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漂亮哭包的仿生男友》   作者:粿子狸   文案:   陶言蹊是个患有触敏热的omega   只要被alpha触碰,就会浑身发热,痛痒难忍   但他懦弱又爱哭   在学校的强制要求下,只能用全部的积蓄   去买一名仿生alpha冒充监护人   他的仿生人有着刀削斧凿的俊美面容,清凛的眼眸像冬日封冻的湖泊   可是这个叫阿燃的仿生人特别难哄   不仅无视他的指令   还对他冷冰冰地不理不睬   陶言蹊委屈得不得了   哭红的双眼水雾迷蒙   他抓着alpha的衣角,怯怯地问: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我会努力做个好主人,能不能……理理我?”   但临时标记后   某一天陶言蹊忽然发现   当自己被欺负时,那个人会挺身而出   当自己受伤时,那个人会贴身照顾   铂金色的骨翼张开,满天星光下   他的仿生人会带着他飞跃茫茫夜色   即使那个人依旧冷漠彻骨   即使后来他撕下了仿生人的伪装   所有的温柔,也都给了陶言蹊一人   ——   当天幕坠落,风暴袭来   alpha紧紧抱着那个放在心尖上宠爱的人   冷峻的脸上尽是柔情: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唯一的……主人。”   *于是赤星碾碎了凶厉的锋芒,化为黑夜里温暖的火光   *那个弱小的omega,也终究找到了他唯一的神明   ·笨蛋美人软萌哭包受x清冷腹黑禁欲大佬攻   ·甜到疯狂,甜到忧伤,我们的目标是甜到蛀牙!!!!   ·桃子因为特殊体质有一点点万人迷倾向~   ·中间有一段酸酸甜甜追妻情节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星际 甜文 校园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陶言蹊,昙燃 ┃ 配角:苏茸,宴西辞,容锦元,斐特莱奥 ┃ 其它:还在想ing   一句话简介:笨蛋美人又被仿生男友弄哭啦!   立意:只要坚持不懈,不畏艰难,努力拼搏,就能到达期待的彼岸。阴谋诡计从来不是阻碍,正义必将战胜邪恶,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第01章 分化   午后。   徐徐吹拂而来的风里,似乎夹杂着某种清冽的气息。   陶言蹊睫毛颤了颤,从沉睡中醒来。   刚一动弹,他就抽了口凉气。   身体深处又酸又软,后颈也很胀痛,似乎有什么即将穿透皮肤。   身边的场景,好像并不是教室,而是纯白的医疗舱。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他不是在上机甲实操课吗?   下一瞬间,他眼前就猝不及防闪过零乱的画面。   被高大的alpha当众拽出队伍的尴尬,被不由分说攥紧的手腕,以及皮肤接触时带来的剧烈疼痛……   陶言蹊微微侧头,看向自己的右臂。   长袖被撩起,细瘦伶仃的小臂插着输液管,肌肤上还有没来得及消退的肿胀和红疹。   他不能与alpha直接接触。   时间一长,不仅皮肤会红肿,还会起很多疹子。   更严重时,还会出现更可怕的过敏反应。   曾经有人告诉他,这种病叫“触敏热”,不知从何而来,更谈不上医治。   因此他长年穿着长袖长裤,即使热得要命,也能减少发病的几率。   那么,自己躺在这里,是因为触敏热发作了吗?   但身体的感觉,似乎不太对劲。   突然有零乱的画面从眼前闪过。   好像在某个时刻,每一寸肌肤,每一缕经脉都已经被烈火席卷。   灼热的炼狱炙烤着他的神经,血肉和骨骼快要被极致的高温焚烧成灰。   被汗水濡湿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   潮热双颊下,殷红的嘴唇微微张开,呵出的气息滚烫无比。   身体深处,传来了强烈的空虚感。   陶言蹊能感觉到自己好像在渴望着什么,但痛苦到极点的大脑已经完全无法思考。   他还在原地发着愣,忽然被一只手掌覆上了额头:   “别担心,我已经为你注射了抑制剂,短时间内你不会继续发热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温和低沉,掌心传来的温度,也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和信赖。   一名身穿白大褂的青年正笑吟吟地瞧着他。   “初次见面,我叫林其琛,是这里的实习校医。”   “陶言蹊,19岁,身高175,体重118,Ⅳ级omega人种,血压血糖偏低,疑似患有营养不良与信息腺发育迟缓……”   林其琛瞥了眼医疗舱上弹出的体检报告,俊逸眉眼间透出丝丝无奈:   “……分化时间和全城警戒的时间完全一致,还真巧。”   但陶言蹊压根就没听完他说的话。   单单是“omega”这个词汇,就足够将他的理智轰成碎渣。   怎么可能?   自己明明应该是beta才对。   就算是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Ⅳ级人种。   就算迎上一个寻常水准的omega,他只怕都不是对手   可正常的分化时限是18岁。   自己明明已经过了年龄……   为什么会突然分化成omega?   “您……您没骗我吧,这怎么可能?”   陶言蹊几乎哽咽了。   “虽然理论上解释不通,但你的体检结果毋庸置疑。”   林其琛说,“而且你似乎还患有别的病症,□□送你到这里时,你已经因为身体接触长满了红疹。”   “我、我不知道。”   少年的眼神一点点灰败下去。   毕竟谁都知道,学院的工读生资格——这个目前对他而言比什么都要重要的东西,是不会分给omega的。   尽管omega是孕育者,但由于自身体能的限制过大,很难独立生存,社会地位也在不断降低。   如果自己真的分化了,加上这个不为人知的怪病,结局可想而知。   “您能不能帮帮我,我……我不想被退学。”   柔软的碎发贴着陶言蹊苍白的面颊,他绞着手指,看上去孱弱可怜极了。   自然下至的狗狗眼低垂着,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水汽朦胧的眼。   眼尾洇开的红色,也让人不禁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掉眼泪。   清甜软糯的桂花香味,蜜糖似的绕着鼻端。   就算林其琛是个对信息素不敏感的beta,心底也忍不住簌簌地痒。   “决定你去留的是教务委员会,我无权置喙,不过——倒是可以给你个建议。”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笑得温柔无害。   “如果你能找到一个强大的alpha做你的监护人,确保你不会因为信息素外溢,在学员中引起骚乱,或许就能继续留下来。”   “但你的病……我冒昧地问一句,对于任何alpha而言都不例外吗?”   陶言蹊攥着衣角,说不出话,只一味地摇头。   弱小无能,无论怎么挣扎,都不过是蝴蝶扇扇翅膀的动静。   只是在这世上生存,就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平时他见到alpha连躲避都来不及,又能去哪里找这个所谓的监护人呢?   泪水一滴滴沿着少年瓷白的面颊滑落。   发热期本就是omega最脆弱的时候。   眼下陶言蹊俨然一个一触即碎的琉璃娃娃,不管是身体的疼痛,还是残酷的现实,都不断把他推向崩溃的边缘。   “诶你先别哭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事态的发展明显有些超出林其琛的预料,   “如果真人alpha不行,不如试试仿生人alpha?”   ……仿生人?   从未听过的新鲜名词让陶言蹊怔住。   林其琛见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否认,继续说道:   “你对alpha有不良反应,无外乎对他们的信息素或者组织细胞过敏。”   “仿生alpha的信息素能根据客户需求个性化定制,他们的肌肉骨骼也都是人造材料,不会让你有任何不适反应,也能起到保护你的效果。”   看着少年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他立刻点了点通讯晶环,水到渠成地递出名片。   “出于安全考虑,分化发热期间你无法进行正常学习,要是感兴趣,不妨趁着放假空闲,去这个地址看看吧。”   青年beta笑眯眯地说。   ……   等到陶言蹊离开埃克塞提学府,已经过了规定的日落时间。   半空中数不清的明亮灯盏,由澄白转为昏黄。   但是,天空中是没有星月的。   又或者说,头顶的也根本不是“天空”。   陶言蹊轻轻叹息。   自己所生活的国度,是一座修建在地下的庞大堡垒。   公元4500年,宇宙风暴席卷了太阳系,地表变得不再适宜居住。   部分人们被迫迁往了地下生存。   强烈的辐射和气候变化,在使得人类总数大幅减少的同时,也让这个种族产生了变异。   其中,少数人会在18岁分化为天生的战士alpha,或者生产者omega。   根据体能与资质的差异,人群也从强到弱被分为Ⅰ、Ⅱ、Ⅲ、Ⅳ四级。   想到这里,陶言蹊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   漆黑的护颈环紧贴着纤细的脖颈,对比极致鲜明。   尽管林其琛给他注射了抑制剂,但因为他的信息腺发育迟缓,抑制剂过不了几天就会失效。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及时服用抑制药物,几天后他就会再次陷入发热。   陶言蹊忧心忡忡地打开了晶环。   他看了看自己惨兮兮的四位数余额,又想到五千晶币一支的昂贵抑制剂……   眼眶忍不住又湿润了。   或许暂时只能请那个人帮忙,为自己找些便宜的抑制药物了。   陶言蹊抽抽鼻子,划开校医给的电子名片。   “伊甸园仿生人定制”。   在早先人类的神话传说中,伊甸园中的禁果是人类繁衍的起源。   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仿生人alpha,贴身照顾,时刻守护……那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啊。   但购买这样一个仿生人究竟要多么高昂的价格,他根本不敢想象。   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控制自己的发热和过敏症状。   至于筹钱的事,再慢慢从长计议。   他蹙着眉沉思,没留神看路,猛地撞上了前面一个人的后背。   瘙痒和刺痛的感觉很快从皮肤接触的地方传来。   陶言蹊惊呼一声,向后退了几步。   一名身穿警察制服的alpha正不耐烦地打量着他。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道路封锁禁止通行’的标志没看见吗?”   眼前的少年伶仃瘦弱,尽管显得苍白憔悴,面孔依然惊人的漂亮。   警察的视线扫过他脖颈上的黑环:   “尤其是你这种发热期的omega,赶紧回家吧,现在外面不安全。”   “可是,”陶言蹊嗫嚅着,微红了眼眶,   “我得去街的那边上夜班……”   他拉了拉衣袖,遮住已经通红一片的小臂和手腕。   “上班?今天下午整个厄尔兰多市的警戒带都被触发,检测到拥有极强战斗力的alpha非法闯入,24小时内全市都必须保持警戒状态。”   警察冷笑道:   “你这种孱弱的家伙还是别留下添乱了,快走吧。”   ……   触敏热的症状,直到陶言蹊回到出租屋才彻底消失。   工读生不享有宿舍福利,他只能在偏远城郊找了间小屋暂住,每天赶最早一班悬浮班列去学校。   持续发热和过敏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   他勉强支撑着走到卧室,就双膝一软,瘫倒在床。   视线茫然地在墙上逡巡,最后落在一张相片上。   相框中是名女子的半身像,面容甜美,一双明媚的笑眼格外出挑。   陶言蹊拥着被褥,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妈妈,”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我该怎么办?”   相片中的女人当然没办法回答他。   他闷在被子里无声无息地抽噎了一阵子,等到心情稍微平复,才擦干眼泪下了床。   女人遗像下的柜子里,盛放着她的遗物和其他杂物。   当时搬家兵荒马乱,平时上课兼职也根本没时间收拾。   现在好不容易闲下来,索性好好打扫一番。   陶言蹊拉开抽屉,手指从沾了一层薄灰的杂物上拂过,忽然感到一阵细微的疼痛。   似乎有某种微弱的电流流入了指尖。   陶言蹊还来不及反应,下一刻,他的视线就被抽屉深处牢牢吸引。   黑暗的角落里。   逐渐亮起了一点闪烁的、诡异的红光。   封存好几年没有打开过的储物柜。   无缘无故出现的红光。   整件事处处都透着诡异。   陶言蹊第一反应就是吓得往后退。   但红光明显动作更快,眨眼间就欺上了他的手指尖。   “啊啊啊,你别过来!”   少年吓得声线发颤。   好在除了手指一阵酥麻之外,没有出现别的异常。   过了好久,他才敢缓缓睁开眼。   酥麻得最厉害的地方——右手食指上出现了一枚指环。   晶莹剔透的、圆溜溜的红色晶石镶嵌在顶端,不断有淡金的光芒涌动着。   指环上传来的强烈能量波动,让少年微微瞪大了眼。   他在理论课上学过,这种能够持续传导能量波动的物质,一般包含着另一个随身空间。   ——换言之,这是枚储物戒指。   只要轻轻触碰,就能唤醒。   陶言蹊轻轻抿起唇。   试探着点上了戒指表面。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带着新文和大家见面啦,这次想尝试些不一样的幻想题材~   欢迎大家康康我的两篇预收文,古耽《是谁攻了摄政王?》,《重生后师尊被自己攻了》,文案如下~   《是谁攻了摄政王?》文案:   摄政王沈漓秋最近总是做梦   梦中他不断被如此那般,喘息微微   每次清醒过来都腰酸背痛   更要命的是,梦里折腾他的那个人   居然是三年前宫变中惨死的前太子   沈漓秋震怒:开什么玩笑!   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谁都懂   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   让他做这种有辱斯文的梦?   看他如何扒了这奸贼色批的皮!   扒皮了半个月   他终于将嫌疑锁定在五个人身上:   ·阴郁暴戾小皇帝,只会对着他服软撒娇   ·高岭之花国师,偏爱拉着他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英武帅气大将军,一旦凯旋就会热情地和他贴贴   ·社交牛逼症质子,碰面便嚷嚷着要给他画一幅限定写真   ·眸含春水小太监,一双桃花目里尽是化不开的柔情   沈漓秋刚齐刷刷将五人“收拾”了个遍   忽然又收到了“前太子尚在人世”的噩耗:   于是某天夜里,梦境成真   “阿镝……求求你,就放过我这一回,好不好?”   沈漓秋几乎要哭了出来   “嗯……这怎么行呢?”   对面那人撕下伪装,俊美邪异的面孔近在咫尺   他伏在摄政王的耳畔,轻声呢喃:   “哥哥,你欠我的,这辈子……下辈子,都别想还清。”   ·病弱毒舌傲娇受x白切黑病娇心机攻   《重生后师尊被自己攻了》文案:   凛华仙尊孟识微被堕魔的徒弟杀死后   重生成了一个叫做魏澄的漂亮废物   他发现自己回到了200年前   也就是自己刚把那个孽障收为弟子的时候   为了改变自己未来被诛杀的结局   孟识微于是腆着脸,卖着萌   想方设法也成了“自己”的徒弟   为了让“自己”不再信赖那个未来的大魔头   孟识微争起宠来无所不用其极   当“自己”负伤,他无微不至地照顾   当“自己”被构陷,他火力全开地回怼   当“自己”走火入魔,他用自己的灵脉……   等等,故事的走向,怎么不太对劲?   “唔!”   后背重重地撞上墙壁。   孟识微惊恐地望着200年前的“自己”   听他薄唇轻吐,呼吸相闻:   “我的乖徒儿,师尊有难,你还想跑去哪里?” 第02章 遗产   下一刻。   戒指的全息投影在眼前浮现。   里面空间很大,但是空荡荡的。   除了一张储值卡之外什么也没有。   如今人们一般用晶环作为支付工具,但涉及到比较大的数额时,也会选择更安全的存储卡。   陶言蹊的脸色在看清卡里晶币余额的瞬间,变得极为精彩。   六个零。   那个数字后面竟然有六个零。   呼吸变得粗重,他忍不住揉了揉眼,又掐了掐自己的胳膊。   ……好疼。   地球上的贵金属消耗殆尽之后,地壳深处的阴霭水晶就成了货币等价物。   与之挂钩的晶币,价值也水涨船高。   每月1000晶币,都是相当可观的工薪了。   这从天而降的100万,直接砸蒙了陶言蹊。   他呆呆站在原地。   微张的唇半天没合拢。   直到晶环忽然开始震动,提示有通讯接入。   “喂……店长?”   陶言蹊打开通讯,声音还有些抖:   “抱、抱歉,因为交通管制,我没来能到店里……”   “嗨呀,旷个夜班有什么要紧,你的安全最重要。”   晶环中传出的声音清朗悦耳,让人一时分不清男女。   “今天城里出现了闯入者,能量波动把全城的警戒带都触发了。晚间新闻里还通报了那个闯入者的画像,应该是个身材高大的alpha,很可能是Ⅱ级以上的高等级人种……”   明明对方还在说着话,陶言蹊的意识却忽然一阵恍惚。   某种不知名的、空旷的气息,似乎又悄无声息地笼罩了过来。   朦胧的视野里,好像有一双清冷的眼睛注视着他。   纯黑、锋利、淡漠。   身体里被抑制剂按捺下的热度,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闷哼一声,沿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你的分化强度很大,相应的,易感期大概也会提前哦,自求多福吧。”   青年校医笑眯眯的神情浮现眼前。   这种状态——   难道就是分化后的易感期么?   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快?   “唔……”   少年眼里水汽迷蒙,白嫩的两颊因为发热泛着粉红。   身体不由自主地蜷曲着。   尤其是双腿湿濡濡的,绞得很紧。   “……总之你明天记得早点到店,有几个贵族阔少包了场,点名要开主题party。”   通讯那一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忽然收住了话头。   忍耐,一定要忍耐。   陶言蹊死死咬住唇瓣。   直到勉强将呜咽声压回去,才开口回答:   “好、好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记得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一场硬仗呢。”   好在对方没有继续追问。   只是简单寒暄了几句,就切断了通讯。   挂断的瞬间,陶言蹊就瘫软在地。   好热,好难受。   难以言说的空虚感在身体里弥漫。   只要闭上眼……   眼前就全是那个模糊的身影。   以及冷冽渺远的,旷野一般的气息。   但他能肯定。   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   后颈的信息腺胀痛得快要裂开。   他睫毛颤动着,生理性的泪水不停往外流。   真的好痛苦,好可怕。   即使他能忍耐,但孤身一人,又能支撑多久呢?   如果这个时候,真的能有一个alpha陪在自己身边……   该有多好啊。   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了电子名片,再划拉进详情页。   一幅幅仿生人的立体投影呈现在眼前。   图像从头到脚都细致无比。   放大后,甚至能看清每一根头发丝和毛孔。   更何况——   他们全都一.丝.不.挂。   少年洇着泪水的眼眸忍不住微微张大。   ……   第二天下午,酒吧更衣室内。   “分化?!开什么玩笑呢你……”   陶言蹊面前的人吓得尾音都变了调。   他看上去和陶言蹊差不多大,乌黑的中长发搭在颈窝,衬着肌肤白得刺眼。   陷入易感期的少年,眼神迷茫又晕眩。   陶言蹊打起精神望着他——   自己的同事苏茸,一名刚分化不久的Ⅲ级omega。   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   虽说至少到昨天,他都还是个beta。   苏茸却依然比他高出了小半个头。   人种的差异,竟然比性别还大。苏茸被这个消息雷得外焦里嫩。   但根本用不着解释,陶言蹊身上甜腻的香气,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明明已经过了分化年龄……”   他紧皱起眉,刚想多问几句,更衣室的大门就忽然被推开。   “你俩在里面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呢?”   酒吧店长邵羽走了进来。   刹那间,属于alpha的薄荷味信息素凉凉地拂过鼻尖。   虽然气味很淡,但陶言蹊显然还不太适应这种被信息素包裹的感觉。   他本能想往后退,却被邵羽一把抓住了手腕。   即使对方同样只是Ⅲ级人种,来自alpha的劲道却依然不容小觑。   “等等,你身上好香……信息素的味道?你不是个beta吗?”   顺滑的长发扫着他的小臂。   就算邵羽已经很贴心地隔着手套抓住他,陶言蹊还是免不了一阵发热。   他没办法,只能把刚才告诉苏茸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所以,你现在必须找到一名alpha监护人,才能继续回去上学?”   了解了来龙去脉,连邵羽也忍不住担心起来:   “可你不是有触敏热吗,这找的究竟是监护人还是过敏原啊?”   心跳忽然有些快。   陶言蹊剔透的眸子眨了眨,忽然小小声说道:   “也许……我可以买一名仿生人alpha。”   虽然说他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青黑,多少与悬浮班列晃得太厉害有关。   ——但昨晚,自己盯着着仿生人的商品详情图看到大半夜,也是事实。   “你就扯吧。”   苏茸换着衣服,同时翻了个白眼,   “就你我的工资水平,能买个机甲都是做梦,更何况仿生人呢?”   陶言蹊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   其实,红宝石戒指里的余额,是足够自己购买最顶级的仿生alpha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omega的本能作祟。   此时他只要闭上眼,视野中就会不自觉地浮现出昨晚看到的画面。   高大的、挺拔的身躯。   冲击力极强、满溢着雄性的荷尔蒙。   ——与自己截然不同。   少年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失落。   脱下外衣,开始穿为派对准备的女仆装。   薄薄的衣料紧贴着肌肤,勾勒出流畅的身体曲线。   脖颈修长,腰肢纤细。   背后交叉的黑色绑带下,是大片莹白的机理。   光洁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玉。   邵羽一边背过身等着两人更衣,一边啧啧感慨:   “价格另说,不过我赞同言言的想法,反正世上的alpha都是大猪蹄子,倒不如买个仿生人来得安心。”   这个大猪蹄子的范畴,显然不包括他自己——   容颜精致不辨男女,裹在长裙里的身材曼妙修长。   蓬松柔软的大波浪卷发垂在脑后,要多妩媚有多妩媚。   “他们就会借自己的性别优势压人,遇上言言这么漂亮又软萌的,还不得把他生吞了?”   等到两人换好衣服,他从柜子里翻出一瓶喷雾,对着陶言蹊呲呲喷了几下。   “这是信息素抑制剂,效果能持续三小时左右,你忙完备餐就先撤吧。”   说着又去盘苏茸的头发,   “咱们苏苏也是小可爱,要是也被那些猪蹄糟.蹋了怎么办?”   “好了店长,您大可不必担心。”   苏茸冷笑着拍开了他的手掌,“您可别忘了……我是从哪里来的。”   “哦~那种地方,难怪你浑身是刺,连我都制不住你。”   邵羽佯装惊讶地点了点红唇。   眼底的神色却有些复杂。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也不再和他俩闲谈,开始吩咐打工人们布置会场。   除了搬运酒水食材等重物由机甲代劳,其他都是靠人工布置。   其实以如今的科学技术,很多体力劳动都可以由机甲代劳。   但鉴于历史中那次给人类带来惨痛教训的“人工智能之乱”,即使机甲的能力远高于Ⅲ、Ⅳ级人种,科学家们也不会赋予它们高级的智能。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增加就业,让弱者谋生的妥协之策。   陶言蹊摆好吧台上的插花,回头望向窗外。   天空中的灯盏由炽白变成昏黄。   “夜幕”已然降临。   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一阵飞行器急刹的轰鸣声。   邵羽听到动静,立刻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   “哎,宴少,你们可算是来了!”   熟悉的称呼,让陶言蹊脊背骤然一僵,脸色也变得苍白。   “怎么了?”   苏茸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下意识地挡在了他身前。   一道高大的身影逆光走了进来。   他还没说话,身边一名个子稍矮的人,已经留意到了往后瑟缩的陶言蹊。   被刻意拉长的、嘲讽的话音响起:   “这不是那个当众分化的工读生嘛,原来两天没来上学,是在这里玩变装游戏呢?”   众人的眼光顿时集中在了穿着女仆装的少年身上。   黑色裙装下瓷白的肌肤,水汽朦胧的狗狗眼,以及因为恐惧闪躲的视线。   每一处细节都精致得——   让人从心底里生出无边的贪婪与恶意。   高大青年冷哼一声,从身边吧台上端起酒杯。   摇晃的光晕照亮了他深邃的眉眼。   蓬松的卷发在脑后扎成一束,贵气又邪异。   他勾起唇角,朝着陶言蹊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放燃哥~想要多多评论呜呜! 第03章 青年   “诶,宴少,请留步。”   邵羽含着笑,端起鸡尾酒上前一步。   正好挡在了陶言蹊和苏茸身前。   “怎么说我这个店长也算是派对的主角之一,您一来却先关心起了服务生,可真让我伤心呐。”   榴红色碎钻长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曼妙的身躯。   清凉舒爽的薄荷味里,却隐隐有一丝警惕和不悦。   高大的alpha皱了皱眉。   敢这么明显地在他宴西辞面前护犊子的,还真是罕见。   “那是我同校同学,我只是想请他喝杯酒而已。”   他微微一笑,   “更何况sparkling酒吧也是宴家投资的产业之一,我多拿店长一杯酒,不过分吧?”   邵羽的脸色有些泛白。   自己当然不敢和宴西辞公然叫板。   