉害很厉害,长大后说不定可以培养出世界上最厉害的小雌虫呢。”   “那样,温格尔就是英雄雄父了呢。”   可是……   为什么我自己不能成为英雄呢?   时至今日。   温格尔确定自己是第一次知道:我有这个能力,可以帮助成年雌虫进化。   幼年时期上过的课,是他对雄虫入侵雌虫脑域唯一的印象了。   现在想想,温格尔猜测九一部长和自己那位雄虫老师应该都是那万里挑一的攻击性雄虫了。   沙曼云看着雄虫不为所动,默默地向前迈了一步。   卓旧从后方慢慢地走出来。   普罗上前阻止了沙曼云前进的步伐,而阿莱席德亚站在了卓旧的对面。   “让开。”沙曼云说道:“杀了你。”   普罗摆开了战斗的姿态。雄虫的房间不大,所以他们真的打起来必然会波及到雄虫,而这就是沙曼云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好久不见啊。”卓旧挥挥自己的手,但他不是冲着阿莱席德亚微笑。反而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个被雄虫护住的衣柜中。   “也不知道,考虑得怎么样了。”   衣柜中,缝隙的光照在嘉虹的脸上。他焦急的观察雄父是否受伤,担心又有超级大的声音,雄父不会捂耳朵怎么办。但在小雌虫看到卓旧后,他默默地抱紧了虫蛋弟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了。   雄父……   “你们要什么?”温格尔看着对面乌泱泱的雌虫们,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小可爱的劝酒,我会少喝一点的。   昨天就偷偷兑雪碧了。   月末缺几朵小红花,就补几更(努力)   ——*——   (二十五)   蝶族作为一个大种群,对内每年固定为军部和政府输送人才外。在内部,他们按照地域以细分虫种抱团定居。   对这些定居蝴蝶种们负责的机构,就是蝶族长老会。   在治理上,长老会和地方政府形成交叉共治。   下层成员直接听从上层长老和核心长老团的命令,是完全独立于政府和虫皇的一套宗族政治体系。   凤蝶种群、粉蝶种群、蛱蝶种群、灰蝶种群、弄蝶种群。   五大种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特别是当下,阿莱席德亚这件事情,折掉一个圣歌女神裙绡蝶家族,或者再连带赔一个夜明珠闪蝶。   站在整个蝶族的角度来说,只要能保证五大种群的大部分人,温莱相信长老会大概率选择壮士断腕。   叛(国)是根子问题。   “竹焘。”温莱说道:“长风发来消息的话,马上告诉我。”   和雌君柯得、其他雌侍不一样,雌侍长风是长老会塞进来的。   “是。”雌侍竹焘在特殊情况下,特事特办。他们在圣歌女神裙绡蝶家族的宅邸前停下。这栋古老庞大的宅子周围已经被军雌包围起来了。   温莱扫一眼过去,发现这些军雌没有一个是蝶族种的。   军部也来了。   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后,温莱和竹焘进入到了圣歌女神家族中,在前院就是一片白茫茫的坟墓。   这里安息的灵魂,全部都是圣歌女神裙绡蝶家族,曾经为国捐躯的烈士,及其家属。   阿莱席德亚的雌父和他的雄父同样在此。   家门不幸。   温莱匆匆地看了一眼,挺直身子,径直穿过这一片墓园,来到了最近的一个议事厅中。   圣歌族长坐在最中央的椅子上,他穿得朴素,垂目听着周围沸水一样的讨论声,神色冷漠。他的身边跪着一个和阿莱席德亚看上去一模一样的雌虫。   军部的诸位坐在圣歌族长的左手侧,长老会核心成员来了半数坐在族长的右手侧。   “请容我拒绝这种无理的请求。”圣歌族长欠身说道:“是我们家管教不严,出了这样的丑闻。”   军部的人嗤笑一声,他们其中一位说道:“叛徒嘛。”听上去,这句话咬牙切齿极了。“寄生一族用什么方式混入其中,你再也清楚不过吧。”   长老会的人更加极端一些,他们看向那个和阿莱席德亚长得一模一样的雌虫说道:“把相关的人都清理一遍。”   温莱站在门外,轻扣两下门框走进来,他对这些大人物行礼,找了一个角落静静地站在长老会众人背后,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雌侍竹焘则是连进入其中的机会都没有。   圣歌族长说道:“这样的筛选工作对于我们家族现在展开的业务……”   “停止一些你们家族的业务。”军部下令道:“包括在寄生一族那边的潜伏工作。”   长老会没有出声,显然是默认了这一点。   雌虫和雄虫都会被寄生。   寄生体在不损坏□□的情况下,附着在受害人的脑部。   一种寄生方式,可以瞬间攻破雌虫和雄虫的记忆库,抢夺身体控制权,吞并掉受害者的本体意识。   另外一种则是潜移默化地植入到受害者体内,悄无声息地吞噬他的自我感知,在受害者和其家属完全察觉不到的情况下,继承原主所有的意识,控制原主的身体。   前者通过最简单的机械检查、行为测量就可以筛选出受害者。   而后者,只有军部、长老会、政府专门训练的极少数雄虫才可能分辨出精神体上的差异。   圣歌女神裙绡蝶家族上下就有近千人,还没有算上在外出行任务的。   如果全部一一做详细的分辨测量,没有两三年,很难完成。   “先筛选相关的雄虫。”长老会那边言简意赅地下达命令,“毕竟寄生体喜欢先吃掉雄虫来填饱肚子。”   “温莱。你也去做个测量。”他们其中一人点名了夜明珠闪蝶家长。“我们长老会三级干部以上人员,内部也做一次排查。”   “有个很荒唐的消息:寄生体那边居然会按照我们雄虫的精神触角强度,排一个佳肴榜单。”   “顺便,把这件事情也调查清楚。”   军部的雌虫笑了一下,站起来,“既然如此,军部也算到检测队伍中吧。”   “军雌的躯体,寄生体还是垂涎的。” 第102章   “物资。”   “进化。”   “幼崽。”   不同的声音从雌虫之中传出来。   他们的眼睛里充满着欲望,雄虫给予他们随便一个,都可以帮助他们渡过这个艰难的雨季,甚至可以成为他们逃离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助力。   物资,目前看来只有雄虫亲自跨过那500米,才可以顺利解开物资,顺利解决当下缺水缺粮的困境。而不说其他物资,光是那些攻击性的设备,防御强到可以抗住酸雨的箱体,就足以让雌虫们设想一个飞船逃离的方案。   进化,这是个传说,但他能帮助雌虫们摆脱掉拘束环。这就足够了。   一旦脱离了拘束环,雌虫囚犯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展开攻击,施展十八般武艺来寻求更多的越狱出路。   幼崽,可以拿来当做口粮、或者博得雄虫的心软,为越狱争取一丝丝的可能性。   温格尔看不清每一个人的唇语。他只感觉到汇聚起来的磅礴求生欲,不断地朝自己压下来。   谁都想活着。   谁都想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   包括温格尔自己。   “普罗指导。”温格尔看向人群中自己唯一一个能够信赖的前军雌,询问道:“你也和他们一样吗?”   普罗不知道温格尔听不到这件事情。   他看向雄虫,依旧拦着沙曼云前进一步。漫长的停顿中,普罗看了温格尔一眼。   那双漂亮的眼瞳中充斥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复杂。   期待、担心、顾虑……   普罗收回思绪,他说道:“不。”   在他的心中,自己做出猎杀囚犯这样荒唐的事情。前提是安置好同事们和卫星站,保证行政层面的稳定。   没有必要把其他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普罗肯定这一点,他心想道:更没有必要让这些渣滓逃离出戴遗苏亚山监狱。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   军部至今都没有撤销他的军雌身份!   他依然是军雌!   “谁都不能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普罗冷漠地说道:“我知道你们之前藏起的航空器——阿莱席德亚已经告诉我了。”   阿莱席德亚就这样突如其来地被卖掉了。   所有雌虫都看了过去,他们有的瞪大了双眼,有的鼻孔冒气,有拳头握紧。   束巨跳起来,哇哇叫,“干!!阿莱席德亚,你他丫的叱shi吗?卖东西上瘾啊,你怎么什么都忘外面逼叨?下一次,你是不是要卖(bi)眼?”   卓旧就知道是这样,所以他根本没有和阿莱席德亚合作的想法。   至于,沙曼云,他一直是冷静又执着地看着雄虫,航空器被曝光出来这件事情似乎不如温格尔一根毫毛有意思。   “呵。”阿莱席德亚无所谓,他光明正大地对着普罗比了一个大拇指。   随后,将大拇指转个头,朝下怼。   “你死定了。普罗。”阿莱席德亚这么说着。   可阿莱席德亚忘记了,真正的威胁并不是在他们六个人之中。   航空器从一开始也不是他们四个人拿到的。   那些吃掉了罗耶奈的雌虫囚犯们,才是航空器真正的第一批获得者。   他们意识到这个航空器就是来源自,被所谓逃跑者带走的航空器。多张漆黑、褐黄、白黄的脸蛋上皱起了眉头,随后他们的脸皮都紧绷,愤怒直接冲破大多数人的天灵盖,矛头直接对准了阿莱席德亚和普罗。   “你们拿走了航空器!?”   “阿莱席德亚,你这个混账!这是我们的!”   “装你家买嘛X,虫渣。”   阿莱席德亚不为所动。   他被抓的那天,什么毒打没有受过?什么辱骂没有听过?可惜承受过是一件事情,阿莱席德亚的过分高傲的自尊心是他一个致命的弱点。   那些囚犯们见到单纯的罗列事实和语气助词没有太大的功效,在卓旧的默许下,整个语言攻击开始升级。   他们挑着阿莱席德亚的家族说事情。   “您可不愧是圣歌女神裙绡蝶家唯一一个卖(国)贼,做事鸡、儿怪异,搁着基因变异呢!”   “我说你这个贱骨头怎么出生的?你雌父就应该把你流掉。你雄父就应该把你艹破,让你变成稀烂虫蛋黄流掉。”   “你雌父雄父是眼瞎吗?随机造虫,造出来你这么个垃圾东西。你也不知道给你那个抽水粪抽水沟的脑子,装个马桶。懂?”   温格尔听不见,他看不清那些雌虫囚犯们说什么。   他只能看见阿莱席德亚逐渐握紧的拳头,以及手臂上逐渐崩起的青筋。这位前任优秀军雌背部的肌肉逐渐隆起,随后他后腿肌肉一鼓一跳。   风砸在了聒噪的声音上。   阿莱席德亚最先开始出手,他根本没有留手,一巴掌扇在最前排开口的雌虫脸上。脚直接踹在对方肚子上,随后单手抓住他的头发,将对方整个头拧一圈。   人就这么断气了。   他杀伐果断地宰了叫嚣最响亮的三个雌虫囚犯,没有说话,眼神发狠。   对面与他直视的那些雌虫囚犯们,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后退一步。   这一刻,他们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是在和军部最有天赋的强者之一对轰。   哪怕,阿莱席德亚已经是过去式了。   但他依旧是无人可以抗衡的天赋型强者。在温格尔的注视下,阿莱席德亚轻轻松松地捏碎了其中一个囚犯的咽喉,将他的尸体抛弃在一边。   “卓旧。”阿莱席德亚看向自己忌惮的敌人。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已经不适合联盟。可是怒火上头,他判断这件事情必然有卓旧的掺和。   卓旧不紧不慢地移开视线。虽然此刻,他伤痕累累,看上去身体像是被恶意损坏的布娃娃一般。可那种掌握大局的云淡风气,总会让人忽视他躯体上的不足。   他和沙曼云、普罗一起看向温格尔。   现在这个局面,温格尔是最重要的。   他是一切可能性的钥匙。   “温格尔阁下。”卓旧试探地说道:“您还听得到我说话吗?”   温格尔犹豫一会儿。他不知道是回答“听得见”更好,还是“听不到”有利于现状。幸好普罗上前阻拦了卓旧继续发问。   “温格尔阁下,我认为您应该做一个测试。”普罗说道:“您的精神触角显然超出了正常雄虫的范畴。”   温格尔看见普罗的唇齿张合。他微笑地答应道:“好的。所以要我做什么配合呢?”   “您能再释放一次昨天晚上那样子的精神触角吗?”   所有雌虫囚犯都目光熠熠,他们觊觎,连对阿莱席德亚的愤懑不平也削弱下去了。   当务之急,还是雄虫能带来的利益更加直观一点。   就像是建筑群外的物资箱一样。   温格尔看着他们,他没有马上配合。   作为雄虫,他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因为听不见,很多信息也没有办法捕捉到。最终,温格尔只能欠身说道:“抱歉,现在不行。”   不少雌虫囚犯马上不乐意了。   “为什么?”   “你在做什么啊?”   “怎么会呢?”   温格尔刚要说话,咳嗽就打断了他的言论。他捂着嘴巴,沿着床沿坐下。雄虫的肩膀剧烈颤抖着,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好,脸色惨白,豆大的汗水从鼻梁上滚落。   为什么不行的原因就摆在了面前。   卓旧笑而不语,他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打开物资箱吧。”   这位领(导)者将自己的追随者们招揽在身边,他们在短暂的交谈后,开始以小队的形式朝着门外走去。他们每一个人都压抑着怒气和不满,卓旧说道:“如果找到药物的话,我们会送来的。”   “当然了。”卓旧微笑着提出一个创想,“如果诸位照顾不好雄虫的话,请把这个事情交给我来做吧。”   束巨绝对不同意这种狗屁事情,“你放屁!”可他又想不到怎么做,才能在雄虫无法到场的前提下,避开那些物资箱子的攻击。   卓旧是不会因为这种辱骂生气的。   他甚至带着笑意看了束巨一眼。   “温格尔阁下毕竟是雄虫。”   “他需要更好的照顾,不是吗?”   温格尔没有动作,他不清楚自己的精神触角到底对整个局面是好还是坏。   直觉告诉他,如果贸然动用精神触角帮助雌虫们进行所谓的“进化”,只会让这些囚犯们更加失控,最终越狱成功,迫害社会。   所以,他选择按兵不动。   如何在保护自己、得到物资的短期前提下,确保囚犯们不越狱等长期目的不受损?这是雄虫温格尔需要考虑的问题。   “普罗指导。”温格尔开口说道:“请问,您可以留下来一会儿吗?”   普罗已经转过身去了。   不过要命的是,他没有特地转过头和雄虫说话。   温格尔没有读到他的唇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位可靠的军雌随着大部队退出。阿莱席德亚自觉地将地上的尸体捡起来,他侧着脸对束巨说了一句话,又背着身和沙曼云说话。   沙曼云看着雄虫,恨不得把对方的眼珠粘在自己身上,让他不要再看向其他可恶的雌虫了。   温格尔只看到沙曼云对着阿莱席德亚的方向说道:“好的。”   他们三个也退了出来。   房间里,只留下了温格尔和幼崽们。   危机并没有解除。   问题又回到了最迫切的物资上。   温格尔把脸蛋闷红的嘉虹抱出来,虫蛋乖乖地蹲在角落呼呼大睡。   “雄父。”嘉虹紧张地抱着温格尔的胳膊,小孩子眼里满是顾虑,“下次,我要和雄父一起。”   “不可以哦。”温格尔对待小孩子,说话总会加一点语气助词。他看着嘉虹小小的个头,小小的脸蛋,对这孩子充满了关爱之情,“大人之间是很危险的。”   两人之间重新连接上精神触角,嘉虹那点不满的情绪马上暴露在温格尔面上。小孩子嘀咕着,心理都是不满意,但剥开来看都在担心雄父的安危。   “他们那么多人。”嘉虹在精神链接中沮丧地说道:“我还那么小。他们……他们……”   幼崽想到那些大坏蛋们说的话,哇得一声哭出来。   他扑到温格尔的怀里,要雄父更多的安慰,来满足自己的安全感。温格尔安抚着嘉虹,心中更加严肃起来,“怎么了?”   “呜呜呜。”   “嘉虹可以和雄父说说吗?”温格尔给嘉虹擦拭泪水,意识到自己听不到的内容,嘉虹反而正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呜呜呜嗝,他们说。”嘉虹忍不住嚎啕大哭,“要把我和弟弟抱走。”   温格尔心里疙瘩一下。   “我不是小累赘呜呜呜。”   孩子很伤心地告状,“我不要……不要离开雄父。”   *   走廊外。   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并排走着。他们战斗力相似,一前一后走,谁都有搞背刺的可能性。束巨反而没心没肺地走在最前面。   “你的蛋还没有拿回来吗?”阿莱席德亚问束巨,“毕竟你是孩子的雌父。”   束巨现在看着阿莱席德亚就来气。他完全不想要理会这个煞笔,“管你屁事。”   阿莱席德亚只要不涉及到圣歌女神裙绡蝶和他的雌父雄父,一切都好说。他告诉束巨,“你也听到了,刚刚那些雌虫们说的话。”   沙曼云是不会管幼崽的。   除非那些雌虫们对温格尔动手,沙曼云才会宰了他们。   嘉虹和虫蛋,在沙曼云心里迟早都是要死的。   “你觉得他们能拿到物资?”阿莱席德亚冷笑道:“普罗……卓旧说不定要用他做个筏子。”   “总比你自爆好多了,艹。老子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阿莱席德亚抓抓头发,他把碎发梳上去,露出自己锋利的眉眼。眉心,一滴他人的鲜血凝固在上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刻红痕。   “普罗会死。”阿莱席德亚说道:“我不会救他。”   “他死就死吧。”束巨咆哮道:“你他丫的,以后狗逼倒槽事情别他么的找老子。疯子,我们走。”   沙曼云盯着阿莱席德亚的肚子,更准确一点,他是盯着对方的孕囊。   片刻后,束巨已经登登跑出了一段路。   沙曼云对阿莱席德亚说道:“这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呵。”阿莱席德亚冷笑着,他看向卓旧离开的道路,那个雌虫从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对比之前的那种顾忌,在看见今时今日伤痕累累的卓旧后,阿莱席德亚心中遏制不住的杀机。   他知道连开头那几句客套话,卓旧也不是对自己说的。   “你应该怀孕。”沙曼云劝道:“这是现在最好的一条路。”   阿莱席德亚不说话。   “你和温格尔都是蝴蝶种。”沙曼云转身离开,“四个人里,你最有可能生下夜明珠闪蝶种的孩子。”   “闭嘴。”阿莱席德亚恼羞成怒,“他已经厌恶我了。”   沙曼云头不回的离开。   只留下,阿莱席德亚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愣了很久,忽然像一头发狂的被人刺破伤口的野兽,疯狂地捶打墙壁,片刻后将鲜血淋漓的拳头塞到自己的嘴巴中,压抑住那无处发泄的声音。   “温!格!尔!”   作者有话要说:   温温怒火+100   这章应该不无聊吧。   打个预防针:4号以后会有蛋。   ——*——   (二十六)   温莱知道这是没有办法逃避的事情。   阿莱席德亚做出这种卖国求荣的龌蹉后,所有人做个检测,是必要的。   谁也不知道,队伍中是否有人已经被寄生,或者是做了寄生体的内应。温莱跟随检测的雄虫进入到单独的检查室,他慢慢地放空自己的大脑,属于雄虫的精神触角展开。   检查人员也是雄虫,他们多数是经过严格筛选后,被统一培养的特殊雄虫。这一类雄虫是旧时代对抗寄生体的主力军,那也是奠定雄虫无上地位的一段时间。   真正的能战斗的雄虫,就占据整个性别群体的一小撮。   其他没有天赋的人,盲目地前往战场,也不过是成为寄生体的养分。   特别是,雄虫的精神触角是寄生体壮大自身的必要养分之一。   每年,都有寄生体单独或集体作案,攻击雄虫协会掠取雄虫相关的资料,然后展开猎食。   排列出佳肴榜,这种阴间东西,温莱其实一点都不意外。   很像是寄生体会做出的事情。   “温莱阁下。”检查人员忽然喊住他,“您怎么看待阿莱席德亚这次事件。”   温莱说道:“我会划清界限,协助诸位追溯根源到底。这是根子问题,不能容许犯一点错误。”   检查人员对这样刻板的官方回答,没有兴趣。   他说道:“阿莱席德亚和您的幼崽关系怎样?”   温莱回忆道:“没有什么关系。他们两个只见过两面。”   一次是温温还没有破壳,是个大白蛋的时候。另外一次是温温破壳没多久,还住院时,他们在医院的花园给温温举办的满月庆祝宴会。   阿莱席德亚是一个很自傲的雌虫。   温莱其实并不中意这个军雌,相反他察觉到对方也对幼崽温温有诸多不满意。他们简单的喝了茶,温莱甚至没有带温温过来认人,就麻利的请他们离开了。   联姻是一回事,但你讨厌我们家雄虫,我们也不稀罕你们好吗?   至今,温莱也是这么想的。   他说道:“两次,一次是签订婚约,一次是接触婚约。”   “他们并没有私下见面过。”   温莱冷静地说道:“是的,我的幼崽身体不是很好。上半年基本都是在我的看护下长大的。”   检查人员在本子上记录下一些文字,随后这位雄虫抽出一张纸给温莱。   纸张上面明晃晃地写着一行大字:佳肴榜。   榜单下,有雄虫的名字和他们相对应的精神触角数值。数值越高的人,排行就越高。温莱在第一页的末位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在他之上的基本都是那些在各大机构任职的军雄、或攻击性雄虫。   而在温莱后几页上,已经有雄虫的名字被划掉了。   无一例外,他们都是精神触角强大,且不具备攻击性的普通雄虫。   “这份名单的雄虫,不光雄虫自己遭到了猎杀。他们的雄虫幼崽很多也被带走了。”检查人员温柔地劝慰道:“这件事情还没有对外公布,军部、雄虫协会、长老会都已经开始紧急行动了。”   温莱寒毛直竖。   他说道:“是阿莱席德亚吗?”   检查人员停顿一下,他说道:“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温莱想到了自己的幼崽温温,他提出请求,“我想要回家,我家里还有雄虫幼崽。”   温温的精神触角……   检查人员道:“您不能走。”   “我家里还有雄虫幼崽。”   “军部、长老会、雄虫协会对此非常重视。”检查人员亮出自己的精神触角,精神奕奕对准温莱,“温莱阁下,你应该清楚:你们有能力孵化比常人更强大的幼崽。只要你们想,可以全心培养一个超天赋的孩子。”   “所以,为什么要隐瞒小雄虫的精神触角真实数值?”   温莱确定谁都不知道温格尔的真实数值。   连他也不敢确定,那孩子到底有多少强的精神触角。   “你们要做什么。”温莱暴起自己的精神触角,“一个九一还不够吗?你们非要把我孵化的每一个雄虫孩子都带走吗?”   我的温温,体弱多病的温温,根本没有办法承受你们军部那样严苛的训练!   检查人员冷静地说道:“雄虫温莱,我们接到了举报。”   “有人怀疑,你的雄虫幼崽被寄生体寄生。” 第103章   温格尔当然不会顾虑阿莱席德亚的现状,他也没有这个闲工夫顾忌这个雌虫的心情。   自从雌君甲竣和家里亲人世之后,温格尔所有的牵挂只剩下孩子和复仇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此生无法手刃仇人,哪怕是靠着积分进入长老会,也只能委婉地看着大局势碾压过,目睹其他军雌或者军雄血债血还。   但监狱里,沙曼云那番话倒是给温格尔打开了一个新思路。   温格尔安抚好自己的两个孩子,看他们重新坐在玩具毯上学习和玩耍。雄虫自己倒是闭上眼,舒缓自己的神经,慢慢地展开那些被封存多年的精神触角。   温格尔从没有用自己的精神触角攻击过别人。他只记得老师和军雌明确表示了自己不合格,也不是所谓的攻击性雄虫。   抱着最后一丝丝侥幸,温格尔伸出了自己的精神触角。他尝试性地用自己左边的这只触角攻击右边的触角。   效果类似,左手殴打右手。   不同于肢体冲突,精神触角如果呈现攻击性会有强烈的刺痛感。温格尔只感觉到自己右边的触角被温柔地包裹住,左右亲亲爱爱地黏糊在一起,活脱脱的可爱一家人。   “哎,好啦好啦。”温格尔长叹一口气,确定自己这种温柔又无害的精神触角,根本没办法打架。   不过进化这种事情,也很玄乎啊。   温格尔坐在床上,看着一个幼崽一个蛋,也没有觉得小孩子有多么厉害,被温养后有进化了多少。   孵第二颗蛋也没有多长时间,温格尔不太喜欢白天一边应对这孩子吵闹的父亲,一边孵蛋再应对这个吵囔囔的宝宝。所以他一般是晚上睡觉前,用精神触角把虫蛋包裹起来,睡醒后就不孵蛋了。   粗略算下来,每天一次,一次八小时吧。   倒是嘉虹作为第一颗蛋,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用精神触角温养着。温格尔其他不好说,反正他感觉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全天孵蛋的虫蛋了。   就这样来看,温格尔也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幼崽有什么与众不同。   而此刻,嘉虹正用可食用颜料笔在弟弟蛋壳上画画。他用自己的方式和弟弟说话,“你看,这是个红色,喜欢吗?”说完后,小雌虫拍拍弟弟,非要弟弟回答自己的问题。   虫蛋不服输地滚开,然后又被自己的雌虫哥哥抱回来。温格尔没过多久,就感觉到虫蛋里略略略地生气大骂。   还……挺兄友弟恭的吧。   嘉虹马上意识到弟弟在和雄父精神链接,他严肃地把弟弟抱起来,“你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虫蛋停顿一下,开始在温格尔面前疯狂否认。   “不可以闹雄父。”嘉虹板起脸,严肃地说道:“也不可以告状。”   温格尔看着两个孩子玩闹,噗嗤笑出来了。   看,嘉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雌虫嘛。   看,宝宝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虫蛋嘛。   呼——   嘉虹的双翅忽然弹出来,他那对漂亮的翅翼不断地拍打着身体,让幼崽双脚短暂地离开地面半米高。   这个高度,刚好让温格尔看到幼崽身上的异化:他的双脚上的虫纹亮起,像是烧红的烙铁一样发光。而幼崽双手和翅翼附近也开始出现断断续续的虫纹。   嘉虹身上的衣服袜子最早遭殃,在身体的高温下,丝织物陆陆续续出现了变红变黑的迹象。当嘉虹双手开始也逐渐变红的时候,温格尔站起来把虫蛋抱了下来。   身为雄虫,他们在幼崽看护课时有教过这个知识。   雌虫的异化。   早年还会有人把这个叫做雌虫的异能。但实际上,这东西不会和小说中的异能一样随心所欲什么都有。   异化一般都是靠着虫种发展的。   温格尔回忆一下,他知道甲竣异化之后跑得特别快。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嘉虹也会是朝着这个方向异化。   “雄父,雄父。”小孩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他第一次靠着自己的翅膀飞了半米高,高兴又惶恐,“雄父,翅膀……我控制不住。”   温格尔不是虎甲种的雌虫,但他受过的教育告诉他,幼崽可能在异化的关键过程中,千万不要打扰对方。   “没事的,嘉虹。”温格尔张开双手说道:“雄父会接住你的,我们再等一下好不好。”   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半个钟头,嘉虹都快要无聊到在半空中嗑瓜子了。小孩子尝试后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控制翅膀后,便在空中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雄父聊天。   他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忽然失重心,整个跌落下来。   温格尔伸手接,却没想到小孩子哐当一下,砸在他手臂上,父子两人一块儿跌在玩具毯上。   嘉虹没什么事情,倒是温格尔的手臂被磕碰破皮了。   “雄父。”   “嘉虹给雄父看看。”温格尔倒是更关心嘉虹这次异化后的情况,他捏捏孩子的衣服和袜子。发现轻轻一撕,焦黑的袜子和衣服就破开了。   温格尔还有备份的幼崽衣服:“有哪里不舒服吗?”   嘉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摇摇头,跳了一下。“没有。”   然后,这孩子蹦跶得比柜子还高,脑袋啪叽砸在了天花板上,摔下来四仰八叉地愣了一会儿,呜呜呀呀捂着脑门掉眼泪。   温格尔给嘉虹吹吹伤口,又捏捏这孩子的小腿,回忆起幼崽之前,最多就从地上蹦跶到床上。   这不是雌虫异化的话,温格尔义务教育学的幼崽知识可以还给老师了。   “痛,好痛哇呜呜呜呜。”别看之前嘉虹一副哥哥样子,到了眼下他其实也就是个半岁的小雌虫,被天花板揍了要雄父哄。   虫蛋在旁边乐得左右晃动,挨了温格尔一记响。   “乖,哄哄哥哥。”   嘉虹才不乐意在小坏蛋面前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让聒噪弟弟来安慰自己,简直是在孩子的自尊心上扎一刀。   嘉虹搓鼻涕,擦眼泪,义正言辞拒绝道:“不要。”   温格尔想想就算了。但是虫蛋反而倔强起来了,非要凑上碰碰雌虫哥哥的手指头。   “嘉虹之前也这样过吗?”温格尔试探地问道:“如果有的话,一定要和雄父说。”   嘉虹摇摇头。他只感觉到自己可以跑得很快,跳起来也很高。   雌虫幼崽异化是一个阶段性的过程,嘉虹这是第一次,能力有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再次开始进化。温格尔算了一下时间,估计这就是自己孵化的过程了。   小雌虫半岁就开始异化,简直是骇人听闻的事件。   如果这是发生在外面的,估计早就上新闻了。   温格尔看着自己蠢蠢欲动的精神触角,长叹一口气:成年雌虫也不知道被“孵化”后,会不会出现类似的状态。   不过监狱里,找谁都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束巨根本没有分寸,卓旧已经很可怕了,沙曼云再强化就已经无敌了,阿莱席德亚随时都可能背刺自己,其他人自己都不熟悉……   “普罗?”温格尔想到了唯一一个靠谱的人选。   可是普罗又不会到自己的房间来。温格尔苦恼地想道,而且嘉虹如果再次异化,最好要一个同虫种的人看护着他。   雄虫不了解雌虫每一个种群的特性,因为他们会娶很多雌虫,繁衍不同虫种的孩子,一个一个记住特征本身就不太现实。   这种东西,一般是雌父做的。   嘉虹正在和弟弟嘀咕嘀咕,忽然他竖起耳朵,把虫蛋塞到被子里,对温格尔说道:“雄父,门外有人。”   温格尔听不到声音,但等他走到门口,拉开一条小缝隙后,发现真的有人站在门外。   不过这个人,温格尔并不认识。   雄虫警惕地想要关上缝隙,对方马上亮出自己的虫纹。“等一下。”   虎南上前说道:“我是虎甲种的。”   温格尔才不是那个刚刚进监狱的小笨蛋呢。他打死也不相信,监狱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雄虫压着门,怎么也关不上。   低头一看,对方把脚卡在门中间。   这只成年雌虫礼貌地探出半只脚,身子大半都在门外。他问道:“请问,您是有一个虎甲种的孩子吗?”   “没有,请你离开。”温格尔生气起来了。   他最讨厌这些雌虫无赖的样子了。   “等一下。”这只虎甲种雌虫自我介绍道:“我叫做虎南。您的孩子认识我。”   胡说八道。温格尔心里越发地不舒服,他刚想要开口却听到嘉虹在后面惊讶地喊了一声,“你是上次的。”   温格尔说道:“嘉虹,回。”   “雄父。”   温格尔打开门,来到了门外,他关上门把幼崽锁在房间里。   “你是谁的人?”温格尔懒得磨洋工了,他开门见山,“是卓旧吗?”   虎南也笑了,他行了一个标准的见面礼,说道:“是的。请您不用担心,卓部对阁下并没有什么恶意。”   雌虫谦卑地说道:“我不过是一个礼物。”   “请回。”温格尔大声说话,嗓子就破掉。但他不允许卓旧那么危险的人靠近自己的孩子。   罗耶奈就是前车之鉴。   虎南并没有离开,他犹豫一下,继续争取道:“我对阁下并没有其余的心思……只是,来到监狱前,我也有一个虎甲种的孩子……”   温格尔注定要在嘉虹的事情上铁石心肠,“抱歉,我不需要。”   话音刚落,从走廊的尽头忽然传出若干个人的欢呼声。随后声音越来越澎湃,像是海浪一样不断推进,最后撞击到礁石上。   “成功了。”   “冲进了。”   “有人到集装箱里了!”   “快点!”   “少了就拿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诸位,还记得虎南吧。   (第九十七章 ,虎南和嘉虹见过面)   ——*——   (二十七)   毫不知情的幼崽温温还在医院和哥哥们玩贴贴。   老大这次学聪明了,不给自家雄虫弟弟带吃的了。他故意带着一沓闪光的贴贴纸给小孩子玩。幼崽温温果然被这种新奇的玩具吸引住了,不一会儿就把墙壁上贴的到处都是。   “哥哥,贴贴。”温温拿这一张小花贴纸,看着老三,笨拙地要上去给哥哥美丽美丽。   老三满脸都是抗拒。   可他看着幼崽温温那张肉乎小脸,又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只能单手把幼崽温温抱起来,任由这个小肥崽把自己一张冷脸贴的都是贴纸。   老大乐得不行,“温温,给大哥也贴一点好不好。”   温温认真地转过身看着老大,“哼。”   随后,幼崽撕掉最后一张贴纸,吧唧贴在三哥鼓胀的胸肌上。   才不给害温温住院打针的大笨蛋贴纸呢!幼崽温温只记得坏的,从不记得好的。比如他就完全忘记了,这包贴纸是谁买给自己的。   大哥气得要抓住温温,打他的小屁股,被老三一把按住。   “哥哥哥哥,温温要喝水。”幼崽温温过了一会儿又闹起来,“要甜的。”   老大笑骂道:“就你事多。”嘴巴上这么说,老大还是打算去医院附近看看有没有糖块卖。   老三一把拦住他,“别给他喝。”   此刻,老三脸上几乎全部都是卡通闪光贴纸,配合上他一张刻板冷脸,老大极为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也是。”老大转过身,去床头柜拿水来。他随便倒了一杯水,递给温温。温温尝了一口。   小孩子马上不满意了,“不甜!”   老大若有所思,“哦,对不起啊。哥哥忘记加糖了。”老大在柜子里抓了一把空气,当着小孩子的面张开手,然后把杯子里的水倒进去,“来。”   幼崽温温怀疑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哼。”   老大故作惊讶,“怎么会不甜呢?”他接过来,喝了一口“哇,怎么这么甜啊。”   幼崽温温迷惑了。   老大趁热打铁,“温温再尝尝好不好。”   幼崽温温被忽悠住了,点点头。在老三的沉默下,幼崽再喝了一口水,砸吧砸吧嘴巴回味着。   老三问道:“甜吗?”   幼崽:“emmm甜!”   老大笑得岔气,雄虫幼崽真的太好玩了!   老三也开始认真地思考,家里是怎么养出这么憨憨的幼崽?   “温温,我是大哥哥还是三哥哥。”老大继续玩幼崽。   幼崽温温两眼发直,选择低头玩游戏。   老三把幼崽扭过身,问道:“我是谁?”   “哥哥!哥哥!”心虚幼崽才不想告诉大人们,自己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呢!反正都是哥哥,都是哥哥。   幼崽温温决定逃跑。   小短腿还没出一段路,就给老三单手抓到怀里来了。   “您好,温莱阁下委托我们来接幼崽?”来人微笑地打开大门,直接朝着老三走过去,“还请你们把幼崽交给我们。”   【孵蛋时长导致的差距】   半岁的嘉虹:已经能自己识字,马上要开始锻炼变强了。   半岁的温温:每天没饭干,且还在被大人耍着玩。 第104章   第二波靠近物资箱的人是卓旧手底下的一个雌虫。   不过目前来说,温格尔并不清楚这一点。   他看着虎南听到声音后,犹豫地离开。一直等到这只雌虫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后,才回到了屋子中。   “雄父。”嘉虹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他害怕雄父错过重要的信息,慌忙说道:“物资,物资,吃的吃的。”   “雄父知道。”温格尔摸摸孩子的头。看上去依旧是那个温柔的雄虫。   病弱的雄虫并没有贸然地出现在半开放的建筑中,但他带上了自己的两个孩子,绕到了房间背后的监控室中。   监控什么的早就被破坏掉了,却不妨碍这个屋子实际上是最高层的建筑之一。温格尔找了一个长条的碎块捅捅顶部,果然听到了空响。随后嘉虹扇动翅膀,摇摇晃晃地找到其中的支撑架。   他们想要看到物资箱那边的情况。   而监控室上层一个很小很小的天窗,正对着那边的方向。   温格尔从没有上去过,他站得不够高,也没想过在监狱张开翅膀。   这还是嘉虹会扑棱两下后,跑过来告诉他的。虫蛋本来不应该上去,温格尔毕竟害怕这个小家伙一激动摔下来,变成蛋黄和蛋清,不愿意带着他爬上支撑架。   可虫蛋闹着就要和雄父、哥哥黏糊在一起,最终温格尔叹口气,张开自己的翅膀抱着他齐齐坐在支撑架上,看着远处模糊的物资箱和雌虫们。   “好小哦。”嘉虹抱怨道:“雄父,我看不清哎。”   温格尔不说话,他连接着两个孩子的精神触角,翅膀却一直张开着。和雌虫的异化不一样,雄虫的翅膀装饰性作用远大于功能性。别看温格尔是个小蝴蝶,但他实际上做不到蝴蝶种雌虫那样原地起飞。   他只能做到滑行,或扑棱两下。   不过有一说一,温格尔的双翅可比雌虫的翅膀绝美不知道多少倍。   在微弱的天光中,雄虫的翅膀居然散发出温柔的仿若月光一样的色泽。骤然间将这个破旧又废弃的监控室点亮了。   温格尔抓着嘉虹的小手,精神链接里说话道:“没事,雄父知道的。”   那个巨大的黑色长方体就是他的物资,而在其中有很多颜色不一的小色块,估计就是雌虫们描述的物资箱。   而站在另外的远处,像米粒散开的黑点们,应该就是觊觎物资的雌虫囚犯们了。   温格尔想到那个叫做虎南的雌虫。   他开始多心。   但在精神链接的时候,雄虫和幼崽的情绪传递非常迅速。温格尔便强迫自己停止思考这种令人不快的东西。   他伸出自己的精神触角,从最开始的一根,到现在的三根,随后慢慢地一根一根地从原先的小角落里剥离出来,他们有秩序地像是织毛衣一样缠绕在一起,最终在两个幼崽面前形成了一道精神触角构建成的墙壁。   幼崽们叽叽喳喳在里面说话。   虫蛋之前闹腾,又犯困起来,哼哼唧唧打呼噜。   而嘉虹则察觉到周围一些变化。对于没有系统了解过雄虫生理知识的小孩子来说,精神触角更像是个玄学概念,“雄父?”嘉虹困惑地摸摸周围,又找不到那种异常感。   “怎么了?”温格尔明知故问道。   嘉虹放下手,把那些感觉定义为“错觉”,说道:“唔,没有。”   这让温格尔放下心来。他收起的自己的翅膀,空气中还残留着雄虫蝶翼上微微发光的鳞粉。   下一刻,鳞粉开始扭曲。   承载他们的空气被无数条精神触角扰乱。和上次毫无顾忌地爆发不一样,此刻所有的精神触角都绕开了温格尔特地编制的那道保护墙。   它们穿过实体的墙壁,无惧于酸雨的侵蚀,作为雄虫的眼睛和耳朵,悄无声息地附着在了在场的雌虫身上。   集装箱上雄虫名字已经被酸雨融化掉了六分之一。   而这六分之一也让集装箱更快地暴露出准确数字。那位雌虫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进入其中的。他的背后有两具还没有溶解掉的尸骨。   而他自己则断了一只手臂。   不同于酸雨腐蚀残留下的痕迹,这只断臂切口整齐,毫不费力就能分辨出来:他是被人为砍去的。   温格尔总是不能理解这些疯狂的囚徒们。   直到下一秒,那只雌虫的半身开始拟态出雄虫的姿态。   “拟态虫种。”温格尔明白了,他知道雌虫们身体中的拘束环对应着不同的能力限制。   或许对于眼前这只雌虫而言,斩断一只手臂,换来一次生机,非常划算。   虽然说,明眼人都清楚他能力的不足,但谁知道机械会怎么判定呢?温格尔伸出精神触角,他感觉到酸雨穿过自己的意识,并没有伤害自己半分。他小心地让触角们贴着地面,靠近集装箱,胸口却开始发闷。   最终,温格尔还是将触角们控制在半开放的建筑上。   视角高高俯视,从上往下看。无论是卓旧、束巨、沙曼云、阿莱席德亚还是其他雌虫,都尽收眼底。   大家都在等待这次物资的收获结果。   机械久久没有发出进攻的声音。   在几秒过后,人群中传出更加疯狂的声音,“我们可以!”说话的雌虫话音刚落,就被一道红光劈成两半。   “小声点。”卓旧提醒道:“超过一定分贝,他就会动手。”   程序化的机械固然好用,但当人灵活起来,智能机械就有一定概率变成智障机械。   竹节虫雌虫小心翼翼地凑上前,穿过被酸雨腐蚀后的大洞,来到了物资箱前面。   “嘀——检测语音。”   “尚未检测,判断为雄虫体征。”   “嘀——检测虹膜。”   “尚未检测,判断为雄虫体征。”   “嘀——检测指纹。”   “尚未检测,判断为雄虫体征。”   “嘀——检测性别。”   “无法判断,无法判断。保持中立,保持中立。”   红光逐渐暗淡,停止了一切攻击性的姿态。   对于雌虫们来说,这就是一场短暂的胜利。而最后……只需要做的是打开物资箱,看看里面有什么,再思考怎么把他们运回去罢了。   雄虫?   这一刻谁会想到雄虫呢?   温格尔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竹节虫雌虫按下箱子的开关——熟悉而悦耳的开场音乐响起了。   “逗软搜西,ruai法搜米……”   “德法拉语第二期,期中听力考试正式开始。请听题:¥*@#%……&”   竹节虫雌虫一脸茫然,但随后他意识到这个可能是物资箱的密码。于是他赶快换了一个。物资箱的声音响亮又清楚,给整个戴遗苏亚山监狱带来了熟悉的考学风范。   而红光在“请答题”时间过后,缓慢地亮起。   “艹。”雌虫呼吸紧促,什玩意儿啊什么什么语来着?   他按在了第二个箱子上——熟悉而悦耳的开场音乐响起了。   “逗软搜西,ruai法搜米……”   “地方语系螳族特色语言,期中听力考试正式开始。请听题:¥*@#%……&”   竹节虫根本听不懂。   但是远处一部分螳族,包括了沙曼云,他们都知道这个语音:那是他们的乡音,在官话通行的当下还作为地方的特色语言在传播。   “这个发音,好标准。”   温格尔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两声。   但更多雌虫一点都不关心这个声音的来源,他们着急地期盼着这个倒霉蛋遇上一道他会的。   谁能想到物资箱会出这么一闸呢?   竹节虫快速跑到第三个箱子上,找到哪儿的开关,他刚刚按下去,便被一道红光贯穿了身体。   ——熟悉而悦耳的开场音乐响起了。   “逗软搜西,ruai法搜米……”   “阿莱西兽语,期中听力考试正式开始。请听题:¥*@#%……&”   那只竹节虫雌虫瞪大双眼,在悦耳又吵闹的音乐声中,怀抱着不解摔在了地上。   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也是那些雌虫们意识到的问题。   谁会把这么多繁琐的题目拿来作为物资箱的开锁密码呢?谁会同时精通这么多的语言呢?为什么不直接做一个语音+指纹+虹膜的开锁?   他们不会理解,外界对囚犯的忌惮。   因为语音可以模仿。   性别特征可以欺骗机械。   指纹可以砍断手指。   虹膜可以挖掉眼睛。   但外面的人想要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温格尔阁下,一位始终如一的爱神水闪蝶雄虫。   如果没有那一场灾难,或许温格尔现在会在外交部任职。   去阿莱西星系也好,去哪里也好。   总之绝对不会在戴遗苏亚山监狱,这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破地方。   对于目睹这场语言考试的温格尔来说,这些题目都还蛮简单的。   在全种族大力发展军事、及军事经济的大背景下,温格尔在义务教育阶段就没有接受过什么外语教学。   反正虫族也没有什么特别可靠的联盟,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学习的先进势力。   唯一一个死敌寄生种族,吃他们雄虫的脑子,用他们军雌的身体,占领他们虫族的领土,还剽窃他们的语言和文化。   一直到前几年,虫皇才开始注意到虫族文化被剽窃这个事情。甚至不少外族人还把寄生体作为真正的虫族这件事情,促使了语言科开始蓬勃。   什么小众语言都有,好学的不好学的,本土的,异地的,琳琅满目。   温格尔虽说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天书一样的阿莱西兽语死磕,但这些简单的,他七七八八听几堂课,翻看一下教材,也学的差不多了。   然后……就被考务处抓去做听力考试的读材料工具人。   什么反正阿莱西兽语也就是你一个还是两个吧。其他系都比你们人多,你们这个也找不到人来做听力开始,总之考务处在使用过一次温格尔工具人后非常满意,年年点他的名字,让他去当听力教材。   到最后,温格尔毕业前还被外交部点名去做了一次十八国会议的同传之一。   “唉~学校也真的是……这些听力录音还留着吗?”温格尔忍不住吐槽了一下,“语言科不会现在都没有统一录音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温格尔除了体能不好,不会打架等等外,在社会里他还是挺好用的。   我努力加快剧情速度吧,给你们预告一下幼崽生活吧。   *   嘉虹挺苦恼自己身为哥哥的责任,毕竟弟弟们总是喜欢争风吃醋。   这天老二和老三有吵起来了。   两个小不点为了一个玩具打起来了。   老二(束巨的崽):这是我的!   老三(阿莱的崽):是我的!   老二:啊啊啊!我要叫我哥哥来打你!   老三:我、我也有哥哥!我让我哥哥来打你呜呜!   嘉虹路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他不打算去干扰弟弟们胡闹,毕竟只有让这两个小雌虫消耗掉体力,他们才不会去烦雄父。想到雄父的身体健康,嘉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老二:我哥哥打人很凶的,打死你!   老三:我呜呜呜我哥是最厉害的,我哥哥会飞。   老二:我……我不管。   老二词穷了,老二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   老二:我哥哥|我哥哥敢吃shi!!   嘉虹停下准备离开的脚步,他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老三:那,那我哥哥也敢!   嘉虹一手一个按住俩个孽弟的脑袋。   他缓缓地说道:“不,我不敢。”   (所以今天番外没有温温,懂?换个口味) 第105章   温格尔想不到九一部长会把这一份听力材料塞到物资箱上,作为密码。   但不得不说,这是个很刁钻的角度。就算雌虫们可以打开少数的几个箱子,例如一下方言题的物资箱,但更多的语言他们一无所知。   世界上什么都可以讨巧。   除了学习知识。   一切东西都会背叛你,爱情、友情、亲情、金钱、权势。   但知识不会。   温格尔知道了大概,本想着那些雌虫们或许还有其他的举动。但他显然高估了这群人的团结心。   在那位竹节虫雌虫倒下后没多久,雌虫们一哄而散,各自去寻找新的解锁方式。   温格尔听见卓旧对身边的人说道:“走吧。”   他微微笑着,扫视过温格尔精神触角所在的位置一眼,走上前,轻轻地拍了一下温格尔的触角,“怎么了?”   温格尔猛地将自己的触角收缩回来,他确定精神触角是雄虫之间互相感应的。   可卓旧这个家伙太过邪门了。   温格尔感觉到自己的精神触角一根不少地回来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有些奇怪的点:   为什么,我感觉看到的视野比平常要高一些?   *   啪——   一声脆响,就像是实心西瓜爆开一般,卓旧拍肩膀的那位雌虫的脑袋成了四瓣。距离他最近的卓旧,似乎早有预料,他快速后退,身上干干净净。   那只雌虫双眼无光,在脑袋炸开后,摇摇晃晃地倒下来了。   像是一个信号,在第一位受害者出现之后,周围接连发出啪啪的脆响声。红的白的,整个建筑群像是放烟花一般快活。   虎南跟在卓旧的身后,他稍微数了一下。   “卓部,总共是五个人。”   卓旧早有预料,他用脚尖把第一个受害者的面部翻过来,“表情从刚刚开始就很不对劲,虎南你看到了吗?他们的共同点。”   虎南的关注点一直都在物资上,他匆忙跑过来并不是为了关注这些路人甲。   卓旧笑了,他将死者的嘴角往下拉,促使其成为一条直线。   这五个人,死得都很幸福。   “也许阿莱席德亚会很了解吧。”   “什么?”虎南不理解,“您是说,我们这里混入了寄生体?”   “不。我的意思是:肉身苦短,意识永存。”卓旧给每一个受害者闭上眼睛,他问道:“阿莱席德亚追求的东西,也莫过于他一直想要的‘幸福’了。你见过小雌虫了吗?”   虎南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下去了。他想到那个孩子,赞不绝口,“已经见过了,是天赋非常优秀的幼崽。”   只是有点太黏糊他的雄父了。   在正常的情况下,小雌虫半年大就可以开始进行体能锻炼了。他们的雌父会逐渐让幼崽们离开雄父的怀抱,执行分床睡、开始适应雌虫之间的竞争环境。   慈父多败儿,雌虫们坚信这一点,崇尚着军事化教育。   在虎南看来,如果再继续任由这孩子在监狱里和雄父厮混,哪怕他的天赋再好,到了社会上也不过是一块肥肉,任人宰割。   “雄虫会答应你做那孩子的老师的。”卓旧笃定道:“我也会帮你。你首要的任务是帮那孩子逐渐适应异化的能力。”   虎南其实不太懂,卓部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认为如果卓旧只是喜欢那位雄虫阁下,大可以上前求爱,与他喜结良缘,最后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   甚至借鸡生蛋,留子去母这种事情,虎南也不会感觉到例外。   而一个不再身边长大,被雄虫无限宠溺的高天赋孩子……这其中代表包含的风险都太不可控了。   “雄虫身边还有一颗虫蛋。”虎南开口道:“我要一并照顾那颗蛋吗?”   卓旧摇摇头,“不。你要偏心。你只需要照顾虎甲种的小雌虫。”   无论后来者生多少的孩子,在温格尔的心里都抵不过嘉虹。   那孩子是特殊的。   所以,他决定把一张牌放在这孩子的身上。   “这些尸体统一放在这里吧。晚上雨水会涨上来。”卓旧看着身边寥寥无几的追随者,知道人心已经开始乱了。   在物资的诱惑下,每一个人都想着单独吃大户。   而谁能最先得到雄虫的支援,谁就可以独占鳌头。   关键点还在雄虫身上。   他的语言天赋。   他的精神触角。   和卓旧曾经了解的寄生体不一样,雄虫的精神触角会呈现出不同的情绪。至少对于雌虫来说,精神触角绝大多数就是一个情绪的传递器。   身为传递者的雄虫是什么样的人,精神触角就会反馈给接收者什么样的感觉。卓旧的雄父就是暴躁又无能的情绪,至少在他很小的时候,对精神触角的理解就来源于自己的雄父。   虫族幼崽是一个杯子,雄父们朝里面倒水,温养着幼崽们。   而成年雌虫则是带盖子的杯子,不管雄虫们怎么倒水,他们就是无法接受。   温格尔自然也不会例外。   卓旧猜测,温格尔并不是军部那些所谓天赋雄虫,先学会了如何打开杯子的盖子,再倒水,把杯子盖上等等。   他就和对待幼崽一样,直接往下倒水。   但就像杯子无法装在江海,任何事情超过一个限度,就会走向极端。   正如滂湃的海浪,将五个狭窄的杯子拍成了粉末。   海看得见吗?   想明白大概过程后,卓旧揉揉眼睛。他后来找到自己的断指,一根一根辛苦缝起来了。   如今重物重活不指望,但自我打理还是做得到的。   “卡利还挺有耐心。”此刻,卓旧无比理解这位作恶多端的敌人,“对寄生体来说,温格尔阁下简直就是十全大补丸。”   *   距离戴遗苏亚山监狱遥远的一颗星球上。   寄生体卡利正在把自己切片。他还是第一次知道,那位九一部长发疯起来,也是这么的能打。   攻击性雄虫,在寄生体看来,和正常的雄虫简直就是两个物种!   “温格尔.阿弗莱希德。”卡利将自己的碎片塞到一个挣扎的军雌口中。很快,他看着那位军雌的表情从狰狞变成一种古怪的紫色,再慢慢地恢复到正常的颜色。   “本体。”   卡利揉揉脑袋,他打了一个响指说道:“别这么叫我。”   他们作为寄生体,只要本体不死,可以制作数个分、身。   对于卡利而言,他的本体还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消化温莱带给他的养分。   想到那只漂亮的夜明珠闪蝶雄虫,卡利忍不住砸吧嘴回味一二,把挂在身上的玻璃瓶拿出来观赏。   瓶子中蓝色的翅膀碎片,成为黑暗中的一捧月色。   寄生体的大补食物之一,就是雄虫。   能一口气养育超过十个孩子的雄虫,在寄生体看来都是口感有保障的纯天然食材——当着孩子们的面吃掉他们的雄父,曾经是寄生体中很流行的活动。   而那些可爱的小孩子中,如果有雄虫幼崽就更好了。   他们会把雄虫单独带回去,圈养在自己的地盘中,等待着食物一天一天长大,最后拆骨入腹。   “哎。那个可恶的军雌。”卡利恨铁不成钢的想到那一幕,“没想到,是个开放脑域的军雌。”   开放脑域的军雌,就和攻击性雄虫一样稀少。   他们的作用和稀有度其实也差不多。   不过对方开放脑域的时间明显很短,还不会灵活战斗。在当时的情况下,卡利直觉那个虎甲种军雌可以率先保护他自己,放弃雄虫。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家伙居然选择用精神力掩护雄虫,让卡利身为寄生体都无法通过精神力搜索到雄虫的下落。   为此,卡利只好加速这个混账家伙死亡,迫使对方意识消亡,暴露雄虫的位置。   他用了消防斧,故意对准军雌的脊背砍下来。   疼痛,或许会让军雌疏漏,暴露出温格尔的位置。   死亡,或许会让军雌恐惧,暴露出温格尔的位置。   一切都是为了这顿盛宴中最后的大餐!   可惜了……   卡利叹口气。他清楚那只雌虫一直活着,胸膛被频繁砍杀,露出一个洞的时候,也还有清晰的意识。   “为了一个雄虫,值得吗?”卡利暴躁地闯入他的意识,问他。   “……”   “告诉我,我给你精神永生。”卡利记得自己当时给出的承诺,“你已经活不了。□□要死掉了哦。”   “……滚。”   卡利破不了那位固执军雌的精神,无奈下只好凌迟对方的躯体。   不过嘛,卡利一点都不后悔。   杀掉一个没成长起来的敌人,再吃掉一个佳肴榜上的雄虫,莎莉文号上的盛宴已经让他赚回本了。   新分、身很讨厌卡利单独逼逼叨叨。   特别是对方也是一个□□的情况下。   “所以,你把我分出来是为了去找那个雄虫……温格尔。”新分、身搜索了一下温格尔的资料,馋得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当然,如果你找到了他。记得告诉本体。”卡利说道:“大概率是消化完了,但让父子合葬还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见鬼,这么好吃的雄虫,我为什么要和你分享?   新分、身有自己的小算盘。   “那我也太弱了吧。”新分、身不满地说道:“他一定被雄虫协会、军部……反正就是那群人保护地很好。”   卡利翻了一个白眼。   他其实也不知道温格尔被这群虫族们藏到哪里去了。   这一年多,除了前十个月分、身九号摸索到医院,正准备找时机下手。结果一个晚上,那么大的一个成年雄虫和幼崽就没了。还被九一逮着打,直接碾成灰扬了。   简直废物。   卡利这半年时间,就基本接手了上任废物的任务。在被九一部长疯狂追着打之余,把虫族整个领地翻了一遍,疯狗一样寻找温格尔的下落。   我那么大一顿饭呢?   “九一那边我去处理。你就去找温格尔。”卡利戳着新分、身的胸口,“记住,我们只是□□,吃独食小心撑死。”   新分、身拍掉卡利的手,“给点消息吧。”   “九一那个混账,动用了一批积分,盯着。”   “好极了。”分、身比了一个“了解”的手势,他说道:“刚刚数了一下,我是分、身十三,你怎么称呼啊。”   卡利摊开手,说道:“分、身七。”   作者有话要说:   我目前是按照小红花来算欠更的。   2号、5号、7号、11号、15号、19号   这章抵扣2号的。余下5更。   晚上还有一更。   ——*——   (二十八)   幼崽温温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他有些害怕地抓着老三的衣服,把脑袋埋到哥哥的胸膛里,贴贴寻求安慰。   “你们是谁?”老大绝对不会把弟弟随便交给一个陌生雌虫。   虽然弟弟不在他的怀里。   老三则警惕地看着这些雌虫们。他说道:“证件。”   那些雌虫委婉的说辞:“不好意思,目前我们不能给您出示证件。”老大后退一步,将两个弟弟保护在后面。   “那不好意思啊。”老大大大咧咧地说道:“我们弟弟比较娇柔,离不开无菌房。哎,你们做了消毒没啊。”   雌虫们点点头,这点倒是做了。   为首的那位说道:“只是一个小小的检测,关于幼崽的精神触角。如果您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在无菌房里完成整个检测。”   随后到来的医生也附和道:“嗯,是有这么一回事的。”   老大有些动摇了。   但老三坚持不给,原因也很简单,他还是不相信这些人。同时,作为一个哥哥,老三要保证雄虫弟弟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可医生出面的说服力实在太强了。   最终,双方妥协采取折中的方式:老三抱着幼崽温温,而检查的人就在这里做检查。幼崽不过这些雌虫们的手。   幼崽温温一无所知。   他屁股对着这些陌生人,脸朝着哥哥,糯糯地问道:“哥哥,哥哥,怎么啦?”   “没什么。”   “真的吗?”   “嗯。”   老三话音刚落,那群雌虫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幼崽温温的肚子,仗着老三不敢用力拉扯,快速把幼崽抢了过来。   医生让开了一条道路。   一行雌虫以最快的速度抱着一个肥崽,翻过窗户,跳下楼。老三二话不说就跟上去,他们家的雌虫孩子多数是蝴蝶或者蛾。   等落在后面的老大追上来时,就看见车门一关。老三抽出随身钥匙后,一握拳朝着车窗户一揍,把最近的一个雌虫抓出来按在地上揍。   “等一下,老三!”老大看见了车牌的标识,他高喊道:“不要动手。”   但这已经太晚了。   等到雄父温莱见到自己两个孩子的时候,他们已经以“威胁国家安全”的名义丢到警署里去了。   “所以,温温呢。”温莱担心自己肉嘟嘟的小雄虫。   老大向警署的人要了紧急药箱,正在帮老三绑扎伤口,“在军部那里。雄父,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莱最不想要看到的事情,发生了。   他让竹焘把两个孩子保释出来,自己慌忙冲向军部。   可惜,依旧太晚了。   “温莱,你知道谎报及篡改雄虫幼崽精神数据这件事情,足以让你的积分归零了吧。”   军部的负责人将温格尔的报告单撕毁,点燃。   “我觉得,阿弗莱希德家需要聊一聊。”   (雄父的剧情如果延长,你们可以看到少年的雌君,对!就是甲竣)   (如果他没有去世,确实和温温是神仙眷侣) 第106章   卡利的分、身十三号要找到温格尔还需要花费很长的一段时间。   温格尔现在要解决的问题非常简单:物资!   他翻箱倒柜,最后去小厨房找了一圈,发现真的一点吃的都没有了。嘉虹饿得肚子咕咕叫,异化后没有及时的食物补充,小雌虫的精神状态也开始逐步下滑。   温格尔永远是把孩子放在第一位的。   他安抚地用精神触角摸摸孩子的脑袋,说道:“乖,嘉虹再忍耐一下。”   雌虫们应该快来了吧。   温格尔这样想着,房门就被粗鲁的推开,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束巨推到在床上。   “先生!”束巨满脸潮、红,浑身上下冒着热气和汗水。   他是第一个到的,全程撒腿跑过来的。   “我们做吧!”   温格尔一把推开束巨凑上来的脸,面无表情坐起来。他的目光再一次被束巨胸口的豪放吸引过去,而雌虫也察觉到温格尔的注意后,没脸没皮地捏捏乳肉发出奇怪的声音。   温格尔庆幸自己听不见。   嘉虹好奇极了,小孩子捏捏自己的胸口,疼得皱眉,“雄父。”   温格尔反手给了束巨一个巴掌。手掌打在雌虫的胸口上,束巨水汪汪地看过来,极为主动的叉开腿。“别乱动。”   束巨慌乱点头,“好的好的。”这只雌虫现在肯定,雄虫和外面有什么联络。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叽里呱啦就是只有雄虫才知道的密码。   我一定要好好表现!束巨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他知道自己的价值,又描述不出来,只能拍拍屁股和大腿,成熟的糜、烂气味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温格尔懒得理会这个脑子不干净的雌虫。   他站起来,去把那一套有些荒废的取奶器找出来。嘉虹像条小尾巴一样,紧紧地跟在温格尔的屁股后面,警惕地看着束巨这个欺负自己的大坏蛋。   小孩子现在还记仇束巨那堆烂事。   什么无缘无故踢屁股,咬脸蛋,还有他老是在衣柜里欺负雄父!   束巨仗着成年人的体格,无视幼崽的怒目,他上前大大方方地接过那个折磨自己的取奶器,掐着自己的红点,把周边和肌肤贴合起来。   温格尔捂住了嘉虹的眼睛。   潺潺乳汁伴随着束巨大口的深呼吸,慢慢地流淌到瓶子中。闷热的夏天把罩子熏出一片白雾,朦朦胧胧看不清束巨胸口的跳动。   “先生。”束巨贴过来,轻轻地说道:“您一定知道密码对不对。”   温格尔就是听不到,他任由这个雌虫像条狗一样伏在自己的膝盖上,目光只关切乳汁的摄取量。最多,在束巨不满地用脑袋拱这自己时,温格尔用空闲的一只手松松地揉两下束巨的脑袋。   阿莱席德亚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他的速度向来不慢,只是和卓旧一样,关注到了那五个离奇死亡的雌虫后,花费了一点时间去验证自己的推测,才迟到了。   房门半开着,随意拉开的声音并没有惊动雄虫。   倒是束巨露出了挑衅的目光,在温格尔不注意的时候,对阿莱席德亚比了一个中指。   “呵。”阿莱席德亚在心底取笑对方,“一头取奶的畜生罢了。”   刚生完蛋,小蝴蝶也不过看在你还残留一点奶的情况下,赏赐你的罢了。阿莱席德亚摸摸自己背后的黑色图案。   他尝试过用力地搓,但无论怎么揉捏,把皮肤抓得发红,都没有办法让黑色消失。阿莱席德亚到最后不得不假想,这就是自己虫纹的一部分。   是小蝴蝶给予他的独一无二的反馈。   许久,束巨的胸口又红又肿,温格尔才停下机器的运转。   在没有欢爱刺激、没有药物辅助的情况下,还能出奶,确实是束巨体质问题。   常理而言,雌虫一般是要花费十个月去大量进食,消化营养,储存奶源。等到虫蛋破壳后,才正式进入哺育期开始喂养幼崽。   至少十个月的孵蛋期中,很少有雌虫会产奶。   束巨小心翼翼地把那满当当的一瓶奶取下来。他不太清楚生理常识的东西,但并不代表他不清楚自己在雄虫心中的直接价值。“先生。”束巨看着温格尔给奶瓶盖上盖子,“我今天想和你睡觉。”   温格尔看见了他的唇语,转头当做自己没看见。   束巨脑瓜一闪,右手做一个圈,左手竖中指做抽、插动作。温格尔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阿莱席德亚一脚上来把这个不知廉耻的玩意儿从雄虫膝头踹下去。   温格尔对于换成谁都已经无所谓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温热的奶递到嘉虹的手中,让这孩子带着奶瓶和弟弟坐到自己背后。   温格尔用精神触角去和两个孩子说话,“嘉虹,雄父要去谈一下大人的事情。宝宝要听哥哥的话,知道吗?不要乱动哦。”   虫蛋发出哼哼唧唧意味不明的声音。   嘉虹咬着奶嘴,直接给他一个拍拍,“不要动。”   温格尔揉眉心,转过身,一边在精神触角上安抚闹腾的虫蛋,一边看着占据了自己前方位置的阿莱席德亚。   不同于束巨那种谄媚又饥、渴的状态。阿莱席德亚无论遭受多么大的唾弃和劫难,永远要挺直腰杆,似乎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能压垮对方。   但温格尔已经感觉到了。   阿莱席德亚不过是强撑罢了。   他的自傲不允许他和束巨一样,豁出去做各种下流没底线,实际上很有效的动作。   “小蝴蝶。我……”阿莱席德亚开口说了一会儿,又发现自己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潜意识中他开始搜索周围有没有能写字的笔。   但束巨可不会给他这种机会。   “先生。”束巨揽住雄虫的胳膊,用丰厚的胸口压着雄虫,“密码,密码!”   阿莱席德亚脑门上青筋暴起,他握紧拳头,恨不得打死这个聒噪的大胸笨蛋。“小蝴蝶,你是不是听得见我们说话?”   “哦,对。”束巨终于记起来了,雄虫现在失聪了。   温格尔看着他们,一脸茫然。   他读得懂唇语,刨除刚刚发现精神触角的新用法外,确实耳朵还听不到。   这是事实。   只要茫然,双目放空就行了。   “他听不见,老子是不是能说点荤话了。”束巨摩拳擦掌,“先生艹我的时候,我就这么想着,老刺激了。”   沙曼云推开门,刚刚好听到这番虎狼之词。   一点都不意外。   他瞥了束巨一眼,冷冰冰地辱骂道:“蠢货。”   不同于其他两位,双手空空。沙曼云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手中抱着一个半圆形的载体,其中装着不同的材料。   “干!别骂老子傻逼,老子不是。”   阿莱席德亚纠正道:“所以他骂你蠢货。”   “卓旧准备为我们开路。”沙曼云把东西放在地上,来到了雄虫的面前。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眼瞳却奇异地瞪大,“温格尔,精神触角。”   温格尔呼吸骤停。   他差点以为沙曼云发现了自己不久前把触角伸出去。   “你能和嘉虹说话,对吗?”沙曼云说道:“嘉虹都告诉了很多事情吧。”   哦,原来说的是这个。   温格尔不为所动,他知道自己如果这个时候点头,其实就是变相地承认了自己听得到的事情。   就算是幼崽告诉自己的,那也要有一个比较长的过渡时期。   三只雌虫或站着,或蹲着,或坐着,他们等了大概五分钟,才听到雄虫明确的回答,“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束巨想把正在喝奶的嘉虹抱过来,被温格尔狠狠地打了两下手。   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就看着束巨挨揍。   “有一个方法。”沙曼云说道:“今天晚上就可以拿到物资。”   阿莱席德亚问道:“卓旧又给你出主意了?”   “嗯。”   “他出的主意,你也敢用?”阿莱席德亚反驳道:“沙曼云,你还真的不怕死啊。”   沙曼云冷静地说道:“温格尔已经饿了。”   他们如果再不获得食物,第一个倒下的绝对不是雌虫,而是身体就不太好的雄虫。   从目前和物资相关的信息来看,如果雄虫倒下来了。无论是听力密码,还是其他的内容,全部都要泡汤。   所有人都困死在监狱里好了!   “不要用小蝴蝶做筏子。”阿莱席德亚反驳道:“我们可以杀掉其他人,这样也能支撑一段时间。”   沙曼云理解阿莱席德亚的意思,但他不允许温格尔染上监狱里肮脏的颜色。   “为什么不让他过得更好一点?”沙曼云说道:“监狱的广播设备应该还可以用。如果不行。束巨现在就去修,这是一个全监狱都能听得到的设备。”   束巨表示抗议,“艹,凭什么!”   沙曼云蹭得亮出了双臂的刀刃。   束巨乖乖地抱着那堆材料缩在温格尔脚下。   “卓旧已经算过了。”沙曼云在虚空中比划一下一串数字,“晚上十一点到次日早上的五点,小雨、阵雨和非常短暂的无雨。中间的无雨只会占据半小时的时间,此后未来一周都是特大暴雨……”   阿莱席德亚冷眼观看。卓旧总是这样子,他自己不来说服,却会把沙曼云先拉下水,再慢慢地把他们三个人一块扯下去。   这让阿莱席德亚一直对卓旧抱有警惕的原因之一。   “密码呢?计划呢?总指挥是谁?主要执行人是谁?”阿莱席德亚问道:“他不会让我和你两个人去开物资箱吧。”   沙曼云直勾勾地看着阿莱席德亚,“对。”   阿莱席德亚懂了。   卓旧,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渣滓。   “既然打算坐收渔翁之利,就让他自己出来和我们谈。”阿莱席德亚站出来,质问道:“沙曼云,你可不是谁的走狗。”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郑州平安。   自从你们在评论里说了肥崽温温后,我感觉我写番外的口癖都要更换了。   幼崽温温×   肥崽温温   ——*——(二十九)   九一是一只小雄虫。   他印象中自己是有雄父的,但他出生不久后,就离开了那个雄虫身边。   然后,不得不在军部日复一日经受着残酷的训练。   体能训练、精神训练、战斗技巧训练。因为身体的特殊性,九一不仅仅要学习雄虫的知识,还要学习雌虫的知识。   因为他是皇蛾阴阳蝶。   整个军部的人,都叫他“皇蛾九一”。   皇蛾是种族,九一是他所在部门的数字。   “呜呜呜呜,我不要训练了。”一个和九一一样大的小雄虫忽然哭起来,“我要回家,我不要训练了。”很快,就有人把这个小雄虫带出去。   九一还是很羡慕他们的。   在军部,从幼崽开始培训的只有他们这些特殊的攻击性雄虫。雌虫幼崽还可以和雄父雌父温存的时候,攻击性雄虫就要被迫聚集在一起,从小开始被动锤炼精神力,开始进行一次一次地筛选。   世界上没有掉下来的特权。   九一沉默地往手上穿指套,和他同组的蝎族小雄虫正在检查护具包,忽然那只蝎族小雄虫问道:“九一,放假你要不来我家。”   “我不能出去。”   “啊——稀有种管理真严格。你不会假期在实验所过吧。”蝎族小雄虫叉腰吐舌头,“还好我是帝王蝎,变异种可比你们好多了。”   “闭嘴。”   “略略略。”   两个人按例嘲讽完彼此后,默默地开始整理自己的柜子。   蝎族小雄虫,“真羡慕他们,哭一下就有人哄。说不定还可以和雄父雌父视频。”   “需要我揍你吗?”   “好过分啊,九一。”蝎族小雄虫可怜巴巴地说道:“我也想打视频啊。”   你要是节约一点通讯时长,说不定现在就可以打。   九一倒是攒了很多的通讯时长,可是给他用他也不知道要打给谁。   “皇蛾九一!”有一个军雌看门来唤他们,“你雄父来看你了。”   蝎族小雄虫聒噪,“唉!你有雄父啊!”   “闭嘴!”   九一有点胆怯地走过去,路过走廊时,他对着玻璃整理下自己的头发。   会面室里,他记忆里温柔又活泼的雄虫坐在主座上,双眼微红,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像是刚刚哭过。而坐在侧座上心虚喝茶的人,哦,他们的直属上司。   幼崽九一完全想不明白,美人落泪的雄虫和凶巴巴不近人情的直属上司会是什么关系。   温莱也没有打算告诉幼崽,雄虫眼泪的一百种用法。   他轻轻地拉过九一来到自己的面前,掂量下小手,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瘦了。”   军部负责人手一抖,他说道:“别哭了别哭了,我保证另外一只一点都不掉秤。”   “那只还是掉一点吧。”温莱泪如泉涌,“温琹,还认得我吗?”   九一心中警铃大作,他下意识地问道:“你有新的崽了?”   (温莱:在?幼崽修罗场?) 第107章   阿莱席德亚的话无法对沙曼云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不重要的人说出再恶心的话,对于沙曼云而言都只是一句废话罢了。这只冷艳的雌虫看向温格尔,他伸出手轻轻地将温格尔的脸拖住。   四目相对。   “你要做什么?”温格尔扭过头,摆脱沙曼云的桎梏。其实他不太理解,这几个囚犯老喜欢触碰自己,并以此期望通过身体接触获得更多的想法。   我是一个没有丰厚的积分雄虫。   温格尔在内心这么想着,他看着眼前的雌虫,沉默又转折。沙曼云并没有将自己的手从温格尔身上放开,他轻轻地擦过雄虫的脖颈,一路到锁骨才收手。   “没有做什么。”沙曼云对着雄虫说完这句话后,背过身去朝着阿莱席德亚商量道:“他看得懂唇语。”   阿莱席德亚无奈地说道:“你又知道了。”他嘴巴上这么说着话,行动上却和沙曼云一样转过身去说话,“他一直都知道。”   “你也看到了吧。”沙曼云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艳,“那五具尸体。”   “卓旧就是用这五具尸体说服你的吗?”阿莱席德亚冷笑道:“温格尔真的不是攻击性雄虫吗?当然,我相信他不是先天的,军部不可能放任宝贵的战力在外……发生了什么让他变异了?”   沙曼云摇摇头,“不,他不是那种的雄虫。”   不过攻击性的问题,而是温格尔的精神触角超过于普通雌虫的容纳范畴,直接导致的物理载体“大脑”的崩盘。   简单来说,温格尔当时的情况,太大了。   “好吧。”阿莱席德亚对于攻击性雄虫的了解,只有军部任职的那段时间,“我来听听,卓旧是怎么说服你的吧。”   “一、指纹、体征、声音、虹膜,只要符合其中一个,就能让机器处于‘中立’的态度。”   刚刚那位竹节虫雌虫以身试险,虽然他没有指纹、声音、虹膜,甚至连性别都不太对的上号。   可他已经能够迷惑机械,这就说明第一关是给人留有余地的。   囚犯们只需要把温格尔指纹带过去,就有一半的概率可以争取到缓冲时间。   “二、降雨量会达到这段时间的最低值。”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有利的天气条件。从卓旧的算法中,其他的不好说,天气的大概变化,确实能通过科学验证求得的。   阿莱席德亚知道,到了后期,天气会越来越糟糕。   到那个时候,别说去取物资。恐怕所有人连那个半开放的建筑口都无法进入了。   而物资外面包裹的厚铁集装箱,也只会在接下来瞬间瓦解。   “三、密码。”沙曼云停顿了一下,他转过头朝着噗嗤喝奶的嘉虹看去,“雄虫听不到没有关系。幼崽的耳朵还是好的。”   “停。”阿莱席德亚对第三点表示质疑,“我想,你是不是对小孩子的要求太高了?或者,卓旧以为嘉虹是个天才吗?”   “我也不相信这一点。”沙曼云摊开手,“你知道外面大概有多少个物资箱吗?”   “七百个上下吧……所以,按照那个疯子今天的设置:一个箱子,一个听力考试,你觉得现实吗?”阿莱席德亚指着自己,“我和卓旧都只会密码学。这东西换成任何一种电子密码传输,都没有问题——语言,你觉得一天时间是让幼崽学习,还是让我们学?”   “他也没有说让我们学。”   束巨听了半天,总算是明白到底说什么了。   他插入到话题中,嘲讽道:“害,就算是学习。先生也得听到啊,聋了都白搭。”   “傻子。”沙曼云说道:“幼崽和雄父的精神链接。”   “好极了。我说的不是链接的问题。”阿莱席德亚强调道:“是表达,是准确地一字不差的表达。”   说到底,没有人愿意相信一个半岁的小孩子可以完整地复述七百道题目,超过十几种语言。   阿莱席德亚不相信,沙曼云也抱有存疑。   只有束巨觉得很合理,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两个雌虫要摆出这幅作态。明明是他们上来要求和雄虫合作的。   “我觉得,过目不忘就也蛮正常的。”束巨挠挠头,他说道:“我小时候看机械零件也不会忘,但你要我背书那就太难为了。”   沙曼云说道:“他确实太小了。”   说得再多,也不是实验一下。   温格尔看着三只雌虫背对着自己嘀咕。虽然猜测他们聊得内容无非是刚刚自己所看到的画面,及其应对方式。可温格尔还是蠢蠢欲动,想要伸出精神触角听一下他们的对话。   他悄悄地丢出两根精神触角,还没等触角靠近雌虫们。   阿莱席德亚忽然停止交流,挺直腰板,警惕地看过来。温格尔一哆嗦,如芒在背,他的精神触角   快速折叠回大脑的某一个角落,一种遇到天敌的寒颤从内心深处渗透出来。   温格尔对此恨铁不成钢。   他不理解自己的精神触角,甚至想要捏捏这些又大又肥却胆小如鼠的家伙们。   而雌虫们也在此散开。束巨第一个窜上来,将雄虫压住。温格尔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一块儿滚到了被单中。   嘉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连人带奶瓶一块被阿莱席德亚抱在手中。沙曼云则眼疾手快地抱住那颗轱辘轱辘转的雌虫蛋。   “唔。”嘉虹猛地咬了一下奶嘴,“雄父!弟弟!”   小雌虫生气地都控制不住翅膀了。他凶巴巴地踹了阿莱席德亚一脚,“坏蛋!放开我。”   结果,因为幼崽腿太短,没踢到。   小雌虫气呼呼地鼓起嘴巴,怒目圆瞪,双翅威慑性地发出嗤嗤的扇动声音。他双腿上的虫纹也开始影影约约露出红色的光芒。   “真凶。”阿莱席德亚知道束巨只能纠缠住雄虫一会儿,他快事快办,“想让你雄父吃上饭吗?”   嘉虹警惕又渴望地抬起头。   沙曼云说道:“案得以苦呀,撒利息的呀农挖一呀(螳族地方语)……”他说的语速稍微偏快,整个段落超过两百字,接近了一个小作文。   嘉虹刚开始还有耐心听,后来烦躁地觉得敲虫蛋都比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有意思。他被阿莱席德亚抱在半空中,手里还抱着奶瓶,无奈下只能泄愤地咬奶瓶。   许久,沙曼云问道:“能把我刚刚说的话复述一遍吗?”   嘉虹觉得莫名其妙,他才不想理会这些奇怪又可恶的大人。   沙曼云决定亮出双手的刀,一劳永逸。但阿莱席德亚却了解,这孩子拧巴又倔强,“你能把刚刚那段话复述一遍吗?”阿莱席德亚问道:“雄父身体不好不能离开屋子,但我们都听不懂这些话,所以想要你传达给雄父听好不好。”   “你是不是要把吃的都拿走?”嘉虹问道:“雄父肚子都不叫了。”   “我保证,东西都是给你雄父的。”阿莱席德亚哄着他,说道:“雄父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了,对不对。我们要是能拿到物资,雄父一定可以好好休息对不对。”   嘉虹有点动摇了。   但他始终记得那些自己不认识的雌虫。那些雌虫可不像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比大大还要脏还要臭,而且也不会和卷卷尖尖一样和自己说话。   “你说的是真的吗?”嘉虹抱着奶瓶说道:“都是雄父的?”   “是的。”   “那好吧。”嘉虹无奈地单手抱住奶瓶,用另外一只手揉揉自己的脸蛋,他闭上眼睛,像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复读机器,“案得以苦呀,撒利息的呀农挖一呀(螳族地方语)……”   他像是对着稿子在念。   但对着稿子,一个没有学过的人,不在螳族居住地生活过的人是没有办法发出这么纯正的口音。甚至连沙曼云自己一点翘舌的习惯,都被嘉虹微妙地模仿出来了。   他可以一字不落地把沙曼云的话学下来。   但对于总结,利用自己的意识和理解把别人的内容概括出来,难度就有点大了。   “好了。”嘉虹说道:“吃的呢?”   阿莱席德亚看着对自己伸出手的幼崽,第一次感觉到切切实实地危机感。不知道为何,他从没有和那个真正的雌君见过面,但从他的遗腹子身上却感觉到了那个军雌的身影。   阿莱席德亚把幼崽放在地上,从自己的身上掏出唯一一个营养液,放在了他的手里。   嘉虹第一次真正的靠自己拿到了物资。   他抱着奶瓶就想要去找雄父。   “等一下。”阿莱席德亚拉住小孩衣服后面的帽子,蹲下来说道:“一管,你就满足了吗?”   嘉虹有点理不清,他后知后觉理解到,雌虫们可以给自己更多。而不仅仅是一管简单的营养液。   “原来,你说的是真的!”幼崽尝到了甜头,此刻对雌虫们抱有微小的希望。在雄虫生病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嘉虹切切实实尝到了饿肚子的滋味。作为一个感同身受的小雌虫,他一点都不希望雄父咕咕叫的肚子和自己当时一样。   那太难受了。   “要都给我们哦。”嘉虹伸出小拇指,“我们要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阿莱席德亚看着小孩子伸出的拇指,笑着凑上去,他勾住对方的小拇指,“好的。”   “一百年不许变。”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来不及了!   其实、可能、应该是:九一单方面见到了肥崽温温,并且欺负对方的剧情。   但来不及了,写个嘉虹的小番外吧,短一点的!   ——*——   嘉虹上学后,才意识到自己和其他小雌虫有点不一样。   他学习比别人要快,几乎是过目不忘,老师说过话可以倒背如流。   他打架比别人要狠,而且卷卷和尖尖教他的东西,比老师教的课程要实用多了。   他摸底考试的时候,翻开卷子,发现里面的东西都是白白给自己讲过的,甚至更深。   大大……哦,也许这是个反面教材。   嘉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心不在焉地组装枪械,按下了响铃。   “三秒,破记录。”   原来这就是学校吗? 第108章   把小孩子搞定了之后,说服雄虫的工作就变得简单起来了。至少在目前,三个雌虫已经对此有了深刻的认知:孩子,特别是嘉虹这个孩子就是温格尔的死穴。   唯一一个心里没有数的雌虫就是束巨。   他是四个人中从始至终的“肉谷欠派”。温格尔认为他脑子里只有颜色废料这一点,也得到了其他三位的广泛认同。   特别是开荤后,束巨对雄虫的气味、触摸简直就已经到了一种过分迷恋的地步。温格尔被束巨扑倒在被子中后,挣扎两下,感觉到自己被这个笨蛋抱住腰,身上被胡乱地亲着。   生气的雄虫直接抬脚踹在束巨的腹部,用力抄起手边什么东西都砸过去。   床上用品都是软绵绵的,反正出不了什么人命。   温格尔好不容易挣脱开束巨的骚、扰,就看见自己可爱的雌虫幼崽趴在床边,瞪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小孩子不太会掩饰自己的表情,温格尔都不需要精神链接,一眼就看出来他浑身洋溢着“我超棒”“高兴”的各种情绪。   “雄父雄父!”嘉虹伸出手,把营养液放在温格尔的面前。   小雌虫期盼地仰着脑袋,等着温格尔的反应。   温格尔有些吃惊,他身上还冒着热汗,被束巨一闹,头发都黏糊糊地粘在脸颊上。   是谁给嘉虹的?温格尔这么想着,并没有马上去观察那两位雌虫的表情。他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孩   子,郑重地接过这支营养液夸奖道:“哇。嘉虹好厉害啊。”温格尔把嘉虹抱在怀里,亲亲的脸颊,鼓励地说道:“雄父都没有嘉虹能干呢。”   嘉虹脸蛋红扑扑的,他反馈地贴贴雄父的脸颊,没有说话。   温格尔伸出精神触角,给孩子更多正面的反馈:对于幼崽来说,温暖的怀抱、适度的鼓励和夸奖,已经雄父雌父亲密的举止就是最棒的奖励。   陪伴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阿莱席德亚对沙曼云比了一个手势,他们看向雄虫背后的束巨,一前一后走上去,抓住这个颜色狂魔的手臂,堵住他的嘴巴,让蠢货不要打扰温馨的父子时光。   温格尔已经被说服了一半。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有说。   “雄父,我还能有更多更多吃的。”嘉虹轻轻地说道:“我可以帮尖尖和卷卷去做事情吗?”   温格尔就等着这里,他听到这句话已经知道是谁了。   阿莱席德亚,不愧是你。   “不行哦。”温格尔轻轻地劝说道:“嘉虹还是小孩子,不需要做大人的事情。”   “可是这件事情,我很厉害哦。”嘉虹挺起胸膛,眼巴巴地看着雄父,他踮起脚尖说道:“比卷卷和尖尖都要厉害。”   “是要去哪里吗?”温格尔发现嘉虹的头发散了,他让孩子背过身去,自己坐起来拆开幼崽的束发,重新给他扎头发。   可能是经过了第一次异化,嘉虹的身高、头发一夜之间飞长起来。温格尔往下拽拽裤子,感觉裤子不够穿的日子很快就要到来了。   “嘉虹是雄父的宝宝。”温格尔一边用手指梳拢孩子的碎发,一边说道:“如果要做什么事情的话。卷卷和尖尖应该先和雄父说才对呀。”   嘉虹不太懂。   “那……”孩子迷茫地看着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   一个小孩子,就算有再逆天的学习能力和模仿能力,但没有人引导他的思路,没有人教育他学习知识,疏导逻辑思维,锻炼心智。   那他也不过是个稍微聪明一点的小孩子。   温格尔这次给嘉虹扎了一个小发辫。他把所有的碎发都扎起来,结束编发的那一刻,嘉虹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去玩吧。”温格尔温柔地用精神触角,说道:“嘉虹真的很厉害了。”   嘉虹心虚地扒拉两下自己的小脚丫,猛地蹿起来抱住雄父来两个亲亲,小孩子飞一样地跑到沙曼云旁边,捞起不知何时被丢在地上的弟弟,滚到沙坑里面去玩。   接下来就是大人的事情了。   雌虫们无法听到精神链接里,雄虫和幼崽的对话。   从开始到现在,他们一直等待着雄虫在现实里说出的第一句话。   温格尔也抬起头,看向他们,片刻后雄虫低下头。他打开那瓶营养液,小心翼翼地用手比量一下容量,只是小口地喝了四分之一的量,就重新把盖子拧回去了。   有水分滋润咽喉,此刻,温格尔的声音终于圆润几分。   “有什么事情,是非嘉虹不可的吗?”他说这话,慢条斯理地问道:“你们可是大人啊。”   阿莱席德亚去找笔。   沙曼云走上前,他本来说话就比较简练,“你是他的雄父。”   温格尔苦笑着。沙曼云靠近几步,他的鼻尖几乎要凑到温格尔脸上,而唇边的热气也直逼温格尔。“精神触角。”   “如果你也想要和我这么对话的话,大可以试试看。”温格尔无奈地说道:“只是,我没接受什么训练。”   沙曼云绷紧身体,他瞥向雄虫,认真地看着对方璀璨的眼瞳。   没有说话。   真的。   不知道?   想到那五个带着微笑奇妙抱头的雌虫尸体,沙曼云后退一步,他说道:“我也没有接受开脑域的训练。阿莱席德亚。”   阿莱席德亚咬着牙,他说道:“别催!”   可恶,之前那些可以洗掉的笔呢?阿莱席德亚看着自己非常有印象的那只不溶水记号笔,皱起了眉头。   他可不想要每一个过客都看得到自己身上的问题。   或许……写在沙曼云的身上?   门外忽然想起了咚咚的声音,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去。文格尔发现他们的异常后也转了过去。   卓旧站在门口。   不过他和以前不一样,此刻他拄着一根丑陋的铁杆作为支柱。但温格尔并没有发现他走路有什么异常。   “好久不见啊,温格尔阁下。”卓旧上前亲切地打招呼,“不知道,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有没有把整个计划和您讲清楚呢?”   他说话的时候,全程面对着雄虫。   甚至为了让雄虫更清楚地读唇,卓旧微微弯下腰,做出一副迁就又标准的欠身姿态。   温格尔摇摇头。   卓旧显然也不指望这三个家伙,他理所应当地叹口气,也理所应当地让在场三个雌虫心中燃烧了熊熊怒火。   “艹。你有本事,你说话啊。”束巨骂道,“狗东西。”   普罗从门外走进来,他看了一眼说话不干净的束巨,有点怀疑这家伙在雌虫身边的作用就是生产噪音和垃圾吗?   “我们想要知晓您的知识,来解开物资箱的锁。但因为您听不到题目,我们想要邀请您的孩子来作为传声筒。”卓旧说道:“幼崽和雄父之间的精神链接。”   温格尔不太想答应。   “物资您可以拿到九成。”卓旧继续朝上面加筹码,“普罗指导会站在您这边。”   温格尔有些心动,但他不太相信卓旧的话。   于是,雄虫将求证的希望放在了普罗的身上。和其他雌虫衣衫褴褛,几乎半光的局面不一样,普罗虽然也有些疲倦,但他的衣着和样貌依旧保持着日常军营生活的要求标准。   “是的。”普罗承诺道:“我可以现在斩断他的一条手臂。”   温格尔微微愣住,他清楚普罗这么说,应该是和卓旧达成了某种共识。但罗耶奈的事情卡在这中间,这两者应该是不可能共处的……   可微妙的地方又在于:因为知道罗耶奈之死的真相,温格尔也相信普罗不可能完全地站在卓旧这一边。   普罗虽然因为罗耶奈之死的真相疯狂,但他在温格尔心中还是那个坚韧冷酷又凶悍的刻板指导。   “好吧。”温格尔答应下来了。   周围的雌虫都送了一口气。   卓旧笑了一下,他招手让门外的虎南进来。不同于之前偷偷摸摸的见面,卓旧痛心疾首地对温格尔说道:“之前我的手下虎南冲撞了您,这件事情我很抱歉。”   虎南一个高高大大的虎甲种雌虫,坦露上半身,双膝咚得一下跪在地上,五体投地,大声地说道:“非常抱歉。”温格尔吓了一跳。他从没有见到这么隆重的道歉,也不知道是哪里兴旺起来,本来这件事情应该是虎南做的不对,是他擅自闯入雄虫的房间,如今温格尔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了。   还没有等他做出什么举动。虎南下一句话就把雄虫干懵了。   “我想要成为这孩子的教师。”   他背上虎甲种的虫纹猛地亮起。   卓旧呵斥道:“胡闹,我已经和你说了。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   “非常抱歉。但我……我实在不忍不住了。”虎南朝着地上哐哐磕了两个头,脑门一片血红,“进监狱之前,我也有两个孩子。我、我已经没有离开的可能了。温格尔阁下……”   温格尔理解这种做父母的心态,他伸出手,弯腰想要让虎南起来。   卓旧却毫不留情地挥舞起手中的铁棍,猛地鞭打着虎南的脊背。两下挨下去,虎南的背上肿了高高的红色伤痕。温格尔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馈,嘉虹先站起啦了。   他不解地冲过来,眼睛瞪得大大的,随着铁棍挨下去,幼崽忍不住往后退一步。   温格尔赶紧捂住嘉虹的眼睛,他呵斥道:“卓旧!住手!”   已经过火了。   “温格尔阁下。”卓旧叹口气,“抱歉。实在是……这件事情太难说出口了。我也理解这件事情会给您造成困惑……”   温格尔庆幸这个时候,自己深厚的语言基础还能让他快速读唇,“别这样。”嘉虹偷偷地扒开雄父的手掌,透过缝隙看着那个陪自己玩过游戏的雌虫。   “好的。”卓旧礼貌地收拾残局,他带上虎南说道:“我保证,不会让他再出现在您的视线中。”   对于其他雌虫来说,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要去为取物资熟悉路线,活动一下筋骨,稍微磨合一下。束巨则是被派去,和普罗一起维修广播室。   温格尔看着雌虫们一个一个离开,怅然地叹口气。   卓旧的花样真的太多了。   温格尔太担心自己哪一天着了他的道。   但,这一次,温格尔想错了。   至少,后半段的戏,卓旧根本就不是朝着他来的。   这出戏,包括了礼物虎南,从最开始都是为了去讨好和恐吓嘉虹而设计出来的。   夜幕降临,在抢夺物资预备开始前。   卓旧如愿在之前那个拐角处看到了小小的身影。他像上一次一般,蹲下来等待幼崽和自己的对话。   “白白?”嘉虹扒着墙壁,他是看雄父有些困意,偷偷溜出来的。不过一会儿,他就要回去继续看着弟弟了。   “想好了?”卓旧轻轻地问道。听口吻像害怕惊扰小孩一样。   可嘉虹想起上一次两人的谈话,才不相信这个家伙说的那些话。“你今天,打人。”   “害怕吗?”   嘉虹被触怒了,他的小翅膀张开,“才没有,才没有!”越是否认,小孩子那种情绪就越是不受控制,“我才没有害怕。”   卓旧静静地看着小孩子生气,他也不拦着。   等这孩子逐渐安静下来后,这位政、治暴君默默地伸出自己的手,他说道:“害怕就对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这种情绪都会陪伴着你。”   “虎南很想教你,如果你想要保护雄父,就要好好学习。”   他不会有孩子,不出意外的话……   嘉虹会成为下一代的“暴君”。   作者有话要说:   等一下,有番外!让我赶一下!   呜呜呜,我好菜啊!   _____*_____   (三十)   温莱其实很久没有见到九一了。   主要是军部审核卡得很严,要不是这次他们确实强行把幼崽温温抱走做检测。温莱其实也没有什么借口去看这孩子……   当然啦,九一也是一个前车之鉴,说到底都是军部太过严苛,行事蛮横,才给了温莱有机可乘。   在九一破壳之前,大家都以为他是一只雌虫。   因为皇蛾阴阳蝶是一种特殊的蝴蝶,他是基因嵌合体的蝴蝶。在虫蛋时期,表面就会呈现出雌虫的花纹。温莱那个时候,孩子也不算特别多,九一破壳给了他莫大的惊喜。   按照雄虫幼崽的开头,会加一个“温”的音。   温莱给这孩子取名为温琹。   还没有等他走通程序,把这个名字登记到夜明珠闪蝶的户口上。军部就上门把幼崽从他怀里抢走。   对于温莱来说,这是一次永久难以忘怀的经历。   他心里对于雄虫的执念,一直到温格尔出生菜被抹平一二。   “所以,你有了新的雄虫幼崽。”九一只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他有点失望,“哦。”   “是弟弟呀。”温莱哭笑不得,他说道:“我们一起去看弟弟好不好。”   九一对这个全新的弟弟也感到好奇。据他所知,能被军部抱回来的不是已经确定的攻击性雄虫幼崽,就是那种数值均衡非常有潜力的雄虫。   比起统一筛选的军雌,军雄的培养体系更加烧钱,但培养出来的尖子都是杀手锏。   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弟弟呢?   九一心里惴惴不安,他想能代替自己在雄父心里地位的雄虫弟弟,一定比自己要优秀千万倍吧。   熬着这样苦涩的滋味,九一刷卡和上司、雄父温莱一起来到了一个无菌房玻璃窗前。   一个圆滚滚的可爱幼崽正努力把自己包裹在一条长长的被子中。他抓着被子的角角,脚努力勾住下面的边角。小短腿有时候还会踢出去把远一点的被子摊开。   温莱也不知道幼崽在做什么事情。   但直觉让雄虫感觉到:这是可爱幼崽的天性时刻。   别问为什么,当你养育了十几个虫崽后,你也会直觉他们到底要怎么拆家的。   幼崽温温啪叽一下,翻个滚,把自己的手手和脚脚锁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肉嘟嘟的脸蛋来。他把自己翻了一个面,眨巴眨巴眼睛自娱自乐很开心,然后再努力卷了一遍。   幼崽的手拿不出来了。   他开始慌乱。   随后,幼崽温温发现自己的脚也被困住了。   他就急得掉眼泪。   军雌上司甚至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想法:上前给这个爱哭的小肉包雄虫再卷两三回,变成一个可爱饱满的雄虫幼崽卷!   真是罪恶的想法啊。   军雌上司心里想着如此可恶的玩法,悄悄打量身边的九一。不过……就连自己这样冷酷无情的军雌,都对眼前的笨蛋幼崽产生了好感,九一和温莱的新幼崽应该能好好相处吧。   随后,上司看到了九一握紧的拳头。   他当自己刚刚没有这么想过。   “这是弟弟?”九一问温莱。   温莱说道:“是啊,是弟弟温格尔哦。”   九一面无表情,冷酷无情地说:“那我是输给了一个肥崽?”   (幼崽温:?你礼貌吗?) 第109章   卓旧永远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但他不会告诉嘉虹,为什么自己要帮助他学习。对于这个温格尔深爱之人的孩子,卓旧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你的雄父也是很厉害的人。”卓旧说道:“除了故事书外,你可以让他教你其他地方的语言。”   “其他地方?”   对于嘉虹这么大的小孩子,他认知的世界其实只是从房间到大厅。他没有离开这座建筑群,更没有离开这个星球。   他知道世界上有其他不一样的地方,但那些地方对于孩子来说太抽象了。   “世界很大。”卓旧说道:“嘉虹,你不会一辈子待在这里的。”   这只雌虫转过身,“你的雄父也不会。”   嘉虹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   他没有追上前,只是默默地看着白白离开自己的视野。小孩子才想起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他双手作喇叭状,喊道:“白白!”   “不可以打人。”嘉虹勾起小拇指对成年雌虫认真地说道:“更不可以,在雄父面前打人!”   卓旧没有回头,他噗嗤笑了一下。   “那你要快点长大啊。”   快点,成为暴君吧。   *   与此同时,其他人都在忙活着即将到来的短暂停雨时节。   整个夏季还会持续两个月之久,不论未来多么艰难,至少在现在,所有人都要解决一个肚子问题。   卓旧早早的布置下任务,他安排了人手去监督天气的变化、在普罗的指点下拆解非支撑体的设备,在不破坏墙体和结构的前提下,尽可能准备多的材料。   束巨就在温格尔房间隔壁的总监控室里修广播。这是整个过程中,技术含量最高的一环。   雄虫是不会让幼崽离开他身边的,在整个监狱里也没有人敢保证,幼崽离开雄虫多远的距离还能保持精神链接。   这种只有雄虫才了解的知识,让他们陷入到一种敬畏中。   “所以根本就不是什么修吧。”束巨把拆下来的零件拜访在一边,嘴巴里叼着几根螺丝骂骂咧咧,“啊,艹什么玩意啊。这根本就是要老子再做一个对讲机啊。”   普罗在一边看着束巨,他偶尔离开也是因为这些囚犯们需要对建筑更深一步的拆解。   “一千米上下的机械式对讲机。”军雌冷酷地说道,“而已。”   “靠,而已!”束巨一摔手中的铁杆。这种东西拿来作为一个扳手的代替品,已经很不好使用了,“你他丫的,嘴巴说说很轻松。”   普罗停顿一下说道:“我看你的犯罪记录……你炸厕所的时候不是还造的蛮快的嘛?”   束巨一时语噎,他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形象只剩下这个了,干脆连续骂了六个艹,一屁股坐在地上继续折腾这些东西。   索性从头再创造的可能性不大。束巨很麻利地定下了,让话筒动起来的决策。   至少这样处理,看上去可以方便很多。   “不愧是老子!”束巨揉揉自己的手腕,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老子,永远的牛逼!”   啪叽——   束巨感觉自己脚底下什么东西踹到了。   他低头一看。   一个轱辘轱辘转的虫蛋被自己踢到了一遍,黑金色的虫纹在蛋壳上都转出一圈糊影了。   “哦!”束巨发出感叹又嫌弃的语气,“小脏蛋!”   正在闭目养神的温格尔,脑海中骤然炸开一个崽崽的爆哭声。雄虫揉着太阳穴默默地从床上爬起来,顺着精神链接里的哭声看到了总监控室里的束巨。   以及,一枚飞快走下坡路滚过来的小雌虫蛋。   “呜呜呜呜,熊芙芙熊芙芙。”幼崽模糊不清地哭腔,带着愤怒地崽言崽语。作为一个还在蛋里的崽崽,他想要跳起来爬到温格尔的床上,却没有这个本事。   温格尔哭笑不得,“怎么啦?”   他把这个活泼的小虫蛋捞起来,“宝宝不哭。”温格尔稍微哄了一下蛋里的幼崽。   这孩子是比小时候的嘉虹要健康一点,但要做到蛋壳里原地起跳,应该还要过三四个月。   束巨正在忙着做机械,他不知道自己的小脏蛋去和雄虫打小报告了。等他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虫蛋缩在温格尔怀里,半边盖着被子乖巧地蹭蹭雄虫。   束巨连忙把手中的实验品丢在一边,舔着脸上前。   “先生。”   温格尔叹口气。他看见嘉虹从外面回来,有些担心这孩子去做什么,可又希望他自己开口。无奈,束巨又贴上来追问道:“先生。”   虫蛋愤怒地抖动起来。   温格尔不得不用手把这个欺负小孩的雌虫推开,“去做你的事情。”   “好吧。”束巨左看看右看看,他目光落在桌上一只笔上,随手拿起来朝虫蛋上面画了一个便便的形状,随意涂黑。   温格尔都来不及阻止,雌虫已经结束了恶行。   “先生,叫他小脏蛋就好了。”束巨介绍道:“或者脏包?听说是个甜点。”   “等一下。”温格尔来不及喊停束巨,这只雌虫就和普罗一起,冲出房门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而起。   只剩下被搞突袭的虫蛋,在意识到自己的外号被雄父知道后,伤心地哭泣起来。   嘉虹倒是心虚自己出门和卓旧见面的事情,但他见雄父没有询问自己,也逐渐胆大起来。   小孩子蹦蹦跳跳走过来,还没有和雄父问安,就看见弟弟的虫蛋被画的黑漆漆一团。   他诚实地说道:“好丑。”   “不能这么说弟弟啊!”还没等温格尔阻止嘉虹,不懂事的小虫蛋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和连续的抗拒情绪。   至少在行动开始之前,温格尔是别想安静下来了。   *   大概半小时后,“喂喂,能听见吗?”的声音在整个监狱内部徘徊。   阿莱席德亚、束巨、普罗以及其他雌虫都在做最后的准备。雨水稀稀拉拉的落下来,已经开始有雌虫在铺开前一百米的道路。   他们做的方式非常简单,也是最粗暴:拆掉铁板、先找出地面的高地,创造出一个安全的传输纽带。   铁板是基础。   人是滚轮。   而物资箱就是最重要的东西。   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所做的是去打开每一个箱子,他们的行动和战斗力是最强的。在高效测试每一个箱子的同时,也能最大程度保护自己的安全。   普罗和卓旧作证后方。   束巨要保证广播可以清晰的、完整的传达到幼崽的耳朵里。   而幼崽嘉虹就要做那个准确无误,又快又好的复读机。   “快要开始了吗?”普罗问卓旧,“你要掌握所有人的时间。”   卓旧并不轻松,他的背面是一堵墙。和其他墙壁不一样的是,这里灰色的墙面被漆黑的炭笔所覆盖。而其中夹杂着一些褐色的凝固的鲜血。   一墙的公式,一墙的算法和绘图。   “我知道。”卓旧说道:“在没有大变故的情况下,一切都会按照原本的计划前行。”   雨水开始减少。   “卓部,一百米的铁板减少了十五厘米的厚度。”   “地面高低呢?”   “没有显著减少,但是已经有部分铁板出现鼓包的状态。”   卓旧说道:“好的,我知道了。”他转过身在墙上更新了数据,“让后面的人准备好第一块铁板的备份。”   外面有人在喊,“他们要冲了!”   这个他们,代表的是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不同于逐渐完善的铁板长廊,他们两个人是顶着简单的护具,直接冲入细雨中,迈过厚重的积水,直达集装箱部分。   也是只有这种绵软的细雨,他们两个人才敢这么做。   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工作,看向他们两个人。阿莱席德亚身上的护具是拆卸下来的凳子面、铁柜子等等,总负重大概是五十公斤。沙曼云比起阿莱席德亚要稍微轻一点,这也是他自己的要求,总负重大概是四十九公斤。   “卓旧会算错吗?”阿莱席德亚忽然说道:“我一直觉得他想要我们死。”   “没有这个必要。”沙曼云迈出了第一步,随后风开始变得模糊,他的声音像是被拉扯开来,“你可以不去——”   阿莱席德亚打了个哈欠,脚底一蹬,地面留下一个小小的浅坑。   两个人冲出去,哪怕是带着负重,他们的速度依旧可怕。   至少超过了卓旧的预想,在限定的时间内两个人来到了物资集装箱的面前。   暴露在雨天中的第一个物资箱表层依旧很薄了。密码锁还在勉强运作,但声音已经开始模糊。阿莱席德亚抢先用自己的负重砸坏了他的表壳,一把挖出内部的物资。   里面是大量的米粮油。可惜因为雨水破坏物资箱,少部分的酸雨同样渗透进去。大部分都不能吃了。   果然。   阿莱席德亚把这些不能吃的米粮放回去,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放在一边,避开雨水。   他们的重点还是在接下来完好无损的物资箱上。   熟悉而聒噪的音乐——   “逗软搜西,ruai法搜米……”   “德法拉语第二期,期中听力考试正式开始。请听题:¥*@#%……&”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知道番外写哪一个?   A九一欺负幼崽温温   B雄父事业线   番外①是不是太长了啊……要不快点搞完①,我们可以写其他番外剧。 第110章   “德法拉语第二期,期中听力考试正式开始。”沙曼云眼疾手快打开了束巨修缮好的设备。   这玩意既不是收音机也不是录音机,不依靠线路,走得是监狱建筑内的无线电渠道——当然,还是老样子,无线电根本无法传递给卫星站之外的地方。   这是个仅限于和幼崽取得联系的四不像玩意儿。   一个从监控室上拆下来的话筒,一个从台子上拆下来的喇叭,中间各种线路和零件拼接出来。   束巨叫这个丑东西为:收听讲一体机。   操作也基本是傻瓜式的。总共三个按钮,一个开关键,一个单收听键,一个对话键。   沙曼云打开对话键,抓紧时间收录物资箱的听力考试题目。   阿莱席德亚则是优先从这些箱子中寻找出:食物、医药相关的箱子,再让沙曼云提着收听讲一体机,一个接着一个触发他们的听力考试题目。   无法被人理解的外语再一次回荡在戴遗苏亚山监狱的上空,只不过这一次天空再也不是过去那般的瓢泼大雨。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希望幼崽可以准确无比地将听力考试的所有题目转告给雄虫。   因为只有雄虫了解内容如此繁杂,数量如此之多的非官方语言。   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束巨把其他的广播都停掉了。”普罗对卓旧说道:“为了防止回音,我们只保留了监控室附近,距离温格尔最近的一个广播。”   “只要能听到就可以了。”   片刻之后,听力结束。   对于其他人而言,昏昏欲睡在这一刻结束,他们打起精神努力去听广播里传来的声音。   答案。   答案!答案!   片刻后,似乎有人在拨弄话筒,布料摩擦的声音后,是幼崽稚嫩的报数声音:“一、四、三、一。”   沙曼云弯下腰,警惕地将收听讲一体机放在身后。他腾出一只手,飞快又小心地按下了一个一个数字。   成败在此一举。   阿莱席德亚已经找到了一个标记为食物的箱子。不远处他对沙曼云摇摇手,示意对方需要加快速度。   天气不会给他们太多犹豫的时间。   【一。】   密码锁就在物资箱的表层,和播音器是完全分开的两套体系。   要在最有限的时间,带走最有价值的最紧急的物资。   【四。】   不远处的雌虫们都屏住了呼吸。他们听到了密码的声音,却看不见沙曼云按密码的动作。   雨声开始变得缓慢。   幼崽,真的可以吗?   【三。】   卓旧对普罗说道:“一四三一,真希望后面的选项也都是在一二三四中徘徊。”   普罗说道:“我担心他出错。”   “嘉虹不会的。”卓旧肯定道:“他知道这批物资对于温格尔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   滴答——   物资箱开了。   可惜的是,这个箱子不是他们最需要的食物、纯净水和雄虫需要的医药。这一箱子的物资是给幼崽新添加的衣物,以及一些需要替换的日用品。   数百个箱子中,开到这样一个非必需品的箱子,概率不大。   但箱子能被打开,就说明这次采取的措施是没有问题的。   所有雌虫都欢喜起来。   他们知道这批物资要被雄虫拿走九成,但余下的一成食物和水,挤挤攒攒也足够大部分人面前度过这个夏天。   大家,都想要活下来。   阿莱席德亚已经确定了差不多一行的物资,他用从雄虫那边偷过来的笔,在物资箱子中做标记。   大概是为了防止有囚犯恶意转移物资,九一部长在送过来的时候,故意没有写清楚每一个箱子里有什么,更没有做什么标记。   但食物,特别是保鲜蔬果、米粮油和水的储存方式和其他箱子有细微的不同。   阿莱席德亚的任务就是找出这些箱子,并且挑选出最重要的那几个。   “先把圆圈的箱子打开。”阿莱席德亚说道:“我都没有触发听力,你抓紧时间。”   那些铁板上的雌虫,在得到卓旧的指示之后,选择以接力的方式把铁板往前又铺了五十米。   现在他们距离集装箱,只剩下大概一百五十米的距离。   对于雌虫们而已,一百五十米是逃不掉的。   但一百五十米,已经可以把他们往返的时间控制在一个:哪怕被雨淋,也不会残疾的程度。   先出去的四个人,直接扛着箱子快速冲过来。   等到了一百五十米的时候,他们就放下箱子,让后来者把背上的链子拆开,在原先的铁板路上,断断续续地铺开一条圆形铁棍串联起来的滚筒路。   物资箱被放在滚筒上面,轻而易举地沿着铺出来的路快速滑行。   而这些实心的圆形铁棍,来源于监狱囚禁犯人的铁栏杆。除了一到四号囚室贡献的实心铁栏杆外,卓旧和普罗几乎把所有能拆卸和收集的铁栏都拿到了这里。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不远处,则是物资箱中雄虫的声音,“地方语系……第三期,期末听力考试正式开始……各位考生请听题……”   以及收听讲一体机里幼崽的声音。   “九、七、五、一、三。”   “十、一、八、三。”   “九、九、六、七。”   物资箱像是生产车间里不停歇的机械,一个接着一个流程化的滚落到滚轮铁板上。而一百五十米中间行走的雌虫,也从最开始的一批人,变成了后面八批人。   被地面积雨侵蚀的铁板,会被及时更换上去。滚轮路每十米就有一个雌虫在纠正箱子的位置,加快箱子前行,保证物资不会缺斤少两。   卓旧不断地收到外面各种数据的反馈。天气的变化,降雨量的变化、每一个路段铁板的变化。整个房间已经没有地方可以给他计算的了。   普罗直接把卓旧带到了距离物资最近的半开放建筑区域。   “快点!快点!”时不时有人担忧地看着天空,祈祷不要下一刻大雨倾盆。已经有物资被送到了没有雨的安全区域。只不过碍于人手的问题,他们都暂时堆积在门口,没有被及时一一归纳的。   普罗看到里面冷冻保鲜的各种蔬果,米粮,还有干净的水。   背后的卓旧在墙壁上飞快地算了几遍数据。他冲到最近的区域,甚至不顾这个时候雨点打落在自己身上。   “收手!”   他嘶哑地喊道:“开始撤退!”   阿莱席德亚已经把所有的箱子分清了门类。他清楚哪怕是所有人在一起,当下,短短的几个小时内,也无法把所有东西完全带走。   沙曼云正在打开手中的最后一个箱子,这个之后,他就果断地起身准备离开集装箱。   “现在还没有雨!”有囚犯抓住他的手臂,挣扎又贪婪地说道:“再开几个,我们再偷偷地开几个!”   沙曼云一把拧断这人抓着自己的手指。   “那你把机器留下!”囚犯的同伙们红了眼,“我们自己也可以!”   阿莱席德亚叹口气,他上前借助沙曼云丢过来的收听讲一体机,轻轻地关掉了上面的开关。   毕竟,幼崽还在另外一边。   “那我先走了,沙曼云。”阿莱席德亚说完,毫不留情地离开了凶案现场。   沙曼云“哦”了一身,一刀砍掉袭击者的脑袋,紧接着阿莱席德亚的步伐追了上来。   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   有些时候,分工明确,相信彼此,对大家都有好处。   铁板收纳的时候,也出现了类似的问题。   “卓部,再等等吧!”   “等什么等!卓部说的话还会有错吗!”   “放屁,现在天气大好,卓部难道不会算错吗?”   “快点走!艹,我不想死!”   有点人收拾东西,丢弃下沾上水的铁板,卷走了竹帘一般的滚筒路。有的人还不甘心地想要冲去拿一些微薄的物资,但无奈独木难成林,心有不甘地一起收拾。   轰隆——   天上闪过一道雷鸣。   漆黑的戴遗苏亚山监狱,久违的点亮了一道光。仿若是漆黑中的火柴,在刹那燃烧了为数不多的空气。   雨点肆无忌惮地开始摔打砸下来。   听到命令就回来的人,基本都存活下来了。而那些犹豫的、迟疑的、贪婪的囚犯们在酸雨中,发出燃烧一般的酸臭味,最后化作一滩烂泥倒在了地上。   卓旧,似乎没有说错过什么。   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两个人找块干净的地方,检查一体机有没有什么损坏的地方。不出意外的话,日后他们还需要再用到这个东西一次。   而卓旧则是静静地看着雨幕。   那个集装箱像是被藏在山水瀑布之间。“撑不了多久。”卓旧说道:“普罗,你真的不和卫星站联络一下嘛?”   普罗冷漠地回应道:“别想逃狱。”   “我的意思是:这样雄虫根本那不到多少的物资。”卓旧叹口气,点了一下数目,“取出来的食物大概是寄来的三分之二。这是很浪费的行为。”   “可以下次再取。”普罗不为所动,他清楚自己不再星球上,卓旧都可以找到手段练习李博埃文斯家族,如果自己联系了卫星站,还不清楚对方可以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比如攻破内网,联系自己的旧部?   普罗之前不会相信,但他今天见到了卓旧的算数能力,他开始觉得这个雌虫太过可怕。   一定,要杀了他。   “没有下次了。”卓旧笑道,他伸出手打了一个响指。   啪。   远处方正的黑影,哄然倒塌。他的支架隐约变形,几乎只有细微的几秒挪移被雌虫所捕捉到。   而后,雨水便无情地倾泻下来——   集装箱,垮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等一下!我现在去写了!   可以明天来看。   ——*——   (三十一)   在温莱“怎么可以这么说弟弟”的开局下,九一不得不接受自己有了一个胖乎乎的雄虫弟弟的现实。   因为阿莱席德亚那些糟心事情,弟弟温格尔这几天都在待在军部。不过具体是做什么,就不是九一能知道的。   作为一个攻击性雄虫,上司难得准许他在每天的训练后可以来陪弟弟玩。   “哎!”帝王蝎小雄虫,也是九一的同伴,郝誉激动起来了,“我也可以去看看吗?”   “那是我弟弟,你去做什么?”九一非常不耐烦,“况且我才没有心思陪小孩子。”   郝誉:“可是我们也才六岁哎。”   “闭嘴啦!”   嘴巴上这么说,九一还是和郝誉一起点了自己的餐卡,去食堂刷了一小包甜点。   “这个很好吃。”郝誉说道:“你弟弟一定会喜欢的。”   九一嘀咕着,“浪费钱。”一边把口袋塞得鼓鼓的。   好不容易,到了训练结束。   两个六岁的小雄虫汗流浃背。郝誉忍不住催促九一去看看那个胖乎乎的幼崽弟弟。九一白了他一眼,闻闻自己臭烘烘的衣服,强行抓着郝誉这个活奔乱跳的家伙去冲了个澡。   弟弟可是在无菌室,臭烘烘也进不去。   如此折腾下来,等九一和郝誉两个小雄虫决定去看温格尔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幼崽温温正在无菌室里,抱着一个胖乎乎的玩偶呼呼大睡。他肉嘟嘟的小脸鼓起来。九一和郝誉悄悄地脱了鞋子,走进来。   两个六岁的,看着一个半岁的,开始嘀哩咕噜讨论起来。   郝誉:“这是你弟弟?好胖啊。”   九一:“闭嘴,你想打架吗?”   郝誉:“……也不是,我只是第一次看见那么胖的。”不等九一阻拦,郝誉伸出手,悄咪咪地戳了一下温格尔的笑脸。   小孩子的脸又软又Q弹,凹下去一个小窝,放开手就弹回来了。   九一看着也手痒痒,“你轻点。”随后自己也开始上手戳。   幼崽温温并不知道自己的小脸蛋被两个雄虫当做玩具在戳来戳去。他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棉花糖,被人捏来捏去的。   幼崽温温皱眉,他咕噜咕噜翻一个身,把脸埋在玩偶里。   九一和郝誉发出长长的叹息声。   “我能踩一下他的屁股吗?”郝誉有个大胆的想法,“看上去肉好多啊。”   九一用你死定了的眼神看着他。   片刻后,两个小雄虫达成了共识。他们凑上前,轻轻地用手指弹了一下幼崽温温的肉屁股。   幼崽屁股饱满又有弹性的手感,让两个破壳不久就被养在军部的小雄虫发出惊叹的声音。   “像蛋挞一样哎。”   “不对,是果冻!”   幼崽温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皱起脸,不解地看着打扰自己睡觉的两个大坏蛋,笨拙地抓着玩偶发出声音“呜呜呜。”   两个六岁的有点慌了。   “他是不是要哭了?”   “我怎么知道。”   “你知道怎么哄小孩吗?”   “我怎么知道?”   “他不是你弟弟吗?”   “你刚刚不也弄他了吗?”   幼崽温温瘪瘪嘴,豆大的眼泪掉下来,“呜呜呜雄父。”   “哎呀,别管了。”郝誉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九一的口袋翻出来,拆开蛋糕包装袋。   浓郁的香气瞬间充斥了整个无菌房。   幼崽温温憋住眼泪,目标明确的看向了蛋糕。他在弹自己屁屁和吃蛋糕两件事情中间艰难徘徊,眼泪在眼眶中委屈打转。   “哥、哥哥。”幼崽温温扑过去,委屈地说道:“温温,要吃。”   (作者:然后你吃完又生病了?)   【备注:九一是《侍奉准则》的攻,郝誉是《兄长的遗产》的攻。想看他们的故事,可以点个收藏哦!】   先让我点个小红花! 第111章   谁都知道,那些余下的物资基本是拿不出来。哪怕是那些物资箱子再牢固,在后半段越发猖狂的酸雨中,也会被腐蚀成一滩烂泥。   雌虫们心知肚明,他们能分到的不过是现在有的一成。   余下的九成,按照约定要全部给雄虫和幼崽。   可只要他们想,完全可以把这一批物资吞下一半。告知雄虫,拿到的只有这一半的物资,就行了。   卓旧显得慢条斯理,一点都不慌张,他将打响指的那只手收回来,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吩咐道:“都搬进去吧。雨要下大了。”   他的追随者们听从地将箱子一个一个搬到建筑内。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站在一边,并没有亲自上手搬运。他们作为开箱子的人清楚每一个箱子里有什么,其分量是多少。   如果卓旧的追随者敢私吞,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都会找机会对卓旧发难。   在得到物资之后,就是分赃的环节了。   束巨急匆匆地从里屋出来,他一直在监控室内确保一体机正常使用。此刻是第一次看见这些物资,乍一眼,这只雌虫还以为这是全部,“这么多。”   卓旧笑道:“雄虫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束巨摸不着脑袋,“哦,挺好的。一直躺床上呢。”   “嘉虹呢?”   “在先生怀里呢。”   卓旧知道了这个答案,他将手中的铁杆轻轻地敲击地面。那些围着物资箱垂涎的追随者们瞬间安静下来。整个空间中绝大部分的人一安静下来,其余人也接连着安静下来。   沙沙的雨声沁人心脾。   “一成,全部挑营养液和水。”卓旧说道:“这里是给我的伙伴们的,没有什么意见吧。”   阿莱席德亚忽然意识到,卓旧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几个人算在这一成的分量中间。   沙曼云、束巨、普罗。   阿莱席德亚,以及他卓旧自己。   但显然追随者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对能够拿到的物资心满意足,对于雄虫会不会给他们这一点,追随者们也不需要去思考。因为有卓旧,一切都不成问题。   忽然到来的暴雨,将这群人中间稍微有自主想法、有个性的甚至是谷欠重的雌虫全部杀死,化为一滩酸臭。   留下来的,全部都是卓旧忠实又乖巧的傀儡,绝对地听从他的指令,相信着他的话语。   至少阿莱席德亚看到的是如此。   他忍不住后退一步,对卓旧敬而远之。   “阿莱席德亚。”卓旧眯着眼睛看过来,“我想,我们也应该再去见见温格尔阁下了。”   他们要当着雄虫的面,把物资入库,再将所有的清单交给对方。   因为第一次做交易,诚信是最重要的。   温格尔躺在床上有点昏昏欲睡。   其实多种语言切换并不难,对于一个雄虫来说,困难地是如何一边安抚住小的,一边和大的对答如流。   好不容易在拉锯战中,把闹腾的小虫蛋哄睡着。温格尔用手轻轻地擦拭蛋壳上的黑色印记。   对,就是束巨这个混账在虫蛋上画的一坨黑色便便。   温格尔想到刚刚这个家伙时不时晃悠在虫蛋面前,弄得小家伙一察觉到雌父就哭就闹,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真有你的束巨!   温格尔看着擦不掉的印记,默默地放弃了挣扎。他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决定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要注意洁身自好,千万不能再冒出第二个虫蛋。   两个就已经够他受的了。   温格尔无法想象,自己雄父温莱是怎么做到可以同时孵三个雌虫蛋,并且照顾好同在幼崽期的几个哥哥,让他们不打架不吵不闹。   在没有做雄父之前,小雄虫们永远都不知道,为什么成年雄虫总是一股没精神气的样子。   搁你家,七八个孩子,大的小的天天粘着你闹,你想工作?你想休息?   做梦吧!   孩子确实不能做成什么事情,他也就是让你什么事情都做不出而已。   “雄父。”嘉虹认真地完成了任务,对于他来说雄父一直都在快速且认真的回答自己的问题。“雄父,知道好多好多答案啊。”   温格尔无奈地揉揉嘉虹的脑袋,“等你长大了,也就知道了。”   长大就会变强壮,就会变厉害,就会知道答案。嘉虹趴在温格尔左侧,虫蛋在温格尔的右侧,他说道:“那我要快点长大。”   虫蛋在呼呼睡觉。   “弟弟刚刚都不乖。”嘉虹嘀咕道:“他一点都不懂事。”   温格尔无奈地叹口气,“弟弟还小,等他破壳了就会听话的。”   “弟弟刚刚一直都在哭。”嘉虹观察能力也不赖,小孩子敏锐的发现每当大大出现时,虫蛋弟弟总是嚎啕大哭,闹得雄父不得不去安慰他。   嘉虹问道:“雄父,弟弟是不是讨厌大大。”   温格尔沉默了一下,无奈地回答道:“谁叫大大欺负他呢。”   嘉虹抬起头,看着弟弟蛋壳上黑乎乎的一坨,乖乖躺下来,“那我就原谅弟弟吧。”   大人太坏,也是没有办法的。   毕竟弟弟现在也只是一个蛋嘛。   嘉虹打了一个哈欠,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雄父。”   “嗯?”   “雌父以前也这么欺负我吗?”   束巨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雌父,但他终归还是虫蛋的雌父。嘉虹虽然是小孩子,但他不是小傻子。   在没有虫蛋弟弟出现之前,他还一直以为所谓的“雌父”就是照片,就是扁扁的、薄薄的。   但弟弟冒出来了,而弟弟和自己不是一个雌父。弟弟是在大大的房间里冒出来的,大大是弟弟的雌父……   那,我的雌父呢?   我是在哪一个雌虫的房间里冒出来的呢?   很多问题一直悄悄地挤压,最后让幼崽问出关于他自己的一些困惑。   “雄父,雌父也是和大大一样吗?”   温格尔愣了一下,有些难过,又有些失神。自从来到监狱后,他已经很克制不让自己去回忆过去的事情了。   不是因为温格尔想要忘记,而是因为眼前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他去照顾。   “不一样。嘉虹的雌父是个军雌。”温格尔用手指梳了梳嘉虹的碎发,说道:“而且,嘉虹的雌父才不会欺负小孩呢。”   嘉虹不理解地翻个身,他说道:“可他都不来见我。”   “那是因为,嘉虹雌父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温格尔安慰道:“等你长大了,就有能力去看看他了。”   嘉虹闷闷地说道:“可是我今天很棒……”   小孩子有些底气不足,努力拉扯着被子说道:“雄父,我想和雌父说话,想和他抱抱。”   温格尔没有办法完成孩子的这个愿望。   他察觉到幼崽成长中,需要得到同性别长辈的鼓励和肯定,这些远远不是温柔的雄虫擅长的东西。   嘉虹会自发地想要保护雄父,想要快点长大。可他毕竟是个孩子,潜意识里也希望有一个更加强大的长辈,为他提供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温格尔无奈地把嘉虹翻过来,小孩子的脸上落下两行眼泪。他有点委屈看着弟弟,最后抓着温格尔的衣服,难过地说道:“大大不喜欢弟弟,都还欺负他……呜呜呜呜……雌父、雌父,都不来见我。”   温格尔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让这孩子哭出声音来。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不是你失去了什么。   而是你意识到失去的那一刻,有人天然地获得到了你从来都没有过的东西。   这就是比较。   温格尔擦掉嘉虹的眼泪,安慰道:“那我们写信给雌父好不好。”   “真的吗?”   “嗯。”温格尔说道:“嘉虹的雌父只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们想他了,就看看照片,就给他写写信好不好。”   嘉虹反问道:“他真的给嘉虹回信吗?”   温格尔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亲亲这孩子,给他擦去泪痕,说道:“当然了。”   “他可以和故事书(讲得)一样,和我拉钩钩吗?”嘉虹强调道:“要发誓哦。”   “当然可以。不过现在,雌父在很远的地方。”温格尔伸出手和嘉虹的小拇指勾在一起,“雌父啊,是一个很温柔的人。雄父代替他先给嘉虹说对不起好不好。”   嘉虹从故事书上学到的拉钩。   有阿莱席德亚保证在先,又有卓旧承诺在后,他真的相信了大人和自己拉钩会说到做到。   “真的吗?”幼崽哭哭啼啼地说道:“大大……大大那么坏都有弟弟,呜呜呜,虽然老呜呜,老欺负弟弟。”   温格尔揉揉他的脸蛋,“好啦,不哭了。雄父保证,保证让雌父写信给你,好不好。”   嘉虹伸出小拇指,和雄父拉钩在一起。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嘉虹擦掉自己的眼泪,不好意思地跳下床,说道:“雄父一定要告诉雌父哦。”   “好的。”   嘉虹絮絮叨叨地说道:“雌父,要赶紧回来……大大还欺负过我。”   “嗯,好的。”   嘉虹把眼泪悄悄擦在被子上,“他要回来,要抱抱雄父,也要抱抱我……还要保护雄父,不要饿肚子。”   温格尔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睑,他说道:“嗯。”   嘉虹站起来,“要说好的。”   “嗯。”   “啊,饿肚子。”嘉虹想到饿肚子,联想到吃饭,忽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物资!饭!”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番外我在写了在写了。   我这么菜,你们居然还有人催我补更(?)该有的会有的,不是今天的别强求!   我也想快点写91的故事啊,但是我写得太慢了(落泪)没办法双开啊。   __   (三十二)   不同于干饭温温只知道要吃的。   雄虫温莱已经脱离了幼稚的年龄,此刻的他更需要处理一系列的琐碎事情:把自己家的老大老三捞出来的后续担保手续、配合军部安排全家人做一个检测、游说长老会的核心成员,力争在这次风波中努力保全夜明珠闪蝶家族。   雄虫往日良好的人际关系在此刻就发挥了作用。   等他忙了一天一夜,疲倦地在驾驶器后座后昏昏欲睡时,才想起自己胖乎乎的雄虫幼崽还在军部的无菌房里住着。   “竹焘,去军部吧。”温莱打起精神,“差不多也该把温温接回来了吧。”   雌君柯得、雌侍长风,包括双胞胎们也陆陆续续结束了手头最紧张的工作。他们撑着疲倦的身子,和雄主温莱一样,想到了还在安置在军部的幼崽温温。   不约而同,他们几乎都汇聚在了军部训练处门口,准备把自己家的小雄虫小宝贝接回来。   “哎,不知道温温有没有瘦了。”雌君柯得心疼地说道:“他可是一磅肉都没有掉过。”   雌侍长风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事情,但他还有另外的事情要汇报给雄虫。   军部这边只肯让雄虫一个人进去接孩子,其余雌虫便一一站在门口等待着。但没过多久,他们就听到自家雄主跳脚的声音,“温温!”   与此同时,幼崽温温正在努力干饭。   他靠着卡姿兰大眼睛,肉嘟嘟的小脸和肉嘟嘟的小屁股,嫩生生地喊哥哥,成功地干到了饭。   此时,左手一个葡萄蛋挞,右手一个水果杯蛋糕。   腮帮子鼓囊囊的,时不时被恶劣的六岁雄虫们捏来捏去。“锅锅,锅锅。”温温被捏得没办法好好干饭,不高兴地拍拍雄虫哥哥的手,“问问,温温要赤饭。”   郝誉说:“九一,你弟弟叫我哥哥。”   雄虫九一已经不想要理会这个小笨蛋温温了。   他原本还开心这个雄虫弟弟亲切地称呼自己哥哥。但很快,六岁九一发现,这个小肥仔是有奶便叫爹,谁有吃的就叫谁哥哥。   一开始两个六岁的还不相信小雄虫这不认生,结果实验发现,只要两个人手里没有吃的,幼崽温温便变得沉默、昏昏欲睡,最后啪叽一样滩在地上呼呼睡觉。   有吃的,就不一样了。   “哥哥哥哥”叫的一声比一声甜。   九一严肃地说道:“他这样太容易被骗了。”   郝誉说道:“可真的很好玩啊。”   九一说道:“不行,你不能再给他吃了!这样会培养他不良的习惯。”   郝誉说道:“怕什么,不是还有你雄父嘛。小孩子多吃点,又没关系。”   九一说道:“闭嘴,那你也不要喂猪一样给他塞啊!!”   “啊,温温。你哥哥居然说你是猪!”郝誉费力地抱起幼崽温温,指责九一,“你看,是个坏哥哥。”   幼崽温温迷茫地叼着蛋糕,不知所措。   九一的拳头硬了,他发誓明天的训练他不把这个好友搭档打得走不了,他就把九一倒过来写!   幼崽温温依旧朝着嘴里塞东西,不过比起之前的猛干饭,现在的温温明显吃不下去。   处于干饭本能,幼崽还在无意识地朝肚子里塞东西。   等到两个六岁的注意到幼崽温温时,小雄虫猛地打了两个嗝,把之前吃的甜食哇得一下全部吐出来。   完了!两个六岁的心里疙瘩一下:闯大祸了!!! 第112章   这批物资对于嘉虹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除去雄父需要这批物资养好身体外,这批物资也是小孩子靠努力挣回来的第一笔外快。   所以当嘉虹想起来物资这回事后,着急得团团转,要不是温格尔还躺在床上,小孩子就想要直接冲出去找那些大坏人们好好聊聊。   温格尔不会让嘉虹离开自己的视野。   他把幼崽逮回来,让他好好看着虫蛋弟弟,自己从床上爬起来去找雌虫们问问物资的事情。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嘛。”嘉虹怀抱里被塞了一个虫蛋弟弟,他脸上的泪痕都没有干。可小孩子的特征就是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赖着温格尔说道:“雄父!雄父!我也要去。”   温格尔揉揉他的脑袋,说道:“大坏蛋们自己会过来的。”   “真的吗?”   温格尔看向门口,又对幼崽说道:“当然是真的。”   可能是失去听觉后,温格尔逐渐以精神触角来感知世界的原因。   现在的他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门外有几个雌虫的存在。   目前也只能做到这么多。   “先生!”第一个冲进来的永远都是束巨这个傻大个。温格尔下意识抄起手中一个东西,随便什么都好,对着这个雌虫的脸来一下。   束巨马上被雄虫的突袭阻碍了脚步,没能成功地占据温格尔身边最近的位置。倒是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过来,两个人一人一边坐在了床边。   “温格尔阁下。”卓旧最后一个进来,他手上依旧拿着那根铁棍。   别人拿在手里的铁棍,只会多出一种混混的气质,但卓旧却仿佛那不是一根铁棍,而是做工精美的权杖,端得是一种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的风范。   温格尔很头疼,却不得不去面对这回事。   “我想借用一下您的纸张。”卓旧说道:“物资已经分门别类放好了,但我想还是应该做一个记录。”   温格尔同意了。   只不过他没有拿阿莱西兽语那支擦不掉的专用笔。   “我想去看看物资。”温格尔顺带上自己倔强的幼崽,“嘉虹也要一起去。”   卓旧爽快地答应,“好的。”他不忘表彰一下在这次物资攉取中,表现优秀的两位囚犯伙伴们,“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负责清点物资,我想他们一块前去可以帮助您更好的了解到前因后果。”   束巨抱着雄虫砸过来的一块擦手布,背对着雄虫,不满地向卓旧说道:“艹,那老子呢?”   卓旧捂住嘴,小声地威胁过去,“快去哄哄那颗蛋。”   他们已经知道雄虫可以正常的读唇,正面的交流可以顺利进行。但在私底下,进行隐晦对谈的时候,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背对着雄虫,或遮掩着嘴唇说话。   “哄什么鸡儿玩意。”束巨用擦手布捂住口鼻,装作痴迷雄虫味道的样子,说道:“老子生的他,还要老子去伺候他?做鬼个大梦。”   卓旧懒得理会,他想总有这个前星盗后悔的时候。   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自然也听到了这两个人的对话。   当然啦。他们才没有那么好心希望这对傻瓜父子培养父子情深……   “他以为虫蛋听不懂吧。”沙曼云一语道破真谛。   阿莱席德亚眼尖地捕捉到虫蛋上一坨黑色,附议道:“显然是的。”   温格尔并不知道雌虫们背对着自己嘀咕些什么。特别是雌虫们走在前面,而他看不见唇语的时候,温格尔只能和两个孩子聊聊天、说说话。   嘉虹执意要把虫蛋弟弟也带出来,又不愿意让雄父抱着弟弟走。用他小孩子的话来说:一是弟弟太不乖了,又重又吵。二是把弟弟一个人留在房间,他不放心,害怕有人偷偷把弟弟吃掉了。   温格尔又心疼又好笑,心里给那些在孩子面前乱说话的雌虫们连扣好几分。   很快,他们就到了存放物资的食堂大厅中。   原本大厅中那些铁质的桌椅已经被拆卸得七零八碎,宽而长的面板拿去铺地或挡雨,长条的空心铁块凌乱地堆放在几个角落,中间留下一大片空地。   物资箱子就放在中间的空地上。   碍于空间的长度,不少物资只能和堆积木一样,往上面的空间塞。嘉虹一路看过来,脖子都酸了。   “雄父,好高!好多!”嘉虹兴奋地跑来跑去,“都是我们的吗?”   “嗯,嘉虹开心吗?”   “开心。”小孩子到底还是小孩子。   温格尔更关心的是物资箱里的内容。出于对雌虫们的不信任,他怀疑这些箱子十有九空。   “我能挑几个看看吗?”温格尔提问道。   卓旧同意了。   他们挑了一个高处的、一个低处的、一个位于箱子中间的。打开后,一个是储备水的、一个是储备药物的,还有一个是冷冻蔬菜。   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沙曼云把一包冷冻蔬菜撕开,递给雄虫,“晚上给你烧菜吃。”和正常的新鲜蔬菜有些不一样,冷冻蔬菜都是完成了清洗、切割、脱水后,真空包装冷冻保存,正常情况下可以保存三年以上。   温格尔伸出手拿了一根切好的蔬菜放在嘴里。   “还没解冻。”沙曼云嘴巴上这么制止着,行动上却放任雄虫拿走冷冻蔬菜。   咔擦一口,冰冷瞬间麻痹整个口腔。温格尔感觉回到了以往的夏天,炎热时吃一口冰淇淋。等口中的蔬菜稍微化开一点,温格尔再咬下去,口感就有点像冰沙了,又因为提前采摘处理,味道酸甜。   “怎么样?”   温格尔咽下,“好吃。”   长久的饥饿和食物的匮乏下,任何味道的出现都变成了一种恩赐。   卓旧拿着笔,走过几个就在纸上登记几个。写了正反面满满一张后,温格尔给他找了自己之前用过的草稿纸,让他写在稿纸粗糙渗水的背面上。   药物那一块都是一些非处方药。   其中三分之一是幼崽的感冒药、幼崽专用的跌打药等一系列小孩子的专用日常用药,三分之一是市面上给雄虫吃的解热镇痛片、外用止疼药和大量保健品。   最后的三分之一则是体温计、手电筒、乳胶手套、酒精棉、消毒纱布、绷带等紧急医疗物品。而在其中,还有相当数量的医用消毒液。   沙曼云和束巨都需要这些东西。   不过,他们谁也没有傻到在雄虫面前提出来。   温格尔随后又开了几个箱子,他还让嘉虹上前挑了几个箱子。其中被做了水滴图标的箱子,都是储备了大量的纯净水。在每一个箱子中间,九一部长还塞了一个过滤器。雌虫们稍微研究一下附带的说明书,发现这个过滤器可以将大量的生活用水,过滤后进行二次使用(非引用级别)。   十字图标的都代表了医药用品,有一部分是和食品一样被九一部长以冷藏的方式储存,保质期在一到三年不等。   而最重要,也是数量最多的三角图标的都代表了食物,目前包括了冷冻蔬菜、肉类、米粮油和少部分的调料品。温格尔和卓旧等人花费了很长时间去清点食品类的物资。   令人奇怪的是,这些食品中自然食物相反是最少的。更多的是开袋即食、冷冻干燥的、软包装罐头、硬包装罐头、冲剂或者固体饮料。   口感不算特别好,但优点在于这些食物食用方便,保质期普遍在3-5年左右,特殊情况下可以达到10年。   一般情况下,这一类食物都是为远征军准备的。   温格尔默契地没有询问那些营养剂的去处。   他内心已经影影约约知道卓旧没有开口所要的一成物资,是去了哪里。   “这就是全部了。”卓旧带着温格尔走了一圈,他们把箱子打开又关上。除去最开始暴露在酸雨中的几个箱子,外壳出现轻微腐蚀的现象外,其他箱子都完好无损。   温格尔接过卓旧递过来的单子,又点了一遍,才不得不放下心中的担忧和不安。   “普罗呢?”温格尔问道:“他怎么没有一起。”   阿莱席德亚落在最后面,他说道:“他去找克斯了。”   想到那个把自己重新骗到监狱里来的雌虫,温格尔原本明亮的心情又黯淡了下去。   “好吧。”温格尔说道:“你们是回各自的房间吗?”   束巨第一个跳起来,“我想晚上和先生睡觉!”   沙曼云说道:“之前还有一些技巧没有交给你。”   “……”阿莱席德亚欲言又止,他想要问问雄虫自己背上的印记到底怎么才能去除,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卓旧笑而不语。   温格尔摁住额头,忽视掉这群雌虫一点都不靠谱的想法,说道:“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就当做是感谢吧。   温格尔说道:“把普罗也请过来吧。”   “艹!”束巨抗议,“凭什么!”   沙曼云答应了。   阿莱席德亚也无所谓。   他们知道雄虫的意思,就是因为他们帮忙拿来了物资,并为此表示感谢。   没有太多的曲折和弯弯绕绕,仅此而已。   雄虫,只是需要一个来平复内心愧疚和不安的自我慰藉罢了。   *   不得不说,雌虫们确实很了解温格尔的想法。   虽然物资本身就是雄虫自己的,但对于没有了依靠和支柱的雄虫而言,他似乎必须要做出一点感谢和表达的态度来回馈给对方。   “雄父。”嘉虹从物资里拿了一小包的豆干来吃,他撕开袋子,豆干的香味就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温格尔抱着虫蛋,看嘉虹对豆干这个新玩意儿报以强烈的好奇心。   小孩子挑了一根出来,吧唧吧唧嚼两下,腮帮子鼓起来,“这个唔,这个好哈吃啊。”嘉虹把自己吃了一半的豆干,递到温格尔面前。   “那也不可以多吃哦。”温格尔咬一口幼崽的豆干,含糊地说道:“马上就要吃饭了。”   “那好吧。”嘉虹克制地吃掉手中残余的豆干,乖乖地把包装拿在手里,不再动了。“我可以吃完饭再吃吗?”   温格尔抱着虫蛋,感觉到里面的小宝宝睡饱了觉,打了一个哈欠快要醒过来了。   “好啊。”温格尔想起今天幼崽的所有行为,下了一个决定,“今天吃完饭,我们就一边吃豆干,一边给雌父写信好不好。”   “我想看着雌父写。”嘉虹撒娇道:“我好久没有看看雌父了。”   温格尔记得照片的相框被打碎后,自己就把照片夹在厚厚的阿莱西兽语词典里。   确实有段时间没有拿出来给嘉虹认认人脸,复习一下家族成员了。   如今幼崽想看,温格尔自然是答应的。   “好啊。”他承诺道:“吃完饭,我们看看雌父的照片,给他写信。”   “我要把今天的事情都写下来。”嘉虹蹦蹦跳跳走了一段路。   忽然,小孩子想到了一个非常严肃的事情。   “雄父。”   “嗯,怎么了?”   “我好像,不会写字唉。”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忘记了,对不起(落泪)   等一下还有一章更新。   ——*——   (三十三)   九一和郝誉头疼小雄虫忽然呕吐。   他们不是那种没有能力,还死撑着想要把事情掩埋下去的家伙。当务之急,直接报告军医,然后被上级揪到角落骂得狗血淋头。   不过接下来,他们就看到了自己的上级被赶到的雄虫温莱骂得狗血淋头。   “科里。我想问一下这就是军部的看管水平吗?”温莱已经完全没有形象了,他看着手术室里亮着的灯,一颗心又重新悬起来,“这就是你说的安全?”   “不是……温莱你听我解释……”   温莱气得语无伦次,“我不想要听原因,我走之前已经和你说过了。我的温温……科里,你太让我失望了。”   “等等,温莱。”两个小雄虫一边被罚面壁,一边悄悄围观这场大戏。   郝誉忽然说道:“这个雄虫我好眼熟啊。”   “我雄父。”   “不是,我是说,我见过他的照片。”郝誉悄悄地八卦道:“在科里老大的桌上。”   他们两个六岁的小孩子,懂了。   不管是暗恋,还是明恋,还是爱慕,总之科里现在也很伤心。   “那是我雄父。”九一说道:“也是弟弟的雄父。”   郝誉觉得九一长得和眼前的好看雄虫简直是两个风格。不过那个可爱的肉嘟嘟幼崽,倒像是雄虫温莱的幼年版本。   他发出感叹,“九一,我想要做你的爸爸。”   九一:“滚。”   郝誉是个雄虫,纯属发表一下对温莱的美貌感叹。   不过,围观自己上级被暗恋对象的嫌弃现场,他是太开心了。   “他生气的样子也好好看啊。”   “哇,九一你雄父哭起来的样子也好好看啊。”   “哎,为什么我不是雌虫呢。”   九一忍无可忍地给自己的沙雕好友一个脑门响儿,“闭嘴。”转身,这个小雄虫就看向自己的雄父温莱。   怎么哭了呢?   雄父温莱正坐在角落里委屈的擦眼泪,不过旁边还站着一个比他更委屈的科里老大。   “那两个小的乱给温温喂得。”科里努力把事实真相说明白,“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们。”   “你还要教训我另外一个崽?”温莱质问道。   科里据理力争,但现实就在眼前,他感觉到微微窒息,“温莱,不是……我……”   “科里,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句话,就足够让一个对你抱有心思的军雌万念俱灰了。 第113章   小孩子学习能力太强后,就会让家长觉得他是万能的。   至少温格尔没有在教嘉虹识字上花费太多的心思。   故事书上有图案,有字形,温格尔每天晚上给他读故事书,每本书总会被轮流到一两次。   久而久之,嘉虹自然而然就把字形和字音对上,有模有样的念故事书。   哪怕他根本不理解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温格尔看看他的小手,总觉得这个时候他的小骨头还没有长好,握笔都不太稳,便说道:“那雄父帮你写可以啊。”   “不要。”嘉虹拿着豆干,说道:“雄父不能看,我要和雌父说悄悄话。”   温格尔知道嘉虹很多词汇和知识都是故事书上学过来的。比如说“拉钩”,比如说“悄悄胡”,还比如说“哥哥的责任”。   那些正规出版社做出来的童书都不会有什么不良价值导向,雄虫也就一直放任嘉虹自由阅读。   “都哪里学过来的。”温格尔刮刮嘉虹的鼻子,说道:“不会写字,你可以给雌父画画呀。”   “这样啊。可我还有绘画本吗?”   “雄父那里还有呀。”温格尔用来手写阿莱西兽语的稿纸还有几沓。他对于卓旧吝啬到只给用过的草稿纸,但对于幼崽,温格尔恨不得给他最好的。   他们说话的时候,虫蛋醒了,积极地寻找温格尔的精神触角,抓住一个就上去贴贴又抱抱。   嘉虹不喜欢弟弟老黏着雄父。   可能这就是小孩子本能地争宠行为,没过一会儿,嘉虹就把虫蛋抱在怀里开始施行了“兄长的义务。”   温格尔也认真地思考一下,要做什么饭。   他学过的烹饪技巧,真的不多,而且做得也不好吃……不过给这雌虫们做饭,也不值得温格尔去研究做的多好吃啦。   回忆一下刚刚见过的食材,温格尔很快决定了自己亲自动手的菜品。   口菇汤。   *   甲竣是夜明珠闪蝶家收养的孩子,很长时间里家里的雌虫们都认为,雄虫温莱收养他的最主要因素,就是家里唯一的雄虫幼崽温格尔非要黏糊这个雌虫。   不知道为什么,小雄虫喜欢被甲竣抱着,喜欢一屁股软乎乎坐在甲竣的怀抱里,听他念故事书。   叫其他的不长在家的雌虫哥哥,小肥崽温格尔只会支支吾吾乱叫“哥哥。”   但叫甲竣,他就会喊“佳佳(甲甲)。”   稍微大一点,温格尔就直呼对方为“甲竣。”   搞得家里人都有种,自己养的猪拱了自己院子里可爱的小白菜。不少雌虫兄长戏称,甲竣就是温格尔的娃娃亲、童养雌。   “才不是童养雌!”温格尔生气地反驳道:“童养雌可辛苦了。甲竣才不辛苦。”   大哥调休回来,一边喝汤,一边嘲讽道:“可甲竣又要打扫卫生,还要帮你照顾花圃。每次你带作业回家,他还要给你辅导作业。”   “哦。”七哥在旁边附和道:“其他的都好说。谁家的雄主,谁去辅导数学作业——请不要麻烦我们这些哥哥。”   “还有吃的。”十一哥哥在边上起哄,“温温,你胖了。”   温格尔读书时最讨厌的事情就两件:数学、长肉。   数学是怎么都学不起来的,学不起来的,放弃吧。   而长肉这件事情,温格尔随着年龄也在慢慢掉秤,不过有时候稍微吃多点,体重就直接涨一两斤。   “我才不胖!”小雄虫据理力争。   “甲竣还要做饭,真辛苦啊。现在是做水果派吗?甲竣,我也要一份,谢谢。”   “我才没有!”温格尔怒道:“水果派是我要吃的。”   “果然……可怜的甲竣,被我们家可爱的温温欺负到像旧社会的童养雌。”哥哥们痛心疾首,下定义,“真过分。”   “啊啊啊!没有没有。”   读书崽根本说不过自己那些雌虫哥哥们,也不管这是不是打趣。   正在上初等学院的小雄虫哇得一声跑到了厨房,一把抱住当事人的腰,嚎啕道:“甲竣,甲竣。”   甲竣正在朝烤盘里塞水果派。他面不改色稳住下身,单只手定住烤盘,单只手抱住怀里哭嘤嘤的小蝴蝶。   “怎么了?”雌虫拍拍温格尔的背。   “哥哥说我好没用,呜呜呜。”温格尔双手绕住甲竣的腰,整个人都挂在雌虫背后,“我才不是什么都靠甲竣。”   打扫房间什么的,都是甲竣帮忙,没有错。   数学作业不会做,都是甲竣辅导,没有错。   想吃水果派之类,都是甲竣烹饪,也……似乎没有错。   温格尔想到,花圃里自己喜欢的那些花草都是甲竣在细心打理,忍不住给自己找点底气。   “我在学校上过家庭烹饪选修。”温格尔气呼呼地说道:“我要做菜!”   甲竣乖乖地让出位置,然后看着雄虫拿着小刀把一个苹果削得只剩下核。   他叹口气,无奈地上前,从后面抱住快要哭的温格尔。   “这个苹果已经烂掉了。”甲竣把苹果肉收起来,说道:“我们来做口菇汤吧。”   等一下吃饭就要上这道菜。   甲竣从储物柜里挑出一袋口菇,教温格尔把口菇的柄掰开,两个一起把口菇清洗干净,沥干。   “我要自己来!”温格尔想到门外的雌虫哥哥们,就生气,“我要自己做饭。”   口菇汤第一步就是加热油,随后把口菇平摊在锅内,均匀煎热。   温格尔不太敢直接开火,就选择倒好油,一个一个塞满口菇,再开火。口菇白色的表皮微微发褐,表皮和油相接触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温格尔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踮起脚把一些口菇翻个面,油烟哗啦一下雾开。   “啊。”温格尔后退一步,撞到了甲竣的身上。   无奈的雌虫只好扶住这个逞强的小笨蛋。   第二步就是倒入适量的水。   也许是中间某一个步骤出现了差错,倒水的时候,刺啦一下油点飞溅出来。甲竣下意识地把温格尔盖在自己的外套下,随后抄起铲子翻滚一二,加盐,焖片刻后,撒上葱花出锅。   温格尔盖在甲竣的外套下,看着雌虫在厨房的“英勇表现”心虚地低下头。   一旁的水果派叮当一下提示可以出箱了。香甜的果香和鲜香的口菇香味飘荡在厨房中。   甲竣将口菇盛出来,端到了餐桌上。   不过很快,他就回到了厨房,和温格尔面对面站着。不同的是,他手里拿着一个卡通图案的创口贴。   温格尔看着对方把自己的手放在手心,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将一个微乎其微的烫伤口包扎好。   创口贴上可爱的花朵涂鸦,正对着雄虫,看上去就像是一枚正当好处的戒指。   温格尔忍不住红了脸,他把手从甲竣手心里抽出来。他们站在厨房里,外面是雌虫哥哥们在讨论时政。他们聊到了远航军、聊到了军部的最新政策,开玩笑雄父最近又竞选失败了,雌父雌侍们都不得不把雄父带出去散散心。   温格尔第一次对这些不感兴趣的东西,产生了交流欲望。   “我、我出去了。”他碰着那个创口贴,离开了厨房。   甲竣站在厨房,没有用手像往常一样摸摸他的脑袋。   因为他的手上不算干净。   这只雌虫不急不慢地将水果派夹在甜点盘中。门外,大哥大惊小怪地说道:“哎呦喂,温温你这再不包扎,都痊愈了啊。”   雄虫气急败坏急了。   甲竣弯弯眉眼,把大哥的甜点夹到了温格尔的盘子里。   *   口菇汤过分简单。   可越是简单的菜肴,越能体现食品的质量。温格尔按照五个雌虫的食量做了一锅汤后,又简单和幼崽分了一碗。   口菇汤微咸,蘑菇的鲜在其中被挥发出来。口齿咬下后,汁水从蘑菇内部流淌出来,虽然不是肉食却比肉食更能让人满足。   束巨吃得满嘴流油,卓旧克制却快速地品尝食物。   沙曼云每一块口菇都是两口解决,精准又高效。   阿莱席德亚则讨厌葱,他把所有的葱花都挑到一边,才开始享用这份美味。   温格尔吃了三个口菇后,就不想再吃了。   他好像在小时候把这辈子的食物都吃光了。在莎莉文惨案后,就经常食不下咽,很长时间中没有恢复到正常雄虫的胃口。   吃不下的情况下,温格尔就专门给嘉虹切口菇。他把口菇切成方便孩子入口的小块,每一个都正好是幼崽勺子能舀起来的分量。   “雄父。我吃饱啦。”嘉虹迫不及待地将勺子和碗放在桌子上,“我们回房间。”   他们有约定。   要看着全家福,看着照片里的雌父,给雌父写信画画。   要告诉远方的雌父,我们今天发生的奇妙事情,告诉他嘉虹今天是一个很优秀的小雌虫。   温格尔简单和雌虫们告别后,带着嘉虹回到了房间。   他们找出了阿莱西兽语词典。这本书厚厚的一本,因为是专业书籍,限量出版,温格尔去哪里都不会丢掉这本书。   温格尔记得自己就把照片夹在词典中间,他用手摸索着书页中的空隙,随便地翻开几页。   哗啦啦——   书页像是滚滚红尘一样,在雄虫的指尖,破碎的相纸雪花一样挥洒出来。   雌虫的躯体。   雄父的半边脸。   不知道是谁的军装上半身。   嘉虹好奇地看着,他伸出手抓着其中的几片。他把相纸摊开在手心,努力地拼贴这些破碎的边缘,发出了困惑不解的声音,“雄父?”   这是什么?   当他回头看。   雄虫的脸上,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阿莱席德亚,你完了。   ——*——   今天不写番外。你们有什么问题想问我的吗? 第114章   一张、两张。   三张、四张。   雪花一样。   十五个孩子的大家庭,是很难所有人都到齐的。   温格尔把破碎的相片一张一张放在手心。   明明相片那么轻盈,可他却握不住。   那些细小的相纸,随着门口吹来的风从温格尔的指间慢慢吹散。“雄父。”嘉虹有些害怕,“雄父。”   温格尔无法遏制住自己,他不喜欢在孩子面前哭,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   “太过分了。”雄虫将纸片抓住,眼泪碎了一地,“太过分了。”忽然间,温格尔想到了什么,他把床上的被单拿起来,堵住了房间的门缝。   再也没有风可以吹进来了。   他的相纸……他的全家福。   温格尔把那些破碎的相纸一片一片捡起来,他小心地把相纸沿着边缘拼凑在一起。   雄父温莱被撕碎了。   他坐在照片的中间,明明不久之前还温柔地笑着看着温格尔。拍照前,用宠溺的语气责怪道:“温温是不是又去偷吃了。”   小雄虫拉扯一下身上的领带,“雄父,我真的要穿校服拍吗?”   雄父温莱给温格尔整理领带,他拍拍初现魅力的小雄虫,“哥哥们都穿制服或校服,温温也穿不好吗?”   他穿着自己最好看的一件礼服。胸口却戴着一个不合时宜的黑白蝴蝶胸针。   温格尔用手拨弄一下这个笨拙胸针,觉得自己做都比这个胸针要好看。   远在外的雌虫兄长们,在军部和政府机构工作的,就穿着工作的制服。此刻不是军礼服,就是标准的西装。哪怕从前线匆匆回来的人,也穿着自己的作战服,别有一番英姿勃发。   甲竣穿着军校的校服,他和家里渺渺几人一样,穿着军校校服。雌虫身姿挺拔,去势如破竹。   温格尔是换上了自己学校发的校服正装。他们学生在日常不太穿这种正装,这种衣服一般出现在国庆、军庆等大型活动。   “哥哥们都回来啦。”温格尔站在雄父温莱身边,说道:“雄父,生日快乐!”   雌君柯得和雌侍们正在和摄影师研究家庭里每一个人的站位。   随便拍当然容易,但专业贵,显然有他们的道理。   “都回去站好。”雌君柯得把十五个孩子都赶到最后两排,彼此按照年龄辈分、所属的雌父站好。雌侍分别站在雌君和雄主的两侧。   而在雄主温莱和雌君柯得的中间,站着温格尔。   甲竣没有进入到其中。   他站在了摄影机一侧,克制地别过头。   这是阿弗莱希德的全家福。   是夜明珠闪蝶家族的纪念照。   “甲竣,还站着干嘛?”雌君柯得皱眉呵斥道:“快点站过来。”   温莱对甲竣笑笑,显然也默认了雌君这一举动。其余雌侍显然也是知道的,都笑笑不说话。   而后面两排和甲竣熟稔的雌虫兄长们,全部在瞎起哄,“甲竣,站我这边。”   “滚一边,你这么矮。甲竣站我边上。”   “甲竣,快点过来。”   温格尔噗嗤笑出声。他对雄父说,“甲竣真笨。”   “不可以说甲竣笨。”雄父温莱戳了一下温格尔的脑门,“家里就他愿意教你数学。”   “略略略。”温格尔吐吐舌头,他说道:“我才不管。”   雌君柯得对温格尔的行为举止抓得很严,看见雄虫幼崽吐舌头,马上捏捏他的小脸,“礼仪。”   “在家里还要什么礼仪。”雄父温莱拍掉雌君柯得的手,笑道:“都是一家人嘛,自在点。”   “成习惯了,到外面怎么办?”   有雄主温莱在,雌君柯得只能暂时放过了小雄虫。   他转过身,制止了几个孩子的耍宝,把甲竣按照身高塞到了一个边角上。   摄影师架好机器,打好光,“三、二、一。笑一笑。”   咔擦——   照片支离破碎。   温格尔把能找到的最后几张相片填补到空缺中。他用手擦着眼泪,又不得不将手拭到衣服上,保持干燥。   因为湿手会沾上相纸。   嘉虹不敢喘大气,他只能努力地帮雄父寻找那些小碎片。   他意识到这就是雄父抱着自己认人的那张照片。   雌父,就在上面。   除了雌父外,上面还有好多自己不认识的人。   雄父的雄父,雄父的雌父,还有很多很多雄父的哥哥……   “雄父。”嘉虹轻轻地拽住温格尔的衣角,他发现雄父没有理会自己。于是小孩子把一个小小的凳子抱过来,他的翅膀嗡嗡作响,跃跃欲试要起飞。   “嘘。”嘉虹按住自己的翅膀,自言自语道:“不可以,会有风的。”   小孩子把凳子放在桌子边,他站上去,再踮起脚,看到了桌子上的相纸。   他都不敢说话。   相片缺了很多块,就像是海浪拍击礁石后激荡出的白色碎末一样。   雄父的雌父缺少了半个肩膀,好几个雄父的哥哥们都找不到手臂。大家都不够完整,那些破碎的角落就像是……   莎莉文号的那天。   鲜血。   碎尸。   血块。   温格尔抱住自己的脑袋,他已经无意识到自己用手指抓破皮肤。   鲜血的味道流淌到他的指甲缝隙中。   “不要……太过分了。”雄虫低低地说着,他忽然朝着床底下跑过去,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脑袋磕在了床边。   温格尔的脑门上立刻红肿了一片。   “不会的。”他把被子扯开,“不会没有的。”   嘉虹从没有见过雄父这么慌乱的情况,他连续叫了好几声“雄父”。   温格尔没有回头看他。   虫蛋也因为温格尔的情绪剧烈不安地晃动起来。温格尔甚至没有和往常一样温柔地安抚幼崽。   他把这枚虫蛋堆到了一个角落。   床底下……一定在床底下……是我漏掉了,是我漏掉了吧。   嘉虹把弟弟抱过来,他尝试和雄父精神链接,但很快孩子朝后退了一步。   他感觉到暴风雨。   黑压压的、绝望的、令人窒息的闷热充斥在幼崽们的心中。   而温格尔开始打开柜子,扒开衣服,他力所能及的去寻找那些碎片,像是失语一样,在燥热的夏天中悲伤喘息。   谁干的……谁干的……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温格尔扒拉开一个柜子,杂物摔开地上。但他的眼睛里只剩下那几个相片碎片。   “不要过来——跑!”   “快走!”   莎莉文号上,甲竣带着他一路奔跑。   温格尔听到了。   他听到了哥哥的声音,“哥哥。甲竣,我的哥哥。”   甲竣把他揽到了怀里,他轻轻地盖住了温格尔的耳朵。   “甲竣,我哥哥,还有雄父雌父。”   “不要出声。”甲竣说道:“他们会没事的,他们没事的。”   骗人。   温格尔将这些破碎的相纸捡起来,他看着熟悉的面孔,无法遏制张开嘴,咽喉发紧。   却没有声音。   哭出声音来啊。   温格尔,哭出来吧。   可他没有。   雄虫只是捧着这几张碎片,背弓得卑微。   门外传来雌虫们的敲门声。“温格尔。”   “发生了什么?”   “温格尔阁下?”   他们喊得再大声,温格尔也听不到。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将这些碎片填补进去。雄虫的眼睛红肿地可怕。他掀开柜子、卷起幼崽的玩具毯,清理了地面上所有的杂物。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照片,像是那些不堪的尸体,一点一点在法医的针法下补全。   下葬的那天,温格尔坐在轮椅上,很勉强地出席了。   因为他是新的阿弗莱希德家主。   夜明珠闪蝶家继承人。   他不会说话,不想说话。   天空还是那么的明亮。雄父的墓地里是一套他生前的衣服。   律师拿着葬礼费用清单,找他签字的时候。   排在第一的费用是残缺肢体补全的材料费。   其次是人工费。   最后是墓地的费用。   他无法动弹。   温格尔甚至忘记了那天的心情。   他哭不出来了。   他也没有参加全程的葬礼。   心空了一块。   正如现在这张照片。   “温格尔。”门外安静了片刻,随后撞门声音传来。在几下后,雌虫们进入其中。   “温格尔。”阿莱席德亚忍不住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甲竣呢?”温格尔平静地问道。   他转过身,眼睛通红骇人。   “我的甲竣去哪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记得不记得,甲竣的照片去哪里了?   回答一下,更新。   我发誓会补更的,真的,但日更3k是我的极限了。   阴间更新作息,你们可以选择囤着一口气看,或者次日再看,都行。   ——*——   晚点更番外。   (三十四)   温莱其实不喜欢这么做。   他知道给一个希望是残忍的,但他也知道亲手掐灭这种希望更残忍。   但上任家主告诉他,这是每一个夜明珠闪蝶家主必须要学会的。   “你要学会玩弄感情。”上任家主,他那个冷酷无情的雄父说道:“第一步是找准你的定位。其次要学会策略。”   温莱不喜欢这种。   “我不喜欢。”他对自己生理上的雄父说道:“玩弄感情的人一定会被反噬。”   那只冷漠示人,被誉为高岭之花的上任家主说道:“直率和温柔,就是你的武器。你和我是不同的雄虫。”   “真奇怪,我为什么是你的孩子。”温莱曾经这么反驳道。   “给你个忠告。”上任家主换个姿势,说道:“温莱,你适合以退为进。”   “呵,真可笑。”   可实际上,温莱不得不承认生姜还是老的辣。   以退为进,确实是他最拿手的绝活。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交谈。   上任家主就去世了,他致死都没有明媒正娶一个雌虫,偏偏子孙满堂。   可除了温莱这个孩子外,阿弗莱希德没有第二个雄虫继承人。而雌虫们除了上任家主的长雌外,均没有被认回夜明珠闪蝶家族。   他们都无知又快乐地和自己的雌父生活在一起,以为自己是用人工授米青生出来的孩子。   比如说,科里。   温莱应该感谢自己那个生理的雄父,还保存有一份名单。   至少别让自己陷入到奇奇怪怪的伦理剧中。   当然,认祖归宗也是不可能的。   温莱清楚,这也不现实。   他现在只能利用科里对自己这点微弱的、不知道是血缘亲情还是暧昧的感情把自己的幼崽温温抢回来。   顺便。   “检查报告,会由机构直接给你们。”温莱说道:“温温没有什么问题,我也要接回家……以及,是哪一个混账东西举报。”   “这个不行。”科里举起手,“举报人的名字和身份是保密的。”   “嗯……”温莱拖长了尾音,坐了下来。   他盯着眼前的雌虫片刻,逼得对方不得不举起双手投降,“也许,你可以问问你的雌君?”   “非常感谢。”温莱打开通讯,看见了一个预料之中的名字。   他面带笑容,关掉了通讯。   外表上,好像他根本没有因此生气。   “也许,演奏会还是要正常举行啊。”他扯开一个弧度,轻描淡写,“垃圾真多。”   (有人问:温温和4号生蛋的时候,知不知道是4号干的……我还在考虑,看我怎么处理吧。) 第115章   阿莱席德亚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   但他很快稳住心神。   温格尔怎么会知道自己撕了照片呢?阿莱席德亚对自己的技术很有信心。更何况他撕开照片那么久,雄虫才意识到照片上的甲竣消失,就必然是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想到这里,阿莱席德亚露出了担忧的表情,他走上前说道:“小蝴蝶。”   “闭嘴!”温格尔歇斯底里,他抓起手边的杯子摔在阿莱席德亚的脸上,“不要那么叫我,闭嘴!”   他的甲竣,都没有那么亲密地喊过他。   温格尔已经分不清情况,他也不需要什么礼义廉耻来为自己做遮羞布。   杯子被阿莱席德亚躲过,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一切都是破碎的。   他爱的人,爱他的人,留给他的念想……   “太过分了。”温格尔喃喃着,慢慢地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脑袋,“太过分了呜呜,太过分了。”   沙曼云想要走过去看看情况,被阿莱席德亚拦住。   这只狡诈的圣歌女神裙绡蝶说道:“不要去刺激他。”   “是你在刺激他。”沙曼云露出凶光,“阿莱席德亚。”   “我只是叫了他一声。”阿莱席德亚狡辩道:“你有什么证据吗?除了我那一声‘小蝴蝶’之外?”   在没有走进之前,沙曼云只看到桌子上那堆破碎的纸片。因为散光,他没有办法分辨那是单纯的纸片还是相片。   倒是嘉虹悄咪咪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一本故事书压在那些碎片上。   沙曼云不理解,但按照之前的经验……   甲竣总是不同的。   于是,他无动于衷地看着阿莱席德亚,双方对峙片刻后,各自后退了一步。他们谁也没有越过那堆碎片,就像是一道天壑,将他们这些囚犯与温格尔分成两个世界。   “先生。”束巨慌乱地拨开前面两个废物,他关切地看着,第一次目睹雄虫这样撕心裂肺,不在乎体面仪表,甚至不在乎孩子的哭泣。   他问道:“发生了什么?”   “你得问他。”沙曼云指着阿莱席德亚说道。   阿莱席德亚爽快地推辞,“我不知道。”   束巨把目光投向了最奸诈的一人,他可以不相信其他人,但可以永远相信卓旧。   只要愿意把自己卖掉,卓旧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束巨理所当然这么想着。   卓旧用自己那根铁棍敲了敲脚尖,苦笑道:“抱歉。”   “艹。”束巨看雄虫的表情,握拳唾弃三人,“垃圾,废物,干就完事。”他站起来,越过那堆碎片朝着温格尔的方向走过去。   杯子尖锐的碎片向上,仿若刀山。   束巨脚尖飞快地踩上上面,他踏出了第一步——   “不要过来!”雄虫嘶哑地喊道:“走开!”他背后像是张开了什么古怪又巨大的东西,一种纯然的危机出现在四个雌虫的直觉中。   沙曼云是第一个转身就跑的。而随后则是束巨,他们两个之后,体能最差的卓旧也开始撤离。   他们看不到。   可藏在体内的感觉不断地迫使他们向前去,向前去。   快点走!快点!我要——我要——!   被安抚!变强!   这一切,像是刻在基因天性里,追逐着更多的金钱、更养眼的外貌、更优质的伴侣、更有天赋的子嗣。   直至,更极致的力量。   沙曼云不理解自己的冲动,他冷漠地看待自己生理和情绪剥离成两个部分。大脑某一处甚至凸起跳动,像是磁铁的另一极被不断地吸引着。而清楚越是这种情况,沙曼云越会警惕。   束巨则相信着自己的尝试,他对甜蜜的不能掌握的花朵有高度警觉。毕竟在星盗的行当中,这么做的人不算少数。   虽然,直觉告诉他,雄虫身上有一股吸引他,能让他变得更好的力量。   卓旧,一直保持着理性,他选择对未知静观其变。   只有阿莱席德亚,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微微瞪大着双眼,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口舌变得干燥。体内久违的躁动像鼓点一样,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他的回忆开始错乱,像是繁花一样盛开。但随后漆黑的角落中,像是地沟里的老鼠发出啃食的声音。   都是,他自己的声音。   “开脑域失败了啊。”   “阿莱席德亚,你这辈子也就是这样啦。”   “就算你再有天赋,又怎么样?在对付寄生体上,你可能没有办法比那些攻击性精神触角的军雄,还有开脑域的军雌有用。”   “斩首行动。果然落选了吧。”   那是第一次失败。   哪怕,他在军部的力推下依旧是当时青年军雌的领头羊。   但一枚小小的不满被种下了。   哪怕,和其他人无关。   他找到了卡利的分、身之一。   “阿莱席德亚。”卡利的分、身之一曾经这么说道:“你还是第一个愿意尝试这么做的雌虫啊……不过我也不确定成功率。”   至于是第几个□□,阿莱席德亚已经记不清楚了。   他后来只觉得,味觉消失了。   时间的推移,他已经品尝不吃美味的食物,吃什么都是吃,都能活。   而现在他闻到了一股奇异又特殊的香气。   来自雄虫。   来自温格尔。   腹部的馋虫都勾引出来,大脑都在活跃地分泌激素,口腔内水分开始充斥,就连心脏都像是被眼前这个雄虫紧紧地抓住。   回忆像是车轮一样碾过。   “卡利,你们寄生体为什么喜欢吃雄虫?”   “啊,这个问题?”卡利说道:“就像把肉分类一样,谁不喜欢优质的肉品呢?”   “不。”阿莱席德亚皱眉,他说道:“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吃。”   卡利笑了一下,“对你来说似乎确实很难理解。”   这个寄生体打了一个响指,“全力孵蛋的雄虫,或者那种处于情绪崩溃边缘的雄虫,你会懂的。”   那是属于寄生体的天上人间。   他们愿意为此沉迷,为此在他人的尸骨上享乐。   “我不会吃的。”阿莱席德亚曾经坚定地对卡利说道:“这太恶心了。”   *   真香。   阿莱席德亚看着哭泣的温格尔,如今是这么想到的。   潜伏在他体内的寄生体基因,被无限地驱动,味觉如同饿狼,死死地盯着温格尔。   和那些攻击性雄虫带给阿莱席德亚的感觉不一样。   他知道,眼前的雄虫再怎么悲伤,都是温和的,没有攻击性的。   蝴蝶,永远拦不住飓风。   他想要再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   “阿莱席德亚。”卓旧伸出自己的铁棍,狠狠地砸在阿莱席德亚的背上。这一下让地沟里饿得发绿的老鼠逃窜起来。   “卓旧。”   阿莱席德亚反手抓住对方的铁棍,三无两下拧成麻花,丢弃在一边。   他回过头,看着这个雌虫。   对方失去了武器,脸色好像没有任何的变化。他的眼睑微微下垂,仿佛注视着地面。   卓旧说道:“你想做什么?”   阿莱席德亚被浇个透心凉。他停下脚步,回答道:“与你无关。”   “嫉妒心真可怕。”卓旧懂了,他说道:“可你永远都争不过的。”   阿莱席德亚已经不希望去争取了。他喜欢这个世界的一点,就在于世界永远都在变化,机会无处不在。   沙曼云也看过来,他露出了双手的尖刀,重复道:“道歉。”   阿莱席德亚不得不转身回头去看这两个家伙。   “什么?”   “你必须给雄虫道歉。”沙曼云强调道:“你把他弄哭了。”   “你有什么证据。”   阿莱席德亚不相信,自己会那么倒霉,遇上一个开脑域的雌虫。整个监狱里,一没有什么攻击性雄虫,二没有什么开脑域的军雌。   而除了这两个人,谁能察觉到他体内少量的寄生体植入基因呢?   甚至在今天这处之前,这些基因一直沉睡,悄无声息地度过了各种检查。   阿莱席德亚有恃无恐。   他一点都不后悔那个时候撕掉了照片,甚至他觉得这太对了,就应该这么做!   要不是自己撕掉了照片,小蝴蝶怎么会痛苦涕泪,情绪失控。而小蝴蝶不失控,自己又怎么激活这些沉睡的寄生体基因呢?   寄生体依赖雄虫的精神触角为食,而依赖雌虫的□□为驱动。   整个监狱——整个监狱有什么可以阻挡我的?   什么航空器、什么卓旧、什么普罗指导,只要想,我总能找到机会吞噬掉一个军雌,只要一个!   金钱、权利,触手可得。   我将自由,甚至永生!   阿莱席德亚睥睨于其他三人,他嗤笑道:“你们,又有什么证据呢?”   沙曼云决定要揍飞这个家伙,而卓旧也不需要什么证据,束巨甚至都搞不清这帮可恶的谜语人到底说什么狗鸡儿话。   反正在戴遗苏亚山监狱里,衡量要不要开火的唯一标准,就是对方有没有触动自己的蛋糕。   但雄虫不管。   他那失去约束的精神触角,将整个房间挤得满满当当。而藏在他脑海角落更多的触角,和眼泪一起朝着外面发泄。   “阿莱席德亚!”温格尔看向阿莱席德亚,他的精神触角铺天盖地压下来,像山、像海。   “是你,对不对!”温格尔抓着床边沿,从地上爬起来,他明明身体那么虚弱,双腿发软。   却连阿莱席德亚都不得不后退一步。   聚沙成塔,积水成渊。   “不是我。”阿莱席德亚咬牙否认道:“相片这种东西,谁都能接触到吧。凭什么说是我。”   一片安静之余。   束巨开口说道:“哦。原来不是故事书啊。”   他们一起看向桌子上的纸片。不同于之前还能看到纸片的样子,此刻上面盖着一本故事书。   嘉虹抱着弟弟坐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又害怕又迷茫地看过来。   他哇得一下哭出声来,又不敢靠近情绪失控的雄父,只能呜呜地说道:“白白,白白,白白我好怕。”   作者有话要说:   老样子,等一下有番外。   这个月欠了8章!8章!!   ——*——   (三十五)   温莱把肥崽温温提溜回去的几天后,军部、政界和长老会都发生了大洗牌。借助着这样的机会,九一也得到了短暂的假期。   他第一次来到了夜明珠闪蝶家族的老宅。   “小对称!”雌侍长风第一个跑出来迎接他,帮这孩子提箱子,“快点,快点,家里人手不够。”   九一没反应过来。   等他习惯整个家里对自己稀奇古怪的叫法。什么小对称、琹琹、二温温、雄虫大弟弟、九一一、九九一、喂、雄虫、小漂亮、小军雄之后,骤然觉得温莱是整个家里最正常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叫他温琹的人。   不过现在,九一东西才被放下,怀里就被塞了一个沉重的负担。   “温温就交给你了。”长风语重心长地说道:“自从你在蛋里,我就知道你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孩子。”   “等等……”九一还没有说完。   老宅的上方传来一个青年的呼唤声,“雌父,竹焘叔叔叫你。”   长风比了一个拜托的手势,飞快地跑上去。   整个老宅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地响着,墙上挂着历代家主的画像和照片,以及各个年代的全家福。期间还夹杂着不少珍贵的艺术品和珠宝。   九一看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只是他很希望可以和温莱拍一张照片。   只要一张。   “哥哥?”温格尔幼幼的声音在九一怀里传来。九一才发现这孩子像是刚刚睡醒一样,迷迷糊糊左顾右盼,“雄父呢?”   九一说道:“不知道。”   幼崽温温皱一下鼻子,小手上有四个深深的小肉坑。他在九一面前摊开手,认真地揉了揉自己的脸。   九一不懂幼崽,他问道:“你在干嘛?”   “在、在洗脸。”幼崽温温认真地说道:“起床了,要洗脸!”   九一心想,弟弟果然是个小笨蛋。   他可没有那种小孩子真可爱的想法。   军部不需要可爱。   他把温格尔放在地上。小孩子一屁股墩坐下来。   九一说道:“自己走。”   幼崽温温不解地瞪大眼睛,张开手臂。   九一说道:“我不会抱你的。”   幼崽温温迷茫地看着他,继续张开自己的双臂。   片刻后,幼崽温温意识到这个冷酷无情的雄虫哥哥,真的不会和自己的雌虫哥哥们一样,对自己亲亲抱抱举高高。   他伤心透了。   哪怕这段记忆在之后,根本不会出现在幼崽的脑袋里。   但他任然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温温呜呜呜,温温很乖的呜呜呜哇哇哇啊。”幼崽温温趴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一地,很快地上就多了小水洼,“为什么,为什么不抱抱。呜呜呜呜,要抱抱,要抱抱。”   九一不为所动。   他只想逃跑。   “哭是没用的。”这个被军部养大的雄虫默念十遍我心如铁后,说道:“哭得再大声,我也不会帮你的。”   真是个麻烦精。九一心虚地想道。   (九一,你长大后可不嫌麻烦呢。) 第116章   嘉虹的哭泣声,让温格尔心里一颤。   他那些精神触角也停顿在空中,像是受惊的含羞草一样,从尖尖上开始往回缩。   对于小孩子来说,沙曼云太凶残,阿莱席德亚太讨厌,束巨根本不会照顾人。似乎只有卓旧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嘉虹抱着虫蛋,呜呜地哭着,眼泪鼻涕流满整张脸。   再怎么懂事,他都还是一个半岁大的小虫崽。   温格尔吓到他了。   在嘉虹的印象里,雄父从没有变得那么可怕,也没有变得这样歇斯底里,连那些温柔的精神触角,都充满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雄父也变得陌生起来了。   小雌虫伤心又害怕地哭起来,他的眼睛继承了温格尔蝶族的特征,蓄满泪水的时候像是一汪月光。   除此之外,嘉虹和甲竣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温格尔无法对着这张脸生气。   他的内心巨大的怒火,在这一刻骤然转变为自责。多年来的教养促使“对不起”三个字在雄虫嘴边徘徊。可全家福被撕毁的痛苦,实在让温格尔无法同以前那般,温柔地对待任何事物。   “温格尔阁下。”卓旧出声安抚雄虫的情绪,他说道:“要不,先哄哄孩子吧。”   束巨推搡了卓旧一把。   这个粗壮的雌虫不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忽视温格尔的情绪。   明明眼前最需要被安慰的是雄虫,是那个一向温柔,讨厌谁也只是用枕头砸谁的温格尔。   “先生,不要哭。”束巨咧开嘴笑道:“等会,我就把这个王八蛋剁成批(眼碎嘴拿过来炸成烟花。”   阿莱席德亚就放任这束巨在口嗨。   当他觉醒了寄生体的沉睡基因后,在场的所有雌虫都不被阿莱席德亚放在眼中。   他的世界中只剩下温格尔。   因为沉睡的基因苏醒后需要大量的进食。   只有温格尔,也只能是温格尔。   阿莱席德亚微微向前倾身,迈出半步——刺啦!剧烈的炙热的枪械擦着阿莱席德亚的头发而过。   原本这一枪是打在他的脑袋上,只不过阿莱席德亚躲闪的快,目前肉眼可见,头发从发尾开始烧起来。   阿莱席德亚果断地翻动手腕,一块铁片,一划,发尾落下。   燃烧成为一团漆黑的碎末。   普罗并没有放下枪,他的身后依旧没有疯子克斯。在温格尔的印象中,这两个雌虫是监狱里的难兄难弟。   “阿莱席德亚。出来。”普罗命令道:“第二枪,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阿莱席德亚歪了一下脑袋,他举起双手,“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想要自证清白罢了。”   “你怎么知道那是相片?”   “我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距离最近。那个时候嘉虹拿了一本书盖住碎片。而我目睹了这一切。”   鬼话连篇。   阿莱席德亚无辜地说道:“仅靠着猜测,判我的罪过也太无礼了。”   卓旧没有说话,他看着嘉虹。那孩子抱着蛋已经有点哭困了,脑袋一点一点歪下来,枕着虫蛋弟弟迷迷糊糊的。   “你弄哭了他。”沙曼云的道理很简单,“道歉,或我宰了你。”   束巨嗤之以鼻。   他担心地看向雄虫,作为四个人中唯一一个把希望寄托在温格尔身上的人。束巨深深地被雄虫的躯体所折服,他贪图享乐,甚至不加掩饰。有时夜深人静,这只雌虫甚至会冒出一股放弃越狱的冲动。   若是温格尔愿意日日夜夜与他缠绵,束巨哪里有什么心思去越狱呢?   至于孩子……   反正有一个了,雄虫才不会丢掉他呢。   束巨站在门口,大声又粗鲁地呼唤着“先生,温格尔先生!”他看见雄虫僵硬地站着,一个目光都没有望向自己。他看着嘉虹,像是透过这孩子看向那个已经死去的雌虫。   甲竣。   那个死去的家伙,叫做甲竣。   “温格尔先生。”束巨不依不饶地吵着,他拨开前面站着的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朝着雄虫的方向走过去。   很奇怪地是,并没有出现其余三人意料中的爆头桥段。   温格尔静静地站着,他像是被剥走了所有的力气。而束巨快步来到他身后,试探性地张开双臂。   雄虫没有反抗,也没有离开。   他看着自己的孩子,却没有上前安慰对方,失了魂一样地站在原地。如果有疗养院的医生在,他们会感叹自己的治疗功亏一篑,雄虫又回到了莎莉文号被找到那天的情绪。   行尸走肉。   束巨猛地把雄虫抱在怀里。他准备好任何狂风骤雨的打击,不管雄虫怎么羞辱和殴打他,那就打吧!   反正我皮糙肉厚,挨揍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束巨闭上眼睛,他除了衣柜里的那些日子,没有和温格尔如此亲密地接触过。他贪婪地嗅着温格尔的味道,甚至忘记自己一开始是为什么要来拥抱雄虫。   哦,对。   拥抱。   束巨姑且这么称呼自己的行为。他确实没有和除温格尔以外的雄虫接触过,连雄父这种身份称呼在他的人生轨迹中都是缺失的。   他这么做,只是因为在报纸上,看到有一对雌虫雄虫是这么拥抱的。   用厚实的胸肌安抚对方的僵直的脊背?   似乎这个时候,说点什么会比较好。可束巨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他脑子开始混沌,怀抱中雄虫肩   膀一上一下微微起伏,“先生,我……”   束巨结巴了。   他最后悄悄地用那种常用口吻,变扭请求道:“我想要。”   