毕竟他身后,是掌管着瑟兰帝国热能能源的庞大家族。   但陶言蹊的反应,也充分说明了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与此同时,宴西辞身边的金发青年得到授意,开口继续挑衅:   “怎么,陶同学平时在学校里不是很友善嘛,为什么换了个场合就如此生分?”   他是首都新晋富豪的独子,杰兰特·赫尔敏。   虽说同样是alpha,可不论是气质还是地位,都比宴西辞差了一大截。   陶言蹊的掌心开始冒汗。   相比于宴西辞,更让他恐惧的其实是杰兰特。   那个人起码有家规和礼仪约束。   然而杰兰特除了家底雄厚,整个人的行事做派,甚至可以说和地痞流氓没什么差别。   被当众羞辱、捉弄都是常有的事。   甚至更过分时,他还会故意引发自己的触敏热。   虽然……也许对方并不清楚他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欣赏他的挣扎和痛苦,显然属于那些人的校内娱乐项目之一。   “即使在学校是同学,可是在这里,就是顾客与服务生而已。”   感觉到自己握着的那只手潮湿冰凉,苏茸闭了闭眼,直接开怼。   alpha基于性别优势为所欲为,他以前见得太多,因此更加无法忍受。   尤其被欺负的还是自己的朋友。   “我想,每个人都有拒绝自己不愿做的事情的权利。”   他不躲不避地迎上宴西辞和杰兰特,竖起了浑身的刺。   高大alpha深黑的眼底,逐渐涌起明显的寒意。   这种神情刺得陶言蹊浑身一个激灵。   那个眼神……在生气。   宴西辞向来最讨厌忤逆自己的人。   苏茸是他的朋友,他不能够让对方为了保护自己,变成那个人的目标。   “没事,喝杯酒而已,茸茸、店长你们放心。”   他强忍着害怕,从宴西辞手中接过了酒杯。   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如同利剑刺进咽喉。   只怕是宴西辞存心捉弄他,特地选了杯高度数的烈酒。   陶言蹊痛苦地咳嗽起来。   纤长的睫毛上凝了泪珠,白皙的脸颊呛得粉红。   甚至微微见了汗。   少年狼狈的模样落在宴西辞眼中。   分明和以前同样凄惨,这一回却没来由的,激不起他任何的快感。   “无趣。”   他冷冷撂下一句,转身朝包厢走去。   其他人立刻跟上。   即使杰兰特多少有些不尽兴,也只能狠狠回瞪一眼作罢。   “言蹊,你没事吧?”   苏茸为陶言蹊拍背顺着气,眉头忍不住越皱越紧,   “这些人简直太过分了……”   “咳咳,我没事,就是呛着了。”   陶言蹊挣扎着开口,嗓音沙哑得不得了。   室内充斥着alpha浓烈的信息素,强烈的不适在身体里蔓延。   如果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他恐怕会难受得直接哭出来。   “……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他抓过门口的外套,匆匆裹在身上,推门离开了酒吧。   入夜后,气温被调低。   陶言蹊拢了拢外套,走进附近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里。   空腹饮酒,胃部被刺激得一阵阵抽痛。   他捂着肚子,靠墙慢慢地蹲坐下来。   尽管已经在努力忍耐,眼前还是不受控制地变得朦胧。   他轻声抽噎着,打开了晶环通讯录。   他在光屏里翻找,手指停顿在某个人名上几秒,还是点击接通。   “喂?您找哪位?”   男人懒洋洋的声音,对于陶言蹊而言,却无异于救命稻草。   在酒吧兼职的秘密已经被戳破。   等到回了学校,那些人一定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他。   他只是个没用的Ⅳ级人种。   又患有触敏热。   ……该怎么保护自己呢?   “您好,请问是邱老板吗?我想问问您关于仿生人的事。”   楚楚可怜的omega带着鼻音问道。   ……   “靠!竟然来真的?”   城北郊一座巨大仓库中,回荡着仿生人店老板的惊叹。   仿生人造价过于高昂,加上并没有获得政府的完全认可,以往所有的顾客都是通过专门的进货渠道联系他的。   没成想,今天竟然有散客直接找上门来。   听声音娇娇软软,酥酥糯糯,八成是个omega。   在弥沙帝国,但凡有些权势地位的omega,基本上会都和贵族alpha联姻。   跑到他这里找仿生人的,恐怕也不是什么上流人物。   “……那你就明天上午九点到这个地址吧。”   他满不在乎地轻哼一声,正准备挂断电话,身后却忽然传来响动。   微弱、清脆。   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至于响动传来的方向……   似乎是不远处的库房。   是自己的错觉吗?   老板疑惑地歪了歪头。   但在他看不到的门后——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正扶着墙缓缓站起。   昏黄的灯光从屋顶的破口洒下。   一地的玻璃碎屑反射着灯影,仿佛坠落的星辰。   光线勾勒出男人清俊的轮廓。   碎发遮掩下,一双浅瞳色的眼眸美丽又凛冽。   如同冬日封冻的、灰水晶般的湖泊。   但是这一刻,男人的神情却是迷惘的。   细密的电光沿着机械制的右腿蔓延到全身,不时引起身体的轻微抽搐。   “警告,警告,全身机甲破损程度达到80%喵,身体器官灼伤程度高达30%喵。”   一声声只有男人听得到的电波警报,从左手手腕上不断闪烁的机甲上传来。   这是他本命机甲的核心,也是和机甲沟通的智能中枢。   至于“喵”这个不容忽视的口癖,显然源自设计者的某种恶趣味。身体的不适,倒没有让男人多么在意。   因为右腿上不断传来的电流,他的意识已经陷入了混沌状态。   剧烈的灼烧感让他连行动都变得有些困难。   “主人,您需要尽快切断电流喵,否则您的身体很快就会彻底崩溃喵。”   脑海中的画面零零碎碎。   他只能勉强记起,自己应该是在进入这座城市时,不慎触发了隔离带。   原本用于作战的改装右腿,立刻成了最佳导体。   隔离电流附骨之蛆一般留在他的体内,不仅烧坏了机甲,也灼伤了脏器。   所以他才会在飞行的过程中坠落,到了这个鬼地方。   男人轻点太阳穴,强行激活头部机甲,暂时隔绝了乱窜的电流。   但这显然会让机甲损坏得更严重。   趁着短暂的清醒,他立刻观察起四周,试图寻找可用的绝缘体或者降温用具。   屋顶漏下的灯光照亮了阴暗的库房。   他发现附近的陈设都被屈光幕布遮住,索性拽住一角,用力扯下。   六座高大的玻璃培养皿随之暴露在眼前。   里面无一例外都盛装着人。   这些“人”纷纷双眼紧闭,穿着极薄的黑色紧身衣。   每一处肌肉和骨骼的细节,都格外清晰。   数量繁多的纤细软管从他们的背后伸出,接在培养皿的顶端。   他们自身则浸泡在淡蓝色的液体中,胸口没有任何起伏。   “未检测到生命体征喵。”   核心分析着采集到的视觉信息,   “经初步研判,培养皿中均为alpha性别仿生人体喵。”   ……仿生人?   男子轻轻蹙眉。   如果是由金属材料支撑的仿生造物,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耗,存放时一定会与水分、营养等分离。   也就是说,浸泡着它们的液体并非其他,而是隔离液。   这种不会与任何物质发生反应的惰性液体,正是灭火断电的绝佳材料。   男子身形一闪。   转眼间掠到了一座培养皿顶部。   即使因为触电状态略显迟滞。   拆卸顶盖的动作,依旧流畅敏捷得像只黑豹。   笔直劲瘦的双腿微曲,谨慎起见,他先将自己的左臂伸进隔离液内。   滋滋的电流声很快安静下来。   男人紧绷的神情这才稍有缓和。   他正准备继续尝试,库房大门却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下一刻,紧闭的大门被推开。   邱老板拧亮了库房的灯。   他先是被满地的玻璃碎渣吓了一大跳。   接着抬眼,就看到屋顶的大洞正呼呼漏着风。   邱老板:艹。   心口好疼。   这库房里最值钱的,就是六个仿生人成品。   他第一反应是遭了贼,急忙挨个检查起来。   好在他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所有的培养皿都完好无损。   里面的仿生人也都睡得安详。   ……至于破洞的天花板,他只能自认倒霉。   毕竟这里不属于政府辖区,原有的监控设施,也都被他手动拆除了。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关上了库房大门。   因此也就没有察觉,某一座培养皿里,隔离液的水面仍在微微晃动。   ……   紧紧攥着手里的红宝石戒指,陶言蹊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他抬起头。   望着面前大门上歪歪斜斜的“伊甸园仿生人定制”字样。   真的……是这里吗?   但自己的确是按照名片上指示的路线走的。   陶言蹊迟疑的当口,门里的人已经在投影里发现了他。   邱老板看着他朴素的打扮,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他本想着随便找点理由,打发了这个穷小子。   然而下一刻,视线却牢牢被陶言蹊手上的戒指吸引住。   这是……鸽血石?!   这种早已在地球上绝迹的、有价无市的珍贵宝石——   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子身上?   心道自己或许有眼不识泰山,他立刻不敢继续怠慢。   急忙殷勤地开了门:   “诶,陶先生是吧,请进请进!”   “多……多谢。”   这种热情的态度让陶言蹊都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他是一个人来的。   是基于保守遗产秘密的考虑,也是因为仿生人这一存在的敏感性。   出门前,他就使用了抑制喷雾。   虽然现在身上黏糊糊的很是不舒服,但好歹不会再招惹到附近的alpha了。   不久,陶言蹊就捧着老板递来的一杯热茶,忐忑不安地跟在他身后。   “我是邱文兴,你叫我兴哥就行。”   邱老板一边解着库房的密码锁,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我们可不怎么对外宣传啊。”   “是我们学校的校医介绍我来的。”   “校医……?”   邱文兴眼前立刻浮现出某人的面容。   不愧是那个黑心的beta。   连这种不谙世事的少年也坑。   当然,自己也没什么提醒的义务就是了。   “仓库里一共六个仿生人,全部是最新款的Ⅱ级alpha,从外貌到身材、到信息素的味道,都由设计师精心设计。”   他发现陶言蹊的注意力被培养皿吸引:   “这些培养皿里面装着洗白液,确保仿生人没有任何关于过去的记忆——换个通俗的说法,就是为了让他们将苏醒后看到的第一个人,认定为自己唯一的主人。”   洗白液?   唯一的……主人?   陶言蹊的心跳得有些快。   忽然,他似乎又感觉到了那种疏冷、旷远的气息。   视线下意识地朝一侧看去。   库房角落,那座不起眼的培养皿里。   一个男人正在沉睡。   淡蓝水波下,他肌肤冷白,眉目清凛。   眼皮上一粒小痣,刚好落在瞳线尾端飞扬的弧顶。   形状优美的薄唇,则成了面庞上唯一鲜活的颜色。   他的紧身衣比其他仿生人身上的要更厚。   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劲健的肌肉轮廓。   不论是垂落身侧、骨节分明的手指。   还是笔直修长的双腿。   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一阵潮热涌上陶言蹊的鼻尖。   他身子微晃,手里的热茶洒了满袖,却根本感觉不到烫。   刹那间梦境与现实重叠,狂喜的情绪充斥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他听见了自己低哑颤抖的声音:   “我……我能选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斯哈斯哈,喜欢一些出水美人 第04章 伪装   “怎么,你对3号比较感兴趣?”   邱文兴笑着接过陶言蹊手里的茶杯,打开了培养皿的说明界面。   “3号是一名Ⅱ级仿生alpha,角色设定是勤俭居家大暖男,不仅能为你操持家务,还能做饭暖床,给你以温馨舒适的家庭体验。”   邱文兴耸耸肩:   “让我来帮你看看商品详情,里面有3号的出厂照片和具体参数。”   说着他就去点开详情页。   可光屏上不断出现的,只有系统错误提示。   “该死,莫不是昨晚那件事,导致培养皿的记忆卡损坏了?”   邱文兴尝试几次无果,索性直接比照着男人的特点开始介绍。   “嘛……如你所见,3号的模样即使放在现实世界的alpha中,也帅气出众。你看这身材,窄腰宽肩,八块腹肌,臂长腿长,根本挑不出毛病。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既能伺候又能保护,这样的好伴侣上哪找去?”   他越说越是眉飞色舞。   因此也就没察觉,培养皿中,男人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陶言蹊连连点头。   他早就拿清洁纸捂住了鼻尖。   ——甚至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殷红一片。   不光是心跳乱了套。   连耳边都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   他情不自禁地靠近一步。   再靠近一步。   到最后,整个人几乎贴在了培养皿的玻璃壁上。   “不用这么麻烦,我干脆把它取出来,给你仔细瞧瞧吧。”   他这副色令智昏的模样,看得邱文兴忍不住失笑。   培养皿中的洗白液开始缓缓下降。   顶端的盖板也随之打开。   两条机械臂伸出,托着男人的臂弯,将他捞了出来。   那双浓密的眉立刻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洗白液并不会打湿衣服和身体。   当男人坐倒在陶言蹊面前时,那股熟悉的旷野气息又扑鼻而来。   某一刻,陶言蹊甚至觉得身上的抑制喷雾都失去了效用。   信息素带来的冲动,呼之欲出。   视线描摹着男人的每一处细节。   最后停留在洁白的耳垂上。   ——那里缀着一枚幽蓝色的宝石耳钉。   “哦,那是仿生人的感应器。”   邱文兴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方便你通过晶环随时确定他的位置,或者召唤他来到你身边。”   原来如此。   陶言蹊点点头,眼神却显得有些怜惜。   因为……   男人的耳垂是红肿的。   那处被耳钉穿过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   ……他一定很疼吧。   “你甚至可以直接上手摸摸看,我们生产的仿生人,触感可以说和真人毫无差别。”   邱文兴微笑着提出建议。   少年于是慢慢地伸出手。   男人耳垂的触感,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冰冷。   可接触的瞬间,却仿佛有强烈的电流穿过指尖。   刺得陶言蹊浑身一个激灵。   他几乎是瞬间就收回了手。   但内心的震撼却久久无法消散。   因为和仿生人alpha的接触,   竟然真的不会引发他的触敏热。   而且……随着那种蛊惑人心的气味越来越浓。   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扑通。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不经意间。   视线掠过男人喉结下的小痣,平直的锁骨,饱满的胸膛,劲瘦的身材。   邱文兴确实没有骗自己。   眼前这个仿生人,实在是……逼真得不像话。   “他真好看。”   陶言蹊缓慢地吸吐,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能不能……带他回家?”   “当然,一旦钱货两清,你就将成为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主人。”   邱文兴咂摸着他手上鸽血石戒指的价格,报了个数:   “一口价,99万晶币,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如何?”   少年的脸色有刹那的苍白。   他没想到买下这个人。   竟然是以耗尽自己所有的积蓄为代价。   不论如何……   这枚戒指和存款,都是母亲留给自己的遗物。   倘若为了仿生人轻易舍弃——   会不会让她不高兴?   “小伙子,你要知道,仿生人的造价极其高昂。”   “更何况——”   邱文兴拖长了尾音:   “它拥有和正常alpha同样的能力——不论是临时标记,还是永久标记,都能满足你的需要。”   “这样一来,你连购买抑制剂的费用都能完全省掉,长期来看甚至稳赚不赔,不是吗?”   他的话让少年的神情微微动容。   是了,抑制剂。   校医说过,自己的发热期和易感期,都比一般omega来得更频繁。   长此以往,这注定是一笔让他难以负担的开销。   观察到他的情绪变化,邱文兴立刻乘胜追击:   “你要是对这里的其他仿生人也感兴趣,我可以给你打折,甚至买一送一,怎么样?”   ……   最终陶言蹊还是没有带走其他仿生人。   邱文兴送了他一架价格不菲的私人飞行机甲,用来将3号运回家中。   除此之外,他还给了陶言蹊不少抑制剂应急。   以及使用说明、备用感应器、营养胶囊之类的赠品。   飞行机甲的基础操作可谓是常识。   陶言蹊虽然在课上学习过,但还是驾驶得颤颤巍巍。等到升上了安全飞行高度,他就立刻选定路线,调到了自动驾驶模式。   这才避免了坠机的惨剧。   他回眸,望着身旁依旧沉睡的3号。   男人的手脚都被特制的缎带束缚着,甚至被扎成了夸张的蝴蝶结。   逼仄的驾驶舱,让两人的身躯紧紧挨在一起。   属于alpha的清冽气息包裹全身。   陶言蹊后颈的腺体又开始隐隐胀痛。   恐怕过不了多久,第一支抑制剂就会失效。   “临时标记”这个选项蓦然浮现在他脑海中。   所谓临时标记——是指alpha用尖牙咬破omega的腺体,向里面释放部分信息素。   用不着彻底的“结合”,也能很好地安抚发热期的躁动。   但即使只是想象这个画面,也让少年的脸庞酡红得快要滴血。   他……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陶言蹊叹了口气,将手头的抑制剂仔细收好。   虽然身边的仿生人毫无动静,可存在感依然强得不可思议。   他忍不住越发嫌弃起自己身上的抑制喷雾来。   这种足以掩盖信息素的气味,无形间成为了束缚他的网罗。   也让他在面对着3号的时候。   不自觉地自惭形秽。   飞行器很快降落在了小屋门口。   陶言蹊将它调成隐身状态停稳。   他操作着邱文兴在晶环里设置的机械臂,把3号暂时安置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再解开那些束缚着3号的丝带,望着男人沉静的睡颜。   俊美如神祇。   清凛如冰晶。   酥麻的感受在体内蔓延。   陶言蹊觉得自己越发焦躁起来。   他决定。   先去洗掉那些让人难受的喷剂。   等到卧室门关闭,客厅彻底陷入静寂。   男人紧闭的双眸才倏然睁开。   浅淡的瞳眸冷漠又凛冽。   他稍微活动活动手脚,确定身体没什么异样后,开始观察起周围。   清冷破败的小屋,陈设极为简洁。   几乎没什么可供利用的材料。   额角传来阵阵抽痛。   男人手指按住太阳穴,眉间罕见地掠过一丝烦躁。   正如邱文兴所说。   他的记忆已经完全被洗白液抹去。   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去往何处。   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当时,对危险本能的直觉告诉他。   一旦暴露自己并非仿生人的事实,那个库房中隐藏的威胁,就会立刻将他制服。   权衡之下,他还是暂时按兵不动。   伪装成和其他仿生人相似的模样,强行戴上感应耳钉。   先装作商品,跟着这个弱小无害的omega离开。   随着用力,左手掌心传来坚硬的触感。   男人缓缓展开手指。   望着那枚窄小的金属片,他有些出神。   那似乎是从什么装置上剥落的碎片。   金属片上的字迹已经很模糊。   只能隐约辨认出一个单词。   burning。   这会与他的身份有关么?   男人沉吟不语。   指腹摩挲着金属片粗糙的表面。   冰灰的眼眸里神情若有所思。   不久,卧室门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陶言蹊擦着头发,慢慢走了出来。   他只松垮地披了件洁白的浴袍。   袒露着被蒸成淡粉色的一小截胸膛。   没擦净的水珠沿着修长脖颈滑落。   娇艳的唇微微张开。   如同沾了露水的花朵。   鲜嫩得不可思议。   少年的眼神有些不安。   等落到无声沉眠的alpha身上,才显得安心了几分。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陶言蹊小小声地道着歉,调出了晶环里的说明书。   根据说明,仿生人的身体某处设置有启动按钮。   可私人订制的后果,就是每个产品的按钮都不在同一位置。   他有些为难地注视着3号沉静的睡颜。   或许……   启动仿生人的唯一办法——   就只剩下摸索试试看了。   这时陶言蹊忍不住感慨,邱文兴可真是个不负责任的老板。   让自己几乎倾家荡产,之后就做了甩手掌柜。   仿生人应该是非常先进的科技,但自己对此一窍不通,   贸然动手的话……   也不知道……会不会误触什么奇怪的开关啊?   少年眨眨眼,眸子里水汽迷蒙。   “那……抱歉,我要试试看咯。”   他有些难为情地别开眼,寻找着按钮的位置。   但也就是在这时,那股清冽的气息忽然变得强烈。   原本平静的信息素又开始隐隐沸腾。   脑海中陡然涌上一股晕眩。   陶言蹊按着额角,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撑着沙发的手也失去力气,身子一歪。   “哎呀!”   委屈的omega只来得及揉了揉被撞红的鼻尖。   就与倏然睁开眼眸的男人四目相对。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 第05章 拥抱   “你……你醒了?!”   陶言蹊湿漉漉的眼眸倏地瞪大。   两个人靠得非常近。   鼻尖几乎相碰。   他望着的那双眼。   冰冷,锋利,无机质。   微凉的水珠沿着少年尖细的下巴滑落。   滴在男人的颈窝处。   3号没有说话。   原本他下意识的反应是立刻将少年推开。   但那家伙刚刚沐浴过。   干净清爽,并不肮脏。   身上弥漫的软糯甜香。   也不让他觉得讨厌。   所以推开他的手,稍微减弱了些力道。   这才使得少年没有立刻摔倒,还能借助沙发背坐稳。   自己……这是被仿生人讨厌了?   陶言蹊懵懵地望着男人。   局面有些僵持,他拿不准身下男人的喜怒。   道着歉想要爬起来。   可是那股森凉旷远的气息实在是过于浓郁。   只是几次呼吸而已——   就让他的身体又酸又软,根本提不起力气。   挣扎了几次,他居然爬不起来,气恼得脸庞羞红。   少年狼狈的模样落在3号眼中。   眼眶微红,水光氤氲。   喘息细微又轻软,脆弱得让人无法冷眼旁观。   ——可男人依旧不为所动。   越是看起来柔软无害的人和事物,背后越是危险。   于是他缓缓地往后挪了挪,靠坐在沙发上。   这个姿势,让陶言蹊稍微和3号拉开了距离。   那种强烈得要命的旷野气息,才变淡了一些。   少年不自在地侧过脸。   勉强平复着失控的心跳。   “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失态了。”   他小声呢喃,甚至不敢去看仿生人的眼睛。   男人的表情却没有多少波澜。   他看上去并不怎么想搭理陶言蹊,只是冷冷道:   “没事。”   这是3号开口对陶言蹊说的第一句话。   声线低沉,清冷,富有磁性。   宛如教堂下被轻轻叩响的古钟。   撞开少年心湖里一圈圈的涟漪。   这个仿生人的声音……   真好听。   他愣愣地看了3号好久。   甚至没觉得对方的态度冷漠得有些过分。   随后他才反应过来。   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环节。   “咳咳,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陶言蹊,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主人了。”   少年微微低下头。   这句话他越说越是没底气。   自己只是个软弱无能的omega而已。   长期以来,不论在什么环境中。   他都是被欺负、被嘲笑的弱者。   或许他也厌恶着自己的无力。   可事实就是如此令人绝望。   倘若对方不是个仿生人。   恐怕……都不愿这样心平气和地听他说话吧。   小兔子的尾巴蔫蔫地耷拉下去。   低落的情绪很快被男人捕捉到。   ……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3号本能地感觉到,这些细腻的情绪,似乎离自己很遥远。   就算他并不是真正的仿生人。   或许在那些不知名的岁月里,他也同样缺乏对各种情绪的感知。   例如现在。   他就想不明白少年为什么不开心。   但那种绵软的甜腻香气,让他的心脏也有片刻的柔软。   于是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轻轻点头。   相当于默认了陶言蹊这句话。   迎接他的是少年错愕的视线。   这、这就答应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   虽然男人的动作可以说是毫无感情,却给了他莫大的抚慰与安全感。   手指不自觉地紧攥。   直到这一刻。   陶言蹊才真正意义上地觉得。   他将要拥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强大alpha。   那么,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他按了按额角,忽然想起,眼前的男人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那……那我该叫你什么才好?”   毕竟3号只是个随机编号而已。   更何况,私心里他也明白——   名字是一个人身份的烙印。   作为亲手印下这个烙印的人,来日只要男人的名字被提及,就会反复强调着自己的存在。   或许这样一来,自己在仿生人心中的地位会更加重要。   瓷白的小脸上绽开由衷的笑颜。   3号注视着陶言蹊的表情,没有说话。   下一刻,   一枚金属片忽然毫无预兆地从他身上“当啷”掉落。   “咦,这是哪来的?”   陶言蹊拾起金属片凑到眼前。   从购买3号到现在,他好像并没有注意过这枚金属片。   至于仿生人的生产流程,他更是一无所知。   但是附着在这枚金属片上的味道。   却和男人惊人的契合。   