一滴滚烫的眼泪掉下来,扎到束巨的手背上。   温格尔说道:“不是你做的,对不对。”   “对对对。”束巨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子。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提“想要”的事情,甚至再次之前,雄虫都单方面宣布结束了两个人的关系。   他犯、贱。   他就是想要了。   “先生,老……老不要脸了。八成就是阿莱席德亚做的。”束巨趴在雄虫的肩膀上,朝着对方的耳朵哈气,“别生气了,别生气了。”   温格尔没有反应。   片刻后,束巨意识到自己是个傻子。   他背对着雄虫说话,对方又看不到自己的唇语,刚刚那些一切都是白搭。   不过,束巨是会给自己找快乐的。他开始庆幸自己那些话没有被雄虫听到。“先生,别不高兴嘛。”束巨直接放飞自我了,“照片总有什么备份,到时候搞七搞八的很快的。”   “不喜欢阿莱席德亚,我也不喜欢这个狗东西,艹。”   “先生,我想舔你的眼泪嘿嘿嘿。”   温格尔低着头,他的脸上泪痕斑斑,片刻后他看向嘉虹所在的位置说道:“请都出去好吗?”   他依旧带着很重的病气,口吻却变得不容置疑,“我想安静一下。”   嘉虹抱着虫蛋跑过来,他感觉到雄父那些密密麻麻的精神触角逐渐安分下来。这些看不见的危险品仿佛地衣,密密麻麻地长满了地面、墙壁、天花板以及各类家具。   “雄父。”嘉虹这次没有用精神触角,他跑到温格尔的面前说话道:“雄父,不要哭了。”   温格尔笑不动。   他揉揉孩子的脑袋,把他朝着雌虫们的方向轻轻地推了一下。嘉虹抱着虫蛋弟弟,想要哭,又不敢哭。小孩子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被卓旧牵了回来。   束巨也慢慢地松开自己的怀抱。   可他还没有走出雄虫身边一步,一只手就被勾住。随后被对方的五指一一插、入指缝空隙中,挽留了下来。   沙曼云看到了,他别过脑袋,不愿意去看。   阿莱席德亚则心里有了一个全新的衡量标准。   卓旧永远不会在表面上显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束巨乐疯了。   他喜欢这种被明晃晃偏爱的感觉。虽然只是一个牵手,但在这种情况下,管他丫的什么利用,雄虫稍微的主动就已经让束巨受宠若惊了。   别说是一个阿莱席德亚了,就算他是一个粪坑。束巨都愿意奋不顾身冲上前,把这个史前粪坑炸碎。   温格尔没有说话。   他只是扣住了束巨的手心,目光落在嘉虹抱着虫蛋的身影上。   “很像。”他低低地说了一句,“真的,很像。”   全家福的事情是无法通过正常途径去解决的。温格尔已经看清了,他是个性格温顺、没有什么严厉脾气,说得上普通的小雄虫。   卓旧不会告诉自己真相和原因。   阿莱席德亚不管是不是真正的凶手,永远都用高高在上的眼神鄙夷着自己。   沙曼云虽然固执,但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法被估量,无法被控制。这些天大家其乐融融,共同努力的样子,差点让温格尔忘记了。   这里是戴遗苏亚山监狱。   是恶人的坟墓和绞肉场。   “像什么?”束巨不解地看向嘉虹,脱口而出,“像甲竣?”   温格尔牵着他,很慢很慢地走到了床边。他曾经也牵着一个人的手这么走过,他们走过长长的回廊,走过明媚的花圃,走过热闹的街道,走过军校的食堂,一路来到了婚姻登记处。   嘉虹不是甲竣。   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他永远也不会是他的甲竣。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甲竣了。   温格尔松开了束巨的手,他掀开被子躺上去。床铺那么凌乱,之前翻找的乱象充斥着整个屋子,没有一点家的味道。   束巨犹豫片刻,咬咬牙,也钻进了被窝。他们共用这一张小小的毯子,在雄虫闭上了眼,他们之间呼吸缠缠,奇异地没有一丝的温情。   “甲竣。”束巨他伸出手虚盖在雄虫的眉眼上,轻轻地再念了一遍,“甲竣。”   千言万语,都化作这个名字。   束巨掂手掂脚的下床,他翻开嘉虹盖在上面的故事书。   凌乱凄惨的全家福第一次呈现在束巨的面前,白边、撕扯、不规则边缘……雄虫笨拙又勉强地把照片凑成一个样子。   在其中,所有人都有了轮廓,唯独一个雌虫的脸黑洞洞空了一块。   束巨自己晓得,自己是看过的。可他又真的记不起来几个月前的一瞥。“算了。”这个大个头雌虫一拍脑袋,决定了,“傻逼做的事情,我才不干。”   他小心翼翼地找出两根铁线,将那些碎片一一夹起。   “艹,不能吹气不能生气……”   “靠,这个雌虫怎么笑得这么欠揍呢?”   “啧啧,先生的雄父真棒!”   书桌前的灯,一夜都没有熄灭。   作者有话要说:   卡番外了。   现在各个股,4号跌飞了,1号在涨。2、3停。 第117章   温格尔必然要厘清他和监狱,和这四个雌虫的关系。   全家福的事情像是晴空霹雳,再一次撕碎了他们之间因为攉取物资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   温格尔无法原谅。   不管是谁,他都无法原谅这一点。   生活当然是要下去的,温格尔看向在桌子前认真摆弄着东西的束巨。束巨也发现了温格尔,他丢下手里的东西,像是小狗看见主人一样凑过来,“温格尔!”   束巨。   温格尔不作声。   在雄虫的心里,束巨算是对待他最好的一个雌虫。虽然他总是无理取闹,索要无度,什么都不懂,不会照顾孩子,也不会照顾。   但温格尔在四个人中,选择了他。   这一切总归是有道理的。   温格尔将被子弄出一点声音,便惹得束巨更加黏糊地凑上来后,又心虚地移开了眼神。束巨一点都不嫌弃,他只在乎眼前那么一点贪恋的时光。   这只雌虫大胆地凑上前,将自己的手贴在温格尔的脊背上,看雄虫没有反应过来。束巨吧唧一下啄了一口温格尔的唇。   他像是偷吃到糖果一样笑起来,“饿了吗?”   温格尔抓着被子,摇摇头的。   他张张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们吃完饭,做吧。”束巨说道:“就一次,一次就行了。”   温格尔没有心情,他无法释怀。可内在,他又清楚地知道这就是束巨想要的。也是那四个人中自己唯一一个能给得起的所需。   这样的认识,糟透了。   温格尔设想过乱七八糟的许多悲观结局。不光光是珍爱的照片被撕掉、物资被夺走、嘉虹去世、再被人动手动脚……温格尔确信这些事情再发生一两件,就会彻彻底底地把自己打垮。   而我又能做什么?   温格尔思考着,苦思冥想,就连睡梦中都痛苦的经历了一回,满身都是冷汗。   他大概,会选择自我毁灭。可能是真的堕落了,或变成戴遗苏亚山上唯一一个雄虫犯罪。   最终,走向死亡。   温格尔错觉自己是飘零风雨中的一支风筝,瓢泼大雨,瑟瑟寒风,他已经看不见那个抓着线的人是谁。   他朝着束巨伸出手,没有说话,也没有答应什么。   只是任由这个雌虫慢慢地将自己揽在怀里。   戴遗苏亚山的夏天,正下着大雨。   *   嘉虹被卓旧带着。这个温和的白蚁种雌虫,一路上抱着这个受惊的孩子,轻轻地用手拍他的背,安抚他那些小哭嗝。   然而,刚到了2号囚室,卓旧就把小嘉虹塞给了虎南。   一个高大威猛的虎甲种雌虫。   “唔唔唔。”嘉虹抱着虫蛋弟弟,手已经有点酸了,他忍着不让自己继续掉眼泪。可雄虫对孩子的影响实在是过于深厚,稍微回忆起来,嘉虹又忍不住抽鼻子。   “白白,白白。”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是接不上气的哭。   卓旧本来是要走的,但孩子促使他停留下来。   虎南看着这个面不改色签署了大(屠)杀指令的雌虫,蹲下身,用指腹擦去小雌虫的眼泪。   “怎么了?”卓旧给孩子整理衣领和袖子,“路上不是说好了嘛。嘉虹是大孩子了。大孩子是不哭鼻子的。”   嘉虹憋了两把眼泪,磕磕巴巴地问道:“雄父、雄父怎么生气了?他呜呜,他是不是、是不是,不要我和弟弟了?”   卓旧找出一罐干净的水,给孩子洗把脸,洗把手。   洗干净的嘉虹,眼睛鼻子红红的,但至少不再黏糊糊的了。   “雄父不会不要嘉虹的。”卓旧说道。   “那雄父怎么……”嘉虹想了半天没有很合适的词语,他只能形容那个可怕的场面,“雄父哭了,他好生气好生气。”   小孩子笔画一下那些看不见的精神触角,竭尽全力张开手臂,“雄父都、都呜都不抱抱我。”   卓旧用手捏了捏嘉虹的小手,“等一下他就会来找你的。”   “真的?”   “真的。”人在气上头的时候,什么荒唐事情都做的出来。卓旧看着嘉虹这张脸,叹口气,不愿意多说。虎南上前,接手了嘉虹。   “那什么雄父什么时候过来找我。”嘉虹不安地问道:“是马上吗?”   卓旧对雄虫的状态了如指掌。   他清楚:温格尔现在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雌虫,给予自己片刻的歇息和发泄。   阿莱席德亚眼高手低,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利益,他不懂得什么叫做给予,什么叫做分享。   而沙曼云则追求一种生死的极限,他想要的东西是现在的温格尔无法承受的,那只会给雄虫带来更勃然的恐惧。   反观束巨,能被掌控,愿意被掌控,想要的东西粗俗简单。   看得见,吃得着。   卓旧瞧着眼巴巴的幼崽,伸出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岔开他的话题,“那么马上是多久呢?”   嘉虹支支吾吾答不出来了。   他所有的知识都是从书本上得知的,马上就是很快,很快就是很快,至于是多久,小孩子就迷糊了。   很快,虎南就顺利接着这个借口把小孩子忽悠到一边去。   卓旧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他放松地看着嘉虹在虎南的指导下,通过翅膀扇动的频率来找准“马上”这个概念。   正如他所想的。   嘉虹在学习力、记忆能力、理解能力上,简直是满格的天赋。   基本上有概念的、具象化的事物,只需要展现给他看一遍。这个小孩子就能有模有样地学下来。   第一遍他可能只是会个样子,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嘉虹就能明白其中窍门,达到一个多年深造的水准。   卓旧在同年龄的时候,绝对没有他这样的天赋和能力。   虎南倒是真的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孩子。他心里痛并快乐着。   一来痛苦自己的所学所识,很快被挖空。二来又快乐自己能遇上这样聪慧的学生,一点就通,一学就会。   “孩子真的不能给雄虫养。”虎南对卓旧说道,口吻里满是惋惜之情,“雄虫阁下什么都不会教他,只会一味的宠溺孩子……”   这在很多雌虫的理解里,是对雌虫幼崽的捧杀。   卓旧倒是无所谓。他甚至希望嘉虹经历这样一番捧杀,“知识和经验是两回事。”卓旧在2号囚室的半废墟下翻翻找找出一个罐头,从中挑选了几颗追随者们进贡上来的糖果。   糖纸脏兮兮的,看上去是两个月前,四人瓜分物资时被遗漏下来的。   此刻因为夏天湿热,糖纸上都是黏糊糊的甜汁。卓旧摊开手把这颗糖递给嘉虹。   “是给我的吗?”嘉虹有点警惕,“真的?”   卓旧说是。   小雌虫马上把糖果塞到自己的口袋里。他认真地把扣子扣上,拍拍口袋。   虎南劝说道:“现在不吃,等会儿就化掉了。”   嘉虹瘪瘪嘴,“才不要。我要给雄父吃。”小孩子的心中永远抱着美好的愿望,“给雄父吃,甜甜的,他就不哭了。”   卓旧问道:“要是吃了甜甜的还哭呢?”   嘉虹愣住了。随后他又生气起来了,“你骗人。”   卓旧也不生气,他站起来朝着一个角落走去。和其他人的房间不一样。卓旧的屋子看上去满满当当的,实际上稍微分辨一二,就会发觉,他在每一个可以支配的地方把所有的事物处理地妥当又干净。   明明,他比其他三个人重返此处都要晚。   可却把这个漆黑又破烂的屋子,整理地像是一个人长久居住的家。   卓旧挑了一支生锈的螺丝钉。他挑出一张很久前,从雄虫垃圾桶里捡来的草稿纸。   铺平,捋顺。   卓旧用螺丝钉生锈的那一角,轻轻地斜扫过纸面。锈红色的印记留在微微发黄的草稿纸背面,一些渗透下来的黑色印记无法遮盖,却也无法隐藏纸面上逐渐成型的内容。   多年来,戴遗苏亚山监狱内的山河地形都被卓旧用手指在地面上临摹一二。他要的从来不是什么美观,而是精细准确到完美复刻的记录。   他的绘画从始至终,没有灵魂,只是一个代替照相机的工具。   嘉虹踮起脚也看不见。   他差点要跳起来扇动自己的翅膀,被虎南一把逮住,提溜在一边去静静地等待。   许久,卓旧放下了笔。   他把那张草稿纸对折。雄虫凌乱的笔迹朝外,漆黑的笔墨根本没办法透出反面的内容。卓旧把这张纸塞到了嘉虹干净的小口袋里。   “这是什么?”嘉虹不解地问道。他想要打开看看,却被卓旧拦住。   “嘘。”卓旧悄悄地说道:“雄父看见了就会开心的。”   嘉虹才不相信呢。他猜测卓旧给雄父写了什么,小孩子觉得这就是故事书上的信件,“是信吗?”   卓旧摇摇头。   “那是什么?”嘉虹孩子气的发问,“你是不是要骗小孩。”   卓旧哭笑不得,“好吧。”他把手指放在嘴唇边,悄悄地说话,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不准告诉别人,这是我要送给雄父的礼物。”   嘉虹也被感染了,他也压低声音,悄悄地说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小孩子从口袋里拿出那张草稿纸,他很笨拙地打开这张稿纸,看到的那一刻,嘴巴张得圆圆的,大大的。   虎南想上前看一眼。嘉虹立刻把稿纸对折起来,塞回到自己的口袋里,扣好扣子。他才放好,又觉得不保险,拿出来,打开自己的上衣扣子,把稿纸塞到贴身的衣服中。   只不过贴身的衣服太多扣子,嘉虹解开了就扣不上去了。   不是因为他学不会,纯粹是因为小孩子手不够灵活,又短由笨还肉嘟嘟的。   卓旧只能上前,给这孩子一颗一颗地系上。   “要记得给雄父。”卓旧温柔地笑笑,“别和其他人说哦,这是我们的秘密。”   “还有雄父。”嘉虹小脸红红的,他眯起眼睛,“拉钩哦,我绝对不会说的。”   卓旧系上最后一颗扣子,“白白是不是很厉害。”   “嗯。”   “那嘉虹能帮白白一个忙吗?”卓旧伸出小拇指,和幼崽第二次拉钩,“帮白白传达一句话,不过不能说是白白讲的。”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嘉虹进行了仪式,心里有了底气,“好啊。”   “告诉雄父,‘我爱你’。”   卓旧把大拇指按在幼崽的大拇指,“我爱你。”   “我爱你?”嘉虹重复道:“就这句话哦。”   “嗯。”卓旧点头。   “那一百年不许变哦。”嘉虹松开手,“说到要做到哦。”   作者有话要说:   四人正在前进的状态   1号束巨:床榻肉谷欠之路)   2号卓旧:曲线救国奶孩子   3号沙曼云:伺机而动猎杀   4号阿莱席德亚:火葬场见   ——*——   (三十六)   温莱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的幼崽一个人在荒凉的星球上哭泣,小小的幼崽虽然已经长大了,但看上去依旧是那么虚弱。他的周围有几个陌生的雌虫,一个长得人高马大对幼崽动手动脚,一个冷若冰霜站在门口。还有一个似曾相识,一个则是阿莱席德亚。   对,阿莱席德亚。   温莱猛地从梦中惊醒,阳光照耀在他的床榻上,暖烘烘地告知雄虫:都是一场噩梦。   阿莱席德亚已经叛(果)了。   这种雌虫是没有好下场的。温莱摸摸自己身边幼崽床,看着叠好的小被子,估计这孩子是睡不着被哪一个雌虫抱出去玩了。   想到梦中,那个长大的温温撕心裂肺的哭泣,温莱心就和裂开了一样。光是想想,他就心疼到无法呼吸。   夜明珠闪蝶家从小娇养在手心的雄虫,到底要遭遇什么才会轮到如此境地。   这么想着,温莱对阿莱席德亚及其背后的家族越发不满起来了。等他走到大厅的时候,脑子里甚至构思出要如何把关雄虫幼崽的雌君及雌侍……   “雄父雄父。”幼崽温温正在吧唧吧唧一只玩具兔兔,兔子的耳朵被幼崽咬得都是口水。   温莱问道:“温温在做什么?”   “在吃兔兔!”幼崽温温马上回答起来。他和所有小孩子一样,是最喜欢把自己孵出来的雄父,遇到了分享的快乐事情,马上就手舞足蹈和雄父嘀哩咕噜半天。   不过碍于幼崽的口腔发育、语言表述,及智力发育,温莱根本不知道听懂幼崽温温描述地前言后语。   可爱就完事了。   “哥哥呢?”   “不知道。”幼崽温温贴贴温莱,“叔叔把我给了,给了哥哥。哥哥给哥哥,哥哥给哥哥,哥哥给叔叔,然后叔叔又给叔叔,然后、然后他又把我给哥哥……”   温莱大概懂了。   他现在手里是一个过了好几手的肥崽温温。   大人都是这样,玩小孩的时候,一个塞一个积极。   等要带孩子的时候,一个个都想着怎么击鼓传花。   “那是水把兔兔给温温的?”温莱问道:“是哪一个哥哥呀。”   “啊。”温温这句话懂得,他快乐地喊道:“是哥哥。”   约等于白问。   看着眼前傻乎乎,肥嘟嘟的幼崽温温,温莱简直无法想象未来自己的幼崽会被欺负到落泪痛哭。   果然是我想太多了。   该死的阿莱席德亚。温莱默默地念叨着,把幼崽温温从地上抱起来。他知道家里最近都在演奏会的事情,如果不出意料,在阿莱席德亚的风波过后,演奏会将会成为第一个盛大的、众人观看风向的社交场。   他们家的作用也在于此。   温莱带着幼崽温温去各个房间里找人。不过很奇怪的是他的孩子们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温莱思考片刻,走到了游戏房。   九一也在里面,不过他们都在看新闻。   “又发生什么事情了?”温莱坐下来问道。   老大说道:“紧急新闻插播。”   九一回答道:“余孽死灰复燃。没什么大不了的。”新闻正在播报着最新的抓捕消息。   一手策划大(屠)杀的雌虫卓旧入狱后,坚信他领、导的雌虫们依旧活跃在世界各地。   眼前就又抓了几个。   “他真可怕。”老三说道:“思想比暴力要强大的多。”   温莱没有回答。   他终于想起来。梦中那个似曾相识的雌虫是谁了。   这个可怕的雌虫。   “果然是噩梦。”温莱亲亲自己无知的幼崽温温,“这种可怕的人,怎么会和我们的温温扯上关系呢?” 第118章   小孩子总是相信诺言。   他们天真无邪,认为世界不是黑的就是白的,大人是不会出尔反尔的。这和智力没有关系,纯粹是因为他们选择全心全意地去相信一个人。   沙曼云恰恰相反。   他全心全意地不相信任何人。   不同于阿莱席德亚那种自私自利的态度,沙曼云是一头潜藏在暗处的毒蛇。他讲究的是一击必杀,再次之前他可以选择和任何一个人合作。   而不相信是他给自己的底线。   “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阿莱席德亚站在一边用手随便梳理自己的碎发。他用一块铁片将一些过长的头发清理掉。   因为普罗那一枪让他的头发损坏了不少。   沙曼云静静地看着他,小腿紧绷。他低垂着眉眼,脊背笔直。“是你干的。”   “照片吗?”阿莱席德亚冷笑一声,“是不是我有什么区别。你们这么认为不就可以了吗?”   “我可以提取指纹。”沙曼云冰冷冷地说道:“那些医疗用品就足够了。”   阿莱席德亚放下铁片,他和沙曼云对视一二,随后笑出了声,“沙曼云,你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呢?”   他绝对不相信沙曼云无缘无故找到自己。   只有小孩子才相信合作、诺言和义气。   在戴遗苏亚山监狱中……   “揍你。”   沙曼云二话不说,亮出自己的双臂。几乎是话音蹦出第一个字节的时候,他已经冲到了阿莱席德亚的面前,对准这个雌虫的门面来了一拳。   手臂异化,尖刃险些划破阿莱席德亚的脸颊。   阿莱席德亚手中的铁片则是转了一个弯。他的手指像是灵活的水纹,骤然将铁片朝着沙曼云的眼睑刺去。   他们无畏于受伤,更不屑于逃跑。   因为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都知道:把背后留给对方是最愚蠢的。   哪怕他们前一天还在为了物资共同努力。   几乎是同一时间,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同时探出了自己另外一只手。他们的双目中只有致对方于死地的想法——   哐!哐!阿莱席德亚的身影已经根本不在沙曼云的眼前,他正如那些年最闪耀的时刻一样,运用超出常人理解的战斗技巧将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沙曼云的体质都没有办法看清楚他的走向。   但没有关系。   东声西击……沙曼云等得就是这么一刻。他的膝盖弯曲成一个可怕的弧度,随着一声破空声,整个人如同一把匕首朝着一片虚空刺过去。   他以为自己会刺中。   但阿莱席德亚,轻轻地用两根手指夹住他的尖刃。   这一刻,沙曼云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的阿莱席德亚。   那个他在电视直播军竞赛中见过的阿莱席德亚。   无数人曾经欢呼过这个名字。   光鲜。   强悍。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沙曼云并没有收回手,他问道:“没意义。”   站在沙曼云的角度,他无法理解对方要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除非雄虫对阿莱席德亚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不然去破坏雄虫重视的东西,没有任何的意义。   阿莱席德亚清楚沙曼云问的是什么。   可他的世界没有后悔两个字。   “你来秋后算账吗?”阿莱席德亚轻飘飘地问道:“真不像你做的事情。”   沙曼云一个蹬腿上前,他的长腿绝对不是摆设,单蹬腿一个动作就逼迫阿莱席德亚不得不松开手。双方齐齐后退两步,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你把他弄哭了。”沙曼云冰冷冷地说道:“我不喜欢他为别人流眼泪。”   阿莱席德亚总觉得自己是个背锅侠。归根结底,是那个叫做甲竣的雌虫消失了,才让小蝴蝶哭泣的……找他阿莱席德亚做什么。   阿莱席德亚说道:“随便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你是为了这个事情找我。很无聊。”阿莱席德亚歪过头,说道:“沙曼云,没有意义的。你要杀了小蝴蝶就早点杀了吧,他迟早有一天会飞走的。”阿莱席德亚微微笑道:“还是说,你想看有一天……”   “我,吃,掉,他?”   沙曼云一刀劈向阿莱席德亚的面部。刀刃留下的残影在半空中形成一个诡异的图形,破空声不绝于耳。阿莱席德亚似乎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可又好像身形在微微晃动。   当这个雌虫想要展现自己那些高超的技巧时,沙曼云的刀刃无法伤害他。   他只是懒散、高傲又自私。   偏偏又是个天才。   “你一直在藏拙。”沙曼云怒目圆瞪,他清楚现在双方都佩戴着拘束环。体能和异化不能作为强有力的手段,余下的只有战斗技巧。   阿莱席德亚顺了一把自己的碎发。他第一次完全的露出自己的眉眼,不再隐藏在那些长而卷的头发中。“也不算。”   寄生体的基因觉醒后,似乎给他带来了全新的改变。   不过……坏处也很明显。阿莱席德亚感觉到更加强烈的饥、渴。他的口腔、喉咙。身上所有的液体,唾沫、血液、汗水都变得更加多更活跃。   离开雄虫房间后,阿莱席德亚喝了一瓶营养液。通常一瓶足以给他带来半饱的感觉,但这次,他余下的是更强烈的饥饿感。   潜意识中,有一种声音告诉他:这不是食物。   这不是这不是,这不是我要吃的东西——   雄虫。   温格尔。   阿莱席德亚摸摸自己的后背。   那里,有雄虫给他身上留下的黑色笔迹。除了洗不掉外,一切都还可以接受。“沙曼云。”阿莱席德亚说道:“我不会为他生孩子的。”   沙曼云甩下冷脸,“随便你。”   随着监狱囚室的大门合拢。4号囚室里又留下了阿莱席德亚一个人。他坐在自己的囚牢中,看着墙壁,忽然说道:“我在战场上都没有吃过人。”   周围静悄悄一片,也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阿莱席德亚自己也不清楚,可是忽然有那么一刻,他就是想和谁说话罢了。   窗外是飘雨。   稀稀拉拉的雨声也消失不见了。   “反正这么多事情都做了,无所谓吧。”   阿莱席德亚记得自己小时候。他训练偷懒、把摔坏古董的责任推卸给双胞胎弟弟、踢坏大家长的窗户……什么事情他都做过。   只是有一件事例外。   “还是不行。”阿莱席德亚轻轻地说道,他把自己环抱住,“该死。”   他那个该死的雄父和雌父——什么英雄,什么神仙眷侣!简直是该死!阿莱席德亚恨不得自己从来不是他们的孩子!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有史以来最感天动地的雄主和雌君?   不就是殉情吗?   死啊!   阿莱席德亚自认为深刻地讨厌着情感。   “饿得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啊。”他低低地说道:“都说人要有底线。底线……啊,我好像没有这个东西。”   他在心里回忆着那对自己无比讨厌的雌父雄父,为吃掉温格尔这件事情做了千百次的预设。   可想到要活生生的吃掉一个人。   除了口舌快乐之外,心理那一关让阿莱席德亚有点难以接受。   “但是真的很恶心啊。”   “算了。”   “下次吧。”他站起来,“也许当做普通的动物就可以了呢?”   最终,阿莱席德亚被自己说服了。   他站起来,朝着雄虫的房间走去。   *   如果现在要嘉虹在四个人中挑选一个,他会优先选择白白。   主要是:白白把自己送回到雄父的房间门口!这个大雌虫居然没有丢掉自己和弟弟!   这对于嘉虹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好啦。”卓旧问清楚为什么不可思议后,哭笑不得。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不在监狱建筑群里,还是第一次知道束巨、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三个人毫不忌讳地在孩子面前说,“吃小孩”“把他们丢掉”这种话题。   这也导致了嘉虹对年长的雌虫都有些过分警惕。   虎南是因为同虫种自带了吸引力,算个例外。   除此之外,就连卓旧也是花费了一阵子功夫,才把这个小雌虫哄骗过来,好好学习。   虽然此刻,这个小雌虫正在悄悄地趴在门缝边上,呼呼。   “雄父,雄父。雄父。唔。”   卓旧在一旁把小孩子抱起来,“趴地上不怕脏吗?”   “可是我够不到。”嘉虹指着那个漏风的门上小洞,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太小了。”   “你要学会自己飞起来。”卓旧揉揉嘉虹的脑袋,把小孩子抱起来凑到那些小小的漏洞前面,“虎南老师教的都忘记了吗?”   “才没有!”想到教自己很多知识和技巧的大雌虫虎南,嘉虹起了更浓郁的兴趣,“我下次还可以和虎南一起玩吗?”   “当然了。”卓旧答应小孩子,“你想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   嘉虹说道:“那我学会了可以打大大吗?”   卓旧戳了戳他的脸蛋,“这样子雄父会生气的。”   “哼。”嘉虹气呼呼,“雄父才不会的!雄父最讨厌大大了!雄父最喜欢我的!”   卓旧也懒得和幼崽灌输什么争宠的概念。他说道:“雄父是不会喜欢乱打人的小孩子。”   嘉虹说道:“我知道。雄父就不喜欢卷卷和尖尖。”   “嘉虹真聪明。”卓旧夸奖道。   嘉虹说道:“你也乱打人。你打虎南,雄父也不喜欢你。”   卓旧的手僵了一下。他苦笑道:“可是虎南做错事了,怎么办。”   “那你也不可以在雄父面前打、打人!”嘉虹理直气壮地说,“雄父,都吓坏了。”   “你这孩子真有趣。”卓旧敲敲门,拍拍嘉虹放着草稿纸的衣服口,“那雄父喜欢大大吗?”   嘉虹毫不犹豫地说道:“不喜欢。雄父最讨厌大大了。”   小孩子道理可多了,“大大最坏,他打我!”似乎还不过瘾,嘉虹大声说道:“我和雄父!最讨厌!大大了!”   “蛤!狗崽子!恁说什么?”   开门的束巨蚌埠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番外,等一下贴。这几天工作比较忙,有就更。没有就早点休息啊。   ——*——   (三十七)   卓旧是个很神奇的人。   温莱以后对他的了解不多,寥寥几次在长老会旁听的时候,只知道是政坛冉冉升起的新星。   谁会想到,他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呢?   “所以说,梦只是梦吧。”老三听雄父絮絮叨叨说完可怕梦境,安慰道:“无论是从道德上,还是从法律,这种人都不会有雄虫的。”   温莱才不管,他贴着自己肉嘟嘟的幼崽温温,担心地说道:“你不知道强取豪夺吗?”   老大后知后觉,“雄父,你是在看什么奇怪的小说吗?”   温莱么么自己的笨蛋幼崽,小孩子终于被亲坏了,呜呜地捂着脸,撅着屁股囔囔道:“不要亲了,不要亲了。”   “为什么呀。”温莱抱着他,问道:“温温不喜欢雄父吗?”   “没有没有。唔,都亲歪了!”幼崽温温严肃地揉揉脸,把嘴巴挤成嘟嘟嘴。温莱开心地笑起来,抱着幼崽一顿亲。迫害地小孩子不得不跑到哥哥怀里,把脸蛋藏起来。   九一企图把这个崽崽丢出去,可温格尔一被碰就哇哇乱叫乱动,最后九一只好看着自己的衣服一点一点变脏。   幼崽坐在九一的怀里,吃饼干、喝nainai、玩玩具,要亲亲要抱抱。   看着两个可爱的雄虫幼崽,温莱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都被触动了。很快的,雄虫把这个噩梦丢弃在脑后,只是等雌君柯得回来的时候,当做一个奇特的经历分享给柯得。   雌虫们最近都在按照温莱的想法准备演奏会的事情。   这个奇怪的梦境并没有被他们放在心上。甚至雌君柯得最关心的问题只是长大后的温温是什么样子的。   “卓旧已经被抓进去了。”雌侍竹焘说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出来的。”   雌侍长风配合道:“投靠寄生体,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说起来,那孩子是怎么回事?”双胞胎们关心这个问题。作为军部出来的一双雌虫,他们一眼就看出九一绝对不是普通的小雄虫。   和正常征兵途径不一样,军雄都是从小培养起来的。   比起其他人,双胞胎木往和木昔更清楚军雄要面对的责任、危机。   “他是温琹。”温莱介绍道:“军部那边没有登记他这个名字。他们都叫他九一,或者皇蛾。”   木往说道:“皇蛾九一?”   木昔说道:“是个好苗子。”   “温温就太软了。”木往和木昔叹息道。   温莱怒目圆瞪,“你们两个想做什么。我不允许!”   可爱温温才不要去军部呢!不过想到那个可怕的梦境,温莱也察觉到自家崽崽未来可能遇到的危机。   他躺倒在床上,把睡得热乎乎的幼崽抱起来。吸一口自己奶香的幼崽温温,说道:“我们温温才不会遇到大坏蛋呢!” 第119章   束巨不想被温格尔讨厌。   嘉虹不喜欢束巨靠近雄父。   一大一小凑在一起,简直就是茅坑里放鞭炮——振(粪)奋人心(腥),直接人血压上头。而卓旧根本就拦住这对大小雌虫一个骂,一个闹。   “瞧你这小个头,瘦得都没有个猪样!等你长大了你雄父也不会喜欢你的。”束巨永远是率先开火的那个“小傻子。等我再怀一个,看看谁他丫的能睡雄虫的床!”   幼崽嘉虹听懂只言片语,严厉反击:“雄父最讨厌你了!”   “呵。老子不吃你这一套,小混账。老子听你这小嘴吧唧吧唧的,就知道你没词了。老子到时候就要睡你的雄父,把你赶到边上去,知道吗?老子就是你的新雌父。”   嘉虹不知道怎么吵架。   他求助地看看身后的卓旧,发现白白选择最清闲的方式:看戏。   幼崽只能加大声音,说道:“雄父,最,讨厌,大大了!”   “你他丫的放屁!”束巨上前要捏住这个小雌虫的脸蛋,来证明自己在雄虫心中的地位,“老子的奶怎么就喂出你这个孽子了呢?”   卓旧叹口气,伸出手拦住了束巨那双蠢蠢欲动的手。   嘉虹吐吐舌头,一溜烟从卓旧怀里溜下来,迈开小腿朝着房门跑过去。他学习能力是强,只能证明大脑发育没问题,却证明不了身体发育得有多好。   很快,小短腿嘉虹就被束巨一把揪住,塞在了自己的胸口。   “呵,没良心的小白眼狼。”束巨冷笑着,看着幼崽努力冒头,朝他脑门上弹了一下,“艹他么的有奶也不认人。”   温格尔出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穿着一身松垮的白色睡衣,双眼依旧红肿,精神却好一些了。嘉虹从束巨的怀里挣脱出来,很快冲到了雄父怀抱里。他埋头在雄虫的臂弯里要亲亲要抱抱。   雄虫身上的气味和精神触角都给了没成年的小雌虫莫大的安慰。   嘉虹很快就开始和温格尔讲述自己在卓旧和虎南那边学习到的知识,参与过的游戏。   温格尔静静地听着,他现在半蹲着,没有将嘉虹抱起来。对于雄虫来说,让孩子离开房间的那一刻,一个重要的决定开始成形。   是好是坏,温格尔都无法判断。   他单纯是无法想象嘉虹离开自己的瞬间。   “雄父。虎南说我,以后会长到像他那么大,有那么大!”嘉虹高兴地说道“我还会飞。”小雌虫背过身,让雄父摸摸自己薄薄小小的翅翼,他轻轻地扇动翅膀。   比起之前毫无章法的自由冲撞,翅膀的扇动更有技巧。不过碍于小雌虫还没有张开,他的翅膀扇动频率和飞翔效率远不如成年雌虫有威慑力。   “我还会做运动。”嘉虹蹦起来,要给雄父展示自己从虎南那里学到的幼儿健身操,“我可以踢得,那么高——”   温格尔顺顺他那些飞舞起来的碎发。   他重新解开幼崽的头发,一边用手指帮小孩梳拢碎发,一边问道:“嘉虹很喜欢虎南吗?”   这只雌虫对温格尔来说,仅仅见过几面。   除了虫种外,虎南没有引起过温格尔的任何注意。   嘉虹犹豫一会儿,上前拉拉雄父的衣角,说道:“就,就有那么一点喜欢。”   监狱里,小孩子能亲密接触到的人除了雄父和四个大坏蛋外,就只有虎南了。比起其他四个大坏蛋,虎南目前还没有欺负过自己,也没有欺负过雄父。更何况……   嘉虹看看自己的虫纹,再看看自己的翅膀。   他在见到虎南的时候就觉得他和自己有些地方长得很像。有几秒,嘉虹幻想过,长得和自己像的人会不会是雌父。   因为雌父回来,雄父就不会那么难过了,也不会老被坏蛋们欺负了。   温格尔并不例外雌虫幼崽这个回答。他静静地梳着嘉虹的碎发,看着孩子背部比破壳要大一轮的小翅翼,说道:“一眨眼,我们嘉虹就长这么大了。”   嘉虹不明所以。   他头发被雄父重新规整后,再一次变得清爽不少。小孩子摇晃脑袋,甩着发尾,想看看自己的新发型。   “雄父想让你去上学。学校里,有虎南那样子的老师教你知识,好不好?”温格尔嘴里说的是虎南,眼睛却扫过了在场的两位雌虫。   嘉虹不懂,但他意识到危险,“不要!”   小雌虫扑过来,抱住雄父的腿,带着哭腔道:“雄父,我不要我不要去上学。”   半岁的小雌虫可以去学校接受系统的教育了。只不过嘉虹暂时和温格尔一起,出不去。   除非外面疯狂寻找温格尔的卡利停歇,不然就算能出去,九一部长也会把温格尔和幼崽再次藏起来。   温格尔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为那些数量庞大的物资清单。   这里已经超过了一个月所有人正常生活的物资。   稍微节约一点,温格尔和幼崽,甚至连带着四个雌虫,都可以轻松地度过半年的时光。   【卡利在找你】   【卡利】。   温格尔把嘉虹的脸捧起来,擦去泪水,说道:“为什么呢?上学不好吗?”   “我不要,我不要哇呜呜呜。”嘉虹大声地哭起来,“我可以,呜呜可以自己,念故事书。我可以,唔自己飞。我不要去上学。”   没有人喜欢上学。   温格尔被哭得心软。他差点把“那就不去上学”这句话说出来。可看着嘉虹这张和雌君甲竣相似的脸,雄虫又一次硬下心肠。   他对嘉虹说道:“想要长大就必须去上学。”   嘉虹鼻子都红了,“可是书上,都说上学要好久好久才能,才能看到,雄父。”光是一天的时间,都让嘉虹觉得难熬了。他从没有和雄父分别那么久。   昨天的短暂分别,是因为他知道以后的日子都可以黏糊在雄父的身边,想要回来就可以回来。但上学就不一样了。   嘉虹看了那么多故事书,上学的时候可不能回来找雄父抱抱,上学的时候可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更不能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   “我不要去上学!我不要!”嘉虹凑上前,贴贴雄父的胸口。   这次雄虫狠下心来,把小雌虫从自己的身上扒下来。他说道:“好吧。我不送你去上学,但你每天都要去学点东西。”   嘉虹生气了,他说道:“我不要。”   “就和昨天一样,我们嘉虹不是玩的很开心吗?”温格尔心里盘算着,“雄父也陪着你好不好?”   小雌虫其实就想要雄父陪着自己。   他犹豫一下,还是不甘心的点点头,“要雄父陪我。”   “好。”   这一套谈话下来,束巨其实不太明白雄虫为什么非要让小雌虫去上学。他只知道,自己和雄虫接触的时间估计会大幅度缩短。   倒是卓旧眼前一亮,他凑上前自告奋勇,“我能帮上点忙吗?”   温格尔起初没有理会卓旧,直到这个雌虫拦在自己面前,又重复了好几遍,才反问道:“你能教他什么呢?”   “数学。”卓旧提出了一个温格尔无法拒绝的科目。   温格尔也舍不得嘉虹独自一个人去陌生雌虫哪里。他是打定主意,让虎南教授嘉虹关于雌虫天赋的一些知识,自己来教授最基础的语言、常识等等。   幼崽的数学,温格尔也会一点,最基础的加减乘除罢了。   “不了。”温格尔考虑再三,还是拒绝了。   他始终忌惮和卓旧长期相处。可偏偏这个雌虫又是最不会随机宰杀幼崽和自己的,他的做事总归是有章法的。   这让温格尔非常得矛盾。   “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一定要嘉虹去上学吗?”卓旧说道:“以他的学习力,花费半年的时间就可以学完六年初等学院的知识。你完全可以让他快乐地玩耍下去。”   温格尔看着眼前的雌虫,无奈地说道:“嗯。”   可他还是抱着孩子,关上了大门,将两个雌虫丢弃在门外。   束巨不死心地上前敲门,意识到雄虫现在听不到,生气地跑掉了。倒是卓旧噗嗤的笑出来了。   阿莱席德亚做的事情,算是什么?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不过,确实是雄虫会担心的事情。”卓旧喃喃道:“也算是,为我的方案之一,推波助澜吧。”   *   温格尔把幼崽带到了房间里,他先给幼崽准备了干净的衣服,接着带着幼崽去擦一下身体。体验过缺水的日子后,温格尔现在对水资源的分配有自己的认知。能冲澡就绝对不会泡澡,能擦一把就绝对不会冲。   嘉虹咪咪呜呜地被抹干净,丢在床上。小雌虫闻到被子里都是束巨的汗臭味,不开心地拍着枕头和雄父告状。   他显得那么有活力,温格尔也只好去找全新的被褥,给幼崽换上。   照片的碎片被束巨细心地黏在一块平板上。他用一些粘合剂把相纸按照撕裂的边缘凑一起。不过不管怎么还原,属于甲竣的那张脸都是空荡荡的。   温格尔把被子先放在椅子上,他事后冷静下来,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光光是因为照片被撕毁,甲竣的那部分被扣下来销毁。而是因为“照片被撕毁”这件事情本身提醒着温格尔。   在他耳聋的现状下,任何一个雌虫,都不需要束巨、卓旧、沙曼云、阿莱席德亚其中之一。   只需要是个武力值超过自己的雌虫,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自己的房间,翻看自己的物件,破坏和践踏自己最宝贝最珍视的物件。   有物资后,这种情况会增加吗?   就算是卓旧管理手底下的雌虫,也真的不会有人铤而走险吗?   算上之前的家族印章,这次的全家福,下一次那个家伙又会从自己这里拿走什么?   温格尔把被褥铺开,监狱生活迫使雄虫频繁地更换各种生活物件,对比以前他现在可以更熟练地独立照顾孩子。   “雄父。”嘉虹拿过枕头,递给温格尔,“给。”   “谢谢嘉虹。”温格尔微笑着结果孩子递过来的枕头。   他绝对不希望看到下一次悲剧的发生在嘉虹身上。   作为一只雄虫,温格尔可以永远腐朽在这颗星球上,等待安全的那一天,等待卡利找上门,或者等待复仇的那一刻,都没有关系。温格尔甚至完全可以接受自己作为诱饵,引诱卡利上门的说法。   对于他来说,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了。   再多的补偿,再丰厚的钱财和权势,无非一捧黄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而嘉虹绝对不能死。   因为对于温格尔来说,这是他最后的慰藉,是人世间最后一点光明。   可惜,一个雌虫,如果不够强大。不论是在戴遗苏亚山监狱,还是在正常的虫族社会中都很难生存下去。   学习,并不是为了得到赞誉。   温格尔正恐惧着某天醒来,如发现全家福被撕毁的那一刻:他的嘉虹也躺在身边,变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些身经百战的囚犯,不是雄虫紧促地学习一些东西就可以战胜和防御的。   温格尔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更不清楚如何做到像那些军雄一样,用精神触角去反击。   他也会被人击溃,也会被人恶意的和孩子分开,甚至是会被人如同罗耶奈那般吃掉,成为戴遗苏亚山监狱的花。   能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呢?   温格尔也不知道,除了让孩子和自己一起成长起来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他自认为什么都没有了。   除非,真的走那条夜明珠闪蝶家族历代走过的道路……   不,温格尔在心里自嘲道:“也许比那还要难过一点。我根本就没有学到祖先们的精髓。”   沦(为)一个出卖(肉)体来讨好雌虫们的雄虫?   温格尔抗拒这个可能性。   他把被子放在床上时,嘉虹正在脱衣服。小孩子短短的手,费力的解开扣子,内衬中掉落了一张纸下来。   小雌虫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   他蹦蹦跳跳跑到温格尔的旁边,亲了雄父一口,大声地说道:“雄父,我爱你。”   温格尔愣了一下,就发现幼崽给自己塞了一张叠起来的纸。   纸面上皱巴巴的,虽然被人很细心的顺平,依旧无法掩盖过去的粗糙。温格尔认出是自己丢弃的草稿纸,他心里知道也就是那几个雌虫干的事情了。   “雄父也爱你。”温格尔说这话,打开了草稿纸。   他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那个年轻的甲竣,活生生的又一次出现在温格尔的面前。   正如全家福上那般,全心全意地注视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是能写尽力写,大家可以养肥。   ——*——   (三十八)   准备演奏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温莱除了晚上给幼崽温温讲故事的时间外,基本都泡在老宅后的教堂中。   他们虫族没有很明确的宗教概念。他们只有信仰。在很早很早之前他们信仰的是虫母。传说在虫母消失后,雄雌性别分化产生后,诞生了各个不同的虫种。   教堂是一个舶来词。   对于温莱而言,教堂不过是一个装乐器的储存室。   没错。   储存室。   “我十三岁第一次见到管风琴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一个社交大杀器。”温莱坐在椅子上,对雌侍竹焘说道:“不过保养也真的太花钱了。”   巨大的管风琴占据了整整一面墙,古铜色的长管高三层楼,两层键盘。一个人就能演奏出一支管弦乐。   温莱的生父,也就是上一任的夜明珠闪蝶家主为了这个管风琴,特地给温莱修建了一个教堂。不过没有什么神像,也没有任何宗教的符号。只是为了方便,大家都叫他为教堂。   整个蝶族,乃至整个虫族,可能都只有温莱这么一位管风琴演奏家。   无他。   一是贵。   二是没地方。   三是根本没什么娱乐之外的价值。   基本上家里所有人都会产生一个深深地困惑,“为什么雄主/雄父,要学这么一个费力的乐器?”   但社交只要有个借口,把人都聚集在家里就可以了。   温莱第一次露面社交界就是靠着管风琴,成年礼也是在管风琴演奏会上举办的。随着这位夜明珠闪蝶大家长的成熟,管风琴演奏会也开始成为一种社交界的潜台词,是被大众默认为交换情报、缓解紧张局面、双方达成和解的好机会。   “今年把邀请函多送出去几张,真的没有关系吗?”竹焘一向擅长这些宴会的前期准备和财务清单。他很能干,不论是辅助雌君还是雌侍,或独挡一面都让温莱无比放心。   温莱按下一个键,说道:“转移一下民众的视线。阿莱席德亚造成的恐慌不会持续太久……木往木昔可能会带军部的要求,你们对一下预算。”   在这个家中,每一个雌侍都有各自的身份背景。   木往木昔就是军部塞进来的。雌君柯得是家族联姻,雌侍长风是蝶族长老会的,雌侍竹焘是雄虫协会的,雌侍宁镜是政、府的。   来来往往,信息互换,再正常不过。   温莱一碗水端平,尽力维持所有人之间的势力。这也是夜明珠闪蝶家的传统艺能,绝对不会出现其他雄虫当家做主那种宠侍灭君,或见一个爱一个的状态。   温莱打开管风琴的盖子,按下几个键调试一下音色。   他说道:“竹焘,帮我按住这个音。”雄虫点了几个按键。雌侍竹焘上前按照雄虫的指示一一按住。很快,两个人就坐在了一条琴椅上。   “跟着我的节奏。一个二八拍。”温莱嘱咐道:“你和宁镜都听话得让人想欺负。”   雌侍竹焘一向是不多话,但他和宁镜不一样。他手底下要打理夜明珠闪蝶家的很多生意。因此对比宁镜,竹焘有更多的社会关系和人情来往,比宁镜更少和雄虫温情相处。   “雄主想要欺负就欺负吧。”竹焘按照温莱的指示演奏着曲子。   温莱倒是笑笑,“听这话,就知道你还在生闷气。”雄虫猛地拉高几个音阶,手指快速地在琴键上游走,恢弘大气的音乐从数个古铜色风管中传出。   雌侍竹焘第一下没有跟上,到后来只能象征性地按几个键。   放开吧。   算了,雄虫明显就不想和你合奏。竹焘悲伤地想着,慢慢地将手松开。他几乎能想到温莱后面的话了。   但此刻,他听到雄虫飞快的一串按键后,音乐变得舒缓而轻松,陪合着自己那几个松垮垮的音节,开始演奏出小溪清流一样的节拍。   竹焘无奈地随便按几个键,他朝着哪里弹,雄虫都可以配合上他,顺手演奏出一曲动人的乐曲。   直到最后收尾,也是如此。   似乎,温莱想要说的话都在琴声里了。 第120章   “甲竣。”   卓旧念着这个名字,果断地离开了雄虫房间。   他不需要去看雄虫的表情,听房间里压抑的啜泣声。   因为卓旧曾经进入过雄虫的房间,在温格尔突然发高烧的那个月,每日每夜雄虫都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   “甲竣。”   好像光是念着这个名字,就能从心底给温格尔无穷的力量。   但他不是甲竣,他是卓旧。   那时候桌子还大大方方的摆放着夜明珠闪蝶家的全家福,那个雌虫专注又带着宠溺的目光,不管在多么偏僻的角落都能稳稳地落在温格尔的身上。   那是甲竣的爱。   卓旧一边走着,一边勾勒出那个军雌的模样:坚毅、沉默、擅长做家务。   虽然是领养回来的雌虫,但和家里人的关系都不错。因为年轻能力有限,但同样因为年轻,潜力无限,被温格尔的雄父和雌父看好。   那个人,会被温格尔黏糊着要抱抱,要亲亲,生病的时候贴着他的手,撒娇说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会耐心地听温格尔的无理取闹,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那个人,也会手把手地纠正温格尔错误的烹饪动作。他会从背后握住温格尔的手,一点一点地告诉他如何分配比例,如何打发奶油。他们坐在厨房边上,看着烤箱里逐渐膨胀的蛋奶酥,一起吃掉所有的失败品。   卓旧几乎都想得到。   他从没有见过甲竣,但却已经时时刻刻感觉到这个雌虫在温格尔身上留下的痕迹。   生病的雄虫,做蛋奶酥的雄虫,专注地养育幼崽的雄虫,做口菇汤的雄虫,甚至是和束巨一起的雄虫……   都是甲竣的雄虫。   在此之前,温格尔不会是束巨的先生,不会是卓旧的理想雄主,也不会是沙曼云完美受害者,更不会是阿莱席德亚的小蝴蝶。   他就是完完全全的属于甲竣,从过去,到现在。   当这种认知一旦出现后,卓旧也会忍不住生出一种遗憾和不悦。可他又并非阿莱席德亚那样,买椟还珠,亲手将珍宝摒弃。   说到4号阿莱席德亚的时候,这个人就出现在走廊的一角。他笔直地朝着雄虫的房间走过来,在看见卓旧的那一刻停住了脚步。   两个人沉默地对立着。   谁也不让开。   雨水敲击着墙面,发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音。微微晃动的灯将阿莱席德亚的颧骨照亮,整张脸显得格外的可怕。而卓旧则将自己那些破损的身躯隐藏在阴影中。   最终,卓旧退了半步。   “聊聊?”   阿莱席德亚说道:“让开。”   他和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好聊的。对于卓旧,阿莱席德亚始终厌恶,从最开始四个人都被囚禁在各处开始,到后来的水刑、航空器乃至现在取物资的全过程。阿莱席德亚都不喜欢对方。   “阿莱席德亚。”卓旧慢悠悠地问道:“温格尔心情不好,对你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阿莱席德亚嘲讽道:“你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多了吗?”他肆无忌惮地扫视过卓旧被普罗和克斯折断过的手指、敲断的腿骨。   卓旧也不生气。   这个雌虫从没有将自己身上的伤痕掩盖起来,哪怕是处理也只是让其看上去不那么血肉模糊,“至少我没有变成另外一个种族。”   “你真可怕。”阿莱席德亚也懒得掩饰了,“对,我现在就是寄生体了。但你能把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卓旧支棱起自己的铁棍越过阿莱席德亚,他的铁棍敲击在地面发出哐哐的声音。   这种噪音像是被拉长的钟声,又像是指甲刮拉地面的尖锐声。   没有什么故弄玄虚,也没有什么话里藏刀。   阿莱席德亚就像是随手把自己的底牌朝着上面一摊,展现着碾压性的力量。他那些毫不掩饰的嫉妒、渴望和进食的本能野兽一样暴露在卓旧面前。   “温格尔想要让嘉虹上学。”卓旧说道:“其实你会是一个好老师。”   阿莱席德亚充耳不闻。   卓旧也不再劝说,他眯起眼睛,反问“你难道真的想吃掉雄虫?”   “为什么不可以?”阿莱席德亚强调道:“你管我?”   他们的谈话就此中断。   因为完全进行不下去。卓旧朝着自己的追随者聚集地走去,而阿莱席德亚站在了雄虫的房门前。   他只是站着。   始终没有开门进去。   *   和温格尔的童年相似,阿莱席德亚要什么便有什么。   他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才,被雄父耐心又专注地孵化出来,又有一个强大雌父手把手教导他的学习,甚至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作为对照组来满足他的优越感。   但他们又是不相似的。   阿莱席德亚明明拥有了那么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却总觉得自己从没有别人真正的喜欢过。   特别是在雌父为了工作,潜伏他乡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尤为强烈。   阿莱席德亚错觉自己是雌父的一个替身。   他的雄父看他的目光,有时候坦白到让阿莱席德亚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雌父的复制版。从衣着打扮到吃饭口味,到谈吐言行再到战斗风格——雄父全心全意地为雌父服务,他熟悉那个雌虫的一切。   然后,套模板一样敷衍在阿莱席德亚的身上。   “哥哥。”他的双胞胎弟弟并没有阿莱席德亚那么的敏感,甚至因为不够出色,他比阿莱席德亚拥有更多的自由,“雄父给我们买了曲奇饼。”   不,我讨厌曲奇饼。   阿莱席德亚看着桌子上的巧克力曲奇饼,勉强自己吃下去。他能吃,只是没有那么的喜欢。他往往不能明白,为什么家里不缺钱,雄父也不会听自己的意见,买一点其他吃的。   家里,只会常备雌父和弟弟喜欢的曲奇饼。   “雄父,我想吃奶糖。”阿莱席德亚说道:“下次,能买一点奶糖回来吗?”   他们家是很少见的一雄一雌。因为没有其他雌侍,雄父也不喜欢帮佣和其他亲属帮忙,总是亲自打理阿莱席德亚兄弟两的事物,“不行。”   阿莱席德亚的雄父说道:“吃糖你会牙疼。”   “那曲奇饼干也会牙疼!”   明明是很小的一件事情,可是阿莱席德亚一直都记得。   “那你就都不用吃了。”雄父看向阿莱席德亚说道:“阿莱席德亚,雌父和弟弟都更喜欢吃曲奇饼干。”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你不能任性。”雄父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学会耐心,谦让和分享。”   阿莱席德亚根本不想听。   他连一块糕点和弟弟分,都必然要挑大的吃。他天性就是希望自己多得一点,自己拿到更好的东西。   一旦不如愿,年幼的阿莱席德亚就开始发脾气。公众号:小川推文   “哥哥。”弟弟阿列克过来找他过来玩,“哥哥不要生气。我们一起玩平衡木吧。”   阿莱席德亚懒得和弟弟一起玩,他直接推搡了自己的双胞胎弟弟一把,看着这个和自己有着相似面孔的孩子摔倒在地上哇哇大哭,雄父跑过来安慰弟弟。阿莱席德亚内心燃烧起了无限的怒火。   他渴望得到雄父和他人更多的关注。   更多,更多。   独一无二的,属于他阿莱席德亚的关注。   “阿莱席德亚,你太过分了。”雄父呵斥道。   “我想要吃奶糖。”   “你给我去罚站。”   “我要吃奶糖!”   雄父生气的结果,就是雌父无条件地站在雄父那一边。哪怕雌父后来买给阿莱席德亚奶糖,他也是表面答应,背后把这包糖偷偷丢到垃圾桶里。   他就想要在那一刻,吃到奶糖。   后来的,以前的都不算!迟到的奶糖就不是他想要的那个奶糖了!   “阿莱席德亚。”就连雌父也发现这孩子性格中的偏执,他说道:“你怎么会是这样的孩子呢?”   “那你们以为我是怎么样的?你们以为我是怎么样的?”阿莱席德亚发脾气,他打滚,他气得跺脚。   但到最后,没有人来理他。   雄父冰冷冷地看着,就像是第一次认识到这个孩子。   他对雌父说道:“不准去。你就让他一个人发脾气。”这个雄虫狠下心来,说道:“你就让他闹,越理他,他闹得越来劲。”   “啊啊啊!我要吃奶糖我要吃奶糖!”阿莱席德亚气得发狂。他发现雌父和雄父都开始朝着屋子里走,他扑过去,抓了一个空。   那个时候,他太年幼了。   只知道暴露自己的本性,肆无忌惮地要求别人给予自己无限的爱和纵容。   “雌父!雌父!雄父!弟弟!啊啊我不管我不管!你们都去死吧,都去死吧。”阿莱席德亚气得跳脚,他还没有长好翅膀,也飞不起来,跑得也不算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雄父把门窗一扇一扇关上。   年幼的阿莱席德亚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不要关上,雄父,不要关上。”   他那个冷清的雄父说道:“大家都不会喜欢不听话的小孩。”   从哪个时候,阿莱席德亚开始确信一件事情。   喜欢都是有代价的。   要听话,要乖巧,要成绩好,要出类拔萃。   或长得好看,或家里有权势,或者有很多钱,或者你是他们的孩子。   他更相信了一件事情:   【如果我不是雄父和雌父的小孩,他们一点都不会爱我。】   父母之爱也是有前提的。   作者有话要说:   阿莱席德亚我最初给他的定位是:贵气解语花。   如今:?   ——*——   【随机作话:每个人的童年】   1号束巨:□□工,修飞船,在星盗之间被二手倒卖   2号卓旧:拿奖状、奖学金,参加各种级别学科竞赛   3号沙曼云:吃饭,打架,攒钱去买各种口味的甜点   4号阿莱席德亚:训练,训练,和成年军雌拉练对打   雌君甲竣:养温温,管住温温的嘴,悄悄投喂温温崽   幼崽温温:吃水果泥,吃蛋挞,吃小葡萄干,吃蛋糕 第121章   是以,阿莱席德亚一贯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温格尔。   雄虫越是宠爱嘉虹这个孩子,在阿莱席德亚看来,就越是忘不掉那个死去的雌君。   和卓旧那种慢慢蚕食的态度不一样,阿莱席德亚坚定于斩草除根。作为一个正常思考的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雄虫会有多么生气呢?小蝴蝶一定气哭了吧。   但没有关系,阿莱席德亚拧动了门把手。   咔擦一声,门开了。   温格尔正在把幼崽的衣服一一丢在脏衣篓中。他看上去精神比昨天好多了,阿莱席德亚不清楚束巨做了什么,反正阻碍在他面前的东西,他都会一点一点剔除掉的。   嘉虹正坐在床上读故事书,小孩子身边乖乖地躺着虫蛋。卓旧并没有选择对幼崽们下手,他是个事无巨细都能记在心上的男人。   温格尔发现阿莱席德亚后,默默地把脏衣篓搬到角落。他问道:“有事吗?”   阿莱席德亚不知道怎么和温格尔开始第一句对话。此时此刻,他体内所有寄生体的基因都在沸腾,促使他呼吸加快,体温上升。   这个雌虫说了一个蠢点子,“我想知道背上的字是什么意思。”   温格尔看着阿莱席德亚的口型,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他反问道:“放心,没有多少人能看懂的。”   那是阿莱西兽语,了解并学习这门语言的人寥寥无几。   除了温格尔的老师和同门外,精通者不足三人。   阿莱席德亚说道:“我只是想知道背后写得是什么内容。”他慢慢的靠近着雄虫,不比束巨迷恋雄虫的躯体气味和温度,阿莱席德亚感知到的更多是来自大脑皮层传来的精神触角。   那是由无数过去和回忆组建成的「灵魂的味道」。   “是遗嘱。”温格尔低着头,他坐到床铺上,看着阿莱席德亚说道:“可以了吗?”   “你写了什么?”   “就是遗嘱应该交代的事情。”温格尔安静地说道:“你可以理解成家族财产的捐赠和分配。”   阿莱席德亚感觉自己被看透了。   他站起来,像是被这个事实给击穿了。作为一个心思狭隘的人,他坚信想要吃掉雄虫这件事情从没有暴露出来给任何人。可阿莱席德亚又无法解释温格尔在自己背上写下遗嘱这一事实。   他更相信雄虫在诈自己。   温格尔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心思的?阿莱席德亚忍不住后退一步。他感觉到自己口干舌燥,理智和感性疯狂纠缠。   吃掉吧,吃掉吧!这样子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不可以,万一有什么后手呢?阿莱席德亚心中疯狂地叫嚣。温格尔是无害的,他是温柔的,但万一他早就留下了后手……别忘了,他可是夜明珠闪蝶家的继承者,是曾经蝶族明珠的孩子。   阿莱席德亚不敢轻举妄动,他咬牙切齿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温格尔必须要看着阿莱席德亚的面容,才能分辨出对方的话语。   “那为什么要在我背上写这种东西?”阿莱席德亚质问道:“束巨、卓旧、沙曼云,哪一个不比我好。”   温格尔看着眼前的雌虫忽然笑了一下。   这是很轻的笑容,显得惨淡又有点自嘲的味道。   因为他很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关于阿莱席德亚,关于他自己。整个监狱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什么意外都可能降临,但温格尔清楚:阿莱席德亚绝对不会爱上自己。   那是星球爆炸,至他死亡都不会发生的事情。   而问谁能真正的毫无眷恋,毫无牵挂地离开监狱,温格尔心中也只有一个人选。   “是,你很糟糕,阿莱席德亚。”温格尔疲倦地说道:“你只爱你自己。”   阿莱席德亚微微睁大眼瞳。   是的,阿莱席德亚。温格尔在心中想道:   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不会顾忌我是雄虫的身份,你也不会顾忌我们之间任何的情愫。你甚至会毫不犹豫地把我丢弃,毫不犹豫地朝我的心窝捅刀。   为了自我的谷欠望,你可以抛弃一切。   “所以我赌你会活下来。”   甚至有可能越狱成功。   温格尔看着阿莱席德亚,第一次发现这个雌虫原来也会露出发愣的表情。至于阿莱席德亚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那就不是温格尔想要探究的东西了。   他把能说的都说完了。   “不对。”阿莱席德亚反驳道:“那嘉虹呢,你……”   他停住话头,内心并没有因为雄虫这番话而停止困惑。   遗嘱里又写了什么呢?阿莱席德亚不相信就是关于家族财产的内容,一定还有其他!   正如温格尔的潜台词所说。   阿莱席德亚也相信,自己是最有可能离开监狱的雌虫。从综合能力来说,他是整个星球上最顶尖的。   而从战斗力上来说,阿莱席德亚自认为不会逊色任何人。   温格尔不再回答阿莱席德亚的问题。   他疲倦地靠在床边,没有去看阿莱席德亚。因为没有正视雌虫,自然温格尔也不会解读阿莱席德亚唇语。   片刻后,摔门的声音传来。   嘉虹被吓得书本都掉了,小脸上都是不满,“雄父!卷卷好凶。”   温格尔亲亲他的发旋,用精神触角对幼崽说道:“不说他,我们看书。”   他已经疲倦于去面对这些恶人了。   遗嘱是真的。   情绪也是真的。   温格尔在过去,哪怕现在他也真的这么想过。   事情发展至今,他不得不去思考最坏的结局,并留下一步后手。   整个监狱里,只有温格尔自己知道阿莱西兽语的诠释。实际上怎么去解读那些背后的文字,对于温格尔来说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嘉虹掀开被子,从被窝里拿出那张画着甲竣面容的草稿纸,说道:“看雌父。”   “好的。”温格尔抱着幼崽,安静地说道:“我们看雌父。”   甲竣,抱歉。   你的温温又要脏了。   *   阿莱席德亚不明白。   他离开房间后,才意识到自己原本是来“吃”掉温格尔的!可在那个愚蠢的问题脱口而出后,他那原本壮志踌躇的心态来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这种再次脱离掌控的糟糕充斥了阿莱席德亚的脑海,他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温格尔憔悴的样貌,想的是温格尔那句“遗嘱”,以及那个虚弱疲倦的笑容。   饥饿再一次席卷了阿莱席德亚的思维。   不过这次,这只雌虫没有再回到温格尔的房间。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悄无声息地冲到了1号囚室,风卷残云地打包了束巨那些积累下来的枕头、被子、毛巾、雄虫的贴身衣物。   且,在走之前,毫无良心地把束巨揍一顿。   不为什么,就是不爽。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束巨暴跳如雷,珠圆玉润的咒骂声响彻整个囚室。害得早起为雄虫和幼崽做饭的沙曼云都不得不上前踹他的大门,两个人先写再来一波爆炸美学。   “谁他么的有那个大病!”束巨快疯了,“偷老子的蛋!还偷老子的被子毛巾内衣!有病啊!”   沙曼云:“吵死了。”   就在这样的日子中,嘉虹迎来了上学的日子。   温格尔早早的起床,他从储物柜中找出一个幼崽小书包。这里温格尔不得不感谢他那些送来杂七杂八东西的朋友们。要不是他当时觉得这些东西不方便带走,留在监狱中,现在可能为嘉虹准备“上学”用品就要花费很大功夫。   “雄父。”嘉虹站在一边,不高兴地嘟起嘴,“我想在家里上学。”   温格尔坚持要一点仪式感。   他想要让嘉虹意识到学习这件事情和玩耍是不一样的。所以哪怕完全可以让虎南在房间里教学,温格尔也要找一个空房间,让嘉虹去那里按照正常的流程上课。   这件事情是和卓旧打过招呼的。   等温格尔牵着嘉虹的手,来到那间空囚室前时,就看见雌虫虎南站在门口等待着小孩的到来。   囚室里铺着一张床单,随后还有一些用过的稿纸和包扎起来的铁片。角落里有用各种金属支架搭建起来的攀爬架,尖锐的边缘散发出寒颤的光。   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幼崽上学的地方。   温格尔嘴巴上说着要送嘉虹去上学,等到了地方,他退缩得比幼崽还要快。要不是嘉虹“哇”地惊喜叫了一声,温格尔差点抱着自家雌虫幼崽就跑了。   “雄父,这就是上学吗?”嘉虹好奇极了。   虎南笑道:“对啊,这就是……”   “这不是。”温格尔冷漠地说道:“给我换成安全的用品。”   “可是雌虫幼崽都是这么长大的。”虎南劝解道:“温格尔阁下,小雌虫是很强壮的,你不要看这些东西尖锐,实际上……”   温格尔涉及幼崽的时候,一点委婉的余地都不留,“换掉。”   嘉虹倒是蛮喜欢的。   小孩子嘀咕嘀咕道:“雄父,我很强壮的。”   “不可以哦。这些东西那么尖,万一把你伤到了怎么办?嘉虹乖。雄父先给你念故事书。”温格尔劝慰道:“下午我们再过来找虎南老师上课,好不好。”   “好吧。可故事书我都会念了。”嘉虹无奈地说道:“雄父,我想听新故事。”   这又在为难雄虫了。   温格尔第一次苦恼自己的孩子太聪明,学习能力太强这件事。   “这个太简单了。”卓旧从转角处走出来,他显然一直在哪里。“故事终究是虚构的,我给你讲一些更加有趣的。”   嘉虹哼了一声,不过前些天卓旧实在朝这孩子心里刷了一波好感。   于是,小雌虫勉为其难地问道:“真的吗?那是什么呀?”   卓旧看向温格尔,眯起眼。   “历史。”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结束了一段时间的忙碌。昨天没更新是因为被人告白了。   后面又是努力补更的日子呢。晚上有饭局,所以更新看时间吧。   ——*——   《假如嘉虹没有出生》本文if线   军区医院里住着一位雄虫阁下。他叫做温格尔,住在这里足足十个月多。不少人看见他每日都坐在轮椅上,或者躺在躺椅上,静静地孵蛋。   24小时,那颗蛋从没有离开他的身边。   “真是温柔的雄虫阁下。”几个路过的军雌远远看着温格尔,小声地讨论着,“是那个幸运儿嫁给了这位阁下?”   “嘘。你知道莎莉文号惨案吧。”其中一个感叹道:“就是这位了。”   莎莉文号惨案,船上的夜明珠闪蝶家族及相关的亲属、船上所有工作人员,全部被屠戮,只有一位雄虫阁下和一枚早产的蛋在其雌君的保护下存活。   对外这被宣布为一桩悬案,但军部高层都清楚这是寄生体所为。   只不过现在双方正在处于休战期间,谁都不能枉然撕破脸皮。   这笔账,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真是可怜。”   “虫皇私拿出一部分的财产作为补偿给这位阁下。毕竟是有史以来最凄惨的灭门案了。”   “再多钱也换不回亲人和雌君了吧。”   温格尔并不在乎这些人的对话。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用尽全力去孵化这枚雌虫蛋,已经是他能做到的唯一事情了。   这也是他内心的最大的宽慰。   只不过,没有人告诉他。   那颗蛋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被孵出来。   “为什么不告诉温格尔阁下,那颗虫蛋已经快要死了!”律师狂躁地抓头,“你们非要等到虫蛋真的臭掉,坏掉让阁下亲眼看见这个事实吗?”   医生也不甘示弱,他说道:“你不知道温格尔阁下的精神触角有多么强大。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意识有多么的脆弱。万一呢……万一可以活下来。”   “你这样把希望给雄虫阁下,再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希望消失。”律师怒骂道:“你们还是人吗?”   “那总比一点希望都不给他要强吧。”医生坚持不放弃这么一点微弱的抢救性,“温格尔阁下的精神触角是我们所见最强大的……要不是……哎,反正说了你也不懂。这是上面的命令。”   “那要真的蛋死了呢?”   “找个时间处理掉吧。”医生苦恼道:“只能这样了。别让阁下发现。”   但律师和医生担心的事情在一个午后还是发生了。   雄虫静静地带着一堆腐烂的蛋壳看着他们两个人。   无论医生和律师怎么解释,这位雄虫阁下都没有任何的表情。在他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没有露出任何一丝情绪。他流光溢彩的眼眸中没有展露出任何的悲伤的痛苦。   就好像,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阁下,您还有很美好的未来。”   “阁下,夜明珠闪蝶家就剩下您一个人了。”   “阁下……”   温格尔微微地点头,似乎是听进去了。他对律师说道:“我想画画。能请您帮我拿一张纸和笔来吗?”   这是十个月以来,雄虫说过最长的话。   医生愿意称其为:破后而立。   他们欣喜若狂,把雄虫要的东西找齐后。看着温格尔在他们面前画下一连串美丽神秘的装饰性花纹。   看上去,真的只是单纯的画画。   医生还不太放心。他把雄虫安置在最安全的房间中。离开的时候,他对律师说道:“放心,这个楼层哪怕跳下来,也不会出事。”   “这是十一楼吧。”   医生说道:“温格尔阁下可是蝴蝶种。刚刚我让心理科给他做了侧写,这个高度对于蝴蝶种来说,他们完全可以张开翅膀滑行避免受伤。”   “万一呢?”   “所以我们还给他的病房按了其他的人手做准备。”   余下的日子,雄虫就安静地在这间病房中生活。   他依旧说话很少,所有人都习惯了。只不过把孵蛋的时间腾出来后,雄虫开始画大量的图案。后来医生们和律师才知道,那些不是画,而是阿莱西兽语。   是一门小众外族语言。   也是雄虫的专业。   甚至温格尔还接了一门翻译的工作,他甚至出门买了一杯水果泥,很慢但真的吃光了这杯水果泥。   一切都在变好。   所有人都相信着这个事实时。   温格尔死了。   晨露从长寿花上滚落,落在他舒卷的睫毛上。敞开的窗户被风吹起白色的纱帘,桌子上整整齐齐地用全家福相片压着一叠阿莱西兽语翻译稿。在桌子上还有一本阿莱西兽语词典。   毫无征兆。   早上三点零五分,简单的一跃。   法医下了判决书,毫无争议,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而事后,他谈起这场悲剧,总是会和人们强调一个细节。   “你应该知道,温格尔阁下是蝴蝶种雄虫。”   “是啊,所以他怎么会摔死?”   “对,作为蝴蝶种的他,在落地的前一秒,甚至是零点几秒。只要他愿意,都可以张开翅膀。重新滑翔,再不济也可以降低伤害。十一楼的高度,对于他来说,也许会受伤,但绝对不会致死。”   法医放下酒,感叹道:“如此干净的,没有挣扎的场面,只有一个原因。”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这个世界。 第122章   嘉虹并不知道历史是什么东西。   假设卓旧直接从某一个大人物开始讲,小孩子都不会有什么感觉,说不定一会儿就跑掉了。   可卓旧毕竟是卓旧。   他给嘉虹讲他的太太太太□□雄的故事,也就是夜明珠闪蝶家族的发家史。   咳,都是和谐过的版本。   毕竟江湖上流传关于阿弗莱希德家族的香(艳)故事。每一任家主拿出来都是生理教育片和风月小说的主角。   市面上依据夜明珠闪蝶历任雄虫家主经历杜撰的情感故事,则是无数军雌的情感启蒙。   温格尔当然知道外界对于他们这一家人的各类看法。作为一个雄父,他显然是不希望嘉虹,在这个年纪,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如果卓旧敢说,温格尔保准让他再也靠近不了自己的幼崽。   幸好,卓旧有分寸的,他只是挑那些确实发生过的事情,从夜明珠闪蝶家的初任家长开始说,聊到了帝国的建立。又从帝国的建立重新聊到了夜明珠闪蝶家身上。   嘉虹对于自己的前辈们充满了好奇。他见过照片上那么多的人,可他又对他们全然不熟悉。而此刻,卓旧给他讲的这些故事,奇妙地让嘉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归属感。   原来我的家人都是这样的啊。嘉虹听着故事,看看自己的雄父。他忽然好奇,自己的雄父也是夜明珠闪蝶,为什么没有发生哪些瑰丽又恢弘的故事。   中午吃饭的时候,嘉虹就把自己的困惑问出来了。   “雄父以后会娶好多好多雌虫吗?”   温格尔放下勺子,看了卓旧一眼,他说道:“不知道。”   “可是其他人(指早上故事里的家主)都有好多好多雌虫。”嘉虹笔画一下,舔了一口勺子。勺子上浓郁的奶香让小雌虫眼睛都眯起来了,“雄父真的不会有吗?”   温格尔终于意识到卓旧选择这些故事的目的了。   他说道:“卓旧,不要再给嘉虹讲这些故事了。”   沙曼云坐在一边喝营养剂,纵然现在可以稍微吃一点自然食物,但这只雌虫还是习惯了食用营养剂。   而束巨则是大快朵颐,每每都把雄虫和幼崽吃剩下的食物拿过来塞到嘴巴里。温格尔从一开始的抗议到后来懒得理会这个雌虫。   “什么故事?”束巨反问道:“我也要一起!”   沙曼云:“我也是。”   卓旧往后一坐,摊开手,摆出一副温格尔你自己看着办的状态。   “卓旧,你这算是给我下套吗?”温格尔扣扣桌子,发问之后,看向束巨和沙曼云,“你们两个凑什么热闹。”   束巨最喜欢热闹了。没有热闹这个傻子都要制作热闹。他随便擦擦嘴上前就靠着雄虫,非要贴在雄虫身上,“这不是喜欢你嘛。”   温格尔给他脸了。   生活所迫,他早就不是那个初入监狱,不好意思还非要说敬语的雄虫了。   “走开。别贴着我”温格尔用力推着雌虫的肩膀,不要这个臭烘烘的大个头蹭到自己。   束巨才不管。没脸没皮拱上前,差点把温格尔都给挤下椅子,这个粗笨的雌虫单手抱着雄虫的腰,头埋在温格尔的肩窝里,坏笑着猛吸对方。   沙曼云则顺手拿起一把叉子,对准束巨的眼窝一扎。   嘉虹眼看着血案就要发生,“啊”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束巨快速松开温格尔,一个跪趴,直接倒在地上,躲过一劫。而那把叉子笔直地扎在墙上,叉子把柄在半空中甚至因为余力,弹跳了许久。   温格尔则根本来不及跑。   作为被波及的那个人,他看着墙壁上那几根属于自己的头发,沉默片刻。   雄虫生气了。   雄虫抱着崽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自闭去。   嘉虹被雄父抱在怀里时,还有点不知道发生什么。小孩子只能用自己充分的学习力来描述该场面。   “雄父。”   “嗯。”   “这就是修罗场吗?”   温格尔再次郑重的思考了一下,嘉虹上学这个问题。   他决定要严格把控孩子的教育问题!   雄虫撑起笑容,温柔地说道:“这个词,嘉虹,哪听来的呢?”   “白白!”   幼崽毫无良心地出卖了2号大坏蛋。   *   “阿嚏。”卓旧看着雄虫走远后,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可能是因为身体被普罗和克斯摧毁过,他的体质日渐下降。有时候,雌虫都在怀疑自己度不过自己这个夏天。   “有人在说我的坏话嘛。”卓旧悄悄地嘀咕着,忽然他露出了笑容。不知道怎么,他想到了嘉虹这个孩子,以及温格尔阁下。   虽然清楚那副画不能填补雄虫内心的裂痕,但卓旧相信着温格尔会慢慢变好。   因为有孩子在。   他拿起那根铁棍,朝着门外慢慢地走去。   路过走廊时,卓旧停在那面被雄虫和幼崽画上大小人、蓝天白云的墙前。他能够看到墙上那些自己修改过的密码。   卓旧把手掌覆盖在上面,慢慢地往下滑落,随后挪开。   忽然间,卓旧看见这面墙上被褐色血迹覆盖的小小笔迹。他用指尖轻轻地在上面描摹了一下。   “风筝?”   卓旧用手指勾勒出整个图案轮廓,发现这确实是一个风筝的简笔画。不过,不同于其他绘画是用明显的线条绘制,风筝是用力按压后笔尖在墙面自然刮出的白痕。   在正常的视野下,和昏暗的光线下,其实很难发现代表雄虫的小人手中牵着一只风筝。   卓旧还没有继续去深究这个“风筝”的问题。   束巨和沙曼云就快把门拆了。沙曼云要是在平时早就一刀下去把束巨给宰了,实际上现在,这个冷漠雌虫也快按捺不住了。   “安静一下吧。”卓旧无奈地叹口气,“我有点事情想要和你们商量。”   束巨爆粗口,“艹没空。”   沙曼云冷漠拒绝,“不要。”   卓旧理所当然自己得到这个答案。这个雌虫的神奇之处在于,他总是能在最适合的时候打出最适合的牌,或者藏下一处伏笔,伺机而动。   “阿莱席德亚会怀上孩子哦。”他笑着对另外两个人说道:“你们还没有发现吗?”   “他,已经和我们不一样了。”   饥饿会无时无刻地折磨着阿莱席德亚。   直到他失去理智,像个狗一样去乞讨,或撕咬雄虫的精神触角。   卓旧位居高位,他比所有人都要年长,因为站得高,也看得更多。   残忍点说,他并不是没有抓住过类似的人,活生生地解刨、肢解,冷酷无情地建立实验室,企图破解寄生体和精神触角的秘密。   在巅峰时期,卓旧手底下一位疯狂的雄虫实验员,在给卓旧展示如何在普通雌虫还活着的时候打开他的大脑,把捡拾到的寄生体碎片用不同方式,放入其中。   他们完完整整的记录了所有的实验过程。   无数条生命最终变成了一沓名为《论寄生体植入雌虫体内的方法和后果》,递交到了卓旧的手里,战败后永久地被锁在军部的资料库中。   这个时候,卓旧已经知道被寄生体以各种方式接触后的结局。   阿莱席德亚已经不需要他担心了。   从寄生体基因被激活的那一刻,这个雌虫在卓旧眼里,就失去了威慑力。   不值一提了。   阿莱席德亚。   另外一边,阿莱席德亚在4号囚室里越想越觉得整个事情不对劲。他感觉自己身体内的空虚和无助,并没有因为周围的被子、被褥、毛巾和雄虫的贴身衣物减轻半分。   特别是一想到这些东西被束巨接触过,阿莱席德亚就觉得分外恶心。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又把这些废物都丢在一个空房间里,全当处理掉了。   雄虫那段关于遗嘱的话,一直徘徊在他内心,闭上眼睛,阿莱席德亚就像被安置在油锅上翻来覆去的煎炸,永不能安心。   而肌体上,肚子开始鸣叫,身体像是一个瘪下去的气球一般。这样阿莱席德亚又不得不折返回去把自己投入到这堆残余雄虫痕迹的被褥中。他猛地吸气,从束巨那个该死的臭味中努力搜捕一些雄虫的余温。   “该死!”   阿莱席德亚恼羞成怒,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把那堆被褥撕成两半,干巴巴的棉花和皱巴巴的布料落下来。可是这对于阿莱席德亚来说,还不够解气。他把那些东西一个一个摔在墙上。   啪啪啪软绵绵的,没有声音的撞击声,没有带给阿莱席德亚一点实质感。   他没有发泄出一点怒气,牙齿发麻,把手指插入到自己的头发中,弄得乱糟糟的。   “啊啊啊!”   阿莱席德亚觉得自己像是狗,在垃圾堆里刨食。   【想吃】   【雄虫】   “闭嘴!”他对着空气发脾气,大哄大叫,却不知道目标是谁,“给我闭嘴!”   【想吃】   阿莱席德亚浑身上下无数力气不知道朝着谁打,他只能把自己的脑袋敲在墙壁上企图这样让自己安静下来。   “不准,不准,我已经很饱了!”   【想吃】   可越是这么阻止着,属于他那点古怪的逆反心态,就给这声音火上浇油。   【吃!】   什么都好,雄虫的什么都好。   他的头发,他的肌肤,他的唾液,他的触摸,他的声音,他的注视。   任何与雄虫精神触角有关联的东西都可以!   阿莱席德亚咬着牙,脑海中却忽然想起了那次在走廊上看见餍足的雌虫束巨。   他想到了那个笨蛋雌虫身上雄虫留下的红色印记,那对饱满而油亮的双(乳),那凌乱却充斥着快乐的细密汗珠,浑身上下被雄虫填满的气息。   那是阿莱席德亚一个雏雌永远都无法体会的饱腹感。   喘息声。   阿莱席德亚咽了一下口水。   他又想到了沙曼云。是的他那次偷窥雄虫与沙曼云的事情,也是这样子……他们慢慢地叠坐在一起,他们凑得那么近——   为什么我会想到这种事情?阿莱席德亚已经控制不住了。   他把手伸向了自己的两(腿)中间。   那个陌生的地方,是走向孕囊,孕育生命的唯一途径。   【我好饿】   精神触角,是精神触角没有错吧!不可能是我想的那种吧!   阿莱席德亚闭上眼睛,他的体质本就敏、感,想着温格尔那张对自己冷漠疏离的脸,不甘和巨大的匮乏涌入阿莱席德亚心头。   那个可怕的猜测,越来越深入到阿莱席德亚的心头。   他甚至重新回忆了一下精神触角对雄虫的影响,和该词汇的定义。   【精神触角就是雄虫繁衍能力外化】   【繁衍能力=孵蛋能力+姓能力】   【同等,精神触角的强大直接和雄虫孵蛋能力、姓能力挂钩】   他还是没有忍住。   站起来,朝着雄虫温格尔的房间走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等我吹完头发回来补。   知道温温为什么是攻了吧。   精神触角与繁衍能力,这点在第一百章 已经说过了。(可以回看)   ——*——   (三十九)   在教堂里,温莱和竹焘玩得很花。   似乎夜明珠闪蝶家的雄虫,基因里就点亮了这种让雌虫欲罢不能的张力。竹焘害怕被孩子和帮佣们发现,不得不捂住嘴巴,趴在琉璃窗玻璃边上,努力抓住栏杆保证自己不掉下去。   而对于温莱来说,他一点都不担心身(下)的雌虫翻脸。   他温柔地亲吻竹焘的脸颊,慢慢地放松他的手指,两个人十指相扣。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一直盯着我的管风琴看。”温莱朝着雌虫的耳朵哈气,“有想过这么一天嘛。”   竹焘快要哭了。   他太爽了。   “没有,不是……不要去。”这个雌虫抓住雄主的衣服,眼泪掉下来,“会弄脏的。”   温莱笑了一下,最后还是顺从了自己的雌侍。   “反正这个管风琴放在教堂也是浪费。”   “唔……怎么会呢……”竹焘忍不住抓住雄虫的衣服,把温莱整齐的衬衫揉皱。   “有空可以一起来这里。”温莱挑逗道:“我可以教你弹这个大东西。”   “大东西?”   “难道他不够大吗?”温莱看着慢慢一面墙的管风琴,苦笑道:“我是不会让温温学这么费力的东西的。以后等我老了,估计这东西就是个摆设品。”   竹焘对温莱是暗生情愫。   他和其他雌侍不同,竹焘是实权雄虫的孩子。他是在雄虫成年演奏会上对温莱倾心,随后慢慢一步一步嫁入到夜明珠闪蝶家族中。   比起其他雌虫,竹焘对这个初见雄虫的教堂有别样的心思。   但真的在这里真刀真枪,对于雌虫来说,又太刺激了。   “天都快黑了。”   “下次?”温莱结束了自己的行为,他捡起雌虫的衣服给对方披上,“过几天你又要出差了,也不知道下次是多久。”   “也不会很久的。”竹焘急忙争取道:“我只是去协会那边三天,处理鬼脸天……”   话还没有说完,竹焘闭上了嘴。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东西。   但温莱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他只是照常的亲吻了竹焘的嘴唇,轻轻地说道:“辛苦你了。”   他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却又什么都知道了。   鬼脸天蛾种。   雄虫协会。   柯得那边出现了一些问题。   而估计这次温温的事情,就是从鬼脸天蛾种那边泄露出来的。   温莱总不愿意去抱怨自己的枕边人。他会最大限度给予每一个人最适合的柔情。几乎所有雌虫都错觉自己是温莱的真爱。   可谁也不知道,他心中那个第一是谁。   雌君柯得?雌侍长风?雌侍宁镜?或者是其他三位?   “风大了。”温莱把外套取下来,给雌侍竹焘披上,“等温温再大一点,我教你弹管风琴。”   雌侍竹焘忍住不看自己的雄主。   “你很有天赋,不是嘛。”雄虫牵着他的手,穿过老宅的花园,“不用害怕。”   温莱转过身,对自己的雌虫说道:“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第123章   温格尔并不知道阿莱席德亚身上发生的异变。   他给嘉虹吃了一点小零食,守着孩子午睡后,在下午又重新把这孩子送到了虎南那边。不过这次,温格尔对整个房间的设备做了严格的要求。   尖锐的边边角角要包好,不能伤到孩子是底线。   这些生锈的脚架要更换掉,万一玩的时候断掉了怎么办?作为一个新手雄父,温格尔对孩子上学充满了担忧和不舍。   虽然知道嘉虹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到自己身边。而温格尔想的话,也完全可以留下来看着孩子学习。   “雄虫阁下在这里的话,不太利于小孩子学习一些雌虫知识。”虎南委婉地说道:“可能会有点……不知道阁下能否回避一下?”   “我不可以留在这里吗?”   虎南还是有点为难,他只能尽力通俗的和温格尔解释道:“一般来说,接下来的内容会有点挑战……最重要的是,必须让嘉虹习惯您不在身边。”   “小孩子如果发现雄父在身边,就不太容易自己身体力行地去做……遇到困难求助雌虫长辈的指点,我们可以接受,但不能让孩子去先雄虫求助。”   这在虫族的社会中是令人发指的。   过了一定年龄,雌虫幼崽也不能朝着自己的雄父求助。   他们所受的教育告诉他们,可以找自己的雌父商议,但不要去麻烦雄父。   在所有人的认知中雄虫就应该是被保护的,因为雄虫早已承担着一个家族十几个雌虫幼崽的抚养和孵化,已经疲倦不堪了。   温格尔被说服了。   主要是虎南的这套说法,在外面的社会中是合情合理的。只是温格尔无法就这么离开,他去到屋子里把那颗黑金色虫纹的虫蛋抱出来,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在嘉虹上课的门外。   戴遗苏亚山监狱在建造时,墙壁厚实且隔音。   温格尔自己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他只是希望嘉虹能在结束训练后第一时间看到自己。   【呼噜呼噜】   温格尔这么想之余,用精神触角连接着虫蛋,不出意料听到了这孩子糯糯的呼噜声。   他笑了一下,又无奈又头疼。   和嘉虹孵蛋期间的死寂相反,这颗蛋简直是充分展现了熊孩子的本质。刨除他那个莽撞糟糕又贪恋肉谷欠的雌父外,这个宝宝正在带给温格尔一种全新的孵蛋体验。   这是个健康的、充满活力的虫蛋。   【呼噜呼噜呼噜】   “小懒虫。”温格尔在精神触角中摸摸虫蛋的表面,得到了孩子用屁股顶顶虫蛋,翻个身继续打鼾的结果。   “我们一起等哥哥放学呀。”温格尔轻轻地用精神触角对虫蛋说话,这个时候他就开始日常的孵蛋,“宝宝要和哥哥一样,做个好孩子啊。”   【呼噜呼】   继续打呼噜呢。温格尔把虫蛋放在双膝上,无聊到用手指去临摹这个雌虫宝宝的虫纹。   黑金色。   全部是粗犷又简约的线条。   除了上面多了一团擦不掉的不明图案外,温格尔觉得一切都很圆满。   他想自己应该是会把这个孩子一并带出去的。   在离开的那一天,他们三个人,温格尔、嘉虹还有虫蛋是要一起离开的。   但出去之后,怎么安排这个虫蛋,温格尔是没有头绪的。   他这个人总是充斥着矛盾,心中抱着最好的期待,盼着有朝一日可以离开监狱,去报仇、去重新生活在阳光下,给孩子最好的未来。   可内心,温格尔又清楚着最坏的打算。   在他之前,已经有了一个罗耶奈。而雄虫不认为自己能比那位惨死的小雄虫好多少。为此,他在阿莱席德亚的背上写下了没有完成的遗嘱,暗暗祈祷着在最坏的情况下,能被发现一点曙光。   “我还有孩子。”温格尔这么告诉自己,“还有复仇。”   不远处,清晰的脚步声正在逼近。   随后哐当一声,像是风破开了大门,发声源随着走廊逼迫出清晰的回音,像石头坠落于水池,像爆炸再次发生一般。   “小蝴蝶!”   温格尔毫无波澜。   他听不到。   这是一种沙哑又压抑的呼唤,而通晓雌雄之事的人又会从中听到难以忽视的渴求,和语气上的尖酸。   温格尔实在是等的无聊。他知道这种无聊恐怕还会持续一段时间。眼下没有人站在他面前,让他读唇语,温格尔便于这个声音的世界隔绝。   听不到急促的喘息声。   听不到越来越焦躁的脚步声。   听不到阿莱席德亚将骨头捏得咯吱咯吱响的声音。   “小蝴蝶。”直到阿莱席德亚站在他面前,双眼布满血丝,喘着大气,身上流着汗。   温格尔才把虫蛋放在带来的柔软毯子上,整理衣服,问道:“怎么了?阿莱席德亚。”   “你为什么不在房间里?”   温格尔不懂为什么阿莱席德亚要问这个问题,他如实回答道:“我陪嘉虹来上课。”   阿莱席德亚吞咽一下口水,他的喉结动了几下。随后这个雌虫又上前一步。他说道:“现在你要孵蛋吗?”   雄虫孵蛋必然要使用精神触角。   对于现在的阿莱席德亚来说,只要雄虫暴露出精神触角,他就可以狠狠地咬下去。想到那股浓郁的灵魂香气,阿莱席德亚感觉到自己舌头两侧、上下、甚至更深处都分泌出超量的唾液。   他等着。   雄虫说出那句答应。   “我累了。”温格尔看着虫蛋,拒绝道,“阿莱席德亚,请你离开。”   “我也等嘉虹下课。”阿莱席德亚上前一步。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步,他几乎控不住自己的双手。一种攉取食物的本能冲刷着他的大脑皮层,不断地撞击着敏(感)点,让肚子里折磨人的酸味翻滚起来。   “阿莱席德亚,嘉虹是我的孩子。”温格尔强硬地拒绝道:“请你离他远一点。”   阿莱席德亚一点都不在乎什么嘉虹,什么孩子。他甚至连赌蛋这个事情都已经忘记了,他满心眼里都只有雄虫了。   食物。   雄虫。   食物。   “和我睡吧。”阿莱席德亚说道:“我可以保护你。”   温格尔不理解他的脑回路。作为一个孩子的父亲,一个雄虫,他只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你在说什么?”   “和我睡觉。”   “阿莱席德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温格尔看着阿莱席德亚嘴唇,确认自己读唇的能力没有出错,“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他看着眼前这个头发剪短,嘴唇干裂,眼神阴郁的雌虫,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明显地厌恶。但很快,这种厌恶被温格尔压抑下去。   短暂,却锋芒毕露。   “我问你,照片是不是你撕的?”   阿莱席德亚骤然发现。   他其实没有多少可以拿出来与雄虫交易的牌。   现今的阿莱席德亚,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壮志踌躇,野心勃勃的军雌了。而温格尔也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一无所有的温驯雄虫。   地位?   金钱?   在监狱生存的物资?   或者是,其他雌虫的爱意?坚持活下去的理由?   温格尔都不缺。   而能够摧毁他的东西,能够击溃雄虫的最后几张牌,关于家人、关于雌君的回忆留念,那些雄虫内心最温暖的存在。   也被阿莱席德亚一一毁尸灭迹。   还有什么呢?   还有什么可以让我现在亲近雄虫,吃上一口的呢?   阿莱席德亚不知道。   “这不重要。”   “阿莱席德亚,这很重要。”温格尔竭力让自己心平气和,有些事情他必须要搞清楚。“我现在很冷静,你可以慢慢说。”   在等待孩子的这段空闲中,他有的是时间。   阿莱席德亚张着嘴,脸色变得铁青。   他感觉自己就是被抛在岸上的鱼。他又上前了一步。这个距离终于让他能够闻到雄虫身上那股自然的体香。作为一个雏子,阿莱席德亚不明白这股味道的由来,他内心因为得不到这股味道的源头,无限的暴躁起来。   阿莱席德亚第一次咬住自己的指甲,企图通过这种方式缓解口腔的吮吸欲望。   那个关于雄虫、精神触角和繁衍能力的可怕猜想,幻变成一种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道:“你来了。”   承认吗?   承认吗?阿莱席德亚!   见鬼!真的承认了,那我之前做的算是什么?阿莱席德亚在心中无声地咆哮着,他目光落在了虫蛋的身上,咬着牙,阿莱席德亚忍住砸碎那个虫蛋的欲望。   他向温格尔保证,“如果你是因为睡觉感觉到焦虑。我可以保证,我不会怀上你的孩子。”   “你不要总是岔开话题。”温格尔纠正道:“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你撕了我的照片。”   阿莱席德亚充耳不闻,他说道:“关于卡利的一些秘密,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管他呢,编造一堆假话先说给雄虫听好了。   让我先吃顿饱饭吧。   阿莱席德亚露出笑容,他如此努力地压抑自己。只是为了不让雄虫看穿他腹腔中渴求地到底是什么。   他才不要输掉一切!   在一场牌局中,嚷嚷着再来一局的人,永远都是输家。   他们倾家荡产,卖妻卖子,拿出的东西是自己的血肉,是自己的骨头。   庄家都明白,在这个时候,一网打尽的都是好东西。   温格尔怎么会拒绝。   他是无法拒绝阿莱席德亚的筹码。   “阿莱席德亚,你突然变得很奇怪。”温格尔心中,阿莱席德亚不是束巨那种痴迷肉谷欠的人。   他相信这个雌虫另有所求,“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   饥饿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之一。   他是一种刑罚,一种虐待,一种对生理和心理的双重□□。   在离开祖国后,阿莱席德亚才知道,对于寄生体而言,饥饿是一种常态。他们为了追求饱腹感,为了满足那种从内到外的充盈感,无奇不用。   特别是:当一个人长期忍受着饥饿时,就不能用正常的社会逻辑去揣测他。   “卡利,所以这就是你们吃掉雄虫的原因嘛?”   “你可以这么理解。”卡利其中一个分(身)说道:“不过对于你们这种只有部分基因的雌虫来说,不需要像我们那么极端。”   “什么意思?”   “鱼水之欢,或秀色可餐。”   阿莱席德亚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看来有人这么做过。”他说道:“万一怀孕了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卡利分(身)说道:“不过那都不是寄生体。对于我们这一类寄生体来说,真正的繁衍只有切片,我们也不存在这种问题。”   “世界真是奇妙啊。”   卡利分(身)哈哈大笑,嘲讽道:“那不应该永远地感谢赛诺斯大帝吗?”   他们说的赛诺斯,是最初的寄生体。虽然没有人见过他,也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的生物到底存在与否。但所有寄生体都清楚,他们是这位“赛诺斯”切片后繁衍出来的。   寄生体中奇怪的基因,让他们都渴望成为一位全新的“赛诺斯”。   阿莱席德亚对“赛诺斯”没有兴趣。   他只在乎自己。   所以,当面对雄虫的时候,他只会暗戳戳后悔,自己没有深入去理解“鱼水之欢”“秀色可餐”八个字分别代表了什么意思。   一切都靠着本能去行动了。   “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站在他面前的雄虫问出这个问题后,陷入了一种沉默。   昏暗的走廊灯下,雄虫的发丝连一丝高光都没有。他的眼睛看向阿莱席德亚,那点微弱又坚韧的光伴随蝶族特色的瞳孔流动。   噗通——噗通。   阿莱席德亚俯下腰,他让自己的姿态放得稍微第一点,雄虫和雌虫第一次处于平视的状态。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温格尔也是忽然意识到阿莱席德亚也有一双蝶族特征的双瞳。   他都快忘记了。   阿莱席德亚是圣歌女神裙绡蝶。   “精神触角。”   “虫蛋?”   两边同时开口,又同时止步。   接着,阿莱席德亚把双手放在温格尔的膝盖上,他蹲下来。越是靠近雄虫,那股从所谓“灵魂”中散发出的味道,就越促使他两眼冒金星。这让阿莱席德亚自己相信着,再晚一点,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我不会有虫蛋的。”阿莱席德亚用手掌摩擦着温格尔的裤子,他眼神从温格尔的□□一直往上走,最后定格在这只年轻雄虫的下巴上。“你是在担心我生出蝴蝶种的小孩吗?”   温格尔不可能让任何一个人再生下孩子。   特别是蝴蝶种的孩子。   按照现有的虫族继承法,只要有任何一位雌虫能和这位年轻家主生下闪蝶种的小孩,符合继承法对虫种相似度的最低标准。   温格尔的第一继承人就不会是嘉虹。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束巨生下来的孩子是个蝴蝶种的孩子。温格尔绝对不会这般温情的放任嘉虹和其培养感情。   温格尔没有直面回答阿莱席德亚的问题。   但他心里是有答案的。   “听到你说精神触角,我只能想到虫蛋。”温格尔往后挪一点,给自己预留出空间,“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阿莱席德亚双手朝着雄虫的裤腰带上走。他感觉到自己像是藤蔓,这一刻他情愿永远汲取着雄虫的精神力作为养分。   因为味道,越来越浓。   “别问这么多了。”阿莱席德亚说道:“给你口好不好。”   温格尔看着他。   阿莱席德亚灵活地解开了雄虫的裤子,他不自主地咽了唾沫。口腔两侧的软肉微微收紧,甚至舌头开始下意识地包裹住牙齿,不希望发生多余的磕碰。   温格尔抬起脚,毫不客气地踹了下去。   “我同意了吗?”   他质问着自作主张的雌虫,“你总在偷换概念,阿莱席德亚。”   从最开始撕照片的问题,到后来关于卡利的消息,再到现在虫蛋和继承权。温格尔所有的诉求都没有被正面回应过。以前的他很容易被人牵着走,但现实一次一次把这个无助的雄虫揍得满脸泪水。   他必须要学会。   “我现在不在乎卡利,现在也不是考虑和你生孩子的问题。”温格尔把裤子恢复到原状,他扣上皮带的声音,金属和皮质摩擦的声音是正在磨快的屠刀。   “但是这很重要不是吗?”阿莱席德亚用手指抓着地面。   他的指关节咯吱咯吱爆起,指腹被磨出血丝。   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   直接把雄虫扑倒,扑倒好了,可是那样子他根本不会暴露出精神触角!而除了肢体接触外,还有什么办法呢?能让他的精神触角泄露出来?   杀了吧。阿莱席德亚咬着手指甲,他把自己的指甲咬得边缘细碎。   好像那就不是他自己的肢体一样。   杀了吧,杀了一定可以让雄虫暴露出来的。再说了脑子和血液也是——不行,阿莱席德亚,你不是真正的寄生体,你只是有部分寄生体的基因而已。你做不到一口气吞掉,再花费一两年去笑话。   贸然吃掉,会撑死!   再说了。   监狱里只有一个雄虫。   杀了小蝴蝶,过段时间再饿了又要怎么办?   一道影子从走廊后闪过。   有风过来。   灯光忽然闪烁了两下。   温格尔看着阿莱席德亚,决定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对话。他站起身,拍拍裤子,去把虫蛋抱起来。   “好吧。”阿莱席德亚也做出了决策。   他走到雄虫的身边,开出了全新的价码,“我会保护你,沙曼云、束巨、卓旧,还有其他更多的敌人,谁都没有办法伤害你。”   至于我会不会伤害你,那就另外再说吧。   “我不会生下你的孩子。我保证这一点。沙曼云正在做试管,我也会保证他不会成功。”阿莱席德亚重新去靠近雄虫。   为了表示自己的无害,他没有站起来,而是蹲在地上,以一种看上去弱小又谦卑的姿态提出自己的要求。   “我忽然发现……原来我是喜欢你的。”阿莱席德亚放软声音。   他不会说情话,满嘴只有谎话。   “卡利的事情是我那个时候昏了头。”他伸出手,勾住了雄虫的小拇指。这一次,阿莱席德亚学乖了,他隐晦的用指甲刮刮温格尔的掌心。   “现在想想,我真的很后悔。”   见雄虫没有反应,阿莱席德亚更大胆一步。他开始慢慢地把弄了雄虫的指关节。渐渐地阿莱席德亚把自己的手指和温格尔的手指相扣。   “小蝴蝶,再给我一次机会吧。”阿莱席德亚身体向前倾。   就在他的嘴唇要接触到雄虫指尖的一刻。   巨大的无形的存在,吸引了阿莱席德亚的注意力。他看不见,但他确实能够感觉到有这么一种存在。   温柔的。   暖和的。   轻轻的。   香香的。   可在存在这些特质的同时,这些无法肉视的存在像山,像海。他们是无穷无尽地暴露出来,一只一只,一只一只挤在狭窄又扁长的走廊中。   地面上、墙壁上、天花板上。   看不到边际。   更无从下口。   “你看到了。”   阿莱席德亚猛地抬起头。   温格尔正注视着他,安静又克制,接着询问道:“为什么要吞口水?”   灯再次闪了一下,骤黑之下,一滴汗水从阿莱席德亚的额角滑落。   “小蝴蝶你在说什么?”他仰视着雄虫。   这应该是全部吧。   阿莱席德亚内心感叹道:不愧是温莱的孩子。   那位曾经登上佳肴榜,寄生体卡利都不惜出动本体去猎杀的雄虫。   逝去的蝶族明珠。   “你明明看得见。”温格尔发现自己面对阿莱席德亚,聊着聊着总是没有任何的好心情。“我进来前,真的很认真读了你们四个人的资料。”   “束巨没有条件,他是个最普通的雌虫。卓旧虽然聪明但他背景不是军部,光这条就不足以让他完成这件事情。沙曼云被捕的时候还没有正式入伍。”   阿莱席德亚猜测到了。   “你失败了。对吧。”温格尔重复道:“为什么要吞口水呢?”   开脑域。   只有军雌中最优秀的那一批人才能接触到的隐秘项目。在成长后封闭起来的大脑,雌虫们在各种方式的辅助下重新打开大脑封闭,险中求富贵。   甲竣尝试了三次,温格尔作为甲竣的雄主,为他签署了两次“手术同意书”。   他永远尊重甲竣的选择。   除了最后一次。   温格尔记得在甲竣开脑域之后,一天晚上,他小心翼翼展露自己的翅膀,不小心兴奋之余让精神触角充斥了房间。   那个时候,甲竣也是这样。   他的眼珠看着自己过分旺盛的精神触角,在上下左右转动的同时,流露出来浓浓的担心。   “温格尔,不要在别人面前暴露出自己的触角。”他抱住自己刚刚成年的雄主,这么说道:“就连孵蛋也要特别小心。”   他们都说这一样的话。   雄父也好。   甲竣也好。   他们总是说,等你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然后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亲亲他的脸颊。   “开脑域的尝试极限是九次。据我看到的资料,你已经用光了所有的机会。阿莱席德亚,你不应该看到我的精神触角的。”温格尔操作着精神触角游走在阿莱席德亚身边。   他说道:“虫族幼崽1岁之后就没有办法肉视雄虫的精神触角。他们在3岁后,彻底感知不到精神触角。成年的雌虫也只有开脑域成功,重新挖掘精神力之后,才能重新看到雄虫的精神触角。”   “阿莱席德亚。”   “你已经,不是虫族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补更本月13号(3k)+本月10号(3k)   你们想看:3号怀孕,2号承欢,4号受辱,1号呢??   你们要看我开灵车漂移??   ——*——   (四十)   与成年雄虫温莱不一样。   幼崽温温充满了巨大好奇。身体稍微好一点后,他开始在老宅里乱走。   至于为什么不是乱跑,是因为小胖球吃过教训了。   曾经九一就看到,笨蛋肥崽温温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裤子,轱辘轱辘转地滚了好几圈,要不是九一眼疾手快把温温兜住,这个小雄虫就要吧唧摔在地上,再去一次医院了。   “哥哥哥哥!”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幼崽温温开始黏糊着家里的雌虫和雄虫。对于这么小的孩子来说,世界上只有三种人:雄父、雌父和其他。   最多能在其他中分别出:家里人和外人。   “温温,要吃,果子。”幼崽温温踮起脚指着树上的青色果实崽言崽语。九一能摘到,但他知道弟弟不能吃野外的果子。   经过那么多,温九一已经知道眼前这个雄虫弟弟有多么的脆弱。   胖,那是虚胖。   一点都不壮实。   而雄父的雌侍木往和木昔两个人,嘴巴上说着要好好训练温温,实际上也不敢有太多的动作。   也就是:停掉了温温的零食,管控了温温的三餐,不准温温每天都待在房间里,至少要出门两个小时转转。   “温温,要,飞飞。”幼崽温温发现没有人理会自己后,眼巴巴地凑过来捏捏哥哥九一的小手,“哥哥哥哥。”   九一叹口气,把幼崽夹在自己的胳膊下,两个人坐在草地上开始念一本故事书。   蝶族雄虫看的故事书,有个非常重要的特点:漂亮的翅膀。   【雄虫打开翅膀,意味着求爱】   这个观念从小被灌输给幼崽们,告知他们不可以随意把身体的一部分暴露给其他人看,也告知他们不可以对人做出一些让人误会的举动。   比如说,亲亲,抱抱,要一起困觉。   幼崽温温扭扭屁股,不是很喜欢这本书的内容。他是那种喜欢和人亲密的小孩子,“哥哥,为什么不能亲亲?”   九一也不知道。   主要是他作为一个被养在军部的孩子,没那种亲人的欲望。   “不知道。”   “唔。我想,亲亲,雄父。”幼崽温温脑子里都是奇奇怪怪的可爱念头,“要看雄父的,大……那么大翅膀。”   幼崽温温眼睛亮晶晶的,“雄父要,最最最喜欢温温!” 第124章   温格尔等着阿莱席德亚的回答。   他手心发汗,嗓子发痒,内心拔凉。从始至终,温格尔都没有忘记过,阿莱席德亚犯下的罪行。   这个雌虫在最辉煌的那一刻,背刺自己的国家。   他抛弃了自己的种族,奔向了与其有世仇的寄生体一族。   甚至,阿莱席德亚的父亲传言就是死在寄生体手中。   温格尔是无法理解阿莱席德亚。他在短暂的半年中,深刻的理解到:不要妄图去理解这些雌虫们。   作为一个雄虫,温格尔只需要保持自己的观点和看法,他不需要去深入、同情、叹息这些囚犯们。   不值得。   也没有必要冒着被同化、被污染的风险这么做。   可温格尔有时候又感觉到,自己是时时刻刻在被这所监狱改造着。   以前的他绝对没办法如此直接了当的质问阿莱席德亚。   “……”阿莱席德亚张开嘴,想要为自己狡辩,可他又说不出什么话来。最后他只能更加用力地握住温格尔的手。   温格尔看见阿莱席德亚紧绷的背,以及自己用笔写下的阿莱西兽语遗嘱。他的目光落在肩胛下的空白下,随着那条笔直的黑线一直没入雌虫的尾椎中。   温格尔记得自己并没有写完它。   “回答我,好吗?”因为体弱,温格尔的语气再强硬也不是大声地嚷嚷,他总是病弱的,“阿莱席德亚你现在还是虫族……”   阿莱席德亚打断了雄虫继续说下去。   “我还是。”他将自己的脸贴在雄虫的手背上,闭上眼睛。那些挤满整个空间的精神触角像是云朵一样,一层一层地压下,他们叠加在阿莱席德亚的身上,无形的重量让雌虫产生了一种别样感受。   他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温格尔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还是虫族。小蝴蝶您相信我。”阿莱席德亚在脑海里疯狂构建一个全新的答案。   他赌温格尔没有见过其他类似的案例。不然雄虫也不可能是在来到监狱之后,才清楚害死自己全家的罪魁祸首是寄生体——   全然是之前被保护的太少,了解的也太少。   阿莱席德亚在赌。   他说道:“人总有点奇遇的。”   至于相不相信那就是雄虫自己的事情了。   他攀附上来,从蹲着的姿态变成了贴着温格尔的衣领,上半身压住了雄虫的动作。   那双薄长又寡淡的唇色凑到了温格尔的下巴上,阿莱席德亚呼出的气息轻轻地落在雄虫的脸颊上。温格尔稍微低头就可以和这个混账来一次亲密接触。   这是束巨都没有过的待遇。   温格尔沉下眼,他内心仅有的一点不知所措,在想到那张破碎的全家福后,立刻烟消云散。   他抓住了阿莱席德亚的头发,不做过多用力,却坚定地把这张贵气的脸从自己面前拽走。   阿莱席德亚想要挣脱。   “你敢动一下。”温格尔说道:“我保证你以后再也别想爬我的床。”   “我可以不在床上。”阿莱席德亚悄悄眨眼,“束巨和沙曼云也没有在床上做过吧。”   “给我理由。”温格尔把他拽开后,就松开手。   “那些虚无缥缈的不用再提,直接告诉我。”   “现在的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   沙曼云在厨房里做汤羹。   他一向是擅长厨艺的,做饭时切菜、剁肉、烹饪和尝味都会带给他别样的平静。这种平静比不过屠杀的快乐,在沙曼云看来却也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一种调味品。   一直处于高(潮)地段的音乐,只会让人疲倦。   锅盖被蒸汽顶开几个节拍,随后白色的烟雾从缝隙中钻出来,浓香和翻滚的汤汁一起出现在汤锅的边缘。沙曼云把准备好的调料品放进其中,勺子翻弄几下,任由汤品再焖一会儿。   这是特地给雄虫做的。   沙曼云不知道自己能为雄虫说什么知心话,做什么贴心事情。想来想去,除了杀人,他也只擅长这件事情了。   甜品、汤品、各种口味的料理……   沙曼云还没有成年前,就握住了菜刀,他不喜欢做其他的家务活,也就把这个工作一直霸占着。   而每次家里来了客人,雄父都会上前请求沙曼云暗地做主厨,不至于让雌父那手拙劣的厨艺暴露出来。   这让沙曼云很早就知道,自己是有天赋的。   他打开锅盖,就这浓香舀了一勺子尝味道。片刻后,沙曼云找出一个干净的碗,小心翼翼地把不能吃的香料挑出来。奶白色的汤汁中点缀着几块剔骨扒皮的食用肉,除此之外,连一点残渣都没有。   沙曼云把碗边的汤渍擦拭干净,他找出更大的一个碗,盖在汤碗上,完全地覆盖住香气。   雄虫在小雌虫上课的地方。   要送汤,沙曼云必然是早就打听好的。他甚至额外准备了孩子的碗筷。从始至终,他希望雄虫的东西就是雄虫的,谁也不要与他分享。   最好连孩子也不要。   沙曼云期盼地结局是,他得到完整的温格尔。   从身体到完整的情感,全部属于他沙曼云,在屠杀下他们两个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开——   他端着碗,朝着预定的方向前进。前进的时候,他还遇到了束巨。这个笨蛋雌虫正在被卓旧拽着走。明明力气来说,束巨比卓旧还要强,可是面对不讲道理的文化流、氓,束巨毫无还手之力。   “艹,老子不去老子不去。”束巨一边喊着,却一边跟着卓旧走。   这个傻瓜是没有演技的。沙曼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真的身不由己。   但他没有理由去拯救笨蛋。沙曼云朝自己的目的地继续走。直到卓旧在后面叫他,“沙曼云。”   “有事?”   卓旧显然是扛不住这个莽撞的雌虫,他索性一放手把束巨丢给自己的追随者们。“你是要去给雄虫送汤吗?”   “嗯。”沙曼云怕去晚了,汤凉了,不想和卓旧多说话。   “我建议你不要去。”卓旧诚恳地说道:“虎南还在教嘉虹,时间可能要更久一点。你去的话,雄虫……也许现在不方便呢?”   沙曼云没有听进去。   他反而认为这是一个好时机。比起和这些笨蛋们一起,沙曼云还是喜欢和雄虫一对一的相处。他喜欢被自己注视着的雄虫,在那种独立的空间中,他可以对这只美丽又独一无二的雄虫做任何事情。   “好的。”沙曼云嘴巴上这么回答着,脚坚定地前进。   卓旧也不劝。   “我们要去看看航空器。你感兴趣就一起来吧。”卓旧邀请道:“赌蛋计划和航空器计划并不冲突——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和普罗、克斯谈谈。”   束巨被拖拽着,他打不过那么多人。   在监狱里,除了专业技能外,他就是最菜的。   不过喷子有嘴就行了。   一串不堪入耳的脏话从束巨的嘴巴里弹射出来。搞得最后那帮追随者们都想要无视卓旧的命令,把这个喷粪嘴巴就地肢解。   当然,沙曼云不在乎。   他端着那碗汤,双手稳而平。沿着走廊的轴线,一直走,一直走,每一步都不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用尺子量都量不出毫厘之别。   温格尔。   他会喝光我的汤吗?沙曼云想道,他感觉到漆黑的走廊越来越亮,像太阳一样,随着目的地的影子逐渐清晰,浑身上下都暖烘烘起来。   他会对我说“谢谢”吧,会和之前一样夸我做的“汤”好喝吧。沙曼云想到了那些中段的课程,每当夜深人静时,他的身体总会发痒。很长一段时间中,沙曼云错把这种反应当做过敏。不曾去寻找雄虫的夜晚,他就把这种内心波动当做病理性过敏。   然而意识到这是种心理反应后,沙曼云试验过:他去掐死一个不认识的雌虫囚犯,去绑住他们的肢体然后狠狠地打爆他们的脑袋。   他去发泄他的残暴,然后关注自己的手指甲有没有变脏变红。最后到没有办法的时候,他去找了雄虫,念看过的电影台词,掐住对方的脖子。   沙曼云端着汤,此刻还会想着:我应该杀了他。   可是什么让他停下来?   他找了很久的答案,是因为孩子,是因为替代品,是因为一切没有到达他想要的灵(肉)巅峰。   温格尔不爱他。   可在他的生命中,温格尔是第一个企图用绳子捆绑住他的人。   并且这只雄虫是成功的。   沙曼云简单地归因到,“第一次情缘”上。   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   他就不应该纵容那根没有威慑力的绳子,温柔地束缚着自己。过了快两个月,沙曼云才反应过来这件事情,可以进展到未成年不允许观看的地步,甚至一举攻下雄虫的第二次。   “还是要杀了阿莱席德亚。”沙曼云设想:“阿莱席德亚如果没有突然出现,他和雄虫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样貌。”   虽然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实际性的意义。   一切都过去了。   做多是,抽空宰了阿莱席德亚。   那个已经不是虫族的变态玩意儿。   沙曼云继续朝前走。过了这个拐角,他就要来到雄虫的面前,想到温格尔的样貌,沙曼云久违地弯了嘴角。   此刻,他听到了粘稠的水声。   雌虫的呜咽声,“唔——唔。”像是什么东西在被慢慢吞入,一点一点堵住了哭声、求饶声、甚至隐晦的挣扎。   “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温格尔温柔的声音响起,”就从现在开始算起吧。”   沙曼云一直都喜欢他的嗓音,可他反应太慢了,直到现在听到这段话,才意识到自己是喜欢的。   “又想要把雄虫的嗓子割下来呢。”沙曼云想到:“好像把他的嗓子做成哨子,可以亲吻,可以每天去接触,听他发出的声音。”   他上前一步,看见了事情的全貌。   阿莱席德亚赤着上半身,他跪坐在地上,背对着自己,双手抓着雄虫的裤子,几乎要把那条可怜的睡裤抓出个洞。雄虫解开了一点裤子,并没有褪下来。他衣冠整齐地坐在那里,眼睛里没有一点感情。   好像是在做一件钱货两清的交易。   阿莱席德亚努力地发出声音,他的口腔被塞得满当当地。因为第一次为雄虫做这种事情,也是第一次这么做,他显得生疏而费力。就连舌头都不知道朝着哪里去舔,偏偏因为饥饿,他不得不去努力地让雄虫快乐。   他提出了交易。   终于,在艰难地交涉下,打动了雄虫。   “唔。”阿莱席德亚终于忍不住,给自己喘口气,再大口呼吸之后又一次凑上去。   腹部的饱足感并不是来自流质的食物,而是来源自雄虫的精神触角。他感觉到自己被不断地填满,从内到外,食物带来的充沛感让阿莱席德亚满足。   他还想要再继续吃下去。   就像是饥民会无休止地暴饮暴食,最终将自己撑死一般。   那也是一种幸福。   可惜,雄虫没有再给他机会了。   温格尔伸出脚抵住了阿莱席德亚肩膀。   “一次。”他对阿莱席德亚说道。   阿莱席德亚不服气说道:“小蝴蝶,你都没有爽到吧。”他贴上来,企图更多地诱惑这位年轻雄虫,“第一次嘛,再试试看吧。束巨是不会这么做的。”   温格尔站起来,整理衣物。   他说道:“我说了,一次就是一次。这是极限,别想着在床上。”   “小蝴蝶——”阿莱席德亚伸出手,企图抓住雄虫。他眉眼带着没有吃饱的不满,但更多是一种初尝欢愉后的亢奋和激动。   温格尔拍掉了他的手。   “以后别这么叫我。”雄虫看着阿莱席德亚的名字,“我和你没有那么的亲密。叫我温格尔,或者阁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天道好轮回】   沙曼云和温格尔差点do时,阿莱席德亚偷窥。   阿莱席德亚给温格尔口时,沙曼云目睹一切。   ——*——   番外等一下啊,我先搞另外一个3k!反正番外不花钱,你们可以明天回看。   ——*——   (四十一)   幼崽温温想要大翅膀。   他在全家最忙的时候,还非要缠着雄父温莱要看大翅膀。时常家里人就看见一个小跟屁虫吧唧吧唧追在温莱后面,暖糯糯地喊,“雄父,雄父。”   偶尔温莱需要出个门,幼崽温温就眼巴巴趴在窗玻璃上,看着雄父坐上车远去。   小雄虫小嘴一瘪呜呜哭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不带温温呜呜呜。”   雄虫温莱哭笑不得,回家后要花费更长的时间,去哄自己哭闹的小雄虫。“温温不可以这样哦。”他和幼崽贴贴,陪这孩子玩贴纸和扮家家酒,“只有结婚才能看大翅膀。”   幼崽可不懂什么结婚。   小孩子就是眼馋雄父那对漂亮大翅膀。   幼崽温温努力地发言,“那我也要,和雄父,结婚!”   温莱快要笑疯了,他揉揉自己的幼崽,“不可以哦。温温是雄虫,雄父也是雄虫。雄虫是不能在一起的。”   “可是,大哥哥上次,吃饭。”幼崽温温努力形容自己家大哥那场混乱的饭局,“都是,雌虫哥哥。为什么呀。”   温莱笑容僵硬。   他决定等雌君柯得回家,和雌君好好研讨一下老大的各种问题。   “可是哥哥没有大翅膀对不对!”温莱只能赶快把幼崽搪塞过去,“只有雄虫才可以给雌虫看翅膀。”   “那温温的翅膀呢?”雄虫幼崽好奇摸摸自己的背部。他小短手,手伸过去摸,背过去摸,趴在地上摸,踮起脚去摸。小雄虫抓了半天,都找不到自己的翅膀。   幼崽温温愣住了,“温温,没有大翅膀吗?”   蝴蝶种雄虫确实幼年是没有翅膀的。   但温莱知道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他把幼崽抱过来,直白地告诉他,“等你有雌君了,有喜欢的雌虫了就有大翅膀了。”   “真的吗?”   温莱直言道:“到时候,温温就有大翅膀给雌君看了。他一定会开心的。”   (这个事件是因,果是幼崽温温和少年甲竣第一次见面,在前面的回忆中) 第125章   阿莱席德亚显然是不会把雄虫说的话放在心上。   他爱怎么叫就怎么叫,而且还不是背着雄虫这么喊。阿莱席德亚明摆着是要站在雄虫眼前,故意做出口型那么喊温格尔的。   “小蝴蝶,再来一次嘛。”   “不要。”温格尔听不到屋子里面的声音,他只直觉上课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便躲开阿莱席德亚的动作,“嘉虹快要下课了。”   阿莱席德亚忽然就能和束巨感同身受了。他无师自通理解了绝大部分雌虫为什么不是很喜欢幼崽。   谁喜欢雄虫每天每时每刻都把注意力放在幼崽身上呢?   甚至因为雄虫的精神触角只能连接虫族幼崽,雌虫们都不知道幼崽们在和他们的雄父说那些悄悄话。   温格尔抱起虫蛋,他整理衣服。因为液体都被阿莱席德亚清理干净,他身上并没有污渍,更不存在什么浓烈的味道。雄虫此刻只需要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但阿莱席德亚倒不是那么轻松了。   他的嘴角还残留一点唾液和白渍,双眼含水,喘气时胸口起伏,不受控制地鼻子和两颊开始泛红。   太明显了。   温格尔只能上前,用自己的手仔细地擦拭掉阿莱席德亚嘴角那些污秽。他的手指细软,因为年轻又不从事体力劳动,没有一个老茧。摩挲时,只会让阿莱席德亚想到那些名贵的绸缎。   无限的柔情几乎让阿莱席德亚错觉,刚刚那场自己单方面的主动是一次梦境。   “别让孩子看到。”雄虫温格尔浅浅的笑了一下,他笑并不是因为自己在这次的交锋中占据了上风。   纯粹是因为“孩子”。   嘉虹应该快要放学了。   阿莱席德亚看着雄虫那双流光溢彩的蝶族双瞳,企图在里面找一点属于自己的位置。片刻后,这只雌虫就闭上了眼睛,他站起来朝着拐角处走。   沙曼云已经等候多时了。   阿莱席德亚和他正好撞个面。   “你也在啊。”阿莱席德亚瞥了一眼这个冷酷家伙,目光落在冷下来的汤碗中。令人意外的是,沙曼云的手上多了一些汤水。   沙曼云低垂着头回答着,“嗯。”   阿莱席德亚指着那些汤汤水水,嘲讽道:“真不小心。”   “嗯。”   他们两个人依靠在拐角的墙壁上,一个端着汤碗,一个捂着嘴巴,□□口腔残余的味道。   在两人头顶的墙上,有一扇小而窄的窗户,微弱天光从中投射下来。将两个雌虫都渲染上一种奇妙的噪点。玻璃窗户上一滴一滴水珠缓慢滚落,最后越来越少,   吱呀一声——门开了。   虎南牵着嘉虹,把小孩子送到了雄虫手中。沙曼云也好,阿莱席德亚也好,他们都看见那个孩子笑着扑到了温格尔的怀中,他像只快活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和雄父讲述自己在虎南这里学到的快乐事情。   雄虫温格尔检查幼崽的衣物和身体后,松了一口气。   他把嘉虹带过去的玩具拿在手中,牵着幼崽的手,认真地听嘉虹絮絮叨叨那些新学习到的技能和训练方式。虫蛋被雄虫温格尔抱在怀中,嘉虹念到兴奋的时候,甚至跳起来,非要有模有样的教训弟弟半天。   温格尔就纵容着他。   “雄父。”嘉虹撒娇道:“白白说,马上就不下雨了。”   温格尔附和道:“那真的是太好了。”   “到时候,我想和雄父,还有,虎南他们,一起出去玩。”   温格尔笑着拒绝道:“不可以哦。”   嘉虹不理解了。他对戴遗苏亚山监狱之外的存在充满了好奇。他好奇这场磅礴大雨之后的世界,好奇虎南言辞中那些瑰丽残忍的山丘,他更好奇这个世界上除了雄父和四个雌虫之外的所有人。   温格尔理解孩子这种好奇。在嘉虹这个年龄,他自己也是充满精力的去探索有限的世界。   可这里是残忍的死囚监狱,是没有白昼的戴遗苏亚山监狱。   不是充斥鸟语花香的老宅,也不是找不到回家路可以打电话求助的文明星球。   温格尔说道:“雄父身体不好,走不开。”   嘉虹理解的,他乖巧地“唔”了一声,有点失落,“那我长大了可以吗?”   “长大了自然没问题。可现在雄父会很想念嘉虹的。如果嘉虹和其他人出去了,雄父想嘉虹了,找不到你怎么办?”温格尔亲亲他的小脸,给幼崽编制了一个“找不到”的谎言。   “好吧。”嘉虹无奈地握住病弱雄父的手,吧唧亲回去。   他们沿着走廊,一直走到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的面前。   幼崽还是高兴的,他挥挥手和两个大坏蛋打招呼,“尖尖!卷卷!”   沙曼云冷漠地点了一下头,他的视线从没有分给幼崽半分,全然直勾勾地盯着温格尔的脸庞。   阿莱席德亚则是笑了一下,他回应道:“放学了。”   “嗯嗯。”嘉虹猛地点两下头,随后跟着温格尔的步伐,离开了这个微不足道的走廊。   直到一大一小背影消失在一盏一盏顶灯的余光中,沙曼云把手中端着的汤碗放在地上后。   噌——   他亮出了自己的尖刃,同时还有露齿的狰狞笑容。   “阿!莱!席!德!亚!”   *   “连环杀(人)犯和卖(国)贼都在。”   卓旧听虎南说看见了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心里就有数了。   不过对于这两个不值一提的雌虫,卓旧更关心幼崽和雄虫。他问道:“温格尔阁下的气色如何?”   虎南并没有很注意到这一点,他努力回忆后只能对卓旧说,“有些苍白,但走动没有什么问题。”   卓旧放下心来。   他把那根适合高度的铁棍放在手边,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嘱咐虎南道:“下次给嘉虹增加一点实战的课程。”   虎南吃惊地问道:“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半岁的小雌虫训练,也是从适应性训练开始。而实战课程多数会等到小雌虫们骨骼长好,基础知识学得差不多才会开始。   换而言之,嘉虹就算脑子动地再快,可他还是一个真正的虫族小孩,没有办法一瞬间长大。   肢体异化也不可能帮助他完成一夜变成少年体态。   卓旧把自己的意思扩展一遍,他说道:“教他一些生存技能、还有基础武器制作。束巨那边会给你做辅助的。”   虎南瞠目结舌。   他内心开始真的相信,卓旧是要把这个小虎甲雌虫培养成下一任的接班人。这关乎到他们所有人的未来。虎南追问道:“您真的决定了吗?嘉虹的学习能力可能会超出正常范畴。”   “知识是学不完的。”卓旧轻描淡写地说道:“没有什么好怕的。在他和雄虫没有离开监狱之前,我是不会贸然把暗桩名单交给他的。”   虎南羞愧地低下头。   卓旧倒是不在意,“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牌。我能理解你,虎南。”他看着自己的掌纹,拿起铁棍,朝着另外一间屋子走去。   “我会离开这里的。”他对自己的部下承诺道,“哪怕我不能离开,我也会让思想与信仰永远流传下去。”   卓旧敲敲门,他得到了一声“进来”的回应,拉开大门走了进去。   普罗和克斯随意地坐在两侧,他们手中都拿着武器。与时常还能见到的普罗不一样,克斯在短短两三个月中飞快地消瘦。汗水将他的头发粘在一起,深深的黑眼圈中可以看见两颗发亮的眸子。   “我们来谈谈彼此的事情。”卓旧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他说话很斯文,和一边的束巨形成了鲜明对比。   面对追着他殴打、羞辱,最终导致自己必须要借助铁棍才能平稳行走的两人,卓旧态度温和,脸上的笑容半分不减,似乎那不是致残仇人,而是再生父母。   “等一下,这个雌虫是怎么回事?”克斯嘲讽道:“被捆着是什么意思?”   束巨呜呜咽咽地要说话,可他的嘴巴被堵上了,双手被铁链锁住,整个人被固定在一个一平米大小的格子中,活像被装盒拿去市场上贩卖一般。   卓旧不慌不忙,他解释道:“不好意思,减少噪音。”   普罗也不可能帮束巨摆脱束缚。他的目光落在卓旧断掉的手指,已经开始变形的腿骨和瘪下去的腹腔。   两三个月的折磨,已经让这只雌虫浑身上下都被掏空了。   普罗和克斯也几乎杀掉了他们能找到的所有吃掉了罗耶奈的人。   对于普罗来说,他所有的使命在处决了卓旧后,就结束了。对于他这样的军雌来说,接下来无非是:自首,接受审判,被丢弃另外一个监狱中,忍受着李博埃文斯家族各种暗地里的折磨。   他的未来,一眼就望到了头。   可这只雌虫一点都不害怕。在长达两三个月的猎杀中,每一个雌虫囚犯苦命的求饶,都会让普罗想到罗耶奈。   他的小太阳,就在死亡的深渊中。   每次手刃一个囚犯,他们的惨叫声在这种可怕的想法中都成为了礼炮,而他们的鲜血就是他给他的小太阳的玫瑰。   “罗耶奈。”   普罗确信自己已经疯掉了。   死亡变得一点都不可怕。   那里有光和温暖。   还有罗耶奈,有什么好怕的呢?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一点一点让那些吃掉了小太阳的人,遭受同样的痛苦。这么想着,普罗重新抬起头。   他说道:“卓旧,把航空器交出来。我不接受第二个选择。”   卓旧笑了一下,手指轻轻地刮着铁棍表面,“我不知道你们的意思。”   普罗和克斯都知道,航空器必然在监狱中。在猎杀卓旧追随者的日子中,他们更确定了这一点。   只是奇怪的是,他们走遍了整个监狱,都没有找到雄虫罗耶奈当时乘坐的航空器。   “从始至终我都是一个素食主义者。”卓旧耐心解释,“我从没有吃过雄虫罗耶奈的一块肉。”   普罗说道:“航空器不可能载下所有人。”   “是的,航空器确实无法承受所有人。”卓旧承认道:“看来你是铁定心要杀了我泄愤。普罗指导,这和你过去的信念完全不一样。”   “你不可能成功越狱。”普罗回忆雄虫的航空器,试图让对方彻底放弃航空器越狱的计划,“你在监狱里已经太久了。外面的航空器技术已经迭代到了你无法复刻的程度。”   “这也是我找两位的目的。”   卓旧友好地伸出手,“您们应该还没有找到罗耶奈的头颅吧。”   “一颗头,解开我身上的拘束环。”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问脏蛋破壳。我也想要脏蛋破壳啊,可是脏蛋和余下两个蛋就差了几个月,我得卡着时间差让兄弟出生啊。   脏蛋破壳后就是幼崽大乱斗了,孵蛋时间会努力开时间加速器的!   ——*——   (四十二)   温莱本以为这般糊弄,幼崽温温可以消停一段时间。   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家除了没有蝴蝶种雄虫外,多得是蝴蝶种雌虫和蛾种雌虫。   嗯,说的不是他那几个雌侍。   而是他那些糟心又闹腾的雌虫孩子们。   不得不说,温莱不想继续要孩子,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雌虫孩子是在是太能闹腾了。他们折腾的本事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大。   温莱至今都记得,自己在孵两颗同期出生,但不同雌父的虫蛋时,那种幼崽堪称恐怖的争风吃醋。   见过虫蛋啪叽撞翻另外一个虫蛋,两个虫蛋在床上激情碰撞,恨不得打得你死我活,蛋壳破裂吗?   见过两个虫蛋宝宝在精神触角里吵得叽里呱啦,每天鹦鹉学舌,崽言崽语,言辞激动到禁言都拦不住吗?   见过先破壳的哥哥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躺在身边的还没孵化的虫蛋弟弟揍一顿吗?   温莱全部都见过。   他深刻地理解到,对雄虫的占有欲可能是雌虫们刻在基因里的事情。争风吃醋有时候也不能完全怪那些雌虫们——   啊,不。   还是要怪他们的。   温莱赤着上半身,看着身边的雌侍长风一个鱼打挺冲到窗户边上,推开窗台。睡眼惺忪的雄虫只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雌虫翅膀,勉强辨认出是自己家那几个捣蛋鬼。   随后,雌侍长风就提着一个胖乎乎的小雄虫丢到温莱的怀里。   “雄父雄父!”幼崽温温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好玩,啊。大翅膀!”   温莱后知后觉地转过头,他在自己的雌虫面前时不时会放出翅膀来。这是雄虫炫耀自己的方式,也是对雌虫的一种暗示。   淡乳白色的蝶翼底,可以看到蓝色的光泽泛滥。翅面剔透可以一眼看清翅背的花纹,在暖色调的灯光下,一切都显得惊艳。   雌侍长风坐在床上看戏。   幼崽温温好奇地伸出手想要摸摸雄父的翅膀,可还没有扑棱到,温莱呼哧一下就把翅膀收起来了。   “呜呜呜呜。”幼崽要哭了。   温莱无奈地又把翅膀放出来,事情有一就有二,他是拿自己的雄虫幼崽完全没办法了。   但,雌虫幼崽就不一样了!   “长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哦。”雌侍长风简单地复述了一下,“就是温温想看你的翅膀,你不是不肯嘛。几个孩子就飞起来,带温温来看我们做。”   温莱目瞪口呆,随后脸蛋变得通红。   “扣零花钱!我、怎么可以这样子!”   “又没事。”雌侍长风不拘小节,“这么好看的翅膀,都是家里人,藏着掖着干什么。”   温莱意识过来了,他瞪眼看向雌侍长风,“你出的主意?”   “……”   “好极了,长风先生。”温莱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的雌侍从房间里赶出去,“你完美地破坏了温馨的一晚上。” 第126章   当卓旧四个人在几个月前占据航空器时,他们就没有看见雄虫罗耶奈的头颅。   在戴遗苏亚山监狱中,没有植物,也没有动物,微生物少得可怜。除了夏天的酸雨外,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腐蚀掉一具尸体。   卓旧只能推测雄虫的头骨已经被丢弃在某个地方。   只不过具体在哪里,他不能现在和普罗、克斯两个人交代。   “李博埃文斯家族,除了找出罪魁祸首外,也期望收敛尸骨。”卓旧用的是肯定句,他清楚那个种花的盆有多大,在没有焚烧的前提下,一个雄虫的尸骨至少要四个花盆才能塞下。   克斯无法拒绝这一点。   但关于拘束环,他没有一点主动权,只能将目光投向身边的普罗。   “我要先看到尸骨。”普罗冷静地说道,他收敛悲伤的速度很快,在谈判的过程中给敌人多一分的情绪。   卓旧答应了。   不过他要普罗给他一点时间。   “最近雨开始变小。”卓旧说道:“你知道戴遗苏亚山这个天气,骨被放在干燥的地方,埋得地方深一点,保存会完好一点。”   “雨停了之后,我建议你们离雄虫阁下远一点。”   卓旧笑眯眯地答应了,“当然。”   他们中止这次会议,各种先去做自己的事情。   普罗和克斯蹲守在监狱的各个出口,克斯经常看见普罗把玩着通讯器,把手放在开关键上,又移开了。   卓旧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尸体。   他割下一位追随者的头颅、随后稀释雨水,把整个头颅留下一些头盖骨、牙齿和颧骨。在用铁锅炖煮、晾干后,氧化成褐黄色。   束巨就被安排做这个事情,他要把控制雨水的稀释量,在必须时还需要朝着头骨上敲敲打打,制造出死者生前收到重击的错觉。   不过啃咬就太恶心了,束巨是不会下这个嘴的。   他们在第二天,带着这个故意做旧的头骨去找普罗和克斯。   路上,束巨问卓旧,“你把老子绑起来就为了这破骨头?”   卓旧揉揉眼睛,他被普罗和克斯暴打过脑袋。此后劳累过度,卓旧的视野就会开始模糊。   监狱里没有什么保健措施,更不存在任何高端的医疗设备。卓旧也不愿意去占有雄虫独一份的药物资源,只能靠着自己强撑。   “嗯。”他敷衍着束巨,要求道:“解开拘束环后,你把自己的先解开吧。”   束巨挑眉,显得有点惊讶,“就这?”   卓旧闭上眼睛,掐一下自己的手指,他说道:“你不用进去了。”   “艹,你真把老子当工具人了?”   卓旧让虎南拦着束巨,自己走进去。   因为接下来的话,他并不需要束巨听见。   *   温格尔再次拒绝阿莱席德亚的自荐。   他今天也没有胃口吃东西,随便打开一包速食餐加热,处理好和嘉虹有关的日常琐事后,雄虫再次坐到了桌子面前,打开久违的记录本。   他现在已经有了食物和水。查看物资清单后发现,像是牙刷牙膏、被褥、洗浴露、小孩衣物这一类的生活物资,早在第一批物资送达时,就囤积了可观的数量,短期内是不用担心的。   温格尔把眼前的物资数目记录下来。   初到监狱的时候,他最多看几眼卫星站给自己做好的物资名录,怎么会自己亲自去记录呢?   “嘉虹不知道能接受纯度多少的奶制品,他现在已经可以吃少量的动物奶……”温格尔在心中盘算着,在物资名单上找到奶制品。   鲜奶是别指望了。   里面全部都是包装好的冲泡奶粉。   温格尔给奶制品打了一个圈,备注自己要好好去查看成分表,挑选出嘉虹目前可以接受的奶粉,每天晚上督促小雌虫喝奶。   还要找一些嘉虹穿不下的小衣服,改一下,给虫蛋穿一层蛋蛋服。至于怎么修改衣服,温格尔毫无头绪。   他是不可能告诉监狱外的人,自己有了第二颗蛋的。   温格尔心虚地扫了一眼被自己拿来垫桌脚的《监狱准则》,以及那句“禁止和囚犯发生肢体接触”的标语。   虫蛋似乎睡醒了,啪叽啪叽摇晃两下,直接从床上跌下来,摔在地上,打了个滚。   温格尔不得不上前把这个小闹腾鬼抱起来。   虫蛋在精神触角里摇头晃脑,扒拉着温格尔发出愉悦的情绪。   “不可以这么闹腾哦。”温格尔心惊胆战地检查虫蛋身上有无裂痕,“万一摔破了怎么办?”   虫蛋装傻,虫蛋只是个无知的小宝宝,他满脑子都是要贴贴雄父。   “要么么么…#¥=*&…”又是一波温格尔完全听不懂的崽言崽语。雄虫只能揣着这个粘人的虫蛋,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温饱目前是不需要担心了。   可是监狱里还有卓旧的追随者,四个雌虫之间想什么坏主意温格尔也不得而知。而本来可以指望的普罗和克斯……温格尔清楚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分量,还远远不如死去的那位雄虫罗耶奈。   他也无法强求所有雌虫都爱上自己。   那是天方夜谭。   “要么么么…#¥=*&…”虫蛋锲而不舍地在温格尔的精神触角里碎碎念。他是小孩子,完全不懂事,温格尔被闹得没办法只好抱着虫蛋亲两口。   虫蛋浮现出开心的情绪。   “坏宝宝。”温格尔打趣道:“就知道黏着雄父。”   虫蛋又马上不高兴了。   小孩子的情绪就像是龙卷风,马上哭闹起来,温格尔甚至还听到了几个疑似脏字的词汇。   比如说:艹。   “不许和你雌父学坏。”温格尔马上制止这种不正之风,“小孩子不可以说脏话。”   虫蛋卡壳,支支吾吾。   “以后让你嘉虹哥哥给你读故事书。好宝宝要从蛋教开始学起对不对。”温格尔用精神触角对还没有破壳的幼崽谆谆教导。   虫蛋呜呜呀呀,说话都说不清楚,很快他一个轱辘从雄父怀里蹦到地上,像个小皮球一样,自己滚到角落去生气了。   温格尔哪里知道这孩子生气什么呢?   他哭笑不得看着这颗蛋和自己赌气。   倒是嘉虹被虫蛋吵醒了,小雌虫白天学习已经很累了,眼看弟弟又到处乱跑,直接把弟弟抱起来塞到被窝里一劳永逸。   “雄父,弟弟都这吵吗?”嘉虹不解地跑到温格尔面前,打个哈欠。   “嘉虹还想要弟弟?”   嘉虹把脑袋摇晃地和拨浪鼓一样,“不要不要了。一个就够了。”   温格尔也不想和其他人再生了。   卓旧。   沙曼云。   阿莱席德亚就更别说了。   温格尔实在想不出,和这三个混账家伙生下的虫蛋会是什么样子。   “那宝宝就是嘉虹唯一的弟弟了呢。”   “弟弟会乖乖听话吗?”嘉虹折返回去给虫蛋盖被子,眼看着不听话的弟弟刚盖上就把被子抖落在一边。小雌虫锲而不舍重新盖上,又眼睁睁看着弟弟把被子抖落。   嘉虹气得脸蛋鼓鼓的,“他是小坏蛋!”   虫蛋又开始在温格尔的精神触角里吵闹。   温格尔及时制止这场幼崽战斗升级,他先是教育嘉虹,“弟弟不是小坏蛋哦。弟弟只是现在还不懂事,嘉虹可以慢慢教他。”   老调重弹。   “可这种事情不应该是哥哥来做的。”嘉虹放弃了给虫蛋弟弟盖被子,他生气地把自己卷在幼崽毯里,“这应该是弟弟的雌父做的。”   哎,束巨吗?   温格尔并不想要这个雌虫掺和到自己的养崽日常中。在这位雄虫阁下心中,虫蛋是虫蛋,束巨是束巨,除了一点微薄的血缘关系外,两者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嘉虹不喜欢弟弟吗?”温格尔耐心劝说道:“是弟弟惹你了吗?”   嘉虹小醋缸都翻了,“没有。”   随着和虎南逐渐熟络起来,空闲之余,虎南也会给嘉虹讲点自己的故事。   虎南是被领养的,在他寄居的家庭中雄虫有很多孩子。也许今年是一个孩子受宠,而新的幼崽出生后,雄虫就不得不去照顾更小的孩子。   父子之间的情分就慢慢随着时间淡薄了。   嘉虹看着年纪比自己更小的弟弟,不由自主想到虎南和自己描述的那些虫族家庭的故事,想到那个家里那么多的孩子,随着越来越多的幼崽出生,雄父的目光也会随之转移到新出生的幼崽身上。   虎南借此对他说,“你是雄虫阁下的第一个孩子,要给弟弟们做一个好榜样。”   “嘉虹等你长大了,就要学会离开雄父了。到时候你要去上学,要和雌虫们更加亲近一些。总粘着雄父会被其他小孩子笑话。”   “等虫蛋弟弟破壳后,你是哥哥,要多帮助弟弟呢。”   当嘉虹反应过来这些话意味着什么时,他心里就不舒服。   从始至终,他都享受着雄父独一份的爱,在弟弟初来乍到时,小雌虫还没有意识到多一个虫蛋弟弟说明了什么。   更何况,弟弟还是有雌父的。   弟弟都有两个人爱了,为什么要和我抢雄父。   至于束巨会不会真的去爱虫蛋,这个问题暂时没有出现在嘉虹的选项中。被温格尔爱着小孩子,从没有想过“天底下还有雄父雌父不爱自己的孩子”这个可能性。   虫蛋弟弟没有惹他。   只是我自己有点不开心而已。   嘉虹缩在毯子里,看着身边的虫蛋,以及上面脏兮兮的图案,越想越不开心。“雄父!”他忽然大喊起来,“不可以雄父!”   温格尔本都打算回去继续写东西了,被幼崽忽然喊停,只好再次转身。   “大大怎么可以只生个蛋就什么都不做呢!”幼崽嘉虹超级大声地说道:“他要养弟弟,他不可以让弟弟和我抢雄父,不可以不可以。”   温格尔惊讶地看着嘉虹,他没想到自己的小雌虫还是产生了危机感。   嘉虹说完话,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随后,小雌虫皱眉越想越难过,他扑上来抱住温格尔,“一点都不公平,弟弟都还有雌父,我只有雄父——他不可以和我抢,不可以和我抢!”   作者有话要说:   幼崽吃醋。   老大嘉虹:不要弟弟了,不要弟弟了。   老二:不能再生了,不能再生了。   老三:不要哥哥了,我不要哥哥了。   老四:呵。   ——*——   番外不知道写什么,你们决定要继续写雄父故事吗?   还是开新的? 第127章   温格尔估计有人和嘉虹说了什么。   监狱中能说出这种话的也就三四个,雄虫很快确定了嫌疑人。他蹲下身,抱住自己唯一雌君的亲生子,“怎么哭了呢?”   嘉虹把眼泪悄悄擦在雄父的衣服上,小声地嘀咕道:“我不要弟弟了。”   “雄父不会因为弟弟破壳不爱嘉虹的。”雄虫亲着小雌虫的发旋,“嘉虹永远是雄父心中最宝贝的小孩。”   嘉虹很少听到雄父那么直白的说爱。   他有点脸红。   “真的吗?”嘉虹把脸埋在雄父怀中,感受着雄父亲吻自己的头发,轻轻拍打自己的背部。小雌虫打出几个可爱的小哭嗝,问道:“弟弟就一个!”   “好。”温格尔和自己的雌子保证,“嘉虹就只有一个弟弟。”   嘉虹才安静下来,只不过幼崽的独占欲让他想多留在雄父的怀抱中。小雌虫手脚并用,占据了温格尔臂弯的所有位置,把脑袋也一并埋到了雄父的胸膛前。   这天晚上,温格尔没有把虫蛋放在身边睡觉。   他用一卷薄书当做扇子,哼着曲调哄着嘉虹。   习习凉风地把小雌虫送入梦乡。   窗外的雨水也开始越来越稀少,雷电开始减少,天边的白边又一次翻滚出来。依旧是看不到太阳的日子,可监狱所有的人都感觉到夏天即将要结束了。他们趴在毛玻璃上看模糊的大地边界,看地面积水汇集成一个又一个酸水湖泊。   卓旧的那群追随者们再一次地不安分起来。他们睡不着,吃不下,没日没夜地在两个选择之间徘徊:   留在戴遗苏亚山建筑群里?   还是,离开?   温格尔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水气肉眼可见的减少,哪怕他全天待在建筑群里,也能感觉到湿度急速下降。   嘉虹学习的速度达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程度,这让虎南一个人完全招架不住。在卓旧和温格尔提议后,动之情晓之以理,让温格尔勉强同意另外一个雌虫作为教辅,两个经验丰富的雌虫一起教导嘉虹关于雌虫的必要知识。   温格尔每次都会在嘉虹上课的房间外,等待孩子放学。   有时候,他会去小厨房做一点简单的小甜品,等着嘉虹下课来吃。   或把自己的翻译书带过去,静静地坐在房间外的水泥墩上,看书写字。   虫蛋则被装在一个小书包里,书包四面垫着柔软的被褥。温格尔做这些杂事时,就会伸出精神触角孵蛋。虫蛋宝宝在嘉虹生气的当晚,难得乖巧一阵子。温格尔怀疑这孩子是被吓到了,次日等嘉虹上课的时候,多分一点耐心给这孩子。   不消半秒钟,虫蛋马上快活起来了。   直接把“哥哥不喜欢我靠近雄父”这个知识点丢到了爪哇国,每天抱着雄父的精神触角哇呜哇呜地乱叫,在书包里努力拱蛋壳,想要滚到雄父的怀抱里要贴贴。   “不能闹啦。哥哥要放学啦。”温格尔轻拍蛋壳,“宝宝看看宝宝的雌父过来了吗?宝宝想不想雌父呀。”   虫蛋发出哼哧的声音。   听上去就嫌弃到不行。   温格尔也无奈。他是想让虫蛋白天去束巨哪里,晚上再拿过来孵蛋。偏心来说,他就是希望能在这件事情上给嘉虹更多的安全感。   可束巨呢?   他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   1号囚室里找不到他的人影,吃饭也没有见到他的人影。温格尔甚至去问了另外三个雌虫,结果没有一个人知道束巨跑去哪里。   阿莱席德亚残忍地发言,束巨大傻子可能被人宰了当肉食吃掉了。   沙曼云居然还对这个结果“嗯”了一声。   温格尔差点以为他们联手把束巨给干掉了。毕竟从目前的现状看,这四个人中谁宰了谁,都是非常正常的。   倒是卓旧问,“找束巨是有什么事情吗?”   得知是关于虫蛋去向的安顿,卓旧自告奋勇自己可以承担看护的工作。他说,“每天我都要去给嘉虹讲历史,看时间正好把虫蛋再带给你。”   温格尔没有给出答复。   他坚持在监狱里看护虫蛋,还是幼崽的雌父比较可靠。   【世界上,不存在伤害自己亲生幼崽的雌虫。】   饥饿的、失去人性的监狱里,温格尔无法轻易地把一个小生命交给别人。   哪怕阿莱席德亚找到他,使尽各种手段,比如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或者直白地用语言表示愿意带着虫蛋去找到束巨时,温格尔也没有答应把虫蛋交给他。   这是束巨的蛋。   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难道你还不信任我吗?”阿莱席德亚舔了舔嘴角,说道:“那我真的是好伤心啊。”   眼看温格尔表情有点松动,阿莱席德亚乘胜追击,“要他真的死了呢?”   “如果他真的死掉了,我也可以把虫蛋孵出来。”温格尔拒绝了阿莱席德亚更进一步,“阿莱席德亚,从我身上下去。”   在进食的时候,温格尔不允许阿莱席德亚触碰自己上半身。   这迫使高大的雌虫每次饱餐一顿,必须俯下身,双膝贴地,深深地将攉取食物的出入口咬在口中。   温格尔总觉得这样子的雌虫不是他印象中的阿莱席德亚。   为了验证阿莱席德亚是否真的服从自己,温格尔要求他不允许用双手抓着自己的膝盖;不允许抬起身子;不允许用脸之外的地方触碰自己的身体;上半身更是绝对被禁止触碰的地带。   当然,雄虫想怎么做都是自由的。   因为现在,他是掌权的人。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阿莱席德亚吞咽下最后一口流食,他感觉自己开始蜕变,从低下头颅的那一刻起有种东西就彻底撕碎了。寄生体的基因充分挥发到每一处毛孔中,每当他抬头看雄虫那些因为抒发而出现的精神触角,陷入到了久久不能平息的痴迷中。   幸好,温格尔不是攻击性雄虫。   阿莱席德亚在心中暗自窃喜。他坐在雄虫的身边,想要去亲吻温格尔的脸颊,直接被温格尔推开。   “卓旧在说谎。”阿莱席德亚也不生气,他笑着扒开2号的心思,“小蝴蝶,最好让卓旧离嘉虹远一点,这种垃圾做出什么都不意外。”   温格尔整理衣物,他擦拭裤子上的污秽。   “阿莱席德亚,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每一次和阿莱席德亚独处,空气中甜腻的味道就蔓延开来,温格尔好奇是不是这种类似甜点、水果的香气让雌虫失去理智。   他也这么询问过阿莱席德亚。   可他总是说,“不是”或者就敷衍地回答着。   温格尔知道饥饿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多么的可怕。   所以他也算是纵容阿莱席德亚在这方面的想法。   不过……温格尔烦躁地拉着衣服下摆,企图遮住那些可以水渍,“卓旧和我说了,夏天结束,他们就要离开监狱建筑群。”   “呵。”阿莱席德亚伸出手,帮雄虫擦拭。他的手指骨骼分明,灵活又修长,和束巨那种机械工的手不一样,两者的老茧分布在截然相反的位置。   他用暖和的掌心揉搓着雄虫,“小蝴蝶,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   温格尔拍掉雌虫不安分地手,心里压抑着火。   “别动我。”   “好啊。小蝴蝶。”阿莱席德亚伸出一小截舌头,舌尖粉色,“我似乎又饿了。”   温格尔起身就要走。   现在的阿莱席德亚似乎丢弃掉了以前所有的面子,完全的沉溺在口腹之欲上。作为这个雌虫目前唯一的口粮,也是唯一的选择,温格尔在阿莱席德亚终于有了强硬的底气。   “我帮你把束巨找回来,奖励我一顿怎么样。”阿莱席德亚追上前,哈气在雄虫的后脖颈上,“他就算是死了,我也帮你把这个傻(笔)的尸体挖出来,砍成几段,带回来好不好。”   “不要随便修改交易内容。”温格尔翻了一个白眼,回去冲个澡。   他不相信束巨那么容易死掉。   他选出来的雌虫是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   阿莱席德亚就站在沐浴间的门口,安静地坐着,帮温格尔看着时间。他们之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温格尔刚开始还会警惕,等到次数一多,他就开始逐渐的放松。   这也似乎是阿莱席德亚想要看到的。   “束巨还没有消息吗?”   沙曼云做饭的时候被问到,他就会说,“不知道。”   温格尔也就明白了三个雌虫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他不再提问,每天抱着虫蛋,揣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等待着。   可惜温格尔没有先等到束巨,反而是普罗和克斯找到了他。   他们是来告别的。   “温格尔阁下,往后的日子请您多保重。”普罗收拾了行李。他不同于温格尔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冷漠,肩膀上背着一个高高的包裹,衣服上凝结出不少白色的小颗粒。   他的脸上有汗渍和灰色的尘土。看得出来,在这段时间里所有水都珍贵地下了肚,没有一点可以挤出来处理个人卫生问题。   温格尔有点惊讶,又觉得这样是正常的。   “等一下。”温格尔转身回到房间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湿毛巾,“擦擦脸吧。”   出于私心,他又问道:“你们会回去吗?”   回到卫星站,回到正常的社会生活中。   普罗的眼眸黝黑,他是锹族,这个种族是除了名的坚韧和倔强。   他摇摇头,“请您听从上级的指示,在外界没有传达明确的安全信息之前,不要离开监狱。”   他话里有话。   温格尔意识到这一点,他感觉自己被塞到监狱里,可能远远不止是他当初想的那么简单。   克斯在一旁叼着根铁签,相当不耐烦,“有什么好说的,真墨迹。走吧。”和普罗差不多,他也背着一个大包,不过耳朵上的洞被拽破,半只耳朵都掉了。   温格尔记得这个骗自己的雌虫,他懒得和对方争辩。在普罗走之前,他朝普罗的背包里塞了几包压缩饼干和十支营养液。   如果不是普罗包里真的没地方,温格尔可以再塞一点。   “我会自首。”普罗用完毛巾,他的脸重新变得干净。这一刻,温格尔觉得这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普罗指导。   “不会判很重的吧。这里……这里都是罪犯啊。”   “法律不会因为他们是罪犯,就剥夺他们生命权被保护的权利。”普罗拔出自己腰间的一把军工匕首,像是礼尚往来,他把匕首交给了温格尔,“法律地位上,每个人都享有平等的生命权。哪怕被判处死刑,被剥夺了政治权利。我也没有在法律之外,拥有伤害他们生命健康的权利……只有死刑执行机关才有处理他们的权利。”   温格尔不明白。   可他忽然意识到,普罗下来的原因。   只有违反了监狱法的囚犯,才能被程序的杀死。证据、口供什么都可以,在戴遗苏亚山监狱很多东西是留不住的。   普罗是监狱的指导,他不是死刑执行机关的人。他没有随意猎杀一个囚犯的权利,他所受过的教育也不允许他去侵(犯)自己坚守的条规。   露出破绽的那一批都已经早早地被杀了。   而真正的杀死了罗耶奈的囚犯们,没有证据,没有口供,航空器找不到,尸骨找不到,犯人也不会亲口承认。   法律无法制裁他们。   天衣无缝。   无法无天。   胆大包天。   “普罗,你到底说完了没有。”克斯越发的不耐烦起来,他催促着甚至不惜去拉拽普罗,“麻烦死了,你什么时候和雄虫一样婆婆妈妈。”   罪恶就要用罪恶的方式去惩戒。   “出去之后,先杀卓旧。”离开监狱的那一刻,黑紫色的天空几块白色的雾气飘来,地面的酸水坑被蒸发出乳色的水汽。   普罗麻利地打开枪栓,“头骨是假的。”   克斯同样警戒,“我还以为你笨得不知道。”   “他活得足够久了。”普罗不理会同伴的冷嘲热讽。   “是啊。夏天已经结束了。”   他们一起抬头看向天。   这里永远是一片漆黑,没有夏日的明媚阳光,没有穿过树叶吹来的习习凉风,更不存在记忆里的那个人。   普罗说道:“很早就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太阳在深渊里,那我就化为深渊。   ——*——   看到了你们的留言了,崽崽日常后续等孵出来就有了。1234过去后面会相处中交代的。   雄父剧情,我抓紧写完,演奏会后就收尾雄父篇。   ——*——   (四十三)   幼崽温温被雄父温莱彻底交给小雄虫九一看管。   “为什么给我?!”九一嫌弃地不得了,“我才不要抱弟弟!我还要写作业。”   是的,六岁的小雄虫要训练,要写作业,他们是被军部特殊培养的一批雄虫。什么雄虫的特权,根本不存在,他们要比雌虫还要抗压,比雌虫更努力,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淘汰。   幼崽温温不懂。   他只会在哥哥写作时,拿走哥哥的笔,看看哥哥的本子,好奇地吧唧吧唧咬纸质书。   六岁的九一对弟弟的要求已经降低到“不要打扰我写作业”这一点了。   可是温莱也要去安排演奏会的事情。距离演奏会只有三天,这也是最忙碌的三天。   “怎么办?居然没有人要温温?”温莱捏捏幼崽的可爱小脸,“温温怎么被嫌弃了呢?”   但没事,雌侍长风永远走在时尚前锋。   他乘着雄主温莱不注意,把雄虫幼崽塞到了老大的战斗包里,贴心地写了一张纸条,表示:你作为家里最闲的人,请不要痴迷于相亲,多带带幼崽弟弟。   老大为此差点爆炸。   他是在安检门口被拦下的,差点给当做拐卖小雄虫的变态抓走。   要不是幼崽温温一口一口“哥哥”,还附带亲亲和贴贴,估计此时此刻雄父温莱又只能在警署见到自己的糟心大儿了。   嘛,虽然现状也不是很好。   “啊哈哈,樽亚小叔叔,谢谢啊。但是呢,我真的有点事情,可能要走了。”老大语无伦次地说道,眼看对面坐着的雌虫无动于衷,他抓紧抱住温温——   没抱起来!   幼崽温温无辜地趴在地上,抱着一个大玩偶。   “唔唔。”幼崽眨巴眨巴大眼睛,意识到哥哥要把自己从玩偶身边带走,呜呜地哭出声来,“不走,不走,温温要玩,要玩嘛。”   老大不知道为什么一个警署要有这么多的玩具!   这些雌虫们简直和八百年没见过小雄虫一样,围上来分分钟,你一个蛋糕,我一个糖果,你一个玩具,我一个贴纸,马上让幼崽温温屁股黏地上——不走了!   “着急走做什么呢?”樽亚给老大满上茶,“今天我来做资料报备,没想到刚好遇见你。”   老大看着自己早已经不可能的第4任,内心绞痛,“不,我不想遇见。”   “需要我帮你一下吗?”樽亚指指已经开始咬玩具的小雄虫温温,“似乎没消毒哦。”   老大心虚地不得了。   他说道:“不需要,我可以的!”   内心老大疯狂尖叫:温温!温温你怎么!!又胖了!!   哥哥刚刚居然没有抱起你呜。   (温温是小时候疯狂长肉,长开后疯狂掉肉的小孩子) 第128章   与此同时,监狱某一个角落。   “艹!”束巨大骂一声,把手中的拘束环丢到熊熊燃烧的火盆中。他用一对自制的铁钳翻动拘束环,脚下踩着自制的机关,不断加高火焰的温度。   火焰从红色变成白色,又变成了黄色,最后噗地一声成为紫色。   火盆中传出一声爆炸声。   束巨眼疾手快丢掉手中被融化为铁水的钳子,张口一连串“草!草草草草!!草!”   还蛮带节奏感的。   卓旧就坐在束巨三米远的一个铁疙瘩上,他脚边还丢弃着一具尸体。尸体的手腕、脚踝都被划开,这四处是最明显的,一刀即可。   而尸体的腹部、胸腔和脖颈就明显杂乱无章起来,可以看出凶手为了寻找到准确位置,在死者还活着的时候开了好几刀,切口也不是那么平滑。   尸体周围脏器、血块、肉块被随意堆成一座小山。   反之,卓旧的脚下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排排小巧的漆黑色拘束环。   束巨泄气地看着火盆里没有变形的拘束环,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干了,老子拼死拼活,这狗东西艹,根本烧不出。”   他们和普罗做的交易,一手拿罗耶奈的尸骨信息,一手提供拘束环的信息。双方公平交易,约定在今日雨停后,在戴遗苏亚山监狱外的沙丘上缴纳尾款。   卓旧早就想到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就当排除掉一个错误答案。”   普罗跟他们讲述的“高温销毁拘束环”完全没有办法破坏起内部结构,束巨在一边放弃挣扎,直呼这种尖端科技,在没有现代设备的当下是不可能解除的。   沙曼云这般接受过专业训练的雌虫,也不过是切断自己的经脉,将拘束环挖出来,却没有办法组织其继续工作,更没有办法破坏这个小小环扣的运行。   “卫星站终究还是个麻烦。”卓旧将一侧的铁棍拿起来,“我知道星球上有几个流动集市,在那里拘束环是硬通货。”   “咋的,要老子去那里换航空器的设备吗?”束巨甩脸子,“你觉得那帮子瘪三能有这么高精的仪器吗?”   卓旧解释道:“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   拘束环是无法被人为破坏的,但是酸雨可以。   “那些流动集市,无非是交易一些过期食品、水和肉食。”卓旧笑道:“拘束环中的部分元素是修复航空器必须的,这点是确定了。”   束巨讨厌谜语人。   他“嗤”了一声,准备收拾东西滚蛋。在卓旧这里呆久了,任谁都会自己是个蠢蛋。束巨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受这种王八气。   他把自己制作的火盆、高温加工器、锻造锤、钳子、剪子等各种工具收拢起来,“老子要回去睡雄虫!”   卓旧也不拦着。   “我能拿一点火吗?”他拿出一个小小的铁片圈起的圆环形。在其中有褐黄色的油膏,“受伤后,视力越发的不好了。”   束巨不耐烦地摇摇手,从火盆中分了一点火苗给卓旧。   他没有问油膏是怎么提炼出来的。   点燃的一瞬间,那股让人作呕的脂肪味道就弥漫在屋子中。   “艹,烦死了。你老叫老子做无用功。”束巨抱怨着推开门,“挖坑也是,现在搞这东西也是,屁事莫挨老子。”   他看着脚边还沾染血迹的拘束环。在束巨离开后,蹲下身,盖住了死者的双眼,“不利纳斯,谢谢你。”   他说出一个追随者的名字,嘱咐虎南把尸块丢弃在酸雨积水坑中。   虎南忠诚地执行着卓旧的命令,不过在听到目的地时,他校对了一遍,“换地方了吗?”   “嗯。”卓旧和蔼地说道:“之前挖的还是太小了,已经填满了呢。”   他们一并走到野外。   肉眼可见,能储蓄酸雨的坑洞不多了。   卓旧和虎南都知道等到秋冬季节正式降临的那一刻,地面又将恢复到彻底的荒漠。他们将拘束环留下来,把同伴的尸体推下雨水坑。   尸体一点一点变形,发出灰白色的烟雾和嗤嗤的腐蚀声音。   “接下来就是普罗了。”   卓旧苦恼又愉快地往回走,他手中护着那一朵小小的火苗。   “他会怎么杀死我呢?”   *   卓旧和普罗约定的地点在一处小平原上。   从卫星地图上看,夏季之前,这处平原其实是一个小小的山包。因为雨水冲刷、洪涝频繁,地面也没有任何植物保持水土,山包在一个雨夜轰然倒塌,最后变成了如今普罗所看到的地形。   “这颗星球以前就是这样子的吗?”克斯站在小平原上,他抓了一把沙土。沙土干燥得可怕,明明前天还有飘雨,如今却感觉不到一点水分。   普罗正在准备枪杀的设备,他内心构思了千万种虐杀卓旧的方式。在过去一个夏季中,他与卓旧见面每一次,都把虐杀的微缩版在对方实践一边。   故意让他活着。   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   他草率地回答克斯,“星轨变动。”普罗指着戴遗苏亚山监狱群,说道:“那就是变动之前建造的,后因天气变化极端,上级选择撤离,才开始实行放养囚犯的政策。”   星球运转轨道发生了偏离,昼夜开始消失,降雨量变得极端,各种化学反应在这颗星球上炸开。   星球上本就不多的生机开始消逝,最终变成一处罪恶流放之地。   “听上去很遥远。”   “我上任前一百五十年发生的。”普罗把枪支收纳好,他说道:“如果不是罗耶奈,我这辈子都不想踏上这片土地。”   克斯看着他,站起来把手中的沙砾扬掉。   他看见了从远处走来的卓旧。   和往日有聚众的样子不一样,这次的卓旧是一个人前来。铺天盖地的昏暗中,他手中摇晃的火烛像是移动的靶点。   普罗举起了枪。   他甚至不想要和卓旧再多说一句话。   “等一下!”克斯咆哮道:“你让他先把罗耶奈的尸骨说明白。”   普罗毫不留情地扣动扳机,“你还不明白吗?”   哒哒哒哒哒——   “他根本就不会告诉我们。”   橘红色的火光从枪口迸射出来。在戴遗苏亚山监狱,光学枪没有办法补充能量。普罗只好从将其转化为纯粹的火力枪。   他的脸被渲染成血色,“咔擦”一发能量夹弹射出来,普罗换夹,扣动。   面对卓旧这样的暴徒,这位前任军雌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他只想要他死。   卓旧在枪声响起的一瞬间就笑起来了。   手中的蜡烛已经烧出了一点蜡油,他翻手将蜡烛丢弃在砂砾上,张开双手说道:“比我想象地还没有耐心呢。”   子弹飞射,直勾勾对准他的眉心——   呼!   风起!   巨大的火焰卷起砂砾,从地下冒出,滚滚黑烟随之从无数的孔洞中冒出来,像是绵延的海浪,火焰随风而动,吞噬掉子弹前进的方向,朝着普罗杀过去。   噗!啪!细小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从火焰中,从砂砾底下。   “普罗!”克斯转过头拽住已经红了眼的军雌,“想想罗耶奈。我们先撤!”   风开始加大。   火焰往上蹿,单纯的沙子绝对不能让火势以如此优势疯长。普罗收起枪械,但已经太晚了。烟雾比火势更加快,直扑两人的口鼻,浓郁的恶臭直冲天灵盖,他们仿佛置身于火葬场。   飞舞的粉末像是雪落在两人的头发、脸颊上、肩膀上。克斯用手一捻,辨别出这是什么了。   对于一个出生在底层的雌虫而言,这并不算陌生。   普罗比他动作更快,这位前任军雌冷静地拿出雄虫温格尔给予自己的毛巾,把所有的饮用水倒在毛巾和外衣上,捂住口鼻。   他们开始向着上风方向跑——   这是普罗和克斯在夏季结束后第一次出来。   他们相信着无论是谁,都是第一次来到小平原。   “该死的,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克斯狂叫着,他身边的普罗冷静地按住他的脑袋,脱下外衣捂住了克斯的口鼻。   “闭嘴,节约力气。”普罗说道。   他们不是同路人,但他们有着同样的目标。   戴遗苏亚山监狱从没有白日,这里的天空也不会出现太阳、月亮任何光源,只有地平线微弱的光芒,永恒存在。   也正是这一点微弱的光,成为黑烟和黑夜中引导普罗他们前进。   炙烧的火舌更快地舔抵上来,砂砾翻滚,地下像是隐藏着一条无形的引火索。天空在黑色之余,被烟雾熏染出土黄色。这是难得的景象,监狱中残存的雌虫们都抬起头。   “卓旧是去杀普罗了吗?”看着那一层一层的黄色烟雾堆积,阿莱席德亚问回来的束巨,顺便这个雌虫踢踢束巨那堆自制“废品”。   “艹,管好你的臭脚。”束巨口嗨几句,嘀咕道:“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   束巨绞尽脑汁,大声骂道:“放屁!”   他抓耳挠腮,终于在匮乏的大脑皮层找到了卓旧透露的只言片语,“是约了干架吧。也不是很远,还记得我们一起挖坑的那个狗屎地方吗?”   沙曼云也在帮忙,不过这个雌虫是对束巨的自制“废品”挑挑拣拣,看看有没有自己需要的。   “有天然石壁的地方?”   阿莱席德亚也有印象。他们都轮流去挖过,那个坑洞有一段链接到建筑群的山体,是无法被普通外力破坏的,短时间也无法被酸雨腐蚀。   “嗯。”沙曼云答应一句,他看中了一个长长的手工软管,“和我们有关系吗?”   “下雨再加洪涝、山体崩塌,应该被填平了吧。”阿莱席德亚猜测道:“也许是个平原?”   束巨头疼,“狗日玩意,别说了。老子听不懂。”   他们看向窗外,模糊的玻璃也拦不住,那层红黄色的火焰朝着天空、朝着平坦的原野逼迫。   它们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克斯抢先在普罗前,冲向了终点线。他的脸上一道灰,一道白,汗水还没有落下就被高温所蒸发。这个囚犯雌虫大口喘着粗气,嗓子被有毒气体所侵害,嘴唇已经干裂。   他的视野前,厚重的灰白色云层压下来,背后褐黄色烟雾向天空走。   一道尖角从大地中凸起,一颗石头从其中滚出来,轱辘轱辘——轱辘轱辘——   它跌下了悬崖。   噗通——   它溅起了水花。   灰白色的腐蚀雾气从雨水坑表面升起。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困,但我还是坚持写了这章剧情。   团建是真的团建,老板请客纯干饭,又不是商务局我怎么可能不去蹭饭?   ——*——   《罗耶奈和普罗的婚前准备日常》   (本番外if线为罗耶奈没有去过监狱版本)   普罗睁开眼,有点不适应刺眼的日光。   恍惚之间,他意识到自己并非在暗无天日的戴遗苏亚山卫星站,醒来面对的也不是辽阔孤寂的太空。   “啊,干嘛起这么早!”身边的小雄虫不悦地踹了普罗一脚,随后卷起被子到一边去,“窗帘拉上嘛。”   罗耶奈。   他的雄主,一个可爱的萤火虫种小雄虫。   他们计划在两天后结婚,组建受法律保护的虫族家庭。   普罗无奈地笑起来,他附身亲吻雄虫落在外面的碎发。随后拉上窗帘,“早上想吃点什么。”   “不知道。”罗耶奈蒙在被子里,翁声说道。   普罗打开房屋的电子记录,翻到冰箱储物那一栏,询问道:“香煎卡利罗面包,水蒸珍珠贝,海干汤底的米粥可以吗?”   “嗯。”罗耶奈被美食吸引了,“好啊。”   普罗答应一声,换上外衣,准备下楼为自己的小太阳准备早餐。他为罗耶奈辞掉了稳定高薪的卫星站监督工作,在大哥的推荐下进入了军部旗下公司的行政岗。   赚得没有以前多,地位也不如以前那般稳定,退休后的收入也锐减。但普罗心甘情愿。   因为罗耶奈在这里。   “做好了叫你。”   “啊!”罗耶奈忽然从床上蹦起来,他怪叫一声,“我居然把这个忘了!”   小雄虫一惊一乍的样子,像是真的忘记了重要的事情。普罗也紧张起来,凑过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话音未落,雄虫就堵住了他的嘴。   罗耶奈笨拙又热烈的亲吻袭击了普罗全部的理智,他甚至双手环住普罗的脖子,半蹲在床上,力求让这个亲吻足够绵长。   许久,罗耶奈松开了手。   他脸颊通红,阳光照耀在那微卷的红色头发上,薄薄的肉色睡衣下可见雄虫修长的双腿。   “早安吻。”小雄虫咬下手指,眼睛看向别处,“不能忘的。”   (看,糖!) 第129章   前是悬崖,后是烈火。   黑色的天,黄色的烟,雾气直通穹顶,仿若瀑布从天而降,倾斜于此。   无处可逃。   尸体燃烧后产生的大量有毒气体,随着风向已经咬到了普罗和克斯的鼻尖。他们对视一眼,看向悬崖。   怎么逃出去?   如何逃出去?   “克斯。你是桃蛀螟种雌虫。”普罗询问道:“你会飞。”   “这点火势,我们可以冲出去的。我们折返回去,干!”克斯咬牙切齿,眼瞳中倒映着熊熊烈火,“别忘了,我可是李博埃文斯家族的雌奴!我的任务还有一条,要带你回去。”   罗耶奈因爱情到来,也因爱情而死。   他所在的李博埃文斯家族,除了要杀死所有囚犯外,还要让普罗日日长跪于罗耶奈墓前,让他忏悔,让他终生收到良心的谴责。   克斯不过是好用的一把刀。   对比起克斯这种把柄送上门的雌虫,罗耶奈的家主大哥更记恨,有身份有地位有能力却无法保护自己弟弟的窝囊废监督。   “我应该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杀了卓旧。”普罗把身上所有便携式的口粮拿出来,塞到了克斯的包里,他说道:“我们两个必须要有一个活下来。”   克斯震惊了。   他以为自己会是更早放弃的那个人。   对比起普通虫,克斯清楚自己没有那么多的耐心,没有多的手段。他满脑子都是小捷径,他只会贪图小便宜,为此走歪了路。   “普罗!”烟雾让两人的视野变得无限的狭窄。高温比火焰更快地追上来,他们只能靠着大声地嘶吼才能听到声音,“普罗!”   普罗把所有的武器留给了他自己。酸的味道开始从地下,从背后的雨水坑中钻出来。他已经可以感觉到嗓子黏连在一起,轻微咳嗽两声后,脓血带着痰被呕出来。   普罗是锹族的雌虫。   他不会飞。   他把打湿的外衣重新拿回到自己身上,外衣被高温熏烤,边角都变得硬邦邦起来。漫天的火焰,高而旺盛地爬满天空,遥远又不知道敌人在何处。   “卓旧咳咳……”普罗才将几句话就咳嗽起来。克斯想要把物资重新给他,可这个雌虫发现:他们身上已经没有多余的水可以做一个简易过滤装置了。   如果两人还有力气,从他们站着的地方往下挖五六铲,就会发现底下埋着整个夏季他们虐杀过的熟悉面孔。   时间已经不多了。   作为彻头彻尾的外来者,克斯无法想明白,在空荡的地表上,没有任何植物或可燃物,卓旧是怎么点燃起大火的。   他也无法明白酸雨降落后,那些埋葬在沙粒中的尸体为什么燃烧起来?   已经没有机会了。   “再晚就来不及了。”普罗对他说:“飞起来吧。”   很难描述这一刻,克斯是什么心情。在没有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之前,他对普罗这个人抱有无数的幻想,他嫉妒着这个雌虫,嫉妒他曾经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有时,克斯又会深深地为他的失责而幸灾乐祸。   他永远都记得,罗耶奈站在阳光下做起了双人舞的姿势,却拒绝了自己的共舞。那个活泼又张扬的小雄虫对自己说,“这支舞,我想和普罗一起跳。”   “克斯,这个领带适合普罗吗?要很正经的那种。”   “卫星站这种地方是有回信限制吗?啊呜——好烦,为什么普罗不回我消息。”   “克斯,你真厉害!”雄虫罗耶奈看着土地上旺盛生长的荧光小草,对着他笑,“看这个草是不是很像我的头发,会发光的。我想到时候给普罗工作的地方种上一大片,你帮我想想看办法。”   他永远活在普罗的阴影下。   在雄虫罗耶奈心中,他克斯甚至都不配做一个替身。   是的。   都不配啊——   “你还愣着做什么。”普罗严厉地呵斥着克斯。   一串火舌冲出来,烧上了普罗的肩膀。地面沙子因为热浪微微晃动,在火焰中发出砰砰地声音。克斯后退一步,他半只脚悬空在外。   他张开了翅膀。   “普罗,我们一起走。”   风迎面吹来,骤然间将克斯的外衣吹鼓起来。   普罗看着他,像是在怀疑这个家伙脑子不好使。   这个军雌彻底失去了耐心,他一脚把克斯从悬崖上踹下去。悬崖的高度、浓烟和风托起桃蛀螟的翅膀。   等他再低下头去看得时候。   再也找不到那个锹族雌虫的身影了。   *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天空是土黄色的。   温格尔去接送孩子的路上,路过了几个小小的窗户,能见度低,但雄虫还是能可以分辨出天空的颜色。   就连嘉虹也好奇地问了这个问题。   “是太阳升起来了吗?”小孩子出去看看的想法再一次冒出来了,“太阳是黄色的对吗?太阳升上去,会发光,他把整个星球都照亮了——所以天空就是黄色了。”   温格尔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反问,“可为什么有的图画书上太阳是红色呢?”   嘉虹思考了一下,被难住了。他没有见过太阳,也没有见过月亮和星星。这些天体对于他来说,只是图画书上的插图和描述。   一直到吃饭的时候,小雌虫嘉虹还在纠缠这个问题。   温格尔也不拦着嘉虹继续苦思冥想。作为一个雄父,他乐于看到孩子自主思考、自主探索的过程。   只是在思考的时候,不要忘记吃饭。   温格尔把自己盘子里的水果布丁分给幼崽。   因为沙曼云老毛病不改,双标到极点,幼崽有的食物,雄虫必然有;但雄虫有的,幼崽未必有。   身为厨师,他永远把最好的那一份菜肴放在温格尔的盘子中。   “先生!先生!我也想吃。”束巨把凳子挪近一些。他伸出自己的手,抓起雄虫盘子里的食物,往嘴巴里塞。   还不等他把食物碰到嘴唇,沙曼云就在桌子底下踩了一脚束巨。   阿莱席德亚差点把盘子丢出去,这个雌虫虽然不吃正常的食物,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喜欢待在餐桌边上。   “怎么了?阿莱席德亚。”唯有最安静的卓旧放下筷子,他坐姿端正,双脚并拢贴着椅子,沙曼云怎么动作都不会打击到他。   阿莱席德亚翻了一个白眼,“没事。”   四个雌虫坐了下来,束巨恨不得屁股和雄虫挤在一张凳子上。他有三四天没看见温格尔,心里痒痒地不停,就等着温格尔什么时候问自己去哪里了。   他可是从其他几个王八蛋嘴巴里听说了呢,自己不在的这几天,温格尔又担心又询问,一看就是对老子情根深种!   束巨自信满满,直接开始打腹稿,从自己失踪这几天开始写雌虫拯救世界。结果写了结尾忘了开头,写了开头忘了中间。   一直到他放弃编织谎言,雄虫温格尔都没有开这个口。   因为嘉虹正挖着布丁,和雄父说着自己的最新发现。   “书本是错的!”嘉虹大声地宣布自己的观点,“黄色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卓旧笑了一下,他单手撑着脸,歪头听自己选定的继承人讲解思路。   “书本上都说,天空是蓝色的,云是白色的,还有游乐园有很多的小雌虫小雄虫——我全部没有见过!”   嘉虹指着自己的衣服,他今天穿的就是一件蔚蓝色的小短袖,“蓝色。”   随后小孩子又指指脑袋上空,“天空才不是这个颜色的呢。我们这里都是黑黑的!”   温格尔哭笑不得,“嘉虹,外面的世界天空就是蓝色的。”   “是我们出去看,就是蓝色的吗?”嘉虹再一次期盼地看着雄父,“是到房子外面,就能看见蓝色的天空吗?”   温格尔揉揉他的脑袋,苦笑着,“不是在房子外面。嘉虹还记得我们飞上天那次吗?我们要先飞出去星球,再回家,就能看见蓝色的天空了。”   “这里不行吗?”   “不行呀。”温格尔看孩子吃饱了,把他从小椅子上抱下来,“没有雄父的许可,不能出去。”   “哼。那天空为什么是黄色的呀?”   很好,问题又回到了原地。   温格尔真的是答不上来,他用求知的眼神看向在座的四个雌虫。   束巨说,“大地在放屁。”   沙曼云,“正常情况。”   阿莱席德亚更直接,“不知道。”他若有所指地看向卓旧,祸水东引,“你们问他。”   最后,一大一小只好把目光放在了最全知的卓旧身上。   而卓旧这位前政(客)也没有让两人失望。他对嘉虹说道:“是因为地面在燃烧,产生了很多黄色的烟雾。”每年的秋天地表水分都会高速蒸发。   类似今天这样的景象,卓旧在处理尸体时遇到过几次。其他人也许草草离开就了事,但他却能在事前事后记录下种种数据。   从酸雨水在秋季的蒸发速度、尸体埋葬的深度,到酸雨残留多少的量会在干燥环境引发自燃、火势点燃后的烟雾颜色及效果等等。   地形可以提前侦查,雨量可以通过历年数据和公式计算出来。   风的走向也是如出一辙。   卓旧看着嘉虹不解的表情,继续说道:“而且今天是大风,风一吹,黄色烟雾就飞到天空上去了。”   嘉虹摇摇头,听不懂,这东西有点抽象了。   他的学习能力只对具象化的事物有效果,最起码要直观地演示一遍。   再加上他满心眼只想要出去玩,想去看看黄色的天空,没有心思去深入地消化为什么。   卓旧一眼就看穿了嘉虹小宝贝的所思所想,他耐心地解释:“黄色的烟雾是有毒的。要是不小心吸进去就会嗷呜一下,睡过去了。”   “睡过去了?很可怕吗?”   卓旧挑了个最可怕的:“睡过去了,就再也见不到雄父了。”   嘉虹马上停止了出去的念头。可孩子是安分不下来,他问道:“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呢?”   温格尔却想到了前日离开的普罗。   “最近三天风一直刮,最好还是不要离开房子。”卓旧看着温格尔安慰道:“放心,这些天刮的风吹不到我们,普罗也不在风吹的方向。”   “这样啊。”温格尔有点心慌。   可他也联系不上普罗。   “还是让他回来再住几天吧。”温格尔提议道。   束巨第一个翻脸,“老子不要!”   沙曼云脸色冷下来。   阿莱席德亚嗤之以鼻。   只有卓旧微笑地说道:“好,我拜托几个朋友去追一下他。”   阿莱席德亚嘲讽道:“假惺惺。”   “阿莱席德亚!”温格尔气呼呼地喊雌虫的名字,“这又不是我们独占的地方。”   沙曼云大方提问,“有什么区别吗?”   束巨咬牙,“你是不是想和他睡觉了!雄虫你没有心!”   温格尔快被他们吵得头疼。   最后又是卓旧起来打圆场,“算了,我去让几个朋友看看情况。如果能回来,就回来,回不来……”   卓旧看向温格尔。   温格尔也没办法,他作为雄虫,身体素质根本不允许他离开建筑群。   他长叹一口气,说道:“好吧,就这样吧。但明年夏天,普罗再来,你们必须听我的。”   束巨长长地“哦”了一声,阴阳怪气的。   沙曼云冷漠地看了一眼,头都不屑于点。   阿莱席德亚也懒得回应,目光看着桌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手指画画。   他们都知道普罗八成是回不来了。但让这三个雌虫不快地并非是普罗这个人,而是雄虫从没有这么热情又主动地邀请他们做什么。   唯独卓旧。   这个雌虫微笑着,和蔼地帮嘉虹拿了没吃完的布丁碗。他看着孩子把最后一点布丁挖干净后,回应雄虫,“好。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采访环节】   咸饭:请问卓旧先生,普罗和克斯伤害了你肢体,导致你残疾。你为什么没有以牙还牙?   卓旧:为什么要和死人计较?   (我还是选择温和地处理了这件事情,火攻是我清单中最不残忍的方式)   ——*——   【福利选择题】   1、写完雄父再开罗耶奈if线。   2、完本后,再单独开一本罗耶奈if线(去了监狱,被救下了版本)   【雄父剧情完结后,给你们再做选择题的机会,你们选福利番外】   【5人重生剧情安排在完本后番外,因为那样看会比较爽一点(?)】 第130章   戴遗苏亚山的秋天在最后一场雨结束时,就已经到来了。   只不过空气中还有些许蒙热和潮湿,温格尔便没有做过多的准备。某天他抱着虫蛋坐在房间门口时,忽然打了一个喷嚏,才意识到秋寒真的到来了。   除了阿莱席德亚每三四天来一趟外,其他三个雌虫只会在固定用餐时间出现。他们把大量的时间留给了雄虫和他的幼崽,这也导致了温格尔想把虫蛋丢给他那个不负责任的雌父时,又一次找不到人了。   “束巨,你不能这样子。”温格尔生气地在小厨房提出抗议,“你到底每天都去做什么事情了?就不能花点时间看看宝宝吗?”   虫蛋震撼抗拒!   束巨随口敷衍,“哦。”   “那你把宝宝带着!”   “哦。”   表面和雄虫说还要这么说的。   现实中束巨随手就把虫蛋丢在一个犄角落里,和那些废弃的零件、报废的废品放在一起。   要束巨真的和温格尔一样,全天24小时围着孩子转?   那还是让他去炸厕所吧。   “艹。孵蛋有什么难的?”束巨一边研究那些从沙粒中重新挖出来的拘束环,一边和沙曼云吐槽,“真是的,老子看虫蛋有什么用处?就干他的一个小脏蛋,丢哪里不是丢?而且,孵蛋本来就是雄虫的事情。老子又不会这玩意儿。”   沙曼云懒得解释。   他不会告诉束巨笨蛋,虫蛋听得懂这些话。   阿莱席德亚则一心眼附和,巴不得大胸脯傻瓜在育儿路上多点跟头。   “是吧是吧。”束巨用残存的一些酸雨水浇灌在拘束环上。   雌虫嘴巴上说得嘚瑟,手却丝毫不动,雨水分毫不差地腐蚀掉拘束环的表层,在想要更近一步时被束巨用工具划成数道横线。   “教育这点问题,难不倒老子。”   虫蛋摇晃一下,吧唧从废品堆上滚下来,呜呜呀呀地要找雄父的精神触角。   三个雌虫冷眼旁观,谁也不愿意去哄那个到处乱滚的虫蛋宝宝。   还是卓旧无奈又好笑地走过来,把虫蛋抱起来,擦擦他的蛋壳,“怎么了?让宝宝一个人一个在地上滚?”   虫蛋安静下来,没有雄父在的现场,他内心澎湃的哭声传不到任何人心中。   束巨正在专心地把十八条线按照规定的图案拧成一条,他的工具是拇指粗的自制工具钳,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辅助工具了。   卓旧安慰地拍拍虫蛋。   等他再抬起头时,十八根线聚集在一起,肉眼看上去也不过头发丝大小。但正是这样小小的,正常情况下由机械控制制作的线条,是航空器内部无数连接点的关键沟通桥段。   粗了,没有办法精密感应。   细了,又无法承载能源的传输。   只有刚刚好精确到现在的粗细,才能让机器顺利运行。   一毫米都不能少。   束巨长呼一口气,他也是第一次复刻,从拘束环中提取相对应的物质,再到熔炼、拉丝、编制,最后制作出成品。   “干!老子可以的!”   他把头发丝搭在两个链接点上,按下能源开关。   代表链接成功的小灯亮起。   卓旧向灯泡看去,他脸上依旧什么表情都没有,谁也看不出他到底对这场试验结果抱有什么态度。   他只会夸奖束巨,鼓励对方两手都抓。   沙曼云则盯着灯火看了很久,在束巨兴奋地嗷嗷乱叫时,离开了房间。   阿莱席德亚象征性地鼓掌两下,以示鼓励。   “艹,高兴点,老货皮们。”束巨不满地撇撇嘴,“扒拉脸没有什么意思。”他们聚在一起这些天折腾这种垃圾,还不是为了航空器。   温格尔能不能收纳雌奴依旧是个问题。   毕竟他的年龄放在哪里。   哪怕日后他们真的生下来一个夜明珠闪蝶家的继承者,谁也无法保证卫星站和外面那些雌虫会开恩放他们回归社会——   放弃基本自由以换取苟安的人,终归失去自由,也得不到安全。①   阿莱席德亚低垂下眼睑,暖色的光芒将他的脸颊勾出一层弧度,暧昧又危险,“把人聚在一起,就是为了看这个吗?”   他说这话,找准了主导者卓旧。   在四个人之中,谁离开这座建筑都有可能被残忍的伪君子杀死。   漫天的黄烟已经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   “外面马上要打仗了。”卓旧用另外一只手的铁棍在地面划出刻痕,他的手上有粉白色的伤口,一道接着一道,画出来的线条也不是笔直的。   沙曼云这时候又从外面回来,他拿了一些长短不一的管子。当着束巨的面,他把这些东西全部收纳在设备的旁边。   沙曼云说道:“授米青设备。”   “干!你要白嫖老子!”束巨一脸不服气,“老子都有蛋了,要你这玩意屁用!”   沙曼云一拳砸到束巨脸上,揪住他的头发就要开始揍。   阿莱席德亚翻了一个白眼,叉腰继续听卓旧解释。   “雄虫上次拿到的报纸里确实有一点打仗的意思,可这次似乎也没有什么消息。”   “我让人把余下的物资清理出来了。”卓旧口中的“余下”是指那些尚未被取走,被压在集装箱底下的物资。   他让自己的追随者们雨停后,分出一部分人手去专门分类物资。因为酸雨的腐蚀力度,不少箱子都出现大小不一的蚀洞,密码锁也被破坏了大半。   这一次,不需要雄虫帮忙,雌虫们自己可以拆开密码箱。   “里面食物确实不多,物资也遭到了破坏。但有些信息还是不错的。”卓旧说道:“你一直在关注外面的事情,看上去很期待打仗一样。”   阿莱席德亚没有肯定卓旧的猜测,当然,也没有拒绝。   他现在继承了寄生体的一部分基因,虽然沦为了依靠雄虫施舍为食的家伙,但论力量阿莱席德亚一个人可以单挑卫星站。   只要再给他一次机会。   只要再让他复刻一次春季的越狱机会。   阿莱席德亚必然成功!   其他雌虫的两条路:给雄虫生孩子祈求收纳为雌奴,修复航空器越狱。   在阿莱席德亚看来都不重要。   此次前来,他纯粹是看看。   “你留下来是因为雄虫好吃?”卓旧轻轻地问了一句。   他忽然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用舌尖模拟运动,轻轻地环绕手指。   这一举动,让阿莱席德亚毛骨悚然。他冷笑道:“只有普罗那种秉持正义道路的傻瓜才会企图折磨你。”   卓旧只能看到阿莱席德亚的嘴巴还在张合,话还在就说,脖子后被坚硬的双手钳制。还不等反应过来,卓旧整个人就推倒在地上,他的脸擦着坚硬的水泥地和砂砾。   “十五分钟。”阿莱席德亚用膝盖狠狠地碾压在卓旧的脖颈上。   他对自视甚高的政(治)犯说道:“喜欢窒息而死吗?”   卓旧笑了一下。   他手中的虫蛋因为跌倒摔在地上,还好落地的位置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一些软布,虫蛋陷入在其中,没有受伤太多。   阿莱席德亚默默加重了力道,片刻功夫,卓旧的脸就开始憋成紫红色。   沙曼云看过来,皱眉。   “你不能杀死他。”他对阿莱席德亚说道:“卓旧死了,他的追随者们会暴动的。”   阿莱席德亚不在乎。   他完全可以把那些人都杀了。   “你怕了?”阿莱席德亚嘲讽道。   沙曼云冷漠。   他们需要卓旧,绝不是因为卓旧背后有数量众多的追随者。至少从航空器越狱这条路看,卓旧在气象观察和预测上的能力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   什么时候便于升空,什么时候气象可以帮助他们屏蔽掉卫星站,这些都要高数目、高强度的计算。   短时间,没有人,也不可能再有人做到卓旧这样细心和准确了。   阿莱席德亚大可以真的杀死对方,结果就是和沙曼云、束巨彻底翻脸。   “你杀了卓旧,我就杀了雄虫。”沙曼云冷静地说道。   阿莱席德亚笑容僵持住了。   他看着沙曼云的眼睛,“你舍得?”   两人毫不避讳地对视着。   沙曼云真的会这么做。   阿莱席德亚犹豫了很久,才慢慢地抬起自己的膝盖,从卓旧身上站起来。   卓旧猛地喘一口气,他跪趴在地上大口地吸气呼气,汗水从鼻尖滚落。   继承寄生体基因后,阿莱席德亚确实变得更强更快也更加敏锐。而代价则是饥饿感增强,无法离开雄虫的补给。   现场四个人中,物质上离不开雄虫的只有他阿莱席德亚。   卓旧轻微的咳嗽后,就恢复了正常。   束巨把所有设备收纳好,做好隐蔽处理,四个人前后来到了小厨房。沙曼云系上了围裙,开始准备雄虫和幼崽的餐点。其余三个人则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彼此。   束巨安分不下来,他手指总在动。   卓旧把铁棍放在一边,脖子上一圈红印,他安静地看着桌面没有多说一句话。   沙曼云手起刀落切菜的声音响彻小房间,他把水池里解冻好的肉拿出来,用塑料刀大开大合剁掉骨头。   哆——哆!   阿莱席德亚清楚,他们又回到了最开始的起点。每一个人手中的牌和筹码都发生了不同的偏移,每一个人的站队都开始了新的轮回……   这些都不重要。   他们需要和雄虫再一次成为“家人”。   *   温格尔除了接送嘉虹和吃饭外,很少到外面来。   早上用完饭后,他把虫蛋宝宝递给束巨,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好宝宝。束巨满口“嗯”“好的”爽快地离开了。可温格尔回到房间后,怎么都觉得心神不宁,老想着放出精神触角去看看虫蛋宝宝怎么了。   “雄父,你是不是在想着弟弟!”嘉虹今天不用上课,小雌虫发现雄父不专心,生气地扭过头,“雄父看看我嘛。”   “雄父不是在嘉虹这里嘛。”温格尔无奈地揉揉嘉虹小雌虫的小脸蛋,“是不是吃醋了?”   嘉虹极力反对,“我没有!才不吃醋!”   “好吧。”温格尔故意逗小孩玩,“今天雄父可以去看看弟弟吗?”   “今天不可以。”嘉虹气呼呼地转过身,小孩子生气了,“我好难不上课,雄父要陪我!雄父平时,都抱着亲亲弟弟!今天是我的。不准和弟弟”   温格尔哭笑不得。   他发现嘉虹现在说话越发流畅起来,但语序和表达意思还有点混乱。   小孩子的口舌基本发育完了。短句表达基本没有太大问题,只是在长句的表达上,逻辑思维和词义顺序还不够清晰。   “嗯,今天雄父就陪着嘉虹。”温格尔亲亲他的脸颊,“等下吃午饭,见到弟弟不可以说这样的话。弟弟听到会伤心的。”   嘉虹点点头,他挑了几个玩具要雄父陪自己玩。   作为一个孩子,喜欢占着长辈的爱在温格尔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不可能因为孩子天性去指责他们,呵斥他们对待这件事情有太多的自私。   如何协调给每一个孩子的爱,是家长要做的事情。   温格尔考虑虫蛋宝宝不喜欢束巨,也甚少和束巨相处,想着吃饭时要多观察一会儿他们相处模式。同时他担心这对雌父子闹矛盾,计划让虫蛋回来午睡,休息时候也要哄哄那孩子。   正好一个上午了,嘉虹也变得有点想念弟弟。   玩游戏中途,小雌虫时不时就问温格尔,“弟弟呢?什么时候回来。”   结果——   温格尔根本没有在小厨房里看到虫蛋。   “束巨!”温格尔心都要跳出来了,“虫蛋呢?”   束巨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还没有从“老子真牛掰”的情绪中走出来。听到虫蛋时,这个蠢货下意识地说道:“啥玩意啊。”   温格尔推开椅子,气势汹汹地跑到束巨面前。   雄虫生气时两颊鼓鼓的,看上去比平日更加幼态,眉眼低下显示出几分的不满和凶悍,他自以为是很凶的样子,可在在座的雌虫看来不过是一个气呼呼的软包子罢了。   “你是不是把虫蛋忘在哪里了?”温格尔呵斥着,看束巨脸上一点自责都没有。“你快点想想,把宝宝丢在哪里了!”   那么小的一颗虫蛋,没有雄父雌父在边上看着,万一磕碰坏了怎么办?   温格尔从没有因为这孩子健康而疏忽对他的照看。在雄虫的教育体系里,虫蛋都是脆弱的,这一点从不因为性别雌雄而有任何差别。   雄虫蛋是蛋,雌虫蛋那也是蛋啊!   【没有成年的虫崽都需要呵护】这个知识点更是被雄虫教育的老师从幼儿园念叨到他们大学毕业。   “害,又不是雄虫。紧张什么?”束巨不在意地挥挥手,“吃完饭,我给你捡回来。”   捡?   还吃完饭?   孩子不见了,你还有心情吃饭?   温格尔越想越生气,看着眼前的雌虫怎么都顺眼,拎起拳头就朝着这个笨蛋身上锤两下。   “给我去找啊!”   雄虫和雌虫之间的体力差距,反显得雄虫的力道在按摩。束巨看着自己被捶打的臂膀,笑嘻嘻地凑过去,又被雄虫锤了两把。   “你还笑!”温格尔真的生气了,他想到自己早上还把虫蛋宝宝好好地交给束巨,中午吃饭宝宝就不知道去哪里了,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混蛋!束巨这个大混蛋!自己的宝宝都能弄丢!   他再也忍不住,探出精神触角。   轰——巨大的嗡鸣声在阿莱席德亚脑海中炸开,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从温格尔背后离开。   沙曼云略微感觉到一些不舒服,不过这种感觉比上一次要轻。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卓旧则和阿莱席德亚同一时间转过头去。   他们一个看到雄虫空荡荡的背后,一个看到扭曲又粗壮的可怕触手。   温格尔发觉两人的视线,可眼下他找崽心切,根本来不及多问卓旧一句。他的触角成为他的眼睛,声音开始扭曲,随后像是随着空气在建筑的各个角落里流动。   “温格尔,我去把虫蛋找回来。”卓旧站起来说道:“你也不要生气,还是身体最重要。”   “我也去。”阿莱席德亚跟在卓旧后面,他像是宽慰地拍拍雄虫的肩膀,压低嗓音,“我们说好,不露出精神触角的。”   温格尔怎么可能按压住自己寻崽之心,“不行,虫蛋……”   阿莱席德亚再一次拍拍雄虫的肩膀,他贴在雄虫脸颊上亲了一口,“你还不能相信我吗?”   温格尔愣住了。   他仔细想下来,发现必须要依靠自己为食的阿莱席德亚,似乎真的成为了四个人中最可靠的。   短时间内,这个曾经高傲的雌虫没有离开自己的理由。   “再让束巨和我们一起去吧。”卓旧再往上面压筹码,他笑眯眯地用铁棍碰碰束巨的小腿,“虫蛋必然在他之前去的地方。”   “我也要去。”嘉虹举手,“找弟弟。”   卓旧是不会让幼崽和雄虫前往的。   因为虫蛋在装有航空器的房间里。雄虫也好,幼崽也好,他们任何一个人看到了都会阻止他们越狱。   最重要的是:短时间内,卓旧不想他们两个人死掉。   “要走很远很远的路。嘉虹乖,照顾雄父好不好。”卓旧看着雄虫,说道:“嘉虹可以走那么远,但是雄父走不了。”   温格尔想要反驳,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状态确实是不允许。   “雄父不可以吗?”嘉虹好奇地托住下巴。   束巨放声大笑。   卓旧说道:“你要和我们去找弟弟的话,雄父就和尖尖一起等我们啦。”   沙曼云插嘴道:“嘉虹一起去吧。”   温格尔瞪大眼睛。   “哎。尖尖不去吗?”嘉虹有点被吸引到了,可他又有点不舍得雄父。在小孩子的逻辑里,要是自己也出去找弟弟了,没有人陪,雄父会不会很难过。   四个雌虫都知道幼崽口中的尖尖指沙曼云。   卓旧说道:“尖尖要做饭。等我们找到弟弟,饭也做好了。雄父也正好可以吃饭了。”   这话从其他两个雌虫口中说,幼崽都不会相信。   可卓旧说的,那就不一样了。   “雄父,雄父。”嘉虹趴在温格尔膝盖上,撒娇,“尖尖,和雄父在一起。我给雄父,找弟弟,好不好。我会和雄父说找弟弟的。”   温格尔怎么熬得住孩子这么磨。   他再一次的沮丧起来了。   这一回,连精神触角都萎靡起来了。   “好吧。”温格尔再三嘱咐道:“嘉虹,雄父会一直都在小厨房等你的。”   阿莱席德亚忍不住揉揉温格尔的头发,被束巨握住手腕,两个雌虫幼稚地阻止对方去触碰雄虫。   他们三个人装作要地毯式的寻找那枚失踪的调皮虫蛋。   哪怕他们都知道虫蛋被丢在哪里了。   *   小厨房里,现在只剩下了温格尔和沙曼云。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单独相处过了。   温格尔想到自己以往“学习绳结”的日子,有点难堪。他看着沙曼云,就像看着中古时代的画像:勤劳的雌虫厨仆在准备美味的佳肴。   只不过因为耳聋,温格尔听不到雌虫缓慢的切菜声音,更不知道沙曼云背对着他说的话。   唇语的必要条件:看清说话的口型。   他心中想着沙曼云那些危险时刻,害怕这个雌虫什么时候脑子一动给自己一刀,又给自己大量“不会”“没事的”之类的虚假信息。   白色的烟气带着浓郁的菜饭香味,沾染了屋子里每一件物品。油烟机自带的暖色光芒透过浓重的烟火,把沙曼云的下颚画出一道温柔弧度。他的双臂没有刀锋,肌肉线条像是水一样滑落,这种美丽的雌虫站在那里,似乎任何标签都可以往上贴。   只要他不杀人。   温格尔低头看着桌面,心里拜托卓旧他们没有走太远。   一盘菜被端了上来。   温格尔感觉自己就是那盘菜。   他想到在自己的房间,沙曼云莫名其妙给自己盖两回白布。一次没有做什么,但总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徘徊,另外一次则冲上来差点掐死自己。   还是离开吧。   温格尔悄悄地把椅子往后挪。   热气触碰到他的脖颈侧,气流的节奏——是沙曼云在说话。   可温格尔看不见对方的口唇。   “沙曼云,我——等一下!”温格尔来不及完整说出句子,就被雌虫整个从后抱住。双臂像是铁环一样,收紧的同时,把温格尔双手全部焊死。温格尔的后背贴紧沙曼云的胸膛。   心跳好快。   不光是温格尔自己。   沙曼云的心跳也磅磅磅地跳动着,每一声都像是世界上最锋利的弓箭,强行把两者串在一起。   磅磅磅——   强势、不容拒绝的心跳声。   热烈地从背后传来的呼吸声。   在雄虫看不到口型的脖颈后,沙曼云说道。   “你以为卓旧为什么要让所有人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①放弃基本自由以换取苟安的人,终归失去自由,也得不到安全。——富兰克林   23号补更+24号今日更新=6k   感谢各位的留言,我会好好休息的。   多嘴一句:雄虫温温会幸福的,因为这个故事只讲到三年后,所以大家可能只能看到三年后的成年温崽。但后续里会带一下温温的故事,他一定会报仇成功+幸福生活的!   ——*——   (四十四)   面对樽亚,老大奇怪的自尊心爆发了。   他觉得自己可以照顾温温。   结果就是,幼崽温温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哭泣的声音和悲惨样子差点导致老大被拘留,直接导致了他被亲雌父柯得暴打一顿,顺便把樽亚领回了家。   他的人生履历上又多了一笔“办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案例。   “柯得哥哥,我们又见面。”樽亚大大方方地伸出手。   雌君柯得冷冰冰地看着自己未曾谋面的雌虫弟弟,礼节性地握了一下他的指尖,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在哭泣不止的幼崽温温身上。   樽亚询问道:“温莱阁下不在吗?”   柯得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贼心不死,前段时间他回了鬼脸天蛾种老宅一趟,差点没有和自己的雌父上展全武行。   就是因为樽亚这件事情。   “雄主没时间招待你。”身为雌君柯得下令赶客,“请回吧。”   “哥哥,别这样嘛。”   “我们不熟。”雌君柯得冷下脸,“再让我发现你的小动作,我就把你的手剁下来。”   樽亚笑眯眯地看着雌君柯得。   他从小就听柯得哥哥的故事长大,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好奇。纯粹是因为这位优秀的兄长无时无刻成为榜样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无论,樽亚做的有多优秀。   所有鬼脸天蛾的族人都会在前面加上一句,“真像柯得。”   或者最后补上一句,“不过,还是比不过柯得。”   柯得柯得柯得柯得,所有一切都是柯得。   而导致这一切爆发的点,则是雄虫温莱。   樽亚目光炯炯,“那我太希望你这么做了,哥哥。”   凭什么,凭什么——都是家族联姻。只是因为年龄,我就不能成为温莱的雌虫呢?都是鬼脸天蛾种的雌虫,谁联姻不是联姻呢?雄父和雌父为什么要拒绝我?我除了比他晚出生外,哪一点比不过这位未曾谋面的雌虫兄长呢?   联姻不需要情感。   那……   拥有温莱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第131章   如果温格尔听得到这句话,他必然会陷入一种惊惶中,彻底把四个王八蛋拉黑。   可惜,沙曼云就是逮着他如今听不到这个缺陷,欺负雄虫。   要知道,唇语虽然可以应对日常生活中绝大部分的对话。却无法感知到日常生活中细微的环境音。   脚步声。   磨刀声。   喘息声。   在沙曼云看来,这样的温格尔变得更加单纯,更加不设防。无时无刻,在雄虫与自己擦肩而过时,他都想像现在这样将对方紧紧地抱在怀里,要牙撕开他的肌肤,听他无助的哭声。   “沙曼云你放开我。”温格尔努力挣扎,可他惶恐地发现自己的动作没有任何效果,更直接导致了背后恶劣的雌虫将自己抱起。   他们之间有显著的身高差。   温格尔脚尖无法着地,短时间内他用脚向后蹬,向后踹,用力地触碰到沙曼云的小腿——   没有任何效果。   蜉蝣撼树莫过于此。   “你放开我,沙曼云你到底要做什么。”温格尔声音已经开始变形,前段时间物资让他身体终于好转一些,嗓子也不至于那么沙哑。   可在危险降临时,他还是破了音,平凡又普通地喊出来,“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沙曼云把雄虫丢在料理台上。   宽敞整洁的台面上收纳各种餐具,其中还有一部分杀伤力不大的陶瓷刀、塑料刀。温格尔面朝台面,刚想着爬起来跑,就被沙曼云堵在上面。   他被按住双手,像烤盘里的鱼一样翻了面,终于和这位杀(人)犯先生对视了。   沙曼云问道:“你跑什么?”   这里是沙曼云的地盘。   温格尔无法言语,他不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在没有前因后果的局面下,他的大脑中只有生理性的眼泪和逃生欲望。   “放我下去。沙曼云,沙曼云。”   温格尔企图跑下料理台一次,沙曼云就把雄虫推回去一次,直到最后不耐烦地把软胶水管连接口踹下来,用取下来的软胶水管,将雄虫的双手束缚在管道上。   冷酷,无情,又显得很有自己的道理。   “别哭了。”沙曼云将雄虫的双手松开一点,伸出舌头触碰那些温热的眼泪,“笑一笑。”   “沙曼云,呜呜呜你是不是变态。”   “不是。”沙曼云用指腹擦去雄虫眼角的泪珠,他认真地思考现在挖出眼睛对最后杀戮体验是否有影响,“我是个正常人。”   为什么这位爱神水闪蝶阁下,哭起来也这么好看呢?   特别是这双眼睛。   沙曼云控制住自己的十指,命令他们不能去戳坏这样一对珍藏品。   他问道:“做那种事情舒服吗?”   “什么?”温格尔被沙曼云擦干眼泪,看清楚对方说的话。   他没有反应过来。   “阿莱席德亚可以做的事情,我能做吗?”沙曼云问道。   “不能不能!”温格尔一个激灵,他这回不再企图逃跑,而是拼命把腿朝里面缩,企图找一个安全又可靠的地方。   沙曼云眼疾手快,抓住雄虫的双腿,又把他的下半身从捆绑处拖拽出来。   沙曼云说道:“温格尔,我不想强迫你。”   “那你放开我。”   沙曼云沉默了。   他的沉默预示着一些可怕的事情,温格尔从没有想过这种法学教科书才有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回想在监狱里的种种,束巨也好,阿莱席德亚也好,在关乎情爱的事情上,温格尔总是占据制高点。   【雄虫天然掌握“拿捏住雌虫的喜怒哀乐”的本事。】   普遍指的是正常雌虫。   沙曼云无论从外貌体态还是思维逻辑上,都能从正常雌虫上除名。   他长得太美,所以从没有体验过追逐雄虫的痛苦和外貌的不公。又因为长相艳丽,受到了超出普通雌虫应该承受的谄媚和讨好。   而那些追求者超过半数都死了。   理由并非是,因为不喜欢、很烦人,或者其他。有时候往往是沙曼云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不知道在雄虫开心的时候杀掉,尸体也会带着笑容吗?”“他的手真好看,剁下来吧。”   美与死亡永存。   “你要笑一笑,温格尔。”沙曼云凑上前,他的唇贴着温格尔的唇,两者亲亲地触碰,在温格尔视野无法普及的地方,能感觉到轻微的蠕动。   “笑容好看。”   温格尔永远都不懂沙曼云。   久违的阴影再一次笼罩在他的身上。   沙曼云用手钳制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打开口腔。柔软的舌头探入其中,笨拙又横冲直撞地索取唾液。   甜的。   原来,雄虫的味道是甜的。   温格尔感觉自己的下颚骨被捏得咯吱咯吱响。   他双手努力地晃荡,企图抓住软胶水管的线头,打开局面。   沙曼云却腾空出一只手,灵活地深入到下方,同时半个身体压住温格尔的双腿,逼迫他不得不贴着墙壁寻求一定的舒适感,乃至最后让温格尔的脊背完全靠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   至此,沙曼云才松开了手。   两人之间晶莹粘稠的丝线,在分离之后啪嗒一下断开。   “束巨也可以这么亲你吗?”   温格尔已经失语了。   他别开头,不想要和沙曼云说一句话,只有羞愧和不堪的泪水流淌下来。   沙曼云把他的头强行正过来,问道:“阿莱席德亚呢?”   温格尔闭上了眼睛。   他们之间就像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猫咪纵然有一口吞食老鼠的本事,也不会那么快的结束享用大餐的机会。   “看来都没有。”沙曼云自言自语着,沿着雄虫的脖颈一路下滑。   他的手灵活又冰冷,触摸到雄虫滚烫的零部件时,恶趣味又充满好奇地捏了一下。温格尔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一边哭一边踹着他。   “沙曼云!呜呜呜你呜呜呜。”   变态!变态!   “现在又能说了?”沙曼云冷静地凑上前,他扒开衣物,观察着曾经进入两个雌虫身体的零部件,“你真的病弱吗?”   “呜呜呜。”温格尔又羞耻又难过。   沙曼云握住,像是思考什么,嘴里背诵着一小段的口诀。依据口诀的顺序和方位,他用指甲轻轻地刮弄顶部,用掌心感受温度,甚至是不太熟练地安抚着温格尔。   对于一个没有经验的雌虫而言,他所有的知识来自生理课堂。   口诀也是如此。   “我又不会把你怎么了。”沙曼云恢复到冷静地口吻,他凑上前再一次劝诫道:“别哭了好不好,再哭我真的会杀了你的。”   温格尔眼睛一片模糊,眼泪让他看什么都是水光棱棱的。   而随着雌虫的摆弄,纵然温格尔不愿意。   年轻的他还是交代在了沙曼云手中。   那些珍贵的属于雄虫的精华,被沙曼云一滴不漏地撞到了容器中。他站起身,打开冰柜,从里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改装冷藏箱。   进度落后所有人的沙曼云早就做好雄虫和自己闹脾气的准备。   可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情。   束巨睡得了温格尔,阿莱席德亚也睡得了。   凭什么他沙曼云就不能碰?   沙曼云心里这么想着,往日那些挤压着的不服气冒出来,促使他回去,再一次强势地亲吻着温格尔。   雄虫的味道,真的是甜的。   这种甜和沙曼云印象中甜丝丝的点心不一样,相比起来更清香,浓度上又更纯粹,怎么吃都不会腻。   他们的亲吻,没有太多的喘息。   结束之后,沙曼云拎着改装冷藏箱,带着自己这次的收获,推开了门。   “尖尖,尖尖。”不远处,嘉虹眼尖地看到沙曼云,“尖尖,你要去哪里吗?”   他们走近彼此,两方人马要去截然相反的地方。阿莱席德亚和卓旧并排走着,满脸无所谓的样子,束巨则在后面吊儿郎当。卓旧站在中间一手牵着嘉虹,一手抱着虫蛋,似笑非笑地看着沙曼云手中的箱子。   沙曼云说道:“嗯,去放个东西。”   “那雄父呢?”嘉虹有那么多大人在,还被卓旧不断鼓励着,胆子也开始变大了,“饭饭是不是好了呀。”   “嗯。”沙曼云言简意赅地表达着,和三个雌虫点点头,擦肩而过。   他们都知道。   他们谁也不会说。   只有小雌虫嘉虹一脸快乐地和卓旧交谈找弟弟的事情,“弟弟居然在那么多,那么多啊——衣服,是衣服嘛。”   卓旧在一边不断地纠正小孩子的语序还表达,“嗯,是衣服呀。”   “弟弟好会滚。”   “不能说好会滚。”卓旧笑眯眯地拍拍虫蛋,“弟弟刚刚动了呢。”   嘉虹折回来,趴在卓旧手臂上,“我看看,我看看。”   他们回到小厨房,雄虫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   “雄父,你怎么眼睛红红的?”   温格尔擦擦眼睛,说道:“刚刚不小心沙子进去了。”   地上多了一根乳胶水管。   桌子上的菜肴热气消退,米饭也变得有点冷硬。束巨把所有菜肴都塞到微波炉里,重新加热一边。他贴心地把餐具塞到雄虫手里,大言不惭这就是自己做的饭,眼巴巴瞅着温格尔,希望对方多吃几口。   嘉虹跑了那么久,饿得不行。   所有人都开始享用自己那一份的食物。   不论是美味的果蔬肉类,还是最简陋的营养液。   吃饭,永远是美好又充实的。   嘉虹把自己的那一份吃完了,盯上了雄父独有的水果泥。   他从自己的小椅子里站起来,糯糯地喊道:“雄父,雄父。”   一滴眼泪掉在饭里。   “雄父……雄父,哭了?”   束巨、卓旧、阿莱席德亚三个雌虫不约而同地停下来动作。   他们看见,雄虫仓促地擦着眼泪,但还是止不住泪水吧嗒吧嗒得掉在饭菜中。   “没有。没有哭。”温格尔说道:“眼睛里进沙子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   于是又重复了一遍,“眼睛里,进沙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沙子:沙曼云   ——*——   卡番外了。 第132章   雌虫们没有当场拆穿温格尔的谎言。   他们清楚雄虫需要在孩子面前有微薄的尊严。   再说,这点可爱的挣扎不会让现状变得有多好或多糟糕。三个雌虫还认为,这是个好机会,他们更进一步知道温格尔的底线在哪里,内心为下一次的进攻做好预案。   雄虫是他们越狱环节中最关键的一环。   不论是通过雌奴方案、赌蛋方案,还是航空器方案。   雄虫都不可以出事。   然而,第二天,嘉虹就哭着赤脚跑到卓旧面前寻求帮助。   雄虫温格尔发烧了。   和春季那一次的高烧差不多,季节本就是流感高发时期,脆弱的身体受了惊,一晚上就变化成可怕的高烧。只不过这一次,再也没有卫星站时时监控,也不会有远在高空关心雄虫的人投送药物。   一切都只能靠监狱里的四个雌虫和不知所措的幼崽。   束巨把手放在雄虫脑门上,大声咒骂道:“靠,能煮鸡蛋了吧。”   阿莱席德亚给他一拳,示意他小声点,不要吵到温格尔了。卓旧坐在床脚,抱着哭泣的嘉虹,嘴巴里是安慰的话,脸色却阴沉下来。   “沙曼云还没有来吗?”   “艹艹艹,狗屁的,他昨天到底做了什么?”束巨脾气又炸了,他几乎要冲出去把那个疯子揪出来暴打一顿。   沙曼云推开门,走进来。   和其他人两手空空不一样,他拿着几乎全套的医疗设备。从药物分类、消毒用品到一部分自制的仪器。   阿莱席德亚站起来,拦住了沙曼云。   他们两个的气势溢出来,让房间无时无刻不处于低气压区。   “让开。”   “你昨天做了什么?”阿莱席德亚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疯子。”   沙曼云面对质问,冷清地瞥了阿莱席德亚一眼。   他说道:“现在我是医生。”   不论我昨天做了什么,现在能处理这次危机,拯救雄虫生命的人只有我。   阿莱席德亚沉默,这是他在监狱第二次如此的憋屈。此刻他憎恶自己以前为什么没有好好研究一些医学知识,而是单纯痴迷于权利斗争中。   “如果你敢乱动手脚,我就撕烂你的嘴巴,剁掉你的手。”阿莱席德亚威胁道。   觉醒了寄生体基因的他,完全可以单杀沙曼云。   只不过是值不值地问题。   “呵。”沙曼云冷笑一声,拎着箱子走到雄虫的面前。他先拿出一根长而细的针,在没有温度计的当下,这是他和束巨一起研究出的替代品。嘉虹第一次看见那么长而尖锐的物品,小孩子被吓坏了。   沙曼云冷静地捏住雄虫的手腕,一气呵成将针头扎进去。   卓旧盖住了孩子的眼睛,捂住他的耳朵。   “沙曼云。”他压低嗓音,轻轻地说道:“你不能吓到他们。”   沙曼云继续自己的工作。他操作着仪器,记录上面的数据,在药箱里搭配对应的药物。   卓旧的话似乎没有对这个疯子起到任何的作用。   他刻板地命令束巨去给雄虫打水,命令阿莱席德亚去找几件雄虫的干燥睡衣。当着孩子的面,沙曼云掀开被子开始扒开雄虫的衣物。   卓旧不得不把幼崽带出去,并且竭力地安抚他。   所有人都没有心情继续对话,他们看着雄虫红扑扑的脸蛋从没有想过这只雄虫又病倒了。他们扒开雄虫的身体,快速又利落地帮他擦干身体,换上干净清爽的睡衣。   而吃药这件事情是束巨来解决的。   他灌一口苦涩的药水,再含在嘴巴里喂给昏迷的雄虫。从某种意义上,束巨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亲吻。特别是这只雌虫看着残余的褐色药水从温格尔的嘴角流淌下来时,他宁愿自己从没有得到这样的亲吻。   苦涩的,充满难闻的,药味的。   当下,他们需要知道那天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   “取米青。”沙曼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卓旧道:“只是这样?”   束巨照旧辱骂,“放屁,那么搞上搞下会这么严重吗?”   阿莱席德亚陷入了思考,他眼睛紧紧地盯着沙曼云的每一个动作,当沙曼云往前一步时,这个雌虫立马护在温格尔床前。   沙曼云摊开手交代,“我并不认为这是导致温格尔发烧的最根本原因。”   站在沙曼云的角度,他理解雄虫是思绪过多,积劳成疾,再上换季气温变化,没有及时做好防护导致的。   “现实是小蝴蝶被你吓到了。”阿莱席德亚尖锐地指出最关键性的证据,“他哭了,你知道吗?”   沙曼云愣了一下,他想到温格尔在过程中掉下来的眼泪。那些被他亲吻过,带着一点咸味的美味眼泪。   “我知道。”   束巨忍不住推搡他一把,将这个雌虫的头发薅起,砸到墙上,“干,那你逼逼个屁!”   沙曼云吃痛,奇怪地是他并不想要推开束巨。   疼痛让人更清楚地意识到“温格尔哭了”这个事实。   “取米青对于雄虫来说只是一个小事。”沙曼云抓住束巨的双手,“别忘了,这件事情是我们一起决定的。”   束巨止口否认,“那是你们三个!”   卓旧和阿莱席德亚保持了沉默。   整个屋子里只有束巨在无能狂怒,“艹。”他生气地想要打人,可是在屋子里都是雄虫的私人物品,这个前任星盗只好暴躁地用拳头敲击自己的脑袋,“艹、艹草草草!”   “安静!”阿莱席德亚更加生气,他呵斥着束巨,让这个只会发出一个声音的雌虫闭嘴。   卓旧依旧是冷眼旁观。   “我并没有叫你去取精。”他对沙曼云说道:“我只是给你创造机会,我希望你能和雄虫上床,并不是希望你把雄虫吓到生病。”   沙曼云怎么会吃这么一顶黑锅。   他说道:“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是为了生下和温格尔相似的孩子。”   一次一个的怀孕效率实在是太慢了,沙曼云需要选择更高效地方式来怀孕。束巨让他看到了“雄虫的质量”,而阿莱席德亚这么多天的身体力行,让沙曼云看清楚了“雄虫的数量”。   “我如果生得多,可以分给你一个。”他对卓旧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自己的继承人吗?”   他们重新陷入了安静。   一切都糟透了。   没有人可以避免这个问题。   关于孩子,关于雄虫,关于最终的越狱。   “约法三章吧。”卓旧提议道:“我不希望未来再出现今天的状态。”   他借助那根铁棍站起来,伸出三根手指对准自己的心脏。这是他领导的政派宣誓时使用的手势,这个动作对卓旧有特殊的意义,“我发誓,在成功越狱之前不伤害雄虫的身心健康,不会伤害雄虫所有幼崽的身心健康,全心全意为越狱事业考虑。”   “我同样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阿莱席德亚冷笑道:“但看起来,需要发誓地并不是卓旧,而是某一个疯子。”   沙曼云将手中的空药瓶捏碎,用碎片射(向)阿莱席德亚,“最需要发誓的是你才对吧。”   “发誓?这玩意还有傻子相信吗?”束巨更是不屑。   卓旧当然知道这一点。   他举起手,在自己的誓言后补了一句,“如果在座三位有任何人违背了我的誓言,我将用我自己的方式对他处以极刑。”   沙曼云猛地看过来。   阿莱席德亚放下情绪,转头瞪着卓旧。   束巨一脸不敢置信,“你说什么?狗东西?”   “需要我重复一遍吗?”卓旧不紧不慢地说道:“还是你们想试试看普罗的下场?”   “你在威胁我们?”阿莱席德亚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这个雌虫,“你觉得自己威胁得到我们?”   卓旧笑了一下,他永远是云淡风轻。   纵然有时失手,但谁也无法让他动摇。   “不,是你们在威胁我。”他用铁棍轻轻地戳着地面,“我是个务实的素食主义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阿莱席德亚企图从卓旧脸上找到一丝慌乱,一句豁口,哪怕是一滴汗水。   “我不管你们是想做什么。我只想要出去。”卓旧眯起眼睛,他温和像是在哄小孩,“为此,任何拦路石我都会铲除。”   “包括雄虫吗?”沙曼云问道。   卓旧回答,“包括温格尔。”   屋子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雄虫难受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沙曼云啪嗒一下关上医疗箱,他站起来,做出医生宣言时所用的手势。“我发誓,在成功越狱之前不伤害雄虫的身心健康,不会伤害雄虫所有幼崽的身心健康,全心全意为越狱事业考虑。”   “如果在座三位有任何人违背了我的誓言,我将用我自己的方式对他处以极刑。”   “千刀万剁,剔骨剥肉,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喂他吃自己做成的肉酱。”   卓旧将视线放在束巨身上。   他下定决心在今天要把这个事情彻底定下来。   束巨抓抓头发,被卓旧的眼神看得有点难受。实话实话,他根本不想要发这种誓言,可已经有两个人都表态了……算了,随便讲讲吧,最后谁会坚守呢?   “老子发誓,在成功越狱之前不伤害雄虫的身心健康,不会伤害雄虫所有幼崽的身心健康,满屁……心(眼)为越狱考虑。”束巨就随便握了一个拳头,举起来,说道:“如果在座三位有何人违背了爷的誓言,老子将用炸飞天狗(屎)的方式对他处以极刑。”   模仿沙曼云的结束语,束巨自由发挥了一下。   “老子会把他的脑袋塞在粪坑里,和一泡尿一起炸成垃圾。”   他放下手,和沙曼云、卓旧一起看向了阿莱席德亚。   出人意料地是,阿莱席德亚也举起了手。他所用的是新兵入伍第一天宣誓的手势,这个手势代表了军队,也是虫族中使用最多的,代表了对国家的忠诚,是很多人表示爱国情绪的第一选择。   “我发誓,在成功越狱之前不伤害雄虫的身心健康,不会伤害雄虫所有幼崽的身心健康,全心全意为越狱事业考虑。”阿莱席德亚的目光扫视过其余三人,“如果在座三位有任何人违背了我的誓言,我将用我自己的方式对他处以极刑。”   “让他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要说:   温崽应该是我写过最纯粹的弱攻,无论身体、心灵或者阅历。   ——*——   (四十五)   樽亚还是依靠自己的死缠烂打功力,留在夜明珠闪蝶家吃了一顿晚饭。   如他所愿,他再一次见到了雄虫温莱。   “樽亚先生,好久不见。”温莱笑着招呼他,并且把雌虫引到客座上,“怎么都不先发请帖呢?这让我们家显得很失礼。”   樽亚收敛自己贪婪的目光,装出一副得体的样子。   他知道雄虫不会喜欢那种疯狂的爱慕,“抱歉。是我唐突了。只是巧遇罢了,哥哥一定要我尝尝家里经典的菜肴。”   雌君柯得隐晦地翻了一个白眼。   他可会留着这么一个中山狼弟弟在家里。   雄虫温莱装作没有听出话里的刺,他亲切地说了一些客套话,回到主座上,宣布了开席。   幼崽温温被按在幼崽椅上,吃着属于自己的幼崽套餐。   不同于前几顿家宴,这一次幼崽九一没有下来吃饭。温莱提前把他的饭菜端上去,让这孩子吃了个饱。   期间,樽亚三番五次引起话题,想要勾起雄虫谈话的频率。   但有其他雌侍在,不用温莱动手,樽亚就被打击地失落万分。不过他从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雌虫,相反越是难以得到的珍宝,才会激发他抢夺的欲望。   酒足饭饱,也到了樽亚离开的时候。   温莱破天荒把雌虫樽亚送到了家门口。   晚风习习,只有他们两个人。   “希望您今晚过得愉快。”温莱笑着打招呼,“如果可以,方便给我与您的雄父带句话吗?”   樽亚怎么可能不答应?   他看着雄虫,听到了——   “望阁下管好自己的孩子,有些不合时宜的举报内容,实在是破坏我和雌君的感情。”   (雄父故事写得越来越短了呢。) 第133章   比之前任何一次结盟都要正规,似乎每一个拿着自己曾经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做了赌注,谁也没有做出过界的内容。   束巨被安排去修缮热水系统和暖气系统,等到秋老虎过,就是更加严酷的冬天。他们这些皮糙肉厚的雌虫可以靠打架斗殴、进食运动来获取热量。而雄虫却做不到这一点。   “在冬天到来之前,务必要给雄虫创造一个安静的疗养环境。”   “艹,老子知道了。你别管老子。”束巨嘴巴上抱怨,手里活却没有停歇过。   沙曼云被安排每日治疗雄虫、检查幼崽和虫蛋的身体健康。这两项工作在他的全天安排中占比并不多。卓旧在他的日程安排中,更多填入了烹饪、打扫卫生以及尝试人工授米青繁衍一枚全新的虫蛋的项目。   阿莱席德亚则是负责外出的工作,他将去空地上,把夏天没有拿回来的物资、物资箱子碎片全部收纳回来。   “你的部下们呢?”   “他们另外有安排。”卓旧冷静地说道:“你是在担心,还是想偷懒。”   阿莱席德亚看着卓旧身边看书的幼崽,和被包裹起来的虫蛋,打了一个哈欠,“不,我只是对你的安排感觉到好奇。”   “白白。”幼崽看到一半,遇到不认识的内容,拽了一下卓旧的衣角,“这里,不懂。”   阿莱席德亚这才看明白幼崽所看书的封面:《帝国历史(无图版)》。   作为一个成年雌虫,阿莱席德亚不认为嘉虹可以看懂这种历史书。对于识字不多的小孩子来说,光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都会让他们选择拍皮球。   但阿莱席德亚观察一会儿后,发现有卓旧这个万事通在,有没有图片这件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卓旧给嘉虹解释完他不理解的内容,让嘉虹闭眼休息十几分钟后,去沙坑里玩游戏。他自己和阿莱席德亚站到门外去说话。   “有些事情不要在孩子面前说。”卓旧带上门,将铁棍放在墙边。他身体肉眼可见的差,至少在四个人中间是不具有威慑力的。   阿莱席德亚大概是看出来了,“你把筹码压在他身上。”   卓旧没有回答,他只是认真地给阿莱席德亚讲解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以及他所做每一件事情和其他人手中工作的关联。   “好吧。”阿莱席德亚有点被说服了,他说道:“说起来,我想去给普罗收个尸。”   “那你去吧。”卓旧嘱咐道:“准点回来吃饭。”   *   温格尔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很奇怪,这一次他站在一处陌生的草地。头顶刺眼的阳光,陌生得让温格尔心慌。他看见几座矮小的灰色平房,蔚蓝色的天空,还有碧绿的草地与树林。   “温格尔——”   他听到有人歇斯底里地呼唤自己的名字。   一群惊慌的鸟儿从树林中飞起。   温格尔再也找到那个声音了。   他左顾右盼,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地呼唤着,“甲竣,是你吗?”温格尔迈开双腿,风吹起额前的碎发——   此时的雄虫居然有一头及腰的长发。   “甲竣——甲竣——你在哪里?”温格尔心中强烈的预感,那些矮小的灰色平房仿若靶向,他朝着那里奔跑过去,“甲竣——!”   就在那里!就在那里啊!   有什么东西就在那里啊!   嗙——   世界再也没有声音了。   没有蓝天,没有太阳,更没有碧绿的草地。   只有灰色的天花板,暗黄色的灯泡,睡得有些发潮的被褥。   “你醒了。”   今天是阿莱席德亚值班照顾雄虫。他将手中的毛巾拧干,走上前给雄虫擦脸,“怎么又哭了。”   温格尔想要抗拒,可他发现自己还是躺着的。嗓子眼在冒烟,四肢完全使不上力气。如果这个时候,有任何人想对温格尔做点什么,他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温格尔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他只好无奈享受阿莱席德亚轻柔地帮自己擦干泪水,做面部的清洁、喂水、喂药。大概是药物带有助眠的副作用,温格尔吃了药后再一次睡下去。   他再也回不去那个不知所云的梦中。   等下一次醒来的时候,四个雌虫加一个幼崽一颗蛋,早就整整齐齐地围坐在温格尔床边。   “雄父!”   “艹!先生,你终于醒了。”   “小蝴蝶,感觉怎么样。”   “阁下,要喝点水吗?”   温格尔只有一双眼睛,没办法同时顾忌四张嘴。他先把嘉虹拽过来,两个人用精神触角说了一些悄悄话,无非是温格尔在问这些天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之类。   “白白带我去上课。”嘉虹抓紧时间和雄父贴贴,他被沙曼云叮嘱过雄父生病了,不能经常去雄父身边。“尖尖给我吃鸡蛋布丁,大大和卷卷在念书。读小雌虫和小雄虫的故事书。”   温格尔有点惊讶。   他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真的吗?”   嘉虹用力点头,他凑上前亲亲雄父颓红的脸颊,“雄父要好好养病,要快快好起来。”   父子两说了很久的话,多数是嘉虹在和温格尔描述自己这些天的生活,关键时候温格尔回答一两句,点头或者亲亲孩子。他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没过一会儿,就在嘉虹碎碎念的叙事中,昏昏欲睡。   “大大好笨,他都是乱念……他好笨……雄父?”嘉虹发现身边的雄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小雌虫乖乖地从雄虫怀里钻出来。而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两个人上前,一个给雄虫安置一个舒服的睡姿,一个给雄虫检查身体。   嘉虹则跑到卓旧的身边,束巨在一旁呲牙咧嘴,“狗屎,你刚刚在你雄父面前说谁笨呢?”   “略略略。”嘉虹躲在卓旧背后吐舌头,小声吐槽,“大大笨蛋。”   束巨装腔作势地挥舞拳头,最终还是没有打下去——因为卓旧先一铁棍碰到他小腿。   “臭小子。”束巨嘀咕一声,眼巴巴地贴到雄虫身边,挤在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中间,时不时摸摸温格尔的手,亲亲他的手背和脸颊。   沙曼云直接抓着他的头发,把他丢出去。   “白白,大大在亲雄父。”嘉虹不解地问道:“雄父会生气的。”   卓旧无奈地叹口气,他把虫蛋揣在怀里,一手牵着嘉虹往外走,“所以他才偷偷去亲。”   嘉虹瘪瘪嘴,“他怎么可以亲,我的雄父。他又不是,又不是雄父的小孩。”   卓旧笑了一下,觉得小孩子的理论很有意思。“弟弟破壳后能亲雄父吗?”   嘉虹看了一眼卓旧手中的虫蛋,小声嘀咕道:“可以……吧。”   虽然他是个醋劲很大的小孩子,弟弟只要不吵到雄父,嘉虹想想还是可以接受那么闹腾的一个小雌虫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   况且在监狱里,只有嘉虹自己一个人,很多玩具和游戏都玩不起来。   嘉虹太想要一个同龄的玩伴了。   “弟弟都可以亲,弟弟的雌父为什么不可以亲?”卓旧力求让嘉虹适应他们与雄虫之间的关系,“亲亲雄父是喜欢雄父对不对,大大喜欢为什么不可以亲?”   嘉虹不乐意和束巨分享雄父的亲亲,主要是因为这个人以前咬他脸蛋。这件事情让小孩子惦记到现在,“可他都那么大了。以后,还和弟弟,和我,抢亲亲。”   为了补充说明,嘉虹挥舞一下双手,“他还和我抢被子,我不喜欢他。哼。羞羞。”   “可大大是弟弟的雌父。”卓旧竭力和小孩子的占有欲对抗,“难道嘉虹希望弟弟也没有雌父吗?”   没有雌父,这四个字对于小孩子的杀伤力太大了。   他有点受不住。   生气之余,嘉虹甩开卓旧的手,他自己一个人气呼呼冲在前面走。片刻后,小雌虫意识到不对劲,他又气冲冲地闯回来。   “你太坏了,你太坏了呜。”嘉虹生气了,“不给亲亲才不会没有雌父呢。”   “嗯。”   “亲亲,就是亲亲。”嘉虹很难描述自己的思想,他还是一个半岁大的孩子,能概括出自己凌乱的思路反驳卓旧,已经相当不错。“雌父,就是雌父。才不会,消失。”   卓旧说道:“嗯,对,不会消失。”   嘉虹又泄气了。   卓旧这样没有半点反应,让小孩子感觉自己的反驳就是个玩笑。   “没事的。你说的很好。”卓旧蹲下身,从口袋里拿出糖。不同于上次那种千辛万苦找来的糖果,这回的糖果是卓旧吩咐沙曼云提前熬制出来的,大小尺寸刚好适合半岁大的幼崽拿在手里慢慢吃。   除此之外,他们还做了其余口味的糖果和饼干密封储存起来。   “大大是个笨蛋,但他喜欢雄父。”卓旧轻轻地说道:“到时候,他对弟弟有一份好,就会对你也一份好的。”   嘉虹含着糖,摇摇头。   他看着虫蛋弟弟上那一团乌漆嘛黑的便便,说道:“大笨蛋好坏,我不要他。”   “那尖尖怎么样?他做饭很好吃。”   “他好凶。”嘉虹对沙曼云的第一印象,永远是这个雌虫破门而入,一脸血色,双目狰狞的样子。哪怕沙曼云未来投喂再多的美食,也改变不了小孩子心中的记忆。   “卷卷呢?他和你雄父一样都是蝴蝶种。”   嘉虹摇摇头。他不喜欢他们,因为这些雌虫都把雄父弄哭过。每次雄父心情不好,八成都有上面三个掺和一脚。   “尖尖、大大,还有卷卷都喜欢雄父?”嘉虹一知半解地问道:“喜欢亲?亲亲雄父?”   卓旧说,“也许吧。”   他们早都过了一腔热血,毫无保留去爱一个人的时候。卓旧做过最坏的打算,他假设过温格尔因病去世后,假设过温格尔真的离开了监狱后,假设过了很多很多最糟糕的故事——在那些结局里,他没有离开监狱。   卓旧扪心自问,可以接受这样最坏的结局吗?   嘉虹吃着糖问道:“白白,也喜欢雄父吗?”   不,我不能接受。   卓旧点头,他对嘉虹说道:“我不知道。”   在戴遗苏亚山监狱里的日日月月,看着天边那道若隐若现的地平线,分不清月亮和太阳的起伏之余,他努力记住每一天每一刻的气候变化,努力地研究出属于这颗星球的算法。   一年复一年。   又一年复一年。   “白白不喜欢雄父吗?”嘉虹不理解,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自己美丽有温柔的雄父。在他有限的世界里,雄父是温暖的、甜蜜的、永远能给他庇护的存在。   身为小孩子,他都想快点长大,成为雄父的保护神。   “不是不喜欢。”卓旧纠正道:“是不知道。”   你能接受爱上一个人后,放弃一直以来努力的事业吗?你能接受一个人的出现轻而易举取代你多年来的努力吗?   卓旧不知道。   他喜欢温格尔身上混合了幼崽奶味的淡淡体香,他喜欢温格尔系上围裙在厨房里亲自烹饪的样子,他喜欢温格尔坐在门外接送孩子上下学那一刻,露出的笑容。   他是喜欢家庭的。   只是当一个人犹豫的时候,再去问问自己值得吗?那答案早已显而易见了。   不应该犹豫的。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犹豫呢?卓旧自信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方,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在答案栏上填写“温格尔”三个字。   嘉虹失望地看着卓旧,他觉得卓旧这个问题对于小孩子来说太难了。身为小孩子,非要他选择的话,他希望是对自己最好的卓旧去亲亲雄父。   “我不想要弟弟了。”嘉虹难过地说道。   “嗯。”卓旧心里记下了这一点。   “但白白想要宝宝的话,我可以对弟弟很好。”嘉虹说道:“白白一定是,很好的、很好的,世界上超级好的雌父。”   作者有话要说:   冬天可是孵崽旺季了呢:)   ——*——   (四十六)   樽亚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他满脑子都是温莱已经知道了自己告密的事情。   至于转达给雄父的话,完全不重要——雌虫樽亚确定那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自从他想要嫁入到夜明珠闪蝶家族的想法被家里人知道后,就遭到了反对。那句话如果真的传到了樽亚雄父的耳朵中,他毫不怀疑,剩下的所有时间自己都会被家里人拖拽走强制去相亲。   夜明珠闪蝶家族虽然没有实权,但在上流社会的舆论场上,他们是王者。   没有人可以抵挡住蝶族明珠的魅力。   不论雌雄。   樽亚确定只要雄虫温莱稍微透露出风声,自己不论在军部、政界还是商界都会多不少绊子——不用怀疑,世界上从来不缺少夜明珠闪蝶家主温莱的追求者,这点也是不分雌虫雄虫的。   而最近一次的大型社交又恰恰好在夜明珠闪蝶家举办……   “该死。”樽亚捂住脸,几乎明白了。   他早早的就被这位雄虫家主套住了。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对付他这种回归不久,根基不稳的雌虫,哪怕是雌君的家人,温莱也不会手下留情,甚至说确定是谁后,温莱就不打算主动出击。   “樽亚会自己送上门来。”雄虫早就摸清楚这一点。   还是迫不及待的那种。   樽亚找出那份邀请函,他看着雄虫手写的自己的名字,心情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去,还是不去?   甚至这一点,温莱都不在意,也不需要确认。   他照旧准备自己的演奏会,偶尔照顾自己可爱又肉嘟嘟的雄虫幼崽。   “雄父父,亲亲嘛。”幼崽温温坐在地上,懒得站起来,直接趴地上滚到温莱脚边,无辜地挥挥手,眨巴眼睛要抱抱,要亲亲。   温莱沉默了。   “你要运动,知道吗?温温!”温莱捏捏幼崽温温的小屁股。   他最近还发现,比起幼崽温温的脸,这孩子的屁股也很好捏。   手感一绝!   “等一下有客人来,就不可以出来哦。和哥哥们一起在楼上,要听话。”温莱抱起小虫崽,安顿好崽崽,收拾好下楼,就和第一个客人见面了。   “温莱阁下,好久不见。”樽亚挥挥手中的邀请函,“我不会来的太早了吧。” 第134章   温格尔再一次苏醒时,已经过去了两天的时间。   接下来一整天,吃药靠灌,正常的进食则全然没有胃口。谁都能看出来,温格尔的整体状态并没有随着两天的休息转好。   紧张容易让他肌肉紧绷,浑身不舒坦,直冒冷汗;而睡的太多又让雄虫浑浑噩噩,大脑发胀,眼皮止不住的打架。   他需要真正的疗养。   从身体到心灵都来一次彻彻底底地疗愈。   束巨为此表示:去甜(T)蜜(M)的(D)疗养。   “疗养”这两个词只会让束巨联想到那些老神在在的军雌和军雄们。   别问,问就是以前错炸军部疗养院。   然后束巨经历了人生不知道多少次抱头鼠窜,里面那帮子因伤退役老雌虫们开巡逻车、扛旧式能量罐,改装管道做炸弹炮轰他足足三天。   束巨朝阿莱席德亚吐槽,“简直都是疯子。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见军雄,干!民用机开出军用机的速度,那个油箱——磅,在冒火,有黑烟,他还大笑着把车撞到老子的航空器——都升空了,艹。”   阿莱席德亚正在和沙曼云一起给雄虫分装每天的药物。他们一边开会,一边忙手中的活。卓旧在一边写写画画,束巨则在修缮嘉虹的玩具。   不同的是,他们今天全部待在雄虫的房间。   这场会议是为了解决他们和雄虫之间的问题。   “你不知道吗?”阿莱席德亚在军部工作数年,对此说道:“军部最厉害的不是情报部门,也不是前线战线,更不是远征军队伍。”   是疗养院。   敢说他们弱的人,不是正在放屁,就是已经嗝屁。   束巨抓抓头发,“说的对,垃圾军部最强的战斗力都在狗日的疗养院。”   他们很少谈论彼此的过去,像这种各自作恶然后被受害者追着打的就更少了。温格尔坐在一边有时候听,又有时候眯上眼。   束巨继续逼逼叨叨,“那个军雄,就这么开着脑门着火的民用机,直接把老子半空中撞下来。你晓得哇,老子开的改装机哎,玻璃和整个头部都被他撞碎了。哎,反正就一起摔下来。”   温格尔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的安全气囊就弹出来。那个疯子,哦,军雄,就单手领着撬棍杀过来。”束巨打了一个寒颤,“老子这辈子第一次感觉,雄虫好他么的可怕。”   阿莱席德亚大概知道了,“他打爆了你的头?”   “放屁,就是捅穿了老子的这里。”束巨展现一下自己的伤疤,“还有脑门上,这里。”   沙曼云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位军雄是朝着束巨的心脏去的。   可惜了,一棍子没捅死这个祸害。   温格尔也多看了两眼,可能得益于束巨身上粗壮的虫纹,那些伤疤乍一眼看上去并不明显。脑门上那个伤口,也因为长了头发,被遮盖住了。   “最绝的是,这个军雄一边揍得老子嗷嗷叫。一边在说,‘你居然不投降。’”束巨怪叫着模仿当时军雄说话的语气,“老子觉得不对啊,这么下去老子肯定要被他活活揍死。”   温格尔终于提起了兴趣,他问道:“后面呢?”   “投啊。不投降老子快要被揍死了。”但束巨更加郁闷了,他对唯一一个出身军部的阿莱席德亚重点开火,“简直有病。你知道吗?那个军雄听完后,更生气了。他对我说,‘你居然敢投降?’下手更重了……艹!”   在场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阿莱席德亚深知疗养院那帮疯子的风格,笑得最不厚道。   卓旧捂住嘴,意思意思一下。   沙曼云则是不屑地撇撇嘴。   温格尔倒是很羡慕那位军雄。   他在生病后难得笑了一回,卓旧是上心,他问束巨,“结局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束巨翻了一个白眼,“呵。”   他当然没有逃出来,后来当地警署紧急出面钳制出军雄,终于保护了他的小命。接下来就是走程序,入狱。   好在那个时候,束巨还比较年轻,很多案子也是匿名做的,没有被马上扯出来。在进入一家正常的普通监狱后,他深感伙食难吃,在某天炸了狱长办公室,安稳越狱,单方面恢复自己的自由。   要早知道最后自己会被判送入戴遗苏亚山监狱服刑,束巨保证自己一定在那个监狱里再吃两年的牢饭,多体会一下包食宿的日子。   至于在雄虫先生面前丢脸这种事情,束巨才不要做呢。   阿莱席德亚把药品装好,开始收拾地面幼崽留下的各种玩具。他当着温格尔的面打开箱子,把玩具一个一个收纳进去。   沙曼云把阿莱席德亚收拾好的药和自己那一份合拢在一起,他检查药物,想起来束巨说地这件事情了,“我在新闻上看过。”   温格尔还是不太敢在沙曼云面前说话。   可他从没有想过沙曼云还会有束巨有点交集。   沙曼云说道:“我们学校里当时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阿莱席德亚终于不笑了。   沙曼云看了束巨一眼,口气里带点怜悯,“据说当时的警署在另外一个片区开会,会晚点出动的。但知道是疗养院里的军雄,上级担心军雄把嫌疑人活活打死,造成恶劣社会影响,才决定加急出警。”   束巨恼羞成怒。   “你放屁!”他非要和沙曼云掰扯这个事情,“老子有那么弱吗?”   阿莱席德亚:“你有。”   卓旧憋笑。   束巨看了一圈,只好去比自己次一级的战斗力温格尔那里寻求安慰,“先生。”他蹭蹭温格尔的身子,坐在床边,贴着温格尔说道:“他们都欺负我。”   温格尔噗嗤一下,用被子把头蒙住。   他的笑声很轻微,可笑声就是证明雌虫们讲过去丑事的举措有效果。束巨掀开被子一个角,把头钻进去。温格尔卷起被子,侧躺过去。   束巨说道:“你刚刚笑了,先生,你刚刚笑起来真好看。”   温格尔没有回答。   取米青的事情,似乎要被轻飘飘地带过去了一样。   “哎呦,这床怎么这么冷?先生,我给你暖暖床吧。”束巨舔舔嘴唇,想要顺着杆子往上爬,“床上,这样的故事你要多少,我给你讲多少。”   温格尔把被子全部撤回来。   他蒙头说道:“不要。”   “哎,我一个人您会听腻。但我们四个人,每天一个。”束巨砸吧嘴巴,抱住被子就是一顿乱吸。他准确地抓住被子下雄虫的腰。一用力就把雄虫整个都禁锢在怀中。温格尔挣扎两下,气喘吁吁地冒出头来。   因为生病,温格尔的脸还有些红晕。头发也乱糟糟,身上因为刚刚一番挣扎又除了不少虚汗,黏糊糊又软绵绵的。   “不行。你——你给我下去。”温格尔伸出手努力推束巨的脸。   他明白了,刚刚那个故事就是给自己下套的。   什么讲故事,这些雌虫一个比一个可恶。   束巨每天就想做自己快乐,连看个蛋都看不住!   卓旧不知道想什么坏主意,还骗得幼崽和自己团团转!   沙曼云就别说了。这个混蛋刚刚把自己繁衍后代最重要的一部分东西拿走了。而看似可靠的阿莱席德亚,实际上是个贪吃又无限制的撒谎鬼。   温格尔要是这个时候还选择相信他们,他才是真正的大傻子!大笨蛋!   卓旧笑着走过来,坐在温格尔的另外一边,“再过两天,初秋的室内温度就会已经降到零下10度。”   温格尔才不听。   他挣扎道:“我可以……咳咳多盖咳咳咳两层被子。”   他嗓子痒,剧烈咳嗽起来。沙曼云就把药片拿出来,放在边上备用。阿莱席德亚去倒了温水,他们两个也坐了过来。   四个雌虫刚好把温格尔包围起来。   左边一个束巨,胸口和手臂,触碰之下软乎乎,像是一个大火球冒着热气。隔着被子,温格尔还是能感觉到到其柔软度和韧劲。   右边一个卓旧,他伸出手将温格尔的碎发收拢到耳后,轻轻地前倾身体。他身体上的伤口每一处都代表前段时间的痛苦。而这些凌乱的疤痕却显得儒雅又美丽,容易让人产生容易欺(凌)的错觉。   “现在生病,要喝点梨糖水吗?”卓旧把温格尔扯开的领口,扣上。   站在卓旧前面的沙曼云,则一脸冷漠,似乎并不关心雄虫的健康。他强硬地伸过手来。每一个手指甲都被精心修建过,圆润,且边缘还有磨损的痕迹。   “我可以咳咳,多盖咳咳——多盖被子多运动的。”   沙曼云冷酷地说道:“不可以。”   温格尔现在最不想要理会的,就是这个家伙了。他难过地想要开口辩解,可刚刚张开嘴就是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嗽期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塞到嘴巴里。还没等温格尔反应过来,他就看到阿莱席德亚抓住自己的下巴,直接把水灌进去。   “吃药的小蝴蝶才是好宝宝。”站在束巨前方的阿莱席德亚让温格尔抬起下巴,随着喉结上下滚动,温格尔大口喘气。他才笑眯眯松开手。   剪断发之后,露出额头的阿莱席德亚,又多了几分野性。这个雌虫体内不再隐藏的锐气,让他和任何人待在一起都更加具有压迫力。   同时也更加咄咄逼人。   卓旧捂眼,“你们温柔一点可以吗?”   “果然,还是嘴对嘴喂吧。”束巨高兴坏了,“这个最温柔了!我可以。”   温格尔快要哭了。   他多么希望自己是故事里那个凶悍的军雄。   阿莱席德亚给温格尔顺顺气,他轻轻地拍着雄虫的背,看雄虫终于安静下来后,说道:“听话。小蝴蝶,冬天真的会很冷。”   温格尔说不行就是不行。   “床会睡不下的。”   束巨说道:“没事,我可以加宽加长,还可以加厚。”   这活他行。   温格尔力排众议,“我要和嘉虹一起睡……嘉虹还那么小,没有了我的话他睡不下去的。”   卓旧说道:“我们找到一个小床,到时候放在大床边上,旁边放一个取暖器。”他侧身露出靠墙放置的一个幼崽床。   温格尔一眼就认出来,是嘉虹破壳后不久被快递到戴遗苏亚山监狱的物品之一。那次都是幼崽用品,有幼崽床也不稀奇。   看尺寸可以让嘉虹从半岁一直睡到两岁。   “有取暖器,嘉虹不会被冻着。”卓旧耐心解释道。   温格尔提取关键词,垂死挣扎:“取暖器?”   “我们只造了一个。”卓旧冷静地说道:“功率不够,只能覆盖一个幼崽床。”   温格尔累了。   他发现雌虫们完全就是先斩后奏。这两天已经足够他们把所有路都堵死,只给自己留下一条“康庄大道”,直指黄泉。   两天多下来,嘉虹倒是被卓旧他们照顾地很好。   反而是虫蛋想念雄父想念得紧。   再发现温格尔还无法接受“一天一个”的政策后,卓旧把虫蛋还给了温格尔。四个雌虫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小虫蛋钻到雄父怀里,嘤嘤嘤不愿意再出来。失去雄父孵化两天的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枯竭成一堆蛋液了。在和雄父支支吾吾一堆意义不明的崽话后,小虫蛋呼呼睡了过去。   温格尔要是耳朵还灵,便会听到这四个雌虫出了门,便开始新一轮的骂战。束巨破口大骂沙曼云,取米青取得是脑子里的浆糊,完全是他之前的操作吓坏了雄虫;大骂阿莱席德亚吃到嘴巴里的东西都变成了脑子,根本不会打配合;大骂卓旧的策略根本没有效果,还让自己在雄虫面前出丑。   沙曼云则冷漠指责阿莱席德亚和束巨太莽撞,指责卓旧不够委婉。   卓旧笑而不语。   阿莱席德亚没有用一句脏字,亲切又讲礼貌地问候了束巨全家祖宗十八代。   三个人吵得津津有味,各有风味,充分体现了他们所生活地域文化的特色语言。   收尾还是得卓旧来,他用铁棍敲敲地面,“两天后,温度会急速下降。”   三个雌虫一起看向他。   他们没有愚蠢到,在卓旧面前探讨他的学术专业性。   卓旧早就用数条人命,告诉所有人,他是准确的。   “温格尔到时候自然会理解我们的苦心。”卓旧说道:“束巨,你第一个。沙曼云,两天你可以合成第一个受米青卵吗?”   沙曼云点头。   “好的。我了解了。”卓旧又询问束巨,“你说的东西拿到了吗?”   “阿莱席德亚去找了。”束巨无所谓地说道:“我觉得你把卫星站想的太危险了。戴遗苏亚这鬼地方多少年没人关注了——”   “九一部长是个军雄。”阿莱席德亚插嘴道:“还是军雄中的佼佼者。”   “艹。当老子没说。”束巨暗骂两句。   他还是喜欢温格尔这种传统家庭型的温柔雄虫,军雄那种战斗力爆炸的稀有雄虫,完全是家庭不和谐的主要因素。   卓旧静静地听他们打趣。   他接过阿莱席德亚手中的通讯器,翻看了两下,收了起来。   “生化部长……”卓旧在心中记下了这个军雄的职位。随后他对阿莱席德亚下达了第二条指令,“两天后,我会把所有的追随者引到外面。”   卓旧看向这个变异的雌虫,“我们需要做一些实验来确定你身体的变化。”   阿莱席德亚咧开嘴,他笑容肆意张狂。说实话,当人站在卓旧这一方时,便会体会到这个雌虫真是该死的便捷啊——任何事情,任何方面,他都会考虑到极致。   没有人不喜欢便捷和准确。   “我要做点准备吗?”阿莱席德亚问道。   卓旧走了两步,回答道:“磨把快刀吧。”   *   饭是束巨端进来的,药也按照今日的份量放在床头柜。   雌虫们会看着温格尔吃完饭,再吃掉餐后的药后,收拾餐盘离开。温格尔稍微环视周围,便会发现危险物品,类似长一点类似绳索的、尖锐的类似碎片的物品都消失了。   而卓旧留了纸条说明他们今天要去准备过冬的东西。温格尔只好一个人在屋子里翻阿莱西兽语词典,翻译一下那本出版社委托给自己的小说。   被阿莱席德亚撕毁的全家福照片,被束巨重新粘贴后,温格尔已经放在一个很深的柜子中。   连同卓旧给自己画的那副甲竣肖像画。   温格尔发誓,自己只有在很想很想,想得受不了的时候才会躲到柜子里悄悄看家人的画像。   他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的摧残了。   可能是屋子里难得安静,温格尔有些不太习惯。往日里不是有雌虫缠着他闹他,欺负他,就是嘉虹在念书,在玩玩具。   总归会发生些响儿。   所以当虫蛋睡醒后,温格尔就和蛋里的幼崽交流。   “宝宝,束巨雌父怎么样?”温格尔和幼崽沟通还是靠精神触角。虫蛋还是传达只言片语和情绪。因为虫蛋里宝宝的口腔还没有发育完全,发声器官有限。温格尔也不指望小孩子思维逻辑强悍到分分钟学会语言。   他只感觉到虫蛋生气。   小孩子软萌地用拳头磅磅两下蛋壳,力气不大,充分表现了自己对不负责任雌父的拳打脚踢。   温格尔哭笑不得制止他,“不能打。打坏了怎么办?”   嘉虹去上课了,能陪伴温格尔的也就是虫蛋了。   不过,以后也可能就不止一个虫蛋了……   想到这里,温格尔打了一个寒颤。   他还是无法释怀取米青这件事情。   虫蛋滚了两下,贴贴雄父的温热的肚皮。小孩子下意识寻找雄虫身体最热的地方,汲取热量。冰冷的蛋壳贴上去,让温格尔一个激灵差点把这个熊孩子丢出被窝。   “不可以这样子!”温格尔把虫蛋放在枕头边上,“雄父肚子凉,会生病的。”   虫蛋不开心。   虫蛋要哭了。   温格尔虚弱地摸摸他的蛋壳,亲了他一口,“乖。雄父身体不舒服。下次吧。”   虫蛋“哇”得一声,真的嚎出声来了,瞬间温格尔满脑子都是这熊孩子的干哭声,“哇呜呜呜呜呜呜呜嗝。”   没办法,温格尔只能把这个冰凉凉的小坏蛋贴在自己的肚皮上。   虫蛋打了一个小哭嗝,不嚎了。   简直和束巨得寸进尺的惯性如出一辙。   温格尔稍微设想一下,卓旧的虫蛋、沙曼云的虫蛋、阿莱席德亚的虫蛋会是什么样子的,打了一个寒颤。   理智告诉他:绝对、绝对不能让他们生蛋!哪怕生出来,也要把蛋打碎!   可多年教育出来的道德观指责他:虫蛋又没有过错,他们生下来就已经有自己的意识了。恶意打碎虫蛋,那就是在杀人!温格尔,你不可以做一个杀人犯!   现实则在说:放弃吧,你阻止不了那群畜生拿你的东西搞事情。   温格尔直接原地抑郁。   虫蛋倒是舒服,贴着雄父的肚肚,闻着雄父的味道,被雄父暖呼呼的精神触角包围着意识,嘀咕嘀咕睡着了。   能接受这些孩子吗?温格尔习惯性拿着最坏的结局去想问题。   主要是,他也想不出沙曼云拿着雄虫的米青子会去做什么了。   这种情况下,温格尔只能期盼自己可以在孵蛋期间就离开监狱。孩子即将破壳时,他就离开,每年支付固定的抚养费,再用积分把孩子们雌父明面上的身份篡改为一个战死的军雌,好让孩子安安稳稳过上普通雌虫的生活。   虽然政府、军方和长老会等机构依旧可以通过后台查到孩子们真实雌父的身份,杜绝孩子们加入政府、军方和长老会高层的可能性。   但温格尔认为,隐瞒明面上的身份足够让孩子们过上一个不受人歧视的童年了。   一生平平安安,安安稳稳足矣。   至于让这些孩子加入夜明珠闪蝶阿弗莱希德家族,温格尔都没有考虑过。   虫蛋能睡,没过多久,温格尔就听到了可爱的呼噜声。他也休息了一下,醒来后悄悄地下床,扶着墙走到箱子边上,打开自己的储物箱子。   米青子和孩子的事情,还是越想越不安稳。   温格尔决定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如此依赖九一部长,可如今除了这位生疏的雄虫兄长外,温格尔已经找不到有能力、有渠道帮助自己的人了。   进入监狱后的半年,他回想自己初来乍到时,短短一天的行程就从遥远的居所到达戴遗苏亚山监狱;又想到几乎所有认识的雄虫默契又凶悍地拒绝自己;而雄虫协会委婉地表示,合适的雌虫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哺育期;甚至是求助长老会,都暗示性地表面可以去监狱寻找人选,因为对正常雌虫注射超标的药物是违法的……   所有人似乎都在诱导他来到监狱。   箱子里的衣物被一件一件翻出来,各种私人用品也摆放到一边,温格尔看着空荡荡的箱子,再丢出来的衣物杂物中重新检查了一遍,又把东西一一放回去,再拿出来。   他找不到了。   真的,找不到了。   通讯器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冬天其实蛮日常的。   我知道你们喜欢甜文:)   28号更新+29号更新=6k   ——*——   (四十七)   夜明珠闪蝶永远不会把客人拒之在外。   温莱很客气地把樽亚引导到会客厅,嘱咐雌侍长风先陪这位早来的客人喝茶。而他自己借口要去核对各种清单,做最后的检查,脚底抹油跑了。   幼崽温温一个人在楼上玩玩偶。   他忽然很喜欢从警署那边抱过来的一个章鱼玩偶。喜欢到会和这个玩偶一起分享自己的小被子。刚开始,幼崽还尝试和九一哥哥分享章鱼玩偶,后来幼崽就不喜欢分享了。   章鱼玩偶和小被子一样重要!   然而哥哥们不陪温温玩,他又觉得好寂寞。   “哥哥哥哥。”幼崽温温看着正在激烈操作手柄的雌虫哥哥,好奇地说道:“哥哥陪温温玩,玩娃娃!”   雌虫哥哥们:“等一下,温温,我打完这一局!”   “冲!今天是嘉年华啊,错过了就没有了!”   “首杀!首杀!”   “温温乖,哥哥等下给你吃水果泥!”   留下的都是年纪小的雌虫兄长,因为年纪大的不是在现场帮忙,就是接待宾客了。   除去那帮打游戏的,还有几个在痛苦赶暑假作业。   “该死的,学校简直是疯了!!!他为什么布置那么多作业给我啊啊啊!温温,温温把哥哥的作业撕了吧。”   “没事!我自己撕,温温是个小雄虫,谁会忍心责怪这么一个胖崽崽呢?”   “你们想死别拉上我!雌父会给我们加十倍,再丢给木往木昔军训的!”其中一个哥哥猛地把说作业的孽畜,脑袋磕桌,“温温,哥哥很忙。哥哥写完就给你买冰淇淋,好不好。”   温温自然是想吃的。   可他现在更想要哥哥们陪自己玩。   幼崽温温生气了。   “我,我不和,你们,玩,小鱼了!”幼崽温温生气地嘀咕着,自己一个人把玩偶丢到地上,捡回来,又丢出去,再捡回来。   他从屋子中心一直丢到门口。   幼崽温温忽然看到一个好小好小的门,最关键的是这个门是没有锁的。   因为这件屋子一开始是个游戏室+作业室,都是小孩子在玩。雌侍长风每次给他们送饭开门关门,都让孩子们集体抗议,久而久之雌君柯得就干脆在靠下面的地方开个小门。   每一次送点吃的,喝的,或者有什么新作业丢给孩子们,就从这个门塞下去。   极大方便了孩子们“关掉游戏,伪装写作业”的时间。   幼崽温温把玩偶塞过去。   玩偶没回来。   “唔。”幼崽温温推了一下,钻过去。   他把自己喜欢的小被子也拽过去,扑棱扑棱去把自己的章鱼玩偶捡回来。   哼,他才不要和坏哥哥们玩呢。 第135章   通讯器是束巨帮忙修缮的。   温格尔一直都小心翼翼,他从不在雌虫们面前提起通讯器的存在,最谨慎的时候嘉虹在场,温格尔也不会把通讯器拿出来用。   谁会知道自己藏着一个通讯器呢?   温格尔打了一个寒颤。   他想要站起来,去找束巨对峙——是的,只有束巨知道自己把通讯器藏起来了。因为这东西本就是经过他的手,在雌虫的巧工下修复完毕。   温格尔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他用手撑着地面,一股彻骨的冰凉透过地面穿刺掌心。温格尔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重新坐在了那些杂物之中。   此刻雄虫发觉地面早就不是自己小憩之前所见的地面。   除去有玩具毯覆盖的部分,水泥地上已经出现了尖锐有细微的冰刺。放远看看,这些冰刺似乎并不存在,水泥地面上只是多了一片一片灰褐色、灰白色的水渍。但靠近,谁都会发现,那些冰刺刀刃向上——   再过两天,等冰刺变得更结实后,一定可以毫不犹豫地刺穿自己的手掌心。   温格尔庆幸,又感觉到不幸。   正如卓旧他们所说。没有在戴遗苏亚山监狱生存过的人,永远无法想象这里的四季。   每一天都是全新的地狱。   “哎,小蝴蝶。你怎么坐在地上呢?”阿莱席德亚笑眯眯地推开门走进来。他手中拿着几条被压缩过的被子,“地上多凉啊。”   “阿莱席德亚……”温格尔有点胆怯起来了,他感觉生病之后自己又要面对一场全新的酷刑,“我的东西丢了。”   阿莱席德亚把雄虫从幼崽的玩具毯上抱起来。他把雄虫和虫蛋放在一起,用手给他捂脚。“那也不可以坐在地毯上。卓旧不是说了嘛。马上就要降温了。”   温格尔不想说话。   他知道雌虫绝对会这么说,这就是敷衍。   阿莱席德亚拆开那些压缩被。随着空气的填入,被子慢慢鼓胀起来。“仓库里除了食物还真的是什么都有。”他把睡得有点潮的被褥掀开,快速铺上全新的被褥枕套。   温格尔抱着虫蛋,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生气了?”   温格尔低下头,不去看阿莱席德亚的唇语,也不回答。他用沉默对抗雌虫的敷衍,这是他生病状况下,唯一一个选择的对抗模式。   阿莱席德亚将被褥上最后一根褶皱铺平后,无奈地坐到雄虫身边。他抱住雄虫的脑袋,强制让对方看着自己的口型。   “生气了。”   温格尔见躲不过去,闷闷地说道:“嗯。”   阿莱席德亚把虫蛋塞进去,试图让虫蛋先给雄虫温温被窝。他用原先的被子卷着温格尔,说道:“不就是一个通讯器嘛。”   温格尔一惊。他下意识想要否认,可头被阿莱席德亚抱住,两人目光直勾勾的对视着。温格尔任何逃避的动作都被无限的放大。   “只是一个坏掉的通讯器……没有什么用处,快点还给我啦。”   温格尔不乐意承认通讯器的真实作用。他理解中“绝对不可以让雌虫和外界联络”这点是整个卫星站的重中之重。   有些雌虫只要拿到一个通讯器,可以把世界翻个面。   对此,阿莱席德亚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   发誓之后,雌虫们就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另外三个疯子。在通讯器这件事情上,束巨出卖一手资料。   阿莱席德亚负责找到并偷走通讯器。   卓旧负责使用和保管通讯器。   明知故问,有时候也是一种乐趣。面对温格尔这样死鸭子嘴硬的现状,阿莱席德亚就逗弄他,“坏掉了——哦~那也没有还回来的必要吧。”   温格尔烦死这个家伙了,直接一把推搡在阿莱席德亚健美的胸膛上。周围的冷空气让他打了一个哆嗦。   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中,温度居然又往下掉了几度。   “你、阿莱席德亚!你太过分了!”温格尔打了一个喷嚏,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你在这样,我就不给你吃——阿嚏!”   阿莱席德亚凑上前,啄了一口温格尔的嘴角。他潇洒地说道:“身体是不会骗人的。偷吃是不是更刺激一点?”   温格尔大惊失色!差点就高呼“你不要过来啊!!!”   阿莱席德亚提议道:“冬天很长,很长,我们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来玩各种花样。”   后面一个高大的阴影走过来,一屁股坐下来直接把阿莱席德亚半个人都给挤出去。束巨身上还带着水和泡沫,他似乎不太习惯做全身清洁,洗得毛糙。几个地方有红色的抓痕,又有几个部位带着挠出来的红色。   “第一个是老子。”束巨不客气地说道:“煞笔给爷爬。”   阿莱席德亚毫不客气地抓着束巨的头发,把这个雌虫往后揪,“第一个?你真的洗干净了吗?”   “蛤?老子冲了,泡沫也打了,你还狗屁的要老子怎么样?”   “我可不想睡捡垃圾的雌虫睡过的床——今天洗不干净,你就别想上去暖床。”阿莱席德亚一点都不逊色,他们两个吵架的声音一个塞一个大。   好像谁的嗓门更胜一筹,谁就在洗澡这件事情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温格尔听不到。   他多么庆幸自己听不到。   这两个混蛋吵架声音,都把正在呼呼大睡的虫蛋吵醒了。“唔唔唔。”虫蛋宝宝黏糊糊地滚了两下,寻找雄父的位置,嘤嘤嘤要抱抱要亲亲。   “放屁!水冲一下,又不是真的干净!”束巨挥舞拳头,“老子现在就要爬床,你管老子!”   阿莱席德亚一脚踹在束巨的肚子上,他抓着这个雌虫的头发,勾住对方的脖颈,生拉硬拽到雄虫房间的沐浴间。   温格尔听不到声音,他不知道门摔上有多大声。   他只看到了那扇门的关节被阿莱席德亚摔坏了——   透过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到叛国者毫不留情地把星盗的脑袋塞到了循环用水池子中……温格尔抱紧了自己的虫蛋,随后就看见大门外冲进来第三个人。   拿着一把硬刷的沙曼云。   最绝望的是,沙曼云手里的硬刷子还带着几根可疑的毛发。看颜色和粗细,温格尔联想到了束巨双腿(内)侧红彤彤的样子——   真的是,那一天谁死了都不奇怪呢。   沙曼云看了一眼乖巧的雄虫,点头后,直接踹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洗手间门,为束巨的洗澡事业添砖加瓦。   理由也相对很充分。   “你睡的床,我们也要睡!”   “狗屎!”   “我觉得你把刷子捅进他的嘴巴里,比较好!”   “日你狗屁!”   “噫!你脏不脏啊!”   “艹!搞得你们几个一天一天都有条件洗澡一样!”   知道温格尔听不到他们在沐浴间吵架,束巨说脏话就肆无忌惮,搞得最后沙曼云把一条毛巾卷成团塞到他嘴巴里。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两个高武力值,一人一边把他从洗澡间丢出来,当着温格尔的面囫囵地把人擦一遍,暴力搓头。   温格尔不想看。   虫蛋想看。   这孩子半点对于雌父受苦的同情心都没有。自从束巨在他蛋壳上画丑不拉几的便便之后,这孩子励志和束巨雌父不共戴天。   今天应该是他出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天。   温格尔感觉自己的精神触角里都是小宝宝可爱的咯咯咯声。   “不可以这样哦。”温格尔在精神触角里劝说道:“雌父也很疼的。不可以笑话雌父。”   虫蛋停顿一下,还是忍不住咯咯咯笑起来。   “宝宝不可以笑雌父。”   “唔哈哈哈哈。”   “那是雌父呀。不可以笑话他的……”   “唔……嘻嘻嘻。”   温格尔放弃了。   他就不应该指望束巨生下来的蛋是个听话的。   倒是束巨擦得差不多干燥时,连滚带爬钻进温格尔的被窝里,连续哈两口气。一把抱住雄虫的腰部,上下蹭。温格尔猝不及防,虫蛋都没有抓住,被束巨压在床上,两个人滚在一起。   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还在一边看着。   “我热不热。”束巨对着温格尔裂开嘴,傻乎乎地说道,“今天是我,开心嘛。”   温格尔差点一个大嘴巴子打过去。   他努力推束巨,这个笨蛋太重了啦!虫蛋都被压着了。   束巨也反应过来这个问题,他单手把自己和温格尔肚子夹层里的小冲淡挖出来,随手丢在玩具毯上。   “好了,现在没有麻烦啦。”束巨用脸蹭了蹭温格尔。头发上的水汽散发出一种蓬勃的雌虫气息,带着野性和毫不掩饰的“想要”。他的肌肉每一块都在发烫,洗完澡后清洁的味道混合淡淡的奶味,让温格尔马上想起了他们在衣柜里做的那些荒唐事情。   他们要在床上做了吗?   太荒唐了,整个发展太荒唐了!   我还在生病啊,哪里有这么榨压雄虫的事情——绝对!绝对!不可以!温格尔清醒过来,抗拒道:“不行!你给我下去。”   束巨才不管。他扯上被子,就赖在温格尔床上,“那你去和卓旧、阿莱席德亚、沙曼云说去。我不管,今天就是我。”   温格尔哑口无言。   他用力想要把束巨推下去。   可反被这个雌虫拘束在温暖的怀抱里。   “冬天那么冷。我们只是在做取暖工作啦。”阿莱席德亚看乐子非常快乐,因为他知道在陪伴雄虫度过冬天这件事情上,大家都是公平的。   每人一天,余下各凭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欺负温格尔()   温温现在还听不见,不过能读唇。缺陷就是日常的一些脚步声、动作声音他都听不到,也不能听墙角。   幼崽可以和雄父对话是因为精神触角。   ——*——   【问卷】   请问束巨同学,你对自己的虫蛋有何评价。   束巨:艹!孽子! 第136章   “呼——”温格尔努力挣扎,头上都冒出小细汗来。束巨把手脚压在他身上,笑嘻嘻地看着雄虫用手推自己的胸肌、三角肌、肩膀……   众所周知,虫族是一个全民皆兵的种族。   为了缓解内部的经济矛盾、社会就业压力、资源匮乏等问题,同时还要对抗寄生体爆发的各种骚乱和大型战争。   政府、军部连同各种族长老会,重抓教育,数百年前就把军事锻炼纳入到雌虫幼儿园、小中学课程中。   而雄虫的教育课程被夹杂了大量的“抚养”“生育”“孵化”等词汇。保育课和生理课在雄虫的分数占比,曾经达到过惊人的60%。   两极分化的教育课程,不断地拉开了绝大多数雌虫和雄虫的体质差距。   是以,温格尔根本反抗不了束巨。   良好的家教和教育让他骂人话都如此贫瘠。   但嘉虹不是。   放学回来的小雌虫正吃糖,牵着卓旧的手,瞪大眼睛看着床上盖着被子的雌虫和雄虫。他看看站在床左右的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意识到床上的雌虫只可能是自己最讨厌的那位!   “你、你怎么可以睡在床上。”嘉虹想起束巨和雄父睡在床上的那次,“这是我的位置。”   他才不要去卓旧那边睡。雄父不伤心了,他当然是要和雄父一起睡觉啦。   束巨支棱起来,冒出半张脸,不满地说道:“干,卓旧你没有和臭小子说好吗?”   卓旧握紧了拳头,“你觉得现在适合和孩子解释吗?”   仿若是大型捉奸现场……虽然温格尔没有和他们任何一个人确定稳定关系,但这场面的既视感实在是太强了。   温格尔终于乘机从被子里钻出来。他冒出半个身子被冷空气刺激地哆嗦。嘉虹蹭蹭跑过去,外衣也没有拖,直接扑到床边,抱住温格尔。   “雄父,我没有地方睡觉了。”   温格尔接住孩子,这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像被浸泡在冷水中。孩子身上冰凉凉的外衣直接让热气消散,温格尔牙关一碰没有说话。束巨察觉到后,单手把小嘉虹拎起来,丢到自己这边。   “离你雄父远一点。”束巨把雄虫被冻到的手塞到自己的胸口,用温软的两团肌肉夹着温格尔的双手。   温格尔的脸扑棱红了,他想要抽出来,可束巨更过分,直接把他的脸也一并压在上面。   “你才是,你才是、离我雄父远一点。”幼崽不开心地扑上前,被束巨一掌压制住,小短手小短腿抓挠半天都够不到人,“坏蛋大坏蛋。”   束巨对此嗤之以鼻,“没奶就叫唤。”   他开始怀念“衣柜时期”那个每天吃完奶就呼呼酣睡的小虫崽了。   温格尔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了。他鼻腔里都是束巨的味道,这个雌虫简直是在耍无赖。随着束巨说话产生的腔鸣,每一次呼吸的起伏,温格尔的脸颊都被轻轻地压迫着。   “束巨,你放开我。”温格尔大口吸气,他转头就能看见束巨胸口的红晕,没有穿衣服的情况下,红晕上的小点悄悄石更起来,也立了起来。   “我看不到你们讲话了。”雄虫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不要看近在咫尺的红晕。   哪怕那块红晕,曾经帮助自己提供了急需的虫奶。   束巨就等着这几句话。   他看虫崽生气地找卓旧求助,叽哩哇啦一顿告状,不屑嗤笑,“反正老子不管。今天就是老子。别说是嘉虹,蛋也不可以——怎么把他两搞走是你的事情。”   卓旧叹口气。   他按揉一下太阳穴,把气成包子样的幼崽抱起来,“上课不是说好了吗?嘉虹是大人了,要学会自己睡觉了。”   “可大大!”嘉虹不服气地叫嚷道:“他都那么大了。”   “所以嘉虹才厉害啊。”卓旧只能哄着孩子。他是别指望另外三个人搞定幼崽了,“你看,大大做不到的事情,你做到了。”   阿莱席德亚双手叉腰,看好戏。沙曼云则感觉到无趣,今天不是他陪雄虫睡觉,也不是他负责在雄虫门外站岗,在听幼崽无效抗议后,他转身离开了现场。   “雌虫幼崽还是太闹腾的。”阿莱席德亚打着哈,从后面追上来,“希望下一个是雄虫幼崽。”   沙曼云继续往前走。   他清楚阿莱席德亚现在没有怀孕。卓旧害怕他的寄生体基因会延续到下一代,提议不要对阿莱席德亚做授米青实验,同时限制阿莱席德亚和雄虫进行繁衍活动。   而卓旧自己,在孕囊被摘取后,连一个合格的卵子都无法提供。   实验只能在沙曼云自己身上进行。   就在昨天会议后,束巨愣是用高超的手艺,将厚度三厘米的玻璃片一点一点打磨成微米级别,在沙曼云仅有的口头描述下,一比一还原了实验室最常见的显微镜。   人工授精最后的条件也达成了。   阿莱席德亚跟随着沙曼云进入到实验室,他们从特质的冷藏环境中取出雄虫的米青子。再由沙曼云亲自操作,把一根长且尖锐的针从下(体)进入,在没有内窥器和超声的前提下,一切只能全凭沙曼云自己的感觉。   “真大胆。”阿莱席德亚感叹道:“我有点相信,你是真的想要孩子了。”   和其他三个人出于利益的赌蛋不太相同,沙曼云想要孩子的愿望更加纯粹,也更加极端。   沙曼云冷漠地让针在自己的身体里进出。医药箱里有止疼剂,可现有的人员条件下,沙曼云拒绝让自己之外任何一个人来操作取卵这件事情。   他不相信其他三个人。   他相信疼痛。   大概一分钟后,针退了出来。沙曼云也将取到的卵子放置在容器中封存,准备和温格尔的米青子进行下一步。   阿莱席德亚问道:“成功了吗?”   “我开过很多肚子。”沙曼云说道。   他看着显微镜下,自己一部分基因和雄虫的一部分基因融合,两者进行着剧烈的生物反应,“怀孕的、没有怀孕的、刚生过的。”   过一段时间,一枚全新的虫蛋就有了雏形。   “还有虫蛋。”沙曼云说道:“快孵出来的和刚成形的,我都碎过。”   阿莱席德亚终于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这也算是解释了为什么沙曼云虽然没有正式成为医疗兵,却对身体组织如此了解,手术操作如此娴熟了。   阿莱席德亚叛(国)后很长一段时间游荡在寄生体国度之中。那段身处异国的日子里,沙曼云那些骇人听闻的血腥案件并没有传到他耳朵中。   “手感怎么样?”   “一般。”沙曼云继续自己的下一步操作。   阿莱席德亚沉默了一下,他拍拍自己的双手,“那太好了,你可以生很多个。”抱着一点微小的恶意,阿莱席德亚开玩笑道:“让小蝴蝶一直孵蛋,一直孵蛋,这么想想也很有意思。”   沙曼云不理会阿莱席德亚。   说来奇怪,自从阿莱席德亚身体里的寄生体基因觉醒后。沙曼云觉得对方就打开了一个开关,变得难以言喻起来了……   “哦。”   不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沙曼云心中想着。他心中对于生蛋没有太多的眷恋,组建家庭也是一样。   他只对世界上唯一一位爱神水闪蝶阁下感兴趣。   人工取卵甚至都是因为对方才临时启动的方案。在此之前,沙曼云一直倾向于“将雄虫液化的米青子注射到孕囊”的方式。   可如果每一次取米青子,温格尔都要大哭一场,大病一场。沙曼云宁愿自己多吃点苦头。   人工取卵,然后在外界确保虫蛋已经成功形成,再把虫蛋送回到自己的孕囊中,经历正常的两个月孕育时光。   这种手段有一定概率导致沙曼云的未来自然受孕受阻。优点是:在外界可以确保虫蛋形成,多次多个,沙曼云可以利用一份米青子做多次试验,一直到他成功为止。   “要多久。”   “看质量。”沙曼云冷漠地回答道。他在学校学习时,义务去帮一部分残疾军雌人工授米青。慢的会拖延两三天才有点轮廓,快的会在半天内成形。   他们等了十五分钟。   等沙曼云再去观察时,发现除了自己有几个破损的卵子没有成功外。几乎所有的卵子都附带上了温格尔的基因,已经具备了孕育新生命的基本条件。   如果实在外界,虫族鼓励生育的大环境下,会把所有成功的卵子分开收纳,避免他们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开始优胜劣汰。   但监狱里没有这个条件。   沙曼云只能把这些带着活性的资格者们一一塞回到自己的肚子里。阿莱席德亚看着这只冷艳雌虫捂着肚子,半躺在椅子上。他无法控制地想象,那么多孩子一起长大,将沙曼云的肚子撑起来——   一般情况下,自然怀孕的雌虫只会产下一个虫蛋。   但谁叫沙曼云把所有的受孕卵子都塞回去了呢?   “希望你能生下一个小蝴蝶。”阿莱席德亚笑道。他到时候非常乐意杀死沙曼云,把那个能继承温格尔财产的孩子抱走。借助这个孩子的虫种和血统,阿莱席德亚有自信拿走夜明珠闪蝶家族大半的遗产。   沙曼云没有回答。   破天荒地,摸着平坦的小腹,他渴望那些虚伪的神明听到自己的索取。   我想要一个……   和温格尔长得相似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请勿对标现实生活。   厕所看见取卵卖钱的,请一律无视!涂黑!!   对女孩子伤害特别大!!!   ——*——   番外加载中……   (在写了在写了,明天白天给你们放出来呜呜呜)   ——*——   (四十八)   雄虫幼崽温温蓄意潜逃的事情还没有被大人们发现。   雄父温莱就要面对来自美人的诘问。   “你变了,蝶族明珠温莱阁下。”吃着水果,那位长相和气的蝴蝶雄虫生气地说道:“长老会那边也是。我好歹为他们工作数十年,如今连一张你的邀请函都没有收到。”   温莱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同为蝶族四大美人的雄虫,无奈地说道:“你不是被长老会的人打发去销售农产品了吗?”   “是拍广告,直播带货。你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土。”这位是达摩凤蝶种的雄虫契河,虫种其实没有给他的颜值带来太多的优势。每一个五官拿出来看都可谓是平平无奇,偏偏,组合在一起形成了这位美人。   温莱是名誉贵族,为了家族永远保持中立。   除他和一位未成年外,其余两位蝴蝶雄虫,都旗帜鲜明地站在长老会手底下,不是联姻,就是为促进经济活动受命进行演艺之路。   温格尔印象中,除了被人强行牵扯到一起,号称是“蝶族四美”外,彼此之间的关系并不熟络。   “好吧。说正事,鬼脸天蛾种的事情长老会没有定调。”达摩凤蝶契河笑眯眯说道:“昨天下达通知,我今天可能要就你的内容拍摄一期节目。”   “太急了。”   “调节气氛,稳定军心嘛。圣歌女神裙绡蝶家族会公开宣布和阿莱席德亚断绝关系,你作为婚约者之父,今天也要发布一下声明。”   还是见鬼的政(治)作用。温莱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子,他在地图照片上画了几个地方,“这几栋屋子不允许进入,老宅二楼以上都不可以进入。其他地方,你都可以带人拍摄。”   达摩凤蝶种雄虫打了一个响指,“感谢配合,明珠阁下。”   他们稍微聊点当下的现状,一一走出去。开门就发现门对面的旋转楼梯上,坐着一个胖乎乎的雄虫幼崽。幼崽把手脚卡在走廊的栏杆上,小手小脚露出来挂在半空中,抱着一个章鱼毛绒玩偶自己玩得很开心。   也许是开门发出的声响让幼崽温温分心,章鱼玩具啪叽一下从楼上掉下来。幼崽温温惊呼一声,发现自己够不到后,拔出双手想要站起来……   卡住了!   幼崽温温的腿太胖了,他居然把自己卡在栏杆之中了。小孩子挣扎片刻后,发现雄父的影子,支支吾吾地求助,“呜呜呜雄父雄父。”   达摩凤蝶看看身边的夜明珠闪蝶,再看看那个肉嘟嘟的肥崽。   达摩凤蝶契河,“你的崽?”   温莱点头。   达摩凤蝶契河,“怎么喂得这么好?”   温莱懒得理会,他上前蹲下来,小心翼翼把小孩子的腿□□。幼崽温温纯粹是不懂技巧,这会儿得到雄父的帮助,他又想要自己的章鱼玩偶了。   “雄父,鱼鱼。”   温莱叹口气,眼看时间也不够了。他估计自己那帮子未成年雌虫幼崽们十分不可靠,只好给温温换上可爱衣服,“好的,雄父给你捡鱼鱼。”   事到如今,温温只好和雄父一起去演奏会了。 第137章   没有出生的孩子暂且不说,现在已经有的两个孩子分别都被卓旧带着。虫蛋只需要攒够足够的孵化时长,安置在恒温环境中,破壳是没有太大问题的。而嘉虹则不开心地爬上自己的小床,看卓旧摆弄那个取暖器,委屈巴巴。   “白白,我还是……想和雄父一起睡觉。”嘉虹失落极了,小脸耷拉下来,泫然欲泣。“想和雄父一起。”   卓旧正在给虫蛋制造一个小窝。   他给孩子解开头发,换上睡衣。比起之前屋子堆满各种用具,如今的2号囚室都是孩子的东西,冷冽的空气正在被取暖器一点点烘干。嘉虹外衣上那些小冰珠也开始融化,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好啊。明天我们就去看看雄父。”卓旧笑着说道:“虎南老师说了不上课吗?”   嘉虹攥着被子,聊起虎南,终于有点喜悦的情绪来。   他点点头,露出自己手上磨破的口子说道:“我已经可以打出连击了呢!”   卓旧夸奖他,“真棒。”内心里,他看着孩子短时间磨破的伤口,计划把教学课程进度放慢。   嘉虹比他想象地更加努力。   雄虫在孵化他时,用尽了所有的心血,给这孩子无与伦比的天赋。   而常人无法想象的监狱生活和困境,又让这孩子过分地早熟,锻炼出超越年龄的坚韧。   短短的半个多月中,卓旧已经教完了小学数学。而战斗技巧和发育关,虎南反馈这孩子正在以一种“过量”的标准要求自己。像“连击”这种超出幼崽年龄限制的成人招数,只会给没有发育完全的身体带来强烈的负担。   也许,要找阿莱席德亚来帮忙了……卓旧把几本书拿过来,摊开放在嘉虹面前,“今天想听哪一个时代的故事呢?”   “第六个,六!大帝!”又到了喜闻乐见的睡前故事环节。嘉虹早就把那几本幼儿图书翻烂了,他眨巴眼睛,乖乖躺在,听卓旧给自己讲虫族传奇帝王的故事。   现实有时候比任何故事都要魔幻。   *   温格尔已经感觉到了。   他今天必须要在束巨身上来那么一两次……可是他不想啊!现在还生病,谁有心情做这种产奶的事情。   “先生,你知道我身上哪里最热吗?”   温格尔不想知道。   夜深了,他真的没有心情和束巨再继续闹下去。可偏偏这个雌虫精力无限,日夜颠倒,时不时还亲温格尔的脸蛋、脖子、肩窝、背部。   温格尔有几次迷迷糊糊都要睡下去了,愣是被这个混蛋亲醒,气得没力气推搡这个大胸肌雌虫了,“不睡觉,你就给我下去。”   束巨不听,躲着雄虫抱怨,“负心雄虫,艹,用完老子就丢。”   温格尔翻身直接睡觉。   幸好他现在耳朵还不灵验,要是真叫他听到了。内心不说经历一番复杂的波动,必然会因束巨的责问产生自我道德检讨。   也许是真的被闹得受不了,温格尔在短暂安静后,沉沉进入梦乡。   他做了一个梦,感觉回到了自己还在念书的日子。   那个年代,雄虫学院的大家私底下传看各种成年故事本、照片、画册。抛开一部分是官方出品的生理教育手册、鼓励生育宣传本,最受欢迎的是群众杜撰的历史人物桃色(爱)情动作读本。   包括但不限于虫族历史上的帝皇、将军、最强兵王、长老院、政(界)领袖……内容繁多,信息爆炸,从上下关系,到下上关系应有尽有。大家都是悄悄流通观看,每一个小雄虫和小雌虫面红耳赤,为这些有趣的故事,组成友谊联盟。   可谁也不会在温格尔面前说这个东西,认识温格尔的人也默契地避免这些成年读本出现在他的面前。   因为夜明珠闪蝶每一任的家族长,都在成年读本界占有重要地位。   当时最畅销的,恰好是夜明珠闪蝶家族系列桃色本。   于是,温格尔便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融入大家悄声谈话的圈子中。假如他走过去试图加入同学们的对话,那些小雄虫都会停下火热的交流,演技拙劣地相互散开。   温格尔一直以为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这样不受欢迎。   直到有一天,他在图书馆听到了同学们在聊天。   “夜明珠闪蝶大家长温莱去年的演奏照,啊啊啊世界上怎么有翅膀和颜值、气质都这么高的雄虫啊。”   “你哪里搞到的?”   “我拜托雄父帮我用积分买的。”说话的小雄虫有点泄气,“能嫁给他的雌虫运气真好。”   “奇怪。你们班不是也有个夜明珠闪蝶家的小雄虫吗?”   说话的小雄虫停顿一下,“可是我想要的有点那个的。”   “哪个?”   “那个!哎,你和我装什么傻。《夜明珠闪蝶温汀》。”   “噢噢噢噢。”搭话的人懂了,“其实老家长的也很不错啊,那种冰山雄虫真的是极品!”   “温格尔也是夜明珠闪蝶的雄虫,未来说不定我们也会看到他呢。”   温格尔躲在书架后面,听完了全程。   温汀是他的祖雄父,而温莱是他的雄父。温格尔好奇有什么事情,让自己的同学们议论纷纷。在询问雄父无果后,没有成年的小雄虫拜托甲竣和自己一起寻找《夜明珠闪蝶温汀》这本书。   两个人看完后都语无伦次,惊为天人,最后选择把这本不敬祖宗的书销毁。   做完亏心事的温格尔被甲竣带到老宅花园中,他发愣了很久,忽然想到了同学那句话:   【温格尔也是夜明珠闪蝶的雄虫,未来说不定我们也会看到他呢。】   “怎么了?”甲竣将湿巾从口袋里拿出来,他给雄虫擦擦脸和手,关切地询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温格尔无法把内心糟糕地想法说出口,“我们家的雄虫长得都很好看。”   甲竣说道:“是的。”   “我不想要那么好看。”温格尔看着甲竣说道:“其实我长得也不好看,对吗?”   漫天星辰遥遥倒映下来,花圃里绿叶轻轻地摇曳着。   “那是因为温格尔还没有长大。”甲竣说道:“等你长大了,就知道自己有多耀眼了。”   “是嘛。”温格尔侧过头,他说道:“甲竣,我也会和书本里一样吗?”   甲竣沉默了。   “我也会,和书本里的雄虫一样,娶很多很多雌虫吗?”温格尔茫然地喃喃道:“因为爱情吗?”   月亮悄悄地冒出头来,恬静的光辉撒在每一束花苞中,悄然花苞变成血红顺便展开笑颜,一朵接着一朵,一朵接着一朵,连接成一片爱意的海洋。   甲竣说道:“温格尔,会有很多人爱你的。”他把小雄虫从地上拉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说道:“我们回去吧。”   记忆里的颜色像是老照片曝光过度,骤然间,这片红色的海洋中,唯有温格尔自己。   他听见很远很远的,从背后传来的声音,一声续着一声,每一个人都不相同,四面八方涌过来。   “先生。”这一声是束巨的声音吧。温格尔辨认出来,他却无法辨认在花海中的人是不是对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用力朝着自己奔来。血腥味开始弥漫,湿润的泥土中像是伸出无数双手——   甲竣。   甲竣去哪里了?   “温格尔阁下。”有人轻轻地说这话,他手中拿着一根类似拐杖的物件,站在温格尔的背后,“冬天很漫长。”   监狱里经历的一切闪回般再次出现在温格尔脑海中。他摇着头,左顾右盼依旧是下意识寻找这个自己从小到大最信赖的背影。   不,我不想要这样……我不想要……   我其实我其实……温格尔睁开眼,泪水再一次蓄满眼眶。   浓郁的血腥味越来越近。   “温格尔。”   “小蝴蝶。”   甲竣。温格尔看见在这些人的缝隙中,被月光照耀下的那个熟悉的人影。他伸出手企图去抓住对方。“甲竣——甲竣等等我。我、我……”   四双手一一扣住他。   “擦。你要去哪里?”   “小蝴蝶,你为什么不好好待着?”   “温格尔阁下,您还在生病呢。”   “待着。”   他们抓着他的手臂、翅膀、肩膀、腰部,捂住他的嘴,不断地把温格尔拖到了漫天的血色玫瑰中。   玫瑰越来越大,遮天蔽日。   而甲竣越来越远,越来越渺小。   直到最后一束月光从他身上消失。   不——!温格尔一个冷战,他睁开眼——终于那些喧杂的雌虫们的声音消失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束巨那张脸。   他有小麦色的肌肤,饱满的肉(感)曲线上褐色虫纹起伏,散发着热量。“怎么又哭了。”温格尔读到了这个雌虫的唇语,随后被对方的手擦拭掉泪水。   有温度的手,粗糙地因为工作带着老茧和伤口的手。   这里是现实。   “雄虫都这么爱哭吗?”束巨抬起温格尔的头部,将两人的枕头对调过来。他松散的栗色短发贴在温格尔哭湿的枕头上,“过来吧,你。”   温格尔感觉到自己被束巨收拢在怀中,被褥温暖着冰凉的脸蛋。他们彼此的嘴唇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暖色床头灯的照耀下,束巨那双眼眸中满满都是温格尔的身影。   “做噩梦了吗?”束巨笨拙又大力地拍拍温格尔的背。   温格尔蜷缩起来,他抓着被子。   束巨更用力地抱住了他,“没事的。”想了半天,这个雌虫想不出安慰人的温柔话,他只是一遍一遍地看着温格尔的眼睛,重复着三个字。   “没事的。”   我在。   “没事的。”   我就在你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束巨永远都不知道,温格尔这天晚上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   卡番外成日常了jpg 第138章   在束巨可靠的三字安慰中,温格尔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他感觉自己像重新回到雌父的怀抱,安心又可靠。   当然,这是错觉。   温格尔醒过来后,就意识到:束巨果然还是束巨。   这个笨蛋大胸肌蹲在地上,背对着温格尔。屁股露出来一半,只有很少的布条用来遮盖住。让人觉得诡异的是,束巨居然要时不时拱起屁股,上下摇晃,看上去让人联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在做什么?”温格尔问道。   束巨才发现温格尔醒了。他嘴巴里还叼着一根铁线,用脚把地上一些碎块踢到小坑里。   “做一些加热器。”束巨走过来,温格尔才看清楚他倒腾的地方居然放着一份饭食。束巨把饭食同一个小小的煤油灯样的设备搬过来,蹲在温格尔的窗前,“冷的太难吃了,想给你做个热饭。”   他把嘴巴里叼着的铁丝拿出来,拧了几个麻花塞到几个零部件之中。在温格尔的惊叹声中,饭菜加热器的灯缓缓亮起,光芒不算亮,却成功地让饭菜升起了热气。   温格尔发自内心的感谢,“谢谢你,束巨。”   不用离开被窝,温格尔已经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温度又掉了下来。束巨笑嘻嘻地接受了雄虫的感谢,拿着这个小型的加热器坐在床上,给雄虫热着饭菜,控制周围的温度。   饭菜依旧是沙曼云做的,在监狱里也只有这个雌虫有这样的手艺。   也许是因为情绪发泄出来了,温格尔比昨天吃的要多一点,这让束巨高兴了不少。他风卷残云解决温格尔的残羹剩饭,卓旧就带着嘉虹上门来看望温格尔。   温度掉的实在太快了。   昨天的嘉虹还只是穿着长裤,最多一件外套,一件薄衫。今天就被卓旧强制套上了里三层外三层,温格尔扒开孩子的袖口往里看,发现衣服最里面的是一件羊毛衫,裤子最里面套了一件红色的秋裤。   都是那些亲朋好友给孩子的礼物,仓库堆得多,至少能用三四年。   “雄父雄父。”嘉虹蹦起来想要去床上,被束巨抓住小衣领,扑棱半天没成功,“大大放开、放开!”   “哎,老子就不放。”束巨有时还恶意松开点力气,让小孩子以为自己可以够到温格尔时,马上把他往后揪。   嘉虹气得拳打脚踢对方,可是因为手脚太短,全部都在打空气。   温格尔完全看不下去,碍于束巨昨天晚上照顾自己的情分,他没有直接呵斥,只是教育道:“束巨,你不要闹嘉虹了。”   卓旧倒是好,比束巨更像是虫蛋的雌父。   虫蛋被包裹在一个半椭圆状的小布兜里,除了布兜上的两个小口袋,还有一根可以手提的带子,方便携带。   “自己做的。”卓旧言简意赅地带过内容,他把那颗黑金色虫纹的蛋放在温格尔怀抱里时,小虫崽快活地动了动蛋壳,亲昵地贴在雄父的精神触角上,享受今日份的孵蛋。   温格尔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收到这样一个小虫蛋。   他用精神触角亲亲孩子的意识,看向眼前的温雅的雌虫,内心荒谬的冒出一种想法:卓旧如果是宝宝的雌父,也许会更尽职……   不过对比起其他三个雌虫和自己或多或少的肢体接触,卓旧在生理谷欠望上,克制又自律。   和雄虫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戴遗苏亚山监狱中还遵守着特定的礼仪。慢条斯理的讲话,遭遇到复仇的时候也不会惊慌失措。也只有在卓旧面前,温格尔有时才会找回现代社会的生活感。   “谢谢。”温格尔阻止虫蛋往自己的肚子冲,他对卓旧抱歉地笑笑,说道:“布袋很好看。”   “你喜欢就好。”卓旧解释道:“越到孵蛋后面,虫蛋就越粘人。你要是想休息,可以找我帮忙。”   温格尔不回答。   他把目光移到怀中的笨蛋虫蛋身上,用手掌轻轻地拍拍蛋壳,“昨天他闹不闹?乖不乖?”   “很乖。我给你拿一件外套吧。”卓旧打开雄虫的衣柜,开始寻找厚实的外衣,“不要冻坏了。”   温格尔裹着被子,看着两个雌虫,一个正在和嘉虹闹腾,一个正在帮自己找衣服。他看看两个雌虫赤条条的躯体,又看看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内心忽然冒出一种奇怪的羞愧感。   “你们不冷吗?”   卓旧转过头,他手上挑选了几件薄毛衣。可能是外界不清楚戴遗苏亚山监狱的恶劣寒冬,寄来的物资里也没有存储厚衣物。   “现在还是秋天。”卓旧把衣物披在温格尔身上,一颗一颗地帮雄虫扣扣子。因为距离,温格尔看得清楚卓旧手指上每一个伤口,每一个折断的痕迹。   这些让人看着就牙酸的伤疤,反而是卓旧的勋章。   “真正入冬还要到半个月后,这几天我们已经在努力筹集资源了。”卓旧扣上雄虫脖颈上的纽扣,随后又松开,“嘉虹每天和我走来走去,也不太好。我看隔壁的监控室还空着,可以改装一下吗?”   自从雌虫们暴动后,监控室就属于半报废的作用。温格尔操作都要看着说明书,更被提修复了。而会操作仪器的卓旧、阿莱席德亚,会修复机器的束巨完全不可能自找苦吃,帮助雄虫完善囚禁自己的枷锁。   久而久之,监控室就荒废了。   因为距离很近,从房间内推门就可进入,温格尔会把一些不太常用的东西堆积在里面。   卓旧继续说道:“取暖器还是要固定住比较好。嘉虹也不小了,可以自己一个人睡觉。怕他冻着,第一个取暖器想给他先用。”   温格尔有点心动。   似乎为了真正的打动雄虫,卓旧继续往上面加筹码,“我和束巨聊过了,冬天低温很严重。除了小厨房外,其他地方都会停止能源供应。把监控室整理出来后,用一条取暖线把两个房间链接起来,活动空间也大一点。”   温格尔终于同意了。   他点点头,看着嘉虹还不容易躲过束巨扑倒自己怀里,两个人结结实实装在一起。小雌虫满脸兴奋地说道:“我是不是,回来睡了。雄父,雄父。”   得知是监控室,幼崽有点不高兴,但对比之前去2号囚室睡觉,他还是选择监控室。   小雌虫扒掉自己的外套和外裤,麻利地钻到被窝里。孩子掀开被子时,带来的冷空气让温格尔颤抖了一下,随后他苦笑着把嘉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为这孩子暖暖手。   父子两说了一些闲散的话。比如这段时间吃的好不好,虎南老师又教了什么东西,睡觉暖和不暖和。温格尔发现,嘉虹已经开始有意识地离开对精神触角的依赖,习惯用口语来表达意思。   这让他有点失落,又有点高兴。   他的嘉虹越来越独立,也越来越能融入到正常的语态表达中了。   中午吃完饭,乘两个虫崽午休的空隙,温格尔对卓旧提出自己的想法。   “请问,能不能让嘉虹自己装饰房间。”温格尔记得自己拥有独立房间时,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慢慢把房间装饰成喜欢的样子。   对于一个刚刚独立睡觉的小虫崽来说,独立的房间会让人恐惧,可当整个空间完全属于自己后,那种安全感和私密感是任何存在都无法替代的。   嘉虹虽然才半岁,但温格尔早就不把他当做真正的半岁小孩来看待。   他成长地速度惊人的恐怖。   奇怪的是,卓旧并没有马上给出回复。他先去询问了专业人士束巨的意见。   束巨是无所谓的,只是语气中充满了一股酸溜溜的滋味。他背着雄虫对卓旧抱怨,“艹,老子都没有自己的房间。”   “1号囚室不算吗?”   束巨翻了一个白眼。   这件事情,就简单的定下来了。   余下的安排就很简单了。束巨确定需要固定取暖器的位置,做好遮挡栏和通风,再给雄虫的屋子拉上一根取暖线,让两个联通的房间的温度稍高于外界,却不会到舒适的点。   卓旧私底下算出一个温度区间,拿着医疗箱里的温度计,让束巨把室温控制在这种要冷不冷的范畴中。   这让雄虫不会被冻伤,身体稍微好一点后可以下地小范围的活动,又无法靠自己的体温抵御寒冷——而取暖器,卓旧自信这种好东西,雄虫会第一个给孩子而不是给自己使用。   这就让嘉虹和雄虫分开变得非常有必要。   “当然可以。”这就是卓旧和束巨确定后给出的答案。   在温格尔靠着枕头看书写日记的时候,他们两个一起到监控室打扫卫生,搬运垃圾。   彼此谁也不打扰谁。   到晚上沙曼云来送饭的时候,束巨把幼崽床放到打扫干净的监控室里,卓旧用布擦拭监控仪器上的尘埃。小嘉虹才打了一个哈欠和弟弟仪器醒过来。他睡得太久了,感觉背后暖烘烘的,像是要掉下什么东西一样,吃饭也没精打采的。   卓旧让虎南过来看看。   他们确定,嘉虹又要开始新一轮的雌虫异化了。   沙曼云确定雄虫吃饱后,收拾掉幼崽没吃完的饭菜,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束巨也收拾地上杂七杂八的零件,突袭式亲一口温格尔后,兔子一样蹿出房间。   卓旧把铁棍放在一边,他身上衣服本就不多,一拽就全部掉下来。   嘉虹昏昏欲睡,又躺在床上和虫蛋弟弟一起呼噜呼噜了。   屋子里只有温格尔和卓旧两个人。   “需要我再洗一遍吗?”卓旧走过来,低下头让温格尔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卓旧身上的味道有一种干燥的草木香。温格尔第一遍还以为是错觉,后来再一遍他才意识到这种味道是卓旧自己散发出来的,有点类似烟味。   “还是冲一下吧。”温格尔害怕孩子冻着,他说道:“用热水冲。”   沐浴间里,刷刷的水声提醒着温格尔,束巨成为过去式了。   今天晚上是属于卓旧的。   许久,水汽让草木香味更加猖獗。温格尔感觉到床头灯落下一片黑影,雌虫遍布伤疤的躯壳上,银白色的虫纹若影若现,微微闪烁着水光。   “温格尔阁下。”卓旧擦干头发坐下来,凑近雄虫,注视着温格尔那双美丽的双眼,“现在,我能上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居然说4号和3号进度慢?明明吃肉这个东西,2号都没开始过。   ——*——   明天番外,明天写番外。   (咕咕) 第139章   温格尔无法拒绝卓旧的请求。他给孩子盖上的被子,稍微往里面挪一点,为这个雌虫让出一小块地方。   “上来吧。”   卓旧慢慢地掀开被子的一角,迅速钻到被窝来。温格尔都没有察觉到冷空气的来过,便感觉到卓旧身上的草木香开始渗透到被褥中。   温格尔在外界生活的时候,重大场合会拜托家里人用香味熏一下衣服。他们家没有用香水的习惯,可除了香水这种简单便捷的物件外,温格尔再也想不出卓旧身上香味的来源。   “我是素食主义者。”卓旧侧躺着,他看着温格尔。在他们中间还夹着一个呼呼大睡的幼崽和一个笨蛋的虫蛋。   “我是素食主义者。”卓旧看着温格尔的眼睛,把语速放得更慢,“素吃多了,身上的味道会和其他人稍微有些不同。”   温格尔忍不住想起卓旧第一次和自己搭话的情境。   仅仅是因为里面有添加一部分的肉食,这个雌虫便拒绝了食用营养液。在餐桌上,他也恪守这一个准则,从不碰任何肉食。遇上温格尔吃不下的东西,卓旧也只会挑拣一些素菜食用。   “真的吗?”温格尔询问道:“白蚁种,其实更喜欢吃肉吧。”   “嗯。”卓旧说道。   温格尔白天睡得有些多,晚上暂时不困。他很少有机会去了解这些雌虫的过去,拿卓旧举例,温格尔很难想象他为什么要吃素。   “偶尔吃一点肉对身体有好处。”雄虫劝诫道:“你的身体看上去也不太好。”   卓旧看着温格尔的脸蛋。他是第一次近距离地注视着雄虫的眼瞳,在那一连串闪烁着多彩磷光的光斑中,卓旧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夜明珠闪蝶家族盛产美貌雄虫家主。   他回答道:“肉吃多了,就会困倦。”   “……”   卓旧熄灭床头灯,结束这个话题。失去光线后,雄虫看不见他的唇形,自然无法读唇,也无法回答。   白蚁种是喜欢吃肉的。   卓旧也是喜欢吃肉的。   只是他不想要把原因说出来罢了。   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只能影影约约辨别出几个物件的轮廓。卓旧能感觉到身边嘉虹的呼吸声。这孩子潜意识里还是更亲昵雄父,睡着睡着又滚到温格尔的怀抱中。   卓旧挤过去,让三个人之间没有半分缝隙。   他闭上眼片刻,只觉得心里鼓鼓的。   “卓旧。”他听到温格尔在黑暗中呼唤自己的名字。   “我在。”卓旧回答道。   温格尔没有响应,他又自顾自地喊了一声“卓旧,你睡了吗?”声音比上一次压低了好几个分贝。   卓旧起来打开床头灯。   温格尔头发凌乱,“开着灯吧。”他低着嗓子,垂着头说道:“抱歉。”   卓旧伸出手,他梳理温格尔七零八落的发丝,不管温格尔听得见还是听不见,他都郑重其事地告诉对方,“没有必要道歉。”   温格尔说道:“我有点睡不着。”   卓旧不理解,但他又觉得这可以理解。因为他的雄父在孵蛋期间也是经常失眠,脾气暴躁时便晚上跑出去,放纵自己在庭院的草坪上打滚,失落地把自己弄得浑身脏兮兮,再气冲冲去孵蛋。   孵蛋期的雄虫出现任何心理问题都是正常的。   因为他们肩负地是数个孩子的生命和未来。在长达10个月的高压生活中,不间断的孵蛋日常,幼崽的不懂事,任何事情都能成为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需要关怀。   【关怀】   卓旧觉得陌生,他凑近一些,越过孩子,握住了温格尔的手。   “怎么这么冷?”卓旧不满地皱起眉,“不舒服要记得说出来。”他把雄虫的手虚虚把住,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对方。   温格尔半阖上眼睛,他犹豫了很久。   可是这句话,他对束巨说,对沙曼云说,对阿莱席德亚说,似乎对谁表达都合适——甚至是卓旧,温格尔都不认为对方可以信赖——但嘉虹和对方越走越近。   温格尔的底线是嘉虹。   他希望这孩子变得强大又美好,却不希望对方的成长道路上有一丝一毫的污垢。   “你们……”温格尔挣扎了一会儿,“是在筹备逃狱吗?”   有段时间,束巨忽然失踪哪里都找不到人。随后就是普罗、克斯没有选择直接杀死卓旧,而是决定离开监狱建筑群为止。   再就是通讯器和监控室。   温格尔很难不怀疑,卓旧和普罗都在寻找什么东西。   事到如今,他清楚这些雌虫们渴求自己的躯体,束巨也好,沙曼云也好,阿莱席德亚也好,都不过是为了走捷径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   因为他是成年的雄虫。   他可以用特权积分保释他们成为雌奴。   卓旧哈口气在手上,他揉搓着温格尔的手指。戴遗苏亚山的深秋已经让雄虫受冻后,手指红彤彤如同萝卜。   “你们真的在筹备越狱吗?”   卓旧看向温格尔,“嗯。”   雄虫的眼瞳里蓄起了一层水光。卓旧可以感觉到温格尔的手正在往外面抽,这种抵抗微弱又渺小,只会让人想到那些不足一提的菟丝子。   “你不是罗耶奈对吗?”卓旧轻轻地笑起来,他收紧了手,将温格尔留在自己的掌心,“不需要害怕,温格尔阁下。”   你是成年雄虫。   “请把通讯器还给我。”温格尔祈求道:“那东西对你们来说,很危险不是吗?”   卓旧温和地说道:“嘘。”   他笑了一下,笑容在暖色灯光中看起来,像是一道月光,弯弯地,又像是镰刀。   “嘉虹还在睡觉,不是吗?”   被雄虫惊恐的表情愉悦到了,卓旧心底那点恶趣味满足了。他收起自己的话术威胁,拿出一点实际的“糖果”安慰温格尔。   “九一部长。我被关进来的时候,军部政界都还没有这个人的身影。”   温格尔看着卓旧,忍不住掉下眼泪。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明明是温温柔柔说话的卓旧,却让他感觉比沙曼云还要可怕。   卓旧哭笑不得,空出一只手来帮温格尔擦眼泪。   “我问了阿莱席德亚。”卓旧不得不下床去找一块干净的洗脸巾,帮温格尔擦眼泪。   他要让温格尔安心,要让雄虫有一种掌握大局的错觉。   眼泪也不能阻挡这一切的推进。   “没有人清楚内幕,因为军雄的培养和竞争体系是完全独立于雌虫。”   “温格尔阁下。”卓旧无奈地看着哭泣的雄虫,“怎么这么会哭呀。”   温格尔根本忍不住。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牙关咬紧,两侧的脸颊微微收紧。   孩子在身边,别让孩子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卓旧一眼就看明白了,温格尔又在竭力维持所谓“雄父的体面”。   他就稍微吓一吓雄虫。   “嘘。”卓旧忽然停顿住,他示意雄虫看着自己,“嘉虹要醒了。”   温格尔努力把眼泪憋回去,用湿透了的洗脸巾擦擦面容,倔强后发现这是个骗局。   “你太过分了。”温格尔憋着哭腔和火气,要求道:“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卓旧:“也可以。”   温格尔以为自己看错了。   卓旧又重复了一遍,“把东西还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一点小小的条件。”   温格尔焉了,他笃定卓旧绝对不会说什么好话。   可通讯器是唯一一个能和外界沟通的存在。温格尔不能没有它。   犹豫片刻后,他还是点了点头补充道:“不可以太过分。”   卓旧拿捏地很准,他不会踩在雄虫的底线上。不过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真的让雄虫懒在床上过完整个冬天。   所有人都必须动起来。   无论为了自保,还是为了越狱。   “用孵蛋的方式,孵化阿莱席德亚。”卓旧斟酌下词汇,“怎么孵蛋,就怎么对待他好了。”   温格尔感觉自己听错了。   他甚至要从被窝里起来,揪住卓旧的头发问问他是不是对雄虫的孵蛋功能有什么误解。   而且阿莱席德亚……这叫他孵化一个带有寄生体基因的雌虫!他才不要。   “我不要。”温格尔小声地嘀咕道。他刚刚被吓哭了,眼圈微微发红,灯光下更显得委屈,“我要孵宝宝。”   卓旧内心叹口气,他看着雄虫片刻后,软化了下来。   “你等等。”他离开了被窝,披上雄虫的外套走出了房间的门。   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通讯器。温格尔看着卓旧把通讯器从衣服中拿出来,冰冷的仪器早已经被捂得温热,拿在手里一点都不冻手。   “晚安,阁下。”卓旧失落地说道:“祝你好梦。”   他出了门。   这一次,这一整晚,温格尔都在等他。   可卓旧再也没有回来。   *   “我结束了。”阿莱席德亚把嘴巴边一点血丝擦拭干净。不知道哪一个雌虫的污秽飞溅上来,可把他恶心坏了。   大厅的地面上躺着数具尸体,都是卓旧的人。   沙曼云正把尖刀从一个雌虫的脑袋里□□。他冷漠地踩在尸体上,不让自己的脚尖沾染上半分血迹,“我比你多一个。”   卓旧站在门口,似乎血腥离他很遥远。   他的身上还披着雄虫的衣服,还携带着雄虫的余温。   “辛苦两位了。”卓旧夸奖道:“不像我,只赶上了后半场。”   虎南静静地站在一边,像是尊雕像。   他们蹲下身,把一具具尸体切得支离破碎,挑出可以使用的拘束环,泡在干净的水里,最后沥干放在一个袋子里。   “束巨已经在锻造室等了一个晚上。”   “就让他再等等。”阿莱席德亚不耐烦地说道:“我的事情,你办好了吗?”   卓旧收拢了衣服,他挺直背,说道:“46小时后,雄虫会找到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废物土豆今日又没有成功写番外。   ——*——   今天晚上就写雄父温莱的!!! 第140章   温格尔在卓旧离开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给孩子捻了十几次的被角,心中却一直想着卓旧最后的举动。   真的还回来了?   真的就这样,什么都没有和我索取,就把通讯器还给我了?   通讯器就静静地放在枕头下,温格尔本以为就算还回来,通讯器也会被损坏,再也无法接收和发送信号。   然而,温格尔看着亮着的通讯器屏幕。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全部的内容、自己发出去的消息、信息记录。   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吗?温格尔把通讯器能源关掉,心事重重。他睁大眼睛,努力让自己回忆半年前到现在所有的细节,推测卓旧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于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想着想着,嘉虹就睡醒了。   代表早八点的闹钟也响起来,屋子里又重新热闹起来了。沙曼云给父子两准备了早饭,一起来送餐的是阿莱席德亚。   温格尔看着盘子中的绵软白粥,问道:“卓旧怎么不过来?”   阿莱席德亚闻言挑眉,挑衅道:“想他了?”   温格尔说不出来。他沉默地用勺子搅拌白粥,吃了半碗就吃不下去了。任由阿莱席德亚怎么劝说,温格尔都没有再动接下去的食物。   “不舒服?”沙曼云收拾碗碟,询问道:“不好吃?”   温格尔抿嘴,“抱歉。”   他总是说抱歉,到了现在也没有办法改掉这个习惯。可在四个雌虫心中,他们都不认为雄虫是真的抱歉,在潜意识里他们都对雄虫这种卑微的口癖感到无趣。   “抱歉”“对不起”说多了,挺没有意思的。   沙曼云给温格尔拿来一些健胃消食片。他和阿莱席德亚一起把剩下的食物带到小厨房,两个雌虫简单瓜分了食物。   今天白天轮到沙曼云照顾雄虫了。   阿莱席德亚的目光总是往沙曼云的肚子上瞥。他体内有一部分寄生体的基因,精神感知上比监狱其他人都要敏锐一些。   “这两天你感觉怎么样?”他询问沙曼云,“要和雄虫再睡一次吗?”   沙曼云清洗碗筷,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拿一只手盖住小腹,他的虫纹就在那个部位,看上去更加像一种诡异的暗示。   沙曼云说道:“你也想怀上。”   阿莱席德亚眯起眼睛,“背着卓旧?”   因为寄生体基因的存在,卓旧不允许阿莱席德亚怀孕。在这个政客的计划中,所有变量都被掐在一个可控的区间。   好似昨天晚上的屠杀,那些被他划出来的无用者全部成为束巨修复航空器的原材料之一。而残留下部分雌虫,是给阿莱席德亚做实验测试的。   沙曼云把水沥干,他关掉所有的能源,清洁台面。   最终,两个雌虫对视了一眼。   “我不喜欢风险。”沙曼云说道:“为什么不去和卓旧谈谈。”   阿莱席德亚耸肩。他无法判断沙曼云是真的倾向于卓旧,还是单纯害怕卓旧的誓言报复。   可叫他自己来选择,那也是明哲保身最佳。   “行吧。别再把小蝴蝶吓哭了。”阿莱席德亚离开小厨房,“我就不去了。你好自为之。”   *   “所以就只有你一个人?”温格尔看着眼前的沙曼云,脸色苍白,说话都带着颤音。   他把自己整个人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警惕又害怕地盯着沙曼云。   哪怕眼前的沙曼云跪在地上擦拭地板,清洗桌面和家具,抱着衣服去洗衣间清理雄虫的衣物,温格尔满脑子都是对方强制把手放在自己的躯体上,通过不道德地方式拿走他的米青子。   “束巨、卓旧、阿莱席德亚……他们都不过来吗?”温格尔揪住被子,快要把被褥给挠出一个小洞来。   他知道被子根本拦不住雌虫,但躲进被子可以让人短暂地自我欺骗一下。   就像是“躲进被子鬼就抓不到”之类的。   沙曼云把一块布拧干,擦拭最后一块地板。他抬起头看了雄虫一眼,简短地“嗯”了一下,站起来把箱子里、衣柜里雄虫的衣物全部翻出来。温格尔拦都拦不住,只能看着雌虫把衣服铺在床上,架在椅子上,分类后,快而准确地将衣服叠成豆腐块。   上衣按照色系分类。夏天的短袖全部收纳起来,秋冬的厚衣物再按照厚薄以不同的方式,叠成同样整齐的样式。衣服领口朝上,边缘整齐,一丝不苟。   裤子分为外裤和内裤。沙曼云把每一个裤子都卷起来收纳,排列清楚后,按照色系和长短厚薄一一排序。   温格尔看得面红耳赤。   他有性别意识后,就不让人收纳自己的内衣裤了。倒是雌父柯得和甲竣有时候会看不惯他笨拙的收纳,伸手帮忙整理。   “我自己来。”他出声阻止道:“沙曼云,我自己会收纳的。”   沙曼云正在卷袜子。他手上活计一点都不停歇,“不可以。”   温格尔哪里敢呛声,可怜的雄虫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沙曼云把自己的衣柜清理地干净清爽,同时还把内外都擦拭了一遍。   现在,这个冷漠的冰山美人坐在床边,拿着一根针线在缝补温格尔的衣物。   温格尔眼睛死死盯着,害怕自己一闭眼,这个雌虫就拿着针扎到自己的眼睛和喉咙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就要死在这里啦。   呜呜呜温格尔感觉自己又困又累,可他哪里敢松懈呢。   虫蛋倒是终于醒了。小宝宝心思活泼,直接滚到雄父怀抱中,把被子弄得皱巴巴,一个劲地要抱抱,要亲亲。   温格尔没办法,只好把这孩子装在卓旧做的虫蛋袋里,再抱到怀里。感受到雄父的温度,虫蛋终于安逸片刻。   “你做的?”沙曼云自然也看到了虫蛋袋。他扫了两眼平凡的针脚,在心里把三个人做了一个排除,最后认为只有孩子的父亲会有心思做这种事情。   温格尔心想,你实在是高看我的手工了。   他唯一一次手工,是在辅修家政兴趣课上老师带他们,用兔子玩偶材料包,做一个简单的纽扣兔子玩偶。   成品被雌虫哥哥们误认为是巫毒娃娃。   温格尔为此自暴自弃,再也没有选过这门辅修课了。   虫蛋袋看上去简单,可在监狱这种环境里,打样、裁剪到最后的缝纫,亲力亲为一点都不容易。   卓旧能做,温格尔已经很感谢对方的体贴了。   沙曼云用牙将线咬断,他把雄虫的衣服缝补好,视线扫了一下虫蛋袋。   温格尔警铃大作,“你、你要做什么。”他把虫蛋往被子里塞,努力不让沙曼云把注意打到虫蛋身上。   不提温格尔到底喜不喜欢这个孩子,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在他眼前,他就不可能置之不理。   “孩子叫什么名字。”沙曼云询问道,“我可以把名字秀在袋子上。”   名字——温格尔犹豫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给这个虫蛋取名字。小名宝宝也是随便喊得——取什么名字啊,虫蛋都没有孵出来!   就连嘉虹也是在孵化出来后,温格尔才取名的。   “不用了,不用了。”温格尔笑道。   沙曼云冷漠地说道:“束巨说,这孩子叫做脏蛋。”   温格尔感觉到虫蛋情绪激动,亢奋异常,时不时顶着自己的肚子。他沉默片刻,伸出自己的精神触角安慰一下虫蛋。   束巨居然这么难听的名字告诉别人!他还敢告诉别人?他难道不知道虫蛋宝宝是能听到外界声音的吗?   可怜的小脏蛋乘机抱住雄父的触角呜呜呜地嚎啕大哭起来,他才不叫脏蛋,他是雄父的宝宝,呜呜呜。   温格尔随口找借口,“不用了吧。线怕也不够用。”   沙曼云倒是不担心这些线。昨天晚上那些尸体,除了最主要的拘束环外,卓旧还提议剪去头发,剥夺皮囊,刮掉脂肪以备不时之需。   要有一天真的不够用了,单独出去猎杀几个人,沙曼云想想也应该是够的。他看着那个窝在温格尔怀里的黑金色虫纹虫蛋。   忽然想到自己肚子里的虫蛋。   温格尔会和对待嘉虹一样对待这个孩子吗?   答案显然是不会。   束巨的雌虫蛋已经很好的说明了这个问题。温格尔可以忍受寒冷,亲自把嘉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焐热。却在对待虫蛋的时候,要先套上一个虫蛋袋,再放到肚子上。   嘉虹的学习天赋证明他至少是每天十个小时处于孵蛋状态。   而束巨的虫蛋只得到了保证生存的孵蛋时间,在很多时间中,沙曼云并不会看到温格尔带着虫蛋。   这也代表,束巨的雌虫蛋孵化后,在能力、天赋等多方面会处于一个下风。   “你喜欢孩子吗?”沙曼云问道。   温格尔有点为难。他斟酌片刻,回答道:“喜欢,但是……”   雄虫还没有说完,就被沙曼云打断,“我知道了。”   温格尔满头问号,“我没有说完……等等!”你知道什么了啊!   “我知道了。”沙曼云把手中的衣服收纳好,一个人走出了房间。深秋的寒气铺面而来,很快将沙曼云身上那点余温驱逐。   他将手盖在自己的小腹上,两天的时间虫蛋还没有定性。   “你最好争气点。”沙曼云轻轻地低咛道:“蝴蝶种最好。”   他的孩子必须要在温格尔心中占据一个位置。   因为那是他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菜好菜,大家看得出我最近很水吗?   ——*——   番外……呜呜呜呜   (四十九)   幼崽温温抱着自己的章鱼玩偶和小被子,缩在雄父的怀里。   考虑到到场的势力复杂,自己需要一一拜访,温莱打算把幼崽温温交给木往木昔看管。可他才把幼崽温温递出去,温温就嚎啕大哭,“雄父呜呜呜呜雄父呜呜呜,要雄父。”   声泪俱下,让人怀疑木往木昔是拐骗小雄虫的大坏蛋。   温莱只好又把这个小肥崽揣怀里。   幼崽温温收收眼泪,下意识把脸蹭到雄父温莱胸口上,登时温莱整洁的礼服上多了一小块湿润的地图。   雌君柯得皱眉,一把要把幼崽逮回来。   温莱制止了,他捏捏自己唯一的雄虫幼崽,“小坏蛋。”   “呜呜呜才不是才不是……坏蛋!”幼崽温温哭哭啼啼口齿不清,甚至拿着章鱼玩偶朝着温莱脸上怼,“才不是呜呜呜雄父呜呜。”   雌侍长风试图抱走温温,可是幼崽一抱就哭,一抱就嚎。   无奈,最后温莱只能抱着他去面见各类人物了。   “这就是温莱阁下的雄虫幼崽吗?”   是的,是的是我的幼崽。温莱微笑。   “久闻不如一见,阁下的幼崽长得……长得真好哈哈真壮实。”   谢谢,您的用词还是一如既往的拉垮。温莱微笑。   “天啊。温莱阁下,您的幼崽真可爱,怎么哭了?我可以亲亲他吗?”   不可以,请您离我家小孩远一点。温莱微笑。   “(小声)我能掐一下他的屁股吗?我还是第一次看雄虫幼崽这么肉。”   不可以,谁带的这么没有眼力见的新人?没见过胖乎乎的幼崽吗?温莱微笑。   幼崽温温可不知道雄父经历了怎么样的感受。   食物充斥了他的脑子。   “雄父,温温唔,蛋糕!”幼崽温温眼睛亮晶晶地,“水果,泥!”   温莱只好一边抱着他,一边给崽崽喂食,时不时还要和各种人物搭话,还要配合这些人提出的投喂幼崽。   该死!你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胖的幼崽吗?   不要这么好奇好吗?   幼崽温温来者不拒,一直到雌君柯得看不下去,制止温温继续进食。   “雄主,演奏的时间到了。”   幼崽温温必须从雄父温莱身上下来了。   可吃饱喝足的温温才不干,他趴在雄父怀里,眼泪挂在睫毛上,小嘴一瘪,“呜呜呜呜,雄父雄父。温温。”   雌君柯得没办法,只好松手。   时间已经到了。   “乖,雄父去一下就来好不好。”温莱好声好气地和幼崽商量,“温温是最棒的,对不对。”   “温温很乖的。”幼崽温温毫无自知之明,“要雄父!”   宾客们倒是觉得很有意思。   有个混蛋提议,“不如,温莱阁下就带着幼崽一起去弹奏吧。”他笑道:“也算是别开生面了。”   温莱:? 第141章   温格尔在床上连续躺了三四天,自觉身子骨都融化在床榻上了。在沙曼云端着饭菜回来的时候,他便提议要出去活动活动。   “不行。”沙曼云掐准了雄虫的体质问题,咬死不松口,“只能在房间里走动。”   他去监控室把取暖器打开,提前把整个房间烘得微微暖和,才让雄虫下来。温格尔倒也是不会生气,他总觉得这样子的雌虫让自己梦回病弱的幼崽时期。   那个时候,雄父雌父还有甲竣和哥哥们也是这么照顾生病温温的。   嘉虹休息一天后,下午又跑去虎南那边上课了。   无聊之余,温格尔就翻看那些纸质期刊,把自己认为有用的信息剪下来贴在本子上,完善之前的剪报本。   剪报本上,主要是卫星站官报的新闻。温格尔添加进去的这部分是阿莱席德亚从外面找到的,九一部长寄来的春季报纸。   大概是温格尔进入监狱这段时间到夏初的所有官报了。   “边界发生小范围暴动,原因不详,已造成三死一伤。”   “寄生体‘妃厉’疑似现身,造成k887星球群众恐慌。”   “安来羽菲尔虫皇发表演讲,强调两族和平停战协议,要求寄生体停止非法入侵行为。”   “经济震动——千家私营企业申请破产保护。”   “长老会紧急拉动货币储备,军部出台全新调令。”   “寄生体卡利成功突破等级桎梏,寄生体国度中爆发大面积吞噬事件。”   “卡利”这个名字无疑吸引了温格尔全部的注意力。他握紧手,看着这条“突破等级桎梏”的新闻,内心被狠狠地揪住。   亲密接触过阿莱席德亚后,温格尔已经清楚:卡利这个混蛋为什么会晋级了。   “接下来,又要打仗了吧。”温格尔喃喃自语道,无法言说胸腔中到底是绝望还是怒火,“卡利……”   沙曼云把雄虫剪下来的碎屑收拾起来,他瞥了一眼,对雄虫说道:“不会打起来的。”   支离破碎的报道,在温格尔眼中完全没办法形成体系。像他这样的普通人拿到了官报,关注了官方账号,也只是每天听个响儿,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要打仗了。   对于卓旧和阿莱席德亚这样的人来说,官报就是谋取保利的存在。   沙曼云也能影影约约感觉到冰山一角。   温格尔问他为什么时,沙曼云又无法清楚说出原因。他告诉雄虫,“寄生体是一个以分裂自我进行繁衍的种族。”   “他们只有一位真正意义的‘王’。”沙曼云说道:“他的名字叫做赛诺斯。”   温格尔诧异极了,“这不是传说吗?”   “是真的。”只不过这位传说中的王,太久没有出现,而分裂出来的寄生体越来越多,几乎所有人都默认“赛诺斯”早就溟灭。   一直到大概八十年前,虫族打入寄生体内部的谍(报)人员传来消息,确认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信息:寄生体可以通过不断吞噬成为被繁衍前的母体。   这种类似溯源的能力,只出现在少部分“将军”的身上。   类似卡利。   他们可以不断地通过进食,进化,最后成为传说中的“赛诺斯”。   温格尔的雄父温莱也好,温格尔自己也好,不过是寄生体晋级环节中的垫脚石。   事实就是如此残忍。   *   两天前。   阿莱席德亚做寄生体情报的分享者,在答应卓旧的请求后,一边讲这些不为人知的辛秘,一边猜测小蝴蝶听到这些情报后泫然欲泣的样子。   卓旧则在翻看那堆即将要拿给雄虫的报纸。   虫族并不安宁,甚至因为疆域广阔,管理难度堪称地狱级。虫皇不过是一个大一统的吉祥物,实际掌权的三个实力:军部、政府、地方长老会各自拉扯,盘根错杂,每一个地方都有不同的地方政治。   “军部有很大的动作。”卓旧合上报纸,“至少一年的时间,外面的人不会来把温格尔接走。”   特别是那位九一部长。   报纸上没有一个字提到他所在的部门,也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和别称。可卓旧已经感受到了在无数交杂信息背后,这个军雄冷酷的手段。   “外面越乱越好不是吗?”阿莱席德亚双手盖住自己的脸,“从新闻来看,卡利的成功已经把寄生体内部的平衡战力打破了。”   卓旧更关心其他问题,“任何雄虫都可以让寄生体实现质变吗?”   “其他普通雄虫不可以。但是佳肴榜上的可以。”阿莱席德亚停顿一下,想起佳肴榜的事情也是不对外的公开的。他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寄生体内部对于‘补品’效果的榜单,排名越高,吃了功力暴涨越多。”   “这个榜单包括军雄吗?温格尔是否在榜单上?”卓旧直指要害,“你身上有卡利的基因。我想知道卡利是否会以你为锚点,找到这里。”   这个雌虫看着阿莱席德亚,缓慢地说道:“这也是我们接下来要弄清楚的变量,不是吗?”   他们杀人,以测试实验基因觉醒后的力度、类寄生体的攻击是否奏效。   但寄生体和阿莱席德亚之间的感应,谁都不敢冒然动作。   “艹。管他是谁,干就完事了。”束巨冷冷反驳道:“怕个鬼鬼。”   卓旧看着阿莱席德亚,目光一点一点扫到沙曼云身上。他把报纸折起来递到沙曼云手上,对他说道:“找个机会,把我们刚才说得关寄生体的内容,告诉温格尔。”   “除了佳肴榜。”   “做好最坏的打算。”卓旧说道:“冬末时,我们可能要迎接一位客人。”   *   “监狱?”   寄生体卡利的分、身十三号早早就感知到本体成功晋级的消息。   不过这和他没有太多关系,为了断绝和本体的关系,成为一个完全独立的新个体,这位分、身去掉了卡利两个字,自称为十三号。   此刻他正在首都圈里,通过入职客服岗位,足足一个月的辛苦劳作,十三号已经摸清楚如何入侵漏洞找到发言者的通讯号。   他用最传统的方式,顺藤摸瓜从夜明珠闪蝶家去世家主温莱的社交账号中找到了温格尔的私人账号。再通过私人账号之间的关联,顺清了雄虫所有同龄人的账号及所在地。   白天上班,晚上摸底。   十三号深得当代社畜之苦,全天无休,抽丝剥茧后发现温格尔最后和好友谈论的焦点是“监狱”。   从雄虫通讯号最后的短信来看,除了医院出院祝福外,只有一条加密的申请链接。   点进去是满屏的404,显示雌虫无资格进入。   最后,十三号不得不找到雄虫协会外围雄虫,吃干抹净之后,拿到了对方的工用账号。这里又花费了他大概两个月的时间。   然后,十三号得到了一个名字:   戴遗苏亚山监狱。   剩下的东西,他就没有权限继续深入了。   “七号,你知道戴遗苏亚山监狱吗?”分、身十三听说最近自己的前辈们都被那个疯子军雄九一追着挫骨扬灰。   他因为太微不足道,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戴遗苏亚山监狱?”七号停顿一下,他气喘吁吁,似乎是在逃亡之路上,“好熟悉的名字。”   他们犹豫片刻后,共同想到了一个人。   亲爱的叛徒先生,可爱的反骨崽同志阿莱席德亚。   “你就去找他吧。”七号匆匆挂断联系,没过多久,十三号就察觉到自己永远地失去了这位前辈的联系方式。   可怜极了,又是被那个疯子九一杀掉了吧。十三号哼着歌,整理自己的刀具,他连同自己和其他分、身的关系,大家在稍微交流之后,一起观看寄生体内部的信息市场。   漆黑的市场中,一张巨大的榜单散发着暖色的光芒。   它像是深夜的小吃摊,吸引着饥饿寂寞的人群。   【佳肴榜】   无论是从“赛诺斯”分裂出来的几位原初将军,还是将军之下分割出来的小兵,又或者是被感染了寄生体基因的雌虫,只要你和所有寄生体拥有一个共同的祖先“赛诺斯”,那你就能看到这张榜单。   同样,任何人品尝到了美味,或者寻找到了美味,都会被动地上传到这张榜单中。   创造“佳肴榜”的寄生体妃厉自称这是“为了满足所有人的口腹之欲”。   实际上,“将军”以下的人找到的雄虫都会被强制公开。   而“将军”级别的寄生体:卡利、妃厉,他们永远不会公开自己的储物柜,最多是在享用结束后,展示自己空空的美味罐子。   雄虫温莱只是前菜,卡利真正的要藏起来的是当时还没有成年的雄虫温格尔。   不过在寄生体群体看来,这都是卡利在展现自己的拳头。   没差别。   “卡利的分、身都快自立门户了。”   “没办法,谁叫有个军雄追着卡利咬。前段时间,又搞死了一个。”   “是排行第五的那个军雄吧,九一……好奇怪的名字,不过他的精神力指数真高。”漆黑中,每一个寄生体暗自讨论,压低声音,偶尔用目光瞥一眼高高悬挂的“佳肴榜”。   军雄通常是榜单上的常驻对象,好吃,但难啃。   而普通的雄虫,只要找到漏洞,就可以随便揉捏,但味道普遍就一般了。   十三号把榜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有发现温格尔的名字。   他长舒一口气,只觉得周围安静下来。   黑暗中,骤然倒吸凉气的声音骤起。   “那是……那是什么!!!!!”   “假的吧!假的吧!”   “天啊,这真的是——”   一个名字弹射一样,从后面杀上来。伴随着发现者的名字,精神数值火速跳跃,一举超过了排名第五的军雄九一,霸榜了第一。   【雄虫:温格尔,爱神水闪蝶种】   【数值:2867397765431130000000003472875……】   数字不断地往上跳动,最开始的头排数字已经被淹没,寄生体们已经数不清到底是几位数了。他们只知道这个数值离谱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从没有出现这样一只雄虫!   “他是谁?”   “刚刚出生吗?”   “谁发现的。我快酸死了。”   “好饿好饿好饿,一定很好吃一定很好吃。”   数字依旧在不断跳跃。   最后随着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这个名字连同可怕的数据,直接从榜单上抹除。   军雄九一的排名也从第六,再一次跳跃到了第五。   “看到发现者的名字了吗?”   “也许是某个将军。”   “你是傻子吗?将军根本不会让这种极品暴露出来。他们只会吃完再放出来。”   “就是将军才抹去他的存在啊。”   “别争了,反正一定是将军们吃掉的,我们这种小渣渣哎……”   “发现者要是动作快的话,啧啧,真命好。”   “打听到了,不是军雄。”   “真的吗?那就是——”   “嘘。”   只有少部分寄生体看到了。   那个被夸张数字吞没掉的发现者名字。   0.01秒,足够让很多寄生体和被污染者,唤起这个让人憎恶和不耻的名字。   【发现者:阿莱席德亚】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水,我不水,我不水(心里暗示)   水什么日常!睡什么雄虫!你们四个都给我打起来!(bushi)   ——*——   番外加载中……咕 第142章   站在卡利分、身十三号的角度来说,只要知道那道美味佳肴位于阿莱席德亚身边,一切都好办起来了。   “也许我的本体已经率先派人去大吃一顿——该死的,为什么我是个卑微的小分、身?”十三号咒骂着,深刻地意识到寄生体血缘压制的弊端。   卡利会越变越强,而他们作为分裂出来的□□,过个几十年也许有机会自成一体,成为“将军”级别下的独立“士兵”。   可就算如此,他们也依旧无法抗衡“将军”的命令。   温格尔他们是别想馋上一口了。   十三号百无聊赖,准备随便去附近地点抓一个谁填饱肚子,平复一下内心愤懑。随后,他就被自己的本体召唤,强制性地出现在了那个怪物的面前。   怪物。   用这个词形容卡利最合适不过。   他浑身上下几乎都是透明的,五官模糊,四肢修长,第一眼看过去似乎是一个人形。和虫族所有人一样,大家虽然被赋予了不同的名字,可进化基因让他们都朝着人的大体态发展。   “我不喜欢这个数字。”他缓慢地说话,明明近在咫尺,却带着一种回音的感觉,“十三号,很不吉利。”   十三号不敢说话。   他恨不得自己就没有长过嘴,巨大的压力迫使他的肩膀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背后忽然出现巨大的凹陷,随后是一双圆溜溜的东西——   眼球。   掉在了地上。   十三号残留在瞳孔上的意识,看见自己脸上黑漆漆两个窟窿,无数鲜血从其中流淌出来。他尖叫出声,因为躯壳的死亡,十三号现在只是一团毫无实体的意识,没有生命体提供落脚点,几个呼吸就足够他难受。   卡利冷漠地看着他,忽然间他的面容扭曲,半透明的脑壳中出现一点绚丽的蓝色。“我不喜欢敲打手下。”卡利用脚掂量起十三号的下巴,“阿莱席德亚作为我曾经的盟军,是个聪明人。”   “我可以找到他的,我可以找到他的,卡利大人!”十三号嗓子直接破音,无穷无尽地恐惧从他的每一个毛孔中渗透出来。他清楚自己在本体面前是一粒尘埃,是一块破布,是微不足道的废物。   做狗都是抬举。   “找到他。”卡利呵了一声,他抬起脚把十三号踹到在地上,丝毫不顾及这是从自己身体中分离出来的一部分,是寄生体传统中自己繁衍的子嗣。   “找到他!拿什么找到他!”卡利用脚碾压着十三号,“阿莱席德亚,阿莱席德亚!你知道他被关在什么地方吗?戴遗苏亚山监狱!该死这个鬼地方。”   这次的曝光还是因为佳肴榜的自动机制。   大多数被污染、被寄生或者自愿接种寄生体基因的雌虫,在和雄虫体验鱼水之乐时,都会品尝到美味。他们的基因服从于目前最高等级的“将军”,无论本人是否自愿,他们的味蕾都会将雄虫的美味程度上传到佳肴榜单中,进行美味排序。   榜单中,只有军雄和极少部分的普通雄虫是从内部偷窃数据再上传排序的。   卡利十分确定,在雄父温莱去世之前,温格尔的数值是被修改过的,这个可爱的小雄虫被保护的太好了……   这种过分宠溺的保护,甚至让卡利产生强烈的恶趣味和凌(虐)感,从发现至今,他期待着品尝雄虫的第一口,最甜美的第一口……   如今,全没了。   “阿莱席德亚!”卡利目呲欲裂。   在十三号接受暴打之前,他还去找了佳肴榜的创始人妃厉,企图借助榜单追溯阿莱席德亚的位置。   因为他找不到阿莱席德亚。   妃厉也找不到人。   他们手上唯一一条关于雄虫和阿莱席德亚的消息,从时间线来看,至少是半个月前发生的。   “我的爱神水闪蝶,我的温格尔!我为了等到这顿餐,含辛茹苦,从他还是个小肥崽开始!守到现在!”   “闭嘴,卡利。”他们开始商量,“应该是被藏在戴遗苏亚山监狱。”   “爱神水闪蝶是我的藏品!”卡利咬碎自己的牙龈。   榜单的创始人到无所谓,“我只是想尝尝味道。”他们在自己的数据库里搜索资料,“戴遗苏亚山监狱,真奇怪,我怎么找不到这个地方。”   “是的,军方居然也没有。”   “能不能反向联系阿莱席德亚。”   “你们知道这个地方吗?”   “不知道。”   “我只知道有一个阿莱席德亚。”   “追溯失败,一团乱麻。”   一切回归到黑暗和混乱中。   “不行。我们被屏蔽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也许是磁场。也可能是距离。”   卡利和妃厉两个“将军”级别的寄生体追溯了大半个钟头,两人齐刷刷地放弃。他们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自己确实不是万能的。   卡利握紧拳头冷笑,“好极了,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要他自己去寻找,风险太大了。卡利若是那等冒险的寄生体,早在发现幼崽温温拥有极高天赋时,就把这个小胖崽一口吞了。   眼下只能找一个替代品去寻找自己的美味了。   一定、一定要在其他混蛋之前!   卡利的目光兜兜转转,落在脚下的十三号。看着匍匐倒地,光是暴露躯体就害怕到发抖的十三号,卡利露出废物利用的眼神,“废物,爬过来。”   “我要赐予你力量。”   *   戴遗苏亚山监狱,一个终日不见光明的鬼地方。   地面一毛不拔,春天沙尘暴,夏天硫酸雨,秋天大降温,冬天……总之是不可能有生命体存在。   每年能活下来的囚犯,也是越来越少,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一次次挑战人性恶的底线。   温格尔并不知道外面的囚犯又会因为寒冬死伤多少,他也不知道星球之外的仇敌正在为寻找这颗星球的坐标点抓狂。   “雄父,你看,这是北极星星,这里是南极星星。”   嘉虹拿着图画书窝在温格尔怀里讲今天上课的内容,“白白说,我们的星球有很奇妙很奇妙的磁场,就像是捉迷藏。”   外面的人找不到,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哪怕是最早扎住下来的卫星站,建立了同频的内部网,绘制了当地的星图。在星球动荡时,都差点没能找到这颗星球,重建卫星站信号。   对这颗星球一无所知的外人就更不可能了。   “雄父不开心吗?”   嘉虹放下书,打量温格尔的脸色。   “没有不开心。”温格尔疲倦地笑了下,他从卓旧交给自己通讯器开始,到沙曼云透露寄生体的事情为止,都没有合上眼睛。   “嘉虹说的真好。白白有没有说,是怎么捉迷藏的呀?”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只会加重温格尔的病情。   嘉虹直勾勾地看着雄父的下眼睑,他啪叽一下关上书本,贴着温格尔的脖子,亲昵地凑上去,小声地嘀咕道:“就这样——”   他伸出小手盖住雄父的眼睛,“看不见啦。”   温格尔哑然。   “雄父快点困觉,快点困觉。”嘉虹急哄哄地要让温格尔睡下去。对比其他小孩子,他早熟得有   点可怕,“明天,嘉虹再给雄父念书本。白白教我认识好多好多的星星。”   “白白还说,当磁暴天气来的时候。天会亮。”   “雄父快点闭上,闭眼睛呀。”   嘉虹催促道:“要早点睡觉了。”   温格尔顺从地躺下,沙曼云简单地擦拭身体后,也躺上来。依旧是两个成年虫族躺在两侧,一个幼崽一个蛋在中间。温格尔忧心忡忡,在幼崽的催促中终于闭上了眼。   容不得他继续思考“卡利”“复仇”相关的字样,倦色很快笼罩上脸庞。   沙曼云静静地看着温格尔。他知道自己孕囊中正在经历着一场生命权的血腥厮杀,纵然看不见,预备医疗兵的专业度也让沙曼云意识到:活下来的只会有一个孩子。   虫族一胎普遍只有一个虫蛋,双黄蛋的概率小之又小。   雌虫怀孕两个月,诞下一个虫蛋后,可以再次受孕。而雄虫负责接收所有的虫蛋宝宝,开始漫长的十个月孵化,为蛋中宝宝们构筑一个温暖的怀抱。   两个月的手足相残,优胜劣汰,最后换来十个月的温柔相待。   沙曼云一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正如他每一次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看着那些人绝望的表情,都会产生颠倒的快感:这是因为那么鲜活的生命确实存在过,才有被屠杀的价值。   烹饪食物材料时,里面的肉取自一头鲜活的生命,里面的菜扼杀了一个崭新的生命——可正是因为如此,美味才会出现啊。   美好,是屠杀的意义。   卓旧要他交代关于“寄生体”的事情,他已经做到了。沙曼云想要做一点自己的事情。   “尖尖?”嘉虹冒出小脑袋,抬起眼。   他的眼睛无论被夸赞多少次都不为过。那是完全继承到闪蝶家族颜值和魅力的双眼,只注视这双眼睛,没有人会想起嘉虹是一个小虎甲种雌虫。   “嘘。”沙曼云虚晃一下手指。   他轻轻地把温格尔的手抬起,握住掌心,缓慢地像是对待云朵一般,将其置于自己的腹部。   属于孕囊的位置。   嘉虹不懂,但他听话。   只要尖尖不亮出手臂,不伤害雄父,在嘉虹心中:尖尖就是做饭最好吃的雌虫。   “雄父晚安。”嘉虹悄悄挪屁股,在雄父温格尔的脸颊上亲一口。   “温,晚安。”沙曼云轻轻地说道,他同样在温格尔的脸上亲了一口。   嘉虹震惊地抓着小被子,转头看过去。“你学我。”   “没有。”沙曼云居高临下看着孩子,笨拙地抓住被子盖在嘉虹脸上,“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雌虫们总是不经过温温同意,随意设定亲昵称呼。   ——*——   (五十)   演奏会本就是一个活跃气氛,给上流各位大佬提供放松谈话的契机。   带幼崽温温上去乱弹一通似乎可行。   但温莱是绝对不要砸自己的招牌。他差点把幼崽温温呼在那个提议的混账军雌脸上。   而那个军雌居然还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呜哇,雄父。”幼崽温温赶快把小脸埋在温莱的怀抱里,只把小屁股对准外面,“怕怕。”   人实在太多了。   “怕怕,你还出来。”温莱哭笑不得,轻轻捏一下崽崽的屁股。   他嘱咐雌君柯得把演奏时间延后,自己抱着温温再一次拜访了所有的宾客。身为蝶族明珠,温莱的受欢迎程度毋庸置疑。   蝶族四大美人,只有夜明珠闪蝶家族永远不会动摇。到温莱这一代,甚至有流言,蝶族四大美人,不过是一个温莱顶级颜值力能扛鼎,带着另外三个普通美人打响了这一代蝶族美名。   该话题直接冲破了蝶族论坛,每一个见到蝶族四美照片的人,都开始纷纷下场,为自己心中的美人拿起了键盘。   顺便,下单了蝶族长老会倾情推荐的农产品。   对——这是场蝶族长老会精心准备的炒作,目的就是为了对外倾销蝶族内部滞销农产品。   喜欢温莱吗?限时买我们蝶族的卷心菜,送照片。   还可以抽出温莱演奏管风琴的隐藏款照片哦!   温莱自此得到了一个美名“卷心菜美人”,被当时正在交往的雌侍长风嘲笑了足足半个月。虽然最后在床上连本带利地讨要回来了,   可温莱是听到这个外号就和人翻脸。   “其实你不想当卷心菜美人,没事,我们可以今年胖大海滞销,可以炒作胖大海温□□,打出美人温莱的第一个雄虫幼崽的旗号——”   “不可以。”温莱坚决反对。   随后,他快刀斩乱麻,拒绝了圣歌女神裙绡蝶家族长的换人再续婚约的请求,“别说是阿莱席德亚的双胞胎弟弟,谁也不可以。”温莱义正言辞,“我们温温才不稀罕呢。”   正在吃蛋挞的温温,“不、不吸汗!”   随后又拒绝了军部大佬骗崽的疯狂暗示,转头又拒绝了政府那边企图再往自己床上塞人的念想。   最终,还是逃不过演奏管风琴。   “雄父上去啦。温温听话不能吃啦。”温莱努力和幼崽的小嘴巴斗争,他轻轻地拍拍温温圆滚滚的肚子,“雄父一会儿就下来。”   温温眼巴巴地看着,想要追上去,被樽亚顺手揪住抱在怀里。   幼崽瘪嘴,幼崽落泪,幼崽要开始嚎叫啦。   铛——   第一声音弹奏下,不同于虫族的任何乐器。管风琴这件舶来品展现出恢弘的气势和无法言语的宗教神秘感。   会场整个安静下来。   幼崽温温刚要叫唤,就被樽亚捂住小嘴巴,呜呜呜起来。   温莱演奏管风琴的照片,在长老会的炒作下一张难求。有幸运者放在网上曝光炫耀,却限制下载。短短半个小时,该照片所在网址被七十万人保存。二手贩子二十元买菜,反手能把照片买出两百万的天价。   洛阳纸贵,一照难求。 第143章   温格尔醒过来时,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正好赶上午饭。   嘉虹被卓旧裹上好几层衣服,手脚合不拢了,小雌虫像个小皮球吧唧吧唧在地上蹦蹦跳跳。虫蛋则和温格尔一起睡到现在,雄虫孵蛋越到后期,就越容易和虫蛋保持同步作息。   生理上这有利于雄虫无时无刻照顾幼崽,但在心理上来说雄虫是不喜欢和幼崽一样呼呼大睡,因为他们的作息会完全被虫蛋们打乱。   温格尔再次认真考虑,把蛋交给束巨养。   “小蝴蝶。”阿莱席德亚开开心心地走进来,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人而言,还有什么比吃饭更要开心呢?“今天是我。”   沙曼云直勾勾地盯着温格尔没用动的饭菜,疑心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好,或者今天饭菜不合雄虫口味。他贴上前,两个雌虫一左一右把温格尔环绕住。   阿莱席德亚笑眯眯地把雄虫手中的勺子取下来,“还吃饭吗?”   沙曼云冷漠地摁住阿莱席德亚的手腕,“放下。”   “小蝴蝶都没有胃口。沙曼云,你还是提早收拾掉吧。”阿莱席德亚用力一翻,他眉眼带笑,说道:“顺便把虫蛋也带走。”   “闭嘴。”   温格尔仿若身处于冰火两重天。他可以感受到阿莱席德亚肌肤上的温度。这四个雌虫,束巨像熊熊燃烧的炭火,卓旧如入手温暖的玉石,沙曼云似春天融化的冰川,阿莱席德亚是入夏的第一缕热气。   他看看沙曼云的口型,又看看阿莱席德亚的口型,后知后觉读出两个人正在吵架。   打起来吧,我累了。温格尔气呼呼地把虫蛋从被窝里挖出来,连带着把通讯器也拿出来。   卓旧都拿走过通讯器,温格尔不相信其他三个人对此一无所知。   沙曼云停顿片刻,他将目光落在温格尔的手上。阿莱席德亚直接凑过去,脑袋靠在温格尔的肩膀上,手指缠绕住雄虫的头发,慢慢把玩。   【链接失败——链接失败——】   【您的消息发送失败。】   温格尔看着弹窗,直接关机。现在的他脑子乱糟糟的。沙曼云所说的寄生体的事情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   雄父、雌父还有哥哥们……还有……   甲竣。   温格尔打了一个哆嗦,他想到莎莉文号上的惨状,心情再一次低落。   “温格尔阁下,请问我可以进来吗?”卓旧敲敲门。他明知道温格尔是听不见的,却还是这么说了。沙曼云下去给他开门,阿莱席德亚乘机在温格尔脸上啄了一口,被雄虫生气地挠了一下。   束巨亲眼所见这场吃豆腐,二话不说,手里东西随便往卓旧怀里一塞,扑到床上,揪住温格尔的脸又叭叭来两下。   温格尔猝不及防,脸都给这个混账雌虫亲歪了。内心那些恐惧和低落瞬间远走高飞,只剩下被束巨和阿莱席德亚吃豆腐的愤怒。   “走开啊!”   束巨轻轻地咬了一下温格尔的脸颊,在雄虫脸上猛吸撮一口。温格尔第一口还没反应过来,等束巨打算给他搞个对称是,雄虫气得浑身都发麻,下意识抄起身边的枕头,磅磅锤这个笨蛋的脸。   雄虫能有多大力气?别说,温格尔的脸真的太嫩了,入口感觉和豆腐脑一样。束巨乐呵呵一笑,激灵地钻到床上,准备抱住雄虫继续自己的占便宜大业。   阿莱席德亚一脚把人踹下床。   “艹,反骨,崽种。”   “今天是我的,你再敢上床试试看。”   两个雌虫当着温格尔的面,鸡同鸭讲。温格尔想要跑下床,才掀开一个被角,卓旧按住被子将他逼迫回床上,“温格尔阁下。”   他面带微笑,“外面已经很冷了。”一边说着,卓旧一边封死床边的所有通道,迫使温格尔只能老老实实待在阿莱席德亚的怀抱中。   束巨带来的仪器被沙曼云安装在洗手间,作为冬天的热水器和浴霸来使用。在戴遗苏亚山监狱,能创造出这两样东西,可以看出雌虫们还是有限把温格尔的个人生活质量放在首位的。   整个监狱,如今只有幼崽即将入住的监控室和雄虫的沐浴间有加热器。   卓旧和束巨来,也是为了这个事情。   嘉虹倒是没注意到雄父的窘迫,最多冲上去和束巨大声对峙几句,小雌虫就被卓旧骗到一边玩玩具了。   “我不要和你们睡觉了!”温格尔鼓起勇气,看着把自己挤在中间的四个雌虫,发声道:“不对,我不要你们给我暖床。”   漂亮的爱神水闪蝶大概是孵蛋变得迟钝了。   他终于感觉到暖床这个看似福利的选项,实际上是变相的软禁。   卓旧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不喜欢沙曼云吗?”   开玩笑,谁会喜欢枕边睡着连环杀人犯呢。温格尔正要开口,沙曼云蹭得亮出异化的双刀,直接让温格尔把嘴边的话嚼碎再咽下去。他抱着怀中的虫蛋,马上用被子盖住小脸,“对……对不起!”   阿莱席德亚瞪了一眼沙曼云,让他把尖刀收起来。   卓旧继续问道:“是不喜欢阿莱席德亚吗?”   温格尔理所当然地想,不喜欢啊。虽然说,阿莱席德亚的技术越发熟练,嘴唇温暖,口腔湿热,可他们还没有到那一步——总之是没有那种“喜欢”的情绪。温格尔认真地思考之后,刚要开口,被人从被子底下可怜地挠挠手心。   阿莱席德亚看过来,双眼勾魂,舌尖微微露出一点,做出一副暗(示)性(极)强的动作,把双唇弄得湿润。   “还是说,是束巨让你不开心了。”卓旧追问道。   温格尔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束巨便舔着脸上来,“先生、先生,喜欢我嘛。”他用粗粝的短发蹭温格尔的脸颊,胸口压在温格尔的身上,柔软中又不失坚韧,“还是你只喜欢我的奶。”   束巨用力托举自己的两块硕大胸肌,他捏了一下,贴到温格尔胸前。他嘴巴也不闲着,忙着亲吻雄虫凌乱睡衣下的各种缝隙。温格尔被他弄得脸红红的,推搡咒骂的话温格尔又不会多少,攻击力甚微。   卓旧沉思片刻,他说道:“那是我让你不高兴了吗?”   温格尔躲开束巨,缩在被子里。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卓旧的问题,实话实说,他知道自己总有要面对“不高兴”的一天。   只要寄生体卡利一日不死,温格尔就一日不会开心。   温格尔说道:“他还在变强。他吃掉了雄父,一直都在变强。”   而自己是一个没有攻击力的普通雄虫,不符合军雄的选拔,精神触角也是最传统的孵化专用温和性强的。   被吃掉会很疼吧。   温格尔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将军级别的寄生体已经让他如此痛苦,他无法再想想,比这更上一层会发生什么……   “我想回家”温格尔沮丧极了。他终于带着一丝哭腔,对四个雌虫说道:“我想回家。”   日子过得无比缓慢,也自然比之前所有的遭遇都更像钝刀割肉。   卓旧没有说话,坐在床边将雄虫揽在怀里。   “会回去的。”他安慰着雄虫,后续漫长的冬天无所事事确实会让温格尔脑子里只想着对寄生体复仇和回家两件事情,“温格尔阁下,你会回去的。”   先要活下来。   才能回去。   “嘉虹的体能课都上完了。冬天,我打算让他待在屋子里,接受一些文化课学习。”卓旧安排道:“你要不要一起来听?”   温格尔抬起头,卓旧对着他慢条斯理地又重复了一遍。   他解释道:“冬天很漫长。外出也不方便。”   除此之外,束巨要在冬天教嘉虹一些机械的知识,沙曼云要教嘉虹一些基础的医疗急救知识,而阿莱席德亚负责修正这孩子在上阶段学习中落下的一些体能小毛病。   这些都是温格尔曾经很想学的。   他在监狱里,迫于求生的那段日子,一边哭泣一边想着要怎么学习到保命技巧。眼下随着嘉虹的成长,四个雌虫慷慨解囊,纷纷把自己的看家本领掏出来。听卓旧的意思,温格尔是可以在一边旁听的。   “真的吗?”温格尔睫毛上还带着泪花。他询问道:“我也可以学吗?”   “嗯。”卓旧让束巨和沙曼云一起把雄虫的饭菜再热一热。他拍拍温格尔的背,轻轻地说道:“当然可以。”   “没有什么条件吗?”温格尔不死心地问道:“比如你上次说的,孵化阿莱席德亚?还有其他的条件吗?”   “没有。”   卓旧把睡得满床打滚的虫蛋抱在怀里,他笑起来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温格尔阁下,如果学习这些东西能让你开心一点。我们都是愿意的。”   温格尔不语。   他看着束巨和沙曼云把重新热了的饭菜端上来。卓旧舀起一勺子吹凉后,送到自己的嘴边。   美味的食物迅速勾起他的味蕾。   “先吃点东西吧。”卓旧劝说道:“想要变得强大也要先吃饭。”   *   温格尔把饭菜吃光了。   卓旧告诉冬天的各类安排,迅速冲淡了他之前的诸多困惑和疑虑。在监狱最大的不好,就是很多事情没有办法一口气解决。   而监狱最大的好处也是,不用再当下仓促地去面对这些问题。   “小蝴蝶。”今天晚上阿莱席德亚负责暖床,他蜷缩在被子下方,将被褥高高的拱起。温格尔低头去看,能看见他殷红的嘴唇。   “阿莱席德亚。”   “怎么了?”   “传说中能帮雌虫进化的雄虫,真的存在吗?”温格尔翻来覆去,只找出再越狱之外的另外一种可能性。他已经没有信心去思考这四个雌虫会不会真的喜欢自己,会不会真的愿意为了自己甘之如醴的付出所有。   一切都还是太让人不安心了。   温格尔必须找到一些“关乎利益”的东西,来加强自己的信心。   “你是指帮雄虫开脑域的那些?”阿莱席德亚舔了舔嘴唇,“确实。为军部、政府和长老会效力的雄虫可不仅仅只有军雄。”   “我们叫那种疯子,疗愈师。”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困呜呜呜,我好废物。   抱歉,今天只有一更了。   土豆抱头痛哭。 第144章   如阿莱席德亚所描述,除了军雄外,还存在另外一批职业雄虫。   “疗愈师”。   又名为“开颅师”。   在阿莱席德亚的印象中,这一类雄虫,大多数显得疯癫且冷酷,他们是军雄培训中的淘汰者,在保密条例作用下被要求统一学习医疗知识,走上了“疗愈师”的道路。   像温格尔这样的普通雄虫,完全不知道这批雄虫的存在,自然也不清楚这些“疗愈师”们是做什么工作的。   阿莱席德亚稍微想一下自己痛苦的开脑域失败历程。虽然每次都是不一样的雄虫疗愈师给他开刀,但……   他们都是一样无情又凶悍,利用自己的精神触角,强行哐哐为军雌凿开一条小小的缝隙,便不管其他的。很多军雌虽然勉强活下来,却患上了严重的军雄恐惧症,在挑选伴侣的时候更偏向温格尔这一类纯良软糯的小雄虫。   军部、政府、长老会都要求这一部分“疗愈师”尽可能温和一点对待军雌的精神脑域。   很遗憾,这份工作既然要求雄虫的精神触角具有攻击性,就代表他们再温柔不可能能温柔到哪里去。   阿莱席德亚是没想过让温格尔给自己开脑域的。   他喜欢毫无攻击性的雄虫。   温格尔越是想成为军雄那样强大的存在,阿莱席德亚就越是要打击他,悄无声息地掐灭苗头。   “他们能帮助雌虫进化吗?”温格尔小声地询问道。   阿莱席德亚说道:“不能。”   开脑域这东西,是疗愈师那帮疯子和军雌本人一起努力的。站在阿莱席德亚一个失败者的角度来说,开脑域就是个概率事件,没有任何参考性。   他完全不像谈起。   “睡觉。”阿莱席德亚拉拉雄虫的衣服,意图亲亲他的脸颊,“睡觉吧。”   温格尔不服气,阻止阿莱席德亚的动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阿莱席德亚背过身,气得温格尔说不出什么话,干脆也背过身去不理会这些欺负人的混蛋。   卓旧怎么可能轻易答应自己学习呢?而且从归还通讯器到现在,除开被占便宜,一切都顺利地不像话。温格尔盖上被子,脑子里不安宁,几个小人开会一样闹起来。   “他们是罪犯”——“可是你和他们都有了不正当的肢体接触”——“他们喜欢我”——“不对,不要胡思乱想”——“这四个人怎么会喜欢你!”   温格尔,他们对你的好,对你的纵然,帮助你,都包含着利益。   只因为你是监狱里唯一的雄虫罢了。   温格尔翻过身,映入眼帘的是阿莱席德亚宽厚的背。在这块结实的背上,遍布着黑色的阿莱西兽语文字。   “阿莱席德亚。”温格尔呼唤道:“卓旧和你说过孵化的事情吗?”   阿莱席德亚懒得理会,他敷衍道:“你别管。”   “和虫蛋一样孵化,这件事情,卓旧有没有和你说呀。”温格尔掌心贴在阿莱席德亚背上,正好覆盖上一个文字。   阿莱席德亚才意识到自己背对着说话,雄虫看不见。   他打开小夜灯,翻身抱住温格尔。   “你是打算答应了吗?”阿莱席德亚想起两天前,卓旧说的话。那个家伙站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直呼46小时后,雄虫会找上自己。   温格尔又不说话了,他看着阿莱席德亚的嘴唇,忽然伸出自己的精神触角。那些巨大的无视寒冷的触角从被窝、从枕套、从各个角落挤到阿莱席德亚的身上,紧紧地纠缠住他的咽喉、胳膊、双腿。   雌虫无法用肉眼看见精神触角。   寄生体可以。   “你们是说这样孵化吗?”温格尔询问着,他的精神触角慢慢地收紧,“我喜欢把虫蛋抱得很紧……”   阿莱席德亚感觉到自己的肌肤产生压痕,肌肉物理性地下沉,温暖的感觉从四肢开始朝着五脏六腑流淌。   而雄虫无知地悄声询问道:“是这样孵化吗?是不是太紧了?”   阿莱席德亚红了眼。他的口舌分泌大量吞咽,本能促使他回答:“不。”他伸出手,在无数精神触角缠绕之余,按捺住温格尔的腹部。“这样孵化效率太低了。”   他一点一点(拨)(开)腰带,蛊惑道:“我们用一种更高效的方式。”   “你在做什么?”温格尔警惕起来,他想要捂住自己的被子,阿莱席德亚骤然整个人都钻入被子中。   纵然温格尔反应过来用脚去踹,阿莱席德亚也一把握住了温格尔的脚踝。他贪婪地舔食雄虫的每一寸皮肤,在精神触角的纠缠下,圣歌女神裙绡蝶错觉自己回到了成茧的那一日,温暖和安心无时无刻包裹着他。   “没事的。”阿莱席德亚的肌肤因为运动而泛红,他呼吸变得剧烈,血液充沛后,皮肤染上一种(幸)感的红晕。   “没事的。”   他一根一根松开温格尔抓着被子的手,将自己的脑袋凑过去,暗示地让雄虫抓住自己的头发。   温格尔已经懵了。他感觉自己是被巨浪卷起的小船,只能无力地握住命运递上的船舵。   阿莱席德亚的头发虽然已经被剪断,还是能被一只手抓起。因为洗过澡,头发干净还带着片刻湿润。   温格尔从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不舒服就发泄出来。”阿莱席德亚抬起眼,被撞得摇晃之余,他以雄虫为支点,说道:“小蝴蝶,不要哭。”   温格尔松开手。   他要逃离这里!   阿莱席德亚比他更快,单手桎梏住温格尔的手。他喘着气,露出一口白牙,“想想全家福吧——小蝴蝶。”   让他猛烈地、发泄地对待我。   别弄哭雄虫、最起码看上去像是自愿地……阿莱席德亚如愿地看着温格尔眼眸里涌上的百般情绪。他赌雄虫会被愤怒吞噬,会将这愤怒化作欢愉的力量发泄在自己的身上。   “知道孵蛋怎么孵吗?”   “从最原始的播种开始——当然,我会生下来的。”阿莱席德亚轻轻地凑过去,“一个夜明珠闪蝶,一个爱神水闪蝶……”   他被雄虫忽然揪住。   抬起眼看,不知道是那一句话触动了这个软糯又无力反抗的雄虫。他的眼睑里终于燃烧了火苗。   “不需要。”温格尔颤抖着将他压住,“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们在谈论怎么孵化,这是个正经问题,不是吗?”阿莱席德亚蹭了蹭温格尔的小腿,他贴上来,两者紧紧地粘连在一起,“全家福撕了就撕了,反正都是一群死人。”   “以后,你还会更多的家人啊。”   “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雄虫努力地要把阿莱席德亚推开,但他无法掀开阿莱席德亚这种级别的雌虫。   愤怒让温格尔冲昏了脑子。   他终于猛地收紧了五指,狠狠地将阿莱席德亚的脸怼到了自己的面前,“不会有了。我不会有家人了,你给我闭嘴。”他们一起在榻上,温格尔高高地举起拳头,砸在阿莱席德亚的脸上。他身上手上一起用力,发泄一样,用无穷无尽地力量对待这阿莱席德亚。   明明不是夏天,可是室内却传来啪啪啪雨点落下的声音。   阿莱席德亚忽然猖狂地笑起来。   他被雄虫压住,发泄式地报复着。   “不,你会有的。”阿莱席德亚说道:“我们都是你的新家人。”   “好好孵化我吧,小蝴蝶。”   *   一切都在卓旧的计划中。   支开沙曼云和束巨后,今天晚上守在雄虫门口的就只有卓旧自己。   谁见过普通雄虫孵化雌虫呢?   谁知道“孵化可以晋级”是真是假?   疗愈师们开颅都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要寄希望给一个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雄虫呢?   房屋内是阿莱席德亚的笑声、暴雨降落的声音、雄虫发泄式地反抗和咒骂,仿佛整个监狱的一切熙熙攘攘重演了一遍。   卓旧忽然想抽烟。   明明在幼时,他就发誓此生不碰肉、不碰烟、不碰酒,更不碰任何有成瘾可能的事物。   可此时此刻,哪怕只是夹着一根烟,慢慢地看它燃烧,最后成为一堆灰,卓旧都觉得这是好的。   远处,一个提着东西的萧条人影慢慢逼近。   卓旧头也不抬,打招呼道:“你来了。”   沙曼云依旧是准备了自己的东西,他给雄虫烧了热水。保温瓶是和束巨一起从仓库里翻出来的。   这样寒冷的冬天,地面已经开始结冰,没有保温设备,热水是一种奢侈。   “你来晚了。”   屋子里的暴行会持续很久,直到雄虫真正的发泄完毕。   “我知道。”   沙曼云说着,缓慢地拧开保温瓶的盖子。   “我还是慢了。”   他走进卓旧,越听到屋子中的声音,他内心就越是被尖刀凌迟。他的温,世界上唯一的爱神水闪蝶,在监狱里唯一的缪斯。   已经让阿莱席德亚得手了。   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果然应该在出现的那一刻,直接毁灭。只有这样,他们才永远以最纯洁最完美的样子延续下去,永远不会凋零。   无论是阳光、鲜花,还是活生生的生命。   “我有蛋了。”   卓旧回答道:“恭喜。”   “帮我找一些东西。”沙曼云把一点水倒在盖子中,放在卓旧的手边,这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谄媚了。   卓旧没有接过,“为什么。”   “我想要雄虫。”沙曼云冷漠地说道:“帮我找酸性值14左右的替代品,还能显酸碱色的卡纸,按照黑市的检测方式来。”   卓旧懂了。   他终于端起了水盖子,轻轻地抿一口。热水已经凝固,一些微弱的冷水随着冰的缝隙流淌下来。   “可以。”又一次交易定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觉得这本书逻辑有问题(?)最近赶剧情了!   上一章写着写着睡着了,错字多,有机会我去修修文。   ——*——   (五十一)   演奏会的水准不算特别高,但贵在秀色可餐。   温莱勉强把幼崽温温从其他大佬手中抱回来,亲亲这崽肉嘟嘟的小脸,一个一个把客人送出门,长篇累牍表示欢迎下次再来。   主客皆欢。   这么看来,温莱的演奏会举办地还满成功的。可美中不足的地方就在于:樽亚要留下来住宿。   雌君柯得不惜打电话臭骂自己的雌父和雄父,结果被家族打太极一样折腾地没有招数。最后还是雌侍长风出面给樽亚安排了一间离雄虫最远的客房。   “温温,也要学!学!”幼崽温温好奇地要上管风琴碰碰。小肉爪没有力气,根本按不出声音,他便眼巴巴地看着雄父,要亲亲要弹琴。   温莱就纵容他,一直到九一来告别才放下胖温温。   假期过后,九一确实要回归到军雄的训练中了。温莱给九一准备了很多日常的衣服和零嘴,千叮咛万嘱咐,和温温一起眼巴巴地看着一辆加密的军车把九一带走了。   父子两表情如出一辙,不愧是亲生的。   “好啦,都回去睡觉。”雌君柯得把幼崽温温抱起来,塞到他的小摇篮床上,“都半岁了,要自己学会睡小床啦。”   雄父温莱则是拒绝了所有家雌的邀请,选择今晚一个人独眠。   不,或者说,他在等那位预料之中的不速之客。   夜深时分,窗户上忽然倒影出一个人影。   蛾族的双翅,在翅膀背部有一个明晃晃的骷髅头图案。   鬼脸天蛾种,樽亚。   “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樽亚。”温莱慵懒地解开两颗扣子,露出和白天截然不同的风情,“你的存在,已经给我的家庭带来了困扰。” 第145章   后半夜,大家都知道阿莱席德亚吃到了肉。   “阿莱席德亚!你给我滚出去!”   因为温格尔把阿莱席德亚从屋子里轰出去。   住在1号囚室的束巨大晚上都不睡觉了,特地跑出来看看阿莱席德亚狼狈的样子:湿漉漉的身体、肌肤上黏糊糊的,脸上有一些淤青和红肿,背上的黑色花纹覆盖上一层水光……   “特么的,发生了什么?”束巨不嫌弃事情闹大,他巴不得再闹得疯一点,“反骨崽,你把先生搞哭了?”   阿莱席德亚捂住脸,他当然知道温格尔为什么这么做。要不是自己说了那么过分的话,雄虫也不至于失去理智。“嘶。”阿莱席德亚摊开手,看上面的血迹,“他病是好了吧。”   沙曼云冷漠说道:“没有。”   阿莱席德亚张口就像反驳,可想想沙曼云这位没有品鉴过雄虫力道的处雌,是无法理解温格尔给自己的暴虐的。他就乖乖闭上嘴,将这点畸形的欢乐收藏起来,扭曲又可悲地摆放在心灵一角。   温格尔听不到,孩子又在监控室里休息。   四个雌虫也不再遮掩,肆无忌惮地在雄虫门口交流起情报来。   束巨想要知道阿莱席德亚是怎么吃到的;沙曼云关心卓旧要什么时候完成自己的所需;阿莱席德亚一边和束巨打诨插科,一边悄悄关注卓旧的脸色。   卓旧面不改色,哪怕阿莱席德亚身上属于雄虫的浓烈气息扑面袭来,他也依旧眼睑向下,把所有的情绪都遮掩住。   “阿莱席德亚,我不希望温格尔掉眼泪。”   阿莱席德亚随便找块地方站着,他感觉到从体内流淌出来的粘稠液体,开始变冷。在温度骤降之余,一种前所未有的饱腹感将他紧紧地拥抱着,前所未有的幸福浮现在阿莱席德亚心头。   自从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后,无论是之前的肉体,还是现在的肉体。   吃饱吃好都是奢侈的。   如果想要下一顿继续保持质量,阿莱席德亚清楚自己必须要过卓旧这一关。他笑道:“发泄情绪总是好的。有时候动动手脚,心情会好不少。”   卓旧安静地看着阿莱席德亚。   他上前,扇了阿莱席德亚一巴掌。   “清醒点。”卓旧冷言道:“不要把你的行为修饰地多美好。”   阿莱席德亚咬紧牙关,他抬起眼,眸中一片煞气。秫秫两声,他的手指便停顿在卓旧的眼球前,睫毛的微颤都清晰地传达出来。   卓旧没有退一步。   他说道:“沙曼云,监督他洗干净,不论是里面还是外面。”   