难道……   这是他的制作者留下的特殊标志吗?   金属片表面凹凸不平,他用指腹轻轻摩挲,辨认着上面的字符。   似乎是个英语单词。   自从那次大灾难后,幸存的人类已经打散重组,许多语种已经消亡。   但英语使用的人相对较多,因此一直流传到了现在。   “b-u-r-n-i-n-g,burning。”   陶言蹊默念着那串模糊不清的单词。   毫无疑问,男人的气质,属于金属质的冰冷与无机。   而这个单词的含义,却是燃烧。   冰与火原本是不相干的两极。   糅合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却显得莫名其妙的和谐。   陶言蹊斟酌着这两个字。   在心里默默划去了不适合做名字的那一个。   “那……以后我就叫你阿燃,好不好?”   少年绞着手指,怯怯地问。   这个称呼让男人眼底闪过刹那的茫然。   零碎的记忆似乎被掀起一角。   好像在过去的某个时刻。   确实有人这样称呼过他。   当然,这也是他刻意暴露这枚金属片的初衷。   看来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   alpha于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眼前的omega脸上一点点生出喜悦,鲜润的笑容绽放在唇角。   “真好。”   陶言蹊美滋滋地笑起来。   起名完毕,和仿生人第一阶段的相处非常愉快。   于是他换好衣服,继续研究起晶环里的说明书来。   按照邱文兴的说法。   阿燃的人设应该是居家暖男。   正好,现在也差不多到了晚餐时间。   他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阿燃……”   少年抿了抿被水汽润泽的红唇。   声线软绵绵的,尾音带着一丝不自知的、撒娇的甜:   “你能为我做顿饭吗?”   男人微微掀起眼皮。   ……做饭?   他当然知道少年是受了邱文兴的误导,只是……   目光落在自己的双手上。   苍白修长,硬茧遍布。   腕骨上还镶嵌着金属关节。   即使他失去了记忆,也不难察觉。   其中蕴含的力量,大概能轻易毁灭身边的一切。   也不知道这样一双手进了厨房,会不会导致某些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   男人的眼光忽然变得沉凝。   陶言蹊注意到他态度的变化,有些不明所以。   但也本能地感觉到,应该与自己的要求有关。   因为他看起来。   好像不怎么情愿的样子。   这是……不高兴了?   生怕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温馨氛围被戳破。   陶言蹊秒怂,立刻乖乖摆手:   “你你你别在意,我开玩笑的!”   “做饭什么的,我来就可以!”   他立刻翻身坐起。   匆匆忙忙趿拉着拖鞋,冲进了厨房。   自己真是个大笨蛋!!   眼角几乎是瞬间就潮湿了。   明知道这么做会惹得阿燃不高兴……   为什么还要提出非分的要求呢?   他惴惴不安地取出食材,加热了油锅。   说明书上说,仿生人体内有生物能储存转化装置。   这意味着阿燃也能通过摄入食物,获取运转所必需的能量。   只是不知道,自己烹调的味道,到底能不能合他的口味。   少年的脸上还残留着未褪去的羞红。   他熟练地系上围裙,开始翻炒各种菜品。   没过多久,男人也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厨房。   他抱着双臂,斜倚墙壁。   注视着omega忙碌的身影。   明明是纤弱不堪的细瘦手腕。   却能在锅碗瓢盆间穿梭自如。   普通的食材经过少年的处理,很快变成了诱人的佳肴。   陶言蹊倒是完全没注意到男人进了房间。   趁着煮饭的间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烹饪算是他为数不多的长处之一。   不论是幼年时为了谋生四处兼职,还是酒吧工作的锻炼。   都让他积攒了不少做饭的经验技巧。   但愿自己的手艺……   不至于让人失望吧。   他恍恍惚惚地想着,连手套都忘了戴上。   就自顾自地去端滚热的锅沿。   下一刻,手腕蓦然被握住。   陶言蹊轻轻一颤。   触感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如同不可撼动的锁链,牢牢锁住了他。   “阿燃……?”   少年眨动着黑白分明的眼。   自然下至的眼角显得纯情又无辜。   懵懂柔软的小白兔,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与一场危机擦肩而过。   男人微微抿唇。   注意力却被他前额上一块醒目的白所吸引。   那大概是擦汗时,不慎蹭上的面粉。   白色的痕迹在细嫩透粉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不合时宜得让人烦躁。   在自己意识到之前,他的指腹已经抵上了光洁的肌肤。   开始沿着痕迹缓慢而细致地摩挲。   陶言蹊鼻尖嗅着他的味道。   那张白嫩的、湿漉漉的脸蛋又染了红。   心底忽然蔓延开无边的妄念。   趁着他抽离手掌之前。   少年握住了那截手腕。   脸颊凑上去,在他掌间满足地蹭了蹭。   睫毛扫过手心。   像只扑腾着翅膀的蝴蝶。   他的动作无疑有些逾越。   但因为过于轻柔和小心,居然让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无法拒绝。   也无法回应。   陶言蹊轻轻闭上眼。   被属于alpha的信息素包裹。   是一种从未经历过的感受。   身体里的力气在一点点被蚕食。   精神上的渴望和喜悦却越来越多。   “阿燃。”   他嘴角勾起一抹羞赧的笑。   内心的冲动再也压抑不住:   “你能不能……抱抱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桃子好软,想抱抱(x) 第06章 不眠   请你……   抱抱我。   扬起的下颌,迷蒙的眼神。   是邀请的姿态。   3号的身体有刹那的僵硬。   但他并没有动,甚至连视线都从陶言蹊身上移开。   眼前的少年太脆弱。   鲜嫩得如同春日里新生的绿叶,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掐断。   等了很久也没有得到回音。   陶言蹊低下头,微红了眼眶。   是自己的错觉吗?   为什么他的仿生人……好像格外的冷漠呢?   “拥抱……很简单的。”   他低下头,轻轻地哽咽着:   “如果你不会的话,我来教你,好不好?”   那双纤弱的手臂环上了3号的腰。   隔着薄薄一层紧身衣。   暖热的体温和omega的甜软香气丝丝缕缕地沁了过来。   男人的身材太高大。   即使陶言蹊踮起脚尖,也只能平视他的肩膀。   没办法,他只能脸贴着对方的胸膛。   尽力加深这个拥抱。   传入耳际的心跳声,稳定得不可思议。   沉静,冷漠,淡然。   这就是仿生人。   即使自己已经丢盔卸甲,心跳乱得一塌糊涂。   对方却依然冷静得可怕。   甚至连回抱一下都不曾有。   但不知为什么,   遖可以沨   只是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陶言蹊心中的不安和惶恐就已经在减弱。   拥抱的时间并不长。   因为男人很快推开了他,后退半步。   陶言蹊能感觉到对方的抗拒,眼眶忍不住又红了。   他含着泪抽了抽鼻子,松开手。   “……看,很容易的,对不对?”   少年努力保持微笑,鼻头却微微红了。   为了不让仿生人发现自己的眼泪,   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继续忙碌起来。   拥抱,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男人低下头,看着胸口那处快要干涸的泪痕。   确实不难。   只是这种柔软的词汇……   恐怕从来就不应该属于自己。   短暂的插曲之后,陶言蹊很快做好了晚饭。   其实,如今更多人的选择,是方便快捷的营养胶囊。   如果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一般不会选择做饭这种繁琐的方式。   男人看着少年将简洁的两菜一汤摆在桌上。   蒜蓉花椰菜,小炒黄牛肉,海带蛋花汤。   很朴实传统、历史悠久的菜式。   陶言蹊解下围裙。   身边这个人的存在感强得不可思议。   心脏又不争气地砰砰狂跳起来。   毋庸置疑,阿燃从头到脚的每一处细节。   不论是清俊绝伦的轮廓,劲健饱满的身材。   还是呼之欲出的强烈荷尔蒙和信息素。   都恰到好处地契合他的xp点。   他分不清自己的情感到底是什么。   是针对阿燃这个人,又或者仅仅是omega对alpha天然的依赖。   但可以肯定的是,因为触敏热——   他一直过得太谨慎,太小心,太孤独。   就算眼前这个人冰冷,淡漠,不近人情。   但自己对他的依赖和眷恋……   在存在着羁绊的情况下。   也不算是冒险的孤注一掷。   陶言蹊心底微酸,又泛着甜。   “邱老板说,仿生人体内的装置可以转化生物能。”   他拍拍身边空着的座椅:   “和我一起吃饭吧,阿燃。”   整整一日没有进食。   男人确实早就饥肠辘辘。   他点点头,挨着陶言蹊坐下。   少年的手艺很不错。   虽然菜品简单,卖相和滋味都刚刚好。   “尝尝这份小炒肉吧?”   陶言蹊望着距离男人稍远的那盘菜。   除了他,恐怕没人还记得。   这是母亲还在世时,最爱吃的一道菜。   口感软弹、汁水浓郁的牛肉,加入茴香的微辛。   每次品尝,女人憔悴的面容上,总会绽开灿烂的笑。   “我们言言真棒。”   彼时的陶言蹊,还是个伶仃的小不点。   她揉着小家伙柔软的头发顶,眼神温柔又哀伤:   “未来你一定会找到一个真心爱护你的人。”   不会像我一样……   后半句话被她默默咽回。   几年后,女人就永远地离开了他。   陶言蹊觉得,此时此刻。   或许是自己离母亲的愿望最近的一次。   他夹了片肉,想往阿燃的碗里送。   后者却摇了摇头。   “自己来。”   冰冷的拒绝让他的动作僵在半空。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陶言蹊眨眨眼,泪意又泛了上来。   他只是想和仿生人尽快亲近起来而已……   怎么就这么难呢?   手腕有些酸,他正准备收回筷子,却一下没握稳。   “啪嗒。”   沾着汤汁的肉片掉到了阿燃的腿上。   男人清冷的面庞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裂痕。   “对不起对不起!!!”   陶言蹊一下子乱了阵脚,慌忙从晶环里抽出几张清洁纸。   纸张的特殊材质,能吸附一切污渍。   情急之下,他也没注意动作的幅度。   手指在充满弹性的肌肤间来回。   无意间,似乎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少年的脸骤然涨得透红。   他如同被烫了尾巴的小猫,闪电般抽回了手。   “我……我不是有意……”   他想要解释,可辩解的话语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一时着急、不小心……这些托辞只能越描越黑。   脸颊上好像有火焰烧了起来。   陶言蹊低着头,几乎不敢去瞧对方的脸。   男人却并没有多么在意他的冒犯。   紧身裤已经被汤汁溅湿。   黏黏糊糊的触感,并没有因为清洁纸的擦拭而消失。   他盯着污渍看了好一会。才迎上少年惊魂未定的目光。   “我想洗个澡。”   男人的神情隐隐透出一丝嫌弃。   ……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浴室外,陶言蹊抱着被子,把自己裹成软乎乎的一团。   当时他果然是没有跟上阿燃的脑回路。   人家介意的,明明只有被弄脏了衣服而已。   仿生人都是忠诚可靠的。   根本不会像自己这样,满脑子黄色废料。   陶言蹊眨眨眼。   感觉到手指接触过的地方,又不受控制地发起烫来。   alpha的生理结构……   真的和omega有着很大的区别呢。   少年鸵鸟似的把头埋进被子里。   这次的潮红不再局限于脸庞。   而是扩散到了整个后颈。   连耳朵尖都泛着晶莹的粉。   可即使紧紧闭上眼。   仿生人的存在感还是强得不可思议。   更何况……   一直闷在被子里,真的很难受。   陶言蹊正准备深呼吸几口气。   一抬头,却正撞见男人从浴室里走出。   贴身的黑色薄衣已经被换下。   松松挂在身上的浴袍,被挺拔的肩颈撑出流畅的轮廓。   浴袍高开叉的下摆露出修长的双腿。   陶言蹊这才发现,男人的右腿似乎并不是骨肉结构——   而是由铂金色的金属零件拼接制成。   伴随他的动作产生的每一次律动。   都有着异样的美感。   宛如传说里的神祇。   男人一步步向他走近。   细密的水珠沿着脖颈滑落。   冷白肌肤上,喉结处一粒小痣格外醒目。   被水濡湿的凌乱碎发下,深灰色眼眸如同封冻的冰湖。   清冷剔透,不带半分情感。   陶言蹊被直逼眼前的美色震撼得说不出话。   他一把拉住了对方的手腕:   “阿燃,你别走,好不好?”   “家里……就一张床。”   “而且,我一个人睡……总会做噩梦,很害怕。”   纤细的手指搭在分明的骨节上。   从男人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柔软蓬松的刘海下——   那双水汪汪的狗狗眼。   软糯无害得直击人心。   少年几乎是在祈求。   恍惚间让人觉得,哪怕简单的拒绝,都能让他琉璃似的破碎。   “仿生人”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并没有答应,而是把一块被单铺在地上,就着被子躺了上去。   微微散开的领口露出一截胸膛,冷白如玉石。   陶言蹊有些羞涩地收回视线。   他不敢奢求太多。   甚至连阿燃没有气得摔门而去,都是意外之喜。   没事,毕竟他和他的仿生人……   还有好长好长的相处时间呢。   眼睫垂落。   无比的放松和安心包裹住了他。   没过多久,3号就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变得轻柔绵长。   看来是睡熟了。   男人霍然睁开眼。   眸底神情冷峻,没有丝毫睡意。   他脱下浴袍,望着自己左腕上的金属关节。   然后凭着记忆里的本能,轻轻转动。   一阵炫目的蓝光闪过。   下一刻,难掩激动的声音传入脑电波中:   “主人,主人,你终于想起唤醒我了喵!”   ……主人?   男人微微皱眉。   “你是谁?”   他用意念回复。   “我是你的机甲核心喵,主人你难道不记得了喵喵喵??”   对方发出了伤心欲绝的声音。   “告诉我,我是谁。”   3号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洗白液的作用太强劲。   即使他用尽全力去回想,也找不到任何头绪。   就算这个“核心”看起来不怎么靠谱。   对于目前的他而言,也是唯一能找回自己记忆的线索了。   “你叫昙燃,是……”   原本流畅的电波忽然被一阵噼噼啪啪的乱流打断。   等男人再次听到它的声音,已经比最初虚弱了不知多少倍:   “记忆区损坏了喵,除了主人的姓名,也没法提供其他信息了喵。”   昙燃。   男人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果然没有猜错。   当时留在身上的金属片,的确与自己的身份有关。   久久没有得到主人的回音。   机甲核心不由得陷入了惶恐状态:   “虽然记忆区损坏,但还有其他功能是完好的喵,例如作战系统,机甲系统……”   “为我准备夜行装。”   昙燃打断了它的喋喋不休。   “主人是要执行夜间任务了喵?”   机甲核心难掩兴奋。   “那我给你换上最新款的夜行战甲喵,重量只有不到100g,具有极强延展性,还能利用光线折射隐身……”   昙燃忍无可忍地切断了脑电波通讯。   机甲核心也很快设置好了程序。   一阵蓝光从头部蔓延到双腿。   伴随着细微的声响,迅速生成了一件贴身的夜行衣。   alpha高大的身材包裹在极薄的衣料里。   在流畅的线条下,饱满的力量感呼之欲出。   昙燃推开卧室的窗。   离开之前,忽然心有所动,回眸望了一眼。   床上的omega兀自拥着被褥,睡得香甜。   脸上甚至带着安心满足的笑容。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人。”   “没关系,我们还有好多好多的时间。”   ……   甜软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他凝视着陶言蹊的睡颜。   眸底神色晦暗不明。   建立在虚事实之上的承诺……   都不过是谎言罢了。   这场美梦。   也到了该醒来的时候。   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   燃哥跑路,全剧终(bushi) 第07章 噩梦   机甲沿着肩胛骨舒展开,形成一双巨大的骨翼。   铂金色的金属脊倒映着漫天的灯影。   如同星辉坠落人间。   昙燃熟练地操作着机甲。   朝着仿生人商店所在的方位疾驰。   既然他是因为这里的洗白液失去了记忆。   那么关于身份的最后线索,也只能从这里开始寻找。   普通悬浮班列需要两个小时的路程。   他只花了四分之一的时间。   骨翼轻拍,男人高大的身影降落在屋顶上。   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昙燃发现,屋顶上似乎有一处破口。   虽然已经被驱光材料覆盖,却依然露出几丝缝隙。   “根据冲击力与破损面积判断喵……这极有可能是主人你坠落时所造成的喵。”   机甲核心适时补充道。   昙燃不置可否地拢起眉。   以自己驾驶机甲的熟练程度,不可能轻易失控。   除非是自己在掉落之前,就已经状态不对。   是因为负伤,还是中毒?   或许只有探探究竟才知道了。   他朝着屋顶的破口张开左手。   几条细小的机甲触手从金属关节里伸出。   它们眨眼间弹射出老远,沿着光源探了下去。   触手上配备着微型全息录影仪。   库房中的场景很快在男人的视野里一览无余。   只见曾经摆放着六座培养皿的仓库,这一刻竟然完全空了。   连里面的仿生人也全部不知所踪。   好在附近的地面上还残留着水渍。   昙燃引导着机甲触手潜行,提取了其中的洗白液样本。   他继续寻找着可疑之处。   在经过一扇紧闭的房门时,忽然停下了搜索。   门里隐隐透出光亮和人声。   触手立刻在他的操作下变换形态,紧贴着门缝潜进了室内。   狭窄的房间里。   两个男人正相对而坐。   其中一位是邱文兴。   另一位则是个穿着白大褂的beta青年。   “我说林少,你干嘛急着让我带走这些仿生人?”   邱文兴连连叹息。   “你是不知道我调配洗白液的成本有多高,换了培养皿又得一切重来,好不容易挣的99万,又得打水漂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急着让我把仿生人卖给那个小美人?”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   “该不会是和‘那个’有关吧?”   “老邱,有些话说得说不得,你应该心里有数。”   白衣青年分明笑吟吟的,却无端让人觉得害怕。   “研究所斥巨资供你培养这些仿生人,自有我们的打算。你只需要知道你应该知道的,其他的不必过问。”   “是、是……”   短短几秒,邱文兴的额头上就见了汗。   对方对自己和颜悦色太久,让他险些忘了。   那个人的背后,可是常人根本不敢想象的庞大势力。   “哈哈,话说回来,那个小美人对3号仿生人,可是满意得很。”   “真不愧是林少您亲自设计的款式。”   青年没有戳破他转移话题的意图:   “陶言蹊这个人说来也是有趣,明明害怕alpha到这种程度,却又能顺利地接受仿生人。”   “真不知该说是设计得合他心意,还是出于什么别的原因……”   “对了,您当时说过,他是不是患了某种病,不能与真人alpha接触?”   关于邱文兴的问题。   青年没有正面回答。   “他的触敏热,绝不是生病那么简单。”   “能够无差别地识别出所有的alpha,与其说是对性别过敏,倒不如说是对某种特质有所感应。”   “伊甸园中的所有仿生人,都经过了特殊‘调教’。”   青年微笑道,   “假以时日,通过观察陶言蹊的变化,也许我们就能找到那个答案。”   ……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进昙燃耳中。   男人冷峻的面容上毫无表情。   脑电波里喋喋不休的机甲核心。   却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检测到心率增加,血压升高喵……”   “主人,指标显示,您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喵……”   昙燃没有回应。   只是微垂着眼眸,若有所思。   毫无疑问。   那两人的对话中没什么与自己有关的信息。   但那个无辜的omega。   却似乎被人当成了实验品。   倘若不是自己阴差阳错当了这个“仿生人”。   恐怕他现在已经在那两人的掌控中。   某种怪异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昙燃闭上眼,却挣不脱不断蔓延的焦躁。   理智告诉他。   陶言蹊状况如何,和自己无关。   然而,如果他坐视不理……   那种孱弱不堪的家伙,根本不可能保护好自己。   那个人为自己付出了所有的积蓄。   还全身心投入、毫无保留地信任着他。   他似乎……很难撒手不管。   alpha心底罕见地充满了无力感。   等到下方的两人不再讨论什么有价值的话题,他便收回了所有触手。   硕大的骨翼御风飞起。   载着昙燃沿原路返回。   “主人,您不接着追踪了喵?”   机甲核心表示疑惑,   “根据测算,您继续的话,会有30%的概率找到线索的喵。”   “那两个人应该与我无关。”   昙燃懒得过多解释。   那种让他觉得不适的情绪越发强烈。   仿佛有什么是他迫切想要知晓的。   昙燃眉宇间的沟壑越来越深——   直到他终于看到了那个沉睡的人。   相对于他离开的时候,陶言蹊并没有挪动太多位置。   只是将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蜷进了被窝里。   男人意味不明地轻声叹息。   不知是不是松了口气。   他收起被夜风吹得冰冷的机甲。重新换上了柔软的浴袍。   ——在找回记忆之前。   这里算是安全地带。   ——倘若没有自己的保护。   眼前的omega或许会陷入危险中。   所以维持现状。   就是目前的最优解。   只不过……   在看清眼前的情况后,男人平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omega小脸涨得通红。   纤长的睫毛上凝着泪滴。   他仿佛在梦里也忍受着痛苦。   轻轻颤抖着,发出微弱的、幼兽一般的呜咽。   甜润的信息素扑鼻而来。   只是原本蜜糖般的味道里,夹杂着惶恐不安的气息。   “检测到omega神经压力异常喵。”   机甲核心:“简而言之就是被噩梦魇住了喵。”   做噩梦了?   昙燃尝试着推了推陶言蹊的肩。   见他没反应,又拍了拍他的脸。   冰凉楠的刺痛感,将omega从梦魇的深渊里拽出。   但他的精神仍然是恍惚的。   红润的唇微微张开,他神情悲伤又惶恐。   视线茫然地游移,仿佛在寻找着谁。   直到落在床边男人的身上。   “阿燃……”   意识模糊的少年准确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抱抱我。”   他朝着昙燃伸出双手。   这次没用疑问句,而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白嫩的脸蛋被晕红蒸成一颗诱人的水蜜桃。   让昙燃的身体不自觉地有些紧绷。   少年趁机拥住了他。   贴上来的身子又软又热。   像块新鲜出炉的桂花糖糕。   昙燃下意识地就想推开他。   但机甲核心立刻洞悉了他的想法。   “omega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还在发热喵,如果主人贸然拒绝的话,他的精神可能会受损喵~”   它似乎是在陈述事实,但表达大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感。   昙燃一时有些犹豫。   感觉到男人动作的迟疑。   陶言蹊明显不满意起来。   “抱!”   这次换了更为坚定的语气,也不由分说地加大了动作。   一层温热覆上昙燃的后颈。   少年满足地闭上眼。   收紧双臂。   不断加深着这个拥抱。   清醒时明明那么软糯无害。   没想到被梦魇住了,居然是这么个蛮不讲理的模样。   昙燃的眼神微微迷蒙。   尽管心理上不情愿,但自己的身体似乎并不抗拒和陶言蹊的亲密接触。   分明……   所谓主人与仿生人之间的羁绊,是不存在的。   但只要嗅到少年清甜暖柔的气息。   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信息素的相互吸引,居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么。   他想。   蜷缩在怀中的少年。   柔软,脆弱。   却又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也闭上眼。   很快沉入了梦境。   第二天早晨。   陶言蹊是被晶环的振动惊醒的。   “都这个点了还没起?不愧是放假人啊。”   通讯另一端,苏茸没好气地笑了。   他听着对面瓮声瓮气的回音,忍不住有些担心:   “监护人的事你搞定了吗?”   “应该没问题了……”   陶言蹊揉揉眼。   他正准备解释一下仿生人的事。   却在看清眼前的情况那一刻,彻底愣住。   “怎么没声音了?你没事吧?”   突如其来的静默吓了苏茸一跳。   “不,没事……我,我要去洗漱了,要是没什么急事,我可能就先挂通讯了?”   对面传来的声音有些慌张。   不过苏茸习惯了陶言蹊的毛手毛脚,因此也没多想。   “好吧,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过几天我也要入学埃克塞提了。”   “多亏了店长的斡旋……虽然只是针对omega设立的贤德学院,但好歹也给了我入学的资格。”   他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愉悦:   “那就回见吧,言蹊。”   “唔,好……再见。”   陶言蹊在一片混乱中切断了通讯。   他根本无力思考苏茸说了什么。   因为面前的一切,已经彻底粉碎了他的理智。   他居然枕着阿燃的臂弯。   八爪鱼似的抱着人家睡了一晚上。   甚至醒来时……   还衣衫不整地窝在对方胸前。   可昨天阿燃明明睡在地上。   难道是他半夜扒拉着人家上了床,还蛮不讲理地把人抱成了一团?!   