阿莱席德亚冷笑着,他收起手,转身要跟随沙曼云离开的一瞬间,猛地反手一巴掌扇在卓旧的脸上。   束巨还完全没反应过来,沙曼云就已经抄起卓旧的铁棍,狠狠地摔打在阿莱席德亚的面部。阿莱席德亚侧过头,让铁棍和自己的肩膀擦肩而过。他的手腕犹如毒蛇咬住铁棍,将沙曼云拽到自己的面前。   “呵。”热气在空气中化成白雾。阿莱席德亚的面容随之变得迷幻,“卓旧。”   他松开铁棍,将沙曼云一并丢在一边。   阿莱席德亚露出笑容,随后发疯大笑起来,“你也有没想到的时候啊,你也有没想到的时候啊。”   他笑着,一直笑着。   直到一道泪光从阿莱席德亚的脸庞划过。   悄无声息。   *   “哥哥,哥哥。”年幼的双胞胎弟弟阿列克,小时候总好奇地追在阿莱席德亚的背后问,“哥哥长大了,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阿莱席德亚随便撩起衣服下摆擦汗。他解开双手和双脚的负重,看着手腕和脚踝上的红肿与擦痕,咬牙道:“当然是成为和雌父一样的大英雄。”   眼下的阿莱席德亚还是个幼崽,但生在圣歌女神裙绡蝶家族,就注定他无法拥有快乐无忧的童年。   “阿莱席德亚,没有吃饭吗?再用力一点!”   “怎么比前天还要慢,你这是在浪费自己的潜能,跑快一点,再跑快一点!”   “阿莱席德亚,你留下来,这套连击再练十遍。”   在圣歌女神裙绡蝶家,所有小雌虫一岁后,会统一开始族学和高强度训练。比常人更有天赋的阿莱席德亚,承担的课程重业是别人的两倍以上。所有老师、长辈都用高出同龄人的标准去衡量他的成绩。   包括了,阿莱席德亚的雄父。   那个冷漠不苟言笑,只对他们雌父专情的蝴蝶种雄虫。   与其他一雄多雌的家庭不同,阿莱席德亚的雄父和雌父是少见的一对一虫族家庭。   雌父外出执行公务,雄父负责照顾两个孩子的日常起居。在阿莱席德亚的童年里,他的生活没有雌侍和佣工帮忙,所有的事情都是雄父亲力亲为。   按照正常来说,阿莱席德亚和弟弟阿列克都应该更亲雄父一些。   可他们兄弟两都更喜欢雌父一点。   “雄父,我这次考了九十九分。”   “哦。”   “雌父,我这次考了九十九分。”   “哇,阿莱你太棒了。想要什么奖励吗?雌父最近知道一个很不错的玩具,要不要买这个?”   阿莱席德亚早就发现,雌父不在家的日子里,雄父就像是定时家政机器人一样,只有自己和弟弟真正遇到麻烦的时候,才慢吞吞走过来。身为雄父,他很少亲吻双胞胎,也很少拥抱他们,睡前故事也是雌父再三要求后,翻开了第一页。   而雌父在家的日子,阿莱席德亚的雄父简直是雌父专属小挂件。24小时恨不得黏糊在雌父身边,外表上看依旧是冷漠不善言辞的雄虫,背地里却总是做一些害羞又拘谨的小动作。   雌父喜欢的口味,雌父喜欢的香味、雌父喜欢的靛蓝色装饰,早早都准备好了。雌父回来前,雄父都不厌其烦把被子拿出去晒三四遍,翻来覆去,就为了让自己喜欢的雌虫能睡上热烘烘的被子。   反观,阿莱席德亚和弟弟,早习惯每次训练回来,把脏衣服丢到洗衣机里。   他们吃的是雌父喜欢吃的饭菜,穿的衣服都是雌父喜欢的靛蓝色,就连家里的书都是雌父学生时代留下的,上面写满了雄父和雌父的小纸条和密码。   阿莱席德亚艰苦训练之余,都忍不住和弟弟阿列克抱怨雌父雄父的爱情故事太齁了。   “我感觉我们是雌父的替代品。”   “哥哥,你是不是想多了?”弟弟阿列克困惑地说道:“雄父也很喜欢我们呀。”   “笨蛋,那是因为你和雌父喜好口味都一样。”阿莱席德亚敲敲笨蛋弟弟的脑袋,“我讨厌曲奇。”   “好吧。”弟弟阿列克沮丧一会儿,说道:“我可以把零花钱借给哥哥买奶糖。”   “走开,谁要拿你的钱。”阿莱席德亚横眉竖眼,看自己的双胞胎弟弟哪哪儿不顺眼,“不许和我穿一样的衣服,你给我换下来。”   “哥哥你太霸道了。”弟弟阿列克抱怨着,听话地脱下衣服。   这种日子持续到某一天。   雌父被派遣去最前线执行秘密任务。临走之前,他抱住自己的双胞胎雌虫幼崽,“雌父不在的日子,要好好照顾雄父。”   阿莱席德亚问道:“雌父,你什么时候回来?”   雌父揉揉他的脑袋,说,“很快。”   一去就是十年。   雌父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最后好几年都不一定能有消息传来。阿莱席德亚经常能看到雄父坐在屋子顶上的玻璃花房中,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比起小时候,雄父终于开始关注他们兄弟两。   “阿莱,过来。”雄父招招手,示意阿莱席德亚蹲下。他膝盖上放着没有完成的针织毛衣,“套套看,合适吗?”   阿莱席德亚第一次套上雄父给自己做的毛衣,虽然是个半成品,但他是高兴的。   “雄父,不小。刚刚好。”   雄父看了两眼,摇摇头,“你穿合适,那就小了。”他把毛衣拿回来,一针一针地退回去,“要做大一点,要做大一点。”   粗粗的毛衣针穿梭来回,把一件好好的衣服拆了,又重新补起来。   阿莱席德亚回去的那晚上,砸了自己的枕头,红着眼睛跑去训练馆里打了一宿的拳。   他发现雄父频繁把目光落在更优秀、更有天赋的自己身上。   “阿莱,过来,今天我给你做了你喜欢的曲奇。这是雌父最喜欢的口味。”   “阿莱,你应该更努力一点。雌父上学的时候,每天都会自己加练一小时。”   “阿莱,你怎么可以只考这点分数呢?雌父念书时都是满分。”雄父不满地看着阿莱席德亚的成绩单,哪怕上面的数字已经接近满分,但他还是会嘀咕,“你应该更努力一点,对不对。”   阿莱席德亚看着雄父,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在雄父眼中看到了自己。   “阿莱,你是雌父最优秀的孩子对不对?”   他开始吃自己不喜欢的曲奇。   他开始每天加练一小时、两小时甚至更多。   他开始苛求自己满分,苛求自己遵守礼节,苛求变成和雌父一样优秀的人。   “阿莱,你爱我对不对?”   他答应过雌父,要努力照顾好雄父的。   “阿莱……”   “阿莱……”   “阿莱……”   爱,是成为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替代也好,挣扎也好,不管怎么样也好。   本能促使孩子去讨好他的父母。   直到爱意消耗殆尽。   直到阿莱席德亚的雌父去世了。   那个高大的雌虫住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盖上了军(旗),家族的人为他送上白色的鲜花。雄虫穿着一身黑衣,安静地像个木偶,带着两兄弟送走了所有的客人。   “阿莱席德亚,你的雌父是个英雄。”无数人对他们一家表示敬意。   他们说,“节哀。”   军部的人说,“虎父无犬子,你雌父的遗愿我们会尽力完成的。”   最后是家族长。   “阿莱席德亚,因为你雌父的功绩。你可以不用负担圣歌女神裙绡蝶家族的使命——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外界,做一个堂堂正正的英雄。”   而不是和你的雌父一样,至死都没有姓名。   对于当时的阿莱席德亚来说,这是殊荣,也是最后的毒药。   葬礼结束的次日清晨,雄父便把阿莱席德亚叫到楼顶的玻璃花房。他依旧在织毛衣,每一件都是雌父最喜欢的靛蓝色。   “阿莱……阿莱席德亚。”雄父呼唤道:“过来,试试看。”   阿莱席德亚看着他,脱掉自己的黑色外衣,套上了这件毛衣。   靛蓝色会把年轻的阿莱席德亚衬托得有些阴郁;弟弟阿列克穿就显得很冷酷;雌父阿莱德尼穿则会给人一种自由轻松的感觉。   同一件人,穿在不同人身上截然不同。   “转个身,我看看。”雄父说着。   阿莱席德亚照做了。   “合身吗?”   阿莱席德亚回答,“很适合。”   他终于得到了一件属于自己的毛衣。   “太好了。”雄父轻轻地笑了。他笑容很勉强,给人一种黑暗中微弱荧光的错觉,“厨房有曲奇,去帮我拿来吧。”   “好的。”阿莱席德亚答应了。   他下楼。   忽然,听到了噗通的一声。   哪怕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哪怕阿莱席德亚张开了自己的双翅,拼尽全力地去接住——   已经太晚了。   靛蓝色的衣服染上血迹,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随后,又举行了雄父的葬礼。   无论阿莱席德亚在玻璃花房怎么哭诉,“为什么你不可以为了我留下来?为了我留下来,为什么不可以……”   为了我。   活下来。   ——   阿莱席德亚惊醒,对于他来说,那间透露着阳光的玻璃花房和如今的4号囚室没有半点不同。肚子里被冷水冲干净,简单的衣物擦拭后,靠着体温努力维持热量。   戴遗苏亚山监狱没有阳光。   阿莱席德亚把双手放在肚子上。冥冥之中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刺穿他的心脏,一瞬间他错觉自己将会有一个孩子,有一个虫蛋,而这个孩子不会再向他那样遇到一个只爱雌虫不爱孩子的雄父。   这种滋味让阿莱席德亚痛苦,可偏偏回想起不久前的强(制)欢愉,以及雄虫愤怒的双眼,周遭的一切又让他安心下来。   金钱、权利、暴力还有仇恨……随便什么都比爱更加好控制,也更加让人安心。对雄虫温格尔好?再好能有什么用?有什么用!他的心早就丢在莎莉文号上了呢?   难道束巨不清楚吗?难道卓旧不知道吗?难道沙曼云真的是个疯子?而他阿莱席德亚真的就那么讨人厌吗?   好吧,也许他真的那么讨人厌。   可是被憎恶,也好过从没有在别人心里留下什么痕迹……   他讨厌做谁的影子。   阿莱席德亚已经忘记自己最初想要当英雄的想法。他感觉自己只是盲目地追逐着什么,低声喃喃道:“雄父……”   那件靛蓝色的毛衣,穿上身时,阿莱席德亚和雄父撒谎了。   不合适啊,一点都不合适啊。   可他又不忍心告诉雄父,那件毛衣对于当时的他来说:   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洗白,阐述往事是因为每一个雌虫对温格尔有好感,都和他们的过去有点关系。   温格尔不是他们过去生命中的白月光,但温格尔的性格和存在都能恰好满足他们对伴侣的一部分想象。   可能是对的人,但没有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相遇。   那就不是对的人了。   ——*——   喝了酒,番外咕了。 第146章   监狱的生活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按下暂停键。   秋天风卷残云离开,在温格尔还没有体悟到的时候,冬天悄然降临了。夏天被酸雨腐蚀出一个一个小凹陷的三层厚玻璃,重新覆盖上厚厚的霜花。   四个雌虫谁也没有把温格尔反对暖床的举动放在心上。   束巨不情愿地把嘉虹带到废品区,让这孩子挑选饰品,装饰自己的独立小房间。沙曼云则依旧蜗在小厨房,天气寒冷,他在处理食物上更加节俭,每次送餐的速度也在加快。   卓旧则把所有的纸制品,包括温格尔最初来到监狱带来的书籍、报刊、一些监狱宣传册和守则搬运到温格尔的床边。他把这些书一本一本收纳好,让本就不大的空间独立出一个阅读角。   阿莱席德亚则不知道去哪里了。   温格尔也不在意。   连续半个月的卧床休养,让雄虫自觉已经恢复健康。他正试图走出房间:掀开被子,扶着墙走一段路,回到床上给自己穿上三双袜子,被子裹紧,再下来走一次。   还是好冷——   没有雌虫和取暖器的下午,温格尔的手脚就长出了冻疮。   他看着几乎什么都没有穿的四个雌虫,又看看虫崽嘉虹在房间外活蹦乱跳,陷入了深厚的自我怀疑,“为什么你们都没有事情!”   什么时候,雌虫和雄虫差距这么大了?   上学的时候,温格尔可没有感觉到大家体质差距那么严重啊!   卓旧给温格尔搓搓手,好笑地反问道:“对于返祖种来说,体质差不是正常的吗?”   也对。   温格尔差点忘记了。身为全虫族仅有一个的返祖种爱神水闪蝶,他几乎是从小病到大,好不容易被家里人养育到成年……   返祖种脆弱,很难被养育。   但因为基因稀有,属于虫族基因库里重要科研的数据参考,机构会对普通群众隐瞒他们的真实虫种和基因序列,进行隐私保护。   “不对。”温格尔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是返祖种?”   “阿莱席德亚告诉我的。”卓旧冷静地圆谎,“身为你曾经的婚约者,清楚这点消息很正常吧。”   温格尔又焉下去了。   他缩在被子里,把脚也缩起来。   “能不能不要暖床。”直觉告诉温格尔,如果他整个冬天都和雌虫们黏糊在一起,春天他面对的就不是一颗蛋的问题了……   卓旧冷静地把那本《监狱守则》垫桌脚,不让雄虫看见上面明晃晃的“禁止和囚犯发生肢体接触”字样。   “您都已经长冻疮了。”   温格尔郁闷,“这是个意外……只是手红一点,我没有那么娇气。”   “温格尔阁下,您以前没有长过冻疮吧。”卓旧把最后一本书填入架子,他拿起放在一边的铁棍,支撑着自己行走,“我让沙曼云熬一点姜汁。”   又在岔开话题……   温格尔已经清楚,卓旧语言艺术的一部分。这个前政客总是采取怀柔政策,巧妙把自己的注意力绕到其他地方,彻底避开关键问题。   他是不会再上当的!   “卓旧,我不需要暖床。”温格尔抗议道:“取暖器放近一点,我可以一个人睡觉的。”   “嗯。确实。”卓旧点头道:“可是这样,我们四个会很寒冷……冬天其余四个囚室都没有暖气,也许只有借口给阁下暖床才有那么一丝丝的温暖。”   温格尔哑口无言。   他看着卓旧身上身无寸缕,再想想其他三个雌虫少得可怜的遮羞物。内心开始激烈的天人交战,“可是……”   “嘉虹,应该回来了。”卓旧垂下眼眸,避而不谈,“我去接他。”   说完话,不给雄虫任何争辩求证的机会,卓旧推开门离去。   从门缝中吹入的寒流,让温格尔打了一个哆嗦,包裹得更紧一点。他告诉自己一百遍一千遍,这四个人都是囚犯,来到监狱就是受罪的。可闭上眼睛,温格尔想到了自己赤脚踩在地上刺骨的冰凉。   不应该怜悯。   不应该去这么想。   他们自己冷了就会去做衣服的,现在什么物资是他们拿不到的?温格尔给自己倒了半杯热水,慢悠悠地喝了几口,彻底把这件事情丢在脑后了。   四个雌虫可比他能耐多了。   “雄父,雄父。”嘉虹敲敲门,快乐地揣着一口袋的东西跑进来,“雄父,你看!”   孩子脸被冻得红扑扑的,小手也和小胡萝卜一样红彤彤的。温格尔心疼坏了,马上用热乎乎的掌心捂捂孩子的手,倒上热水让嘉虹暖暖身子。   束巨跟在后面,也想分一杯羹,被温格尔赶到一边。   “雄父,你看,绿色的。”   被酸雨腐蚀了一半的铁链子。   “这个红色,是我找到的宝剑。”   长了红色的锈斑,被人砸成凹陷状的凳子腿。   “还有这个圆圆的,我可以放我的书本和小被子。”   一个拆卸下来的凳子面,表面有一些不干净的褐色。   温格尔看着心酸,嘉虹却很开心。小孩子眼睛里有光芒,“我要把我的玩具放在房间里,还有一个大架子,可以放我的小衣服。”   温格尔怎么会不答应呢?他穿了好几件衣服,感觉燥得慌,才下床和嘉虹去监控室。   束巨屁颠屁颠追上去,嘉虹和雄虫崽言崽语地说几句话,他就顶几句。   “这里,雄父,白白说有桌子。”   束巨:“这你都信?”   “雄父,我可以在墙上画画吗?”   束巨:“不可以。”   “还有小灯,白白说我可以贴各种花花。”   束巨:“那你应该求老子啊。”   “哇呜——雄父。”嘉虹快要受不了有人拆台,他年纪小还打不过这么聒噪的大人,只能无助的求助雄父,“大大他,他好烦。”   温格尔瞪了束巨一眼,开始专注哄虫崽。   小孩子都不喜欢别人和自己抢雄父。在虫族的大环境下,每一个孩子孵化期都会对雄父的气味和精神触角产生依恋。懂事的雌虫普遍会用点花招把小孩子支开,当然——   束巨这种故意和孩子对着干的雌虫,也不在少数。   “哼,不就是崽嘛。”束巨嗤之以鼻,他跑到温格尔床上把正在困觉的虫蛋挖出来,塞到温格尔怀里,“脏蛋,叫雄父。”   温格尔沉默片刻,懒得拯救这个笨蛋古怪的胜负欲。   下午的时间,嘉虹上课,卓旧给孩子讲虫族历史上著名的第六代大帝。不得不说,卓旧让枯燥的历史变得生动起来,温格尔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束巨无聊地抠脚,没一会儿就在旁边修理自己的东西。休息的时候,嘉虹到他身边,一大一小乘着温格尔和卓旧不注意,差点打起来。   “雄父,大大他欺负我呜呜呜。”嘉虹红了眼圈,“他呜呜呜。”   束巨暴怒,“放屁!”   这种情况,不管束巨是对的还是错的。温格尔永远站嘉虹。   “束巨你是个大人。”   “哦。”   “你不可以和小孩子呛声。”   “哦。”   “所以你们为什么吵起来?”   “哦。”束巨挠挠头,“他一个小屁孩,居然说老子的零件是什么607型号,干!老子一个老修理工还会出错?”   温格尔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事情,他强调,“束巨,你不可以在孩子面前说脏话。”   “哦。反正,老……老修理工我本人是不会错的。”束巨拿起手边的一个零件,说道:“这东西,六角螺丝枇杷扳手扣,怎么可能是什么607型号?”   温格尔也不懂机械,他的专业是阿莱西兽语,擅长各种语种。   他看看嘉虹。   小孩子瘪瘪嘴,“可是书本上是这么说的。”   “什么意思,你是觉得老、老从事这个玩意的我不懂机械?”束巨感觉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羞辱,他声音不自觉大起来。   嘉虹委屈极了,眼巴巴地看着温格尔。   “再说了。我难道不看书吗?”束巨义正言辞,“身为一个老修理工,军(火)、飞行器、什么枪械、机甲……什么鬼玩意是老、老东西我不会修理?”   “好了好了。”温格尔亲亲嘉虹,打算束巨的话,“别那么大声。下次好好讲话。”   到了晚上,温格尔看着赖在自己床上的束巨,头疼极了。可能是因为穿得衣服比较多,今天温格尔背上有些黏黏的汗。   他打算去冲个澡。   温格尔把沐浴间的取暖器调到最高,把虫崽抱到自己的大床上,顺便把白天虫崽没看完的书塞到束巨手里。   那是一本没有图片的纯文字书籍,封面也是很简约的纯文字排版,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花纹。   “干嘛?”束巨不理解。   温格尔说道:“你给他念一会儿书。我洗完澡就出来。”   嘉虹跳起来反对,“我不要!”   “我也不要!”两个雌虫都要打起来了。一大一小是谁也不理会谁,两个人坐在一起,哼得扭头。   束巨直接把虫蛋塞在中间当做三八线,爱谁谁。   温格尔放弃了。   他亲亲孩子的脸蛋,哄了几句好话,便急匆匆去温暖的沐浴间冲了一个热水澡。   然而等他出来的时候,一大一小的气氛更加奇怪了。   束巨拿着书,一脸严肃地盯着书本看,嘴里念念有词,抑扬顿挫地读起书。   “这个星盗拿起了自己枪械,对着前面的军雌大喊一声‘啊哈,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受死吧。’军雌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马上就被揍得鼻青眼肿……”   嘉虹一脸严肃地盯着书本看,他抬起头看了看束巨。   还不等温格尔开口。   嘉虹拿起书,把书本倒过来。   书名《论意识和表象的世界(基础哲学科普版)》终于正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嘉虹识字数成功超过了束巨!   ——*——   (五十二)   去军部告密的人是樽亚,温莱早就通过自己的途径知晓了这一点。在雌君柯得不知道的地方,他旁敲侧击不少人,查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樽亚的喜欢,更像是攀比和嫉妒引起。   而他所攀比的对象就是他未曾谋面的兄长,自己的雌君。   温莱也不是没有见过这种类型的雌虫,只不过像樽亚这样无限贴近,又和自己家族有千丝万缕的还是第一次。   他可以采取最残忍的手段,让对方爱上自己又不得善终。但碍于雌君和樽亚之间的血缘关系,两个家族之间的联姻合同,温莱希望对方可以知难而退。   “温莱家主。”樽亚看着眼前迷人的雄虫,他连呼吸都放轻了,“我……”   温莱把一根指头放在自己的唇上,“嘘。”   他看着樽亚,缓慢说道:“我知道。”   让眼前的雌虫身败名裂也有很多方法,温莱打算看对方夜闯后的下一步,决定自己要利用哪一种武器还击。   “你清楚,我是不可能换雌君。”   “柯得也好,我也好,都是鬼脸天蛾种的雌虫。”樽亚为自己争取道:“您只是需要一个联姻对象不是吗?”   温莱笑道:“那个人只能是我的雌君柯得。”   樽亚暗下神色,他眼神中是不甘。   他不希望自己比任何人差,准确点描述,他不认为自己比兄长差劲。   “他能做的,我也能做到。”   温莱无所谓地说道:“不,你不能。”   “温莱家主,您可以直接说你想要什么。”樽亚追问道:“除了让我离开。何况……您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我不如我的哥哥?”   温莱笑了一下,他招招手,示意樽亚过来。   雄虫的指尖触碰到樽亚的脸庞,雄虫身上的香味随着说话的节奏落在樽亚耳边。   “我不喜欢麻烦。”   温莱眼睛里没有一丝丝的温度,“樽亚,你已经给我带了麻烦。”   “我最后说一遍,请你自己消失在我的世界。”   阿弗莱希德家族,一个没有实权的家族却能在虫族屹立千年不倒,靠得绝不只是世代遗传的美人基因。 第147章   束巨识字吗?   温格尔以为他是认识的。作为一个规规矩矩还没有完全脱离学生思维的小雄虫,温格尔很难理没有课本、不认识字的束巨是怎么完成一系列改装行为,以及说出“六角螺丝枇杷扳手扣”这样的专业术语。   “我当然认识字啊。”束巨咬死不承认,“这年头还有哪个蠢货不识字啊。”   温格尔盯着他看了半天,他穿上厚厚的袜子拿来纸和笔放在束巨面前,“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束巨拿着笔,歪歪扭扭写了一半。   他选择放弃。   “不识字又怎么了。难道不识字就不能搞事情吗?”束巨撒泼滚啦,把纸和笔往旁边一推,大大咧咧躺在床上,“蝴蝶种先生,你这是在……起什么?哦,起司。”   嘉虹纠正道:“不是起司,是歧视。”   温格尔开始认真考虑,使用束巨出品器物过程中,忽然爆炸的可能性。   山。与。   三。タ。   在这个全民普及教育,购买任何产品都会配送厚厚一沓说明书的时代。温格尔不敢相信,训练有素的军雌、警雌会和这些文盲星盗打得难得难分。   “你做的东西没问题吧。”   “艹。”束巨爆了一句粗口。要说这话的不是雄虫,他保准把人身上所有的孔塞满爆破弹。   但温格尔在束巨这里是有优待的。   “怎么可能有问题?有问题,老子头拧下来给你玩。”束巨看着温格尔,招招手说道:“别搞那么多有的没了,睡觉睡觉。”   温格尔依旧是想不明白。   束巨一个翻身滚下床铺,直接将雄虫扛在肩膀上。   “束巨,你放我下来!”温格尔努力锤两下,直接被雌虫丢在床上,还不等下一句话说出口,被子就该上来,手脚就被束巨缠上。   束巨身子热,贴着不撒手,“不放,凭什么放。”   他蹭两口雄虫的脸,继续说道:“你要因为老子不识字,不和老子睡觉吗?”   温格尔怒骂道:“你说什么。”他说出口后,感觉这话像是答应,补了几句,“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和你睡觉了。”   束巨也不恼怒,他被雄虫推着脸,手臂越收越紧,“那蛋怎么来的?”   温格尔被他这么一提,差点把被窝里的虫蛋也给一块踹下去。   “走开走开。”   束巨才不理会,肌肉大胸雌虫两眼一闭,手一抱,和座小肉山一样卡在温格尔身边,推不开也挪不走。   许久,嘉虹先睡了。小孩子的呼吸声像是横在两人之中的桥梁,轻巧又平稳。   “束巨。”   “嗯。”束巨闷哼一声,胸口几乎要陷下去,他看着温格尔,燥热不已,“怎么了?”   温格尔已经知道束巨是个星盗,可他对这个职业了解不多,也无从得知读书这个活动是否存在于束巨的过去中。   他自己也有感觉,这个问题说出口,还有点傻。   “你不读书,小时候都在做什么?”   束巨愣了一下,只能想到黑色的机油、灰色的零部件、各种配色的能源块,过期的营养液,和背上红条条的鞭痕。   “干活。”束巨说道:“什么活都干。”   他和雄虫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   “你的雄父呢?”温格尔好奇地问道:“他都不管你吗?”   认识温格尔之前,束巨都没有雄父这个概念。他自觉自己从小到大,除了那些最底层和星盗厮混的雄虫外,也没有见过其他的雌雄关系。   那些都是什么雄虫啊。虽说比不上军雄强势暴力,那也是娇蛮又浪荡,游走在好几个雌虫星盗团中,充当“临时雄主”做一些彼此都愉悦的事情,赚点小钱,消遣消遣。虫蛋生出来了,星盗交钱,给钱就孵,不给钱早日就把孩子丢排水口凉快去了。   温格尔这类纯白和一张纸般,又受过专业抚育教育的温顺家居型雄虫。束巨一直觉得那是上流社会雄虫的专属模板,那就是个□□裸的传说。他们星盗喝酒时还吹嘘要抢几个回来,专门做压船舱的团宠。   “有谁会管我?”束巨嘀咕道,不想和雄虫继续讨论这个问题,“混口饭。你以为星盗都是怎么长大的?”   他关上灯,紧了被子,和雄虫相拥地更紧密一些。   扪心自问,束巨是喜欢温格尔的。可他说不清是温格尔身上的什么特质,第一次肉谷欠,或者是第一次家庭的错觉。能拎出来大书特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束巨在匮乏的记忆里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出什么可以对标的人物。   有生以来,笨蛋星盗第一次好奇除了温格尔以外的雄虫。   他想要证明,温格尔并不是一个个例。   他并不是因为温格尔是监狱里唯一的雄虫才想和他睡觉的。   一夜无眠。   中间,温格尔忽然从床上起来一次,束巨都没有继续说什么。   “怎么了?”   温格尔在这句话后,转过头看了束巨一眼,牢牢地盯着他,直到束巨又重复了一遍问话,“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没有。”温格尔重新躺下。他们在黑暗中各自抓住了自己的被子,两双手都蜷缩在被窝中,一片混乱温暖中渐渐地抓住了彼此。   温格尔用脸磨蹭着枕头,在束巨耳朵里衣物被褥摩擦的声音忽然就变多了起来。他忍耐着,等待温格尔真正的入睡,后来又忍不住把雄虫拘束在怀里,闷声:“睡觉。”   束巨将脸凑到温格尔的脖颈中,整个埋下去。   “嗯。”停顿了很久,他才听到温格尔回答道:“晚安。”   这句话又让束巨高兴到沙曼云送早餐的时刻。   *   “所以这就是你不去修航空器,反而在我面前大谈特谈情感生活的原因吗?”卓旧看着束巨,一整头疼。   他没想到束巨大字不识一个,更没想到和雄虫独处的第二个晚上,这个大胸雌虫就萌生了很奇怪的想法。   阿莱席德亚在帮沙曼云削果皮,经过一天的自我调节,现在的他面色如常完全看不出什么不对劲。长长的水果皮捏住最上端的把柄,轻轻提起来,便会呈现水果完好如初的样子。   圣歌女神裙绡蝶家族审讯技巧:剥皮。   现在只能拿来削水果。   “听上去你觉醒了婚后雌虫的三大爱好。”阿莱席德亚把果皮丢在一边,如数家珍,“探索雄虫的情感史、探索其他家雌的情感史、上(床)。”   沙曼云去给雄虫送餐了,没能参与话题。   束巨对家雌完全没有概念。卓旧和阿莱席德亚则一点都不想承认,他们本质上睡着同一个雄虫,已经是生理意义上的一家人。   “哈哈,谁他么的和你们有关系啊。”束巨一屁股坐下来,他惆怅地说道:“好无聊,好无聊,冬天太无聊了。”   “你可以去修水管、修航空器、修取暖器,还有通讯器。”   “让老子休息一天,艹。”   他们三个人在小厨房坐着自己的事情。冬天说出的话硬邦邦,处于本能,每一个人都迫切地想要轮到自己,然后钻到雄虫的被窝里美名给他暖被窝,实则是看时机吃豆腐,凭本事吃肉的日子。   “你们真的都没谈过吗?”   “不需要嘴,我可以帮你缝上。”阿莱席德亚开始料理肉,按照沙曼云的要求,他要把硬邦邦的肉剁成肉糜。   卓旧在画画,他一边画画一边回答道:“我没有。”   “哎?”束巨好奇极了,“可你特么的不是我们中最老的一个吗?”   卓旧的笔停顿了一下,“阿莱席德亚,你还是把它缝上吧。”   “艹,狗东西!你生气了吧。”束巨可清楚四个人的年龄了,别看卓旧一副稳重样子,皮相年轻,单纯按照年龄来算,那可是妥妥的父辈年龄。   放在温格尔的家族辈分中,卓旧是和雄父温莱一个时代的人。   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是一个时代,算是温格尔的大哥三哥辈的雌虫。   只有他!只有他束巨才是真正的和温格尔是相似的同龄人!非要对比的话,束巨的年龄和温格尔死去的雌君甲竣是最相近的。   卓旧叹口气,他把自己正在画的东西对折起来,塞到口袋里,他说道:“沙曼云,回来了。”   话音刚落,沙曼云推门而入。手中的餐盘干干净净,不仅仅是幼崽的食物,雄虫的食物也吃完了。他没有回应卓旧的问好,直径走到池子里,用循环水冲刷餐具。   “杀人……沙曼云。啊哈,沙曼云。”束巨嘴瓢了一下,可他心里实在是勾起了无数的好奇心。“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雄虫?”   “什么喜欢?”沙曼云冲干净盘子,询问道。   束巨言简意赅概括自己最想知道,“就是对温格尔的喜欢啊,类似的。雄虫的也可以。”   沙曼云把盘子沥干,放在架子上没一会儿,水就冻结成冰了。   “温那种?”沙曼云一边把餐具上的冰块撬下来,一边回答道:“有。”   卓旧的笔尖吧嗒一下断掉了。阿莱席德亚差点把刀砍到自己的手掌上。束巨怪叫一声,反正雄虫听不见,管他呢!   沙曼云把冰块都集中在一起。   “真的吗?真的吗?”束巨枯燥的情感生活,迫切需要一个丰富经验的领路人给自己指点迷津,“说说看,是什么样子的雄虫?好看吗?有温格尔好看吗?一定没有温格尔好看。”   在束巨眼中,温格尔那还没有完全硬朗的脸部线条,身上还没有消失的学生气、遭受巨大灾变后骤然颓废下来的堕落味道,是如此的独一无二。   世界上怎么可能还有比温格尔还要有魅力的雄虫呢?   沙曼云回忆了一下,说道:“没有。温最好看。”   阿莱席德亚也感兴趣起来了,他很难想象沙曼云的情感史是什么样?以及……除了温格尔,还有谁能让沙曼云坦诚以待?   卓旧思考了一下,选择收拾好断掉的笔尖,默不作声竖起耳朵偷听。   “快点说说看,那些雄虫是什么感觉?你是不是——心跳的特别快。和他们接触的时候,会不会感觉浑身热乎乎的。”束巨吞咽下口水,光是想想和雄虫那些独处的诱人时光就把持不住了。反正他就是感觉为主的肉谷欠派,也不在乎说出来,“下面也滑溜溜的、黏糊糊的。”   沙曼云认真地看着束巨,他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阿莱席德亚这回是真的惊呆了。   “谁敢被你喜欢啊!”   束巨将心比心一下,“不会是个军雄吧。”   “嗯。也有。”沙曼云冷漠地说道。他此刻已经开始准备下一餐要用的备菜了。其他两个雌虫的惊讶表情在他这里,连调味品也算不上。   唯独卓旧捕捉到什么,他问道:“沙曼云?”   “嗯。”   “也有是?几个?”   “不记得了。很多个。”沙曼云终于感觉到无聊了,“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束巨已经又气又炸,虽然他自己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我们不一样,不要称呼老子为你们。”   可恶,老子怎么可以和这种人分享先生呢?老子亏了啊,老子吃大亏了啊!不行,总有一天,老子要曝光沙曼云这种该死的浪雌行为。   阿莱席德亚问道:“你和他们都上了床?”   沙曼云皱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和他们上床?”   “你是只谈感情?”   卓旧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了。他插嘴道:“沙曼云,这些雄虫还活着的有几个?”   “不知道。”   “你杀了几个?”   “20个以上。”   “你还记得名字吗?”   “不记得。”沙曼云不耐烦地瞪了一眼过来,“我为什么要去记他们的名字?”   “那你都做了什么?”卓旧已经有了答案,按照沙曼云的性格逻辑来走,这样反而更加说的通一些。   “杀了。”   ——果然。   杀人的刺激感让人心跳加速;杀人产生的热量让人身体热乎;而滑溜溜的、黏糊糊的则是受害者的鲜血。   在沙曼云看来,这才是最贴近的选项。   对于他来说,杀人是吃饭喝水,是在曾经日常生活中比购物还要频繁的事情。可他不会杀死没有感觉的对象。卓旧已经有点摸到了沙曼云个人逻辑的边缘:   极悲观的热爱世界和生活,杀戮是他热爱的表达。   因为物的存在终会消亡,为了一瞬间的璀璨和完美,沙曼云可以手起刀落让生命消逝。   正如人们会为了保鲜鲜花,摘取他们。   甚至制作成干花和永生花。   想要和沙曼云讲清楚“喜欢”真正的世俗定义,可能需要换一种说法。卓旧解释道:“束巨的意思是,那种你现在都记得的、让你很难忘的,没有血缘关系的雄虫。你过去有认识这样的雄虫吗?”   沙曼云这次很迅速。   “有。”   这次不会出错了!束巨瞬间重振威风,“谁?什么样的雄虫?多大?你和他发生了什么?”   沙曼云说道:“比我大五六岁,可能更小。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成年。”   阿莱席德亚坐直了身体,这回他直觉有戏了。冬天太无聊了,寒冬谁也不想跑出去受冷。现在去雄虫那边无非是惹他生气,阿莱席德□□愿坐在这里听沙曼云唠嗑感情史。   再说,没有成年的小雌虫是最容易萌发纯粹情感的。   沙曼云继续说道:“他是蜘蛛种的雄虫,黑色头发,琥珀色的眼珠。大概这么高。”沙曼云笔画一下,发现自己对面的三个雌虫目光如炬,房间的气氛也瞬间焦灼起来了。   “然后呢?然后呢?搞快点。”束巨准备好了。   “他有一个爱人,是警雌。”   束巨:?   卓旧:?   阿莱席德亚:?   “等等。”阿莱席德亚点题,“说重点。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把他的左手砍下来,塞到他的嘴巴里。当着他爱人的面,把他背后的蛛足一根一根斩断。”沙曼云轻描淡写地为自己辩解,“这是我最仁慈的一次。没有人可以在冒充我的名号杀人。”   “我永远是独一无二的。”   对于束巨来说,独一无二个鬼鬼。   他只想听个情感史+八卦。哪里晓得又明白了沙曼云如此凶残的战绩。气呼呼刚想要说话,头顶却传来类似弹子球碰撞的声音。连续好几下,磅磅磅响且引人注意。   “怎么回事?”   “细钢筋的声音。”束巨插嘴道:“没事。沙曼云你是不是有点大病?”   只有阿莱席德亚静静地看着头顶那一片灰色的天花板,没有说话。   ……   小厨房几步之隔的雄虫房间里传来细微的声音。温格尔收起自己的翅膀,他裹着被子,脚上也穿着厚厚的四层毛绒袜子,努力不让风灌进来。   主要是,他正扑棱翅膀,要手动关上监控室天花板的门阀。   “雄父雄父。”嘉虹蹦蹦跳跳跑进来,好奇地说道:“雄父,我感觉没有风进来呀。”   “因为雄父已经修好了啊。”温格尔给自己找借口。不知道怎么。他锁不上这个门阀。想到自己刚刚在这头的管道里弄出的声音,温格尔有点着急。他密切关注耳朵里各种声音:风吵杂的呼呼声、不是很清晰的幼崽呼唤声、甚至还有自己衣物被子摩擦的声音。   昨天晚上,他就能听到一点声音了。   不过耳朵就像是泡在水里一样,听得不算清楚。   咔擦——温格尔把门阀重重扣上。手上沾满了灰绿色的锈迹。他缓缓地降落在地上。身为一个蝴蝶种雄虫,他的翅膀极限负重是十公斤,从地面起飞的告诉是五米。   纯粹靠翅膀进行滑翔,温格尔只挑战过二十米,还是在家人的陪同下,有安保措施的前提下,他才去进行二十米的滑翔。   “雄父的翅膀!”嘉虹哇塞了一声,伸出手想要摸摸。   温格尔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翅膀收起来。   “雄父,我以后也会长出那么大的翅膀吗?”嘉虹羡慕地掉口水,他原本觉得自己身上最像雄父的就是眼睛,那已经很不错了。可现在他忽然想和雄父一样有噗灵噗灵的闪亮大翅膀!   温格尔揉揉他的脑袋,“嘉虹会有更强大的翅膀。”   不过不是蝴蝶翅膀——虎甲种单兵作战也不弱啊。   “弟弟会有吗?”嘉虹满眼期待。小孩子有时候很奇怪,前一秒还讨厌弟弟,下一秒他又会把自己的玩具分给弟弟玩。此刻,嘉虹就可以发誓:只要弟弟有和雄父一样好看的翅膀,他愿意把自己的小被子借给弟弟盖两秒钟。   这可比一秒钟要多一秒钟呢。   这个问题,温格尔不知道。   他如今头疼那群雌虫又在聊什么东西??   简直是——   莫名其妙?!   作者有话要说:   我深刻地反思了一下不自觉水文是哪里学来的。   我:一定是我经常追更的那几个鸽子。   ——*——   咕。雄父篇章想收尾了。 第148章   平心而论,温格尔来到监狱已经有九个月了。   他依然无法理解四个雌虫的思考逻辑。束巨根本不是一个世界观下长大的,温格尔清楚自己只要稍微表示一下,束巨马上就会完成自己的要求……当然索取报酬什么的,在星盗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而卓旧的想法,温格尔无从得知。沙曼云是根本无法共情,也无法理解。   倒是阿莱席德亚——   “小蝴蝶,你在做什么呀?”   阿莱席德亚推开门进来打扫卫生,他把沙曼云的围裙抢过来,显得轻松自在。卓旧正在一边教嘉虹读书,束巨在洗手间维修取暖器。   温格尔把放在膝盖上的阿莱西兽语词典合上,他拿过一边的翻译手稿,像是完全没有听见阿莱席德亚说话一样。   阿莱席德亚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他跑过去,选择直接围观雄虫的一举一动。温格尔看着纸面上印出的一层黑漆漆的人影,推搡了几下说道:“你挡着灯了。”   “小蝴蝶。”阿莱席德亚认真地捧起脸,说道:“为什么不睡觉呢?”   温格尔看着他的口型,回复道:“我睡饱了。”   卓旧只是扫了两人一眼,继续给嘉虹讲历史书。他的声音铿锵有力,□□遍体鳞伤,完全不能损害这只雌虫一往无前的气势。就连耳朵像糊满水的温格尔,都得承认,卓旧的嗓音和朗诵水平是顶尖的。   听他讲故事是一种享受。   “历史就像一个轮回。虫族在经历了雄尊雌卑、雄雌平等、雌虫至上后,又一次回归到了雄尊雌卑的时代……无论何时何地,只有掌握生产力和武力的群体才能挺直腰杆说话……”   嘉虹坐在卓旧怀里,帮忙翻开下一页书。和真正的上课不一样,在卓旧怀里,嘉虹可以坐着、躺着、歪着身体,渴了卓旧就会拜托束巨去倒温水,饿了卓旧就会麻烦沙曼云去找一点幼崽可以食用的零嘴。   小孩子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卓旧?!   温格尔一边偷偷听着卓旧的故事锦囊,一边担忧的看着自己的虫崽放心享受这个犯罪的宠爱。等嘉虹“下课”的时候,这孩子就典着小肚子跑过来和温格尔复述一遍自己刚刚听到的故事。   只有十分钟的课余时间,嘉虹要把卓旧刚刚说了一个小时的故事,概述成短短的豆腐块文章。   这是卓旧布置给嘉虹的作业。   让孩子把历史故事总结一遍,再讲出来,不仅仅能温故知新、让雄虫安心修养,还能让卓旧时时刻刻了解这孩子的学习水平和知识消化状态。   在这堂历史课之后,就是阿莱席德亚给孩子上基础运动和搏斗自卫课、束巨给孩子上简单的机械知识、沙曼云的医疗基础课。   卓旧负责照顾雄虫跌宕起伏的情绪。   因为这三个家伙都不是做老师的料。   阿莱席德亚居高临下看着嘉虹,散漫地说道:“把你会的东西,先展示一下。打拳什么都可以。”他对着幼崽做了一个挑衅的手势,“用尽全力来攻击我。”   温格尔察觉到不对劲!还没有等他喊停——   嘉虹就冲上去,这孩子认真地施展出虎南教给他的所有格斗知识,连超负荷的连击都打出来了。两对小翅膀甚至高速震动,发出威慑性地嗡嗡声音。   阿莱席德亚打了一个哈欠,双手对着温格尔展示了一下,齐齐背在腰后,双腿站稳,没有任何动作,就像是没有睡醒一样在原地轻微地晃动几下,便把嘉虹所有的攻击都躲了过去。   一直到嘉虹打得气喘嘘嘘,小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翅膀都垂落下来,再也没有力气后。   阿莱席德亚才说了两个字,“真弱。”   嘉虹看着高大的雌虫,没有憋住,哇得一下哭出来。小孩子连滚带爬跑到温格尔身边,满脸泪水和雄父要抱抱。   卓旧皱眉,“阿莱,他还是个孩子。”   “抱歉。”阿莱席德亚敷衍了事,“我只是按照圣歌女神裙绡蝶家四岁小孩的标准去衡量了。”   “嘉虹只有九个月大。”卓旧强调道:“给我把课程难度放低。”   阿莱席德亚答应了。   温格尔很想要让卓旧再降低一下强度。可现在他没有准备好暴露自己能听见的事实,所以只能专注安慰怀抱里的虎甲种幼崽,亲亲他的脸蛋,抱抱他再给孩子说点好话。   “雄父呜呜呜,我好弱呜呜呜。”嘉虹越想越伤心,几乎前面在虎南老师那里建立起来的自信心,全部被阿莱席德亚打击了。   温格尔瞪了一眼阿莱席德亚,劝慰道:“怎么会呢?我们嘉虹是最厉害的。只是嘉虹还没有长大。等嘉虹长大了,一个人可以打十几个卷卷呢。”   阿莱席德亚听着都笑了。   嘉虹被如此哄了大半天,在卓旧的建议下,跑去上束巨的机械基础知识课。   正如卓旧预言,嘉虹完全可以在这节课上找回自己身为孩子的优越感和知识荣誉感。   这堂课上得都不知道是谁在教谁,一大一小几乎要在温格尔面前互锤起来。   “书本上说这是0-9零件!”嘉虹拿着幼崽科普图册给束巨科普。   束巨暴跳如雷,“你吃的饭多还是老子修的零件多?什么0-9?什么玩意!”他举起一个类似蹄形状的零部件,说道:“这东西——就是半个屁股型。”   别问,问就是自己取名。   “书本说了0-9,书本说了是0-9。”   “现在老子是天,听老子的!”束巨强制性地把嘉虹的书本抽走,干脆地撕开成两半,“好了,没书了。”   嘉虹看着纷纷扬扬的纸片,嘴巴一瘪,“你不认识字!”   “老子用它擦屁股!”   “大大你不认识字!你不认识字!”   “老子用它搓屎!搓屎!搓屎!特么的搓屎!”   卓旧沉默了片刻,挡住了温格尔的视线,希望雄虫不要看见如此污秽的小学鸡级别对骂。   温格尔握紧了拳头,告诉自己要忍住,忍住——   下一个沙曼云,会靠谱点吧!   “今天我们上基础医学知识。”沙曼云身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篮子,看上去是辅助教学的道具。   卓旧终于感觉到正常教学体系在对自己招手。   他松了一口气。   “第一课,你要学会给葡萄干剥皮。”   沙曼云从篮子中取出一个罐子。他从罐子里拿出三四粒葡萄干,放在嘉虹的餐盘中,递给孩子雄虫吃饭用的刀叉,冷酷无情地命令道:“不能损坏葡萄肉,我要看到完好无损的葡萄皮。现在一分钟倒计时开始。”   嘉虹拿着餐刀,看看比自己小拇指还要小的葡萄干,无助地回头看看白白。   卓旧已经没有表情了。   他本着一碗水端平的态度,想要让四个人的联盟更加紧密一点,也存在一点自己的私心。饶是如此,卓旧也没有想到这三个家伙看上去和玩一样,他把嘉虹抱到温格尔身边,给雄虫、幼崽和蛋准备好厚衣服和吃的,用铁棍敲敲三个笨蛋雌虫的小腿,微笑,“出来一下,诸位。”   嘉虹看看身边的雄父和虫蛋弟弟,吧唧吧唧从床上翻下来,把盘子里的葡萄干拿回来,一颗塞给自己,一颗留给虫蛋弟弟,余下的都给温格尔。   “雄父,甜的。”   温格尔感觉这点甜味把自己从教学心梗里抢救出来了。   真的害怕那四个雌虫那天搞掉幺蛾子……不,是常态。温格尔想到了自己不情愿地失去理智地和两个雌虫的事情。他做了一个决定,“嘉虹,去帮雄父把本子拿来好吗?”   那是一个厚厚的,前面记录着嘉虹每日生活和自己感想的本子。   记录时间断在第四个月。   那个时候,温格尔自顾不暇,没有能力继续记录生活。这个本子自然拉在了监狱里,直到他们回来、获得物资、冬天降临过去了诸多事件,温格尔又有了时间和机会写一点什么了。   除了阿莱西兽语的翻译工作外,温格尔希望留下一点点东西给未来的人。   不管对方是来收尸还是做什么的。   他重新拿起了笔,“冬天,来到戴遗苏亚山的第九个月,大概是这个月的第五天,嘉虹第一次上这四个雌虫的课……”   “冬天的第九个月,第六天。卓旧依旧给嘉虹念故事。束巨脸上有伤口,他非要我给他敷药。沙曼云就把他又打了一顿。”   “冬天的第九个月,第七天。我不知道怎么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了,可雌虫们依旧不让我随便离开床。走出门就更不要提了。我想要和外面有一点联系,阿莱席德亚说这样他们都会遭殃的。当然,现在遭殃的可是我啊……”   “冬天的第九个月,第八天。手上长了冻疮。卓旧不允许我继续写日记了。我便随便翻看了过去的笔记。真奇怪,我感觉以前的自己好陌生。嘉虹今天上课终于碰到了阿莱席德亚,他们两个都很惊讶。”   “冬九月,9。沙曼云和卓旧一起换了我的被子,他们说衣物都要定期消毒和晾晒。原来监狱的烘干机还没有坏啊。束巨真厉害,他怎么什么都能修(纸面大片污渍)谢天谢地,其他人赶到了。束巨居然教我的孩子做炸弹?他哪里找到的材料,太可怕了。   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两个人当着我的面,把束巨揍了一顿。他被打得太惨了,以至于我都不忍心了。”   “冬九月,10。虫蛋越来越懒了,贴在蛋壳上都能听见他的呼噜声。睡觉真好。这孩子身体也真强壮。”   “冬九月,11。我躺在床上,下定决定要重新学习一点知识。嘉虹给我找来了一些绳索,沙曼云教过我的。我尝试了一下,有些生疏但还没忘记。嘉虹想学,我打算每天一个教给他。”   “12。我以为我自己会的绳结很多。毕竟当时我学了差不多半个月。今天嘉虹半个小时全部学会了。”   “13。虫蛋要我陪他睡觉。我严肃地拒绝了他。我已经产生了浓重的危机感。嘉虹还那么小,学习却比我快好几倍。虽然束巨的孩子,无法继承家族,以后也不一定会见面。但身为一个雄父,我由衷希望他有一个光明的未来,我告诉虫蛋:你要好好学习,好好接受蛋教,做一个好人知道吗?”   “14。睡觉。”   “15。睡觉。”   “16。这不是我,我怎么会这么能睡?明天开始,我要想想怎么学习知识,摆脱这四个家伙。”   “17。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灵感来源:“胡适之啊胡适之,你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了。明天开始读莎士比亚的《李尔王》。   打牌。   打牌。   打牌。   ——*——   明天补吧,晚安。   番外收尾有点难,我力求短小精悍吧。 第149章   虫族没有冬眠的说法。   温格尔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变得疲倦,每天沾着枕头就打哈欠。而偏偏迫于寒冷,四个雌虫不允许他随便出门,终日只能包裹被子酣睡。   卓旧也关切两三句,随后上门拜访沙曼云。   专业的事情就要找专业的人去解决。   阿莱席德亚负责去“借用”雄虫的日记本。四个人大大方方地坐在小厨房开个周会,交代各自工作进度的同时,处理一下和雄虫相关的事宜。   “特么的疯子你什么事情要用那么的酸?”束巨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污渍和尘埃,“你和我一个搞维修的抢什么物资——卓旧,艹!你评评理。”   “先坐下。”   沙曼云整理自己的道具和设备。他把磨尖的玻璃片放在指尖上转动,锋利的边缘稍有不慎又是一场血案。   “那是我的。”沙曼云说道。   “放屁!”束巨气炸了。他发誓,要不是有卓旧和雄虫拦着,他一定要把沙曼云所在的3号囚室炸成一片废墟。   阿莱席德亚倒是无所谓地翘着二郎腿,慢悠悠看着雄虫的日记。日记本写多了之后,笔记会让纸面皱起来,压在一起就想是炸豆腐皮。阿莱席德亚随手翻了两页。   日记中,温格尔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在睡觉。   就连雄虫习惯的微微上挑的笔迹都呈现出一种慵懒颓废的姿态。   “有什么发现吗?”卓旧微笑着把两个快要打起来的雌虫分开,他拄着铁棍,姿态稳重,仿若置身于演讲台上腰杆笔直,“冬天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让温格尔阁下一直睡下去,对身体也不太好。”   阿莱席德亚牙都酸了。他懒得拆穿卓旧那副虚伪面容,说道:“没看出什么东西……你上次说要教他东西,真的假的?还是在骗他?”   卓旧抬起眼,他抿嘴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除了日记本外,阿莱席德亚还顺手牵羊了雄虫自制的新闻剪本。卓旧随手拿起新闻剪本,翻看两页,停顿在“卡利”的一张的照片上。   他说道:“我希望他的睡眠和寄生体没有关系。”   阿莱席德亚冷笑着,踹了桌子一下。他可不会因为对方是盟友,而给任何好脸色。   何况,这个人是卓旧。   “你在怀疑我?”阿莱席德亚坦荡地展示自己的身体,“我这些天,没有做什么事情吧。”   卓旧连头没有抬,继续往下翻,“阿莱席德亚,那么敏感做什么?”雌虫啪嗒一下合上书本,靠在椅背上,看向沙曼云,“听听专业人的解释吧。”   阿莱席德亚看过来,手指下意识地开始活动关节。束巨跃跃欲试,就等着卓旧稍微松松口风,等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打起来后进去浑水摸鱼一把。   “我怀孕了。”沙曼云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是雌虫。”   他掏出一个试剂。管子是之前收集的营养液管子。里面的混合了不少的溶剂,可以看见柳絮一样的沉淀物。   “土方测性别。”沙曼云说道:“有大概60%的可信度。”   束巨没感觉,他雌虫雄虫无所谓啊。毕竟赌蛋这件事情,首要的是虫崽的虫种——不是夜明珠闪蝶种或爱神水闪蝶种,生一窝都没有第一继承权。   雄虫幼崽也不能例外。   阿莱席德亚冷笑一声,他把那管试剂拿来摇晃几下,明白了束巨之前爆炸的那些原材料从哪里拿得。“你可真是大方。”他对着卓旧讽刺道:“之前让我去冰天雪地里挖冰块,就为了给沙曼云做这个东西。”   卓旧不阻拦阿莱席德亚阴阳怪气,他对同伴一向是有求必应的。   “如果你有什么需求,我也可以帮你。”   “别了。”阿莱席德亚把试剂丢给沙曼云,“雌虫雄虫都没用,还是要蝴蝶种。温格尔继续睡下去,谁也别想和他啪了。”   身为圣歌女神裙绡蝶种的阿莱席德亚和温格尔结合,最可能生下同为蝴蝶种的幼崽。   卓旧、沙曼云、束巨都清楚这个概率问题。   正是如此,抱着微妙的心态,他们都以各种借口阻拦阿莱席德亚真正的怀孕。   “估计是感应到了孩子的气息。”沙曼云再次开口,“已经过去半个月多了。孩子已经开始出现了微弱的意识。强大的雄虫完全有可能感应到,并且逐渐和幼崽形成连接。”   很多雄虫会在蛋出生一个月前后,感应到孩子。这需要看雄虫精神触角的实力,强悍的会早一点,弱小的会晚一点。   虫蛋还在雌虫里的第一个月,有的雄虫会脾气忽然暴躁,说自己耳边总有人在嘀咕一些意义不明的话;有的雄虫会忽然喜欢吃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还有的雄虫会变得缺乏安全感,频繁地寻找怀孕的自家雌虫,并且无时无刻想要待在雌虫身边。   睡觉也是感应到了的一种表现。   每一个孩子和雄虫的感应都是随机的,上一个和下一个的表现不太有参考性,某天雄虫忽然产生某种变化,必然代表了他或者与他有关联的存在发生什么事情。   沙曼云为了作证自己的观点,点名束巨,“你怀孕的时候,温格尔也是这样的。”   束巨目光呆滞,他困惑地说道:“有这回事吗?”   指望一个连自己怀孕都忘记的雌虫,还不如指望戴遗苏亚山监狱哪天爆炸。阿莱席德亚噗嗤两下笑出声,对沙曼云恭喜道:“希望这个孩子和你一样强大。”   沙曼云给了阿莱席德亚一个眼刀。   众所周知,螳螂种雌虫享有“战争尖刀”的美誉,强大的战斗力让不少雄虫青睐他们。可惜沙曼云并不想要一个强大的螳螂种幼崽,他希望未来的孩子能够有温格尔那样璀璨的眼眸,会对自己软软地喊“雌父”,扑上来抱住自己用细嫩柔软的头发磨蹭自己的脸庞——   而温格尔就在他的身边,微笑地看着这一切,亲昵地拥吻他和孩子的脸颊。   沙曼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如此温馨的场面,他的脑海里风卷残云一般扫过各种虫蛋保养品牌的名字,从蛋壳油、虫蛋保护衣、虫蛋兜、蛋教读本等等。   戴遗苏亚山监狱的牢狱生活,早已经让沙曼云心中现代社会变得模糊。他都已经忘却在城市地面奔跑的感觉,那些品牌更不用说了。除了照顾家里雌虫弟弟们,还有谁用的上?   “我想要一些食用油。”他对卓旧说道:“不会影响食物味道和口感的。”   “听上去真可怕,疯子,你要吃了谁?”   “食用油可不能替代蛋壳油。”   他们正说着话,门外响起了啪啪的敲门声。   声音来源显然低于成年人的高度,四个人便松懈下来。打开门就看见脸冻得红红的嘉虹,里三层外三层,厚实地像是个小皮球。他带着一个毛线帽子,手套也齐全了。   “白白。雄父又睡着了。”幼崽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全然不害怕了。他甚至敢上前扒拉扒拉卓旧的手,“肚子,咕咕叫了。”   卓旧捏捏他的手,把幼崽椅铺上布,再把孩子抱上去。沙曼云转身就去取出饼干加热。阿莱席德亚和束巨是绝对不会哄小孩的,也许因为嘉虹不是他们自己的孩子,或者他们觉得讨好小孩没有没有意义。   这两个雌虫一个无聊地拿日记本看,一个跑去试图捏嘉虹的脸玩。   小饼干的香味慢慢飘出来。沙曼云没有心思为这个孩子准备有菜有肉,营养均衡的一餐。饼干配上冲好的奶粉就是最顶尖的配置了。   卓旧把牛奶挑出来,放在一边,单独把饼干给孩子。   “怎么了?”   “嘉虹对奶制品过敏。”卓旧嘱咐道:“你们以为雄虫为什么要来到监狱?”四个人中,只有束巨还有时产生一些虫奶提供给嘉虹饮用。另外三个人要不是不愿意吃药,要不就是没有办法产生奶。   嘉虹眼巴巴地看着冲泡好的奶粉,乖乖地拿着饼干啃起来。   他真的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   四个雌虫全然当做他不在,继续讨论他们之前的话题。至于幼崽和雄虫打小报告?那可真的是太好了。温格尔知道了又能怎么办呢?四个人中,谁都清楚只要他们藏在监狱建筑群的某一个角落中.寒冷的冬天就会阻止脆弱的返祖种雄虫找到自己。   熬过两个月,把蛋丢在雄虫面前,就万事大吉了。   温格尔没有魄力杀死一个无辜的新生命。   他们坚信这一点。   “食用油涂在虫蛋身上,会很臭的。”同样有照顾雌虫弟弟经验的卓旧告知沙曼云,“还是使用专用的蛋壳油好一点。”   沙曼云嗯了一声。   嘉虹继续吃。   束巨绕绕头,“你去问现实就好了。他还会不知道吗?”   “你见过他给你的蛋做什么养护吗?”阿莱席德亚嘲讽道:“忘了。你连虫蛋需要养护这件事情都不知道。虫蛋涂上蛋壳油,能给他们额外的营养……嘉虹?”   小雌虫正在黏盘子里的饼干渣,听到卷卷叫自己,抬起头困惑地看过来。   “你雄父,有给虫蛋弟弟涂蛋壳油吗?”   嘉虹歪着脑袋,努力回忆后摇摇头。   在他的记忆中,雄父除了弟弟闹得厉害会哄两句,其他时间只是把弟弟塞在被窝,或者抱在怀里、装在袋子里。雄父和他说的话,可比对弟弟说的话要多得多呢。   “蛋?壳油?是什么呀?”   周围的大人笑起来,他们把吃饱喝足的虫崽送回到房间。   “是一种弟弟要用的东西。”卓旧解释道,“好了,回去吧。不要闹雄父哟。”   嘉虹认真点头,“白白,等一会,别忘了,要给我,上课。”   “好啊。第十三章 已经看完了对吗?”   “嗯。”   “不懂的,要勇敢问出来啊。”   “嗯嗯。”   卓旧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吧,自己换衣服,不要冻着了。”   他们四个人看着嘉虹进入房间。束巨忽然感叹一声,“我的虫崽一定更聪明。”   “谁的不是呢?”   “哈哈。”   他们都知道这个概率太微弱了,越看着这个孩子成长起来,四个人就越无法想象当年雄虫在孵化虫蛋时付出了多少的时间和心血。   他们扪心自问,自己可以让自己的虫蛋得到这般的偏爱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喝酒,在ktv写的。不太稳,一边唱《最炫民族风》一边发现剧情还差一个桥段。   ——*——   咕。给个其他的小剧场。   《离开监狱的第五年》   “温格尔阁下。请问您的孩子为什么会利用洗手液和肥皂制作炸弹?”   “温格尔阁下。我们诚恳地建议您给嘉虹跳级。虽然现在不提倡幼崽跳级,可他显然不是普通的小雌虫。”   “温格尔孩子,您的孩子,可能有点太孤僻了。他总是哭,别人也不愿意和他玩。”   “温格尔阁下。不好意思……您的孩子嘉虹把高年级的雌虫打了……是的,这是我们学校的问题。可能是因为那几个人说了,其他孩子的坏话。”   “不好意思。让流言蜚语出现在孩子面前是我们的不对……可是您的孩子下手实在是有点狠了……这让其他家长很难接受。”   嘉虹毫发无损双手叉腰,他把两个小雌虫护在背后。   对面,站着七八个人高马大的高年级雌虫,无一例外,他们都鼻青脸肿,身上带伤。   “太过分了。”那几个雌虫的雄父和雌父们急红了眼,“打架下这么重的手。”   “七八个人欺负我弟弟,以大欺小本来就是你们不对。”嘉虹冷静地说道:“我已经通知我的雄父过来,有什么问题,请你和我们家的律师讨论。”   他的雄父,阿弗莱希德家族的家长温格尔已经到了校门口。   “哥哥。”一个小雌虫紧紧地抓着嘉虹的衣角,他眼角带着眼泪。   “他们先欺负我们的。”另外一个凶悍地告状,“哥哥,他们先拦住我们。骂我们的。”   “我知道。雄父正过来。”嘉虹护住两个弟弟,不给两方起冲突的机会。同时,他有在教育自己的两个弟弟,“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不要硬冲,过来找我。”   “他骂我们是野种。”凶悍的那个憋不住气,也开始带着哭腔,“我要打死他。”   “你要打死谁?”两帮人又一次对峙起来,“私生子!臭不要脸的!没有雌父的家伙!”   门忽然开了。   一个雄虫穿着正装匆匆走进来。他有一头及腰的黑发,松散落下来。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浸润湿肩膀和眉宇。   办公室里忽然气温下降了两度。   夜明珠闪蝶家族的大家长,莎莉文号惨案唯一的幸存者,失踪三年后再次出现在大众视线中,用短短五年时间进军长老会,成为掌握实权的第三长老。   实权新贵雄虫,温格尔。   “你说,谁是私生子?”他轻轻地询问着,嘴角还带着笑意,“是指?我的孩子吗?” 第150章   虫族没有宫斗剧、宅斗剧。   无意义的内斗被视为是对资源和人力的浪费,在军部、政府、长老会的管制下,所有的宣发机构、娱乐设备都朝着“和睦、团圆”“爱国强国”的方向发展,适度的爱情可以被允许,但绝对不倡导也不会纵容“雌虫整天围着雄虫转”的风气滋长。   除刑侦剧外,任何影视片段都不得出现堕胎、伤害未成年虫崽的片段。   但所有一雄多雌家庭中的孩子,都知道该斗的地方、该争宠的地方,依旧要努力表现自己,让雄父或者雌父看见自己。   不是不爱,是因为孩子太多雌虫太多,再浓烈的爱意也不足以平均分配。   人总是贪心的。   沙曼云也不例外。他开始频繁地出入雄虫的房间,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直勾勾看着昏睡的雄虫,都能让沙曼云内心充斥一种扭曲的羡慕。   他的温,因为他们的孩子昏睡。   沙曼云希望一切是因为自己。他希望雄虫看见自己时哭泣或者受到惊吓,他希望雄虫抱着爱意地去拥抱自己和孩子,能忍受他所有的缺点——是的,沙曼云清清楚楚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正常人无法理解的逻辑点。可他从不觉得不正常。   因此,他期盼温格尔可以多看自己几眼,多给自己一点注意。   但取米青那件事情就已经让雄虫心中产生了隔阂。温格尔每天醒过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寻找嘉虹。孩子爬上床,温格尔朦胧着眼打着哈欠,把孩子冰冷冷的小手小脚塞在被窝里暖和。父子两人贴贴说悄悄话,一起吃烘焙好的饼干。等到其他雌虫催促嘉虹上课,温格尔才会恋恋不舍地把孩子放出去。   哪怕嘉虹上课的地方就在房间里,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温格尔还是搞得这和十八里相送一般。   “温,起来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   “喝点水吧。”沙曼云好声好气地照顾着温格尔。他知道雄虫和幼崽建立连接的时间漫长且过程煎熬,雌虫需要宽容接纳雄虫这段日子的不适宜,“嘴巴都干裂了。”   “不了。”温格尔把虫蛋从被窝里找出来,重新放在枕头边上,盖上被子保温,“我困了。”   晚上和任何雌虫同枕共眠,温格尔都会被虫蛋放在枕头边上,做好保暖措施,保证虫蛋不受冻。   他不会把虫蛋放在肚子上,用最传统的孵蛋方式去温暖它。也不会给他的蛋壳上涂上可爱的标签,对它给予祝福。更不存在每天给虫蛋念故事书的事情,四个雌虫观察下来,惊奇发现给虫蛋读故事书最积极的居然是嘉虹。   温格尔最大的温柔就是在虫蛋哭泣闹脾气的时候,把这孩子抱在怀里哄一哄。   他做到了一个雄父的职责,在虫蛋孵化期间,给了这孩子最基础的孵化配置和爱。   “阿莱席德亚,你看得到雄虫的精神触角。”沙曼云终于按捺不住,找到了阿莱席德亚。监狱中其他三个雌虫谁也没有成功打开脑域,自然他们无法靠自己看见雄虫的精神触角。   “有事?”   “帮我看一下温的孵蛋时间。”   他们简单地达成了一些共识。   第二天,阿莱席德亚便告诉沙曼云,雄虫大概花了八个小时去孵化虫蛋。这个数字放在普通人世界中已经算是一个全新的奇迹了。   可这个数值是孵化不出虫崽嘉虹这般潜力的孩子的。   卓旧吃饭的时候,麻烦束巨把通讯器的内存卡修缮。他需要里面大量的电子书籍作为教材给幼崽上课。   “那么多书,都看完了。”   “除去里面小语种书。我已经给嘉虹顺完了虫族的历史。明天,我给他上数学。”卓旧把眼前的剩菜剩饭吃光,“按照他的学习能力,这种记忆类的知识来多少都没关系。”   限于幼崽身体素质,格斗、机械组装、医药基础这些雌虫们要求动手的课程,嘉虹短手短脚都要折腾四个小时,才能完全地达到任课老师们对某个知识点的要求。   普通小孩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   哪怕未来的某一天,温格尔重新娶了雌君,组建了全新的家庭。嘉虹那一身超然天赋,就是雄虫爱极了他的证明。   这是一个雄父这辈子能给他最好的礼物。   没有雌虫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输给别人。沙曼云肉眼可见地产生变化,同束巨那种生蛋都不自知地蠢样截然相反。这只雌虫在不是自己值班的日子,一夜未眠,蹲守在雄虫的房间前。从深夜到次日清早,小厨房里经常传出狂躁的切割声音,刀钝了又摩成新的。   温格尔睡眠时间终于开始变少。他的胃口短短三天内发生了剧烈变化,吃的很少或者忽然吃很多。   “我做了一个梦。”温格尔说道:“有孩子在哭。”   嘉虹带着裹得严实的虫蛋读故事书,听到这段话,困惑地问道:“弟弟哭了吗?”   虫蛋摇晃两下作为否认。   “谁怀孕了吗?”温格尔点名道:“阿莱席德亚?还是沙曼云?”   沙曼云否认道:“不是我。”   阿莱席德亚接着说道:“也不是我。”   温格尔懒得和他们争辩这个问题。因为虫崽会把一切都如实告诉最亲密的雄父。他说道:“随便你们。”可想到这两个雌虫几乎强迫地压着自己,做了全套,温格尔又气上心头,他多嘴道:“别想着赌蛋。等我出去,马上取消他们的继承权。”   阿莱席德亚“呵呵”两声,表示自己才不相信。   “小蝴蝶,长老会不会这么允许你这么做的。”   “烦死你了。什么允许不允许。”温格尔斗嘴是赢不过任何一个雌虫的。其次,这段时间连续长时间昏睡,他脑子缺氧没时间运转,“等出去,我就去竞选长老会席位。到时候,谁还能管我?”   “小蝴蝶。你们家不能有实权哦。”   温格尔气得把被子一卷,拒绝说话。   阿莱席德亚在一边哈哈大笑,要掀开雄虫的被子钻进去继续逗弄他。束巨眼疾手快从后面抄起一个铁桶,“哐当”盖在阿莱席德亚的脑袋上。嘉虹被这一幕逗得哈哈大笑,虫蛋也乐得满地打滚。卓旧无奈地拄着铁棍,把滚远的虫蛋捡回来,塞到书本中间固定好。   一切都是这么热闹。   沙曼云却觉得和自己无关。   一切都是那么遥远。   他没有借口,静静地离开房间。为了节约能源,走廊的灯冬天就不开了。沙曼云穿过狭窄结实的过道,两侧黑洞洞的牢狱仿若深渊之口,吞噬了一切的光芒。   世界上本无救赎。   “花花,你知道世界上为什么有圣子?”   在沙曼云的记忆中,雄父有一份很固执的兼职。也许是因为被自神教教会抚养长大,沙曼云的雄父每周都要去做义工,在完成一天没有收入的劳作后,去教堂虔诚地忏悔自己的罪行。   沙曼云一直不知道雄父做错了什么。   虫族是个无本土宗(教)的种群,所有宗(教)都是舶来品。   沙曼云又天然无法共情,他那时三岁大,大惑不解“忏悔”这个词为什么会存在世界上?难道是为了专门用以浪费时间吗?久而久之,他对那高高在上的雕塑抱有排斥之心。连带着不喜欢雄父给自己取得小名“花花”。   魔花螳螂种沙曼云那个时候,就想要把整个教堂忏悔的雌虫雄虫快刀砍成肉泥。   “花花,问你话呢。”雄父牵着他的手,询问,“这孩子……真让人担心。今天,牧师讲了圣子起源。你知道世界上为什么有圣子吗?”   沙曼云没有听。   他在走神。   幸好沙曼云长得好看,在小时候,这种好看让他一个毫无信仰之人经常手捧鲜花,站在牧师身边最排面。   雄父自然也不会责怪三岁的沙曼云,被教会养大的雄虫多数嫁给普通雌虫,他们不会有太出众的成绩,却会成为最佳的传教者,发展群众。沙曼云的雄父就以入赘的形式嫁给了螳螂种一大家子同龄雌虫,整个家族让哥哥弟弟堂兄弟表兄弟共用一个雄虫。   “圣子,就是天赐之人。他拥有人的肉身,却有神性。”   “嗯。”   “每一个虫蛋降生在雌父肚子的时候,都是天赐之人。”雄父牵着沙曼云的手去集市上购买食材,“一个月大的时候,虫蛋宝宝们就有自己的意识了。花花,雌父怀你的时候,雄父忽然变得很暴躁,家里好多东西都摔坏了。哎。”   沙曼云的视线忽然被集市上的一只兔子吸引了。   他看见那只兔子毛茸茸地样子,安静又乖巧地吃着萝卜和草。   “雄父和雌父都没有意识到,花花已经降生了呢。”雄父一边挑选菜品,一边对照雌虫发来的清单,一边和年幼的沙曼云说话,“现在想想,每一个孩子都是有预兆的。雄父没有想到,花花会那么好看。”   沙曼云已经习惯了。   他有时候怀疑雄虫孵蛋傻三年,孵一群傻一辈子。雄父喋喋不休,已经全然忘记最开始的话题“世界上为什么有圣子?”   三岁的沙曼云低下头,调整表情,抬起头眼巴巴哀求道:“雄父,我想要小兔子。”   雄父自言自语地高兴,就买给了沙曼云。   一只兔子的价格顶雄父这周的零花钱。但雄父显然愿意为心爱的孩子付出,他等家里的雌虫开车过来接自己和菜。   兔子胆小,不停地朝沙曼云手心里拱。   纯白色的毛色、红着眼睛、软趴趴的耳朵垂下来,一切都是柔软又可爱的。   就像是刚出生的虫蛋一样。   沙曼云推开门,成年的他怀着一个新生命,步入了改头换面的3号囚室。这里已经完全被他打造成一个小型医疗室了。   “圣子”的诞生,有很多的因素。   也许是因为利益。把宗教意义上的圣子和没有出生的虫蛋结合在一起,哄得心软的雄虫付出更多的金钱。   也许是因为形势。顺应虫族“保护虫蛋”“禁止堕胎”“不允许伤害幼崽”的大环境,悄无声息地融入当地进行本土化改造。   沙曼云打开柜子,他取出几瓶药水,打开雄虫专用医药箱给镊子消毒。他戴上手套,躺在台子上,用一个类似马桶栓前段的东西顶住自己的下半身。   他深吸一口气。   吸。敲。捣。   最后用镊子把乳白色的胶状物取出来。不到一个月的虫蛋,还没有形成半硬的蛋壳。   当沙曼云站起来的时候,透明的液体缓缓从他的双腿流下。   那曾经是一个生命。   沙曼云摇摇晃晃,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心。他扶住台子,用力干呕两下,随后大笑起来。他挺直腰背,没有后悔,也没有忏悔。   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圣子,无非就是利益、形式和噱头混合产生的产物。   雌虫幼崽无法达到沙曼云的要求。   再多的雌虫幼崽,也不过是拿来做嘉虹的对照组。在这个社会,雌虫雄虫固然有一定的性别比,再也不会出现以前那种雄虫至上,视雌虫为奴仆的现象。   而虫种更受到《继承法》青睐的同时,但并不意味着性别不会占据优势。   沙曼云想明白了。   他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幼崽了。   沙曼云把那些胶状物收集起来,随便丢弃在一处。   他要生下温格尔第一个雄虫幼崽。   独一无二的蝴蝶种雄虫幼崽。   *   “欢迎回家”雌虫们正在忙碌各自的事情,见雄主回来,打了一声招呼。有的去接手雄虫手中的菜,有的去倒水,一切正有条不紊的进行。   一个雌虫哥哥眼睛尖,看见沙曼云怀抱里的奶白色,“兔子!”   家里的孩子都好奇地围上来,想要看看兔子,抱抱兔子。   沙曼云进家门没有多久,兔子就被兄弟们围着观赏起来。   “花花,我可以喂他萝卜吗?”   “花花,我好喜欢它。我可以抱抱兔兔吗?”   “花花真好,谢谢花花。”   三岁的沙曼云笑着答应了。他们几个兄弟吃饭前玩兔子,吃饭后也玩兔子。睡觉前还在惦记着小兔子。   “花花,明天我们一起喂兔子好不好。”   “我给它吃白菜!”   可惜,第二天,兔子就死了。   头被人残忍的拧了一百八十度,死了。   沙曼云哭得那么伤心,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反正在他心里,当那只兔子被别人拥抱、吃下别人食物时,当他不再特别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全部的价值。   作者有话要说:   沙曼云的崽会是哭包?   ——*——   咕。雄父番外卡得我难受。   本来写了一个虫崽番外,感觉会剧透,就扣押了哈哈哈哈哈。 第151章   温格尔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浑身的疲倦潮水一样褪去,亢奋的精神就像是漆黑的礁石一般暴露在冬季。   “真奇怪。”温格尔一边给幼崽剥鸡蛋,一边说道:“我总感觉失去了什么,像是做了一个梦。”   “你梦见了什么?”卓旧在整理地上的书籍和玩具。因为在房间里上课,嘉虹够不到书架的高度,就把课本随手放在某一个地方。久而久之,整个房间都给他堆得乱七八糟。   温格尔靠在床上,他感觉自己休息地差不多了。   可他故意装作听不见卓旧的话,自顾自地打哈欠。要知道在雌虫们眼中,自己还是个“耳聋患者”。   那是一个模糊且惊慌的梦境。比起前面几天的哭声更加无助,小孩子黏糊得厉害。温格尔头疼他是哪一个混蛋的孩子,还没等看清楚,那孩子就和蒲公英一样,散成了无数的光斑。   早上,世界就开始安静。   温格尔的两个幼崽,都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嘉虹无论是在雌父甲竣的肚子里,还是蛋期都安静地不出声,像是一朵正在蕴含力量的小花苞。虫蛋则稍微闹腾一点,一个月大的时候天然和个小喇叭一样,找到机会就在温格尔耳边“阿巴巴巴阿巴巴”地吵吵嚷嚷。   教科书上也说过,虫蛋的行为是不可预测的,出现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温格尔做不出堕胎的事情,他能保证的是在离开后将这个孩子隐姓埋名,确保嘉虹第一继承人的地位。   可……说到底,他还是和这些雌虫睡了。   温格尔垂下眼眸,将最后一点东西吃掉,今天他的胃口不错,把早点去全部吃掉了。嘉虹自己穿衣服,套袜子和手套。他一岁不到,却可以很好的照顾自己,甚至走之前还把热乎乎的开水给雄父倒上。   “雄父,要记得喝热水。”嘉虹红扑扑脸蛋叮嘱道:“渴了,要叫我呀。我给你,倒开水。”   温格尔托住他的小脸,揉了又揉,才放孩子去念书。   雌虫们,应该看过了日记吧。   温格尔侧过身打开抽屉,他找到日记本和新闻剪本。如他所料,夹在剪本书页中那根属于自己的头发已经丢失了。   监狱里只有两个蝴蝶种,而阿莱席德亚的头发是偏栗色的。温格尔又是返祖种,他的头发丝符合爱神水闪蝶的虫种特征,在直射光线下会闪耀一点奇异的金属色。   这是他独有的基因序列,没有任何人可以模仿的。   温格尔把日记本拿出来,阿莱席德亚今天负责洗衣服。他便麻烦这位去帮自己找来笔,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看不出你还会写日记。”阿莱席德亚像是第一天发现,忽然夸赞道,“真是个正经人啊。”   温格尔自然也回应道:“谢谢。”   他们回头的时候,都放松了自己的表情,露出了截然不同的态度。   阿莱席德亚是带着一点纵容和愉悦的神态。而温格尔则笑了一下,眉毛耷拉下来,眼睛也看向手中的日记本。   他知道吗?   温格尔打开笔盖,在日记本上重新起草一行。   他开头写了一串阿莱西兽语,随后慢慢地再次按照虫族通用语书写今天的日常。   *   阿莱席德亚对雄虫很放心。   他把衣服带到专门的烘干机面前。雄虫的房间不足以晾晒衣服,况且衣服湿漉漉的,在屋内容易让器物发霉。一切会让雄虫幼崽感觉到不适应的存在,都会被卓旧驱逐出去。   束巨则蹲在烘干机旁边,屁股撅得高高的,半个人都钻到烘干桶里面了。他把整个机器拆下来,又装下来。一来一回就多出来很多零件。   阿莱席德亚总觉得这个机械疯子已经丧心病狂了,“真的不会爆炸吗?”   “艹。你想屁呢?”束巨一脸脏污出来,用一块脏兮兮的兜布收纳那些零件,“不想用就给爷爬。”   烘干机稳稳地运行着,那些零件全部都会置换到航空器维修中。   这是个大工程。   “需要我帮忙吗?”   束巨挑着零件说道:“要。”   他们之间开始形成一些默契。在冬天中,阿莱席德亚有时候错觉,他们五个人是一个团体,一个社会层面的虫族家庭。他相信,不光是自己有这种感觉,其他三个人也分别存在这种想法。   “先生在做什么?”束巨无聊地找阿莱席德亚搭话,“艹,几点了几点了。还他么的要去擦身体,特么——凭什么臭汗就不能去房间?”   阿莱席德亚一掐脉搏,心算片刻,“你还有三十分钟。房间就那么大,冬天也不能通风。”   “我知道,草草草!”束巨烦死了,“疯子呢?让他去代老子。”   阿莱席德亚估计束巨不知道沙曼云昨天离开的事情。这个粗枝大叶的雌虫除了温格尔和自己的事情外,精力全部放在维修机器上了。   阿莱席德亚说道:“他昨天做自己的事情去了,饭还是我做的。”   束巨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大声咒骂起来。   “他是不是觉得怀孕了,了不起了。草草草,老子还已经有蛋了呢。”束巨发牢骚,“我的酸,他还和我抢物资,太欺负了,狗逼!”   他越大声,就越是掩盖了门外的脚步声。   沙曼云脸色苍白,推开门,直接来到烘干机面前。他居高临下看着束巨,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就让前星盗毛骨悚然,一个激灵把零件团团包起来,塞到怀里。   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雌性激素味道。   粘稠的,略微有血的铁锈味,最重要的是一种几乎消失的消毒液味道。   沙曼云一言不发地从衣筐中挑出一件干净的毛巾,转身离开。全程没有和另外两个人多说半句话。   他们觉得奇怪。   可沙曼云素来就是这样冷漠的雌虫,阿莱席德亚和束巨都没有多想。   晚上四个雌虫开小会的时候,卓旧也只是询问沙曼云脸色和身体的问题,说了两句“保重身体”结束。   他们都不是医疗专业的,也没有关注怀孕的全过程,自然不了解沙曼云脸色变化的始末。   但第三天,束巨就找到了一管和沙曼云之前测性别一样的管子。   他转了好几圈,因为无法确定这不是之前那一管。随手,束巨就把这东西给了卓旧,点名道姓自己也想要这个试剂,用做机器的润滑剂。   完全不管是自己先随便闯入沙曼云掌管的小厨房,乱翻东西的前提。   “嗯。我知道了。”卓旧翻了一下编码,他回忆一下,确定这不是之前那一管试剂。他把这东西压在掌心,内心惊涛骇浪,脸上面不改色,“这件事情,不要泄露给温格尔。”   “害。”束巨太懂了。   他没有和卓旧说实话,这个试剂他根本就不打算拿来做机器的润滑剂。他想要试试看做虫蛋那个什么蛋壳油。之前听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说这个东西对虫蛋好,束巨终于攀升起了一点微弱的攀比心。   比不过嘉虹就算了,他的幼崽怎么可以输给沙曼云呢!   真正的给机器用的上好润滑油,束巨是绝对不舍得给虫蛋涂抹的。但沙曼云的东西,那就没事了——随便用,不出事就行。   “最近,多找点机会给温格尔相处。”卓旧叮嘱道:“如果他无聊了,你和他说点过去的有趣事情。给他做一点机械小玩具,哪怕教他一点机械常识都可以。”   “好好好!”束巨满口答应,开心跑走了。   卓旧将那管试剂捏得发烫。   他站起来,在房间里徘徊了很久,才下定决心来到沙曼云的房间:3号囚室。有那么一刻,他想要把这管试剂狠狠地摔在沙曼云那个疯子脸上,告诉他,把孩子生下来,生下来都好——   谁不想要赌一把呢。   卓旧不在意多那么一个孩子。   3号囚室没有锁门,轻轻地一推就能进入。   罕见地,在角落里卓旧发现了一些没有清理干净地呕吐物。他看见台子上残留的消毒水痕迹,而长长的镊子、锤子和针管被放在一起。   垃圾桶里放着上一个测试性别的试剂。   卓旧直勾勾地看着它。   “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卓旧轻轻地说道。他不用回头,从时间轴来看,此刻沙曼云正好给幼崽上完课。回来是应该的,撞见也是算好的。“我把一个东西还给你。”   沙曼云看着那管显示雌虫的试剂皱眉。   在上次堕胎之后,他就从上次取米青的存量中拨出一批,再次注射。有了之前的经验,三天之后,沙曼云就进行了第二次性别筛选。   又是雌虫。   社会调查已经证明,怀上雄虫的概率不大。如今沙曼云已经有点着急了。   他是医学生出生,自然了解自己的体质其实不是适孕体质。四个雌虫中,束巨是真正的雌性激素爆炸,适合怀孕的雌虫。如果继续按照这样的强度打下去,沙曼云不清楚自己还能再折腾几次。   让他接受自己只有一个雌虫幼崽。   不甘心。   卓旧摊开手,他发现沙曼云并不想要接过这个试剂后,强制地把这管代表雌虫的试剂塞到沙曼云手中。   虽然他的罪行让他无法说出:孩子是无辜的。   但卓旧还是对沙曼云说道:“监狱里,养不活雄虫幼崽。”   雄虫蛋是没有虫纹的,这代表雄虫蛋降生是无法判断虫种的。   纵然性别会让孩子在虫族社会享受一点点的优待,但和夜明珠闪蝶家族的继承人相比,这点性别优势在卓旧看来微乎其微到可以忽略。   航空器计划在冬天已经快速运转,谁也不清楚最终他们能否逃离戴遗苏亚山监狱。   而赌蛋计划作为备案,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选择。   卓旧在赌。   沙曼云也在赌。   阿莱席德亚,哪怕是束巨,他们心中的天平无时无刻不在两个计划中做衡量。   卓旧松开手,他看着试剂被沙曼云握在手中,拍拍对方的肩膀。   “好自为之。”   他向前走。   忽然,啪——   那管试剂摔在地上。   试剂挥洒一地。   “你也是。”沙曼云抬起眼,一如既往地说道:“别妨碍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居然晚点了呜呜,因为写完刚好是12:00就干脆再添一点字数。   ——*——   今晚写雄父番外。   (五十三)   “雄父雄父。”胖乎乎的幼崽又被双胞胎雌侍们抱去训练。   每天要散步半小时,这对于一个小肥崽来说太困难了。他往往等木往木昔一松手,就啪叽坐在地上,或打滚或趴着,就是不散步。   小孩子只有自己想玩的时候才会玩。   温莱终于闲下来一段时间了。   樽亚终于不出现在他的面前,当然这是不是出于雌虫自己自愿,就不是温莱关心的问题。他不喜欢麻烦,也许这和小时候的经历有关系。温莱面对麻烦,经常的手段就是快刀斩乱麻,做到干净利落。   雌君柯得也不过问,温莱到底做了什么。   他们之间亲昵过后,保持着对彼此底牌的尊重。   “雄主要是多收了一个雌虫我也不会例外。”雌君柯得躺在飘窗边上,他拉开一道窗帘缝隙,更好可以看见在草坪上被两个雌侍提着走的温温幼崽。小雄虫啪叽又躺在地上打滚了。   “喂喂,你在说什么话啊。”温莱无奈地揉揉自己的头发。他在家随意习惯了,在雌君面前干脆穿得少之又少,“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雌君柯得似乎并不开心。   因为他清楚,自己喜欢的人是夜明珠闪蝶的家长。   出生在这样的家族,作为继承人,温莱努力了数十年都没有成功竞选上长老会。明面里说是各种意外,各种运气差,暗地里确实各方势力掰手腕的结果。   夜明珠闪蝶是蝶族打得最顺手的一张牌,在这个家族身上牵扯到太多的势力、历史和金钱了。   “樽亚的事情……”   温莱按住雌君柯得的太阳穴,轻轻地给他按摩,“我都不烦恼了,你还在烦恼什么。”   “没想到会如此难缠。”雌君柯得冷声说道:“最近一批远征军中出现不少新势力,接下来三年开始重新洗牌,樽亚迟早会卷土重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温莱亲亲自己的别扭雌君,“对你的雄主有点信心好不好?”   “他要是再来,你怎么办?”   温莱将雌君一点一点压在窗户上,他压低声音说道:“还记得我的雄父温汀吗?偶尔,他的手段也是值得学习的。”   雌君柯得颤抖一下,他终于回忆起眼前的雄虫是怎么继承这个庞大又孤寂的家族。   上一任家族长温汀,神秘又不暴露真面目的雄虫。终身未婚,却数次在蝶族危机挺身而出,游走在各种权势雌虫中。见过他真面目的雌虫无不迷恋被他征服的滋味。   无数勇者试图让这只雄虫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又一一失败,甚至失去生命。   而上任家族长,温汀雷霆手段,清理了整个家族累赘的旁支,不惜动用长老会开展了一场场血腥清洗。也因此,他没有雌君,没有雌侍,唯有一位雌虫幼崽也在成年后前往了远征军,再也没有回到这位残忍美艳的雄虫家族长身边。   正是那个时候,流落民间的温莱被公开,宣布为下一届的夜明珠闪蝶继承人。   没有反对的声音,是因为反对的人都已经“意外”去世了。   雌君柯得嫁入夜明珠闪蝶家至今,都没有见过那位温汀前家族长。但他宁愿自己这辈子都不要见到这位“长老会的荆棘玫瑰”。   “哎真是——柯得,专心一点嘛。”温莱气呼呼地亲吻自己的雌君,“忙了好久才和你独处,多不容易啊。”   温莱也是很独特的“蝶族明珠”,似乎夜明珠闪蝶家的美人都会有自己的“外号”?   雌君柯得忍不住想到自己的雄虫幼崽温格尔。   这孩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呢?雌君柯得思考了半天,被迫专心注意雄主的动作。他在事后,一边大口吸气,一边问道:“你说……温温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大家长呢?”   “嗯?应该是很可爱的家长吧。”温莱没有放在心上,他笑着回答道:“只要瘦下来哈哈哈哈。”   他相信自己的孩子温格尔,会成为一个比自己、比历任夜明珠闪蝶大家长,都要优秀的家族长。   被爱养大的孩子,不管发生什么,未来都不会失去光芒吧。   【雄父篇番外,完】   ——*——   余下番外(新)投票   2、小太阳平行世界(这个我得告诉你们,有剧情,但完整还是等开本if吧。纯糖版很短,你们可以自行脑补。如果我写,就是有糖有刀的那种。时间线开在来过监狱,但被救出去了。)   3、四个囚犯的前史(这个我得告诉你们:沙曼云的疯狂杀戮可以从《底层雄虫》里看到。卓旧的犯罪史也可以在《底层雄虫》这本里看。阿莱席德亚的在他幼崽的故事线里能看。束巨也在他幼崽的故事里。本书剧情会带他们自己各自一部分故事)   *别问我还有多少坑。   4、甲竣和温格尔的过去(你们要吃糖掺刀?)   5、悲剧没有发生的平行世界:甲竣还活着。(你们要吃糖掺刀?)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我可以把番外会出现的情况告诉你们了。   *也可以你们想看啥,我写啥。   *剧透除外。 第152章   沙曼云下定决心要生出一个雄虫幼崽,这件事情并没有被隐瞒很久。阿莱席德亚和束巨发现这家伙忽然开始干呕、有时候脸色苍白一副不上不下的难受样子。   但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他们两个一点都不关心,空闲的时候还会当着沙曼云的面一唱一和嘲讽几句。   雌虫怀孕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这期间对雌虫的伤害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不少军雌即将临盆依旧生龙活虎,一边开机甲翱翔太空,一边暴打对手。   出现沙曼云这种“孕吐”现象,只有一种情况:雌虫的体质不适合怀孕。   “呕——”沙曼云扶着墙壁,手掐着自己的咽喉。监狱生活本来就让胃空荡荡,再加上频繁的堕胎授米青,堕胎,再授米青,沙曼云吐出来的都是酸溜溜的胃液和胆汁。   卓旧静静地站在一米远的地方,注视着沙曼云。   “第几个了?”   “不用你管。”沙曼云擦拭嘴角,笔挺腰杆,忽然恶心感再次涌上咽喉。沙曼云扶着墙壁,再一次吐得稀里哗啦。等他抬起头时,脸上的汗珠将头发黏糊糊的粘住,眼角微微泛红,一瞬间有种落难的美感。   卓旧不会欣赏雌虫的魅力。   他猜测沙曼云手里的米青子已经快用完了,这一次如果依旧不是雌虫幼崽,沙曼云必须要重新去和雄虫索求米青子,而温格尔显然不想要和他们再发生点什么。   这个冬天,雄虫随着沙曼云起起伏伏的怀孕状态,有时能感知到孩子,有时又忽然消失,有时他恍惚起来听到孩子不断地哭声,有时候卓旧看到温格尔坐在床上,久久地凝视这束巨的蛋。   “卓旧。”温格尔有一天忽然小声地问他,“已经快一个月了吧。”   那个孩子,在哪里呢?   卓旧没有办法和温格尔开这个口。他清楚现有的教育体系里,所有雄虫都认同“堕胎是扼杀生命”的观念。他们虽然不用血肉孕育虫蛋,但从虫蛋有生命的那一刻开始,雄虫就能感知到孩子的存在。   他们会花时间去听孩子的声音,会用十个月去孵化孩子。在他们上学的时候,专门有雄虫老师带他们去接触虫蛋,让所有雄虫小孩认识到生命是多么珍贵的存在,而他们作为孵化者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如果雄虫出于法律、道德和经济原因无法抚养幼崽,社会福利体系也会出钱让虫蛋度过十个月的孵化期,等孩子孵化出来后,归纳到福利院中,由政府、军部和长老会出资进行抚养。   这也是为什么,温格尔没有选择拒绝孵化虫蛋。卓旧猜测,他甚至都想不到沙曼云会亲手扼杀了自己的虫蛋。   他只能假装听不懂温格尔的暗示,说道:“是的,冬天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您的身体好一些了吗?”   “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随着温度不断下降,温格尔从三双袜子变成了五双袜子。雌虫不在被窝里的时候,他必须要把取暖器开到最大功率,短暂地驱逐寒冷,让冻得硬邦邦的被子柔软起来。   嘉虹倒是每天东跑西跑,有时候还能出门和束巨一起又打又闹。看得温格尔羡慕中带着一点欣慰。   返祖种的特殊基因让温格尔弱得令人发指。   除了看书、翻译、写字和孵蛋,温格尔没有办法做任何运动。   “对了。”温格尔想起事情来,他吩咐道:“虫蛋宝宝最近特别闹腾。你让束巨过来带带他吧。”   虫蛋已经有7个月大了,对于他这样生性好动的小宝宝来说。七个月正是作天作地的大好时节。他白天睡觉,晚上闹腾,经常从被窝里滚出去,等冻得蛋壳冰凉凉地时候,吧唧吧唧又滚回到被窝里,贴在温格尔的肚子上,冰得雄虫一个激灵爬起来。   温格尔一开始还能好脾气地教育两三句。可惜不是所有虫蛋都和嘉虹一样有超强的学习能力和记忆能力。   小宝宝听了就完,和他雌父一样模子刻出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蛋壳上写满了“我还敢!”   然后大晚上被阿莱席德亚丢出去三次,被他雌父束巨踹下床五次,甚至因为调皮差点被沙曼云撂到菜板上——只有卓旧一劳永逸,找个网兜把虫蛋挂在衣架上,关到衣柜里。   当然,这四个雌虫一旦做出行动。虫蛋就开始对温格尔嚎啕大哭,哭得声泪俱下,歇斯底里。直到温格尔心软把孩子重新塞回到被窝里,这孩子眼泪噪音一收,像是之前所有事情都不是自己干得一样。   他会和所有乖巧宝宝一样,贴贴雄父,亲亲雄父,要抱抱要举高高。   温格尔晚上七成时间都在处理调皮捣蛋的虫蛋,累得和跑马拉松一样。屡战屡败后,雄虫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有办法很好的管住这个宝宝,只能以毒攻毒。   谁生的谁来管。   想到还有一个虫蛋,温格尔更加头疼了。他作为一位刚成年的年轻雄虫,原本以为所有虫蛋都和嘉虹一样,乖巧又听话,孵蛋不过就是日常打卡。   第二个虫蛋就教他重新认识“孵蛋”这两个字了。   温格尔越想是越生气。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雌虫哪里是喜欢自己和自己睡觉的。他们一个一个抱着的心思,无非是借着自己特殊基因和身份,生下孩子,寻求一个越狱的机会。   既然如此——   “你让束巨把蛋带回去。”温格尔下死命令,“孵蛋每天三小时就够了,你让他白天来,晚上把虫蛋带回去。”   等离开监狱,他马上断绝和这些孩子的关系。有一个送一个去福利机构,隐姓埋名,开始一个和他们雌父毫无瓜葛的全新人生。   不管生下小蝴蝶,还是生下雄虫幼崽,统统送走。   温格尔狠下心来,也就是这个程度。   另外一方面,也是他知道福利院的管理和待遇相对还不错。实在不行,他自己拿着钱投资一个,把孩子往里面一塞,总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温格尔这么想着,和嘉虹一起看了书,两个人读完了虫族古代史的历史读本。闻讯而来的束巨风风火火冲进来,直接一个哭嚎,开始上演暴打虫蛋,两个一大一小倒地不起,直在地上打滚撒泼。   他们父子两个越这样造作,温格尔就铁了心要晚上睡一个安稳觉。他麻烦阿莱席德亚把这两个都拎出去,门口都能听到束巨对着虫蛋破口大骂。   “你怎么这么没本事?”   “生你有什么用?”   “你还动?艹!你他么的还顶老子?顶你个肺肺!”   而虫蛋不甘示弱。至少温格尔已经听到了,这个小宝宝有模有样在蛋壳里骂骂咧咧好一会儿。   “雄父。”嘉虹倒是追到门口,悄悄透过门缝看弟弟,“大大真的可以吗?”   温格尔担心,但想想虫蛋都七个月大了,能有什么事情呢?   他安慰道:“不会有事的。弟弟都这么大了。”   嘉虹歪着脑袋,提出自己的看法,“可是弟弟还是个蛋哎。”   “难道他连一个蛋也看不好啊?”温格尔想想就脑壳疼。他都守着那孩子七个月了啊,来到监狱也不过就十个月上下,束巨冬天更是几乎每日来自己这里报道,再笨的人看也看会了吧。   嘉虹思考片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觉得,他不行。”   *   束巨久违地再次接手自己的虫蛋。   他可没有那么多的心思花费在自己的幼崽身上。特别是怎么抱这个小脏蛋,对方都努力挣扎,竭力要滚回到雄父身边后,束巨大手一张开,钳制住虫蛋的蛋壳,单手抓着这个宝直接回到自己的1号囚室。   迷迷糊糊中,束巨记得自己小时候是在一个很大的机器里,和其他雌虫幼崽一起被孵化出来的。那个机器好像就叫做孵蛋机?   “害。你看看你,小脏蛋,把你雄父弄生气了吧。”束巨一个重重的脑瓜崩弹到虫蛋上,虫蛋摇晃两下,吧唧一下摔在厚厚的被子上。   也算是束巨这个雌父最后的良心吧。   他还记得给幼崽铺上一层被褥。   “不过没事。你雄父都已经把你奶这么大了。”束巨老神在在的嘀咕道:“什么孵蛋机,这东西怎么做来着?”   作为一个星盗,束巨苦思冥想,最后决定去找其他人聊聊找找灵感。   他在小厨房里找到了正在做饭的沙曼云和磨刀的阿莱席德亚。卓旧应该在雄虫的房间里给嘉虹上课,所以不在场。   “嗨。”束巨难得正常打招呼,他大大咧咧拉开椅子坐下,问道:“你们知道孵蛋机怎么做吗?”   “孵蛋机?”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自然知道雄虫的决定,他们瞬间想明白其中的利害。   阿莱席德亚把刀具磨得程亮,除了刀还有其他的管制品,现在拿出来做打磨和调整,方便下次使用更加顺手。   “你问的是哪一种?”阿莱席德亚道。   束巨认真思考片刻,说道:“不知道。”   他要是知道,还会来问这两个人吗?束巨从自己不多的童年记忆中找出孵蛋机的模样,“能放很多虫蛋的,一排一排,然后上面有灯,哦,黄不拉几的。”   沙曼云一听就知道,这是福利机构常用的一种联排式孵蛋机,主要给虫蛋提供恒温环境。   市面上所有的孵蛋机都是以提供稳定孵蛋环境为主,以解放雄虫的双手和生活为辅助。   目前没有任何一款孵蛋机能够替代雄虫的精神触角。   “恒温孵蛋。”阿莱席德亚露出嫌弃的神色,“那样也太不均匀了。我进来之前,据说都研发了离心孵蛋机。”   束巨大感好奇,他知道离心机,配上这个词汇,孵蛋机好像也高级起来了。   “就是用离心机的原理,转来转去让虫蛋表面温度均匀。”阿莱席德亚说的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回事,他不屑地说道:“不过,你啊。做个保温的就差不多了。”   “擦。”束巨冷笑,“关你屁事,老子就要做离心的。”   什么玩意儿,转来转去,根本听不懂。反正搞一个能保温的,能转的,把虫蛋塞进去……不就是微波炉嘛!一加一大于二,这不就来了嘛。   束巨说做就做,抓着虫蛋就回去了。   小厨房里,只剩下沙曼云做饭的声音、阿莱席德亚的磨刀声音。   “现在还吐吗?”阿莱席德亚询问道:“要不,就别生了吧。”   死吧死吧,都别生了。束巨要真的做出来,把孩子弄死了。那也是他自己做的,和我阿莱席德亚有什么关系呢?看着沙曼云苍白的脸色,阿莱席德亚忽然觉得这个冬天是如此的美好。   他会是最后的赢家,不论是孩子雄虫,还是越狱。   沙曼云将菜肴铲出锅。他扫了一眼阿莱席德亚的肚子。一个月余,不会让虫蛋显怀,但阿莱席德亚身上细微的变化,证明他已经怀孕了。   应该是上一次。   “怎么?”沙曼云冷漠地嘲讽道:“这么有把握吗?”   “哈哈。”阿莱席德亚当然有把握了。他一个月已经稳了,大不了躲着卓旧和雄虫一个月把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蝴蝶种的他和蝴蝶种的温格尔,最有可能生出下一任的夜明珠闪蝶家族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昨天喝酒去了。   *   会日万的,会补上的。   信我! 第153章   卓旧三申五令,禁止阿莱席德亚怀孕,害怕的就是他生下一个怪物。   按照正常流程,应该隔绝阿莱席德亚和温格尔的接触。   可阿莱席德亚主要的食物来自温格尔,他增加实力的方式都已经开始偏向寄生体。考虑到即将到来的危机,卓旧不可能自断臂膀,故意去削弱阿莱席德亚的战斗力。   特别是在沙曼云不断堕胎,导致体能下降的关键时刻。   沙曼云看着阿莱席德亚的肚子,他想到那次卓旧故意给阿莱席德亚找机会上床,心中明了。   “哦。”他端起盘子,朝着门外走。   雄虫正在自己的房间里陪嘉虹玩魔方。这是卓旧找到的一个益智玩具,之前没有拿出来是嘉虹还太小了,现在倒是正好。   温格尔刚开始还尝试还原,玩得满头大汗,口干舌燥。最后只能看着卓旧和嘉虹两个人在比谁能用更少的步骤还原魔方。   和数学有关的东西就不适合温格尔。   看着眼前厚厚一沓的阿莱西兽语,温格尔气呼呼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不论是手稿还是其他,所有内容全部用阿莱西兽语来书写。但凡有雌虫来问,温格尔就推脱说工作。   雌虫们也觉得一种语言根本不会起到决定性作用,放任温格尔自己去做了。   那些手稿上真正写了什么,只有温格尔自己知道。   “雄父。”嘉虹好奇地拿着魔方走过来,“雄父,不会吗?”   温格尔无奈地笑了一下,“啊……是的。”   “这个,好简单的!”嘉虹找到了乐趣,“我教雄父!”   温格尔跟着幼崽学了半天,放弃了挣扎。卓旧看着雄虫生无可恋的表情,噗嗤笑出声,“这么讨厌数学吗?”   沙曼云正好进来。他今天给雄虫做的菜肴是香切小芸惠配米饭、紫菜蛋花汤,饭后甜点是焦糖布丁。   “我不太擅长。”温格尔把自己卷到被子里,他不太愿意在嘉虹面前承认自己是个数学笨蛋。“人各有志,我擅长语言类嘛。”   嘉虹玩了一会儿,吃了半碗的焦糖布丁,开始上沙曼云的医疗基础课。   短短一个月,除了理论上分得清虫族身体的构架外,嘉虹也可以处理最基本的外伤。他分得清各种常见药物及其成分,在沙曼云这里他还额外学会了最基础的几种外创伤口缝合方法。   哪怕实际动手,伤口缝得歪歪扭扭。在温格尔眼里嘉虹都已经做得超级棒了!   天啊,天底下哪里有一岁的小雌虫会知道这些东西呢?温格尔将心比心,对照一下自己一岁时的日常,不是在吃甜点、吃饼干、吃蛋糕、就是撒娇要吃水果泥,不给吃还趴地上打滚的那种。   温格尔也清楚自己是被家里人和甲竣纵容着长大……他看着嘉虹一脸严肃地用手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寻找脏器的位置,内心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把通讯器找出来,查看一下拍摄功能,发现摄像头一片模糊。   沙曼云朝这里瞥了一眼,他纠正一下嘉虹手摸得位置,喉咙忽然一阵酸涌上来。不等嘉虹发出声音,沙曼云推开门冲出房间。   卓旧愣了一下,上前把沙曼云没有关好的门合上,自己也随之跟出去。   小厨房里,呕吐的声音、咳嗽的声音。   沙曼云打开水龙头,他冲一把脸,水珠从他的睫毛上落下,一瞬间卓旧也无法分辨他到底是不是为了掩盖生理性的泪水。   洗手池上,基本没有固体呕吐物的存在,都是一些液态的物质。   “我不希望你死掉。”卓旧冷静地说道:“阿莱席德亚需要人约束。”   沙曼云把脑袋放在水龙头下,他的头发被打湿。在戴遗苏亚山的冬天,这样的行为和自杀无疑。但因为他是沙曼云,卓旧没有去阻止,只是看着那些水在雌虫的头上凝固成一层薄薄的冰片。   “你说的话还算数吗?”沙曼云哑着声音说话。呕吐之后,他的嗓子变得干痒又沙哑,“你把我放出来的第一天,说的话,还算数吗?”   卓旧看着沙曼云,他上前,用自己的温热的手掌捂住沙曼云的脸颊。   沙曼云无疑是美丽的,憔悴、疯癫都无法打败他。时至今日,卓旧发现半年的时光都没有熄灭沙曼云眼中纯真的谷欠望。   纯真是不分对错的。   谷欠望分对错。   “沙曼云,你可以选择相信我。”卓旧说道:“调整好身体,把孩子生下来吧。”   沙曼云打落卓旧的手,他说道:“我要生下雄虫。”   “雄虫雌虫不重要,继承法需要的是闪蝶种的孩……”卓旧还没有说完,一刀寒光擦着他的脸弹射到桌面上。   一缕头发,随着刀光慢悠悠地飘到卓旧的肩膀上。   鲜血还没有流淌下来,就被冻住了。   沙曼云收回手,他看着卓旧没有说话,瞳孔却缓慢地睁大,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很重要。”   他将桌子上的刀□□,放回到刀盒中,“对我来说,很重要。”   雄虫种,最好是蝴蝶雄虫种。   他想要一个和温格尔一样,温柔又善良像白纸一样的蝴蝶种雄虫。   *   两个月!距离雄虫温格尔登上佳肴榜都快两个月!   十三号看着断掉的线索,已经到了奔溃的边缘。   “戴遗苏亚山监狱,到底要怎么去?”卡利的分(身)十三号猛地锤一下桌子。和三个月相比,他已经变强了许多。单纯论力量,十三号在卡利的众多分(身)中可以排到前二。   第一为什么不去?   因为第一正在被军雄九一部长追着砍。   “阿莱席德亚为什么不回我们消息?”十三号的对面坐着另外一个雌虫,他显然也是被寄生了。不过这位就不是卡利的人了,他是另外一位寄生体将军妃厉的人,和十三号相似,他在妃厉那编码叫做弎伍。   “追踪到一个公共对外的港口,就消失了。”   “但能确定戴遗苏亚山监狱就在那片星域不是吗?”弎伍喝了一口酒,浓烈的虫族口味让他感觉不太适应。“那只阴阳蝶把尾巴清扫得很干净。”   皇蛾阴阳蝶,九一部长,在寄生体种群中他们会称呼他为“生化疯子”“魔鬼皇蛾”“阴阳蝶”“不干人事的蝴蝶”……不说还好,十三号现在谈起这个军雄浑身上下就发毛。   “不能再拖了。我们购买一些物资,地毯式的搜索。”   “我也要去。”弎伍忠诚履行本体布置的任务,“按照我们两位本体的约定,如果共同寻找到了,就需要一起享用。”   十三号服气了。   他们根本不打算花钱,直接借用这具身体原本的社会身份,抢劫了一家民用商店,杀人放火后备齐所有的物资上路。   戴遗苏亚山监狱在他们了解中,是一个奇怪且少见的监狱。   在第六代大帝重新定义“雌奴”的社会身份后。所有的监狱都设置有对外公开网站,按照罪行排序,从轻量刑、重量刑到死刑犯。购买渠道只对雄虫开放,使用的货币也是不在经济市场流通的特权积分,而且要价还是出人意料的高昂。   刑期越重,购买所需要的积分权重也越多。   近五十年,只有一位死刑被购买过。其余剩下的罪犯据统计,轻量刑占比是98%,刑期一至三年是最常被选购的类型,购买者也多数是他们的雄虫家主和雄虫亲属。   而重量刑,购买者多数是受害者的雄虫亲属。   买回去做什么,也完全想得到。   可温格尔所在的戴遗苏亚山监狱,是不开放这项业务的。   他们的网站页面只有一个简单五百字的介绍,没有任何图片,在言语中表示监狱环境恶劣,适合用以处罚罪大恶极之刃。   没了。   其他选项,全然就是放着当摆设的。   只有一个“资助捐款”的按钮是能用的。十三号曾经误以为这是神秘暗门,点进去,为戴遗苏亚山监狱捐款十万元。   屁事都没有。   连句感谢也没有,投诉电话找都找不到。   要不是这个链接是从监狱总署官网点进来,十三号都要以为自己误入什么新型诈(骗)集团了。   “所以他是怎么把自己送进去的?”十三号一边开飞船,一边和弎伍聊天,“太神奇了。难道他不是我们想得:一个简单的小雄虫?”   “我听说,他进去之前都在医院。”弎伍说道:“如果不是为了躲避我们,也没有必要藏起来。”   十三号猛地捕捉到什么,他回忆起本体在莎莉文号的所作所为。繁杂的记忆轮番而过,很快,他看见了一个军雌。   那是个很普通,看上去再平凡不过的军雌。他抓着温格尔飞奔。十三号眯起眼睛,他仔细地查看这个军雌。   似乎叫做,甲竣……他死了。   没错,是死了。   在封闭的船舱里,他们跑不掉。   从本体传送来的记忆看,他是一个开启脑域的军雌。不过还没有经历系统的训练,能保护雄虫温格尔,已经是他最大的努力了。   还是遗漏了什么……十三号放大细节,他盯着甲竣的腹部,盯着这个雌虫死之前撑着墙壁的姿势。   这个姿势完全可以在保护了一个雄虫之余,再保护一个虫蛋。   是的。十三号终于清楚了,“也许,雄虫是被人骗过去了。我是说,从一开始他就是被人骗到监狱去了。比如说孩子……”他表达不太好,说的语无伦次,听得弎伍干脆和他的意识直接对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不如对孩子下手。”弎伍提议道,“温格尔手中是否有保命的东西,我们尚且不清楚。随意对这个雄虫下手,万一把军雄疯子们吸引过来就不好了。”   “反观,一个雌虫幼崽。雌虫幼崽小时候脑域并没有完全关闭,操作起来,也比成年虫族要方便多了。”   弎伍总结道:“我们的目的是把温格尔献给我们伟大的本体。”   “孩子,无关紧要。”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假期第二更,中秋快乐!   中秋3X3正在努力。我努力日万呜呜呜。 第154章   温格尔现在的生活很固定,早上起床、洗漱、吃饭,和嘉虹一起上课,能听多少是多少。中午吃饭、和嘉虹午睡两个钟头,束巨会把虫蛋送过来,温格尔顺便孵化幼崽。下午,做自己的翻译、写日记或者看书,嘉虹会去上一些实战类的课程。   吃过晚饭,虫蛋就会被束巨带走。该谁暖床的,就谁留下来的。嘉虹听完故事了,乖乖跑到监控室的小床里睡觉。   除了地点不太对,温格尔感觉自己几乎生活在一个正常的虫族家庭中,充当这四个混蛋的雄主……怎么可能?   “给我下去!”温格尔用力踹了一脚雌虫的小腿,“阿莱席德亚,你再动手动脚,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阿莱席德亚纹丝不动,装傻。   他现在和束巨一样,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对肉谷欠的所求越发猖狂。   特别是摸清楚雄虫的底线后,他们总是在被窝里做一点不为人知的馋人小动作。捏捏雄虫的关键部位、亲亲他的脖颈和脸颊,更过分一点更深入一点的接触,哪怕不小心踩到了底线,雄虫也就发脾气威胁要将他们赶出房间。   哈哈,怎么可能实现呢?   没有卓旧和其他雌虫的支持,温格尔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得到这种事情?   阿莱席德亚先开了这个头,束巨马上跟上,到后面连沙曼云也开始动手动脚。气得温格尔枕头都要打坏好几个。   “走开,我不要和你们一起睡了。”   “可是冬天很冷啊,小蝴蝶。”   “走开啊!”   “先生,没事的就再亲两口。多运动可以摩擦生热嘿嘿嘿。”   “呜呜呜你给我离开!走远一点。”   “温。”   “你们不要过来啊!!!”   一个一个上也就算了。吃到甜头的雌虫们甚至开始光天化日之下,名正言顺欺负雄虫,三个人把温格尔团团围住。一个拉着雄虫的手去摸自己的胸肌,一个捏着雄虫的关键部位,还有一个直接贴上去轻轻地咬雄虫的耳垂。   “温,孩子还在睡觉。”   “你们——你们还知道嘉虹在午睡!”温格尔气得脸红扑扑地,束巨张嘴就在他脸颊上咬一口,给雄虫脸上留下一层小小的牙印。   卓旧打开门,想不明白自己只是去收个衣服,怎么雄虫就被欺负成这个样子了?   束巨还想不想孵蛋了?阿莱席德亚还想不想吃饱饭了?还有沙曼云,以后还想怀孕,还不对雄虫好一点?瞧瞧温格尔现在,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鼻子眼角、脸颊都是红扑扑的,眉毛都耷拉下来,显得沮丧又委屈。   卓旧放下衣物哈气搓手,上前几步,“温格尔阁下。”   其余几个人装作不管我的事,纷纷扭头表示自己的清白,不过束巨的胸肌还贴在温格尔的手上,阿莱席德亚的手还在被子下,沙曼云则若无其事地缠绕着雄虫的头发。   欲盖弥彰。   温格尔快被这三个混蛋烦死了。他无法想象还有一个虫蛋,假如那个孩子是这三个中任何一位的——特别是还要他来孵化,来带崽!   谁生谁带,别找我!这个念头在温格尔的脑子里越发强化。   他几乎逃命一样揪住卓旧的手,想要这个监狱唯一的正常囚犯把自己拯救出苦海。   束巨第一个吃醋了,“你干嘛抓他的。”他压上来,半个身子都垮在雄虫身上,结实有韧劲的肌肉热乎乎地贴在雄虫的肌肤上,“先生~”   卓旧捂额,没眼看了。   最后,碍于雄虫那副被气到哭鼻子的可怜样子。这位一手策划百万大屠杀的政客还是好心的把人捞了出来,收拾好重新塞到被窝里。   束巨被打发去和嘉虹吵架,啊不,是去上课。   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则是去半开放的建筑平台上除冰。   好说歹说,卓旧利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把人给糊弄走了。这幅运筹帷幄的样子,看得温格尔又惭愧又羡慕。等门一关上,冷风全无后,温格尔就从被子里钻出来,“好厉害。”   想想看,本来在春夏交替之际,温格尔也打算模仿雄父的技巧,重拾夜明珠闪蝶的美□□惑,力求在四个雄虫中坐山观虎斗。   从结果看显然是失败的。温格尔不仅仅没有促使雌虫们互相博弈厮杀,还让束巨那个笨蛋一通乱炸,把耳朵搞聋了。   现在温格尔储蓄了一些零散的知识,可他完全不知道这些东西要怎么用出来。比如说卓旧教给他的历史、沙曼云那些简单的医疗科普、雄父从小教给他的社交礼仪、自己在学校的小语种……   “卓旧。”   “嗯。”   “我、我能不能变得和你一样厉害。”温格尔越发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被他们……就是不要动手动脚。”   近一年的时间,已经让温格尔习惯雌虫的存在。卓旧看得出,温格尔的道德底线正在被一步一步他们瓦解,他越来越能向现实妥协,也正在逐步走出家人和雌君死亡带来的阴郁。   这些还不够。   “他们怎么了?”卓旧明知故问道。   温格尔着急了,“就是、就是……”他内心迫切地希望变得更强大一点。卓旧明明也没有强大的武力,可心智成熟话术惊人,硬生生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其他三个人谁也不敢欺辱卓旧。   温格尔清楚自己成为军雄的概率微乎其微。而返祖种的脆弱基因导致温格尔没办法学习其他需要体力的技能。他连在冬天自由外出都做不到。   看来看去,只有继续朝着夜明珠闪蝶家族的老路子发展。   卓旧又恰好是话术强手。   “我想学习说话的艺术。”温格尔折中挑出一个词汇,“你能教教我吗?”   *   说话的艺术,是一个门深奥的技巧。   顶尖的社交场合,从穿着、服饰、称呼、用词到递名片的动作每一步都有讲究。卓旧稍微和温格尔了解一下,不得不夜明珠闪蝶家族把孩子交的很好。在监狱的一年中,温格尔也没有忘记上流社会的社交礼仪,刻板来说他没有丝毫地方出错。   可恰恰是因为没有出错,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行走的教科书。   规矩、乖巧、没有让人冲动的魅力。   卓旧作为四个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位,是和温格尔的雄父处于同一时代的政客,他记得那位雄虫的社交礼仪带着强烈的个人风格,温和、强势、亲密又不让人感觉到逆反。   而温格尔的祖父,则是冰冷、神秘、高高在上的魅力。   单纯从礼仪规范上来,温格尔其实不差。   他差的是一种“潜台词”。   “抬起头,我看看。”卓旧坐在床边,他看着温格尔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眸,手指收拢雄虫的头发。近一年的时间,雄虫的头发已经超过了肩膀,他身上那种稚气还保存得很好,卓旧内心考虑片刻,他说道:“出狱后,你想要做什么?”   温格尔犹豫片刻,他说道:“先把嘉虹送去上学,打理家里的财产,然后我想去拜访一下故人……”   至于找寄生体复仇,不是温格尔不想,而是作为一个没有战斗力的普通雄虫,想要实现这点难如登天。   “我记得你们家族在长老会有一个固定旁听席位。”   “啊。是的。”温格尔这点记得很清楚。他之前没有成年,去不了蝶族长老会旁听,但雄父温莱倒是经常去。每一次去他都是西装革履,回来把政策和最新风向与家里的雌虫们细细分析。   温格尔听不懂政策,他也没有很多兴趣。   卓旧提议道:“去试试看怎么样?”   “什么?”   卓旧给温格尔的梳了一个松垮垮的小发揪。他作为雌虫,根本没有点亮心灵手巧这个技能,头发没一会儿就散了。   温格尔倒是瞪大眼睛,他下意识地反驳道:“不可以。我们家是不碰实权的,这是不允许的。”   “为什么不允许?”卓旧站起来,他去把新闻剪本拿过来,“温格尔阁下,你不会以为没有长老会的同意,光凭借你那位部长亲戚和雄虫协会,就能把你送到戴遗苏亚山监狱来?”   温格尔听到了阴谋的味道,一条未曾想过的道路摆放在他的面前。   “看这里,在你父亲去世之后。长老会发生了三次权利变动,蝶族大长老的位置二十年第一次更换,上位的人是你雄父雌侍本家的雌虫。”卓旧这点找过阿莱席德亚确认过了,其中利害关系,亲缘血缘以及蝶族的各种政策交织在一起,最后像一阵风,轻飘飘地把温格尔吹进了戴遗苏亚山监狱。   温格尔抿着嘴,脸色难过起来。   他脑子有点乱,报纸上的新闻是在他来到监狱之前,嘉虹破壳一个月前。如果真的像卓旧所说,只能说自己的政(治)嗅觉太差了。   “戴遗苏亚山监狱,从没有对外出售过雌奴。这里的人不配接受死刑。”卓旧全然不顾自己也是囚犯的一员,他说道:“但这颗星球,荒无人烟,没有任何现代设备,只要有一个安全的地点,用来藏人再合适不过了。”   “短时间,谁也没有办法找到这里。”   “外面要乱起来了,这是一个很明显的前兆。”   卓旧看着剪本,眼睛里闪烁着光。他身上那种勃勃生机燃烧,像是有无穷的事业等着他去拼搏,“温格尔阁下。”   “嗯?”   “你想进入长老会吗?”卓旧询问道:“成为夜明珠闪蝶家第一位实权雄虫。”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假期第三更,中秋快乐!!   呜呜,土豆还有6更,他想把键盘给束巨写了。 第155章   实权雄虫。   这四个字对于夜明珠闪蝶家来说,除了初代雄虫外,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做到了。他们没有三大权力机构承担任何职务,只有大片的土地和金钱、收藏品来丰富自己的底蕴。   说句难听的话,夜明珠闪蝶种的雄虫是个好用的联姻工具。   山。与。   三。タ。   工具不需要力量。   温格尔小时候经常看见自己的雄父温莱眼巴巴地凑积分,去申请加入长老会,然后落选,又去申请,然后继续落选。一直到他登上莎莉文号前,雄父都没有放弃进入长老会,哪怕是最末尾的席位他都努力去争取过。   总是有各种原因,让雄父温莱落选。   也因此,蝶族内部有个笑话叫做“倒霉的温莱”。专注于体现雄虫温莱屡战屡败的竞选血泪史。   温格尔清楚,自己冒然去竞选长老会席位的话。也不过就是从“倒霉的温莱”换位成为“倒霉的温格尔”。   夜明珠闪蝶家族历代雄虫家族长,从没有谁能掌握实权。   而卓旧煞有其事的表态,温格尔不得不多想。他反问道:“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比如说,掌握实权之后,暗度陈仓将卓旧从戴遗苏亚山监狱中接出去。   温格尔按捺住自己的阴暗猜测,他说道:“竞选也是需要资格的。雄虫的话,必须要积攒到对应的特权积分数,才拥有初选资格。”而他成年两年不到,目前的积分拿出来不过是杯水车薪,无论是购买雌奴还是参加竞选都是个笑话。   “你现在有多少积分?”卓旧询问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温格尔稍微回忆一下。雄虫一年内如果没有犯任何法律错误、且无严重品德问题,会拿到【品德基础分】200分。而生育一个健康幼崽(限定婚生子)所得【生育奖励】是300分。最后是雄虫本人进行积极向上的社会活动,包括但不限于做社会义工、参与社会生产等,按年限度发放【社会贡献分】500分。   他自己成年两年,品德基础分200分是全拿到手的,总计400分。其次,他和雌君甲竣生育了嘉虹,生育奖励的300分也是能拿一年。而在进到监狱之前,温格尔翻译各类小语种稿件能被是参与社会生产,估算是能拿到社会贡献分400分。   “1100分。如果我完成这次的阿莱西兽语翻译工作,我的积分可以争取到1500。”温格尔太清楚了,这个数据是正常的。   他只能在政府提供的特殊服务上,选择“免费三日旅行(限地区)”“雄虫特定服装品牌半折特权”“家庭用米粮油三个月免费供应”这一类微不足道的小恩小惠。   他连购买一个轻量刑的雌奴都做不到。   “长老会的最低标准又是多少呢?”   温格尔支支吾吾说道:“三百万吧。”   “那还挺简单的。”卓旧老神在在地说道:“积分真是个好东西。”   “不是三百积分,我说的是万。”温格尔怀疑是自己没有说清楚,他强调,“是三百万积分。”   卓旧不解地看过来,他说道:“束巨的刑期都值三百五十万的积分了。”   温格尔放弃讨论了。   他说道:“如果你是想让我去竞选长老会,再把你们捞出来,太不现实了。”   卓旧撑下巴,看雄虫憋屈的样子,伸出手戳了一下他的脸颊。   肉肉的,软乎乎的。   果然,身体年龄虽然成熟了,甚至都养育了一个雌虫幼崽了。温格尔心理还是把自己当做那个有人保护的小雄虫。哪怕他已经努力成长起来,迫使自己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雄父。   他在卓旧这样的老油条面前,依然漏洞百出。   “为什么要这么想?”卓旧收手,他说道:“这样你也太累了。”   “难道你们不是这么想的吗?”温格尔嘀咕着,他回到最开始的话题上,“你是不愿意教我吗?”   “温格尔阁下,您缺少礼仪吗?”   这个自然是不缺少的。温格尔的家教很好,雄父温莱虽然不带他混迹社交圈,可社交圈里的常规礼仪都已经教给他了,每一样拿出来都可以作为其他幼崽的学习参考。   “那您是缺少学识吗?”   这个很难说。温格尔是正儿八经的本科毕业,虽然说专业冷门到全虫族都找不出相似。可他常识是没问题,最多是政(治)嗅觉和察言观色上不够敏锐。   “您学习这门技术,打算对谁使用呢?”   自然是——   温格尔反应过来了。他背过身,不愿意再去看卓旧说话。不愿意教就不教吧。小雄虫自觉卓旧那么聪明狡诈的人,没意思拿自己逗乐子。   殊不知,雌虫们在监狱唯一的乐子就是玩雄虫啊。   “阁下?阁下?”卓旧拍拍雄虫的被子,苦笑起来。他对付这种小孩脾气没法子,主要也因为对方是温格尔。他把雄虫从被褥中挖出来,面对面说道:“好啦,好啦。”   “你愿意教我了吗?”   “这种事情是需要自己打磨的。”卓旧说了和没说一样。他提出自己的设想,“冬天才过了,我们玩一个游戏吧。”   温格尔迷惑不已,他不知道学习怎么会和玩游戏扯上关系。   “从这个冬天开始,一直到你离开之前。你能把我们四个人全部套出来,就算学成出师了。”卓旧笑眯眯地说道:“反之,我们也可以套你的话。”   温格尔瞪大眼睛,本以为是理论,没想到瞬间过渡到了实践。   “你们套话的目的是什么?”   卓旧笑而不语,只是回复道:“游戏开始前,还需要做一些事情。”   吃饭的时候,卓旧就把其余三个人都带到雄虫所在的屋子里。发给每一个人三张小纸条。   为了照顾不识字的束巨,卓旧准备了类似印泥的油脂,每一个人的纸条上都先印上自己的指纹。   “干什么啊这是干什么啊?”束巨大声嚷嚷吵得很。   阿莱席德亚解释道:“测测谁不会写字。”   束巨直接要用扳手打爆他的脑袋。   卓旧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他拿着自己的那三张印有手印的纸说道:“每一个人都有三张纸。温格尔的目的就是利用话术,让我们心甘情愿地交出纸。”   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都觉得这没有意义。   他们打赌,雄虫一直到最后都拿不走任何一张白纸。   “只要先生和老子啪啪,别说一张了,一千张都他么的给!”束巨两眼放光,“这算是女票资吗?”   温格尔抄起枕头砸过去。   他保证这几天束巨都别想上来暖和暖和了。   “有什么好处吗?”沙曼云关心的问题很实际,“这能让我和温格尔睡吗?”   温格尔拳头都硬了,他再怎么温驯都会在这些混蛋面前破功,“不行,不可以。绝对,绝对不行!”   “哦。”沙曼云觉得这玩意毫无用处了。   卓旧咳嗽两声,他说道:“我还没有讲完。这三张白纸,如果被温格尔拿到的话,温格尔可以在上面写下一句话命令我们做某件事情。只要不伤害人身安全,都必须无条件的为他完成。”   “反之,这条规则也对温格尔生效。”   温格尔的脸色刷得一下变白。   他求助地看着卓旧,想要对方撤销这条规则。   阿莱席德亚问道:“可以使用任何方法吗?”   “可以。”卓旧说完,扭头看向温格尔,“阁下,这才是开始。”   “你以后要面对的,比如今的一切还要残酷。”   当天晚上,负责暖床的束巨就从温格尔手里强行抢走了一张纸条。   “束巨!!”温格尔气急败坏,还没有藏好余下的两张,眼泪就掉下来了。他本来想把纸条藏在自己的枕头或者被褥里,再不济就放在衣柜的某一个角落中。可藏起来不到三分钟,束巨进门刷刷两下就搜出来一个,堂而皇之地笑纳了。   “束巨你把纸条还给我。”   束巨怎么愿意放走嘴边的肉,“不行。这是老……我凭本事找到的。”   “还给我呜呜呜。”温格尔都不顾是冬天,伸出手去抓束巨的手臂。可他体力还是体能都不如束巨,没一会儿就被束巨压在床上胡乱亲,眼泪再一次噼里啪啦掉下来,打湿被褥。   什么游戏嘛。   完全,完全就是欺负人——温格尔已经预想到自己悲惨的未来了。   他根本就不适应这种残酷的竞争。   “随便你。”温格尔大哭起来,“你要写就写吧。”   束巨瞪圆眼睛,“写什么写?”   哦,对。温格尔擦擦眼泪,想起来了:束巨不识字。   他一边抽噎着,一边和束巨商量,“你把纸条还给我呜呜呜。”   “不行。”束巨把握住了,才不松手,“这可是老子睡觉的福利证明。”   温格尔咬着被子,压抑自己的哭腔,“拿着一张纸条你只能睡一次呜呜。可是你还给我的话唔唔——”   束巨迫不及待地亲上去,笨拙地蹭蹭温格尔的脸颊,“就能随时随地啪啪了对不对。”   温格尔被他亲得昏头转向,胡乱点头,心中都是把印有自己指纹的纸条拿回来先。   “你先给我。”他放软声音说道:“束巨,我一直都很信赖你的。”   小雄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束巨看着满脸泪痕的雄虫,想想对方也逃不出自己的怀抱,反而大大方方给出去刷爆好感更重要。他亲亲温格尔的脸,把纸条递给了雄虫。   “别哭啦别哭啦。”束巨迫不及待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开始?   温格尔用力一脚踹在束巨的屁股上,顺势把自己卷得严严实实。   谁要和这些混蛋睡觉啊?!   作者有话要说:   四个雌虫中,也就束巨能纵容温格尔偶尔欺负自己了。   我感觉我的中秋爆更计划失败了。   我只能6k呜呜呜。   后面几天争取补吧。 第156章   温格尔是这么想的没有错。   他要坚持捍卫自己的尊严和清白。   但在雌虫强大的武力震慑下,返祖种雄虫就是一团肉呼呼的肉馒头,被揉捏搓得不成样子。温格尔还没温暖自己的被子,就被束巨整个扛起来,雌虫粗暴地拉拽他的衣领,手上的动作有轻柔地贴上来,这是一个星盗最大的温柔了。   “我抢到了,那就是老子的了。”束巨毫不讲理,“你拿回去多少次,我再抢来多少去,这样好几次,那就能睡好几次了。”   温格尔目瞪口呆,他意识到这是个规则漏洞。   “不行,必须要写字!”   “卓旧又不在。”束巨懒惰极了,“温格尔先生,好先生,雄虫家主——雄主,可怜可怜我吧。难道你忍心我这个不识字的老流氓被人欺负吗?”   温格尔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他扒拉开束巨的手,“你先放开我。”   束巨怎么可能放走嘴边的肉。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亲得温格尔满脸都是口水,又和大型犬一样叼着温格尔脖颈的软肉不松口,直到雄虫和自己双腿贴在一起,亲密无间后,才慢悠悠地开口劝住温格尔的眼泪。   “哎,别哭,别哭啊。”束巨可恨又可怜地吻雄虫的脸,凑上前就被温格尔软绵绵的拳头一顿暴揍。   基因之间的差距可真大啊。   “你给我下去。”   “哎哎哎哎。”束巨拿出自己的底牌,“先生等等。你教我识字,我帮你打人怎么样?”   温格尔一听便觉得不划算。他被束巨压着猛吃了好久的豆腐,深刻领悟到没有绝对武力,在束巨面前任何承诺都是屁话。   而雄虫在床榻上的武力,算来算去,怎么想是束巨占便宜。   识字?让束巨学会了好在纸条上写字,命令自己吗?打人?那武力还不是束巨想揍谁就揍谁?温格尔气得两眼冒金星,推搡束巨两下,“你走开,我不要看见你。”   他还是把纸条藏起来好了。   “藏起来也没有用。”束巨啪叽扑在温格尔的被子上,他啄了一口温格尔的脸颊。这个雌虫看着红着眼睛,还没有完全脱离学生气质的温格尔,气血上头。   黑暗中的老鼠最喜欢抢走干净又圆润的小珍珠了。   “阿莱席德亚保证给你拿个干干净净。”束巨毫不留情把同伙的底裤卖个干净,“你的全家福是他偷出来,他还拿了你的通讯器、还有一个本子哎。反正小偷小摸多了去了,那一天先生你内裤被他顺走了,还不晓得呢。”   温格尔知道阿莱席德亚擅长盗窃。   这让他越发焦虑,恨不得把水泥地板上挖一个洞,把三张白纸埋下去,再用水泥封得密不透风。   “要我说,给我吧。”束巨悄悄打小算盘,“谁也想不到都藏在我哪儿吧。”   温格尔是天真,是单纯,他不傻。   “你想干什么?”   束巨嘿嘿笑起来,他搓搓手,暖和身子后又回到被子里和雄虫贴贴,“你想想,我不识字。只要不写字,纸条就没用——害,我哪里会害你呢?瞧瞧,我们都有蛋了对不对。”   束巨看着温格尔闭上眼睛,就晓得他不打算和自己合作。   可他身为四个人中武力智力的地板,深知错过了第一天的晚上,自己将再也没有机会争取到绝对优势。   卓旧早和他们谈过了,他们四个人私底下不要互相抢夺彼此的纸条,任何人想要争取都必须展现在雄虫面前。无论多么阴私的手段,最后都过一遍雄虫的眼。   因为游戏初衷是锻炼雄虫的心术和话术。   借助这场游戏,把雄虫骗到自己怀里,那就是本事。   束巨可拿出早年间和各类军火商诡辩的三寸不烂之舌,一边用肢体上的小动作骚扰雄虫,一边用口舌劝说道:“先生,先生。哎,你看看我嘛。别这样,吃了奶就翻脸不认人。比起其他三个垃圾,老子是奶不够大?还是臊(屁)不够翘?是不够热?还是特么的不够软?……”   虫蛋像雌父,不是没有道理的。   温格尔都懒得隐藏自己听得到的事实,他翻身借势用被子捂住耳朵。束巨闹了好一会儿,一双结实可靠的胸肌都怼到温格尔脸上,温格尔才睁开眼。   “先生,先生。”   “你要干什么?”温格尔抓紧自己的纸条,他说道:“我不要和你们睡觉。”   “不睡觉,不睡觉。”束巨哄他,“你想想看,其他人都识字。就我不认识,我又不是傻子,给他们看一定会抢走——所以,我们两个人合作。”   温格尔不相信。   他又要把自己卷起来。束巨便掏出自己的三张纸条递到面前,“那你便先拿着吧。”   纸条上确实是束巨的指纹。   温格尔下意识伸出手去拿。一直到三张纸被攥在掌心,他都还有些恍惚,没想到束巨是来真的。   这反而让他不好意思起来了。   瞧瞧,人家束巨多大方啊。温格尔缩在被子里看着那几张纸条,回想起来到监狱的种种:虽然束巨又粗鲁又不讲道理,可他确实是四个人中对待自己最好的,行事粗鲁不小心也是缺点……   心中权衡后,温格尔忍痛选择相信束巨。   他不打算把所有的纸条给束巨,“我只能给你一条。”   “一条也可以啊。”束巨求之不得,笑眯眯地说道:“以后,我还可以抢别人的给你。阿莱席德亚、沙曼云……卓旧,这三个垃圾的都可以抢来给你。”   他看着雄虫将纸条递到自己面前,贱兮兮地非要雄虫贴在自己热乎的胸口。   “我想再刺激一点。”束巨脑力爆炸,“贴在我的下面,你一点一点槽进去怎么样?到时候谁也找不到。”   温格尔拳头毫不客气锤过来,“不可以!”   “好吧。你什么时候能槽我?”   “睡觉。”   两个人在被窝里摸索一会儿,彼此都气喘吁吁,和打了一场世纪大战般。   次日中午,束巨还在床上。他身上的红印子,让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眼热。温格尔反而坐在床上安静地看书,任由雌虫自己去闹腾。   “睡了?”   “害。晚上不都是睡觉嘛。”束巨可嘚瑟了。当然,他最嘚瑟地不仅仅是在这些地方。   阿莱席德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瞧着束巨打开扇一般亮出三张有雄虫手印的白纸。   和雌虫们比起来,雄虫手印好认不少,先天骨骼比较小,让温格尔印得手印看上去都乖巧起来。   “真好骗啊。”束巨舔着手指,大摇大摆地清点战利品,“放在外面,这种漂亮单纯的贵族小雄虫我能卖一百个!”   操作也很简单。来到房间暖床后,束巨便只找到了一张温格尔的白纸。由此推断,雄虫必然是藏起来了。而随后利用阿莱席德亚的事例强化温格尔的担忧,再借机示弱,三换一的战术更促使雄虫去把新的纸张藏起来。   知道地点后,就是等待雄虫熟睡,来一波偷家。   星盗常用清扫逻辑,简单粗暴。   束巨吹一口气,大大咧咧地把白纸丢到卓旧面前,“我不会写字,你帮我写。”   卓旧知道第一局三天内会结束,但他想不到会这么快结束。无奈之下,他收起纸张,决定给温格尔放点水,先来点简单模式的。   “到他面前去宣布吧。”卓旧无奈地说道:“记得把原理和他讲清楚。”   “为什么?”束巨都上瘾了,“我能再骗一百回。”   把雄虫弄得哭唧唧,老子再睡一百遍都不会腻呢!   *   “雄父被骗了!”嘉虹早上起来,听雄父念叨几句,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虽然是小孩子,但一直被卓旧带着。白天大人们谈论白纸的事情也没有避开他,自然而然就知道这些白纸意味着什么。   小雌虫严肃地说道:“雄父怎么可以相信大大呢?大大可是大坏蛋。”   “可是大大他不识字啊。”   “那他可以把找卷卷、白白还有尖尖写字啊。”嘉虹拍拍胸脯,“他还可以找我。哼,我可不会帮他写字的。”   温格尔觉得不太可能。   束巨是坏蛋没有错,可监狱里怎么会有好人呢?其他三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对啊。”嘉虹思维显然和温格尔不一样。   他更迷惑于自己的雄父是怎么被教育成这种纯粹的傻白甜,面对大大这种坏蛋都能信任,“除了白白,他们都是坏蛋。就算给,那也要给白白保管。”   温格尔内心不愿意承认自己比不过嘉虹这个小幼崽。   他说道:“人小鬼大。去看看弟弟来了吗?”   束巨不会真的骗自己吧。   不会吧。   可他不会写字是真的,而且四个雌虫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种程……门哗啦一下开了。卓旧带着三张白纸走进来,他将白纸递给了温格尔,面无表情。   温格尔盯着他看,又转头看看他手中的白纸。   “星盗常用的一种手段,对付心软的雄虫一如既往的好用。”卓旧语气严肃起来,“束巨还算笨的,你再试一次。第三次不成功,我就给你讲原理。”   还是被骗了。   温格尔都哭不出来了。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那么笨蛋,更可恶地是他多么信任束巨。万万没想到啊,万没想到啊——   “束巨既然拿到了你的纸条,约定好的三个愿望,还是替他实现的。”卓旧一锤定音,“诚信很重要。哪怕他不会写字。”   作者有话要说:   哈,我都没想到:今天居然能更新!   ——*——   嘉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任重而道远。   笨蛋雄父和他的天才雌子(?) 第157章   “老子的愿望?哦,老子想要——啪啪啪啪!”束巨脸色潮红,用力鼓掌,笑得满嘴白花花的牙。   温格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想到昨天晚上,被窝里雌虫结实的臂膀、柔软的胸口、满脸诚恳又认真的表情。内心恨不得把这段记忆吧唧吧唧丢出去喂狗。   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囚犯,都是畜生。   没有一个好东西!   但面容上,温格尔还是挤出几滴眼泪,低下头咬住嘴唇,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弱小一点。这是为了得到卓旧、阿莱席德亚、沙曼云这三个人的认同:雌虫之间都存在占有欲和攀比欲,他们之间谁为自己多说几句话,束巨的奖励说不定能赖掉。   可惜了。雄虫还是太过稚嫩,纵然哭得可怜又可爱,表情管理还是出现了一些差错。卓旧更是提前给所有人打了预防针:比起雄虫和幼崽,他们四个囚犯才是正真意义上的共同战友。   一致对外,内部分肉。   三言两语之间,四个人无视掉雄虫努力的抗争和幼崽的反对,把束巨的福利时间定了下来。   “不可以,这样对雄父!”嘉虹直截了当去找卓旧谈判,“雄父,都哭了。你们不可以,不可以再欺负他!”   卓旧揉揉他的脸蛋,“怎么会是欺负呢?”   “雄父,都哭了。”   小孩子嘛,认定事情比较两极化。嘉虹再聪明也需要一个学习的过程,特别是在塑造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锻炼为人处世的本领上,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只是玩游戏玩输了而已。”卓旧把纸条递给嘉虹,“嘉虹和雄父一起赢回来好不好。”   温格尔眼睁睁的看着卓旧把纸条递给嘉虹。   他是绝对不会让嘉虹接受惩罚的。   幸好,卓旧也没有提及这一点。有了接近一年的相处与磨合,除了束巨这种真喜欢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的笨蛋,其余三个人哪怕无法对嘉虹掏心窝的好,也会委婉地表示不予这个孩子太多的伤害。   只要孩子在,雄虫就不会闹到哪里去。   别忘了,现在他们可以享受比以往好太多的夏天冬天,吃着久违的自然食物,睡着可爱又温柔的雄虫,有温暖舒服的房间,不用担心被其他囚犯背刺,甚至还有越狱的机会——都是因为温格尔啊。   “那我和雄父一起玩!”没有小孩子可以拒绝游戏。   嘉虹自信心满满,对着温格尔说道:“雄父,我和你一起。我很聪明的。”   然后父子两就被阿莱席德亚、沙曼云、卓旧分别骗得裤衩子都没了。   温格尔从最开始的掉眼泪,后来的不认账,到最后了无生机双眼紧闭,一副我不说话,我听不见,你们就骗不到我的姿态。   可惜,罪犯是没有底线的。   阿莱席德亚大大方方地坐在床上,轻轻松松拿着三张温格尔的白纸,一边对倔强不服输的嘉虹说道:“挺无聊的,没有什么成就感。”   嘉虹比他的雄父更倔强,也更加不服输。   这可能是雌君甲竣的基因。眼下他只有一岁不到,因为至今没赢过,小脸崩得紧巴巴的。“再、再来。”   然后卓旧、沙曼云、阿莱席德亚,再加个束巨,四个人一人一局,又把这孩子骗得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捞着。   平心而论,他们四个人已经不采取最开始说得四个人一起上这种模式。而是一对二来“温柔教育”孩子和雄虫的反诈骗意识。   “反诈骗这个词就很精准。”阿莱席德亚把纸条还给嘉虹,对词汇的总结者卓旧说道:“这是整个游戏的精髓。”   束巨关心的是债务纠纷。   “哦呜,我们能睡温格尔十次!”前任星盗欢呼道:“无本买卖,永远是老子的最爱。”   温格尔忍不住抄起枕头揍到他的脸上。   嘉虹看着手里的白纸,声音已经有点哽咽了,“再、再……呜呜呜呜再来呜呜呜哇啊啊啊,雄父雄父。”小雌虫终于被血本无归打得涕泪纵横,他斗不过狡猾的四个混账,只好跑到自己的雄父怀里寻求安慰。   这一把硬生生把温格尔贫穷的泪水瘪了回去。   在任何人面前,他都可以掉眼泪撒娇示弱。   唯独在嘉虹面前,温格尔对自己的要求是一个顶天立地的雄父。   他抱着自己最宠爱的小雌虫,哭笑不得,安慰道:“怎么了。不哭啊,不哭。不过是游戏嘛。雄父愿赌服输。你看雄父不也是好好的嘛。”   “可是,呜呜呜嗝呜呜呜我、我输了哇。”嘉虹越说越难过,“他们在,他们在……”   小雌虫把脸埋在雄父怀抱里,抓抓雄父的衣服,偷偷把眼泪擦在上面。   温格尔目标明确地瞪了四个雌虫一眼。   这一切都在卓旧的预料之中,他走上前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话术,“嘉虹,愿赌服输。但是下一次可以赢回来啊。”   小雌虫偷瞄一眼卓旧,对于这个雌虫他还是信任的。   可之前输得实在是过分惨烈,这让孩子有点犹豫。温格尔也产生了抵赖的心态。整个事件,归根结底,就是他压根儿就不相信自己会成为长老会成员之一。   比他厉害的多的夜明珠闪蝶种雄虫多了去了,也没有谁成功过。而他自己只要离开监狱,安安稳稳做一个家主,只要确保嘉虹的第一继承人位置,那这一生也就足够了。   不是军雌的他,根本没有可能通过自己的方式手刃寄生体。   这件事情已经过分明了了。   卓旧更清楚,像温格尔这种有雄厚家底、自身美貌且带有强烈政(治)属性的雄虫,只要不出什么原则性的幺蛾子,都能过上物质优渥的生活。   雄虫离开,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   只是当下他的蓝图中需要雄虫学会一点小心思。   “嘉虹你看,我和大大、尖尖、卷卷只是说话更多一点。其实并没有动手对不对。”卓旧继续说道:“大大认字还没有嘉虹多,他也赢了呢。”   嘉虹想想,似乎真的是这么回事。   卓旧趁热打铁,“只需要一点点,就是那么一点点的小技巧。我们嘉虹很聪明,一点就通,马上就会的,对不对?”   嘉虹又开始想要玩了。   他看看温格尔,眼睛里明明还有水光,可是战斗的火光又亮起来了,“雄父。”   温格尔也不怕再多一次,反正他已经铁定要把这几个雌虫的愿望该赖掉了。在雄虫心中,还是嘉虹内心的好胜心更重要一点。   “可以啊。我们嘉虹一定会赢得。”温格尔说完,卓旧就开始和嘉虹解读游戏的关键点。因为束巨第一场骗局,幼崽不在现场,卓旧直接从第二场开始解读。   “三张纸条,就是钱。我们就是商人。”   嘉虹没有见过钱,但书本上读到过这个词,“是可以用来换东西,买糖果的吗?”   “是的。”卓旧解释道:“商人就是要把所有的钱都放在自己的口袋里,这样能买到很多糖果、饼干、布丁。”   “所以,白白才会想要我的钱。”嘉虹理解了大概的意思,“可是我没有得到糖果哎。”   “但是嘉虹和雄父是自己给我的对不对。”   温格尔听着也上头,他回忆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自己总是被骗还是有原因的。至少每次栽在卓旧手里,他都是自己心甘情愿地把白纸交出去。   嘉虹也承认了这一点。   “嗯。那白白就告诉你一个道理。你要记住。”   卓旧看着幼崽的眼睛,话却是说给温格尔听得,“商人的底线不是道德,而是法律。”   为什么我们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抢夺你的金钱和财富呢?是因为你们不够聪明吗?嘉虹这么小,就可以认识千字,还不够吗?温格尔在语言学上的天赋,能说他不聪明吗?   那良知又是必须要被抛弃的吗?   “雄父的道德,和我们的道德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卓旧对孩子说道:“不要奢望所有人都保持和雄父、嘉虹一样的道德水准。会对别人善良、会相信别人,甚至不要奢望他们会安安静静的吃自己盘子里的饭,不要奢望他们会安安静静地只拥有自己的东西。有些人会忽然跑出来打你一顿,咬你一口。”   束巨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嘉虹也因为这个举例,感同身受,瞬间理解了卓旧想要表达的意思。   “可是……那是他们太坏了。”嘉虹委屈地戳手指,“我长大了,就好了。”   卓旧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真正的等待人长大,但教学的对象是无知懵懂、对政治斗争一无所知的雄虫和幼崽,他说道:“重点是在法律,是在规则。”   “这场游戏,玩到现在,你们还没有意识到:他是没有规则的吗?”   “没有规则,就意味着野蛮、斗争、随时分崩离析。”   “真正的游戏,都是要掌握平衡与秩序。”   一个健全的组织和社会体系的建立同样如此。虫族的军部、政府机构、长老会、完全独立的公检法机构,每一个人都是游戏规则下的玩家,手中拿着开局不等的财富。   弱者,利用规则是脱颖而出,同样可以摇身一变为强者。   嘉虹领悟了,“那我要制定、规则!”   卓旧残忍地打断他,“不行,因为输家没有资格定制游戏规则。”   温格尔听懂了。   他好歹是个成年人。另外,卓旧讲得也太明白了,“怎么?你想要强制我和嘉虹参加游戏吗?”   温格尔字正腔圆地问道:“赢家?”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一个总爱咕的土豆咸饭。   今天我本来又想要鸽子,可发现头不疼,也没喝酒,那只好码字了。   1补更啦! 第158章   面对温格尔的质疑,卓旧一向是温和派的作风。   他的温和是绵里藏针,表面上做的很好,内里全部都是尖锐的刺,叫人没有办法找出真正的痛点。   调离普罗,换来目的性极强的李博埃文斯家族,是为了让卫星站未来三年都专注在寻找罗耶奈尸骨和调查真相上。   聚集追随者是为了储存消耗品。   杀掉普罗,更深一步铲除戴遗苏亚山监狱最牢靠的盾牌。拖延新上任卫星站管理者理会自己的时间。   “怎么会呢?”卓旧看着温格尔,轻轻地笑了起来。他伸出手,像是抚摸最亲密的人一样,为雄虫揉肩膀,“您太紧张了,放松一点。”   杀掉雄虫对于卓旧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   单纯讨论越狱这件事情。卫星站已经和监狱失去联系,九一部长又远水解不了近渴。   冬天来临,他让束巨打造的取暖器,又彻底将雄虫局限在一间小屋子内。   只要卓旧稍微动动手指,温格尔致死也不会知道。一进入冬天,所有物资名义上属于他,实际掌握权却早已经落在以卓旧为首的四人手中。   他们早就可以随意控制雄虫的食物配给,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发疯一样的索取。   只要他们愿意,鱼死网破。   温格尔看着卓旧,他冷哼了一声。“疼死了,嘶——轻点。”缺少运动和紧张心情让雄虫肩膀这一块硬邦邦的。卓旧捏了一会儿,让沙曼云来接手,专业学过医的雌虫三两下就把温格尔捏得没骨头了。   卓旧继续和嘉虹、温格尔讲解整个游戏的最关键点:秩序、规则之类的东西。   他并不会局限在一种概念,而是借助数个失败的游戏,帮助雄虫和幼崽完善整个游戏的制度。每当温格尔觉得这样不好、不公平的时候,卓旧便不厌其烦地重新拟定规则。   嘉虹听不懂的时候,他就努力把每一个句子变成小孩可以理解的内容。偶尔叫上束巨、阿莱席德亚陪同自己一块儿演出戏,帮助嘉虹吃透所有内容。   束巨张牙舞爪地扮演一个大坏蛋,可以说是本色演出。阿莱席德亚则被卓旧推到了一个英雄的位置,扮演久违的正义者。   两个雌虫除了打架是真的打外,念台词简直和机器一样。   “邪恶的星盗,我是正义之心,前来制裁你!”   “放屁,星盗才不邪恶!”   “台词,你是傻子吗?”   沙曼云忍不住嗤笑一声,骂了一句。   阿莱席德亚和束巨齐刷刷看向他。   “艹,疯子,你有本事你来啊。”束巨甩脸不演了。   阿莱席德亚把自己的手指捏得咯吱咯吱响。   嘉虹眼泪早干了,他看到动情的时候,甚至跳下床和雌虫们一起演戏。他有一套书,专门是讲正义的军雌故事。   温格尔整理的时候,一看出版商是军部的,就知道里面是什么爱(军)爱国宣传导向了。为了让小雌虫小雄虫快乐阅读,出版商还特地做成翻翻书的样式,小孩子可以手动翻开里面的小机关,收获亲自打坏蛋的快乐。   卓旧估计也是懒得想名字,直接套用了这些剧情人物的名字,把内容讲得浮夸好笑又特别符合幼崽审美。   在看过不少专业戏剧演出表演的温格尔眼中,这一切是如此笨拙。   可每次演出结束,嘉虹终于理解了每一个深刻的道理后,温格尔总第一个鼓掌,最后一个停下。   他一直在听,一直在看。   “在这场游戏中,你永远要耐心地倾听对方的诉说,弄清楚对方的诉求。表情要生动,要认真,像这样。”卓旧给嘉虹演示一遍,“眼神不要飘,还记得听故事的样子吗?就是那个表情。好的。”   “任何观点,特别是倾向。你要等到对方先表态,再去附和对方。”卓旧不着急把这点说得太明白,“比如说,嘉虹喜欢糖果,讨厌布丁……”   “我也喜欢布丁。”   “好吧。那就讨厌牛奶。白白要先听你说了喜欢和讨厌,才会告诉你,我也讨厌牛奶。”卓旧言简意赅地表示,“同样讨厌牛奶、或者同样喜欢糖果的人,会更喜欢待在一起。”   “不过,这些话都要悄悄说。不可以一直说。”   “共同的私密是最好的纽带。”   制定了一小部分的规则后,卓旧让束巨和嘉虹、温格尔又晚了一局。这次束巨赢得不是那么顺利。他自由惯了,是四个人中最不依赖规章制度的,嘉虹和温格尔两个人以输掉三张白纸的代价,从束巨手里拿到了一张白纸。   这让嘉虹看到了一点希望。   温格尔则又开始思考怎么赖掉惩罚。   他发现自己和四个雌虫呆久了之后,也变得不守规矩起来了。束巨倒是无所谓,星盗要是永远计较每一场的得失,估计早就呕血身亡了。他永远只看到自己赢了两张的结局。   “真奇怪。你们今天都没有工作吗?”温格尔内心一算账,感觉日日这么玩下去,自己整个冬天估计会输掉一辈子。他第一个矛头就对准束巨,还特地放软了声音,“束巨,你今天怎么不去修东西了?”   “艹,别提了。”束巨早就有预案,“太冷了,机器都冻起来了。我撒了一点盐,等他化掉。”   沙曼云说,“饭点还没到。”   阿莱席德亚是真的没工作,因为他来之前就把事情都处理完了。   不过看在雄虫想要结束今日游戏,四个人打岔一会儿,给温格尔一个台阶,彼此就要散掉了。   “嘉虹,我们去吃布丁,你一起去吗?”卓旧打招呼道:“还是等下尖尖给你带进来呢?”   温格尔给他穿上衣服,打算让嘉虹稍微运动一下,出房间透透气。不知怎么回事,取暖器的换气功能有限,温格尔待久了总感觉身体不利索。   嘉虹又被裹得圆溜溜,他牵着卓旧和阿莱席德亚手,慢慢地走。   小房间到小厨房没有几步路。   嘉虹却有一肚子的好奇,“卷卷!”   “嗯?”   “正义之心!”小雌虫快乐地喊起来,“我也要做军雌。我也要打大大”   卓旧噗嗤笑出声。束巨走在前面,听到这话气冲冲杀过来,把嘉虹小汤圆提溜起来,“蛤?恁给老子再说一遍?”   “白白。白白。”嘉虹跳到卓旧背后,“大大要打我。”   “呵,好得不学,尽学些垃圾玩意儿。”束巨竖(中)指,做了一个鬼脸。嘉虹有模有样地学了一个,“大大大坏蛋。”   束巨翻了一个白眼,他说道:“我算什么垃圾坏蛋?小孩子就是肤浅,坏蛋都在军……”   沙曼云顶了束巨的肋骨一下。   束巨才看见,嘉虹闪闪发光的大眼睛。   不论看多少遍,他还是觉得这孩子浑身上下最像温格尔的地方是眼睛。其他地方哪儿哪儿不好,都是军雌的样子。唯独这双富有蝶族特色的眼睛,闪烁着一种和温格尔一样的柔情和温良。   “军什么?”嘉虹扒拉扒拉束巨的手指,“大大,去过军队吗?”   去过,可太熟了。   从小抓到大,打(嘿)工被送进去过,偷窃被送进去,打劫被送进去过,搞爆炸又被送进去过。束巨吃过的监狱牢饭,都可以出一个美食点评节目了。   但他怎么和幼崽说呢?   “我去过。”沙曼云说道:“军队很厉害。”   果不其然,嘉虹羡慕的眼神直接投向了沙曼云。小孩子的夸赞是最直接的,他“哇塞”一声,喜新厌旧壮胆子跑到沙曼云身边,“可以,可以和我,讲讲吗?”   讲什么?   讲我白天上军校,晚上被告白,周末顺便去大开杀戒吗?沙曼云正在修饰措词,最后选择放弃,他说道:“军队的布丁有草莓、芒果、苏打……大概十五种口味。”   嘉虹算数不错,马上感叹起十五种口味的布丁。   他们走到小厨房。沙曼云给这孩子端上准备好的鸡蛋布丁。   因为嘉虹对奶制品还有些过敏,所有给他吃的甜点都是重新配比过的,奶制品的比例已经降到了最低。   鸡蛋布丁,则是因为鸡蛋是监狱里最多的原材料。送来的军部鸡蛋包装已经能够做到,两个成年雌虫互相丢鸡蛋,充当□□玩的程度。   束巨以身试验,保证超级好玩。   阿莱席德亚给这孩子准备好餐具,看他自己爬上小凳子。   可这一次,嘉虹没有和日常吃饭一样开动。他看看桌子上,除了自己外,空空荡荡的。“白白、尖尖、卷卷、大大,不吃吗?”小孩子真诚地提问,“鸡蛋布丁很好吃呀。”   卓旧说道:“我们等一下吃。”   嘉虹拿起勺子,他咽了一下口水,忽然从椅子上下来,端起布丁碗。   他走到卓旧面前,挖了一勺子布丁,踮起脚送到雌虫嘴边。刚刚加热锅的碗还微微发烫,小孩的手有点颤抖。卓旧犹豫了一下,他低头吃掉了这块幼崽分享给自己的布丁。   沙曼云很难描述这一刻的感觉。   他捂住自己的小腹,五味杂陈。“尖尖。”嘉虹同样给他挖了一勺布丁,不过比卓旧的要小一点。“布丁。”   沙曼云在监狱第一次尝到自己做的鸡蛋布丁。他成年之后,就很少再吃甜食了。因为世面上多数是为雄虫开设的甜食店,那种口味对于雌虫来说太齁了。   “卷卷!”嘉虹又端着碗跑到阿莱席德亚面前。他挖的分量和沙曼云是一样的,“布丁。”   阿莱席德亚已经不吃正常的食物了。可他考虑到幼崽的心情,勉为其难地吃下去了。   最后才是束巨。   嘉虹满脸不情愿地挖了又挖,挑了又挑,给了一块自认为最小的布丁。   “哼。布丁。”   束巨一口吞下,抓住这个幼崽的脑袋,把孩子揉得昏头转向。   “好了。”卓旧蹲下来,看着自己选定的接班人。他有时候真希望,这孩子是自己的亲生雌虫。   乖巧、聪明、待人和善,有雌虫的好胜和坚韧,又有雄虫身上的纯真和善良。   如果,我是他的雌父——   “嘉虹,快点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想给雄父。”嘉虹说道:“雄父的布丁都给我吃了。我也要把我的布丁,分给雄父。”说完话,嘉虹对着卓旧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白白,还要吃吗?我可以,再分给你一点,只有一点点。因为雄父,一定是最好的,最多的。”   如果,我是他的雌父——   我一定……   不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蛮喜欢小孩子的日常,等寄生体来的时候,就没那么舒服了。   ——*——   虫蛋(老二)这几天都在干什么呢?   小脏蛋:那个笨蛋,把我忘记了!!(超大声)   小脏蛋:我要去告状呜呜呜呜!(超大声)   小脏蛋:我才不要理笨蛋呜。   小脏蛋:哥哥,我要也鸡蛋布丁。   老二很吵,字面意义的吵。   珍惜他没破壳的日子吧。 第159章   和温格尔这种上流世家雄虫不一样。   卓旧出生在一个简朴的蚁族家庭。他的雄父属于真正的工薪阶层,哪怕孵蛋都要把虫蛋带到工位上,一边冲洗药物,一边孵蛋。   家里的雌虫多数是退役军雌,在役期间没有创下很高的成就。日后也就拿着一定数额的补贴金,听从安排去上班、工作。   作为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卓旧很小就被雄父带到药品工厂去上班。他一辈子都会记住那种带点甜腻香气的药品芬芳,雄父和雌父争论要不要辞掉这份工作的声音。   “你知道我有这份工作,再除了薪水再加上积分,能赚多少钱吗?”   “但带着虫蛋去药厂上班,我还是太担心你了。”   “那不去上班,家里的开支怎么办?我也是为这个家好啊。”   两个雌虫围着雄父转。他们两个是表兄弟,其中一位更是卓旧的亲生雌父。在类似的工薪虫族家庭里,亲上加亲其实是节约生活成本的一种方式。在社会最底层,有部分失去家庭庇护的雄虫甚至会以“走婚”形式去维持开销。   “你们白蚁种怎么这么霸道?”   “不要上升到种群攻击好不好。”卓旧的雌父有点头疼,“好吧,我承认我们上学的时候,撕了别人给你的情书,但这和现在聊得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卓旧一个人静静地玩玩魔方。   那段时间,各种各样的魔方随远征军的回归初次进入虫族社会,在军部推广下,成为幼崽们锻炼手指、开发智力的小玩具。   他经常一边玩魔方,一边在工厂的幼崽园里等雄父下班。他们家没有自己的车,步行又太远,雄父便抱着他走好几里路去最近的公交车站。那也是个很有意思的公交车司机,每天都在研究怎么中福利彩票,然后车上大声放虫族的各种新闻。   “雄父?”   “怎么了?卓旧?”卓旧的雄父是切叶蚁种,过往几年都在长老会的菌子园里农作。后来政策变迁,菌子园关闭,才重新找了一份药厂的冲洗工作。   “我想要一个新魔方。”   “不是给你买了16x16的魔方了吗?卓旧,你又玩腻了?”   “没有。”卓旧有点失望,他看着雄父发白发皱的手指,知道那是长期冲洗药水瓶留下的痕迹。在科技高度发展的虫族社会,一定要人工亲自操作的工作,不是相对有危险性,就是有较高的素质要求。   卓旧小时候,也是个很乖的孩子。   和现在的嘉虹比起来,贫穷让他连幼崽园里的一次性纸杯都不舍得丢。   不过那个时候,雄父也好,雌父也好,包括卓旧自己,都相信他们会靠自己的双手得到幸福。   *   戴遗苏亚山监狱,嘉虹开始逐渐喜欢上纸条游戏。   这对父子最可爱的地方在于:别当着他们的面欺负雌子/雄父,基本上可以达成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大团圆局面。   “好了。”卓旧一脸淡然地把纸条从嘉虹手里抽走,“这是我应该得到的酬劳。”   阿莱席德亚在一边啧啧称奇,“政客的心呀。”   嘉虹认真地拿着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一条杠杠。他现在手还是没有完全长开,握笔是随便一把抓,反正能画直线就可以了。   温格尔看着那满满一张纸的横杠,时常感觉自己嗓子眼被杠得慌。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卓旧用游戏的方式确实是教会自己和幼崽不少知识。   嘉虹也从原本的学习中寻找到了全新的快乐。他把和沙曼云学医疗知识叫做“医生游戏”;和阿莱席德亚就是“老鹰捉小鸡”“打架”;和束巨拼机器零件叫做“拼拼图”,和卓旧念书是“讲故事”。   他整个冬天过得还蛮充实的。   温格尔也是。   只不过两者的充实,一个在心灵和脑子,一个在身体和被窝。温格尔自觉,若不是返祖种基因作祟,光一个冬天的艰苦磨砺,出去之后自己就能拿下一个雄虫格斗大师名号。   “走开——”   “不准过来。”   “我真的是……懒得理你。”   “沙曼云,出去!阿莱席德亚,不要动我的书。束巨?你在干什么!”   卓旧老神在在坐在小厨房,看着三个雌虫一个接着一个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温格尔轰出来。“晚上好。”   三个雌虫一坐下就开始数落卓旧,“你把他教会了,好家伙,我可真的是好家伙。”束巨馋得口水都掉下来了,看得见,吃不着,心里痒痒,没办法只好去严厉谴责卓旧的不人道行为。   “呵。”沙曼云的笑,在没有配上刀的情况下,杀伤力微乎其微。   阿莱席德亚倒是心中有数,不过他猜不到卓旧为什么要煞费苦心把雄虫教会:这对于他们越狱并没有什么好处。除非……   卓旧已经想到他们离开监狱后的布局。   “我觉得我们还是顾及眼前比较好。”阿莱席德亚总结另外两人的话痨和话废,言简意赅道:“该吃吃,该睡睡,不要再教温格尔这种东西了。”   卓旧没有回答。   他一贯是岔开话题,“你的肚子怎么样了?”   阿莱席德亚冷下脸,“好得很。现在我们说雄虫的事情。”   “你是害怕嘉虹太优秀,自己的孩子也争抢不过吗?”卓旧轻描淡写地质问他,像是在描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暗示什么,“阿莱席德亚,别担心。继承法会更支持闪蝶种的幼崽。”   阿莱席德亚听了就不舒服。   可偏偏卓旧说的又是实话。从始至终,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把自己顺路带出去的顺位继承人。   哪怕只是为了这份血统,外面那份庞大的家业,蝶族的长老会都会千里迢迢把顺位继承人从监狱接走。   必须、必须是夜明珠闪蝶种的孩子。   不论雌雄。   可阿莱席德亚又不希望只得到这些,“你不要想挑拨离间我。让雄虫学习这种东西毫无用处。你把嘉虹培养出继承人这件事情,我也不想管。但不要给我们怀孕的事情,造成阻碍。”   卓旧又看了一眼阿莱席德亚的肚子。雌虫显怀不明显,只有最后半个月才会有点小小的弧度。   阿莱席德亚再过半个月就要生了。   那会是温格尔的第三个孩子。   “我一直以为,你会藏起来安稳地度过最后一点时光。”卓旧放下手中的魔方。   这东西是嘉虹送给他的,小孩子这段日子痴迷于纸条游戏和上课游戏,有限的心思自然淘汰掉没有陪伴的游戏。   “阿莱席德亚。寄生体应该找到温格尔阁下了。”   卓旧将最后一个面拼凑整齐,放在桌子上。   他看着魔方的最上方,一片白色格子组成的雪原。而对准其余三个雌虫的那面,两道黄色的对角线组成一个“V”字。   阿莱席德亚否认这一点,“你觉得是我的错?你是不是认为我背叛了一次,就会背叛无数次?”   “没必要生气。”卓旧重新打乱魔方。   他对待敌人,对待自己对立的人都是这种态度。通常情况下,温和也是很耗费心力的。   “我还在外面的时候,手底下有一个很出色的实验员。他杀了很多雌虫,甚至故意让雌虫感染上寄生体,再解刨他们。他告诉我:寄生体之间有感应。”   而对待阿莱席德亚,卓旧时常翻来覆去将他从白名单拖拽到黑名单,又放在备选名单,再拖拽到黑名单。   从夏天知道阿莱席德亚有这份基因开始,对付寄生体的利弊,就在卓旧里脑海里算了上千遍。   “导致雄虫痛失家人的莎莉文惨案,已经过去两年。”   “新闻剪本上却不断地出现寄生体的消息。无论是交好、促进双方交流,还是暴力冲突、地域性战争、掠夺雄虫……他们从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有限的图片来看,他们的范围也在不断缩小:春初的最后一份报纸,寄生体已经到了蝶族长老会直属医院范围。”   卓旧回忆道:“温格尔是春初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夏天,普罗去世,阿莱席德亚激活寄生体基因。”   “这都不会是巧合。”   束巨懂了。他一懂就烦。   “艹。反骨崽,你搞得事情。”   星盗和寄生体之间的恶劣关系,有时直接超越了他们和军雌的关系。遇到军雌,那是还能混口饭吃的事情。寄生体那是他把你当成饭来吃,供需关系有根本性的差别。   二者同时遇到的前提下,束巨绝对先杀寄生体,再杀军雌。   沙曼云没啥感觉,他关心离开的事情。   “他们怎么来?”   越狱的两条路:维修航空器、讨好雄虫伺机而动。   戴遗苏亚山监狱是一整个星球,连卫星站日常投放营养液都不会降落在地面。从根本上杜绝囚犯和外界的接触,是监狱防守的第一要领。   四个人被关押至今,也只有卓旧抓住机会抢来了一艘受损严重的航空器。   如果来了一艘全新的航空器,他们四个人的局势必然会被打破。   阿莱席德亚大可以和寄生体的人走,其余三个人只要愿意出卖底线,带上温格尔,未尝不可一试。   监狱外,厚厚的冰块覆盖在墙面上。监狱像是一块巨大的冰块,无数缝隙中吹来的风,鬼哭狼嚎。   卓旧将魔方放在桌子上。   他很巧妙地将每一个正方形的四边切换成统一的颜色,每一个面都是“回”字结构。   “大概是和暴风雪一起来的。”   “冬天已经过去了一半,我需要更详细的气候数据来确定日期。”卓旧伸了一个懒腰,他对自己的同伙们笑道:“谁也不希望在外出干活的日子里,迎接暴雪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意识到,番外写太多,是不是对你们看正文有影响?   特别是囤起来一口气看完的?很影响阅读体验吗? 第160章   有了夏天的经历,没有谁会质疑卓旧对天气的预测。   束巨、阿莱席德亚、沙曼云都是铲冰除雪的工作。三个人在这项工作上展现出了各自的特长:束巨使用爆破老本行,阿莱席德亚巧劲处冰,沙曼云则是调制化学物品。   “累死了。爷不干了。”束巨一天下来灰头土脸,回到监狱内部都没心情闹雄虫。他感觉双手都在颤抖,骨头都要冻成块了,“我不行了,太累了,这狗鸡尔玩意——艹,心脏的,你怎么不去做?”   卓旧正在和阿莱席德亚、沙曼云对数据,他说道:“你会数学?”   束巨哑巴了。   “对了。温格尔阁下找你。”卓旧往墙上记了一串长长的数字,头也不抬地说道:“不要把雪和冰带到屋子里。”   雪水和夏天的雨水成分相似,对雌虫们来说,死倒不会死,用雪擦脸毁容倒是概率很高。束巨随便去循环水那边擦擦脸,身上原本的布料斗个干净,折腾得热乎乎,才去温格尔哪儿。   雄虫很少点名某一个雌虫。   这在普通家庭里,多半是睡觉、聊关于孩子的事情。束巨没经验,他脑子里存不住东西,干完活后想到雄虫,心里只剩下各种颜色废料。   害。雄虫找雌虫,还能有什么事情呢?八成是想念我这强壮又迷人的身躯了。束巨捏捏自己的胸口,在雄虫屋子门口故意展示一下自己的手臂线条,圈了一下自己的腰。   “不愧是我。”束巨的自信心回来了,“大就是好。”   站在束巨后面的嘉虹,感觉眼睛受到了攻击。   小雌虫从沙坑那边回来,玩得差不多了,想回屋子洗一个热水澡。“大大,大大,你进去吗?”   “当然。”两个雌虫推搡一下,看在雄虫温格尔的面子上,彼此“哼”了一声,扭头谁也不理谁从大门里挤着过来,飞奔到雄虫面前。   束巨腿长,一把扑在温格尔身上,吧唧两口亲懵雄虫。   他正要下第三口,雄虫护住自己的脸,露出一双眼睛问道:“蛋呢?”   “什么?什么蛋?”束巨摇头晃脑,“你想吃鸡蛋吗?我去煮,你等等我。”片刻后,束巨想起来了。   哦,我还有一个蛋啊。   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看束巨这表情,温格尔就知道自己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还奇怪束巨怎么又没有带虫蛋过来,“忘了?你怎么不把自己忘了?”   他们大概玩了半个月的纸条游戏,温格尔成长速度不如嘉虹迅速,但他每一次对局的时间都在不断增长。最漫长的一局纸条游戏,他和束巨对峙了四天四夜,愣是不给这个星盗一点机会抢走自己的纸条。   武力不行、求饶不行。   更不存在所谓的人情和肉谷欠。   双方在第五天早上,温格尔困得不行,束巨也弃权,两人最后达成无人伤亡的平局。   温格尔经过几轮的游戏,也有了一些底气。他也清楚束巨是最好欺负的一个,因为对方好歹会纵容自己片刻。其他三个人可没有如此好说话了。   于是温格尔埋怨他,“有你这么做雌父的吗?”   “我又没做过。”   “哎呀,快点把虫蛋抱过来。真是的。”温格尔锤着雌虫宽厚的肩膀,“冻坏了,怎么办?”   “不会的,老子……仔仔细细都把他包得屁都放不出来。”   “你不去?”   束巨投降了。他心里没有不高兴。雄虫对自己的孩子越关注,不正说明他越喜欢自己吗?束巨朝着这个思路去考虑,越想越觉得这几句家常话有魔力一样,催促他离开屋子。   走一大段路,束巨才挠挠头皮,“不对啊,我凭啥要出来啊。”   虫蛋这……再生不就好了嘛。一个雌虫蛋而已,都冻了两天,也不差这么一天。算了算了。束巨想着来都来了,不差那么一个小脏蛋。他想着推开1号囚室的房门。   之前,卓旧提起“寄生体”的事情倒是给他提了一醒。   星盗因为常年飘荡在边缘区,经常遇到自己的虫蛋被寄生体寄生的情况。那些狡猾弱小的寄生体,必须要依附生命体生存。在太空中,部分星盗和雄虫不好下手,他们就专门吃那些没有反抗之力的虫蛋。   它们会慢慢吃掉幼崽的意识,钻入幼崽的躯体,像个寄生虫一样活在飞船上。   束巨从一堆发臭的被褥中挖出自己的蛋。虫蛋表面已经结了一层淡淡的冰霜,他也不嫌弃哈口气,拍拍虫蛋,摇晃两下,嘀咕道:“还活着吗?”   黑金色的虫纹看着很结实,不会就这么死掉了吧。   虫蛋剧烈震动一下,他借力束巨的手,和荡秋千一样用力摇摆两下。   “牛笔啊!不愧是我的崽。耐艹。”   虫蛋“啪叽”一下把自己荡出去,砸在束巨的脸上,他像个灵活的皮球转了两圈,顺利落地在被褥中,蛋壳和织物摩擦出“哼”的嘲笑声。   “好了,好了。”束巨揉揉脸,确认没有毁容后,快乐抓住自己的孽子,“跟爷走,睡你雄父。”   虫蛋努力抗拒被抓住蛋壳顶,他就像个大白灯泡一样被束巨晃来晃去。   “看来你已经有脑子了啊。接下来,反正有什么坏蛋来。你自己看着点。你雄父没啥力量——你是个小雌虫了,谁要是靠近你,你就刚刚那样子,打他、揍他知道吗?”   “虽然我也听不懂他们那些人谈论原因。说的太玄乎了。反正,有个蝴蝶雌虫,你看见他就跑得远远的。他的崽嘛,你就揍……打破了,找老子。狗脾气,星盗苗子。”   阿莱席德亚正好路过。   他眼神一瞄,就知道束巨对自己指指点点。这个雌虫故意转了一个弯,藏起来,偷听束巨和虫蛋进行什么对话。   能和虫蛋对话的,除了雄虫,据说还有极少数开了脑域的雌虫。   “就是那个,头发短短的,栗色的。算了,你个蛋也看不见。反正就是那个人,记住——揍就完事了。”   “怕啥,你是有老子的崽。”   “别晃,狗脾气。老子明儿就把你塞螺旋桨里,做成永动机。”束巨碎碎念个不停,“昨天说了一大堆,我都没听懂。反正你晓得,老子这么着急,都是他的错……什么狗屁寄生体基因,完全不懂。”   虫蛋晃动两下,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不过就算小雌虫会说话,束巨也会完全无视他的意思。   “如果把你雄父和哥惹了,咱两还是断绝关系吧。”束巨惆怅地停下嘴,“毕竟,你老子还是想睡你雄父的。”   这对离谱父子一个唠嗑,一个不想听。   阿莱席德亚听了几分钟,发现单纯就是束巨在废话。他失去了兴趣,正要离开。   漆黑的窗户忽然被一道迸射的火光点亮。玻璃上厚厚的冰层肉眼可见一道橙色的光划过,天空久违地出现了其他颜色。   束巨长大嘴巴,他看着那扇狭窄的玻璃窗,把虫蛋塞在怀里,先跑过去找卓旧。   流星?   陨石?   天体废品?   沙曼云停下清理卫生的动作。他的眼珠随着那串长长的烟尾巴转动,一直到燃烧的火焰和灰白色彻底消失在窗户边。他脱下肮脏的围裙,把清扫工具丢在一边。   卓旧依旧在计算。   墙壁一面一面被涂上无数的公式和数字。   最终,定格在一个等号上。   他们心里,早已经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心脏的!”束巨抱着蛋冲进来。   沙曼云亮出自己的双刀,对卓旧点点头,暗示自己随时都可以进入杀戮状态。   卓旧不慌不忙地拍拍手上的碳灰,他抬起头,看着整整一屋子的公式和算法,深吸一口气。   阿莱席德亚没有过来。   早上的铲冰除雪工作,已经让整个监狱整理出三个可以随意进出的甬道。每一个甬道都可以通向最安全的核心地带:雄虫的屋子。   “束巨,把蛋交给温格尔阁下。”卓旧笑了一下,他上前和温格尔的第二个孩子打招呼,“要乖乖的,不可以闹雄父。”   虫蛋往后瑟缩一下,有点不服气。   束巨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环顾四周,找了三四次,都没有发现阿莱席德亚的踪迹。   “不是说,暴风雪来的时候……”   “束巨,我不是神。”卓旧宽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放轻松。”   在最初,卓旧是最不愿意释放阿莱席德亚的。他深知任何罪行,只要踏出了第一步,接下来都是无限的坠落。   盗窃者永远不会自食其力。   杀人者无法放下屠刀。   背叛者,便永远不要再要求他捡拾自己丢弃的荣誉与尊严。   “可以杀了他吗?”沙曼云问道:“包括孩子。”   “别让温格尔知道。”   “好。”   他们陷入了一种暴风雨的平静。   卓旧重新捡起了炭笔,他蹲下身在地上画了一幅监狱的平面图。这点对于能默写人像的他来说,并不算难。   在早上清理出来的三个出入口上,卓旧圈出几个地方。   “送完虫蛋,把炸弹布置下去吧。”   “我也不希望,阿莱席德亚背叛我们。”   “毕竟我是个素食主义者。”   随着一道绚烂的白色火光打破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安宁,暴风雪降临在这颗荒无人烟的星球上。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了!!不愧是我!   番外那就继续吧。   大家想看啥番外?除了之前的选项,还有其他的吗? 第161章   巨大的火焰和暴雪碰撞在一起,灰云和雪雾彻底模糊掉天地边界。四周的山峰在黑色的天空版图中刻下模棱两可的锯齿形状。   卡利十三号在其中,像一个陀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出发前,他设想过所有糟糕的状态,比如遇到追兵、运气不好飞船坠毁。   “飞船情况怎么样?”弎伍询问着,脸色却并不慌乱。   身为寄生体的他们,只需附近还有存活的生命体,便可以不断的掠夺、吞噬,再次得到躯壳。   生命存在,便会被剥夺。   十三号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就算提取了一部分原主的记忆,自己也看不懂那些复杂的符号和数据,选择了放弃。   “不管了。”他对弎伍说道:“这里的磁场太奇怪了。让我觉得有点不舒服。”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在这一片星域采取地毯式的搜索,除了为维持躯壳的生命力,固定睡觉、定时食用营养液,所有的时间,两个寄生体都放在寻找戴遗苏亚山监狱上面。   这片空空荡荡的星海里并没有多少虫族居住。   食物匮乏、不少星球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有时候,十三透过显示屏看着这片星海中巨大的蓝色恒星,内心会产生一种错觉:也许他们又找错了呢?   他们确认自己是找过了每一颗星球,每一片太空垃圾。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不如我们回去,再去那个港口蹲点?”十三号提议。两个寄生体便浪费时间又回到了一切的起点,顺便,他们换了全新的身体。命运似乎也终于眷顾两人,他们在港口追踪到一艘没有被登记的官方供给飞船,追随飞船的痕迹,最终找到了戴遗苏亚山监狱。   代价就是:被发现了。   卫星站除了军雌,还有一位罕见的军雄。在不亲密接触的前提下,十三号和弎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航空器被击破侧翼,直挺挺地往下坠落。起初他们还在互相安慰,当风暴降临的那一刻,十三号和弎伍都祈祷自己所使用的雌虫躯体不要损坏太严重。   谁也不知道监狱的情况是怎么样。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军雄。”弎伍显得有点活人味,可能是相处久了,他才对十三号说这些话,“最近有一个斩首活动,其他兄弟告诉我:一个雄虫搭配四五个雌虫,这种组合八成是有诈。”   十三号没有放在心上,他看着那束从太空中投掷来的光线消失。长长的灰烟将其覆盖,长舒一口气,“你是太忧心了。虫族家庭不都是这样吗?一个雄虫四五个雌虫。”   不是九一部长那种疯子级别的军雌亲临,十三号就有胆子搏一搏吃掉温格尔。   想起脑海中的香气,十三号倒吸一口气,啧吧啧吧嘴巴,越发嫉妒阿莱席德亚。希望这家伙并没有把雄虫吃干抹净……或者,他没有觉醒什么贪吃的寄生体基因。   火焰被雪所覆盖。   焦黑上最后一点红色火星也销声匿迹。黑灰色的烟落在雪地上,被风叫嚣着刮走,急速地朝着监狱的方向前进。   十三号航空器坠落的地点,距离监狱有足足三百公里的脚程。   当束巨带着自己的设备跑到第一个通道的时候,他看见阿莱席德亚在这里铲雪。厚厚的积雪被风刮进来,阿莱席德亚一铲子出去,雪塌进来三次。背后神秘的阿莱西兽语文字,因为汗水蒸发越发模糊不清起来。   束巨张大嘴巴,质问道:“干!反骨崽,你没有走?”   “为什么要走?”阿莱席德亚冷静地回答道:“外面暴风雪,必死无疑。”   听上去十分的合理。束巨也是在戴遗苏亚山监狱独自熬过几年的人,以往的冬天,他会把洞穴挖得很深,或者去一些天然的岩壁上寻找洞穴,用其他囚犯的尸体制造壕沟和壁垒。   被腐蚀、被冻死、被雪积压而死听上去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束巨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不管阿莱席德亚基因变异到什么程度,束巨相信一个人的力量是没有办法抵抗天灾的。他把自己的工具丢给阿莱席德亚,“挖坑吧。”   他们两个人沉默地互相凿冰,将自制的弹药填装进去。   狭窄的通道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中忽然传来吵杂。阿莱席德亚停顿一下,继续自己的工作。他说道,“卓旧要你这么做的。”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束巨大大咧咧地不承认,转头好奇地盯着阿莱席德亚的肚子,“几个月了?”   “一个月多。”阿莱席德亚冷静地回答道,“你不是生过吗?”   束巨回忆下虫蛋的大小,再回忆一下自己拉蛋的感觉,脑袋一片空白。对比起阿莱席德亚这种颇有自知之明的怀孕,星盗雌虫内心再一次生出了内疚之情,“老子不知道。反正生就完事了。那个什么油?”   阿莱席德亚并不想要回答。他哪里知道束巨指的是做炸弹要用的甘油、做饭用的食用油,还是其他什么类型的油。耳边类似电子音损坏的声音,时断时续,模糊不清中能够听到“阿”和“西”的发音。   “之前沙曼云说,给崽上的那个什么来着?”   “蛋壳油。”   “哦哦哦,对。有什么用来着?”   阿莱席德亚像是在唠嗑家常。他和束巨一起把这面通道封死,两人一起前往下一段出入口。   “阿莱嘶嘶嘶细得……席德亚……”   阿莱席德亚面目柔和下来,似乎是因为束巨提起了关于孩子的话题。他慢慢地一边用小铲子把炸弹填平,一边和束巨说这些碎碎念的关于幼崽的知识。   两个同样生育、即将生育的雌虫或许会多那么一丝丝的温柔。   “嘶嘶嘶……你身上……有,有……他的……”   阿莱席德亚把最后一铲子雪覆盖上。   他看向一边的束巨。   “可以……强身健体,小脏蛋……壳营养品,蛋壳护养……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束巨揉揉自己的脸,陷入了郁闷,“什蛋来着。”   “蛋壳油。”   束巨决定放弃对幼崽的内疚。   “还蛋壳油,食用油就不错了。”   该去哪里去哪里吧,能把他生下来,就是老子这辈子大慈大悲发善心了。这么想着,两个雌虫便一路把三个甬道全部铺上炸弹,看着风雪一点点把它们填满,才回到小厨房。   卓旧正在帮忙做水果泥。   沙曼云去给幼崽上课了。   一切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变化。   *   温格尔看着眼前的蛋,他觉得不太对劲。   对于嘉虹来说,弟弟久违地离开两天,回来之后产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他站在虫蛋旁边比划了一下,好奇地眨巴眼睛,“雄父,弟弟怎么?这么大?”   在雌虫肚子里的两个月,虫蛋的体积并不会很大。   而是在十个月的孵化中,孩子会慢慢长大,虫蛋也会随之一层层扩大,硬皮的角质层呈粉状脱落,长出更合适的蛋壳来保护自己。   一般快破壳的时候,虫蛋会有成年雄虫的小腿高,除了身体骨骼没有定形外,其他器官只需要一个适应期,就可以正常活动。   但……   束巨的虫蛋长得也太大了。   温格尔记得这孩子才七个月大,最多是七个月半。他稍微和嘉虹笔画一下大小,发现小孩已经保不住虫蛋弟弟了。   “弟弟,没有这么大。”嘉虹充分认识到什么叫做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之前没感觉弟弟会那么大,在小孩子的印象中弟弟还是那个可以装在书包里的虫蛋弟弟,“雄父,弟弟……弟弟?”   嘉虹有点语无伦次。   他内心有点小想法,身为哥哥怎么可以被弟弟的身材大小比下去呢?   “这是正常的。嘉虹。”温格尔抱着他无奈地说道:“嘉虹破壳的时候也有这么大。虫蛋都是慢慢长大的,之前弟弟一直在嘉虹面前,感觉还很小对不对。”   嘉虹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接受自己忽视了弟弟长大过程这个事实。   不过很快,他发现弟弟的蛋壳上那坨黑漆漆的脏东西也消失了。大概是蛋壳自然长大,以粉末的形式蜕去了。   “我想给弟弟画画。”他把自己的可食用画笔找出来,“雄父,弟弟,我可以画画吗?”   虫蛋摇晃两下,吧唧跌到温格尔的怀抱中,哼哼两声选择妥协。   温格尔哭笑不得,“好吧。那你要画得好看一点。”   嘉虹才不会和束巨一样乱涂一通。他把爬上床,在弟弟黑金色的虫纹上涂上碧绿色和深绿色。“西瓜。”   小孩子兴致勃勃。   等沙曼云过来上课的时候,他第一眼都没认出那是个虫蛋。   “你去了仓库?”沙曼云问道:“冬天别出门。”   温格尔愣了一下,笑出声。他感觉到怀里的虫蛋强烈抗议,最后一个翻越滚到地上开始无理取闹,撒泼打滚,像是一个大西瓜在满地转悠躲避猹的啃食。   “是虫蛋啦。”温格尔解释后,拍拍手招呼虫蛋,“不哭啦,不哭啦。西瓜很甜的,又大又好看。哥哥喜欢你,才把你画成大西瓜的。”   虫蛋呜呜咽咽一会儿,选择相信了雄父。   他慢悠悠地滚过来,享受了一会儿雄父的抱抱和哥哥的讲故事,在沙曼云催眠一样的讲课声中昏昏欲睡。   “先生先生!”睡梦中,虫蛋听到了一个融入血液的叫唤声,“阿莱席德亚不见——哎,怎么有个西瓜?”   束巨走上前,习惯性地用手重击两下,听个瓜响。   “不行啊。这不保熟啊。”   作者有话要说:   幼崽番外会在完结放出来,他们成年后的故事我也想写。   你们说要看的if线可以有,不过篇幅要很长吗?我现在考虑要多写几种番外,还是写一个长一点的?   明天可能时间来不及,如果顺利的话,我后天就定写什么番外了。   大家这几天可以留言给我,过时不候。   ——*——   【今日小剧场:束巨的育儿学习】   束巨偶尔也是想做一个好雌父的。每当他把大脑为数不多的存量让出来,都会激发出磅礴的学习冲动。   于是,束巨就缠着沙曼云、阿莱席德亚、卓旧挨个问育儿保健小常识。   “什么油来着?”   “蛋壳油。”阿莱席德亚被烦得不行。   束巨不识字,他只能不停地念不停地念,一边干活一边念,”蛋壳油,蛋壳油,蛋壳油……”   吃饭的时候,他也这么念,“蛋壳油蛋壳油蛋壳油蛋壳油,成分是豆制油、水、维生素……蛋壳油蛋壳油。”   “束巨,去仓库拿一下花生油。”沙曼云正在做菜。   束巨随后答应一句,朝着仓库走。   他们不让雄虫去仓库,自己倒是经常晃荡,“蛋壳蛋壳蛋壳蛋壳油……”   回来的路上,卓旧遇到了碎碎念的束巨。   他好奇地问道:“束巨。你在念什么?”   “哦。最近学到了。”束巨意志坚定,“我要给幼崽涂辣椒油!”   阿莱席德亚:?   沙曼云:?   卓旧:? 第162章   虫蛋不喜欢束巨总是有道理的。   要不是温格尔抱住这个“大西瓜”。现场估计真的就鸡飞狗跳起来。等温格尔好不容易把虫蛋安慰住,才问道:“你说阿莱席德亚,他怎么了?”   “他……”束巨咳嗽道,“他不。”   门口有人在敲门。   “束巨。”卓旧的声音传来,“烘干机坏了,你出来一下。”   束巨卡壳了一样。他随便嘀咕两句,故意避开温格尔的视线。在他们的心中,温格尔还是那个耳聋的雄虫,只要遮住嘴巴,他将什么都不知道。   “算了,再说吧。”束巨自言自语地嘀咕,随后大声的为自己找借口,乱说一通后离开屋子。   温格尔抚摸虫蛋的频率一点点放缓,他听到的声音模模糊糊。但能够捕捉到门外关键词语“烘干机坏了。”,以及之前束巨还没有说完的那句话……   阿莱席德亚怎么了?   温格尔清楚,在监狱中,束巨是纵容自己的存在。沙曼云对自己抱有危险的想法。卓旧太难琢磨,幸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攻击性。   唯独阿莱席德亚是和自己有物质供求关系的,且在四个人中叛逆性最强。   温格尔的自认为,他们两个人没有任何的情愫。阿莱席德亚并不喜欢他,只是迫于基因觉醒选择苟且。而他自己也没有任何理由喜欢一个和寄生体有关联的背叛者。   嘉虹上完课就飞扑过来和弟弟抢占雄父的怀抱。他坐在温格尔怀里,抱着虫蛋弟弟。虫蛋弟弟满嘴都是意义不明的崽言崽语,嘉虹也不在意,一崽一蛋在没有温格尔精神触角加持的前提下,愉快鸡同鸭讲起来。   “弟弟,弟弟的壳怎么这么冷?”小雌虫热心地把自己的小被子分出来给弟弟。像个西瓜的弟弟,看上去特别可爱。嘉虹对自己的佳作充满了欣赏之情,暂时忽视了虫蛋弟弟聒噪的本质。   “尖尖告诉我啦,弟弟长这么大是因为快要出来了。”监狱就他一个小孩子,每每看着书本上的幼崽园,嘉虹都不自觉流露出羡慕来,“弟弟,要快点出来呀。出来和我一起玩。”   沙曼云站在一边不说话,他最近很沉默,也失去了一些张狂。在温格尔看来,这并不是“从良”的信号。虫蛋叽叽喳喳,表达混乱至极。嘉虹倒也不嫌弃,温格尔看着他们内心那点温暖又涌了上来。   “你喜欢孩子。”沙曼云笃定地说道。   “嗯。”温格尔敷衍着,他内心想着阿莱席德亚的事情,瞥向一边的沙曼云,问道:“你最近怎么样?”   “还好。”沙曼云言简意赅地表述。   实际上是糟糕透了。在温格尔看不见的地方,沙曼云甚至连营养液都吃不下去。最困难的一天,他闻到味道就想吐。原本整齐的厨房里一片狼藉,菜刀和菜板被暴力破坏成数片,水池里都是淡绿色的呕吐物,牙龈稍微一吸都是血。   沙曼云永远不会告诉雄虫,自己躺在3号囚室冰冷的桌子上,咬着破烂的布条,用那根长长的尖针从下面刺穿虫蛋,搅烂它的那一刻。   他发誓再也不想要受到怀孕的苦难。   “但你的脸色很差。”温格尔对着沙曼云伸出手,他用指腹轻轻地擦过雌虫的唇珠,“都干裂了。”   戴遗苏亚山监狱里没有镜子,仅存的玻璃片,不是来源自之前的惩戒水箱,就是能见度极低的厚层玻璃。   沙曼云也不重视自己的样貌。   他看着雄虫打开床头柜,在里面找出一盒很简陋的铁皮盒。这些东西是个赠品,上面还写着“祝贺阿莱西兽语专业第二届学生顺利毕业。”打开之后,倒有一股很别致的果木香。   “这是什么?”沙曼云并不希望雄虫还有什么秘密。这也是他和其他三个人最开始定下的一个潜规则。作为雌虫,他们希望自己在整个越狱过程中占据主导地位。   温格尔只需要做一个稳定、无害的物资提供者。   如此一来,在没有达成共同目的前,谁也不会伤害他。   温格尔先是闻了闻味道,在自己手上试了试,确保没有过敏现象后,把嘉虹叫过来。“阿莱西兽语老师送给我的毕业礼物之一。”   进监狱大概一个月的时候,有一批纯粹的礼物被送过来。全家福、阿莱西兽语翻译、各种毕业礼物,嘉虹各个年龄段的衣服和幼崽用品,都在那个时候被送进来。   “这届的雄虫学生就我一个。其他人都被外交部聘去做翻译了。”温格尔一边解释,一边给嘉虹的小手涂上香膏。果木香被体温加热后,散发出更加有层次感的气味。嘉虹稀罕地闻了好几遍,在和雄父炫耀几句话后,找弟弟去玩了。   沙曼云说道:“雌虫没有那么娇贵。”   香膏这种香扑扑的用品,冬天又能防止皲裂,无论在专柜还是批发,最大受众群都是雄虫。   温格尔沾一点香膏在手指上。灯光下,薄薄一层的油脂泛出珍珠光。   “沙曼云。”温格尔招呼道:“过来。”   他示意雌虫弯下腰,将香膏点在沙曼云的唇珠上,随后揉开。温热的指腹贴在唇部,上下以画圆的方式涂抹开来。   香味也随之弥漫在沙曼云的红唇上。   “嘴巴裂开很疼把。”温格尔停下手,他收起铁盒子,放回到原处,“给小雌虫讲课也不容易。明天,我再给你涂。”   沙曼云不说话。   他忽然有点无法适应雄虫突如其来的温柔。特别是强制取米青后,沙曼云一度认为两者的关系只剩下强行与被强行。   他确实太着急了,又没有耐心继续去做那个沉默的人。以前没有,想杀谁就杀谁;现在也是,想杀谁就杀谁。   可惜。   温格尔,死掉了,就再也没有了。   眼前的这份柔情也是,像铁皮罐子里的花,脆弱、珍贵、无法替代,又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   “对了。你等下会去洗衣房哪里吗?”温格尔有些为难,“嘉虹的小被子有点脏,我想麻烦你洗一下。”   温格尔在套话。   沙曼云有这个直觉,他将质问紧紧地锁在自己的齿缝里,不露出一句。   他在等。   “沙曼云?”温格尔看过来,笑了一下。灯光很暖,他笑得也是。“怎么了?”   “没事。”沙曼云的目光落在嘉虹身边那条脏兮兮的小被子上。小被子被孩子睡觉带着、出门玩带着、走到哪里都带着。此刻嘉虹又把小被子拿来包裹弟弟,绿色的可食用颜料蹭在上面,花一片,灰一片。   每过两天,温格尔都会催促他们去洗嘉虹的小被子。   有时晚上偷偷去洗干净,烘干,在孩子没醒来之前又给他塞到怀里。   一切看上去都是合理的。   “等一下,我哄他睡午觉。”温格尔继续说道:“你能帮忙洗干净烘干吗?”   于是,此刻。   沙曼云就拿着嘉虹脏兮兮的小被子,站在洗衣房里。他的对面坐着两个雌虫,卓旧和束巨。   烘干机完好无损在一边,完全可以继续工作。   “阿莱席德亚跑了。”束巨破口大骂,“他跑了!他居然跑了?”   沙曼云打开洗衣机把嘉虹的小被子放进去。   卓旧则是冷漠地看着地面,“他没有走出去。”   “艹。什么意思?”束巨一脸懵逼,听着外面咆哮的暴风雪声,他脸色煞白,“狗玩意不会还在监狱里吧。”   准确点是在这栋监狱建筑群里。   “他和你一起埋的炸药?”卓旧确认信息后,发出长长的叹息。   现在,他在赌。   沙曼云将甩干的小被子捞出来,放在烘干机里。高强度的烘干机开始运转,热量很快把湿气都带走,嘉虹的小被子不过一会儿就变得热烘烘。   温格尔希望在嘉虹午睡结束之前,把被子送回去。   前后不超过一个小时。   “沙曼云,你在听我说话吗?”束巨咆哮地大声喊道:“老子现在想要剁了反骨崽,艹特么的。”一连串没有意义的脏话,在沙曼云耳朵里就是空炮。   他说道:“怀着孕,能走多远。”   暴风雪,明天中午会有短暂的休息时间。按照卓旧的算法,在一周后,会有足足三天的晴朗天气。   虽说戴遗苏亚山监狱根本不配用“晴朗”两个字。可为了突出那三天会有多么风平浪静,与世无争,卓旧还是强调地放上这个词汇。   戴遗苏亚山的暴风雪会暂停,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航空器降落在哪里?距离他们有多远?   按照那些人的速度,多久会找到温格尔?更关键的是阿莱席德亚在这中间会做什么?他又想要做什么?   卓旧拍手两下,中止这场无效会议。   “第一:温格尔不能死。”卓旧扫视过沙曼云和束巨的肚子,“一旦温格尔被确认死亡,我们将失去稳定的物资供应和场所庇护。航空器维修速度将被无限放缓。”   “假设我们所有人,直到温格尔去世,也没有生下夜明珠闪蝶种的幼崽。很遗憾,连这条路也会被彻底堵死。”   卓旧竖起第二根手指,他看着沙曼云将嘉虹的小被子卷起来,说道:“第二:永远记住,我们共同的目标。”   越狱。   *   “温格尔阁下。”   听到声音,温格尔抬起头,接过沙曼云递上的小被子。小被子已经被冲洗干净了,用烘干机烘得有一点焦味。温格尔稍微嗅嗅,便把小被子塞到嘉虹怀抱里。一大一小,抱着被子,幼崽脸蛋红扑扑,霸占了最靠近雄父的位置,虫蛋弟弟都快被他挤到床底下去了。   “雄父。”嘉虹迷迷糊糊抱着小被子翻了一个身。   短短一个小时半,温格尔不相信烘干机在坏掉的情况下,迅速完成工作。   据他所知,整个监狱只有一台烘干机。这台机器又不巧,是普罗和雄虫协会为了照顾自己,在来到监狱初期特地配的。   有人在撒谎。   “谢谢。”温格尔露出微笑,他说道:“洗得很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会写智斗,因为我是个菜。   你们没啥想看的,我就先写【普罗重生if线】。   ——*——   【虫蛋集会】   嘉虹:我喜欢雄父。   虫蛋1:我喜欢哥哥。   虫蛋2:我喜欢哥哥。   虫蛋3:……   卓旧:那雄父就给嘉虹啦。   虫蛋1:不可以!不可以!   虫蛋2:呜呜呜呜呜不行,要雄父。   虫蛋3:我的。   (反正都没破壳,就是纯玩的) 第163章   之后的几天,嘉虹的小被子玩脏了就被拿出去洗。其余人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谁也不能阻止温格尔对孩子的呵护。卓旧陪着雄虫玩几把纸条游戏,偶尔束巨会过来观战。   “温格尔阁下,美人计也要分人。”卓旧冷静地缴纳雄虫所有的资源,大获全胜,“不利状态下,反败为胜,因时制宜,更重要的是潜龙勿用。”   束巨倒是无所谓,他吧唧嘴巴,觉得卓旧是个铁石心肠的雌虫。不就是游戏嘛,你让让雄虫又怎么样?“要是我,只要先生愿意陪我睡觉,怎么样都成。”   温格尔疲倦了。   纸条游戏是一种需要消耗脑力的模拟游戏,随着规则不断叠加,每一次对局温格尔都能感觉到自己在飞速增长。为了增加可玩性,卓旧和嘉虹一起设计各种情境,比如说模拟历史上的重要决策,充当战斗两方的人进行物资争夺。只需要双方达成协议,做好备注,纸条游戏可以展开情景演绎。   “阁下?”   “嗯。”温格尔闭上眼睛,说道:“让我休息一会儿。”   截止今日,他还没有从卓旧手里赢到纸条。沙曼云虽然也一直再赢,但也被温格尔拿到过一张纸条。四个人中间唯一输过的人就是束巨。   不使用暴力的前提下,束巨是愿意输给温格尔的。   游戏嘛,在他眼中不如哄雄虫开心来的重要。   嘉虹这几日都在和弟弟一起玩闹,无心去上课。小孩子倒是好奇地问过几次阿莱席德亚的去向,都被卓旧搪塞过去了。   他们都有一个微妙的猜测,也因此不希望把事情说得太明白。   晚上,暴风雪停了。   他们听到了一声爆破的声音。   *   “呼。”   厚实的雪地几乎填满了这片星球所有的不平。阿莱席德亚不精通天文地理,做不到卓旧那样窥视天机。但他看着比往年还要高大的雪层,清楚来年的春天必然有一场桃花汛。   他走两步,看自己的腿陷在泥泞中,不得不拖拽着朝前走。越往前,阿莱席德亚的小腿肚、膝盖、大腿,最后松软的雪到他的胸口,难以呼吸。阿莱席德亚才钻出来,挑一些结实的地方。   这个时候,他会想念自己的翅膀。   身为蝶族雌虫,不出意外,破茧后就能拥有独立飞行的能力。凤蝶、蛱蝶、闪蝶,在蝶族还有很传统的青少年飞行竞赛。   可戴遗苏亚山监狱里,拘束环的存在限制了他们所有的异化能力。   飞行、光学隐身、肢体强化等等。   阿莱席德亚哈口气暖和一下掌心,在心里计数脉搏跳动,如果三个小时后依然没有找到航空器的踪迹,自己一定回监狱。   没必要为那些恶心家伙送死。   阿莱席德亚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举目都是茫茫白雪。转身则是一道长长的深色疤痕,从监狱的一处出入口长到他脚底下。   肚子忽然动了一下。   这让阿莱席德亚停住,他低下头看看自己平坦的小腹。忽然肚子里又动作了一下,这回基本可以确定是虫蛋在动。   “安静。”阿莱席德亚命令道。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太好,对孩子来说有些太过严苛,便松了口气,换个词,“听话。”   之后,虫蛋再也没有动作。   阿莱席德亚找不到树枝、铁棍之类的东西,他在自己走过的雪原上运气好拖拽出一具雌虫的尸体,便把对方的大腿骨砍断拿来做拐杖,一边走一边戳戳可以的位置。   天空黑溜溜,云层又乌压压下来。   阿莱席德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在脑海里呼唤对方,就像当时在监狱,他们用那种笨拙方式寻找自己一样。“卡利?”   他问道:“是你吗?”   久久没有人回应。   阿莱席德亚想自己这么多天,一定又让卓旧猜疑个透。而雄虫……说了也没有什么用,他和他们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交情。   再说了,卓旧也好,温格尔也好,都不喜欢他。   阿莱席德亚忽然有点自暴自弃,脚底心冻得发热,抬起头的时候有一片薄薄的雪花落在鼻尖上。   他决定回去。很奇怪,阿莱席德亚在心里又不打算解释自己为什么出来这回事,某种程度上他还存在自己古怪的傲气,认为并没有人会理解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不论是卓旧还是温格尔,没有人会理解他叛逆的原因。   为了不那么麻烦,阿莱席德亚做足准备,回去说谎。   “傻笔卡利。”他在心里最后咒骂一句。   刚说完,一股更遥远的信号姗姗来迟,“是我。嘶嘶嘶——你、说什么?”阿莱席德亚懒得理会,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卡利那帮人的生存率。   希望卡利下来的时候还带了其他人。   如此,还能活下一个人。   阿莱席德亚边想边走,脑子里更加尖锐的声音传过来,噪音也被放大了无数倍,“你怀孕了!哈哈哈哈嘶嘶嘶阿莱西……你,居然……有……”   阿莱席德亚还没有听完,他感觉到自己脑海里的声音“啪”地一下被掐断。   随后不管怎么呼叫,他怎么咒骂,寄生体世界的声音都没有再出现过。   唯有虫蛋,在雌父焦躁的情绪中,动了一下,恢复了平静。   因此,温格尔一觉起来,又见到了阿莱席德亚。不过和以往有所不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四个雌虫聚集在门外,知晓温格尔耳朵听不到的他们肆无忌惮地互相指责。   “你又为什么回来呢?”温格尔勉强辨别出,这是卓旧的声音。作为脆弱的返祖种雄虫,他耳朵自愈能力也比普通人要缓慢。   阿莱席德亚说道:“你爱信不信。”   随后,门外则是束巨的吵闹声音,“艹,老子不管。心脏的,老子什么都可以忍受,寄生不行。之前就特么的算了,现在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卓旧说道:“阿莱席德亚,我对你的信任是有限度的。”   “所以呢?”阿莱席德亚听上去毫不在意,“最后说一次,爱信不信。”   沙曼云冷冰冰地开口,“不信。”   门外传来东西摔打的声音和急促的呼吸声。温格尔忍不住抓紧了被子,他没有从床上起来,更不会贸然下床。和这些囚犯日夜相处的过程,他太清楚这些人隔着一道门都能轻而易举掌握自己的动态,洞察到自己实际上耳朵逐渐痊愈的事实。   “卓旧,你呢?”阿莱席德亚调转矛头询问道:“你的目的一直很明确,越狱、保护雄虫。我和你是一致的目标,实际上我们根本没有理由站在对立面。”   卓旧没有说话,但有铁棍轻轻敲打什么东西的声音。   温格尔记得,他身边确实有这么一个代替拐杖的物品。   “你说的没错。”卓旧强调道:“我相信在场所有人中,你是最需要温格尔的。哪怕是越狱,你也会强制性地抢走温格尔,带着他离开。”   温格尔对于阿莱席德亚来说,已经从一件安慰品,变成了必需品。   卓旧虽然没有开发脑域,看不见雄虫的精神触角有多么庞大。可嘉虹的存在已经证明了雄虫在这方面有极强的天赋。   阿莱席德亚已经买椟还珠过一次,他也不可能犯第二次错误。   “我不希望他受到伤害。”卓旧强调道:“嘉虹也是。你清楚没有那孩子,他根本不会来到这里。”   阿莱席德亚声音稍微高了一些,他呼吁道:“所以我们是同盟。”   “我们从始至终都因为更信任一点,不是吗?”   束巨唾一口浓痰,他拒绝道:“老子不能接受。卓旧,你如果要重新接纳反骨崽,老子特么的就不干了。你特么的爱谁修航空器,就谁修航空器去吧。”   他也不给卓旧反应的时间,推开门朝着温格尔走过来。   温格尔深吸一口气,稳住呼吸。他紧闭着双眼,听见门哐当一下关上,束巨坐在自己身边沉默不语。   雌虫的呼吸声仿若砸入泥潭的石子。   他伸出手,试图给温格尔拉被子,还没等触碰到,又缩了回来。现在是晚上休息的时间,随后戴遗苏亚山监狱没有昼夜之分,所有人却坚持要雄虫稳定作息,健□□活。   也只有这个时间点,孩子们是不会在温格尔身边的。   温格尔闭上眼,静静地等待。   束巨必然会上床,接着用老一套粗鲁的方式对付自己。他暗地这么想着,甚至把这当做是每次见面一种程序化的套路。除了这些,温格尔也想不到束巨还会怎么表达好感和贪痴。   已知的东西是不必感到害怕的。   温格尔放松心神,他的注意力逐渐转移到雌虫们所说的那些词汇上,“越狱”“航空器”“强制”“抢走”,每一个词汇都和美好沾不上边界……   “先生。”束巨轻轻地凑上前,他俯下身用嘴唇摩挲温格尔的耳垂。有一部分虫种的原因,他的骨架和肌肉都朝着巨大丰厚的方向成长,嘴唇一旦被滋润便显得极为适合亲吻。   “先生。”他同时哈了一口气。   温格尔其实向来不懂,粗鲁的前任星盗为什么在称呼自己的时候,用上文雅的“先生”两个词。   他却不会问,他这辈子,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之后都不会问为什么。   因为温格尔已经开始明白对一个囚犯产生好奇心是危险的。   任由束巨做什么,只要不违法乱纪,任由束巨这个晚上做什么……就,随着他吧。   束巨对着自己的手揉搓几下,哈气。他半个身体贴在温格尔的被褥上,手轻轻地探入被窝中。   “先生,你的呼吸乱了。”   他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你其实,听得见吧。”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想要日六,都发现自己不配。   9月30日晚上有约酒喝,10月1日是坐车回家,所以普罗if线就延后啦。   ——*——   【虫蛋系列】   嘉虹一开始是喜欢弟弟的。   因为他喜欢弟弟和自己玩玩具,周围都是大人和大坏蛋,雄父身体又不好,嘉虹不太好意思去打扰雄父。   弟弟就不一样了,弟弟生下来吵了一点,可玩得起,输了也是爬起来继续玩。   嘉虹可以接受弟弟和自己分享一个玩具,偶尔让弟弟和自己一起睡在雄父的怀抱里。   “但是!一个就可以啦!”嘉虹严肃地抗议道:“我的小被子,就那么大。都、都盖不住你们啦。”   老二:略略我不管嘛。哥哥,哥哥哥哥哥!   此时,老二老三还是个蛋。   虫蛋没有发言权。 第164章   承认,自己听得见。   或者。   欺骗束巨。   温格尔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对于一个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的雄虫而言,刻意本身就是一种暴露。束巨按捺住雄虫的肩膀,将他翻过来,跨坐在温格尔的身上。一年的时间,让他的头发长出些,阴影刚好盖住眼睑,“温格尔。”   他没有喊雄虫为先生。   温格尔一时间也不清楚束巨到底在想什么。在他的心里,这个大个头心思野、目的性强,坏却总感觉没有坏到骨子里。   直到,束巨捏了一下温格尔腰上的软肉,雄虫控制不住地大叫起来,睁开眼就打他的胸口,“你干什么啊,你!”束巨一把抱住他,重新滚回到被子里,他忽然哈哈大笑,“算了,逗你玩的,逗你玩的。”   温格尔生气了,被束巨这么一搅合之前担忧的情绪荡然无存。   也对,他是束巨。   四个雌虫中谁都可以先发现自己听得见,但唯独不可能是束巨。因为他太粗心,太大意了。温格尔联想到这个笨家伙三四次把虫蛋搞丢的经历,额头上都落下几滴冷汗,“你干什么。”   他没有说自己听得见,听不见,就像是纯粹因为束巨那一捏惊醒来,睡眼朦胧。   “别生气别生气。”束巨安慰着他,说道:“哎这不是,可特么想你嘛。”   温格尔卷起被子,不想理会。   束巨也顺势把自己塞到被子里,从后环抱住雄虫的腰,贴着他的脊背,两个人相拥而眠。   似乎那句话,从来都没有出现。   可早上起来的时候,温格尔的通讯器又不见了。   东西丢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真是气也气不过来。束巨大喊大叫说东西又没有了,阿莱席德亚无疑又成了首个被怀疑的对象。卓旧依然负责和稀泥,在混乱之中,监狱断了一次电,停了两次水。   好在束巨嘴巴上表示自己不会为卓旧再服务,只要他们还决定和寄生体有什么不正当关系——总之,温格尔发现束巨再也没有消失很长一段时间,他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自己身边,不是在和嘉虹一起用零件拼凑机器,就是和虫蛋互相殴打加言语攻击。   每次都是以小虫蛋呜呜呜无能狂怒为终局,吧唧吧唧滚到雄虫脚底下求抱抱求安慰,在精神触角里支支吾吾打小报告。   温格尔再怎么不重视这个孩子,都看不下去了,“束巨,你就不能对幼崽好一点吗?”   “是他先和我逼逼赖赖的。艹,我特么的是他爷,大爷!”   对付这种话,温格尔永远就一句,“你和小孩子较劲干什么?”   束巨第二天就把沙曼云的烤箱敲敲打打,连夜把虫蛋塞进去,送回到小厨房。他义正言辞,满嘴胡说八道:“高呸,保温保湿孵蛋器……艹,老子让你和你雄父打小报告,待着吧,你。”   这一回不等温格尔把束巨臭骂一顿,沙曼云就麻利地拿出自己的刀追着束巨,砍得这家伙满场子乱窜。   原因很简单:束巨把他的烤箱弄坏了。   阿莱席德亚笑得不能自己,不过这天之后他就在监狱里消声匿迹了。束巨懒得去找他,温格尔倒是想出去,卓旧和沙曼云又绝对不会放他离开房间。   阿莱席德亚又去哪里了?   温格尔思索着,他想到了通讯器、想到了自己在他背后写的字,想到了很小的时候,在蝶族幼崽聚会的时候,小雌虫和小雄虫一起玩。大家都在说,“阿莱席德亚是个叛徒”“他是大坏蛋。”   蝶族的幼崽聚会上不会出现圣歌女神裙绡蝶的幼崽。   他们像是一个隐秘又沉默的组织。   永远不出现在光里。   *   阿莱席德亚生了。   生育的过程没有他想象的困难,但也稍微吃了一点苦头。为了防止意外,他提前准备了很多长条铁块放在4号囚室里。生产那天,提前布置了陷阱和物理阻碍,防止任何人闯入到囚室中。   屋子里有一部分从束巨拿来抢来的被褥。阿莱席德亚嫌弃上面的味道和污渍,悄悄地去洗衣房里洗干晾晒三四次,上面虽然没有阳光的味道,但也有一股非常淡的消毒水香气。   阿莱席德亚提前一周就准备好了一小桶干净的密封水,一块柔软不扎手的软布。他找不到蛋壳油的替代品,考虑到冬天的寒冷,阿莱席德亚从沙曼云的药箱里拿走了一部分幼崽专用的药物。   从躯体角度而言,温格尔是他的第一个雄虫。   眼下的这个孩子,是他的第一个幼崽。   蛋壳微微有些发黄,隐秘的虫纹快要和蛋壳融为一体,只有在光线折射的环境下才可以看到每一道虫纹边缘有华丽低调的亚麻色细纹。   阿莱席德亚清楚着是一个蝶族的雌虫蛋。   再进一步确认到底是夜明珠闪蝶种,还是其他蝴蝶种,那就属于赌蛋的成分了。这也是赌蛋中最关键的一环,大类容易确认,细小的分支如果错了,也依旧无法继承家产。   阿莱席德亚看着虫蛋蛋壳凝固变硬,随后用软布沾着密封水,清理掉虫蛋上的污秽,小心翼翼地把这孩子放在被褥中间,包裹地严严实实。   好安静啊。   这孩子,也不哭也不动,真的太安静了。   阿莱席德亚心里想着,伸出手好奇地戳了一下虫蛋的表面,小虫蛋往后倒了一下,没有什么反应。   也对。阿莱席德亚自我安慰,雌虫本就没有办法和幼崽沟通。哪怕是开了脑域的雌虫也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仅仅是有一部分寄生体基因的自己更不用说了。   能沟通就代表拥有孵化的能力。   之所有具有强攻击性的精神触角都不能孵化幼崽。   是因为攻击性代表了尖锐、冲突、暴力。   所有的军雄在得到力量的同时都丧失了用精神力孵化幼崽的能力。这也意味着,如果他们想要成家立业,就不得不为自己的亲生幼崽,寻找一个能孵化的“雄父”。   温格尔无疑是一个好雄父。   阿莱席德亚心里有了主意。   不论是处于赌蛋的方法:他生下来的孩子如果是夜明珠闪蝶,只要杀掉温格尔和嘉虹,这个孩子就是夜明珠闪蝶家最后的继承人。长老会也好,九一部长也好,谁都不会放任这个孩子流落在监狱长大。   而如果不是……阿莱席德亚心里也有一个猜测,当然如果可以,他绝对不愿意走到这一步,用自己第一个孩子换取越狱的机会。   “嘶嘶嘶——阿莱嘶嘶嘶。”吵杂的声音出现在四号囚室中,阿莱席德亚脸色不变甚至还有些许烦躁。   “有事?”   “嘶我们在……在嘶嘶嘶。”   阿莱席德亚根本听不清楚,他用半个月的时间除了休养生息,更多弄清楚寄生体之间的联系方式:上级对下级有绝对的掌握权,在限定范围内可以进行脑域通话。   仅限于通话,寄生体无法借此吞噬某一方。   “你的……嘶嘶嘶孩子,给我。”   阿莱席德亚理都不想理他,一句话也不说。   “阿莱席……斯……德亚!你不要忘记是……”话音未落,阿莱席德亚脸色微变,还不等他呵斥什么。   “啪”清脆地一声响儿,双方的联系拉闸一样中止了。   至于雪原上暴跳如雷的卡利十三号和弎伍会不会因为躯体长期饥饿,找不到新的躯体,导致死亡。   在阿莱席德亚看来已经不重要了。   他意识到这次与上次一样,都不是自己主动或者卡利那边主动关闭了通讯渠道。   在双方之外,有另外一个人,在干涉。   是寄生体?   还是监狱里某一个开脑域的雌虫?   阿莱席德亚无从得知。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要做点什么,最起码要把这枚虫蛋送到温格尔身边。   毕竟整个监狱就只有一位雄虫阁下。   “哎——”阿莱席德亚伸懒腰叹口气,他想雄虫现在不太想要见到自己。不用假设,这件事情铁板钉钉,只要他阿莱席德亚出现必然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谁会没事去找不痛快呢?   可要说把虫蛋交给卓旧,拜托他来送达。又不是阿莱席德亚能做出来的,他坚信卓旧会找个垃圾桶把虫蛋丢在里面,看着他被搅碎成数片。   沙曼云和束巨完全不靠谱。   阿莱席德亚烦躁地“啧”了一声。   他明白要怎么做了。   与此同时,雄虫房间里,嘉虹正在教弟弟认字。一个敢教,一个敢学,教学内容南辕北辙,学得虫蛋昏昏欲睡,时常啪叽一下跌到书本上,知识印在蛋壳上。   “嘉虹,弟弟还是个蛋。讲故事就可以啦。”温格尔哭笑不得,正好沙曼云送餐过来,他给幼崽端过去。   可能是身体逐渐康复,温格尔只要再给自己多穿两双袜子,三件外套,就可以在开着暖气的屋内自由行走。   嘉虹气呼呼地看着弟弟,恨铁不成钢,“我觉得识字很简单的。”   “可是弟弟还没有出来。”温格尔让嘉虹做到柔软的垫子上吃饭,虫蛋倒是放在薄薄的玩具毯上,“等弟弟出来了,嘉虹再教他好不好。”   嘉虹着急了。   主要是,他希望弟弟是一个识字聪明又乖巧的小雌虫。   白白老说他像雌父,说所有小雌虫都和雌父很像……弟弟要是和笨蛋大大一样,那怎么办?   “我可以的。”嘉虹嘀咕道:“弟弟也聪明的!”   温格尔是拧不过幼崽,便半哄半骗让他吃完饭,睡个午觉。虫蛋也蹭蹭被子,得到安稳的午间休息。   父子三个,和往日一样到下午一点多才起床。   “唔。”嘉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屁股忽然挤到什么圆滚滚的东西。他头发还乱着,钻回去捞了又捞。   “嘉虹。”温格尔被他吵醒打哈欠问道:“怎么了?”   “雄父。有蛋。”   温格尔迟钝了一下,“那是弟弟吧,嘉虹不是还要给他上课吗?”等到小雌虫把那枚小小的,显然是刚出生的虫蛋捧在手心,他才反应过来。   是个蝴蝶种的雌虫蛋……   是个蝴蝶种?   为什么是个蝴蝶种!!   温格尔差一点要把那枚虫蛋丢出去,丢得远远地。   “雄父?”嘉虹好奇地问道:“和弟弟不一样哎。”   当然不一样啊,束巨的虫蛋一看就不是蝴蝶种,但这个不一样。虫蛋蛋壳在光线的照耀下,有一层非常淡的亚麻色虫纹,从外观上看八九不离十是蝴蝶种的孩子。   “么。”   温格尔听到,虫蛋里发出一声柔软地娇小的声音,让人想到花开的瞬间,腼腆又乖巧地向自己试好,“唔么。”   作者有话要说:   结合4号的崽长大后的故事,我愿称呼他为叛逆哭包。   ——*——   【虫蛋系列】   嘉虹在上学的时候,无法理解弟弟们的很多行为。   他们家的老二是一个笨蛋机械迷,感觉除了机械和远航,其他一窍不通。每次发零用钱,他总是欢天喜地拿去卖自己最喜欢的零件,自己加工打磨,然后月底穷得只能蹭轮流蹭其他孩子的午餐。   “哥哥,哥!嘉虹哥,亲哥呜呜呜。”老二哭哭啼啼,实际上就是干嚎,“不要告诉雄父,我快饿死了。”   嘉虹看着没出息的弟弟,叹口气,“不是饿死的问题。”   “我知道,我保证下一次不会炸学校的,这是实验意外,是意外。”   嘉虹觉得自己小时候对他的辛苦蛋教,还不如拿去喂狗。   “我赔不起你的补偿费。”   “我可以打工!”老二蹦得老高,“哥——别告诉雄父嘛。我打工,好多人求我给他修机甲,都这个数。”看见嘉虹那不信任的眼神,老二马上保证,“我发誓,下次我绝对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   “真的是实验意外,哥你信我。你信我啊。”   嗯,我信。   嘉虹面无表情拽着自己不孝弟弟敲开雄父的书房门。   你这作保证的样子,简直和大大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第165章   新宝宝是一个很安静的孩子。   和温格尔打完招呼之后,他还醒着,不吵不闹,乖乖地蹲在精神触角包裹的一个角落,好奇地听雄父在现实世界发火。   “阿莱席德亚!!!”温格尔稍微推测一二,就晓得这是谁的孩子了,“他人呢?”   束巨摇摇头,好奇地推搡一下蝴蝶虫蛋,“鬼知道他去哪里了。”沙曼云神色阴晴不定,瞳孔尖锐,目光描摹着蛋壳上的虫纹。   卓旧和嘉虹倒是坐在一起,把两个虫蛋放在一起。   束巨的虫蛋已经趋于成熟,白底黑金虫纹,像一个稍大的西瓜。而刚出生的虫蛋才不过成年雌虫巴掌大小,蛋壳发黄,一圈很淡的亚麻色暗纹。   “原来弟弟长得那么快。”嘉虹倒是好奇,他看大虫蛋动两下,磅一下把小虫蛋碰到被褥外面去,有些惊讶,“弟弟在打架。”   卓旧也没想到阿莱席德亚中彩票一样,头胎就是个蝴蝶种。   他说道:“看来弟弟不喜欢新弟弟。”   嘉虹认真地把两颗蛋分开,嘀咕道:“打架不是好孩子,你们都是弟弟,弟弟怎么可以欺负弟弟呢?”   新宝宝安静地躺在被褥中,一动不动,偶尔有些轻微动作,也是蹭蹭嘉虹哥哥的手掌,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听话味。   这可让束巨的蛋炸得不行,没过一会儿,温格尔脑子里就是这孩子小喇叭一样叽里呱啦,又大声又吵嚷嚷的告状声。   “等一下。”温格尔把老二压制住,“雄父在忙。”   他要解决老三的问题。   没错,家里孩子多最简单的记名方式就是“老大”“老二”“老三”。嘉虹是个例,温格尔只会称呼他的大名。   另外的孩子,温格尔从一开始连名字都没有想过取。   孵化只是尊重生命,尽到自己身为雄父的义务,而不是让这些孩子长大了和嘉虹去争夺家产。   温格尔承认自己的偏心。   也因为偏心,他现在对阿莱席德亚的怒气达到了一种全新峰值,“他就是故意的。他一点都不负责任,就想着让我负责……混蛋,混蛋。我再也不要见到他……不对,让他滚出来,带着……爱上哪里去就上哪里去。”   束巨生蛋,是因为自己需要奶源,出于利益的考量,生了就生了,也威胁不到嘉虹未来的地位。   沙曼云取米青这件事情,让温格尔感觉到不舒服,可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的成效,温格尔也想不到监狱里有什么可以储存米青子的地方,便随他去了。   唯独,阿莱席德亚。   温格尔想想就咬牙切齿。他终于意识到只有自己和这四个雌虫待在监狱一天,他们总能给自己整出不一样的幺蛾子。   之前断断续续的幼崽哭声估计也是阿莱席德亚弄得。温格尔毫不知情地把这口黑锅扣在阿莱席德亚的脑袋上。他站在自己的角度,单方面认为有寄生体部分基因的阿莱席德亚在孕期,屏蔽了自己和虫崽的联系。   谁都可以生下他的孩子,阿莱席德亚不行。   这家伙就是不可以。   从基因,从背景,从虫种,甚至他们过去不作数的婚约恩怨。温格尔越想越生气,转头又看见精神触角里安安静静的孩子,不忍心把气撒在他身上。   “唔。”虫蛋发出简单的音节,在精神触角里专注地看着自己的雄父。在这片属于雄虫的精神世界里,幼崽没有太具象化的实体,也看不到样貌,只能传递情绪。   温格尔还没有决定自己要摆出什么样的态度,就看见这个全新的小蝴蝶扑棱扑棱半摔半走来到自己的意识前,小心翼翼地抓着某一根纤细的精神触角,发出“么么”的声音。   这么大的幼崽,不会说话是正常的。   感受着幼崽那边传来的喜悦情绪,温格尔内心火上浇油,他发誓他在未来的日子里要是再给阿莱席德亚尝到一点甜头,温格尔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他对另外三个雌虫说道:“他不出现,就永远也不要出现啦。让他这辈子都不要来见我!”   束巨欣喜地表示自己一定转达内容;沙曼云谦虚地询问是否需要一劳永逸,他很高兴代温格尔砍掉阿莱席德亚的脑袋;卓旧象征性地劝几句,也没有打算真的阻拦。   他们有些想把阿莱席德亚排除在原本的盟约之外。   这些雄虫并不知道。   他把两颗蛋都晾在一边,整张脸都垮下来,显得极为不开心。老二没啥脸色,还在朝精神触角大声告状,哭哭啼啼想要雄父关注自己。老三小蝴蝶种倒是敏感地意识到雄父情绪不佳,有些胆怯地把自己藏在精神触角背后。   “是不是阿莱席德亚拿走了通讯器?”温格尔继续质问。   他甚至臆想出一条完整的逻辑线:阿莱席德亚发现了越狱的新渠道,偷走了通讯器准备联络外面的人。这个外面的人说不定就是寄生体,就是他当年投靠的那些垃圾。在联系上之后,孩子刚好生下来。   可惜,在这个关头,孩子对阿莱席德亚而言毫无用处。甚至他温格尔也不在是阿莱席德亚越狱关键的一环,自然处理垃圾一样把幼崽丢给雄虫,自己扬长而去。   温格尔越想越难过。   他懊悔自己鬼迷心窍,自以为阿莱席德亚激活了寄生体基因后,可以为了食物听命于自己。   背叛者浑身反骨,不被咬一口就不错了。   “么唔。”幼崽老三轻轻地贴在温格尔的精神触角上,带点安慰的神色,又有一点内疚,搞得温格尔又不知道拿什么情绪去面对这孩子。   最起码的一点,他无法杀害任何一个生命。   特别是这孩子和他还有血缘关系。   “温格尔阁下。”卓旧问道:“您打算如何处理这孩子。”   “你让我冷静一下。”   温格尔捂着脸,放缓了对阿莱席德亚的指责。怒火之后,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孩子千万不要是闪蝶种。   *   阿莱席德亚把虫蛋丢出去之后,万事大吉。   他清楚温格尔这样的雄虫,道德和良心都会促使他把孩子孵化出来。他需要的也是孵化出来……至于后来的事情,阿莱席德亚并不在意。   眼下,他躲在管道间休息。兴许是前段时间被雄虫纵容得天天吃饱饭,阿莱席德亚现在也产生了“一顿不吃饿得慌”的错觉。   “真是矫情啊。”他自言自语道:“不过,卡利也应该不好受。”   寄生体的基因并非是天下无敌。   他们最优越的地方就在于寄宿活物的躯体上生存,通过意识形态存活上千年,乃至永生。   他们最糟糕的一点也在于寄宿在活物躯体上生存,一旦被寄宿者死亡,而无法在限定期限内寄生他人。寄生体也会自然地消亡。   这就是为什么戴遗苏亚山监狱安全的原因之一。   就算有囚犯存活,连绵不断的天灾也会让生命脆弱有短暂。在灾难之后,大地荒芜,能活下来的雌虫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被寄生的家伙。   阿莱席德亚将耳朵贴在管道上,他可以听到狂烈的风被阻断无数次后,依旧咆哮。在监狱建筑群之外的世界,大雪熬人,苦寒熬命,冻死的雌虫不计其数,尸体会在来年春天的汛期中被融化。   寄生体所寄生的活物,有很大概率会因为缺少食物、暖气而死亡。   死亡、寄生,再死亡,再寄生。   阿莱席德亚计划,在春天汛期之前,外出寻找寄生体留下的航空器。至于和卓旧、束巨、沙曼云他们分享这份情报、物资?   阿莱席德亚嗤之以鼻。   “都是在给卓旧做嫁衣。”   而短时间不出现在雄虫面前,纯粹就是不想浪费口舌解释,以及不想看见温格尔又哭又咒骂的样子。阿莱席德亚叹口气,脸上却有些笑意,闭上眼他就可以想象雄虫受委屈又哭不出来,又不得不去做的画面。   真好欺负。阿莱席德亚默念道。   *   “不过是仗着雄虫心软好欺负罢了。”卓旧冰冷冷地说道:“我不喜欢计划之外的事情。”   束巨摊开手说道:“难道不是你把阿莱席德亚送到雄虫床上的吗?”   卓旧叹口气,放弃解释。   他们坐在小厨房里,暴风雪依旧侵蚀着整座建筑,厚厚的冰雪冻实在了,就覆盖上一层新的。束巨和沙曼云明天都要去把墙壁和管道上的冰块铲掉,后半个冬天,这是他们在监狱里的主要维修工作。   “寄生体。”沙曼云呛声道:“我怀疑那个孩子不正常。”   卓旧瞥了一眼。   “借口太笨拙了,雄虫不会相信的。”他摸着下巴,说道:“况且,并不一定是夜明珠闪蝶种的孩子。”   沙曼云怀抱着私心,说道:“我认为有必要动手。”   “你不能动手。”卓旧敲敲桌子制止道:“沙曼云,如果你还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你就不能动手。出于赌蛋的目的,这个孩子不论他是正常的,还是被寄生了,最好都孵化出来。”   夜明珠闪蝶种最好,接下来只要处理掉温格尔和嘉虹,他们就可以掌握住谈判权。   如果不是,卓旧坚信自己也有一万种方式把苗头掐死在摇篮里。   “一个孩子而已。”他安抚沙曼云,“戴遗苏亚山监狱是个特殊的地方。你可能不清楚,这里的磁场对于寄生体来说很不利。”   “我的实验员曾经做过实验,他把寄生体切片后放入到一些雌虫身上。像我们这种被植入大量拘束环的雌虫,限制了战斗能力,却也大幅度减少了被寄生的可能性。”   沙曼云理解的意思是,囚犯不太现实,那么只能对幼崽或者雄虫下手。   阿莱席德亚三番五次消失,让降落者是寄生体这回事,变得板上钉钉。   “我会杀了孩子。”沙曼云许诺,“现在,也可以。”   束巨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卓旧便摇摇头。   他反问道:“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放走克斯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快乐!!   赶车一天,所以没啥番外。   *   嘉虹:你们都是弟弟! 第166章   克斯,桃蛀螟种雌虫。   他就待在戴遗苏亚山监狱五百里的地方,天冷了就找一个洞穴,蜷缩着,看着外面的雪一点一点飘落,内心却没有任何后悔。   罗耶奈死了,普罗也死了。   克斯哈口气,搓搓手,抽出刀砍下一个囚犯的头颅。洞穴里瞬间涌现出血气,热乎乎的血水带来一些温度,还有残余意识的肢体抽搐两下,在被冻成冰块之前彻底没有跳动。   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会幸福吗?   克斯默默想着,半个月前天气忽然放晴,他跑出洞穴去看。天空大片大片的白色云层,没有星星,闪烁的一个微弱的小点叫做卫星站。   罗耶奈的本家,李博埃文斯家族。   他那位事业心蓬勃的家族长、克斯名义上的雄主,牢牢地把自己人塞满整个卫星站。   包括,将自己送到监狱里来。   克斯叹口气,在暴雪肆虐的日子里他会忽然想到罗耶奈走之前缠着自己的样子,想到他蹲在花棚里栽种闪光小草倔强地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发芽”,又一个人生气。   “罗耶奈。”克斯念着这个名字,他感觉到口腔在震动。寒冬下,流汗也成为一种奢侈,克斯又杀了一个囚犯。他躺倒在血泊中,每念一次“罗耶奈”就像看见无数闪烁的黄色小点亮起,又熄灭,亮起,又熄灭。   ……想起来了吧……罗耶奈的头发就是这样……克斯静静地,他怀念起萤火虫种的小雄虫。在李博埃文斯家族中,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难,他都能忍受,有时候仅仅是因为那位现任家主和罗耶奈相似的侧脸。   光是注视着,他就能想象,这是罗耶奈长大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完全成年后的样子。   哪怕,李博埃文斯现任家主并不是萤火虫种的雄虫。   他也根本不像是罗耶奈那样子的性格。   克斯用雪把自己身上擦干净,他爬起来,从包裹里翻出一些事物,节制地沾一点,又放回去了。   暴风刺啦一下吹垮他搭建起来的防风墙,那些冰冻血块漏出一些风来。克斯便把地上没有凝固好的血和雪混合一起,粘上去。   他想到在监狱的夏天,某一日他和普罗拦住了卓旧,他们两个人在对方的肋骨上开了一刀,鲜血哗哗流淌下来。   “我要杀了他。”克斯嘀咕一声,他把墙面拍结实,说道:“应该杀了他的。”   卫星站里专属于李博埃文斯家族的通讯线还没有搭建好,而克斯原本的通讯器也在夏天被摧毁。可能是最后一场放火烧尸中丢失,也可能是在之前就被人摧毁了。他得到的只有一个破破烂烂的残骸。   而物资,普罗又全部给了自己。   营养液、营养块和营养剂,分别是液态的、块状、糊状的食物。方便储存,轻松便捷。除此之外,有一些雄虫塞进来的食物,看上去更加正常也更加美味。   还有基础的刀具、毛巾和绳索。   克斯锁上背包。   暴风雪依旧肆虐,地面被无数巨兽踩踏过,轰隆隆地响动。   春天,只要暴雪结束,卓旧就死定了……   克斯用雪块擦拭自己的随身刀具,他的脸被白雪映衬,脸上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血痕,有一种两极分化的绝望。   “嘶嘶嘶……”   他忽然听到了电线老化的声音。   “嘶嘶嘶……”   克斯捏住刀锋,他一甩刀刃,稳稳把刀柄切换到自己手中。他在洞穴上摩挲,每一寸都走过去。   不熟悉地形这件事情,已经让普罗失去了生命。早在秋季中期,克斯就确定过了,这一片砂石丘陵的安全性,保证在短时间内无法威胁到自己的生命。他杀了好几个囚犯,拷问他们关于冬天的生存要领,最后建造了这个狭隘的避风所。   墙壁上,用刀锋扎了几个小洞。   克斯来到了最靠近洞口的防风墙,他贴上耳朵,“嘶嘶嘶……”声音断断续续,从这个风向来,积极不稳定。   这是什么东西?   还不等克斯仔细思考,可怕的洪流让整个洞穴撼动起来。仅存的几个囚犯挣扎着放声大喊起来,“都得死,雪崩,一起死!”   克斯上前两下刺穿他们的咽喉,让他们不再发声。   可这一切都实在太晚了。   洞穴最上方突然凹陷,克斯只来得及拽住自己的包裹,朝着防风墙冲过去。还不到两米,他双手抱头,整个跌倒在地上用肩膀和臂弯支撑出一个可以呼吸的缓冲地带。   坚硬的冰层随着雪块砸在他的腿上,桃蛀螟种的翅膀猛地张开,将躯干最大程度地保护住——哪怕这样,他的这双翅膀要保不住了。   这场小雪崩只维持了一分钟,等克斯从雪地里刨出来的时候,他找不到自己的物资包了。   残余的风中,“嘶嘶嘶”的声音依旧存在。   克斯爬起来,他吃痛一声。好消息是他的伤势并不严重,坏消息是飞行这件事短时间内就别想了。   风夹杂薄冰,呲溜一下将克斯的脸颊划破出一道新鲜的血痕。   暴风雪并没有停下征途。克斯也不再犹豫,他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茫茫白雪中戴遗苏亚山监狱群只剩下一个似是而非的影子,倒是那“嘶嘶嘶”的声音不断地吸引着克斯。   两者的方向是一致的。   克斯预感,他和卓旧的见面不用再等到春天了。   *   监狱里,谈不上春暖花开,物质条件确实比外界要优渥些。   温格尔好不容易感觉自己要从孵蛋的噩耗中结束,又来了一个新的崽。连续几天,纸条游戏都提不起兴趣,唯有给嘉虹上礼仪课的时候能打起精神。   束巨非常不理解,为什么有礼仪这种幺蛾子事情。   “现在学这个又没有用。”他更希望雄虫抓紧时间享受当下,要知道能睡到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阿莱席德亚已经走了,卓旧承诺如果三天后对方没有回来,就彻底从四人联盟变成三人联盟。   航空器的维修也会重新提上日程。   束巨心里有数,他抱怨地黏糊上来,“先生,你困不困啊——老子,啊呸,老是胸口鼓胀胀的。你要不要那个一下?”   温格尔看着束巨几乎膨胀的胸口,倒吸一口凉气,推着对方去取奶器哪里,“你又不是不会。”   束巨就是想要温格尔亲自来做这件事情。   他倒在地上耍无赖,甚至还对嘉虹说,“臭小子,你难道不怀念老子的奶吗?”此话一出,温格尔差点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取奶。   沙曼云去除冰了。   卓旧开始把温格尔穿破的衣服攒起来,拆开再缝制成适合嘉虹的大小。他出身普通工人家庭,这种老大衣服老二穿的事情,见多了做多了,熟能生巧。   “新宝宝看上去很乖。”他对嘉虹说道:“嘉虹去问问雄父,可不可以把碎布头给新宝宝做个虫蛋兜。”   “白白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嘉虹正在看书,他好奇地说道:“雄父脾气那么好,又不会生气。”   卓旧没办法解释这件事情,他笑着说道:“可雄父最近不开心,嘉虹是雄父的开心果对吗?”   嘉虹的理解中,这件事情无非是阿莱席德亚的错。   要不是那个不负责任的大人把弟弟丢给雄父,雄父也不会开心。他叹口气,有种肩膀沉甸甸的感觉,“好吧。”责任感让孩子会更有担当,嘉虹也因此成长飞快,他越来越像一个有勇有谋的小雌虫了,“我去和雄父说。大大!不可以再欺负雄父啦!”   三个人一个崽两个蛋打打闹闹,生活也不会太无聊。   唯独沙曼云,在所有储备米青用完后,陷入了一种沉寂。沦为暖床的制度依旧存在,他却和雄虫说的话越来越少,脸颊也一日一日凹陷下去,下巴变得瘦削。   卓旧找他谈话,没有任何的结果。   最多,回来之后,卓旧把新虫蛋老三保护得更严实一点。   他并不期待这个孩子出生,可既然这个孩子已经出现在温格尔面前,卓旧就决定采取稍微合理的方式决定他的死活。   至少不要让雄虫承担失去幼崽的负罪感。   他给老三做了一个百碎布虫蛋兜,让温格尔不想孵蛋的时候就把虫蛋往里面一塞,挂在床头或者衣柜里,图个安静。   温格尔还真的没看出卓旧有这手艺,他把蛋兜晾在一边,把两个打在一起的虫蛋分开,日复一日自己的蛋教,“不可以打架,听到了吗?不可以打架。”   老二,束巨的蛋犯事时支支吾吾,称温格尔不注意就开始囔囔,大声打小报告。老三,阿莱席德亚的蛋一声不吭,经常躲在温格尔某根精神触角后,悄悄地睡觉、看雄父、继续睡觉。   “老二,不许欺负弟弟。”   “先生,我可以把奶攒起来,哎我真聪明。”束巨依旧在乱来,“您要喝吗?”   “谢谢,我没有这种癖好。”   “卓旧,我们的食物还够吃吗?”温格尔也不是全部时间拿来厮混,他在孵蛋和被欺负中还记得最关键的事情,“我的通讯器找到了吗?”   卓旧是这么回答他的,“物资够得。可以吃到春天结束。”   而通讯器了无音讯。   所有人都默认他们失去了唯一一个可以对外联系的工具。   罪魁祸首就是阿莱席德亚。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窗户上的风声消停,温度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低谷。束巨攒了两大瓶的纯天然无添加虫奶,沙曼云看向阿莱席德亚虫蛋的眼神越发不善。卓旧拍拍手,从写满公式的墙壁上下来,为自己的杰作清理掉手上的炭粉。   当温格尔可以从沙曼云手中赢到两张纸条的时候。   束巨的蛋破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晚了,来不及写了。   明天应该正式写普罗if线了!   老二终于破壳了,最闹腾的出来后,其他两个只要过了克斯卡利的剧情,就能开加速器了 第167章   这孩子是长戟大兜虫种的雌虫。   和束巨一样,两个人都属于大兜虫种,特点是先天骨架偏大,看上去更壮实。该虫种异化之前便是虫族赫赫有名的大力士,几乎所有长戟大兜虫的雌虫都能超出其他雌虫五十至八十斤的负重,这个数字在异化之后最夸张的一位能翻十二倍。   当然,眼下说这个实在是太早了。   温格尔和嘉虹目睹小雌虫弟弟一拳头砸开蛋壳,两个脚脚用力蹬破蛋壳,扑棱乱窜,努力摆动双手双脚试图让自己站起来,却把自己整得像个小王八一样:翻不过身。   嘉虹困惑不解,他很想上前帮忙一下,“雄父,弟弟可以吗?”   温格尔开始深刻怀疑幼崽和雌父之间的基因关系,“他可以的。束巨不许帮忙,让他自己翻过来。”   束巨讪讪收起手上的锤子。   除了阿莱席德亚下落不明,所有人都围在床边,看着笨蛋小长戟破壳。   嘉虹最着急,握紧拳头给弟弟出主意,“用力蹬,用力蹬,翻过来呀。”虫蛋里破壳了,但没有完全破壳的小笨蛋像是明晰了什么,他屁股用力下沉,愣是配合两只脚把蛋壳坐碎了。   头顶着一片完整的蛋壳,幼崽张嘴就嗷呜咬下去。先吃脑袋的,再吃手脚附近的蛋壳。   所有人都看着他吃饭,幼崽毫不畏惧大人们和哥哥的目光。   许久,他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肚子鼓起来。   “宝宝?”温格尔第二次孵化幼崽,他首次看见不哭的幼崽还抱有一点好奇,“宝宝吃饱了吗?”   束巨的崽,目光终于从食物中离开,他有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水汪汪地望过来灵动极了,“哇呜哇——”   好像缺少了一个步骤,幼崽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什么,他瘪瘪嘴大声地“嗷呜嗷呜呜呜呜”起来,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全部都在干嚎。   别问,问就是例行在哭。   温格尔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束巨都快要笑死了,他抓起这个崽粗暴地揉脸,“小脏蛋。”   干嚎声戛然而止。还不等束巨把幼崽丢出去,小孩子豆大的眼泪不要钱地掉下来,同时张口狠狠地咬在束巨的手腕上,哭得惊天地泣鬼神,“呜呜呜呜啊!!!”   嘉虹上前安慰的步伐停住了,他看着弟弟,收回了脚。   “雄父?”   温格尔正在苦恼孩子的事情,他之前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幼崽都和嘉虹一样,又乖巧又听话。   嘉虹也意识到了,蛋里的弟弟和破壳后的弟弟是两个等级的杀伤力。   “弟弟,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   温格尔长叹一口气,他悄悄对贴心幼崽说道:“因为不是所有小孩都和嘉虹一样乖巧啊。”   这句话安慰到了幼崽。他扑扑小翅膀,信誓旦旦:“我会让弟弟和我一样乖的。”   第二天,嘉虹就破防了。   他纸条游戏输得精光都没有哭得那么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呜呜呜从玩具毯上起来,“雄父,雄父呜呜呜。小长戟,呜呜呜。”   温格尔没有给孩子取正式的名字,为了方便按照他的虫种取了一个简单的小名:小长戟。   没有任何的意义。   眼看自己最心疼的幼崽哭泣起来,温格尔心马上偏了,他先入为主设想是束巨为了小长戟欺负嘉虹。雄虫抱住嘉虹,安抚他的哭嗝,问道:“怎么了。没事,雄父在这里,雄父在这里。”   “长戟弟弟他呜呜呜,他尿在我的小被子上了。”嘉虹越想越难过,哭得更大声了,“他好坏,我不要和他玩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   温格尔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去把造孽的小长戟揪出来,洗干净后,象征性打两下屁股,又让束巨去把嘉虹的小被子清洗干净。   等热乎乎的小被子回来时,两个幼崽又和好如初,撅着屁股一起照顾虫蛋。小长戟趴在玩具毯上,用脑袋把虫蛋顶出去。虫蛋轱辘轱辘转几圈后,嘉虹便教育道:“不可以欺负弟弟。”   嘉虹把虫蛋放回到原位。   小长戟把屁股对准虫蛋,放了一个响屁。   虫蛋:!!!   温格尔叹一口气,预感这类的事情绝对不会少。   而当小长戟可以爬的时候,他靠自己一个人撕碎了卓旧的纸条,掰断了沙曼云的餐具,顺便还咬了自己的亲雌父束巨十来口。每天晚上虎视眈眈盯着暖床的雌虫,没事就用小手用力抓对方的头发。   卓旧看着小长戟手里那一把头发,自觉头顶凉飕飕。   “束巨,你不管管吗?”   束巨呵呵一笑,“老子拿头去管!”他展现一下自己的胸口,ru头红得糜(烂),上面有明显的吮(吸)和牙印,“艹,小孽畜,喝奶和特么的虎口夺食恶鬼投胎一个狗样子。老子头天灵盖都给他掀了。”   “杀了。”沙曼云脑子里似乎没有其他选项,“一劳永逸。”   然而,小长戟因为太小,把自己活成了挂件,不是在他的亲哥嘉虹身上,就在他亲雄父温格尔身上。   束巨试过强行把这个小障碍从雄虫身边带走,这孩子一被碰就开嗓,嗷呜嗷呜,叫唤声赛消防警报。   沙曼云半夜起来,尝试要把这个崽带走丢掉,小孩子蹭地瞪圆眼睛,嗷呜嗷呜消防警报一样的哭。   卓旧也试过,现在只觉得头顶凉飕飕的。   他们一边可能到来的危机做准备,等待冬春交替前最后的安全期;一边要面对暖床福利最大的阻碍:小长戟。   “艹,反正老子受够了。”束巨一锤桌子,咬牙切齿,“别以为有雄虫罩着,就可特么的无法无天了。老子的崽,老子还置之不理吗?”   成语用错这种事情,没有人再去纠正了。   大家心思都不在这种细枝末节上。阿莱席德亚踪迹一直没有被搜索到,整个监狱被三个雌虫翻找过不下五次,束巨都掀开水管盖寻找三四次,颗粒无收。   外面的暴风雪逐渐开始舒缓,虽然没有停歇,但沙曼云表示自己外出是没有问题的。   两个月前航空器留下的痕迹荡然无存。   阿莱席德亚是否和航空器上的来客一并离开戴遗苏亚山,也是个未知数。在束巨的心里,他倒是希望阿莱席德亚这个搅屎棍赶紧爬。他要是和这种人一块离开越狱,晚上都不踏实。   沙曼云一向是无所谓,他只希望在离开之前可以完成杀死雄虫的心愿。   卓旧教学的举动,反而让人猜测,他是最希望温格尔活着离开监狱的。   不过今天的话题并非这个。   而是正在学习走路的小长戟。   “明天,我和沙曼云去一趟外面。”卓旧抽出一张纸,很不巧,他拿起来就发现这张纸被小长戟乱涂乱画了。   嘉虹拦都拦不住弟弟汹涌的表现欲,到最后变成和弟弟一起在白纸上、虫蛋上继续画画。温格尔只要有嘉虹参与,就不会阻拦,说不定还搁边上拍手说,“宝宝画的真好看。”   卓旧服了,他翻过面。   还是小孩子的乱涂乱画。   他深吸一口气,把纸揉成一团丢到边上,“我们沿着西边走,会绕着整个建筑群行走一圈。束巨你要保证各个出口随时可以接应我们。”   “如果遇到阿莱席德亚或任何陌生雌虫,你都可以选择关闭所有出口。”   束巨确认一下,“炸药?”   “可以。”   卓旧和沙曼云做了一个木仓械的手势,随后在彼此手腕上缠绕了一块雄虫被褥的碎片。   这是他们两个人外出的暗号。   卓旧肯定拘束环的存在会让寄生概率下降,但下降不是消失。沙曼云更是将其中一部分的拘束环取出了。谁也不知道,漫长的冬天结束之际,寄生体急红了眼会做什么。   卓旧不敢赌这万分之一的概率。   束巨也缠绕上了雄虫的被褥碎片,由沙曼云打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结。他们三个人对了暗号,把这件事情过去了。   “监狱里,除了克斯,阿莱席德亚,我们三个。就是幼崽了。”卓旧分析道:“束巨,接下来一段时间,把小长戟接出来,少和温格尔阁下接触。”   强大的寄生体不仅仅是占据躯体,还会侵吞原主的记忆。实战中,不少雄虫就是被亲友吃掉的,直到死前最后一刻,他们才知道自己的亲友早已经沉寂在某一片安静的坟地,躯体和回忆被寄生体占用。   嘉虹兴许还能有点反抗动作,小长戟则是真正的毫无防备。   束巨再不待见自己生的小孽畜,也不希望对方最后活成行尸走肉。他拍拍胸脯,给自己下了军令状,“放心!今天,老子必然要把那个孽子丢出房间!”   嗷呜呜呜嗷呜呜呜——“消防警报声”在晚上如约而至。不出卓旧所料,束巨满脸呆滞地蹲在雄虫房间外,脸上还多了一个新鲜的牙印。   卓旧轻轻地推开一条门缝,就看见小长戟一脸乖巧地趴在雄父肩膀上,半眯着眼,小脸挤了一半,正对着门,鼓囊囊看着敦实又可爱。   雄虫温格尔正在给他哼歌,哄他睡觉。   小长戟抬起眼,在雄父看不见的地方,呲牙咧嘴对卓旧扮丑做鬼脸吐舌头。温格尔稍有扭头的动向,他就闭上眼睛塌下表情,假装安心入睡。   卓旧面无表情关上门。   沙曼云已经握紧了刀。   束巨连续“草”了十几遍,问候对方雌父祖宗十八代后,痛苦发现我骂我自己。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虫族小雌虫吗?   三个雌虫不约而同地反思起来:他们当初为什么会觉得幼崽是个好东西呢?   作者有话要说:   那好吧,默默收起普罗if线,决定放在最刀的地方。   虫蛋系列还会有啊。   ——*——   【虫蛋系列-天赋】   每一个小雌虫都有自己的天赋,身为哥哥当然是要开发他们的天赋,好好教育他们。   嘉虹在监狱的时候,自认为是个普通幼崽,每天努力学习就是帮助雄父。为了雄父,他励志要开发弟弟小长戟的能力。   嘉虹:小长戟,你力气真的好大啊!emmm哥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没有力气。   小长戟一不小心把书本撕掉了,他无辜地看着哥哥。   好像他真的是无辜的。   嘉虹倒吸一口凉气。   嘉虹:不可以撕书本,你要用在正确的地方!!   小长戟听不懂,他懵懵懂懂看着哥哥。   嘉虹:正确的、地方!要打坏蛋!知道吗!我们要保护雄父!   小长戟懂了。   当天晚上,他就拔了卓旧、束巨、沙曼云的头发。 第168章   被雌虫们视作“眼中钉”的小长戟,最近正在和哥哥学习走路。   如果春天他可以完全掌握这项技能,其破坏领域可以从雄虫房间扩散到整个监狱建筑群,足够身为长辈们的雌虫想出一百种方式碾死他。   “噗咚。”小长戟又摔在地上,屁股结结实实闷个响。   今天第十二次站立失败。   温格尔对比一下嘉虹的发育历程,便清楚是小长戟操之过急了。嘉虹把弟弟从玩具毯上抱起来,揉揉对方的小屁股,说道:“弟弟加油。”   小长戟也不哭闹,只是抿嘴,眼睑向下,露出一副誓死要学会走路的严肃表情,眉心都多了一道“川”字,显得苦大仇深。   破壳至今,温格尔发现这孩子的优点:不怎么哭。   出生到现在,除了被自己雌父欺负,小长戟就没有怎么哭过。他更擅长干嚎,一滴眼泪都不掉,就在那里真情实意扮演一个消防警铃,每天有点事情就嗷呜嗷呜叫唤。   如果干嚎不能解决问题,小长戟也不会服输,能动嘴就动嘴,先把人咬两口。不能动嘴就动手,谁让他不开心,他就薅谁的头发。   战斗力至少比温格尔本人强两个点。   监狱最弱雄虫看着两兄弟从走路教学,变成打滚教学,再看看自己怀里这个乖蛋,陷入了一种未知的焦虑中。   为什么我要把他们孵出来呢?   换个角度去问,如果不孵蛋的话温格尔自己能接受吗?这么一想,温格尔选择继续孵蛋。   雄虫不孵蛋,幼崽一辈子也破不了壳。生命体征强的能撑一两个月,脆弱一点的虫蛋没有雄虫呵护和孵化,一周内就会出现衰竭的征兆。   温格尔没打算做一个杀人犯。   他打了一个哈欠,没心思做什么阿莱西兽语研究,干脆关上书躺在床上用手指头推推蝴蝶虫蛋。   阿莱席德亚——呵,想想就生气。   精神触角里,小虫崽传来软乎乎的哈欠声,他一直都躲在精神触角背后,比小长戟好带一百倍,温格尔也不用哄他,只需要定期用精神触角安抚一下。   “上一批物资是在夏天,两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怎么样。”温格尔数数日子,决定再过两天,温度回暖,一定要去仓库里亲自清点物资。   毕竟,春天快到了。   *   卓旧和沙曼云来到外面之后,发现天气变化比他们想得要好一些。   “冰还没有完全化开。”卓旧踩踩脚底下的硬块,“大自然真是神奇。”   原本这里是一块天然的陡壁。夏天,这一片的水流与峭壁横截面会形成了临时性的瀑布。从地理位置上看,这也是一个杀人埋骨的好地方。卓旧也确实设想过在这里做为大型埋骨场。   不过,这地方和杀死普罗的悬崖有着天壤之别。   一个是沙地,一个是纯粹的岩石。   沙曼云往前走两步,徒手将一块冰凿出来,丢下悬崖。叮叮当当的声音越来越长,许久才有“噗”地入水声。   卓旧摇摇头,他们两个人便继续走。光秃秃的墙体连接着建筑群本身,有部分融化的冰珠滚落到一半重新被凝固,想要依靠这些微不足道的水纹爬到监狱内部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创造这所监狱的人几乎把能想到的所有越狱途径都厘清一遍,从设计上先封死了大部分的甬道。   “走吧。”卓旧对沙曼云说道:“继续检查。”   沙曼云走在前面,卓旧走在后面。两个人一脚深一脚浅,背后已经逐渐不是雪原,而是黑森森竖立在整个星球最高处的监狱围墙。   他们抬头的时候,感觉仰望的并非是星空,而是断头台。   “不是寄生体的话。你会和他们走吗?”沙曼云忽然问道。   “不会。”卓旧哈口气,他没有带上纸笔。在测量数据时,光靠着身体长度,例如大拇指到食指的距离,小臂的长度,每一步步伐的长度来计算整个监狱,包括周围环境的各个数据。   “哦。”   沙曼云继续向前。   他们来到了普罗葬身之地。   夏天的雨水早就把这位指导的尸骨化为同类,燃烧过的痕迹一个冬天也没有完全覆盖,黑色焦块混合在雪中,像是游戏加载中出现了bug。   “沙曼云。”卓旧喊他的名字,对他做了一个木仓械的手势。   沙曼云同样对他做了一个相似的手势。   这确保他们两个人都还记得之前的约定。   “你带着刀吗?”   沙曼云抽出一把陶瓷水果刀丢给卓旧。卓旧则是将随身的绳索取出来,水果刀绑在自己的铁棍拐杖上。   对准一个地方,卓旧扎下去,抽出来,扎下去,抽出来。   刀尖上就带着血丝。   三四个地方下去,在冰雪一米深的地方,两个人挖出来几具破败不堪的尸体。四肢看上去像是被野兽啃食一般,额头部位出现青紫色的血瘀,嘴角微微上演,瞳孔放大,形成一种诡异的微笑。   沙曼云上去验尸,因为寒冷也很难判断具体的死亡时间,只能确定一件事情。   “和当时很像,致命伤害在脑部。”   夏天集装箱夺取物资的时候,曾经出现这样的死者:脑袋直接炸开,死亡前带着诡异的笑容。   卓旧将每一位死者的嘴角拉平,为他们合上双眼,同沙曼云一起把尸体肢解,能用的拘束环全部挖出来,残余的碎肉骨块全部丢弃到悬崖下。   基本可以确定,都是精神力作祟。   “走吧。”卓旧对沙曼云说道:“应该就在附近了。”   他们没指望自己两个人就杀掉寄生体,还是传说中最接近将军级别的寄生体之一卡利。   “有一个倒霉蛋被寄生了。”   *   克斯躺在雪地里,雪崩那天他很幸运地跑出来,找到了一个快被埋没的航空器。   里面的两个雌虫一个自称十三号,一个叫做弎伍。   对于没有对抗过寄生体的人而言,区别被寄生者和正常虫族几乎是不可能的。很不巧,克斯就是这样一个人。但他再蠢笨,都是曾经倒卖过伪劣产品,造假进监狱的雌虫。   光是想想监狱里听到不正常的电台声音,都觉得可疑。   更别提,这两个雌虫不断地对自己说一些非常莫名其妙的话,明面上伪装自己是意外掉落其中的探险者,暗地里全部都是打探戴遗苏亚山监狱的事情。   忽视掉航空器角落里的残骸,克斯还是愿意继续和这两位打交道的。   至于出卖监狱的消息?克斯一点都不在乎,他都能把那位可爱的雄虫阁下重新骗到监狱里来,还怕什么呢?非要说惧怕,唯一能钳制他的李博埃文斯家族长又不在监狱……   “真想出去啊。”十三号说道:“我出去之后,可要好好和家人团聚。”   弎伍说道:“我雌父还说要给我相亲。”   克斯若无其事,装作没有任何意见,“嗯。我也是。”   “克斯,你有喜欢的雄虫吗?”他们忽然问道,两个人说相声一样,“实在是太无聊了,大家聊点有趣的吧。”   桃色新闻,是无聊生活永不过时的调味品。   也许是因为彼此熟络,或许是克斯决定春天一到就杀死这两个外来者。他将自己描绘成一个有互相喜欢雄虫的幸运儿,“我和他在舞蹈培训班认识的……雄虫,见鬼,如果不为了雄虫和礼仪课,你以为多少雌虫会把钱花在这种地方?”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他有火红色的头发,是个小太阳……很温暖,也很天真……我送了他花,那种会一闪一闪的小草。别笑,只要雄虫喜欢,再廉价都是最好的……”   他逐渐变得磕磕绊绊,风雪之中偶尔声音都失真了。   “他是喜欢我的……当然是他自己对我说的。他对我说……”   “第一次见到我,就很喜欢我。”   知道事实的人都已经死了,所以活下来的人无论说成什么样子,那就是真话。   等到克斯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他的耳朵涌出鲜血,手上黏糊糊都是污血,大脑一片浆糊状。口干舌燥,浑身发热,为了缓解煎炸的痛苦,克斯去外面挖了一坑,把脑袋泡在里面,用雪埋住。   十三号和弎伍是不是来安慰他。   他们给克斯水、食物,拿过来的时候温热,咬下去的那一刻牙齿传达的韧性让克斯警觉:戴遗苏亚山监狱不可能有这么新鲜的食物。   新鲜。   意味着死亡。   但他的大脑里,已经无法避免地想起自己之前所说的一切。关于罗耶奈,关于他的小太阳,“他是喜欢我的,他是喜欢我的……是他先和我说……”克斯捂住脸。   从没有这样的感觉。现在,当他怀抱着茫然的恐惧,目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犹如他人用手触碰没有痊愈的伤口,淤血和脓包流淌出来,克斯本能地颤抖和尖叫。   “克斯。”只有在伤口痊愈之后,不管是用纱布、石膏,最简陋的创口贴,总之有东西让人安心即可。他的耳边响起了雄虫的声音,还带着未成年的青涩,活泼又大方,“为什么我的草不发芽啊?”   “恭喜啊。”十三号对他伸出手,转头有对弎伍说,“你说的对,第一次做这事情有点难度。保留原主部分意识的分体寄生……换躯体比这简单多了。”   “你先问一个问题,别吃掉。遇上一个没有拘束环的太难得了。”弎伍的声音跳起来,“问个他最在意的吧。”   “好吧。”   十三号拍拍手,让克斯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这边。   他的眼球已经失去了光彩。   “你的爱人叫什么名字?他对你说了什么。”   “罗耶奈。”克斯回答道:“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也不是很刀,只是我觉得番外要和正文搭配阅读,效果更佳。   我不刀啊,不刀的,你们放心我会写糖的。   ——*——   《普罗if线》   (一)   普罗醒过来的时候,冒了一身冷汗。   他不清楚那是梦境,还是未来——他死了,罗耶奈死了。   临死前,最后一包物资被他交给了克斯。冷静下来思考,普罗又觉得自己不太能指望克斯这个囚犯。   罗耶奈的死,这个混蛋也逃不了责任。   他洗把脸,请了一个久违的长假。   不等下属们询问为什么,普罗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归到正常的虫族社会中。   “指导,你为什么要请假啊?”   “指导……”   “指导……”   “安静。”普罗想到梦境中的小雄虫,心还是会噗咚跳动。他努力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场梦。   如今,卓旧已经在监狱里了,梦境中最晚入狱的束巨也老老实实蹲监狱去了。而小太阳罗耶奈还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场骇人听闻的莎莉文惨案也没有发生。   “只是工作太久,想去休息一下。”   普罗希望那个梦是假的。   他拉起行李箱,中转太空港口,坐上客舱后,还是忍不住打开通讯器,搜索一个名字。   “罗耶奈”。 第169章   寄生体在战术策划上非常简单。只要本体能量充足,无限分(身)人海战术通常是首选。如果被军雌火力压制,他们马上战略性撤退,分散潜伏在虫族大部队和边境城市中,对部分军雌分而化之,通过侵吞转化为自己人。如果再倒霉一点,遇到军雄,不管打得过还是打不过,只要不是本体,大家基本都是先走为上,断臂求生,极为从心。   阿莱席德亚打过寄生体,也和寄生体混了一些日子。除了顶尖的“将军”级别寄生体,下面的分(身)会不分先后只看实力和自我意识。   军部内对他们的区别为:“队长”级、“士兵”级。   阿莱席德亚看着自己的手腕,他知道自己体内的拘束环依旧在发挥作用,只要自己还活着一天,这些该死的环扣就会随血液在自己体内发挥作用,生生不息。   “希望是一个士兵。”阿莱席德亚闭上眼睛,他低低地说道:“队长就有些麻烦。”   真正的将军级别是不会贸然现身的。   温格尔新闻剪本上那张照片里的卡利,算本体控制最熟练的一个分(身)。   当年和阿莱席德亚打交道的寄生体,也是那位。阿莱席德亚记得他们一起在寄生体地界喝酒的样子,记得那家伙给自己介绍寄生体世界里种种规矩。   “其实,我们没有那么多规矩。阿莱席德亚。我们的世界很简单,谁能得到最大的能量,成为‘赛诺斯’,谁就是整个种族的王。”卡利分(身)抱怨道:“我很讨厌你们虫族的叫法,寄生体,真难听。偏偏还有一部分自己人觉得这个叫法不错,该死。”   总结下来,无非是弱肉强食。   “阿莱席德亚。”有人在管道下叫他的名字。阿莱席德亚从回忆中脱身,他挂下管道,露出半个身子。   虎南离他一步之遥远。   “你可以快点决定了。”阿莱席德亚露出一口牙,他笑笑,说道:“告诉卓旧,应该不难。”   虎南,虎甲种雌虫。除了他教导小雌虫嘉虹控制自身异化的那段时间外,雄虫和其余三个雌虫都对其没有任何印象。阿莱席德亚很惊讶这家伙能第一个找到自己,转念一想,安逸日子过得太久,他陷入了一种思想盲区。   能被关进戴遗苏亚山监狱的人本身就不简单。   被关到现在还没有失去希望和理智的人更难得可贵。   虎南对阿莱席德亚矜持的点头,一个冬天让他下巴长出点胡茬,眼眸里没有任何光亮,嘴唇紧闭。   “只是来看看你。”   卓旧杀光了所有的追随者,唯独留下他一个人。整个冬天,和他说话的人很少,大家都凑到雄虫那里。唯独幼崽嘉虹会想起这位同虫种的老师,匆匆把自己私藏的饼干糖果拿到虎南面前,开心地分享自己玩的“纸条游戏”。   整个冬天,嘉虹每一次离开房间,都是找虎南老师。   为了嘉虹,卓旧也不会短时间杀了虎南。   虎南自认为是这个道理。   阿莱席德亚却不认可,他说道:“没人会为了看看,来找我的。你有什么寄生体的消息?”   “我想让你把嘉虹带出去。”虎南说道:“只是嘉虹。”   阿莱席德亚嘲讽地笑笑。   “卓旧知道吗?”他质问道:“还是卓旧让你来我这里说的?”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殊不知放得太零散本身就和没放是一样的。   要带温格尔离开还有点可能性,因为他是雄虫,是对寄生体来说美味的食物。嘉虹?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小雌虫?我要真的能跑出去带这么个累赘做什么?   “我什么都可以做。”虎南祈求道:“他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阿莱席德亚冷漠地拒绝道:“你应该和卓旧商量。真要为那孩子好,卓旧和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并不知道。”虎南伸出手企图抓住阿莱席德亚。   阿莱席德亚嗖得一下窜回去,重新隐匿在黑暗中。   远处,传来小雌虫的呼喊声,“虎南,虎南。”虎南握紧拳头,将手掌心掐得发紫。转头,他露出和善的笑容,张开双臂抱住飞扑过来的嘉虹。   “虎南,我想玩沙坑了。”嘉虹仰起头说道:“上次,你和我一起挖的洞穴,还没有完成。”   虎南摸摸他的小手,“冬天太冷了,等回暖一些再晚吧。”   嘉虹有点失望,他小嘴巴才撅起来,虎南又说道:“今天可以带你去搭铁架。我小时候也喜欢玩这个。”   “真的嘛!”嘉虹一扫之前的失望。他对每一个雌虫的喜爱都是不同的。   白白会很多知识,尖尖不爱说话常打架,卷卷和大大一个喜欢惹雄父生气,一个喜欢惹自己生气。四个人嘉虹可以对他们很亲,又可以完全不理会他们——这中间最重要的还是雄父的态度。   要是有一天白白把雄父欺负哭了,嘉虹认为自己也会讨厌白白。   可是虎南不一样。   “虎南,虎南,我想画画。”嘉虹踮起脚,牵着虎南的手找了一面干净的墙壁,“我想要画得高高的。”   虎南便把嘉虹抱起来,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虎南,虎南,我又有个弟弟。弟弟哼,小长戟破壳后很不乖。他把新弟弟臭到了。”嘉虹一边画画一边和虎南絮絮叨叨,语序错误,词语错误,指向错误完全不在乎,“我不想要弟弟了。弟弟好烦。”   虎南不会多说什么,更不会指责和教育什么。   他更多站在嘉虹的立场上看待整个事情,“是因为弟弟霸占着雄父吗?”   “他会哭!他们都好会哭!”嘉虹气得头发都炸起来了,碍于面子,小雌虫不屑和弟弟们争宠,“我已经是大人了,我才不要那么丢脸。”   虎南不会举例,他会顺着嘉虹的话头,附和小孩子。“就是,他们都是爱哭鬼。我们嘉虹已经是大人了。”   等嘉虹发泄式地乱涂乱画之后,这孩子就拉开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找出还没有碎的饼干块和糖果。运气不好时,饼干和糖果黏糊在一起,脏兮兮,黏糊糊。虎南也不在意,他珍惜每一点从口袋里倒出的粉末。   “虎南,很好吃的。”   “虎南,吃完我还可以再玩一会儿。”嘉虹嘀咕道:“下次,我还要出来找你玩。”   可能是一天后,一周后,或者更久。   但嘉虹总是会来找虎南玩的。白白不会和他玩太幼稚的东西,尖尖冰冷冷让人害怕,另外两个又总是捣乱有理由不来找幼崽玩。   他们四个人是因为雄父才对我好的。嘉虹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   而虎南不是。   “虎南,春天的时候,我可以出去看看吗?”嘉虹笔画一下,“雄父,说,春天有个长长的高高的可以飞起来。”   “风筝?”虎南反问道,“是风筝吗?”   “嗯。”   虎南犹豫一下,他说道:“如果嘉虹的雄父和白白同意,我一定带你去玩。”   小雌虫眼睛亮起来。去监狱外面看看这件事情,他从夏天就开始惦记,一直到冬天快结束还没有成功。白白表面上答应过一次,可也没有带自己出去走走。雄父担忧各种危险,也没有答应过。   “真的吗?”   “真的。”   “拉钩!”嘉虹伸出小拇指,和虎南“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他们走到之前温格尔和嘉虹一起画的墙面前。上面有蓝天、绿草、一大一小两个人。因为夏天水渍腐蚀和冬天结冰的缘故,两个小人的面部已经看不出到底是谁了。蓝色颜料、白色颜料流淌下来,像是道道栏杆将其分割。触碰到两个人形图案时,少量红颜料随之落下,头破血流一般。   嘉虹指着非常细微的一道刮痕说道:“虎南,风筝。”   虎南眯起眼睛终于看清楚,确实有那么一根线从代表雄虫的小人手中延伸出去,一直到到蓝天白云之中。   代表风筝的菱形已经看不清了。   他敷衍孩子,“嗯,看见了。是风筝。”   “是蝴蝶风筝哦。”嘉虹絮絮叨叨,“雄父在上面,就给我做风筝。那么大,好好看的,大——大蝴蝶。”   风筝还没有完成,他们又回来了。   虎南才听懂这个“上面”是“卫星站”。   没等他继续问为什么是“蝴蝶风筝”,整个监狱忽然撼动起来。墙壁上的水珠加速滚动,墙面剥落的老旗和粉末扑朔掉在两个人身上。虎南把嘉虹抱在怀里,他没有可以遮蔽的衣物,只能空出一只手护住孩子的脑袋。   爆炸。   敌袭。   杀戮。   每一个都不适合让孩子亲眼目睹,虎南听到吱呀吱呀的管道移动声音,还有从空心管道中传来雌虫双翅震动的声音——这代表监狱里来了一个没有拘束环的雌虫。   “虎南?”嘉虹本不应该懂。可生存本能和过去种种讨生活的经验让他更早明白了某些残忍,“虎南。”   “没事的。”虎南拍拍他身上的灰,耐心地摘去这孩子肩膀上碎落的墙皮。   寄生体,不喜欢多次围攻。   他露出笑容,“不要离开雄父身边,要保护好自己。”   嘉虹眨巴眼睛,“我会找白白和尖尖帮忙的。”   “好孩子。”虎南给他开门,“快点进去吧,我会在门口的。”   门拉开一道小缝,暖风吹来,还不等雄虫的声音传来,虎南快速把孩子推进去,从外面锁死了大门。   腥风刺来。   他想起来,很多年前,那真的是很多年的事情。   他也有一个虎甲种的孩子。   叱——   拳出,肉身毫无花哨地碰撞,两者带出的劲风让虎南身后的大门微微颤抖。他寸步不动,低垂的眉目第一次抬头,眼瞳毫无波澜,倒映出来者的样貌。   一个没有拘束环限制的外来者。   “不好意思。”寄生体弎伍微笑地说道,他的牙龈上残留血丝:“能让开一下吗?”   “我赶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有让虎南上线了。   我发誓,后面不会虐。安心阅读,这段剧情大概是全文少有的搏斗的描写了。   ——*——   《普罗if线》   (二)   未成年雄虫一般是不会被检索出来的。   但你要是先检索某个地区的雄虫中学,再检索优秀学子名单,大概率可以找到你要找的雄虫。   普罗这套方法是从论坛上找的,事实证明网友总能寻找规则漏洞。   罗耶奈此时还没有考上大学,他还在念高级二年级。   “真难得你回来了。”大哥比记忆里年轻不少,普罗沉默地想着。他再犹豫要不要见一见罗耶奈,可内心他又害怕那真的是一场梦。未成年的小雄虫热情地非自己不娶,又因为自己魂藏戴遗苏亚……实话实话,这种滋味很难受。   如果,是我给罗耶奈带来了不幸运,我还不如不去见他……   “你到底有没有我说话?”大哥用锅铲敲了一下桌子,“附近学校有联谊,有兴趣去吗?”   “联谊?”   “忘了你们是封闭式。”大哥苦恼叹口气,实际上他偶尔会后悔,为什么要让弟弟普罗去考那种定向军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活。   大哥将菜盛出来,“联谊。全雄虫中学和全雌虫中学不是规定每两个月一次两校联谊嘛。雄虫协会主办,在职军雌拿着证明去免票。跳跳舞,喝喝果酒,放松放松,看对眼就……呸,不能睡,对,都是未成年。”   普罗感觉大哥不对劲。   “反正人很多。你去感受一下年轻气息。”大哥嘲讽道:“咱两这点工资,高消费的地方哪里敢去。攒着结婚都不够。”   普罗:……   “穷得是你,我不穷。”他一个人完全可以负担得起雄虫和五六个虫崽的生活开销。   不过,这倒是提醒他了。   他可以在两校联谊上偷偷看一眼罗耶奈。   普罗叹口气。   “就一眼。”他自我催眠,“看完,就再也不看了。”   *   联谊是虫族学生时期备受欢迎的课外活动。   全雄虫的中学、全雌虫的中学、包括极少数的雌雄混合中学,双方或三方一起开联谊。   每两个月一次,抽签制,要是运气不好双方都是全雌虫中学……咳咳,那就不叫联谊,学校会宣布这是“格斗大会”然后找个借口把票送给雄虫中学的学生,邀请他们来观赛。   罗耶奈上上个月刚刚从“格斗大会”现场回来,他感觉自己对雌虫的好奇快要被拳头和刀刃消耗完了。   “谁想出来的馊主意,我们雄虫会喜欢看那些东西吗?”罗耶奈掰手指头坐在舞厅一角,和好友数落,“肌肉、腹肌、胸肌,有什么好看的?”   幸好这次联谊是舞会。   未成年的雄虫和雌虫学的礼仪课终于有了用处。   普罗进来的时候倒是有点不自在。他本着一群未成年联谊,大多是吃吃喝喝,穿着便装,带着证件就过来。   谁知道!!这里!全部衣装革履!未成年们打扮得比成年人还要成年。   舞池里都是社交舞,每一个人都恪守社交礼仪,丝毫不放松对自我的要求。   普罗做好了在舞池看见罗耶奈的准备,扫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人,干脆拿了一杯白开水边走边找。   “我们可以打游戏嘛,好无聊……”罗耶奈还没有说完,他的好友倒是低低地惊呼一声,“哇,你看那个雌虫。”   “怎么了?”   “他居然穿着短袖就过来联谊?”好友揶揄,“是个成年雌虫,不会是蹭蛋糕的吧。”   罗耶奈抬起眼,“不至于,哪里有混这么惨的军……”   结实的臂膀,短袖塞在裤腰中显示腰身。大概是舞池气氛逐渐变热,雌虫的汗水也慢慢流淌出来,浸湿了白短袖,随着他步行的动作,腰部的腹肌若影若现。   罗耶奈听到自己的吞咽声音。   他感觉自己被击中了。这个雌虫的出现就像传说中爱神的箭,洞穿躯体,洞穿灵魂,发出尖锐疯狂的呐喊。   罗耶奈从位置上站起来。   等他飞奔到这个素不相识的雌虫面前时,他才面红耳赤,语无伦次,眼神不知道往哪里放。   天啊,我是不是太莽撞了……哪里有这么主动的雄虫?   可恶,雄虫应该矜持一点啊。罗耶奈,最起码,最起码要等对方来和你打招呼啊。   看着眼前的雌虫震惊的表情,周围同学老师惊愕的表情,罗耶奈闭上眼睛,就当自己社交性死亡了。   豁出去了,罗耶奈,你已经是二年级的学生了。被拒绝也没有关系,你大不了就……就专心闭门学习一年,考去无人知晓的大学去生活!   他掏出自己的通讯器,打开好友链接,递到那位雌虫面前,颤巍巍地说道:“你好。”   “请、请问、可以和我交换通讯号码吗?”   (见色起意小雄虫,胆子超肥!) 第170章   对方牙龈上的血丝到底来自谁,虎南来不及思考。   他清楚,自己如果让开,自己想要保护的幼崽大概就会成为下一缕血丝。而“不让”这两个字完全不需要表达出来。   寄生体弎伍的脚和翅翼已经同步扇了过来。他没有拘束环的限制,大开大合动作肆意。拳头数倍力气碾压在虎南的脸上,一下将他的脸砸得血花溅起。   差距太大了。   并非是两者真实的差距。   “我不太喜欢吃你们这种雌虫。”寄生体弎伍手指猛地向前勾,将虎南手臂侧划拉出一道长长的伤疤,“拘束环很硌牙。”   虎南定住神,放稳心态。   他能被卓旧信赖至今,绝对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虫种。“阿莱席德亚不在这里。”言语上,虎南试图诱导对方,“如果你找他,左转直走到底。”   寄生体弎伍没有给虎南废话的时间。   正如前面所说,在绝对优势下,寄生体更喜欢碾压式作战。   拳头雨点一样鞭挞在虎南的脊背上,他感觉到自己的翅翼被对方抓住,在搏斗中非常迅速的一声响动,鲜血喷射地整面墙壁都是,麻痹的感觉缓慢攀爬上来。他的背部出现一个黑洞洞的空缺,酥麻的感觉像是有无数蠕虫在其中攒动。   弎伍的目标是后面的雄虫。   “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未闻其人,先见其声。虎南抓着墙壁慢慢地站起来,他半边身子已经看不出肌肤的颜色,褐色的血块和鲜红的血混合在一起。   来的人是另外一个陌生人。   这不是个好消息。   虎南忍不住往最坏的结局去想:卓旧被杀了,沙曼云也死了。他深知自己的力量在监狱和寄生体面前有多么的微弱,但虎南也不可能指望阿莱席德亚。   那个雌虫拒绝保护雄虫和幼崽。   渣滓。虎南在心里唾弃一声,上前两步掩盖住门把手的位置。   这些小动作,在两位寄生体看来格外欲盖弥彰。他们相视一笑,齐齐对准虎南出手。   咔擦——虎南背后的门打开了。   “不要出来!!”虎南抓住门把,没有来得及回头,“嘉虹,快点回去。”   冰冷的手指触碰到他的大动脉。虎南只来得及意识到这是成年雌虫的手,下一次冰冷的刀锋擦着他的汗毛,从极为狭窄的缝隙刺向敌人!   刀尖扎入寄生体十三的肩膀,随后从刀柄上传来的力气。虎南只听见咔咔两声,一只完整的手臂就被卸下来了。   巧劲与杀意从中迸发出来。   门后,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眸看了过来。虎南轻轻地与他一触即,便转开头。沙曼云推开门,脸色苍白如雪,目光尖锐似刺芒,“退后。”   他亮出自己的双臂,异化后的肢体呈现出诡异的金属色泽。   虎南还没有来得及解释情况,就看见这个雌虫嘴角带着笑意冲上来。手起刀落,剁掉了断臂雌虫的脑袋。接着一脚把这个脑袋踹到他的同伴手中,尖刃好不放松,直直砍来。   “哈哈哈。”那颗掉落的头颅忽然发出刺耳的声音,宛如电流损坏的音响,“我知道你,沙曼云——真是嘶嘶嘶,很好的身体。”   抱着头颅的弎伍毫不留情地把同伴重新丢弃给沙曼云,眼睁睁的看着沙曼云一击肘击打裂对方的嘴巴。   他转身就走。   十三号是将军级寄生体卡利的分(身),而他是将军级寄生体妃厉的分(身)。他们是餐桌中上共同等待美味的老饕,也是在争夺最后一块肉不容许失败的饿狼。什么同伴情义?什么种族情义?别想了,弎伍甚至会为十三号的死亡拍手称快。   反正,还有一个克斯。   “你的嘶嘶嘶身体很棒……嘶嘶嘶我看中了……”十三号含糊不清地说着留言,他瞪大眼睛,眼白几乎占据了整个瞳孔。沙曼云一刀一个把他的眼珠子戳爆,随后用脚把这个恶心玩意丢到一个破烂桶里。   “丢掉。”   虎南不知道沙曼云在说什么。   他并非第一次直面沙曼云,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素有“快刀手”美誉的囚犯。   沙曼云直接把脑袋连着桶丢到虎南面前,“监狱外面,丢掉。”谁也不清楚寄生体还会不会恶心的死而复生,在战场上、凶杀案中,任何意思寄生体附体的现象,统一采取挫骨扬灰的处理方式。   戴遗苏亚山监狱最快捷的毁尸灭迹方式,就是利用高酸高腐蚀性的雨水和冰水。   虎南接过桶,他背起那个断头尸体。   走之前,他看了一眼雄虫的房间。   冷风吱呀吹开房间的门,两个幼崽好奇地趴在门口,探出头。一个站着,一个趴在地上,血从门板上滴落在他们面前。小长戟伸出手,想要知道这是什么,被沙曼云捞起来,夹在胳膊底下。   “虎南。”嘉虹站在门口,他声音在发抖,“虎南呜呜呜。”   “雄父,不在里面。”   温格尔好似人间蒸发了。   *   监狱一角。   卓旧面对的敌人是一位老熟人。   “我们又见面了。”他弯弯眉毛,“克斯。”   实际上,克斯到底是不是克斯,已经成为一个有待考究的问题。卓旧看到他同那些寄生体一并出现的时候,就清楚自己设想的一部分还是实现了。   卓旧摊开手,语言中暗含杀机,“我们或许可以聊聊罗耶奈。”   “我没有什么好聊的。”克斯双目炯炯,他所有的机动武器都失效了。漫长的冬天和寒冷摧毁了一切可携带能源,赤手空拳下,没有拘束环俨然成为他最大的优势。   “你该死。”克斯咬着牙,舌尖迸发出力量,每一个字都像爆音。   “你该死!”   卓旧宽容地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带着一丝丝怜悯,“看来你还记得他。”也对,那样一位主动又热情的雄虫对于雌虫来说是不容忘怀的。“我还以为你被寄生体吞并了。真是幸运。”   克斯扑上前,他面目狰狞,腰间拔出的战术刀直勾勾割向卓旧的脖子。   “没有必要为罗耶奈那么伤心的。毕竟,他的未婚夫是普罗,不是吗?”   “闭嘴!”克斯咆哮着,刀尖却偏了角度,刺穿了雌虫的肩胛。   卓旧反手抓住克斯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将人推出去。他拔出留在肩胛上的刀,用拇指轻描淡写地擦拭血迹。   他温和地笑起来,心中有了判断。   “想要找到你爱人的尸骨吗?”卓旧把刀柄递给克斯,“一颗头换解开拘束环,我的要求还是很合理的。”   克斯看着他。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眼眸中出现一丝丝扭曲,“好……”罗耶奈是最重要的,罗耶奈永远是最重要的。我不会让我的小太阳永远沉睡在这里——我的小太阳……   “好什么啊。”敲击铁管的声音从顶上传出来。阿莱席德亚直接从水管层系中跳下来。他对卓旧说道:“你可真会玩火。”   卓旧笑而不语。   克斯的情况属于还能被救回来。他体内有少量寄生体十三号的分支,自我意识没有被完全吞没。他本人更多沉溺在潜意识构架的幻觉中,无法自拔。理论上妥善地利用克斯本体的情绪,在没有被寄生体控制之前,他还有回来的可能性。   当然,理论是理论。   卓旧就没有见过成功恢复自我意识的雌虫。   他深知雌虫只要沾染上了寄生体,就会分化为寄生体的一个小号。当大号死亡的时候,小号就会登录,寄生体丑陋的灵魂死灰复燃,开启一趟全新的杀戮。   没有必要仁慈。   为了自己的利益,更没有必要。   “你来做什么?”   他都不必担心阿莱席德亚保下克斯。   因为阿莱席德亚没有良心,哪一边对自己更有利,他就站在哪一边。   阿莱席德亚反问道:“你就不怕他下一秒被吞噬,彻底变成十三号吗?”   卓旧不说话,他笑得很安静,忽然打了一个响指,“你说的对,不然我为什么要留下他呢?”   骤然间,克斯的头颅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嘴巴长大发出无序的嘶吼。他瞳孔中最后一点光芒熄灭又重燃,熄灭又重燃。“卓旧——”克斯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他伸出手。   卓旧依旧把刀放在他面前,刀柄对准克斯的掌心。   只需要这个雌虫轻轻地握住,再向前,便可以把他捅个透心凉。   “我猜这次来的不会是队长级。”卓旧笑道:“即便是,监狱里他们会自己消耗成士兵级。”   阿莱席德亚吹了一声口哨。   “你真可怕。”他说着,把双手环抱胸口,欣赏困兽之斗一般观看克斯的垂死挣扎。   克斯挣扎着,他虚虚地握住了刀柄。   卓旧松开了刀锋。   那柄刀从两人的手中掉落。   “接下来,就是我的老熟人了。”阿莱席德亚活动脖子和腕关节,“你让开一点。”   克斯的嘴中传来可怕的声音,“嘶嘶嘶——弎伍嘶嘶。”   阿莱席德亚一巴掌扇下去。   声音消失了。   他抓住克斯的头发,摇晃两下,等待那位寄生体复位,“别装死。”   “不可能,阿莱席德亚!嘶嘶嘶——”声音还是很难听。克斯体内的十三号已经逐步融合,谁也不知道克斯的灵魂到底去了哪里。但现在同他们说话的人确实是一个寄生体。   这对于阿莱席德亚来说就够了。   “你要听命与我,听命与我的!”十三号发出惨叫,身为一个初入茅庐的寄生体新手,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并非是无所不能的。哪怕他的本体是真正的将军,哪怕他已经从将军级的本体中得到了大量的力量。   “该死的冬天,都是这个冬……这个星球,这个星球有问题!”十三号疯狂地伸出手,企图钳制阿莱席德亚,“阿莱席德亚,我们是同类同类。”   阿莱席德亚又扇了他一巴掌。   他冷笑地说道:“把我卖给虫族的时候,你的本体卡利可不是这么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不及写番外了呜呜。   ——*——   问:阿莱席德亚为什么会被抓?   答:他被寄生体卖给虫族,作为两族停战期间的友好象征。 第171章   卡利十三号轻而易举被制裁。   阿莱席德亚和卓旧两个人,一个从智力上压制对方,实行守株待兔之策。一个从武力上,打还没反应过来的十三号一个措手不及。   归根结底,他们都清楚,是戴遗苏亚山监狱有其独特的磁场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这颗星球确实有它的独到之处。   哪怕他们不知道更多的原理,可就凭借这一点。卓旧也能理解九一部长为什么要不远千里把温格尔塞进来,甚至不惜让他和自己这一群囚犯朝夕相处。   “别打死了。”卓旧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可不希望他窜到其他身体中去。”   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克斯的躯体将会和寄生体的意识一起被彻底销毁。不管他还活着与否,卓旧已经决定那么做了。   阿莱席德亚也清楚。监狱自带的磁场限制和拘束环的控制,克斯是十三号最好的选择——大家彼此也都轻松点,不要再找麻烦了。   “还有一个,你打算怎么办?”   “处理掉。”卓旧承认道:“我没想到会有两个。”   他们谈论着,拖拽着十三号向远离雄虫的地方走去。   谁也不希望,寄生体真的和温格尔碰面。   *   束巨也是这么想的。   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做事没有什么章法,乘雄虫不备,把他卷在被子里,塞到了一个陌生的角落中。   温格尔中途醒过来,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觉冷风吹透被子,冻得他牙哆嗦。“束巨。”他生气地说道:“你在做什么?”   屋子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什么什么?”束巨不解地帮雄虫解开被子,“就是换个屋子睡觉而已。”温格尔抬起头,看见周围都是漆黑一片,冰冷的管道和铁灰色的墙面让心底发寒。他起身,手触碰到的都会柔软的被褥,一侧是自己常用的水杯,杯中冒着热气。而低下头,便是暖色调的房间,被拆开的监控室仪器和幼崽的床。   束巨上前亲亲他的脸蛋,搓搓手,询问冷暖。   这里是监控室的上方。   温格尔也不是没有爬上来过。但他不清楚往天花板深处走,还存在这样一个古怪的空间,“你做什么?”   “害。老呸,我把你藏起来。”束巨依旧改不了自己的口癖。   他蹲在地上,用很简单的三根线一块能源块和一个零件,表面缠绕一块毛巾,塞到雄虫手中,就是一个暖手器,“别出来。”   温格尔并不担心束巨会对自己做什么,他更关心孩子,“嘉虹呢?”   束巨假装没听见。   “小长戟呢?你不会连他也不要了吧。”   “艹,别管他。”束巨大吐苦水,“我要晓得生出这么个孽……捏不拉几的东西,我才不下蛋呢。”他抱着温格尔,和温格尔展示自己在孩子身上吃得苦头,迟迟不说为什么要把温格尔藏起来。   “你要把我藏多久?”   束巨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   他内心并不希望把寄生体到来的事情同雄虫分享。特别是从阿莱席德亚哪里知晓了莎莉文惨案后——要活下来的是他,束巨保证自己抱着一吨炸药冲上去和寄生体同归于尽。   如果没有嘉虹,温格尔说不定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束巨看着眼前的雄虫,上前想要亲吻他的嘴唇,被温格尔推开。他上前又被推开,一直到后面雄虫抵抗不住,两个人才滚在被褥上,象征性地贴了一下。   “束巨,我们还是回去吧。”   温格尔说道:“这里又冷又黑。”   束巨清楚自己并不算聪明。需要藏匿雄虫的话,卓旧绝对能把一切布置地井井有条,安安稳稳,让雄虫妥当地远离这次危机。   可他没有。   “先生,有我在不好吗?”束巨垮下脸,上前装作一副伤心的样子。他将头埋在温格尔的膝盖上,深深地眷恋雄虫的味道。   “发生了什么?”温格尔问道:“束巨,你不要这样。”   他终于温柔下来,双手松垮地梳理束巨的头发,指腹按摩着雌虫的头皮。   束巨的呼吸变重,他抓紧雄虫周边的被褥。   “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吗?”   束巨翻个身,脸朝着雄虫,他伸出手抚摸雄虫嘴唇,“我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束巨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比如说老子为了你去和寄生体战斗,会不会想我啊。再比如说,我们再生一窝崽纪念一下好不好啊。或者说,和老子一起越狱,老子帮你宰了寄生体怎么样?   听上去,哪一个都会让雄虫生气。   束巨就选了他自认为最折中的问题。   “你会想老子吗?”   “嗯?”   束巨火上浇油,“要像雌君一样想我。”   气氛溯地僵硬起来。温格尔放下了手,身体向后倾,侧开了束巨触摸自己嘴唇的手。似乎这一刻,束巨不再是束巨,而是一个浑身长满刺的棘手家伙。   “怎么了?”束巨用力上前。   “束巨。你不能这么说。”   “温格尔!老子对你还不够好吗?”束巨有气无力,后头却和心底小人攒劲打气一般,嗓门越来越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奶、虫崽,反正老子什么都给你。老子特么的,到底哪里不如那个死人。”   黑暗中,他们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声音传递出来的东西终究太有限了。   最终,雌虫听到了一声哽咽。   “你不可以说他是死人。”温格尔说道:“他不是。”   暖手器锲而不舍地散发温度,空气中除了他那点微弱的暖意外,只有雄虫眼泪掉落下来的冰冷,一颗一颗栽在束巨心上。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温格尔要避而不谈自己的问题,更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不能称呼一个“死人”为“死人。”   嘉虹的雄父甲竣难道不是死了吗?   他死得还特么的不够彻底吗?   为什么老子不可以说?   束巨不懂,他生气,他发誓监狱里不会有人比他对雄虫更好了。他从一开始,给他产奶,给他修水管,给他修卫生间,给他做各种事情,甚至是通讯器。他们还有了一个蛋。   为什么,我还不如一个死人?   束巨越想越生气,归功于雄虫的错,看雄虫难过,他心里不舒服。说是他自己的错,束巨自己又不服气。   最终思来想去,都是小脏蛋的错!   没错!束巨重整心态:都是小脏蛋的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错,但他的雌父雄父就是对的。雄父不喜欢雌父,都是因为幼崽表现不好!   “别哭了别哭了。”束巨贴上前,蹭蹭自己喜欢的雄虫。他也不计较一个死人比自己受宠,从背后掏出一个大块头塞到温格尔怀里,“看看。”   按键按下。   屏幕灯照亮温格尔脸上两道泪痕。熟悉的开机标志亮起。   丢失许久的通讯器终于现身了。   雄虫心中,束巨的坏毛病又多了一条:不告而取。   “谢谢。”温格尔抽噎着,控制自己不要再把伤心和怒气发泄到束巨身上,“其他人……”   束巨连续呸了三口,重新恢复活力“呸呸呸。他们知道个鬼鬼。”他从雄虫手中抽出通讯器,粗暴点击屏幕后费九牛二虎之力链接上一个一格信号,“拿着。”   温格尔接住。   他看见通讯器里探出一个窗口。   【是否链接最近的拘束环控制权】   【请输入指纹】   【是/否】   温格尔毫不犹豫点击了【是】。他是雄虫,靠着自己的力量微乎其微,要不是监狱其他人还指望他来寻找越狱突破口,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而失去主动权的重中之重,便是他失去了对四个囚犯拘束环的控制。   那是降维打击的力量。   “谢谢你,束巨。”这一回,温格尔擦干眼泪发自内心地感谢道。   漆黑的楼顶瞬间也不再可怕。微小的电流从束巨的体表上迸发,像游走蛇一般蹿过最终汇集到脚下。   “瞎客气。你我谁和谁啊”   束巨咧开嘴笑了一下。   他感觉到自己体内无数桎梏被打开,阻碍血液流动的环扣一个接着一个松动。手臂、大腿、腹部、背部甚至是被幼崽咬得红彤彤的胸口,都开始源源不断涌现出熟悉的能量。   不枉费他改了那么久的硬件设备。   雄虫开心了,他也开心了——果然!束巨心满意足地想到,雄虫不喜欢我那都是小脏蛋的错!就是他表现不好,不会争宠,才让他的雌父失宠的!   回去要好好揍一顿。   *   “阿嚏!”小长戟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感觉有点不妙。   年龄太小的他不会走路,不会说话,最多会扶着墙站一会儿,啪叽又坐下。看着嘉虹哥哥满屋子的找雄父,小长戟又打了一个喷嚏,他靠着墙壁把自己蹭起来,“咕——噗。”   想说哥,但是这个音发不出来。   小长戟努力和自己的嘴巴做斗争,“咕——噗。”还是没有发成功。   他看着自己那个混蛋雌父从哥哥的监控室出来,一把把自己抄起来,“阿嚏!”不妙地感觉涌上心头。“哇呜呜呜呜咕咕咕咕。”   “你是鸟吗?”束巨捏他的小屁股,感觉手感特别好,不分轻重地猛抓两把。   沙曼云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这对冤家父子已经打起来了。   他环顾四周,皱眉说道:“束巨,温格尔呢?”   “老子藏起来了。”束巨大大咧咧地把自己虫崽的脑袋按下去,“有事?”   沙曼云总感觉束巨不太一样了。   他盯着这个雌虫看。   片刻后,医学知识便告诉他真相。   束巨确实不一样了。   “你的拘束环呢?”   作者有话要说:   《普罗if线》(三)   没有人可以拒绝主动的小雄虫。   普罗内心千万次敲响警钟也无济于事。   他还是乖乖地把自己的通讯号码交出去。然后一晚上没睡觉,他的时间就消耗在“如何回复雄虫的消息”“如何委婉地拒绝爱慕”“和未成年雄虫谈恋爱的一百条准则,必看!”各类帖子中。   以及罗耶奈发来“你好!(*?▽`)ノノ”之后再无音讯的通讯聊天界面。   大哥罕见地观察到普罗的黑眼圈。   大哥:“听说你昨天有艳遇。”   普罗懒得理会,“别想了,未成年。”   大哥竖起大拇指,“那你有的熬了。今天是工作日。”   普罗:?   大哥:“工作日全天,在校学生手机屏蔽校外网络。内部网都是学习资料和课堂点名,今天打算去哪里?你也可以等他放学。”   普罗丢掉通讯,感觉自己操心太多。   “不等。”他恢复到酷哥形象,“过几天我就回去了。”   “这么快?”大哥惊讶地说道:“我本来还想带你去拜访一下李博埃文斯家。走走关系,你懂得。”   普罗噎住了。   他捡起通讯,打开罗耶奈的公开相册,递给大哥。   普罗,“那我应该……更不能去了。”   从上辈子可以得出,李博埃文斯家的雄虫家主,是个彻头彻尾的弟控。   而不巧李博埃文斯家,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风暴。   “我不允许!哪里来的雌虫!你都不认识他!”李博埃文斯家现任家族长,罗耶奈的亲哥,罗德里克快疯了。   他看着长大的雄虫弟弟,家族的小太阳,和一个陌生雌虫交换了通讯号。   看看这个空白的相册,这个空白的账号,这个白得像是个渣雌,像个骗子,毫无生活气息的通讯号!   “你还没有成年,把握不住。”罗德里克眼睛冒火,“喜欢雌虫没关系,但是哥哥要帮你把关!!!”   (罗德里克,一个出没在本作番外,和《底层雄虫》这本书的弟控)   (喜欢可以看看我的预收!虫族文预收数量可观,就无缝衔接) 第172章   束巨想要在生理状态上瞒过沙曼云,基本是不可能的。   他们四个人各有所长。机械、心计、医疗、格斗,束巨相信他们彼此都藏起了一些秘密。例如他一样,偷偷拿走通讯器改装,只需要修改硬件线路走向,让传输信息与原本的意思相违背。   雄虫便能毫不知情地解开自己身上的拘束环。   束巨炫耀一般地展示自己的手臂,“帅吧。”如果忽视掉挂件一样的幼崽小长戟,有一说一,还不错。随着束巨实战异化,他的力量骤然暴涨好几倍,青筋微微鼓胀,小长戟咬着都感觉牙疼了。   沙曼云冷漠地看着这个傻子。   他说道:“温呢?”   “艹,你别管。”   沙曼云蹭得亮出刀,刀上还有没有擦拭干净的血渍。   束巨比了一个中指,他把幼崽的脸捏搓成椭圆状,强制打开他的小嘴巴,解放自己的手,随意把孩子丢到嘉虹手里。   嘉虹看着弟弟和个小炮弹一样飞出来,惊得翅膀都出来了。他扑棱起飞,才接住弟弟。   小长戟更是吓坏了。他天生不是飞行类虫种,呜呜呀呀抓着哥哥的衣领,张嘴就要干嚎。嘉虹眼疾手快朝小长戟塞了一块奶糖,制止人间噪音器继续发生。   “大大,弟弟。”   “给你了。你不要就丢掉。”束巨活动肩膀和头颅,“我去找点吃掉。”   沙曼云将手中的刀顿在束巨面前,“不许出去。”   束巨不解:“蛤?”   沙曼云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忘了卓旧说的吗?我们负责看护雄虫。”原话是雄虫、幼崽和虫蛋,三个都要保护好,但在沙曼云这里孩子和他又没关系,他压根就不在乎。   “那你去找点吃的。”束巨解开了拘束环,心就野了,“老子想吃仓库的肉罐头。”   沙曼云不说话,他的刀在指尖轻轻地走了一遍,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现在想要杀掉束巨。   因为这家伙已经没有拘束环了。   监狱里总共有两个寄生体,如果顺利的话,其中一个应该被卓旧控制住了。而另外一个……沙曼云暗了眼神,很遗憾没有把那位也一并留下来。   束巨出去,他留下来,可能给逃跑的寄生体机会。   他出去,束巨留下来,万一被寄生,温格尔几乎就是对方的盘中餐。   而从在最终越狱的目的来看,束巨的机械能力暂时无法被替代。沙曼云和卓旧就这个问题讨论过,他们都无法独立维修一个几乎报废的航空器,更别说让他成功飞越大气层,穿梭星群。   束巨现在还不能死。   沙曼云说道:“你不能出去。”   “特么的,废话真多。”束巨作势要冲出去,沙曼云就指着嘉虹说道:“你去。”   忽然被点名的嘉虹不知所措。他还抱着弟弟,小翅膀费力地扑哧,努力带动两个人飞起来——大人是别指望了,他要自己给弟弟温虫奶。   “我不去!”他拒绝道:“我害怕。”   沙曼云安静地看着他。   这个雌虫的眼睛像是一滩深沉的湖水,在最深处没有惊涛骇浪,也没有太多的杀机。他只需要注视,就是这样沉默地看着人,便让对方感受到缄默中的恐惧。   “呜呜呜咕咕。”小长戟可看不懂眼色,他嗷呜嗷呜张开嘴对沙曼云示威,被沙曼云揪住脚丫子从各个手中带出来。   “弟弟!”嘉虹努力飞起来,速度却远不如成年雌虫,“尖尖,我要告诉雄父。”   沙曼云说道:“你可以的。”   嘉虹不满地看着沙曼云。   沙曼云便用老一套打动幼崽,“去挑一些食物就好了。嘉虹不想要给雄父选吃的吗?”   嘉虹问道:“雄父呢?”   沙曼云说道,“应该在监控室。”   嘉虹先跑到监控室。这已经被他改造成一个独立的房间,用卓旧的话来说,这个房间就是嘉虹一个人的小天地。地板上、桌子上还放着幼崽没有收拾的玩具和书本。嘉虹在里面找了半天,跑出来诚实地说道:“雄父不在。”   小长戟的衣服被沙曼云抓住,四肢几乎悬在半空,呼呼喳喳好一会儿了。   束巨对沙曼云的行为不屑一顾。   他坚信,沙曼云绝对想不到,在监控室天花板上往里走还有一个独立的小空间。就连他自己都是费尽心思帮嘉虹改装房间,安装暖气时才发现的。   可随后,束巨就眼睁睁地看着沙曼云把自己的孽呸,虫崽压在膝盖上,率先啪啪两下打他的小屁股。   这和束巨的力气完全不一样。   束巨那是和幼崽玩,疼会疼一点,但不留疤。   沙曼云是真的下手。   小长戟大叫一声,用力扑上去要咬沙曼云的手,扑了好几个空。沙曼云和逗狗一样,上前再扇几巴掌,看幼崽无助捂住屁股,无力反抗的样子,威胁道:“把你雄父叫出来。”   小长戟皱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嘉虹看着弟弟肿起来的小屁股,扑上前拦住,“不可以,不可以!!弟弟要被打坏了。”   “精神触角,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沙曼云不动声色推开嘉虹。   他高高扬起手。   小长戟惊恐地看着沙曼云的巴掌,“哇呜呜呜!!”超级大声地哭泣起来,他一个翻身从沙曼云的膝盖上滚下来,也不顾自己脑袋被磕到,连滚带爬地蹿到一个角落眼泪不要钱地掉下来。   接下来,不管沙曼云一步一步逼近,用其他威胁和暴力手段,幼崽都死死蹲在这个角落不走。   本能让幼崽在感受到生命威胁时,第一时间找最亲密的雄父寻求庇护。   雄虫就在这里。   沙曼云一刀砍下来,轻而易举摧毁了机关,爬上去。   不一会儿,他就把一脸错愕的温格尔抱下来了。   还不等,温格尔安慰屁股被打肿的小长戟。沙曼云对嘉虹说道:“找到了。你去挑一些东西。或者,你让虎南去。”   嘉虹依偎在雄父身边,他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纸条游戏了。   “好吧。”   他懵懂地答应下来,根本不清楚自己将要面临什么。   整件事情非要说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嘉虹会庆幸虎南平安地回到自己身边。   “虎南,你疼不疼,我给你吹吹。”算目睹半个战局,嘉虹踮起脚想用手触碰虎南身上的血块。   虎南撇开孩子的手。   嘉虹说道:“我疼的时候,雄父就给我吹吹。虎南,吹吹就会好很多的。”   冬天让血凝聚加快,如果是夏天,虎南就没有这么快能活动了。还是拘束环的问题,有这东西在,他的肌体根本没有办法进行自我疗愈。   “没事的。”虎南露出一个笑容。他不打算让孩子真的去遥远的仓库。戴遗苏亚山监狱是一个大建筑,里面曲折连卓旧都不敢说完全摸清楚,虎南和嘉虹就更别说了。   他们没几步路就到了小厨房。   两个人先把所有可食用的速食都清理出来。虎南找出一个大编制袋子,看款式应该是当时包装物资的袋子。他把东西不分类,全部塞到里面,转身亲自把幼崽嘉虹送回房间里,叮嘱道:“好好吃饭。”   在虎南心中,幼崽就应该好好吃饭,好好玩耍,健健康康的长大。   监狱实在不适合他们。   “虎南……”嘉虹看着雌虫头顶的血痂,想说很多话。可每次话到了嘴边转一圈,又说不出口。   嘉虹最后只能讪讪说道:“不要打架,跑掉……就好了。”   “嗯?”虎南笑了,他刮刮幼崽的鼻子,“什么跑掉,战略性撤退吧。”   “对!战略性,撤退!”嘉虹举一反三,背出书本上看到的词汇,“要反向前进呀。”   “想吃什么,我去帮你找。”虎南看着眼前的孩子,内心最柔软的一块被无限填补,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多说了。   沙曼云来了。   可他害怕自己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要随便听白白的话,知道吗?”虎南松开嘉虹的手,“你在我心里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大孩子,要有自己的主见。”   “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和你的雄父说。”虎南看着幼崽的眼瞳,这是嘉虹浑身上下最耀眼的一处风景。可他不是很喜欢。   他喜欢这孩子,是因为他拥有虎甲种雌虫普遍的优秀品质。   “雄父和雌父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沙曼云冷着脸,杵在门口。   虎南拍拍手和幼崽告别。他觉得自己再不走,沙曼云抽出刀就要打断这场谈话。   “虎南。”嘉虹跳起来,他抱住这个和自己同虫种的大雌虫,不舍地说道:“雄父喜欢吃水果泥,你要挑点自己喜欢吃的呀。”   虎南答应着。   他一路奔跑,一路前进。   不过并不是朝着仓库的方向前进,他的目的地是自己效忠的对象,那位也是导致自己进入监狱的罪魁祸首。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虎南都习惯称呼他为,“卓部。”   卓旧坐在一块突出的水泥墩上,里面阿莱席德亚正在和十三号算账。没有流血,也没有暴力的声音,异常的安静更衬托出阿莱席德亚的不一般。   “你来了。”卓旧打招呼。   他脸上没有一点血迹,也没有疲倦的姿态。反而手中把玩着从寄生体十三号身上得到的小刀。   刀身是最简单的制式,不算好看,功能性和锋利程度在监狱直接排第一。   这恐怕是监狱目前最好用的冷兵器。   “是的。”虎南汇报道:“我和沙曼云杀死了一位外来者,还有一位离开了。”   “方向。”   “三点钟方向。”虎南刻板地汇报着,“他的目的很直接,没有任何犹豫朝着雄虫房间过来。我怀疑……”   话还没有说完。   他看了阿莱席德亚一眼。   其中内涵,不言而喻。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大家看不懂昨天的剧情?难道是我写得太快了?   呜呜呜希望得到一点意见,最近比较卡,搞得我都想开《侍奉准则》写91了。 第173章   阿莱席德亚背叛这件事情始终是所有人心里的一根刺。   后悔两个字,并不能抹除掉任何罪恶和鲜血。阿莱席德亚当年选择这样一条道路时,就注定要为自己的未来负责。   站在寄生体弎伍的角度来看,在雄虫房屋前的反杀,无疑是阿莱席德亚骨头逆了,联合卓旧一起抄底寄生体的行动。   “贱骨头。”弎伍蜷缩在一个角落,他屏住呼吸将自己彻底融入到墙壁中去。脑海中还残留着十三号咆哮式地求救,“快点过来,我在这里。弎伍——弎伍,你这个家伙,我可是卡利将军的——”   弎伍挂掉了两人之间的联系。   十三号在他心里早就和死人划上了等号。   你是将军“卡利”的分(身),我还是将军“妃厉”的分(身)。整个寄生体种群要真的溯源,别管什么将军、队长、士兵,大家的祖先都是最原初的寄生体“赛诺斯”。   分什么你我高低,吃饭这件事情各凭本事。   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廊道吹来刺骨的风,呜呜的风哨忽然卷席着一场雨打砸下来。沙沙的声音像是砂纸打磨铁制品,尖锐短促。   弎伍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他擦拭毛玻璃,努力想要看透外面的情景。进入监狱的时候,他们采取最直接,也是最暴力的方式,直接突破爆炸区,将门上凿开口。   现在撤退,也不知道来得及吗?   弎伍跃跃欲试,还不等他冲上前,就看见一具被抛弃在原野上的无头尸体,被雨水腐蚀,冒出白烟,最后融化在泥土里。   好巧,就是十三号上一次用的躯体。   弎伍收回了自己的脚。   “这算什么藏匿雄虫?”他看着噼里啪啦的雨水死咬着大地,玻璃模模糊糊看不清远处的山峦,却让人回忆起千百里外其余备受宠爱的雄虫。   那些远不如温格尔厉害,远不如他美味的雄虫们,只需要安心结婚、安心孵蛋,组建家庭,便可以享受到美味的食物、温暖的床铺、关心他们的家人,甚至是一份稳定的富有成就感的工作。   这才是正常雄虫该有的生活。   外面的世界,短短几年便天翻地覆,弎伍本以为就算是藏匿,自己要面对的人也是军雌、军雄,再不济稍微厉害一点警雌也成。雄虫的物质生活也是正常的、该有的都有的。   “也许,我不应该想这是在保护他。”弎伍喃喃道:“夜明珠闪蝶,如果没了这个继承人,家产会别其他人瓜分,过继一个同虫种的孩子继承荣誉……也许这就不是什么保护。”   赤(裸)裸的流放?   弎伍甩甩脑袋,决定朝着监狱深处进发。   如果温格尔是被流放,他就不着急囫囵吞枣吃掉美食。和本体妃厉相似,弎伍喜欢养着雄虫,慢慢吃。这种癖好,就像是生切鱼肉讲究新鲜,把肉一片一片切下来,将只剩下鱼骨和鱼头的活鱼放入水中,一边欣赏他挣扎游动的垂死状态,一边享受沾了酱油的生鱼肉。   对于寄生体而言,这是他们对食材新鲜度的最高标准。   也是妃厉这一类寄生体互相吹捧,驯化食材、处理食材的标杆。   流放的雄虫,注定不被人关注。   若是被藏起来的雄虫,参考外面发疯一样砍卡利的疯子军雄。弎伍推测他们的技术只能检测雄虫的生命体征存在与否,并没有能力掌握雄虫太细致的身体变化。   原本那位卫星站的指导听说死了,不是嘛?   外面还有谁会关心温格尔呢?   如此看来,弎伍没有理由不用自己喜欢的方式享受美食。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处理掉其余吵闹的雌虫。   阿莱席德亚,这个不值得信赖的叛徒,算一个。   已经见过面的螳螂种雌虫,算一个。   那个被自己打得头破血流的虎甲种雌虫,算一个。   还有久闻大名的刽子手卓旧,算一个。   和情报中的四个取奶囚犯完全一致。弎伍快步前行,压低身子。他贴着墙壁,不让自己的躯体和墙壁上融化的冰水触碰。   这个星球有太多的秘密,等不及他慢慢去挖掘。   吹过来的风有一点酸,弎伍顺清楚整个监狱的情况,他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作为一个老道的寄生体,虽然没有直面过军雄的武力镇压,但和军雌们斗争多年,慢慢成长壮大,弎伍极为理性。   他背着风走,观看墙壁上的水渍,穿过雄虫和幼崽一起画画的墙壁,看上面鲜红的颜料被化开,流淌在地上。越往里走,风越小,空气中流通着一股陈米的味道。   干燥。   通风。   恒定的温度。   弎伍记住了这个位置。他现在要去找点别的东西。   比如说,一根火柴。   “我得预留出雄虫的食物。”弎伍压低声音。他将自己来时的痕迹清除干净,包括不小心踩在一个棉麻袋子上的脚印。   “希望他在接下来的日子,不要那么快死掉。”   *   “我希望你信任我。”   关押十三的地方,也在讨论生死。   阿莱席德亚和卓旧都疲倦和对方扯皮。   曾经位居高位的雌虫,在非必要时刻都喜欢一针见血。因为他们的时间,过去都是按照秒来计算。   阿莱席德亚再三强调自己的立场,“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也是一个受害者。我们只是想越狱……”   卓旧做一个闭嘴的手势,“打住,我现在没心情和你聊这个。”   “我也不想和你说这个。但你得信任我。”阿莱席德亚声音忍不住放大,“特别是你刚刚提出的要求。我要承担的风险是你们其余人的两倍,甚至更多。”   和逃跑的寄生体亲密接触。   该死的,谁愿意去负担这个任务。   阿莱席德亚发誓卓旧故意在自己揍完卡利十三号后才说的。他要是早一分钟,哪怕是半分钟!十秒。自己都还有婉转的余地——大不了就和寄生体一起呗。   卓旧叹口气,他想果然自己处理和阿莱席德亚的事情更好。   要现在是沙曼云在这里,估计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他说道:“我不想再和你交流这件事情。阿莱席德亚,你别靠近雄虫。把你的蛋也带走。”   阿莱席德亚装作没听到。   他生完虫蛋之后,将“任性”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即不管雄虫,也不管虫崽,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哪里,出现就把寄生体揍一顿,也不听从卓旧的计划。   “我想听听外界的消息。”他坐下来,将鼻青脸肿的十三号抓起来,掐住对方的人中强行让他苏醒。   克斯猛烈的咳嗽两声,他眼睛流露出一丝朦胧。可下一秒,他的意识就被十三号侵占,再次变得疯狂起来,嗓子也发出断断续续的电子音。   阿莱席德亚笑道:“既然要出去,不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怎么可以。”   卓旧居高临下,他没有太多的小动作,很直接地蹲下来和十三号保持一个对等的状态。   “没有太多有用的情报。”   阿莱席德亚一脚踹在十三号的肚子上,他把骨头捏得咯吱咯吱响,“很快就有了。”   十三号眼睛都红了。几次在濒死边缘徘徊,让他彻底意识到眼前两个人因为拘束环,无法被寄生。   他结结巴巴,是不是语音中还带着一点嘶嘶的杂音,说起了外面的事情。   军部九一生化部门的掌权者闹了一些大事情,主要是追着他的本体卡利砍了十万八千里。依靠军雄和开脑域军雌组合的斩首小组活跃在寄生体世界各个角落……都是一些和寄生体息息相关的事情。   阿莱席德亚还有点兴趣,卓旧却想要更多。   他问道:“知道蝴蝶种长老会的事情吗?”   “知道。”十三号说道:“他们查封了夜明珠闪蝶家,这件事情闹得很大。”   “查封?”   十三号并不清楚内部的细节。这点还是他和弎伍搜索温格尔下落时听到的小报消息,“财产、荣誉,很多东西。如果你们想靠着雄虫,我觉得你可以放弃了。阿莱席德亚你要是现在放了我,看在你和其他分身老相识的面子上,我还可以哎呦……别打,等一下,你……”   阿莱席德亚可让他嚣张,嚣张得都不知道现在谁是爷了。   “你相信他说的话吗?”阿莱席德亚反问卓旧,“我是蝴蝶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夜明珠闪蝶种在长老会的地位。如果可以,没有谁会放弃温格尔。”   “你也说了。如果可以。”   阿莱席德亚恨铁不成钢,他不懂卓旧为什么要被寄生体说的话动摇,“他是不一样的。这么多年,温格尔是唯一的爱神水闪蝶,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   “他没有办法被代替。”阿莱席德亚咬牙切齿,看卓旧纹丝不动的表情,牙痒痒跑去又揍了寄生体一顿。   很奇怪,他自认为自己欺负温格尔是没问题。他背叛温格尔没关系,他强迫温格尔也没关系,他甚至可以让沙曼云一起糟蹋雄虫。   可想到这个小雄虫身边彻底没有谁再关心他。   阿莱席德亚心里又酸得发麻,他看着卓旧,复杂又难以控制自己的语态。“你在犹豫什么。”   卓旧错愕地看了阿莱席德亚一眼,“你在问我?”   他们的对话没有成功继续下去。   一股浓烟从走廊涌出来,门缝里是灰,墙壁是灰,天花板漂浮着厚厚的灰。燃烧的焦味铺天盖地。火焰照得整个走廊红彤彤,窗户玻璃被烧得滚烫。数目惊人的物资在此刻成为炭火,整个屋子瞬间成为一座巨大的焖烧炉,炉火中蹿出明亮的火光,照亮了雄虫的脸。   他从房屋里,挣脱两个雌虫的阻碍跑出来。   赤着脚,忘记穿鞋。   随着一阵呼号,在仓库中告急地传出令人心碎的喧嚣。支架们在若隐若现的烟雾中轰然倒塌。   仓库失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说得对,我思考了一下。   我还是先完结温温的故事吧。   有什么想看的,都可以说,反正我们番外是点播制。   ——*——   《普罗if线》(四)   罗耶奈从小被家里人宠着长大。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家里人的反对。小雄虫气呼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泪眼婆娑,“我才不是小孩子。”   “你没成年。”哥哥罗德里克冷漠地说道:“给我。”   “不要呜呜。”罗耶奈抱着自己被屏蔽的通讯器,在床上打滚,“我不要我不要。”   要不是雄父和雌父出去旅游了,他一定要去雄父雌父面前好好告状!!罗德里克哥哥怎么可以阻拦他追求爱情?作为一个有雌君有雌侍的雄虫,怎么可以阻拦雄虫弟弟成家呢!!   简直是——抬不讲道理了。   罗德里克怒火中烧,“行,搞得我和帮打鸳鸯一样。你不过和那个雌虫见了一面,人家喜不喜欢你还是个问题呢。”   罗耶奈:!   他缓缓意识到,自己实际上并没有和那位雌虫建立稳定关系。   鸳鸯都没有成,哪里来的棒打鸳鸯呢?   “哼。没有人可以拒绝雄虫的魅力。”罗耶奈小心眼地嘀咕道:“我要追他!”   罗德里克冷笑,他比弟弟年长一轮,哪里不知道雌虫花花绿绿的小心思。每年都有不知道多少军雌特地跑到学生联谊上,花言巧语把一个未成年定下来,骑驴找马,货比三家,再挑一个结婚。   别以为军雌都是老实稳重的,军部的宣传把不少雄虫给洗脑了,不少未成年都天真以为军雌是雌君的最佳人选。殊不知,能稍微有点手段的军雌,心思那叫一个花啊。   “那你就去追吧”罗德里克以退为进,说道:“不许在外面过夜,不许和这个雌虫发生肢体接触,不许为这个雌虫花钱,你的账户要是敢有一分钱给这个雌虫,我马上停了你的卡。”   罗耶奈怒目圆瞪。   “学习成绩掉下年段前五十,你以后就别想见他。”罗德里克下达死命令。   罗耶奈直接跳脚,“不公平!我现在成绩都在一百开外。”   罗德里克可不管。   他歪理多,阴阳怪气,“这个雌虫都不能让你变好,说明他不爱你。”   “我喜欢他。这就够了。”   “连为他考年段前五十都做不到,你的喜欢可太廉价了。”   罗耶奈:……   为了他被屏蔽的通讯器,为了他冒出冒头的爱情,为了那个雌虫的腹肌……啊呸,罗耶奈你才不是馋对方身子!   “好吧。”忍辱负重,罗耶奈同意了这条丧权辱虫的成绩要求。   看着哥哥解开屏蔽,罗耶奈迫不及待打开聊天记录。   Emmm说什么好呢?   先发个可爱的表情吧!罗耶奈说做就做,他点击一下发送。   【_(:з)∠】_   【不好意思,刚刚被哥哥锁了通讯器呜呜】   【(*^▽^*)】   【还记得我吗?我是联谊舞会上的小雄虫,我叫做罗耶奈。】   【请问,我要怎么称呼您呢?】   他看着屏幕,等待那边传来的消息。   晾了对方一天,罗耶奈都做好被删除的准备了。   没等半秒钟,他就等到了答复。   只有两个字。   【普罗】 第174章   温格尔站在仓库不远处的走道口,烈火灼心。   幼崽和他将近一个月半的口粮付之一炬。火光照耀在他的脸上,身上。凉气却从脚底心一直窜上胸口。温格尔那双美丽的瞳孔中急促的火光毒蛇一般撕咬上来。   他忽然咳嗽起来。   背后有人用打湿的布料捂住他的口鼻。“回去。”沙曼云说完话,抱起雄虫交给了一边的束巨。而束巨的脚下则放着用桶装铁片装好的水。   他们没有追上来就是去紧急寻找非应用水。   能抢救来一些就是一些。   温格尔看着沙曼云将水倒在自己的身上,冲入火海中。他没有再花费一个眼神在雄虫身上,连句关心都没有。   抢救出来的东西却又都是雄虫喜欢吃的食物。   被火烧了一半的大米、口感标注雄虫喜好的营养液、少部分的绿叶菜和水果,哪怕触摸上去表面已经滚烫,但他们确实还可以被食用。   也就是那么多了。   余下的东西,沙曼云一个人根本抢救不过来。   让他们拿着整个监狱的饮用水去灭火,无异于将雄虫和幼崽的生命投入其中,耗时耗力耗命且没有任何成效。   等卓旧和阿莱席德亚感到的时候,沙曼云灰扑扑地冲出来,脸上都是碳灰。他怀里还拿着最后一罐东西,手臂上被高温烫出了几个肿大的水泡。   “谁在里面。”卓旧一针见血,“沙曼云,你遇见他了吗?”   沙曼云摇摇头。   他将物资一并放在雄虫的脚下。温格尔低头看,发现那是一罐子的盐。高温已经把盐粒融化在一起,形成浆糊状,看上去十分倒胃口。温格尔却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   完了。   他无法遏制住自己的声音,抽泣断断续续随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沉寂下去。   在沙曼云冲进去的那段时间里,束巨制作了人工防火墙,清空杂物,断绝火源行走的路线。卓旧带走所有可再利用的设备,阿莱席德亚帮忙,四个雌虫带着一个雄虫两个幼崽一个蛋,短短十个小时完成了抢救、阻断、搬迁、安顿的工作。   他们谁也没有多说一句废话。   这一刻默契让他们像家人般拧在一起,处理突发地状况,料理家务、照顾受惊的雄虫和幼崽。沙曼云用所有被烤熟的物资做了最后一顿饭。   他说,“不吃掉也放不住。”   谁也不知道火会不会烧到雄虫的屋子。短期内拆卸不了的设备全部抛弃,冰箱、灶台、床和衣柜、取暖设备等等。   阿莱席德亚舀了汤端到温格尔面前。   “小蝴蝶。”   温格尔抱着三个孩子,眼神迷茫。嘉虹坐在最中间,小长戟挤在边上,虫蛋则在嘉虹的怀里。   “先生。”束巨也凑了过来。他想雄虫身体不好,贸然跑出去脚底受凉,又呛了烟雾,不吃点东西生病了怎么办?于是他也舀了一份汤,端在手里,递过去说道:“吃点东西吧。”   温格尔没有胃口。   嘉虹和小长戟却饿了。   两个孩子一人一碗,端起来吃得飞快。小长戟吧唧嘴,边吃边乐呵,不懂事的他完全不知道这顿饭可能是最后的晚餐。而嘉虹喝了两口,递给了温格尔。   “雄父。”他说道:“很好吃。”   温格尔咬着下唇,眼泪决堤。他听到卓旧那句“谁在里面”又清楚自己被瞒着了。让他伤心的永远都不是天灾人祸,而是在天灾人祸前一无所知又无能为力的自己。   “是谁?”他挣扎着,想要寻求一点真相。   四个雌虫谁也不说话。   在雄虫质问第二遍前,他们忽然各自说起各自的事情,彼此仿若多年未见的老友絮絮叨叨半天。   谁也不会回答温格尔的问题   他们给雄虫盛满菜肴和汤,把水果和糖塞到他的手里,等两个孩子都吃得圆滚滚后,推搡着三个人来到新铺好的被褥上。   “不用担心。”卓旧安慰道:“阁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饭吃完,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仓库的火轰轰烈烈烧了足足三天。   卓旧不得不带着所有人重新换了两次聚集地,从戴遗苏亚山监狱的中心位置朝着边缘走。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已经不需要冲入火海抢救物资,他们听从卓旧的指挥,有选择地带走最优选。束巨专心负责防风墙、防火墙的构建,让这场大火无限缓慢地推进。   嘉虹完全被虎南带着。   他有时看着雄父在梦中哭泣,听到雄父呓语“甲竣”这个词汇。也有时,他看见雄父望着那四个雌虫,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和忧郁。偶尔,雄父会用一支笔在虫蛋弟弟的蛋壳上写字,会和自己紧紧拥抱。   小孩很奇怪,雄父没有和他说过任何一句害怕。   明明雄父都怕得控制不住表情,眉眼里都是泪水,他也没有对嘉虹说过一句重话。   嘉虹心里鼓鼓的,他没有办法和四个雌虫描述这种感觉,弟弟又太小。最终只能和虎南笼统地表达自己的不安,得到成年雌虫安慰地抚摸。   “你长大了,嘉虹。”   “长大了吗?”嘉虹困惑不已,“可我还是那么小。”   虎南肯定地说道:“当然。你显然是个大孩子了。”   他拉着孩子的手,两个人一起加入到了火场捡漏的行动中。三天三夜的大火将整个建筑的冬天烧得一干二净,墙壁上残留焦味和类似煤气的臭味。嘉虹分不清哪里是哪里,直到他看见一面墙上模模糊糊的划线。   “看。”他指着那面墙说道:“我和雄父画的。”   两个小人已经被熏黑,脸和躯干消失了,四肢残留下来。雄虫手中的风筝线之前是非常微弱的划痕,此刻被熏烤后反而突出了,成为一条很明显地向上界限。   虎南借此判断了位置,他们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行走,找到了摇摇欲坠的房门。   推开之后,就是被烈火完全摧毁的雄虫房间。   桌子、衣柜被烧成炭。墙壁上大片褐色和黑色的火燎痕迹,地板上变形融化的玩具和地毯,还有雄父的书和已经快要完成的阿莱西兽语手稿。   嘉虹用一根冷掉的铁棍翻开杂物。   一两本书本之中,还会有火星子存在。   理论上,只要没有空气的存在,火焰就没有办法燃烧。   嘉虹想起来一件事情。虎南之前和他一同搜刮了小厨房的物资。那些物资被他放在了监控室一个密不透风的小箱子中,箱子又被放在原本的监控设备台底下。   那个时候,他生气沙曼云让自己去拿吃的,故意藏起来的。   “虎南,过来帮我。”嘉虹开心地跑到自己的屋子。他用铁棍戳戳这一片,动动那一片,想要早点在废墟中找到自己藏匿的宝藏,“我一个人搬不动。”   虎南走上来,小心阻止孩子继续乱来。   火灾之后,谁也不清楚会不会形成二次燃烧和二次爆炸。更何况这座监狱最近并非是他们这帮人生存。   万事小心为上。   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一组同样分批在火场里搜索残余的物资。雄虫自告奋勇地想要参与其中,又被四个雌虫拒绝了。   其中,卓旧和束巨负责轮班看着他。   嘉虹倒是可以出来,他又带不走小长戟,只能和虎南发泄自己的困惑。   “虎南,雄父为什么不开心。”   “那你得去问白白。”   “白白惹他不开心!”   “……也不能这么说。”   “那就是尖尖?”   虎南叹口气说道:“是大大。你就当大大惹了雄父生气把。”   不管三七二十一,推给束巨准没错。   这种行为要是放在正常的虫族家庭里,不爆发雌君雌侍之间的矛盾简直是个奇迹。可戴遗苏亚山监狱,就别指望有什么正常行为了。   虎南一边和嘉虹聊天,一边小心翼翼翻找出一个被烧得变形的铁疙瘩。他用铁棍撬开上面的门锁,从中掏出来数个罐头。   “还有的。”嘉虹不认输地说道:“我明明藏了很多。”   “乖,那些都坏了。”虎南抱起孩子,把罐头递给他,“拿着。”   嘉虹把罐头抱在手里,左一个右一个下巴再顶着一个,贪心得像是兜糖果的小孩。   可不够。他还想要更多,“我想全部都给雄父。”   “不行。”虎南有自己的考虑。可看着嘉虹垮下脸,他心里又不忍心伤了这孩子的孝心,劝慰道:“你想想,一口气全部给雄父。雄父只能高兴一天。但你每天给雄父一个罐头,雄父可以高兴一二三四五好多天。”   这个说法把小孩子说服了。   他被虎南抱着,清点自己可以给雄父送多少天的开心。   “一、二、三、四、五……”嘉虹一个一个点过去,唯恐自己说漏了。他把罐头垒起来。“有十五个罐头!虎南,有十五个罐头。”   这些罐头有菜的、肉的、甜的、咸的,标签剥落或者掉色都不影响食用。   “咕~”嘉虹的肚子叫了一声。   从那天丰盛的食物之后,他和雄父最多喝一点带盐的冷水。   “虎南。有十五个!”   嘉虹自己一个人是抱不回去的。   身为孩子,他还需要大人的帮助。嘉虹叫了好几声,他在屋子里没看见虎南,也没有注意到对方什么时候离开了。便自己先带着两个罐头走出房间。   房间外的废墟尖端上,一个瘦长黑影张开双翅。巨大的翅膀带着凶光,降落在地上。   “孩子。是十七个。”他看着嘉虹的背影,没有选择马上动手,而是低低地笑着,“算上你和那你的雄父。”   “十七个肉罐头。”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都想看,那就135更幼崽,2467更if线吧。   我这次一定要把普罗的if线写短一点!不能再拉长了)   ——*——   幼崽番外:   小长戟混上下哪哪儿都不像温格尔。   要不是监狱里没有第二只雄虫,阿莱席德亚保准要污蔑束巨和其他雄虫乱来。   “嗷呜嗷呜。”小长戟喜欢打滚,喜欢和哥哥抢小被子,喜欢雄父。   以及,他喜欢吃。   和他的雄父温格尔小时候一模一样,哪哪儿都不行,干饭第一名。   落地呱呱一天,吃奶地劲直接决定了束巨打他的力度和响度。   “咕咕咕咕。”这是他最近努力发出的新音节,笼统地概括了“雄父”“哥哥”和“混蛋雌虫”。   现在断粮了,幼崽又学会了一个新的音节。   “饿。” 第175章   对寄生体而言,雄虫永远是第一选择。   随后再是幼崽。   如果真的没有什么吃的,他们才会勉为其难选择用雌虫来果腹。大部分情况下,他们更偏向于将雌虫作为自己行走人间的躯体——数量多、体质好、可替换性强。   弎伍尾随在那孩子身后。一岁大的幼崽还没有完全发育好,短手短脚,跑得再快,弎伍加快步伐都可以追上对方。   “虎南?”嘉虹走两步,转过身回来喊了一声。那双美丽的眼瞳落在弎伍眼中,让他联想到了卡利分(身)之一炫耀藏品的样子。   夜明珠闪蝶种雄虫的翅膀和眼球是无法用语言描述出的稀世藏品。不同于弎伍这一派的寄生体喜欢活吃雄虫。卡利为主的寄生体派系,更喜欢把雄虫部分残骸收集起来,制作成标本和艺术品。   他们一手促进黑市活体交易的旺盛,只因为死去的雄虫挖出来的翅膀,会失去光泽,颜色黯淡。   眼球也是。   弎伍看着嘉虹重新转过身朝前走,不紧不慢地追在后面。   他没有亲眼见过温格尔,市面上能找到的照片多数也是集体照、模糊的边角照片。但看着嘉虹那双眼睛,弎伍内心期待起和这位雄虫的见面。   没有人不喜欢美丽的事物。   “也许卡利他们正是如此……喜欢这些美丽的雄虫……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他喃喃自语,等着嘉虹把自己带到雄虫哪里去。雄虫不愿意,给他的选择无非是饿死,或当场被吃掉。   弎伍心中飞快过了三四个方案。那天点着火之后,他背着自己预留出来的粮食,逃之夭夭。   如果雄虫愿意自己跟他走,那些食物当着他的面给幼崽也未尝不可。弎伍听说,让雄虫临死前保持一个好心态,能增加他们肉质的美味程度。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嘉虹慢吞吞地走着,他抱着两个罐头,低头看路,迷宫一样的走廊没有任何装饰物,除了火焰烤制过的墙面作为参照物。他没有一点犹豫地选择方向,果断转入到一个拐角,步伐加快,猛地冲到一个位置,身体压在一块铁板上。   重力作用下,铁板反转,沿着高低的台面掉到一个奇怪的凹槽中。   嘉虹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背后的雌虫发出暴躁的跺脚声。   “不见了?”   滚烫的沙粒扑朔掉在头发中,嘉虹屏住呼吸,不敢说话。冬天之前,这个地方其实是拿来给嘉虹放沙子玩耍。冬天到来后,束巨帮忙把这些沙子收拢到房间里。   嘉虹记得自己当时看着束巨把沙子搬走。   “这是什么?”   “不知道。”束巨回答他,“绞刑用的抽板吧。”   他当着嘉虹的面踩地面的铁板。嘉虹瞪大眼睛看着那块铁板因为两侧不平衡反转过来,露出一个地下空间。很快铁板反转上来,又变成了一块平平无奇的地面。   这个装置也让人好收拾,只要一踩,嘉虹的沙子就能自然泄露到下面的洞穴中。再大的风都不会把孩子的沙堆吹得满走廊都是。   需要用时再翻出来给小孩子玩。   “真是坏孩子。”嘉虹躲在铁板下,他不敢动,听着脚步声在自己头顶游走。   左边。   右边。   又变成了左边。   磅——重物敲击着墙壁,被烧焦的墙面剥落下污渍。   嘉虹胸膛大力起伏,他努力调动自己所学的知识:不论是监狱里雌虫们教给他的内容,还是雄父对他的教导,或者是大家一起玩的纸条游戏。   来者不善。   脚步声忽然停下来。   高频次的翅膀扇动声音,带动了风。嘉虹把手指扣在罐头的易拉环上,他看见了细碎的沙粒从铁板中漏下——   “坏孩子,会被吃掉哦。”   昏暗中,铁板被整个撕开。弎伍的整个埋没在漆黑的夜色中,只有眼瞳中闪烁着一点微弱的白光。   如果不是为了找到雄虫,他早要杀死这个小畜生。   硬骨头的军雌生下来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弎伍不会忘记十三号和自己描述过那次本体失败的原因:一个硬骨头的军雌拦住了他们最后的大餐,那个笨蛋军雌还打开了脑域,仿若螳臂当车对抗他们。   刺啦。   易拉环扯开罐头的盖子。嘉虹借此划伤了弎伍的手,他把罐头丢向弎伍的脸部,飞快打开自己的翅膀朝着空处疾行。   他把手里所有的罐头都丢弃。   “虎南——白白——尖尖——大大!卷卷!”   “虎南!虎南!白白!尖尖!大大!卷卷!”   嘉虹一边飞行,努力朝着高处走。他伸出手勾住天花板上裸露的水管,凭借幼崽身躯把自己塞到了水管上方的空间,继续快速奔跑。   他斗不过一个成年雌虫。   这是常识。   双方之间,不但有战斗经验和阅历的差距,更重要是成年雌虫体能与素质超过了幼崽数倍。   他嗓音已经沙哑,喊出来的每一个名字都破音,但他依旧再喊,“虎南——白白——尖尖——啊!!”   背后的水管撼动起来,像是地龙翻身,一道道闪光从嘉虹背后爆破出来。成年雌虫的翅翼绞肉机一般碾碎钢铁之物,飞溅的铁质碎片扎在嘉虹的背部,碎屑和尖头整个刺入到血肉中。   嘉虹摔了一跤,随着水管分崩离析从上空跌落。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降临,一只手揪住他的衣服,把他粗暴地丢到了一边。虎南紧张上前接住孩子,才没有让他遭受二次伤害。   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没有想过会这么早遇上剩下的雌虫。   “不讲武德。”阿莱席德亚抬起下巴,活动手腕关节,“刚刚那个翅翼,是异化了吧。”   沙曼云亮出双刀,“嗯。”   他们和嘉虹不一样,成年雌虫打架是看异化段位的。这东西有点像是小说中的异能,不过发不发雌虫都是强化肢体,走纯粹的肉搏体术流派。   沙曼云就是这个流派的。   可惜,在监狱里,佩戴上拘束环,什么异化都打不开。   阿莱席德亚将自己背上那堆破烂解开,“你的双臂还能往更高等级开吗?”   “不能。”   “那有点花时间了。”阿莱席德亚嗤笑一声,冲上前,“我就不留后手了。”   速战速决。   *   虎南抱着受伤的嘉虹,第一时间找到了卓旧。   他们还瞒着雄虫,把孩子带到一个安静的屋子里,拔掉扎入肉里的铁片和碎渣。卓旧拿出不多的绷带给嘉虹包扎严实。   “不可以和雄父说。”他嘱咐嘉虹,“坏人是冲雄父来的。”   嘉虹并非第一次受伤,他小时候还被束巨咬了好大一口。不过这次的危险让他真正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   他总感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种敌人。   是他还很小,很小的时候。   那个时候,除了雄父的精神触角孵化他外,有另外一股力量保护着他。   嘉虹问道:“雄父要是发现了怎么办?”   卓旧编制了几种谎言随便嘉虹选。他说道:“雄父最近很难过。嘉虹是好孩子对不对?”   嘉虹摸摸自己身上的绷带,点点头,他换上干净的衣服,长袖长裤遮住所有的伤疤,轻轻地走到房间里。   温格尔又发烧了。   身为返祖种雄虫,他体质脆弱,强烈的情绪波动都会影响身体状态。   小长戟没有意识到雄父生病,他只觉得雄父的脸蛋和手臂之前热乎,玩一会儿就把脸贴上去碰碰雄父。嘉虹进来时,小长戟正在整个人压在虫蛋身上,虫蛋表面发出危险的“咔咔”声音。   温格尔额头上的毛巾被束巨换下来,他拿一条新的毛巾敷在雄虫额头上。小长戟从虫蛋上滚下来,翻好几个跟头,哇哩咕唧指责虫蛋刚刚顶他。   温格尔被两个孩子的争端吵醒,目光却精准找到了刚进门的嘉虹。他从床上起来,招招手,露出很勉强的笑容,“回来啦。”   床头柜的淡盐水被温格尔塞到嘉虹手里。   “咕咕饿。”小长戟灰头土脸从地上抬起脸,他还不会走路,只能打滚前进。嘉虹低下头就看见弟弟瞪圆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手中的淡盐水。   他想起了自己的那几个罐头,孩子内心升起一股不知名的内疚。   “给。”嘉虹把淡盐水给了弟弟。   温格尔也没有阻拦,他让嘉虹坐在自己身边,轻轻地抱住他。失去物资的打击让雄虫无法振作,幸好除了哭泣,温格尔都没有其他过激行为。他让嘉虹靠在自己肩膀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黏糊糊的饼干。   饼干上的巧克力已经化了。饼干用草稿纸简单地包裹起来,三个大的碎块,周围还有不少残留的粉末。   嘉虹接过那块饼干。   “雄父。”   温格尔笑道:“雄父还有。”   沙曼云以前会把很多食物做成幼崽爱吃的零食,比如耐放的饼干、硬糖、酥饼等等。那段时间,嘉虹会把自己的零食和温格尔、弟弟分享。   温格尔说“有”,似乎也能被相信。   嘉虹选了一块大的给了雄父,又挑了第二大的给弟弟小长戟。   饼干已经不脆了,香气也几乎消耗殆尽。口感吃上去像潮湿的海绵。嘉虹不会轻易吞咽下着难得的食物,刚刚受伤的他很需要食物补充力量。小长戟两下吃完了自己那份,目光精准看向了温格尔。   温格尔又把自己那份饼干分成两份,给了两个孩子。   他滴水未进,声音沙哑低迷,“吃吧。”   进门许久,卓旧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把两个孩子手里的饼干拿走,他把这两片不足拇指大的饼干递给温格尔。身为雌虫,他没有质问温格尔的行为,反而叱责束巨,“你是在做什么?”   束巨没有回答,他黑着脸,看着两个幼崽吃掉了温格尔仅存的口粮。他骂骂咧咧:“吃吃吃,噎死算了。”   卓旧的话只是找一个发泄口。雄虫从火灾开始的那天算起,四天暴瘦十五斤,整个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出汗。他两颊原本的婴儿肥快速消退下去,束巨为他梳头时,从温格尔的头发中寻到了一簇白发。   他因此越发暴躁。   看着雄虫把食物给了两个孩子,这种无名怒火更是燃烧到了极点。   温格尔则是静静地垂下头,他说道:“我不饿。”   作者有话要说:   温温又生病了(趴)   ——*——   《普罗if线》(五)   罗耶奈本以为自己可以发展一段恋情。   可他万万没想到,普罗是个不怎么会语言耍帅的雌虫。两个人的对话一般从罗耶奈开始,又在罗耶奈这里结束。   这让罗耶奈很不满意。他第一次想谈恋爱,又没经验。哥哥和家里人更不可能告诉他任何秘诀。罗耶奈仔细想想,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热情了?可他不给普罗发消息,这个雌虫就是日常的“早安”“午安”“晚安”,整得和日行打卡一样,罗耶奈看着都气笑了。   “我是打卡机器吗?我是要谈恋爱!”罗耶奈坐在沙发上,“雌虫真难懂。”   难懂的雌虫普罗一边盯着自己的通讯器,一边笨拙地在网上搜索“如何给雄虫回消息”。身边是各种草稿纸,上面写满了各类回复模板和删删减减的字句斟酌。   他的生活终于有了些许实质感。   温格尔的雄父,大名鼎鼎的蝶族明珠温莱还活着。他的小太阳也活着,甚至是那个罪该万死的雌虫克斯也还活着。   不仅仅是弥补和小太阳之间的遗憾,普罗更希望自己的重生能让很多事情发生变化。   让他自己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等待多年后,温格尔阁下再一次因为悲剧进入监狱?普罗的良心第一个造反。   还不等他思考如何避免日后的悲剧。   罗耶奈向他发起了一个邀请。   “普罗,我想见你。”   这个直球直接把普罗打懵了。   惊喜还在后头。   “一周后,阿弗莱希德家举办的夏日舞会,我想邀请你做我的社交舞伴。”   “我第一次进入成年雄虫社交圈。”   “你会来吗?” 第176章   束巨的火气在这句“我不饿”之后彻底蹿高。   他宽阔的肩膀紧崩,下巴笔直,嘴唇被咬成一条直线,又黑又厚的眉毛压下来,像是要吃人。“艹。那你就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吧。”要搁在外面,束巨有一万种方法让雄虫吃个饱,到时候温格尔不想吃也得吃。   可在监狱里任由雌虫们怎么吹枕头风,对温格尔来说都不及孩子可怜巴巴的一个眼神。   卓旧也好,束巨也好,沙曼云、阿莱席德亚。他们四个人习惯了饥饿和自然带来的死亡,每一个人身上都只有两罐500ml救急用的盐水。谁都尝试过劝说雄虫把食物留给自己,而不是留给孩子。他们从道理来说,从情义上来说,甚至渴求用自己一个冬天的相伴,来让雄虫明白他自己的性命是多么重要。   温格尔是不会听的。   每当这些雌虫这么说,他便会问一句,“你们瞒着我什么?”   他们说,“雌虫没有那么脆弱,温格尔你是雄虫,你稍微吃一点吧。不要只喝盐水了,你会死的……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这点东西多少吃一点把,你可以每天只吃一点,胃会慢慢缩减下去……我们可以支撑到下一批物资。”   “你们瞒着我什么?”   他们说,“不进食,就像是机器没有能源供应……先分解糖,再分解脂肪,最后是蛋白质……你不吃食物,你就会吃自己……什么是吃自己?你现在这样子就是吃自己。割掉了你两颊的肉,放在胃里用酸水慢慢腐蚀……接着便是你的脏器,胃、肺、脾、心脏……当人们为你收拾尸体的时候,他们只能找到一个空空的骨架,一张皮。”   “你们瞒着我什么?”   他们说,“如果你死了——你以为嘉虹能好好的活下去吗?不,我们会杀了他,把他送到坟墓里陪着你。温格尔,我们不可能无休止地耗着你,你最好吃点什么东西……束巨找点东西给他,别问我怎么做……撬开他的嘴巴,灌进去。”   温格尔抓起身边的东西砸过去。他看见雌虫们躲开,暖手器的零部件在地上碎成无数片。束巨的脸彻底黑下来,“先生。”   温格尔喘着气。   他才意识到自己把暖手器丢出去,“抱歉。”卓旧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后他就听到温格尔说道:“你们瞒着我什么?”   他们为这个问题僵持了一天。   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血。条件有限,他们没有冲洗,相继加入了质问和劝说雄虫的行当中。结果也是相似的。   温格尔坚持要把自己所有的食物留给两个孩子。   他把吓坏的嘉虹和小长戟藏在自己身后,发着高烧和四个雌虫对峙。   四个雌虫能说什么呢?他们谁也不能告诉温格尔,无论是嘉虹还是小长戟,不是蝴蝶种的孩子饿死也没有关系。他们更不可能告诉温格尔,寄生体追到戴遗苏亚山监狱,杀死你全家的敌人现在要吃掉你。   至于越狱——谁敢说出来,其余三个人必然要杀死那个笨蛋。   在这样的胶着下,雄虫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他两眼发虚,嘴唇已经没有颜色,再和脸颊区分开来。他很勉强地喝一点盐水,每每看着两个孩子吃一点食物,都克制住自己的表情,露出自己光看看就已经饱了的不在乎。   最终,卓旧退让了。   他说,“随便你。”   温格尔第一次让他生气。   *   卓旧出生在蚁族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   在他的印象中,雄父是一家制药厂的工人。在那个科技与经济起头并进的年代里,还需要人亲自去操作的基层工作不是高危险,就是高技术含量。   这些基层工作的共同点就是高工资。   这也让卓旧的雄父在整个家里稍微有点话语权。每逢跨年的时候,雄父会贴一张白纸在墙上,写上自己下一年想要买的各种东西。小到一款5元的零食、好看的发绳子、干净的工作服,大到家里要添置的洗衣机、家务机器人、卓旧下一年上的补习班和学校。   他们家的桌子上永远是三菜一汤,四五个成年人和几个孩子几个蛋坐在一起,诉说自己在工作、在学习时的事情,雄父经常把最后一点菜和汤舀给卓旧,他说道:“锅里还有一点,你都吃了吧。”或“剩下一点,你都吃光啊。”   再不济,也是“两口的事情。”   卓旧很喜欢自己的家,他感觉自己并不比其他任何人差。   他穿着洗得白的衣服,玩最便宜的魔方,努力蹭一个旁听辅导的资格,但他并不弱小——生活会给他向上爬的机会。   他们全家都会过上更好的日子。   直到蚁族长老会宣布“经济崩盘”的那一天。   虫族货币体系直接在蚁族聚集地崩盘,等不及中央银行救市,无数人挤到银行争相取出自己的储蓄,他们捧着一大笔钞票涌向超市。   “买不到东西了……一百元,你把钱都给他好了……卖点什么都好!都买就好了……没有了?米呢?油呢?……算了。你们快点回来。”他回到家听到了雄父的哭声,“没事的,我还可以去工厂……是个好消息,对的。我还有一笔工资……你们抢点水和干货回来,快点去。孩子都在家里。”   卓旧站在原地,那时候他没比任何人要好。   他也曾是个孩子。   “雄父。”他只能呼唤着自己的雄父,问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不接触政治和经济的一家人,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财产变成一堆废纸。卓旧的雌父和家里的雌虫拿着斧头出去,浑身是血地回来,他们几个人只抢了一箱过期面包。他们把孩子聚集在一起,宣布了这个家里的新规矩。   “卓旧,你不用去上学了。外面太乱了……雄主,明天把工资拿来后。你也回来吧……外面实在是太乱了。”   天黑下来,灯却没有亮起来。   门外不断有人在猛烈地敲门,有人在天台哭嚎,有人一跃而下。   第二天,水也停了。   卓旧第一次拿出词典,寻找“经济大萧条”这个词汇的释义。他看见自己的雄父哭丧着脸走进来。昨天晚上,他们还期待着雄父的药厂能送来食物和水——过期的也没有关系。一大家子人只要能活下去,怎么样都好。   “他骗了我们,他早跑了。”雄父哭着,跑到自己的雌虫身边,委屈的泪水流淌下来,“账面上早就没有钱了,没有钱了。我们完了。”   卓旧打开雄父背回来的包裹。   里面满满当当装着药水,大部分都是最近生产的。很显然,这是工厂用卖不出去的药品作为工资,发给自己那些最底层的员工。   可这有什么用呢?   他们依旧在挨饿。   卓旧知道挨饿的滋味,有天晚上起床他看见自己最小的弟弟用牙咬桌子腿。他把弟弟从上面掰开,教育他,“别咬。咬坏了怎么办?”卓旧心疼地摸摸这张桌子,对弟弟说道:“这张桌子明天拿去卖钱,卖了就给你买吃的。你咬坏了,就没有人要了。”   他那个年幼的雌虫弟弟呛着声,“哥,我饿。”   “你饿了就去喝水。”   “我想咬东西。”   卓旧没办法,他带着弟弟把整个家搜刮一顿。最终在洗手间的肥皂盒下面找到了一块没有用完的指甲盖大小肥皂。卓旧便把这块肥皂给弟弟,“吃吧。记得吐出来。”他看着年幼的弟弟用力地嚼肥皂片,满嘴都是硫磺味的泡泡,肚子饿得咕咕叫。卓旧打开肥皂盒,又找了一遍,后悔了。   肥皂片应该一人一半的。   他们期待家里的桌子、床、书桌可以卖一点钱。雌君带着雌侍跑出去,每次都黑着脸回来,大骂那些趁火打劫的他虫族人是混蛋。   “吃的呢?”   “他们只肯给一个面包的钱。”   雌君咬牙切齿地说道:“流氓,混账!我们的长老会是摆设吗?他们是傻避吗?”他一边骂,一面叫家里的雌虫们帮忙把东西搬走。雌君拿着斧头把桌子砍成木头,再拉到最廉价的木头市场上,换了一袋过期的面粉。   他们又熬了十天。   大街上依旧是寻求工作的雌虫,无数雄虫花光了自己的荣誉积分,账户上已经连一袋大米都兑换不出来了。深夜,他们的邻居在关上房屋用菜刀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卓旧饿得说不出话了。   他这辈子都记得这种感觉,他这辈子都不希望自己和家人再体验这种感觉。他感觉自己的嗓子眼被人顶住,睡梦中直觉告诉他,那就是死神的镰刀——“卓旧,卓旧醒醒。”雄父的声音把他抢夺回现实世界。   一股米香从雄父手中传出来。   “吃点吧,孩子。”   “雄父。你不饿吗?”   “雄父,有的。”   卓旧看着雄父的笑容,没有起疑心。他和几个弟弟们分吃了一个馒头,一碗脏兮兮的水。他们比真正的无家之人幸运,靠着微薄的食物,几个人都活下来。   雄父像是一个不会疲倦的战士。   在孩子眼中,他不吃饭,也不需要喝水,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找工作,深夜才归来,从口袋里拿出食物分给孩子们。   他说,“雄父在外面吃过了。”   他说,“雄父不饿。”   他说,“雄父已经饱了。”   家里那箱被遗弃的药水却一瓶一瓶的减少。雄父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古怪,他总是无法控制的和雌虫们吵架、打架,两个人甚至三个人四个人斗殴在一起。   “你为什么要喝……你不知道这东西会成瘾吗?雄主,你疯了。”   “那我还能吃什么?”   “……”   “你让我和我的孩子抢东西吃吗?如果没有这种药,你觉得我找得到工作吗?没有人可以一天工作20小时!”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个雄虫,你要知道不应该这么做……卓旧,拦住他!拦住你的雄父!!”   家里已经没有可以充作武器的东西了。暴力从拳头,变成了无时无刻都存在的言语。   天天吵架,天天都在吵架。   每一分钟,每一秒,卓旧恨不得捂住自己和弟弟的耳朵。   幸运的是,他们全家人都活下来了。   仅仅是活下来了。   雄父却成了另外一个人,他们已经回不去经济萧条之前的家。雄父的暴力倾向越来越强烈,仅仅因为卓旧不小心打碎了碗,雄父打了这个孩子。   雌父对卓旧说道:“卓旧。雄父就算今天把你的手打断,你也不可以怪他。”   “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说你雄父的不好,但是你们这些孩子不可以。”   “世界上,没有人谁比他更爱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想交代下卓旧的童年背景,终于写了。   应该看得懂吧呜呜呜。   ——*——   《幼崽日常》   嘉虹不喜欢挨饿,但他也不希望雄父因为自己挨饿。   背地里,他会抱着弟弟虚弱地教育他,“不可以吃太多知道吗?”   小长戟不懂。   “我们是小孩子,吃少了一点,没关系的。”嘉虹絮絮叨叨说道:“我们是雌虫,少吃一点没关系的。雄父是雄虫,他会生病的。”   小长戟懂了。   他张开嘴噗一下,努力滚到床边,眨巴眼睛看着温格尔。   温格尔烧得迷糊,他感觉到小长戟,扭过头去看这孩子。   “噗。”小长戟抓着床边站起来,给了自己雄父一个湿漉漉的亲亲。   他长得太像束巨,无论是眉毛、脸蛋还是性格。   温格尔总不太能懂他。   “怎么了?小长戟?”   “噗。”小长戟又亲了一下,笑道:“吃。” 第177章   火灾后的第十天,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找出来的物资也全部吃完了。   束巨把一块螺丝泡了盐水,含在嘴巴里。他张开嘴展示给小长戟看,“哇。”小长戟好奇地看着笨蛋雌父古怪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吐吐舌头。他并不知道,这样做可以缓解饥饿,给自己制造咀嚼的错觉。   他只觉得饿。   温格尔头昏脑胀,他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去和卓旧他们争吵。更多时候,他虚弱的靠在床头,像岸上的鱼张合嘴巴。最开始几天暴瘦让他形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越来越像他的祖雄父,清冷凄美至让人想折辱的冰美人长相。   卓旧时长站在他床头,却一句话也不说。他们之间像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冷战。阿莱席德亚反而成为最着急的一个,他揍了两个寄生体一顿,好不容易搜刮出了弎伍藏匿的食物。   “吃点吧,小蝴蝶。”阿莱席德亚乘着孩子熟睡,把熬得稀烂的米粥端到温格尔床前,“你难道不想看着嘉虹长大吗?”   雄虫大而亮的眼睛里忽然掉下眼泪来。   他愣愣地看着阿莱席德亚,一时间让人分不清他到底还有没有神志。阿莱席德亚低声地呼唤他,“小蝴蝶,小蝴蝶。温格尔!”他伸出手在温格尔面前摇荡一下。   温格尔伸出手。阿莱席德亚攀在床边,轻轻地吹凉粥,送到雄虫嘴边。   小长戟蜷缩在雄父胸口,闻着味道爬出来。他没有太多的自控力,手指头上一圈浅浅的牙印,“啊啊,呜呜。”小孩子喊叫着,把哥哥嘉虹也给吵醒了。   两个孩子吞咽口水的声音在深夜是如此清晰。   温格尔顿住了手。阿莱席德亚急了。他驱逐两个孩子,“都回去,都回去,睡你们的觉去。”嘉虹抱起弟弟要钻回到被窝里。温格尔却把他们又叫回来,盯着他们两个孩子喝了大半碗米粥。   好消息是,他终于知道给自己留一点残渣吃了。   “你不能再糟蹋自己了。”次日,沙曼云翻开温格尔的眼皮,查看他满是血丝的眼球,告诉他,“雌虫没有那么娇弱。”   温格尔喝了一点盐水,他说道:“毕竟是孩子。”   “你比孩子更脆弱。”   沙曼云很想把事情全部都告诉雄虫。可他害怕雄虫情绪过激,得知寄生体消息后心梗去世。   ——从温格尔现有的身体状况来看,这种乌龙并非不可能。   束巨则在修修那个通讯器。   火灾结束后,他想办法给外面的卫星站发送消息。“艹,没能源块了。”束巨愤怒地把工具摔在地上,他把通讯器背后不多的能源块拆下来,企图用酸水给他导电,最终又迎来了一场爆炸。   而卓旧独自一人监管着两个寄生体。   他之前收集的拘束环,终于派上了用场:让寄生体吃下去,看看能不能压抑住雌虫特有的异化,或者将寄宿在雌虫身体中的寄生体离开。   显然,两个都失败了。   他擅长的领域不在化工或生物,监狱里也没有雌虫掌握相关的技能。卓旧用铁棍敲击栏杆,原本用来束缚他们四个人的铁链、枷锁全部施加到了寄生体弎伍和十三号身上。   杀死他们?   那不过是杀死他们寄生的躯体。   卓旧不喜欢节外生枝。他嘱咐虎南远离这间屋子,说道:“温格尔阁下吃了吗?”   虎南回答道:“吃了一些。”   约等于没有吃。可虎南知道自己如实回答,卓旧便会把怒气发泄到两个孩子身上。跟随卓旧多年,他清楚这个雌虫生气并不会大吵大闹,也不会发癫一般展示自己。卓旧的怒气会潜伏在心底的角落,他等待一击必杀的时刻,不论那个人对他而言有多重要,只要时机到了……   虎南打了一个寒颤。   他说道:“卓部。”   屋子外,走廊重新堆放各种物件。两侧被烧出黑漆漆的灰,像深夜屹立的针叶树林。隔着几道弯,他们两个人走到雄虫原本居住的地方。各处都被搜刮干净,地上闹哄哄撒着焦黑的铁块。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卓旧抬起头,他用自己的铁棍敲击墙面。棍子的尖端触碰到碳化的墙面,划拉出几道白线,几笔后成了一个简单的监狱内部图。   “活着。”卓旧说道:“敢在夏天之前,我们去找寄生体的航空器。”   如果戴遗苏亚山监狱没有办法继续待下去,那就出去。   他要活着。   他要活着。   虎南不再反抗,他宁愿卓旧离开这里,也情愿自己离开这样难堪的场面。走时,他看见两个孩子蹲在地上用烧黑的铁块堆城堡,加快了脚步。这一刻,他害怕看见嘉虹的眼睛,也害怕听到卓旧下达可怕的命令。   活着,就需要食物的。   一天一天,整个监狱建筑群忍不住朝着寂寞的深渊掉下去。能源块不多的情况下,束巨不得不停掉除了雄虫床前所有的灯。他们围坐在雄虫床边,看微薄的光线吞食时光。   温格尔不再说话,刚开始他还有一两声吁叹,后来声音就彻底消失了。   两个孩子第一次发现,戴遗苏亚山监狱是如此的漆黑。失去了能源后,整个监狱伸手不见五指,小长戟总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周围,他和哥哥一起用对黑夜的好奇驱逐饥饿。   “饿。”   “哥哥也饿。”   小长戟发挥自己新会的音节,仿佛小老鼠一样叫,“吃吃吃。”   嘉虹没办法,他看雄父把弟弟抱过去,用精神触角哄着他睡觉。忽然,他听到雄父喊他。“嘉虹。”   嘉虹手脚并用从被子上爬过去,他看见雄父抽出一支笔,抓过自己的手臂。他在上面写字。笔断断续续出水,那些漆黑的字迹像画也像是一种古怪的图腾。   阿莱西兽语。   “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温格尔问他。   “我叫,嘉虹。”   “不对。”   温格尔给他整理衣角,“你叫做,阿弗莱德希.嘉虹。”   “雄父,我是雌虫。”嘉虹惊愕地说道:“我不加家名,我也不是小蝴蝶。”他上过礼仪课,雄父坚持要在监狱里教给他繁琐又严苛的礼仪。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名字。   无论雌雄,自己的名字通常相对简短。   只有继承家业的人、未来确定会分走一部分家产的人才会在名字前面加上“家名”。无论是所谓的贵族、平民,这是虫族长久发展中最长久的一种继承习俗。   法律也承认这种冠名权背后的继承习俗。   “跟着我念。”温格尔抓这嘉虹的手,“阿弗莱希德.嘉虹。”   “阿弗莱希德.嘉虹。”   温格尔轻轻地强调道:“阿弗莱希德.嘉虹。有人质疑你的身份,你就去找蝶族最大的聚集地,找雄虫协会,让他们抽你一管血。”   这孩子身上流着一半爱神水闪蝶的血。   世界上仅此一位的返祖种爱神水闪蝶种雄虫。   温格尔早早地咨询过律师,把嘉虹的名字加上了家名,登记在夜明珠闪蝶家的户口上。看在夜明珠闪蝶家唯一的婚生子份上,只要嘉虹活着,谁也不能抢走他的生命。   除了操办这件事情的律师、窗口办事的负责人和温格尔自己。   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四个雌虫更是不清楚这中间的门门道道。别管他们孩子生了多少,就算真的生下了闪蝶种的小雄虫,那也无法撼动嘉虹身为正统婚生子、家名冠名者的地位。   只要能活着,只要嘉虹能出去。   他就可以得到截然不同的人生。   “我还想给你加一个虎甲种的名。”温格尔亲吻他的额头,“我和甲竣说过好多次,我叫他想,他想了很久都没有告诉过我。”   嘉虹听到高高的空中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他不敢说什么。   身为孩子,他不太懂大人心里那些复杂的关于过去的想法。   “雄父,要去见雌父了吗?”   温格尔沉默下来,他抱住这孩子,胸口用力起伏,“我不知道。”   他露出自己的大腿,让嘉虹拿着笔在上面写下他自己的名字“阿弗莱希德.嘉虹。”又让这孩子学会写自己的名字,“温格尔。”   “学会了吗?”   “学会了。”   温格尔强调了两三遍,确定嘉虹倒背如流后,盖上被子,放下裤腿,遮掩住大腿上的字迹。   他们熄灭灯。   黑暗吞并了整个床。小长戟饿得啧嘴巴,嘉虹的目光一点一点移动到门后面。他等待着雄父呼吸声变重,掂手掂脚地爬下床。   正如之前发现寄生体一样,他在黑暗中摩挲,推开了门。   沙曼云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他歪着头,龇出锐利的白牙,修长的眼瞳中滚动邪恶的、兴奋不安的光彩。嘉虹反手关上门,他抬起头像个小战士一样看着自己对付不了的敌人。   “我是来送吃的。”沙曼云的话语紧绷着,等待随时给出最后一击,“嘉虹,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嘉虹看着他,脖子上的汗毛根根树立起来。   他想到雄父,鼓起勇气说道:“你往里面放了什么。”   “雄父再不吃点东西,会死掉的。”沙曼云忽然刹住话头,精光烁烁的眼神变得温柔悲凉,“难道你希望雄父死掉吗?”   嘉虹看着大人,不懂他们。   但他是沙曼云亲自教出来的孩子。他骨子里继承了雌父给他的诚实,“你放了东西,我知道。你教过我,这样会死——”   嘉虹还没有说完。沙曼云一脚将他踹出去,接着踩住孩子的双脚,左手虎口卡住他的脖颈。他的食指和拇指捏住了嘉虹的大动脉,只需要轻轻地一刺,便能血流成河。嘉虹疯狂地挣扎,他手脚并用打在沙曼云的手上,直接被这个雌虫压入水泥地面中。他两眼翻白,手抓住地面的沙冲着沙曼云扬过去。   “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   沙曼云一把将沙子挡下。他将手从孩子的脖子上松开,稳稳的用指腹擦去孩子嘴边的血和泡沫,“要活得长长久久,对吧。”   “阿弗莱希德.嘉虹。”   作者有话要说:   脑洞:如果这章温格尔饿死了。主角就变成嘉虹了?!   这个故事就成了:小雌虫为父报仇,取回自己身份的大男主爽剧了。   ——*——   番外写不动,明天是普罗if线。   晚安!! 第178章   怀孕这件事情并没有让沙曼云增加丝毫的温情。他在无数怀孕堕胎的日夜中受尽折磨,他看着自己体内生命力量的波动,一次一次将那些不被期待的孩子杀死在腹中。   他时常注视着嘉虹那双肖似雄虫的双眼,畅享自己的孩子也有那么一双美丽的瞳孔。无数个夜晚,沙曼云设想过一种可能:杀死温格尔的两个孩子,用新的孩子去弥补雄虫将到来的悲伤。   理论是成立的。   很多军雌只会有一个孩子,成为“失独雌父”他们会想方设法再怀上一个。   “走吧。”沙曼云把找来的食物放在嘉虹的手心,“送去给你的雄父吧。”他仿若教堂中低眉垂目的瓷像,面容光滑为孩子和雄虫默默祝祷着。嘉虹阵痛时,沙曼云把他凌乱的头发用手指梳理一下,赶牛马一样把孩子送回到了房间门口。   他说道:“这个时候,浪费粮食是不对的。”   嘉虹看着沙曼云,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凶恶的目光。他说道:“你把刀放下。”   沙曼云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异化的双臂成为尖刀,抵住孩子的脊背,“好孩子。去吧。”一边为孩子开门,沙曼云一边说道:“雄父很饿了,不是吗?”   如果他亲自动手杀死孩子,温格尔会憎恶他。   沙曼云不喜欢雄虫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正如他喜欢阳光、鲜花和一切美好的东西。时至今日,他也会想起温格尔阁下初次胆怯地来到自己的囚室,故意板着脸,眉眼温顺略带着歉意的样子。纯良又悲伤,腰杆中却生长着倔强和坚韧。初看的第一眼,沙曼云就充满了摧毁他的谷欠望。   他希望雄虫像花一样,生命永远停在最美好的时刻。   “嘉虹。”温格尔沙哑的嗓音悠悠地飘进来,他呼唤着孩子的名字。嘉虹走过去,把那碗熬得细碎的杂粮汤放在地上。   温格尔看见了,也闻到了。   小长戟鼻子更灵,他的嘴唇停止了吃奶般的翕动。   “那是什么?”温格尔摸索着打开灯,他看见了碗里的热气。“嘉虹,趁热吃掉吧。”   嘉虹不希望任何人吃掉这碗加了料的粥。   他说,“我刚撒了尿。”   沙曼云咧着嘴,从门缝里对这孩子的机智鼓掌。他抓住门把手,正要闯进去添油加醋两句   ——总归雄虫会把食物都让给孩子们,这已经快成了一种定势。   最终的结局只会是两败俱伤。   温格尔亲手把有毒的食物分给了他的孩子们。这和他沙曼云有什么关系?食物?食物从哪里来?那就是说嘉虹自己找来了的。   死人可不会说话。   能源光把温格尔的脸色照成熟透了的杏子,呈现出一种安详的暖黄。“沙曼云。”阿莱席德亚大声地远远打了一声招呼,他冲上来,扣住对方的肩膀,“走了。快和我走。”   沙曼云阴沉沉地看着他。   阿莱席德亚一点也不害怕这个杀人犯,他跑了好十几里路,几乎没有喘口气的功夫,“我们走。”他痛恨身上翅膀被拘束环限制住了,只能仗着两条长腿跑来跑去。   “我是在救你,寄生体跑了。”   阿莱席德亚眯着眼睛,强制性地把沙曼云从房门口拽走。嘉虹因此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随后这个孩子又因此成年雌虫的话紧张起来了。他知道这些大坏蛋们肆无忌惮说话,仗着雄父听不见。   寄生体,这个词汇,嘉虹认识。   他没有经历过战争,也不记得莎莉文惨案上的种种悲恸。他对这个词汇的理解仅仅是“和我们虫族打仗的另外一帮人。”   温格尔的目光却变得尖锐,他仿佛盯着那扇门,又仿佛已经穿透了那扇门。他拽开了被子,眼睛中流露出茫然无边的荒凉,随着脚接触到冰冷的地面,温格尔忽然平淡地笑了一下,他把嘉虹抱起来,将他和小长戟,以及那枚虫蛋安置在一起。   “雄父。”嘉虹捉住雄虫的手。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温格尔把孩子的手解开,他浑身打着哆嗦,扶正坐倒的小长戟,然后胡乱地用手抚摸着嘉虹的脸,好像用这种方式在怀念某一个人。“我忘了和你说了。”温格尔说道:“你还要记住,你雌父的名字。”   他弯下腰,把笔重新捡起来,用手甩出最后一点水墨后,下来了两个字。“甲”字的时候,温格尔猛烈的咳嗽,他嘴唇干裂,声音也想破碎的陶器再怎么弥补都不如从前。而“竣”字更为艰难,嘉虹看着雄父眼睛里滚落出大颗大颗的泪水,那些滚烫的水珠烫伤了孩子的心。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温格尔说道:“我一直都在等着这么一天。”   从莎莉文惨案那一天开始,从他抱着虫蛋不愿意说话的那天开始,温格尔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为什么,是他呢?为什么是雄父呢?为什么他要遭遇到这种事情呢?   他从没有那么渴望成为军雌。   在莎莉文惨案之后,在自暴自弃之下温格尔小心地呵护那点微弱的复仇之火。   深夜,温格尔甚至会扭曲地期待,寄生体再一次找到自己。   嘉虹不懂。   他伸出手想要擦拭掉雄父的眼泪,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完成这样浩大的工作。“雄父,不哭。”   小长戟也不闹了。他害怕又担心地看着雄父,最终被雄父的情绪渲染,嚎啕大哭起来。房间里,嘉虹抱着雄父的腰。   他和弟弟小长戟一起成为温格尔身上的挂件。温格尔亲亲他们,抱抱他们,把孩子们一个一个摘下来。小长戟鼻涕泡一个接着一个,撮得被子上黏糊糊的。嘉虹努力憋着眼泪,“雄父,不要走。”   他声嘶力竭,“雄父,不要走。”   *   “甲竣——甲竣,你成功啦!”   温格尔结婚后签署了两份协议,一份是结婚协议,一份是手术协议。   他身为甲竣的雄主,身为甲竣法律上的家人,同意他进行脑域手术。手术九死一生,温格尔本来不同意,但耐不住甲竣好言相劝,各个角度劝说他许久,又吹了长时间的枕头风。   床上,康复期的甲竣已经在锻炼身体了。   他的脑域成功开拓,从今天起他就被归类到特殊部门中。再加上他计划参加远征军积累军功,可以预见当这位雌虫归来的时候,有多么辉煌的前程等待着他。温格尔来看望他的时候,甲竣便从果篮里挑了果子,一点一点给温格尔削好切成小块,送到雄虫嘴边。   那时候,还没有嘉虹。   温格尔一边吃雌君投喂的水果,一边看自己根本不懂的医疗体检报告,“听说你以后会进特殊部门。甲竣,你知道吗?还有人找我登记,要我做军属备份做好个人防护……你的身份完全不一样了呀。”   甲竣剥开橘子,清理上面的橘络,“有什么不一样?”   “除了小时候生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人来做检查。说是为了防止寄生体入侵?”温格尔笑眯眯地吃掉甲竣手里的橘子,“半年后,我就毕业了。你们去不去阿莱西星系?”   “应该不会去。”   温格尔长叹一口气,想着自己大概要放弃外交部的那份外派去阿莱西星系的工作了。其实他更希望自己可以用“语言学研究者”的身份随甲竣出行。   可他根本没办法通过远征计划的体检。   虫族基因库也不会放全虫族唯一一位返祖种爱神水闪蝶雄虫在危险地带蹦跶。   温格尔必然是要待在虫族社会的。   这意味着他们要分开很久一段时间。   甲竣也想到这个事情,他捏捏温格尔的脸,亲亲他沾上橘子汁的嘴角,“伤心了?”   “才没有。”温格尔别扭起来,“你只是去基建部队,最多三年就回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甲竣看着温格尔长大,看两眼就明白他内心还有些微妙的不舒服。可能雄虫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些小小的疙瘩。甲竣掀开床单,从病床上下来。他脑袋上还缠着纱布,“我会每个月给你写信的。”   “真的吗?”温格尔将信将疑,“可你要远征啊。”   “对。我也希望温温你可以保护好自己。”甲竣抱着自己的小雄虫,他们坐在窗台边吹着晚风,“寄生体的危险,超出你的想象。”   他们在窗台边拥吻,两人的身影被轻软的白纱窗帘蒙上,缓缓流淌的水珠打在窗台上。   “温温……不要在别人面前,露出你的精神触角。”甲竣说道。他完成手术后,双眼所见便是两个世界。   现实世界与精神世界。   “你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多么可怕。”   *   房间里,一片哭声。   两个孩子在哭,温格尔也在哭。   唯有虫蛋不明所以地摇摆一下,和两位哥哥比起来他正在最重要的发育期,睡觉的时间远超过活动的时间。但每次睡醒,他都会依赖在雄父的精神触角下,像树下乘凉一样,让精神触角所辐射的阴影将自己紧紧地包围。   厚重的安全感是幼崽最喜欢的。   作为阿莱席德亚的孩子,新生的小蝴蝶在雄父的精神世界畅游,像鱼入深海,鹿入密林。雄父的精神世界安宁又舒适,不过今日,一切随着哥哥们和雄父的哭泣,虫蛋里的小蝴蝶也不安起来了。   平静的海面随狂风撼动,巨浪一层接着一层翻滚上来,几乎将人淹没。雾气覆盖山林,风起云涌中间,树叶吵杂,生灵不安。   虫蛋悄咪咪地躲起来,他有预感:雄父生气了。   有人要遭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了,不虐了,我们下章打寄生体好不好:)   ——*——   《普罗if线》   (六)   无论是哪一个阶层的雄虫,都需要社交。   除了孵蛋,全职雄虫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也只剩下社交。   著名的“雄虫外交”也是由此发展出来的。   而对于很多刚成年的小雄虫而言,选择舞伴约等于把自己心仪的雌君人选摆在明面上。   普罗没经历过,可他知道这条潜规则。   他拉上大哥前往成衣店精心挑选了服饰,惴惴不安等待着舞会的到来。   不巧,罗耶奈那边遇到了一点困难。他又和他的大哥吵了一架,差点被关在家里。   ”反正舞会那天,我就和普罗一起去略略略。”罗耶奈和大哥呛声,“哥,我想要爱情。”   大哥罗德里克阴森森地看着自己养在手心的弟弟。   这种阴森森一直过度到舞会当日,转移到了普罗的身上。   普罗没和这位家主正面打招呼过,他有种见家长的心惊胆战,“你哥真的没事吗?”   “没事的。”罗耶奈把普罗拽到小花园中,“你会跳舞吗?”   “不太会。”   “太好了……啊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教你。”   罗耶奈欲盖弥彰,他内心各种罗曼蒂克小故事翩翩起舞,月光照耀在夜明珠闪蝶家的花园里,倒映出另外一对小情侣的背影。   “啊。”罗耶奈听到其中的雄虫低声说道:“甲竣,有人来了。”   ——*——   今日更新√,我喝酒去了! 第179章   一家人哭成一团之外,沙曼云并没有离开。他并不清楚阿莱席德亚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种话,如果是他自己遇到了危机时刻,沙曼云坚信自己绝对不会企图带走任何一个雌虫。   他只会把雄虫小心打包。   “温格尔会听到的。”   “他听不到的。”   阿莱席德亚说道:“卓旧和束巨已经朝着航空器去了。我们也要快点。”他的语气很像是真的,但阿莱席德亚这个雌虫身上有太多的前科。沙曼云更依赖兴趣做事,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判断真伪。他说道:“我留下来。”   温格尔在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孩子也逐渐不哭了。   沙曼云不再和阿莱席德亚多废口舌,他回到门口,准备进去安慰哭泣的雄虫。虽然不知道雄虫为什么哭,沙曼云固执的认为此时此刻必须要一个雌虫去安慰温格尔。这也算是他的家庭为数不多给他留下的温情回忆。   恰好,温格尔也打开门走了出来。   阿莱席德亚还没有离开,他们四目相对。三个人你我他各自看看,说不出好坏来。   温格尔脚上穿着厚厚的袜子,脸像白纸一样脆,眼圈泛红,“怎么都站在这里?”   “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异口同声说道,两个人愣了一下,互相看向对方,齐齐后退一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温格尔轻轻地咳嗽两声,“还有水吗?”   沙曼云把自己那份盐水递给温格尔,阿莱席德亚晚了一步,只能牙痒痒地看雄虫尝了一点盐水。   幸好沙曼云不热衷炫耀,也不够热情。他把盐水罐收起来后,随雄虫走进房间,没有一个眼神是和阿莱席德亚有关的。   阿莱席德亚唾弃他一口,“你以为自己是谁?沙曼云,你不过是个杀人犯……你以为自己有什么身份站在小蝴蝶身边。”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挺直腰背转身离开,步伐却越来越慢。   最终,站定在原地。   一层层温和的光芒像雾,像霭,又像是霞漂浮在他的头顶。漆黑的天花板像是夜幕,而那些光芒中闪烁着一颗两颗璀璨的星星——那就是雄虫精神世界中,实体化的精神触角标志。   阿莱席德亚吃惊地数着这场漫天星辰,恍惚之间他忘记自己是在戴遗苏亚山监狱。这场由雄虫精神世界外放构成的美景,让他想起了那些在星海征战的日子,代表荣誉和注视的闪光灯、堆满财富和珠宝的金山银矿、蝶族宴会上雄虫们各有千秋美不胜收的妆容与翅膀。   鬼使神差下,阿莱席德亚伸出手轻轻地触碰其中一颗星星。   他感觉到温和柔软的触角包裹着自己的手指,寄生体基因由此被激活,疯狂叫嚣着“饿”。阿莱席德亚吞咽下口水,他抬起头,雾气随着管道、电线和墙壁缝隙悄无声息地渗透着整个建筑群。   “真是乱来。”阿莱席德亚呆呆地说道,他朝着雄虫房间奔跑,手里还虚抓着雄虫的精神触角。   寄生体部分基因的他能够看见这样美不胜收的景色,没道理另外两个寄生体看不见。他们就是为了雄虫才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就算不是,堪比满汉全席的温格尔明晃晃散发出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哪一个寄生体敢不心动?   