虽说阿燃的确是自己的仿生人。   但自己这样坐也太放肆、太不尊重人了。   “对……对不起!”   陶言蹊眼眶里一下子包了泪,慌慌张张地就要爬起来。   近在咫尺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   清冷剔透的眼眸倒映出少年酡红含泪的脸。   昙燃皱起眉。   他感觉到怀里的人火热得不正常。   扣在少年腰间的手没有放松力道。   另一只手则覆上了他的前额。   “你身上好烫。”   清冷的气息吹拂在陶言蹊耳畔。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为什么会发烧呢? 第08章 失控   被男人的气息拂过的耳朵尖,烫得像块烧红的铁。   陶言蹊的心跳又乱了。   真是……太犯规了。   偏偏又赶上这种尴尬又敏感的时候。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   “应该是抑制剂快失效了……没事,我明天补打一支就好。”   虽说邱文兴给了自己不少抑制剂。   但这种昂贵的消耗品,还是能省则省吧。   男人的手掌和他的额头一触即分。   那种亲昵的触感却久久不散。   陶言蹊抿着唇细细回味。   思绪又忍不住飘回了前一天夜晚。   昨晚……   他的仿生人抱着他入眠了。   自从母亲离去后,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有人寸步不离地陪在自己身边。   如此让人信赖,又如此让人心安。   一想到这点。   他整个人就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围着。   想到两人毕竟要长期生活在一起。   趁着和校方商量好的假期还剩几天,陶言蹊决定好好给昙燃置办些生活用品。   只不过两人的身材差距实在太大。   他费了老大的劲,才在衣柜里找出一套男人勉强能穿上的运动装。   “对不起,现在只能拿这套衣服对付一下了。”   陶言蹊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惭愧地说道。   运动服被洗得有些泛白。   气味却很好闻。   清甜得如同落了一捧金桂在怀。   昙燃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   “阿燃……是不喜欢吗?”   陶言蹊惴惴地开口,眼眶已经有些红了。   这是他能找到的,最合身的一套运动服了。   如果昙燃还是不满意……   “或、或者我自己去帮你买……也可以。”   他轻轻咬着嘴唇,眼珠悬在睫毛上将坠未坠。   “主人,主人,请你答应他喵。”   机甲核心忽然提醒道,“更衣系统一旦使用,你并非仿生人的秘密,或许有暴露的风险喵。”   ……似乎是个可信的理由。   昙燃布置可否,终究还是在少年潸然泪落之前接过了运动服。   在omega身上显得宽松的运动衫。   对于alpha而言显然有些不够看。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男人的小臂小腿都显露在外。   冷白光洁的肌肤,与莹润的铂金色金属关节互为映衬。   精美,锋利,冰冷。   仿佛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陶言蹊的视线不受控制地上下打量着昙燃。   头脑好像越来越晕,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不好,不可以继续了。   “我、我先去做早餐。”   少年几乎是落荒而逃。   ……   两人吃过早饭,坐上了前往市中心的悬浮班列。   工作日的班车很是拥挤,陶言蹊和昙燃只能找了处空地站着。   即使打扮朴素。   alpha挺拔出众的气质,还是很快吸引了其他乘客的注意。   昙燃倒是无所谓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身边的omega却显得有些不安。   陶言蹊惴惴地低着头。   他讨厌这样的注视。   因为在学校里,这种眼神总是伴随着欺凌和侮辱。   更何况,如今他们注目的,是自己的仿生人。   酸涩,妒忌,却又无能为力。   他心神恍惚,恰好车厢忽然一阵剧烈晃动——   瘦弱的身体失去平衡。   向一侧栽倒。   陶言蹊来不及抓住什么,只能闭眼等待与地面的惨烈接触。   腰却忽然被一条有力的手臂捞住。   侵略性极强的旷野气息包裹住他。   心跳立刻乱了节奏。   那双清凛美丽的深灰色眼眸,   近在咫尺。   “没事吧?”   男人低沉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还好……”   陶言蹊弱弱地回答。   他整个人几乎挂在了昙燃身上。   体温滚烫,头晕脑胀。   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   是晕车了么?   他咬了咬舌尖,用刺痛挣得几分清醒。   昙燃能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不对劲。   原本想推开他的手,最终没有用力。   而且,随着清软香甜的桂花气息越来越浓郁。   他心底忽然生出某种冲动。   仿佛在无边空寂的旷野里。   一株桂花树的幼苗正努力地破土而出。   一瞬间,身体的本能快过了理智。   Alpha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将omega抵在了车门附近的空隙处。   “阿燃……?”   陶言蹊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支在头顶的手臂和修长的身躯,形成了一个安全的三角地带。   昙燃垂眸望着唇红齿白的漂亮少年。   alpha和omega能嗅到彼此的信息素。   这应该仅限于发热期内。   但陶言蹊注射了抑制剂。   自己也并不在易感状态……   为什么还会受到如此强烈的吸引?   他找不到答案。   陶言蹊紧紧靠着车厢。   虽然面前的男人始终神色沉静,却给他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好像再不快些逃离。   就会被彻底俘获一样。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是自己的错觉吗?   “即将到站:中心商业区,请乘客准备下车。”广播的电子音适时打破了局面,也让陶言蹊按下了询问的冲动。   男人收回目光,从容而平静。   仿佛刚才的侵略性只是少年的错觉。   陶言蹊和昙燃下了车。   和他们居住的荒凉城郊不同,商业区的高楼鳞次栉比,   天空中也不时有悬浮班列来往。   服装区在五楼,陶言蹊在光屏上选定了目的地。   两人脚下的公用悬浮梯很快载着他们升上半空。   一直到悬浮梯停稳,陶言蹊的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他操作着晶环,默默把鸽血石戒指里的一万晶币余额转了出来。   虽然平时买衣服用不了这么多钱,但一想到是给阿燃添置新衣……   他就怎么都无法怠慢。   不论花多少,都要设法给他最好的。   少年嘴角悄悄绽开甜蜜的笑容。   如今的服装能根据客户的需求即时定制,已经没有了品牌之分。   柜台小姐看到朝她走来的两个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高大的男人,身材修长匀称。   即使身上的运动服单调陈旧,依然俊美得惊心动魄。   他身边的少年单薄纤弱,面容却极为精致。   白皙的皮肤鲜嫩得像羊乳,漂亮的狗狗眼清澈又无辜。   “你好……”   陶言蹊抿了抿唇,声音很小:   “我想……买几身衣服。”   他一向懦弱胆小,和别人说话总显得有几分没底气。   但这一切落在柜姐眼中,直接激发了她的母性:   “好的小可爱,你喜欢什么风格?”   她说着点开身后的模拟镜。   这种镜子能模拟顾客穿上服装后的模样。   这样一来,不仅能够避免尺码不足,还能尽量保持新衣的状态,可谓一举多得。   “我觉得这身宫廷风就很适合你。”   镜面中,少年的着装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繁复的堆领衬得脖颈纤细又修长。   泡泡袖下温玉似的腕子不盈一握。   细致的绣工和裁剪,让他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贵族少爷。   美丽,矜贵又娇弱。   让人想保护。   又忍不住生出某种残虐的破坏欲。   昙燃的眸色忽然深了些。   “不不不,不是我,是……是为他挑的!”   陶言蹊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连连摆手。   这种华丽的服装……   怎么看都太过扎眼。   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工读生,实在不应该如此招摇。   更何况,要是真那么大胆,只怕那些人会更加猖狂。   “原来如此。”   柜姐也没多失望,迅速把镜子里的身影切换成了昙燃。   “这位先生身材这么好,要不试试咱们的最新款?”   “这件衣服可挑人了,之前好多顾客喜欢它的设计,奈何根本撑不起来……”   她说着说着,却忽然哽住。   等身的长镜里倒映出男人的身影。   修身的黑色长风衣勾勒出劲瘦颀长的身材。   内搭的浅色衬衣,深v领口被特殊的设计展开。   露出光洁冷白、肌理分明的胸膛。   一圈漆黑的chocker环住优美的颈项,下垂的金属链落在锁骨的凹槽里。   chocker的上方正好挂着粒小痣。   衬得肌肤白得惹眼。   同样屏住呼吸的还有陶言蹊。   他根本无法把视线从昙燃的镜像上移开。   这身套装显得那个人越发禁欲冷漠。   偏生眼皮上的痣、淡色的薄唇,又性感得不可思议。   和平时的他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让人觉得……唔……   一股热流涌上少年的鼻尖。   耳朵在嗡鸣,眼前也一片模糊。   不、不好,他好像……   绝对不能让阿燃看见。   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让陶言蹊转身就跑。   还没奔出几步。   指缝间就变得一片湿腻。   慌乱之中,他发现自己没带清洁纸。   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洗手池。   面前人流攒动,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空着的水池。   急忙三两下洗掉了刺目的殷红。   冰冷的水流刺激着神经。   意识是清醒了,心跳却越来越快。   只要闭上眼。   脑海里就全是那个人的影子。   ……怎么能那么合适,那么好看。   那么……   最后一个词根本来不及细想。   身体深处就忽然传来了怪异的感觉。   砰咚,砰咚,砰咚。   心脏狂跳,耳鸣尖锐。   毫无预兆的,一股股热流以后颈为中心,向着全身扩散。   全身上下都开始抽痛。   “哈啊,哈啊……”   越来越强烈的痛苦,让少年开始不由自主地喘息。   身体一阵阵发软。   他想抓住水池边缘保持平衡。   颤抖的指尖却什么都握不住。   “扑通。”   陶言蹊无力地跪倒在地。   身体烫得好像被烈火焚烧,又好像被凭空剜去一块。   极度的空虚感和疼痛感,几乎让他失去理智。   感觉到后颈传来的剧烈刺痛,   他眼里绝望的神色越来越浓。   糟糕,是抑制剂……失效了。   可他并没有随身带着补充的针剂。   在这个人流密集的商场里。   属于omega的甜美香气,无拘无束地蔓延开来。   受到无形的蛊惑。   人群中的alpha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灼热的、贪婪的视线。   纷纷落在了软弱无力的少年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桃子:危   下章标记! 第09章 标记   时间回到几分钟之前。   “诶,小可爱怎么突然跑了?”   柜姐望着陶言蹊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脸上写满了疑惑。   昙燃掀起眼皮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他其实没瞧出哪里特别。   但刚刚有那么一瞬间。   金桂的甜香忽然浓郁得过分。   心底有些莫名其妙的烦躁。   随着omega的逃离,某种冲动也变得越发强烈。   “我去看看。”   他抿了抿唇,转身跟上。   商场里人实在太多。   昙燃沿着陶言蹊消失的方向走了好一阵,也没看到人影。   ……他会去哪里呢?   视线扫过个角度时。   男人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他脚步一顿。   那个方向,正聚集着一团看热闹的人。   人们的表情很兴奋。   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那个是omega吧?怎么倒在地上?”   “当众发热,他都不打抑制剂就出门的吗?”   “穿的那么穷酸,怕是没钱买吧。”   “真可笑,看那些alpha一个个魂不守舍的样子……”   昙燃的心一沉。   他靠近人群,还没挤进去,就听到了少年微弱的哭喊。   “不……求求你们,别过来!”   陶言蹊正拼命地往后退。   甜软馨香的信息素使在场的alpha都陷入了混沌。   乃至疯狂。   幻惑的甜香,让他们贪婪地渴望着与omega的接触。   而任何形式的触碰,对于陶言蹊来说都是酷刑。   绵软无力的身体让他不可能站起来逃跑。   他只能挣扎着,推搡,踢踹,不断往后挪。   即使他已经尽可能把手脚藏进衣服里。   还是会不可避免地被那些人碰到。   细小的红疹开始在瓷白的肌肤上蔓延。   被触碰的地方痒得钻心,身体也因为发热疼痛无比。   陶言蹊浑身颤抖,生理性的眼泪涔涔滚落。   他露在外面的脖颈、小臂和一截小腿都变成了诱人的粉色。   更多的alpha靠了上去。   他们很多是不算强壮的II、III级人种,本身的体能并不算强。   如果有好心的beta或者omega愿意帮忙阻拦。   情况其实远不至于这么糟糕。   但所有人都无动于衷。   很快,陶言蹊就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被那些alpha碰过的地方,红疹一层层浮现。   皮肤也烫得骇人。   眼前一片朦胧。   后颈痛得快要裂开。   连唇瓣都被咬出了斑斑血渍。   谁来……谁来救救他。   少年的意识渐渐模糊。   就在他彻底丧失反抗能力的瞬间。   那些蜂拥而上的alpha,忽然不约而同地僵住。   一股极其冰冷肃杀的气息骤然充斥了整个人群。   一瞬间,所有alpha的神经都忍不住开始颤抖。   那股冰冷的气息极其强横。   随着人种的不断增强,其对应的信息素也会变得强大。   来自信息素的绝对碾压,让他们脊背发凉。   一个高大的男人从不远处走来。   他神色平静,一言不发。   人群却被他霜冷的气质所摄,纷纷往两侧退开。   昙燃目不斜视。   径直来到陶言蹊身前。   少年的模样很狼狈。   衣衫凌乱,皮肤红肿。   白嫩的脸蛋上泪痕纵横。   “……陶言蹊?”   昙燃喊了好几声,陶言蹊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痛苦地闷哼着。   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泪滴,不停地颤抖。   如同蝴蝶抖动着残翅。   “疼……好疼……别过来……”   软软糯糯的声线,却饱含着伤痛和绝望。   ……是因为那些人。   望着陶言蹊狼狈的模样,昙燃心底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愤怒。   森冷的旷野气息转眼变浓。   离他比较近的几个alpha当即惨呼一声,跌倒在地。   “阿燃……”   少年嘴唇翕动,声音虚弱而沙哑,“带我走……”   这里承载了太多他不愿忍受的回忆。   此刻他只想远远逃开。   胸膛里蔓延开淡淡的酸涩。   昙燃俯身,搂住他的腰和腿弯。   将人打横抱起。   omega的身体烫得惊人。   即使隔着衣物,异常的温度还是让昙燃忍不住皱眉。   得尽快处理才行。   而这里人多眼杂,显然不合适。   他视线扫过周围,发现商场角落一间试衣间正空着。   于是发动机甲,抱着陶言蹊飞掠了过去。   昙燃启动了试衣间的防护屏障。   确认再也没有其他人能进入,他立刻观察起怀中人的状态来。   少年看上去比刚才更加糟糕。   小脸涨得通红,碎发被汗水濡湿了黏在脸上。   如同待人采撷、汁水丰盈的蜜桃。   他的呼吸又轻又急,瘦弱的身体颤个不停。   似乎是痛得很了,眼角的泪水一直在往外渗。   浓郁的甜香充盈着狭小的试衣间。   不知不觉间,男人的呼吸也变得有些粗重。   “监测到主人心率过速喵~”机甲核心的声音忽然响起。   显然,它会因为昙燃异常的身体状况自动激活。   可这副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在担心,反而荡漾得很。   “咦,陶言蹊身体状况好像比主人更糟糕喵,他的发热症状很严重喵。”   机甲核心提醒道。   陶言蹊情况如何昙燃再清楚不过,只是他此时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自己同样没有随身携带抑制剂。   “如果不使用药物,有什么方法能缓解发热?”   他努力在破碎的记忆搜寻着。   “契合度较高的AO之间,可以采用临时标记的方式安抚发热喵~”   “只不过主人的等级太高,释放信息素,对方会有承受不住的风险喵。”   临时标记?   昙燃想起,当初邱文兴似乎提过这个说法。   当omega与alpha陷入发热期时,除了通过注射药物、结合的方式彻底缓解,还有另一种恢复正常的办法。   简单而言,所谓临时标记,就是通过咬破omega腺体处的皮肤,直接注入alpha的信息素。   就算不是那种意义上的亲昵。   对于AO两者而言,这种行为都是极其私密的。   昙燃眉目微冷。   存在于他和陶言蹊之间的关系,不过是场虚假的杜撰。   不论是出于任务考虑,还是出于对这个人的尊重,他似乎都不应该代替对方做决定。   但下一刻,怀中的omega忽然剧烈颤抖起来。   比之前不知强烈多少倍的甜香倾泻而出。   强烈的痛苦让少年忍不住开始呛咳。   苍白的嘴角,渐渐溢出鲜艳的红色。   他……竟然咳血了?   昙燃瞳孔微缩。   机甲核心也嘀嘀叭叭地嚷嚷开来:   “糟糕,发热导致他的体温过高喵,已经灼伤了体内器官,必须紧急处理喵,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喵!”   “……物理降温可行么?”   男人罕见的有些不知所措。   “不可以喵。”   “omega的发热是腺体导致,外来低温只能让腺体肿胀得更严重喵。”   “但什么都不做的话,他可能会死掉哦喵。”   怀里的少年滚烫得快要消融一般。   灼热的气息呼在昙燃颈侧。   平静无波的古井里,也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陶言蹊还不能死。   这个念头变得越发清晰。   男人喉结动了动,扶着他的后腰,让他背对着坐在自己面前。   拨开碎发,   纤细的脖颈上,红肿的腺体格外刺眼。   但香气也极其馥郁。   森冷的气息逐渐靠近。   形状优美的薄唇张开。   口腔两侧,属于alpha的尖牙缓缓伸出。   渗出了液态的信息素。   少年细弱地呜咽着。   昙燃的信息素是淡淡的白色,一瞬间,浓郁而清冷的旷野气息充满了整间试衣间。   如同得到雨水滋润的干涸土壤。   信息腺的热度在逐渐褪去。   陶言蹊紧绷的脸色也在一点点舒展。   朦胧中,他感觉自己仿佛浸入了一汪温水里。   全身的伤痛都被温柔地抚平。   与他的放松相反。   男人的身体正变得越来越紧绷。   信息素的交融程度越深。   omega对他的吸引力就越大。   香甜的,柔软的,无害的气息。   悄然化为了成瘾的剧毒。   花岗岩般坚硬的躯体内。   岩浆正在沸腾。   恐怖的温度消融着石块,甚至即将突破岩层。   湿润的触感如同灼烧的火焰,岩浆涌动,叫嚣着难言的惊悸。   “呜!”   陶言蹊身体一颤。   即使在半昏迷状态中。   某种难以言喻的预感还是让他忍不住后退。   可他只是动了动,比之前强大不知多少倍的力量就加了上来,让他退无可退,无法逃脱。   “不,不要……”   omega细弱地轻哼着。   脖子后面……伤口还在不断加深。   他疼得厉害,眼泪成串地往下掉。   滚烫的泪珠滴落在男人的手背上。   如同烹油落进烈火。   那双氤氲着深黑的眼眸里骤然划过一丝清明。   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他松开口,拉开与陶言蹊的距离。   少年雪白的后颈上,一圈鲜红的咬痕清晰可见。   不止被尖牙刺穿的肌肤。   甚至连其他压出齿痕的地方,也都绽开了细密的伤口。   “唔……”   不知过了多久,发热带来的强烈痛苦终于褪去。   陶言蹊晕乎了好一阵,才渐渐苏醒。   他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来自后颈的刺痛。   结合试衣间内浓郁得过分的信息素味道,以及昙燃不大自在的表情。   他很快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自己好像……   被仿生人临时标记了。   巨大的羞赧包围了陶言蹊。   一时间他甚至不敢直视昙燃,窘迫地低着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   他们……他们居然做了那种事。   是那种即使是在爱侣之间,也极为亲密的事。   脸红的omega心脏狂跳。   头顶都快冒烟了。   这幅表现让男人欲言又止。   原本他坚定地认为,临时标记对方,只是事急从权。   但与那双润黑眼眸对视的刹那。   他不得不承认。   自己也受到了蛊惑。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审核姐姐我很文明,这个就是标记,什么都没有呜呜呜,求放过   临时标记里加了不少私设,大家多包涵哈 第10章 表哥   狭小的房间里,气氛旖旎又尴尬。   不论是陶言蹊还是昙燃,都一直保持着沉默。   两人的信息素却不受控制地交融着。   临时标记之后,AO的契合程度会得到质的飞跃。   即使没有足够的情感牵绊,也会不自觉地依赖对方。   此刻的陶言蹊就是这样。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   如果不是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或许已经再次倒向了昙燃的怀抱。   想要靠近他,触碰他。   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味道。   脑海中接连冒出的羞耻想法。   让omega简直窘迫得抬不起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之前对所有alpha的触碰,都唯恐避之不及。   如今却对这个仿生人食髓知味,无比渴望。   “阿燃……”   纠结半天,他还是从晶环里取出敷料递给昙燃:   “你能不能……帮我给后颈的伤口抹上药?”   临时标记之后,连这样直白的话语都添了些旖旎的亲昵。   男人犹豫了一会,才抿着唇接过了药膏。   难道……   他还是不情愿么?   少年顿了顿,眼底很快汪了晶莹的泪。   但他依然低下头,撩开了颈后的碎发。   “求求你,帮帮我吧。”   这句话几乎带上了哭腔。   只见细嫩瓷白的肌肤上,一圈齿痕触目惊心。   昙燃的呼吸微乱。   他蘸了敷料,仔细涂抹在伤口处。   陶言蹊的皮肤触感极佳,光洁细腻,弹性十足。   昙燃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omega的脸庞也渐渐染了红晕,连唇瓣都变得水润。   肌肤相触的地方,好像有电流经过。   酥酥的,痒痒的。   陶言蹊的身体一寸寸地软了下去。   眼看他即将失去平衡,昙燃急忙收回手,扶住他的肩膀。   “怎么了?”   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孔近在咫尺。   陶言蹊一时间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声音却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身体好重……没有力气了。”   这倒不是假话。   发热带来的痛苦退去后,留下的只有疲倦。   看来是因为标记不够及时,发热依然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损害。   昙燃抿了抿唇,有些内疚。   “那先回家吧。”   他轻叹口气,抱着少年站起。   陶言蹊没骨头似的窝在他臂弯里,眼皮沉得几乎抬不起来。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拉了拉他的衣袖。   “等等。”   “还没给你……买衣服呢。”   晕乎归晕乎。   他还没忘了两人大老远跑来的目的。   手指笨拙地在晶环上点了好几次,才掏出储值卡。   他把自己全部的身家郑重交到男人手中。   “你还要当我的监护人,怎么能……穿我的旧衣服凑数呢?”   他越说越是声音微弱,需要昙燃凑得很近才能听清。   偏偏那只手却执拗得很,一直在人眼前晃悠。   直到昙燃无奈地接下卡:   “知道了。”   得到alpha承诺的omega这才放下了心。   眼睫垂落,身子一沉。   拂在颈边的呼吸变得轻柔又绵长。   昙燃望着陶言蹊,不知是不是信息素在作祟,心底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和安宁。   看来是好好地睡着了。   也是,这场发热恐怕累坏了他吧。   他用纱布细致地将陶言蹊脖子上的伤口包扎好。   随后抱着少年离开了试衣间。   ……   这场高热的后遗症远比陶言蹊想象得更严重。   一连三天,他都软绵绵地提不起劲。   没办法,只能向邵羽请了兼职的假,蔫蔫地躺在家里休养。   等到他基本恢复了体力。   也到了和教务约定的返校日。   如果陶言蹊没能依约找到自己的alpha监护人。   就只能面临被开除的命运。   ——这必然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校方起初是这样认为的。   但当笑靥如花的omega领着高大的alpha站在他们眼前时。   教务的一众老师还是傻了眼。   怎么可能?   这个软弱无能、穷困潦倒的工读生。   是怎么在短短一周之内找到监护人的?   更何况——   眼前这个alpha的气息极其强大。   即使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坐着。   周身的气场就已经生人勿近。   “主任,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找到了自己的监护人。”   陶言蹊深吸一口气,微笑道,   “所以我可以开始正常上课了吗?”   “理论上是没问题。”   教务主任抽了抽嘴角,   “不过保险起见,我们要对你的监护人身份进行登记备案。”   “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一时问住了陶言蹊。   主仆关系肯定不能公之于众。   可昙燃的来历又难以解释,思前想后,他只能咬咬牙道:   “他是……我的远房表哥。”   “之前是因为镇长送我来学院读书,和表哥家里很久没有联系,才没有报给校方。”   “对不对……哥?”   他硬着头皮编完一长串,求助的目光投向身后端坐的alpha。   少年的声音很清亮,很柔软。温和的咬字,如同叶尖上一滴露水划过心房。   男人也确实不想和他唱反调。   他配合地点了点头,认可了陶言蹊的说法。   “那这位先生,鉴于陶言蹊同学的特殊情况,今后他的学习需要您全程陪同。如果您接受,我们就着手为他办理复学手续。”   教务老师说得不情不愿。   奈何陶言蹊确实满足了校方苛刻的要求,加之工读生身份敏感,他们暂时也只能妥协。   “我会负责。”   昙燃瞥了陶言蹊一眼,淡淡说道。   直到两人离开办公室,陶言蹊还因为这句话悄悄雀跃着。   他跟在昙燃身后,和那个人保持着半步远的距离。   自从那次临时标记后,他和昙燃就没进行过什么亲昵接触。   这对于已经产生了依赖的他而言,无疑是痛苦的煎熬。   比如此刻。   他真的很想握着那个人的手。   “阿燃……”   刚张嘴他就自觉失言,急忙改口,   “哥。”   男人脚步一顿。   信息素的交融,让他对omega情绪的感知更加敏锐。   譬如这时,他就能明显地感受到。   那声呼唤里饱含的渴望。   “能不能……牵着我走?”   少年的脸红扑扑的。   很简单的愿望。   却显得那么小心翼翼。   男人没说话。   但在少年伸过手来时,也并未拒绝。   陶言蹊身子一颤。   眼底微微湿润。   自己的仿生人确实很冷淡。   可也没有人比他更温柔。   两人牵着手,一路默默无言地走向教学区。   直到一阵嘈杂打破了暧昧的静谧。   教学区楼下,几个人围城一团。   看面孔都是熟悉的人,分别是宴西辞、杰兰特以及其他几个官僚子弟。   他们曾经带给陶言蹊太多黑暗的回忆,他本能地感到畏惧。   却因为握着昙燃的手,而拥有了直面恐惧的勇气。   他和昙燃从人群旁边走过。   果不其然,就被人从身后恶声恶气地叫住:   “哟,这不是陶同学吗?怎么,是回学校办理退学手续来了?”   杰兰特的挖苦永远尖酸刻薄。   陶言蹊不想和他正面起冲突。   原本想装作没听见,人群中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人家身边的监护人那么明显,你都看不见,不如去医疗舱治治眼疾?”   清秀倔强的omega抱着双臂,冷冷地嘲讽道。   “茸茸?你怎么在这里?”   忽然见到朋友,陶言蹊又是惊讶又是开心。   “我如果再不来,你不得被这些alpha欺负坏了?”   苏茸只有在看向他的时候,才放软了表情。   “当时在通讯里没说清楚,多亏了店长帮忙做工作,才圆了我这个梦想。”   陶言蹊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苏茸出身于“无人区”。   那里是厄尔兰多市最混乱、最贫穷的地方。   但他不甘沦落,费尽心思从那里脱身,独自一人来到主城区闯荡。   后来才结识了邵羽和陶言蹊。   进入埃克塞提学习从来是他的愿望。   不论资质如何,至少他能够习得一技之长,改变自己的命运。   只是原本美好的一切。   总会掺杂些不和谐的声音。   “你不过是个穷酸的omega,有什么资格对我杰兰特指手画脚?”   习惯了陶言蹊的逆来顺受,第一次面对苏茸这种刺儿头,杰兰特明显出离了愤怒。   “宴少,你说该怎么处理?”   金发青年眼中压抑的愤恨几乎爆棚。   身边的黑衣青年却显得很淡然。   又或者说,他其实并不怎么在意苏茸和杰兰特的冲突。   他的注意力,始终放在牵着手的陶言蹊和昙燃身上。   “这就是你的监护人?”   宴西辞上下打量着高大的男人。   他自己已经是罕见的Ⅰ级alpha。   可接触到对方自然释放出的信息素时,还是感到了巨大的威胁。   陶言蹊不过是个孱弱的低级beta——现在应该说是omega。   上哪找来这么强大的alpha做自己的监护人?   更何况,少年脸上的眷恋和信赖。   以及紧握着对方的手。   都让他觉得莫名的碍眼。   “我是他的远房表哥。”   昙燃忽然开口。   他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把陶言蹊挡在身后:   “请你们不要为难我的弟弟。”   “日光”映照着男人深邃的轮廓。   眉眼间光影清凛,俊美如神祇。   陶言蹊的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   ……阿燃在保护自己。   习惯了孤立无援的处境,忽然有人愿意这样为自己说话。   他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围着。   “哥……”   隔着风衣外套,他额头轻轻靠上昙燃的后背。   “谢谢你。”   受到信息素威压的不止宴西辞一人。   杰兰特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他意识到,眼下直接拿陶言蹊出气显然不太现实。   但苏茸不仅在众人面前害他丢了面子,还在反抗中划伤了他的随身机甲。   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原谅。   于是他冷笑道:   “陶言蹊可以走,但是姓苏的,你必须给我留下。”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之前因为锁文影响了大家的阅读体验   周二深夜发现自己被人举报了,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然后昨天改文改到崩溃……   也不知道后续会怎么样,哭哭求求小天使们的安慰   希望这本能顺顺利利写下去TUT(ps本章标题已河蟹,原为表哥x霸凌x插班生)   评论区发红包~谢谢你们都在! 第11章 倾慕   苏茸紧紧攥着拳。   和陶言蹊柔软顺从的性格不同。   他能在“无人区”生存下来,靠的正是这一身的刺。   一名穷困的Ⅲ级omega,进入埃克塞提这样的高等学府,难免会引人侧目。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必须忍气吞声。   因此在面临alpha的恶意挑衅时,他同样没有留手。   好在这一切并没有牵连到陶言蹊。   “你们先走吧,我自己能解决。”   他朝陶言蹊点点头,拨动晶环,启动了身上的简易机甲。   以苏茸的身体素质。   他原本是驾驭不了附着式机甲的。   但在卸除会对身体造成严重负荷的配件后,   这些机甲虽然不再具有足够的威能,用来自保却绰绰有余。   护在陶言蹊面前的昙燃皱起了眉。   即使身后的少年没说话,   他也能感受到对方强烈的担忧。   丢下这个omega离开显然不现实。   甚至……   他衡量着杰兰特与苏茸的战力差距。   两者间的巨大鸿沟,根本不是逞强所能弥补的。   被少年握住的手掌。   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信息素的气味在叫嚣,倘若无法解决眼前的困局,也许他会一直沉溺在懊悔和痛苦中。   也罢。   男人无声地叹息。   下一刻。   腰被有力的臂膀搂住,陶言蹊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带进了对方怀中。   “闭眼。”   昙燃的气息吹拂在他耳畔。   教学区是不允许学生斗殴的。   男人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   属于信息素的恐怖威压倾泻而出。   在他的巧妙控制下,两个孱弱的omega并没有受到什么冲击。   在场的alpha们却倒了大霉。   杰兰特首当其冲受到了压制。   他只觉得脑海中一阵闪电劈下,不仅头痛欲裂,短时间内连意识都完全被洗白。   “噗通、噗通、噗通。”   包括宴西辞在内,拦路的青年们接连跪倒在地。   这种精神冲击,不会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任何物理损伤。   等到意识恢复,他们更加无法证明自己曾经受过伤。   “这……这是?!”   苏茸怔怔地僵在原地。   他做好了独自面对的准备。   却没想到,事态的发展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视线忍不住落到不远处的昙燃身上。   男人面容冷峻,神情却很从容。   仿佛刚才发出恐怖冲击的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他的肌肤莹润冷白,所以眼皮上和喉结处的两颗痣格外显眼。   禁欲,冷酷,又莫名性感。   胸口仿佛被什么深深击中。   酸软,酥麻,心脏也开始狂跳。   苏茸借着收拾机甲的工夫,赶紧平复了自己失控的心情。   陶言蹊这个表哥,可真是……   “……哥?”   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拱了拱。   昙燃松开手,低下头。   正对上少年懵懂的双眸。   “已经没事了。”   清冽空旷的气息,让陶言蹊的心情舒缓又安宁。   虽然下一刻男人就立刻松开了怀抱。   他有些怅然若失,视线怯怯地四下逡巡。   那些曾经嚣张跋扈的alpha们,此刻都是一脸痛苦地瘫倒在地。   甚至比当时的他更加狼狈难堪。   心脏不争气地砰砰狂跳起来。   阿燃的强大……果然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呢。   骄傲如宴西辞。   只怕从来没吃过这样的哑巴亏吧。   见好就收的道理三人都懂。   趁着其他人还没发现,他们很快离开了教学区。   “茸茸,你没事吧?”   陶言蹊这声问,终于让苏茸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脸上传来的刺痛,伸手一抹,全是刺眼的血迹。   “咱们先去趟校医院吧。”   陶言蹊担心他脸上的伤口留疤。   说什么也要拉着苏茸去处理伤口。   更何况自己能认识阿燃,还要感谢林医生的介绍。   他的确很想去道声谢。   不过今天林其琛似乎并没有到岗。   趁着苏茸治疗的档口,陶言蹊向别的医生询问他的去向。   “你说林医生啊……”   校医院的老大夫推了推眼镜,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他原本就是来校方实习的,具体行程不由校医院安排,不然过几天你再来看看吧。”   陶言蹊只能遗憾地点点头。   倒是昙燃眼底逐渐泛起深思的神采。   看来……这名校医。   就是引导着陶言蹊购买仿生人,并与邱老板夜谈的beta青年。   他隐瞒身份留在学校。   究竟有什么目的?   因为治疗及时,苏茸的伤口很快只剩下了淡淡的红印。   他先是朝陶言蹊笑笑,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   接着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昙燃。   “多谢……燃哥帮忙解围。”   短短一句话,连耳朵尖都有些热。   治疗时,他知道了这位“表哥”的名字。   按说对方只是好朋友的亲戚而已,帮他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可心里的喜悦根本抑制不住。   男人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感觉到他冷漠的态度,陶言蹊竖起的耳朵瞬间耷拉下去。   苏茸望着他有些沮丧的脸,抬手揉了揉他蓬松柔软的头发:   “监护人要陪同你一起上课么?”   “呜。”   陶言蹊眯起眼,对朋友间这种温柔的抚摸很是受用。   虽然校方也没有明确说过,但既然找监护人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   那么让阿燃一直陪在他身边,才能确保这一点。   更何况……   他也对那个人,有不可说的私心。   “一起去吧。”   ……   上午的理论课并不限制学院参与。   三人听完了课,一同前往食堂用餐。“只招收omega的贤德学院,似乎没有上机甲课的权限。”   苏茸抿了口营养汤,不无遗憾地道。   “我改造的简易机甲没什么实战能力,只能用作简单防身。如果能和其他学员切磋,肯定能获得质的飞跃……真是可惜了。”   “唉,是呢……”陶言蹊咬着筷尖。   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能帮到苏茸的办法。   他余光下意识地四处看,忽然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诶,林医生!”   少年兴奋地朝人群挥了挥手:   “您回学校了?”   穿着白大褂的青年循声回头。   他依然是初见时那副温润无害的模样。   只是眼神迷茫了刹那。   仿佛透过少年,看到了其他的什么人。   “这不是陶同学吗,这么快就回来上学了?”   “看来你顺利地找到了监护人呢。”   不只是刻意还是巧合,他稍稍拉长了尾音:   “能不能给我引荐一下?”   “没问题,右手边这位就是我的监护人,他叫阿燃,是我的远房表哥。”   陶言蹊从善如流地介绍道。   青年和昙燃对上视线。   前者的眉头微微一皱。   眼前这个人……   并不是伊甸园的仿生人。   不同于邱文兴只是个经销商,每一名仿生人的具体参数调试,都由他亲自把控。所以刚才他才能一眼看出,昙燃并非那六个人其中之一。   陶言蹊既然购买了3号。   为什么没有把它作为监护人?   更何况,连他这个beta都能感觉到。   面前的alpha气息强大得过分。   如果陶言蹊之前就认识这个人。   又为什么会落得那么孤立无援的境地?   他更加好奇了。   “你好,我叫林其琛,是校医院的实习校医。”   “你好。”   男人平静无比地回答。   仿佛两人之前从未见过面。   陶言蹊却忽然脊背一僵。   昙燃和他交融的信息素里,突然出现了某种陌生的味道。   戒备,疏离,还有些微的厌恶。   难道他不喜欢林医生吗?   他根本掌控不了自家仿生人的喜怒,也没信心能纾解对方的情绪。   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的慌乱。   对于昙燃的反应,林其琛却并没有多想。   虽然仿生人的事有些诡异,但陶言蹊的秘密依然吸引着他。   于是他便借着监护人的话题在他们旁边坐了下来,顺便也与苏茸寒暄了几句。   “对了,林医生。”   苏茸还惦记着上机甲课的事:   “我很想去上机甲课,但我是贤德学院的学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通融的办法?”   “这样啊。”   林其琛很快懂了他的意思。   “虽然omega一般不能上机甲课,但已经有了言蹊这个带着监护人的工读生作为例外,再加你一个应该也不难。”   “更何况,你自己不就装备着机甲嘛。稍后我和授课员打声招呼,进去蹭蹭课不成问题。”   听了这句话,苏茸眼前一亮。   “真的吗?太好了!”   放眼整个弥沙帝国,埃克塞提都是少有的拥有完整机甲教育体系的学府。   倘若能顺利参与课程。   他的梦想很可能会实现。   “下午第一节就是机甲实操课,你们不妨去试试看。”   林其琛狡黠一笑,   “正好我也想和那位授课员叙叙旧,就先走一步了。”   望着青年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苏茸忍不住感慨:   “林医生可真是个大好人呐。”   陶言蹊也赞同地点点头。   如果不是他,自己或许根本不会认识昙燃。   苏茸也没办法得偿所愿。   然而这句话落到男人耳中,就不是那么中听了。   他默默调开眼光。   心情明显不太愉悦。   随着心情变化,萦绕在他身边的信息素也悄然改变。   稍微靠得近些的alpha,都不由自主地觉得脊背发凉。   ……   一直到进入机甲训练场。   昙燃都显得有些异常的沉默。   苏茸原本因为特许开心着,见男人一脸霜冷,忍不住悄悄问陶言蹊:   “燃哥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   陶言蹊委屈巴巴地扁了扁嘴,眼底又蘸了水光。   临时标记后,他能感应到对方任何细微的情绪变化。   所以他早就察觉了男人的心情不佳,却纠结着不敢开口。   其实,一直到现在为止。   昙燃的出现对他来说都是奇迹。   他常常觉得自己或许是在做梦。   梦醒了,也许他就会变回那个没人保护的弱者,再次孤身一人。   因为过度患得患失。   所以极其小心翼翼。   比如现在,他甚至已经开始害怕。   对方一个不忿,就会抛下自己离开。   实在参不透他内心的千回百转。   苏茸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说什么。   “今天的机甲实操课,我们将进行实战技巧的训练。”   课程授课员解开了训练场的电离屏障,露出十几台公用机甲。   它们基本都有两三米高。   坚硬的金属外壳上分布着明显的使用痕迹。   “拥有本命机甲的学院使用自己的机甲即可,我已经把战斗详解导入了你们的晶环,模仿熟悉之后,自由组队切磋即可。”   陶言蹊撩起左手衣袖。   随着他手指轻触,机甲战斗的画面化为光屏,一帧帧投射在眼前。   画面里的复杂操作。   他越看越胆怯。   自己的精神力太弱。   驾驭战斗机甲实在有些勉强。   相对于少年的茫然无措,那些拥有本命机甲的学员显得很从容。   他们纷纷舒展开机甲,练习起格斗动作来。   附着式机甲只有身体素质强大的人种才能驾驭。   没办法,陶言蹊只能选择庞大笨重的公用机甲。   它们基本上都是星际战场上淘汰下来的残次品,本身就是为身材高大的战士设计,对于娇小的omega十分不友好。   少年努力了好几次,都没能够着舱门,急得眼眶都微微发红。   下一刻。   一双有力的手忽然扶住了他的腰。   作者有话要说:   桃子:哭哭,要抱抱   文名为了河蟹也改了……现在叫漂亮哭包和他的仿生男友哈 第12章 挑衅   “……哥?”   掌心接触的地方,好像燃着了火。   陶言蹊心神骤乱。   抓着舱门的手一滑。   然后落进了昙燃怀中。   高大的alpha完完全全地将他的身形遮盖住。   因此在别人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他们此刻的姿势有多么亲密。   男人微凉的唇轻轻擦过他的耳廓。   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   陶言蹊拼命咬住嘴唇。   才没有漏出破碎的呜咽。   为什么……为什么阿燃会突然靠近自己?   明明一直以来,他都那么疏远冷漠,难以接近。   昙燃从背后拥抱着少年。   怀里的身体很热,香味很甜。   彼此依偎的身影。   仿佛生来就是最契合的弧度。   或许只是看不惯omega孱弱无能的模样,或许只是一时兴起……   总之,他感到自己的心情似乎好了些。   机甲驾驶舱看起来很宽敞。   昙燃想了想,揽着陶言蹊的腰,与他一同上了机甲。   “哥,你怎么也……”   陶言蹊的问题只说出了半句。   ——驾驶舱的座位。   不大不小正好容下两个人。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   信息素的味道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提到嗓子眼的心跳,终于稍稍平复了些。   身边的男人好像心情不错。   陶言蹊忍不住松了口气,于是也识趣地不再多问。   而是开始简要地向昙燃介绍起机甲的构造来。   不同于直接穿戴在身上的附着式机甲,这种结构式机甲更类似于军事坦克,能够全方位地保护驾驶员。   相应的,操纵它所需要的体力和精神力也更少。   “因为这不是我的本命机甲,所以咱们没办法通过机甲核心操作,只能靠操纵杆和光屏了。”   少年有些抱歉地抿了抿唇。   不过和他的猜想相反,昙燃其实并没有感到不适应。   虽然他拥有自己的本命机甲,但对于这种作战用机甲的操作,他却并不感到陌生。   难道被自己遗忘的身份,和军方有关?   额角传来阵阵隐痛。   昙燃知道是残余的洗白液又在作祟,索性不再去纠结这些虚无缥缈的记忆。   正在这时,两人眼前的光屏上忽然闪现出一行字幕:   “杰兰特请求与你进行切磋。”   庞大的公用机甲对面,金发碧眼的青年正调试着机甲臂。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甚至掺了些愤恨。   当时,他们所有人都被昙燃的精神力压制。   等到清醒过来,那三个人早已没了踪影。   更何况,他们身上都没有外伤。   即使有心向校方举报,甚至拿不出任何证据。   宴西辞等人几时吃过这样的亏。   当即就翻了脸。   “你知道该怎么处理。”   黑衣青年漠然地望着杰兰特,话音冰冷。   他能感受到。   这一回宴西辞是动了真怒。   虽说单论财产,赫尔敏家族也能跻身上流。   但与家底雄厚的宴氏家族相比,还是差得太远。   那个衔着金汤匙出生的alpha。   生来就是受人追捧的领导者。   因此他所能做的。   也只有尽量讨宴西辞的欢心。   以提升自己的地位和话语权。   杰兰特望着眼前这座笨重的机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任何人一旦进入驾驶舱,就会受到机甲本身质量的限制。   就算陶言蹊的监护人精神力再强大。   结构式机甲与附着式机甲在材质上的鸿沟,也足以让自己完虐他们。   “怎么,陶同学,你不愿意和我切磋?”   见对面迟迟没有应答,他不断发送着邀请。   驾驶舱里,陶言蹊的表情格外紧张。   不难猜测,杰兰特纠缠不休的理由,肯定和昙燃为苏茸出头脱不开关系。   但自己对上他,   怎么可能有胜算?   过往那些黑暗的记忆随之涌上脑海。   他手指痉挛似的攥紧了操纵杆,呼吸也变得焦灼。   身后的男人忽然贴了上来。   修长冷白的手指拢住他的腕骨,森冷的气息拂在耳边:   “答应他。”   “什……什么?”   陶言蹊心跳漏了拍,一时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昙燃偏过头看他,眼底透着无奈。   “别怕,有我在。”   砰咚,砰咚。   砰咚咚咚。   尽管心底明白,昙燃这句话应该只是对能力的自信,和那些旖旎的因素无关。   但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依旧一点点地蚕食着理智。   陶言蹊晕乎乎地点击了接受。   下一刻,电离隔层以公用机甲和杰兰特为中心,生成了一个半球形的空间。   这是为了确保其他学员的安全,也便于授课员观战指正。   对于陶言蹊这么爽快的接受,杰兰特倒是有些吃惊。   他立刻启动了机甲。   八条蜘蛛腿似的机械臂从背后伸出。   附着式机甲一般是人体骨骼的延伸。   例如杰兰特现在使用的,就是依照他躯干骨结构设计的机甲——蛛皇刺。   据说这台机甲是帝国知名机甲师夜锦的作品。   不论是延展性还是坚硬程度,都远超出一般水平的附着式机甲。   机甲核心操控着两条蛛腿,刺向公用机甲的头部。   结构式机甲的头部是中枢,一旦被破坏,整座机甲都会失去动力。   蛛腿的速度很快,在半空中划出两道残影。但就在这时,笨重的机甲忽然朝后倒仰,以一个极为灵活的体势避开了攻击。   紧接着,它的左臂化为枪筒。   一连数十发光能子弹,朝着杰兰特毫无防备的前胸射去。   “该死!”   杰兰特只能调出蛛腿抵挡。   虽然没受伤,但也被子弹成功化解了招式。   在争取到的短暂空隙里,驾驶舱里的男人猛地一摇操纵杆。   庞大的机甲忽然高高跃起。   它以相当恐怖的速度移动到了青年身后。   双臂紧紧夹住他留在身后的两条蛛腿,反向一折。   几乎同时,杰兰特身上的机甲核心就开始拼命报警:   “蛛皇刺1号已断开连接……2号信号受阻……”   怎么可能?!   自己的机甲有多坚硬,他当然心里有数,绝不可能因为对方的掰折受损。   但昙燃瞄准的位置。   是机甲最脆弱的接口。   那里仅仅靠电流和纤维管连接。   外层的防御很薄,根本承受不住强力的攻击。   当然杰兰特也不会坐以待毙。   蛛腿上很快弹出大量金属丝,缠紧了被昙燃折断的缺口。   与此同时,他手腕上的机甲也延伸出枪筒。   瞄准了公用机甲的头部。   扳机扣动的瞬间,青年嘴角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再见了,陶言蹊。   就算你找到监护人又如何。   也永远都是最底层的蝼蚁罢了。   但一切并没有按照他的预料发展。   背后忽然传来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力,拉得他向后倒仰。   子弹也随之失去准心,打上了半空。   公用机甲内,昙燃冷静地操纵着机甲的一条腿,与蛛皇腿一同被金属丝缠住。   这样一来,他就能利用机甲的重量限制住杰兰特的行动。   驾驶舱内,尖锐的过载警告声此起彼伏。   蛛腿的挣扎带来了剧烈的震动。   陶言蹊怕得要命,却不敢声张。   只能死死抱住座椅扶手,不让自己被震飞。   少年痛苦的神情落在男人眼里。   他抿了抿唇,在意识到之前,已经伸手将陶言蹊捞进了怀抱。   “没事,已经结束了。”   坚定温暖的臂膀,给了陶言蹊莫大的安慰。   他小心翼翼地攥着男人的衣角。   望着可视窗外,因为蛛腿无法移动,只能被机甲狠狠碾压在地的杰兰特。   因为有阿燃在,   这场胜利来的如此轻易。   被保护的安心感油然而生。   陶言蹊近乎贪婪地嗅着清淡的旷野气息,轻轻闭上眼。   在被推开之前。   他不愿意松开这个怀抱,就算对方觉得她贪婪也好,不识趣也罢。   香甜柔软的信息素里,传来了依赖的情绪。   从昙燃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少年挺翘的鼻尖,和纤长浓密的睫毛。   精致漂亮得不像话。   乖巧得惹人心疼。   鉴于杰兰特已经彻底没有了反抗能力。   授课员判定陶言蹊一方获得胜利,并解除了电离隔层。   金发青年启动了机甲修复程序。   垂头丧气地回到了队伍之中。   宴西辞冷冷地看着杰兰特。   他心态有些复杂,没有多少对落败的愤怒。   充斥着头脑的。   反而是对那位“监护人”的强烈不满。   毋庸置疑,他的存在。   让曾经软弱可欺的omega拥有了反抗的勇气。   这显然是不应当的。   宛如三角形一般固定的阶层,不容撼动。   位于顶端的人,本就该享有生杀予夺的权力。   任何胆敢挑战权威的人,都不应该存在。   深黑的眼底,戾气越来越浓。   