阿莱席德亚知道雄虫到底有多美味。他品尝过小蝴蝶的眼泪,吃过他的味道,在打斗中舔过他带着甜腥的血。   不知为何,一想到曾经属于他的小蝴蝶将要消失——   阿莱席德亚的基因便躁动不安   他推开门,“小蝴蝶!”   温格尔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异样,他坐在床上给两个孩子穿衣服。小长戟来不及修改衣服大小,只能勉强套上哥哥的旧衣服。嘉虹的衣服倒是抢救出来一批,温格尔笨拙地给孩子缝口袋上一个烧焦的黑点。   沙曼云坐在边上,好几次想要把雄虫的工作抢过来,可小长戟整个压在他的腿上,让沙曼云无法顺利开展行动。   “卷卷。”嘉虹像是没事人一样,擦干眼泪后谁也看不出来他受了伤又哭成泪人,“你怎么来了。”   阿莱席德亚不作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舌头死死地顶住上颚。他不敢说话,一开口,他害怕自己垂涎的姿态暴露无遗。   整个房间中,温柔的雄虫触角塞满了各个角落。床铺上包裹着虫蛋和虫崽们,被单下悄悄藏了两根,柜子里贴着各种缝隙生长的触角,墙壁上天花板上更不用说了。   小长戟好奇地用手去捉雄父的精神触角。   可惜这东西是一个虚体,和物质不在一个维度,小长戟扑了一个空。他也不气馁,嗷呜嗷呜扑过去继续和雄父的精神触角玩耍。嘉虹对雄父数量繁多的精神触角习以为常,他珍惜和这些精神触角相处的时刻。等他再长大一点,脑域自动关闭后,就再也看不见这些触角了。   虫蛋倒是最安逸的。他照旧是贴在一根粗大的精神触角后面,胆怯地看着哥哥们、雄父,以及自己那位不太负责任的雌父。   温格尔终于把扣子扣上了,他问道:“不坐下吗?”   阿莱席德亚一时失语,他讪讪贴着墙站着。   很奇怪,他又开始后悔了。   雄虫的策略,显然就是请君入瓮。可问题是一个不是军雄,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普通雄虫,大张旗鼓在寄生体面前展现   “阿莱席德亚,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额?”阿莱席德亚忽然被点名,他低下头便能看见雄虫的精神触角坏心眼地抓住自己的脚踝,小腿上已经缠绕上温暖又黏糊的触角。   温格尔提醒道:“我当时让你吃……”   阿莱席德亚想起了。确实有这么个事情:一开始雄虫并不愿意让他吃掉一部分的体液,还是他夸下海口说自己必然会保护对方等等,总之是一系列阿莱席德亚根本就没有打算做的浮夸事情。   “那个啊。”阿莱席德亚看着整个房间的精神触角,深吸一口气,“我是那种人吗?”   “你能杀死寄生体吗?”温格尔摊牌道:“我不是军雄,但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   沙曼云红了眼,他低声说道:“我也可以。”   他要的价格远远比阿莱席德亚更廉价。如果是对付任何一个普通雌虫,温格尔都会优先考虑沙曼云。可惜这次的对手是寄生体。   温格尔要的结果是残酷的。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为两个雌虫勾勒出美好的前景,“我可以留在监狱,我可以成为你们的食物,接下来的所有日子你们想对我做任何事情都可以。”   阿莱席德亚呼吸加重,沙曼云眼中的光熠熠生辉。   “但你们要完成我的任务。”温格尔说道:“我想要知道莎莉文惨案的一切,我想要罪魁祸首千刀万剁。或许这次来的寄生体不是卡利,但我活着他应该是想要吃到的,只要我活着他总会找上来的。”   “你们为我杀了他。”   温格尔笑着说道:“杀了他,我就是你们的。”   阿莱席德亚可以吃掉他的精神,沙曼云可以得到他的躯体。   在此之前,他会联系到外面的人把孩子们送走。远远地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再也不要回来——如果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真的做到的话,他情愿作为祭品死在这里。   因为他是没有力量的雄虫。   拿他仅存的资源拿来交换一次复仇的机会,他愿意。   阿莱席德亚张着嘴,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答应,这中间有太多的问题了:万一卡利不来了呢?万一雄虫食言了呢?万一他自己把命都搭进去了呢?万一……   沙曼云毫不犹豫,“我答应。”   他上前,捧起雄虫的脸蛋,在他的嘴唇上咬了一口。温格尔吃痛喊了一声,血腥味从唇齿中渗透入咽喉。沙曼云擦擦残余的血迹,“我答应了。”   温格尔转移目光,看向了阿莱席德亚。   “你以为我会答应吗?小蝴蝶你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算了。”阿莱席德亚说不出更多话来。他怀疑这场局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寄生体而设下的。他自己,他阿莱席德亚整个监狱里唯一一个拥有寄生体基因的雌虫才是温格尔的目标!   瓮中捉鳖?   王八竟是我自己?   阿莱席德亚走近温格尔,蹲下来看着自己的前未婚夫,“你不要后悔。”   温格尔忽然笑起来,他把两个雌虫抱在怀里。他的手轻轻地搭在他们两个人的肩膀上,雌虫的脸抵在雄虫的胸口和腹部上,他们感受到了温格尔年轻的心跳,缓慢地呼吸。   “听到了吗?”温格尔看着他们,眼睛里像是种着彩虹,“从答应你们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你们的了。”   “我的心跳。”   “我的呼吸。”   “我的触角。”   “我身上每一寸肌肤。”   “我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肉,每一滴血,都是你们的。”   “你们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   “只要提着卡利的尸体来见我。”   门外传来急促的爆破音。触角们潮水一般从各个缝隙中收纳到雄虫身上,孩子身上缠绕的温柔触角卷成一团,天花板上的触角钻入温格尔的影子中,房间在阿莱席德亚的视野中骤然空了下来。   沙曼云问道:“我想要你看着我。”   他亮出自己的双臂。   温格尔用指腹擦过那从来不敢碰的刀锋,他看自己的手指被刺破,鲜血蜿蜒流淌,“我会看着你的。把门打开吧,沙曼云,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阿莱席德亚知道没救了。   他和沙曼云就是那个王八!   可他们又有什么理由拒绝雄虫的诱惑呢?“走吧。”阿莱席德亚掰断一根铁管。门外已经传来陌生雌虫的叫唤声,嘉虹和小长戟被温格尔藏在背后。他把触角控制在以自己为轴心,直径一米的范围内。   “他就在这里!”十三号猖狂地尖叫道:“我闻到了,难怪本体要吃了他!!难怪他要藏着他!但他现在是我的!”   弎伍呵斥道:“闭嘴。”这个雄虫实在是太香了。香到弎伍第一个反应是杀死身边的十三号,自己独占这个美味的雄虫。   没有寄生体会大度到分享这样一顿美餐。   “我要拆掉他的骨头,慢慢地吃掉他。”十三号已经被香气吞并了脑袋,他口水哗啦啦流了一地,“他是我见过最好的雄虫,难怪是佳肴榜第一……除了他还有谁配得上这个第一?”   他们冲向门。   门里的人也冲向他们。巨大的吵杂声中,刀砍到了肉,手穿透了腹部。阿莱席德亚抓住了十三号的脖子,沙曼云刺向弎伍的眼睛。十三号用锋利的翅膀边缘攻击阿莱席德亚的手臂,弎伍下路杀向沙曼云的关节。   鲜血飞溅中,弎伍和十三号透过雌虫躯体和动作的空隙。   看见了。   雄虫浅浅弯起的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阿莱席德亚:瓮中捉鳖,王八竟是我自己?   ——*——   虫崽不开心,但是虫崽后续正文有戏份。   温温设定就是擅长孵蛋的雄虫,没有啥攻击能力。   我不太会写爽文呜呜呜,丢个想试试看的爽文预收!当然91会开的!   ——*——   《我靠写文养老婆》   重生平行的民国世界后,李康喜提“病患缠身”“家境贫寒”,顺便被冲喜了一个男老婆。   看着被自己一身痨病拖垮的家,老婆每天起早贪黑去码头搬货,吃不饱穿不暖,可怜兮兮攒钱为自己买最好的药。   李康拼了:容我先写个风花雪月,真假千金抱错梗+替身+白月光+火葬场豪门狗血虐恋甜宠文。   赚钱嘛,不寒碜。   *   小说刚面世便得到了众多传统文人的强烈抨击:狗血!下流!此乃文化之大耻,儿女情长怎么能搬上台面?   当小说创造下销售记录后,业内纷纷嫉妒得眼红。   业内:我上我也行。   然而当大家都在写豪门千金狗血言情时,李康默默拿起笔带火了:武侠、仙侠、神话、人物传记、纪实文学、儿童文学……除此之外,人们发现他还会写词、话剧、电影、漫画、书法……   “他怎么什么都懂一点?”   “确实,都会亿点。” 第180章   他在笑什么?   弎伍躲过沙曼云的尖刀,温格尔浅浅的笑容却镌刻在他心上。   微微翘起的嘴角,眼睛冷漠又疏离地看着雌虫的背影。热门第一眼很容易注意到,他那双极具蝶族特色的双瞳,水盈盈地转着一层镭光色,仿佛彩虹就住在里面。   雄虫,温格尔。   世界上唯一一位爱神水闪蝶种阁下。   他在笑什么?   十三号被阿莱席德亚抓住要害,他怪叫起来,两只翅膀对准阿莱席德亚的脸面扇。狭窄的房门口,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很快,木门先碎裂开来。弎伍看着雌虫狞笑着把刀一下一下砍在墙壁上,他狼狈地躲着,混战已经变成了:谁更能挨打。   “阿莱席德亚,你是我们的人!”十三号高呼起来,“你已经觉醒了我们的基因,你应该知道雄虫的味道有多美味!”   阿莱席德亚给了他一拳,拳头有多重,他的拒绝意象就有多明显。   可喜可贺,他们在言语扰乱和混乱暴力中朝雄虫的位置前行了十厘米。没错,只有十厘米。弎伍内心算了一遍,随后被沙曼云一个劈砍倒退了二十厘米。   温格尔依旧保持着那种微笑,看着他们。   无论是沙曼云、阿莱席德亚,还是弎伍、十三号,谁都没有让雄虫脸上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担忧和恐惧。不论是对战斗中的人,还是对战斗的结果,雄虫都像是在等待着故事走到结局。他将孩子们的衣服收拾到小布兜里,给嘉虹和小长戟挂上日用品,接着把虫蛋装在虫蛋兜里,放在膝盖上。   好像,他们一家人要出去远行了。   弎伍的内心一股无名怒火窜起。他鹰一般意图咬住自己相中的羔羊,饱餐一顿时,陷入和恶狼们的缠斗。   强者和强者为了抢夺食物而战斗,是大自然优胜劣汰的准则之一。寄生体生来就处于虫族食物链的上层,在弎伍看来,粮食就要有粮食的自觉。谁能容忍餐桌上一只塞满苹果涂上蜂蜜,表皮酥脆的烤猪站起来对自己大喊一句“你是笨蛋”呢?   强者吃掉弱者,得到的不仅仅是生存,还有在食物链中的“尊重”和“地位。”   ——羔羊好好被吃掉就可以了。   ——为什么要无意义的挣扎?   ——他们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被吃掉吗?和养鸡场里的肉鸡一样,活着等待铡刀降落的一刻……雄虫除了孵蛋和被寄生体吃掉,还能提供什么价值?鲜血飞溅,翅膀被破开一个洞,沙曼云的双臂已经出现伤损。他勾住弎伍躯体的脖颈,紧紧地将他扣住。   “呕。”脏器受到挤压,弎伍无法控制地突出一些血块和肉沫。他知道自己这具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了。和十三号这种新生不久的分(身)不同,弎伍知道更多存活的方法,也清楚自己应该用什么招式对付眼下的局面。   他抽出手,将自己的头随意拧了三百六十度。等待躯体失去了生命体征,软趴趴地摔落在地上。他只作为寄生体的存在舒展在走廊中,展现出自己本来的样貌:一团模糊不清的扭曲肉块拼接体,唯有尖嘴獠牙清晰可见。   沙曼云却看不到弎伍。   他砍下那具尸体的脑袋,目光转移向了十三号。   “沙曼云!”阿莱席德亚高呼道:“带着小蝴蝶去找卓旧。”   “快走!”   “寄生体没有死!”   这是个队长级的寄生体,甚至还是处于中上游的队长级。   阿莱席德亚清楚地看见弎伍对自己咧嘴一笑,穿过实体的墙壁,幻化出半只手走向温格尔。   *   戴遗苏亚山监狱建筑群外。   温度回升,已经让两个雌虫脚下的冰块慢慢融化。卓旧带着束巨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冰和沙中,他们背着包裹,一夜后找到了两个寄生体到来时使用的航空器。   罗耶奈乘坐的航空器之前也在维修,这次火灾没有伤害在航空器主体,却让很多小部件融化为铁水。如果他们想要离开这颗星球,只能借助另外一个航空器。   束巨几乎是被卓旧半推半拽过来的。他连工具箱都没有捎上,简单地清理掉航空器中的尸体后,他和卓旧尝试原地启动这个庞然大物。   “呼。果然,一个冬天也糟蹋得差不多了。”束巨搓搓手,面对专业问题,他总是认真。“冰融化后,酸水可他么的入侵到内部了。到时候,天王老子来了也屁用没有。”他罗列了几个卓旧听不懂的自编术语,心早已经飞到了温格尔身边。   春天还是冷的,也不知道温格尔先生有没有好好休息。吃的虽然都没办法,但如果温格尔先生需要,他这个大块头应该还能再榨出一点奶汁……束巨脸红心跳起来,他脑子里不干净的想法明明白白出现在脸上。   卓旧长叹一口气。他说道:“我们赶快回去吧。”   得知寄生体逃逸,卓旧第一反应就把束巨从雄虫身边带走。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有几件事情只要凑齐了条件,必然会发生:温格尔和寄生体相遇、束巨被寄生、死亡。   无论哪一个,卓旧都不愿意看见。   可惜世间没有万全法,非要他选择,他会剔除掉“死亡”的选项。   无论是雄虫,还是束巨,他想要这些人活着。   因为,卓旧自己更想活着。   “艹,那我们不要这个东西了?”束巨敲敲航空器这个大块头说道:“心脏的,给个说法。”   “我会给你找到人。”卓旧说道:“束巨,你不要一个人走。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保证在我的身边。”   束巨不理解,他瘪瘪嘴。   “还有一个选择:你把自己的拘束环关上。”   束巨做不到,他无奈地说道:“没研究过,再说了,通讯器也不在我身上。”他异化自己的腰腹力量,用力打开航空器的储备箱在里面搜罗出一些空罐头,“老子想,再找一点食物回去……什么玩意儿,寄生体不是不吃我们的食物吗?”   “他们确实不吃。”卓旧算着时间,“普通的食用,是为了维持躯体的生命。”   束巨不懂。   他只是恼怒这样一来,自己的雄虫又要饿肚子了。   “吃吃吃,艹,和脏蛋一个德行。”束巨一遍骂骂咧咧,一遍继续搜索可能的物资。这次他比较幸运,在里面找到了一包植物种子,能吃味道不太好。   寄生体可能不知道这包种子,除了正常种植外,还可以食用。   束巨把种子贴身放好,“瞧着都是不会吃的家伙。”   卓旧不认同这一点,他自己没有研究过寄生体,如日中天时手底下却有数不尽的能人异士研究关于寄生体的内容。其中就包含了“寄生体的本体”和“寄生体社会文化研究”。   寄生体会吃,但他们的饮食文化关注的对象都是雄虫。   越是顶尖的雄虫,越能吸引本体出动。   而本体,不,凡但是到达了队长级中上层的寄生体。就已经不再受限于躯体存活的状态,转而成为一种更高维度的生命状态,自由或有时限地活动在空间中。   “温格尔阁下,还是通过报纸才知道卡利的事情。”卓旧嘀咕了一句,看向天空。这句话让束巨感觉到不对,他想要追问,可被卓旧撵着走。   “淦。心脏的,老子最讨厌谜语人了。”   “唉。”卓旧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没有开脑域的此红,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被轮流寄生当成食物……难道你想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吃掉温格尔?要知道被寄生之后,雌虫的意识还存在身体内呢。”   束巨脸都黑了,他用匮乏的知识和语言组织半天,没啥好说的。   “你会被寄生,我又不能打,我们去了有什么用?”卓旧用铁棍戳戳束巨的小腿,“干活去吧,我去拉人。争取今天晚上启程。”   “好吧,让老子再找点吃的。看把雄虫给瘦的。”   卓旧的脸上挤出一点光彩。   他从了解温格尔身世的那一天开始,就意识到迟早有一日,雄虫会再次直面队长级乃至将军级别的寄生体。因为雄虫最开始表态的一切细节,都指向一个论证:温格尔不知道凶手是谁。   因为他看不见对方。   他听到惨叫声,看见鲜血和肢体碎块,看见一个又一个倒下的熟悉面孔……他的雄父雌父、哥哥们和雌君甲竣一个接着一个。   可温格尔真的,看不见对方。   “队长级以上的寄生体,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这是真的吗?”卓旧曾经收到过这样的报告,“除了军雄和成功打开脑域的军雌,没有人能够看见他们。”   包括,绝大多数的雄虫。   当时的卓旧便判定:这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战斗。他和他的研究员们认真地讨论了这个话题,企图寻找出一条能推广的辨识方法。   “卓部。理论上,普通的雄虫可以做到这一点。我们也解刨了几个普通雄虫的大脑进行试验。但实验结果表示,这对雄虫精神数值要求达到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高度。”   印象里,实验员呼啦划出一条线,从星球仪的一面到另外一面,“至少,这个雄虫的精神触角可以覆盖整个星球,同时具备超高的控制力,可以将如此深邃的精神触角集中到一个点,再刺穿寄生体。”   实验员是个雄虫,他再了解不过一个正常雄虫该有的数值。   别说一整个星球了,光是后面那个收放自如的精神触角,多少人生七八十个孩子,都还是手忙脚乱,最后咸鱼躺让虫蛋们自己来找触角。连雄虫教学中挂科率最高的一门“精神触角操作课”,都因此被戏称为“让雄虫不想孵蛋课”。   当然,现实归现实,解说归解说。   卓旧问道:“拥有这种数值的雄虫依旧看不见寄生体吗?”   “看见和精神数值高低无关,和精神触角的相性有关。我们讨论的只是孵化型雄虫的数值。军雄能看见是因为他们的精神触角天然具有攻击性,对应的他们无法安抚和孵化幼崽。说远了,咳咳。”   实验员总结核心“只要不是寄生体传说中的‘赛诺斯’。任何一位孵化型雄虫能够达到这样的标准,再将精神触角集中一点。做到分辨将军级别的寄生体完全没问题。肉眼看见依旧做不到,但只要足够凝聚,可以感觉到。”   卓旧觉得这是个玄学。可他后来遇到了温格尔,才发现这东西还居然是个科学?   记忆里,实验员还写下一串数据对比,“而队长级有超过87%的概率被击杀,士兵级基本上100%被消灭。对比起军雄的攻击力下降约70%,但时机得当,该攻击行为的成功率会达到军雄执行任务成功率的95%,模拟情境中最高比例为200%。”   “当然。”   “以上,全部是理论。”   作者有话要说:   遇到温格尔之前。   卓旧:靠居家雄虫防治寄生体,就是个玄学概念。   遇到温格尔之后。   卓旧:这居然是科学?   ——*——   最近想不出什么番外。   其实我最近不刀的,对吧。我努力再学习怎么写爽文了……   对吧? 第181章   然而,理论就是理论。   只要没有运用到实践,那都是一串冷冰冰的数字。阿莱席德亚要知道卓旧此刻回忆过去,保准要拿军部那个永远活在概念里的“寄生检测器”开嘲讽。作为唯一一个和雄虫精神触角亲密接触过的雌虫,阿莱席德亚保证温格尔的精神触角是温和的、无害的,哪怕他的数量和能力确实超出了普通雄虫的极限,那和有攻击力的军雄是两个品种。   能让寄生体慎重的,只有极少一撮人。   房间门口,阿莱席德亚一脚把十三号从自己身上踹下去。抬起头,他就看见沙曼云朝着十三号冲过来。一时间,阿莱席德亚气得要给这个疯子一巴掌,“别追了,快点进去。”   “为什么?”沙曼云一抹脸上的血,质问道。   阿莱席德亚当下来不及和沙曼云解释,“你以为寄生体仅仅是靠寄生才和我们斗了千百年吗?”他拽着沙曼云,两个人不收拾东西,抱着雄虫就要离开。“你现在看不见,我也……该死的他把我屏蔽了。”阿莱席德亚闷闷不乐,这样的阻碍并不会激起他的好胜心,反而充斥了跑路的念头。   但温格尔拒绝了他们,反而吩咐道:“阿莱席德亚,你带着孩子们去找卓旧。”   他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在那个陌生雌虫拧断脖子的一刹那,温格尔紧张的精神忽然被触动。转瞬即逝,绷紧的丝线从中猛地断裂。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温格尔曾经抓住过这种感觉。   作为一个普通的小雄虫,他和寄生体仅有一次的交集,只剩下莎莉文号惨案。   “阿莱席德亚,你会保护好我的嘉虹对吗?”温格尔把小长戟和虫蛋抱起来,一并交给阿莱席德亚,“辛苦你了。”   寄生体的目标是他。   嘉虹不愿意离开雄父,他很少哭,此刻却大哭起来,“雄父,雄父。”十三号拖拽着残破的躯体往上爬,血痕长长地铺满地面。小长戟害怕地看着满地红色,他伸出手想要雄父抱抱自己,发出哭泣的小音节。“噗噗。”   温格尔低垂着眉目,不去看两个孩子满脸的泪痕。他走到沙曼云身边,伸出手,手指慢慢穿插到雌虫掌心。   下一刻,他抓紧了沙曼云的手。   “走吧。”温格尔坚定地说道:“我已经是你们的了。”   阿莱席德亚咬咬牙,知道没有时间再给他们浪费了。他一边一个把孩子们夹在胳肢窝下,虫蛋放在虫蛋兜里,挂在脖子上,“温格尔。”廊道里腥气吹起阿莱席德亚的头发,“你要是死了,我就孩子丢到监狱外面。”   小长戟气得牙痒痒,边流着眼泪,边去咬这个大坏蛋的肉。嘉虹泪眼婆娑看着自己的雄父被沙曼云抱在怀里,他努力挣扎也抵抗不了成年人的力量压制。   沙曼云看着雄虫和自己十指相扣,沉默了许久。   他没有什么好说的,和阿莱席德亚点头示意。两个人朝着不同的方向奔跑。   偌大的戴遗苏亚山监狱,谁都想要活着。   轰——两个雌虫分别带着孩子和雄虫朝两个方向前进,他们才离开房屋没多久,古怪的巨兽嘶哑声从房屋中传出。各种杂物倒塌下来,掩盖了所有的生活设备。聚集起来的污水被泼洒到地面上,十三号的尖笑声恐怖刺耳。   “都得死。”   “都得死!”   “拦着我们的人,都得死!”   他踩着水,一连串越来越浅的脚印一并消失在走廊中。   能源早就消耗完了,整个监狱黑得像地狱。墙壁上,随手一摸干涸的血迹和融化的冰混合在一起,垂直又冷漠地流淌下来。随着十三号那个傻瓜大声暴露之后,偶尔的风啸声让温格尔仿若惊弓之鸟一般僵直身体。   他想起很多事情。   沙曼云牵着雄虫的手,飞快却谨慎地往前走。黑暗中唯一让他安心地就是与温格尔相握的手。“温。”沙曼云说道:“不要走散了。”四下无光,整个星球没有昼夜之分,微弱的天光根本无法成为二人的引导。沙曼云越走越乱,他只能借助自己的记忆和本能去探索。   “啊。”温格尔被绊倒,手磕在墙壁上,尖角碰撞到他的关节,发出结实的响声。沙曼云忙拽住他,余音未寂,就听到墙壁内发出一下声音!   ——是一下笑声,开头瓮声瓮气,断断续续。笑不像笑,乍一听反而觉得是个小孩在抽泣。“嘶嘶,找到你了……找到你了!”随即变成连绵长啸,半似恐怖,半似得意。   温格尔背部肌肉收紧,他踉踉跄跄往后倒,被沙曼云扶住。雄虫反手抓住他,“你听到了吗?”   “怎么了?”   “声音。”   “你能听见了?”   温格尔看着沙曼云,黑暗让他分辨不清雌虫的表情。他内心的恐惧被无限放大,随机转化为大口呼吸。精神触角们一根一根卷在一起,那个声音逐渐和莎莉文号上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我们快点走。”   话音刚落,堵墙整个坍塌下来。   墙壁中伸出一只腐臭的胳膊,水泥灰的颜色,用不同长短的手指軿凑而成。它在半空中虚晃几下,接着压在墙壁的废墟中,缓慢地把自己的脑袋□□。温格尔无法目睹这一切,他只觉得口舌干燥,双臂无法动弹。先前幻想过无数对抗寄生体的情况,可真正面对它们,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寄生体,温格尔头皮发麻,手指收紧,让沙曼云不得不摇晃他的身体。   “没事。”沙曼云把雄虫抱起来,“只是墙倒了。”   “我们被发现了吗?”   “嘘。”   他们两个人不再贴着墙走,反而走在大道中央,两个人转来转去,始终不知道背后雄虫流下的鲜血,已经被寄生体舔舐得一干二净。处于谨慎,沙曼云一边走,一边弯下腰去摸摸地面,确认地上没有再添加其余人的痕迹。   近在咫尺的是雄虫的喘息。温格尔大病未愈,浑身上下不是汗就是血,原本不大的伤口,因为逃跑的动静再次崩裂。   “再坚持一下。”沙曼云安慰道:“离出口不远了。”   “我……呼,我撑得到出口吗?”温格尔颤抖地说道,第一感觉已经不是害怕,而是疲倦。他半跪在地上,想要稍稍休息片刻。沙曼云急躁起来,他打算将雄虫背起来,就是此时此刻!   一种生命垂危的感觉袭上心头,沙曼云后背发麻——低头!   脑门上方的墙壁上被砍出一道深邃的痕迹。   而抬起头,沙曼云也好,温格尔也好,两个人并没有看见敌人。秫秫——两声破空声,温格尔被沙曼云按在地上。随后他们上方的水管破碎成三段,齐刷刷掉落在他们身上。   沙曼云亮出双刃,砍断这些杂物。带着温格尔朝着一个方向跑。至于那个方向是什么,眼下谁也顾不上了。温格尔更是被雌虫揽在怀里,汗水黏着汗水,干燥惨白的唇贴在沙曼云的脖颈上。   向前跑。   向前。   不要停。   “沙曼云。”温格尔小声地说道:“你放我下来。”   他想现在的情况,没有人可以分辨出寄生体在哪里。纸条游戏教给温格尔很重要的一点,并不是如何攻击他人,而是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让他人露出破绽。   寄生体吃掉他的时候,一定是对方最有可能露出破绽的时候。   而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绝对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所属物。   沙曼云没有听,他默默地把雄虫的耳朵贴在自己的胸膛上。雌虫的心跳很快,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像小鼓一样热闹,又奇异地稳定了雄虫的情绪。   “闭嘴。”沙曼云说道。   他加快奔跑的速度,随着后方不断传来水泥被击碎的沉重声响、金属断裂的脆响、若影若现的笑声和一道无限被拉长的影子。   他们两个人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杂乱无章的火灾现场,倾倒的铁块废品,还有几个被抛弃的大块头……这些东西上被烧出灰黑色的黏糊。沙曼云推翻几个,清理出一个狭窄的三角区,“进去。”他对雄虫说道:“不要出来。”   “等等。”温格尔意识到了。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他抓住沙曼云的手,努力想要为自己的策略辩解。但雌虫从来不会听劝,他强硬地掰开温格尔的手,把他塞到了那个狭窄的、强行开辟出来的缝隙中。一如既往,就好像每一个雌虫在面对生死困境时都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沙曼云!沙曼云!”温格尔放开声音,他知道这样不对。   但他无法再次捂上嘴巴。   “闭嘴。”沙曼云恶狠狠地转过来,他双手撑在三角空间上方,“你想死吗?”这个时候不应该争吵,他们谁都不应该争吵,因为生命可能就在发出声音的一刹那消失。   温格尔呆住了。   他说道:“值得吗?”   沙曼云异化的手臂上,肉眼可见细碎的伤疤。和第一次见面那种光洁锋利不同,温格尔再一次观察它才发现,上面遍布了豁口、血痂和突出的骨刺。   “你会死的,你知道吗?”温格尔问道。黑暗中,诡异地扭曲出一道人影,摇摇晃晃朝着他的方向走来。也不能完全说是人影,温格尔只是感觉……   对的。   感觉。   他回到了莎莉文号上。   他一直都没有问出的问题,也一直都没有得到的答案,在此刻仿若是拉满的弓,微微向下扣的扳机。   “不要死,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为:这章温温可以大展身手。   实际上:温温还是糯唧唧的哭包。   ——*——   来不及番外了,明天给你们补两个番外!   一个普罗if,一个接受点单! 第182章   嚯!   刀落下,却不见刀的踪迹。沙曼云咬住唇,闷哼一声。肩膀处一道手指粗细的伤口翻开,血肉翻滚。血液爬过雌虫的肩窝,滴落在温格尔的脸上。还不给雄虫开口的机会,沙曼云翻身面朝外,背对雄虫。   他的背上,鲜血像花一样开满了脊梁。   温格尔记得甲竣的尸体被人从莎莉文号抬出来时,背上也有类似的伤口。只不过对比起来,更深也更加支离破碎。   “沙曼云——你听我说沙曼云,你看不到他的。”温格尔努力说道:“我是雄虫,我是雄虫,我有精神触角。”   他放弃对沙曼云进行温和的说教,转而理论性地分析实际情况。沙曼云却没有办法分出一点精力给温格尔。   因为他看不见自己的对手。   空荡的廊道和屋子,沙曼云一脚踢开忽然滚到脚边的杂物,随后连劈三回,异化的手臂全部扑了个空。他左右巡看,一声吒喝,伤口从左上角直划而下,势劲力急。沙曼云本想要向后跃开,避过了这次攻击。他左足刚着地,身子跟着弹起,却忽然意识到雄虫还在自己背后,硬生生地停下步伐,吃了这一次的攻击。   他的对手,寄生体弎伍依旧不减踪迹。只有从外面吹过来的风,将身上的血都吹冷了。   以往的沙曼云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他杀了那么多的人,结果了无数美满的家庭,更是扼杀了不知道多少挑衅的家伙——他的战术也很简单:主动出击。   可是他离开了,看不见的敌人是否会对温格尔下手。这又是一个问题。沙曼云凝视着前方,手腕一动,忽然挥刀。空气中发出一声古怪的响声,像是和铁器碰撞的声音。沙曼云微微调整自己的姿态忽而左转,忽而右转,变幻不定。温格尔给他转得微感晕眩,不敢说什么。   甲竣曾经也是这么尝试过。   他们被困在莎莉文号的时候,尝试过很多方式:拱起腰背留出足够的空间保护雄虫和虫蛋、微微摆动身体企图忍耐住疼痛、张开背后的双翅企图阻挡卡利的攻击。   “出来。”沙曼云冷冰冰地呵斥道:“你是来杀人,还是来逃命的?”他蹭蹭两刀削过去,没有砍到任何东西,脸上却忽然刺啦出一道长长的伤疤。   刀到之时,寄生体已离开。   要不是沙曼云多次战斗的经验,让他本能地偏头,这一下足够让他尸首分离。   “沙曼云。”温格尔越来越着急,最好的计策应该就是:让寄生体在食用他的时候,沙曼云一击必杀。他坚定这一点,却看见沙曼云侧身,右腿微蹲,警惕着周边的每一个空气。   温格尔几乎无法呼吸了。   他模模糊糊看见一个黑灰色的影子,“小心!”   沙曼云另一处的肩膀被擦伤,还是躲闪的快。可这一次,攻击越过了雌虫的躯体,剪断了温格尔的头发。   “我有注意。”沙曼云懊恼,他语气也有些计较,冰冷之中带着一丝火气,手一挥,挺身向左前方疾刺,势道劲急无伦。试图自己便可摆脱这无可挽救的绝境。   雌虫长大后便会慢慢关闭脑域。而对付寄生体,只有打开脑域才能够看见它们。   沙曼云没有接受过手术,他对寄生体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课本上。   除了前几次暴打被寄生者外,沙曼云第一次个队长级别的寄生体本体作战。他越来越奇怪,甚至联想到卓旧所说的温格尔的过去。   寄生体如果可以无数掉物理原则,为什么当时不直接吃掉温格尔呢?现在看来,这个问题有了一点解答的苗头。沙曼云握紧手,他揭开自己异化的手臂,翻过身重新支撑住三角区,把温格尔保护住。   他问道:“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们了。”   温格尔一惊,随后欢喜,“你会没事的,对吗?”   “我不知道。”沙曼云说道:“寄生体必须要实体接触才能伤害,我很肯定这一点。”   话音刚落,空气中忽然发出急促的爆破声音,飞箭一般刺穿沙曼云的肩膀和胸腔。和之前所有的攻击一样,都没有任何的实体,就像是无形之刃,悄无声息地伤害着雌虫。   “他着急了。”沙曼云说道:“可我看不到他。”   这是最关键的事情。   温格尔解开自己的衣服,他卷起布料堵住沙曼云身上的血口。“你不会死的。”温格尔不断地重复这句话,双手颤抖,好几次他都把衣服碎布掉在地上,不得不三番五次捡起来,重新给沙曼云包扎。   “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他重复这句话,像是给沙曼云信念,又像是给自己信念。   沙曼云看着他,忽然温柔下来。被人骂过“杀人不眨眼”“刽子手”的雌虫有那么一点点明白那些人的感觉:有这么一个雄虫看着你,为你担心,为你哭泣。在这一刻,世界上只有你们彼此两个人。   “是的。”沙曼云安慰他,笨拙地控制自己的语气,“你不会死的。”   他竟不挡架闪避,噗的一声,一道尖尖儿刺入他的胸口。跟着当的一响,一根扭曲的黑色长棍落地。空气中传来嘿嘿的笑声,棍子滚落在地上,骤然起立,笔挺挺的站着,不进不退。   等到温格尔好不容易给沙曼云止血,那根棍子用力向前一掷,再次扎入其中,更深更用力。沙曼云喉头鲜血激喷,手臂扭曲。原本想要反击,可意识到自己离开,寄生体的棍子将直击温格尔。   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因也很简单。   他必须要接触到温格尔,才可以能吃掉他。   “你不会死的。”沙曼云对温格尔说道:“温,离我远一点。”   他没有甲竣坚定温柔,直到此刻语气和神态都是冰冷、轻飘飘的。温格尔把自己所有的精神触角都攒在一起,他双手已经沾满了血。   沙曼云的血。   不管是指甲缝隙里,还是掌纹上,全部都是血。   他曾经也是那么用力地想要捂住甲竣,曾经也是那么无助地把血迹蹭到嘉虹的虫蛋上。   时间并没有让很多东西消退。   “叫我的名字。”温格尔问道:“温格尔。”   沙曼云咳出一点血,他看着棍子再一次穿透自己的胸腔。作为雌虫,沙曼云没那么容易死,更何况作为医学专业点满的囚犯,他知道自己至少还能撑上一天的时间。   一天.   足够他把“温格尔”这三个字,念到雄虫不想听位置。   “温格尔。”他开口低低地说道:“温格尔。温格尔。温格尔。”不知道雄虫为什么忽然这么要求,但沙曼云愿意用自己最后一点时间去满足他。   他想在死前,试试看普通人的温柔。   “你可以念慢一点。”温格尔捧着他的脸,说道:“不要睡着好吗?”他露出一个克制的笑容,“不要睡着了。”   甲竣。   背后无数精神触角骤然凝聚在一起,大海一样汹涌的浪潮被聚集在狭窄的溪谷中,滔天巨浪高高扬起,又重重拍下。惊涛骇浪间,温格尔闭上眼睛。   他看见一个非常微弱的灰点,存在于他所及的精神世界中。   “温温,不可以把精神触角给别人看哦。”   “在别人面前随便露出精神触角是不礼貌的行为。”   雄父和他说过,老师和他说过,甲竣也是这么和他说的。温格尔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他知道自己要做一个听话的雄虫,他也一直听话地保护自己,温顺、乖巧。   “温温,要做个听话的好孩子。”   “不可以伤害别人,别人也不会伤害你的。”   寄生体弎伍正在准备下一次的攻击。他知道自己可以很快速的杀死对方,要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虐杀的寄生体。但这是真的实力有限,大多数情况下,寄生体没有躯体能施展的力量,远不如真正的实体攻击。   戴遗苏亚山监狱诡异的磁场,又进一步地削弱了他的实力。   弎伍估计自己要是不好好补一补,估计离开这个破地方,就会从队长级跌到普通的士兵级……想到成为士兵级要遭遇的一切,弎伍打了一个寒颤,他加快了手中投掷的速度,意图要把这个可恶的雌虫杀死,然后吃掉雄虫温格尔。   “吃!”   他听到耳边有一串声音。   随后,像是狂风骤雨一般,“吃!我让你吃!”   “你给我吃啊!吃了雄父!吃了我的家人!你把我也吃了啊!”弎伍抬起头,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巨大的精神触角。而最快的那一束,也是最尖锐的攻击点,已经对准了他的眼球。   毫厘之差。   “不可能!不可能!你是个雄虫——你是——”   磅!   水泥色的皮肤炸裂开,和抢夺物资时一样。   寄生体弎伍的脑袋碎成了数片,像个大西瓜一样分崩离析。   *   我不想做好孩子了。   温格尔把沙曼云抬起来,作为返祖种雄虫,他力气小只能把雌虫靠在墙上,勉强给对方包扎。   强大的精神触角围绕着他,触角中甚至还有一部分寄生体死亡的碎片。   “丢掉吧。”温格尔压着嗓子说道:“脏。”   那些触角乖巧地把东西丢掉,在墙面和地面上蹭了蹭,又回到温格尔的身边。他们卷着温格尔的脚踝,触碰他的衣角,甚至因为沙曼云身上带着雄虫的味道,也去讨好受伤的雌虫。   寄生体死了。   死了。   温格尔一点也不高兴。   他捂住嘴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可不管怎么控制,眼眶依旧泛红,终于温格尔跪倒在地上,他的泪珠啪嗒散落一地,“甲竣,雄父……”   原来……我有力量,我有能力的……我是……有能力的……我可以这么强大……   那为什么——   我当时,没能保护你们呢?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迟到,但是有的。   因为我在写番外qwq,感谢所有送生日祝福的小可爱!!比心。   ——*——   《普罗if线》   (七)   罗耶奈还没有认出这个未成年雄虫是谁,普罗浑身上下就像是泼了一盆冷水。月光照在庭院中,将雄虫的背影照亮。   他知道这是谁。   温格尔。   普罗欲言又止,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和温格尔有关的事情。那位和温格尔站在一起的雌虫转过头看向他,眼瞳里倒映着舞会绚烂的灯光。   “我知道。”那位雌虫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雄虫身上,遮住温格尔的全身。“回去吧,今天晚上宴会有甜点。”   温格尔套着宽大的军雄外套,牵着那名叫做甲竣的雌虫,慢慢走在花园小径上,“唉?可雄父不让我去宴会上。”   “没事的,我偷偷去后厨帮你拿。”甲竣将温格尔带到屋子里,淡然地看了一眼普罗和罗耶奈,锁上了花园小径的后门。   夏日夜晚,晚风习习。   罗耶奈等到人离开,才松了一口气。他正要和普罗说话,松快气氛,转过头便看见普罗盯着温格尔离开的背影。   一个雌虫专注地看着其他雄虫,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罗耶奈心中疙瘩一下,他藏不住话,便问道:“普罗,你喜欢那种雄虫吗?”   普罗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   “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那个小雄虫看?啊,我知道美人嘛,蝴蝶种当然最好看——哼。特别是夜明珠闪蝶家的小孩。”罗耶奈语气里带着一点醋意,“我不好看吗?你不喜欢我吗?”   “像是个熟人。”普罗安慰自己的雄虫,“我都答应和你跳舞了,当然是……”他们话没有说完,舞会中心响起轻柔的小夜曲,树影婆娑,流光璀璨,雌虫邀请自己心仪的雄虫在舞池里翩翩起舞。   “喜欢你。”   罗耶奈看着高大的军雌,他第一次发现强壮的雌虫脸红是多么可爱。   “你说大声点。”小雄虫坏心眼地说道:“我刚刚没有听见。”   普罗怎么都不肯说第二遍。他太了解罗耶奈了,这个小孩任性又天真,想到什么就会做什么。稍微一诈,脑子里七七八八的想法就全倒了个干净。   罗耶奈瘪瘪嘴,“你刚刚说了喜欢我对不对。普罗——普罗。”   “嗯。”   “太好了。我们去订婚吧。”罗耶奈笑道:“还有半年我就成年了。”   不知为何,当普罗看着温格尔的那一刻。罗耶奈心里小鼓磅磅敲个不停,他脑子里一根弦死死崩住。只要普罗敢迈出一步,这个小雄虫就要大叫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这个他。   他不希望普罗看着别人。   没有为什么。   正如他看见普罗的第一面,就毫无理由地喜欢上对方。   随着小夜曲结束,下一首曲子无缝切入其中,罗耶奈对自己心仪的军雌伸出手,做出了邀舞的姿态。   “普罗,你能等我长大吗?”   ——*——   点播番外:《幼崽上学第一天》   离开监狱后足足一年,嘉虹才去上学。   他原本是一个人去传闻中最好的学校上学,后来读了一个月,觉得太寂寞了,便拜托雄父把两个弟弟转入自己的学校来念书。   温格尔原本就因为处理小长戟、小蝴蝶的背景问题花费了不少时间,错过了普通学校的入学时间。他对嘉虹的要求一向是有求必应,又花了一点钱把两个雌虫幼崽塞到了嘉虹正在读书的学校里。   “雄父,雄父。”小长戟扑到温格尔怀里,“我要和哥哥一起上学吗?”   “当然。”温格尔给他准备了小毛巾、换洗的运动服还有一些小零食,“雄父给你准备了小零食,去学校可以分给同学们。不准说脏话,知道吗?雄父放学会去接你们的,要听哥哥的话。”   小长戟原本还很兴奋要和哥哥一起玩,越听越呆滞,到后面得知自己因为一岁的年龄差,没办法和嘉虹哥哥一个班,嗷嗷乱叫,“呜呜呜我不要,我不要。”   这孩子顶着和束巨八成相似的脸,好胜心和好奇心一样旺盛。   而阿莱席德亚生下的小蝴蝶就不一样了。作为听话的好孩子,他已经把自己的小手巾叠好,画画本上写上自己的名字,还顺便把自己和小长戟的水壶装满了水。   “笨哥哥。”小蝴蝶悄悄说道:“我们可以课间去找嘉虹哥哥。”   小长戟怒了,“!!你好烦,我才不是笨蛋。”   小蝴蝶瘪瘪嘴,弱弱地说道:“……好吧,脏蛋哥哥。”小长戟急得直跺脚。温格尔看着两个调皮捣蛋的幼崽,叹口气。嘉虹7点就自己走了,他需要自己把这两个小家伙送去上学。   “雄父,小兰花会和我们一起上学吗?”   “小兰花还太小了。”温格尔说道:“再过一年,他才能上学。”   两个孩子在一个班里,嘉虹正在上课便没有去接弟弟们。负责教学的雌虫老师把两个孩子带进教室里。刚坐下,小长戟和小蝴蝶身边呼呼啦啦围上一圈。   “你们是不是有哥哥?”   小长戟敏锐感觉不对劲。   小蝴蝶有点怕生,用手抓着小长戟的衣服,胆怯地低下头。   为首的小雌虫直接算他两默认了,“就是你们哥哥把我们哥哥打了!”   小长戟,“所以呢?”   小蝴蝶,“对……对不起?”   小雌虫咬牙切齿指着两个孩子说道:“所以,我们也要打你!我们才是最强的!”   小长戟:?   小蝴蝶:?   还不等两个孩子充分理解这是兄长留下的什么破账,为首的一个小雌虫走上来,还没有什么动作。“啊!”受惊的小蝴蝶下意识一脚踢出去,看着被自己踹倒的同学飞出半米远,眼泪掉了下来,“呜呜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呜呜。”他太容易哭了,可又不想要自己挨打,一边嘤嘤嘤,一边粉拳出击。   小长戟就干脆一点,抄起桌子就玩大的。   “哈哈,我哥能打你哥,我也能打你!来啊!打啊!什么吉尔玩意?”   *   等嘉虹来的时候,就看见一群罚站的小雌虫。   自己的两个弟弟还特别独特,被拎出来站在讲台上。小长戟依旧是那副不爱吊人的臭脸,小蝴蝶则满脸泪痕,哭哭啼啼像个纯良受害者。   咳咳,如果不看他的战绩的话。   “为什么打架?”嘉虹严肃地问道:“今天是上学第一天吧。”   “哼。”小长戟摆臭脸,“都怪你。都怪你打架。”   小蝴蝶哭得根本没有办法称述清楚起因经过结果。最后嘉虹选择看监控视频+问老师同学。   掰扯好一会儿,身为家中长雌的嘉虹小朋友终于明白了这是个乌龙。   “这是个误会。”   小长戟可骄傲了,“哼。我要告诉雄父,你在学校里打人……虽然打赢了,但我也打赢了!”   “我是实战考试打赢了,和你的性质完全不一样。”嘉虹心满意足看着弟弟小长戟的脸从红变紫,最后慢慢泛白。他给出了杀手锏,“我看监控,你还说脏话?”   “哥!哥!哥哥哥哥!呜呜呜呜嗷呜呜呜。”小长戟忽然潸然泪下,“呜呜他们打得我好疼啊。”顺势,这个小聪明就和哭个没完没了的小蝴蝶抱头痛哭,“呜呜呜,不要告诉雄父嘛,我不要让雄父担心。我是个好孩子呜呜呜。”   嘉虹:……   忽然很想把弟弟们打包回去呢。 第183章   春天是个好季节。   最开始,雄父的雌侍长风是吓唬幼崽温温,“温温还不会飞,怎么办啊。我们蝶族不会飞的小笨蛋,要被绑在风筝上,拿出去遛弯的。”   幼崽温温很容易被糊弄住,他看着雌侍长风在自己面前把风筝飞得高高,又看着那个风筝噗咚一下跌到地上摔坏了,急得掉眼泪。   “可是……我太小了,呜呜不会飞。”幼崽温温还是胖乎乎的小崽崽,翅膀更没有发育好,完全带不动自重,“呜呜呜不要摔坏。”   等雄父匆匆赶过来后,象征性地打了雌侍长风屁股,赶快把自己吓坏了的幼崽哄好,“不会的,我们温温不会摔坏的。雄父和大家都在的。”   “可是温温不会飞。”   “等温温长大了,自然就会了。”   “呜呜呜温温,飞不起来了。”幼崽越想越难过,“风筝都……都带不动温温。”   甲竣在一边不厚道地笑出来。   但随着泪眼朦胧的温温看过来,他马上板起脸,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幼崽温温更难过了,他抓着雄父的手告状,“呜呜……哥哥怎么可以笑我。”   甲竣为自己辩解,“我没有笑你。我在笑风筝。”   幼崽温温水汪汪地看着年少的雌虫哥哥,“风筝。”   “嗯。”甲竣面不改色地撒谎,“温温不胖,都是风筝不结实,哥哥给你做一个新风筝。”   幼崽温格尔眼睛发光,“温温想飞。”   此后,每一年的春天,甲竣都会给温格尔扎风筝,从简单的菱形风筝、燕子风筝、蝴蝶风筝,到后面越来越华美的夜明珠风筝、长尾凤蝶风筝和爱神水闪蝶风筝。   温格尔却从没有真正的像大人们说的那样,把自己绑在风筝上,飞上天空。   他觉得那就是个玩笑话。   身为听话的小孩,温格尔最多看着甲竣把做好的风筝放开,看它扶摇而上,说道:“甲竣,甲竣我也要玩。”   *   “温。”沙曼云靠着墙壁缓和气息,他看不见寄生体死亡的景象,只看见到雄虫莫名松一口气又失声痛哭出来。无数次生死搏杀中锻炼出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雄虫很危险。   沙曼云问道:“你怎么了?”   温格尔的眼泪掉下来,他被沙曼云从地上拽起来,抱在怀里。   “地上冷,起来。”沙曼云一边说,一边警惕地看看周围,将雄虫保护在背后,“我带你去找卓旧。”   温格尔没有抗拒,他擦干眼泪起身,第一个想得是去找嘉虹和孩子们。从一开始,他让阿莱席德亚带着孩子们走,就是看中他有抵抗寄生体的本钱。而如今,温格尔自己已经拥有了能够杀死寄生体的力量,他也没有理由将嘉虹再交给阿莱席德亚保护。   毕竟,那位是出了名的反骨仔。   与此同时。   反骨崽阿莱席德亚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弄得小长戟满脸都是水。互相嫌弃彼此的雌虫们对眼看看,彼此发出嘲讽的声音。   “呵。”   “哼唧。”小长戟张嘴嗷呜嗷呜,却根本咬不动阿莱席德亚,只能任由冷冷的风拍打在自己的脸上。   他们依旧在狂奔。   阿莱席德亚优越的技能基本和身体素质在此刻体现地淋漓尽致。只要寄生体十三号没办法突破戴遗苏亚山监狱的磁场干扰,他能以捉迷藏的方式躲到天荒地老。   “该死!阿莱席德亚,你忘了我们才是一伙的吗?”十三号气得荡气回肠,声音从走廊这一头转到另外一头,“我们一起瓜分雄虫,你一半我一半,我们难道不是最好的兄弟吗?”   嘉虹看着阿莱席德亚,“他说你们是兄弟。”   阿莱席德亚撩了一下孩子的头发,“那是他傻。”谁把谁当兄弟呢?你们寄生体卡利这一脉,当年卖我的时候有多爽快,我现在就有多想弄死你们。阿莱席德亚把两个雌虫幼崽放下来休息一会儿,“不许出声知道吗?”   嘉虹点点头。   小长戟不明所以,正要叫唤,阿莱席德亚继续说道:“出声就输了,小长戟。”   从这个不省心地瓜娃子破壳至今,四个雌虫经过锲而不舍地斗智斗勇,大致明白这个小雌虫的狗脾气。你要这孩子做什么,光说是没用的。但你拿在场任何一个雌虫来做个对比,奇怪的好胜心就出现了。   小长戟憋着一股气,想要比所有雌虫比个高低好坏。吃饭比快,睡觉要比鼾声大,瞪眼比时间长,就连放屁他都想要比一比。其迷惑行为让束巨一度怀疑自己生了个棒槌。反之,只要抓住这个特性,几个坏蛋能让小长戟自己和自己犟一天。   眼下也是这个道理。   任由十三号咆哮、砸东西,用精神触角搜索阿莱席德亚,都无济于事,两个幼崽憋着不说话。阿莱席德亚有恃无恐,他看着十三号越走越近,掌心发汗。周身的温度随着冰融化,慢慢升高。   啪嗒——   一滴水坠落在十三号的鼻尖。   他抬起头,双方同时动手。阿莱席德亚以掌代刀,十三号的血管喷张显示出可怕的青紫色,他发出嘶吼,肤色迅速被水泥灰所代替。   没救了。   阿莱席德亚掌劈砍到十三号面前,穿透了十三号的攻击,手指落在十三号的鼻尖上,鲜鲜砍断他的鼻梁。十三号张开自己的双翅,连续往后退,退无可退时翻身定在墙壁上,仿若蝙蝠。   阿莱席德亚知道,克斯彻底没救了,他此刻不清楚克斯的意识是否还存在这具躯体。   存在会痛苦,不存在临死前也会痛苦。   他活动一下脖子,把装着虫蛋的布兜往上一抛,继续自己的攻击。两个孩子被吓坏了,忘记了和阿莱席德亚的约定惊呼起来。嘉虹张开翅膀飞出去接住虫蛋弟弟,惊魂未定落地。   小长戟没有翅膀,还挂上上面,见哥哥下去了,心一横跳下来,屁股摔了个响。   他们不远处,阿莱席德亚和十三号一招一式快如风,狂啸中,墙壁的薄冰被震得哗哗作响,一块接着一块掉落下来。十三号大笑着,不要命地用手、用脚、用头、用牙发动攻击。阿莱席德亚每一次嫌恶地甩开他,都以更强烈的攻势回怼去。他们对攻的速度越来越快,连风呼啸的“哒哒哒”声都逐渐更不上他们的攻势之时,两个人不约而同微微拱起手,互相钳制住对方。   “阿莱席德亚。”十三号瞪大双眼,“我不会亏待你。”   阿莱席德亚不动声色,他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孩子们,反而直扫十三号下路,“这话你让本体的卡利和我说。”   十三号脸上传出刺痛,他看着阿莱席德亚收回手,一道温热的血液从脸上滚落。   “你还不够资格。”   ——因为他是阿莱席德亚。   十三号的手缓缓放下来,阿莱席德亚看见他的头顶冒出一袅袅细细的白烟。黑暗中,这点白色像火焰一样亮眼。十三号一半脸恢复了血肉的颜色,他那一枚眼球上下转动,流露出惊讶又内疚的神态。   “克斯?”阿莱席德亚怔一下,忍不住笑起来,“真有意思……怎么和卓旧说的一样?”他笑起来,十三号那半张脸也笑起来,唯有克斯裸露在外面的那半张脸流淌下一行清泪。哭着,哭着,克斯的那半张脸黯淡下去,像涂上蜜蜡一般做旧,定定地看着阿莱席德亚,露出了自己所有的牙齿。   “现在,我够资格了吗?”   “阿莱席德亚。”   那颗眼球左右旋转,再次顶住时瞳孔消失殆尽,只有留下一片眼白。他看向了阿莱席德亚,又看向了孩子们,“我闻到了雄虫的味道……是我熟悉的味道……十三这次做了对的事情。”   阿莱席德亚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随后变得更加热情。他走上前,一改攻势,给了十三号一个大大的拥抱,“卡利,我的朋友,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嘉虹抱着虫蛋,带着弟弟将身体贴在冰冷的墙壁上。   “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阿莱席德亚眉眼里都是笑意,“原来那位叫做十三啊,我和他一见如故,不打不相识啊。”   卡利太了解阿莱席德亚了。这个雌虫嘴巴里说的话,十句中九句半是假话,而余下半句还可能是半真半假的误导消息。卡利估计自己要是晚出现片刻,阿莱席德亚就要做出什么脑回路新奇的事情来。   他看着向这位圣歌女神裙绡蝶雌虫的方向,“确实是饿了。听说你有虫蛋了。”   阿莱席德亚嘴角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他点头,“是。”   “我想吃掉他。”   “可以。”阿莱席德亚爽快地答应了。他不是一个傻子,亲身体验过卡利本体的力量后,怎么做选择他内心已经有了答案。嘉虹看着不断走进的卷卷,手指有些痉挛。他急切地把虫蛋弟弟藏在背后,“不可以,不可以吃掉弟弟。”   阿莱席德亚轻轻松松将嘉虹推开,他把虫蛋连同布兜从嘉虹手里抢过来,递到了寄生体卡利的面前。   “是个小蝴蝶呢。”卡利说道,对虫蛋伸出了手,“让我想想是温格尔的孩子吗?那可真是值得纪念的父子饭局啊。”   “是啊。”阿莱席德亚看着虫蛋被卡利拿在手里。   他抽出自己的手指,指尖扎入卡利所在的那颗眼球中,“但我觉得你的味道会更好。”   十三号所在的半张脸骤然扭曲起来,水泥灰色的皮肤上青筋暴起。在戴轶苏亚山这种磁场特殊的地方中让本体降临,就消耗他大多数的精力,“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阿莱席德亚看着那颗被卡利附身的诡异眼球。   一掌捏碎了他。   眼白和瞳孔的混合物,包括黏液顺着掌心流淌下来。   “有什么不敢的。”阿莱席德亚嘴角弯弯,眉眼弯弯,“我最讨厌别人背叛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讲个笑话:阿莱席德亚讨厌背叛。   ——*——   你们都想看虫蛋日常?   那我是不是要草率结束掉普罗if线? 第184章   阿莱席德亚随手将卡利的附身眼球甩在地上。   十三号的脸色铁青,任由空荡荡的眼眶里流淌出黑血。他握紧拳头,一拳扎进墙壁上,生拉硬扯出半截钢筋,“你!怎么!敢!”   嚯!嚯!霍霍!!   钢筋挥舞,每一次擦着阿莱席德亚的发尖而过,和空气搏斗后发出摩擦声。阿莱席德亚灵活穿梭在钢筋与十三号周围,是不是发出嘲笑声。   “不是自己的身体,果然一点也不珍惜……你看都肿了哎。手臂断了吧。克斯真是可怜啊。”十三号喘着粗气,相隔良久而无声息,“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他越是狂啸,阿莱席德亚玩弄猎物的表情越是愉悦。   “其实我对寄生体好感还是很高的。再怎么说,曾经大家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山。与三タ。   钢筋重击在墙壁上,愣生生将墙灰凿下来,响声一时间密如连珠,连绵不绝。   “正好我对寄生体也有点研究。你怎么不放弃躯体呢?”阿莱席德亚一个翻越,歪头避过钢筋刺穿,双手如缠蛇拧上了钢筋,呼吸间便和十三号鼻尖对鼻尖,两眼对视,“你该不会被压制到了士兵级吧。”   将军级、队长级、士兵级。   寄生体的世界简单粗暴,规则却残忍血腥。高等级对于低等级的压制毫无理由,无法反抗也无力反抗。   十三号怒叫一声,恶毒的目光落在一边的虫蛋上。   他抄起钢筋,挺腰刺出。   虫蛋微微向一侧滚动,硬是叫这一击刺空。他拱了拱布兜,学习哥哥小长戟的滚蛋技法,啪叽啪叽滚出一段距离。   阿莱席德亚拍手哈哈大笑,十三号一张黑脸,红中带紫,他大喝一声,敢上前连连朝着虫蛋刺去。虫蛋像是受惊一样,连连加速翻滚,中间甚至打了一个踉跄,不小心磕碰到蛋壳上。   钢筋擦着火花,一路怼着虫蛋扎。   阿莱席德亚弄清楚十三号只有士兵级后,便一点也不着急。他眼见虫蛋滚不动了,慢悠悠上前抓住十三号的脑袋,猛地一扭。   十三号软绵绵地倒下来,手脚都失了力气。偏偏他的眼球和嘴巴还在动作,呼吸也全然正常。   虫蛋大气都不敢喘,他本就胆小怯懦,要是温格尔在,保准发现这孩子眼泪已经淹了半个屋子。眼看阿莱席德亚朝自己走过来,虫蛋害怕地要钻到地下,甚至不敢去触碰自己亲生雌父的手。   阿莱席德亚看虫蛋没滚来,一把捞起自己的亲雌子,拍拍他,“不错。”   比束巨那个天生孽蛋要好多了不是吗?   阿莱席德亚回想刚刚虫蛋那灵敏的逃命速度,满意地点点头。按照他的活命准则来看,什么打架、计谋都是虚的,小孩子只要跑得快,能活命就好了。假设寄生体再来,三个崽在一起,自己的幼崽再不济,比束巨的崽跑得快就好了。   想明白这一点,阿莱席德亚对虫蛋的态度更亲密了一点,内心甚至有种“不亏是我的幼崽”的欣慰感。   至于虫蛋想不想要这种欣慰感,阿莱席德亚可不管。   他一手拽着十三号,一手带着三个小不点,朝着出口走。虫蛋瑟瑟发抖被雌父挂在胸口,嘉虹则担心弟弟会不会忽然掉下来。小长戟还不太会走,就让嘉虹哥哥抱着。   他们走得口干舌燥,好不容易见到了光亮,出来一看卓旧和束巨两个人点着能源灯,坐在地上整理数百只营养液。   “你们来了。”卓旧冷静地看了一眼仿若死狗的十三号,清楚这个雌虫躯体已经被阿莱席德亚掐死了运动能力。   反之,见温格尔没和阿莱席德亚在一起,卓旧也知道大概情况,松一口气。   束巨左顾右盼,没找到雄虫,连连发问,“雄虫呢?艹,什么鸡儿玩意?你把人吃了?你怎么不把自己送了呢?”   阿莱席德亚把十三号丢在一边,直接问自己心中关心的问题,“你们哪里来的营养液。”   三个人自说自话,懒得搭理其他人。   小长戟倒被饿得很主动,看见营养液伸出手就想去拿一支吃。他刚伸出自己的小肉手,就被卓旧打了一下。   卓旧说道:“乖,这是雄父的。”   小长戟眼泪汪汪,他下意识看看自己的雌父束巨。束巨正在和阿莱席德亚单方面的吵架,妙语连珠,出口成脏。小长戟瘪瘪嘴,直接找哥哥。   嘉虹也饿了。   他上前说道:“白白……”   卓旧挑了半管,丢给他。   两个孩子分吃了半管营养液。嘉虹识字多,发现管子上还有没有撕过的标签,保质期已经过去了一年半。但小长戟饿得没力气嗷嗷叫了,抓起管子囫囵吃了一半。嘉虹也抓紧吃掉了一半,补补力气。   阿莱席德亚看他们吃饱了,就把虫蛋也丢给他们。自己原地和束巨吵得火力全开。   卓旧坐在原地安静地去除营养液的标签。他身体是四个人中最弱的,手却一点也不抖,找准一个口,又快又准地把标签撕下来,管子表面干净又整洁。   一根两根……十七根……五十根……九十七根。   很快,卓旧把所有的营养液都处理好,他从角落里拽出之前储存食物的投递箱,把营养液一一码进去。而余下那些被打开过的营养液、吃了一半的营养液、成色不好的营养液,卓旧分成了五分。   虎南拿走了一份,看两个孩子可怜巴巴盯着自己手里的营养液,心软地拿出一根比较好的分给他们两个。   这回,嘉虹和小长戟才算吃饱了。   “好可怕。”嘉虹向虎南描述阿莱席德亚和十三号战斗的场景,“虎南。我有点怕。”   “不怕。卷卷不是处理好了吗?”虎南安慰道:“弟弟也还在,不是吗?”   嘉虹知道结局是好的,可他第一次直面血淋淋的战斗,十三号的惨样不断徘徊在他眼前。小雌虫瑟缩了一下,“雄父会害怕的。”   虎南摸摸他的脑袋,偷偷把自己那份营养液亮出来,“拿一点藏好。”   嘉虹挑了最少的一根,他塞在口袋里,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罐头,“虎南,我还有罐头。”   “好,我帮你找回来。”虎南答应道:“不要离开白白身边,知道吗?”   他还要继续去处理营养液的原主人们了,虽然那些人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但卓旧要求把一切资源利用到极致。   虎南注定没时间陪嘉虹继续聊天了。   “嗯。”嘉虹和大人倾诉之后,心情好了许多,他贴在虎南的伤口上担心地说道:“你要好好休息啊。”   两人告别后一宿,沙曼云才带着温格尔赶到了。   卓旧将那一箱的营养液取出来,告诉温格尔这是他们找到的新食物。“口感可能不怎么好,但一管营养液可以支撑一天。”有这批物资,他们完全可以支撑到新物资来临。   温格尔只在物资上停留了片刻,目光落在十三号身上。透过水泥灰色的皮肤、凌乱的头发、脏污血迹后,温格尔终于辨认出这是谁了。   “克斯?”   他脸色一变,想到被自己杀死的寄生体也是雌虫躯体。   之前一片漆黑,温格尔甚至都没有看清那个雌虫的脸。他被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保护在身后,逃跑的时候,那个被寄生体附身的雌虫已经瘫痪在地上,屎尿尽出,气息全无。温格尔咬着牙,微微发颤。杀死寄生体和杀人的概念不断摇摆,   和克斯一起并行的人——普罗?!   卓旧将温格尔的脸色变化收入眼底,他将幼崽们喝完的管子敲碎,捡起最锋利的一块碎片,递给雄虫,“他不是克斯。被寄生体寄生之后,他们就不再是自己。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温格尔内心挣扎,“可是……”   “你没有杀死普罗。”卓旧说道:“他已经回到天上去了。”   温格尔迟疑,他以为卓旧所说的“天上”是卫星站。可住在监狱数日,温格尔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有人离开的痕迹。更何况,潜意识里温格尔一厢情愿相信普罗离开,是不会抛下自己一个人沦落至此。   “可是……”   卓旧把碎片强硬地塞到温格尔手中,“没有可是。你不想要报仇吗?”   碎片划破温格尔的掌心,鲜血渗透出来,玻璃碎片硬生生却刺入温格尔的掌心。温格尔猛地把碎片丢开,道:“我是杀寄生体,我是杀寄生体……我已经复仇……我复仇了……他们杀了我的雄父、雌父、哥哥们,是他们杀了我的甲竣。”   他越说越轻,看着那片摔碎的碎片,脸色忽然温柔下来。   寄生体该死,没错,该死的是寄生体。   我没有杀人。   是的。   我没有杀人,我不能杀人,我没有杀人。温格尔他将衣服撕下一圈,缠绕自己的手掌,“嘉虹还在这里。”他的眼睛里重新亮起光芒,“嘉虹还在这里,嘉虹还在这里。”   他扭头看向孩子们。   嘉虹和小长戟随阿莱席德亚连夜奔波,刚难得吃饱一顿,忍不住打哈欠发困。小长戟遵从本能,呼噜打得响亮。嘉虹感觉到雄父到来,睡眼惺忪,“雄父。”   “雄父在这里。”温格尔蹲下身,抱住孩子,“雄父在这里。”   他是一个雄父。   他不可以在孩子面前做什么坏事情。   嘉虹翻个身,窝进雄父的怀抱里。温格尔温柔地擦拭掉他额头的汗珠,嘉虹打了一个哈欠,抓住雄父仅存的内衫,安心睡去。小长戟也翻了一个身,朝着热源进发,虫蛋悄悄地滚过来,最后聚集在温格尔的身边。   所有人终于得到了一场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暂告一段落。   更新迟到,但还是有的呀。   ——*——   《幼崽日常》   小长戟是个贪吃的孩子。   他小时候吃束巨的奶,下嘴没轻重。基本上吃一顿被束巨按住揍一顿。小长戟又不太会哭,他变本加厉咬回去,经常不是束巨和温格尔告状,就是小长戟滚到雄父面前揉肚肚表示自己饿了。   久而久之,温格尔看不下去了,才开始让束巨定点定量给孩子喂点吃的。嘉虹也会出去找点东西投喂弟弟。   小长戟在监狱里就这样磕磕绊绊地长大了。   他学会说话后,每天有好多好多问题想要知道。   比如,他趴在温格尔身上时,就扒开雄父的衣服口,迷茫又好奇地问,“雄父有奶奶吗?”   温格尔听了好笑,“雄父没有奶。”   “我要吃,雄父,奶奶!”小长戟野得很,“我都,没有,吃过!!”   “雄父没有奶。”温格尔戳戳他的小脸,“去找你雌父,乖。”   小长戟很不情愿滚去找自己的笨蛋雌父,“哼。雌雌,我要吃雄父的,奶奶!”   束巨思考片刻,对自己的幼崽竖起一个大拇指,“好主意!”他义正言辞,“老子也没有吃过!”   幼崽小长戟眼睛亮晶晶。   束巨:“所以,你老子帮你先尝尝味道!” 第185章   接下来的十几天,春寒料峭,温格尔再也没有见过十三号。   因为他又发烧了。这次发病比起之前任何一次高温,都更加汹涌可怕。卓旧早早地把十三号关押到一个隐秘的角落中,束巨、阿莱席德亚、沙曼云三个人轮班看守雄虫和幼崽们。   他们从火灾后现场找出很多垃圾,循环利用。束巨扒拉半天,捡回来很多废品,非说这些东西有用。最后被沙曼云以脏东西不利于雄虫康复的理由丢出门。阿莱席德亚从来不会插手帮谁,他作为四个人中唯一一个有寄生体基因的雌虫,偶尔会帮卓旧折磨和研究十三号。   “不杀了吗?”   “我怀疑卫星站在他身上种了点东西。”卓旧看着被锁住的十三号,残忍地打断了他的腿,“幸好是在戴遗苏亚山上,其他地方,我估计他就直接抛弃□□逃跑了。”   阿莱席德亚非常认同这一点。   他扒开十三号的眼皮,确认这个家伙还有生命体征就不管他了。至于这具身体里的克斯是否还有意识,对于在场的所有雌虫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寄生体十三号别闹出什么幺蛾子就好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杀了他?”   “我不想让卫星站发现。”卓旧关上门,一边走一边和阿莱席德亚说道:“李博埃文斯在我那个时代,还是个平平无奇的破落户。”   被关进监狱里这么多年,要说最让卓旧糟心的就是他和外界断绝了联络。时代不断更迭,一茬一茬的势力粉墨登场又相继落寞。虫族的斗争和他们的战争一样,快速、精准,有着奇妙的更迭速度。   站在这个角度去想,那些能够屹立多年不倒的家族,就显得尤为可怕。   例如,夜明珠闪蝶种的阿弗莱希德家。   “温格尔又生病了。”   “我知道。”   “接下来,怎么办。”   “等。”卓旧停下脚步,在黑暗中看向阿莱席德亚,“物资、航空器、磁暴。”   戴遗苏亚山监狱是个神奇的地方。   他有诡异的太空位置、寸草不生的环境、穷凶极恶的生存者们,以及变化多端害人不浅的磁场。   “我想知道准确的时间。”阿莱席德亚以及相信了卓旧所有的能力。他本来确实想着要靠自己离开这个破地方。知道他看到了寄生体来时的航空器。   作为一个开过专业航空器的雌虫,阿莱席德亚差点以为自己见到了一个假货。他终于为以前关于罗耶奈为什么不能重新启动航空器离开、寄生体为什么不能重新定位等诸多技术性问题,找到了答案。   磁场。   他们不是不想离开,而是在根本无法离开。   就连卫星站那些人,降落到地面也不会超过2小时。他们会从地上到天上全副武装安排自己人,避免出现任何磁场问题的意外。而他们也会小心地计算每几个月中,磁场最弱的那一天,再展开任务。   囚犯中,没有高精密仪器,也没有深入探测过各类数据,能做到心算并且归纳总结的雌虫只有一个人。   “等。”卓旧慢悠悠地说道:“还没有到时间。”   阿莱席德亚和他一起走到雄虫门外。束巨和自己那堆捡来的垃圾坐在一起,浑身恶臭,汗水淋漓。他用几个铁片勾出玻璃丝,接着快速将设备衔接成鱼嘴状。幼崽小长戟瞪大眼睛看着雌父变魔术,不断地发出“哇”“哇”的惊呼声。   嘉虹则坐在小长戟旁边用炭笔在墙面上写字。卓旧扫了一眼,发现他在默写一本故事书。看见卓旧过来后,嘉虹便跑过来,叽叽喳喳把过往的事情全部都交代了一遍,例如雄父今天喝了一点水、束巨又捏弟弟的屁股,虫蛋超级乖。   卓旧夸奖了孩子几句,又勒令束巨去擦一把,随后大家一起去到了温格尔床边。   沙曼云在照顾温格尔。   他们把墙上的冰刮下来,又刮了一层墙灰,用墙灰中的碳粉、大颗粒石头做了一个化学过滤器。过滤三四次后的水,再拿过来给雄虫擦身体。   眼下,雌虫们能做得很有限。一场大火,烧光了药物、食物、水和大部分的日用品。温格尔大火前都没有康复的身体,受惊受累,任谁都会害怕他一不小心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束巨大大咧咧地说道:“先生不会真的醒不来了吧。”   阿莱席德亚翻了一个白眼,推搡他,“你会不会说话。”   卓旧试了雄虫额头的温度。比起前几日的滚烫,今日的雄虫状态稍微好转。卓旧看着他通红的脸颊,惨白的嘴唇,内心第一想到的是童话故事中沉睡的雄虫小公爵。被争夺家产的坏人诅咒,小雄虫公爵陷入了永夜的睡眠中,一直到正义的雌虫勇士找到他,唤醒他,两个人一起夺回了小公爵应有的家产。   童话总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嘉虹趴在雄父身边,用手摸摸雄父的冰冷的手。他和小长戟是最害怕雄父一觉不醒的人。至于雄父为什么会这样,没有人会告诉他们。   “寄生体弎伍确实死亡了。”沙曼云笃定这一点。   他永远相信自己的直觉。   阿莱席德亚可以作证这一点,至少他用自己那一部分的寄生体基因去搜索,再也找不到十三号之外的寄生体。对温格尔的昏迷,他说道:“用力过猛。之前我看他爆那些雌虫的脑袋也不费力。”   束巨不接受这种可能性。   他是四个人中唯一坚持温格尔没有杀人的。作为亲眼所见取物资时那几个雌虫爆头的见证人之一,束巨认为这是监狱自己的问题,“昏迷这件事情,就特么的和以前的事情没有半点关系——心脏的,你为什么非要说这一点。”   “温格尔是不一样的。”卓旧说道:“我在想另外一种可能性。”   他抬起头看着三个人,说道:“能把温格尔一起带走吗?”   就在,我们一起越狱的时候。   *   “雄虫的天职就是孵化幼崽。”老师在课堂上点开课件,“同学们坐好,今天我们来上最重要的一课:孵化幼崽。”   闹哄哄的雄虫同学们一一归位。   他们稚嫩的面孔倒映在温格尔眼中,他看看自己没有发育完全的双手,又看看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的课堂。老师播放教学资料片,“小宝宝在蛋壳里就有意识的,大家身为雄虫在没有把握安全孵化前,千万不要贸然触碰虫蛋哦。”   “老师。”温格尔隔壁的小雄虫大声说道:“可是我好喜欢在虫蛋上画画。”   “画画没事。重要是精神力。”   老师在课件上绘画出各种图案,“在蛋壳上画画,虫蛋宝宝也有意识的。像我的宝宝就很喜欢圆圈……”   声音越来越远,不知不觉中下课铃响起。温格尔随着人流起身,离开,刺目的阳光照射到他身上,久违的温度像把他灼伤一样。   温格尔缩回到阴影中。   他恍惚中,感觉自己所处的世界是没有太阳的。那个世界一片漆黑,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区分,在谁也看不见自己,只有四个……   “温温。”   一个雌虫站在阳光下冲他挥手,接着快步走过来,“怎么了?”温格尔的手被牵起,他看着那个雌虫弯下腰帮自己背起书包,自然地问道:“数学老师又问你问题了?”   “没有。”温格尔鼻子一酸,他握紧了这个雌虫的手,起身并肩和他走在一起,“今天没有数学课。”   甲竣沐浴在阳光下,他的手暖洋洋,让温格尔的心也暖和起来。   “想吃水果泥吗?”   “想。”温格尔掉下眼泪,“好想。”   “走吧。”甲竣带着他走出学校的大门,两个人走了一会儿。雌虫便发觉到不对劲,低头问道:“怎么哭了?”   温格尔慌乱地擦去眼角的泪水,可是眼泪根本停不下来,越擦越多。最后他无力地捂住自己的脸,把所有的不甘、委屈和懊悔藏起来。   “让我看看。”甲竣冷静地说道,“眼睛红了吗?”   温格尔听话的扒开手指,露出半只眼。   他看见甲竣克制地笑了一下,瞳孔闪烁着好笑又心疼的光芒。   甲竣,“有人欺负你了?”   温格尔呜呜哭起来,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淌,他很想说没有,自己很好,自己已经打败了敌人,自己有能力保护所有人。   可看着甲竣那张脸,温格尔说不出话来。   他连说,“你快帮我打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甲竣。”温格尔哽咽道:“我是不是一个坏孩子。”   “温温,怎么会是坏人呢?”甲竣把他抱起来。   小雄虫还没有发育好,脸蛋肉嘟嘟的,也没见的比以后好看。在学校里也没有公布自己是爱神水闪蝶的事实,做多人们会带上一层“夜明珠闪蝶家雄虫”的滤镜,期待这孩子长大后的美貌。   甲竣却看过温格尔最搞怪、最出丑的一面,哭包温温在他这里根本就不是个事情。   他相信温格尔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呜呜,因为我……明明有能力却……却没有呜呜却没有做到。”温格尔泣不成声。   甲竣却轻轻捧起他的小肉脸说道:“是因为你不想做吗?”   温格尔摇摇头。   甲竣又问道:“是因为你不能做吗?”   温格尔又摇摇头。   甲竣大概猜出来了,“是因为你当时做不到吗?”   温格尔不说话。   甲竣无奈极了。他对温格尔说道:“温温。”   “你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几天更新可能不太稳定!   十分钟前我还在开会(没错,是会议休息时间码的!)   因为公司最大的项目遭受了巨大挫折,我们现在要保住这个项目。   这是我下半年的饭碗啊。   ——*——   《普罗if线》   (八)   罗耶奈在恋爱这件事情上展现出非同寻常的坚持。   早上普罗运动回来,就看见各种可爱的表情包。“早早早!普罗,你起得好早啊。”晚上睡觉前,普罗又会看见罗耶奈的晚安语音,“晚安,我去困觉啦!”   当然,偶尔说完这句话,普罗会和罗耶奈在游戏区尴尬见面。   咳,这种意外掠过不说。   等罗耶奈到了考试前夕,为了不被哥哥断掉网线,他终于把时间和精力分出去给学习。偶尔上线,也是可怜兮兮查题目,和普罗哭诉自己的文科分数拉垮到落泪。   “如果写文章和数学一样简单就好了。”罗耶奈考完出来,魂都没有了。   哪怕普罗带他去吃贝类大餐,小萤火虫也没有开心起来。   直到他看到一个消息。   “哈哈哈好笨哦。”罗耶奈把通讯器上的消息转发给普罗,“原来那个小雄虫叫做温格尔啊。”   “嗯?”普罗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忙碌了半年的时光,他最终选择转业,现在成为一名基层检察官,从头做起。“怎么了?”   “我第一次见到……哈哈哈,看看就行了。”罗耶奈没心没肺,“长得还可以,可惜是个笨蛋美人。”   视频里,似乎是一场表彰大会。   校领导宣读了优秀学生、年级第一等各大奖项后,校领导说道:“接下来表彰的‘进步奖’,获奖者是:温格尔.阿弗莱希德同学。”   开心的小雄虫蹦蹦跳跳跑上去,他接过奖状。   校领导说道:“本次考试,他成功将数学成绩从5分,提升到85分……不许笑……温格尔同学不放弃、不停止的精神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普罗看着视频里的小雄虫高兴的表情慢慢凝固,最后委屈又尴尬地和校领导合照。典礼结束后,普罗看还没有成年的温格尔拿着奖状,扑到雌虫甲竣怀中,难堪地把脑袋埋起来。   “噗嗤”雄虫变脸实在是太好玩了。普罗强装镇定:“满分多少?”   罗耶奈:“300。”   那就是及格线180。   普罗想想成年的温格尔,稍微为这位阁下辩解两句“有进步就好。”   罗耶奈补刀,“他还是数学年级倒数第一。”   普罗算是看出来了,他反问道:“你在吃醋?”   “哼。”罗耶奈也不反驳,“对啊。你还关心他的分数。”小雄虫凑过来,坐在普罗身边,“你怎么都不关心我的考试呢?”   普罗好笑。“期末考而已。我相信你。”罗耶奈前世成绩就不错,除了写文章吃力一点,整体没有太偏科。   罗耶奈捏捏他的手指,“而已?”   普罗看他玩自己的手指很起劲决定岔开这个话题,”你在想什么?”   罗耶奈说道:“想你的手指,很适合戴戒指。” 第186章   就在温格尔沉溺于梦境的时候,四个雌虫为卓旧提出的假设吵翻了天。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带着温格尔离开。   束巨幻想过和温格尔过着流浪星际的生活,沙曼云想要为温格尔寻找一处最美的埋骨之地,阿莱席德亚则希望雄虫成为他取之不尽的食物来源。   可现实情况是,他们选择带着温格尔离开,直接断绝了“成为雌奴获得自由”这条道路。同时要带着一个体弱多病的雄虫逃跑,不管是要在航空器上多增加一个位置,还是为了保证雄虫不再中途死亡,都将要耗费巨大的财力和人力。   戴遗苏亚山监狱没有给他们试错的机会。   “我们能做到吗?”阿莱席德亚问道:“你是在问能不能,还是再问我们想不想。”   要逃离戴遗苏亚山监狱,天气是很重要的一环,这是由卓旧负责的。而航空器却是由束巨主导的。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负责的环节最多是武力、医疗,以及一些突发事件。   能不能不是阿莱席德亚说了算。   卓旧说道:“我只是问问看。”   沙曼云受了伤,却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他喜欢美丽的事物,如果可以他希望温格尔在一处配得上他的地方安然死亡——那会是自己杀人履历中最绚烂的一幕。   “束巨。”   “艹,别开到老子头上。”束巨骂骂咧咧,作为接手航空器的主修理人,他最了解带着雄虫跑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阿莱席德亚站起来,说道:“我不建议这么做,除非外面的人以为小蝴蝶死了。”   空气一滞,卓旧看向阿莱席德亚,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卫星站是否在克斯身上种下了体感器一类的东西。外面的人对温格尔的态度也非常模糊。”关心好像是关心的,可说真的关心,既没有派遣军雌过来定期查看,也没有再给予任何的检查和帮助。   这种过分放养的感觉,让阿莱席德亚感觉到事态模糊。   “我想带他走。”沙曼云说道:“让别人以为他死掉就好了。”   阿莱席德亚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他们在这个问题上没有达成一致。作为问题的发起者,卓旧也站在不赞同这一方。他认为带着温格尔离开,不仅仅是对他们越狱计划的一种压力,同时也是对温格尔的未来不负责。   束巨脏话连连,恨不得把卓旧那个问题当屁放了。   “你不打算,你问个鸡尔啊。”   可彼此,他们又悄悄有了自己的打算。   如果,温格尔和他们一样成为犯罪呢?   *   发烧的第七天,温格尔终于醒过来了。他瘦得完全失去了幼态,看上去多了一种成年的憔悴和忧郁。嘉虹很担心地握住雄父的手指,悄悄地和雄父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这几天弟弟小长戟一直追着束巨要奶吃。尖尖的伤口已经完全好了,前天还把小长戟从自己的住所里丢出来。白白清点了很多的物资和垃圾,他和白白一起整理了很久。还有虎南帮他找来了剩下的几个罐头。   嘉虹把自己藏好的食物罐头扒拉出来,献宝一样递给温格尔,“雄父偷偷吃,吃了要赶紧好起来。”   温格尔抱着孩子,一点胃口也没有。他做梦迷迷糊糊,身体状况直线下降,脑子却活跃得厉害。嘉虹开了罐头,从里面挖出一小勺的肉送到雄父口中。   咸得让人只掉眼泪,温格尔说道:“好吃。”   嘉虹还想给雄父再来一勺,束巨闯了进来把小长戟往温格尔床上一丢,说道:“我的天啊,你快把他带走。”   灰头土脸的小长戟不明所以,抬起脏兮兮的小脸就蹭温格尔两把。温格尔还没有问个因果出来。阿莱席德亚又跑出来问道:“那个小脏蛋呢?”   小长戟嗷呜嗷呜反对起来。   嘉虹熟练地把弟弟小长戟揪出来。小长戟两眼泪汪汪朝温格尔发出求救信号。没办法,温格尔伸出手把自己胖乎乎的小崽子接过来。   “怎么了?”   阿莱席德亚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默默嘀咕一句,“他拿了我东西。”温格尔将小长戟握紧的拳头扯开,默然发现是一样熟悉的东西:羊眼圈。   他脸色不变,将自己的毕业礼物之一给了阿莱席德亚。   小长戟脸皱起来,显得非常不高兴,屁股一顶就去欺负还在虫蛋里的小蝴蝶了。温格尔听着脑海里小蝴蝶弱弱地抗议和抽噎声,头疼地很。   他问道:“克斯呢?”   阿莱席德亚说道:“你要去看他吗?”   温格尔身体不太好,雌虫们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去。最后四个人一起上阵,带着雄虫跑去看被十三号寄生的克斯。   在卓旧锲而不舍的研究与折磨下,十三号根本扛不住肉体的痛苦,偶尔会把克斯的本体意识放出来,自己遛到身体的角落里疗伤。   温格尔上门拜访时,克斯正在喝一管营养液。   他水泥灰色的皮肤再也无法褪去,一只眼眶空荡荡,另外一只眼睛留有深深的沟壑,耳朵上原本残留的三个耳环被拽掉,徒留下半个。他身为桃蛀螟所拥有的翅膀也被折断,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卓旧坐在不远处一个方箱上,安静地玩着铁片。   “克斯?”温格尔蹲下身问道:“你还好吗?”   雌虫用他浑浊的独眼看过来,嘿嘿地笑了两声,觉得这个问题是雄虫打趣自己的。他回答道:“不重要。温格尔阁下,你还好吗?”   温格尔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心跳不安,上上下下,堵塞得慌。“普罗呢?”   “他死了。”克斯说道:“我马上也要去见他了。”   “你能告诉我,外面是什么情况吧。”温格尔上前一步,询问道:“外面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克斯喘口气,他不明白雄虫为什么会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从时间的角度上看,他们一起度过了一个夏天,谁也不会比谁好到哪里去。克斯本想要恶言相向,可看见雄虫那双眼睛,他又放弃了。   雄虫来到监狱足足一年,外面的世界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克斯下来的时候甚至还带了一个通讯器,不过在雪崩的时候,他就把那东西弄丢了……或许告诉雄虫,让他轻易找,更有一些离开的希望……   克斯张开嘴,忽然整张脸抽搐起来,舌头无限向外伸长,牙齿上冒出红色的血。“嘶嘶嘶——温格尔!”十三号从中苏醒过来,他目呲欲裂,“这就是你的依仗吗?你们这些雄虫都是靠雌虫的废物……有本事你嘶嘶嘶……”   话音未落,阿莱席德亚上前一拳把人撂倒,重拳出击,拳拳到肉。温格尔瑟缩一下,还没有办法从克斯转换到寄生体。他来不及说话,卓旧走过来将手中的铁片递给他,说道:“他是卡利的分、身之一。”   温格尔瞪圆了眼睛。   卡利。   这是卡利?   可他看起来和莎莉文号上的完全是两个样子。   “他是分、身之一。”卓旧解释道:“你可以把他看作是卡利的小号。杀死他,同样可以削弱卡利的力量。”   铁片向前递,温格尔看见铁片的边角被卓旧磨得程亮。   他不敢亲手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想到那个人是卡利,温格尔又充满了怒火。他捏住了铁片,在卓旧的推动下走到了十三号的面前。   “你们要干什么?”十三号愤怒地大吼起来,“该死的,要不是这个鬼地方,要不是这个鬼地方——我迟早要把你们都吃了,要把你们都吃了。”   沙曼云上去踩了一脚。   他和阿莱席德亚共同扼制住十三号的动作,一个人踩住他的脚,一个人抓住他的双手,空闲出来的手扯住十三号的头发,将他的咽喉完全送到了温格尔的面前。   “温格尔阁下。”卓旧说道:“克斯已经没救了。”   杀死士兵级寄生体的方法很简单,只要破坏掉周围的生命体,让他在限定时间内没有办法寄生,即可。在戴遗苏亚山监狱,卓旧有把握让十三号以这种方式灰飞烟灭。   “您可以用杀死寄生体的方式杀他。”卓旧说道:“如果他跑掉了,束巨就遭殃了。”   站在一旁都能被点名的束巨,脸都变成猪肝色。他很想反驳凭啥要逼逼赖赖,可想想自己擅自打开了拘束环,确实是整个监狱里最弱小的一环。“呵,老子走,老子走。艹蛋的。”他一边说,一边给其余人关上门,跑去找虫蛋和幼崽们耍。   屋子里只剩下四个人。   温格尔、卓旧、沙曼云、阿莱席德亚和十三号。   “你们要杀了我?不可能,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十三号忽然猖狂起来,他裂开嘴大声把一切都说出来,“外面都是李博埃文斯家的人,你们以为他们就这样算了吗?你、你、还有你,你们杀了他们家最小的弟弟——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温格尔站起来,他的指腹蹭到铁片,划出血来。   十三号叫嚣道:“我身上有芯片,你们以为自己计划的很好吗?天上都看着,所有人都看着,谁也别想好过——温格尔,外面的人已经抛弃你了。甚至连你的继承人都选择好了。你除了被吃,一无是处……和你的家人团聚吧,他们很想你啊。”   噗嗤。   温格尔把铁片扎入到雌虫聒噪的咽喉中,鲜血顺着他的手蜿蜒而下。   “好吵。”温格尔轻轻地说道:“我杀人了。”   卓旧轻轻地揽住他。   沙曼云说道:“没有。”   阿莱席德亚补充道:“你是在为民除害。”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小兰花的幼崽日常。   可是他都没被怀上…… 第187章   十三号看着眼前满嘴胡说的三个雌虫,气血攻心,脖子扭动着,和脑袋完全是两个节拍。他沙哑地喊道,“你就是,你就是杀人犯。”眼看着雄虫眼底越来越黯淡的光彩,十三号将自己剥离出克斯的身体,连同那些躯体珍藏的记忆:   夏日的醺风、雄虫修身的礼服、他们在老师的节拍下一次一次练习舞蹈,翩翩起舞的影子……最终这一切,随着这具躯体向后仰,将地面撞击出一小片尘灰。   “哈哈哈,你不过是杀死了一个躯体。”十三号尖笑,“我要寄生你的孩子,还有那个大块头……”温格尔内心疙瘩一下,伸出自己的触角,用力地鞭挞那个若隐若现的黑影。看着那个丑陋东西碎裂成无数块,纸片一般洋洋洒洒落下。   尖叫声停止了。   结束了。   克斯的嘴角露出一道小小的弧线,他张开嘴,牙齿全部是红色的,喃喃不清倒出半个音节,“谢……”   “别看了。”卓旧捂住雄虫的眼睛,“脏。”   温格尔低头端详着自己的手。他想,刚刚那个黑影才是寄生体的话,岂不是从一开始克斯根本不用……不容细想,他的胃里火辣辣的翻滚,温格尔没有忍住,转过头将不久前吃下去的罐头吐个干净。沾满血迹的手抵在墙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血印。卓旧提着能源灯走过来,他们七嘴八舌地安慰着温格尔,那些话仿若扭曲的蛇不断钻入到雄虫的耳朵里。   他明明是听得见,却又什么都听不见。   束巨正和小长戟打架,赢了一场,意气洋洋,胸脯挺得老高,神气得像只扎毛老公鸡。他心里不满刚刚被排挤出去,总想其他地方压住另外三个人。看见温格尔一出来,上前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怎么了?一脸不高兴。”   沙曼云挥挥手,只想把这个五大三粗的笨家伙赶走。阿莱席德亚训斥道:“小蝴蝶刚刚吐了。你去找点东西过来。”   “艹,凭啥。”束巨嘴巴上碎碎念,骂得难听至极。实际上却不含糊,一手拎着小长戟,一手去自己那些垃圾堆里找有用的东西。   嘉虹见雄父更虚弱两分,憋着眼泪,把温格尔扶上床。“雄父。”   温格尔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徒劳地双手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往下流,两个肩膀一个劲地哆嗦。   这天晚上,雄虫又发烧了。   这算是常态了。   “虎南。”卓旧把自己的部下叫到身边来,特地叮嘱道:“今明两天,千万不要进去寄生体那间屋子。一周后,我会嘱咐你去把他的尸体销毁的。”   虎南理解。   他出门的时候,正见嘉虹呆呆地坐在门口。这孩子仰着头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虎南点开一盏能源灯,帮他照亮那一片穹顶。两个人只能看见被烟熏黄的花纹。   “怎么了?嘉虹。”虎南把这孩子抱起来,贴心地问道:“饿了吗?罐头吃了吗?”   嘉虹看着和自己相似的大雌虫,沮丧地说道:“雄父都吐出来了。”他扒拉虎南的肩膀,把自己的翅膀舒展开来,“白白他们把雄父带出去,雄父回来就吐了。”   小孩子半抱怨半告状的语句让虎南清楚,嘉虹再聪明也是个小孩子。   孩子是不会把事情往最坏的情况去思考的。   虎南也不打算告诉嘉虹幕后的龌蹉。   他牵着孩子的手,一边走,一边骗他说,雄父是吹了冷风才会不舒服的。“人不舒服的时候,就会想吐。”   嘉虹说道:“我不喜欢白白了。”   “为什么?”   “他让雄父不舒服。”嘉虹有自己的道理,“我想快点长大,想给雄父看病。”   虎南很想说,你雄父压根就不是病,这是返祖种基因在作祟。正常的雄虫也没有他这么能生病——“这个想法太好了。嘉虹我要去工作了,你怎么办?”   弟弟小长戟这几天都和个小挎包一样,被束巨捉在身边。雄父又被沙曼云几个围着照顾,嘉虹也不多犹豫,选择和虎南出去找物资。他继续在垃圾堆中翻找,还没来得及铺整的廊道上,东一叠西一垛,没有一个活物在行走。窗外黑漆漆一片,虎南把能源灯挂在脖子上。发黄的厚玻璃在昏暗光线下眩晕出很淡的光芒。   空气又稠又冷,到处都眩目,到处都憋闷。   嘉虹捡起一个罐子丢到自己的小布兜里,他扫开厚厚的灰尘,看见一张薄薄的纸片,上面有一个一个小小的人头。小孩子趴下身,用手去够。   第一次,没有成功,反而手指头把东西往里面顶了一下。   嘉虹不气馁,继续往里面钻。   “小心!”虎南眼疾手快把嘉虹从垃圾山里抓出来。嘉虹手忙脚乱,眼睁睁地看着那张纸片飞起来。他大叫起来,“虎南,虎南,那个,那个。雌父!”   雌父、是雌父!   上面还有雄父的雄父,雄父的雌父,还有好多雄父让自己认识的人!   全家福被撕毁后,温格尔将他们压在阿莱西兽语词典中,偶尔雄虫努力把他们粘起来。可惜手艺不好,逃跑的时候,也没有雌虫想到这张薄薄的纸片。全想着怎么抱住那些吃的、用的。   谁也没想到,正因为照片被夹在厚厚的词典中,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虎南没有见过全家福,看小雌虫火急火燎,便放下孩子独自一人追上前。   垃圾山轰然倒塌掀起的风浪将这张浅浅的相纸吹散,被烤干的胶水“碰”得散开,七八张朝着南边飞,五六张沿着北方走,三四张直勾勾飞上顶,最后一两片才掉在地上。   虎南蒲扇一样的扇它们,这些纸片躁得更起劲,最后成年雌虫只好捧着一沓的碎片回来。“嘉虹。”虎南说道:“你不要哭。”   嘉虹把眼泪咽回去,他说,“我没有哭,我是大孩子。”可瞅瞅那些稀巴烂,长满了焦黄与黑点的照片碎片,嘉虹眼泪掉下来了。他并不是为了自己伤心,他想到了雄父小心翼翼擦拭照片,每日起床都要看看照片上的人们,想起了雄父抱着自己一个一个念人名,说“这个是雌父。这是雄父的雌父。”   他知道雄父为这张照片伤透了心,大哭到昏过去,两只眼睛肿得和杏仁一样。想到这里,嘉虹把纸片们叠起来,小心翼翼包好。他想我总有办法把雌父和雄父的雄父修复好的,就算我不行,还有虎南、白白、大大、尖尖、卷卷——谁也不希望看见雄父伤心。   余下两天,嘉虹除了翻找支离破碎的全家福和物资外,就是乖乖睡在雄父身边。温格尔时常一身冷汗从噩梦中醒过来,他深夜醒便会依偎嘉虹,看着孩子的睡眼一夜无眠到天亮。   四个雌虫短时间也没有来闹他。束巨被小长戟绊住了脚程,又被卓旧借口打发到最偏远的角落修东西去了。沙曼云就成为照顾雄虫的主力。   他毫不客气把嘉虹的罐头抢过来,再将收集起来的米放入束巨重铸的锅中,用能源块点上火,慢慢加水,慢慢熬。每当米粥混合菜肉烧到快干的时候,沙曼云就朝里面加一碗水,文火煎熬。   每当温格尔醒来,沙曼云就喂他吃小半碗粥,为他擦干身上的冷汗,再用自己温凉的手敷在雄虫额头上。   “沙曼云。”温格尔虚弱地说道:“我后悔了。”   沙曼云贴着雄虫的脸,想到幼年时在教堂读到的圣子垂死。“不要后悔。”他感觉到雄虫的眼泪从自己的双颊上流淌过,握紧的手软了,心狠狠颤了。“不要后悔,温。”沙曼云摸摸索索将碗筷收拾起来,他从自己的遮羞围裙中摸出两管试剂。   一管破了个口子,里面的液体早就流干。   任何东西都有尽头,为什么雄虫温的眼泪就像是永远流淌不尽一样?沙曼云蹲在锅旁边,双手撑着下巴。雄虫也不全都是温格尔这样子,但鲜少有他这么脆弱又柔软。沙曼云想,但这也不是好的。杀了就是杀了,克斯已经不算是人了,为什么要为这样的雌虫落泪?而为寄生体哭泣,就更没有说法了。   阿莱席德亚找到几件没有烧完的衣服,丢过来时嘲笑道:“他还在哭?”   沙曼云不理会他。   “你还想要小蝴蝶吗?”阿莱席德亚笑盈盈地说道:“卓旧又出门了,他要再看看周围有没有聚集地。这是个好机会。”   沙曼云问道:“哦。”   卓旧那些营养液就是他新的追随者上供的。他用语言和肢体把自己伪造成神明一般的人物,煞费苦心将那些蠢笨家伙们牵引到一处埋骨处,再带着食物和他们拘束环回来。   毕竟,春天之后,就是夏天了。   阿莱席德亚道:“我劝你不要再打了。”   “闭嘴。”   阿莱席德亚也不再找没趣的事情了,他抱着自己的虫蛋找温格尔孵蛋。等到了时长,就把虫蛋带出来,随便丢个角落让他自己去玩耍。从这点看,阿莱席德亚好歹比束巨负责一个芝麻粒。   沙曼云看着阿莱席德亚身边又长大了不少的虫蛋,心理酸溜溜地。他想要闯入屋中,当着雄虫的面把他所有的虫蛋摔碎,剥开所有虫崽的胸膛,用鲜血沾满雄虫的脸颊。可到了门口,脚下又生了根,沙曼云自觉变成了一棵静默的树。   “沙曼云?”温格尔抬起眼看着他,“怎么了?”   沙曼云那些凶恶冰冷的话到了嘴角,骤然间变了味,酸溜溜的心酿成了甜醋。   “没事。”他想,温想后悔便后悔吧。   他沙曼云,向来不后悔。   寂静无人处,尸体慢慢腐烂。   一根断裂的手指,抽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节奏太快吧,呜呜最近是不是剧情无趣了。   可是放慢,怕你们说水。   ——*——   《幼崽日常》   四个孩子都正常上学后,温格尔总担心他们学业、生活、社交等各个方面。于是每周的周五晚上,夜明珠闪蝶家的大家长便把孩子们聚集在一起,谈谈学校生活。   今天这次,他们谈最近读的书。   嘉虹脱下校服,倒在沙发里。这周学校组织去博物馆参观,他对一些收藏品很感兴趣,特地去借了一本《艺术收藏品鉴赏》。   小长戟在追一个军部出品的远征军故事集,嚷嚷着要长大了去参加远征军。   小蝴蝶则在玩填字游戏和数独。他带来的是整整齐齐的草稿纸和几本数学书。小长戟根本看不进去,赌气和小蝴蝶玩了两把输得裤子都没了。   “你耍赖!”   “是哥哥太笨了呜呜呜。”小蝴蝶根本斗不过小长戟的气势,明明自己赢了,还着急得掉眼泪。   温格尔笑着安抚两个孩子,把目光落在自己家中最小的幼崽身上。   “小兰花?”   “嗯。这个。”幼崽小兰花拿出自己近日最喜欢的一本书。   《尸体的秘密:带你走进巨人观》   温格尔颤抖地翻开第一页,看见了极具冲击力的“□□高清图版”。   “小!兰!花!”   嘉虹警觉起来,他凑过去看了一眼,立刻明白自己以后又多了一项重大任务。 第188章   存放克斯尸体的屋子一直没有被打开。   虎南向来听从卓旧的话,没有卓旧的许可,他绝对不会擅自打开那道门。卓旧风尘仆仆赶回来一趟,抓了束巨就出去工作。   “淦!老子又要干活。”束巨骂骂咧咧,满脸不情愿地跑出去和卓旧分批把航空器运回来。作为整个监狱唯一一个开启了拘束环的雌虫,他的力量和速度确实适合这项工作。   临走前,虎南询问了关于尸体的事情。   “你和阿莱席德亚一起去。”卓旧谨慎地吩咐道:“拘束环只是降低,并不是完全杜绝被寄生的概率。”   虎南答应道:“我了解。”   他和嘉虹两个整理了四分之一的垃圾和地区。而余下的则有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轮班来做。   “如果寄生体没有死,你就按照我之前的布置。”卓旧叮嘱道:“保护的优先级首先是雄虫,其次是幼崽。”   “我知道了。”   卓旧放心的离开了。从他崛起,到后来落寞至此,虎南始终伴随他左右。不论是在政坛、战场还是在戴遗苏亚山监狱,虎南都是他最坚实的左膀右臂。   虎南和那些消耗品一样的追随者是不一样的。   目送着卓旧离开,虎南回到房间内。嘉虹正在地上拼照片,他记性好,愣是将整张照片軿凑出一个大致的轮廓。看见虎南来,幼崽兴奋地大喊起来,“虎南,虎南。”   小长戟失去了束巨的管制,趴在一边好气地对照片吹气。哗啦一下,纸片又飞起来。嘉虹生气地踩踩他的小屁股。   虎南好笑地看着两个幼崽玩闹。他问道:“怎么了?”   “我想出去继续找雌父。”嘉虹说道:“都怪卷卷,把雌父,弄不见了。”   虎南答应了。   他计划找阿莱席德亚一起处理掉尸体,再帮孩子寻找破碎的全家福。   没想到那个家伙根本不想去。他煞有其事地说道,“要不你等等我,我等下要先和沙曼云轮班。”虎南没办法,他把两件事情的顺序调换一下,先去帮嘉虹找全家福的碎片。   有的碎片角度很刁钻,藏在缝隙里、藏在垃圾中、藏在天花板的裂痕中。起风的时候,他们摇摇晃晃被吹起来,飘到新的地方。   呼——   嘉虹指着纸片,“在那里!”幼崽追上去,扑到地上,没想到一个不小心,纸片反而趁势从门缝钻进去,躲在屋子里了。   虎南跑过来一看,正好是尸体所在的屋子。他侧耳听了听屋内的声音。旁边嘉虹趴在地上,透过狭窄的缝隙看黑漆漆的屋子,问道:“虎南虎南,我可以进去找雌父吗?”   “嘘。”虎南制止道:“小孩子不可以进去。”   他再次确认了里面没有任何动静,点亮了能源灯走进去。克斯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血痕已经发黑。虎南找了一圈,没有发现照片的痕迹,并不打算贸然接触尸体。   打着灯,虎南朝着门口走去。   他没有看见孩子的身影,喊道:“嘉虹。”   门槛上,直直地跳下来一根黏糊糊的发臭的东西,钻到了他的嘴巴里。虎南来不及咀嚼,那东西像是有自我意识一样朝着肚子里钻。   “虎南。”嘉虹喊道:“虎南,你怎么了?”   能源灯摔在地上,轱辘轱辘滚出去,停靠在克斯的尸体上,照亮了他残缺两根手指的手。   *   虎南有一个孩子。   和他一样,是个虎甲种的雌虫。   “雌父。”   “怎么了?”虎南那个时候还年轻,他带着一本离婚证、一个手提行李箱和自己唯一的虫崽,来到了陌生的城市讨生活。   寒风瑟瑟,小虎甲冻得脸颊红扑扑,他趴在窗户玻璃上,看着坐在高级餐厅里的一家人,羡慕地吞口水,“雄父呢?”   虎南不想讨论那个雄虫,他摸摸虫崽的头发,“饿了吧。”   “嗯。”小虎甲抱住自己的肚子,“饿了。”   虎南知道自己买不起那么多昂贵的菜肴,他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翻开电子菜单,相中了最便宜的一道甜点:酒酿蛋花汤。这是他们父子两唯一买得起的食物。   “不好意思,先生,甜点不单卖。”   虎南窘迫地看着服务员,希望出现一个贵人帮忙破解这种尴尬。服务员只给父子两一杯热水,客客气气地请他们出门。   小虎甲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捧着热水呼呼,“雌父,我肚子饿了。”   虎南叹了一口气,“雄父也会做酒酿蛋花汤。甜甜的、热乎乎的……”小虎甲喝着热水,啧啧嘴,好像品尝到了酒酿蛋花汤的甜味。他说,“雌父,好甜。”   父子两找到了城市的救助所,裹紧衣服睡了一个晚上。   时任副市的卓旧给虎南提供了一份清理管道冰层的基础工作。每次工作,小虎甲就坐在雌父的工具箱上,用小手搓一个一个小圆球,“雌父,小圆子。”   拿到工资的那天,虎南买了米酒和鸡蛋,给自己的小虎甲做了一碗酒酿蛋花汤。鸡蛋打成蛋液,烧水,加入米酒煮五分钟,倒入蛋液,最后加上满满一勺的白糖。   “雌父,好喝。”小虎甲捧着滚烫的碗,嘬了一口,满嘴都是蛋花。   “那雌父天天给你做。”虎南给孩子擦去汤汁,干活也更加有力了。他解决了工作上一个小难题,被提拔到了更高的位置。这件事情将虎南从穷苦和离婚的失落中挽救出来,也看到了一个崭新的希望。   他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过得更好。   希望下一次路过那家高档餐厅的时候,可以带着自己的小虎甲走进去,堂堂正正地喝一碗酒酿蛋花汤,甜甜的,暖暖的。   “雌父,我要抱抱。”   “雌父,今天老师教我读故事。”   “雌父,我已经读中学了,你不要送我了好不好。”   虎南看着和自己一样高大的孩子,苦笑一下。他收回手,看着自己的雌子背起书包蹿出房门,奔上校车。他高呼道:“等一下,把汤喝了。”   “不了不了。”他的小虎甲挥挥手,“雌父,你喝吧。我先去上学啦。”   他们曾经羡慕的那家高档餐厅已经倒闭了。虎南在卓旧的提拔下一路高升,很快走到了中层管理的位置,经常参与到各种政策的制定中。要论他的工作忙碌,脚不沾地是常有的。可不论工作有多忙,虎南都会在周末回趟家,给自己的雌子做一碗热乎乎的酒酿蛋花汤。   他性格中有一些固执的东西,认为天气预报会永远准备,认为下雨时雨衣永远比雨伞可靠,认为购买房产比炒股更快升值。在家里,他有自己的起居习惯,牙刷必须要三个月一换,毛巾使用一星期烘干清洁一次。工作上,若是反对者说什么不利于他们的话,虎南站起来第一个呵斥并将对方打得头破血流。同事们起初还会反感他这种固执,相处久后,他们又欢迎虎南,“谁会讨厌自己身边多一个可靠的盾牌呢?”   卓旧尤为喜欢虎南这种部下。某天下午,他把那家高档餐厅的地契送给虎南,两个人吃了一顿下午茶。   “听说你的前任雄主是蜘蛛种?”   “是的。”   “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   “没有。”虎南说道:“我暂时不想结婚。”   他们聊了很多,从婚姻观到家庭,从孩子到城市教育,从房产到即将面临的城建土改。   卓旧说道:“这座城市里有太多蜘蛛种的人了。”他吹吹茶,轻描淡写地说道:“水泥灰肤色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了。”   很久以后,虎南回想起这一幕,才意识到这是屠杀的号角。没有人知道卓旧是什么时候策划这一切的,也没有人意识到他们之前所有做的城市建设和规划都是在为最后的杀戮做准备。人们陷入到了收益稳定、生活安康、幸福感增长的美梦中,他们赞扬卓旧的伟大功绩,将他的政绩通过网络宣扬到五湖四海,把他立为下一任领袖的候选人。   “卓部。”   “怎么了?虎南。”   “只是驱逐……就可以吧。没有必要全部杀掉。”   卓旧看着自己忠诚的部下,笑了笑,“当然。”他承诺道:“蜘蛛种身上携带了寄生体相关的基因片段,我把他们聚集在一起是为了更快挑选出病原体。虎南,不要相信外面的声音。”   反对者被镇压,隐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一次抗议集会中,虎南他们抓了足足一百二十个年轻人。   其中,就有虎南唯一的孩子。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雌父,卓旧是个骗子——他在杀人。我的同学、我的老师也有蜘蛛种的人。我的父亲也是蜘蛛种。他要把他们都杀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种族歧视者!”   “从今天开始,你不准给我出门。”虎南很累,他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酒酿蛋花汤给自己的孩子。   他想,他还是爱着自己的小虎甲的。   知道得越多,便越不容易离开。   没有必要告诉孩子更多的细节。到时候,他远比已经陷入了极为糟糕的局面的自己走得更远,更安全。虎南想,等卓旧批了他的辞呈,立刻远远的离开这里……他今天刚刚把辞呈递上去,他们父子两绝对不要再掺和到这种事情里来。   局势不是他们个人可以撼动的。   “我不要!”小虎甲眼睛里仿佛渗出泪来,“今天是蜘蛛种,明天便是我。我身上也流着一半蜘蛛种的血。”   “小虎甲!你是小虎甲!”虎南烦躁地将汤碗塞到孩子手中,“你和那个雄虫没有一分钱关系,你是我养大的,他甚至没有为你出过一分钱。”   碗被稳稳当当地扣在虎南的头上。   甜甜的、暖暖的汤汁顺着他的发丝往下淌。雌虫看见自己拿年轻的孩子,脸色从红变青,窗外有蜘蛛种的孩子敲击玻璃。他扭头去看,抓起自己上学的书包跳过窗户,仓皇消失在夜色中。   虎南的声音在这个夜晚,传出去一个又一个街区。   可他的小虎甲没有回来。   次日,卓旧同意了他的辞职请求,“你是一个很好的部下。希望你能够找到更适合你的工作。”   “不。”虎南红着眼睛说道:“我不走了。”   卓旧有些诧异。   “卓部,我的孩子丢了。”这个健硕的雌虫一晚上的委屈和痛苦发酵成眼泪,在此刻不再隐瞒,“他是个有一半蜘蛛种的孩子,我的小虎甲,我的小虎甲。”   “如果你愿意为我工作,大可以继续寻找孩子。”卓旧扶起他,“虎南,谁都不会伤害你的孩子的。”   这句承诺,支撑了虎南三年。   他总是到被捕的反抗者面前,询问他们有没有看见一个高个子,脸颊有酒窝的青年虎甲种雌虫。   “没有。”   “没见过。”   “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把戏,谁也不能让我供出我们的同伴。”   又过了两年,同事们偶尔看着虎南桌子上那张发黄的相片,劝他找一个好点的相框。他们私下里说要去捣毁最后一个反抗者的根据地,在那里藏匿着最后一批水泥灰皮肤的蜘蛛种。   “虎南,你去吗?”   虎南太累了。   他从前线掉到了后勤的岗位上,不再做冲锋陷阵的工作。于是他说道:“你们帮我看看吧。如果是虎甲种……”同事们心知肚明,自顾自讨论起这场小战役后,对外扩张的安排。   火焰烧亮城市一整晚。   枪炮声没有停止过。   “虎南。虎南。”一个满脸黑灰的同事窜过来,硬生生把虎南拽上了机甲,飞向营地,他告诉虎南,“没有人想要杀他。我们的目标是一个蜘蛛种,但他冲过来,身上绑着炸弹——自(杀)式袭击,你知道吗?疯了,我们的目标又不是他。”   营地里,肠子流得满床都是。   “雌父、雌父。”   虎南心都碎了。他抓着孩子的手,用脸贴着它。旁边的医疗兵不要钱地注射各种药剂,看指标。   “不行,蜘蛛毒。是毒素。”   “所有人快点撤离。”   “自(杀)式袭击并没有结束。”   有人抓住虎南的胳膊,有人抱住虎南的腰。   “小虎甲,我的小虎甲。”虎南声音沙哑,他死死扣着床,不愿意离开。   “雌父……”兵荒马乱中,他的孩子终于说话了,“不要……记恨我。”   虎南泣不成声,“不会恨你,雌父怎么会恨你呢。不要睡、不要睡!”   “那碗……酒酿……蛋花汤。”   孩子的手轻轻地落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没有更新了,大家早点休息呀。 第189章   虎南疯了。   他不理解,为什么别人的战争,他的孩子要成了自(杀)式袭击的牺牲者。   他握着孩子冰冷的手,看医生给自己的小虎甲披上白布。   “他还没有死,对不对。”   “节哀。”   “你撒谎,这不是我的小虎甲——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他还在某一个聚集地里活着。那些该死的蜘蛛种,该死的蜘蛛种。”虎南抱着头慢慢蹲下,喃喃道:“他们没有养过他,他的雄父什么都没有给过他……明明我们那么早就相依为命。”   他也确实疯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虎南离开了后勤岗位,走到了战争的第一线。   很多人死了。他那位蜘蛛种前雄主也死了。不管他的现任雌君怎么苦苦哀求,虎南还是残忍地把曾经有肌肤之亲的雄虫斩首。人们背地里叫他“刽子南”,咒骂他是卓旧座下最残忍的走狗,他们把他的名字偷偷刻在便池上,对着它撒尿。   这个雌虫不在乎。   他见一个杀一个,直到被逮捕的那天,阳光照耀在大地上,从地狱中走出的人们痛苦涕泪,抓起沙子、石头朝他的身上投掷,对他吐口水,用力拉扯他的头发和衣服。   虎南一点都不疼。   他不承认自己的罪过,随卓旧一并投入到了戴遗苏亚山监狱。在监狱中,曾经的同事们互相蚕食,互相指责。虎南选择站在卓旧这边,没有日夜之分,他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了。   “虎南。”忽然有一天,卓旧找到他,说道:“我想请你帮忙带孩子。”   虎南不为所动。   直到卓旧说,“是个不满一岁的小虎甲种幼崽。”   *   门外,嘉虹乖乖等着虎南出来。   他感觉自己已经数了好多好多数字,黑漆漆地房间里却没有任何动静。“虎南,虎南。”   声音像掉到黑洞里,没有一点回声。   嘉虹把纸片塞到裤口袋里,准备进去看看。   此刻,虎南出来了。   他脑袋上摔了一个包,脸上有一些擦伤,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嘉虹盯着虎南看了片刻,走上前拉拉大雌虫的手,“虎南。”   虎南对嘉虹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说,“没事。只是摔了一跤。”   嘉虹担心极了。因为卓旧陪伴他的时间越来越少,而雄父又不断生病,虎南承担了他最初级的教育和陪伴,在日夜陪伴中,给孩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雌父模样。   嘉虹相信自己的虎甲种雌父一定和虎南很相似。   他们连虫种都是一样的。   “你没事吧。”嘉虹担心地看着虎南,“我以前摔了,雄父吹吹就不疼了。虎南,我也给你吹吹。”   他们没有药物,有也是给最病弱的雄虫使用。   更何况,虎南知道自己并不是受伤了。他把变灰的指甲藏在掌心,对嘉虹说道:“对不起。没有找到照片。”   嘉虹不理解,为什么要道歉。   他摇摇手,让大人蹲下来,用小手给虎南揉揉摔肿的包。“没关系。”嘉虹鼓起脸,揉一下又轻轻地吹一下虎南的伤口。   和其他四个雌虫忠爱这孩子的眼睛不一样。虎南喜欢嘉虹身上所有关于虎甲种的特征,唯独对这双蝴蝶种的双瞳无感。   这双眼睛无时无刻提醒他:这不是你的孩子。   “嘉虹真乖。”虎南从地上站起来,他说道:“我已经不疼了。”   嘉虹欣喜地说道:“真的吗?我想下次也给雄父揉揉。”哪怕沙曼云已经已经教他药物的各种作用,但嘉虹内心那点小固执让他觉得肚子疼、不舒服、掉眼泪时揉揉和吹吹都有独特的安慰作用。   他拉着虎南的手,也不在意今天一无所获。   嘉虹从温格尔身上,早早知道受伤和生病的痛苦。他希望虎南可以在自己的安慰下,好受一点。嘉虹把虎南带到新整理的一片玩具场上,两个虎甲种一起挖沙子玩。   这里是虎南和嘉虹一起整理出来的。   他们一边捡垃圾,分类,把无用的废铁堆放在这里,地上铺上一层清扫出来的沙子。嘉虹和小时候一样攀爬在架子上。他破壳几个月的时候,温格尔会带他到食堂大厅玩耍。嘉虹记得那里和现在一样,有高高的钢铁架子,他抓着铁锈,爬上爬下。   “虎南,虎南。”   “嗯。”   “你好点了吗?”嘉虹扑过来,虎南接住他。小雌虫的重量让虎南咬了一下牙,舌尖苦涩的血液,提醒他:时间不够了。   漆黑中,仅有一盏小小的能源灯,提供微弱的光源。虎南清楚,得益于此,幼崽才看不到自己几乎全部是水泥灰色的手臂、大腿和半个胸膛。他心里感叹,还好有拘束环的存在,寄生体寄生的速度才放慢到一刻钟。   虎南看着灯光下的孩子,看他漆黑的发色,看他脸颊侧两个很浅很浅的酒窝。“你长大一定很高。”虎南对嘉虹比一个高度,“比我还高。”   嘉虹飞起来比身高。   “虎南,等我长大了,我再和你比。”小雌虫在半空中失去力气,干脆跳下来,“你不要老。”   虎南答应了。   他对嘉虹说,自己要出门找卓旧。两个人牵着手,从这片新的玩具区出发,慢慢走过那面曾经画着风筝的墙壁,又慢慢走过了几个雌虫的新居所。虎南感觉到自己身体一步一步变得沉重,偶尔中间一程,这种沉重抽离走半分,随后又沉甸甸地压下来。   时间不多了。   虎南听到“嘶嘶嘶”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回响。他想起很多事情,关于卓旧、关于他手底下的集中地、他想到曾经有位天才的雄虫研究员,在营地发表关于寄生体的论文——他说,最容易被寄生的方式就是吞食。   没有任何一个实验体能从这种方式底下保持理智。   没有任何一个实验体能从这种方式底下保全性命。   “虎南,虎南。”嘉虹感觉到身边的成年雌虫摇摇晃晃。他不理解地摆摆对方的手,“你是不是累了?虎南。”   “没有。”虎南故意把灯放得很低。   他猜自己的脸一定很狰狞。   “我正要去找白白。”虎南岔开话题,“你还太小了,不能出去,知道吗?”   嘉虹瘪瘪嘴,算是表示知道了,“那我就站在门口看看。”   “不可以。外面正在刮大风。”   他们说完话,就到了监狱最后一道门前。   外面,是戴遗苏亚山监狱的春天。   虎南把能源灯放在嘉虹手中,自顾自地打开门,将钥匙给了嘉虹。他叮嘱道:“不能出来知道吗?”   嘉虹眼巴巴地看着虎南。   虎南想最后一次摸他的脑袋,瞥见自己已经变成深灰色的手,又悄悄地缩了回来。   “虎南,你要快点回来。”嘉虹抱着能源灯,仰头只能看见雌虫黑漆漆的脸,“我给你留了罐头。”   “好孩子。你留着吧。”虎南推开门,迎着风走出去。   他想象这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这是一片绿意盎然,温暖的阳光照耀在身上。   虎南轻车熟路地走向一片半悬崖。为了便捷快速的清理尸体,得到他们体内的拘束环,卓旧和虎南认真探讨过最佳埋尸地。   风刮起一些碎冰。   初春也快过了。等这个微妙的时节过去,又是一年大沙暴……虎南心里乱想,他站在一块即将融化的冰层上,闭上眼。当脑子里的“嘶嘶嘶”声音霸占时,整张脸都变成了水泥灰色后,醒过来的他,像头野兽茫然地环顾四周,发出倒吸涎水的声音。   “饿……饿……酒酿……蛋。”   被寄生后的他迈出了一步。   脚下极薄的冰层断裂,身体骤然悬空,没有任何掩体和抓点,他直勾勾地落入了冰水坑里,随后被春汛淹没在夜色中。   监狱中。   尸体残缺的两根手指,一根在虎南的肚子中,另外一根却不满足于寄生成年雌虫。十三号作为士兵级的寄生体,早就灰飞烟灭了。他们两个不过是十三号的残念,要在寄生体的等级系统中,那是士兵级之下不入流的炮灰。   躯体,对于他们来说才是首要的。   这根残破的手指蠕动着,一点一点爬到了他的目标所在。这个工程就花费他将近三天的时间,但面对那颗漂亮又安静的虫蛋。这根手指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想想看,他们为什么来到这里?还不是为了一口吃的,为了吃掉雄虫?试想,谁会对自己的孩子抱有警惕心呢?   这根手指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点赞。   成年雌虫多数会有自己的想法,其余幼崽又太能跑,一不留神就找不到人了。思来想去,只有虫蛋最适合了。   手指静静地潜伏了一天一夜,确定阿莱席德亚走远后,蠕动到虫蛋身边。   他将自己从这个破烂户中抽离出来,以精神体的方式走到虫蛋外面。   “么?”   幼崽稚嫩的声音验证了他的想法。寄生体碎片忍不住猖狂地笑起来,眼前浮现出自己吞食雄虫,成功进化,最后成为新一代王的美好前景。   “小家伙,不要反抗。”寄生体碎片悄悄地说道:“伸出手,乖乖。”   还在蛋壳的幼崽小蝴蝶,试探性地朝蛋壳外伸出手指。   磅——   他一把抓住了寄生体的碎片。   哪怕这是最微弱的碎片之一,但这确实是寄生体的精神体。   “怎么会?你怎么可能……连阿莱席德亚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寄生体碎片发出惊愕的声音,“你的基因,你的基因……啊啊!!”   小蝴蝶没有控制好力气,一下子把脏东西捏爆了。   脏兮兮的水泥灰顿时飞溅在虫蛋外面。   “唔?”小蝴蝶发出简单的音节,看着自己虫蛋上那些脏东西,眼眶越来越红,眼泪吧嗒吧嗒掉下里。   弄脏了呜呜呜,雄父呜呜呜呜,雄父刚刚给、给擦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打算把更新时间挪前。   踩点更新,太伤身体了!晚安各位。   ——*——   《幼崽日常》   小长戟和小蝴蝶特别喜欢互相攀比。   他们攀比的内容很广泛,从雄父喜欢谁到打架谁厉害,从谁吐泡泡更多到今天谁能拔掉卓旧更多的头发。   整个戴遗苏亚山监狱都能被他两祸害一遍。   监狱里,幼崽日常就那么简单和快乐。。   这天,他们在比谁的雌父更厉害。   小长戟:我的雌父超级大。   小蝴蝶:我的芙芙也超级大。   小长戟:学人精!你这个不算数!。   小蝴蝶:呜呜呜,可是……你的芙芙打不过我的芙芙。   小长戟咬牙切齿自己的雌父不争气。   他才不要输给小蝴蝶呢。   于是这个崽子说:我雌父会炸茅坑,你的雌父会吗?   小蝴蝶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说不出话来。   他对雌父不是那么了解,什么也说不出来,急得掉眼泪。   小长戟:你雌父都不会炸茅坑,略略略,太垃圾了。   小蝴蝶生气了,他不生气在哭,生气了还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蝴蝶:呜呜呜,那我,我的芙芙也会。   小长戟:你撒谎。   小蝴蝶收到了莫大的委屈,“我,我的雌父父也会炸茅坑,你雌父呜呜你雌父才比不上!!呜呜呜。你雌父都被我雌父打的!”   路过的阿莱席德亚和束巨:……   阿莱席德亚:我怎么不知道我会炸茅坑?   束巨:艹,老子不比你弱啊,你都不会炸茅坑啊。   ——*——   这个番外,和之前那个“我哥敢吃shi”是一个样子。   幼崽奇怪的攀比心。 第190章   温格尔被小蝴蝶的声音吵醒了。他痛恨自己病弱的躯体,在高烧、咳嗽或者昏昏欲睡的日子里,温格尔只能靠着精神触角简单地做一点思考和安排。他时常卷着长长的触角,回忆击杀寄生体的那一幕。   克斯当时到底是还活着吗?   “呜呜。”小蝴蝶抽噎着贴到雄父的精神触角后面。精神触角里看不到孩子的脸和虫种,温格尔倒是清晰地感觉到这孩子委屈又胆怯地挂着两行小泪珠。   他叹一口气,对这孩子招招手。   “过来吧。”   小蝴蝶啪叽摔了一跤,哭得更委屈了。   温格尔无奈地让自己的身体也醒过来。他支起上半身,用手拍拍枕头边的一个响铃。阿莱席德亚跑过来,本以为雄虫是渴了饿了,手中东西都准备好了。   温格尔说道:“小蝴蝶呢?”   阿莱席德亚转身就把孩子抱回来,小心翼翼放在温格尔枕边。温格尔用手轻轻地擦拭虫蛋的蛋壳,他的肉眼看不见上面的污渍,却能够感觉到里面的虫崽啜泣声慢慢变小,依赖的贴着自己。   小蝴蝶也是健康的孩子。   他们在蛋壳里的时期,远没有嘉虹凶险。   温格尔想念自己最爱的孩子,前几日他也问过嘉虹都去哪里了。嘉虹笑嘻嘻说想给自己一个惊喜。沙曼云说他天天和虎南在一起。卓旧走之前也做了担保,让温格尔便稍微宽心点。   他们一直认为,雄虫生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思绪过重。   至于这到底是温格尔的善良作祟,还是他念念不忘死去的雌君,四个人都不打算继续深究。   “你能帮我把他找回来吗?”温格尔轻轻地咳嗽两声,他捂着虫蛋,脸色更脆几分。阿莱席德亚很担心,温格尔下一刻就死掉。他心想,就算雄虫死,那也要把虫蛋孵出来再说。   只要手里拿捏着一个蝴蝶种幼崽,不必非的是爱神水闪蝶或夜明珠闪蝶,只要是个闪蝶种。阿莱席德亚就自信长老会的人会千里迢迢跑来接走这孩子。   “喝点水。”阿莱席德亚殷勤地伺候着,“我去找,你再睡一会儿。”   他故意敲敲自己的虫蛋,半吓唬半嘱咐道:“看好你雄父,知道吗?”虫蛋朝着温格尔的怀抱瑟缩两下,迷茫又乖巧地看着雄父的精神触角。   温格尔也不难为他。   他想起自己的雄父曾经说过一些很私密的家族往事。从温格尔的祖雄父往上,祖父的祖父,整个家族混乱、辉煌又私密的发家史。那段诡秘又充满暧昧的真实历史,往往比人们想象的臆想小说更加夸张,更为桃色。   包括了私生子。   “乖孩子。”温格尔把脸贴在虫蛋蛋壳上,“要听雄父和哥哥的话。”   他现在的积分,想要做到自己抚养两个私生子并不容易。若如同祖雄父那般把年幼的雄父处理到某个孤儿所中,温格尔又做不到。在和甲竣结婚前,雄父就带着他细细地研究了虫族的继承权法:如果小蝴蝶是闪蝶种,其他不谈,长老会立刻会插手夜明珠闪蝶家的继承权问题。他们会以“虫种优先”这一条法律为准则,要求温格尔把嘉虹的家名去除,转接给闪蝶种的幼崽。   对于他们来说,夜明珠闪蝶家的美貌是无往不利的武器。   嘉虹只是个虎甲种的小雌虫。   虫种不占优势,性别也无法做到娶蝴蝶种的雌虫延续家族。   温格尔又万万不可能让嘉虹之外的孩子继承家业,他最多抚养束巨和阿莱席德亚的孩子长大,分出自己的部分私产,做到一个雄父的责任。其余的东西,谁也不可以和他的嘉虹抢。   “乖孩子。”温格尔轻轻地重复道,“长大了,要听雄父的话,你是个乖宝宝对不对。”   虫蛋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他只是单纯喜欢雄父身上的味道,喜欢雄父的精神触角,他贴着雄父的胸口,给自己窝个舒服地儿。   幼崽想得最远的事情,就是自己身上那些看不见的臭东西。   温格尔也渐渐不再重复哄着幼崽。他想到自己那位神秘的祖雄父,雄父和家里人去世后没有任何亲戚帮衬,很大一部分原因也在这位祖雄父。他的一生传闻和不知道多少的权贵雌虫有桃色新闻,甚至养育了数量众多的私生子,却最后只有一个雌虫和雄虫继承人。   那些所谓的私生子,一个都没有出现。据言,少部分被雌虫带走后,很大一批都散落在世界各地。他们所有的共同点都是: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只要他也有足够的积分,做到这样的事情并非不可能……   可是从哪里去找积分呢?   温格尔想到自己的阿莱西兽语、想到几份酬劳不错的工作,但那些远不是他在监狱可以完成的……   门吱呀一声打开。   “雄父。”嘉虹跑进来,扑在温格尔的被子上,将雄虫的脑子从复杂的算法中拯救出来,“雄父,虎南出去了。”嘉虹试探性地问道:“我后面几天可以去门口等他回来吗?”   温格尔没有什么不同意的。他对虎南的印象很浅,反倒是因为对方虫种和甲竣一样,有一些刻板印象,“记得回来吃饭、睡觉,春捂秋冻,不要受凉了。”   嘉虹答应了。   此后,这孩子每天便等着。等到温格尔病情好转可以下地时,嘉虹依旧雷打不动坐在门口等待着虎南。   他等待的时间也从每天一整天,变成了半天,后来又成了每天上午一小时,下午一小时。   卓旧可算是带着束巨回来了。他们收获颇丰,不仅仅把整个航空器完整打包回来,还带了一整个包裹的拘束环和营养液。   “嘉虹?”卓旧困惑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在等虎南。”嘉虹翻开一本烧毁一半的书,说道:“虎南出去了。”   卓旧脸色一变,他问道:“嘉虹,还有谁出去了?”   嘉虹摇摇头。   卓旧顿时知道了,自己怕是再也见不到那位虎甲种的好部下了。他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反倒是让束巨惊奇起来了。这个星盗可不相信任何的道德,甚至连所谓的侠义气在他这里都没有。   他对嘉虹说道:“那个家伙死了。”接着又对卓旧嘲讽道:“你还会伤心?”   “闭嘴。”卓旧呵斥着,闭上眼,控制自己的情绪,“我要去找阿莱席德亚。”   嘉虹已经从大雌虫们这里听到了不少脏话,他也听过很多关于“死亡”的词汇,在最饥饿的时候,他甚至听过大雌虫们说要吃掉自己的言论。   可他还没有真正的经历过死亡的痛苦。   “死了?”   “是啊。”束巨拍拍嘉虹的脑袋,“就是再也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嘉虹茫然地问道:“虎南……为什么不回来了?他被吃掉了吗?”   卓旧有点无法接受这个结局。他死死地盯着嘉虹,企图从这个孩子身上无限还原当时的场景。虎南,唯一一个从外界跟随他到现在的好部下,他这辈子可能都再也遇不到这样忠实和沉默的部下。卓旧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去找阿莱席德亚。”   他暂时不想看到嘉虹。   “白白。”嘉虹真的慌乱起来了,他追上前用手拉雌虫的衣袖问道:“虎南,虎南……”   卓旧用一双眼眸阴郁地看着孩子。   嘉虹慢慢地松开衣袖,他后退一步,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束巨可不心疼,他有闲心哈哈大笑把嘉虹提起来,说道:“看来是真的死了。臭小子,死了就是再也不回来了。磅——没有了。”   “虎南去哪里了?”嘉虹终于从阅读的一本故事书中记起只言片语,“他是变成星星了吗?”   “没有。”束巨冷漠地说道:“死了就是死了,一堆烂土。”   嘉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他抽噎着,捂脸朝着雄父的房间里跑。温格尔正在整理自己仅存的一些私人物品,吓了一跳。孩子脸上涕泪纵横,红红的眼眶,红红的脸颊,耳朵也是红红的。他哭得肩膀一抽一抽,小翅膀微微颤抖,时不时嗓子里崩出一个哭嗝。温格尔赶快给他喝点水,拍拍他的背,又把孩子揽到自己怀里。   “怎么了?怎么了?”温格尔担心坏了。   “雄父、雄父……呜呜呜,虎南、虎南呜呜呜……”嘉虹磕磕绊绊,嗓子发紧,“死了……什么是死了……死了就看不见了吗?”   温格尔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虎南对于嘉虹来说是不一样的。   温格尔知道嘉虹有多喜欢那个成年雌虫,那种同虫种之间的吸引和长辈关爱,是监狱里其他四个人无法代替的。   温格尔可能不需要虎南,但嘉虹需要。   嘉虹眼泪像绳索一样鞭挞着温格尔的心,他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雌父我也……我也看不见……是不是,是不是也死了……他都不回来。”   温格尔无法解释这个事情。   他只能说,“雌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会一直看着嘉虹的。”   “可是大大……呜呜呜大大说,死了也呜呜呜也不会变成星星。”嘉虹嚎啕大哭,他第一次哭得那么撕心裂肺,“什么都没有。”   虎南再也不会从外面回来了。   虎南说好,要带他放风筝的。   虎南都和他拉勾了,说谎的人是要变成小狗的。   “死掉就、就……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要、我不要什么都没有。我不要死掉,不要虎南死掉……不要雄父死掉。”嘉虹哭得头昏脑涨,扑在雄父怀中紧紧地抓着衣服,好像这样子自己就可以离“死亡”远远的。   那些不认识的人死掉,那些书本上的死亡都是虚无缥缈的。   唯有最亲密的人去世,“死亡”的触感才会切切实实地扎在身上。   可谁能逃离死亡?   “不是什么都没有。”沙曼云好不容易烧开水,走进来又看见父子两抱成一团在哭。他对其他东西没有太多发言权,但在死亡上却是数一数二的专家。   无论是带来死亡,还是带走死亡。   “死亡就是鲜花、阳光和世界一切美好的事物。”   沙曼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他把干净的布递给幼崽和雄虫,“想体验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沙曼云:想体验死亡吗?   ——*——   以后十点没更新,大家就困觉吧。 第191章   温格尔就知道这四个雌虫没一个可靠的。   他推开自荐枕席的沙曼云,把自己哭泣的虫崽揽在怀里,安抚道:“雄父在这里。雄父一直都在这里。”   可任由温格尔再怎么安慰,嘉虹身上还是出现了一些变化。他重新变得粘人,也不再喜欢出去玩,哪怕出去半个小时内就会跑回来坐在雄父身边,用自己的小手抓住温格尔的小拇指。山。与三タ。   死亡第一次从嘉虹身边切切实实带走了什么。   那些故事书上的神奇药水、魔法和高科技都没能把他的虎南带回来。嘉虹也终于意识到,尖尖曾经教给自己的知识是如此的可怕。他会小声地问一些问题,“死掉了,会饿肚子吗?”“死掉了,会做梦吗?”   温格尔几次在深夜醒来,他的嘉虹满脸泪水和恐惧地坐在床上,慌乱地抓着被子一声声带着哭腔唤他,“雄父,雄父。”   卓旧冷静地出去一趟,他满身沙地回来。前脚踏入监狱房门,外面便狂风炸裂,沙丘的尖端被高高扬起,重重摔下,整个大地陷入了轰轰闷响中。   虎南真的死了。   春天的沙暴又一次和他们见面了。   嘉虹在惴惴不安的情绪中,没办法好好睡觉和上课。没过几天,他脸上便多出了一个大大的黑眼圈。小长戟倒是终于磕磕绊绊学会了走路,他张开手朝着哥哥和雄父走过来,噗叽一下倒在家人的怀抱中,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咕咕?(哥哥)”   温格尔把小长戟抱起来,又把虫蛋也塞过来,一家人团在一起。小长戟很好奇哥哥为什么最近一直不开心,手脚并用爬过去,半个身子压在哥哥身上,嘴巴顶上去给嘉虹好几个湿漉漉的亲亲,“咕咕!咕咕!”   对于孩子来说,死亡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他们通常很难理解死亡的“永恒性”。   嘉虹被小长戟亲得满脸是口水,他那点悲伤和忧郁也被小长戟带歪了。“雄父,是不是因为我不听话。虎南和雌父才、才死掉的?”   温格尔意识到这是绕不过的一个话题。   “不是的。虎南和雌父都不是因为嘉虹死掉的。”温格尔对孩子说道:“虎南喜欢嘉虹,雌父也喜欢嘉虹。”   死亡教育,是每一个孩子都要面对的一堂课。   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所有人都要面对死亡。   “那他们是怎么死得?”嘉虹还是无法接受现实。   他更愿意相信,“死”是“走”。虎南没有变成泥土,而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雌父也是,他只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没办法来到雄父和自己身边,并不是再也不能回来。   甲竣是被寄生体杀害的。温格尔还没有做好准备和孩子清清楚楚解释灭门之仇。   而虎南怎么死的,温格尔还真的不知道。   他把虫蛋挂在虫蛋兜里,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去找了四个雌虫。   卓旧说,虎南摔下悬崖死了。阿莱席德亚说,虎南是被春天的洪流冲走了。沙曼云倒是锲而不舍问嘉虹和小长戟,真的不想试一下死亡吗?话音未落被后面的束巨恶狠狠地踹了小腿。   嘉虹还是很难接受。他自己的小毛毯在火灾中烧毁了,现在抱着一个重新裁剪的小枕头作为安抚物。   四个雌虫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们中一部分,确实带过孩子。但身为兄长,他们对弟弟最多是饿不死的散养方式。精神层面的东西,四个人谁也没有特别关心过。   死亡?这个事情不是顺其自然地吗?   卓旧认为嘉虹需要尽快恢复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淡化虎南死亡带给他的伤害。阿莱席德亚觉得其他都无所谓,但每天晚上雄虫和幼崽一起睡的情况必须改善,再这样下去,他的口粮数量直线下降。   “这有什么问题吗?”束巨倒是最轻松的。没有小长戟这个麻烦挂件捣乱,他的工作效率直线上升。要非说烦恼,他和阿莱席德亚相似,也是对雄虫夜晚的时间分配极为不满。   沙曼云则想要怀孕。   “重点不是嘉虹的心态。而是嘉虹的事情影响到雄虫,从而影响到我们各自的利益。”阿莱席德亚总结,他大大咧咧地说道:“帮雄虫带孩子怎么样?一个人去睡雄虫的时候,另外三个人帮忙带孩子。”   卓旧没有意见。   沙曼云想要第一个和雄虫亲密。   而束巨一想到自己还要和小长戟周旋,血压直线上升,一连骂了三个“艹”。   他们定决策的时候,从没有想过征求雄虫的意见。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如此。反正在他们四个人眼中,就算温格尔反抗了又有什么用处?最后不管他的态度是什么,结局必然是和他们四个人想要的是一致的。   “我不同意!”温格尔很明确地表示了自己的抗议,“你们不知道这个阶段,对嘉虹有多么重要。”   阿莱席德亚说道:“我们帮你杀死了寄生体,这个当做回报没有问题吧。”   “你杀死了卡利吗?”温格尔反问道:“我说的是卡利,不是寄生体。只要你帮我杀死了卡利,你要什么我当然给你什么。但你连那两个寄生体都没有处理好,你还来问我要报酬。”   阿莱席德亚快给气笑了。   沙曼云倒是稳住气,他说,“嘉虹是害怕死亡……我有一个主意。控制的好不会让小孩子死掉的。比如绳子、穿刺可以让他切身感受死亡。”   卓旧捂住脸,恨不得自己没有和这个谈死亡就疯狂的雌虫一起见面。   果然,温格尔气疯了。   他指着门口,一个一个把雌虫们轰出去。束巨和小长戟被殃及池鱼,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丢出来。“等等,先生。那是他们乱说话,艹,淦老子屁事。”   门打开一条缝,温格尔面无表情地露出半张脸。   束巨脸色大喜。   他还没有开口说话,温格尔把地上的小长戟提溜起来,重重地关上门。   “不是、这虎南死了,和我们有屁事啊?”束巨真的不理解,又不是他杀了虎南,怎么这火还能开到自己来。“死了就是死了。小虫崽伤心,是他自己太脆弱了,和老子有毛线关系啊。”   “温格尔阁下不这么认为。”卓旧决定把重任担回来,“不管我们闹出多大的事情,只要不波及幼崽,温格尔阁下都不会生气。这次束巨说错了话,也没见温格尔把气撒在小长戟身上。”   “这和老子有屁关系啊……”   “闭嘴。”卓旧呵斥道:“我有主意了。”   *   嘉虹停掉了所有学习课程。   他趴在地上用炭笔画画。作为一个聪明的小雌虫,他有种猜测,如果不是自己要虎南去找全家福的碎片,虎南就不会死。这种猜测在虎南消失后,随着“死亡”概念的加深,成为嘉虹内心最自责的部分。   “嘉虹。”阿莱席德亚送今日的食物过来。他蹲下身,看见孩子拿着炭笔在地上画画,笔触笨拙。“你在画什么?”   “我在画雌父。还有虎南。”嘉虹脸上脏兮兮的,他担忧地说道:“我怕忘了。”   “为什么会忘记?”   嘉虹很奇怪阿莱席德亚问这个问题。他说道,“因为你撕掉了啊。”   阿莱席德亚差点说不下去了。他看雄虫给小长戟喂饭结束,马上要过来,立刻为自己挽尊一二,“可是你还爱着他们。只要爱着,就不会忘记了。”   嘉虹不懂,“可你都撕掉了哎。”   阿莱席德亚人麻了。   他还想为自己再辩解一二,就感觉到雄虫的熊熊怒火在燃烧,“阿!莱!席!德!亚!”   门外三个偷听的雌虫正贴在墙上,就听见温格尔生气地大喊,随后阿莱席德亚半推半就滚到了门边。“等等,小蝴蝶,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你解释。现在!马上!离我的崽远一点!”   “不是的,小蝴蝶,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在孩子面前说这个的。”   温格尔“磅”地关上门,让这个反骨仔吃了一鼻子灰。   束巨恨铁不成钢躲在墙后说道,“冲进去啊,冲进去啊,哎。你怎么不冲?”阿莱席德亚有点挫败地蹲在地上,双手把头发梳到后面去。他听到束巨的话,更加生气,“我敢冲吗?你知不知道他身体刚刚好一点,万一被气坏了怎么办?到时候咋们谁也讨不到好。”   “蛤。老子还以为你心疼。”   阿莱席德亚脸都冷了,“你没喝醉吧。”   戴遗苏亚山监狱连酒都没有,能说出这话,不是白日做梦就是醉生梦死。很可惜,这个破地方能让雌虫们感觉到温柔的唯有雄虫温格尔。   沙曼云丝毫不在意阿莱席德亚的失败。他走进去,试图在转达卓旧的想法,并且夹带自己的私货。进门没有几分钟,蹲在门外的三个人赌注没想好,就听见温格尔在里面用更高分贝的声音喊道:“沙!曼!云!”   束巨有点经验了。   他看向卓旧,觉得自己是必然失败的,“老子就不去了。”   “用你的奶去诱惑雄虫。”   “艹,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卓旧瞥了束巨丰厚的资本一眼,换个好听的名字,“奶牛计?”   沙曼云也被温格尔推搡出来了。和阿莱席德亚有点不同,他终于意识到雄虫生气了。   “温生气了。”沙曼云喃喃道:“脸红,真好看。”   卓旧感觉整个监狱都没救了。   他站在雄虫的门口,深呼吸三次,告诫自己现在不是在一个奇奇怪怪的虫族家庭里。他身处监狱,这么做只是为了顺利越狱:刷好感、刷好感,后面取物资说不定还要雄虫和幼崽配合……   门从里面打开了。   温格尔抱着小长戟,脸和耳朵都是红的。他生气地瞪了一眼卓旧,也不指责什么,直接把小长戟塞到卓旧肩膀上。   卓旧:?   他感觉到肩膀一沉,随后小长戟飞快地揪住他耳边的碎发,狠狠地一拧!   卓旧:!   “等等,温格尔!”   磅——   温格尔冷酷无情地把门甩上,只留下了手工秃头.小长戟.辅助器给卓旧。小长戟将目光看向了卓旧茂密的头顶,发出了可爱的笑声。卓旧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束巨的棍棒父爱下,把小长戟从自己头上移除。   温格尔不对劲……很不对劲。卓旧心中关于温格尔的所有推论,在此时此刻都有点动摇。他不知道怎么解释雄虫忽然大胆的行为,也不知道怎么理解在场四个雌虫铩羽而归的结局。   唯有束巨得出了真谛。   “果然,老子无伤!老子最吊!”   作者有话要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长戟还是很厉害的。   他可能是整个故事系列,唯一一个拔过卓旧头发还活着的人。   ——*——   《普罗if线》   (九)   罗耶奈吃醋温格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当然,他不是那种有话憋在心里的雄虫。除了小惊喜外,他什么都喜欢和普罗说。比如今天吃的饭,今天去哪里玩,要上什么大学,有什么打算。而普罗也会慢慢地听,偶尔透露一些自己的事情。   李博埃文斯家族的大家长,也就是罗耶奈的哥哥每次出现,都能把普罗浑身上下挑出几百个毛病来。   “可是哥,我就喜欢他这些小毛病。”   罗德里克彻底觉得自己弟弟没救了。   他发觉自己弟弟是真的喜欢这个笨蛋军雌后,长叹一口气,从自己的私产和家族祖产中掏出罗耶奈应得的那部分,给他们做了婚前财产公证,事无巨细地处理了两人婚前所有的细节问题。   对。   罗耶奈打算和普罗举办婚礼了。   “雄虫成年就结婚不是很正常吗?况且我们证都拿了,就差一个婚礼!”罗耶奈一边写毕业论文一边想婚宴邀请的名单,一不留神把温格尔的名字写在论文稿纸上。   普罗倒觉得自己的雄虫过分可爱。   “你想请就请吧。”他观察了现在的温格尔,再想想重生前的温格尔,基本上放弃通过雄虫来解决问题。   普罗更看好另外一个人选。   他穿上鞋子,和罗耶奈保证晚上准点带夜宵回家。一个人来到了健身房门口。   一位雌虫穿着连帽卫衣,等待他许久。   “你好。”普罗伸出手,说道:“正式认识一下。我是检察官普罗,同时雄虫罗耶奈的雌君。”   雌虫拽下兜帽,露出全貌。   “您好。”他说道:“军雌,甲竣。”   “方便详细聊一下,您的重生吗?” 第192章   温格尔以为雌虫们会因为自己的表态,稍微克制一下。最起码不要在这个关头,赶着找骂。   可雄虫忘了,当一件事情看上去很糟糕的时候,雌虫们总有点让他更加糟糕的兴致。他们对“雄虫居然把我轰出门”这件事放在心底细品片刻,内心激起了不同层次的胜负欲、关注度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蝴蝶!”   “温。”   “先生!”   “温格尔阁下。”   温格尔正在和孩子们吃营养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拥而上的雌虫们团团围住。他被轻轻地推搡两下,胸口被束巨用柔软的肌肉抵住,背后是阿莱席德亚玩味的笑容。沙曼云和卓旧则相互占据了两侧。   他们也不管其他,七嘴八舌各说各话。   “小蝴蝶,是不是我做的不对。我已经知道错了。你看,我答应你的事情都做到了。你也不能用完就丢嘛。小小蝴蝶也很需要雌父,是不是。”阿莱席德亚故意朝着温格尔的耳边吹起,言语之间都是暧昧。   反正他们只要把雄虫从孩子哪里抢过来就好了。   沙曼云扣住雄虫的手,“温。我想和你睡觉。”   他并不觉得自己比其他几个人差在哪里。束巨睡得了温格尔,阿莱席德亚睡得了温格尔,为什么他现在还没有吃到嘴里?   束巨动作最快,吧唧吧唧两口亲在雄虫的脖子上,四个人推搡着就要把雄虫从孩子身边带走。小长戟好不容易从外面走进来,看见自己喜欢的雄父被大坏蛋们带走,哇呜哇呜地大哭起来。   嘉虹倒是不哭,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   温格尔有一个算一个,啪啪啪打在他们四个人的脑壳上。“松开,松开。”   卓旧敏锐地躲过一劫,他可算是清楚了:雄虫确实和之前发生了很大的不同。也许这点不同是因为嘉虹心情受挫,也可能是因为之前手刃寄生体。   “温格尔阁下。嘉虹还在这里。”   温格尔大声说道:“你还知道孩子在……咳咳咳。”雄虫气得猛烈咳嗽,搞得四个人又不敢太闹他。   “我们也想关心嘉虹。”卓旧拿出自己的计划,“与其让孩子害怕死亡,不如让他了解死亡。”   在座的几个成年人,谁没有近距离的接触过死亡?   温格尔拒绝道:“不可以。”   “我要听!”嘉虹穿过四个雌虫,他拉住雄父的手,转过身把温格尔保护在背后,“我要听。”   *   嘉虹才是整个监狱话语权最大的人。   雌虫听雄虫的话,而雄虫又听幼崽嘉虹的话。   有史以来,五个成年人,两个幼崽,外加一个蛋,整整齐齐地围成一圈坐。在抢座位的时候,四个人谁都想要坐在温格尔身边,冷嘲热讽拳脚相加中,两个位置一个给了嘉虹,一个被小长戟霸占了。   温格尔把虫蛋放在怀中,说道:“开始吧。”   卓旧想出来的方法其实很粗暴。他清楚嘉虹并不是那种笨蛋小孩,对付这种已经产生自我认知的孩子,坦诚相待才是最好的。   他对嘉虹说道:“嘉虹一定有很多问题,让他来问吧。”   四个雌虫和温格尔下了担保,这次会议内容,意在帮助嘉虹理解死亡,彻底走出虎南去世的阴影。嘉虹问什么,他们就诚实回答什么,绝对不作假。四个人中,有谁说了谎话,任何人都可以当场拆穿他,再暴打他一顿。   嘉虹理解规则后,肚子里已经憋了好多好多问题。   他站起来,先走到卓旧面前,“虎南,真的死了吗?”   卓旧回答道:“嗯。他已经去世了。”   “去世……”   “就是死掉了。”   接着嘉虹走到束巨面前,问道:“虎南,真的死掉了吗?”   束巨大大咧咧,“对啊。尸体都找不到了。”   温格尔看着嘉虹首先把四个雌虫都问了一遍,脸色从最开始还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变成了彻底的平静。他有点害怕,作为一个新手雄父,温格尔不希望任何事情给嘉虹带来阴影。   “雄父。”嘉虹终于走到了温格尔面前,他问道:“雌父,真的,也死掉了吗?”   温格尔看着孩子的面孔,抱住他说道:“是的。”   “我也会死掉吗?”   “现在不会,但人终有一死。”   “现在不会?”嘉虹问道:“那是什么时候会死掉呢?”   “要很久很久以后,等到嘉虹长大到走不动路,咬不动肉的时候。”   嘉虹站起来,他原地思考一下,选择跑到了沙曼云面前。他忽然抛出一个问题,“尖尖。”   沙曼云抬眼,表示自己在听。   “那些人是不是都死了?”   沙曼云没能反应过来,但卓旧意识到了。他猛地看向嘉虹,不敢相信这是现在的情况下一个孩子问的问题。   嘉虹说道:“就是外面的人。”   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小时候沙曼云忽然破门而入,露出狰狞笑容的那一幕。沙曼云也是四个雌虫中,最让嘉虹感觉到危险的人。   关于死亡,他确实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沙曼云。   “哦。”沙曼云诚实地说道:“对。”   “你杀了他们?他们就死了?”   “嗯。”   “他们做错了什么吗?”   沙曼云犹豫一下,他反问这孩子,“你怎么想的。”   温格尔抓紧了衣服,他也没想到这个问题会转到这里。嘉虹看了一眼卓旧,又扭头看着温格尔。他对沙曼云说道:“是因为我和雄父吗?不杀掉他们,我和雄父就会饿肚子?”   “看你问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沙曼云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杀了很多人。看心情。在戴遗苏亚,有一部分看心情,有一部分是为了生存。”   “你会杀了我吗?”   “我不知道。”   “雄父呢?”   “一定。”   温格尔心脏漏了一拍。他以为将近一年的相处下来,沙曼云对自己的杀意会稍微减弱。甚至在寄生体来袭的那一天,看着雌虫毫不犹豫将自己塞入安全地带,温格尔还以为他早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如今,沙曼云却没有一丝犹豫。   阿莱席德亚窃喜,他丝毫不希望沙曼云在温格尔心里好感度上升。要知道,赌蛋并没有结束。他的小小蝴蝶正在孵化中,只要破壳的是一个闪蝶种小蝴蝶,阿莱席德亚自信自己会成为最大赢家。   嘉虹不太理解沙曼云的思维,准确来说,他不太能够理解沙曼云嘴巴一套行动另外一套的样子。如果真的如现在沙曼云自述,他一年的时间都在做什么?   “为什么?”   “我喜欢温格尔。”沙曼云轻轻地说道“像黄昏的云,教堂深夜的一束月光。”   嘉虹还是不懂。   他问,“喜欢为什么要杀掉。”   沙曼云心想,因为有一天,你的雄父会老去。他的皮肤会变得臃肿,身材会走形,眼睛黯淡无神,他浑身上下会散发出腐朽的味道。而那个时候,沙曼云自己无法接受。   他情愿让温格尔永远定格在最骄傲的年岁中。   “因为老去比死亡更加残忍。”沙曼云说道:“但你要清楚,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   “尖尖,和其他人不一样?”   沙曼云很难描述。他清楚自己要是从头溯源童年,十天十夜也说不完这个故事。他给嘉虹寻找到一个很准确的描述,“因为你的雄父,并不是属于我。”   “我想要他留在我身边。”   温格尔可算是服气了。   “死掉就没有了。”嘉虹奇怪地说道:“我也想虎南留在我身边,可是……他死掉了。”小雌虫伤心地低下头,“尖尖喜欢雄父,为什么不疼疼雄父。雄父要是、要是也死掉了呜呜。”   死掉了,就是没有了。   世界上就再也这样一位爱神水闪蝶阁下了。   嘉虹难过地跑回到雄父怀抱中,擦擦眼泪,用不解地目光看着沙曼云。雄虫心疼地擦拭孩子的泪水,也用一种责备的温柔注视着沙曼云。   父子两的眼神像是剑一样直勾勾地扎在沙曼云的铁石心肠上。他以往屠杀了那么多的家庭,杀害了数不胜数的生命,却没有任何时候像这一刻,需要□□裸地把内心世界剖析出来给人看。   “因为……”   什么是爱?这是个哲学命题,太复杂了。从颜值上,沙曼云自认为喜欢温的眼睛,温的脸庞,温那温热的血管和肌肤。而非要更加深入一些,他喜欢温格尔温柔的神态,因为生病放得过慢的语速,每一次咳嗽后微微泛红的脸颊。关于温格尔的无数细节,往日多吃的一口饭菜都浮现在沙曼云脑海里,可他的嘴巴笨得说不出来再多的音节,“因为……我。”   他想到自己的尖刀第一次扎入雌虫弟弟的胸膛,想到了雌父的哭声。其实,他很喜欢那位雌虫弟弟,他时至今日都记着弟弟喜欢吃咸甜口的烤肉,喜欢喝石榴汁,他甚至记得那天下午他们约定好要一起打电动。   但那一刻,刀就进去了。   “因为我、我……。”   控制不住自己。   世界的一切都毁灭吧……吵死了……都去死吧。根本没有同理心的怪物……沙曼云,你为什么不去死……不会哭泣的怪物……你杀了这么多人,你晚上怎么睡得着觉?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沙曼云冷漠地对嘉虹说道:“你不需要理解。”   嘉虹抽噎着,有点被吓到。小长戟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嗷呜嗷呜对着沙曼云示威,被温格尔一并拽到怀抱里。   “沙曼云。”温格尔终于出声了。   他问道:“你想爱我这个人。”   “还是爱我的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   《普罗if线》   (十)   军雌和军雌之间的沟通是简洁高效的。   普罗三言两语交代了前世和今生,甲竣在短暂的震惊后,接受了这个现实。据他对温格尔的理解,普罗描述的内容的确有一定概率发生。   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小雄虫将会在监狱被一群畜生欺负。甲竣拳头捏得咯吱响。   “我是怎么死的?”   普罗还真的不太清楚这件事情。前世他一直都在卫星站工作,远离正常社会,更跟不上新闻的更迭速度。   甲竣笑了一下,他坐回到位子上看看时间。   “感谢你的消息。这件事情我会回去和家主交代的。”甲竣说道。   他打算快点结束这场交流,温格尔要放学了。   灭门惨案,靠甲竣这样一个年轻军雌八成没办法解决。但加上整个夜明珠闪蝶家族,意义就不一样了。   普罗松了一口气,他拿出请柬,“下个月我结婚,有空吗?”   *   事实说明,甲竣确实比温格尔要靠谱一万倍。   他和罗耶奈结婚的那天,这对小情侣如约而至。普罗一眼就看出甲竣身上多了一丝丝的煞气,他猜测是夜明珠闪蝶家的人提早安排对方去提升实力了。   “普罗~蝴蝶种那么好看吗?”罗耶奈酸溜溜地说道:“我也没觉得他多好看。”   普罗摸着良心说,温格尔还是好看的。   不然一个手无寸铁的小雄虫,怎么会能在监狱里活下来呢?   “我没看他。”普罗说道:“他身边的雌虫变强了。”   雄虫不太懂这种东西。罗耶奈只在乎今日的婚礼,“看我,看我。我是不是你最喜欢的人。”   普罗纵容地和罗耶奈十指相扣,低头的一瞬间被雄虫堵上了嘴巴。   “晚上,我要惩罚你。”罗耶奈悄悄地说道:“你懂吧,就是……”   普罗脑子里顿时充满了颜色。   他无奈自己的雄主到底哪里学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可这是他自己认栽的雄虫,能怎么办呢?普罗说道:“可以,你想玩什么姿势都可以。”   “哇。你好色啊。”罗耶奈一脸无辜地说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腹肌而已。”   普罗:?   “不过,你自己提出来了。我怎么可以拒绝呢。”罗耶奈带着普罗快乐地走向婚礼中央,“毕竟,我是一个宽容的新手雄主。对吧。”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普罗一脸服气的表情,走着走着,却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他听着司仪宣布自己雌君的身份,看着雄虫把戒指套在自己手上,在亲朋好友的鼓动下贴脸亲吻自己。   远处的罗耶奈他哥罗德里克气得杯子都拿不住了。温格尔还没有成年,想要吃酒心巧克力,还要征得甲竣的同意。而那位得到重生预言正在飞快成长的雌虫甲竣,则给自己的未来雄主挑选了几个水果,当场制作水果泥。   大家都会幸福吧。   普罗送了一口气,闭上眼把手中代表祝福的礼花丢出去。   “啊。”温格尔被突袭到了,他被礼花扑了一个满怀,香气扑鼻。惊讶过后,小雄虫露出欣喜的表情,“甲竣。你看,是礼花哎。”   甲竣说道:“砸疼了吗?”   “我没有那么脆弱啦。”温格尔深吸一口气闻闻花香,“你说,我是不是要转运了?”   时间犹如白马过隙,普罗婚后很快怀孕了。   他和罗耶奈生了一个孩子,考虑到普罗的事业,罗耶奈想要放缓要孩子的速度。反观普罗觉得没什么,雌虫两个月怀蛋对体质没影响,外观上也不会显怀,除了少部分人群会出现孕吐,大部分雌虫该吃啥就吃啥,半点事情都没有。   等到温格尔成年的时候,他和罗耶奈已经有了三个雌虫幼崽。   罗耶奈已经无师自通教育孩子的手段。孩子哭,他也哭,哭得小雌虫幼崽一脸懵逼,不得不爬过来安慰自己狡猾的雄父。   “你不懂,温格尔。”罗耶奈老神在在,“只有懒惰的雄父,才会养出勤快的幼崽。”   温格尔看着自己脚边三个眼睛发光的雌虫幼崽,默默后退一步。   不,我一点都不认同你的养崽观念。   结婚好像是定海神针,罗耶奈可算是松口气,不怕自己喜欢的普罗莫名其妙和人跑掉了。出于某种诡异的炫耀心态,罗耶奈在看出甲竣和温格尔的关系后,经常把温格尔邀请到家中带崽……咳,喝茶。   和罗耶奈完全是两种性格,此时的温格尔带崽不算熟练,可对待小孩子却出奇有耐心。   一个月前,温格尔就和甲竣结婚了。   这次,夜明珠闪蝶家也没有选择外出进行毕业旅行,更没有登上“莎莉文”观光飞船。   又一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   莎莉文号惨案,没有发生。   普罗可算是松口气。不过让他感觉到惊奇的是,这辈子克斯明明在他的干预下无缘罗耶奈,最后却依旧落入了大哥罗德里克的手中,成为对方的雌奴。   他和甲竣谈起这事情,双方都没有特别的表示。   “你打算去戴遗苏亚山监狱吗?”   甲竣说道:“没有这个必要。”   普罗就害怕甲竣对前世那四个雌虫欺负温格尔的事情耿耿于怀。戴遗苏亚山监狱并不简单——不过,只要没有人进入其中留出把柄,里面的人基本上一辈子都逃不出来。   “第二胎怎么样?”   “很好。”甲竣嘴角露出一丝幸福,“我希望他是个小蝴蝶。”   (if线完结)   ——*——   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四个雌虫重生单独做个番外。完结再放。   除了幼崽还有什么想看的,点单时刻到了! 第193章   沙曼云没有回答。   在他这里,喜欢温格尔是一件可以和喜欢鲜花、喜欢阳光、喜欢世界并列的世界。   但“爱”这个词汇太重了。   温格尔再一次好好看着这个雌虫。他第一次发现,沙曼云的头发似乎太黑了点,他那浅色的眼睛在此刻太平静、太明亮了点,面容的颜色太柔和、太白皙了点。当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后,彼此闪躲开目光后。   沙曼云脸上的红晕有似乎太过鲜艳、太过纯洁了。在温格尔看来,他的牙齿像珍珠,嘴唇像珊瑚——确实像画上的美人似的,同时又似乎令人感到厌恶。束巨曾不止一次诋毁说沙曼云的脸像副面具。   然而,雄虫终于意识到这位杀人犯先生低垂的眼睑下是一层层湖面的涟漪,一颗小小的石子投掷其中才引发了一切。   温格尔有了抉择。他给嘉虹擦擦眼泪,承诺自己不会轻易死亡。   “嘉虹乖,雄父没事的,雄父不会死掉的。”   嘉虹得到雄父的许诺,安心一些。他比之前要好了不少。他躲在雄虫的怀抱里,问道:“雄父,尖尖杀了很多人。白白、大大、卷卷也杀了很多人吗?”   温格尔让雌虫自己回答这个问题。   束巨说道:“没有错。”   卓旧点点头。   阿莱席德亚敷衍地“嗯”了一下。   小雌虫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真的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成年雌虫们瞬间看到这孩子目光变得锋利,拳头攥紧,小翅膀警惕地立起来。温格尔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再度发生变化,内心有欣慰也有痛苦。   他们结束了会议,接下来整整一个晚上,沙曼云陷入了一种古怪的犹豫中。阿莱席德亚和数据都看见他在雄虫门口徘徊,手压在门把上,却迟迟没有再向下。卓旧亲自上前和沙曼云谈论关于温格尔的事情,神情激动。   “你是不是爱上了温格尔阁下。”   “没有。”   卓旧明显感觉到沙曼云心里存储着特别的事情,可让沙曼云承认,显然难于上青天。他情愿沙曼云知道自己是喜欢温格尔的,而不愿意看着雌虫深陷于迷茫的情爱中。   “心脏的干嘛呢。”束巨孩子气地戳小长戟的肚子,诉说道:“老子想喝酒了……威士忌见鬼的什么都好,我到没有觉得那家伙有多喜欢……艹,老子看他就是想和雄虫上床,什么爱不爱的,真复杂。”   小长戟嗷嗷叫,捂住自己的小肚子,不让雌父继续欺负自己。   阿莱席德亚倒是在房间里踱步,他多次走到雄虫居所的墙边,一站就是很长时间。他倒不觉得沙曼云喜欢温格尔这件事情有多少的可怕,但阿莱席德亚害怕沙曼云因为喜欢杀死了温格尔。   一想到自己的小蝴蝶最后会倒在血泊中,阿莱席德亚心中就带着异样的绝望,他冲着墙壁胡乱喊出声。多年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这个叛徒欣喜和慌乱了,但意识到温格尔最终会在监狱死去,骤然间,这个念头像颗瘤子扎在阿莱席德亚心中。   他无时无刻惦记着,咬牙切齿要割掉它。   “我只是嫉妒,没错——沙曼云算什么东西,我们不过都是那个该死的军雌的替代品。我们也……也不需要去惦记情爱……越狱才是最应该做的,最应该做的。”   他们越是焦灼于其他人同温格尔的关系,或自己对待温格尔的心情。   在温格尔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多少有点滑稽可笑。   直到此刻,听到沙曼云的话,看见他的表情,雄虫才切切实实放下了对监狱一切的幻想。他关切嘉虹的所有心理健康和生理健康,企图让雌虫们帮助自己。因为甲竣、外面所有的雌虫都会帮助他。   “雄父。”嘉虹躺在床上,轻轻地说道:“我会保护你的。”   温格尔笑着摸摸他的头。   “雄父也会保护你的。”   他更多地想起了曾经的事情。关于雄父的敦敦教诲,雌父若有若无的暗示,以及家中雌侍和雌君之间的明争暗斗,雌兄出嫁后每一次带来的趣闻。   “温温,以后就是家主了。”雄父温莱笑着说道:“一眨眼,你都成年了。”   雌父在一边冷言,“从今天开始,你要学会做一个合格的雄虫家主。”   合格的夜明珠闪蝶种雄虫家主需要做什么呢?   温格尔披上外罩,迈出了第一步。   他和初入监狱一般绝不会亏待囚犯们,这话不假;甚至,温格尔会“感激”他们的再造之恩。   *   独守笨崽的束巨把小长戟揣在怀里,什么事情也没有预感到。他早在满脑子的颜色中沉溺,时不时和幼崽灌输一些下三滥的脏话和颜色笑话。外面早就刮起了沙暴,天气回暖。这种温度变迁,总让束巨想到了衣柜里雄虫呼出的热气。   雄虫已经很久没有和他做那种事情了。   束巨承认自己是想念的。   他没有多少的羞耻心,想要就是想要。可如今嘉虹早已不需要虫奶养身体了,而新的崽又是束巨自己的。束巨心想,我得找个机会让雄虫帮我出出奶。可另外一边,他终于有点气馁,承认自己无论是颜值、学识还是气度都不如另外三个人。   “都怪你。”雌虫越想越生气,啪啪两下揍了小长戟的屁股,打得幼崽一脸懵逼。   温格尔正好瞧见这幅画面,还没开口。受委屈的幼崽扑过来,嗷嗷地叫唤指指束巨开始当面打小报告。这一回,轮到了束巨面红耳赤,他迎上去,心里没底,不知道雄虫怎么会想到自己。   “你怎么来了?”束巨问道。   温格尔接住扑上前的小长戟,手中的能源灯掉在地上。灯具摇晃不停,光源也随之在雄虫脸上摇摆。   “呜呜呜。”小长戟对着自己的雌父指指点点,又对温格尔做一副苦瓜脸。   “乖,雄父知道啦。”温格尔把孩子抱在怀着,身体虚弱的他没办法和雌虫一样单手拎崽,可两只手抱住幼崽,又没办法拿着灯。   束巨自作主张去把能源灯捡起来。   “下来。”他呵斥小长戟,“操蛋的,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压着你雄父了怎么办。”   小长戟脸都气圆了。“哼”了一声,把小屁股对准束巨,理都不理他。   温格尔依旧是那副脾气好的样子,拍拍幼崽的背,说道:“不生气不生气。束巨,我没有那么脆弱。”   束巨翻了一个白眼。   不过他并没有对雄虫说出自己内心脏话,而是快活地上前,企图把幼崽赶出去,“他不太老实,我帮你抓住他。”   小长戟牙都磨尖了。   温格尔叹口气,一边走,一边让束巨跟着,一边还有抽空安慰自己怀里和雌父打架的小长戟。三个人一起到了门口,进去之前,温格尔犹豫了一下。   他对束巨说,“我有点害怕。”   小长戟闹了一路,也困乏了,歪头搭在雄父肩膀上呼呼大睡。暖色灯光下,束巨看见雄虫漂亮的眼睛里呛着泪珠,正憋着忧郁和恐惧。   “你哭了,先生。”   “抱歉。”雄虫仓皇地擦擦眼泪,嘴边的话重新吞咽下去。他将目光瞥向另外一边,抱紧手中的虫崽。束巨盼望着他把害怕之后的话说出来,这会让他感受到自己被雄虫需要着。   温格尔却直接走进去,这样的做法伤害一位星盗雌虫的自尊心。不言而喻,他内心早就笃定了温格尔害怕的根源,束巨自认为比雄虫要聪明多了,他早就看穿了。   都是沙曼云的错。   谁叫他说出那些不能说的事情,让温格尔心底不安……别看他会议上坚定的质问。束巨清楚那就是色厉内茬。雄虫是脆弱的,他们需要雌虫作为自己生存的物质支柱、心灵依靠。   整个戴遗苏亚山监狱,还有谁能比他束巨对温格尔还好吗?   没有。   所以雄虫只能来找自己。   束巨盘算完这一切,就等着温格尔朝自己示弱,没想到雄虫走进去顺带关上了门。他啪啪地砸起门来,“先生,先生,温格尔,你还没有说完。害,你出来啊,老子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我要睡觉了。”雄虫闷闷地声音从里面传出,“束巨,晚安。”   束巨踱步两下,走回去几步又回来。   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束巨心惊,他猛烈地重新砸门起来,“温格尔,温格尔,你怎么了。”可砸了几下,束巨又觉得自己心太硬了,竟逼着雄虫从屋子里走出来。   屋子里的啜泣声比廊道的风声还要低。   束巨的心情也沉下去。   他想到雄虫哭红了双眼,因为恐惧微颤的肩膀。虽然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想象,可温格尔这么一个病弱的雄虫,除了这条路,他还能做什么呢?束巨坚信自己对自己处境的某些方面了解得还是正确的,甚至在某些他认为无需隐瞒的问题上,他对此时此刻的判断还十分透彻。   “温格尔、先生,艹。”束巨胡言乱语道:“你快点去睡觉吧,别哭了。”   门忽然拉开一条小缝隙。   雄虫露出一只通红的眼,脸颊上海残留着泪痕,“束巨。”他哑着嗓子说道:“我想回家了。”   束巨没有家。   他不知道这种滋味。   所有这些粗鲁无礼和含混不清的话,与他主要关心的温格尔相比,都算不了什么。“那我们就回家,就回家。你先去睡觉。”束巨哄他,“眼睛都红了。”   “你可以带着灯,站在我床边吗?”搁着一道门,雄虫潸然泪下:“我好怕。束巨。”   束巨心脏漏了一拍。   他钻入圈套,主动啃食下雄虫丢下的饵料。   “好的。”   他捡起那盏摇摇欲坠的灯,推开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顺利的话,12月完结咕。   大家想看番外及时点啊,下一章我就开始更番外了!   ——*——   说个笑话,温格尔在监狱的崛起:仰卧体坐 第194章   一开始束巨还是掌灯站着,不一会儿,他就坐在温格尔的床边。等温格尔合上眼后,他便轻轻地侧躺下来,目视雄虫脸上浅浅的泪痕。   不知为何雄虫的脸上总流淌这悲伤的眼泪。脸上思念或惆怅的神情也总让束巨嫉妒得发狂。他想,温格尔是不是在想谁?他到底心里是惦记着沙曼云会来杀了自己,还是回忆着过去的好?   表面上,束巨总是忙碌自己的事情。他今天要去干苦力活,明天又要去维修航空器。暗地里,束巨却在观察温格尔。他做出许多关于雄虫内心的揣测,制定了无数个带走雄虫越狱的方案,又一一推翻,这中间有太多的利益与自私。   束巨已经不想去管了。   他只要现在。   “先生。”束巨凑上前,贴着温格尔,“我想叫你雄主。”   雄虫毫无动静,呼吸乱了。   他假寐着,心脏噗咚咚地乱跳起来。束巨彻底钻入到被窝中,他感觉到雄虫冰冷的手脚,用自己热乎的掌心和胸口暖和对方,“你还醒着对吗?”   温格尔转过身,眼角泛出细细的水痕,当束巨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他才带着哭腔喊道:“沙曼云想杀我,你也想要趁火打劫。”雄虫捂着嘴巴呜咽起来,随后自暴自弃一般说道:“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束巨赶快说道:“我当然和他们不一样了。温格尔,从没有雄虫给我这样的感觉。”   温格尔却不想再听了。   束巨攀附上去,他紧紧地抱住温格尔,让这个大病初愈之人无法挣脱自己的桎梏,“老子,呸。我,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种说话粗鲁的雌虫。你可以教我认字,我可以学。你不喜欢我说脏话,我以后便管着。温格尔理理我吧。我确实和他们不一样。好了,好了,不要哭了。”   温格尔终于扫了束巨一眼,他依旧是好看的。   美貌是夜明珠闪蝶家族雄虫最直观的武器。   哪怕他现在手中什么筹码也没有,也没有可靠的武力与技能,甚至很难填饱自己的肚子。但温格尔决定拿起容貌作为武器的时候,束巨这位品尝过珍馐的雌虫,毫无抵抗力地倒在他的脚下。   “束巨。”温格尔困乏地把头依在干燥的枕头上,“我好饿。”   束巨折回自己的屋子,拿出了所有的存货。他做好最坏的打算,温格尔却只拿了他开封过、已经喝了一半的营养液,仰头喝下了最后一半。束巨故意没有出声,吞咽口水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中响亮得可怕。   “你也饿了吗?”   温格尔把营养液的盖子重新盖上,抬起眼看向束巨,“束巨,饿了就不要委屈着自己。”   束巨一把拥抱住雄虫,疯狂地用自己的舌头掠夺雄虫口腔中的唾沫。   他早就想要这么做了。   反正,雄虫只能依靠他——不是吗?   *   阿莱席德亚对沙曼云说,他曾经出入过雄虫的舞会做客,有时候还会去见一见那些稀少的军雄,偶尔和他们战斗片刻。   “你只是第一次见到夜明珠闪蝶家的孩子。你也只见过温格尔。”阿莱席德亚毫不留情地打击温格尔在沙曼云心中的形象,“他不过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小蝴蝶。”   沙曼云曾经有一种“万能笑容”。换句话说,他曾经是善于笑的,当军雌和警雌向他询问是否知道受害人相关消息时,他会非常认真地倾听,恭敬而又含蓄的微笑会和否定的话一起出现在他嘴角。   杀人的时候也是。   阿莱席德亚在监狱里第一次见到这种笑容。   他沿着笑容,就看见了从雄虫屋子中大摇大摆走出来的束巨。   “嗨。反骨崽,杀人疯子。”束巨是一个粗人,没有多少教养,对“礼貌”这件事情一窍不通。可今天他没有第一时间说出脏话,嘴巴里倒是哼着小曲。   沙曼云闻着束巨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雄虫味道,笑容更盛一些。   “您过得不错啊。”   “哈哈。”束巨随便地说道:“你呢?”   沙曼云一刀砍过来。可束巨早已经不是第一年的束巨。他有把握在沙曼云手底下保住自己喜欢的雄虫,全仰仗之前解开了拘束环。   两人腾身形如箭起,地面发出吱呀地一声。阿莱席德亚朝着空旷地方走去,倏然眉毛一挑,将飞来的断刀握住,甩向一边。沙曼云本已经越过三尺的躯体,竟然猛地改直纵为斜掠,嗖地一声,横过廊道,轻轻落在雄虫门口。   他手中拿着的菜刀突兀截断了一半。   束巨于尘埃中站立,身上褐色的虫纹散发出黑色的光泽。手腕上一道浅浅的伤疤,片刻功夫,便痊愈了。   “他解开了拘束环,开启异化后,力量至少是自身的五倍。”阿莱席德亚耸肩不再看好沙曼云,“又确实是你把雄虫吓到了。”   “闭嘴。”   “沙曼云,你还想着生孩子呢。你以为大家不知道你打胎的事情?”阿莱席德亚看似是劝说,每句话都扎着沙曼云的心窝,“温格尔是不知道。他若是清楚你打了那么多的小宝宝——别说了和你上床,他多看你一眼都算我输了。你这家伙,本来就不讨人喜欢,还作弄那么一出。”   “你不也是……”沙曼云忽然停顿了。   他面目扭曲,意识到自己和阿莱席德亚之间的差距。   阿莱席德亚要不要孩子那是利益的问题,他的血统,他的虫种和温格尔结合,不管怎么说都可以生下好看的小蝴蝶。再不济也是相关的有翅虫族。   而他却不一样。   沙曼云太想要温格尔的雄虫幼崽了。   他永远希望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曾经,他每天去给雄虫送饭,独揽下小厨房的工作。无非是贪恋每日多看温格尔一眼,不论这个雄虫是睡着,还是醒着,是活着还是死着。在沙曼云眼中,只要温格尔存在于此,那间房间就是他最美丽的花园。   “温。”沙曼云不死心地对立面喊道,“温。”   外面遭了简短的战斗,打闹声让嘉虹都探出头瞧瞧。雄虫却没有丝毫露面的态度。   沙曼云站在此处等待越久,心便越凉。   现在,他被那所花园里唯一的花流放了。   等卓旧来看望温格尔的时候,这个雌虫咬牙冷哼一声,转身去追束巨。卓旧问道:“沙曼云,你去干什么?”   沙曼云丢下一句“取米青。”   束巨怪叫起来,朝着远处跑起来。   卓旧眉头紧锁,他昨夜睡得一般,细细想来觉得雄虫确实改变了不少。“回来。沙曼云,你是不是疯了头。”他说道:“你想要怀孕,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能把孩子再打掉了。”   “我只想要一个雄虫幼崽。”   “都什么时候了?你也不想想自己。”   “我就是想着我自己。”   “你再打下去,身体会彻底坏掉。”卓旧给他道歉,“昨天的会议是我想得不够周到。让你若是被温格尔厌恶,都是我的错。”   沙曼云不说话了。   卓旧也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谁也不想做雄虫心里的恶人。不论你我是不是喜欢温格尔,最起码不能让他成为我们越狱的阻碍。晚上你去雄虫的屋子里,就说找到了一份全家福。”   “你有?”   “我给你画一份。”卓旧煞费苦心地说道:“束巨主要的工作还是维修航空器。阿莱席德亚的能力,我也有了新的安排。这段时间,我会空出来给你。你不可以再错过了。”   沙曼云不相信卓旧的好心。他那不可思议的直觉告诉他,整个监狱里没有人对温格尔怀抱着纯粹的心思,多多少少其中夹杂着复杂晦涩的情愫。   “我不会感谢你的。”沙曼云对卓旧说道:“你也要好自为之。”   那天晚上,沙曼云脱掉了肮脏的围裙。他活动自己柔软的腰肢,看上面劲道的肌肉一块一块尽情舒展开来。从入狱至今日,沙曼云一直没有放弃锻炼身体,这曾经是他猎杀的最大本钱,现在又成了他孤注一掷的最大本金。   沙曼云想出去,也想要温格尔。   他一个都舍不得。   便等待命运来敲门了。   “谁啊?”雄虫的声音从中传出来,沙曼云听见雄虫踩在地面的脚步声。他背部僵硬起来,忽然左顾右盼起来。手中捏着的全家福画像咯吱响。   温格尔会害怕吗?   还是会厌恶自己?   门开了。雄虫露出憔悴的面目,他的锁骨上留着束巨的牙印,整个人松垮垮地站立着,却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魅力。沙曼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温格尔,他心里激灵了一下,想到了每年拆生日礼物的时刻。   温格尔用手草草梳了一把头发,“你找我做什么?沙曼云,我要活着。你要在我面前异化,就离我远点。”   “好。”   沙曼云已经把全家福的事情忘掉了。   “不许说杀我。”   “嗯。”雄虫能讲话,还愿意和自己说话,便达成了初始目的。   他要把卓旧那个人情留在后面使用。   “进来了吧。”   沙曼云点了点头。他看雄虫拉开门,把自己带进去。   他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大脑和身体却刻意不去想它。也许我不该这么卑微,难道一个孩子真的允许我这么去做吗?那只是一个……只是一个……   很像很像温格尔的孩子。   沙曼云悄悄把全家福团成一个硬团,弹到走廊角落中。   他一边走,一边又想到了童年宗教读本上的圣子和圣童,沙曼云回忆自己从没有幻想过他本人是真正的圣人。他多清楚自己是刺入圣子心脏的匕首,是故事里咬死圣童的毒蛇——对的,一切做的都是为了最后的杀戮。   因为温格尔是他见过对美最好的阐述。   “沙曼云。”   “我在。”   “你让我不安。”温格尔抬起眼,“请问,我能把你捆起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了!   ——*——   番外:《温温不是小肥崽!》   “温温,好多人说你是小肥崽。”某天,大哥痛心疾首地看着弟弟,说道:“你怎么回事?我们家的雄虫不是以美貌著称的吗?”   幼崽温温已经上学了。   虽然是学前班,但他也有点外貌追求了。   小雄虫心虚地戳手指,“没有,温温不胖的。”   幼崽温温刚出生肉嘟嘟的,他体质不好,时不时大病一场。有时候生病瘦下去一点,有时生病,病理性长点肉。导致这个小雄虫的体重成为一个飘忽不定的谜团。   “温温不胖,不胖的呜呜呜。”幼崽温温越说越伤心,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温温不是小肥崽呜呜呜呜。”   放学回家的甲竣就看见雌君柯得满屋子追着自己的长雌打。   “温温不是肥崽呜呜呜。”   甲竣企图幼崽抱起来,不料手臂一沉,他诡异地沉默了片刻,违心地说道:“温温不胖。我们温温最可爱了。”   幼崽温格尔脸上还挂着泪珠,“真、呜呜真的吗?”   “真的。”   温温信了。   时光如梭,温格尔上了小学。   他中间大病了一年,胃疼地要命,什么也吃不下去,久而久之瘦了一点。看上去已经没有小时候那种莽撞气质,倒是多了一丝病弱感。   甲竣担心他路遇不测,便日日送他上下学。   偶尔,温格尔站在路边对着窗玻璃左看看自己的脸,又戳戳自己的肚子。他此时还有点可爱肉,无论是脸还是身材都是幼态,加上常年生病,活脱脱一个白胖的瓷娃娃。   “甲竣甲竣。”温格尔问道:“为什么同学叫我小肥,小胖蝶?我明明不胖呀。”   “你们这一班雄虫不是从小就认识的吗?”   温格尔:0v0   他决定不纠结自己的胖瘦问题了,因为这片区域的所有雄虫基本都认识他们夜明珠闪蝶家,自然也知道温温小时候是个小胖墩。   “好吧。我才不会计较身材的事情。”   结果,第二天甲竣出门,就看见自己房门口贴着一张纸条:   郑重声明:温温不月半!ta(拼音)张大了!!不!月半!   字错了好几个。   甲竣把纸条撕下来,前往大厅,果然目睹温格尔被几个雌虫哥哥们追在屁股后一口一个“肥崽温”“小肥崽”“温温瘦了,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还没发育完的小雄虫气得掉眼泪,最后去找雌父和雌侍叔叔们告状,有一个算一个让哥哥们吃苦头。   “我不胖!!”小学温义正言辞道:“我一点都不胖!”   “好的,你不胖,你不胖。”   一个月后,温温又长了5斤肉,气得温莱上头。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大学。   温格尔的数学烂得令人发指,一度让雄虫半个月暴瘦。不过脸上的婴儿肥半两都没掉。看上去,此时的温格尔体型匀称的,常年的病气让不经风的病弱感更重。   雄父温莱为这场暴瘦提心吊胆。   “温温快要成年了。”雌君柯得安慰道:“医生说没有问题。应该不是基因的问题。”   “但愿吧。”雄父温莱感觉有点悬。   一眨眼,六年转瞬即逝。   温格尔看着身边胖乎乎的小长戟,有点无奈地戳戳他的肚子。束巨在旁边反而很郁闷,这个孽蛋吃的也不多,怎么喝水都长肉。   “唔。”小长戟歪头去护住自己的小肚子,一个不小心屁股又露出来了。   温格尔戳戳他的小屁股,终于有点理解为什么小时候大家都喜欢碰碰胖乎乎的自己。   小长戟其他地方不像他,唯独肉感这点。   和温格尔小时候一模一样。 第195章   沙曼云有点错愕。   他没想到雄虫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放在以前,他们还在教学过程中时,沙曼云兴许会答应这种过分的要求。但现在,他迫切想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温。”沙曼云低声说道:“我不会做什么的。”   温格尔站稳,他手中拿着自己的衣物,“那你要离我远一点。我害怕。”他说话的语态显得死寂,浅浅的灯光渲染出一点奇异的神性。   沙曼云上前一步。   他看着温格尔后退一步。   “温。”   沙曼云确定了,温格尔还是害怕着自己的。只不过昨天说的话确实让雄虫不安,在监狱这座密闭的囚牢中,不安和弱小最后发酵成对生死的漠视。   温格尔已经清楚了,他的命运会走向怎么样的终点。沙曼云笃定了这一点,决定遵从自己可爱雄虫的愿望,他退后一步,回到了起点。   温格尔松开了抓在手中的尖锐铁刺,他保持着距离,说道:“我想起来了。卓旧让你来的吧,东西呢?”   沙曼云顿时尴尬了。   他不愿意再离开雄虫的屋子,再出门狼狈地捡起那团纸。又没有束巨那种赖皮脸贴到雄虫身上。或者阿莱席德亚和卓旧糊弄雄虫的方式,沙曼云都不太会使。这句并非诘问的话,倒是让沙曼云内心翻滚起来。   他说道:“什么东西?”接着便把一切全盘否认了,“卓旧从没和我说过。”   屋子里,能源灯是用玻璃碎片做的,四角黄浊。温格尔提起灯将它放在床头柜,张口就是赶人,“那你快点回去休息吧。”   沙曼云又不作声了。   他清楚自己出去了,再进来又不容易了。   “你和束巨睡了。”沙曼云声音沙哑,眼眶泛红,“凭什么。”   温格尔懒得理会这个雌虫。他估计沙曼云心里正策划着怎么发疯。束巨昨天晚上把八成事情都交代了个清楚。包括阿莱席德亚私底下的抱怨、卓旧最近做什么,以及沙曼云心心念念想要个孩子的事情。   两人在屋子中沉默了半天,终于又人出声打破了沉默。   “你在生我的气。”   “回去吧。沙曼云。”   雌虫们之间的话或许不会致命,但枕头风向来是要害的。沙曼云很快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早上瞧着束巨就不对劲,往日那股炫耀劲儿去哪了?说话都不带着脏话,是当着雄虫的面没有讲?还是因为在枕头上把该说的全部说完了?   沙曼云向前一步,他脸上恢复了默然,“温。你要绑着便绑着吧。”   不能离开这件屋子。   他今天一定要睡到雄虫。   “我当时,还有很多绳结没有教给你。”沙曼云又迈出一步,他鼓起勇气,“我想教给你。”   温格尔站累了,靠在墙上,天气热了领口便敞开着。沙曼云看他故作镇定的脸色下,手将衣角攥成一团,迟迟不说话。   “你回去吧。沙曼云,早点休息。”温格尔说道:“孩子都睡了。”   话到这里,讲尽了。   识趣同阿莱席德亚就该收拾包裹离开了。   沙曼云却觉得身上每根汗毛仿佛都竖起来了。毫无疑问,他是想要继续留下来的……电光火石之间,他遵从了身体惯性——   噌!   温格尔转身闪躲已经来不及了,沙曼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扑上去,将雄虫压在墙上。他的大拇指和食指压住温格尔的气管,看着温格尔的双手抓住自己的臂膀。两人贴着彼此,温格尔能够感觉到沙曼云手臂上柔韧的肌肉,与自己的手臂摩擦着。   “沙曼云……放开……我咳咳,我让你放开。”   雌虫的十指修长而有力,带着微微的凉意,紧扣着自己的咽喉。两人的腰身越来越紧密着,温格尔感觉到自己的大腿被沙曼云压制住,雌虫的重量、力量和温度,以及魔花螳螂种自带的甜腥味、雌性发育的气息。   “你疯了。沙、沙曼云。”   温格尔用手揍雌虫的脸。昏暗中,能源灯掉落在地上,嘉虹被惊醒。他惊呼起来,第一反应扑上前用拳头攻击沙曼云的躯体。温格尔已经快窒息了,模糊中他看着沙曼云那张美丽脸庞的轮廓,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和这个雌虫睡觉。   