宴西辞摩挲着晶环。   正准备启动机甲,光屏上却忽然弹出提示:   “苏茸请求与你进行切磋。”   ……苏茸是谁?   他抬眼,正与不远处中长发的少年目光相对。   苏茸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眼前这个扎小揪揪的贵族青年,散发的气息明显比杰兰特恐怖得多。   但这个人看向陶言蹊和昙燃的视线,实在太过冰冷恶毒。   他根本无法忍受。   因为是特许课程,现场的公用机甲并没有苏茸的份。   他只能靠自己改装的简易机甲,挑战宴西辞。   这种操作简直是自寻死路。   不光是宴西辞有些惊讶,机甲里的陶言蹊也瞬间警觉。   万一……万一那个恶劣的大少爷真的答应……   苏茸恐怕会有危险。   更何况,之前他就曾经激怒过宴西辞。   “哥……”   陶言蹊仰头望着昙燃。   男人深邃的眉眼近在咫尺。   形状优美的薄唇微微下压。   是让他安心的弧度。   没等宴西辞反应,他就眼前一花。   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了苏茸面前。   公用机甲表面,还留着上一场切磋的伤痕。   看上去其貌不扬,却让苏茸的心跳震耳欲聋。   他握着机甲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与此同时。   宴西辞面前的光幕上。   文字也悄然发生了改变:   “陶言蹊请求与你进行切磋。”   作者有话要说:   求别养肥!!!下章揍宴少~ 第13章 拥抱   苏茸的胸口如同有火焰在灼烧。   逆光而立的机甲笼罩住他的身影,带来了无可比拟的安全感。   他知道,是那个男人在保护自己。   纵使性格再坚韧。   其实在心底里他也清楚。   本质上,自己其实也只是个柔弱的omega而已,论体能资质根本比不过那些天赋惊人的alpha。   而且,不论是陶言蹊还是他。   都从来没有经历过被人保护着,可以安心放松的时光。   鼻头忽然发热。   苏茸低下头,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泪光。   同样被深深震撼的还有宴西辞。   他当然知道,主动发起挑衅的不可能是陶言蹊。   但正因为如此。   才让人格外愤怒。   原始的、暴.戾的冲动在累积。   本身,他的机甲驾驶能力就远超杰兰特的水准。   倘若全力以赴。   或许不仅会摧毁机甲,甚至连驾驶机甲的人也无法幸免。   气氛胶着。   一触即发。   冷凝的氛围,甚至让授课员都有些紧张。   好在下课的提示及时地打破了僵局。   提示声响起,按照校规,所有的课程比斗都必须立刻终止。   “……今天的实操课就到这里,大家记得课后多复习战斗视频,下节课我们会讲解新的要领。”   授课员交代完课后作业,就安排学员们依次解除了机甲。   同时来到宴西辞身后,低声交代了几句。   青年才不情不愿地解除了机甲。   在另一边,公用机甲的舱门也被打开,   露出少年被汗水沾湿的绯红面庞。   陶言蹊扶着门框。   不受控制地大口喘息。   ……谁叫驾驶舱太狭小。   不论他采用什么姿势,都躲不开男人浓郁至极的信息素味道。   自从两人进行了临时标记后。   昙燃的存在感就强得不可思议。   更何况,驾驶舱的座位只有一个。   多数时候他都坐在男人的怀里。   难以避免的接触。   让他心猿意马。   少年舔了舔唇角。   颇有些食髓知味的贪婪。   还好……阿燃只是个仿生人。   自己还不至于因为那些羞耻的想法抬不起头来。   下一刻,手腕忽然被身边的男人抓住。   陶言蹊一愣。   还来不及反应。   昙燃的身影就覆了上来。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   宴西辞等人正投来阴冷至极的目光。   昙燃沉默不语,将他们的视线隔绝在外。   搂着少年的手却下意识地加重了力道。   好在恼人的注视并没有持续多久。   等到那群alpha扬长而去,他才松开怀抱。   跳下机甲,他朝陶言蹊伸出手。   是一个很自然的迎接姿势。   陶言蹊连耳朵尖都红了。   他抓着昙燃的手,慢吞吞地往下爬。   身体却仿佛有自己的意志。   纵使再小心,也还是脚底一滑,不偏不倚地扑进了男人怀里。   “对不起。”   他第一反应就是道歉。   昙燃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脸色反而是在摸了摸少年的额温后,才渐渐变得有些不对:   “你好像又发热了。”   诶……发热?   陶言蹊这才后知后觉地摸摸自己的头。   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前额也果然烫得能煎蛋。   虽然说发热期后,omega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处于易感期,   容易被外界因素诱发热度。   但刚刚只是十来分钟的相处而已。   怎么,怎么就……   “我,我没带抑制剂。”   他紧张地抿起唇,假装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的某些弦外之音。   虽然柔软的小卷毛和下至的狗狗眼看上去天真无邪。   但清澈无害的眼瞳里,却分明氤氲着不知名的情绪。   昙燃眸色微深。   陶言蹊心里在想些什么,其实并不难猜。   这个omega乖巧得像只小白兔,即使是这么合理的请求,也显得怯懦又理亏。   但偏偏就是这样,才让人无从拒绝。   更何况,临时标记之后,少年的信息素始终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在消耗了精神力的当下,更是无从抵挡。   倒不如,顺水推舟。   “学校里有比较偏僻的地方么?”   他轻声道。   ……   直到自习室的电子锁“咔嗒”落下。   陶言蹊才勉强找回一丝神志。   天呐……他一定是被失控的信息素支配了大脑。   才会告诉昙燃,可以用晶环预约教学区的自习室。   而且在使用时间内,其他人无法进入房间。   自己甚至还瞒过了苏茸,并借故支开了他。   只不过,当初看上去诱人的特质。   此刻却成了推倒安全阀的最后一只手。   清甜的桂花香气无声蔓延,渐渐充盈了整个自习室。   甚至不用刻意去嗅闻,蜜糖般甜蜜的滋味就会丝丝沁入心脾。   “阳光”透过窗棂洒落。   纯白的纱帘随风摇曳。   鉴于两人的身高差,自习室的椅子的确有些不够看。   所以陶言蹊很是自觉地坐到了桌上。   没随身携带抑制剂,最方便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就只剩下了临时标记。   还好今天穿的卫衣比较宽松。   他没费多少劲,就露出了腺体的位置。   昙燃修长的手指抚上了后颈肌肤。   不出所料,那处肌理已经变得发热红.肿。   “那我开始了。”冰凉的唇碰上了滚烫的后颈。   “……呜。”   刚刚接触,陶言蹊就忍不住颤抖起来。   上次他昏昏沉沉,几乎没留下什么印象。   这回却是在意识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接受标记。   身体的每一处感官都被放大到极致。   他瞪着眼。   感觉到湿漉漉的触感在逡巡。   如同野心勃勃的战士,圈划着自己的领域。   尖锐的獠牙无声伸出。   再缓缓刺入皮肤里。   痛。   真的好痛。   陶言蹊死死咬住嘴唇。   迫使自己不发出呜咽。   尖牙刺出的伤口其实很小,甚至基本不会出血。   但液态信息素对腺体的强烈刺激,却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   手指痉挛地攥住衣角。   从手腕到小臂都在不停发抖。   额角渗出冷汗。   雾蒙蒙的眼底也渐渐涌出泪意。   但下一刻,昙燃一向冷静的眼神却忽然显得有些迷茫。   原本他用精神力稳定控制着信息素的注入。   可在刺入omega腺体的同时。   脑海中忽然不受控制地闪过凌乱的画面。   植入身体骨骼的机甲。   光影交错的天空。   肆虐的暴风雪和遥远莫测的星际。   一切似乎都在暗示。   自己并不属于这个温暖却闭塞的地下世界。   他控制信息素的力量顿时变得有些不稳。   骤然变强的注入,让少年痛苦地挣扎起来。   “呜,疼……”   泪水不受控制地涔涔滚落。   陶言蹊细弱地抽噎着。   昙燃简直强势得不可思议。   明明他才是主人。   可面对这个名义上从属于他的仿生人,他却毫无招架之力。   每次临时标记,他都觉得自己仿佛一只落入陷阱的肥兔。   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吃干抹净。   但他从没有想过反抗。   比起标记带来的恐惧,昙燃给他的更多是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孱弱的菟丝花。   唯有攀附着坚韧的枝干才能生存。   即使会被尖刺扎伤。   也只能默默承受。   随着腺体得到了信息素安抚。   剧烈的疼痛终于慢慢消散。   陶言蹊浑身脱力。   靠着昙燃的肩膀,仰面躺在他怀中。   这次应该能稳定很长时间了吧。   少年默默地想。   男人没说话,沉默地为他上着药。   薄唇却被染得水光润泽。   课桌上还残留着些可疑的痕迹。   陶言蹊意识到,或许是自己挣扎时不慎留下的。   趁着昙燃没注意。   他赶快用清洁纸收拾干净。   药物很快止了痛。   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下来。   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无形中被加强。   譬如某人越来越浓郁的信息素。   和其他alpha不同。   昙燃的味道很难具体形容。   并非某种客观存在的意象。   而是会使人产生特殊联想的特殊气味。   设计师设计这个仿生人的初衷……   会是怎样的?   陶言蹊透过窗户望着天空。   眼神变得悠远。   “哥。”   少年的声音很轻。   从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假装昙燃是自己的表哥开始。   他就不由自主地迷恋上了这个称谓。   好像这样叫他。   就能让自己与这个人多一层牵绊。   和他的距离也会变得更近。   “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陶言蹊说。   男人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omega所说的话与他心中的疑虑不谋而合。   所以他有兴趣继续往下听:   “为什么这么说?”   陶言蹊明显有些害羞,微微侧过脸:   “我们生活的地方,其实是一座修建在地壳内部的堡垒。”   “历史记载,公元4500年时,宇宙风暴席卷了太阳系。地球表面的气候被完全破坏,磁场也严重受损,终年飘雪冰封、辐射肆虐。”   “人类虽然想办法前往外星系,但基本没有比地球更宜居的星球。长期以来投放飞行器产生的太空碎片,也极大限制了群落的迁徙。”   “所以大部分人类迁往了热能资源丰富的地壳下,在地幔层以上的空间里建造了城市,并通过科技分离出氧气和水,供大家生存。”   难怪。   不论是四季,白天,黑夜,在这里统统都没有差别。   昙燃眸中闪过了然。   “哥,店长告诉过我,他曾经去过外面。”   陶言蹊凝视着他棱角分明的脸,神情有些痴迷。   “虽然穿着笨重的防护服,但是头顶的天空很高很远,有日月星辰,还有绚丽的极光。”   “天空中时不时会有云,积聚得多了,就会下雨或者降雪。雨后天晴时,还偶然会出现七色的彩虹。”   “真想去看看呐。”   那个充斥着辐射与风暴的恐怖世界,在他口中却仿佛世外桃源一般美好。   为何……自己会对这些描述感到如此熟悉?   昙燃微微眯起眼。   良久得不到回音,陶言蹊撑起身。   天真懵懂的眼眸望向他。   其中的期待和忐忑根本无法掩藏。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能陪我去吗?”   他轻轻抓住了昙燃的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了一下为什么天上会有人造的太阳和月亮~   第二次标记啦~ 第14章 嫉妒   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听上去美好的愿望,细思起来却显得残忍。   昙燃轻轻垂下眼眸。   眼前的少年明明脆弱得过分。   腰身纤细得一只手就能拢住。   仰起的脖颈也孱弱得如同花.茎。   在这个温暖闭塞的地下城,尚且活得如此艰难。   如果到了外界……   那些肆虐的风暴和辐射。   恐怕轻易就能伤害他。   男人忍不住地感到怜悯。   放之当初,他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少年的要求。   自己只不过是暂时寄人篱下,等到时机成熟便会离开。   但是目前……   出于某种考虑,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好。”   ……   等到天幕中的灯光由白转黄,两人才回家。   一整天的课程让陶言蹊身心疲惫。   洗完澡,沾上柔软的枕头。   没过多久他就昏昏欲睡。   直到被邵羽打来的通讯惊醒。   “亲爱的言言~最近还好吗?”   酒吧店长的声线依旧冒着酥绵入骨的荡.漾泡泡。   “我一切都好,多谢店长。”   陶言蹊笑道,“现在挺晚了,您找我有什么事?”   “害,本来之前说好了,这几天我出远门,酒吧暂时歇业。但我偶然听说了个赚外快的机会,酬劳还不错,有兴趣么?”   邵羽狡黠地笑。   赚外快……?   陶言蹊闷闷地“唔”了一声。   仔细想想。   这段时间他基本没去兼职,因此也没什么收入。   鸽血石戒指里的余额。   已经因为给昙燃买衣服所剩无几。   再这样下去……   他或许真的要养不起自己的仿生人了。   “店长,我想去。”   纠结片刻,他就轻咬着嘴唇,答应下来,   “您能告诉我,这份兼职需要做些什么吗?”   “嘛……其实挺简单的。我有个朋友新开了家游乐场,目前刚刚建设完工。”   邵羽笑道。   “后天她打算举行内测活动,现场人手不太够,需要临时招几个工作人员运行游戏厅和服务游客。”   “对了,听茸茸说,你表哥好像是个挺厉害的alpha?”   他忽然提到了昙燃:   “要不让他也一起来帮忙?时薪可是有150晶币哦。”   怎么连邵羽都知道昙燃的存在了?   陶言蹊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苏茸这嘴……   也太没个把门了吧!   虽然店长是值得信赖的人没错。   但其实,他并不希望昙燃的消息这么快就被太多人知道。   只不过,邵羽这句话。   也让他想起不少曾经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和懦弱的自己不同。   苏茸从来是个率直果敢的人。   他从不隐藏内心情绪,爱憎分明。   如果受了委屈也不会默默忍受,而是会勇敢地反击。   更何况,他素来仰慕强者。   像昙燃那样引人注目的人……   获得他的好感,也很正常。   “他可崇拜你哥了,而且据说你哥长得特别帅气,要是能来做游乐场的野生代言人,岂不正好?说不准还能让我朋友给你们涨涨薪水呢。”   邵羽笑着建议,并没有察觉通讯另一端的少年,神情正在一点点变得黯淡。   心里有些闷闷的难受。   陶言蹊眼睫轻颤。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就好像最珍爱的宝物被人觊觎。   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但其实没有人做错。   不论是苏茸还是邵羽,都只是正常地表达出了主观的欣赏而已。   其实是他私心太重,希望仿生人独属于自己。   又因为自己的懦弱和无趣诚惶诚恐。   “谢谢店长,一会我问问哥,再给您答复吧。”   他恹恹地挂了通讯,把脸埋进枕头里。   不久,浴室的门被推开。   虽说直接使用清洁舱似乎更方便,人们往往还是难以抗拒热水浴的诱惑。   男人身上散发着和陶言蹊同款的清新薄荷味。   他没有闪躲对方的注视,撩起浴袍一角,擦着半干的头发。   因此露出了一截金属左腿。   铂金色的表面上,仍有零星的水珠滑落。   陶言蹊默默看在眼里。   喉咙有些发紧。   所有被制作出的仿生人。   都应该拥有完整的肌骨和血肉。   为什么唯独只有昙燃被截去了原有的肢体?   等对方走到床边,他伸出手,轻抚上那截冰冷的金属骨骼。   “你的腿,疼不疼?”   昙燃摇头。   这条腿显然是后天改造的。   但其中的神经组织都被保存得极为完好。   使用起来和原生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因为没有体温。   被少年温热的手指触碰时。   带来的感觉会更加强烈。   差不多擦干了水,他照例走到床边的地铺,   却发现被褥已经被陶言蹊搬到了自己的床上。   “你这是做什么?”   昙燃微微蹙眉,冷厉的视线触碰到少年含着期待的目光。   “哥,我、我有个请求。”   陶言蹊裹着被子靠过来,深吸口气,蓦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即使男人最初连让他触碰都不肯,但是在临时标记后,加之自己的软磨硬泡,   虽然昙燃依然没有主动靠近,却一般也不会拒绝和他肢体接触。   “标记后,我们的信息素依赖程度加深了……我可能,需要离你更近,才能安然入睡。”   “你能不能帮帮我呢?”   单单说出这句话。   陶言蹊的眼眶又有些红了。   昙燃半晌没说话。   但随后他顺势在床边坐定,似乎构成了某种默许。   陶言蹊乌润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涌上的狂喜让他几乎落泪,但为了不给昙燃造成欠佳的观感,他还是努力忍耐了回去。   “谢谢哥,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   陶言蹊于是把邵羽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昙燃听。末了又弱弱地补充了一句:   “其实,如果你不想去,我自己也没关系的。”   昙燃微微皱起眉。   又是这句话。   从认识陶言蹊开始,他似乎总是这样。   小心翼翼地提出请求,又因为害怕被拒绝,在得到回应之前就胆怯地退缩。   是真的没关系。   还是在逞强?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这种态度。   反而让对方无法断然拒绝。   “我和你一起去。”   说罢,他调开目光,语调也变得生硬,   “你有触敏热,万一接触到其他alpha发作怎么办。”   给出的理由同样没法让人拒绝。   陶言蹊愣了愣,随后忙不迭地点头。   “好的,谢谢你,哥。”   虽然声音有些抖,他嘴角的弧度却根本抑制不住。   明明昙燃的表情很冷淡。   也只是因为自己提出了要求才答应。   但那种莫名的安心感。   还是让他的情绪一下子愉快起来。   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有些不安分,装作不经意地触碰到男人修长的指尖,又悄悄地缩回。   “那,说好了哦。”   他抿了抿唇,眼波潋滟得不像话。   ……   游乐场选址在悬浮班列的终点站。   当天两人出发得早,到达的时候还不到九点。   陶言蹊依旧因为晕车难受得要命。   他抓着昙燃的手臂,脸色很差。   “你没事吧?”   男人皱起眉,   “要是实在不舒服,就先回去。”   “没事,我只是有点恶心,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就好了。”   陶言蹊从晶环里拿出一瓶水,喝了几口,才稍微松快了些。   “嗯。”   昙燃颔首,却并不难看出,他只不过是在逞强。   临时标记后,他和陶言蹊的联系越发紧密。   彼此感知信息素的敏锐度也千百倍地加强。   所以摄入对方的信息素,对于他们两人来说都是有效的安抚方式。   于是他无声地释放出了一缕信息素。   旷野般清冽疏朗的气息包裹而来。   全身的烦恶都被抚平,心情也变得舒适安宁。   “……谢谢哥。”   陶言蹊明白发生了什么,瞬间羞得耳朵尖都冒了红。   哥他……在关心自己。   即使嘴上没说什么,行动上却直戳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自己究竟,何德何能呐。   他缓缓闭上眼,掩去眸底一丝湿润。   两人乘着悬浮梯前往报到处。   好几名打工人已经聚集在那里,其中就包括苏茸。   他脸色有些泛白,眼皮也耷拉着。   看上去精神不太好。   但看到昙燃和陶言蹊的刹那,嘴角还是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燃哥,言蹊,这边!”   “茸茸,你也在呀。”   陶言蹊微笑着,忍住了去看昙燃反应的冲动。   “……能有赚外快的机会,为什么不来?”   苏茸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却也没有多说。   他说话时不经意地侧过头,中长发从肩头滑落。   隐约露出一截发红的后颈。   不只是陶言蹊。   如今的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于男人身上的,清冽疏朗的旷野气息。   心跳快得快要窒息。   搭在身侧的双手也微微颤抖。   “真不错,看来人已经到齐了。”   一名身材高挑的女人走了过来。   “我叫裴诺,是邵羽的朋友,你们叫我裴姐就行。”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干练又冷艳。   “接下来我简要说明一下你们今天的工作。咱们游乐场内共有八座全息模拟游戏厅,每个占地面积九百平方米。”   “游客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就能在模拟厅里体验包括失重、旋转、恐怖、追逐、温馨娱乐等各种类型的游乐项目。”   “除了游戏厅之外,游乐场还设置了餐饮点和休息驿站,供游客享用。今天我们是试运营,为了增加趣味性,我决定根据你们的外形,设置不同的主题服装。”   在场除了陶言蹊三人之外,还有五名年轻男女。   裴诺转身,在背后的光屏上输入了几行代码。   “根据我设置的程序,在兼职的八小时内,你们的服装外观会发生变化,时间届满后,将自动解除。”   “此外,”她微微一笑,   “我会给你们每人一枚认证手环,戴着这个手环进入游戏厅,就不会受到全息影像的干扰。”   “裴姐,我有个问题。”   一名少年忽然开口。   他长得金发碧眼,身材颀长。   陶言蹊远远看着,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眼熟。   这个人的样貌,有点像一个人。   是一个自己很畏惧的人。   “怎么了,杰昆?”   裴诺通过晶环查看着他的身份信息,问道。   “如果我们不小心弄丢了手环,该怎么办?”   “你最好当心。”裴诺勾了勾唇。   “一旦没有手环,游戏厅里的全息影像就会覆盖到你们身上。届时你们就会被迫经历游客选择的项目,一直到游戏结束才能脱身。”   杰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继续追问。   见没有其他人提问,裴诺于是启动了变装程序。   短短片刻,陶言蹊只来得及感到一阵发热。   身上的服装就完全变了模样。   他的视线首先落在了昙燃身上。   男人的风衣已经换成了重工的宫廷衬衫。   分明是层层叠叠的繁复花纹,却丝毫不显得累赘。   反而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他矜贵的气质。   深v的领口由两根猩红的丝带交叉串起,露出明显的肌肉线条。   深遂平直的锁骨绵延到微微隆起的泡泡袖中。   额前的碎发被一丝不苟地拢在脑后。   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高耸的眉骨和深邃的眼窝。   让他整个人透露出一种锋利的冷冽之美。   肌肤冷白毫无血色。   偏偏两瓣薄唇嫣红夺目。   实在是……   俊美妖孽得不像话。   陶言蹊脸红得快要滴血。   可这并不是最高潮。   当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装束时。   一时间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这是?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桃子的服装是什么呢? 第15章 陷阱   如果说,上次酒吧的女仆装已经足够让人脸红心跳。   那么这次的变装,就直接突破了陶言蹊的承受极限。   胸口、后背、腰侧、手臂。   都毫无遮挡地坦.露着。   衣服原本就是修身版型。   偏生又剪裁成渔网设计。   似乎遮住了身体,又没完全遮住。   更别提裹在半透明黑.丝.袜里的双腿了。   “我……我能换个变装主题么?”   少年声音颤抖,都快哭出来了。   “有什么不对的么?”   裴诺瞥他一眼,语气很淡定。   “魅魔主题,有恶魔角和小尾巴,加上符合魅魔特质的性感风紧身衣,很常见的。”   很……很常见?   陶言蹊抱着双臂,整个人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没事,言蹊,想想咱们150晶币的时薪。”   同样打扮清凉的苏茸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他身上的服装是原始时代猎户主题。   树叶编织的衣裙看上去很是狂野不羁。   话虽这么说,他的脸也红得厉害。   甚至比起害羞的陶言蹊犹有过之。   “嗯,你说得对。”   陶言蹊闭了闭眼,下定了为金钱牺牲的决心。   下一刻,肩头却忽然一暖。   他睁开眼,发现昙燃不知什么时候解开斗篷,披在了自己身上。   “陶先生,你这是?”   裴诺对他的擅作主张有些不满。   昙燃连头也没回。   细致地替少年束好衣领:   “文学作品中其实也有不少披着斗篷的魅魔形象。”   “这样也很合适。”   不能不说,男人的品味相当不错。   相比于直接暴露。   隐藏在斗篷下似隐若现的浑.圆翘.臀和玲珑腰线。   反而更契合“魅魔”的设定。   感受到男人清冽的气息,陶言蹊的脸迅速地烧红。   纤长的眼睫不断颤动,他缓慢地吸吐,极力克制着越来越聒噪的心跳。   哥……他大概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吧。   这会是某种占有欲在作祟么?   危险的想法刚刚冒头,就被他强自压抑下去。   不,哥怎么会这么想,大概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吧。   心思千回百转,他垂着眼眸,眼角又忍不住含了泪意。   因此也就没留意到男人停滞了刹那的动作。   鉴于变装效果不错,裴诺也不再继续纠缠昙燃的改造问题。   