瞧瞧这充满戾气的眼睛……   忽然,沙曼云的眼睛中却掉出一滴眼泪。   随后,他缓缓地送开手,将脸凑得更近些,放任温热的呼吸与雄虫接壤。“温。”他捧着温格尔的脸,用舌头舔抵掉那颗自己掉落的泪珠,“你真的会死。”   温格尔企图推开他。   “你太弱小了。”沙曼云蛊惑道:“还是,把我绑起来吧。”   门滋啦一声推开,束巨冲进来,卓旧也来了,连阿莱席德亚也跑过来了。他们把沙曼云从温格尔身边拽开,又围着温格尔嘁嘁促促安慰几句。束巨独自留下来候着雄虫。   沙曼云则被两人拽出去,被阿莱席德亚推到墙角,“说话。”   沙曼云抬起头,冰冷的目光扫视着卓旧和阿莱席德亚。   半天,他猛然一扭身,背对着两人,“离我远点。”   *   沙曼云走了。   这房间仿佛变了样子,灯光暖呼呼的。温格尔被扶上床,坐着喂了两口水压压惊。束巨还没开口,就看见雄虫的泪珠滚下来,脸颊上、手背上、被褥上到处都是。   之前在沙曼云面前有多么的倔强,咬牙不哭。温格尔在束巨面前就哭泣地多么柔弱。他每一滴眼泪都砸得束巨心花乱坠,雌虫板着脸将沙曼云在心里臭骂了一千遍一万遍,心中又暗喜:瞧瞧吧,几个王八蛋,雄虫对待我总是不一样的。他不乐意在你们面前示弱,但在老子面前哭成什么样子。   这还不因为,老子束巨是他唯一的依靠。   “雄主。”束巨大胆子喊道:“雄主,不要哭了。等一会儿,我就把疯子揍一顿。”   温格尔顿了一下,眼泪又掉下来了。   雄虫没有说同意或不同意,反正束巨就当温格尔是默认了。这让雌虫心中更认为自己赢了所有人。   他笨手笨脚给温格尔吹吹伤口,夜里翻来覆去,床板咯咯响。束巨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了,一会儿两个孩子醒了,束巨便主动去照顾他们。   以往绝对不会做的事情,在那声“雄主”喊出口后,束巨便积极多了。他不管这天有多清冷,心口热得烧油,走路也昂首挺胸多了。   “束巨。”卓旧看不下去了。他提醒道:“别忘了航空器。”   “老子没忘。”束巨拍拍胸脯,“心脏的,看到屋里的雄虫没有,我雄主。”   卓旧给他泼冷水,“你们可没有领证。”   “老子出去就好了。”束巨做着惊天美梦,他终于意识到睡雄虫和认雄虫是两个概念。“等老子出去,老子不干星盗了。老子做张假证,结婚!结婚!”   阿莱席德亚踹他一脚,“醒醒吧。你可是囚犯,这辈子只配做个雌奴。”   沙曼云阴冷地看着束巨,这回他在认真考虑宰了这个雌虫。   “雌奴就雌奴。”束巨冷哼一声,“老子现在想清楚了。老子不修了,艹泥马的,谁爱修就谁爱修去。苦活累活都是老子做的,放屁。老子现在要靠雄主了,老子就做雌奴,就出去,怎么了?”   是啊,束巨是四个人中要求积分最低的囚犯。   他也是犯罪最轻的。   温格尔如果有能力,多则二十年,少则五年,便可以将束巨赎出来收为雌奴。这点时间与自由相比起来,又算是什么呢?   “你以为积分那么好赚吗?”阿莱席德亚嘲讽道:“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修航空器。”他两指把铁钉拧成团,捏在手里玩。   雄虫攒积分可比雌虫赚钱难多了。别看每年有一定的基础的积分会发放到雄虫的积分账户上,但虫族家庭买房需要花积分、孩子上学要看雄虫积分是否合格、雄虫找工作也要看积分账户消费历史。   如果家里雌虫正在事业上升期,作为一家之主的雄虫也会用自己的积分去兑换一些非卖品武器、非卖品机甲和特殊道具,帮助雌虫走得更远,赚更多钱来满足自我的消费。   别看积分这东西好像不怎么被使用。现实是积分因为独特的交易属性,发放定量,一次消费可能就会掏空雄虫的账户。   普通如温格尔这般的雄虫,没有正经的工作,也不是实权雄虫,更不是冲锋陷阵的军雄。出狱后还要留着积分为孩子们做打算,阿莱席德亚压根儿就不相信雄虫会有多余的积分拿来赎束巨。   “只是一声雄主,你爱叫就叫。温格尔难道拦得住你吗?”   “艹。你闭嘴。”束巨也有点动摇起来,但他想到晚上躺在雄虫身边,被褥摩挲的声音,底气涌上心头,“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呸。”   他们打闹的声音传到了雄虫和孩子的耳中。   “雄父,我已经好了。”   “是嘛?不多休息几天吗?”温格尔抱着嘉虹,坐在床上。他把一卷软胶搭在床头柜上,用沙曼云很早前交给自己的打法,挽了一个结。他脸上出现一点很惬意的笑容,泪痕消失地无影无踪,唯有脖子上青紫色的手印证明昨晚真实发生了很多事情。   嘉虹心疼地摸摸雄父的脖子,他把小长戟也带过来,说道:“我和弟弟要一起上课。”   “好。”温格尔对孩子说道:“看见尖尖,让他来找雄父一趟。”   “为什么?”   “他有东西丢在雄父这里了。”温格尔撒着谎,面目和善,“嘉虹不用怕,雄父好好的。”   “那叫白白和大大也过来。或者让他们给尖尖好了。”嘉虹现在对沙曼云意见很大。他坚定要隔离开雄父和沙曼云,最好让他们这辈子都不要见面。   “那好,都听嘉虹的。”   他们告别后,嘉虹带着小长戟出门走走,放放风。倒是温格尔把门打开,用五指静静地梳着头发。他头发如今长到了肩膀下一寸,梳拢后,一根折断的白发碎在温格尔手心。   “温。”   沙曼云站在门口,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温格尔把白发压入掌心,他对沙曼云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沙曼云已然忘了怎么说话。他荒凉安静的眼瞳被点亮,压抑着狂喜又喊了一声。   “温。”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必须再次提醒你们:本文不赞成一切买股行为。   今日来不及写番外了,咕。 第196章   沙曼云问过自己很多遍,为什么不爽快点给温格尔一个痛快?   他不是没有杀死过雄虫,在他还没有佩戴上拘束环,还在外面世界肆无忌惮的时候,他什么人都杀过:年老的、年轻的、身强力壮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今天,他知道了。也许更早之前,他自己早明白这一点。   温格尔是戴遗苏亚山监狱里唯一的雄虫。   想要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的雌虫数不胜数,今天有卓旧、束巨和阿莱席德亚,明天也许会有卓新、束小和不知道什么玩意儿。   但来到监狱的雄虫只会有温格尔,也只有温格尔。   沙曼云一边想着,一边迈着轻快地步伐,站定在温格尔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只独一无二的雄虫。他看见雄虫的笑容僵硬起来,似乎没想到礼节性的笑容会招来这么一遭。   沙曼云甚至对他强调道:“温。你对我笑了。”   温格尔便仰躺在床上,不再想要理会沙曼云。沙曼云又想自己不应该和雄虫说这句话。可他又不打算请求原谅,反而认为雄虫应该向自己表示恐惧和哀悼。   温格尔确实变了。   恐惧不会让沙曼云厌恶他,但会让雄虫变得越发平凡。沙曼云喜欢世界上最独特又最美丽的东西,他骨子里对摧毁唯一性的事物颇具偏执,现在的情况并没有脱离他的掌控,或许还在一种全新的前菜阶段。   一旦,沙曼云开始杀戮,对他自己而言那就是一桩已经了结的事情,除了最亢奋的那一瞬间,一切又恢复到公事公办的态度。   他想明白自己和雄虫的关系。跟平时一样,坐在雄虫的床上,不过手上没有端任何的饭菜。   “我过来了。温。”沙曼云说道:“果然,我还是要杀了你。”   温格尔有点烦躁,因为他正在思考要如何对付这个杀人狂,并不让束巨也闹起来了。他为这样冰冷的自己落泪,嘴巴却说道:“我不会死的。”   “我会杀死你。”沙曼云坐上来,他更近地靠近温格尔,赞叹一声,“你不怕我。”   温格尔推搡他,“去那把自己捆起来。”   床头柜搭着一卷温格尔缠好的软胶绳。有韧性,并且有很好的延展性。   沙曼云挑了挑眉,他没有动作。   雄虫继续说道:“我说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太心急了,沙曼云。卡利没有死之前,我也不会死。等它死掉了,我自然是你的。这还不够吗?”   沙曼云不相信,可他听说雄虫悲惨的身世,内心动摇片刻。   据他所知,那些死去了家属的雌虫雄虫们总是带着一腔愤懑和悲伤。有段时间,沙曼云经常参加受害者的葬礼,为了赶上一些祭奠,他甚至能跑着去。这番急,这番急切,加上喘气的声音和人们的啜泣声,道路和天空亮得晃眼,沙曼云心里也亮堂堂。   他选择相信了雄虫。   “那我一定要提前宰了阿莱席德亚。”他近身,嘴唇贴在雄虫的血管上,“我不喜欢和人分享。”   温格尔把手插到沙曼云的碎发中,“那是你们的事情了。”   沙曼云他那双眼睛深深看着雄虫,随后握住了温格尔的手,牢牢不松开。温格尔真不知道如何抽出来。两人对视着,沙曼云说道:“他曾经是你的婚约者。”   温格尔没想到沙曼云会知道这件事情,本想要撇干净这件事情。但沙曼云打断了他:“无需解释这件事情。现在您是我的了。束巨根本保护不了您,又蠢又笨的家伙,您的积分又微薄……总之,他们在这里更快活一些。”   温格尔发现沙曼云居然是认真的,这种语境下他还使用了敬语。   他说,“好吧。沙曼云,现在,去把你自己绑起来。”   沙曼云又说道,“温。您知道,我并不是喜欢尸体……”   “去吧。”温格尔累了,声音也小了一点。他病恹恹的样子,终于提醒沙曼云,温格尔依旧是那个病弱又好哭的雄虫。他前段时间,常常高烧躺在床榻,吃得不好睡得也不好。如果多欺负两下,雄虫则会把脸埋在枕头中偷偷哭泣。   近一年的时间,四个人谁都是这么过来的。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温格尔能带来丰厚的生存资源,还不算他本身的性别优势、美貌优势和雌虫们那点龌蹉心思。   沙曼云还想继续解释,可温格尔几乎不听了。   “这对我没什么用。”沙曼云说完,站起来,将床头柜的那卷软胶绳拿到手中。   冰冷的软胶绳是从废弃物中找出来的,没有被烧坏的东西基本都被压在最下面。沙曼云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他和雄虫教学时使用的工具:绳索、软管道、铁链……一切可以被束缚的东西,他们都尝试过。   那时候,他是老师,坐在椅子上,目睹自己蠢笨的学生在自己身上尝试各种绳结的捆绑方法。   如今,他才是一个学生,拿着刑具,要一点一点展示给雄虫看。   沙曼云本就没有什么衣服在身上。他将软胶绳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绕一个圈,两根绳头从下腋穿过。   “我做不到。”   温格尔脸颊有点发红,他伸出手,虚虚握住绳索的一头。稍微一用力,绳索就在沙曼云的躯体上留下明显的勒痕。   “我是易留疤的体质。”沙曼云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好像只是随口一句话。   雄虫却很容易想到沙曼云满身都是红痕,充斥着微妙气息,仰面躺着大喘气的样子。他稍微动动想象力,沙曼云那双冷漠眼睛含着泪水带着微妙祈求的姿态也可以出现在眼前。   “温。”   沙曼云的声音像是蛊惑的鼓点,慢慢诱导雄虫遵从内心的遐想。   温格尔不知道自己做了个什么表示,让沙曼云误会自己会切身实践那些事情。他把两根绳索收紧,听见雌虫发出细碎的呼吸声,随后紧紧地打了一个结。沙曼云的背不得不挺直,胸口起伏之余,柔韧的肌肉层次分明展现在温格尔眼前。   手。   再是大腿和小腿。   最后是双脚。   温格尔算过软胶绳的数目,他确认自己是一个好学生,在这种事情上不会出错。   “你没有忘记。”沙曼云说道。   温格尔很不自在,他感到困劲儿上来了。好像是沙暴嗡嗡地刮着监狱的墙壁,他把能源灯放在沙曼云的身边,让光线向夕阳一点一点过渡满雌虫的躯体,再重归寂静。   “我没想到你这么听话。”温格尔说道:“如果你以后可以一直听我的话,我愿意提前透支部分的代价。”   “我可以先杀了阿莱席德亚。”沙曼云讨价还价,“我先杀了他,再帮你杀了卡利。”   温格尔才不要理会沙曼云的话。他在沙曼云眼中像是魔怔了一样,因为寄生体的存在,灭门之恨冲上心头——沙曼云又完全可以理解这种恨意,因为他制造过很多类似的恨意。   在小厨房的时候,卓旧和阿莱席德亚就拿着雄虫的新闻剪本分析过。他们推测雄虫没有任何的人脉和途径,不然一个好端端的贵族雄虫为什么要进入监狱取奶?他大可以娶好几个,甚至透支积分去邀请雌虫充当奶牛,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在哪个世界都合适。   “显然。你并没有把我的承诺放在心上。”温格尔向沙曼云指出问题所在,“你不相信我的承诺。你总觉得我还在害怕你们——确实,我向来害怕。但什么问题比我的雄父、雌父还有我的甲竣更重要。”   “我还活着的每天,寄生体卡利都不会停止吞噬我的欲望。”   照在墙上的阴影让沙曼云兴奋。他意识到雄虫真的变了,虽然不再是那个弱小爱哭的温格尔,但他已经变得和自己是同一类人了。   这让沙曼云难过又开心。   他忽然理解年长雌虫培育小雄虫的快乐,这种注视着美丽种子一点一点开出花的喜悦,让他比怀孕更可以理解生命的美妙。   唯独,沙曼云渴望有一日雄虫的目光不要再放在过去。   他至始至终希望自己的猎物永远注视自己。   过了一会儿,温格尔打了一个盹。他醒来后,又恢复了那个脆弱、憔悴和温良的模样。沙曼云面对着他,软胶绳在冷空气中不断收缩,四肢被勒住一道道红痕。   温格尔感觉差不多了。   他逐渐理解了,蝴蝶种长老会不放手夜明珠闪蝶家的理由。   只要人能抛弃掉固执已见,美貌和雄虫的性别确实是太好用了。   沙曼云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弄醒了。他仰起头,看见没有一点儿阴影的雄虫,整个屋子忽然间白得过分,每一个角落,每一条曲线,清清楚楚,轮廓分明。温格尔半起身,用手勾开他脚上的软胶绳。   静悄悄地,沙曼云的咽喉在灯光中挪动。   “抱歉。我睡过去了。”温格尔歉意地笑笑,他知道自己每一个动作,呼吸和语调的任何一个细节都没有逃过沙曼云的眼睛。   温格尔想起自己刚刚做的梦境。在一场浩大的葬礼中,尚且年轻的自己躺在花瓣中。送葬的年迈老人们,脸上几乎看不见眼睛,只剩下一堆皱纹中闪动一缕浑浊的亮光。   当他们抬起那具装有自己的灵柩时,嘴唇陷进没有牙的嘴巴里。   温格尔相信他们是在和自己招呼,他有一种可笑的印象:   未来的有一天,自己会如梦中一般遭遇审判。   可他还是准备说出那些罪恶:   “沙曼云,我不想起来。”   “你能自己上来动吗?”   “作为……提前透支的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会不会太突兀了?含泪发问。   ——*——   《幼崽日常》   嘉虹偶尔还会为虎南的事情伤心,因为很多游戏是虎南教给他的,也是虎南陪他一起玩的。   每次一玩游戏,嘉虹不知不觉就会露出点难过的表情。   但小长戟学会走路了,嘉虹倒没时间伤心了。   “锅锅!锅锅!:小长戟只会发简单的音节,叫人,”锅锅。”   他抱着一个束巨给他的零部件,炫耀一样的展示自己的本事。   “看,看唔。”   嘉虹给自己弟弟一点眼神。   小长戟笨拙地把两个零部件拼在一起,喜气洋洋“锅锅,唔牛逼!”   嘉虹:“好的不学,脏话都学了。过来。”   嘉虹拿过小长戟的零部件,拆开,快速拼接上。   “哥哥也会。”   小长戟皱着眉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话。   他是个很倔的孩子,为了战胜哥哥嘉虹,每次有好玩地都跑过来找哥哥。   ”咕咕。锅锅!咕咕。”还每次都乱叫,搞得嘉虹没时间伤心。   这种情况,一直到小蝴蝶破壳才好转许多。   因为嘉虹发现小长戟忙着去欺负刚出生没多久的小蝴蝶弟弟了。   而这个时候,嘉虹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因虎南哭泣了。   弟弟实在是太缠人了。 第197章   一夜过去了。   温格尔就这样躺在床上很久。沙曼云的呜咽和忍耐少了,但抽(插)得很厉害,最后无声无息倒在雄虫身边,难得地失去了所有警惕,昏睡过去。   他陷入梦乡的样子恬静极了,倒是和之前的样子截然不同。温格尔想到,雌虫微张的唇齿、红色的绳痕、粘稠的液体、包括偶尔腰肢向后,脚趾猛地蜷缩起来   他给沙曼云盖上被子,轻轻地走出门。   卓旧把下巴颏压在拄着铁棍的手背上,好像就在等待雄虫出门的这一刻。他看向走廊那扇狭窄的窗户,像是期待有一束光从其中照进来。   “他睡了。”卓旧说道。   温格尔也回答道:“他睡了。”   “你一定累了。”   卓旧把温格尔带到自己哪里,他拿出不多的水让温格尔擦拭身体,又让雄虫喝了一点营养液。他们就像是戴遗苏亚山的春夏交集的闷热,一片宁静。从廊道吹过的风带来了一股酸酸的咸味。   温格尔很久没有出来走动了,在他的记忆里,风不应该是这种味道的。他想起夜明珠闪蝶家的老宅里,曾经有过一盆兰花。小小的,脆弱的兰花,当自己拿着清水浇灌下去时,湿润的泥土味混合淡淡的香气浮上来。   这个时辰,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回忆监狱外的生活。   “我想去看看。”温格尔对卓旧说道:“抱歉。”   卓旧面上没有任何不满。他像是一块真正的木头,不会因为雄虫和任何人发生关系动摇自己的心智。   他微微弯下腰,“祝您玩得愉快。”   这是温格尔第一次好好的看自己居住近一年的建筑。   一整片的笔直的廊道,高高的,有他两个人高。往前走,更接近阿莱席德亚原来居住的4号囚室:那里曾经发生过一场越狱未遂。地面细细碎碎的沙被风一吹,蒙得人睁不开眼睛。   存放粮食和物资的地下室是起火点。尽管雌虫和孩子们已经打扫过了,对温格尔这样娇养过的雄虫而言还是极为破败的。他从自己现在居住的屋子走到原本居住的屋子,用脚把一件件看不出原样的焦块踢开。   两个孩子顺着温格尔手中的能源灯,找到了他。他们在玩找东西的游戏,说难听点就是捡垃圾再去分类。小长戟热衷于钻进去找东西,满脸都是焦黑。嘉虹一边拉着他,一边有技巧的翻开无用垃圾,挑拣自己需要的。   他们两个叽叽喳喳说着话,最后都挤到温格尔面前炫耀自己捡到什么好东西。   嘉虹摊开自己的布兜,“这是个弟弟捡到的……那个是我捡到的。很多东西都没有烧完,或者烧了一点……长戟总喜欢钻到地下。我也会钻下去。”他抽抽鼻子,小长戟努力在哥哥和雄父之间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吧唧一下亲在温格尔的脸上,傻呵呵地笑。   温格尔问他们路上遇见了谁。   他们说白白和大大。嘉虹还告知,自己让白白看着雄父,避免尖尖和雄父单独接触。“尖尖太凶了。”嘉虹捏捏小长戟的脸蛋,“他比弟弟还要凶。”   “嗷呜嗷呜。”小长戟龇牙咧嘴。   嘉虹龇牙咧嘴回去,两个幼崽你呲我一脸,我咬你一口。   他们今天并没有在废墟里找到食物。   三个人从库存里挑了一支营养液,分着吃掉了。   等温格尔做完这一切,他的床褥被清理地干干净净,被子叠成豆腐块,枕头拍得松软,床单上一根皱褶都看不见。   沙曼云像是消失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温格尔都没有看见他。   倒是阿莱席德亚抱着蛋,故作委屈掉几滴眼泪。束巨底气很足地说要继续和温格尔睡觉,非闹着说温格尔是自己的雄主。   卓旧依旧是一群人中唯一做正事的,他拿着烧成炭的木头,给温格尔算还有几天才可能有物资到,安慰雄虫不要慌乱。   “从数学的角度,这几个日子风力最小。如果我是卫星站的掌权者,我会选择这几天投放物资。比起酸雨来说,春天的沙暴行动力反而更强。”   “当然,我不会排除个人恩怨问题、权利更迭的状态。”卓旧对温格尔说道:“您知道,现在并不是我们想要为难阁下。而是根本没有东西可吃。”   营养液可以保证最低的生存所需。但那是对大部分健康的成年雌虫来说。   幼崽和返祖种雄虫现在不在“成年”和“健康”两个字眼中。想要他们活下来,甚至活得还相对好一些,外界的物资投放必不可少。   温格尔默默坐一会儿,说道:“九一部长是个可靠的人。”   阿莱席德亚便古怪起来,“你倒是很相信外面的人。”他告诉温格尔,越是被军部单独培养的雄虫,在精神层面越容易出现问题。“很少有军雄活到寿终就寝,除了活跃在一线的军雄,你只能在疗养院和坟地看见他们。”   束巨噗嗤噗嗤给小长戟修改衣服。他把嘉虹穿小的衣服拿过来重新裁剪,满头大汗,最后只得到一堆破布头。   温格尔抬头就看见:小长戟气呼呼用屁股顶束巨,一副死都不要理会对方的样子。这对父子在闹腾。虫蛋和阿莱席德亚安静地眯起眼。卓旧带着嘉虹在算一组复杂的数据,套用各类温格尔看不懂的公式。   沙曼云站在门口。   他向雄虫低下自己俊美的脸蛋,没有解释自己这几日的失踪。   温格尔把裤脚拉高,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衬衫。他最近白头发长得很快,细软的白发稍微一扯就能掉下来。温格尔刚开始还会去一根一根拔掉他们,后来懒惰起来,怀疑这是基因作祟,便不去理会了。   墙外沙暴呼啸,地面感觉到强大的压力,炎热迅速增高。   沙曼云说,“我怀孕了。”   *   后来,温格尔和那个与众不同的孩子谈到沙曼云的时候,总是会回到这一天。他对他的小兰花说,其实自己知道卓旧和沙曼云从很早之前就关系密切。他们之间的联盟表现得出人意料的强硬,阿莱席德亚和束巨不过是这对盟友外最顺手的工具人。   他们父子一起望着周围的田野,一排排通往天边山岭的柏树,一片红绿相杂的土地,夜明珠闪蝶家的家族坟地错落有致布局在此处。   而此刻,风吹得整个屋子直打颤,既冷酷无情,又令人疲惫不堪。   束巨脸色黑下来,他推开小长戟。阿莱席德亚冷冷的瞥了一眼沙曼云。卓旧只是手中的笔触停顿一下,继续在地面和嘉虹一起计算数据。嘉虹本想要说话,可发觉奇怪的氛围,悄悄地缩回了话。   温格尔用手扇扇风,他问道:“怎么样?”   沙曼云不太理解。   “算了。”温格尔把白衬衫解开,丢在一边。他真奇怪这个星球都没有太阳,为什么温度上升得那么快。“那你就怀着吧。”   沙曼云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他原本以为雄虫会对自己有所欣喜,或者失望,再不济害怕孩子出生抢走关注的恐惧……什么都没有出现。   阿莱席德亚和卓旧交换了眼神。他们一同走向雄虫身边,连声说“小蝴蝶”“阁下。”温格尔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他也不擦。   “我要休息。”他撇开两人,“太热了。你们别围着我。”   倒是把床拍软后,温格尔把嘉虹叫过来让孩子到床上看书写字。他心疼地揉揉嘉虹的手腕,“地上看书,也没有一个样子。以后都到床上来。”小长戟想要爬上来,就会被温格尔捉到一边去,先擦干净手脚。   看上去温格尔还是那个怯弱爱哭充满善良的雄虫。   可一行人都理解,他为什么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艹,后面除了吃的玩意儿,应该没有什么破烂事了。”束巨恨不得刨开沙曼云的肚子。他认为温格尔是喜欢孩子的,哪怕比不上嘉虹在心里的地位,但雄虫永远不会抛弃他的孩子。   束巨私心自己和温格尔的孩子越多越好。   卓旧用两根手指敲击桌面,发出固定的声音。他清楚在整个监狱中,雄虫态度发生了转变,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通讯器已经在火灾中被销毁了。   物资会定期送过来。   “束巨。你还是要去修航空器的。”卓旧下令道:“不要把所有的期望都压在雄虫身上。我们远比温格尔一个人的力量强大。”   他们很容易因为这件事情讨论过去,研究彼此截然不同的技能点。可束巨不满意的地方在于,他认为自己在这个小团体中所干的工作重要性,和他受到的地位截然不同。   阿莱席德亚便问他,想要什么。   “反正,疯子现在都怀上了。”束巨大放厥词,“我就要温格尔。他已经是我的雄主了……但这还不够,老子想要做他的雌君。老子要彻底取代那个死人。”   卓旧叹口气,“我劝你不要这么做。”   阿莱席德亚也嗤笑起来,他越笑越大声,怀疑束巨这一年是瞎了眼过日子。   唯有沙曼云警告又认真地打量束巨孕囊的位置。   卓旧说道,“温格尔已经不是刚刚进监狱的温格尔。束巨,我不认为你会真正的金盆洗手做一个好人。你还没有意识到,最佳的道路是制造航空器带走雄虫,做一个彻底逍遥的星盗吗?虽然我并不建议你带着雄虫离开……”   束巨粗暴地打断他,“放你马的屁。”   “老子说白了。”   “温格尔,老子的。你们,给爷滚,不许睡。”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忽然想到一个小笑话。今天先写这个笑话。   ——*——   【事成之后的问题】   沙曼云在和温格尔切身实战之前,并不算是很理解束巨。   因为有一天,束巨满身味道跑来问他,“温格尔是真的生病吗?”   沙曼云觉得这个问题很白痴。   结果,阿莱席德亚也带着咬痕,问他,”你没有诊断错吗?温格尔怎么会是病弱雄虫?”   沙曼云觉得阿莱席德亚被传染了。   卓旧也听到了传闻,他给出自己的判断,“或许雄虫的个人能力与身体没关系,纯粹和精神触角有干系。”   沙曼云觉得是个谎言。   直到,他自己亲身上阵。   他才问自己一个的灵魂问题,“我的医术是不是退步了?”   温格尔!这床榻能力!怎么可能是病弱雄虫!谁下的诊断书??   (病弱攻也是攻!!!) 第198章   这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   四个雌虫又是会为了温格尔吵吵嚷嚷,但他们内心都清楚,一个雄虫不至于让他们为此大打出手。不论是赌蛋,还是航空器,甚至是关系最紧密的享聃霁乐和物资问题,他们都选择将占有欲押后。   因为,他们还在戴遗苏亚山监狱。   卓旧的声音与他的面孔如此协调,那是一种稳健的、安心的声音。他对束巨说道:“你没办法说服我。”   他明明是所有雌虫中身体最差的一个,他也是最不可能活下来的那个人,甚至是越狱后会被大力追捕的第一人。   束巨却哆嗦了一下。   他硬着头皮,感觉到自己面对着山一般的怪物,进退两难。   “呸。呸呸呸!老子话就撂这了。”束巨激动到无以言表,虽然他自己也清楚现在说的话不一定成真。但都这么说了,面子上就放不下。大滴的汗水流淌到面颊上,沿着束巨的脖颈和虫纹,散而复聚,在那饱满的胸口铺了一层水。   “我没有意见。”沙曼云开口道:“时间只给你两个月。”   束巨听懂了潜台词,气得跳脚,“狗屁!”   两个月正好是雌虫怀蛋的时间,沙曼云先前把自己造作得太痛苦,两个月的时间里他既不想要别的人和温格尔发生亲密关系,又不希望自己和雄虫太疯狂导致流产。   他已经测验过了,这次是个雄虫蛋。   阿莱席德亚则压根不把束巨的发言放在心上。他觉得眼前两个为了雄虫争风吃醋的人傻透了。“你们尽管去抢,能再睡到雄虫,算我输。”阿莱西的也在心中想到,“爱情中的雌虫真是盲目。”   连卓旧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那天,沙曼云在屋子里累得够呛,简直起不来。还是卓旧进去帮着收拾了屋子,叠好了被子,清理了床铺。   阿莱席德亚无法理解这种行为。他感觉比起束巨这种大大咧咧的好笑言论,卓旧早已经把“雌君”这个身份潜移默化地固定在潜意识里。他像个传统的年长雌君,为不成熟的雄虫收拾各种烂摊子——反正他阿莱席德亚,也不在乎。   他决定今天晚上去找雄虫。   *   温格尔睡了一觉。   孵蛋对这个年轻的雄虫来说,是一项有能力但足够无聊的工作。还在虫蛋里的小小蝴蝶又是个听话的孩子,正在睡觉攒力气的成长期,温格尔只需要每天定时定点给他一些精神孵化,小蝴蝶便会发出好奇又无辜的声音。   反之,让这个年轻雄虫亲自带孩子,是一项过分考验耐心和能力的事情。   “长戟不可以压雄父。”嘉虹板着脸,把弟弟从雄父的胸口抱起,“你太重了。”   小长戟瞪大眼睛,眉毛都要震惊飞了。他现在可以说一点模糊地词汇,“唔,不磅!不胖!”   那样子,总让温格尔感觉似曾相识。   嘉虹到是很有大哥哥的气质,“你可以枕在哥哥肚子上。不要去闹雄父,知道吗?”小长戟一个挺肚子,气呼呼从哥哥的怀抱中蹦出来,差点摔了一个狗啃泥。温格尔扶住他,小长戟便摇摇晃晃站起来,撞到温格尔怀里,大声囔囔,“凶凶,凶凶!”   温格尔笑了。小长戟也眯起眼笑起来。   嘉虹有点吃味,他恨铁不成钢地捏捏弟弟的小屁股,“真胖,和大大一个样子。”   “嗷呜。”   温格尔看两个孩子又要打起来了,赶快制止住,“不可以打架。我们长戟是乖宝宝,怎么可以打哥哥呢?”   小长戟还不清楚雄父的偏心,他嗷呜嗷呜表示哥哥也有份。   可温格尔只是对他说,“不可以和哥哥打架,长戟难道不喜欢哥哥吗?”   幼崽很快陷入了“喜欢哥哥”和“打哥哥”的正反博弈中。毕竟他在雌父束巨那里接受的蛋教通常是“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才变态。”   嘉虹其实没感觉幼崽打架这件事情多严重。毕竟他站在这里让小长戟半个人,都能轻轻松松钳制住雌虫弟弟。   他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雄父。白白也会有小孩吗?”   温格尔不太理解嘉虹的问题。   嘉虹解释道,“大大有小长戟了。卷卷有小蝴蝶了。尖尖也有小宝宝了。白白也会有吗?白白也会给我生弟弟吗?”   温格尔两眼望着天花板,他感觉到嘉虹的目光在小长戟和虫蛋身上停留地越来越久,“嘉虹怎么想到这个问题?是白白让你问的吗?”   嘉虹摇摇头。他坐在雄父身边,把头埋在温格尔怀中,“雄父会不会以后把我忘掉了?弟弟都那么小,还很调皮。”   他不说话了。   温格尔伸出手拍着嘉虹的背,把孩子整个揽到自己怀抱中,“雄父还怕嘉虹忘了雄父呢。以后嘉虹有那么多人陪着,就不需要雄父讲故事、玩游戏了。”   “白白那么聪明,我也想要个聪明的弟弟。”嘉虹看着小长戟,回忆一些事情,脸上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弟弟要都这么笨,我、我就不想要了……”   虫蛋打一个激灵。   温格尔哭笑不得,“怎么会呢。弟弟也不笨,是弟弟太小了。等弟弟再大一点,认识字了就聪明了。”   “真的吗?”   嘉虹困惑地参考自己的成长经历,数了下日子,对后续的生活充满了期待,“等弟弟认识字,他变聪明了。我就把白白、尖尖、大大还有卷卷教给我的东西,教给弟弟。我也要做小老师。”   “好。”温格尔找出一件干净的衣服给嘉虹换上,又让小长戟过来擦干净手脸,换上嘉虹穿小的旧衣服。   孩子长得特别快。   小长戟就算光吃束巨的虫奶和营养液,个头也是蹭蹭往上冒。嘉虹也不清楚是不是先天问题,长得反而慢一些,但有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帮忙锻炼和照看,目前一切良好。   阿莱席德亚过来找温格尔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副景象:雄虫一手一个崽,让他们两个靠着墙壁站,自己拿着一块碎石头在墙上刻下孩子们的身高线。   虫蛋羡慕极了,他蹭蹭温格尔的小腿,想要雄父给自己也记录一下。   “小蝴蝶?”阿莱席德亚走过去,幼稚地和孩子们笔画一下自己的身高,他说道:“都长高了不少。”   他们好像是聊最普通的家常。   温格尔回答道:“衣服都穿不下了。”他苦恼的问题很现实,孩子们总不能光着屁股在监狱里乱跑吧。小长戟年龄还小,还可以讲究一下,但嘉虹已经一岁多了,正是羞耻心和社会道德观成形的阶段。温格尔是不愿意这个时候勉强孩子的。   阿莱席德亚倒觉得不是什么问题,他说道:“卓旧说物资下来就几天的功夫。到时候你找机会问一问。”   “你在说什么胡话。”温格尔轻轻地质问着,“卫星站不会再让人下来了。”   “万一呢?”阿莱席德亚把虫蛋从温格尔背后抓出来。他眯起眼看着这颗漂亮的小蝴蝶雌虫蛋,在上面寻找微弱的和夜明珠闪蝶种的共通点。他懒洋洋地找了半天,温格尔都听到虫蛋呜呜的啜泣声,不得不把手足无措的小蝴蝶宝宝抱回来。   阿莱席德亚说道:“我想,万一李博埃文斯家族的人下来……对了,你知道上面换了人吧。”   温格尔当然知道。他也很快联想到了阿莱席德亚的第一次越狱。   “别想着越狱,阿莱席德亚。”   “我哪里想着这种事情?”阿莱西席德亚打趣道:“我已经有孩子了。有了崽的雌虫是不一样。你应该多关注一下卓旧——呼。小蝴蝶,如果能联络上卫星站的人,我想要一点富林烟……忽然有点想抽烟了。”   温格尔已经没有通讯器了。   他清楚自己想要通讯器,只能去找束巨。但他可不喜欢阿莱席德亚这类充满诱导性的话语。他给小长戟一个枕头玩,又让嘉虹过来脱掉外衣,坐在床上用手一点一点扯断衣服多余的线头。   阿莱席德亚依旧絮絮叨叨地说话,他有点回到了初次见面的状态。不再谈论任何关于寄生体的问题,也不会缠着雄虫的身子要这个要那个。他无聊地慌,便把整个屋子重新布置起来,从外面搬来椅子,用几根钢筋搭建了一个书架,给嘉虹做了一个很简单的攀爬架,顺便换掉了昏暗的能源灯供应块。   后来,没事找事,阿莱席德亚从外面捡了碎纸片,一张一张叠好给嘉虹当做草稿纸。他说,“想起你雄父有一本日记、一本词典,还有一张全家福。”   温格尔手头一顿。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一本新闻剪本。上面真是什么消息都有,让我想想……似乎还有提到了监狱,当然并不是我们这件监狱。而是整个虫族的监狱,监狱改制……也不清楚会不会轮到我们戴遗苏亚山监狱……”阿莱席德亚露出好奇地表情,“虽然只是豆腐块大小的新闻,我的小蝴蝶也很细心地把他裁剪下来了呢。”   温格尔说道:“你是不是很闲?”   他现在居住的卧室没有正儿八经的门,床正对着廊道。每天都要清扫的春季的沙子,在温格尔看来这间屋子迟早是不住人。他已经不会认为阿莱席德亚有多好心,或者为了和自己共谋利益。   在阿莱席德亚激活了寄生体基因的那一刻。   温格尔就知道他永远无法对阿莱席德亚产生好感。   “是啊。”阿莱席德亚无所事事地说道:“要和我做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加班到十点qwq   小长戟长大后的一个幼崽番外,就放在明天啦。 第199章   温格尔毫不留情地把阿莱席德亚赶出去。   他让孩子们睡过午觉,在屋子里讲了几个故事。原先的房间里,嘉虹可以看书、玩沙子、各样的玩具,还有数不尽颜色的笔和草稿纸来画画。   现在,不仅是东西少了,孩子多了,嘉虹也长大了。   “雄父,我想教弟弟认字。”嘉虹要一支炭笔,带着小长戟跑到外面的墙上。两个小孩子先是画圈圈,嘉虹握着小长戟的手帮他写下“雄父”两个字。   小长戟刚开始还耐得住性子,半个字没写完,他就开始扭扭屁股,转转眼睛,动动脑袋不安分地要跑掉。   嘉虹说道:“不可以。你要快点长大。”   小长戟眨巴眨巴眼睛,一点都不喜欢墙壁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字符。他喜欢在地上打滚,喜欢窝在雄父的怀里打哈欠,也喜欢揪坏蛋头发,把雌父的零件丢得到处都是。   他就是不喜欢学习罢了。   “哥哥要生气了。”嘉虹嘟囔道:“哥哥真的要生气了。你怎么可以和大大一样不认识字呢?”   小长戟没有办法理解。   对比起嘉虹这种超前发育、过分早熟的小孩,他显得普通又无知。小脑瓜里能装的东西就只有:吃饭睡觉拔头发。可他又很快察觉到,哥哥并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哥哥真的生气了。   “唔哥、哥哥!”小长戟喊道:“哥哥哥哥。”   嘉虹还是第一次听到小长戟如此标准的发音,耳根都红了,“喊哥哥也没有用。不认识字就不能读书,不读书就是小笨蛋。”   笨蛋小长戟才不管,温格尔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复读机老二追着嘉虹“哥哥、哥哥、哥哥”乱叫,你追我赶。   嘉虹早就把计划中的教学任务,丢到哇爪国去了。   “雄父。”嘉虹面红耳赤把头埋在胸口,“他老喊我。”   温格尔看向小长戟。   “嗷呜。”小长戟噗噗吐泡泡,“凶凶,凶凶。”他激灵地冲上前,挤在温格尔和嘉虹中间,瞪大眼睛无辜地喊道:“哥哥、喜么。”   温格尔被逗笑了。   他听到小长戟在自己的精神触角里说话,两嘴一张,机关枪般啪啪啪说个不停。嘉虹还能感觉到一些精神触角,却已经听不太清楚小长戟的意思。温格尔估计,明年嘉虹就彻底失去这项技能。   “雄父和弟弟说悄悄话。”   “哥哥。”   嘉虹吃醋了,“我也要听弟弟说话。”   “哥哥!”   “我不是说现实里啦。雄父。雄父。你看长戟。”   “哥哥哥哥哥!”小长戟超级大声地囔囔,“哥哥!!!”   空气随着孩子们稚嫩的吵架,变得可爱起来。温格尔想,混蛋雌虫们各有各的坏处,宝宝却各有各的可爱。身为夜明珠闪蝶家里唯一的雄虫幼崽,温格尔见识过雌虫兄长之间各种明争暗斗,插科打趣,却没有见过小小幼崽用叠词吵架。   虫蛋倒是被哥哥们的吵架吓到了,悄悄朝温格尔胸口蹭蹭。   束巨处理完一叠的维修问题,跑过来一并胡闹。随后沙曼云、卓旧,连同被温格尔赶出门的阿莱席德亚也回来了。   这一周对小长戟来说是格外有趣的。他可以和任何人玩,跟着哥哥、跟着雄父,或者雌父和其他的雌虫。唯有一次挨打,是因为小长戟偷偷把虫蛋丢在地上滚着玩。阿莱席德亚毫不留情地把小长戟的屁股打烂,束巨直接和这个反骨仔翻脸,两个人一个解开拘束环,另一个拥有寄生体基因片段,废话不多直接把整个屋子打得稀巴烂。   温格尔因此顺利搬入了新家。   卓旧帮忙整理了所有的生活物品,沙曼云偶尔帮点小忙。物资到的那天,四个人日夜不眠连轴转足足三天,终于把最关键的食物收集满了。   当天晚上,沙曼云久违地下厨,给温格尔煲汤。   嘉虹拿到了第一碗汤,鲜美的汤很快抚平了孩子的味蕾。小长戟咕咚咕咚两口吃完了,勾勾索索去看温格尔的碗。   “凶凶。好好、喝。嗯。”   温格尔把自己碗里的蔬菜分给两个孩子。他本以为阿莱席德亚会接着这次物资送达,整出一点幺蛾子。   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温格尔的生活恢复了一种不正常的温和与平静中,他没有继续对卓旧或阿莱席德亚展现自己的温情。而那两人也一如既往忙碌自己的事情,且不告知温格尔任何更多的细节。   束巨和沙曼云跑得勤快。束巨想要约温格尔去看沙尘暴,沙曼云想要温格尔摸摸自己的肚子。他们一个话多,一个话少。温格尔倒是拿着嘉虹穿旧的衣服在小长戟和虫蛋身上比比划划。   小长戟又学会了一些新词汇。   “凶凶,这个,是唔……”小长戟努力思考词汇,忽然灵光一闪,“什么。”   嘉虹坐在一边用笔写卓旧给自己布置的作业。他需要靠自己算出下一场沙暴停止的日期。草稿纸上写满了数据,嘉虹烦躁地把他们划掉,列了一组新的结果。   温格尔说道:“这是小长戟的衣服。”   小长戟摸摸布料,分辨颜色,“不不。”他每发现一点世界新奇点,都觉得自己是个小天才,“哥哥。穿穿。”   温格尔哭笑不得,他捏捏小长戟的鼻子,“就你聪明。哥哥穿小了,给你穿,你穿小了再给弟弟穿。”   嘉虹快被卓旧的作业折磨疯了。   他浑然忘记自己不过是一个一岁大的幼崽,观察和计算本就是超负荷的事情。卓旧总是告诉他,“你可以的。”却没有让这孩子意识到,他已经走在太多同龄人前面了。   以至于嘉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普通的笨小孩。   “雄父,我去找大大。”他跳下简陋的桌椅,打算换种口味的作业,“我去他那里做能源灯。”   温格尔答应了。   小长戟也想过去,跑两步忽然摔了。温格尔紧张地放下手中的衣服,却看见小长戟爬起来,拍拍腿上的灰尘,瘪瘪嘴跑回来。   “怎么了?疼不疼。”   “哼哼。”小长戟叉腰,“我、我才不要,去。”   差点忘了,他昨天才把笨蛋雌父的东西摔碎。现在过去,八成会被打屁股。温格尔也不点破幼崽的小心思,专心修改衣服。   好像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   卓旧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每次去雄虫的房间,都怀疑那是一个晴和的天气。周围的一切,无论是葱茏绿树还是这间小小的安乐屋,都沐浴着和煦的阳光。   明明戴遗苏亚山没有太阳,也没有植物。   可卓旧总是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他躺在自己的蜗居之所,看着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忽然露出一种不明确但很温和的笑容。他自己不知道这种笑容,但嘉虹和小长戟,或者其他忽然鲜活的雌虫之间家常打闹,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雄虫到底什么时候能把衣服改好。   “喂。心脏的。”束巨乌漆嘛黑着脸过来,“你可不可以给嘉虹多布置点作业?”   “怎么了。”   束巨碎碎念道:“淦。他差点就找到航空器的位置了。老子魂都没了。”   “我知道了。”卓旧答应道。他和束巨一起找到嘉虹,这孩子正在手工做能源灯,已经到了危险的点火步骤。这孩子一个月前才长到握住笔的地步,如今却可以独自拼凑出一个能源灯半成品。   扑哧。   火星子没点着。   嘉虹泄气下来,休息后继续重复点火的步骤。卓旧让束巨看着孩子,他说道:“他想把能源灯给温格尔阁下。你让他做完吧。”   束巨说道:“航空器的事,你丫的不管了?”   “以后,他就没时间出来了。”卓旧继续往前走。他丝毫不害怕后面出生的孩子和嘉虹一样妖孽,乃至集体成长到自己害怕的地步。   小长戟出生后至今已经足够证明,雄虫的不用心。   嘉虹终究是不一样的。   “大哥总是会照顾弟弟们。等老三破壳后,光是弟弟们就嘉虹喝一壶了。”   廊道黑乎乎的。卓旧碰到了阿莱席德亚,“东西搬完了?”他们两人在黑暗中交谈。   阿莱席德亚说道:“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他停顿一下,强调道:“监狱的那篇报道已经被烧毁了……但你相信我,我确实看见过。”   卓旧知道阿莱席德亚没有说谎。   可他认为戴遗苏亚山监狱是特殊的。   “阿莱席德亚。如果戴遗苏亚山监狱要改制,我相信外面的人不会把温格尔阁下送进来。这颗星球每十年都会向恒星缓慢移动十厘米。早在我来到这间监狱之前,星球就在走在引力灭亡。”卓旧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远比你了解这个囚牢。外面的人也远比你想得要恨我。”   阿莱席德亚挣扎道:“改制意味着,我们可以钻漏子离开。”   “那你还是期待虫蛋里是个夜明珠闪蝶吧。”卓旧打断他,“我们必须自救。”   赌蛋,或者航空器。   没有任何犹豫。   哪怕放弃越狱,随着星球每十年朝着恒星位移,气候聚变,环境越发恶劣。卫星站迟早有一天会完全撤离——   而那时候,戴遗苏亚山监狱自然会带着所有人的罪恶走向灭亡。   他们两个人双双待在廊道中,你瞅着我,我瞪着你,眼神中是晦涩不明,是惧怕,有夹杂着一点点怨恨和解脱。   “啊。”   忽然,从廊道尽头,传来温格尔慌乱的声音,“沙曼云……你……”   看着眼前一颗光洁的白色虫蛋。   温格尔结结巴巴说道:“雄虫蛋。”   作者有话要说:   对的,我们的小兰花是雄虫。   他长大后的故事也很有趣,一句话概述:我把伴侣逼成战神。   ——*——   《幼崽日常》   小长戟长大后很深刻地认识到,自己是整个家唯一的正常人+普通人。   他喜欢交朋友,也喜欢做机械研究。   “哎。我大哥实在太厉害了。”他第一天和朋友叹气,“我学一个架构至少一周,他一天就全会了。这种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   第二天打完班级赛,他输给了小蝴蝶,哭丧着脸和朋友说,“我弟弟就不是正常人。你说他打就打吧。但一边打,一边哭,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什么?他哭着打赢了国赛?还是第一?不愧是我弟。有我半分风范。”   第三天,小长戟去了一趟雄虫学院,接他们家最奇怪的雄虫弟弟。   “我还是无法理解天才的世界。”他一边修机甲,一边和朋友吐槽,“大哥就算了。其余两个能不能像个正常人?”   朋友看着小长戟放在脚边的青少组机械类金奖及一堆准备融化成金块的奖杯,问道:“你可以闭嘴吗?” 第200章   温格尔没想到沙曼云这次会生下雄虫蛋。   他看着这枚白乎乎的雄虫蛋,一种危机蠕动着攀爬上胸口,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夜明珠闪蝶家并不盛产雄虫。他们的基因含有大量的美貌和迟疑,缺少多子的片段。在生育这方面,如他的雄父温莱那般,到最后怀疑自己生不出雄虫幼崽的人,其实不在少数。   一个雄虫幼崽,对于现在的温格尔来说,实在是太早了。   他开始意识到那短短两个月的平衡,将随着这枚雄虫蛋的诞生陷入到一种动荡中。而保住这个孩子,还是让他在蛋壳中死去对温格尔来说又成为了一个难题:他必须要小心把握所有雌虫和孩子们的心态。   卓旧就在这时候进来。他先是看了一眼拿着虫蛋的沙曼云,漫不经心地说道:“谁去打点水来。”   束巨才踏进这件屋子,又被阿莱席德亚轰出去,两个人跑出去装了一点干净的水回到雄虫的床前。沙曼云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撩拨到耳后,生产残留下的血味和汗味黏,总让沙曼云联想到杀人后的意犹未尽。真是神奇。他看温格尔用旧布给虫蛋擦拭表面,心想:我居然也有这一天。   这是个宝贵的雄虫蛋。   如果放在外面,他将享受到最好的待遇:包括了最顶尖的孵蛋恒温器、最健康的虫蛋油、全天24小时的看护。可现在,只有嘉虹和小长戟还在关注这位家庭新成员,其余成年人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中。   “哥哥,白白。”小长戟用脑袋顶着虫蛋,“白白。”   嘉虹眉毛一挑,把雄虫蛋小心翼翼收起来,“不可以玩。这是雄虫弟弟。我还没有雄虫弟弟呢。”   小长戟还不懂雄虫和雌虫的区分,他只觉得自己可以把小蝴蝶丢在地上当车轱辘滚,这个白白的蛋也可以。   “是个雄虫蛋。”阿莱席德亚率先打破了沉默,“怎么回事?都不说话了。”他努力活跃着气氛,完全无视了束巨黑沉沉的脸。   束巨最早生下孩子的优势荡然无存了。   雌虫在赌蛋这条路上已经输个精光。想想看吧,就算真的要带一个雌虫离开监狱,到底是让夜明珠闪蝶孩子的亲生雌父离开。还是让一个珍贵雄虫幼崽的雌父离开呢?   总不可能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毫无作用的小雌虫之父吧。   赌蛋这条路,已经走到尽头了。   沙曼云坐在温格尔的身边,他用自己的脸颊贴着雄虫蛋,冰冷的线条随之柔和下来,“他会动吗?”   温格尔回答道:“雄虫蛋要先发育三个月。”   幼崽的世界里,小蝴蝶他正贴着温格尔的精神触角打盹。忽然一个激灵,呜呜躲在雄虫精神触角背后哭泣起来。哪怕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小蝴蝶还是依赖直觉地躲起来。   他是一个害羞胆怯的孩子,对所有的外来者抱有高度警惕。   温格尔用精神触角安抚他后,认认真真地用精神触角碰碰沙曼云的雄虫幼崽。小宝宝没有什么动静,像是睡着一样任其折腾。   “哼。”束巨暴跳如雷,他被沙曼云这种宣誓主动权的方式激怒,“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呢。”   卓旧打断他们,“沙曼云,你去吃点东西,恢复体力。”   “垃圾。生个崽都快虚脱了。”束巨嘲笑道。   卓旧无奈地说道:“你也少说两句。”   “艹。别狗屁的以为这样……”   “束巨。”温格尔轻声呵斥道:“孩子们都在这里。”   束巨顿时卡壳了。他看见小长戟跌跌撞撞跑到自己面前,用手抓住自己的拇指,指指虫蛋又指指自己,“要,蛋蛋,玩。”   灯光下,幼崽圆鼓鼓的脸一戳就留下酒窝,眼睛则像宝石般闪闪发光。   “玩玩玩。”束巨抓住他,恶狠狠地瞪了卓旧一眼,“玩你个软蛋。”   小长戟被他的雌父揪住,完全没有想到忽然有这么一遭。温格尔还没来得及把孩子留下来,束巨就风一样跑掉了。   “小蝴蝶,你可不能偏心雄虫。”阿莱席德亚言语中夹枪带棒,“夜明珠闪蝶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卓旧头疼得不得了,他也没有想到沙曼云会生下一个雄虫蛋。   虽然说继承法优先保护虫种,可谁都清楚虫种顺次往下就是雄虫优先。“温格尔阁下。嘉虹和小长戟这段时间,我就帮你照顾吧。”卓旧开口说道:“两个虫蛋,对您来说,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温格尔不知道怎么拒绝。   他让卓旧把小长戟喊回来,几个孩子挤在床上与雄父度过了一个温暖的夜晚。戴遗苏亚山监狱这座荒凉又古朴的陈旧建筑里,一间间空房间被渗透了沙子和沉闷。呜咽的风声好几次让温格尔从睡梦中惊醒,他不用算法都能感觉到:气候又将发生变化。   第二天,卓旧就给小长戟、嘉虹布置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他给两个孩子挑了雄虫附近一个储物室,没有窗户,就在顶上装了一顶小小的能源灯。嘉虹已经习惯有自己的房间了,他只是不习惯要和弟弟小长戟一起睡觉。而小长戟还不太习惯离开雄父和雌父睡觉,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   “凶凶,呜呜呜,凶凶。”   温格尔把两个虫蛋安置在一起,柔声安慰小长戟,“小长戟不哭,雄父就在这里。可以过来和雄父一起困觉觉呀,不用怕。哥哥也在小长戟身边呢。”   雌虫千方百计想把幼崽们调离自己身边,其心昭昭。   小长戟吧嗒吧嗒掉眼泪下来,“唔,我才没有,呜呜呜,没有哭呜呜呜呜哇哇啊要凶凶,要凶凶。”   这孩子哭得真情实感,把本来接受良好的嘉虹都带的伤感起来,两个孩子呜呜呀呀不愿意在一墙之隔的小房间睡觉了。   温格尔只好让孩子们和自己挤在一张床上,委婉地把卓旧从自己的屋子里赶出去。   “虽然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情。但今天不行哦。”   卓旧听着雄虫对自己用敬语,还没有委婉几句,小长戟一屁股把门关上了。隔着门,卓旧就听见幼崽围着温格尔要抱抱要亲亲的笨拙语句。   四个雌虫终于发现了比以往更严重的问题:他们根本没办法让温格尔对幼崽心狠。   “老子不管,老子要重新怀一个。淦!”束巨破口大骂,他现在看谁都不顺眼,有时候小长戟坐在一边玩,束巨都要冷着脸踹两下他的屁股,父子两打一架。“看什么看。呸。雄虫蛋孵出来什么都不知道呢,高高在上给谁看呢。”   沙曼云轻轻弯了嘴角,“雄虫像他。”   “狗屁!”   卓旧这三天已经把类似的对话听到作呕。他用自己的铁棍敲敲桌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要对赌蛋上瘾。束巨,为了雄虫幼崽强迫自己去怀孕,对身体伤害更大。”   “沙曼云,休息好了就回来做事情。”   “包括你。阿莱席德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动作。”卓旧挨个点名过去,将所有人的小心思拽回来,“任何上瘾的东西都带着随机性,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刻会有什么感受。”   “赌蛋也是一个道理。温格尔阁下如果下得了手,你们两个的孩子出生残疾、痴呆甚至永远破不了壳……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阿莱席德亚不相信这一点。   沙曼云也是。   他们作为这场生育赌博中的赢家,最不愿意看到自己出狱的筹码毁于一旦。可想要孩子孵出来,必须要雄虫温格尔的配合。   “温,不是这样的人。”沙曼云说道。   阿莱席德亚做事帮腔道:“卓旧。小蝴蝶是雄虫,他不是监狱的囚犯,更不是你那些黑心的政客朋友们。他就算稍微强硬一丢丢——芝麻粒大小——我保证,他不会有杀死孩子的想法。”   卓旧说道:“希望你们别把事情想得太好。”   在对待孩子问题上,卓旧也相信温格尔会尽到一个雄父的责任。他更担心还是其余三个人的状态:阿莱席德亚因为寄生体基因觉醒不得不靠雄虫为食;束巨错误地以为自己会是雄虫最佳的归宿;而沙曼云更是为雄虫堕胎数次,只为了生下一个满足自我理念的孩子。   “我还需要提醒你们。”卓旧十指相扣,抵住嘴巴,“被雄虫以雌奴身份带出去,和自己越狱获得自由身份是两件完全不一样的事情。”   想要成为温格尔的雌君吗?想要让温格尔永远属于自己一个人吗?想要体面有尊严地活着吗?甚至是获得幸福……吗?   卓旧收拾自己的东西,带着铁棍慢慢地走了。   他心想,如果他们爱温格尔,就不会成为雌奴。   实际上,赌蛋本就是一个陷阱。   卓旧慢悠悠地想着,他看见嘉虹和小长戟在墙壁上扣烧焦的墙皮,两个人叽叽喳喳争论谁扣的图案像雄父。   “白白。”嘉虹发现卓旧的身影,虽然奇怪这一刻雌虫为什么看上去如此萧条,但孩子还是走上前笑着说道:“白白,我和小长戟比赛画画。”   卓旧笑着说,好。   他们走到那面墙。   那面曾经被卓旧写过密语,被温格尔涂改过绘画的墙面。墙上曾经烧灼的痕迹因为春风吹拂起了皱,两个孩子沿着裂痕,一点一点剥开它们,重新展现出一片焦黄的空白。   像天空,像太空。   爱上一个雄虫,愿意为他生孩子,愿意为他放弃自己更美好的未来,放弃自己过去几十年,乃至未来百年的宏图壮志吗?   卓旧没想过。   他太清楚自己的目的地:冲破天空,进入太空,穿过一层一层密密麻麻的险境,降落在一个人烟稀少的落后星球上,隐姓埋名,重新开始。   四个人,靠着航空器的能源和食物,很难飞那么远。   “真干净。画一家人吧。”卓旧对嘉虹说道:“一个有雄父,有弟弟们,还有尖尖、大大和卷卷的全家福。”   如果……   卓旧心想,我是说如果。   “为了雄虫,你们可以永远地留在这颗星球上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大家也看得出来这是个系列文。   小兰花也有文,整个系列如果完整的话是十篇文。   如果我写得快的话,大家应该能看到完整的一套(?) 第201章   戴遗苏亚山监狱迟早有一天会毁灭。   雄虫只要活着,迟早有一天会离开。   这是两个不会改变的事实。卓旧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也知道抉择关头应该把谁从船上踢下去。他蹲下身和两个孩子一起画画,简单又明确地勾勒出各个雌虫的特征:束巨标志性的胸部、阿莱席德亚的卷发和沙曼云那张冷漠的脸孔。   嘉虹和小长戟喜欢卓旧这一点。   他们蹦蹦跳跳让卓旧把自己也画上去,“哥哥。”小长戟指着嘉虹,又指着那个大胸口的人物,“雌雌。”   “我来画雄父,白白,我要画雄父。”嘉虹拿着笔,歪歪扭扭在墙上勾勒雄虫的大翅膀,“雄父是蝴蝶,他有很好看的翅膀。”   卓旧没有见过。   但他知道蝴蝶种雄虫对雌虫张开双翅的意义。   *   作为一位前星盗、自制火炮商人,外加勤劳的修理工。   戴遗苏亚山监狱的近一年中,除去和雄虫缠绵的时间,束巨几乎把有限的生命都贡献给了航空器。他曾经向卓旧解释说:一架罗耶奈的航空器过分老旧,只可以支撑他们冲破大气层。如果有另外一台航空器,束巨有把握让这些破烂玩意儿支持他们顺利逃亡至星系外。   “虽然我看不懂……艹,你说的对。燃料是个大问题。”   运到戴遗苏亚山监狱的所有能源块都是生活用能源,而真正去太空中航行,所使用的能源块都是规格、标准、储存量截然不同的“航空类能源”。   其差距约等于玩具水枪和高压水枪。   束巨絮絮叨叨,“实际上,要飞得更远还有一种方法:开到一半,我们把谁丢到能量炉里。”   卓旧坐在机器边上,一起帮忙维修。   束巨说道:“我们别带着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走了。就把温格尔带着……嘉虹也不要带着,你总是有办法一起离开的吧。”   卓旧当然有办法。   “温格尔没有必要和我们一起走。”他说道:“实际上,让外面的人带他走是最正确的。那个时候,不论是阿莱席德亚还是沙曼云,温格尔只要有足够的积分,想带谁走都是他的自由。”   束巨冷笑,他不是傻瓜。他都看得出哪怕卫星站又换了一批人,执政者眼睛给炮打瞎了,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都不可能离开,温格尔也不可能攒够赎出他们的积分。   “老子不管,老子就要带着温格尔离开。”束巨重重地把一根钉子敲进铁板中,咬牙切齿道:“心脏的,别想着丢下老子……现在航空器还没有修好,老子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开到一半爆炸。”   卓旧答应了。“希望你算好能源载重,我不可大家变成一堆太空垃圾。”   如果非要挑一个人同行,卓旧会选择最有用的束巨。   他试想过,和以往的手法诱导这位粗鲁的星盗。宗教、信仰、利益、执念或者一种关乎美好幸福生活的蓝图。可最后发现,束巨完全没有幸福的概念,夸张点说,他居然认为在监狱的这一年是他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日子。   能吃上饱饭、有地方睡觉、可以做自己最喜欢的维修工作,如果无聊了就去欺负欺负雄虫。温格尔很好地包容了束巨所有的粗鲁、撒娇、不谙世事和胡搅蛮缠。这个笨蛋雌虫甚至有了一个崽,有了自以为的雄主。   “艹艹艹,孽子!狗蛋!哪个缺心眼玩意生的你?”   卓旧没走出几步就听见维修室里爆发出雌虫的怒骂。束巨抓着一个掰断的铁丝环,努力冲冲杀出来,“老子今天不打爆你的屁股,老子就把自己的名字倒着写!”   可等雌虫找到自己作孽的小雌子后,发现他狡猾地藏在温格尔的被窝里,还一副装睡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打呼噜。   “你给老子起来。”   “唔。”小长戟抓住被子嗷嗷叫,“我,我困觉了。我困觉啦。”   “装你个狗屁,给老子爬起来。”   他们闹得午休的温格尔醒了。   “凶凶,凶凶。呜呜呜。”小长戟标准只干嚎不掉眼泪,“他,坏。他凶、凶我!”   温格尔睡眼朦胧看看一脸怒气的束巨,又看看有恃无恐的虫崽,思考着。在这座荒凉的监狱里,没有任何可靠的家伙。束巨满口脏话,温格尔已经和他强调了不知道多少次,注意影响,不要带坏宝宝。   小长戟贴上来亲亲雄父,表示自己根本是无辜的。束巨凑上来,拿着自己的东西委屈巴巴和雄虫告状。一大一小,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最后猫猫打架一样动起手来。   “他坏。”   “孽蛋!艹,老子怎么不把你打了?”   “哇呜呜呜。”   “哭个屁。”   温格尔做了一个停的手势,看见了门口的卓旧。他不知道嘉虹去哪里了,便招招手请卓旧进来,问道:“卓旧,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小长戟弄坏了东西。”卓旧不动声色地说道:“因为他,我们需要重新制作一个净水器。”   小长戟不敢相信,他根本没有弄坏什么净水器。这个大人怎么乱说话?   他挥舞自己的手,笔画一个圆圆的大大的东西,想要和雄父解释自己弄坏的是一个超级大、根本描述不出来的大家伙。   卓旧知道小长戟看见了航空器。   这孩子以往不是在温格尔身边,就是在束巨身边,自然而然也认识航空器。   可他就是要把一件事情锤死:航空器已经在上次火灾里被烧毁了。如今,整个监狱根本就没有什么航空器。   “孩子确实要教育一下了。”卓旧微笑道:“温格尔阁下,孵蛋劳累。不如让小长戟和嘉虹一起上课吧。”   温格尔觉得小长戟太小了,话都说不清楚。   他轻轻地打一下小长戟的屁股,就算给孩子一个教训了。“不许再去雌父那玩了。雌父有事情忙,知道吗?”   “哼。”小长戟讨厌卓旧。他讨厌这个撒谎的大人。   他发誓要薅光这个大坏蛋的头发。   卓旧自然看见小长戟那圆瞪的杏眼,他温和地笑笑道:“正好,一个孩子也是教,两个也是教。”   “嘉虹呢?”   “我来的时候,看见他在画画。”   温格尔想要去看看嘉虹。他小声抱怨着嘉虹长大了,学习紧张,自己很多时候都看不见孩子。   小蝴蝶虫蛋刚刚被阿莱席德亚抱走,温格尔身边只剩下一个雄虫蛋。   “阿莱席德亚来过?”   温格尔回忆道:“他不知道哪里找出来的虫蛋油,每天都会给虫蛋吃点营养。束巨,这东西就是个营养品,有没有差别不大……况且,这个阶段和虫蛋亲密一些,对孩子的心智培养也有好处。”   束巨也曾想搞点虫蛋油给自己的小脏蛋补补营养,可他哪里懂这种事情。   如今听到阿莱席德亚这么做,他的心里五味杂陈,悄悄诅咒阿莱席德亚的蛋绝对不是夜明珠闪蝶。   温格尔还想安慰束巨几句,精神触角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一下。   他回首去看,发现是自己那颗至今未响动的雄虫蛋。小小的雄虫蛋躺在枕头和被褥之中,不同于前三个孩子各有各的特色,温格尔几乎捕捉不到他的气息。“宝宝?”温格尔紧张地在精神触角内喊了一声,“宝宝,到雄父这里来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他。   反而是温格尔的精神触角传出浅浅的刺疼。   温格尔从没有类似的经历。   他退出自己的精神世界,睁开双眼。束巨正在和卓旧聊要给小长戟布置多少的作业。嘉虹带着画笔从外面回来,正好见着弟弟一脸铁青,小眼冒着火苗。   “多布置一点,多布置一点。”束巨心急如焚,“让这小鳖蛋写!别不给他时间玩!不写,我就揍他。”   嘉虹还想阻止一下,就听见小长戟钻出雄父的被窝,朝着两个大人发出自己的呐喊:“艹!”   温格尔被这一声惊醒,他掀开被子,跑下床,不敢相信自己的幼崽说了什么?   “宝宝,你刚刚说什么?”   嘉虹大概明白,弟弟和束巨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掉。   小长戟懵懵懂懂地对着雄父重复了那个音节,“艹?”   卓旧默默后退一步。   温格尔扬起巴掌,重重地揍了小长戟屁股一下,“不许说脏话。”   小长戟第一次被雄父真揍,两眼泪汪汪,可怜兮兮跑到哥哥背后,指着束巨嗷嗷大叫,“他,他也说呜呜呜,为什么只打、打我……打我呜呜一个人呜呜呜。”   束巨肩膀一紧。   他看见雄虫解开绑在凳子上的软胶绳,求生欲让这个雌虫飞快推开门小跑出去。“束巨!”温格尔在后面喊道:“你给我站住!”   天天嘴巴上没有门把,脏话随机炮轰。温格尔一直担心束巨会把孩子们带坏。   瞧瞧,现在成真了吧。   “温。”沙曼云上前,主动把扫把柄递给雄虫,“用这个打,更轻松点。”   束巨在前面跑,回头看这幅场景,对沙曼云比了一个中指,“爷记住你了。艹,给老子等着。”   “你还敢说脏话?”温格尔气得脑壳疼,接过扫把柄追上去,“站住。不许跑,束巨。”   束巨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没多久,他便停下来了,站在原地不动了。   阿莱席德亚正好给虫蛋擦好油,他计划下一步带着虫蛋去透透风。推开门就见束巨杵在原地,木头一样站着。   他问道:“你在这干什么?”   远处,温格尔气喘吁吁炒着扫把柄跑过来。   “害。”束巨搓搓脸,说道:“这不是怕先生追不上,等他一下嘛。”   作者有话要说:   《幼崽日常》   小长戟知道哥哥要上课。   他不喜欢上课,因为上课后就要写作业,没时间玩了。   可因为大坏蛋卓旧,小长戟被迫开始了自己的上课时光。   天知道,他又不是哥哥嘉虹那种天赋异禀的小雌虫。   没过一会儿,嘉虹就发现弟弟小长戟趴在地上一动一动。他推推弟弟,“小长戟,上课啦。”   小长戟,“他、他困觉觉了。”   “上课啦。”   “我、我不是小、长戟。”小长戟张口否认自己的身份,“他去困觉觉了。”   嘉虹无奈极了。   他掏出一块沙曼云新作的饼干,放在幼崽面前晃动两下。   小长戟伸出自己肉嘟嘟的手,吧唧,没抓住。   因为哥哥嘉虹比他更快收回了饼干。   “哥哥。饼饼干。”小长戟麻利从地上爬起来,“要次要次。”   嘉虹冷漠无情,“上课了。”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自己的笨蛋弟弟重新倒在地上,安详合上双眼,嘴里念念有词,“困觉觉,困觉觉。”   嘉虹把他从地上拎起来,默默祈祷余下两个千万别一个样子。   他真的会疯的。   ——*——   (幼崽长戟和幼崽温在干饭这点上,一致性还是很高的)   (但我们温温可不会薅别人头发呢。) 第202章   束巨还是被温格尔“敲打”了一顿。   病弱雄虫的拳头根本不值得一提,其余人也就看戏一般围上去拍手叫好。倒是小长戟有点担心束巨,跑上前抱住温格尔的小腿,嗷嗷乱叫。温格尔也没有下重手,最多是发泄式地在束巨胸口拧上一把,让雌虫调笑地凑上来。   他说,温格尔实在太虚弱了,才跑了不到一公里就累成这样。   温格尔冷哼一声,把束巨推出去,“少和我说这些,要再让我知道你在孩子面前说脏话,我非得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显然,雌虫理解的“吃”和雄虫了解的“吃”是两个词义。   卓旧刚开始还会担心两者的关系,他既不希望束巨把太多心思放在雄虫身上,又不希望温格尔真的对卓旧动心,努力积攒积分给雌虫不明确的希望。   这对他离开监狱都极为不利。   他在桌子上堆了一大堆没烧干净的纸片,每一片上写长长的数字。阿莱席德亚抱着虫蛋坐在另外一边,靠着回忆绘制星图。   这是他们离开大气层之后要考虑的事情:要到哪里去。   阿莱席德亚不得不佩服卓旧,他很怀疑从最开始卓旧就已经安排好每一个雌虫在这场越狱中的作用:束巨负责器械、沙曼云负责猎杀、而他自己阿莱席德亚负责绘制星图和寻找一条生路。   “你早就策划好了?”   卓旧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星图是茫茫宇宙中的地图,能够帮助他们在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后寻找到一片安息之地。如果一切有卓旧想得这样顺利,他可以在那块富有生机的土地上重新开始自己的事业。   卓旧淡然至极,“我不会和没有价值的人成为伙伴。”   阿莱席德亚对此事感到遗憾。他确实记得部分星图,因为他曾经在军部任职,还出卖了一条战线。“我只能记住一小一部分的星图。可我们在哪里?”   “那是数学的事情了。”卓旧拿起炭笔,匍匐在桌子上,“尽可能去回忆你知道的星图,我们总能找到一条出路的。”   这是小事一桩。   阿莱席德亚看着卓旧从一个小小的坐标点开始,经过复杂的图形与公式慢慢延伸出一个扭曲的弧线。他屏住呼吸,从这些瑰丽的线条与图案中感受到数学的魅力。   但更多,他只会想到自己所期望的美好未来:作为囚犯的他掌握着夜明珠闪蝶家的继承人,顺理成章拿走了夜明珠闪蝶家积攒千百年的财富。   “你真是个天才。”阿莱席德亚臣服道:“这是个天文级的数字。”   “是嘛。”卓旧拍拍手中的碳粉,将一串坐标点划上了横线。   可惜他不是神。   将这串坐标牢记于心后,卓旧撕掉了纸片,他拿着这些破烂丢到了能源灯的燃烧炉中。火焰与焦黑将数字逐步吞没。   与其在卓旧心里一并消失的还有阿莱席德亚的价值。   “这件事情,请不要告诉温格尔阁下。”   阿莱席德亚抱着虫蛋,他准备给自己的赌注更贴心的照顾。   他说道:“我又不是束巨。”   哪怕温格尔三申五令让束巨控制自己别说脏话,可星盗数十年的口癖哪里是这么容易修改过来的呢?束巨每每被温格尔追着打,到最后都绞尽脑汁用各种废品做点小玩意给温格尔解闷。   他前天做了一个发条玩具,拧上之后就会发出咯咯咯的叫声,一边走一边吟唱。昨天又做了一个微型手摇电风扇,让小长戟给温格尔当发动机。今天做了一个不那么准确的闹钟,校准三四次都不灵光。   你说他用心,好像确实是用心。   可说他不用心,东西做出来又确实很奇怪。   温格尔把多数玩具都分给两个孩子,嘉虹通常玩一会儿就没意思。倒是小长戟充分发挥了天分,磅磅磅把玩具都拆开,再拼回去,再拆开,玩得不亦乐乎。   沙曼云从那堆物资中找到一条粉红色带着小花的围裙。他每天都泡在厨房里,除了料理雄虫和幼崽的食物外,就是把大量蔬菜腌制、晾干成保质期更长的便捷式食物。   天气一点一点燥热起来了。   温格尔的主要工作变成了孵蛋。除了追着束巨揍,他基本都待在屋子里。嘉虹上课经常带自己的绘画作品和数学作业本,前者温格尔还可以稍微点评两句,但后者真就是两眼一抹黑。   “不是历史课为主吗?”温格尔不理解地问道:“你还是一个小雌虫啊。”   嘉虹反倒更不理解了,“可是白白说我可以学了。”   “嘉虹,你今年有两岁吗?”温格尔认真讲道理,“为什么要这么早学这么难的数学呢?小孩子不应该多锻炼、多学一点野外生存技能,或者机械玩具吗?”   嘉虹不假思索,“其他的我也学的很好。”   温格尔盯着那一串自己看不懂的公式,第一次有了“自己孵了个天才”的实质感。   他们父子两琢磨一道彼此都不会的数学题后,决定去找卓旧解开谜底。窗外已经出现细微的水珠,夏天将来却不曾降临,空气闷热又沉重。偏偏沙子还不断拍打到温格尔的脸上,一度让雄虫睁不开眼。   这时,他们到了那面墙前面,嘉虹涂涂改改许久终于在墙上画出自己满意的雌父。他兴致大发,在临近的地方画上了白白和虎南。   这两个雌虫在嘉虹心里有着相似的地位:一个是尊敬的老师,一个是敬爱的同族长辈。   温格尔可算是看到了这幅画的全貌,他盯着自己的简笔画。上面的雄虫张开了一双巨大的白色翅膀——虽然温格尔的翅膀并非银白色,但监狱的颜料只有那几种颜色,嘉虹也找不出更好的颜色去形容雄父的翅膀。   “其余人也是嘉虹画的吗?”   “不是哦。”嘉虹手舞足蹈地说道:“是白白画的。雄父,是不是很好看。”   温格尔想起来了。卓旧确实很会画画,他曾经给自己画了甲竣的画像,技法已经达到了一比一复刻的程度。“如果他不做一个政客,成为画家或者数学老师都很不错。”温格尔在心里想道,嘴巴上夸奖两句。   嘉虹说道:“白白还会画更厉害的。他就画过雌父,我还想要看见雌父。”   温格尔愣住了。   他忽然有点想哭。   那种酸酸的感觉戳在心上,让他感觉在监狱吃到的苦头都是值得的。   嘉虹继续说道:“我还想要看见我和雄父、雌父在一起。”他指着墙上的画说道:“这是全家福,但我想要和雄父、雌父在一起的全家福。”   温格尔从没有想过,还可以这样子。   因为卓旧总给他一种冷静庄重的感觉。温格尔内心总感觉他就应该被尊重着,远远坐在高位上。对付卓旧,温格尔虽然并不会像对待其他雌虫那样使用下三滥的技巧,可他也没有给对方太多的温情,亦欠下人情。   可嘉虹的提议太诱人了。   温格尔根本无法拒绝。   甚至此刻,他希望卓旧对自己是有一丝一毫的欲望。因为人有欲望,就有需求,而需求生来就是被拿来做交换的。   温格尔牵着孩子的手,沿着廊道停在了卓旧的门前,忽然希望自己手中提着一些水果或者礼品。这时候,求人办事的礼节便显得格外重要。温格尔曾经随同雄父温莱一起去拜访过少数新贵家族。哪怕是泛泛之交,两者都友好地赠送了礼物,言语之间彰显出客气和尊敬。   温格尔觉得卓旧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   他在门口踱步,几乎要带着嘉虹逃离此处。   “进来吧。”卓旧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面容洁净,牙齿整洁。虽然身上只有几块简陋的遮羞布,手边放着一根铁棍,但卓旧并不给人寒酸的感觉。他让开位置,请一大一小的客人进来。   “嘉虹。”卓旧给孩子先拿了一份稿纸,“这是你上次的错误,我已经批阅出来了。”   随后他才请温格尔坐在一张稍显干净的椅子上,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注视着温格尔。   “阁下,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温格尔看着他这幅庄重的姿态,简直透不过气来。他攒攒手,努力集中注意力说道:“确实是有一些事情,想请您帮我画一张画像。”   他明明已经有了束巨的偏爱,成为了阿莱席德亚的口粮,以及沙曼云的执着,甚至让三个穷凶极恶的雌虫分别为自己生下了虫蛋。   可在卓旧面前,温格尔却依旧有一种如坐针毡地感觉。   他意识到并非自己比以往弱小,而是卓旧不再掩藏着某种可怕的野心。   “是什么样的画像呢?”卓旧问道:“您和幼崽,还是您自己?”   “是一张全家福。嘉虹还没有一张全家福。”温格尔说道:“如果太麻烦的话……”   卓旧打断他说道:“阁下,您需要什么样?多少人,肖似到什么程度?”   温格尔一时语噎。   他过了很多天以后才明白,卓旧当时并非玩笑话,而是认认真真地询问自己想要什么。无论是和多年前一模一样的全家福,还是添加上新人的全家福,或者是勾勒一个去世三年,他没有见过的雌虫。   “我想要我和甲竣……还有嘉虹……等等。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所有人。”温格尔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拍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喝完酒,看见你们的留言。说一天10更的,问雌虫穿不穿衣服的。   瞬间,酒醒了。   ——*——   醉醺醺不写番外。 第203章   卓旧原先的房间被大火吞噬,如今他自己挑选了一间带着窗户的囚室,屋子不大,在里面放上了一块铁板,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张小孩子坐,一张大人坐。房间顶上挂着一盏能源灯,灯罩熏黄,墙上贴着不同形状的碎纸片。   温格尔走近看两眼,没有什么兴趣,“你喜欢数学?”   卓旧把椅子擦干净,把桌子面立起来做一个画板,说道:“比较擅长。”   上学起数学便没有及格过的温格尔瘪瘪嘴,不说话。将近两年的相处时间,温格尔总看见卓旧在各处写下他看不懂的数字,有时候是在墙上、纸上、铁板上,也有的时候是紧紧贴着常人难以读懂的阿莱西兽语,得出一串长长的数字。   “你还会擅长什么?”   “看您想让我擅长什么。”卓旧坐直了身子,说道:“阁下,请您坐在椅子上,或者我的床上。”   他两挤在一间小屋子里,距离却是遥远的。   在他们这个时代,画师少见,优秀的画师更是稀缺。如同温格尔所在的夜明珠闪蝶家,最多也是邀请专业摄影师为全家拍摄照片,并制作成实体保存的相纸、相框。   平均价格一次上千元,还不涉及材料费。   而画师手绘一张全家福的人工费,波动在其十倍甚至更高。   温格尔长大至今只拍过两次全家福,本来去年他们全家应该进行第三次的拍摄。温格尔想着又忍不住难过起来,他骨子里藏着一点软弱,哪怕如今要把骨髓都敲碎,这点最后的柔软都无法消失。   卓旧要了一张画纸,压在桌板上。   他用烧黑的炭笔远远地笔画温格尔的面部,随后伸出手让这位垂泪的雄虫阁下抬起下巴,“抬起头。”卓旧说道:“别让眼泪掉下来。”   笔尖在纸张上摩挲,温格尔几乎没有听到犹豫和迟钝。他相信卓旧的专业,含着眼泪昂起头,呛着泪花。模模糊糊之间,他看见卓旧走上前弯腰给自己整理衣扣。于是,温格尔问自己穿得哪里不对。   卓旧不搭腔。   他说:“有根线头出来了,我帮您扯掉。”   温格尔感觉到自己衣服上猛地传出一股力道,随后卓旧头也不回地坐到了画作前。他拿起笔,接着昏暗的能源灯继续自己的创作。   “您有一双很美的眼睛。”卓旧对温格尔说,“可惜这里没有颜料,我只能尽力画出您的美貌。”   说话的功夫,卓旧已经打好了形。   按照之前他们的约定。卓旧先为温格尔画一张肖像画,等温格尔满意之后,再开始着手全家福的创作。作为代价,温格尔需要打开自己的库存,让卓旧从其中选择两样水果作为甜点。   温格尔坐在床上。他有点期待卓旧的作品,或者说期待久违的一次影像留念。   因为他还是相信卓旧的。   “您看。”卓旧把画作转个身面朝温格尔,“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纸片只有手掌大小,温格尔其实还有更大的纸张,但他希望把更好的纸面留给全家福。   “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请你就这么画下去吧。”温格尔都没有离开床面。他只是远远地看过去,感觉那像是立了一面小巧的镜子把自己照得干干净净。   “我可以和你聊聊接下来的画作吗?”温格尔说道:“不只是两个水果,我愿意支付更多的食物。”   卓旧什么也没有说,他安静地画着自己的画,等温格尔迫切的目光重新带着一点泪光时,他才开口,“您想要聊些什么。”   “甲竣。你还没有见过他吧。”   “全家福上有他。”   温格尔想到照片上的少年雌虫,他心一疼,补充道:“你没有见过后来的他。”他身子微微向前倾,几乎要把自己对甲竣所有的印象倾诉给这位前独(裁)者,“他的肩很宽,很扎实,虎甲种总有这样的特征。但你不能按照虎南的样子来画……虽然都是虎甲种……他的虫纹和嘉虹一样,从背上一直到手臂上。”   “阁下。我应该是画他穿衣服的样子。”   温格尔脸一红。   他几乎要低下头,为自己那些过分详细的描述惭愧。   可卓旧转而轻呵道:“歪了,别低头。”   温格尔只好继续保持着。他迟疑了片刻,接着问道:“我能继续说吗?”   “他长得和照片上完全不一样吗?”   “不。但是雌虫那个阶段多多少少都会有变化……就像是蝶族的破茧、蝉族的脱壳。那个时候他才刚刚去服役,经历了很多事情,显然会有很大的变化。”温格尔保持着角度,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我那时总是说他‘阿弗莱希德家又不是出不起一个人的饭钱。’想着甲竣服役回来,也别太忙碌。夜明珠闪蝶家的雌虫不能掌握实权已经是一条铁律了。”   “可甲竣说,‘他不觉得夜明珠闪蝶家的雌虫会一辈子碌碌无为。’那天下午他带我去了他们军营,吃了食堂的饭,还和我介绍了他的战友。我想军雌确实会忙碌一些,特别是刚服役的新人,什么事情都要做。”   温格尔微微低头,就被卓旧提醒。他不得不全程都抬起头,展现自己漂亮的下颚线,“你或许想不到。我破茧的那段时间,没有甲竣完全睡不着觉。有时候,我害怕极了,对外面喊一声‘甲竣’。他就回答我说,‘温温’。”   原来,他都是这么称呼温格尔的。   卓旧心中想着,手中笔没有停止。他给温格尔的头发上色,眼尖的捕捉到雄虫的几根白发。   温格尔依旧在说着自己的往事,他形容甲竣稳重又可靠,自己每每看见这位雌虫却在笑。“我一直盯着他看,他洗完澡之后头发湿哒哒的样子,会搭着一条毛巾在脖子上。你可能不相信,我一直到破茧还保留着睡前听故事的习惯。”   “真是可爱的习惯。”   温格尔就是泡在蜜糖里长大的。   他闪烁的眼眸眯成一条缝,解释道:“那是因为甲竣和雄父都纵着我。”   卓旧停下笔,吹吹上面的碳灰。温格尔也随之停下话头。他站起来,卓旧将天花板上的能源灯取下来。灯光贴在画纸上,照耀出雄虫在纸面上的美丽。   窗外微弱的天光照射其中,沙土随着风声吹过玻璃又吹回来。温格尔看看纸张,忽然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茫然地看着卓旧,“这真的是我?”   “您不是之前看过一次吗?”   “不不,我是说……我的意思是,你画的太好了。”温格尔注视着卓旧的眼瞳,他看见自己在其中的倒影,慌乱地低下头,“是你画的太好了。”   “是阁下长得好。”卓旧轻轻地说道。   他举着灯,能源灯的火苗依旧燃烧,且不断发出嘶嘶的崩裂声。温格尔抓紧自己的衣领,长长呼出一口气,站在画作边,“是你画的太好了。”   他们换了一张纸。   最初,温格尔想要站着看卓旧作画,却被雌虫强行按在位子上。   “先画三个人吧。”   “好的。”温格尔在纸上点了位置,“嘉虹要在中间,甲竣在右边,我在左边。”   “让他抱着你们怎么样。”卓旧起草形状。他用语言简单描述自己的构思,见雄虫一脸无知,便用手搭在温格尔的肩膀上,把嘉虹叫了过来。“像这个动作。”雌虫的臂膀将一大一小全部容纳在其中。   温格尔感觉背后被灼伤,他背靠过束巨、和阿莱席德亚有过亲密的举动、甚至沙曼云两者都有越界的行为——唯独卓旧这还是第一次。   “如果您觉得这个姿势不好看,我想甲竣的手还可以搭在这里。”卓旧一边说着,手从肩膀往下滑落,直至雄虫的腰部。   嘉虹问道:“我们要画全家福了吗?”   “是的。”卓旧回答道:“嘉虹想要什么动作。”   “我想在雄父雌父中间。”小孩子招招手,让两个大人低下头,“我还想要雄父雌父都亲亲我。”   卓旧终于松开了手。   不同于雄虫微变的脸色,他拿着能源灯,步伐沉着,火苗纹丝不动,“那就听嘉虹的吧。过来,孩子。看看这样可以吗?”   温格尔用手背贴着自己的额头。他怀疑自己发了高烧。但随后,卓旧的动作又一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个雌虫把那张画放到了自己的怀里。   “卓旧?”   “温格尔阁下。”卓旧平静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需要修改吗?”   温格尔看着那张纸彻底被卓旧收入怀中,他无法继续问出问题。曾经在踏入到这间屋子前,他无比希望雌虫对自己产生一点微弱的欲望,以此达到控制的目的。可当这点关乎欲望的苗头出现,温格尔却浑身颤栗,他想起那只从肩头慢慢滑落到自己腰间的手。   那双布满着伤痕,却活下来的手。   “不。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温格尔露出一个笑容,“我只是想到,你想吃点什么。我该给你拿你的报酬了。”   卓旧连连点头,他先照顾着嘉虹,倾听了孩子的愿望。随后请温格尔报了一遍水果的名单。   “草莓。”他又说了一遍,“我还有半盒存在您这里的草莓。”   温格尔说道:“可是这次没有草莓。”   “阁下。我不是在谈报酬的事情。我只是想起来,很久以前。我存在您这里的半盒草莓。”   “但是……”   卓旧站起身,“好吧。”他忽然紧紧地握住了温格尔的手。“您来选吧。真可惜,除了草莓,我什么也不想吃。”   温格尔心跳听了一拍。他从卓旧那里出来,关上门,在漆黑的廊道口等待许久。廊道中寂静无声,从漆黑深处升上来一股隐约的、潮湿的气息。他只听见耳朵里血液一阵阵流动声。   温格尔站着不动。   卓旧的屋子里,嘉虹还在说话。   “白白,你是在画雌父吗?”   “是啊。”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画呢?”   “我在等水果。”卓旧轻笑道:“我最喜欢吃草莓。”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草莓这个事情(?)   ——*——   《新婚番外1》   甲竣和温格尔的婚礼并不算隆重。考虑到温温还没有拿到毕业证书,雄父温莱在自家的小教堂里给他们举办了一场婚礼,承诺等他们蜜月回来后,温格尔第一场成人宴会上再办一次婚礼。   “难道你希望自己的婚礼上都是陌生人,整个婚礼像是名利场吗?”雄父温莱毫不客气地给温格尔打好领带,“听雄父的话,之后你出席的所有宴会都不再轻松。”   “不是还有雄父嘛。”温格尔撒娇道:“雄父不会让我一个人举办宴会吧。”   温莱捧起温格尔的脸,坏心眼地捏捏。   “没错。你要靠自己了。”   “可是我都不太会,宴会礼仪和主持宴会……是两个概念啊。”   温莱哈哈大笑,“没什么可怕的。我们可是夜明珠闪蝶家啊。”   雌君柯得打开门,说道:“可怕什么?甲竣已经准备好了。”   温格尔拿起桌子上的花束,飞快地钻出门外。他一边跑,一边说道:“雄父,那我下一场再学习宴会安排吧。这次——”   就让我开开心心的结个婚吧! 第204章   温格尔已经不太记得卓旧的半盒草莓。   虽然他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   “可是我真的要给他找出草莓来吗?”温格尔心里想着,朝着仓库去。拾级而下,距离地面十米以下的一层储物室内,那儿被雌虫们安置好了食物:用以饱腹的主食、少量的调味品、大量速食食品和部分瓜果蔬菜。   沙曼云正在这里拿今日份的食材。他计划做南瓜炖蛋和青蔬炒肉,这些保质期在一年以下的食材通常被放在烹饪的最前列。看见温格尔的时候,沙曼云有点诧异,听说卓旧想吃眉头紧锁。   温格尔给他解释。   两人在仓库里轻轻地拉扯半天。沙曼云那条粉红色的围裙都破了,带子轻飘飘地垂落下来,结实柔韧的腰腹隐约可见。   “你最近开心了不少。”温格尔摆摆手,目光看向架子顶端的一盒小蜜橘,“沙曼云,帮我拿那个吧。我够不到。”   这点距离,其实张开翅膀,温格尔自己是可以拿到手的。   可他不太愿意在其他雌虫面前展现出自己的翅膀。   因为这在蝶族雄虫的社交语境里,代表了“求爱”。   沙曼云这时拿着橘子走到温格尔身边,贴在雄虫身边,他用嘴唇摩挲雄虫的耳廓,轻轻地咬了一口,“你对他这么好心。”   温格尔拍拍沙曼云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没有这回事。”   “你最好别骗我。”   温格尔叹口气,让自己无视掉雌虫焦灼的目光,转头说道:“围裙,我再给你找一件。”   “你给他吃橘子。”   沙曼云烦躁那些破碎的衣物,干脆将其撕扯干净。他望着雄虫,两眼闪闪发光。温格尔不得不从这一盒橘子中分出一个给他。   从这时起,他们便没有再说话。   温格尔拿着一盒橘子,匆匆上了台阶,回到卓旧所在的屋子里。   他没有关严实房门,春季那裹挟着流沙的风在温格尔的身体上流动,让他浑身上下起了小疙瘩。   嘉虹没有走。他说想在这里看着全家福完成。   卓旧接过那个拆封了的橘子盒,从中拿出一只色泽饱满的橘子剥开。轻轻地一掐,丰盈的汁水从果蒂处渗透出。卓旧放下笔,两只手扣住橘子。他看上去不像是在剥橘子,而是在做一件值得高度注视的事情。   先是黄青的皮,再是白的橘络,最后是一片一片橘黄色的果肉。   “这东西不易保存。”卓旧笑道:“我是指星际运输。”   而温格尔手中这一盒橘子,颜色还微微带着青,香气扑鼻。卓旧将橘络一根一根撕干净,把橘肉盛在干净的橘皮上,递给嘉虹。   他打赌卫星站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运行。   李博埃文斯家族看来把整个卫星站接受得不错。   温格尔打开橘子盒,看着新鲜的橘子不解地说道:“是嘛?我不是很了解物流业。但既然是……卓旧,你在套我的话?”   卓旧接话,“我可没有说要吃橘子。”   温格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生气自己道行浅薄,和卓旧交锋落了下成,又懊恼自己多此一举,偏偏挑了橘子过来。   门外磅磅磅地有了动静。温格尔听见小长戟嗷嗷的交换。过了一会儿,束巨骂骂咧咧起来,门板上响起了拍打和抓挠的声音。接着在父子双方的“友好”问候下,温格尔打开了门。   “凶凶!凶凶!”小长戟苦着脸上来,抓着温格尔的衣服不放手。   束巨气得磨牙,抬头眼睛却直了。   “不公平。这不公平。”束巨指着卓旧膝盖上那一盒橘子说道:“凭什么他有橘子吃?”   卓旧抿嘴笑,顺手丢了一个橘子给束巨。   温格尔头疼地不行。他向束巨解释整个事情的始末,束巨不依。“不行。你和嘉虹画了,小长戟也要。老……老不公平了,我不管我不管。”   他声音又大,把抱着虫蛋的阿莱席德亚也招惹过来了。   阿莱席德亚拿着虫蛋兜,把小蝴蝶虫蛋递给温格尔。感应到雄父意识的小蝴蝶轻轻地探出脑袋,用手摸摸雄父的精神触角,弄得温格尔心里痒痒的。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温格尔自己也要在画上。一群人折腾到最后,沙曼云也带着自己的雄虫蛋凑一脚。   温格尔觉得这毫无意义,理性告诉他不要和这些雌虫留下过分亲密的痕迹。特别任何能证明,他有半分自愿倾向的证据。   但是感性告诉他,如果他不再这个时候留下一张和他们的影像记录,这些雌虫的面孔会在往后无数日月中慢慢褪色。   “别吵了,别吵了。”嘉虹都叫唤起来,说道:“你们不要吵了。”   最后还是让卓旧来一锤定音。   除了那张被他私藏起来的温格尔画像外,他还要绘制温格尔、嘉虹和甲竣的全家福、一张夜明珠闪蝶家族全家福的复刻照、以及一张监狱所有人的全家福。   “这样总可以了吧。”卓旧把自己的橘子分出去。   他显得很公平,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其余人都忿忿不平。束巨抱着崽往温格尔身边站,非说自己要在最近的位置上。阿莱席德亚时不时瞥向卓旧的画纸,企图从上面看出半分陷阱。沙曼云倒是很冷静,他将橘子剥开,找了一个杯子用力榨成汁。   为了节约时间,卓旧计划先把三张照片的草稿起好,余下时间慢慢勾勒。   他坐在一边画,余下三个雌虫便把孩子一股脑都丢给温格尔。   “你总是这样。”沙曼云对卓旧说道:“我以为我们是伙伴。”   “当然是。”卓旧在纸片上起草,“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对雄虫、对幼崽还有最后的计划。现在这一切不都在顺利进行着吗?”   他们说的很小声,温格尔又被幼崽们纠缠住了。   小长戟趴在雄虫的膝盖上,两个虫蛋一边一个。小蝴蝶虫蛋已经长大了不少,看上去个头健硕。而雄虫蛋和出生时相比差不多,两者看上去还真有点皮球对鸡蛋的味道。   最要命的是,小长戟因不喜欢两个弟弟和自己抢雄父,努力用小屁股把虫蛋们挤到床外面。   温格尔也顾不上什么草莓不草莓了。   他捞起两个虫蛋,轻轻捏小长戟的小屁股,“不可以哦。弟弟们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不可以欺负弟弟。”   小长戟才不管,他哼哼唧唧一会儿就被赶来的哥哥嘉虹摁住。   哥哥可不是雄父,啪啪两下把他给降服住了。   “不可以闹雄父。”嘉虹教训完最大的弟弟,又开始对两个没孵出来的施加教育,“要听话。要做乖小孩。知道吗?”   小蝴蝶倒是听话,贴着雄父的手背支支吾吾。   雄虫蛋忽然有了动静,猛地顶了嘉虹一手,显得叛逆异常。   这边雌虫们为了谁在前谁在后,怎么排位闹得不可开交;另外一边几个幼崽为了争夺谁更受雄父的喜爱,你挤我,我挤你。温格尔扒开这个,那两个又贴在一起打架,扯开这两个,那边两个又闹脾气起来。   扑通扑通几声,温格尔头昏脑涨。   他现在只觉得雄父真了不起,竟然可以在家里养那么多幼崽而不让他们打架。   “不可以打架,不可以打架。”温格尔把每一个小宝宝都抓出来,摆摆正,“你们再打架,雄父就要闹了。”   一直到吃完晚饭,几个孩子都没有停止彼此的小动作。   小长戟仗着自己第二个被孵出来,横行霸道,年纪小小已经颇有星盗风范,相当霸道地把虫蛋推到一边。小蝴蝶被欺负了只知道哭,哭声软唧唧,糯叽叽的。   “温格尔阁下。”   卓旧又拿着画作来找他,这次他提出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您看,我是按照现实情况来画,还是稍微美化一下来画?”   温格尔第一时间没有听懂。随后他看见了卓旧的草图,面红耳赤起来。草图上,已经可以看出几个雌虫的轮廓,束巨标志性的硕大胸口、卓旧的细腰、沙曼云的冷艳容貌、阿莱席德亚健美的躯体。   都没有穿衣服。   或者说,穿得很少,几条破布遮羞罢了。   “当然是美化。”温格尔咳嗽两声说道:“孩子们也是,小长戟和虫蛋也要画上衣服。”   他终于想起自己在画像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情:给小长戟修改的衣服。   “长戟,过来。”温格尔招招手,没有把小的叫过来,反而把大的那个喊到了。束巨瞪眼一看,对卓旧的草图非常满意。他说道:“穿什么衣服,就光着,这叫做返璞归真。”   嘉虹惊讶,“你居然会用成语?”   不,这个不是重点。温格尔反抗道:“必须穿。”   “太好笑了。哪里有这种事情。老……呸,到现在都没穿什么衣服,画倒是画的很假。不穿!说不穿就不穿!”   小长戟看看自己的雄父,又看看自己的雌父,有模有样插着腰学着口气,“不、不穿,不穿就不穿!”   温格尔在心里默念十次“莫生气莫生气,莫要气坏我身体”,他治不了大的,还抓不住小的吗?   “小长戟,过来。”温格尔给他换下那件穿坏的幼崽外套,套上嘉虹旧衣服改小的衣服,“别学你雌父,好好穿衣服。”   “不、不穿!不穿就不穿。”小长戟把衣服往上撩,露出自己可爱的小肚皮,“热热。凶凶。”   “热也得穿。”   小长戟的目光再一次看向自己的雌父,“他,他们都,不穿哼。”   温格尔深吸一口气。   他把四个雌虫叫过来,从自己不多的衣服里挑出四件丢在他们身上,“穿上,都穿上。”   作者有话要说:   喝酒,你们懂。 第205章   雄虫成年之后,体型便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而雌虫却还存在继续异化的可能性,据统计百分之六十的雌虫在成年后的三到五年里会迎来第四次发育期。从外观上看,雌虫也比雄虫更加强壮、高大。   很不幸,温格尔考虑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刺啦——   撕拉——   呲呲——   三声衣服崩裂的声音传来。束巨在胸部就卡住了,他越是努力往下拉,越穿不进去,整个领口鼓鼓当当。阿莱席德亚头进去了,但是肩膀松不开,稍稍一打开,衣服的缝纫线就崩开。而沙曼云的问题则是裤子不够长,他自己把两边撕开,变成飘布来遮羞。   温格尔脑袋嗡嗡响,本要说出口的话也咽下去。   他觉得自己不会翻这种常识性错误,可实在是气上头了,把衣服丢了出去——虫族民间说法“孵蛋人会笨。”“孵几个蛋傻几年。”温格尔觉得现在,自己的孵蛋白痴后遗症就出现了。   “脱下来吧。”他长叹一口气,企图在幼崽面前给自己留点面子,“你们不可以学他们这么穿衣服。知道吗?”   小长戟打了一个喷嚏,眨巴眨巴眼睛,“嗯?什么?”   温格尔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自己从内到外火燎火燎的疼。他照旧轻轻捏捏小长戟的爪爪,说道:“不可以和雌父他们学,乖宝宝要好好穿衣服知道吗?”   卓旧也将衣服套上去,他算是唯一一个没有把衣服弄坏的家伙:当然,对温格尔来说的常服愣是被他穿成了露脐装。蚁族雌虫特有的细腰比之前不穿还要显眼。   “还是穿着吧。”过了一会儿,阿莱席德亚自暴自弃地将肩膀这一块撕开,做成了露肩。束巨茅塞顿开将胸口这一快同样撕开,长呼浊气,“爽。”   卓旧忍不住笑了。   他们在监狱里最大的快乐永远来自雄虫。   不论是从其身上压榨出利益和欢愉,还是给雄虫增添麻烦。他们确实都是快乐的。   唯独温格尔不快乐。   他觉得这四个人穿了还不如不穿,该遮不遮。不该露的地方半遮半掩,欲语还休。   卓旧问道:“就这样画上去吗?”   温格尔连声否认,“不可以。不可以。不也太不像话了。”   卓旧说道:“穿正装确实显得太不监狱了。我觉得这样也算是真实。”   嘉虹还没有对成年雌虫肢体诱惑有明确概念。作为小孩子,这些少儿不宜对他来说实在过分不宜。在小孩的理解里,他只会对温格尔说,“夏天到了,可能是白白他们觉得太热了。才这样的吧。”   阿莱席德亚煽风点火,“小蝴蝶。你看,嘉虹想的都比你清楚。”   小长戟好不容易穿上的衣服,又被自己的雌父诓骗着脱下来,露出圆滚滚的小肚皮,有模有样拍拍雌父的肚子,再拍拍自己的。   温格尔不得不拿着衣服追在他屁股后面喊,“小长戟,过来穿上。”   “可是,热热。”   “热也得穿上。”春天的寒潮已经过去了。等到夏天,真让小长戟光屁股在高温天气在到处乱跑,温格尔于心不忍。他心里打定主意不会对小长戟太多恩惠,可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孩子学得不三不四。   他强行给小长戟套上衣服。   小长戟巴拉巴拉脱下来,“热。”   温格尔脸都阴下来了,他生气地大喊道:“热也得穿。不穿就别靠近我。”小长戟变了脸,有点茫然地看着雄父,说不出话来。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雄父哄,又没有嘉虹那般早熟,委屈的表情直白地写在脸上。   “我、我我讨厌凶凶哇呜呜呜。”小长戟干嚎道:“就是热热嘛。”   温格尔彻底生气了。   他看卓旧也没有继续全家福的画作,带着嘉虹回到睡觉的屋子,越想越难过,心里堵得慌。到了第二天早上,气有点喘不上来,一摸脑袋又烧了起来。   这回是真给气着了。   阿莱席德亚定点过来抱虫蛋时发现他不对劲,叫来了沙曼云。两个人还指望着雄虫孵蛋,背着嘉虹把小长戟喊过来。小长戟正拿着束巨给他做的小玩具,准备去找雄父玩。   他们问孩子,“你昨天和雄父怎么了。”   小长戟说不上来。首先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是个长句子,这对他来说太难了。其次,他根本不理解雄父昨天为什么生气,重复道:“昨天我,热热。”   沙曼云露出一个微笑,蹲下身说:“来,把玩具给我。”   小长戟犹豫一下,低头看着手里的玩具,后退一步。   “啪!”沙曼云照准小长戟的脸,重重地、结结实实地抽他一个耳光。玩具飞出去几米远,小长戟则摔在地上,脸上、手上、膝盖上都破了皮、流了血。   “不可以闹雄父知道吗?”沙曼云依旧蹲在他面前,眉眼显得温柔又和善,“下一次,就不是闹着玩了。”   小长戟瞪大眼睛,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到眼眶中。   他没有哭。   “走啦,去看小蝴蝶吧。”阿莱席德亚无聊至极,提着自己调制的虫蛋油说道:“长戟,要做一个乖宝宝知道吗?”   *   温格尔生病早成了监狱里的随机触发事件。   束巨做的闹钟快到三点时,有人敲门。温格尔仍然躺着,在此之前他打发走了阿莱席德亚、沙曼云和束巨。   因为他想一个人静静。   进来的是卓旧,不同于往日,他抱着的是小长戟。而嘉虹则推开门,担忧地看看雄父又看看弟弟。   “怎么了?”   卓旧坐在床沿上,他没有说话,只是把小长戟红肿的半张脸给温格尔看。小长戟憋着嘴,鼓着脸,眉毛往下耷拉,一副强忍着疼痛的样子。他茫然地看着雄父,也没有和往常一样黏糊上来。   温格尔有点慌神,他问嘉虹事情经过。嘉虹也不清楚,他说自己路过时,看见小长戟已经把玩具摔在地上,看着一个方向浑身发抖。脸上、手上、膝盖上都是伤。   “雄父,一定是有人欺负弟弟。”嘉虹笃定地说道:“弟弟见面,就喊我哥。脸上都肿了好大一块。”   温格尔本来还生昨天的气,看见小长戟被打成这样,也不再纠结于穿不穿衣服的问题。他伸出手把孩子接过来,吹吹他的伤口,和嘉虹一起清洗小长戟的创伤口。   “长戟。”嘉虹贴着小长戟说道:“小长戟?是谁欺负你了?”   小长戟不说话。   他低下头抓着自己的玩具,小嘴撅得老高,吧嗒吧嗒掉眼泪。   “凶凶,呜呜呜凶凶。”孩子忽然哭起来。温格尔从小长戟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哭得这样害怕又凄惨。   身为雄父,着实是吓坏了。温格尔把孩子抱到怀里,“怎么了?雄父在这里呀。不哭不哭。”可他越是这么说,小长戟越抓着雄父的衣服不放手,眼泪鼻涕一口气全部擦在上面。   “我去给阁下找点温水。”卓旧轻轻地递上一块热敷毛巾,他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说道:“小长戟看上去受了惊,今天晚上就留在这里睡觉吧。”   嘉虹也有点担心弟弟。   虽然他经常觉得弟弟小长戟又吵又闹,可忽然之间这个淘气包安静下来,让他也觉得不适应,“我也要看看弟弟。”   卓旧出去一会儿,送进来的除了水、剥干净的橘子、剥壳的鸡蛋、两个孩子的换洗衣物、沙曼云的医药箱,还有一份红色小巧的甜点。   小长戟哭累了,依偎在雄父怀抱里抽鼻子。他被甜点的香味吸引,悄悄探出头,又很快缩回去。温格尔一边给小长戟顺气,一边沿着孩子的目光看到了甜点。   那是虫族小孩经常吃的甜点小蜜团,颜色是红的,做法也相对简单。只需要把水、面粉和少量的红糖糅杂成面团,发酵后,捏成小团子下锅煮,舀出来拌三勺蜂蜜即可。   哪怕是卓旧这样厨艺不精的雌虫,也可以零失误地完成它。   只不过,这玩意还有一个别称,叫做“甜蜜草莓。”   温格尔小时候也吃过。   他很难不去假想,这背后是否是卓旧在暗示什么。   “食材不够,只有一份。”卓旧端上来给小长戟先独一勺,又给了嘉虹一勺,最后兜底的反而成了温格尔。接着他又掏出了剥好的鸡蛋,在小长戟红肿的脸颊上轻轻揉。嘉虹吃完后,也自觉地帮忙,打开沙曼云的医疗箱给弟弟涂上消毒药水。   “小长戟不哭。”嘉虹说道:“谁欺负你了。我和雄父帮你一起打回去。”   “我、可以。打。”小长戟蒙头蒙脑,把脸埋在雄父的怀里,说道:“自己,打。”   “哥哥可以帮你哦。”   “哥哥。”小长戟呜呜地掉眼泪,“哥哥哥哥。”两个孩子滚在一起,玩到困倦,一起倒头就睡。卓旧给他们盖上被子,在药箱里寻找雄虫的药,说道:“小长戟不用太担心。伤口不重。孩子的器官和脑袋也无大碍。”   温格尔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他问道:“束巨呢?”   “应该在忙其他事情。”卓旧收拾好东西,帮雄虫整理好被褥,说道:“晚饭后,画像上一些小问题,我想找您确认一下。”   他出了门。   远远地便看见束巨站在廊道口,神色不安。等走近了,卓旧看到他又四下张望,左右乱转,嘴里念念有词,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仔细地在各个间隙之间来回打量。   “怎么了。束巨。”   束巨没有立刻回答,他站定后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看着卓旧,像是重新认识这位雌虫。   “心脏的。别他么和老子装。”   作者有话要说:   别看小长戟现在挺野的,长大了反而是最乖的孩子。   ——*——   《新婚番外2》   甲竣和温格尔结婚的第二天,温格尔收到了一份情书。   “亲爱的温格尔阁下,我为您的容貌所倾倒……”温格尔读了一句,笑出了声,“甲竣,居然有人说我长得好看哎。”   甲竣有点苦恼,他不知道是因为温格尔从小到大都接触的是夜明珠闪蝶家的人,对整体虫族的颜值抱有过高判断;还是他因为小时候过惯了胖乎乎的日子,对自己张开后的颜值失去了准确判断。   温格尔一直不认为自己是有魅力的。   雄虫把魅力标准定义到雄父温莱,或者未曾谋面的祖雄父身上时,他的判断准确率毫无准确性。   “您准备给他回信吗?”   温格尔惊讶道:“唉?我不应该回他吗?”   甲竣心里醋意大发。   他虽然清楚,自己以后没办法一个人独享温格尔。但他想尽己所能,将自己独占雄虫的时间无限拉长。   “您写吧。”甲竣闷闷地说道:“身为下一任的家族长,回信也是一门重要的礼节。”   温格尔凑过来,看着甲竣,“可是我不会哎。”   “学着。”   “甲竣,你教我吧。”温格尔把信件和笔递给甲竣,趴在雌虫的膝盖上看着他,“身为下一任家族长的雌君,你教教我吧。” 第206章   抓着卓旧的衣领,束巨将这位前领导人推到了墙上。“航空器里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别给老子装傻。你丫的根本就是懂这些东西的。”他的质问连带着唾沫星子一并喷到卓旧的脸上。   卓旧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   “你比我想得更早一点。”   束巨一拳揍下去,他抓住卓旧的头发将他的额头磕在墙壁上,“从一开始,狗屁玩意儿。你根本就没有想过带老子出去——骗局,艹。”   “我可没有说东西是我拿走的。”卓旧笑着说,可能是阿莱席德亚、沙曼云甚至了已经懂了少数远离的嘉虹和雄虫。他眯起眼睛,慢条斯理地将那双手从自己头上剥下,“换而言之。如果我早就有一个可以飞行的航空器,我为什么不自己离开。别说你,虎南也会驾驶航空器,我也略懂一些,没必要等到你。”   他举了好几个例子。   束巨根本不想听。他的神色变得不安。“你并没有和老子提过这件事情。我怎么知道磁场的影响这么严重,艹。试飞失败了,老子完蛋了。我们连离开地面都做不到。”   “做得到。”   “放屁。”束巨绝望地抓住头发。他已经把整个航空器的大轮廓修缮出来了。就在今天,他驾驶航空器开始了第一次低空试飞。   这是必要的流程。   可是,就在这最简单的第一步。束巨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败。他按照正常的流程启动航空器,发动机传出巨大的噪音,所有仪器混乱地扭曲在一起,根本没有办法按照外界常理去运行。不到三分钟,航空器内部传出浓浓的黑烟,束巨不得不终止了启动,狼狈爬出来。   他将近半年的心血,耗费两个航空器才做出来的……   “他们现在就是一堆废铁,废铁。”束巨双目通红,他压低声音,不希望雄虫知道这个消息,“我们根本离不开这颗星球。除非外面卫星站的人下来……老子要杀了他们,要杀了他们……老子要离开这里。”   卓旧静静地看着束巨发火。   他心里的这一幕终于上演。   从这一刻开始,真正的越狱才算是开始。他上前轻轻地拍拍束巨的肩膀,“普罗时期,不会给我们任何一个机会。你也很清楚,那个雌虫出了名的严苛……当然,现在他死了不是吗?”   普罗,必须死。   卓旧在这颗星球上使用了无数的手段,他知道普罗恪守所有的规章制度。哪怕是同伴死亡,也会在最后一刻开枪击碎所有可以升空的设备。   他不会给所有囚犯升空的机会。   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们还有雄虫。”卓旧轻轻地笑道:“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还有后路,可是你不一样。束巨,我们才是真正的同伙。”   束巨的呼吸变重,他咬着牙,终于明白自己被逼到了绝路。   “不会的。”他摇摇头,打落卓旧的手,嘶哑地喊道:“我还有温格尔先生,我还有温格尔先生——只要我在这里,我还有小长戟。我是他孩子的雌父。”   “那您进去吧。”卓旧摊开手,贴心地束巨指点迷津,“我知道你的性格。你一向是喜欢开门见山……”   话还没有说完。   束巨便冲了进去。   他想到了自己灰色的童年。掌管食物的黑心老板给他们两个选择:每天20小时工作,蜷缩在滚烫的机房里,用扳手一点一点拧动螺丝,以此换取食物。   以及,死亡。   他想到了自己从那间狭窄的工作间里出来,满脸灰尘地跑到航空港,高高看去那些穿着光鲜亮丽的孩子牵着雌父雄父的手,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出行。他想到了自己手里发酸的过期营养液,那些餐厅中吃不完被倒掉的美味食物。   他没有选择。   他一直都没有选择。   “温格尔。”束巨推开门喊道:“温格尔,我有事想……”   “你怎么才来?”温格尔脸上带着些许愠色,“小长戟被人欺负了。你一点都不关心。束巨,你要是不想要孩子就别带了。”   “不是……”   束巨张开口,他忽然看见小长戟高肿的脸,虽然已经消下去一些,却依稀可见下手之人的力道。   这很严重吗?束巨内心一股怒火冲上心头。他想这算什么,老子小时候挨过比这还要恶毒的打,吃过比这还要疼的苦,这都特么的算是什么狗屁——   “温格尔,听老子说话。”   温格尔不理解。   他只感觉到小长戟有些害怕地缩在自己怀里,包括嘉虹也有些惊吓地往被子里缩了一下。他原本指责的态度,忽然冷下来。   “你说吧。”温格尔心想道,他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孩子。内心原本忽视小长戟的想法,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囚犯就是囚犯。不管之前他们有多少暧昧与温存,到了所有要决策的时候,所有人又会恢复到原本的样貌:残忍、冷漠、自私自利。温格尔低垂下眉,轻轻地把孩子们聚集在身边,他感受到幼崽微微颤抖的身体,内心有一种奇怪的力量涌现出来。   孩子们和他们的雌父是不一样的。   “你有什么就说吧。”   “你会带我离开吗?”束巨问道:“我愿意做你的雌奴,温格尔,你听到了吗?你看着老子,老子愿意做你的雌奴。带……带我离开吧。”   小长戟抓着温格尔的衣服,轻轻地打了一个哭嗝。   温格尔抬起头,看着束巨说道:“我没有这个能力。”   “不是能力不能力的问题。艹。老子愿意等你,老子愿意等。”束巨越发狂躁起来。他抓着温格尔的肩膀怒声道:“你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你到底懂不懂。”他一声一声喊着,充血的眼瞳目不转睛看着温格尔。   慢慢地,束巨把手放了下来。   他明白了,声音变得轻而虚,“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温格尔轻轻地问道:“束巨。”   束巨后退一步,他看向小长戟,“你是喜欢小孩的。”他夺门而出,狼狈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像是逃难一样离开了这件屋子。许久,等到胸腔里空气变得稀薄,束巨才喘口气。   卓旧已经在等他了。   他坐在水泥墩子上,像是等待了束巨很久。   “怎么样?”   束巨望着自己的脚尖儿,长满硬痂的手哆嗦着。他没有看卓旧,问道:“心脏的,你说。温格尔会离开这里吗?他离开这里会带着小长戟吗?可是他们都走了,我怎么办?”   卓旧说道:“你和我一起走,做回你的星盗。”   束巨默默地望着他。   然后,卓旧离开那个水泥墩子,对他摇摇手,说道:“自由永远来自我们自己,不是吗?”   束巨呆呆地看着卓旧离开,关上房门。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悄悄打开一道门缝去看雄虫。阿莱席德亚带着自己的虫蛋,坐在雄虫屋子前给它涂上虫蛋油。   束巨想起自己的一直很想要。他不是不想要这东西,在孵蛋的时候他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虫蛋油这种东西。他也想要给小长戟涂上虫蛋油,可他不会,他不懂。   他明明可以修理世界上很多机械,也明明可以炸死无数人,调制可怕的化学炸(药)被挂在通缉榜单上,成为风声鹤唳的狂徒。   可他却不会调一罐简简单单的虫蛋油。   束巨的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他听见那扇门后面,两个孩子玩耍的声音。雄虫坐在一边给他们念故事。   “如果我也有雄父,我也是有家的人的话……”束巨已经来不及去想了。他感觉胸口空荡荡的。他没有办法再坚定下去,甚至他去思考小长戟的未来,毫无疑问是跟着雄虫离开监狱,对那孩子最好。   毕竟和自己一起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小长戟也不过是成为下一任的星盗。束巨一想到那孩子以后会和自己一般,不识字、不爱读书、没有学上,也没有雄父的疼爱,甚至到了怀孕都不知道自己有了,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虫蛋油。他的心就抽抽的疼。   他没有去吃饭,也忽然失去了和雄虫打闹的心思。   航空器飞不起来,把这个雌虫的心也拽回了地面。   当天晚上,他就去找了卓旧。   “你赢了。”束巨看向卓旧伸出手,“你接下来应该很需要老子。”   “做一个通讯器,交给嘉虹。”卓旧面带微笑说道:“你可以用布置作业的方式,或者做成一个玩具。但我希望,这场联络看上去像是一个意外。”   嘉虹无疑是个小天才。   卓旧对自己的教育有信心,他也真实地测试过这孩子现有的水准。   他相信嘉虹比他的雄父更加强大。   “这可能有点难度。”   “还有一年的时间。”卓旧笑眯眯地说道:“准确的说,是537天。这个时间点一过,下一次磁暴就是80年后。温格尔等不了那么久。”   束巨重重地握紧了卓旧。   他内心对雄虫那点可爱的温情,被一层一层地冷漠掩盖。可是他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因为雄虫的一点温柔再次重燃爱意。   “合作愉快。”   “如果老……呸,我有什么疏忽。”   卓旧露出笑容,“我相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太忙了,没来记得补番外。 第207章   温格尔想要离开监狱。   他给两个孩子讲故事,给两个虫蛋提供精神抚慰,到最无聊的时候,温格尔甚至对孩子们教起了阿莱西兽语。他打开口腔,声带发出古怪的音节,每一个奇异的节拍汇聚在一起,像是古老的民谣。   “雄父,你怎么会说那么多的话?”嘉虹只会将这些话原原本本的复刻下来,他不理解这些话语的意思,更没办法学习到其中的奥妙。他掰着手指头算到:“一个两个三个……还有这个,雄父好厉害。”   小长戟趴在温格尔的膝盖上,他瞪大眼睛看着哥哥,鹦鹉学舌,“腻害!”   温格尔没有太多感觉。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在语言上的天赋远超过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虫族基因库负责人为此专门携带团队,来到夜明珠闪蝶家,为他的大脑做了一次全面检测。   温格尔对虫族基因库很熟悉。   身为少见的返祖种爱神水闪蝶,他从出生的那一刻,基因就被永久记录在库。每年都会有专人上门收集他的头发、血液、皮肤组织、口腔粘膜以备不时之需。   “雄父不厉害。”温格尔亲亲两个孩子的脸颊,“雄父只擅长这一点而已。”   说来也奇怪。   据温格尔所知,虫族基因库对所有稀有虫种实行严格把控制度,除非军部判断为一级战备人才,任何被虫族基因库锁定的稀有虫种人群免除服役,不得前往战争前线,不得从事危险工作,不得做出任何威胁自己身体健康的事情。   包括自(杀)。   他们是被严格监管并需要每年定期采样的人。   如果不是嘉虹提起,温格尔也都快忘记了:虫族基因库已经超过一年时候没有在他身上采取样本了。   那是一个,莎莉文惨案发生后,任然坚定不移从自己身上抽血,反复详细地询问自己面对的悲剧,并确认事件每一个细节的组织。那是一个连嘉虹还在虫蛋里,就提出抽取孩子蛋液用于研究的组织。温格尔很不愿意面对他们,从小时候他就恐惧那些尖锐的针头、过分干净的蓝衣医生。   他记得自己来到监狱前,虫族基因库找到他,对他做了最后一次采样和全身检查。   时间确确实实过了一年多。   卓旧给两个孩子带来了剥好的橘子。作为耐放的水果,橘子可以储存很长一段时间。可卓旧并没有私藏,他总是很小心地剥开每一片橘瓣,清理好橘络,再分给两个孩子吃。   不光是嘉虹喜欢卓旧,小长戟也逐渐被这个面善的大人俘获。   “阁下。您在想什么?”卓旧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您解决的吗?”   温格尔每每听到这些话,总会想起管家雌这样一个形象。他摇摇头,将虫族基因库的事情压在了心底。反而说起了其他雌虫的事情,“束巨最近心情不太好。那天很奇怪……卓旧,你知道他最近怎么了吗?”   “听说和阿莱席德亚闹了一些矛盾。”卓旧漫不经心地说着谎言。   “他们两个总是有矛盾。”温格尔把小长戟叫过来,摸摸他消退下去的红肿,感叹雌虫强悍的恢复力,说道:“小长戟想雌父吗?”   小长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最喜欢的玩具是束巨做的一个小构架,可以拆卸,可以拼装。那天被沙曼云打,也是因为不想放下这个玩具。可是想到束巨一口一个小脏蛋,幼崽瘪瘪嘴,把头埋在温格尔怀里,瓮声翁气哼哼两句,表态不明。   嘉虹倒是很羡慕。   他想要找自己的雌父玩耍都没有机会,而唯一能给他带来长辈温情的虎南也已经去世了。“我可以带着弟弟一起去找大大玩。”嘉虹嘀咕道:“就是,大大好像不是很喜欢我们。”   “怎么会呢?”温格尔详装生气,“谁会不喜欢你们两个呢?”   “他都喊弟弟是脏蛋。”   “那是……”温格尔提起来就生气,对幼崽们说道:“因为他是个笨蛋。哪一个雌父会不喜欢自己的小虫崽呢?他就是嘴巴太坏了。”   幼崽们终归是好哄的。   嘉虹和小长戟两个人穿好衣服,蹦蹦跳跳出去玩。嘉虹想起自己上次在束巨哪里做的能源灯,一直没有点亮,便想要和弟弟一起做这件事情。   两个孩子手拉手,慢慢走在路上。嘉虹对未来充满了幻想,他对小长戟说道:“只要可以点亮灯,雄父以后床头就是我们、我们两个的小灯。”   小长戟重复道:“灯?灯!”   “就是亮亮的。”嘉虹迟疑片刻对小长戟说道:“就是太阳。”   戴遗苏亚山监狱没有太阳。   小长戟根本无法理解这一点。而嘉虹自然也没有见过真正的太阳。他只能重复书本对这颗天体的描述,“暖呼呼的、明亮亮的,都是太阳。”   嘉虹笔画一个自己力所能及的圆圈,说道:“大太阳。”   两个孩子提着一盏小小的能源灯,一路走到了束巨所在的维修间。他们并不知道这扇门的背后,那些繁杂的器械和线头是从两个废弃的航空器上拆卸下来。他们也并不知道自己只需要把灯光举得再高一点,会看见无数串拘束环从天花板上垂下,上面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肉组织和鲜血。   “大大。大大,我来做能源灯啦。”   “雌雌,雌雌。”两个孩子敲门又叫唤。   他们的声音像是小鸟儿,把好不容易睡下去的雌虫叫起来。他双眼红肿,躺在一堆破铜烂铁里,脸上盖着一块雄虫脏污的贴身衣物。随着孩子们越来越急促的呼唤声,束巨的胸口也快速起伏。   他一个打挺将那些垃圾们扫在地上,正要高声咒骂起来,却想起来卓旧的话。   是了,还有通讯器。   束巨扒拉自己的头发,满场子乱踢。他拉开门,居高临下看着两个幼崽,“叫什么叫,大早上的。”   嘉虹仰面看着束巨,灯光下他那双酷似雄虫的双眼闪烁着绚丽的磷光。小长戟也随之抬起头,两颊圆鼓,因为年龄小,那双眼睛里黑白分明。   “我们已经吃过午饭啦。”   “还有,额……锯子!”小长戟磕磕绊绊说道。   “是橘子啦。”   “锯子。”   看着两个孩子,束巨忽然有种荒诞的想法:如果当年和温格尔青梅竹马的并不是什么雌君,也不是什么甲竣。他们小时候是不是也和两个孩子一样?   他甚至有一丝短暂的悔意,认为自己不应该背叛了雄虫。   “丫的。”束巨含糊不明地咒骂起来,“进来吧,两个小讨债的。”   小长戟肉眼可见的不高兴。   嘉虹倒是习惯了束巨的嘴臭,他很快牵着弟弟的手,说道:“别管大大。他就是这样。哥哥带你去看太阳。”   两个孩子越过束巨,手脚并用爬过垃圾山。嘉虹带着小长戟扒拉半天,在里面找出了自己那就差点火的能源灯。   束巨大步上前,一脚把这东西踢烂。   他说道:“什么玩意儿。做这个有什么意思。”   嘉虹握紧了拳头。小长戟浑身都僵硬起来。两个孩子都并非爱哭的性格,反而是瞪圆了眼睛,用极为稚嫩的凶悍注视着这位前任星盗。   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成年已久的猛虎又岂会害怕两个小小的幼崽?   束巨说道:“这点没有什么挑战。垃圾都是垃圾。”他把两个孩子提溜起来,随便找个山坑一窝,转身去扒拉自己那些废品垃圾。   “哼。”小长戟嗷嗷叫,“是要给,给凶凶的!”   “就你丫的会叫唤。”束巨给自己幼崽一个弹脑门,“你们雄父缺一盏灯吗?有本事你们做个通讯器给他。”   嘉虹只想问问束巨为什么要踢坏自己做的灯。   他对束巨的通讯器没有任何兴趣。   “艹。”束巨看两个孩子对自己爱答不理地样子,冷嘲热讽道:“卓旧还说你是个小天才。老子看你就是不会,老子和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可以开机甲了。就你丫的还修一个能源灯,半点点不着个屁火。垃圾。”   嘉虹本想着带弟弟过来一起玩,同时也算是发挥自己身为兄长的特长。束巨这番话却刚好打在小孩子执拗的面子和自尊心上,同雄父温格尔一样,嘉虹也有一些在弟弟面前的脸面。   他犟起来的样子和自己的雌父又如出一辙。   “我、我才没有。”嘉虹生气地大喊起来,“明明是你不对。”   “笑死。小垃圾就是不会做通讯器。”   “你说谎,我才不是垃圾。”嘉虹顶嘴,“雄父说我很聪明,白白也是这么说的。”   “反正老子觉得你们就是笨蛋。”   嘉虹深吸气,他用力跺脚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不是小垃圾。弟弟也不是小垃圾。”嘉虹控制自己用平稳的语气说话,可是孩子气还是让他对束巨伸出手,“做就做,我和弟弟当然可以的!”   “呵。老子信你个鬼鬼。”   嘉虹拽着弟弟二话不说,钻到垃圾堆里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一天不够,他就花费两天、三天、四天。温格尔还奇怪两个孩子怎么去束巨哪儿,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嘉虹和小长戟对此却一句话都不愿意说。只是偶尔,他们问起了通讯器的事情。   “雄父什么是通讯器?”   “雄父,通讯器是干嘛的?”   “通讯器可以听到别人的声音,哇塞。”   可温格尔反问两个孩子做什么时,他们又忽然一句话不说。温格尔只能偷偷听两个幼崽讲话,嘉虹和小长戟一起躺在被窝里,一人一个虫蛋,嘀嘀咕咕说要给虎南打通讯,要给雌父打电话。   “我雌父超级厉害的。”嘉虹抓着被子幻想道:“而且虎南和雌父只是死了。有通讯的话,我一定可以打给他们。小长戟,你知道吗?雄父说,这个可以打得好远好远,看不到的地方也可以打通。”   小长戟也有点期盼,“那我,我也给哼……也给笨蛋雌雌打痛痛。”   “大大那么近,你想看他自己去就好啦。”   小长戟哼哼两下,拉起被子红了脸。   另外一边,卓旧则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孩子们完成通讯器?”   束巨看着他那副斯文败类的样子,剔剔牙毫不在意地说道:“一周后吧。”   时间飞速过去了一周。   两个孩子连通讯器的材料都没有找到。   束巨才耀武扬威地出场,把一个破烂的半成品通讯器丢嘉虹和小长戟,脸上露出一副赏赐的表情,“垃圾就是小垃圾。爷赏给你们的。脏蛋过来,和这种小笨蛋玩没有什么前途的。”   嘉虹深深地吸一口气,握紧了弟弟的手。   他真的生气了。   “你闭嘴!”幼崽冲着束巨发脾气,“不可以,叫我和弟弟垃圾、笨蛋和脏蛋。”   “弱鸡没有权利和老子讲话。”束巨冷笑着踢了踢垃圾,“等着吧,老子要把你们从雄父身边赶走。你们雄父注定要是老子的。”   嘉虹咬着牙,他蹲下身安静地捡起那些碎片和半成品。   “你等着!”嘉虹抱起东西,“我做了通讯器,就叫我雌父过来打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小时候被人欺负的时候,最喜欢说,“我要叫我爸妈过来打你!”   哈哈实际上,我一次都没有摇人喊爸妈。   ——*——   《幼崽日常》   被沙曼云欺负之后,小长戟发现了一项新技能。   遇事不决就喊,“哥——!!!!”   “哥——!我们早上吃什么呀?”   “哥——!中午吃什么呀。”   “哥——!晚上吃什么呀?”   以及,没有钱、打了架、考试不及格、开家长会。   小长戟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哥——!!”   这是个万能锦囊,无论是在监狱,还是出狱,或者小长戟上了学,一如既往的好用。   涵盖范围从日常小事,到人生大事。   “哥——!哥哥哥哥!”   嘉虹算是服了自己这个弟弟。有事没事天天叫唤自己,把自己当万能机器猫使唤了。   “别叫了别叫了。”嘉虹打开门,却看见如今已经成年的小长戟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拥抱。   “生日快乐,哥!”   熟悉的不妙感涌上心头,嘉虹冷静地把弟弟从自己身上撕扯下来,问道:“闯祸了?”   小长戟摇摇头。   “没钱了?”   小长戟眼神乱飘。   “又怎么了?”   小长戟笑嘻嘻说道:“那个。我做了一个决定。可能会让你很生气……我把工作辞了,当然是辞掉了……和你打一声招呼吧。哥——!哥哥哥哥!放下台灯!我真的没有做什么事情。等等,我已经成年了!呜呜呜雄父——雄父!!!” 第208章   很奇怪,温格尔孵出来的孩子多半都不像他。无论是小时候还是成年后,四个幼崽谁也没有继承温格尔那毫无攻击性的温柔长相与温驯脾气。   嘉虹不必说,除了那双眼睛肖似温格尔,他其余地方都甲竣的翻版。懂事之后,他更像是将甲竣的脾气原本篆刻在基因里。   “弟弟。大大说我们是笨蛋,我们要证明给大大看。我们才不是小笨蛋。”嘉虹带着小长戟一点一点把通讯器上凌乱的线扒下来。他心里憋着一股气,越是别人否认,嘉虹便越要证明自己。   温格尔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   虽然嘉虹和小长戟都不是他这样温吞的性格,但温格尔至少了解他们。他悄悄地跟在两个孩子后面,将他们的嘀咕声听了个遍,大吃一惊。   束巨确实有做出通讯器的本钱。温格尔曾经想过悄悄让束巨帮自己重新做一个,可后来一场大火将所有东西都烧了个干净。温格尔便没有再提起。   因为他计划另外一件事情,不仅只是关于离开监狱。   那是一件切实地需要四个雌虫帮助自己完成,才可能做到的事情。   他看了两个孩子一眼,轻轻地压下眼底那些不适应,慢慢地离开。两枚虫蛋还在屋子里等待着温格尔,而那里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早已等候多时。   “小蝴蝶。听说孩子多用心,便更聪明。”阿莱席德亚笑着脸,他给雄虫倒水,真像是为尚未破壳的小小蝴蝶着想,“你的精神触角比寻常雄虫厉害多了,孵出来的孩子也厉害多了。”   温格尔瞥了他一眼。   沙曼云依旧是冷漠的样子,只是他的眼神从雄虫蛋上落到了雄虫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沙曼云轻轻地把手搭在雄虫的膝盖上,凑过身说道:“卓旧,还是束巨?”   谁让你不开心了。   温格尔太清楚两位为什么聚集在自己身边。有时,他真的觉得可笑又可怜。瞧瞧吧。温格尔在心底喃喃自语,以前聚集在你身边的束巨和卓旧消失不见了,而着急孵蛋的两个雌虫又围上来了。   你这样一个没有能力的雄虫……没有能力的雄虫……   他想到了自己击杀寄生体的那一幕,胸口闷得慌。   “没有谁让我不开心。”温格尔露出勉强的笑容,“我有点……想家。”   阿莱席德亚并不想听到太多关于夜明珠闪蝶的往事。他每一次听到那些自己不曾参与的快乐和悲伤,懊恼便若潮水,在某个深夜吞没其眼眶。   “是这里让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阿莱席德亚捧住雄虫的手,却把孩子放的更近一些,“我刚刚感觉到宝宝动了,你看。”   小蝴蝶虫蛋轱辘轱辘摇晃两下,乖巧地贴在雄父雌父中间。   他无疑是开心。   每天,阿莱席德亚都会抽出时间给他上虫蛋油,给他说一些温柔又贴心的话,会抱着他散步,和他描述自己过去的生活。   小蝴蝶无比坚定地相信着:雌父喜欢自己。   罕见地,他成为如今四个孩子中,唯一一个喜欢雌父更盛于雄父的宝宝。   “么么。”他轻轻地呼唤着阿莱席德亚和温格尔,不论是谁,他都喜欢这么叫,“贴……贴贴。”   阿莱席德亚把小蝴蝶送到了温格尔怀里,他乐于见到这枚蝴蝶虫蛋和温格尔更加亲密——因为,现在的温格尔是夜明珠闪蝶家的掌权者。   “他会长大,会和小蝴蝶你一样好看。”阿莱席德亚低声说道,身体也越来越靠近,“我们会是你新的家人。”   沙曼云猛地从侧面伸出手,把阿莱席德亚的脸给顶出去。   他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阿莱席德亚,许久才把眼神挪回来,继续落在温格尔的脸上。   按照与雄虫温格尔的契约,雄虫为他们两个人共享。   谁也不能抢先一步,谁也不能多占一份。   阿莱席德亚略微露出的不高兴,很快在雄虫的询问下掩藏起来,他说着答非所问的话,“是,还有沙曼云、卓旧、束巨,小长戟,那个小雄虫……我们所有人都是你未来的家人。”   “阿莱席德亚。我累了。”温格尔把两个虫蛋抱过来。夏天逐步逼近,他的额头上也时常冒出大片汗水,“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休息一会儿。”   两个雌虫并不愿意,但也太清楚温格尔身为返祖种的特殊性。他们在原地悄悄推搡和指责片刻,一一退了出去。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了。   温格尔躺在床上,精神触角们天然地跑出来,亲昵与孩子们接触,也随着漆黑的墙壁跑到了嘉虹和小长戟身边。它们像是被温格尔驯养的野兽,终于得到了片刻放风时间,自由散漫起来。   “去吧。”温格尔低声说道,他看着天花板上的能源灯忽明忽灭,用阿莱西的兽语算着数,“一百五十、七百五十七、三百九十……还有、还有……”   想开一点,温格尔。   你是需要雌虫们的,你需要他们。   控制你的触角……控制你的触角——看见——   两个虫蛋骤然间恐慌起来。正如人们并不会惧怕一杯水,却对深海敬而远之一般:任何东西量变最终引发质变。   无数精神触角以可怕的速度,围绕这张狭窄的床快速扩张开来。   不同于上一次,他们紧锣密鼓地遍布整个星球。   这一次,他们的生长方向是天空!   一根缠绕着一根,一根攀爬着一根,以绳结的姿态不断向上累积,不断地向上累积。若任何寄生体在这里,便会看见从戴遗苏亚山监狱中间肆意生长出一根锥形尖刺,蜿蜒却坚定地向漆黑的夜攀爬。   *   卫星站。   漆黑的星空中看不到任何一点光芒。   穿着蓝衣服的人们来来往往,其中有雌虫,也有少部分的雄虫。除了一位李博埃文斯家族的雌虫和三四个护卫,其余本应该恪尽职守的军雌像是忽然消失了一样。   他们保持着沉默,有条不紊地将各类设备运输到卫星站的各个角落。   洁净的落地窗前,居高俯视便是大名鼎鼎的戴遗苏亚山监狱。   “我本以为能再见到普罗指导。”为首的蓝衣服说道:“我很喜欢挑他这样雌虫做部下,有点死板——放在对的位置却很妙。”   李博埃文斯家族的雌虫卡文,他是上任雄虫家长的雌侍,也有另外一个身份:   罗耶奈的雌父。   “引力作用下,这里已经完蛋了。”他说道;“如果是为了温格尔,就快点把他带走。”   虫族基因库计划,虫族一项已经进行了8代人的重大科研任务。意在收集、保护和研究虫族基因,为破解寄生体基因和寻求虫族本身进化做坚实的数据后盾。   但这对于一个失去孩子的雌父来说,统统是干扰他复仇的障碍。   蓝衣服笑笑,指着那颗星球说道:“你见过将军级别的寄生体吗?”   普通的军雌当然没有见过。   “好吧。我问了一个无效问题。换一个。”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每年定期收集有攻击性精神力的雄虫幼崽,并将他们培养成军雄吗?”蓝衣服抽出一根巧克力棒放在嘴巴里嚼,“整个虫族,不论是长老会、军部、政界还是公检法,都会为我们提供返祖种、稀有种和变异种的孩子。”   他咬断巧克力棒,把它充作指挥棒,遥遥指向那颗荒废的星球。   “那颗星球上的死囚全部都是我们保下来的。那些拘束环也是我们种下的,这颗星球是多方联合的产物——我能够告诉你这些,显然是因为它很快就不再被保密。”   “很少有人知道,卓旧是变异种雌虫。我们后来给他做了检测,他的脑部发育速度是普通蚁族的十倍,当他开启异化的时候,我们是没有办法阻止的——因为他有两个异化能力:一个是常见的肢体,一个是大脑。少见的双异化雌虫。”   “束巨的雌性激素是普通雌虫的两倍以上。虽然是个普通种,但考虑到基因序列,我们也把他丢进来。”   “沙曼云,嗯。先天没有救的变态基因,保守派认为还有可观察的余地。我一向建议这种垃圾基因处死即可。”   “阿莱席德亚——啧,他居然是个普通的,浑身上下一点序列问题都没有。我都不敢相信。总之,那颗星球上97%的雌虫,都是作为对照组的囚犯。为了烘托出真正被我们观察的3%的雌虫。”   卡文看着那颗星球,低声说道:“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虫族基因库只和他保证了一件事情:卓旧会永远死在这里。   一辈子,生生世世,他的骨灰会和这颗星球一起化为尘埃飘荡在孤独的太空中。   “回到我们最开始的问题。你见过将军级别的寄生体吗?比如卡利、妃厉,我们熟知的极大寄生体……我说的是本体,真正的本体。”   机器发出嘀嘀的声音。   刺耳,又像是针划破气球。   蓝衣服露出笑容,“我一直可惜温格尔不是军雄。他生来就没有做军雄的精神相性。”   “身为返祖种的他,就算顺利成年。寿命只有我们普通人的一半,甚至更短。”   “作为雄虫,他也没有办法激活爱神水闪蝶种堪比传奇的异化能力【爱神】。”   “他的出生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惊喜,也就给我们多大的遗憾。”   星球表面,厚重的大气层忽然隆起一道山峰,紧接着火山爆发一样刺穿长空。仪器上,被突破的大气层处数字叠成一道道海浪,不断地累高,累高,直到整个屏幕都遍布了数值。   尖锐的,所有人看不见的刺一往无前暴露在太空中。   嘀——   滴滴滴滴——   仪器上的波形骤然混乱,忽而显示出几个虫族文字:   【我】   “不过,也因为他是雄虫。我们才会决定牺牲掉一整个星球。”   【在】   “毕竟,和活捉一个将军级的寄生体对比起来。”蓝衣服老神在在地说道:“爱神水闪蝶种也显得没有丝毫诱惑力。”   星球背面,黑影降临。   巨口骤出。   最顶级的寄生体,以黑洞为巢,以星球为食。   他们不轻易出击。   唯有美味的雄虫可以诱惑他们出手。   随着仪器上最后一个字跃出。   “就算不能活捉,我们也要切下他的肢体!!”蓝衣服哈哈大笑,“切下他的肢体,切下。”   【这】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会不会很突兀…… 第209章   关于戴遗苏亚山的这场战役并没有被记录史册,也没有在任何文书上留下一笔。   未来,对此事略知一二者找到温格尔,询问他当时为何会在仪器上敲打出“我在这”三个字。   温格尔总是露出茫然的表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您在戴遗苏亚山监狱的时候。阁下。”   “先生,您一定是搞错了什么。且不说,我不认识那个地方。”温格尔轻轻地笑道,“再者,雄虫的精神触角怎么可能贯穿一整个星球。”   他并不是强大的军雄。   他是夜明珠闪蝶家的家族长,长老会第三席长老。   一个脆弱的返祖种雄虫。   *   一年半前。   在好友古尔的提议下,温格尔尝试着申请了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准入证。这同样需要复杂的手续,审批手续要走雄虫协会,上到军部再过到相关部门,最后长老会和银行共同封存夜明珠闪蝶家的天价财富,确保雄虫离开的时间里,他的财富不会损失一个铜板。   温格尔却感觉到不安,“其实,我愿意多花一点钱,我想总不可能所有雌虫都那么富裕……”   古尔打断自己好友的话,说道:“好吧好吧。就算你给他们钱。温格尔,想想看吧。去监狱绝对比花钱更加划算——监狱改制的事情闹得很大。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我也不会想到戴遗苏亚山监狱。”   “古尔,我不在乎什么积分。我其实就想要嘉虹好好活着。”   古尔大叫起来,双手叉腰,指责道:“温格尔,你怎么可以只这么想,积分可比什么都重要。要不是我不符合这次申请的标准,我也去试试看。”   然而温格尔伤心地低下头。   他不差钱,说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也有他眼光太高的原因。若他愿意放下陈旧的思想,去最穷苦的街道招募雌虫,总有人会愿意给嘉虹喂奶的。   可他缺积分。   他刚成年,就在莎莉文号惨案中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余下的一年养伤孵蛋中,根本不足让他从事任何社会生产,也无从赚取积分,申请查看莎莉文惨案的相关档案。   莎莉文惨案发生不足半年,虫族高层居然决定和寄生体族群停战,重新建交,开放友好通商,促进双方的友好交流。   这让温格尔怎么可以忍受?   “温格尔阁下,您的积分和权限不足以观看莎莉文号事件档案。”   “温格尔阁下,抱歉……请您不要再来了。”   想到那些刻板的军雌对自己说的话,温格尔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他伤心之余,看着饥饿的嘉虹,身为雄父的道德感又一刀一刀凌迟着他。   古尔自然知道温格尔的痛苦,他认为对这位脆弱的友人而言。孩子其次,真正的放在他心上的永远是那场悲剧,是那位死死护住他的雌君甲竣。   他劝说道:“你好好想想,这个社会给我们雄虫的就业机会本来就少。温格尔,我们这种小雄虫,又不是军雌。若非这次监狱改制,招募雄虫到里面……唉。虽然我不知道是做什么。但军部和公检法背书,这件事情绝不会有什么危险。足足三万积分呐,你想看什么绝密档案不能看?”   温格尔张张嘴,还想要再说什么。   躺在摇篮里的嘉虹忽然哭泣起来,他的哭声绵软而虚弱,提不起一点精神,倒像是一根细细软软的针扎入温格尔的眼眶里。   “也许你说的对。”温格尔握紧了拳头,他抱起孩子,第一次做出了改变自己人生的决定,“这是我距离真相最近的一次机会。”   负责抽血和采集样本的蓝衣人们在飞船上完成了这一切。   “阁下。通讯器会告诉我们您的准确地点。你随时可以发消息给卫星站,并退出这场监狱改制计划。不过切忌,您不能将我们的存在告诉任何人。”   “连卫星站也不可以吗?”   “温格尔阁下,问太多不是一件好事情。我们从小陪伴您到大,目睹温莱阁下对您的细心呵护……我认为我们之间有相当多的信赖。”   蓝衣人亲昵地拍拍温格尔的肩膀,承诺道:“两年时间一到,我们马上将您接回来。”   “连带着,属于您的三万积分。”   *   太空无声。   没有恒星的这片区域,在此刻闪烁着无数细碎的光芒。一道巨大的撕裂将卫星站中间劈开。   戴遗苏亚山监狱中,嘉虹举着能源灯,他和卓旧学习了一项实用且罕见的能力:预测天气。小长戟兜着衣服,牵着哥哥的手追在后面,“哥——!哥哥哥哥!我们、我们要干么?”   风起。   嘉虹忽然想到了虎南对自己的承诺,那位成年的虎甲种说过,等自己长大了便带自己出去,在这栋建筑的外面放风筝。“帮哥哥拿着。”嘉虹把能源灯放在小长戟手中,他抬起头看着长长的井梯,搓搓手,抓住粗粝的杆子。   他们缺少腐蚀性溶剂。   而这东西在夏天是最不缺少的。   “哥哥。”小长戟顶着能源灯,着急地看着哥哥逐渐越来越小,他焦急地想要爬上去,“哥哥,哥哥,等等我。”   “别过来。”嘉虹咬咬牙,他用力一蹬,手中抓着的铁栏杆却“咔嚓”一声断裂。   嗡——嘉虹张开自己的双翅,他并没有借助虎甲种天赋全力往上冲,反而是抓住一个着力点,在上面停靠休息片刻。   “哥——哥——”小长戟在下面用力喊话,顶着灯一蹦一蹦,像个不安分的星星。   “离得远一点。”嘉虹喊道:“我要拉开这个井盖了。”   别管这东西原本名字叫什么了,嘉虹摸索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类似锁头的物件。他用自己初步异化的小手猛烈敲击薄处,半天才把锁扣打开,不料却将一个生锈的管子碰了下去。   “弟弟。”嘉虹着急地叫唤道:“小长戟。”   片刻,那颗不安分的星星左右晃动,还时不时往上顶两下。   嘉虹可算是安心下来了。   他感觉到雄父的精神触角忽然从自己身上撤去,每一根温柔的触角都猛烈抽搐起来,快速收纳回黑暗深处。   是在害怕外面吗?嘉虹心想道,雄父见过外面的世界吗?   他看过很多幼崽画册,读过很多历史书和故事书。在书本里,外面的世界总是美好又纯粹的。那里有绿的草,有红的花——嘉虹用力抓住井盖的凸起,将他向上顶,春天粗糙的风打在他的鼻尖上,狂沙朝着其中席卷而来。   天空没有太阳。   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没有他曾经看过的黄色烟雾,却也没有明亮的光。这个世界甚至不如小长戟手里那一盏灯来的清晰。   嘉虹手脚并用爬出这口小小的天井。   他已经听不到屋子里小长戟的叫唤声。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红花绿草,也没有书本上的蓝天白云。可深邃到绝望的天空中却存在闪烁的星星。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多到数不清的星星,与地上的孩子遥遥相望。   “嘉虹。”   天井里传出卓旧的声音。雌虫爬了上来。不同于嘉虹赤手空拳出来,卓旧腰上系这绳子,手中带了一盏灯。   “快点回来。马上就要下雨了。”卓旧语速变快,“想要什么东西,告诉白白。白白可以帮你去找。”   嘉虹仰着头,说道:“星星。”   卓旧生活在戴遗苏亚山监狱数十年,从没有见过星星。他抬起头,辨认出那些闪烁的光芒并非是真正的星光,而是执行太空任务时使用的便捷冷光灯。   每一条生命逝去后,那些冰冷的灯光便提醒着他的队友“原地销毁”或者“记得回收”。   卓旧不希望告诉嘉虹这些。   他还来不及思考措词。   古怪尖锐的声音穿透大气层直入两人耳蜗。一根笔直物体从天而降,在夜色中,嘉虹只能模糊看见那东西有足足半个天幕大。“快走。”卓旧脸色大变。他抓着嘉虹急速朝着建筑体内走。   沙尘飞扬,嘉虹忍不住转头看去。   那巨大的笔直物体正在缓缓向上移动,表面覆盖的甲壳掉落无数细碎的黑色颗粒。而上面展现出半个圆的残缺口中,粘稠的液体流淌,伤口扭曲,却有无数具象化的触手自动为其修复。   “很好。”   每一句话都是天外之音,让人无法分辨语言,却永远知道其意思。   “你们找的,这颗星球——”   它很快连带着戴遗苏亚山的岩石和岩浆离开。嘉虹随之抬起头,他看见粘稠的红色岩浆顺着其肢体纹理向下流淌。沙土与岩浆融合在一起,发出嘶嘶地声音和缥缈的白烟。   “很好!”   这所谓的笔直物体,原来是“它”的一只手。   “不要再看它!”卓旧强行把孩子的眼睛蒙住,“嘉虹,听我说话。听我说话。29875乘以29078等于几?”   “868705250.”   卓旧松一口气,他纵身一跃,拉动绳索,两个人的体重带动天井井盖向下关闭。而他与嘉虹则在漆黑中飞速下降。   “那是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卓旧将嘉虹紧紧地抱在怀里,“但你终有一天会面对他的。”   嘉虹很难描述那种情愫。   他并不觉得可怕。   而是,他感觉到那个古怪的东西内,存在着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事物。   “我好像见过他。”嘉虹喃喃道:“但我不记得了。白白,我好像真的见过他。”   房间内。   雄虫温格尔哇得一口吐出污血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有饭局,提前更新! 第210章   “他来找我了。”   “我总该知道会有这一天的。”温格尔看着鲜血从自己的指缝间一点一点流淌下来,他痛苦地反手捂住自己的脸,嘶哑着,呐喊着,“可是——可是——”鲜血在温格尔的脸上留下一条条痕迹。   他没有想过真正的卡利是这幅模样。   沙曼云走进来,抓住温格尔的双腕,用力向下压。他的动作僵硬,双眼却闪闪发光,一张脸紧绷却又痴迷地看着温格尔的脸。“冷静点,温。”沙曼云说道,坐下,他是第一个来到雄虫房间找到温格尔的人。   随后便是住在更远地方的束巨。他听到了天上的声音,怎么都放不下雄虫。经历过寄生体入侵一事,束巨不会再小看这些垃圾对雄虫的觊觎。   卓旧带着嘉虹,则是第三批。他的语气急迫却准确,言简意赅地描述了外面的情况。   在所有人听其讲话的时候,阿莱席德亚阴沉着脸走了进来,他手里带着虫蛋,“是卡利。”   “他走了。”   沙曼云不多问,他紧紧地扣住雄虫的手,将鲜血涂满两人的指纹。嘉虹倒是给雄父找来毛巾。小长戟爬上床,抓着被子依偎在雄父身边。束巨看见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在眼前,松口气,鼓起声音故意囔囔,“你怎么知道他走了。呸,反骨崽是不是你又……”   “闭嘴!”阿莱席德亚怒吼道:“我没有愚蠢到这种地步。你以为他这种围猎派的将军,会放过温格尔吗?我是太小看了温格尔对他们的重要性。”   卓旧把两个孩子护住,呵斥道:“阿莱席德亚。”   “温格尔,你到底是为什么来到这里的?”阿莱席德亚不管不顾,他语速忽然放缓,平稳又迅速,让人无法想象前一秒他还对束巨咆哮。“夜明珠闪蝶家就算所有人去世了,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来到这里。我一直认为其中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如果你一直对我们保持隐瞒,我很难保证接下来的任何行动。”   温格尔抬起眼,他没有接过幼崽的毛巾,鲜血逐渐凝固在他的脸上。   “怎么?”温格尔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把我送给卡利吗?”   阿莱席德亚说道:“我没有这么说。”   在门口,阿莱席德亚犹豫了很久。他清楚感应到体内的基因躁动,感觉到自己将要屈辱的低下头颅,为卡利的降临感恩——可圣歌女神裙绡蝶种的膝盖天生学不会弯曲——阿莱席德亚清楚,自己进屋并不是为了和雄虫吵架。   他也愿意去杀掉卡利。   “抱歉,我暂时不想看见你。”温格尔抬起手,指着门口,“阿莱席德亚,出去。”   阿莱席德亚没有动,在场的任何一个雌虫都没有上前帮温格尔驱逐阿莱席德亚。   他们进来之前便看到了,阿莱席德亚抱着那颗蝴蝶种虫蛋在门前徘徊。他们说你为什么不进去。阿莱席德亚对他们解释,雄虫不希望看见自己这样一个雌虫。不论是基因的问题,还是他过去做的一切。他早早想清楚了,并企图把当下的心思刨开给雄虫看个明白。   温格尔也算是清楚了。他说道:“卫星站没了。”   卓旧呼吸变得急促。   他重重地掐了自己一下,让神色快速稳定下来。   “我企图攻击他……太难了,这太难了。”温格尔咳嗽两声,这些他咳出的血不再是新鲜的红色,反而发黑发臭,让人作呕。他也终于愿意擦擦脸,擦擦手,虚弱地躺在床上,对雌虫们描述刚刚的一切,“雄父在和我招手。”   沙曼云蹲在床边,束巨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他们面对着温格尔,一个与温格尔十指相扣,一个双手捂脸深深的叹息着。阿莱席德亚欲言又止,最后嘴里含含糊糊不知在说什么。   雄虫呓语着,两行眼泪掉下来,“他在和我招手,他在和我说话。”   卓旧想起自己还掌权的那段时光。实不相瞒,他曾经见过另外一位将军级寄生体的本体。那是位脾气相对缓和的寄生体,外界称呼它为“雅斯特”。   和卡利有很大的区别,寄生体雅斯特不轻易走动,他硕大的身躯常年居住在黑洞中,长而扭曲的尾巴是他唯一暴露在外面的存在。   而尾巴上一个人形的、会说话、会活动的摆件,等级又恰好控制在队长级上下,不会让人感觉到难以杀死,永远抱着一丝丝希望。   他用尾巴上随时可以替换的摆件诱惑人们进入黑洞,将看中的星球拉入到自己的领地,对里面绝望的虫族进行挑选:可以吃的、不能吃的、可以被寄生的、无法寄生的、该杀的、等会儿再杀的。   学术界有个名词很适合形容他的进食方式:“圈养派”   对比起来,卡利反而更适合用“围猎派”来形容。   但卓旧坚信,所有的寄生体都不会固定某种特定的捕食方式。作为寄生体的卡利完全可以将整个监狱都拉入到他的世界,在那里慢慢地杀死温格尔,一点一点吃掉他。   除非,有什么条件让他没办法这么做。   啪啪。   卓旧重重拍了两下手,声音高亢起来,“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   不论是杀死卡利,还是越狱,他所追求的东西从没有丢失过。卓旧走上前,他半蹲下,用双手擦拭掉雄虫的眼泪,坚定地说道:“温格尔阁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哭泣,抬起头来。”   温格尔并不后悔自己去联系卫星站这件事情。   他从始至终都清楚,四个雌虫和自己之间不过是利用关系。从最开始的取奶到后续的食物补给,再到如今他内心的所思所想和雌虫们的各色需求。温格尔清楚自己不应该继续说下去了。   可寄生体威胁的铡刀下,他只希望一切来个痛快。   “卓旧,你没有听到吗?”温格尔重复道:“卫星站已经没了。”   “我知道。”   “将不会有人再来帮助我,我也不清楚后面是否还会有食物。“温格尔双眼哭得红肿,泪光下他的脸烧得通红,“因为我签了一份保密协议。”   外界不会知道夜明珠闪蝶家家族的温格尔去了哪里。   一年、两年、三年、五年甚至更久。   “人们会忘记我。”温格尔说道:“没有人会再记得夜明珠闪蝶,没有人会记得我,更别提来带我走——而九一,你知道吗?我才知道,他是我之后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这份协议并不是他签署的。   他从没有签署过这份协议,但按照上任家主温莱的意愿。若在温格尔去世后,膝下并无夜明珠闪蝶种的幼崽,或雄虫幼崽。雄虫温九一便会自动继承了家族的头衔,成为名义上夜明珠闪蝶家的大家长。   对夜明珠闪蝶家族来说,最珍贵的恰恰是这份名义。   温格尔被放弃了。   他远远地伸出自己的精神触角,第一次从高空俯视自己蜗居两年的星球。他第一次发现这里是如此的荒凉,而太空又是多么让人寂寞的地方。他用力敲击出自己的声音,大声地说,“我在这。”   “我在这。”   我想出去,我想出去!   那些蓝衣人接收到信号后,关闭了仪器。他们蜂拥而出,攻击被引诱过来的寄生体卡利,却没有一艘飞船和深空机甲是朝着地面而来。温格尔看见他们联合切下一块寄生体的皮屑,不顾被洞穿的卫星站,仓皇离开。   留下一地的尸体,满天的星辰。   “我被抛弃了。”温格尔说道:“我已经没有用了,这个世界已经、已经。”他哽咽起来,那些美好的日子走马灯一样的路过眼前,往事如烟。   这个世界,早已经没有人爱他了。   这个世界,不需要夜明珠闪蝶了。   “真的吗?”卓旧轻轻地反问道,他松开捧着温格尔手,走到了三个雌虫身边。他把沙曼云带到了雄虫的面前,问道:“那他是什么?”   他把束巨揪过来,“他又是什么?”   最后是阿莱席德亚,“他呢?”   “温格尔,你没有被抛弃。”卓旧重新上前擦拭掉雄虫的眼泪,“如果你都被世界抛弃的话,束巨、沙曼云、阿莱席德亚、我,我们这些被放逐的人又算什么呢?”   “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   卓旧用嘴唇轻吻那些滚烫的泪珠。他曾站在万人林立的阅兵台上慷慨发言,曾领导两个星系展开惨无人道的屠杀,曾被千夫所指世人唾弃。他经历过世界上权力巅峰的追逐,一将功成万骨枯,也经历过人性低谷,虎落平阳被犬欺。   可没有哪一刻,他的唇会被眼泪灼伤。   “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卓旧说道:“看看我们吧。温格尔,站在你面前的四个人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炸(弹)客星盗。   极权(领)导者。   变态(杀)人狂。   战线背(叛)者。   若非戴遗苏亚山监狱,他们此生都不会相遇。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给你们的了。”温格尔说道:“积分、身体、幼崽,甚至是以后的物资。”   “温格尔阁下。”卓旧说道:“我只想让你知道,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   他已经想清楚了。接下来的路,要去哪里,要怎么走,会怎么走,而前进的路上又会出现什么敌人。他在监狱呆了数十年,从进来的那一刻准备着。寄生体卡利又怎么样?卫星站没了又怎么样?之后再出现什么基因库,又或者其他人又怎么样?   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他。   温格尔茫然地看着他,“可是,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再给你们了。”   卓旧叹口气。他上前,紧紧地抱住温格尔。   “温格尔阁下,我不是贪心的人。”   “这个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卡利会来这个事情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不过看上卓旧处理地还蛮好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存稿的原因)   ——*——   看见有小天使说,看番外一篇一篇翻太累了。   请问,需要我专门腾个番外的坑吗?就专门塞虫族系列的番外。 第211章   若影若现的能源灯光下,雄虫的脸不知道是因为哭泣,还是羞涩,通红又可怜。他被卓旧静静地抱着,感受这个雌虫体内传出的自信和果断。这一刻,温格尔忽然理解了监狱里那些义无反顾追随卓旧的雌虫们。   越是了解眼前这个雌虫,温格尔越不敢将心里那个关于他的问题问出来。他心想怎么样都好,我都完蛋了。如果卓旧愿意,其实自己早已经陷入床榻中。   可是,温格尔迫切地想要得到来自他的肯定。   “你爱我吗?”在浅浅的呼吸中,温格尔问道。   卓旧说道:“阁下,这个问题我很早就回答过了。”   温格尔一怔,他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卓旧,望着他。他坐回到床上,看着四个雌虫,像是看着自己的另外一种人生。   或许,他会在一家维修厂里遇到束巨,在电视上看见卓旧的上任仪式,在医院里接受沙曼云的检查与服务,在舞会上听到阿莱席德亚又一次取得胜利的消息。他们会问自己,愿不愿意在一起组建成新的家庭。   可是,为什么呢?   “人们为什么会喜欢夜明珠闪蝶呢?”年幼的温格尔曾经问自己的雄父温莱,“是因为雄父和祖父长得好看吗?”   “好看并不是全部。”温莱笑着说道:“温温,也许你长大后会被人说普通,被人指责性格太温婉,甚至会有人说你是个自私的家伙,只知道维护夜明珠闪蝶的利益。”   “不用管他们。”   “不论你遭遇了什么,变成任何样子。”温莱捧起幼崽的脸,眼里都是光,“好有好的魅力,坏有坏的魅力。不喜欢你的人总会找你的错处,喜欢你的人总会爱上你的错处。坚定有人喜欢温温,那就真的会有人喜欢温温。”   “这就是——吸引力法则吧?”   年幼的温格尔只想和雄父一样被人喜欢。但现在他忽然只想知道戴遗苏亚山监狱的一切,如果换成另外一个雄虫,一个和他一样拥有权贵身份、无依无靠的雄虫。他们四人和他的关系,跟温格尔和他们的关系一样,还会发生今天的一切吗?   束巨会用每次脏话说到一半卡在嗓子眼里,会咽下去委委屈屈想词吗?卓旧会每天带着另外一个幼崽在墙壁上写算术题吗?沙曼云会每天系这围裙在厨房为那个雄虫准备餐点吗?而阿莱席德亚会每天给另外一个雄虫的虫蛋辛苦上虫蛋油吗?   温格尔知道这毫无意义。   假设不存在的事情本就是无关紧要的。   可要他说,如果一定要下个定论,他大概是不爱他们的。   结婚是件大事。如果他们不是囚犯,正如温格尔所畅想过的另外世界。或许一个他还不曾遇到甲竣的世界。四个雌虫一并想要一个家,他会说,“行,你们自己选个雌君吧。”   至于雌虫们责怪他到底爱不爱的问题,温格尔更宁愿自己一无所知。他害怕雌虫们因为自己的古怪、怯弱和病痛爱上自己,再未来的有一天又出于同样的理由抛弃自己。   “温格尔阁下。”卓旧把他拉回到现实中,“您要相信我们。”   “我当然相信。”   我相信你们的罪行,相信你们犯下的一切罪过。   我相信,你们会在我失去价值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抛弃我、杀了我、吃了我。   “您的脸脏了。”卓旧轻轻地擦拭雄虫的泪痕。   温格尔一声不吭,没有什么可说的。他看着卓旧微笑着把三个雌虫和幼崽哄骗出去,挽起自己的手,说着让人安心的话。   温格尔闭上眼睛,“你愿意什么时候办就什么时候办吧。”   “如果这么做能让您安心一点,我会好受很多。”   温格尔看着衣服从卓旧的肩膀滑落。他感觉到一种诡异的安心。那种安心警钟一样敲响,告诫着他,关于一切的爱情、一切的利益都在莎莉文号上消失殆尽。   “抱歉。”他死死地抓住卓旧的细腰,仿佛是用尽自己所有的心血,“抱歉。”   夜明珠闪蝶种的价值,通常只在两个地方体现:   社交场和床榻上。   卓旧咬着唇,第一次和雄虫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他感受到千军万马从身上践踏的滋味,“没关系。”他纵容地长辈一般地拥抱住温格尔,“没关系的,温格尔。”   “你的价值远不在此。”   “你要学会,相信我。”   “你要相信,我们需要你。”   *   阿莱席德亚、沙曼云和束巨都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曾经也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与雄虫柔软的肌肤贴紧,燥热的呼吸触碰着雄虫的眼睑和睡颜,不老实地对雄虫做一些小动作,看雄虫气呼呼从床爬起来用枕头不痛不痒地砸他们几下。   “他很漂亮。”沙曼云忽然说道。   阿莱席德亚酸溜溜地说道:“卓旧可不怎么样。”   嘉虹和小长戟不太懂为什么要把自己赶出来,他们两个一人一手虫蛋,束巨捏捏小长戟的脸蛋,问他是否注意到温格尔的异常。小长戟哪里懂这些,他甚至连寄生体卡利有多厉害都不清楚,只会断断续续说这话,说快了叽里咕噜一通乱讲。   沙曼云说道:“温很漂亮。”   阿莱席德亚才反应过来,沙曼云的目光从始至终一直停留在雄虫身上,第一句的漂亮也在描述温格尔。他躁起来,不断地踱步,哪怕当下他清楚卓旧这么做是为了让温格尔安心下来。   “希望他可以套出小蝴蝶的话来。”   “温多了很多白头发。”   “沙曼云!你不要只盯着雄虫看。”阿莱席德亚一手束巨一手沙曼云,呵斥道:“温格尔就是一个诱饵。卡利说不定还会再来,就算戴遗苏亚山有独特的磁场,难道我们不出去吗?难道我们要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吗?”   束巨插嘴道:“艹。你大可以自己走。没有温格尔,谁会在意你丫的一个叛徒——叛徒!”   阿莱席德亚顿了一下,他走到束巨身边,给了这大家伙脸上一拳。   束巨更不客气,反手还了阿莱席德亚一巴掌。   他们两个打得腥风血雨。倒是小长戟着急地抱住束巨,“呜呜呜”地踮起脚想要保护束巨。   沙曼云已经习惯了。他看向嘉虹手中的雄虫蛋,久违地把这孩子抱在手心。他注意到自己的蛋并没有小长戟那般活泼,但也不似小蝴蝶那样羞涩。   “我想更了解他。”沙曼云说道。   他们在门口聚集一会儿,焦灼又不安。   嘉虹倒清楚大人们的不安分,他把小长戟和两个虫蛋带在身边,找个安静的地方坐着。他们听到阿莱席德亚忽然高呼“卡利已经走了。”束巨骂骂咧咧地说着下流话,沙曼云站起来去准备饭菜。   “哥哥。”小长戟不安地贴着嘉虹,问道:“凶凶……”   “雄父现在和白白一起。”   “一?一起?”   嘉虹简单地说道:“我们又要有弟弟了。”   “弟弟!”小长戟不喜欢弟弟,他本来就是老二,得到温格尔关注不多。对于小蝴蝶和小雄虫,他就警惕万分,再来一个弟弟?   嘉虹给了小长戟一个脑瓜崩,把幼崽轻轻敲打了一番,“笨蛋长戟,你也是弟弟啊。”   “不要!不要弟弟!”小长戟两眼泪汪汪,但又哭不出来,只能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干嚎,“弟弟,弟弟太多了。太多了。”   这让嘉虹想到了自己以前,他总害怕雄父有了其他小孩,会不爱自己,会不再关注自己。可现实却是,温格尔不论有多少个孩子,每天早上都会第一个和嘉虹打招呼,最好吃的食物也是优先给嘉虹挑选,小长戟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嘉虹穿不下了穿坏了,修修改改再穿的。   嘉虹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爱被减少,他觉得有人陪着自己玩也是不错的事情。这时,幼崽们连番打了好几个哈欠。小长戟缠着嘉虹要听故事。两个孩子待了一会儿,依偎着睡了过去。   阿莱席德亚和束巨可算是吵完了。他们两个闹哄哄地挤到门口,看着两个幼崽,两个虫蛋,也不知道谁开了腔,彼此争论起孩子的问题。束巨说小长戟活泼好动一看就是打劫的好把式。阿莱席德亚讽刺说,乖巧才是最重要的,打劫这种犯罪的行当不愧是继承了束巨的垃圾基因。   “艹。反骨崽,你得意什么?”束巨拍拍胸脯冷笑道:“等着吧,虫崽出来后,看你用什么垃圾玩意喂他。”   阿莱席德亚猜测束巨已经没有词了。   他不会告诉束巨,最重要的并不是自己的自身条件。他看重的是永远是自己的蝴蝶虫蛋——就算夜明珠闪蝶放弃了温格尔。但只要自己的小蝴蝶孵出来,和闪蝶种沾了边,阿莱席德亚就不会放弃一丝一毫可以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的机会。   他更不会告诉束巨和沙曼云,温格尔的白发并不是思绪过重导致的。早在温格尔破壳的时候,阿莱席德亚就听说了,那是一位返祖种的爱神水闪蝶种。   返祖种,通常寿命只有普通人的一半,幼年夭折率更是高得可怕。更别提温格尔先天还带着更严重的基因缺陷,活到至今本就是与死神的惊魂博弈。   从医疗诊断上看,他确实病了。   可温格尔真正要面对的疾病是衰老,而衰老是治不好的。   阿莱席德亚不担心所谓的军雄温九一继承夜明珠闪蝶。他远比温格尔更清楚长老会对席位的把控,一位强势的夜明珠闪蝶家家族长,且带着深厚的军部背景,绝对不是那帮老古董希望看见的。   而自己手中的虫蛋可能是那帮老古董理想中最完美的傀儡。   只要——他是夜明珠闪蝶。   “咔擦”虫蛋忽然发出响动,窗外沙沙地下起了雨。夏天的雨水突如其来敲打所有人的心房。束巨给两个孩子盖上衣服,他抬起头,看见阿莱席德亚的那颗虫蛋上伸出一只软乎乎的小手。   孩子试探性地摸索周围,活动五指抓住空气,又把手缩了回去。   他发出啜泣的音节,翻了一个身把自己摔了出来。   “呜。”小蝴蝶湿漉漉地跌倒在地上,他还不会爬,身上的虫纹和软翅贴服,看上去和花骨朵一般,“呜呜呜呜。”孩子哭泣起来,眼泪和夏天的雨水一起滚落,硬生生地烧透阿莱席德亚的心。   他的孩子,他报以厚望的小蝴蝶。   是他最讨厌的圣歌女神裙绡蝶种。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猜对小蝴蝶的样子吗?   这个叛逆哭包终于破壳了! 第212章   宗教在虫族是一个舶来品。   无论是有翅膀的、没翅膀的、群居的、独居的所有虫族都天然得没有宗教概念。自然,在他们的社会中,是不会出现“女神”这个词汇的。   圣歌女神裙绡蝶很显然是一个例外。   阿莱席德亚早就忘记了关于这个词汇的意义,他只是看着破壳的幼崽脸色,一点一点变得可怕起来。   小蝴蝶长得不像温格尔,也不完全像他的样子。这个孩子既没有和嘉虹一样继承到夜明珠闪蝶的瞳色,也没有和小长戟一样全然无害。他有浅金色的胎发,以及一双晶莹剔透的蓝眼睛。在阿莱席德亚看来,这个孩子更像是自己雌父的翻版——一个注定会得到他亲生雄父喜欢的样子。   这让他想到自己无数次站在那个雄虫面前,都会听到他长长的叹息,“阿莱,想不想要换个发色?”   “呜。”刚破壳的小虫崽抓着蛋壳,努力塞进嘴巴里,一边磨磨叽叽得哭泣,一边努力填满自己的肚子。他大抵是哭累了,也没有等到大人来抱自己,困惑又害怕的抬起头,看着阿莱席德亚。   父子俩对视着,小蝴蝶的脸上露出欢喜的表情。   他记得阿莱席德亚,这个雌虫会抱着自己,坐在门口碎碎念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小蝴蝶也记得,这个大雌虫会定期给自己上虫蛋油,会抱着自己吹吹风。最主要的是,小宝宝知道谁才是把自己生下来的人。   他努力想要起来,想要伸出手让这个雌虫抱抱自己,一如他还在蛋壳中那样。   “反骨仔。”束巨说道:“你的崽要你抱。”   阿莱席德亚勃然大怒,“闭嘴。”   束巨根本无法理解他在生什么气,“这不也是蝴蝶吗?”   “闭嘴!”阿莱席德亚手腕上崩起青筋,他知道束巨什么都不懂,这个白痴,这个蠢货,无可救药的东西——他什么也不懂。他应该把眼前碍眼的东西弄死——“圣歌女神裙绡蝶。你根本不了解他们,这个孩子,谁要谁带走。”   束巨怎么可能会对阿莱席德亚的孩子施以援助?他巴不得这个小蝴蝶早日夭折,让雄虫的心里更空荡荡一些,好让自己和幼崽占位子。   “滚吧。”束巨挥舞着拳头嘲讽道:“那老子就丢掉了。”   阿莱席德亚没有回头。   小蝴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雌父越走越远,着急地呜呜呜喊起来,他从小就是一个爱哭的宝宝,此刻刚刚停下来的眼泪又涨上来,不要钱地掉下来。他还太小了,连站都站不来,只能看着阿莱席德亚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漆黑的廊道中。   小蝴蝶的哭声也越来越小,最后整张脸憋得紫红,鼻涕眼泪堵在一块儿,无法呼吸。   还是卓旧来把这孩子抱在怀里。   他身上草草披着雄虫的外衣,细腰上留着雄虫挠出来的抓痕。除此之外,没有更多过分暧昧的痕迹了。“阿莱席德亚呢?”卓旧自小时家里的大哥,又一手带过嘉虹。除了小长戟,没有他克制不了的小虫崽。“不管这孩子要不要,他都得负起责任来。”   束巨爱莫能助。他总觉得阿莱席德亚是个反复横跳的二五仔,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下决策的那一刻,心冷得像大冬天拉的屎,又硬又坨。   “老子不带。”束巨甩锅道:“又不是爷生的,垃圾的孩子垃圾带。心脏的你也别看老子,老子脸上没有花。你有本事让疯子去弄。”   卓旧压根就不把束巨的话放在心上,他刚刚安抚好雄虫的心境,才出门喝口水的功夫就听见孩子在哭。嘉虹半睡半醒还没有反应过来,小长戟更不用说了,他不欺负弟弟就算是好的了。而余下三个大人在这件事情上,可能还没有两个幼崽可靠。   小蝴蝶抽噎着把头埋在卓旧怀里。他并不是喜欢卓旧,而是在这个雌虫身上闻到了雄父的味道。小蝴蝶眼泪还在睫毛上挂着,又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着卓旧身上的衣服,扯到脸上盖住。他不同于嘉虹刚出生时的虚弱,也没有小长戟那么能闹,除了爱哭外,简直是最乖巧的孩子。   可让卓旧把这个孩子给温格尔亲自带,他又不太乐意。   或许有一部分情感作祟,可理智上卓旧清楚温格尔没有时间也没有经历再去带一个孩子。对于雄虫而言,他刚刚尽力了一场情绪内耗,后续关于如何离开如何生存的问题还在他心头萦绕。阿莱席德亚和孩子之间的矛盾可能温格尔再次病倒的导火索。   温格尔还是不能死。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阿莱席德亚的孩子。”卓旧一锤定音,“不是夜明珠闪蝶,他的价值怎么判断就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了。你把孩子送还给阿莱席德亚。让他自己解决。”   *   无论是哪一个雌虫,他们都有丰富的处理尸体的经验。   当束巨把孩子送还道阿莱席德亚手中的时候,他看见这个前叛(国)者手中正提着一片边缘锋利的玻璃片。小蝴蝶抓着温格尔的衣服,软乎乎地团在其中,他那双清澈的蓝眼睛像是汪洋大海,满当当都是泪花。他根本不理解阿莱席德亚对自己的杀意,只是忽然高兴起来这个雌虫又回到自己的身边。   小雌虫的肚子传出咕咕的叫声,单薄的虫蛋壳似乎并不足以补充能量。   可惜阿莱席德亚没有奶,就算有,他也不愿意给一个圣歌女神裙绡蝶幼崽使用。   “你把他抱走。”   “草。”束巨骂骂咧咧,一把塞到阿莱席德亚的怀里,“老子不管,你自己丢。”   说完,他便以来马不停蹄地跑掉了。   阿莱席德亚还没有来得及把孩子塞回去,大拇指就被幼崽用柔软的掌心包裹住。小蝴蝶藏在雄父的衣服里,扬起头羞涩又天真地对阿莱席德亚露出一个笑容,象征性地张开双手,期待地看着他。   一分钟过去了。   阿莱席德亚把衣服连同幼崽一并丢在地上,他说了不要就是不要,至于这个幼崽最后时饿死,还是渴死,哪怕是被沙曼云千刀万剐,那都和他没有一分钱关系。   他把它生下来就已经足够了。   赌蛋到此结束了。   唯有小蝴蝶,结结实实磕碰在地上,娇嫩的小手和小脸马上出了血。他又忍不住哭泣起来,抱着最后一丝丝的希望抬起头看着阿莱席德亚。   “么呜呜呜……么么。”   阿莱席德亚关上了门。   他用身体抵着大门,捂住自己的耳朵,慢慢地坐了下来。门外幼崽的哭泣声越来越小,和小长戟那种宣泄方式形成鲜明对比。夏天的雨水从最开始的细雨变为狂风暴雨,逐渐地把幼崽虚弱的哭泣声吞噬干净。   “为什么你是圣歌女神裙绡蝶呢?”阿莱席德亚在心里想道:“你哪怕不是夜明珠闪蝶,哪怕是最普通的小粉蝶,我都尝试下为你争取一分一毫的利益。”   可你,我的小蝴蝶,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圣歌女神裙绡蝶。   标准的金发,清澈的蓝瞳,甚至是背后复杂又隐晦的虫纹。阿莱席德亚抱住他的一瞬间,便清楚这孩子在虫蛋时期被养的很好,他有一个健康的身体,甚至可能遗传了自己绝佳的体术天赋。   但为什么是圣歌女神裙绡蝶呢?   阿莱席德亚一点都不想回到那个家族,他光是想到那个名字窒息感如同潮水一般覆盖住口鼻。他甚至无时无刻地想到雄父的目光,想到那个雄虫毫无人性地从高楼上当着自己的面一跃而下,不顾自己高呼着“为了我、为了我活下来。”   他是痛恨那个家的。   虽然,他有爱着自己的雌父、雄父、兄弟。他们家庭甚至是少见的一对一虫族家庭。可他太清楚圣歌女神裙绡蝶整个种族的孤僻性和封闭性。   任何一个圣歌女神裙绡蝶种的孩子都不会流落在外面。哪怕是出了五服的孩子,甚至雌父和雄父都不是圣歌女神裙绡蝶的幼崽,都会被接到那个冷漠又无情地家族里。从记事开始,一遍又一遍按照特定地路线开始训练。   一切都是为了成为优秀的刺客、间(谍)和卧底。   他的小蝴蝶,也会变成这样。   而很不幸,生产无情杀(戮)机器的家族,不会相信叛徒的孩子。   阿莱席德亚坚信这一点。   因为他自己就是这么被培养着长大的。他长呼一口气,把脑海中无数地怜悯都掐断。无论是对雄虫的恨意,还是对家族的厌恶在此刻都吞没了他对自己第一个孩子的爱。哪怕很清楚自己不应该把前者的仇恨强加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可理智告诉他,如果你真的爱这个孩子,就马上、立刻、现在讨厌他、疏远他,让他长大后不要对你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这种残忍,要假设到小蝴蝶长大后可以面无表情地亲手杀了自己,才算是合格。   “弟弟在这里!”阿莱席德亚听到门外嘉虹的声音、雄虫的脚步声。他不敢拉开门去看幼崽和雄虫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在此刻,在他们心中一定是个冷血无情的家伙。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因为他在大家心中就是这样的人了。   “宝宝。”温格尔虚弱地咳嗽两声,蹲下身把幼崽抱起来。阿莱席德亚终于听见孩子再次哭泣的声音,他有一刻想要推开门冲出去,但仅仅只有那么一刻。   他还是忍住了。   “不哭不哭。”温格尔的声音温柔,带着温度。小蝴蝶终于敢发出声音哭泣,把脑袋埋在雄父的怀抱里倾诉自己的委屈。   温格尔是不是心疼坏了?   阿莱席德亚忍不住乱想,他在屋内徘徊,贴在门山上听声音。他想到孩子那双其实也很好看的蓝眼睛,忽然想到这孩子的睫毛长得出奇。   和温格尔相似,他们都是漂亮的蝴蝶种。   作者有话要说:   全勤被卡没了。 第213章   温格尔很高兴阿莱席德亚的孩子不是夜明珠闪蝶。   他承认自己是个卑劣的家伙,同时心底又暗自窃喜,自己可以不用对小蝴蝶报以偏见和不满。   小蝴蝶破壳还不到一天,被几个大人丢来丢去,小宝宝娇嫩的脸蛋和皮肤都擦伤了。嘉虹对着弟弟的伤口吹吹又呼呼,“雄父,弟弟是小蝴蝶。”   “嗯,是小蝴蝶。”   “和雄父一样吗?”   温格尔把小蝴蝶抱在怀里,他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嘉虹和小长戟很小的时候都是他一个人手把手哄睡觉的。小蝴蝶看样子将成为第三个受此待遇的孩子。他的小脸贴在温格尔的臂膀上,泪痕未干。   “和雄父不太一样。”温格尔轻轻地说道:“弟弟是个特别的小蝴蝶。”   圣歌女神裙绡蝶在蝶族是特殊的,算上了温格尔和阿莱席德亚这对未遂的婚约关系,包括温格尔所在的夜明珠闪蝶家族,任何蝶族家庭都不曾与其顺利联姻过。   因为圣歌女神裙绡蝶家的血脉关系到一种独特的异化——与光相关。   外界对这种独特的异化所知甚少,只清楚这类异化的作用可以帮助圣歌女神裙绡蝶的雌虫更好的进行不见人的工作。   “弟弟和雄父不一样。”嘉虹好奇地摸摸小蝴蝶金色的胎发,又摸摸自己的黑色小发揪说道:“弟弟和我、和小长戟都不一样。”   小长戟也很好奇,可比好奇更强烈的情感,是他不喜欢这个漂亮的蝴蝶弟弟。   “凶凶,饿饿。”小长戟抓住温格尔的衣服往上爬,一点都不意外地吵醒了小蝴蝶。小长戟可不管自己嗓门多大,干嚎撒娇道:“凶凶,看我嘛,看我嘛。”   温格尔哭笑不得,“雄父看着你呀。可是雄父抱着弟弟呢,让大大带你去找吃的好不好?”   “不要,不要,要抱抱。”   好不容易睡着的蝴蝶幼崽被小长戟吵醒。他朦朦胧胧睁开眼睛,还没有缓过神来,便被好胜心爆炸的小长戟瞪了几眼。长相随束巨的小长戟把雌父那套流氓作风学了八成相似,眼睛一挤,眉毛和剑一样飞起来。   小蝴蝶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   他是温格尔养过最羞涩的小宝宝,连哭泣都得小声的憋着,眼泪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像是秋天沉甸甸的果子实在受不住了,才掉下来。   “小长戟。”温格尔详装不满,温柔地呵斥道:“不可以吓唬弟弟。”   小长戟可不觉得自己是欺负弟弟,他反而觉得雄父偏心,越发地讨厌这个新出生的弟弟起来,“才、才没有。”他左顾右盼,最后找嘉虹哥哥求助,“哥哥,哥哥。”   嘉虹倒觉得弟弟之间吵吵闹闹没有关系。所有书本都告诉他,雌虫是坚强的,反而雄虫更需要呵护。他看看小长戟的脸又看看小蝴蝶的脸,忽然之间对还没有出生的雄虫弟弟抱有极大的期待。   “哥哥带你去看雄虫弟弟。”嘉虹说道:“等小蝴蝶弟弟睡了,你一边我一边,我们和雄父一起困觉。”   小长戟很快被嘉虹的话术迷惑,全然忘记只要有那四个雌虫大坏蛋在,自己和哥哥根本没机会与雄父温格尔一起困觉。两个孩子兴致勃勃从哭个不停的小蝴蝶身边离开,去看整个监狱唯一的雄虫蛋。   温格尔总算安静片刻。   他发现小蝴蝶眼睛红红的,脸颊红红的,鼻子也是红红的。这孩子哭得专心致志,根本没发现罪魁祸首小长戟早就溜之大吉,眼泪依旧从两颊滚落,将温格尔的衣服晕染出一个一个小圆点。   “不哭了,我们小蝴蝶不哭啦,不哭啦。”温格尔给孩子擦眼泪,给他顺气。小蝴蝶却根本停不下来。直到这对父子躺在床上,温格尔用自己的外套把小蝴蝶包起来——小蝴蝶把自己整个人都兜在衣服里。   这就是小蝴蝶的安抚巾,也是他出生后第一个让他感觉到安心的物件。   随后的几天里,不论小蝴蝶是在床上、在地上还是被温格尔抱在怀里,他总是两只小手揣着这件雄父的旧衣服,把自己卷在衣服里面,包裹地严严实实。嘉虹有时候找不到弟弟,正准备把雄父的衣服叠起来,拿起来一抖,幼崽小蝴蝶就从雄父的衣服里滚出来,掉在床铺或地板上。   当然,这是后几天才发生的事情。   眼下,小蝴蝶要面对最实际的的事情:他饿了。   温格尔就这个问题找到阿莱席德亚时,这个雌虫强硬地说道:“我没有奶。”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样子太过明显,温格尔可不会忘记自己最初来到监狱是为了什么,“小蝴蝶饿了。”   阿莱席德亚才不管小蝴蝶饿不饿这种事情。   他天性里带着逃避,不等温格尔回过神来,这个雌虫早藏起来,谁也找不到。   “阿莱席德亚!”温格尔抱着小蝴蝶慌乱的寻找起来,他找了半天,火气上来了,“好啊,你有本事就一辈子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卓旧也帮忙一起找,他装模作样找了一圈,对温格尔说道:“孩子更要紧,我去找束巨,想想办法总能匀一些给小蝴蝶吃。”   小长戟已经快半岁了,慢慢开始断奶了,束巨身为四个人中真正的“奶牛”,只要“兴奋”就极为容易产奶。   温格尔有些不安,“可是……束巨和阿莱席德亚的关系一向不太好。”   “没事。”卓旧安慰道:“他会同意的。”   小蝴蝶已经饿得没力气呜呜咽咽了。他把脸蛋靠在雄父的肩膀里,蓝眼睛半眯着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嘉虹找出饼干碾碎泡在水里给小蝴蝶吃下去。小长戟也终于心疼弟弟一下,“凶凶,弟弟,怎么了?”   “弟弟饿了。”温格尔把自己藏起来的巧克力拿出给嘉虹和小长戟吃,“不可以打架哦。”   小长戟嘴上答应,可当他看见束巨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嘴巴和自己的雌父一样撅得老高。   “老子不干。凭什么他的崽子要老子喂养?”束巨忿忿不平,“老子要维修各种东西,水管又生锈,能源灯又他么的不够了。老子要干活还要奶崽,老子是章鱼吗?不干——心脏的,你打死我吧——不干,老子就不干。”   温格尔下了床,走到束巨面前,他也不说话,只是先看着束巨。   束巨被盯得不好意思起来,别开眼睛,小声嘀咕道:“不行。老子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我凭啥喂别人家的小蝴……”   温格尔踮起脚尖,轻轻在束巨脸上亲了一口。   束巨话题一转,“小蝴蝶怎么能算是别人家的呢?哎,这孩子以后就是老子的,他要叫老子雌父。什么垃圾反骨崽,和他丫的有屁个关系。”   温格尔伸出手勾住束巨的手指,抱怨道:“你别在孩子面前说脏话。”   束巨被这一下糖衣炮弹打得昏头转向。   他大概知道卓旧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推给自己来做,不光是为了让雄虫安心,也是为了让自己在离开监狱之前,吃够甜头,安心做事。   按照他们的计划,航空器顺利升空的那天,温格尔与孩子们势必无法和他们同行。   他们一个雄虫,四个幼崽会被遗弃在这颗荒无人烟充满绝望的星球上。   束巨脱下外衣,露出自己柔软又健硕的胸口。   他看着雄虫招呼自己坐在床榻上。小蝴蝶从雄虫的衣物中探出一个脑袋,闻到奶香的小宝宝左顾右盼,最后死死盯着束巨的胸口。而小长戟不明所以,以为束巨的袒胸露(乳)是为了自己,也爬了上来。   他们两个一个左边一个右边,面面相觑。   小蝴蝶先忍不住,嗷呜一口。   小长戟着急了,他伸出手去推搡小蝴蝶,“不可以,不可以……这是我的、是我的雌雌。”两个孩子闹着闹着,一个受了委屈哭起来,一个生气自己的领地被侵犯,满地打滚。   “呜呜呜。”   “这是,我的!我的!”小长戟生气发火,“我的雌雌!大坏蛋!我的!”   “呜呜呜呜呜呜。”   束巨看着雄虫手忙脚乱哄两个幼崽,忽然哈哈大笑。   他深知这样温情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少。在越狱成功之后,温格尔正如现在猜测一般,已经被外界抛弃,那两人之间便是永远的诀别。   卓旧有他的野望和理想,他不会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爱情放弃重头开始的机会,自然不会为了温格尔再回到这所监狱;而束巨不敢确定自己会不会有勇气回到这里。   他想到卓旧推开门找到自己的那一刻,两个人谈起了雄虫、孩子、家庭。卓旧跟自己说,你如果想晚点去就再待一会儿吧。那个时候,卓旧称呼温格尔的辞藻又变成了尊称“阁下”和“您”。   束巨无法理解,正如他不理解沙曼云、不理解阿莱席德亚,他最不理解的人是卓旧。可他又无法站在任何立场质问对方。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张蠢笨的嘴能问出什么来。   “好吧。”束巨干巴巴地回答道:“老子还是早点完事,谁爱和臭小子们在一起。”   “卫星站已经摧毁了,短时间控制孩子们的通讯器。”卓旧了解嘉虹,他知道这孩子下一步会做什么,“接下来不论是新的卫星站、军团或者寄生体接手戴遗苏亚山监狱,我们都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束巨说道:“行。你要去干什么?”   卓旧挥挥手和束巨告辞,“验证我的一些猜想。”他微微一笑,在走出房门之前又说道:“算个忠告,对阿莱席德亚的孩子好一点。”   束巨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卓旧用手指着脑袋,道:“这孩子似乎和寄生体有点相关。”又或者阿莱席德亚的孩子继承了温格尔在精神方面的天赋。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两天连轴转,不好意思啊。   ——*——   《幼崽日常》   小蝴蝶和小长戟很早就意识到整个监狱都是偏心哥哥嘉虹的。   雄父温格尔虽然尽力把爱分成很多份,可是监狱里实在有太多人希望得到他的爱。两个幼崽好歹占据了头部之一,并没有在此感觉多少差距。   但其他雌虫可真的是看碟下菜了。   比如今天,沙曼云就只做了一个蛋挞给嘉虹吃,其余两个小的都没有份。   “哥——!!哥哥哥哥哥。”小长戟和挤到嘉虹面前,眼睛眨巴眨巴,小脸都贴在一起,“哥哥哥哥哥!”   小蝴蝶也想吃,可他天生没有小长戟活泼闹腾,只是吞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抬起脸,渴望地看看嘉虹哥哥。   嘉虹也熟门熟路了。他拿出自己的勺子,和弟弟们一起坐在地上,你一勺我一勺。   小蝴蝶吃的不多,挖一个拇指大小,吹吹凉,吃掉,再挖一个拇指点大的甜点。   小长戟可太不客气了,他就喜欢滚烫着吃到嘴巴里,然后被烫到嗷呜嗷呜哈气。   嘉虹吃得斯文又迅速,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两个弟弟,“不可以告诉大大、白白、尖尖和卷卷知道吗?”   那四个雌虫偏心得很,要知道两个弟弟和自己分了吃的,非得更欺负两个弟弟了。   嘉虹已经看清了现实。   虽然他更清楚,那四个雌虫偏心的根本原因是雄父更爱自己。   “嗯。”小蝴蝶低下头,抓抓自己的衣服,脸红起来,“嗯。哥哥。”   “知道,知道。”小长戟啪叽抱着哥哥嘉虹,“哥哥,真好。”   (你们知道四个崽以后谁最弱吗?) 第214章   卓旧手底下曾经有一位优秀又疯狂的雄虫实验员。   他的精神相性无比接近军雄的标准,却因为精神量不足没有被选入当时的军雄培育计划中。或许有军雄培育落选的原因,这位雄虫实验员花费了自己的前半生去研究精神力的奥秘。   他无疑是个真正的科学疯子。   卓旧总是纵然有才华的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在他眼中雄虫或雌虫根本不重要,一切能为自己提供价值的人都值得被善待。   “卓部,我有一个绝佳的计划。”雄虫实验员激动到语无伦次,“被寄生的部分雌虫其实还保持着自我的意识,我们可以尝试人工培育出一个孩子。他将会继承到寄生体的精神特性,同时保留自我意识。”   他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寄生体没有生殖繁衍,但我们可以将他们贴片后再放置在新生儿身上——这是开创性的,如果我们可以掌握寄生体,哪怕是人形武器。”   卓旧驳回了他的申请。   他说道:“我需要一个准确的风险评估,而不是一串预估的数据。”   这就是为什么,最开始他不希望阿莱席德亚生下孩子的原因。   拥有寄生体基因片段的阿莱席德亚生出一个怪物的概率,远超过其余人。嘉虹的天赋来源雄虫日夜不分的孵化和爱意,而小蝴蝶的天赋则是他罪恶出身的永恒证明。   卓旧清楚,卫星站或外界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会给他的行动添加无数不确定因素。而现在,卫星站和后续的继承者尚未到达,卓旧需要和阿莱席德亚好好聊一聊这孩子的问题。   “阿莱席德亚。”   卓旧敲了敲阿莱席德亚所在囚室的门。   “我进来了。”卓旧毫不客气地推开门。阿莱席德亚坐在地上,用一些碎纸片卷成香烟的形状。他没有抽,也没有办法抽,只是把纸卷放在能源灯上看他一点一点燃烧殆尽。   空气中弥漫着纸片烧焦的苦味。   卓旧说道:“你在干什么?”   “我想抽烟。”阿莱席德亚感觉到腹部空荡荡,头也有点疼。他把烧过的纸卷一股脑丢到能源灯里,说道:“这味道真难闻。”   卓旧带着阿莱席德亚去拿点营养液。他们爬上天井,躲在屋檐下看倾盆大雨。阿莱席德亚恍惚又是一年过去了,他感觉到氤氲的水汽拂在自己脸上,“这味道也很难闻。我还是想要抽烟……说吧,有什么事情。”   “卡利有再联系你吗?”   阿莱席德亚疲倦极了,“听上去,你觉得之前把那家伙吸引来是我的错。”他打开营养液的管子,咕咚喝了大半管。感觉好一些后,才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可以拿生命和你担保,那孩子没有被寄生。”   卓旧抿嘴笑了,“阿莱席德亚,我当然相信你。”   谁会相信阿莱席德亚呢?   卓旧擅长把人朝着最坏的方向考虑。无论是虎南,还是当年备受重视的雄虫实验员,他深知对方最渴望和最黑暗的需求。   “我让束巨给小蝴蝶喂奶去了。”卓旧跟阿莱席德亚说了,他给这个圣歌女神裙绡蝶复述雄虫哄孩子的场景,在里面添油加醋描述了小长戟抗议的桥段。阿莱席德亚呆愣地听着,他等到卓旧结束后,关上门。   “我可以保证,那孩子没有任何问题。”阿莱席德亚对卓旧说道:“我不喜欢他,是为了他好——小蝴蝶和小小蝴蝶总会出去的,这点绝对不会错。”   他的脸显得很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卓旧说道:“我相信你。我只想找你聊聊卡利的事情……阿莱席德亚放轻松,现在的你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大威胁,你要清楚我是个素食主义者。我不喜欢杀戮和肉食。”   小蝴蝶破壳的时间,正好是卡利出没的日子。   阿莱席德亚能够证明这一点,他清楚除了自己外,雄虫应该也知道卡利降临到戴遗苏亚山监狱之外。他看见雄虫将精神触角伸向天空,仿若分离天地的穹顶之树。随后,巨大的肢体从天而降,云雾破碎,无数尸体坠入大气层,流星一般焚烧成灰。   “卡利是个将军级。”   “我知道,学术上把他分到了围猎派。”卓旧重复道:“四面合围而猎。”   阿莱席德亚看着眼前的雌虫,忽然觉得可笑又荒诞。他想到审判上落下的法槌、寄生体荒诞宴会中摇曳的酒杯,以及他第一次登上战线,亲眼目睹对方本体的那刻。   “不要用学术的那一套去证明寄生体的思维。”阿莱席德亚梳起额前的碎发,他说道:“学术派总喜欢把寄生体当做一个定式、一个群体、或者一种生态去分析。但他们没有亲眼见过……寄生体和人一样,不确定才是对他们最大的确定。”   “很难有寄生体不对温格尔阁下心动。”   阿莱席德亚亲身体验过雄虫对寄生体致命的吸引力。他在原地踌躇。卓旧看着他不断地走着,那些凌乱的步伐一点一点击垮阿莱席德亚的防线。   卓旧说的是实话。   阿莱席德亚却不认为卓旧会完全拿着实话告知自己。他清楚实话可以编织成谎言,而谎言有时候却可以组成一个真相。“你来找我的事情,小蝴蝶知道吗?”   “我没有和他说过卡利的事情。”卓旧提点道:“孩子就够雄虫折腾了。”   阿莱席德亚终于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决定告诉卓旧更多的消息。   “希望我们是同盟。”   卓旧伸出手和阿莱席德亚紧紧相握。   “当然。”他露出浅笑,“卡利已经妨碍到我了。”   *   温格尔被幼崽占据了绝大部分的精力。   他内心那丝自由的焰火被现实压垮,孩子却奇异地成为他坚持活下去的星火。嘉虹依旧坐在他最近的地方,在床上搭了一个小桌板,认认真真算数学题。小长戟虎视眈眈盯着温格尔怀抱里的小蝴蝶,不满意的哼哼唧唧。   “凶凶!”   温格尔已经被这孩子念叨了一上午,哭笑不得地答应道:“怎么了?小长戟。”   “抱抱!抱抱!”小长戟着急地扒拉雄父的手臂,“到,到我了,到我了。”   小蝴蝶用小手抓着温格尔的衣服,死活不松手,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嘉虹则是熟练地放下笔,提前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温格尔商量道:“可是,雄父才抱起弟弟呀。”   “我、我不管——要抱抱,抱抱嘛。”小长戟见弟弟还在雄父怀里,一个平躺在地上打滚,嗷呜呜地乱叫,“抱抱,抱抱凶凶,凶凶抱抱。”   地上那个闹起来,怀里这个又眼泪止不住地掉。小蝴蝶嘴巴一瘪,抽抽噎噎,肩膀一抖一抖“呜呜么么”地哭起来。   温格尔已经无法想象,自己四个幼崽都孵出来的情况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雄虫结婚有蛋后,社交越来越少,甚至最后只能被困在自己的雌虫身边。   从虫族不允许打胎的法律看,家里雌虫怀几个,雄虫就要带几个幼崽。而一个雄虫又很少只会有一个雌虫,一年三个蛋,家里三个幼崽,来年再生两个蛋,家里就是五个幼崽……   这么一想,温格尔也要哭了。   嘉虹只能叹口气,把滚到自己脚边的弟弟小长戟抓起来,再单手把哭到打嗝的小蝴蝶抓起来,把两个幼崽塞到床铺一边,让他们自己哭闹去。   “自己吵,谁赢了,谁让雄父抱。”   “呜呜呜。”   “嗷嗷嗷!”   温格尔看着嘉虹把作业拿到自己面前,大大方方窝在自己怀里检查数学作业。   他忽然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嘉虹不喜欢弟弟吗?”   “喜欢。”嘉虹淡然地说道:“可是弟弟们太吵了。”他找出一个算错的地方,去拿自己的笔圈起来,“我数学题都算错了。”   温格尔低头看了一眼嘉虹的数学题,抬起头装作自己从没有看过这东西。   “好奇怪。嘉虹还是小宝宝,怎么说话越来越像白白了?”   嘉虹眨巴眨巴眼睛,自己没有感觉到。他甚至觉得温格尔说出这种话,极为莫名其妙,“白白不好吗?”   温格尔想想监狱里其他三个不着调的雌虫,长叹一口气。   他说道:“嘉虹还是小孩子,小孩子可以有小孩子的样子。”   嘉虹扫了一眼两个弟弟,坚定地说道:“不要。”   他才不要和两个弟弟一样满地打滚。小虎甲嘉虹想到自己按着弟弟长戟,一个字一个音节地教他写字,小长戟屁股和长钻头一样,怎么都安稳不下来,他瘪瘪嘴,“弟弟和大大一样,书拿倒了都不知道。”   而新破壳的弟弟小蝴蝶虽然虫种和雄父相近,却像是水做的,一天到晚哭个不停。嘉虹早就想要长大保护雄父了,他小时候也哭过——事实证明,眼泪根本就没有用,雄父照样会被几个大坏蛋欺负。   两个弟弟热闹是热闹,但嘉虹已经不太指望他们和自己一样。   温格尔也看出一些端倪,他严肃起来,“嘉虹,如果有一天,雄父不在了。小长戟和小蝴蝶就是你最后的亲人了。”   嘉虹讨厌听到死亡相关的内容。   他固执地说道:“不要。雄父才不会死掉呢。”   “现在当然不会,可是以后雄父老掉了,雄父和雌父在另外一个地方生活了。嘉虹怎么办?”温格尔看着自己枕边的断发。他捻起一根头发,能源灯下,断发白得刺目,全然不是一个成年两年的雄虫该出现的颜色。   “那我就和雄父雌父一起。”嘉虹赌气地说道。   孩子毕竟是孩子。   温格尔把这根头发放入嘉虹的手心中,“雄父以前不希望有其他的孩子,雄父也害怕给嘉虹的东西会被分走。可后来雄父觉得有小长戟和小蝴蝶……也不算太差。”   如果,他的兄弟中任何一个人,没有登上莎莉文号。   如果,他的兄长中有任何一个人活下来。   温格尔都不会铤而走险进入监狱。   四个雌虫都不知道,每天早上叫醒温格尔的并非孩子的哭闹声,也并非雌虫们的早餐呼唤。他总在清晨惊醒,胸口心脏抽疼,辗转反侧后迷迷糊糊继续睡下去,又被疼醒。   没有专业医疗手段的戴遗苏亚山监狱里,想要拯救返祖种雄虫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雄父……”嘉虹眼眶红了,“我刚刚是不是说错了……我不应该嫌弃弟弟太笨。”   温格尔不是这个意思。   他把嘉虹抱在怀里,悄悄说道:“你去把阿莱席德亚叫过来……就说,他后背的东西,雄父还没写完。”   他曾经在阿莱席德亚背上写了半份遗嘱。   还剩下的半份。   温格尔觉得是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要给《监狱》一个结尾了。   基友:你现在多少字了?   我:80万字!   基友:可是你60万字的时候就说要完结了哎。   我:emmm   ——*——   《幼崽番外》   小长戟讨厌别人叫自己小脏蛋、小臭蛋。   所以对比乱哄哄的还爱踹自己屁股雌父,小长戟就很满意软乎乎、香喷喷的雄父。   他被束巨教坏了!整个小脑瓜里总想着怎么在雄父身边黏糊!多占点便宜!绝对不可以吃亏!   “凶凶!”小长戟伸出手,说谎不带脸红,“手手,冷。”   温格尔看了一下窗外下雨的天气,确定现在是夏天。   他半信半疑地把小长戟的爪爪捏捏。   嗯,比自己还热乎。   温格尔大概知道幼崽想要什么了,他把小长戟叫过来,让孩子坐在自己的怀里,又捂住幼崽胖乎乎的爪爪,“这样好不好。”   小长戟太满意了。   他特地挑哥哥嘉虹去上课的时间来闹雄父。   他太聪明了!   虽然雌父大大是个大笨蛋,但小长戟还是认可他那句“有便宜不占是笨蛋”的话。   “亲亲。”小长戟撒娇,“要,亲亲。”   温格尔如实贴贴孩子的脸颊,无奈地说道:“热不热,怎么这么喜欢黏糊人呀。”   小长戟可开心了,他亲得温格尔满脸都是口水,“不热不热。”   果然,和笨蛋雌父说的一样!雄父最好骗了!   他还要雄父抱抱亲亲,要雄父一直抱抱,一直亲亲。 第215章   阿莱席德亚一度要忘记那些没有存在感的字迹。   他的虫纹隐晦地与温格尔的笔记混合在一起,像是紧紧纠缠的蛇将阿莱席德亚的心脏勒紧。“小蝴蝶。”阿莱席德亚说道:“我想你需要透透气。”   温格尔摇摇头,他从床上起来的动作缓慢无比。心脏和脊椎甚至发出“科登”的声音。卓旧和阿莱席德亚一起站在门口,他们对雄虫说刚好顺路,卓旧把三个幼崽连一个虫蛋带到外面去。   温格尔看见卓旧抱着小蝴蝶,小长戟顶着雄虫蛋,嘉虹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他笑了笑,示意孩子自己不会出事的。阿莱席德亚默默地望着温格尔,他很少这般专注的看着雄虫——温格尔的白发比他想象中还要旺盛。   他所有的生命力似乎都被花费在这一头半灰半白的头发中,阿莱席德亚心中酸涩。这一次,他终于想到了那个刚刚来到监狱,会心疼自己伤口的青涩雄虫,他想到温格尔那头漂亮不失光彩的头发,和他小鹿一般怯生生的眼神。   “为什么想起来要写?”   “总感觉是时候了。”温格尔给阿莱席德亚倒了一杯水,他轻轻地咳嗽两声,肩膀沉重。阿莱席德亚赶快把水给他,督促雄虫多少喝一点。   温格尔拒绝了。   他说道:“来到监狱之后,我总是在做梦。一些很奇怪的梦,灰色的平房、白色的棺椁、黑色的天空,遥远的地平线上投射一道晨曦……算了。过来吧,把我的笔一块拿过来吧,阿莱席德亚。”   阿莱席德亚站着不动。   “卡利已经走了。”他重复道:“心情糟糕的话,身体也会糟糕。”   温格尔不太清楚阿莱席德亚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他提起笑容,“我并没有很糟糕。卡利走了是一件好事……好了,阿莱席德亚去把我的笔拿过来吧。你认识那支笔的。”   大火中,阿莱西兽语词典被烧了一半,但笔却因为卡在缝隙中奇迹地保存下来。只不过塑料制的笔头被高温熔化成奇怪的水滴状,阿莱席德亚拿在手里,用玻璃碎片将笔头削尖。   灯光下,锋利的笔尖渗透出黑色的墨水。   阿莱席德亚朝着温格尔走去。他脑子里闪过卓旧的计划,短短的一瞬间,却让他停下来冷漠地看了一眼门口。温格尔找了一个地方坐着,他似乎对自己可能永远留在监狱这件事情坦然了,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话。   “不要把笔头削得太尖,这样会刺伤你的皮肤。而且阿莱西兽语通常使用平头笔来写,咳咳咳。阿莱席德亚。”   温格尔感觉到雌虫的走神,“你在想什么?”   “想小蝴蝶这次要给我写什么字。”阿莱席德亚走过来,他半蹲下来,露出自己宽阔的背脊,轻轻地将脸贴在雄虫的膝盖上,“不是遗嘱,对不对。”   温格尔甩甩笔墨,回答道:“对。”   阿莱席德亚心中燃烧片刻的希望。他想到在自己给卓旧画的星图中,有一颗四季如春的星球。万事顺利,他们从预设的路线出发,行驶两天便能达到。   那颗星球有绿意盎然的树,高山上遍布发黄的石头和洁白的圣洁花,天空蓝得耀眼。他们可以租一套很小很小的别墅,穿过被漆刷成黄色、白色、绿色的栏杆,绕过一片怪柳林——那里有平静的大海。   是一个养病的好去处。   温格尔说道:“就是遗嘱。”   “小蝴蝶,我们会出去的。”   “我当然相信。”   “小蝴蝶。”阿莱席德亚低喃着,“是我们,不是我。”   他们可以去海边,住在一个没有人烟稀少的美丽星球。在院子里种满鲜花,阳台上种满绿植。天气好的时候,孩子们在高地上追逐着放风筝。通往海边的斜坡上,一阵轻微的马达声远远奏响。   温格尔叹一口气。   他把笔头压在阿莱席德亚的背上,锋利的笔尖刺穿雌虫的皮肤,黑色的墨水流淌到微红的皮肤中。   “对不起。阿莱席德亚。”温格尔残忍地说道:“我也想活着。”   阿莱席德亚低下头。他抓住了雄虫的裤腿,那锋利的笔尖刀刮一样在他的身上行走。   “小蝴蝶呢?”   “我不知道。”   “嘉虹呢?”   “我也不知道。”温格尔重重地压了一下笔尖,他感觉到笔尖下的雌虫在颤抖,墨水因为不恰当的笔尖流淌地到处都是。温格尔不得不拍拍阿莱席德亚的肩膀,轻轻地劝说道:“别紧张,很快就会结束了。”   阿莱席德亚想到卓旧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他仰面看向温格尔,“卡利已经走了。没有人会再欺负你了——我、卓旧、束巨、沙曼云,世界上没有谁可以再欺负你了。”   也许是病痛,温格尔说话速度慢了许多。   “没有人欺负我了。卓旧又和你说了什么胡话?”笔尖再一次划到阿莱席德亚的尾椎,墨水顺着雌虫脊梁的高低,一直没入到股(沟)中。   温格尔说道:“我病得太久了。”   他想去外面吹吹夏天微醺的风,想去晒晒清晨柔软的阳光,想推开窗户呼吸新雨过后的第一口新鲜空气。在夜明珠老宅的日子,甲竣总会挑选合适的鲜花放在温格尔能看见的地方。他和温格尔说,这些花对身体更好。天气合适的时候,甲竣会帮着雄父温莱把温格尔带到花园里,带着病弱的小雄虫晒晒太阳,到处走走。因为医生说,晒太阳总不会犯什么错。   可戴遗苏亚山监狱没有太阳。   这里没有夏天的风,没有第一缕晨光,更没有柔和的新雨。   温格尔在这种地方生活了一年半余,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体也要被熬坏了。   阿莱席德亚知道了。他当然清楚雄虫是病了。可要他承认自己养不起温格尔这样残忍的事实,他又太不愿意了。   “我叫沙曼云过来给你看看。”   “谢谢。”温格尔勾起一个小小的尖。其实对阿莱席德亚说的话,并没有那么多。温格尔也没有打算进一步发展什么。谈到小蝴蝶的时候,温格尔也只是安静地带了一句,他很乖,作为收尾。   “我想看看你写了什么。”阿莱席德亚问道:“如果我可以遇到长老会的人,我能够告诉他们这是什么。”   温格尔再一次拒绝了。   他一心只想要完成自己在雌虫阿莱席德亚身上的遗嘱。   一份只有阿莱西兽语学习者才看懂的遗嘱。   “我可以告诉你,我当年和卡利做了什么交易。”阿莱席德亚说道:“你不是对这个很感兴趣吗?”   “你想说,就说吧。”   温格尔对阿莱席德亚自己做下的事情失去了兴趣。他慢慢地写,一直到写累了,才重新躺在床上让肩背放松片刻。   阿莱席德亚却一直没有再提起自己往昔的事情。   他夺门而出。雄虫躺在床上疲倦的神态,比卡利降临的时候还让人感觉到恐惧。阿莱席德亚感觉到廊道的风吹到脸上,两行凉飕飕的水向后走。他不知道自己要找谁,他努力幻想自己坐在财宝中的样子、幻想自己登上权利高位的样子,他甚至幻想自己和无数雄虫同床共枕的未来   ——一个都想想不出来。   “卓旧。卓旧。”阿莱席德亚磅磅磅地敲着门,他高呼道:“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卓旧不在这里。   周围一片漆黑,为了节约能源,他们只给雄虫和幼崽留灯。等到阿莱席德亚停下脚步,回头的时候,他才发现墙壁上凝固出的水珠开始烫手,自己的心情和周围的环境原来如此协调。   温格尔会死吗?   他真的会死吗?   他为什么要现在就写遗嘱?为什么,不是还有孩子吗?不是还有嘉虹吗?他不是最爱那个孩子吗?阿莱席德亚捂住胸口,他擦干眼泪,逼迫自己想点其他的。他想自己是担心雄虫先死掉了,物资断绝了……是这样的。雄虫死掉了,卡利会做出什么举动也不一定……还有其他雌虫之间的关系。   阿莱席德亚撑着墙壁站稳。   他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足够好的理由。   这个理由当然不必是真的,但只要足够符合他的需求,那么这就是一个好理由。“我要找束巨——他给嘉虹一个通讯器,这个该死的大笨蛋。”阿莱席德亚暗自骂道:“他难道不知道雄虫对我们的计划来说,多重要吗?”   至于背后流淌的墨汁干涸与否,对阿莱席德亚说,都不重要了。   他脸朝着天,等待脸上两道水痕流淌到耳后,被风吹得什么都看不出来。阿莱席德亚一路跑到了束巨的门口。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就算被卓旧知道了也没关系,阿莱席德亚坚持认为卓旧也会协助自己的。   因为,他是为了雄虫好。   “傻子。你在不在!”   “艹。你说老子是傻子?”束巨还不等开口,就被阿莱席德亚吓了一跳。他上下打量这个背后湿漉漉的雌虫,怀疑对方是被寄生体彻底寄生了,“你……你没鸟事吧?”   “我们让小蝴蝶晒晒太阳,他实在太虚弱了。晒太阳让他打起精神吧。”   束巨觉得阿莱席德亚真的傻了。   阿莱席德亚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奇怪。他本就是一个奇怪的人,“不,我是说。你知道N倍速功率发动机吗?”   戴遗苏亚山没有太阳。   他们,可以成为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还差一点,走完最后的剧情就收尾了。   毕竟,我们还有小兰花! 第216章   束巨觉得阿莱席德亚疯了。   他住在离雄虫最远的角落。屋子里充斥着机油、铁屑和发酸的味道。虽然地理位置不佳,但也因此躲避了大火侵害。哪怕有少部分器材被困在火海中,卓旧也会极尽所能把东西都运输回来。久而久之,这些用以修缮航空器的物料一层一层累高,最底下的孔铁皮盒子早被压成一块铁皮。   “老子不懂,你得给我看看是什么玩意。”   阿莱席德亚扒出一块铁皮,用脚清扫出一片地,在上面笔画起来。束巨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描述,但他眼睛不瞎,很快便怪叫起来,“你丫的果然是疯了。这东西有,老子早就做出来了。”   N倍速功率发动机,一种能够产生大量热量的发动机。   毫不夸张的说,它的发明是虫族近代科学发展史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因为他是虫族第一类进行太空远航的专用太空发动机,使用一种名为“裴多菲”的人工复合液体燃料,在发动瞬间获得最高温度,无法掌控的初始倍速弹射向太空,并将这种速度维持超过三年,无法停下,被动地进行了太空远航。   所以,N倍速功率发动机的“N”并不是指他有多快。   而是暗示,他是一个在当时无法被掌控的速度。   束巨不做这玩意当然是有理由的。   “这种发动机燃料‘痱很多’已经停产超过1000年了。狗屁玩意,老子只在捡垃圾的时候看见过。你知道这种发动机点燃的时候像什么吗?”束巨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流星见过吗?太阳知道吧!亮得像个靶。”   N倍速功率发动机一旦启动,想要他再停下来,只有两种可能性。   一、燃料殆尽。   二、机毁人亡。   阿莱席德亚说道:“难道你有更好的选择?夏天的酸雨,秋天的寒霜和冬天的雪。你有什么机会去实验更好的发动机。”   束巨一点都不和阿莱席德亚客气,他大哄大叫,“那你丫的去和心脏的聊,滚——老子现在不想看见你。”   阿莱席德亚以更大的声音回怼道:“你以为我想要看见你吗?”   他急得上头,语无伦次,“卡利要是真来了。第一个就会把你寄生。到时候我们都死了好了。N倍速功率发动机就是因为它停不下来,才要去造它。”   束巨懒得继续和阿莱席德亚吵架。   四个雌虫中,他最讨厌的人就是阿莱席德亚。   两个人想看两厌,干脆互相推搡着去找卓旧评个道理。   “卓旧!”   “心脏的!”   沙曼云正在给三个幼崽分配他们的食物。小蝴蝶小心翼翼捧着一份温牛奶,小长戟级迫不及待要吃自己的土豆泥了。而嘉虹基本可以和大人吃的差不多了。卓旧在一边帮小蝴蝶扶住杯子,一边给小长戟纠正下拿勺子的姿势,头也不抬地问道:“怎么了。”   “反骨崽,要老子做一个发动机。叫什么来着?”束巨说到一半忘了名字,还要问阿莱席德亚。   阿莱席德亚说道:“N倍速功……”   沙曼云忽然咳嗽一下。   阿莱席德亚止住话题。   他发现嘉虹正目光烁烁地看着自己。孩子脸上充满了好奇,连带着小长戟和小蝴蝶也看过来。   嘉虹问道:“发动机?是书本上那个发动机吗?”作为小孩子的嘉虹,不论是活动范围,还是活动路线,对当下的监狱熟悉程度远超温格尔。他见过束巨的屋子里有一个大大的圆滚滚的器械,但嘉虹叫不上那东西是什么。   他只知道,雌虫们一直都有事情瞒着自己和雄父。   卓旧敷衍道:“不是。我们在谈一种新的菜式。”   束巨呵呵干笑,附和着。四个雌虫见幼崽们吃的差不多,一前一后地找了片空地,各自站着。卓旧关上门,特地检查了一遍,确定嘉虹没有在外面后,才说道:“发动机又出了什么事情?”   束巨和阿莱席德亚各持己见,在卓旧面前搬弄口舌,一方面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度,一方面又为了狠狠地抨击对方。   卓旧头疼极了。   他需要束巨,他需要这个雌虫与生俱来的机械维修天赋;而他同样需要阿莱席德亚,因为卡利等一众寄生体大概率并没有离开这片星域,四个人中只有阿莱席德亚能够提前感知到寄生体的存在。   沙曼云倒不关心束巨和阿莱席德亚吵架的事情。   他只在两个雌虫吵架的过程中,找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温,会死?”   阿莱席德亚已经上头了。他感觉到自己已经不是自己,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嘴巴在动,“我们完全可以掌控每次的燃料度数……我当然知道这东西放在监狱里很热,就像是一个太阳……小蝴蝶当然会死,你难道看不出来他现在有多糟糕吗?”   沙曼云凝视着阿莱席德亚背后的墨痕。   不同于第一次的字迹,这次沙曼云甚至看不出来阿莱席德亚背后是在写字。大片的墨迹随着雌虫的运动,在每一块肌肉上游走,形成狂放的路线,毫无拘束。   沙曼云立刻站起来。   卓旧焦头烂额,喊道:“沙曼云,你要去哪里?”   沙曼云关上了门,想到今天给雄虫准备的早餐,被卓旧一口没动地拿了回来。他快步来到厨房,把那份没有动静的早餐找出来,加热一二,重新站在了雄虫温格尔的房间门口。   温格尔吃不吃不重要。   沙曼云需要一个来见他的借口。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阿莱席德亚的描述是否准确,“温格尔会死掉吗?”   “他真的会死吗?”   “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死掉呢?”   屋子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沙曼云的指节紧了又松了,端饭的盘子沉重得往下坠,让雌虫几乎拿不住。   哗啦啦啦,哗啦啦。那些咳嗽声仿若惊雷,每一下都鞭策夏天的雨更加狂暴。   雨声倾盆,怎么都压不住雄虫的咳嗽声,骤然传出一声干呕声。   沙曼云推开门,盘子摔在地上。雄虫虚弱地躺在床上,全身上下只有手是红色的。   “抱歉。”温格尔道歉道:“我又把被子弄脏了。”   沙曼云看着地上那摊黑红的血。他应该对这堆血感觉到高兴,因为这是温格尔身上流下的血——可当现实变本加厉后,沙曼云一点都笑不出来。他是学医的,他清楚着绝对不是普通的顽疾。   温格尔用布擦擦嘴角,说道:“沙曼云,我饿了。”   “你到底是什么病?”沙曼云质问道。   温格尔停顿一下,他从脏污的床上起来,依旧咳嗽着,“你可能没有听说过。”   沙曼云不相信。他上学期间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他熬夜背下全本的遗传学,他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自己闻所未闻的疾病。   “一种基因病。”温格尔说道:“是用我的名字命名的,你可能没有听说过。”   沙曼云不再接话。   他感觉不到任何的声音,只是上前把雄虫带到了椅子上,沉默地把地上那些血污和脏床单收拾起来。给雄虫端上热水的时候,他的头已经昏沉沉了。   沙曼云说道:“我昨天来看你时,你还没有那么糟糕。”   温格尔觉得很正常。   他对沙曼云说,“医生曾经说我活不到成年。沙曼云,我小时候经常去医院。头天出院,次日住回去更是常态。”温格尔喝了两口热水,不再动了。他害怕自己喝多了吐出来,影响到更多的事情。   沙曼云强调道:“那一定是个庸医。”   温格尔不与他争辩。他看沙曼云找出一条灰扑扑的毯子,走到门口,抖出无数灰尘。忽然,温格尔对沙曼云说道:“你不必担心我死掉。我会活下去的。”   沙曼云想说的都被说了。他把门带上,带着那条灰扑扑的毯子,无处可去。最终这个美丽的雌虫,将它挂在墙壁上,奋力用拳头捶打着。灰尘一点一点地落下来,扑朔扑朔没有尽头。   雨又大了。   沙曼云不用思考,都听到了今年的雨水比去年更加充沛。那些疯狂的水在无光的黑夜下咆哮,大地上什么都留不下来。   太阳、花、雄虫的尸体。   什么都留不下来。   戴遗苏亚山监狱里,沙曼云连给温格尔留下一块安息之地都做不到。他重重地砸在那块灰色毯子上。   他听到卓旧和阿莱席德亚吵架的声音。束巨在一边阴阳怪气。   “阿莱席德亚,你听我说……N倍速功率发动机并不是眼下最保险的选择……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你要考虑到现实。”   “……如果雄虫濒临死亡,卡利一定会过来。卓旧,死掉的雄虫没有精神触角……只有活着的雄虫才有被吃掉的价值——你显然知道这一点:没有任何一个雄虫是死了才被吃掉的。”   “好吧。但我需要纠正你。N倍速功率发动机不能装在我们的航空器上……如果你非要这么做的话,接下来一切听我的。”卓旧说道。   闷响声中,夏天的热气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热得沙曼云喘不过气来。   他把那张灰扑扑的毯子取下来,汗水一点一滴落在锁骨里。   “阿莱席德亚。二十天后,用你的寄生体基因,把卡利叫过来。”   卓旧说道:“束巨,沙曼云会帮你调试人工复合燃料‘斐多菲’。你们一起去做完成N倍速功率发动机吧。我和阿莱席德亚为你们提供模型辅助和计算帮助。”   “经此一次。”雌虫用手敲敲手腕,“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起争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你们心里是连温温都会刀的人吗?   ——*——   《新婚番外。甲竣的礼物》   甲竣准备参加远航军并非一时兴起。他对自己有一条很明确的规划线,小到每一门课程拿几分,大到是否要参加开脑域手术,到现在要参军远航,他都有一套详细的规划和无数备案作兜底。   他的人生从阿莱席德亚背叛种族,出卖薇米亚战线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面目全非了。   “甲竣!”温格尔扑过来,“你看见我的药了吗?”   除此之外,甲竣的生活中还有一个美丽的意外。   “医生不是说不用吃药了吗?”甲竣把贴在床头长长的药单子拿起来,“温温,成年后你吃点补药……周三我带你去复查。”   “我觉得我已经好了。”   甲竣太熟悉温格尔了。他清楚温格尔只是表面被养好,生活一旦没有人管着,小雄虫的健康便会直线下降,最后卧病在床,大伤筋骨。   他没有毕业就去远航也有这个原因在。   温格尔会伤心,他是先天的病弱,伤心久了身体更受损。   甲竣对温格尔说道:“忘了我们说的吗?等你再养得好一点,我们就要一个孩子。”   温格尔眼睛闪闪发光,“有宝宝后,你就不会去远航了,对不对。”   “不行。”甲竣无奈地揉揉雄虫的脑袋,“远航后,我也会定期给你寄信的。”   “通讯不可以吗?”   “有点难,信号不太好。”   甲竣当然在骗温格尔。军雌远航基本很难再联系到家里人。他从一年前开始准备这次的远航,每一周都手写了一封信,并将信件委托给邮局。只要时间到了,邮局里的信自然会从他预设的地点出发到达夜明珠闪蝶家。   “好吧。”温格尔眼巴巴地说道:“那你一定要准时来信,我会回你的。”   甲竣笑笑,答应了。   “好。我会准时的。” 第217章   开始,阿莱席德亚和卓旧聊一些束巨不知道的束巨和构架,随后沙曼云也加入到了化学制作过程中。束巨在一边委屈巴巴听了半天,才能加入到其中。   N倍速功率发动机是一个老物件。   复原这种不可控程度极高的发动机无疑是一种挑战。   四个雌虫制定了详细的轮班表,确保在接下来的几天,N倍速功率发动机的制作不会停歇,同时保证雄虫温格尔身边不会离开人,也能看住三个幼崽不要闹他们病弱的雄父。   小长戟是三个孩子里面最闹腾的时候。他有时抓着束巨的手指,死活要跟在发动机研发的地方,“雌雌,雌雌。”喊个不停。   束巨因此被阿莱席德亚阴阳怪气了好几次。   “去找哥哥弟弟玩。”   “哼。”   束巨实在是没办法,随手给小长戟做了一个开关玩具。这东西不同于拉环开关,只需要轻轻地一捏,机关就会让罐子弹出一个口子。束巨朝这个罐子里面装了半罐石子,让小长戟想法子把里面的石头取出来。   他估摸着里面的机关能让小长戟琢磨到明天的夏天。   嘉虹倒是认认真真研究通讯器电路的问题。在卓旧看来,这孩子无疑是个天生的学者,不仅会模仿自己在墙壁和地板上写草稿,还会有模有样地算满一地的算法和电路图。每当遇到不会的难关,嘉虹就会带着问题找到卓旧,厘清逻辑,一一道来,再解决问题。   唯有小蝴蝶,刚破壳没有多久,每天都黏糊在雄父身边。因为胆子小,饿肚子也不敢大声哭出来。温格尔昏睡过去的几日,照顾的雌虫每每发现他饿得泪汪汪,才象征性地给孩子喂一点营养液。   “么么。”小蝴蝶抱着雄父的衣服,钻在温格尔身边。   他太小了,叫说都是这两个字。每次轮到阿莱席德亚来照顾雄虫时,他都会直接忽视掉小蝴蝶胆怯的“么么”叫唤。专心给温格尔擦拭身体,换洗被单,喂他吃一点流质食物。   温格尔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   和这次的凶险比起来,往常的发烧不过小儿科。温格尔的四肢逐渐冰冷,戴遗苏亚山的雨水日渐充沛,四个雌虫却开始担心雄虫会不会撑不过这个夏天。   N倍速功率发动机复原成功的那天,他们四个难得齐聚在一起。   他们齐心协力把N倍速功率发动机搬上了半开放的露台,雨水积累成一片泽国。天空已经看不见那些闪烁的尸体,灰蒙蒙的乌云压下来,天地都像是合并在一起了。   卓旧深吸一口气。阿莱席德亚和束巨一起把发动机架到台子上,沙曼云把调制好的燃料倒在里面。   他们看着发动机的表面散发出金色的粒子,微光快速转动,越来越快,最后形成一个小小的涡轮。   “开始吧。”卓旧对阿莱席德亚说道。   他们整体又快速地奔向提前预设好的地点,和这处的发动机一样,搬运、倒入提前算好的燃料、再点燃。漆黑的夜幕中,像是生日蛋糕上的蜡烛,一束一束金色的火苗窜起。   阿莱席德亚闭上眼睛。   他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第一个N倍速功率发动机运转到了高速,震坏了架子,以预设的路线向着高空前进。   “丫的,心脏的,行不行。”   沙曼云小声说道:“安静。”   天空中传出两声闷雷,他们四个人齐齐向上看去。在天空镜头,离彼此很远的地方,有两个巨大的水泥灰色的正方体朝着云雾的方向游走。   阿莱席德亚看了看卓旧,他说:“就是他。”   寄生体卡利。   “我知道。”卓旧静静地注视着天空,他对阿莱席德亚说道:“虽然很夸张,但我说句实话。他的实力可能不如雅斯特。”   雅斯特,另外一位将军级寄生体。   阿莱席德亚奇怪地说道:“你为什么觉得他会一直待在戴遗苏亚山监狱呢?”   那两根巨大的水泥灰色方块前进地速度很慢,但随着他们的移动,那片区域所有的雨水都被遮盖。巨大的雨幕从方块的四边垂落下来,形成宽大的瀑布。   阿莱席德亚继续说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可比现在强大多了。”   卓旧对沙曼云和束巨做了两个手势。他对阿莱席德亚说道:“如果要打架,你,沙曼云,我。你对付第一个。我来收拾我那个家伙。沙曼云,如果地面以分散的形式出现寄生体,就是你的。”   沙曼云说,“好。”   阿莱席德亚把手放在胸口。   他们觉得地面的雨水重新震动起来。束巨毫不犹豫地冲到屋子里,临走前把最后的N倍速功率发动机全部点燃,锁上门。   沙曼云迈着均匀的步子巡视着整个监狱所有的半开放式建筑。   他和寄生体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当那片黑影彻底降临到他们头上的时候,所有N倍速功率发动机的火光到达了极限,天上已经飞出去,飞到了一半的,正准备飞出去的全部以不同的弧度袭击到那些方块上。   “唔——”咕噜咕噜地气泡从方块上冒出来,每一个气泡中都长出一只眼睛,红的、蓝的、白的、黑的、黄的,每一个眼睛都是不一样的。唯有他们滴溜溜地看向监狱,转动眼珠的迫切感是一致的。   他们在找雄虫。   正如阿莱席德亚所说,死去的雄虫没有精神力。   如果温格尔死去,他那庞大的精神触角将彻底消散——卡利为了这口美食足足等待了二十余年,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一口吃食。   卓旧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看见那些方块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可以。   寄生体卡利不是真正的本体降临,他上一次固然是来过了。可正如阿莱席德亚描述,他走了。这个寄生体卡利,不知处于什么原因,把自己的双眼和双耳切下来,做成了方块,藏在星球之外,等待着雄虫离开的一刻。   “按照计划来吧。”卓旧看向天空,喃喃道。   阿莱席德亚知道怎么对付这些家伙。他们可不会上去和寄生体拼刺刀,那可太傻了。他揉揉手腕,看着那些从方块中飞出的眼球,上去就是一拳,同时招呼一声沙曼云。沙曼云冲向距离门口最近的一个眼球,一刀将其切成两瓣。他看见无数眼球附着在墙壁上,墙壁上长出诡异的人脸,不断向着监狱内部侵蚀。   他将那些人脸一个一个切开,丢到不远处的雨水坑,看强酸把肉块腐蚀出嘶嘶声。   卓旧擦一把脸上的鲜血,他看向天空,正好和方块对峙着。   在被雨水腐蚀掉的方块正中心,裂开一只三角眼,一只长而尖的耳朵。他注视着卓旧,裂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很,弱啊。”   卓旧也笑笑,他指着天空,云淡风轻地问道:“卡利,你体验过雷电的力量吗?”   一道闪电,沿着无数的发动机轨迹,照亮了整片天空。   *   温格尔需要睡眠。   闭上眼睛,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快速衰败。这种衰败剥丝抽茧,无比清晰地让温格尔看见那些线的终点。   他看见一个古怪的人站在那里,摇晃着老式纺车。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等雄虫更走近一些,他终于看见了,那哪里是一个纺车呢?人骨做架,鲜血不断地从纺线上掉落。咯吱咯吱转动着的轮子上长着无数的手。无数惨叫从中传出,坐在纺车前面的人无情地拿起了一把剪子,将其剪断。   温格尔忽然知道那是谁了。   总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也终于清楚了。他将自己的精神触角收回来,那些纺线像是有灵魂一样,从血色的布料上抽离出来,回到了他自己身边。而纺织的人也停下了脚步,安静地背对着温格尔。   “你不是卡利。”   温格尔说道,“但你是寄生体。”   他是不具备攻击力的雄虫。他的攻击不可能给那天的卡利造成巨大的伤害,可任何人都清楚卡利那日手上又切切实实出现了巨大的伤口。   纺织者说道:“第一次,有雄虫感知到我。”   咯吱咯吱声中,他转过头来,依旧是脑袋的背面,无数黑色的纺织线从他的头上覆盖下来,遮住了脸。   温格尔不知道说什么。   他感觉到对方比自己更加强大,甚至比卡利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个寄生体,温格尔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逃生的希望。他说道:“能不能,不要再抽取我的生命了。我想活到……活到嘉虹长大。”   “你的意思是,只要那孩子长大了?我就可以吃掉你吗?”纺织者说道:“温格尔。我和其他寄生体不一样。嘘,你不用想着醒过来。我也不在戴遗苏亚山监狱。”   他继续吱呀吱呀地转动着纺车。   一切却都像是在慢慢地后退,温格尔不住地盯着他看。   “卡利在你的星球放了一只眼睛,一只耳朵。”纺织者说道:“看上去你的爱慕者们,快要杀死他的眼睛和耳朵了。”他发出一个很调皮的尾音,像是感觉到了某大的乐趣。   “不过也有一个坏消息。”纺织者说道:“除了卡利,包括我在内的余下将军级,都知道了你的存在。”   “温格尔,你知道世界上和卡利同等级的寄生体又几个吗?”纺织者笔画一个手势,“足足八个哦。”   温格尔屏住呼吸。   他知道对方是在威胁自己。   “除了喜欢吃雄虫的,还有喜欢吃雌虫的,喜欢吃幼崽的。”   “怎么办呢?温格尔阁下?”   温格尔抬起头,他发现纺织者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对方几乎半透明的身躯,没有双足,脸被一层一层的纺线覆盖,垂落在地面上。   温格尔说道:“我可以活下去。”   “不现实。”纺织者大大方方地说道:“除了你自己的基因问题。我还适度抽离你一部分精神触角。那些强大的力量存在你身体的每一天,都会压垮你的躯壳,把你朝死亡线逼近——显然,你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奔溃。我在拯救你。温格尔,你要相信,我是不一样的寄生体。”   温格尔看着他,静如磐石。   “和我做个交易吧,温格尔。”纺织者说道:“把你的小蝴蝶给我,我会养育他长大,我保证我会好好对待他,就像是对待我自己的孩子。”   “作为承诺,我会保护你活到嘉虹成年。”   作者有话要说:   卡了许久,还是决定交代一下其他的寄生体(当然,这里不会详细扩展写)   大家只需要知道,温温就是一个强大的遗憾。如果他是个军雄,大概有能力一扫寄生体,达成前所未有的肃清寄生体成就吧。 第218章   无疑,这对于温格尔来说,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   “抱歉。”温格尔说道:“我是一个孩子的雄父。”   纺织者早早猜测到了这一点。作为将军级的他并不着急马上攻略下温格尔的心防。他说道:“我能够理解。身为一个孩子的雄父,你显然是很尽职的……实际上,在我活过的十几万年里,你这样强大的雄虫是罕见的。如果阿莱席德亚和其他雄虫在一起,生出再多的孩子,我都不会要。”   他还是觊觎温格尔强大的精神触角。   不过,和卡利那种围猎派相比起来,纺织者是相对温和的圈养派。他扶着空气,手掌中快速凝聚出一块长长的方锥。血红色的液体从方锥的中心朝着四面散开,最后无数拳头大小的金光以放射型的姿态凝聚在方锥内部。   温格尔脸色发白。他感觉到在这个巨大方锥内传出的吵杂声音,磨牙声、咀嚼声、打嗝声、尖叫声、粘稠液体沸腾的声音……这些声音让温格尔的精神触角受到重击一般,在地上翻滚蜷曲起来,无数血泡从精神触角的表面上扶起。   纺织者笑了一下。   他立起这个方锥,说道:“温格尔阁下,你的相性和这个武器不符合。作为雄虫,你天生没有任何的攻击性,这种寄生体很轻易能够伤害到你……但是你的孩子不一样。”   周围场景陡然一转。   温格尔脚一沉,他看见束巨在自己的床边把三个孩子和一个虫蛋安顿好。小蝴蝶又饿得呜呜啜泣。束巨小声嘀咕两句,随便泡了一点奶在嘉虹的奶瓶里,塞到了小蝴蝶手中。   年幼的小蝴蝶两只手有点抱不住哥哥的大奶瓶。可他太饿了,又不愿意松开手,就这没有泡发开的奶粉和奶浆用力地嗦。还是嘉虹跑过来给小蝴蝶把奶粉摇匀。   “我们真的在屋子里哦。”纺织者忽然说道。   他脸上的纺织线立起来,像是无数条蛇,攀附上了能源灯的架子、桌子上的营养液和床上的被褥。   哐当——能源灯的架子倒地。小长戟差点被砸到。嘉虹正要过去,桌子上一瓶营养液忽然歪了,液体流淌下来,让嘉虹磕到了桌角。而小蝴蝶身边的被褥更是诡异地扭转成一个圆形。   小蝴蝶“啵”了一声,朝着他们两个人的方向看过来。   温格尔毛骨悚然。   他看见纺织者伸出手在嘉虹面前摇晃一下,下一刻尖锐方锥从掌心刺出,直勾勾地卡在嘉虹的眼皮前。雄虫尖叫还没有出来,便扑上前,再也不管眼前的寄生体有多可怕,拳头挥舞着。   纺织者嘴角却露出笑意。   他安慰着雄虫,“并没有刺下去哦。”   温格尔这才看见,一双幼崽半透明的手抓住了方锥的尖刺。那些令人感觉烦躁不安的声音,在此刻消失无影无踪。温格尔甚至错觉,这时,周围只有阳光、寂静、泉水的轻微的流动声。   “么。”小蝴蝶朝着雄父和纺织者的方向叫唤,“么么。”   他从奶瓶里得不到什么营养了,但在视野中看见了对自己最好的雄父,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雄父抱抱。   嘉虹还以为弟弟没吃饱,把小蝴蝶抱起来,顺顺他的背。   束巨则努力把雄虫蛋藏在小长戟够不到的地方,让自己的孽子不要祸害最后一个小雄虫蛋了。他想要大声骂出声,可看一眼床上依旧昏睡的温格尔,咬牙切齿揍两下小长戟的屁股,低声道:“等你雄父醒了,老子再收拾你。”   世事如常。   唯有小蝴蝶那双蔚蓝的眼珠转到了纺织者所在的位置,好奇地发出音节,“么么?”随后又害怕地把脸埋在哥哥嘉虹的肩膀里。   纺织者的视线全部被小蝴蝶吸引了。他甚至想要把整个方锥都送到这孩子手里,看着他和这件武器的适配度,看看这个精神力最强大雄虫和虫族史上最可恶叛(徒)的孩子长大后会成为什么样子。   但温格尔不再允许纺织者继续动作了。   他的无数精神触角涌到了孩子们和束巨的面前,形成一道高而厚实的藤墙。“请不要再对孩子们做这种事情!”温格尔说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纺织者也不再敷衍说想养一个孩子。   他和温格尔一起沿着漆黑的楼道行走,穿过墙壁,穿过天井,来到了外面。夏天酷热无比,雨水流淌到沙上和水上,溅起无数高腐蚀性的水花。   三个雌虫正在和卡利的眼睛和耳朵形成巨大的方块纠缠。   “所有寄生体想成为传说中的‘赛诺斯’。”纺织者指着天空中的方块,说道:“将军级之上真正的统治者,君主‘赛诺斯’。”   “我们的世界稳定太久了。”   “温格尔,你是一个打破平衡的筹码。对于虫族社会来说,你或许只是一个爱神水闪蝶,一个夜明珠闪蝶家的继承者。但对我们这些位居高位的寄生体来说,你极有可能是我们荣登君主之位的最后一块台阶。”   纺织者眯起眼睛,“我确实存在想吃掉你的欲望。可我更清楚,君主之位的第一步就是肃清掉除我之外所有将军级。”   虫族的研究者们总觉得对寄生体研究颇深,但这肯定是个错误的认知。   温格尔看向天空的尽头,戴遗苏亚山的白天并不存在,这里永远是一片漆黑。他怀念起月亮在一块云后面窝着的宁静夜晚。在还没有遭遇莎莉文惨案之前,甲竣会打开一盏柔光的小灯,两个人躺在床上,悄悄地说着话,一直到睡去。   “不用说了。我不会把我的孩子交给你。”温格尔说道:“我讨厌所有的寄生体。”   纺织者一声不吭。   他手中转动着那个方锥,用眼角上下打量着卡利的眼和耳。   嘶嘶——方锥悬浮起来,快如一道血色闪电越过卡利的眼和耳,朝着太空而去。   温格尔的视野,随之无限宽阔。   他看见一个巨人居于黑洞之中,陨石环环绕四周。帷幕一样的宽大物件,遮盖垂落在他的四肢上,而他的脸是一片平坦的高原,没有鼻梁与眉骨,自然也不存在眼窝和嘴唇,连两侧的耳朵也不曾出现轮廓。   他的肚皮上敞开一张裂缝,密密麻麻的尖牙环状围绕在内,无数飞船停靠在他的躯干边,里面的雌虫与雄虫像是受到蛊惑一般,一个接着一个跳入其中。   随后!   一道血色方锥刺穿了巨人之胸!   恒星之光遥遥照耀其中,光芒在方锥上一闪。   “维——利——亚——”   这是在一个寄生体生命中,最耻辱的一天。他的肢体溶解成为黑色的液体,快速侵吞掉飞船和上面所有的生命。   纺织者维利亚哈哈大笑。   他并非是真正的本体降临到戴遗苏亚山监狱,他也不愿意愚蠢的把自己暴露出来。“看看,我的诚意。”纺织者维利亚说道:“处于一些原因,我也只能打一下。不过,这一次后,其他将军体都知道你是我的盘中餐。”   温格尔重新面对着自己的房间。他看见孩子们和束巨玩耍,三个雌虫在外面收拾起了卡利的眼睛和耳朵。小长戟非要和小蝴蝶一起玩,两个幼崽被束巨抛到半空中,又稳稳地被接住。嘉虹本来还说不想玩,看着看着,也要束巨和自己玩这个抛接游戏。   对这一切,温格尔似看非看,对纺织者维利亚的示好也似听非听。   他像是重新玩了一次纸条游戏。从力量上、智慧上、视野上碾压自己的对手,拿着无法想象的武器,站在自己最亲昵的那群人中间。   这让他再一次想到了莎莉文号上的一切,甲竣护住自己的身躯,被利刃砸碎的脊梁和血肉之间,看见那些透明的脚印在亲人的尸体上跳舞。   温格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弯曲手指,精神触角随之舞动。   疼痛、恐惧和愤怒轮番涌现在他的心头。   他与纺织者维利亚重新回到了最开始的空间。   “你不打算吃掉我。”   纺织者维利亚笑道:“没错。”   “你不能把我的孩子抢走。任何一个都不可以。”   “也可以。”纺织者维利亚说道:“精神力强大的人通常会出现一些预知梦。你的小蝴蝶在未来叫做克罗尔德,哈哈,我太喜欢他了。”   他们一直注视着彼此,像是枪口对准了对方。   “他未来会杀了八将军中的四个。所有为我铲除敌人的家伙,不论是寄生体还是虫族,都是我最好的朋友。”纺织者维利亚说:“于是我就来找你了,看看孩子的雄父是怎么样的家伙……不得不说,卡利把你藏得太好了,这也是命运。”   眼前的雄虫,是夜明珠闪蝶家最后一位雄虫家主。   他的孩子们中却诞生了虫族的第三位大帝。   “我将你视作朋友。”   方锥快速缩小,在雄虫与寄生体之间快速旋转,形成微小的荧光,最后飘散在小蝴蝶的身上。   同样,作为寄生体。纺织者维利亚也不会告诉温格尔:在无数的预知梦中,他看见了一头白发的温格尔躺在棺木中,年长者为他抬棺,权高位重者为他回忆波澜壮阔却短暂的一生。   他的小蝴蝶却没能够出席他的葬礼。   “请让我为那孩子命名,他命中注定会叫做克罗尔德。”   “这个武器为他而生,就叫做克罗尔德之锥。”   温格尔伸出自己的精神触角,竭力阻止光点继续落在小蝴蝶的身上。他用触角把孩子罩起来,或者用精神触角抽走那些光点。   可小蝴蝶还是哭泣了起来,炙热的疼痛让孩子憋不住声音。   温格尔清楚这是力量的差距。   他闭上双眼,感到眼泪在眼眶内滚动。   许久。空气中再无那股强大的压力。   温格尔强制住内心的颤抖、身体的颤抖、不匀的呼吸、愤怒的冲动和掌心的湿润。   他从梦境中挣扎着醒过来。   “先生!”束巨第一个发现温格尔,连小长戟都懒得接,快活地跑过来,“想要喝水吗?想吃点什么吗?”   温格尔顾不上回答束巨的问题。   他的小蝴蝶因为疼痛,重新躺在床上,正抓着雄父的衣服小声啜泣。温格尔心一颤,慢慢地把孩子的衣领口往下拉。   孩子的胸口正中央有一块红色的烙印。   正好,是方锥形。   作者有话要说:   纺织者=送道具的。   看你们说,正文与简介不符合,不会那么严重吧?公众号:小川推文 第219章   雌虫们看不见精神力。   他们自然也无法知晓雄虫到底经历了什么。当事人束巨和其他三个人描述了当时的景象:雄虫忽然拉开小蝴蝶的衣服,看见了什么,眼睛瞪得大,倔强和疲倦中,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来。   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先去擦干净身上的污垢,前后溜进雄虫的房间,轻轻地关上门。他们面面相觑,最后决定去找幼崽小蝴蝶的麻烦。   至于要不要和雄虫说寄生体卡利的眼和耳,他们心里都没有一个准数。   阿莱席德亚第二次把小蝴蝶抱起来,却不是为了安抚这孩子。他和沙曼云、束巨一起把小蝴蝶的衣服脱掉,仔细打量他身上的每一处痕迹。   他们发现了孩子胸口上的红色方锥烙印。   “这是什么?”   “胎记?”   束巨看向阿莱席德亚,“你丫生的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阿莱席德亚确实不知道。他看见这孩子是个圣歌女神裙绡蝶,下意识就将其丢掉,哪里会仔细关注孩子身上的胎记呢?   沙曼云上手摸了摸,冰冷的手指让小蝴蝶打了一个寒颤。   他的目光找遍了整个屋子。没有自己最喜欢的安抚物,也没有雄父,更没有给自己泡奶的哥哥。小蝴蝶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三个大人看着他,倒是被这哭声提醒了。   “艹,又哭了。反骨仔,你的崽太丫能哭了。”   “别管他,让他哭。”   沙曼云没从孩子身上发觉任何有用内容,便收回了手。他第一次和寄生体卡利真刀真枪地格斗了一次。虽然也不是与寄生体真正的本体,但一只眼睛和一只耳朵的战绩说出去也算是光荣。   这场战斗让杀人狂魔第一次感觉到疲倦。   他又听见两个雌虫喋喋不休地吵架。   真奇怪。他们怎么能吵了一年也不疲倦。沙曼云想着,忽然很想去雄虫身边。   他一级一级登上台阶,在雄虫门口站住,低头闻闻自己衣服的味道,泄气了。卓旧找沙曼云时,就看见那个雌虫一动不动待在门口,也是够难受的。   “孩子们还在里面吗?”卓旧问道。   沙曼云说,“我不知道。”   他待在这里,还是走开,都没有关注过哪些小崽子们。倒是小长戟从拐角处被束巨捉出来,按在膝盖上打屁股。嘉虹抱着啜泣的小蝴蝶,又看看正在嗷嗷乱叫的小长戟,发出了兄长的叹息声。   弟弟和他想得还是很不一样的。   嘉虹抬头看着卓旧站在门边上,一双眼睛深邃,充满警惕看着自己,却骤然间温柔下来,就像两汪深泉嵌在脸上。   “白白。”嘉虹说,“我听见你们刚刚从外面回来。”   卓旧否认道:“没有的事情。”   “你去外面了。”   卓旧不再争辩,他还是那个温柔的师长,是这孩子渊博的知识启蒙者。“好吧。别告诉雄父,让他好好休息。”   嘉虹欣然应允。   卓旧看孩子去看门的背影,心想,这孩子也许比自己想得还要早熟和强大。他迫不及待去猜测:嘉虹回归到正常社会后,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后会是什么态度。   嘉虹悄悄打开门,小蝴蝶却迫不及待看向温格尔的床榻。   小长戟也大声嚷嚷起来,要从束巨手里跳到雄父身边。   四个雌虫各自找了位置坐好。嘉虹却忽然抓过一把椅子在卓旧正面坐下,他把弟弟抱在怀里。   “我快把通讯器修好了。”他故意这么说,身体靠在椅子上,一并打量着四个雌虫,“白白,修好这个我和雄父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阿莱席德亚心里一跳,他眯起眼睛,怀疑温格尔是不是更早发现了什么,告诉了嘉虹。沙曼云倒是不关注这点。束巨也压根不在乎。   卓旧笑容不减。   他说道:“我们的嘉虹伤心了吗?要离开戴遗苏亚山了。”   嘉虹有点奇怪,他看看奶味十足的弟弟,又看看小长戟,摇摇头。作为孩子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真的离开监狱,也想不到自己会再也见不到这地方。   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只是对外面的世界好奇罢了。   “雄父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卓旧欣慰地说道:“你是个好孩子。”他并没有询问嘉虹到底是从哪些细节看出通讯器和离开之间的关系,他也不在意这孩子有没有尝试过和外界联络。因为这之前,卡利的眼和耳不会放任何人与这颗星球进行联络。   而现在,他也不会允许。   “我最近在研究磁暴。”卓旧说道:“嘉虹知道精神力吗?”   嘉虹知道这两个词汇。一个月前,他就彻底看不见雄虫的精神触角了,这也意味着他的脑域关闭,只有等到成年后进行开脑域手术才能重新掌握“精神力”的奥秘。   “这颗星球的磁场会压制精神力的发挥。”卓旧意味深长地说道:“它们可不得了。”   不得了这个词,用得很谨慎。卓旧留下了寄生体卡利的一只眼球分(体)。他虽然看不见精神力,却尝试着拿这颗裸露的眼球触碰这颗星球上一切的原生物。   雨水。   沙土。   岩石。   眼球分体被完整浸泡在雨水里,被埋在沙子里,又被拿着朝岩石上砸。它从一开始竭力挣扎,到越来越虚弱,最后只能无力地转动两下,销声匿迹。   而雨水疯狂震动起水波,强酸腐蚀出一道道白雾。沙土疯狂吸附在眼球的黏膜上,将其磨损出血丝。而岩石则轻微地摇晃起来,眼球发出了诡异的惨叫声。   这颗星球上,除了阿莱席德亚找不出第二个被寄生体附身的雌虫。   卓旧曾经问出很多“为什么”。他好奇过,为什么卫星站定期送食物、水和囚犯过来,却很少出现人口大面积增长的情况?他好奇过,为什么部分囚犯在降临星球后短短三天内离奇暴毙?他也好奇过,为什么其他被寄生的人死了,阿莱席德亚却能够活到现在?   进入建筑群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方圆内的平地与远处的山脉。在他的脑海中,无数磁场线像箭一样悄然汇聚在遥远的某处。   这颗星球又要吃饱了。   他的磁场吸收着任何降落在地面上的精神力,任何可以为自己推波助澜的力量:士兵级、队长级、将军级、乃至是雄虫孵蛋的力量,都成为这颗星球蓄力的养料。它们会挟走任何可以吞食的东西,人、生命、精神气等一切。它们实实在在地将肉从骨头上剥下来,又将骨头化为灰烬。   只有使用雌虫的躯体,才可以在这颗星球上活下来。   但这些不重要。   卓旧说道:“你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太阳。没关系,等磁暴出现的时候,我带你去看看。”   卡利的眼和耳化为养分,他们将让戴遗苏亚山监狱的磁暴比往年提前几个月。   这是卓旧没想到的好事情。   嘉虹被转移了注意力,“太阳?”   “嗯。”   小长戟也好奇了。   “太阳?”   卓旧说道:“对的。太阳。不过,现在只能给你们看个小太阳。”   “小太阳?”   “嗯哪,哪是什么?”   小蝴蝶有点饿了,束巨粗暴地给这孩子热虫奶,塞在他怀里。小蝴蝶差点被奶瓶挤出哥哥的怀抱。温格尔睁开眼,就看见自己的第三个幼崽可怜巴巴抱着奶瓶,怎么都咬不到奶嘴。   “嘉虹。小长戟。”温格尔头还在疼。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纺织者维利亚的原因,又或者病情变重,他的呼吸不断刺痛咽喉。他声音喑哑,招呼孩子们,“到雄父这边。”他一并把奶味的小蝴蝶塞到被子里。   “雄父,我们在聊太阳。”孩子们叽叽喳喳说道:“大太阳。”   “凶凶,小,小!太阳。”   温格尔不理解。   他虚弱至极,转头看向卓旧。   束巨终于找到了话头,他呼呼喳喳,可半天都说不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温格尔也听不动,闭目养神起来。   戴遗苏亚山监狱是没有太阳的。   这颗星球毫无昼夜之分,天空坟墓一般地死寂,连月亮都不曾出现。而空旷的荒地,除了皑皑白骨和雨水外,只有大块大块裸露的石头。温格尔已经想不起来阳光的温度,他迷迷糊糊之中只记得那种温度比能源灯更平静,光线满满当当地照人一身,不论是脸还是头发,一切都在闪闪发光。   “太阳!”   “哇呜!”孩子们忽然叫起来。   小蝴蝶也惊喜地发出“么么”地呼唤,用奶香的小脸颊贴贴温格尔,试图把雄父从半昏睡的状态中叫醒。   “雄父,是太阳。”   “凶凶,暖暖!”   温格尔终于睁开眼睛。   一束暖光照到他的屋子中,亮堂堂、黄澄澄的。不同于能源灯那种微弱的荧光,这束光芒强硬不容置疑地照亮了整个走廊,就像是从窗户口射进了清晨或黄昏的光。   “看见了吗?”束巨在顶上大喊道:“他看见了吗?”   卓旧捂住脸。   阿莱席德亚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嘘,你小声点。”   “噗嗤。”温格尔忍不住笑了一下。他想到雌虫们用自制的发动机攻击卡利的眼和耳,那些发动机同样发光,却不如现在这束光一般温柔又克制。   真奇怪。温格尔心想,我明明知道的,这不是真的。   他靠在床头,和孩子们一起看着那束光越来越弱,最后变成夕阳的红色,却感觉自己好了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的问题,我看了。   如果精力足够,我也想写四个崽的。   ——*——   番外《幼崽日常》   小长戟挂科了。   而且挂了语言课。   这孩子让从没有在语言课上吃亏的温格尔,第一次体验到被语言学老师谈话的经验。   “哇呜呜呜,雄父,这个好难。”小长戟扑到雄父怀里,一滴眼泪都没掉,声音贼大。他作为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和老三形成了鲜明对比,嘉虹轻车熟路地把弟弟从雄父怀里拽出来,把人塞到墙角,站好。   温格尔可以理解数学挂科,但他没办法理解小长戟语言挂科。   “蝶族语言学,这门课是方言课……怎么会挂科呢。”   小长戟有苦说不出来,“太难了,我明明会官话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学地方语!我不要,我不要!”   温格尔认真考虑了一下,决定给小长戟换一个虫族地方语言。   他给小长戟换成了他的本体虫种”长戟大兜虫”所在的地方语系。   “你这次要好好学,知道了吗?”温格尔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学的地方语系课不难,雄父小时候那么笨,地方语系课都是满分的呢。”   小长戟自信满满。   第二个学期,他很荣幸地不及格了,同时也让温格尔再次体验了被语言学老师叫去开会的神奇经历。 第220章   接下来的几天,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太阳”照常升起。   雌虫们看见温格尔,也是那副吊儿郎当又无所谓的态度。温格尔也自然而然,平常地对待每一个人。孩子们一时半会对人造阳光的兴趣不会消散。不仅仅是嘉虹喜欢坐在门口晒晒太阳,小长戟和小蝴蝶也喜欢上这项活动。   三个孩子坐在地上,嘉虹把纸片分摊给每一个人,在上面写上各种标志。他们玩简易版本的纸条游戏,没一会儿小蝴蝶就被小长戟欺负地哭出声来。温格尔影影约约看见,在那孩子的胸口红色的方锥形闪现。   “小长戟。”温格尔把两个孩子叫过来,“不可以欺负弟弟,知道吗?你是个大孩子。要听嘉虹哥哥的话,不能随便欺负弟弟。”   小长戟满脸不愿意,主要是他和他雌父一样,对所有圣歌女神裙绡蝶不感冒。   “嗯?”   “好、好吧。”小长戟瞥了一眼温格尔床边横眉怒目的束巨,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我、我才不喜欢,欺负弟弟呢。哼!”   “要听哥哥的话,知道吗?”温格尔叮嘱道:“不懂的事情可以找雄父,也可以去找哥哥。”   他说完又咳嗽起来,束巨马上把雄虫抱在怀里,将自己的孽子轰出门去。   温格尔的手越发冷下去。   束巨把他的手塞在自己滚烫的胸口上,试图让雄虫得到一些温暖。阿莱席德亚来换班的时候,则会把雄虫的手放在自己的双腿之间。沙曼云则更喜欢十指相握。卓旧则选择用更科学的方式。   温格尔总是影影约约地看见,这四个人坐在一张相似的桌子上吃饭。可他已经无法分辨自己到底是做梦看见的幻想,还是这四个雌虫真正的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无他,只因为这四个人吃得太过奢华一些了。   束巨面前堆放着一大堆热气腾腾的烤肉,卓旧是一盘蔬菜沙拉,沙曼云是一叠又一叠的齁甜的奶糖,阿莱席德亚则是所有人中最离谱的,他要了一瓶酒。   “你们在吃什么?”温格尔问道。   卓旧停下手,他转过身给雄虫端来清淡的白粥,“沙曼云刚刚煮了一些白粥。”温格尔又意识到自己是一场大梦。阳光静静地停靠在门口,卓旧的面孔在他的眼前晃动。   温格尔甚至感觉外面的雨声有气无力,比往常安静了太多。   “雨变大了。”沙曼云却在提醒卓旧,“笨蛋说,你准备的东西坏了。”   卓旧回答道:“我早知道这样。”   温格尔疲倦于纠结他们又隐瞒了什么。他看向门口,那束阳光所在地方,还是如此的光亮。   和戴遗苏亚山永恒的黑暗不一样。两个钟头了这片日光没有动,又两个钟头,他在一片滚烫中慢慢收尾。温格尔才端起白粥,慢慢地将绵柔的米吞下去两口。   他吃的比上次要多。   这就足够让雌虫们高兴的了。   “如果我们离开了监狱。温格尔活不过一天。”阿莱席德亚工作时,一边递扳手,一边和束巨说道:“我猜,卓旧一定让你别带雄虫走。”   “艹。就你能耐。”束巨骂咧咧,心里却不得不承认阿莱席德亚说得对。   因为卓旧就是这么和自己说的。   但那之前,束巨并没有感觉雄虫会如此脆弱。他一直以为温格尔此生会有无数财富,无数积分,会有无数人去爱他。   束巨自觉温格尔不需要自己。   可现在,他和其他人只要一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温格尔就完了。   “小蝴蝶晒晒太阳,好一些。”阿莱席德亚踢开一颗螺母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沙曼云同意了。”   “心脏的呢?”   “你觉得他会怎么说?”   束巨点燃火焰,看铁丝被融化,“别他丫的问老子。”   他想不出什么答案,又直觉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抬头去看,在斜上方的高架上,一顶吊起的发动机正在缓缓发光。光线穿过一道道门槛,最后将最温柔的余温挥洒在雄虫的门前。   束巨朝着那走了几步,整颗心都在发烫的光线中颤动。   他记得卓旧去给雄虫画全家福了。   *   雄虫房间内。   “温格尔阁下。”卓旧拿出自己的画纸,轻轻地摊在温格尔面前,“您看看,这样画合适吗?”   温格尔把枕头靠在背后,打量着这幅画。可能是因为有了阳光,他错觉卓旧在笑。   “你很满意这幅画吗?”温格尔问道。   卓旧慢慢地看过画像上的夜明珠闪蝶全家,说道:“这是您说了算。”   “我看到你在笑了。”温格尔把画卷捧在手心,凑得更近一些。   卓旧摸摸脸,解释道:“您看错了。那是脸上的阴影。”   监狱没有彩色颜料。卓旧所有的画都是用炭笔勾勒出来,黑是黑,白是白。温格尔用手拂过画卷中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他忽然想起拍照那天,雄父非要去把一个丑陋的胸针别在衣服上。   那天也是一个大太阳。   自己穿着正装,热得用手扇风,甲竣给自己找了一杯水解渴。他们躲在树荫下,看兄长和雌父们一起排位次。温格尔依稀记得自己聚在眉峰的汗珠一下子流淌到眼皮上,蒙上一层温吞吞的、模模糊糊的水幕。   “温温。”甲竣弯下腰给少年的他擦汗,“我带你进屋躲躲。”   这一下,泪水和汗水掺和在一起,温格尔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只觉得铙钹似的太阳扣在自己头上,眼泪不顾自主的意愿掉下来。   卓旧弯下腰给他擦拭眼泪,“阁下。”   温格尔睫毛上挂着沉甸甸的泪珠,他看着这个技艺高超的雌虫,“谢谢。画得很好。”   卓旧用指腹一点一点揩去雄虫的泪痕。“画得您喜欢,就好。”   温格尔想起,他们还有一张画。一张监狱的全家福,那里面不再是他的夜明珠闪蝶家,而是监狱和监狱里他所拥有的新的家人。他问道:“另外一幅怎么样?”   卓旧把夜明珠闪蝶全家福贴在墙上。他说道:“您想看另外一幅吗?”   温格尔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全身都绷紧,想着怎么回话,三个孩子一起回到屋子里。卓旧也不再询问温格尔更多,他把嘉虹叫到了身边,让孩子点点全家福上的人是否齐全。   “这个是谁?”   “雄父的雄父。”嘉虹说道:“我的祖雄父。”   “这个是谁?”   嘉虹说道:“是我的雌父。不过,他比我上次看到的要更大一些。”   温格尔颇有兴致地听着,两个无所事事地雌虫幼崽便想办法吸引温格尔的注意力。小长戟爬上雄虫的床,把没有发育好的小蝴蝶着急哭了。两个孩子当着温格尔的面,笨拙地吵了一架,那样子完完全全是束巨和阿莱席德亚吵架的翻版。   不过此后,温格尔便睡过去了。   他的体力还是一个大问题。   纺织者维利亚之后,他的精神触角便纠缠在一起。好几次温格尔在梦境中都企图让它们如从前一般听从自己的话。可每一次都只能成功的时间都不长。八天之后,温格尔才终于发现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   方锥的边缘闪闪发光,像是一把寒光四射的长剑对准所有靠近自己的人。温格尔企图直视它时,总觉得那滚烫的刀尖穿过了自己的眼睑,挖着他的眼球。而在红色方锥上,天门洞开,无数鲜血向下倾斜着大火。   这是个一次性版本的克罗尔德之锥。   是那天,他努力想要阻拦方锥落在小蝴蝶身上时,意外进入自己精神触角内的部分光点汇聚而成的“克罗尔德之锥。”   温格尔很确定这件事情。   哪怕他没有太多的和精神力相关的理论知识,但他丰富的精神触角就足够让他知道很多事情。温格尔也很清楚自己对付寄生体,先前靠着单纯的【数量】,仿若大象踩死豺狼一样,消灭少部分的寄生体。可他始终无法和真正的军雄一样,靠着尖牙和利爪去维护自己。   克罗尔德之锥不一样。   他天生就是用来攻击的,天生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   这就是给自己的孩子的武器。温格尔想着,深吸一口气,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内走向这件兵器。他的精神触角因为巨大的疼痛扭曲起来,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光滑的棱边时,一声震天的巨响,让一切都开始了。   温格尔快速收回手。   红色的方锥依旧在半空中缓慢转动,最后屈服一般地被温格尔无数巨大的精神触角扭曲成一个圆球。   【只能用一次】。   温格尔终于感觉到传说中的神灵叩响了自己的大门。   只不过,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幸福之门,还是苦难之门。   直到有一日,他听见嘉虹喊道:“雄父。弟弟、弟弟破壳了!”   温格尔才心惊了一下。他忘记了过去多少天。只记得一切都迷迷糊糊,精神触角下意识地散发自己的精神力,有的去孵蛋,有的去和克罗尔德之锥搏斗。   在温格尔的记忆中,现在才是夏天。   “怎么回事?”可当雄虫走到窗户边时,忽然发现,窗外的雨停了。   玻璃上厚厚的冰,让一切像雾里看花。   秋天已经结束了。   他最后一个虫蛋居然也要破壳了。   *   每个研究虫族帝皇史的学者都知道,夜明珠闪蝶家族是绝大多数帝王无法绕过的一个节点。实际上,研究这个家族的灭亡和研究他们的兴起并不是一件割裂的事情。   如果我们想要深究最后一任雄虫家主温格尔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才会让他培养出了虫族的第三位大帝,我们就不得不回溯到他成年后消失的那三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摘自虫族皇室出版社《大帝手记》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没赶上…… 第221章   小雄虫破壳无论放在哪一个家庭里,都是值得纪念的事情。   除了幼崽本身的性别外,整个家庭里所有的成员都有自己期待的虫种。阿莱席德亚希望这孩子是个螳螂种,卓旧更希望这孩子连雄虫都不是,沙曼云不用说他在期待什么。束巨则看这孩子就天然生了醋意,他故意把温格尔抱住,说道:“你想他什么?”   “什么都好。”温格尔内心承诺自己对每一个孩子都会好,可他又不希望任何一个孩子威胁到嘉虹的地位。   嘉虹看着雄虫蛋摇晃两下,开心地叫出来,“雄父。你看。”目睹了两个雌虫弟弟的破壳,嘉虹熟知这意味着里面的虫崽蓄力结束。   他说道,“我想要一个和雄父一样的弟弟。”   啪啪。说话时,雄虫幼崽毫不犹豫地踹开蛋壳,一屋子的雌虫齐刷刷地注视他,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一直到蛋壳里的幼崽自顾自地抓着蛋壳咬,他们才发出一些响动。   能源灯被提过来,干净的毛巾准备好了。阿莱席德亚忐忑不安地把灯凑近这孩子,确定这个雄虫幼崽是个纯粹的螳螂种后,四个人中有三个都长呼一口气。   这孩子继承了温格尔和沙曼云身上最好看的地方。   阿莱席德亚毫不怀疑,如果这孩子是蝴蝶种,长老会光是冲着那张脸,都会力挺他成为下一任夜明珠闪蝶家家长。哪怕那孩子不是夜明珠闪蝶种,不是闪蝶种,长老会都会为他的美色倾倒。   还好是个螳螂种。阿莱席德亚心中暗喜,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束巨则看不太能辨别雄虫幼崽的虫种,他看看沙曼云,又看看温格尔,最后打量这个幼崽,只觉得自己生了个小棒椎。   “凶凶。”小长戟其实已经会喊“雄父”这两个字,但他就想着和哥哥弟弟区分开来,一直喊温格尔“凶凶”。他扯着嗓子说道:“凶凶,弟弟好小啊。”   嘉虹稍微失望弟弟是个小螳螂,“不是小蝴蝶。”   小蝴蝶抬起头看着哥哥,悄悄地发出声音,“我,我是呀。”   嘉虹揉揉蝴蝶弟弟的脑袋,继续看唯一的雄虫弟弟。   他发现小螳螂和雄父的现在的发色最相似,通体雪白。不过弟弟的发梢带着一点嫩嫩的粉,看上去有种别样的美感。温格尔也看见了这一点,他接过卓旧手里的毛巾把小雄虫从蛋液中捞出来,脸蛋囫囵擦干净。   小雄虫不仅仅是头发带点粉色,眼角也天然带着粉红。   “是兰花螳螂种。”温格尔第一次亲手抱雄虫幼崽。在夜明珠闪蝶家,他是唯一的雄虫幼崽,在别人家也没有机会接触雄虫幼崽。小雄虫把最后一点蛋壳吃掉,瞪大赤红色的双瞳看着温格尔。   “就叫他小兰花吧。”温格尔说道:“真是个好看的孩子。”   还好不是蝴蝶种。温格尔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让沙曼云过来抱抱小兰花说道:“很像你。”   沙曼云不太情愿地看着这孩子,嘴角想要向下,却又硬生生地拽上来,露出一种不由自主抽搐的笑容。他把孩子抱在怀里,笨拙地学温格尔的动作,对孩子拍拍背,轻轻地摇晃两下。   第二天,他再来的时候,动作熟练了不少。   温格尔发现沙曼云给小兰花系上了蝴蝶结。阿莱席德亚和束巨为谁给小兰花喂奶吵起来。两个雌虫谁也都不愿去做这件事情。可沙曼云吃再多的东西,都挤不出一滴的奶水。   “心脏的呢?他不是也能产奶吗?”束巨嚷嚷道。   阿莱席德亚翻了一个白眼,他嘲讽道:“他都没有孕囊了,你还指望着什么?”   “那你说个鸡儿?”   两个人吵起来,让睡觉的小兰花不悦地皱起眉头。   温格尔给他盖上被子,他发现小兰花出生到现在没有落下一滴眼泪。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事情。毕竟之前的三个孩子,聪慧如嘉虹,活泼如小长戟,胆怯如小蝴蝶,三个孩子下意识都会哭泣出声。   毫无疑问,这是孩子的天性。   但是这不能说明任何的问题。温格尔最害怕地摸摸小兰花的头发,他担心这孩子遗传到自己返祖种的基因。   “我们在监狱里养不起一个返祖种幼崽。”温格尔说道。他还没有举例更多,沙曼云就打断了话,显得激动不安。他要温格尔保证不再说这句话。   沙曼云说道:“我养得起一个你,也养得起他。”   温格尔依旧担心这件事情。   因为小兰花不太会笑,也不太会哭。他像是天性如此,经常用一种宁静的目光看着温格尔,有时候却又会很主动地去破坏什么东西。小蝴蝶曾经拿出自己最喜欢的安慰巾和弟弟分享,没一会儿哭得上气不接下去回到温格尔身边。   “芙芙,弟弟呜呜呜呜……”小蝴蝶眼泪掉下来,手里抓着用安慰巾做成的小兔子。温格尔还记得,这是为了方便自己的小蝴蝶拿着,特地扎成兔子的样子。   只不过现在兔子的脑袋没有了。   因为小兰花把脑袋掰下来。   小蝴蝶哭得打奶嗝。温格尔心疼地把这孩子抱在怀里,又把一脸无知的小兰花抱过来,问道:“小兰花,不能欺负哥哥。”   可破壳一周多的幼崽是没有办法理解自己所做事情的意义。温格尔看着这孩子血红色的双眼,甚至肯定地说,这孩子是处于直觉做这件事情的。   嘉虹提着一个布偶兔子头回来的时候,小蝴蝶正在用嘴巴啧线头,企图自己把玩偶缝起来。三个孩子坐下来对兔子头到底应该复原,做出了严谨的讨论。   小长戟说道:“缝在屁股上。”   小蝴蝶弱弱地抗议道:“不、不是的呜呜。”   小长戟:“缝屁股!缝屁股!”   小蝴蝶被哥哥带歪了,眼泪都没擦干,“就,缝屁股!”   嘉虹面无表情地钳制两个弟弟的妄想,老老实实把兔子头给接上。他以一种很怪的方式望了望雄虫弟弟,仿佛是对弟弟行为做一个考量,认真地思考这个弟弟到底会不会和他的雌父一般危险。   不过,这并非他来找雄父的最主要目的。   “雄父。你还有能源块吗?”   温格尔把最后一盏能源灯的能源块拆下来,放在嘉虹手里。周围立刻黑暗下来。温格尔说道:“你去和大大说,雄父这里没光了。”   嘉虹噗嗤笑出来,他把能源块装回去,让温柔的光照亮半个屋子。   他说道:“雄父,我快把通讯器修好了。”   温格尔看着嘉虹高兴,自己也高兴。虽然他潜意识并不认为孩子能够修好一个远航使用的通讯器,哪怕那本身就是个半成品,哪怕嘉虹已经足够的天才。   “这太好了。”温格尔夸奖道:“需要什么去找大大,他不给就让他来找雄父。”   不久之后,束巨就过来了。时间是下午两点钟,这一次戴遗苏亚山的太阳不亮了,为了保持屋内的温度,门紧紧的关上。束巨借口躲在雄虫的被窝里,两个人亲昵又客气地说点话。嘉虹“凑巧”地拿到了束巨报废掉的部分材料。   他作为兄长,带着三个弟弟找了一个屋子,安静地把那些材料堆放在地上。   “长戟,你会分类了吧。”嘉虹先对弟弟小长戟说道:“还记得哥哥教给你的东西吗?”小长戟继承了雌父束巨的天赋,他对机械比任何事物都敏感和热情。   “嗷!”   “圣歌。”嘉虹不喜欢叫弟弟为小蝴蝶,他总觉得那是阿莱席德亚叫雄父的名字。“你帮我把蓝色的线挑出来。”   至于小兰花,那实在是太小了。   嘉虹用手指将几个零件修正到恰当的位置,等几个弟弟挑拣好后,按照地上和墙壁上的算法细细调整位置。   过了这个冬天,他就三岁了。   他可以单独分析一个历史事件,讲出自己的观点。可以用炭笔在墙壁上、地面上算出长长的公式。卓旧抱着他轻轻地诉说自己过去那些丰功伟绩时,这个孩子已经会提出一部分自己的困惑。   “为什么死了那么多人,大家还会觉得白白好呢?”   “白白这么厉害,为什么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呢?白白以后也会这样吗?”   卓旧像是第一次听到一半,笑了笑,他不避讳嘉虹,什么都和这还说,接着在所有的理由后补充了一句,“再说,这无关紧要。”   嘉虹不太明白卓旧为什么要加上这句话。   他开始学会在幼年那种模糊的“雄父不开心”“雄父被欺负”的印象上,加入更多“雄父为什么被欺负”的备注。   大大总黏糊雄父,他总把雄父欺负得掉眼泪;白白看上去文质彬彬,实际上也是另外三个人的军师;而尖尖太危险,嘉虹担心雄父那一天会在这个雌虫手底下没了性命;卷卷更不用说了,这就是一个最坏的坏蛋。   嘉虹想着四个雌虫的坏处,又忍不住想到他们给雄父和自己做的小甜点,晚上悄悄盖上的被子,抱着自己和雄父温柔的叮咛。作为孩子,他承认四个雌虫对雄父足够的贴心,可嘉虹还是会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的雌父在,会不会让雄父更开心一些。   他把最后一块零件装在通讯器上,看通讯器的灰色的屏幕逐渐亮起。   小长戟、小蝴蝶和小兰花惊喜地看向了这一块小小窄窄的光源,不约而同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页面很干净,只有两个按键。一个是接收的按钮,一个是发出的按钮。   嘉虹不知道到底应该给谁发消息,也不知道怎么用这些按键。他随便点了一个,看着屏幕上的小圆圈转啊转啊。   “嘉虹。”卓旧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我可以进来吗?”   嘉虹撩开弟弟小兰花的被褥,把通讯器藏在幼崽的屁股下。他听见叮咚的一声,屏幕上弹出一个窗口。   敲门声急促如雨声。   嘉虹咬咬牙,拆开了通讯器的两个零件,用力把零件朝着墙壁上一甩。   门开了。   卓旧第一眼就看见嘉虹手里的通讯器。他慢慢地走向孩子,微笑着蹲下来,“还在研究这东西啊。”   嘉虹说道:“嗯。”   “白白给你换一个好不好。”阴影在卓旧脸上投下一片暗色,“大大那时只不过是气话。”   嘉虹抬起头,开心又轻松地把通讯器递上去,“好啊。我想和弟弟们一起玩。”   没关系。   他在心里重复到自己在屏幕上看到的那行字:   【发送成功】   没关系的。   嘉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不要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可能想不到,我喝完酒十二点半,坐在卡拉ok里一边唱歌一边码字。   好了,轮到我了。 第222章   卓旧相信嘉虹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看见过那孩子偷偷用脚将地上的炭笔痕迹擦掉,也知道那孩子若无其事地从束巨和沙曼云那边打探消息。   “好孩子。”卓旧低声地笑起来,“刚刚弟弟们乖不乖。”   嘉虹依旧保持着笑容,好像他永远那么天真无邪,并不知道那些大人都在计划如何带走自己的雄父,“白白,我刚刚和小长戟在玩找东西。我们找了一大堆。”   孩子露出通讯器上破损的两个缺口,露出苦恼的表情,“可是都找不到哎,白白,我一个人怎么也修不好。”   “大大怎么说呢?”卓旧心里想着狡猾的小家伙,猜测这孩子下一步要岔开整个话题。奇怪的是,卓旧并不讨厌嘉虹身上这种狡猾。   因为这本就是他特地为这孩子培养的一种特质。   嘉虹站在灯光找不到的地方,一对眼珠像鸟雀般明亮。“白白,是不是我算法上出了一些问题。你帮我看看好不……”   “当然可以。”卓旧说,“不过,我们要先看看雄父。”   他蹲下来,抱起嘉虹,将通讯器从孩子手里掰下来。雄虫昏迷的那段日子里,他们已经完成了航空器的维修和重建,而随着最后一个虫蛋破壳,尘埃落定,赌蛋的道路被彻底封死,所有人只剩下一条出路:   越狱。   嘉虹没有说话。他看着通讯器被卓旧拿在手里,三个弟弟又不知道发生的样子,坐立不安。山与三タ   “好啊。”他说道:“弟弟们也要去。”   “当然了。”卓旧点兵点将一般把小兰花挑到自己怀里,“你们都想雄父了,对不对?”   “嗯嗯想!!”小长戟声音响亮。小蝴蝶则怯生生地点点头,低头看着地板。嘉虹不自在地扭动身体,却又拧不过成年雌虫的力气,不得不乖乖被卓旧抱着一路。   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太阳偶尔打开几次。   温格尔在身上披一件厚厚的毛毯,坐在床上,床上先是一床被褥,再一床毯子,往上是一条稍微旧的被子,最后才是孩子们和他自己的衣服。纵然叠加了如此多的保温物,沙曼云还是觉得温格尔的手冷得让人心寒。   束巨和阿莱席德亚调整太阳的角度,让阳光更接近床边,光线炙烤着地面。   “雄父。”嘉虹跳出卓旧的怀抱。   他扑倒自己病弱的雄父怀里,想要把一切都在此刻说出来。不论是他近两年来察觉到的不对劲,还是他刚刚成功地对外面发出了消息。他想要把这些好消息告诉雄父——至少,孩子觉得这消息能让他的雄父开心一些。   “怎么了,嘉虹。”温格尔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嘉虹的额头,他发觉这孩子的头发已经到了肩胛骨下,“雄父给你扎起来。”   嘉虹抓抓头发,转过身去。卓旧正对着他们,微微朝温格尔俯下身,询问道:“温格尔阁下,您上次说的全家福,我又改了改。”   温格尔给嘉虹扎头发,“是嘛。”   “可能不太方便。”卓旧惭愧的说道:“没想到听了其他几个人的意见,除了嘉虹,其他孩子居然一个都放不下。您知道,我们的空间只有这么大。”   嘉虹屏住了呼吸。   他看着这个教导自己的长辈,企图从他脸上找到一点残忍的前兆。但他盯得眼球发酸,都看不出卓旧的笑容中有任何一丝杀戮的意义。   “那怎么可以?”温格尔给嘉虹扎了一个低马尾,小长戟和小蝴蝶终于找到了雄父的房间。他们两个无视了大人和嘉虹哥哥诡异的神色,扑到雄父的被子上。   “凶凶!凶凶!”小长戟叫唤道:“哥哥和白白,走得,走得太快了!”   “呜呜。”小蝴蝶难过得掉金豆豆。   “弟弟还走得,超级——超级慢。”   “呜呜呜呜。”小蝴蝶哭得更用心了。   温格尔无奈地把两个孩子抱住,一人一个亲亲。“卓旧,要不你给我和孩子再画一张。”   “可是阁下,我们没有多余的纸了。”卓旧声音平稳,“要不,我再改改。”   冬日荒芜,监狱里没有任何娱乐设施,也没有更多艳丽的颜色。除了束巨和阿莱席德亚为了“谁能先看见雄虫的翅膀”这种问题争到雄虫面前外,温格尔最关心的就是卓旧那副没有画完的监狱全家福。   要知道,这幅画最初是没有小兰花的。卓旧拿给温格尔看时,上面只有一颗白白的虫蛋。现在小兰花破壳了,自然要把虫蛋改成漂亮的小雄虫。   除此之外,便是四个雌虫又为了一点画面的不称心乱哄哄吵架。阿莱席德亚不愿意抱着小蝴蝶,束巨不甘心自己站在阿莱席德亚后面。沙曼云非要在雄虫最佳的位置。   嘉虹不仅仅关心这张画里会不会有弟弟们。   他记得自己给小蝴蝶热虫奶时,隔墙听见四个雌虫谈论各自孩子的事情。那些残忍的话,让嘉虹无法理解。但他更无法理解为什么世界上还有雌父不爱自己的小孩。   忽然,他站起来,大步走到雄父的桌子前,拉开一个抽屉。他从自己的书本上撕下一页,连同炭笔一并递给卓旧。   卓旧为他的孩子气行为发笑,“嘉虹,那是你为数不多的书。”   “还是全家福更重要。”嘉虹几乎是颤抖地大声说,“我和雄父,还有弟弟们,谁都不可以少。”   “当然。谁都不会少。”卓旧接过笔,给温格尔画起了草图。   于是束巨和阿莱席德亚关掉太阳过来时,便看见温格尔安慰哭泣的嘉虹。而卓旧站在一边,陪着温格尔安慰嘉虹。   “发生了什么?”阿莱席德亚很少见到嘉虹哭,他认为这孩子懂事后,第一个消灭掉眼泪,其次是孩子的天真。“他怎么哭了?”   小长戟和小蝴蝶什么都不知道。   小兰花更不用说。   卓旧说道,“因为全家福的事情。”   “那又怎么了?”束巨大张旗鼓地说道:“要我说,画什么全家福,要画就画雄主的翅膀。”   蝶族雄虫在私密独处时为雌虫打开翅膀,意味着求爱。   从阿莱席德亚说漏这个行为丰富的玩法后,束巨就为看见温格尔的翅膀疯狂。吃饭的时候,他说想看看温格尔的翅膀下饭。睡觉的时候,他说想用胸肌温暖温格尔冰冷的翅膀。就连温格尔洗漱的时候,束巨都会冷不丁来一句,“是不是要洗翅膀了?我来!我来!”   当时,沙曼云也在场。   这个冰冷的雌虫选择了最直接有效的方式:把束巨拖出去打一顿。   效果立竿见影。   束巨拉着阿莱席德亚一起大闹沙曼云,三个雌虫差点把卓旧都卷入这场莫名其妙的大战。他们活力无限,把冷冰冰的冬天吵得燥热。小长戟和小蝴蝶都被大人们哄骗着说要看雄父的翅膀,让温格尔见到了雌虫们刷新下限的脑回路。   但没有人敢这么去哄骗嘉虹。   一是这孩子是卓旧和其余三个人手把手教出来的真传。二是他们四个人是什么鬼样子,嘉虹明白地一清二楚,绝对不会为几句诓骗屁颠屁颠去坑雄虫。   “你不会做了什么吧。”阿莱席德亚看孩子哭得难过,找卓旧低声说道:“雄虫会伤心的。你欺负其他几个都别弄老大。”   卓旧说,“我知道。”   沙曼云给四个孩子喂了一点吃的。接着四个人分别说起了今天的事情,比如说各自做什么,天气怎么样。温格尔慢慢地听他们说,偶尔插两句话。嘉虹哭着哭着窝在雄父怀抱里睡着了,连带着其他三个都打哈欠。   “嘘。”温格尔小声地提示雌虫们,轻轻地给孩子们盖上被子,“我们还有什么吃的。”   沙曼云说道:“腌肉豆汤,可以吗?”   他们明天早上吃腌肉豆汤,后面吃面饼,大后天沙曼云甚至做了甜汤。温格尔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虽然这种感觉无法描述。但每每看见看着走廊里白雾蒙蒙,带着人间烟火气。卓旧放在桌子上一张张的全家福草图,孩子们和雌虫们打打闹闹的每一天。   束巨和阿莱席德亚依旧为谁去打开太阳吵吵闹闹。沙曼云把药片磨碎,费心琢磨怎么让自己多吃一点,卓旧努力和每一个孩子讲道理,却依旧无法阻止小长戟和小蝴蝶拔头发时。   温格尔知道,他想活着。   墙上的冰化水时,虽然还有咳嗽,但温格尔又能下地行走了。据沙曼云看,或许他们真的可以在监狱把温格尔重新养好。不过这要等下一批物资到再做决定。   “希望能够提前一些。”沙曼云说道:“最好,再多一些维生素和抗菌药。”   卓旧又把所有人都叫到一处偏僻的屋子中。   他把全家福的草稿拿出来,在上面打草稿,以便接下来更好的解释和分析。“我们需要讨论一个严肃的问题。”   阿莱席德亚靠着墙壁,束巨坐着,沙曼云站着。   “我们到底要不要带温格尔和孩子们走。”卓旧敲敲桌子,“我知道,你们之中肯定有人想要带着雄虫走,或者带着孩子走。”   阿莱席德亚不为所动,束巨则愤怒地站起来,指责道:“心脏的,你什么意思?”   沙曼云缓缓地坐在卓旧身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说过,他是我的。”   “我当然知道。”卓旧敲击桌子,他的算法铺满了一间又一间的屋子,所有的曲线和点都汇集在日历上一个清晰的数字上。   他们必须在磁暴这天出发。   “今天就是想和你们解决这件事情。”卓旧缓慢地报出一个又一个名字,像是法官在宣判每一个人的刑期,“嘉虹、小长戟、小蝴蝶、小兰花,以及……”   “温格尔。”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写得,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开了时间加速器。   ——*——   《幼崽番外:小兰花》   身为家里唯一的婚生子,嘉虹有两个雌虫弟弟,一个雄虫弟弟。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三个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让人省心。   “哥。”小兰花上小学后,身上那种清冷凌冽的气质和尖尖越发相似,说出的话也越发离谱,“我想上格斗课。”   嘉虹正在算账本,头也不抬,“不行。”   “为什么?”   嘉虹合上账本,“家里三个哥哥还不够你练吗?”   小兰花说道:“我上次打二哥,雄父哭了。”   厨房里正在偷吃甜点的两个冒出头来。小长戟一脸郁闷,对小蝴蝶说道:“我弟真的是雄虫吗?”   小蝴蝶小声地说道:“我觉得大哥和我没关系,就是你……”   小长戟倒吸一口凉气,“不要把我说的这么不堪好不好。”   小兰花除了美貌外,还继承了沙曼云巅峰的身体素质。温格尔一开始满怀期待地把这个美貌崽崽,放在全是雄虫的幼崽园里,不到三天整个幼崽园的小雄虫都对小兰花退避三舍,整个幼崽园堪比人间炼狱。   温格尔不得不把这个崽也提到他哥哥们的学校里。   这导致嘉虹还得花时间拯救部分贪恋美色的小雌虫。他对小兰花说道:“你能打赢老三,我就让你出去上格斗班。当然,输了的话,你最好在编织、声乐、插花、绘画、舞蹈里选一个去上课。”   小兰花盯着自己最年长的雌虫哥哥看,他反手转动笔筒里的水笔。   咚——   若非小蝴蝶反应灵敏地侧头,这支笔就会钉住他的耳垂。   “哥!”小蝴蝶眼泪一下子出来了。他一个开合拉开自己和小兰花的距离,“我怕我控制不住呜呜呜呜。”身为家里格斗天赋最高的小孩,小蝴蝶却最不喜欢打架,能不打他都不打,非要打他则打得对方血肉模糊,自己泪眼朦胧。   嘉虹负责让雄父不知道这一切。   他看着越来越兴奋的小兰花,想着又要自己又得想一个新借口和雄父解释这一地狼藉。   *   阳光明媚的下午。   “雄父。”小长戟开心地跑过来和温格尔撒娇,“小兰花说他想上辅导班。”   温格尔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雄虫幼崽太冷淡了,内心总希望这孩子更多接触正常的同龄人,“真的吗?小兰花想上什么辅导班呀?和雄父说说好不好。”   幼崽小兰花看着满脸欢喜的雄父,还想再挣扎一下。“我想上格……”下一刻,他的左手被嘉虹哥哥捏得咯吱咯吱响,右胳膊被小蝴蝶哥哥钳制住。   他咬咬牙,“上个……插花。”   (大家应该看得出这个家庭的食物链了吧) 第223章   带温格尔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还是放任他在这颗破星球上自生自灭?   这个话题出现了不止一次。起初,他们还会认真地去讨论这个问题,束巨说还是带着好,因为雄虫在外面是很值钱的。沙曼云则是处于自己私心,他喜欢在美丽的地方摧毁美丽的人。而阿莱席德亚和寄生体的关系,则让他更主动地提出要带温格尔离开。   唯独卓旧说,他们不能带着温格尔走。   后来,四个雌虫经常见面,倒是对这个话题谈论不太起来。谁老生常谈一般把这件事情摆上台面说,那提出这个话题的人就要被冷嘲热讽一般。束巨嘲讽阿莱席德亚就想着吃雄虫,阿莱席德亚冷笑说沙曼云不愧是个疯子,沙曼云则淡然地点出束巨馋温格尔身子的本质。   但实际上,到今天四个人中的谁都没有问过温格尔的意见。   因为渐渐地,这个问题的调子变了。   随着磁暴的日期一天天推进,他不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笑话问题,而是真的会从他们身边夺走现拥有的一切,再赠送他们分别,乃至永别。   卓旧用炭笔在画稿上写上名字。孩子们一人一个称呼,一个称呼一张纸片。温格尔又是另外一张纸片,他把这些纸片推到四人中间,好像已经以某种方式把选择权交给了另外三个人。   “开始吧。”   他不再多说,其余三个人也不再废话。   阿莱席德亚把代表小蝴蝶的纸片挑出来,撕掉。   沙曼云把小兰花的纸片挑出来,翻了一个面。   束巨没有动,他和卓旧聊聊,“我们真的不能再多加位子吗?”   “没有时间了,束巨。”卓旧回答道:“物资匮乏的情况下,再多的时间都没有用。”   他们杀人,把缠绕在神经和骨头上的拘束环摘下来,用酸雨腐蚀成需要的形状。再鬼鬼索索躲在雄虫的物资里,抠抠搜搜把日用品变成航空器的一部分。   “还有下一批物资。艹,心脏的。给老子一年,只需要一年……老子已经有眉目了。老子真的可以……”束巨大声地说道,他声音越大,底气越不足,嗓子发虚,“老子可以的……只要一年。”   “不行。”卓旧说道:“束巨,磁暴八十年一次。我可以等你,那温格尔呢?他可以在这里呆三年,呆五年……但没有八十年,他也不可能等我们八十年。”   沙曼云说道:“我要带他走。”   他有他的理由,不论是自己想带温格尔走,还是卓旧对此事做过承诺,又或者温格尔答应过他。   沙曼云都要带温格尔走。   “然后呢?”卓旧反问道:“你真的要找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用你的刀割断温格尔阁下的脖子,看着他死在你面前吗?”   沙曼云手指捏得咯咯响,他压着声音,“难道不是吗?”   “我不希望你后悔。”卓旧指出最关键的一点,“沙曼云,你可以杀死他。那我希望,此后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当你老了,你还能如同今天这样干净利落——那你最好现在就把温格尔杀了。”   阿莱席德亚插嘴道:“但显然不能在戴遗苏亚山监狱,我也不敢担保这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寄生体。”   沙曼云说道:“那就杀了。”   “那祝你别后悔。”卓旧看向了桌子上撕开的那张纸,他发现阿莱席德亚把纸条撕成小小的纸屑。每一个纸片上都有孩子称呼的拼写。   阿莱席德亚双手一摊,“我提一个建议,先从孩子开始决策。”   他吹一口纸屑,整个屋子便下起了雪。   “我不要那孩子。其余几个,谁生的谁决定。”   束巨很累,待了好久没有说话。随着飞飞扬扬的纸屑,他注视着桌子上写有小长戟的纸条,想到自己和雄虫都没有给这孩子起一个大名。   沙曼云把自己面前的纸条翻过来,把纸条叠起来,窝在手心,“我不知道。他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从没有见过小兰花这样的孩子,在监狱外或者监狱内孩子都是天真又烂漫的。小兰花却不哭,不闹,也不会笑,安安静静到让沙曼云觉得自己在照镜子。   卓旧敲敲桌子,他说道:“希望这场会议不要持续到早饭时间。”   沙曼云把手心的纸条抽出来,胡乱捏成了一团,又展开看看这上面“小兰花”三个字,又一次把纸团揉成团。   这一回,他把纸团丢到了桌面上,说道:“我好了。”   这个世界不需要第二个“沙曼云”。   沙曼云却需要那一个“温格尔”。   这时,束巨起来把小长戟和嘉虹的纸条挑出来。他自己拿着一个,把写有嘉虹名字的纸条递给了卓旧。他的样子依旧萎靡不振,卓旧抽纸条时险些没有抽出来。   “心脏的,以后……你会后悔吗?”   他们看着自己手上和自己关系最深厚的孩子的名字。   束巨捂住脸,“你一定会后悔的。”   卓旧想,与其说是悔恨,不如说是某种惋惜。   他看着“嘉虹”这两个字,忍不住浮现起这孩子刚刚到监狱的样子,小小的软软的,带着奶香味。明明是虎甲种,却有一双闪蝶特征的眼瞳。   他记得自己给这孩子念过故事书,记得这孩子追在屁股后喊自己“白白”不小心摔了一跤,嚎啕大哭。记得自己教他握笔,教会他写“嘉虹”两个字。记得这孩子第一道数学题,笨拙地写1+1等于几。   “我并不是要杀死他们。”卓旧强调道:“是我们没有必要,也没有能力带他们走。”   束巨说道:“艹,难道你觉得温格尔养得动四个崽吗?”   卓旧觉得束巨不明白自己的话。不过,他决定到此为止了。   “嘉虹已经复原了通讯器。”卓旧通知在场的雌虫们,他拿起写有这孩子名字的纸条,当着他们的面,一点一点撕掉这张纸条,“他发了一条消息给外面的世界。”   阿莱席德亚惊愕地站起来。   沙曼云目露凶光。   束巨一时语塞。   而卓旧恰到实际地把嘉虹复原的通讯器丢出来,“当我感到的时候,机器已经被他破坏了。”   束巨捡起来,仔细看两眼,讪讪地放下通讯器。   “能够知道他发给谁吗?”   “不能。”束巨抱住头,说道:“能发出去就不错了。拆开再组装,里面啥屁事都不能保存住。”   阿莱席德亚倒在椅子里,他看见沙曼云手臂上的虫纹无法遏制的亮起,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那我们还是要快点走。”束巨还想要说点什么,被阿莱席德亚在底下踹了一脚。   他看着手中写着“小长戟”的纸条,有看看桌子上被撕碎的孩子们的名字,模模糊糊地把纸条叠得整整齐齐,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   “我们……总能带一个走吧。”   把孩子们都丢弃在戴遗苏亚山监狱,温格尔真的会和他们走吗?   阿莱席德亚笑道:“带哪一个都不公平,还不如一个都别带。我觉得,小蝴蝶最好也别带。”   卓旧瞥了阿莱席德亚一眼。   他在这一刻终于认定阿莱席德亚是一个明理懂事的雌虫。   阿莱席德亚继续说道:“发现我们离开后,外面总会动静。这个时候,无论再发生什么,小蝴蝶和孩子们总会被接出去。小蝴蝶可以接受更好的医疗措施,孩子们,不论是嘉虹还是小长戟、小兰花都能接受更好的教育。”   而他们,只要还活着,还拥有自由,便终有一日能与温格尔再相见。   “我同意这个观点。”卓旧在沙曼云和束巨的脸上停留片刻,故意忽视掉他们眼神中的茫然不安,“跟着我们越狱,对温格尔有什么好处呢?我们能给他提供什么?”   “是稳定的一日三餐?还是温暖稳定的居所?我们是能够给他提供最先进的医疗环境?是让他一辈子再也不被那些去权利斗争波及?还是在离开戴遗苏亚山后,保证他不会被寄生体再盯上?”   沙曼云声音喑哑,“够了。”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包括承认事实。   阿莱席德亚居然成了所有人里最轻松的一个。他提起雄虫刚刚来到监狱的时候,又说了很多的俏皮话。这让束巨忍无可忍地大叫一声,挥动拳头和阿莱席德亚打斗在一起。   但过了一会儿,他们稍微清理下各自的衣物,爬上了高层,和往常一样,打开了戴遗苏亚山的“太阳。”   监狱高高地耸立着,透过一个小小的窗户口,里面的太阳发挥这自己的光与热。沙曼云重新架起自己的锅炉,他舀起汤勺尝尝味道。卓旧把地上所有的纸屑垃圾处理干净,去给孩子们穿衣服。   “早上好,白白。”   “早上好。”   小长戟和小蝴蝶抢被子,两个人睡得东倒西歪。卓旧轻轻地把他们叫起来,用小块毛巾给幼崽们擦脸。   小长戟揉揉脸,打了一个哈欠。小蝴蝶根本睁不开眼睛。温格尔睡醒时,卓旧正在帮忙给小长戟套外套,那是一套旧被子改的棉袄。   “早上好。温格尔阁下。”卓旧注意到了温格尔,他笑容明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再多睡一会儿吗?”   “早上好。我就不睡了。”温格尔接住飞扑过来的小长戟,亲昵地贴贴这孩子的脸,又抱抱嘉虹,最后挨个把余下两个安慰了一遍,“其他人呢?”   温格尔感觉自己比冬天前健康多了。   他不知道这是求生欲作祟,还是自己内心发生了质的变化,可他感觉自己能够再陪伴所有人更多的时光。   “等一会儿就来。”卓旧帮忙把孩子从温格尔身上扯下来,“身体感觉怎么样?”   温格尔对他笑笑,“从没有这么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这几天没啥番外,番外到时候攒着一起发。 第224章   温格尔比往常多吃了几口。他醒着久了还会感觉到脑袋沉甸甸的,不过现在雄虫已经不郁闷了。毕竟一个人哪怕只活着一天,也可以毫无困难地再监狱里把这一天重复上一百年。   当温格尔烦闷有不知道做什么时,他就又会用阿莱西兽语慢慢地数数,“150、757、390、580……150、757、390、580。”他翻来覆去只念这四个数字,听不懂的束巨刚开始还能听听,后面越听越迷糊,竟然和温格尔更早的睡着了。   他四仰八叉地霸占幼崽们的位子,趴在温格尔的膝盖上呼呼大睡。   小长戟回来时,脸都皱起来了。他用双手推推束巨的大腿,使上了吃奶的劲,“咿呀——咿呀!呼。”   束巨纹丝不动。小长戟气得揪束巨的头发,气急败坏,“雌雌,坏蛋!凶凶是我的,是我,睡觉的。”   温格尔依旧最偏心嘉虹,可他不得不承认:如果之前生活算平平无奇,那么生一个小长戟后,生活便处处是惊喜。   小长戟已经准备咬束巨的脸了。   温格尔赶快把他抱下来,“好啦好啦,让雌父睡一会儿啦。”   “可是,可是他睡我的地方。”小长戟嘴巴撅得能挂油瓶,“我也要和凶凶困觉觉。”   温格尔便让小长戟和束巨一并枕在自己腿上,他抽出一条毯子盖在这对闹腾父子身上,“好啊。那我们小长戟先眯一下。”温格尔贴贴小长戟的脸颊,把这孩子亲得五迷八道,“等雌雌醒了,我们长戟给雌雌念故事好不好。哥哥说长戟已经认字了,真聪明。”   小长戟目光闪躲。   压根连自己名字都认不出的幼崽心虚又逞强,“好吧。”   小兰花因为虫种和性别的关系,出生比几个兄长们都要小一点。温格尔总害怕自己这张床挤不下,又害怕其他两个孩子把小兰花挤坏了,特地找束巨做了一个矮矮的柜子,让沙曼云寻一个藤蔓或者其他木质做的篮子,在里面铺上厚厚的被子和毯子,叠一个小枕头。   这就是小兰花睡觉的地方了。   除此之外,沙曼云有时候来,更多是不来。温格尔也得去找束巨要点奶,或者让沙曼云自己想方法弄出一点奶来给小兰花吃。   他们彼此都觉得这幅场景换一个时空,就显得是真正的一家人。可谁也不愿意开过这个口。阿莱席德亚倒是不切实际地和温格尔谈论过修养的地方。他说在戴遗苏亚山监狱之外有一片星云,在里面有一颗属于虫族的星球,气候宜人,食物充足。   阿莱席德亚甚至把坐标写给了温格尔看。   “你再说一遍?”   “23412,0987,210834。”   “嗯……我记不住。”温格尔说道:“要不你写在我手上吧。”   阿莱席德亚笑起来,他拿出温格尔的那支笔,轻轻地挠雄虫的手掌心。“可算让我等到这一天了。温格尔,我想有一天,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哪里。房价也很便宜。”   黑色的数字落点在雄虫的手腕内侧。   在想象中,阿莱席德亚的笔锋沿着雄虫的每一道血管慢慢走,每一串数字都联系在一起,最终组成一颗丰饶美丽的星球。   等水干了之后,温格尔拉上袖子,谁也看不到这串数字。   嘉虹则去上了沙曼云的格斗实战课,课后一身灰扑扑的回来。按照课程表,他已经把阿莱席德亚所有技巧性内容学完了,接下来就是在不断的实践中磨炼自己的技术,同时保证自己不会因为训练过度而受伤。   卓旧便给他安排了沙曼云的课。   对比阿莱席德亚这种不喜欢用全力的敷衍战斗模式,沙曼云就是真的下死手在打。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浓厚的血气和杀意,这也导致嘉虹一度无法拿起武器直面沙曼云。   不过现在好多了。   嘉虹终于可以在沙曼云手底下实打实地活两招。   温格尔马上丢下其余的孩子,先看看嘉虹身上有没有伤口,关切地问他疼不疼,又给这孩子挑了换洗的衣服,还问他想吃点什么。   “这个季节冰化开,最冷了。”温格尔给嘉虹的手里再加了两件衣服,“洗完澡,多穿几件。”   碍于性别,温格尔已经不会给嘉虹洗澡了。可他又很害怕监狱的热水会把孩子烫伤,或者监狱里出一些孩子无法解决的问题。他提出自己在门外候着,等嘉虹洗澡再一起回去。   嘉虹拒绝了,他说道:“雄父。我自己可以的。何况白白也在。”   “可是,浴室很麻烦。热水也不太方便。”   嘉虹叹口气,亲亲自己的雄父,“白白会帮我的。雄父,我洗完澡想吃水煮蛋。”   卓旧也劝雄虫运动的话,不必要去一公里外的浴室。   他们两个一起上阵,算是让雄虫去拿一些孩子的点心,等嘉虹洗完澡后,大家一起吃。温格尔站在门口,裹着厚厚的衣服,看这一大一小穿过长长的走廊,上一段台阶,最后又穿过一条走廊,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屋子里,束巨和小长戟睡醒了,大的提溜着小的跑掉了。   阿莱席德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温格尔轻轻地合上门,去了厨房。而沙曼云紧闭着嘴唇,从门后露出脸来。他落地无声,空气中只有雄虫呼吸的声音和冰化开滴落在地上的响动。   小兰花倒是被束巨和小长戟之前的呼噜声吵醒了。他脸嫩得像豆腐,衬托眼角和发尾那点粉红更加可爱。睁开眼睛后,他抓着被子角爬起来,努力坐稳后,转动眼珠子四下寻找温格尔的身影。   沙曼云走过来。他看着这孩子那双平静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莫名生出了隐恻之心,随后这些卑鄙的懦弱就被他掐死了。   他不需要这个孩子,也不喜欢这个孩子。   哪怕他的容貌和性格,与自己是这般相似。   “噗?”小兰花歪了一下脑袋,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这个不熟悉的雌父。作为幼崽,小兰花无法理解这个雌虫吃奶时不出现,讲睡前故事时不出现,抱抱亲亲也不出现,现在过来做什么?   沙曼云捡起小兰花一侧的被子。   他掂量了一下,被子厚实又保温,内部还残留幼崽的奶味和余温。   “噗噗!”小兰花不喜欢别人动自己的东西,生气地用拳头锤篮子的边缘。   沙曼云把被子铺在孩子脸上,用力地压住他。被子很快印出孩子的五官。小兰花举起手,躺在自己的小摇篮床上高举手,双脚乱蹬。他在厚厚的被子下,努力寻找一个出路,最终紧紧地抓住沙曼云的一根手指。   沙曼云面无表情更加用力地压下去。   他感觉到孩子的挣扎在一点一点变弱……没事的,沙曼云露出笑容,小孩子因被子堵住口鼻……窒息而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一想到,自己走之后。温格尔会对着这张和自己相似的脸散发爱意。沙曼云上半身的力量全部压下去,厚被子上逐渐印出孩子模糊的五官。   “沙曼云?”   沙曼云松开被子。   他看着小兰花用力把被子扯下来,有点惋惜。   温格尔把点心放在一边,走过来,奇怪地看看这对父子。小兰花不知道怎么回事,脸红扑扑的,一直大喘气。温格尔没有见过窒息而死的样子,他本能感觉孩子不舒服,把小兰花抱起来,拍拍幼崽的背给他顺顺气。   “是不是太热了啦?”温格尔轻声安慰道:“雄父等会给你换小衣服啦。哥哥回来还有点心吃呢。”   沙曼云跟在雄虫后面,丝毫不在意,小兰花用一种那堪称恶毒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   “我来抱吧。”沙曼云对温格尔伸出手道:“温,你去休息吧。”   *   光线从高楼往下照。嘉虹和卓旧穿过一个明亮的大厅,两道大铁栅横着把大厅分成三部分。两道铁栅之间相距约八到十米,在很早之前,戴遗苏亚山监狱建筑群还没有荒废之前,这里是专门给囚犯分流用的。   一部分去吃饭,一部分去洗澡,一部分去做苦力。   也可以分为:马上要死的、过两天死得和还能活下去的。   嘉虹抱着小澡盆和衣服,卓旧穿过栏杆,为他打开浴室的门。热水已经热好了,明亮的光线让水汽如狼似虎地扑上来,熏了嘉虹一脸,使他感觉到头昏眼花。   “白白。”嘉虹大声地问道:“你们是要走了吗?”   卓旧从不大叫大囔,他知道聪明人从不需要声音张扬威势,“是的。”   “你是不是不喜欢雄父?”   “嘉虹,大人的事情很难用喜欢去评价。”卓旧蹲下身让嘉虹把衣服脱掉,他给孩子整理出带进去的毛巾,“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孩。”   “白白更聪明。”嘉虹紧紧地贴在门边。他感觉到沉闷的轰鸣声从下面升上来,不知道是否有水汽的作用,在他们头上嘉虹听到了细微却密集的沙子筛动声,这一切汇集在一起变成持续不断的低音部。   “嘉虹。”卓旧问道:“你愿意和我走吗?”   嘉虹摇摇头。他说道:“我会想白白的。”   “好的。我知道了。”   嘉虹接着补充了一句,“雄父也会想白白的。”   他选择和雄父待在一起,和弟弟们待在一起。   因为他们比这些成年雌虫更脆弱,也更需要照顾。   “好的。快去洗澡吧。”卓旧搓搓孩子身上的鸡皮疙瘩,把他带到浴室里,关上门。“我在外面等你。”   嘉虹还想说什么,水蒸气让他缓了几秒才开口说话。那个时候他已经忘记自己原本组织好的语言了。他想,他应该让白白他们留一个通讯器在这里。这样子,出去了,他还可以找到他们。   可,无论是大大、白白还是尖尖、卷卷。嘉虹又害怕,他们是不会联系自己和雄父的。那样子,他宁愿说服自己,是这四个人没有联系这里的条件。   “呼。我还是个小孩子。等我长大了,也可以去找他们。”嘉虹自我安慰着,打开热水了。   刺啦——   他的手被烫出一个燎泡。   已经被滚烫热水烧至变形的铁管,骤然炸裂。白雾和沸腾的水沿着地面快速蔓延。嘉虹这才透过皑皑水汽看清,地上每一个出水孔都被人用石头和沙子堵得严严实实。   浴室俨然变成了一个高温浴室。   “白白!”嘉虹飞扑向门口。他确定这个空间是危险的,但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真的会遭遇这类危险,“白白!白白!白白!!!”   他剧烈地敲着门。   可咚咚的声音对一堵厚实的铁门来说,实在是太脆弱了。   “白白!白白!”嘉虹的皮肤变得滚烫。他忍不住吞咽下口水,把毛巾折叠后捂住口鼻。   他闻到了一股酸酸的味道。   像是夏天回来了一样。   “白白!”嘉虹用脚踹一下门,他看见门稍微动了一下。于是他又踹了一下。   咔擦——   门上掉下来的重物,触动机关。   也让门从外面彻底锁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小兰花和沙曼云一起长大,这对父子大概率每天都在想着怎么弄死对方。 第225章   “你如果杀了嘉虹,小蝴蝶会疯的。”   “我知道。”   阿莱席德亚看见卓旧一个人回来,脑海里就想起了他们散会前的对话。他追上去,问道:“你真的做了。”   卓旧点了点头,脸色平静。   他说道:“嘉虹知道的太多了。”   童言无忌。更何况,这是他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孩子。卓旧不会把他当做普通的幼崽去看待,自然也没有办法预判,嘉虹出去之后会告诉其他人多少消息。他无法判断这孩子说出的话是否会影响到他的计划、影响到温格尔——   他选择一劳永逸。   阿莱席德亚看着他的瞳孔,确定那里面没有一点眼泪,便停下来了。他想不出自己要拿什么理由去阻止,毕竟他既不是嘉虹的亲生雌父,和这孩子也没有太深的交集。   他要处理自己的烦心事情:小蝴蝶。   对比起监狱里的四个幼崽,小蝴蝶显然是最听话的。小长戟好几次踢他屁股,他都只是嘤嘤嘤地找雄父。阿莱席德亚找到他的时候,这孩子正一个人抱着安慰巾玩皮球。   “唔么?”小蝴蝶有点害怕地跑到栏杆后面,蹲下躲起来。   他记性不错,可血缘里那份亲昵让他又探出头来,湿漉漉的眼睛瞪得大大地,渴望地看着阿莱席德亚,“卷、卷卷。”   阿莱席德亚心软了一下,脸上的神情也像是紧绷的线松了下来。他蹲下身,对孩子张开手,“过来。”   小蝴蝶又缩了一下,不太敢出去。阿莱席德亚今天出奇地好耐心,哄了半天,“雌雌抱抱你,好不好。过来。”小蝴蝶被这句话打动了,他冒出脑袋,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过来,尝试性地把自己的皮球踢过去给阿莱席德亚玩。他自己又躲了回去。   阿莱席德亚都快给这个幼崽气笑了。   他说道:“雌雌想和你玩游戏,你不玩吗?”   小蝴蝶又怕又想玩。他的头发乱糟糟,呆毛也立起来,整个人怯生生地道:“雌雌?”   “对。”阿莱席德亚哄骗他道:“过来,雌雌和你玩捉迷藏。”   “真的、真的吗?”小蝴蝶吧嗒吧嗒掉眼泪,“呜呜呜。”   阿莱席德亚头疼地不得了,他说道:“别哭了。来,和雌雌一起玩捉迷藏。你藏起来,雌雌过去找你。找到了,雌雌就陪你玩第二次,好不好。”   小蝴蝶心动了。   幼崽把自己的安抚巾拿出来,分享给阿莱席德亚,用力地点点头。   “会数数吗?”   小蝴蝶点点头。   “雌雌数到一百就过来找小蝴蝶。”阿莱席德亚把安抚巾缠在小蝴蝶的手腕上,“聪明的小孩子要赶紧躲起来呀。”   “我、唔很腻害……躲的。”小蝴蝶几乎不敢相信,这是雌父能做出来的动作。在他有限的印象中,阿莱席德亚并不喜欢他,冰冷的脸色和紧皱的眉头更是标配。   但如果,如果雌父可以和哥哥的笨蛋雌雌一样……小蝴蝶也是愿意的。   阿莱席德亚笑了一下。他笑起来有种春天的感觉,不光是嘴角在笑,眼睛也在笑,“快去吧。一、二……”   小蝴蝶赶快躲起来。他并没有挑很难的地方,而是悄悄地躲在不远处的墙角,蹲下来,不出声。   雌父只要向前走一丢丢,只要很小很小的几步,就可以找到我。小蝴蝶捂住眼睛,几乎要笑出声来。他想雌父快点找到自己,然后两个人一起玩下一局。   “一、二、三……十……一、二、三……五!”   小蝴蝶没有嘉虹那么聪明,这个年龄最多数到十,偶尔还会数错。他翻来覆去地数了好久,数到口干舌燥,头发上的呆毛焉巴巴垂下来,阿莱席德亚还没有找到他。   “雌雌?”小蝴蝶忍不住冒出头,“雌雌?”   阿莱席德亚已经不在原地了。   *   温格尔不明白嘉虹为什么现在还不回来。   他想要去找嘉虹,可小兰花一直不肯撒手。他紧紧地抓住雄父的衣服,死活不要沙曼云抱,一双小赤瞳凶萌凶萌的。温格尔想带着小兰花一起出去,又被沙曼云拦住。   “有卓旧在。”沙曼云说道:“不会出事。”   温格尔还想再说什么,沙曼云又说道:“你睡一觉就好了。”   温格尔不想要睡觉。他夜里已经睡饱了,白天又睡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可以说,在纺织者维利亚离开后的日子里,自己每天睡十六到十八个钟头。   “你抱抱他。”温格尔想把小兰花递给沙曼云,自己出去找嘉虹。可小兰花扭头,屁股对准沙曼云,理都不想要理会他。   沙曼云也不想要抱这孩子。他抬头看看“太阳”照耀在墙壁上的光,对温格尔说道:“我觉得你应该睡觉了。”   他在书里读过,说在监狱里,囚犯很容易失去对时间的概念。但沙曼云想想,并没有感觉这有多大的意义。在温格尔出现之前,他始终不理解,到什么程度人会感到日子是既长又短的。   可现在,他回忆在戴遗苏亚山监狱的所有时光。惊讶地发现,在这个荒芜的世界里,关于温格尔这位雄虫阁下的回忆长到了一天接着一天。其余的日子居然都丧失了各自的名称。   这种回忆,甚至让沙曼云产生了假象。他最后确定了一个很诡异的想法:他可以接受温格尔有自己的“昨天”,却无法接受温格尔没有自己,只有小兰花的“明天”。   因为小兰花不是他,他也不是小兰花。   “沙曼云。”温格尔越发的焦灼起来,他甚至想把小兰花丢下,去寻找自己最爱的长子,“你出去看看也可以。”   沙曼云慢慢起身,靠近温格尔的脖颈。   他把手背在身后,刀光亮起。   “小蝴蝶!”阿莱席德亚推开门,一脸笑容地说道:“卓旧刚刚让我告诉你。他带嘉虹去吃点东西了。”   他瞥了一眼沙曼云的手刀,面不改色,满脸笑容地接近温格尔,忽然捏捏雄虫的后脖颈,“怎么这么紧张呀?”   温格尔打落雌虫的动手动脚。   阿莱席德亚也不在意,笑嘻嘻地凑上前。他忽然亲亲温格尔的脸颊,像是在做一件庄重的事情。温格尔对着他,觉得这个雌虫正在试图微笑,可他的笑容里有些许微妙的严肃和惭愧。   “你在想什么?”温格尔又端详了自己一番,“我又什么奇怪的吗?”   “没什么。”阿莱席德亚说道:“您很美丽。”   他们即将要面对,自己最不愿意谈到的时刻,无论是顺利离开还是未能离开,雄虫都会恨他。阿莱席德亚用手抓住温格尔的腰,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迷药,捂住温格尔的口鼻,把小兰花丢在床上,随后扛起雄虫,朝着航空器跑去。   在这样一个无以名之的时刻,监狱的各处响起了巨大的嘈杂声。   卓旧收拾了自己常用的铁棍和温格尔的所有画像。   束巨抱着幼崽小长戟,用一根撬棍打开了后备箱。“雌雌!”小长戟不明所以地叫唤道:“我不要嘛。”   “嘘。”束巨恨铁不成钢地敲打他的脑袋,“不许出声,知道吗?出声你就死定了,小脏蛋。”   “哼。”   束巨才懒得和这孩子废话,他关上了后备箱,把预留出的呼吸孔用几块柔软的布盖住,再用杂物找好角度遮住。   发动机已经在预热。   卓旧说,无论是孩子,还是温格尔,把他们留在监狱都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们至始至终都是无辜的,也是清白的。等到春天的磁暴过后,卫星站就会派遣新的人来负责戴遗苏亚山监狱。   那个时候,温格尔和孩子们就会出去。不论是雄虫管不管孩子们,他们都会吃得饱、穿得暖,有书可以读,可以忘记自己肮脏的血脉和不堪的雌父,过上截然不同的生活。   那是自己这些法外狂徒给不了他们的。   “艹。”束巨牙根发紧,“老子不管,老子他丫的,全都要!”   远处。沙曼云和阿莱席德亚抱着雄虫跑过来,他们用提前准备的自制救生伞把雄虫盖住,沙曼云用小指粗的绳子把雄虫手脚都绑住,三个人齐心协力把温格尔藏在长凳下。   戴遗苏亚山的天空开始变色。航空器像是一个焖烧杯,气温好像在一瞬间升高了。卓旧上来了,他是最后一个登上航空器的。   束巨、沙曼云、阿莱席德亚都在等待他的起飞命令。   因为只有眼前这个雌虫,有把握带领所有人在八十年一次的磁暴中寻找越狱的生机。   一刹那,天空飞舞起无数莹白色的噪点。昏暗的监狱里,所有人仿佛从疲倦深渊中看见了夏日傍晚的色彩:瑰丽的红、紫、粉、黄、白、蓝。他们听见巨大的颗粒互相撞击的声音,属于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太阳”正在一点一点熄灭,而这颗星球的太阳却缓缓发光。   八十年以来黑暗的天空正在缓缓发光。   “起飞。”卓旧下达了命令。   阿莱席德亚关上了,他们把紧急开锁装置打开,四个人都穿上了自制救生服,预备了逃生包。束巨推动了发动机,航空器的底座火焰凶凶燃烧。   空荡的监狱里,他们忽然看见一个孩子踉跄着跑出来。   他的脸上都是泪水,嘴巴长得大大的,双手努力向天空挥舞。   “雌雌、雌雌。”   阿莱席德亚看见那孩子被航空器的尾气绊倒,金色的头发一并吹向脑后。他心想:确实和我很像。   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回头看第二眼。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想看if线,可以。等我完结就写) 第226章   温格尔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他感觉自己浑身燥热,汗流浃背。一片模糊中温格尔看见了甲竣。“怎么了?”甲竣握着他的手,一起躺在床上。两个人中间放着一枚足月的虫蛋。   “我……”   甲竣亲亲他的额头,“不要太紧张。相信我们的宝宝吧。”   温格尔看着那枚熟悉的虫蛋,几乎对这上面全部的虫纹了如指掌。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孩子,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嘉虹。”   他知道这孩子破壳之后不能正常吃虫奶,也知道这孩子天生识字早懂事早。但可以的话,温格尔不希望嘉虹早早通晓人情,他希望自己的孩子只是个孩子。   “甲竣。我们就叫他……甲竣?甲竣?”一片白茫茫中,不论是舒适的大床,还是他的雌君甲竣都像是一层云雾被吹散。   只有一个充满歉意的声音对温格尔说道:“抱歉。温格尔阁下,这是一枚死蛋。”   不。温格尔拼命摇头,他越是努力的否认那个声音的话,手中的虫蛋就像是一滩雪,随着春天到来悄无声息地融化掉。   不是的——他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摇晃。   滚烫。   强大的推力中,温格尔睁开眼,他看见一片狭窄的灰色。不一会儿,他也意识到自己手上系这绳索,脚上也是。他歪歪头,便看见了阳光从条状的缝隙中透进来,厚重的尘埃飞舞。   “把温格尔放出来吧。”卓旧说道:“我早知道你们不会听的。”   温格尔瞪大了双眼。他看着关着自己的地方被打开,手指悄悄摸索着线头。阿莱席德亚把他搀扶起来,温格尔坐下,两边各坐着一个雌虫。这时,温格尔看见他的周围都是成年雌虫的面孔。   束巨、卓旧、沙曼云、阿莱席德亚。   没有一张属于孩子的稚嫩脸庞。   温格尔全都明白了。   他脑袋一片空白,仿佛自己坐在审判席上,内疚和眼泪掉下来,身为雄父的所有价值在此刻都被四个人撕成碎片。   “我的嘉虹呢?”温格尔问道:“我的嘉虹呢?”   没有人回答他。   温格尔站起来,他盯着每一个雌虫的脸庞,企图从上面看出细微的愧疚和因犯罪产生的悔恨之心。   “求求你们,回去吧……束巨,我们回去吧。”温格尔看见操作航空器的束巨,他痛心地喊道:“想想小长戟……你这是犯罪,束巨哪怕你不为我想着,为小长戟想想吧。”   束巨没有回过头。   他平时温柔抚摸雄虫脸颊的手,正在平稳地推着操作杆。   他们正在磁暴中左右摇晃,缓慢寻找一条升空之路。   门窗紧闭的航空器让温格尔头昏脑涨,他看向了卓旧,“卓旧、卓旧。”温格尔说道:“我不能走,我的嘉虹、我的孩子……”   “他死了。”卓旧冷漠地说道。   温格尔废了一番力气才理解这三个字代表的潜在意思。   他想着太可笑了。他的宝贝,他最喜欢的孩子,他唯一雌君留给他的宝贝,他的嘉虹怎么可能死了呢?   那个孩子明明说要去洗澡,明明早上出门前说今天要努力要在沙曼云手底下多走几招,明明……   “你说谎、你说谎。”温格尔蹲下来,他用手指灵活地解开绳结。这一刻,他无比感谢自己曾经好好学习了这项技能。而雌虫们也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解开了绳索。   他们已经离开地面了。   温格尔除了这个航空器,再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小蝴蝶,和我们一起走有什么不好吗?”阿莱席德亚上前正要把温格尔从航空器中心接走,温格尔却一把甩开他的手。阿莱席德亚内心冒火,他上前扣住雄虫的手腕,温格尔再次狠狠甩开。   “小心!”束巨分神提醒道:“气流颠簸——”   可他说得还是太晚了,温格尔已经被狠狠地甩在墙上。他抓住了舱门,整个脑袋撞在把手上,鲜血涌现出来。   “温格尔。”卓旧站起来,抓住了铁棍作为立足点,“抓住我。”   温格尔差点要笑出声来,“滚开!”   左边,他听见有金属挪喂的声音。沙曼云用手刀卡着舱壁下滑,企图把温格尔拽回到安全的地方。“温。”温格尔听见沙曼云说道:“过来。”   温格尔从没有那一刻这么想笑。   他勉强站起来,看见了舱壁上紧急逃生的开关。这是做航空器时,会被反复教育的一点:在升空的时候不要打开这个开关,在太空的时候不要打开这个开关,这个救命的开关是给乘客在降落地面遭遇不幸时使用的。   这是逃生专用的最后一个出口。   温格尔把手放上去。他听见两个大电扇嗡嗡地响起来,那些雌虫们惊愕地声音都荡然无存。爆炸一般的开舱声传出,所有雌虫,不论是正在竭力朝着温格尔走去的沙曼云和卓旧,还是正在驾驶的束巨都下意识抓住了最近的东西。   磁暴和风一并涌入其中。   “你疯了!”阿莱席德亚不敢置信,“温格尔!快点关上!”   “我不!”温格尔强硬地命令道:“降落,给我降落。”   束巨慌张地调整操控台。整个操作台红光闪烁,不断传出数据的报错声音。   【正在降落……正在降落……87……85……80】   航空器骤然失重,以高速向下坠落。磁暴席卷而来的银白色高温分子和无数砂石席卷而上,对航空器内部报以重击。温格尔死死地扣住门把,半个身子都暴露在外。   “温格尔。”卓旧望着他,说道:“你冷静一点。”   【77……76……73】   在那张白皙文雅的脸上,温格尔只看见两只淡淡的眼睛,专心地端详着自己,表情不可捉摸。   “降落——我只要降落——我要回去,嘉虹……”温格尔歇斯底里地说道:“一起死,有本事就一起死吧。”   【50……48……】   “降落。”卓旧对束巨说道:“听他的话。”   “真的吗?”束巨询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整个航空器再次发生剧烈的震动。所有人都看见一道高速转动的磁暴分子将航空器一侧的面板掀开,周围立刻想起一阵持续的哗啦啦响声。   “真的!”卓旧站起来,他靠着自己那根铁棍,朝着温格尔走过来,却对束巨下了死命令,“马上、听他的。”   束巨咬紧牙关,把手放在了上面。   【35……34……33】   “温格尔。”   温格尔看见卓旧把铁棍伸过来,这个雌虫心平气和地,让温格尔觉得甚至是带着一些亲切感地向自己发问,“我把你拉上来,好吗?”   “降落。”   “好的。”   温格尔看着他,几乎动容。   “不要越狱。不要越狱。”温格尔恳求道:“我的嘉虹,我的嘉虹还在下面……”他已经不敢去想那孩子真的死掉了,他必须抱着最后一点期望回到地面。   一根铁棍刺穿了温格尔的手掌。   “卓旧!”阿莱席德亚暴怒,但随着航空器的晃动,他摔倒在地上。沙曼云猛地扑上来,而束巨也从椅子上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那根棍子扎破温格尔的手腕,而卓旧更是借力将雄虫从万米高空推了下去。   “不要——”沙曼云扑过去,他来不及更多。   因为卓旧冷漠无情地关上了门。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雌虫原来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升空。”卓旧对束巨说道。   随之,阿莱席德亚给了这家伙狠狠一拳头。他手上沾着血,扑到了舱窗上,“小蝴蝶、小蝴蝶——”   他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想到了蝶族雄虫那双从不轻易打开的翅膀,他想到如果他们不是在监狱见面,不是在戴遗苏亚,而是时间和人心能够更早一点,更明白一些……   阿莱席德亚、沙曼云或者束巨都不希望在这一刻看见雄虫的翅膀。   那双被迫迎着狂躁磁暴,张开的美丽翅膀。   剧烈的阳光照射在它的身上,一层一层无法言语的鳞光随磁暴莹白色的小点浮动。雄虫美丽的翅膀绝佳地和他融化在一起,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卓旧擦一下嘴角的血,站了起来。   沙曼云重新上去给了他一拳,这一次比阿莱席德亚给的更狠。   什么都没有了。   束巨握住方向盘,深深地看了一眼孩子所在的方向,重新调整了方向。   【40……47……50】   他们向上攀登,不断地向上走。   没有选择。   “我要杀了你。”沙曼云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他脑子里乱哄哄一片,看见雄虫坠落的那一刻,他失去了所有越狱的欲望。他承认他想要和雄虫一起跳下去,“我要把你剁成肉泥。”   卓旧随意地拍拍灰,“你高兴就好。”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雄虫的自画像,双手捏住画像的边缘,没有撕成功。接着他又尝试了一次,这一下哪怕手再抖,卓旧都安全地把画像撕成了无数片。   他把雄虫的画像放在嘴巴里,一片一片像是品尝世界上最美味的珍馐,细嚼慢咽,直到口腔发酸,手心空空。   “我会永远记住他的。”卓旧这位资深的素食主义者说道:“没有人能取代温格尔阁下的地位。”   他们飞离了大气层,前方已经能够看到一望无边的太空,和微弱的光点。   这一切在他们入狱之前非常熟悉,甚至闭眼都厌烦的场面,此刻却让人心旷神怡。   他们赢了。   “我们出来了。”束巨痛哭起来,“我们出来了。”   但这个时候,他想到的却是温格尔,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和轻松的睡眠再也无关。   啪——   一道巨大的红色方锥,从戴遗苏亚山监狱拔地而起,直直的刺穿了航空器的半边。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成功的,jj不会允许的,安心。 第227章   谁都没有见过这道红色方锥。   但力量从不欺骗人——   “趴下!!!”阿莱席德亚大喊道,他们看见航空器的天顶凹陷,巨大的冲击力让飞行路线偏离原本的轨道。卓旧抓住了一侧的栏杆,看着方锥与舱窗擦肩而过,太空中无数粉尘由此形成风暴。   这是寄生体的东西。   他确定了这一点,又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次的攻击是从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地面出发。   直至血红色的方锥慢慢淡化,四个雌虫都没有找到关于这次攻击的真相。他们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卓旧拍拍脑袋上的尘土,心平气和地说道:“继续出发。”   束巨问道:“还是原本的目的地。”   “不。”卓旧看了一眼阿莱席德亚,说道:“有人已经把那个地址写给了温格尔阁下,我们换一个目的地。”   阿莱席德亚挣扎道:“不可以……”   卓旧甚至带着一丝丝的亲切感看向阿莱席德亚。他的目光让阿莱席德亚的话越来越微弱,最后一句都挤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地停下来,“好吧……你是对的。”   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   温格尔也没有时间思考。   他无法思考卓旧那一刻的举动,也无法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没有穿上任何一件救生服。他只看见快速拉开距离的航空器,从自己手掌迸射出的鲜血,高压环境下,血液充斥他的脑部,一切都变得模糊。   他尝试张开嘴,可是风和磁暴离子堵住他的嗓子。   他尝试伸出手,可是高空根本没有任何遮挡物供他求助。   唯有本能对现状有所帮助,温格尔被迫打开了自己的翅膀。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好像身体上有什么爆裂了似地。   天空彻底亮堂起来。   八十年一次的太阳,夺目而炙热地降临在这颗罪恶的星球上,温格尔两手空空,努力向前伸像是要抓住太阳,对自己的生命和即将到来的死亡有所帮助。   繁重的莹白色粒子随着太阳高速运转,从最初的颗粒逐渐变成了一段一段的线,最后形成了一圈一圈的圆环。这些巨大的圆环像是神之涟漪,而那颗太阳便是神随手投掷的一枚石子。温格尔被一颗重重的石子击中了胸口,他也因此翻了个面,在空中被迫打滚。   地面漫漫黄沙,小的白点点缀其中,像花朵,却是骨头。而从监狱建筑群能够遥望的连绵群山,光秃秃地展现出全貌。   温格尔想到了风筝。   他想起每年春天的时候,甲竣都给自己做风筝。雄父的雌侍长风总是诓骗他说,蝴蝶种的小孩学飞都是绑在风筝上的。温格尔总是学不会,他最大的胆子就是从二楼的阳台往下跳,甲竣张开手在下面对他微笑,说道:“温温,我在下面。”   他们一起做各种蝴蝶的风筝,一起复原爱神水闪蝶翅膀的颜色,一起在绿色的春天里等风起的那一刻。   “甲竣。为什么我的风筝飞不起来。”   “多试试。”甲竣笑着把风筝线拿在自己手中。温格尔依稀想起,那天的风吹得他发丝凌乱。甲竣把风筝放得又高又远,手中的线只留下短短的一截。而他自己在一边嚷嚷着要自己放。   “小心点。”甲竣手把手教温格尔怎么让风筝不掉下来,手中的线却一松。   风筝随风高飞,白线坠落在地。   “甲竣。”   在温格尔所度过的这段荒诞生活里,总有一声声熟悉的呼唤穿越三年多的岁月,从遥远的过去向他扑来。   “温温。”   “温温,你长大了。”   “温温——我在。”   “别害怕,温温。”   甲竣那张被鲜血浸染的脸,出现在温格尔的眼前。他双手撑住墙壁,把自己的雄虫和虫蛋紧紧保护在臂弯之中,“别怕。温温。”他永远说着这样的话,“我在。”   可风筝,已经断了线。   重力压迫他,地面压向他。   温格尔咬着牙,他的眼泪断线一般向后拽。无数精神触角从他的身边出现,而每一根精神触角紧紧缠绕和牵制着另外一件不属于他的武器:   一次性版本的【克罗尔德之锥】。   精神触角沾染其血色表面的片刻,便快速枯萎、灼烧,温格尔眼角的泪花也从晶莹剔透,变成了血红污渍。   这样的攻击,甚至不需要是完全版,一次足矣。   血色方锥顶天立地,从温格尔的手心爆射出。天穹被刺破,方锥的尖顶直指太阳,穿透大气层,直至航空器。   监狱里的小蝴蝶胸口发烫,他不明所以摸摸自己的肚子,发现找错了地方又摸摸胸口,眼泪掉下来了。   他正在一堵高高的门前。   门内,不断传出沉重的敲击声。   磅——磅——磅——   “雄父、雄父。”嘉虹虚弱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他的嗓子早已经喊哑了,只能靠着意志力强撑。屋内水汽萦绕,酸性蒸汽已经开始腐蚀嘉虹的表面,而地面上早已经被高强度的酸水覆盖。   嘉虹不得不庆幸自己会飞,此刻的他正抓住不足两厘米的天花板凸起,把自己整个吊在门前,用脚一下一下地揣着门。   “哥呜呜呜哥哥。”小蝴蝶挠着墙壁,害怕又不知所措。他本来也想找雄父和哥哥的,可是监狱里除了还在床上的小兰花,雄父不见了,其他大雌虫不见了,连平日最喜欢欺负自己的小长戟哥哥也不见了。   小蝴蝶难过地啜泣出声,“哥哥哥呜呜呜。”   嘉虹终于等到了一个活人,但他情愿这个人是老二小长戟。   可现在没有办法再选了,嘉虹感觉到自己和天花板凸起的摩擦力正在下降,水蒸气让他越发抓不住东西。他大喊道:“小蝴蝶——帮我开门。”   高大厚重的门上坠着一个极其重的铁铅。小蝴蝶听话地上前,他先是用手推大门,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咿呀……咿呀咿呀。”他换了一个姿势,用背抵住门努力推搡,“咿呀呼呼。”   没有经过训练的幼崽后知后觉意识到,铁铅可能才是打不开的问题。他用手把铁铅举起来,可绑住铁铅的线特地在门把手上缠绕了七八圈。   小蝴蝶踮起脚尖,努力去够门把手,够不到。   “呜呜呜哥哥……我不会。”   嘉虹大声地说道:“你努力——你可以的!”   小蝴蝶再努力一下,原地跳起来,这次他够到了门把手一下,门把手却因为重力纹丝不动。   这孩子马上泄气了,“我……唔不行,我……我不会。呜呜呜呜哥哥呜呜呜我,我不会,怎么办。”   嘉虹正要说话,手一滑,差点从凸起处脱落。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毛巾掉落在地面的酸水中,腐蚀成一堆灰烬,对弟弟的忍耐心到了极限,彻底怒喝起来,“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小蝴蝶,你是世界上最棒的小孩!你怎么不可以!往后,助跑,跳起来,把门给你哥我踹开。”   小长戟现在已经打不过小蝴蝶了。   而身为赢家的小蝴蝶每次都害怕到极点,总是一边哭得梨花带雨,一边下意识把小长戟打得鬼哭狼嚎。嘉虹本着好奇精神,给小蝴蝶测试力气,却惊奇地发现了这个全家人都不在意的弟弟早就进行了第一次异化:他完全控不住自己,下意识地在哭泣时,加大力气,保护自己。   弟弟就是太爱哭了,也太不自信了。   “你可以的。小蝴蝶!”   小蝴蝶怯生生地抓着衣服,差点想要转身逃跑。可他一时间找不到谁去求助,整个监狱,雌父和其他大人都飞走了。雄父也找不到了。小长戟哥哥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呜呜呜呜呜呜。”小蝴蝶的眼泪就没有停过,他脸上全部是泪痕。他朝着远处跑过去。   嘉虹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外面有新的声音。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臂酸胀,而翅膀也因为沾染了过多的水汽,没有能力再起飞了。   这一切都让嘉虹感觉到疲倦。他看着自己的手指一点一点脱离凹凸点,露出绝望的神情。   其他的雌虫可能会抛弃掉所有的小孩,却依旧为雄父担心。他们偷偷带走雄父的时候,一定希望卓旧会看在航空器起飞了,不把雄父抛下去。嘉虹心中最担心地就是他那个病弱的雄父,他无法想象雄父失去所有孩子在四个雌虫手底下苟延残喘的样子……不。甚至最坏的打算,自己的雄父都活不到航空器再次降落……   嘉虹太熟悉卓旧了。   因为这是一手教会他知识、教他为人处世的雌虫。   门外,小蝴蝶已经跑出去一百米了。小孩子不太懂什么助跑,总觉得跑得越远,力气也越大。他肩膀也在颤抖,因为哭得太久,鼻子和眼眶红彤彤的,还不断打小哭嗝。   “呜呜呜好怕呜呜呜呜,雄父,雌雌。”小蝴蝶眼前早就一片模糊,他向前冲,凭借本能对准门把手踹过去。   啪嗒——   他在冲到门前的那一刻,被一枚小小的石头绊倒了。   小蝴蝶惊恐地看着地面,下意识地他脑海中闪过自己偷看哥哥学习的画面。这也是小孩子无法理解的一点,他的雌雌只会教哥哥东西,却永远不会搭理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和哥哥一起学习是什么错事。以至于雌雌对着雄父满口答应,背地里却把自己痛打一顿。   可他还是想起来了。   阿莱席德亚曾用过的一招。   最简单的一招。   滞空、转身,力量凝聚在脚尖——踢。   铁铅和线在幼崽超强的爆发力下悍然断裂,门把手也因刺扭曲,内部的结构被巧妙破坏。嘉虹更是听见门锁“咔擦”声地一刻,拼命跳到门上,一个翻滚抱着弟弟来到了安全地带。   “做得很好。”嘉虹浑身汗津津的,他找到自己被卓旧叠好的衣服,套上后,抱着弟弟小蝴蝶狂奔出这片被酸水腐蚀的区域,“我们去找雄父。”   此刻。   他们都听到了。   来自监狱之外,重物坠地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小蝴蝶这孩子,强是强,就是太爱哭了。 第228章   温格尔坠落在地上。他累极了,鲜血一下子扑在地上,像是忙碌一天的工作会回到自己家的床上。温格尔认为自己睡着了,因为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黄沙和春天微寒的风吹在自己的脸上。   空旷荒野上的声音一直穿到他的耳畔。夜的气味,沙土的气味,鲜血的气味,温格尔感觉到腹腔凉飕飕的。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受伤了。鲜血潮水一般浸透他的全身,呼吸成为一种酷刑。   温格尔撑着地面,企图爬起来。可他很快意识到从高空坠落时,把自己的骨头摔碎了。那些支离破碎的骨屑嵌入到他的体内,像无数根针尖锐地刺伤五脏六肺。   可疼痛已经远离了温格尔。   他什么都不再想,好像不远处那座坟墓一样的建筑清除了□□上所有的痛苦,成为温格尔人生中最后一点希望。   “嘉虹……嘉虹……我的孩子。”温格尔双手撑地,慢慢抬起自己的膝盖。他听见自己的背和腰发出抗议的声音,生锈般嚎叫。   克罗尔德之锥终究不是他自己的东西。   这件他人之武器,让温格尔双眼不断地流血。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纺织者维利亚与自己的小蝴蝶,想起了监狱里的小兰花和小长戟,但温格尔想得最多的还是自己最爱的长子。   他想到来到嘉虹还没有破壳的时候——他和死神搏斗了三天三夜。他躺在床上,睁大双眼看向空白的天花板。当时比现在更巨大的折磨袭击着温格尔,他的眼泪枯竭,可怜的身子烧得滚烫。   医生和护士们都觉得他活不下去。他们清楚返祖种脆弱的基因,承受不了合成药,不得不把冷毛巾一条一条换下去。等到雄虫脆弱的呼吸即将熄灭的那一刻,他们终于把虫蛋从不远处的孵蛋器上取下来,放在枕头边上。   温格尔恍惚中看见过,黑影从虫蛋蛋壳上掠过,他错觉那道属于寄生体的魅影会把最后的亲人带走——也就是那一刻,他想活下来。   死神不能如此吝啬。   什么都不留给他。   温格尔站直了身躯,他尝试地迈出了第一步。他向前屈,随后摔倒在地上。天空中的光线慢慢关上,云层动也不敢动。这扇监狱的自然之门随着一道春雷,彻底合拢。   周遭又变得阴惨惨、乱糟糟的。   太阳带走了最后一点点温度,大地像被塞入冰箱,地表快速冷却。温格尔抓住身边带血的铁棍。他把铁棍抵在地上,再次站起来。   “我……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温格尔下意识地喃喃道:“甲竣……甲竣。”那根原本属于卓旧的铁棍,又一次焕发新生。温格尔一撅一拐拄着他,拖拽自己疲倦不堪的身体向前走。   他时不时喊着甲竣和嘉虹的名字,在其中夹杂一些不知所云的数字,“150……757……”当这些数字再次出现的时候,温格尔总是比往日更痛苦一些。他想那些雌虫必然再也想不起自己,那些雌虫也不愿意再回想起在这颗星球痛苦的过去——不会再有人打听温格尔的名字,也没有人会来到这颗星球。   等到监狱改制彻底完成……对的,就是他来到这里的那个诱人条件。   确实有这件事情。   下一个三年后,所有监狱改制结束后。戴遗苏亚山监狱就要被永远的废弃了。再也不会有什么卫星站,也不会有人再送食物到这颗星球上来。   “390……580……”温格尔清清楚楚地记得束巨和自己挤在衣柜里浑身滚烫的样子,他也清楚记得卓旧描绘自己样貌的样子,沙曼云被自己捆在椅子上危险又任人摆布的姿态。他还记得阿莱席德亚拿起笔在自己手臂上写下坐标的样子,如此之近,又仿若隔世。   一切都要结束了。   温格尔感觉到双腿发酸,他来到了监狱所在的高地下,用铁棍扎在每一个凸起点上,用力地向上攀爬。   “雄父。雄父。”   孩子们终于找到了出口,他们想方法打开门,趴在那里大喊。温格尔听见小蝴蝶的哭声,嘉虹沙哑的嗓子。   他虚弱地对孩子露出一个笑容,扑棱着翅膀,努力起飞。   漆黑的夜晚里,一颗红色的树就这么缓慢地往上长,直至终点。   *   “不好意思,我可以问一下您和温格尔阁下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吗?”雌虫律师亚德好奇地放下杯子,看着眼前的嘉虹询问道:“嘉虹小朋友,我是您雄父夜明珠闪蝶大家长的法律顾问。从您还是一枚蛋的时候,我就在处理您家里的事情,您完全可以信任我。”   距离戴遗苏亚山监狱两个星系之远的一个商队收到了嘉虹的消息。但那条信息没有任何内容,只是一个简单的地点。商队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当回事。   他们继续按照规定的路线前行,走了将近一周的时间,遭遇了红色方锥的袭击。上面带有强烈的寄生体气息让商队中的退役军雌大惊,这次袭击也被上报到最近的驻军地。   军队负责的军雌起初没有把这件事情认真对待,直到驻地遭遇了一次袭击。不过这次不是红色的方锥,而是无数扭曲的痛苦的触手。   在没有人员伤亡的万幸中,整个驻地的食物都毁坏,事情不得不再汇报到上一级。   这次终于来了一个军雄,一个开了脑域的军雌。   他们认为一切和商队有关系,并且初步判定是商队被寄生体锁定过。最令人无奈的是,为了劝说商队停下来接受检查,军队给他们举例了莎莉文惨案,成功把所有商人们吓坏了,纷纷停止了航行。   于是,这两个真正能够攻击和目睹寄生体的军雄、军雌再深入调查。   此时,距离商队接受到消息已经过去两个月。   当军雄确定要追踪,嘉虹发出的消息及红色方锥的残留碎片后。他们又在偌大的宇宙中陷入迷茫,和当年的十三号、弎伍遭遇了如出一辙的迷路症状。   时间又被浪费了一个月。   等他们真正的锁定戴遗苏亚山监狱,并开始探索这颗星球时,已经是秋初了。   大地被覆盖上一层薄纱,黑夜永存,地面上随处可见被酸雨冲刷过的痕迹、铺成人形的拘束环。   温格尔像是早早知道他们会来一样,坐在所有人第一眼看见的路口。他拄着卓旧那根铁棍,不停地咳嗽。三个孩子分别站在他身边,用一种警惕的目光看着衣冠整齐的军雌们。   两天后,医生从温格尔的身体里取出四块完全碎掉的肋骨。每一块骨头都和新生的肉纠缠在一起,从内部溃烂的脏器已经发臭。他们不知道温格尔是返祖种,给他使用了常规药,直接让雄虫吐了一盆黑血。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医生简直要疯了,“我是说,他这么脆弱的身体,又从万米高空摔下来——为什么还能活着,这就是个奇迹。”   他们最终把这件事情归于:一个雄父对孩子的爱。   而负责这件事情的军雄联系了温九一。   “我知道。”   “好的。”   “我马上去问问。”   温格尔戴着呼吸机,看见军雄推门而入。   “你有什么线索要提供吗?”军雄刻板地询问道:“任何信息都可以。”   温格尔抬起手,慢慢地撩起自己的袖子。   上面写着一串坐标【23412,0987,210834】。   “好的。”军雄记下了数字,关上门。   他像是走一个过场。在温格尔修养的一个月中,时常有人过来问问他的姓名、住址、出生年月和夜明珠闪蝶大家长的身份。然后,他们说要给他找一个可靠的律师。   “我有律师。”温格尔说道:“你们把亚德叫过来。”   “谁是亚德?”   “处理莎莉文号后续的那位。”   这件事情被驳回了一次,温格尔拒绝了雄虫协会再次派给自己的律师,也拒绝了军部派来的。甚至有一位贵族出生的律师差点接手整个事情,被温格尔紧急辞退。   律师亚德这才赶到,他第一次看见了长大后的嘉虹。   不同于那些军雌们告知,温格尔主动前往戴遗苏亚山监狱一事。律师亚德认为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骗局。   从进入监狱到离开监狱,这就是一场涉嫌欺诈、谋杀的局。可摆棋的人不是他能够仰望的,对于律师亚德来说,他只需要维护夜明珠闪蝶家的利益和名誉。   上任家主温莱已经给他足够多的金钱了。   “雄父去哪里了?”嘉虹正在输液,他在监狱里有些营养不足。小孩的眼睛亮晶晶,像是钻石散发光芒,“弟弟们呢?”   律师亚德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需要考虑真实的答案不会伤害一个年幼的虫崽。   “也许……他们等会儿就回来了。”   嘉虹没有反驳,“是嘛。”接着他又问道:“那四个呢?”   律师亚德很难想象,这是小孩子的口吻。不过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当然是抓住了。军雄出动了十位,四个人一个都没有逃脱。军部在这些事情上效率还是很高的。”   “雄父呢?”嘉虹又问道:“我想他了。”   律师亚德再次陷入卡壳,“温格尔阁下,再做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不过没关系,失败了也没有任何关系。嘉虹,你想看动画片吗?”   今天,是为温格尔举办的听证会。   他因为举报雌虫有功,得到了1877万积分。   这个积分,足够他申请六次长老会席位,可以直接把他这位初出茅庐的年轻雄虫送上第六席。   蝶族长老会对此保持沉默。   而负责发放积分的政府却对此提起诉讼。理由很充足,他们怀疑温格尔涉嫌诈骗积分,甚至是勾搭那四位穷凶极恶的罪犯一并诈骗积分。   他们要一个真相。   他们要温格尔去和四个囚犯见面,并证明自己的清白。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一点时间加速器jpg 第229章   “温格尔阁下,再和这四位雌虫见面之前。我们需要您发誓,您在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绝对真实。”负责执法的雌虫给手(枪)上膛,这群拿到了开枪许可的雌虫主要使用传统的机械枪。   因为机械枪不会被外界任何因素干扰。   “我保证。”温格尔对着法令宣誓,“在此时此地,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绝对真实。”   “绝无欺骗?”   “是的。”温格尔紧张地握紧了手,他拒绝了军雌递给自己的拐杖,困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挺直了腰杆。   高空坠落还是给雄虫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他的脊椎断了两次,蝶族雄虫最美丽的翅膀也被磁暴撕成无数碎片。冲击撞碎的肋骨有两根刺破了温格尔的肺,而他的内脏也发生了严重的位移。   可他活下来了。   “阁下。”军雌提醒道:“您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温格尔说道:“让我进去吧。”   他仰望着面前这座小小的灰色平房,有点难以想象这个空间里关押着四位故人。   束巨。   卓旧。   沙曼云。   阿莱席德亚。   军雌将一把又一把的锁打开。他将温格尔领到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里,玻璃隔板后先是一层铁栅栏,再后面是一层细密的铁丝网。灯在顶上,把整个空间照得像是冰箱冷冻层。温格尔看见那束光照亮了椅子上坐着的人。   而他自己坐在黑暗中。   束巨的面前放着满满一层的烤肉。每一块肉上都流动着油光,食物的香气充斥着整个屋子。雌虫毫不顾忌地抓着一块肉,大快朵颐。他的牙齿撕咬开肉和筋,油脂的味道让温格尔反胃,他生理地发生干呕的声音。   “先生?”   束巨从一堆肉山中抬起头。他站起来,脚上的铁链哗啦啦作响。温格尔看见他穿着一件深色衣服,硬领子,乱七八糟地系这一条古怪的领带,像是一个学大人穿衣服的孩子。   “你怎么来了?”束巨笑嘻嘻地问道:“我就知道你会出来的。”他手腕上也系着链子,一动便发出哗啦啦的噪音。   军雌纷纷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束巨。   束巨丝毫不畏惧,他对温格尔说道:“你是不是想我了。对啦,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小长戟已经可以自己组装玩具了……”   监控室里。   坐满了人,不论是穿着西装的、军装的还是蝶族传统服饰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屏幕上两个人中间。   “怎么回事?”他们议论起来,“怎么还有一个孩子?”   他们已经把温格尔身边三个孩子做了基因筛选,除了雌君甲竣的婚生子嘉虹,另外两个孩子的亲生雌父,一个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沙曼云,还有一个则是臭名昭著的叛徒阿莱席德亚。在此之前,温格尔对他们说,自己是被强(迫)的,他并不是自愿和这些雌虫们生下孩子,也不是自愿孵蛋的。   那帮预审推事们不相信,他们甚至找到了温格尔的精神触角基数报告,认为温格尔不想要孩子的话,完全可以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扼杀虫蛋。   “雄虫如果不愿意的话,谁能勉强他们孵蛋呢?整个虫族,因为怀疑雄主不孵蛋导致幼崽死亡而进行的官司,数都数不清。而监狱里,没有任何人可以判断温格尔有没有真正孵蛋——他为什么要把孩子孵出来?”   如果他是被迫的话,温格尔是不是被迫着帮助了雌虫们?他这般长相姣好的雄虫有没有可能反过来利用雌虫对生命延续的渴望,连同囚犯欺诈积分?而温格尔的此举是否是蝶族长老会中的部分派别,为了填补夜明珠闪蝶家族空缺而做出的极端行为?   所有问题都在此刻解决。   温格尔的表情忽然变得奇怪。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恐惧,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他无措地大口呼吸,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堪一般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和眼。   “他是不是在传递什么信息?”穿西装的不依不饶。   而蝶族长老会的人看不下去了。他们站起来指责道:“你们还看不出来吗?要一个雄虫面对曾经□□过自己的雌虫……这就是在犯罪。该死的,马上停止这种行为,我们有权针对此举将你们告上法庭。”   “可这将成为起诉的一条重要依据。”   “闭嘴吧。”蝶族长老会的雌虫脸气得通红,他们大声地指责政府和军部的人,整个事情是那两方出现了纰漏,“你们想想,温格尔阁下,一个刚刚成年没多久的雄虫。在莎莉文号惨案之前,他还是一个孩子。你们要一个孩子在短短的三年内遭受数不胜数的暴力和(侵)犯,而后被迫养育三个他不愿意看见的孩子……他怎么说的出话来,他怎么能面对这些囚犯。”   对于穿西装的雌虫来说,这是两件事情。   他们不否认温格尔曾经遭受了巨大的痛苦,可他们更要保证温格尔即将获得的1877万积分是他应得的。   遭受监狱里囚犯的折辱和获得积分,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件事情。   这其中可操作的空间,掌握在温格尔手中。   束巨慢慢地听下话来。他看着温格尔流泪的表情,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态。对于雄虫,他不喜欢看见对方哭,更糟糕的是这一刻束巨不知道为什么温格尔要这么哭。   他努力想要靠近温格尔,可是铁链束缚着双手双脚,到最后,束巨甚至把那堆食物扫在地上,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喊道:“先生——先生——温格尔,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他心疼。   可嘴又笨得厉害。   几个军雌过来,把束巨即将触碰到铁栏杆的手捉回来。他们打开了电击,让束巨因为痛苦抽搐起来,随后把雌虫重新恢复在座位上,把地上的肉随意捡起来丢在桌子上。   温格尔站起来,那一刻他踉跄了。   他的体能注定他走不快,而束巨也终于明白这次离开要意味着什么。他大喊着,“先生——先生——让长戟读书——让他读书。”   温格尔没有回头。   他的眼泪穿透指缝,一点一点被地上的绿草吃掉。   监控室里的人们又因此吵起来了。蝶族长老会的人竭力把温格尔描绘成一个生性缄默孤僻的人。穿西装的雌虫和他们最初还能保持应有的体面,到后面声音一垛一垛地压在对方身上,整个监控室像最廉价的菜市场一样吵闹。   “军部怎么说?”   “好啊,让我们听听军部怎么说?”   军部的主事人是个雌虫。他穿着蓝咖色军装,笑了笑,“我没什么可说的,我不说话。”   后面看守的雌虫上前嘀咕几句,军雌摆摆手,“没事,这无关紧要。我一点都不希望外人再看见那家伙。”随后,他对另外两帮人解释道:“卓旧拒绝了见面。先看看杀人魔吧。”   温格尔对他们说,沙曼云曾经差点杀死他。军雌看过当时的录像,他不认为这只雄虫在说谎。   “其实,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一位被强(暴)的雄虫,愤怒之下举报了凶手。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吗?”蝶族长老会的人把温格尔的复述再讲了一遍,无论是从来到监狱,囚犯们出逃,还是被四个囚犯□□,到最后因为载重超标被丢下航空器。   他每说一句,穿西装的人都翻来覆去地说,“好,好。”   总有人相信,雄虫会露出自己蹩脚的伪装。   “总得解释方锥是怎么出现的吧。总得解释一下阿莱席德亚背后那些阿莱西兽语吧。总得有人解释一下为什么监狱里会出现疑似全家福的画像吧。何况雄虫有太多次可以对外求助的机会,他为什么不求助?为什么?”   温格尔已经厌烦了为这些事情翻来覆去地说话。   他太累了。   沙曼云却在吃甜品。他和束巨那种狂躁的吃相完全不同,在食物的选择上,沙曼云挑选了小巧却高甜度的各类小甜点,不需要太花哨,足够甜即可。温格尔顶着一张哭过的憔悴面容坐在沙曼云的对面。   同样的灯,同样的铁栅栏和同样的铁丝网。   温格尔觉得被囚禁的人应该是自己。   “温。”沙曼云说道:“他们问我是不是爱你。”   温格尔被这个问题刺痛了一下,他看着沙曼云。这位漂亮的魔花螳螂种雌虫吻过自己手指上细微的糖粉,他说道:“我不知道。”沙曼云像是一台有序运作的打字机,不过和正常的打字机不一样,他所敲打出来的每一个铅字都是颠倒的、错误的、也是相反的。   “我想了想,和他们说,我更想杀掉你。”沙曼云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他两眼发光,“没有错——我会杀了你,不管有多久,我还是要杀了你。”   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逻辑性,要不是这家伙真的杀过人,没有人会把他的话当真。   温格尔站起来,这次他根本没有站稳,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而沙曼云也因此更加狂躁起来,他比束巨更加优秀的身体素质,促使他冲破了铁链的拘束,整个人狠狠地砸在铁栅栏和铁网上,双手将其抓着咯吱咯吱响。   “我要杀了你……我绝对要杀了你……温,我的温。”沙曼云撕心裂肺地喊起来,“你说过的,你说过的——”   你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   听说,你们想看幼崽番外了?? 第230章   温格尔不会再和任何人谈起监狱的生活,他现在不喜欢,将来也不会喜欢。   但监控室的人们需要撬开他的嘴巴。   “我希望你们清楚的认识到,雄虫积分不仅仅带有政(治)属性,他还是在市面上流通的货币。”穿西装的雌虫强调道:“1877万积分给如此年轻的雄虫,造成任何后果谁来负责?谁来保证这笔积分来源的正当性?”   蝶族长老会的人冷嘲热讽,“这就是你恶意揣测一位受害者的原因吗?”   实际上,他们都清楚这中间有猫腻。   谁先服软,谁就输了。   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温格尔坐在灰色小房子外喝了口热茶。他眼角是红色的,唇角是白色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他的头发上,温格尔很容易想起自己醒过来第一天去洗手间时,照镜子的那一刻。   就是从那一天起,他才感觉到自己真的变了。   他的头发长到了肩胛骨和腰之间的位置,全白了。   “温格尔阁下。”军雌走过来,抱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对他说道:“为了保证您的安全,下面两位,我将陪您一起进去。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请您及时告知我。”   这次,他们没有提前告知温格尔,他要去见谁。温格尔照旧穿过黑漆漆的走廊。他感觉听见很轻的咀嚼声音,斯文又克制,光是响动就让人猜测声音的制造者并不会粗鲁,每一口都咬了十二下才咽下去   卓旧在那里。   温格尔心想道,忽然不太愿意继续走。而他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军雄,用手抵住他的背,小心翼翼却不容反抗地推着他走。   如出一辙的窗口、铁栏杆和铁丝网。   卓旧穿着厚厚的拘束服,双手有限的活动着。负责看管的军雌给他一把硬纸叉子,卓旧就用这个破玩意一口一口吃着蔬菜沙拉。   上面没有一点糖分,没有任何酱汁,更不可能存在任何肉类。每一个沙拉都像是归类好一般,装在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格子里。   “卓旧……”军雌刚刚张口,卓旧看了他一眼,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温格尔看着他一点一点吃完沙拉,一片叶子都没有留下来,只觉得自己的背酸疼又僵硬,断裂的翅膀再次隐隐作疼。   卓旧说道:“他们说,有人要来看我。”他放下叉子,把盘子和叉子收拾地整整齐齐,叠在边上,“我想只能是您了,阁下。”   温格尔几欲逃走。可他背后的军雄不容拒绝地压着他的肩膀。   监控后的人已经不再把期望放在温格尔身上,他们认为如果雄虫依旧使用哭泣的招式,找到这件事情里真正的漏洞无疑是天方夜谭。   他们要主动出击,找到整个越狱团队中的聪明人,向他们虚拟一个无法抗拒的诱惑。   军雌说道:“吃得怎么样?”   “还可以。”卓旧敲敲桌子,说道:“希望你长话短说,我要休息了。”   军雌和军雄警惕地交换一个眼神。军雄脸色凶悍,声音凶悍起来,他从温格尔身后走出来,一脚踹在铁栅栏上把整个□□设备吵得尖叫。   “休息?你还想要休息?”军雄说道:“温格尔阁下,已经把你强(暴)他的事情交代了。”   温格尔脸色一变,他遏制住自己想要抓住东西的本能。那双美丽的双瞳死死地看着卓旧,随后和对待前两位一样慢慢地溢出了泪水。   军雄不住得冷嘲热讽,他们把之前的文件袋打开给卓旧看。   “这是你的笔迹没有错吧。”   “是的。”   里面有卓旧的草稿纸、军雌拍摄的照片。照片里是写满了算法和诡异图案的墙壁。温格尔甚至看见了自己和嘉虹一起画的那面墙。他们在那面墙上画了蓝蓝的天、大大的太阳、手牵手的一家人和高高的风筝。   “你为什么要画这些东西?”军雄询问道:“你多久之前就开始策划这件事情了?”   卓旧挺直腰杆,露出笑容,“你是在问哪一件事情呢?”他看了一眼雄虫,“是我越狱这件事情,还是我欺负温格尔阁下这件事情。”   他不住地微笑,低语之中让人倍感亲切。   军雄打开了拘束环,温格尔看见剧烈的电流从卓旧的身上窜起。他们互相望着,像是海平面上寂静的孤岛。电流声、呵斥声和卓旧的笑声交织成一片。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卓旧说道:“这或许关系到你们的职务,更深的一些东西——有人想问问我怎么出来,又怎么被抓住。”   渐渐地,温格尔呼吸的间隙收紧。   “他们认为我是失败者。”卓旧重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他侧首做思考的状态,“过去、现在、将来。呵,真的很有趣。”电流声中,卓旧的声调居然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变调。   军雄努力把开关往上调整,发现自己怎么都按不上去,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把电击打开到最大。   “温格尔阁下,我没想到他能活下来。”卓旧说道:“我承认我犯下的所有罪行,我承认是我把他从高空丢下来,我也承认是我带领所有人对他施展了暴行。”   “你对他产生了别样的情感,对吗?”   卓旧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年轻人。你在侮辱我吗?”   他说完这句话,透过两根铁栏杆看见温格尔的眼泪掉下来,慢慢地,持续地划出了另外一道监狱。   监控摄像头悄悄扭转头,对准了他和温格尔的脸颊。   “纸条游戏是什么?”   “一种赌(博)。”   “你在墙上写什么?”   “数学。”   “这些纸片上画了什么?”   “一些速写,我已经忘记了。”卓旧挥挥手,把这些垃圾吹到地上,“你们最好找到一些关键性的东西。”   那些纸片轻而易举地掉在温格尔脚边。温格尔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卓旧给监狱所有人画的全家福。那些小小的半个巴掌大的纸片,卓旧曾经无数次拿到他面前,对他说,三个孩子要怎么站,而四个雌虫谁在前面,谁在后面。   温格尔记得自己总是不说话,而其余三个雌虫吵吵闹闹,连同孩子们也好奇起这份独一无二的全家福布局。   “卓旧,你看着办吧。”温格尔总是说,“等你画好了,我再看看吧。”   可温格尔到现在才知道。   卓旧的草稿,永远都是草稿。只有模糊的轮廓,依稀可以辨别出束巨在哪,阿莱席德亚站在后面,沙曼云在一侧,卓旧抱着孩子。   “你一直在敲手指,这是什么意思?”   卓旧说道:“你可以当做是个密码。”   “密码?”军雌激动起来。   “没有意义的东西。”卓旧一直在笑,他像是遛狗一样逗弄这些审问者,“需要我在桌子上给你弹奏一首曲子吗?”   但军雄又吼起来,说你是个囚犯,老实一点。他们已经掌握了他最后的底牌,再也不会有人来拯救卓旧了。温格尔才发现靠墙的一边还站着一个军雄,他们互相相望着。   卓旧说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坐在椅子上,掌握了整个对话的主动权,反而像是真正的审问者。   紧接着,靠墙站的那位军雄把温格尔从里面带出来。   骤然,外面的光线刺得温格尔流眼泪。灰房子里发生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军雄摘下帽子透透气,给温格尔一张纸巾,“听说,你和他住了三年?”   温格尔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谢过对方的纸巾,将眼泪吸干。   “真厉害。”军雄掏出一根烟,说道:“我不能离开太久……但不得不说,你能活着,真厉害。”   温格尔站着不动,带着一种为难的、不自然的微笑。   他的记忆里闪过一件事。那是他们在玩纸条游戏,温格尔输了好几个晚上,委屈地掉眼泪。卓旧笑着过来抽他的纸条,被温格尔生气地推搡了两下。四个雌虫把温格尔弄得伤心不已。   “你们那么厉害,还联合起来欺负我。”   “阁下。那是他们欺负你。”卓旧努力把躲在被子里的温格尔捞出来,“天地良心,我可以没有这么做。”   温格尔才不管,他说道:“走开,你都没有帮我。”   卓旧哄了半天,都没有把雄虫哄开心,无奈地将脸贴在被子上,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床板。“听到了吗?”   “什么?”   卓旧又敲了几下,笑道:“听到了吗?”   “你敲这个干什么。”   “以后,他们再诈你,我就这么做。”卓旧指尖敲敲床板,敲敲自己的大腿,“好不好?别哭啦。”   “真的吗?”   “真的。”   温格尔输怕了。   那些他从来不接受喜欢的事情,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在现在,这件事情都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一边随另外一位军雌走向最后一件灰屋子。   不该有任何的夸张描述,可他最让自己难受的,依旧是自己有一些怀念监狱里的事情。   例如,束巨一身温热的奶香,卓旧点名非要吃的草莓,沙曼云身上的绳结,阿莱席德亚嘴角的污渍。温格尔想象着他们把自己退下来的那一刻,身体被风撕开的时刻,才能从中脱离出。   这样子,他才能提醒自己真正的死了一回。   “到了。”军雌给温格尔开门,两人一起进去。   桌子上放着红酒。阿莱席德亚无疑是四个人中最会享受的,他根本不像是个囚徒。□□着上背,对温格尔笑笑,接着把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瞧瞧,有朝一日,我还能见着卖了我的人。”阿莱席德亚摇晃着空荡的酒杯,自嘲道:“小蝴蝶,好久不见啊。”   自由的时光只持续了几个月。然后,阿莱席德亚又恢复到了囚徒的身份。他等待着每日的食物或军雌的来访。其余的时间,他都在蓄力准备最后一击。   因为,他坚信温格尔会来。   *   “如果我有消息举报,我会被假释吗?”   “那的看你举报的内容。”军雌说道:“我们需要确定信息的准确性。”   “那就是不能假释。”阿莱席德亚眯起眼睛。   军雌否认道:“不不不,这不是我能判定的事情。我是军部所属的,你的事情是法……”他的话头忽然刹住,在意识到自己被阿莱席德亚下套之后,军雌面容变得严峻。   阿莱席德亚也不在意。   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某方面,他和卓旧是一样危险的人。他们危险性并不在于荒野之中,而是他们的社会性让他们具有常人无法比拟的杀伤力。   “我常常想,在死之前喝上一杯酒,再睡一次雄虫也没有什么遗憾了。”阿莱席德亚说道:“可我现在多了一个小小的心愿,死之前让我知道我的背上写了什么吧。”   军雌看向温格尔。温格尔则说道:“遗书。”   “我想知道内容。小蝴蝶,监狱太无聊了。我除了抬头看看天花板还能做什么?久而久之,当然会想起背后还有一篇文章。这可是无聊的消遣。”   军雌对遗书不好奇,因为他们已经拍照和出版社的翻译人才对照过了。   那确实是遗书。   不过一般地说,很少会有人把遗书写到雌虫的背上罢了。   “再说。”军雌说道:“阿莱席德亚,你还记得自己是在哪里降落的吗?”   阿莱席德亚张张口,他看着军雌,选择躺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铁链限制了距离,吱吱呀呀叫,阿莱席德亚不得不把腿放下来。他装作回忆的样子说道,“你去过了卓旧那边。”   这话是对温格尔说的。   阿莱席德亚继续说道:“小蝴蝶。他一向对你很好。玩纸条的时候也是,我总看见他让着你。实际上,他早就想要睡你了。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温格尔摇摇头。他终于鼓起勇气,嗓子还带着哭腔,“你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阿莱席德亚消磨时光一样,反过来解释道:“我想知道,这话总有人愿意爱听的。如果卓旧说了,我得换一套说辞。”   “什么话?”   “爱你?或者恨你?”阿莱席德亚说道:“一定有人猜测,我们对雄虫的态度。他们觉得你是因为外貌活下来,或者因为外界的价值活下来……对挺对的。我一直觉得你就只值得这些。”   温格尔想到他们四个,不仅和自己过去所认识的所有雌虫做了一个对比。他想来想去,最后一切都变成了戴遗苏亚山监狱里那一束明晃晃的阳光。   “说起降落的地点。”阿莱席德亚顿了顿,“就是我写给你的那些。我认栽,是我被美色迷惑,我太轻视雄虫了。”   监控室,穿西装的雌虫站起来愤怒地踹凳子。   他指着监控屏幕上的阿莱席德亚发泄自己所有的不满,“他在说谎,他们实际上降落的坐标和温格尔提供的坐标,想差了足足两个星系。他们就是共犯,我们已经掌握了最充足的证据,这就是!这就是!”   “那你得让四个人中的一个承认。”蝶族长老会的人摊开手,“这算什么证据。或许,搜查队刚好路过时撞上了。这也是天大的功劳,怎么就不可以算是温格尔的?”   穿西装的雌虫差点把报告书砸在蝶族长老会的脸上,“几个月的时差,几个月的时差?你是觉得所有人是傻子吗?”随后,他拽起有线电话,拨通了监控里的座机,“让他招,有我们担保。”   束巨一问三不知,沙曼云就是个疯子。   卓旧完全是个油盐不进的硬骨头。   想要阻止温格尔拿走1877万积分,唯有利用阿莱席德亚。   “我要想想。”阿莱席德亚沉思片刻后,说道:“再来一瓶酒。”   军雌叫同伴送来了好烟,递给了阿莱席德亚,看着这只雌虫把酒放在唇边,慢慢品尝。他们问道:“想到什么了吗?”   阿莱席德亚惊讶地说道:“我已经想完了:再要一瓶酒。”   他不是傻子。   卓旧也不是。他们降落没多久,就被人抄底。来这里之前,他们被关在更加狭窄的屋子里,身上佩戴了拘束环。口袋里所有的东西,不论和温格尔有没有关系,都被收缴干净。阿莱席德亚被拽过去用铁丝球刷背,一天他去了八次澡堂,压在沐浴头上疯狂地冲刷。   可又确实没有人逼迫他们。   “上面可以给你自由。”军雌挂掉电话,说道:“只要你愿意说出幕后的真凶。”   “小蝴蝶会进去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阿莱席德亚咂嘴,“那我不说了。”   他看着面前军雌暴怒的样子,忽然哈哈大笑。他用力地捶打桌子,把桌面敲出碎片,“小蝴蝶、小蝴蝶,这也是惩罚的一部分吗?”   这个时候,他已经说不出一个温柔的词汇了。   阿莱席德亚把脸贴在铁链上,他一字一句说道:“我看上去像个傻子吗?我这辈子都出不去……卖不卖你都一样,我这辈子都出不去。卓旧那个疯子也是,他也是。”   雌虫的声音像是诅咒,在屋子里萦绕,“既然如此,你要好好活着。我要你永远记住我们,你永远也忘不了我们——我、卓旧、沙曼云还有那个笨蛋——我要让你这辈子都是踩着我们的骨头上去的!你这辈子忘了谁,忘了那个甲竣,你都不能忘我们!你不能!”   全部的问题,似乎都是在消磨时光。   温格尔和军雌走出灰色屋子时,他头顶着刺眼的阳光。每一片云,每一根草,草叶上蒸发干的水迹都被照的有迹可循。远处蔚蓝而宁静的天空和碧绿色的草地树林相互交织。   “温格尔阁下。”军雌说道:“有人来接您了。”   他们向前走。   磅——   似乎是枪声从灰色的平房中传出,飞鸟从树林中密密麻麻地跃出来,穿越了大半个天空。   温格尔脊背僵硬,他脚步缓慢了一些。   可随后,他听见军雌的声音问道:“怎么了?温格尔阁下。”   监控摄像头再次对准了他。   “我的脚有点疼。”温格尔说道:“抱歉。我想走慢点。”   话音刚落。   磅——   “我问了送温格尔阁下来的熊指导。”穿军装的雌虫提起了这个话题,很莫名其妙,“我问他有没有还记不记三年前的情况。”   磅——   “熊指导告诉我。温格尔阁下选择了四个雌虫后,问了一件事情。”   “他问每一个雌虫名字后的数字是什么?”   “熊指导说。”军雌笑道:“那是把雌虫赎出来所需要的积分数。”   束巨,300万。   卓旧,1514万。   沙曼云,780万。   阿莱席德亚,1160万。   磅——   监控室所有的屏幕都放着雄虫那张美丽脆弱的面容。他们无限地放大温格尔脸上每一个动作,手指的蜷缩、眼睑的颤动、身形的摇晃、短促的呼吸——任何一个缺陷都可以。   只要抓住一个小小的缺陷,他们总有理由将其无限放大,最终攻破这个雄虫的心理防线。   可温格尔走得很稳。   他的手指放松,眼睑因为太阳光的照射微微眯起,身形虽然慢却稳定的前行,呼吸也足够的平稳,好像那四声枪声对他毫无影响。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可不可以接受这个结局。接下来是番外了,大家可以点喜欢的番外了。我大概16号申请完结,接下来几天,会一边写番外,一边检查前面的bug和错字。   最后,感谢阅读,感谢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