她麻利地将八个人分配到不同的游戏厅。   “你们负责引导游客选择心仪的全息项目,然后确认游戏开始之后,锁好游戏厅的门。等到游戏结束,舱门会自动开启。”   “游戏时间由你们商量决定,但最多持续一小时,否则需要加收游客费用。毕竟运转全息模拟设备的成本,可不低啊。”   “现在你们各就各位吧,快到开园时间了。”   几人上前领取了手环,准备出发。   陶言蹊的手环对应三号游戏厅,位于游乐场北侧。   他特地问了问,发现自己与昙燃和苏茸都不在一个方向。   一个人没关系吗?   面对男人眼神里不安的情绪。   少年摇了摇头。   没事的,只是八小时的兼职而已。   自己一定能好好完成。   虽然昙燃的存在让他止不住地想要依赖。   但某些时刻,还是得多依靠自己一些。   “我没问题的,你们快去吧。”   他笑着向两人挥手作别,独自向北走去。   没想到过了一会,忽然有人追了上来。   “诶,陶言蹊是吗……稍等我一下。”   他回头,望着身后走来的金发碧眼的少年。   正是之前提问的杰昆。   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又涌了上来。   陶言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看裴姐的安排,你应该是三号吧?”   对方亮了亮自己的手环,   “我是四号,就在你附近,咱们正好顺路。”   “……嗯。”   陶言蹊抿着唇,点了点头。   杰昆的气势虽然不强。   但信息素的味道显然属于alpha。   自己因为患有触敏热,对这些人其实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他尽量保持着和对方的距离。   杰昆是个健谈的人。   虽然两人之前并不认识,但氛围也不算尴尬。   聊着聊着,他将话题引到了学校方面。   “之前我听说,你是埃克塞提的工读生?”   “真厉害啊,身为omega,居然能去那种高等学府,你一定很优秀吧?”   杰昆越说越是激动。   他突然凑近,在陶言蹊做出反应之前,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埃克塞提也是我的梦校,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考学的窍门?”   “放……放开我!”   电流般的刺痛让陶言蹊忍不住皱眉,用力挣脱了掌控。   他忙不迭把发红的手腕往斗篷里藏。   也就没顾上杰昆倏然变得有些复杂的眼神。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只是一时激动,就……”   杰昆懊恼地挠挠头,似乎想要向陶言蹊道歉。   但后者只是不断后退,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没事,三号游戏厅就在附近,我自己去就行。”   “谢谢你,杰昆。”   陶言蹊强忍着说完最后一句,转过身。   眼眶里已经有泪水在打转。   真的……好疼。   不用看都知道,手环附近的皮肤已经长满了红疹。   又痛又痒,难受得钻心。   但触敏热没办法缓解。   他只能静静等待症状消失。   陶言蹊揉揉发红的眼角。   尽力调整好情绪,接着赶往三号厅。   和裴诺介绍的一样,每个游戏厅都是半球形的庞大建筑。   墙壁和地面上也都嵌入了全息模拟装置。   只要在入口处选定项目和时长。   游戏就能启动。   陶言蹊按照操作流程大致熟悉了以上操作。   没过多久,就迎来了第一批内测游客。游乐场其实还没开始正式运营,游客数量并不多。   加之全息模拟也算比较前沿的项目,大部分的游客选择都相对保守。   他接待的前几名游客,基本都选择了没什么刺激性的悬浮项目。   持续时间也不长,一般十分钟左右。   每次游戏启动后。   陶言蹊就会退到厅外等候。   好在工作进行的还算顺利。   一切似乎并无异常,手臂上的红疹也在渐渐消退。   只是原本应该用来通讯的手环。   却安静得过分。   或许是没什么需要联络的突发事项吧。   陶言蹊没太在意。   下一个来到三号厅的游客是一名金发少女。   相比于其他人,她对全息模拟的操作明显熟悉得多。   “恐怖系数和冲击值都调到最高,对了,还要加上失重和追逐效果……”   直到一系列刺激的指标都被拉到顶点,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到了临进场的前几分钟,少女却忽然有些怂了。   “……小哥哥,你会陪人家进去的对不对?”   她撅起红唇,扯了扯陶言蹊的衣袖:   “人家一个人,有点害怕呢。”   虽然光是几帧画面的模拟,就让他吓得够呛。   可出于工作考虑,陶言蹊也只能同意这个要求。   如果没有手环的保护,他根本不敢贸然进入游戏厅。   鉴于项目的危险性,他协助少女穿好了护具,才摁下启动键。   “项目已经启动,祝您游戏愉快。”   照例说完问候语,陶言蹊正准备推开舱门,眼前的景象却陡然一变。   这是……怎么回事?   凄厉的呼号毫无预兆地从背后响起。   与此同时,附近也忽然出现了几具死状凄惨的尸体,正汩汩往外冒着血。   陶言蹊看在眼里,吓得浑身颤抖。   他很快意识到某种可能:   自己应该是落入了少女刚刚选择的全息模拟项目中。   但他还戴着手环。   原本不应该受到影响才对。   陶言蹊立刻去启动手环的联络程序。   可不论他怎么做,手环始终都毫无反应。   诡异的声响越来越近。   想到刚刚被调到最高值的种种数据,他就一阵脊背发凉。   此时唯一的脱身办法,只有找到舱门的位置。   他凭着记忆摸索前行,可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人猝不及防地推倒在地。   “你就留在这里好好享受吧。”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讥诮又恶毒。   “肆意妄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结束这句话的是舱门关闭的沉重闷响。   游戏厅外,金发少女摘下身上的护具。   相貌也迅速变回了杰昆的模样。   刚才不过是机甲的障眼法而已。   只是因为陶言蹊对他不够警惕,才轻易着了道。   杰昆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他全名杰昆·赫罗。   是赫尔敏家族的旁支子弟。   之所以来到这个游乐场兼职,并非奔着所谓薪酬。   而是为自己名义上的表兄——杰兰特出口恶气。   他利用同行的时间破坏了陶言蹊的手环。   再刻意留出几名游客让对方放松警惕。   果不其然,前几次陶言蹊都是启动后立刻离开。   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手环已经被人动了手脚。   虽说游戏时间最长剩下几个小时。   但在各项数值都被调到最高的情况下,也够那个omega承受的了。   “要怪,就怪你自己不长眼,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金发少年耸了耸肩,抛掉心底那丝微弱的歉意,吹着口哨走远了。   ……   七号游戏厅外。   昙燃忽然皱了皱眉。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刚才某一瞬间,耳边似乎传来了少年嘶哑的哭喊声。   哥……你在哪?   求你……救救我。   微弱,绝望却真实。   扯得他心底微微揪痛。   这种感觉还无法立刻得到佐证,因为尚在测试之中的游乐场,并没有设置相关的监控设备。   为了确保游戏的稳定性,他们也纷纷关闭了晶环,只用工作专用手环联络。   所以验证猜测的唯一方法,就只剩下去亲眼看看。   昙燃记得,陶言蹊所在的位置是三号厅。   现在游戏厅内的项目还在持续,   短时间内离开,应该不会影响兼职。   毕竟这笔薪酬对陶言蹊很重要。   但他也必须去确定那家伙的安全。   游乐场里不方便直接亮出机甲,他沿着陶言蹊之前的路线步行寻找。   很快被附近的苏茸瞧在眼里。   “诶,燃哥,你这是去哪?”   “我去看看他。”   昙燃并没有停下脚步。   他……苏茸愣了愣,随即意识到昙燃指的是谁。   “那……那我和你一起去,我这边游戏还有一个小时才结束,时间肯定来得及。”   不知是出于对陶言蹊的关心还是其他想法。   他也三步并两步跟在了男人身后。   来到三号游戏厅前。   昙燃望着舱门光屏上的显示数值,眉头紧锁。   每一种项目的体验感都被拉到了最大值。   游戏时间也持续到闭园。   一切看上去都很不对劲。   更何况本该守在门外的陶言蹊,也不见踪影。   他尝试着开门,手环却触发了游戏厅的禁制。   游戏进行过程中,除了本游戏厅的负责人,其他非游客人员根本无法进入。   眼前唯一的办法,就只剩下了暴力开启。   “燃哥,言蹊他……会在这里面吗?”   苏茸对这个选择显得有些迟疑。   他们毕竟是来兼职的,这样做不仅会减损工时,甚至可能对游戏设备产生影响。   一旦弄坏了任何机甲或者设备……   赔偿数额都会相当惊人。   “交给我。”   男人摇摇头,无声地启动了机甲核心。   作者有话要说:   桃子:燃哥,你是我的神!(破音)   我的天哪我居然成为了榜单里唯一不涨的人,榜单之耻就是我了。。   明天重要剧情,我会早点更新,12点见哈~ 第16章 怒意   “主人主人,好久不见喵~”   脑海中传来的声音激动万分。   倘若机甲核心有实体。   想必要当场给昙燃来一个热情拥抱。   相比之下,男人却显得很冷淡。   他直接下达了启用电离刀的指令。   “咦?主人是要进行高精度切割喵?”   机甲核心表示疑惑。   作为一种特殊的机甲武器形态。   电离刀能够沿着物质的最小组成单位进行切割。   因此在分离后的短时间内。   还能将物体组合成完全未受损的状态。   只不过使用这种武器对精神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您的记忆还未恢复喵,不建议……”   机甲核心的后半句劝阻被冰冷的精神力怼了回去。   它只能无奈屈服。   下一刻。   一根丝线粗细的光刀贴着男人的左手背延伸而出。   身边的苏茸还来不及反应。   光刀就已经沿着舱门的轮廓切了进去。   “燃哥,你……”   他脸色发白,也清楚意识到自己没法阻拦。   昙燃控制着电离刀避开门锁的核心芯片。   仅仅切断了复杂勾连着的金属锁部分。   很快,紧闭的舱门缓缓向外滑开。   他瞥了眼苏茸:“记得半小时内必须合拢舱门,否则游戏厅就会被破坏。”   说罢,昙燃转身进了门。   他们的手环只能适用于对应的游戏厅。   换句话说,除了陶言蹊之外的任何人进入。   都会直接被全息投影覆盖。   只是靠门近了些,阴冷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苏茸抿了抿唇,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跟进去。   ……   迷雾之中,鬼影幢幢。   或许连裴诺本人都没有意识到。   被加强到极致的全息模拟。   其实已经接近军事拟态训练的强度。   每一个增加恐怖元素的npc,   都攻击力十足。   所谓的失重和旋转。   也和真正的高空坠落没什么两样。   男人冷静地挥动手臂。   附着式机甲化为锋利的骨翼,轻易地将接连扑上来的全息实体击溃。   深黑静寂的眸底。   却开始缓缓浮现出烦躁的情绪。   机甲的每一次攻击。   都调动着属于alpha的精神力。   虽然消耗不大。   可随着精神力的释放,似乎有某种诡异的感觉在不断叠加。   很快,他便再次指示机甲核心,开启了热敏眼。   即使全息设备能模拟出实体。   却永远无法复刻人体的结构和温度。   换言之,如果陶言蹊依然在这里。   通过红外线热成像,热敏眼就能立刻捕捉到他。   浮动的鬼影在他眼中荡然无存。   幽暗的视野尽头,似乎有一团微弱的光影轻轻颤动。   男人几乎眨眼间就掠了过去。   他注视着眼前蜷缩着的一小团,神情显得有些迟疑。   “陶言蹊?”   昙燃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颤抖不已的少年看上去非常狼狈。   身上的斗篷早就不知落在了哪里,紧身衣也被抓得破破烂烂。   白皙细嫩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伤痕。   有些地方还蹭破了皮,往外渗着血。   苍白的脸上泪痕交错。   即使紧闭着眼,睫毛上的泪珠也在簌簌往下落。   “呀,omega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喵。”   机甲核心幽幽说道。   “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全息模拟的摧残喵。现在处于封闭感知自我保护的状态喵。”   “主人你这样是叫不醒他的喵。”   “而且如果不尽快唤醒他,一旦封闭感知时间过长,他很可能陷入深度昏迷,甚至极速衰弱喵。”   昙燃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要唤醒精神力,当务之急。   就是用自己的精神力渗入对方的精神海。   于是他托着陶言蹊的后背,扶着他慢慢坐起。   指尖轻点少年后颈上的咬痕,缓缓将精神力注入。   因为有临时标记在。   这个过程还算顺利。   铂金色的拟态信息素化作千丝万缕,在少年的精神海中游弋。   精神力回缩后的精神世界十分空旷,在感知范围内,都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在寻找陶言蹊的精神力这件事上。   昙燃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他将游离在外的负面能量逐一清除。   再轻柔地控制着精神力逐渐深入。   直到触碰到那团蜷缩在黑色泥沼中的小小身影。   陶言蹊的精神力实体是个巴掌大小的光团。   毛茸茸的,雪白又柔软。   仿佛轻轻揉搓就会受伤。   和他本人一样温顺无害。   “别怕。”   铂金色的信息素温柔地缠绕上来。   熟悉至极的清冷味道。   让光团渐渐放松。   它从最初的拒绝,到偶有回应。   最后紧紧贴上那些乳白丝线,开始急切地吸.吮。   强行回缩的精神力必须汲取足够的能量。   才能再次舒展开。   昙燃抱着陶言蹊,稳定地输出着精神力。   并调理着对方紊乱的气息。   不知为什么,当他们的信息素交融到一处时。   之前那种烦恶的躁动竟然在减弱。   “他的精神力正在持续增强喵。”   机甲核心的语气很愉悦。   但没过多久,它就发现了不对劲:   “等等,主人你的精神力……好像不太充足了喵。”   怎么可能?   男人的眉头微微蹙起。   但虚弱感是骗不了人的。   一阵紧似一阵的头痛,提醒着他精神力的巨大消耗。   “好奇怪喵,主人你明明是这么高等级的alpha喵……虽然目前记忆区残缺无法分析,但omega的资质确实远逊于你喵。”   机甲核心表示无法思考:   “只是简单的精神力梳理而已,怎么会对您造成如此庞大的消耗喵?”   “还有其他方法么?”   昙燃深知,在记忆残缺的情况下,他不可能过度透支精神力。   但陶言蹊的状态显然无法放任不管。   “唔,由于主人和他的信息素契合程度极高,如果精神力不足的话,身体接触也是可以的喵。”   身体接触?   昙燃暂时停止了精神力的输出。   他很快感觉到。   自己的信息素依然在缓缓涌向陶言蹊体内。   只是速度远远不够。   “不同部位的身体接触,效果是不同的喵~”   “如果拥抱的强度不足,主人可以采取更加亲密的方式喵,比如……”   后面几个字被淹没在凌乱的电流声中。   昙燃眉心抽搐,忍无可忍地让它闭了嘴。   他低头望着少年。   那人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些,但依旧苍白。   细长的眉褶出一道浅痕。   仿佛仍在忍受着痛苦。   男人无声地叹了口气。   临时标记也好,精神梳理也罢,都是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等到恢复了记忆,自己终究是要离开的。   这段虚假的主仆关系也该告一段落。   所以,不应当增加无谓的羁绊。   他垂着眼没有动。   陶言蹊却不安地挪了挪身体,缓缓后仰,靠倒在他肩窝处。   红润的唇微微张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温热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抬起,摩挲着昙燃的颈项。   他急促地喘息着。   忽然抬起头。   含住了男人的唇瓣。   清凉,微涩,却柔软得超乎想象。   信息素的交融程度瞬间极速攀升。   昙燃浑身一僵。   他原本想要推开,可少年身上处处都是伤痕,根本无从下手。   更何况——   空虚的精神力也因为信息素的注入,重新变得振奋起来。   如同鲜嫩的水蜜桃,汁水丰盈,甘甜清润。   短促与绵长的呼吸纠缠。   蜜桃的果皮被剥开。   绵软的果肉沁出甜液。   甘洌的滋味沿着喉咙一路灼烧到肺腑。   昙燃稳定的心跳也开始加快。   被不知名的情绪裹挟着,他的回应也不再克制,变得浓烈又炽热。   冷白的手指伸进少年浓密的发间。   修长脖颈上的喉结也在不断滚动。   令人沉沦的甜蜜。   几乎将理智蚕食殆尽。   等到昙燃再次抬起头。   素来淡色的唇也染了绯红。   臂弯里的少年,脸颊已经恢复了红润。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终于醒来。   他乌润的眸子带了些茫然。   当倒映出男人的身影时,才化开了眷恋与安心。“哥。”   这一声他唤得又轻又软。   ……   “怎么回事,你说怎么回事?找人来做兼职,事先居然连对方的身份背景都不调查清楚吗?”   休息室外,裴诺满脸无奈地听着邵羽骂骂咧咧。   “还好言言他哥发现得及时,要是我的人真在你那里出了什么事,你打算拿什么补偿?”   即使是通讯投影,他的气势依然强悍。   “差不多行了,人这不是没什么大碍嘛,大不了我给陶言蹊他俩工资翻倍得了。”   裴诺拗不过他,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   今天这件事确实是她的疏忽。   惹得邵羽生气也不意外。   但凡自己稍微核实,就能知道赫罗是赫尔敏家族的分支。   这个家族的蛮横作为,她以前也听过不少。   “我会好好安抚他的。”   她轻叹口气,挂断了通讯。   裴诺推门进屋,一眼就望见床边两道相依偎的身影。   这陶言蹊和他的表哥……还真是相当亲近呐。   “咳咳,你感觉好些了吗?”   她战术性清嗓,让自己的出现显得不那么突兀。   “……谢谢裴姐,我已经没事了。”   陶言蹊抿唇笑得乖巧,脸上还有未褪的红晕。   “说来杰昆那家伙可真不是个东西,居然拿全息游戏折磨你,末了还一走了之,根本不管后续的游客。”   裴诺越说越是来气:   “话说你在游戏厅里都经历了些什么?”   “我……”   少年的表情陡然间有些惊惶。   “我当时被推进了一片雾里,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接着,附近突然就出现了长得很恐怖的长舌鬼,他们拿着电锯斧头,跟在我身后一直追……”   “我拼命地逃,可没跑出几步,就被一股巨力弹飞,又重重地摔在地上。这时就有好多怪物扑上来撕扯我的衣服,还攻击我……”   他缓慢地吸吐,想要平复下心情。   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没事,都过去了。”   身边的男人伸出右臂,将陶言蹊搂入怀中。   那双清凛的灰色眼眸冷冷地扫向裴诺。   似乎因为她引起了少年的恐惧。   而氤氲着怒意。   为什么……   这个男人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同为alpha。   裴诺瞬间就感受到了来自昙燃的强大压力。   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她才理解这位大佬的怒点究竟在哪。   敢情是因为自己勾起了陶言蹊的回忆。   让人家又陷入了恐惧之中?   保护欲也强得有些过分了喂!   “成成成,我了解了,今天实在是辛苦你了。”   裴诺扶额:“也是我不对,之前安装设备的时候,没想到它能有这么大的人身危险性。”   “好在是试营业阶段就发现了这个问题,说来还真是要好好感谢你。”   “今天的工作就到这里吧,作为补偿,给你和你哥的薪酬都翻倍,稍后会一起打到你的晶环里。”   深感此地不宜久留。   她交代完安排,立刻麻溜地走人。   等到脚步声远去,脸红到耳朵根的少年才嗫嚅道:   “好了,哥……我已经不怕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总感觉,自从昙燃救自己出了游戏厅,对他的态度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比起以往黏糊了不知多少。   比如从自己醒来,他就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确认了陶言蹊的精神状况稳定。   昙燃这才点了点头。   少年此时已经换回了常服。   可白皙肌肤上的伤痕依然十分刺眼。   他看在眼里,心底针扎似的刺痛。   “解开衣服,”他平静地道,“我给你上药。”   “啊?哦……好,好的。”   陶言蹊心跳得太快,险些咬着自己的舌头。   实在是太犯规了。   他一边撩起衣服,一边暗戳戳窃喜。   这种主动的接触。   似乎还是第一次。   冰凉手指抚上皮肤的瞬间。   他还是没忍住浑身一颤。   “疼么?”   男人皱了皱眉。   “不,没事,你继续吧。”   陶言蹊死命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呜咽。   身体……好奇怪。   只要是被男人触碰的地方,就仿佛有电流经过一样酥麻。   明明是在被治疗和安抚。   可不知怎的,他忽然很想哭。   “当时,我真的很害怕。”   陶言蹊捏着衣角,轻声说。   “不停地重重摔倒,被抛来扔去,还有很多凶猛的怪物对我喊打喊杀。”   “那时我真的以为……自己或许会死在那里。”   “还好有你,哥,还好你来了……”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昙燃手背上。   他轻叹口气,为陶言蹊穿好衣服。   又张臂将人紧紧抱在怀中。   “没事,我在呢。”   鼻端嗅着清甜的桂花香气,连时间的流逝都仿佛慢了下来。   两人无言地依偎着。   直到一阵敲门声打破了静谧:   “言蹊,我方便进来看看你吗?”   来人是苏茸。   他对着二人笑了笑。   眼神不经意间瞥向昙燃。   却没来由地显得有些躲闪。   “你的事,我都听裴姐和店长说了。”   “那个杰昆实在可恶,就这么放他走了,来日杰兰特他们还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苏茸握着陶言蹊的手掌,越说越生气。   因此也就没留意,昙燃听到这句话后冰冷至极的眼神。   “没事的茸茸,在学校他们至少不敢太放肆,至于酒吧那边,有店长的照顾,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陶言蹊笑着揉揉他的头。   或许因为刚哭过一阵。   内心的委屈和不安都已经发泄了出来。   这时他的心情甚至称得上平静。   又或者说,是因为笃定了有人会保护自己。   盖在被子下的手与男人十指紧扣。   尽管有被发现的风险,内心的快乐却无以言表。   苏茸顺着他的手臂往下看。   瞧见隐藏在被褥下的一处凸起时,脸色忽然有些发白。   “对了,时间不早了,我还得赶回家的悬浮班列呢,就先走啦。”   他忽然感觉有些待不住。   陶言蹊丝毫没察觉有什么不对:   “嗯,你早点回去吧。这里有哥陪着我,没问题的。”   苏茸又跟他依依惜别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可刚刚推开门。   他脸上强撑的淡定就潮水般退去。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凌乱的画面。   其实,那时他久久没有等到昙燃出来,实在担心,于是也悄悄闯了进去。   游戏厅里的拟态npc已经差不多被清除干净。   没费多少功夫,他就发现了隐藏在雾气中的两道身影。   “燃……”   他原本想招呼一声。   可看清了那两个人的动作后。   声音就被生生哽在了喉头。   他们……在接.吻。   亲密地,沉溺地,迷醉地亲.吻。   但是,他们不是兄弟吗?   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若非亲眼所见,他根本无法置信。   苏茸紧紧捂住嘴,踉跄后退。   他仓惶冲出游戏厅,漫无目的地跑了好远。   直到体力不支才停下来。   呼吸很急促,耳膜也鼓胀着。   却依然敌不过心底的酸涩和疼痛。   思绪回笼。   苏茸又回想起刚才在休息室看到的那一幕。   果然。   就连那时,他们也紧紧牵着手。   鼻头一阵酸胀。   他忍不住抱住双臂。   明知早该收起不知所谓的妄念。   但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呢。   他抚摸着胀痛的后颈。   眼底透出丝丝迷惘。   ……   等到陶言蹊和昙燃离开游乐场,已经过了黄昏。   原本前者还在艰难地做着悬浮班列的心理建设。   后者却忽然拉着他的手,走向了一处空旷的高台。   陶言蹊:???   这是做什么?   “你身上有伤,不适合乘车。”   昙燃温暖的气息拂在他耳后,   “我送你回去。”   下一刻,一双铂金色的庞大骨翼从他肩胛处延伸而出。   灯光映照下,光洁的金属表面似乎盈满了星辉。   “好……好漂亮!”   陶言蹊忍不住摸了摸:   “这是你的机甲翼吗?”   没想到伊甸园的老板这么实诚。   连附着式机甲都为仿生人预装到位了。   昙燃哪里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索性也不多解释,只笑着点了点头。   他微微躬身,朝陶言蹊伸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   为燃哥和桃子发来贺电~ 第17章 矛盾   温柔的邀请姿势。   让少年的心脏又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好、好的……!”   他紧紧回握住男人修长的手指。   昙燃搂住他的腰侧和腿弯,把他打横抱在怀里。   然后足尖点地,双翼轻拍,腾身飞起。   倏然袭来的失重感让陶言蹊立刻抓紧了昙燃的衣领。   等到身体渐渐适应,他才敢慢慢地睁开眼睛。   下方的景物在一点点缩小,头顶的“星光”也越来越近。   仿佛只要抬抬手就能触碰到。   昙燃飞行的速度很快。   但在开启了屏蔽效果的情况下,并没有让怀里的人吹风受寒。   陶言蹊把脑袋搁在他肩窝处。   手指抚着深开的衣领,感楠受着薄薄一层衣料下,紧致而富有弹性的肌肤。   好幸福。   好安心。   如果可以。   他希望这样的时光永远不会结束。   “哥。”   纤长睫毛扫过男人的锁骨。   “嗯?”   昙燃低下头去。   陶言蹊抬起头,唇瓣轻轻蹭过他的下颌。   仿佛一个不经意的吻。   “谢谢你。”   他的眼眸乌黑润泽,   “我真的好开心。”   男人没有回应。   紧抿的嘴角却微微上扬。   胸腔里蔓延开的情绪又甜又暖。   这就是愉悦吧。   他想。   ……   与此同时,城东某处豪华宅邸。   金发青年目送着杰昆走出书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见钱眼开的旁支子弟就是好打发。   不像某位大少爷,软硬不吃。   非得挖空心思地去猜,投其所好。   这回自己总该顺了他的心意吧。   想到这里,他打开了与宴西辞的通讯界面。   “宴少,冒昧打扰,不知您现在有时间吗?”   见光屏里的青年轻轻颔首,他立刻把杰昆的所作所为如数告知。   包括那家伙是怎么混入游乐场内侧志愿者之中,对陶言蹊的手环做了手脚;   又是如何通过伪装骗取了那人的信任,直接让少年承受了长时间恐怖项目的折磨。   “杰昆是我家族旁支子弟,届时就算追究起来,也能直接与我们洗脱关系。”   杰兰特语气轻快地交代完了一切。   然而,宴西辞的脸色并没有如他想象的一般轻松。   反而有些山雨欲来的阴沉。   “谁让你擅自做主,对陶言蹊下手的?”   青年突然冷冷地质问道。   “诶?”   杰兰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在学校我并非针对他,只是看不惯那种弱者,利用工读生的身份便利,与真正的强者抢夺埃克塞提的学习资源。”   “更何况,在学校之外,我与他的身份天差地别,根本没有产生关联的必要。你这样做,和那些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有什么差别?”   宴西辞讽刺道:“杰昆的身份旁人一查便知,就算事实上无法追究到你我头上,流言怎么可能止得住?”   杰兰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倒是没想到,这看似嚣张跋扈的少爷,思维居然如此“光风霁月”。   敢情在他眼里。   自己反倒成了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给他抹黑丢脸的累赘。   真是好心办坏事,   反而碍手碍脚。   “宴少,您、您别生气。都赖杰昆那蠢货不会办事,我保证会让陶言蹊他们闭嘴,绝不会有损您的颜面。”   杰兰特越说越是窝火,恨不能将那个领了奖赏扬长而去的青年捉回来胖揍一顿。   他话语背后的阴狠含义。   让宴西辞的表情更加不悦。   “你为什么听不懂我的话?”   深邃眉眼里,厌恶的情绪越发明显。   “不论你有什么龌.龊的想法,都别再去招惹陶言蹊。否则,我宴西辞绝不会与你这种人为伍。”   说罢,他直接切断了通讯。   “宴少,宴少!”   回应他的只有不间断的忙音。   杰兰特握着晶环。   后槽牙咬得死紧。   费尽心思的讨好。   换来的竟然只是嘲讽和羞辱。   “艹你妈的宴西辞!”   他愤恨地将晶环重重扔在地上。   “若不是你宴家坐拥帝国规模最大的热能产业,把控着弥沙的经济命脉,我凭什么要这样奴颜婢膝!”   “沾染那些‘龌.龊’手段,你以为是老子心甘情愿的吗?!”   摔了晶环还不解气。   他又抄起桌上的古董花瓶作势要砸。   “砰!”   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杰兰特猝然回头。   书房的落地窗已经被人从外轰碎,玻璃碎渣铺了满地。   一道颀长的黑衣身影正立在其中。   来人的面容藏在机甲面具下,看不真切。   背后缓缓收起的铂金色骨翼,却绚丽得摄人心魄。   “艹,你是什么人?竟敢深夜擅闯赫尔敏家族私宅邸?!”   只是瞬间,来自信息素的强大压迫力就足够让杰兰特心惊肉跳。   他第一反应就是呼叫楼下的守卫。   可他甚至连动弹一下都来不及。   下一秒,男人就抬起手腕,机甲化作长剑。   “杰昆说,他听命于你。”   “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锋刃抵住了杰兰特的咽喉。   剑尖刺破了杰兰特喉结处的一点油皮。   伤口开始往外渗血。   他几乎无法呼吸,   比起近在咫尺的生命威胁。   更让他害怕的,是面对着这个人。   自己的力量居然完全被压制。   无论怎么努力,连机甲都无法正常召唤出来。   弥沙帝国……除了宴西辞,哪里还有这么高等级的alpha存在?   不,他的威压甚至比宴西辞还要强大的多。   “你、你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杰兰特:张口就是国粹   呜呜小可爱们不要养肥我嘛   点击逐渐消失,真的会谢嘤 第18章 软肋   夜幕中,杰兰特色厉内荏地低吼:   “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就等着整个赫尔敏家族的报复吧!”   “赫尔敏家族?”   男人满不在乎地偏了偏头,   “没听说过。”   这句话直接让杰兰特的咒骂卡在了喉咙里。   “你的报复,我不在乎。”   男人冷声道:   “只是未来你敢伤陶言蹊一分,我必然千百倍地奉还。”   陶言蹊……又是他?!   杰兰特气得双眼发红,却根本不敢造次。   这个废物何德何能。   居然不断地给自己招来这么大的麻烦?   然而最要命的是。   他却根本不敢继续对那人下手。   为了性命安全,只能暂时认怂。   “我……我不动他就是了。”   杰兰特嘴上说着软话。   眼神里的恶毒却根本隐藏不住。   只要再拖延几分钟。   就能触动赫尔敏家族的最高警戒机制。   就算这个人等级再高。   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但男人只是冷笑了一声。   他并没有如同杰兰特预料的一般继续加码,而是果断地松开手。   “你最好信守承诺。”   说罢他身体倒仰,直接从落地窗的缺口坠了下去。   “我艹!”   事态变化之快猝不及防。   杰兰特跌跌撞撞地跑到窗边。   甚至只来得及捕捉到视野尽头的一抹金色残影。   此刻的金发青年简直出离了愤怒。   但暴怒之余,他也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不能再对陶言蹊下手。   至少不能像以前那样直接。   否则不论是宴西辞的排挤,还是这个神秘人的报复,都够他消受的。   至于这个人的身份,是否与陶言蹊那个神秘的监护人有关,他也无法确定。   只有调查之后再做决断了。   吩咐完家仆打扫书房。   他阴沉着脸,走进了另一个相对隐蔽的房间。   既然无法针对陶言蹊。   拿他身边那个不懂事的小朋友出出气——   想必也不错。   “喂,老墨,最近行情如何?”   他开启了机甲的加密通讯设备。   听着对面的回应。   杰兰特脸上渐渐展开阴翳的笑容。   “如果那些‘暗毒’瘾君子都饥渴难耐,我这里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   他压低了声音:   “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   “唔……嗯。”   睡眼惺忪的少年撅着红唇,往男人怀里拱了拱。   “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昙燃有些好笑地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   陶言蹊摇摇头。   八爪鱼似的把男人抱得更紧了些。   “哥,你身上好凉。”   他抱着还嫌不够,索性用被子把昙燃包裹得严严实实。   按说两人都是洗完热水澡,美美上床睡觉的。   怎么会睡到半夜全身冰凉呢?   “没事,一会就暖和了。”   昙燃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眠,眼底却半分睡意都没有。   昨夜,冲破特制强化玻璃时。   一阵模糊的记忆忽然涌进了他的脑海。   似乎是在一片暴风肆虐的雪原中。   他潜入了狭长漆黑的甬道。   再全力击破了某道屏障。   出现在这座地下帝国的高空。   虽然后续的画面再难接续。   但基本可以确定,被自己破开的,就是地下城的“天空”。   粗略判断。   他对天穹的破坏面积已经超过了百平方米。   对于地下城而言。   将它修复如初并非易事。   因此,如果能有机会仔细寻找裂缝的所在。   或许他就能找到自己进入这里的通道。   从而离开厄尔兰多。   找回自己的身份和记忆。   但这也意味着,   和眼前这个人分别。   不辞而别的话……   他一定会很伤心吧。   趴在胸口的少年已经睡熟。   一侧脸颊肉被压得鼓鼓囊囊,白里透粉,看上去吹弹可破。   在意识到之前。   他的手指已经轻轻揉捏起对方的脸蛋。   对自己这个漏洞百出的仿生人全心全意的信任,以及那种毫无保留的眷恋和依赖,如同岩浆般瓦解着他的理智。   至少在此刻。   他不愿看到那人哭泣的脸庞。   “我该拿你怎么办。”   良久,一声叹息溢出唇角。   ……   几天喃后的周末。   陶言蹊接到了苏茸的通讯。   “言蹊,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帮忙。”   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疲惫。   “你怎么了?”   陶言蹊直觉有些不对。   苏茸绕了半天圈子。才承认了自己进入发热期的事。   原本发热对于omega来说很正常。   但对于没有抑制剂的他来说,无疑很难坚持。   “我这里还有些抑制剂,不然你先用我的对付一阵子……”   陶言蹊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苏茸坚决拒绝。   “5000晶币对于你我来说都不是小数目,发热一次至少要三支以上抑制剂,这么沉重的经济负担,我可不愿接受。”   “更何况,你也需要不是吗?”   “我……”   “临时标记”这个词都到了嘴边。   但自己和昙燃的关系过于私密,知道这件事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别忘了,我可是在‘无人区’长大的,当然有些别人不知道的门路。”   苏茸无奈地笑笑:   “但那些人都不是好相与的,我身为omega,在体能上和他们相比也有差距。”   “虽然我有把握全身而退,但是……能不能请你陪我去?”   “啊?”陶言蹊本能地接茬,“没问题,我和哥跟你一起去。”   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会错意。   但苏茸脸色却有些僵硬。   沉默了一会,才勉强笑道:   “没事,这种事就别麻烦燃哥了,本来也不太上得了台面,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一提到那个人的名字。   他还是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是么……”   陶言蹊依然忍不住担心。   虽然自己会驾驶结构式机甲。   但仅仅限于在学校的训练场上。   单论身手和体能,他只是个孱弱的Ⅳ级人种。   能够不拖苏茸的后腿,已经是万幸了。   “没关系,你要是不放心,我自己去也可以,大不了我随时与你和店长保持着联系。”   苏茸话虽然这么说,神情中的失落却根本掩藏不住。   陶言蹊没办法,只能答应下来。   毕竟苏茸算得上他最重要的朋友。   他怎么也做不到。   让对方孤身一人去与那些不好惹的地头蛇交易。   挂断通讯后,他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了昙燃。   “茸茸似乎只想我和他两人一起去。”   他看着男人有些凝重的脸色。   抿了抿唇,眼神躲闪。   “没事啦,之前我自己一个人生活,也没什么危险……”   说着说着他有些心虚。   但还是挺直了胸膛。   “我总不能事事都依赖着你嘛。”   那双乌黑的狗狗眼注视着昙燃。   清澈得如同潺潺溪水。   昙燃忍不住失笑:   “其实你不用在意这些。”   他将一缕乱发捋到陶言蹊耳后:   “别忘了,我可是你的监护人啊。”   陶言蹊的脸“唰”地红了个透。   昙燃这句话和那些旖旎的词汇,明明风马牛不相及。   带给他的触动,   却丝毫不亚于剖白心迹。   原本清冷遥远的人,好像被触发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简直撩人得不可思议。   “知、知道了。”   他红着脸,指了指男人耳垂上的幽蓝耳钉。   “你身上不是有感应器嘛,如果有任何危险,我就立刻呼唤你。”   “不错。”   昙燃惜字如金,表情却显得很满意。   其实,如果陶言蹊打定主意和苏茸一起去。   对于他而言,反而是一个调查“天空”裂口的好机会。   只是……   他忍不住伸手轻抚那枚耳钉。   当时仓皇之中勉强安上的装置。   也不知还能不能正常发挥效用。   这时已近黄昏。   投射到居民区上空的公共光屏里,正播放着当日的晚间新闻。   “这次我们有幸邀请到了帝国上将,斐特莱奥将军,他刚刚战胜了Σ星系的星盗,夺回了帝国珍贵的星际资源……”   主持人热情地介绍着来宾。   但浑身被盔甲覆盖的青年却显得很冷淡。   他只是点点头,简单寒暄了几句,就返回了后台。   “斐尔。”   附近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青年瞳孔微缩。   会这样称呼他而不用全名的,只有那个人——   “三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他回过头。   望见阴影之中,缓缓走出一个人。   发色乌黑,皮肤白皙。   他穿着深蓝色便装,仅仅在袖扣和领口处露出一截金绣,象征着尊贵的皇族身份。   “我最倚重的大将军凯旋,怎么能不亲自来迎接?”   弥沙帝国三皇子,容锦元微笑道。   斐特莱奥走到他面前,单膝跪地。   抚着左胸低头行礼。   “抱歉,殿下,之前星盗放出的是假消息,真正的小殿下依旧下落不明。”   “是属下无能,请殿下责罚。”   “这怎么能怪你?小弟失踪了那么多年,能有线索已经很难得了。”   容锦元搀扶着他站起。   青年beta即使身穿盔甲,也只是勉强和身为alpha的他身高齐平。   但卓越的Ⅰ级资质和军事才能,依旧使他成为了帝国知名的将领。   “对了,前段时间研究所传来讯息,‘破序者’那边似乎又有动作。”   “那个组织被一群高资质alpha把控着,四处搜捕落单的omega,作为那些瘾君子发泄的玩物。”   “如果不能尽快铲除,不仅对不起那些惨死的受害者,甚至会动摇帝国的统治根基。”   他拍了拍斐特莱奥的肩膀。   “毕其功于一役,是帝国和父皇的愿望,也是我对你的期待。”   他微微下至的眼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真诚。   “你能完成吗,斐尔?”   作者有话要说:   出现新角色啦~   跟小天使们说一下,我最近请朋友帮我看了看文,说我在主cp互动上张力不足,需要调整人设……我会在近期抓紧时间修修文,到时完事了和大家说说!希望能挽救一下不断消失的点击呜呜 第19章 囚笼   “请殿下放心。”   斐特莱奥答得铿锵有力。   只是隐藏在金属头盔下的脸。   已经不受控制地变得涨红。   容锦元倒是没发现他的异常。   “也不知道其琛的实验怎么样了。”   他表情有些凝重。   “地球范围内,高等级alpha们被暗物质感染的症状越来越明显,每一次使用力量,都会加深感染程度,保持意识清醒也更加困难。”   “与此相反,越是资质低下,血液中暗物质的含量反而越少。甚至到达一定临界值后,他们体内可能会产生消解暗物质的‘纯白之血’。”   说到这里,他眸色微深:   “我那位弟弟,是父皇重伤后与极难受孕的beta结合而生。”   “这种情况在记载中几乎前所未有,对他的资质也是毁灭性的打击……”   “因此他或许是目前最有可能拥有‘纯白之血’的人。”   “不过斐尔,你别多想。”   容锦元察觉到身边人的紧绷,拍了拍他的肩。   “我岂是那么功利冷血的人,费尽心思寻找弟弟,最根本的当然是为了补偿他多年来遗失的亲情。至于‘纯白之血’,只是附带的猜测。”   “是,殿下。”   斐特莱奥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刚才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以三殿下的仁善,怎么会忍心送小殿下去体验那些残忍的活体实验。   都怪林博士。   成天给殿下灌输这种不人道的思想。   眼前浮现出beta青年温润无害的笑脸。   他忍不住暗中咬紧了后槽牙。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   容锦元微笑道:“我为你准备了凯旋宴接风洗尘,稍后换身便装,就一同去我的行宫吧。”   “……是,殿下。”   年轻的将军有些无措地扶着盔甲,低声答道。   ……   陶言蹊出门的时候,天气还有些寒意。   他实在拗不过昙燃的眼神,又添了件外套。   “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他抱着男人的腰,仰着下颌,眼眸清清亮亮。   “交易的过程很快的,我们最晚下午一定会回来,到时我顺路买些食材,晚上回家给你做顿大餐好不好?”   到下午么?   昙燃微微眯起眼。   这段时间……   应该足够他寻找裂缝的位置了。   浑然不知他在盘算些什么。   陶言蹊已经构思起了今天的晚餐食谱。   “奶油蘑菇意面,紫苏牛肉,香煎鸡排,清炒百合山药,松仁爆三鲜……”   他将自己拿手的菜式挨个列举了一遍。   惹得昙燃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终于忍不住轻轻刮了刮他的鼻梁。   “再不走,苏茸该着急了。”   “呜。”陶言蹊蹭了蹭他的手背,   “可是……我舍不得你嘛。”   曾经羞于启齿的暧昧话语。   这时却能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愣了愣。   陶言蹊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急忙拢起外套的衣领,   遮住自己通红的耳根:   “那……那我就先走了。”   “嗯,去吧。”   昙燃轻点耳垂上的感应器,以示提醒。   修长冷白的手指抚过幽蓝的耳钉。   色彩对比极致鲜明,无声中蛊人心魄。   陶言蹊的鼻端又不争气地发起烫来。   他赶忙捂着鼻子,挥挥手跑远了。   和苏茸约好的见面地点。   是街道尽头的悬浮班列站台。   远远望见陶言蹊的身影。   苏茸咳了几声,勉强朝他招手示意。   他完全靠自己的意志力撑过了几天发热期。   现在只是单纯站着,就觉得头晕眼花。   “你真的没事么,还是用一支抑制剂吧……”   陶言蹊看他脸色憔悴成这样,心疼得不得了。   他说着就要拿出晶环里备用的那支。   却立刻被苏茸制止。   “陶言蹊,你要是再这样,我就自己去。”   瘦弱的少年神情坚决。   实在没办法,陶言蹊只能屈服。   他跟着苏茸坐了半个多小时班列,又步行了一段时间,才到达和那帮人约定的地点。   “话说茸茸,他们真的靠谱吗?”   环顾四周荒凉的树林,陶言蹊有些不安。   这里看起来……   并不像做什么正常交易的地方。   而且据他所知。   其他形式的抑制药物虽然并非官方生产,帝国却并没有明令禁止。   如果只是购买药物。   根本犯不着来这么荒凉的树林避人耳目。   “没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苏茸强忍着眩晕感,哑声回答。   陶言蹊察觉的异常,他并非感受不到。   只是对方给出的价格太诱人,他无法拒绝,只能依言照做。   没过多久,树林中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几名身材高大的男人向他们走来。   这些人无一例外穿着黑色套装,蒙住下半张脸。   露出的左大臂上,都纹着雄狮模样的刺青。   为首的那个人右眼处有一道狰狞的疤。   眯着眼仔细瞧人的时候,如同观察猎物的恶狼。   “联系我们二哥的,就是你这个小家伙?”   “没错,就是我。”   苏茸不避不让地迎上他的目光。   在“无人区”生活时。   他曾偶然帮助过一名负伤的alpha。   也就是刀疤男口中的“二哥”。   后来两人偶尔会有联系。这也是为什么,他能购买到这些来历不明的药品和物资。   只是……   这一次交易带给他的感觉有些不同。   苏茸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   但直觉提醒着他,还是尽快脱身为上。   “钱我都准备好了,货在哪里?”   他上前一步挡在陶言蹊身前。   启动晶环拿钱的同时,   也暗中开启了机甲,以备不测。   刀疤男似乎并没有发觉他的戒备,   只是冷笑了几声,递给他一枚存储袋。   “呶,里面一共三十粒特效药,六百晶币撑过三次发热期,这买卖可不亏啊。”   “信不过的话,要不你先验验货?”   苏茸将信将疑地接过。   密封的存储袋在交易中很常见,他也没多想,拧动机关打开了袋子口。   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   一蓬纤细的流光从袋子里猛然射出。   转眼间没入了苏茸和陶言蹊暴露在外的皮肤。   两人甚至只来得及感觉到一阵凉意。   “这……这是什么?”   短短几次呼吸。   苏茸就感受到身体变得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本能地去开手腕上的机甲。   但还没握住刀,就被人掐着手腕,狠狠掼倒在地。   “经提炼的致幻结晶,接触皮肤后三秒之内就能被吸收至神经系统。”   “别挣扎了,小家伙。”   刀疤男捏着苏茸的下巴。   恶意地摩挲着他柔软的唇:   “胆子不小,姿色倒是不错,应该能让那些大人满意。”   “你就不怕……二哥他……”   眼前一阵阵发黑,苏茸强忍着耳鸣怒道。   “二哥?”刀疤男笑得恣意,   “他哪能和上面的意思相提并论啊?”   “落到我们‘破序者’手中,就别指望有人能护住你们了。”   他满意地看着少年眼中的光影逐渐涣散,身子一软,陷入昏迷。   “茸茸……”   意识正在一点点远离身体。   陶言蹊挣扎着点开晶环里的感应程序。   试图呼叫昙燃。   但不论他怎么努力。   都收不到来自对方的任何回应。   甚至连男人的位置都无法确定。   为什么会这样?   “哥……”   他拼命咬住舌尖,想用刺痛保持清醒。   眼前却依然不受控制地暗了下去。   与此同时。   远在天穹之上的昙燃,忽然被一阵强烈的心悸攫住。   如果不是他提前将机甲翼化为倒钩,深深刺进天穹的岩层里。   或许已经因为失去平衡而坠落。   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男人的表情怔忪了刹那。   他所在的位置过于靠近地下城的边界。   在这里,所有的信号都被阻断,甚至连晶环都无法使用。   和从地面上远观截然不同。   由黝黑岩石组成的“天空”表面凹凸不平,表面还安装着不少水雾生成器,用以凝结云彩。   仔细观察,似乎不时还会有淡蓝色的电流闪过。   将天穹严密地保护起来。   “主人,根据您的记忆碎片分析喵,当初您应该是在破开天穹时,触发了这座城市上空的警戒带喵。”   机甲核心分析道:   “由于改装后的左腿导电,您应该是在利用洗白液阻断电流的同时,不慎中了清除记忆的毒素喵。”   零散的记忆画面逐渐被串联起来。   昙燃隐忍着头痛,循着脑海中的印象寻找。   机甲翼向外持续释放的电磁波。   也不断地将岩层的形态反映到他眼前。   没过多久,一股微弱的电流信号从前方传来。   昙燃立刻纵身飞跃过去。   只见黝黑的天穹表面,确实有一处庞大的裂隙。   虽然已经用特殊的材料填充并着色,痕迹依旧十分显眼。   为了不惊扰警戒带。   昙燃思索片刻,取出了电离刀。   他沿着裂缝的轮廓切割,直到把裂缝核心的一块填补材料彻底剥离,露出能容纳身体进入的孔洞。   倘若记忆中那条通道真的存在……   他或许就能借此回到自己的来处。   借助机甲翼的支撑,他攀着岩层努力向上看。   然而视野所及,依旧是一片乌黑的岩层。   并没有任何一条通道存在。   怎会如此……   如果裂缝确实是自己造成。   那么他是如何抵达那里的?   额角抽痛得越来越厉害。   昙燃忍不住闷哼一声,紧紧抵住了太阳穴。   残余的洗白液毒素。   开始在他的脑海中疯狂扰动。   ……   “呜……呜……”   压抑的、低哑的啜泣声将少年从昏迷中唤醒。   纤长的睫毛抖了抖,陶言蹊睁开眼。   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光线幽暗的屋子里。   手和脚都被电子镣铐紧紧束缚。   他挣扎了很久都无法摆脱,反而不慎弄出了些声响,惊动了房间另一头的人。   一双粗糙的手骤然掐住了他的颈项。   漆黑的防咬chocker被猛地扯掉。   露出的白皙后颈上,鲜红的咬痕格外明显。   “这是……”   “你被标记过?!”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被标记过,怎么了呢   呜呜呜又是在榜不涨的一天,哭哭了 第20章 绝境   敏感至极的伤痕被蛮横地揉捏着。   陶言蹊浑身颤抖。   他想要挣扎。   却被人死死摁在原地。   “费了这么大功夫,居然整来个不干净的,待会咱们怎么跟那些大人交差啊?”   男子没好气地抱怨道。   他又仔细瞧了瞧少年后颈处的咬痕:   “嚯,好像只是个临时标记的牙印……趁着没人发现,得赶紧处理了。”   时间紧张,他也顾不上陶言蹊是否承受得住。   直接将强力遮盖液倒在了伤口上。   “呜!!”   剧烈的疼痛让omega眼前一黑。   如果不是被人狠狠捂住了嘴。   他肯定会忍不住痛苦地尖叫。   遮盖液会腐蚀掉表层的皮肤。   并在被洗掉之前,转变成和附近肌肤同样的肤色。   肉眼看根本看不出差别,疼痛只有自己知道。   陶言蹊的眼泪几乎瞬间就决了堤。   不止是身体上的痛楚。   更让他难过的,其实是属于昙燃的痕迹被抹去。   临时标记对于他们任何一个人来说。   都是极为私密的烙印。   陶言蹊从来没有哪怕一刻。   像眼前这样痛恨自己的软弱无力。   好在看守他的人是个beta。   刚才的接触没有引发触敏热。   除了镣铐的束缚和伤口的刺痛。   他的意识还算清醒。   强忍着疼痛,陶言蹊没有挣扎,而是悄悄观察起周围。   包括他自己在内,这间房里关押着六个人。   从气味辨认,都是omega。   等到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他发现苏茸就躺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茸茸,你醒醒!”   陶言蹊努力挪动到苏茸身边。   但苏茸当时挡在他身前。   吸收的致幻结晶远比他多得多,此时依然昏迷着。   而且他的发热症状已经十分严重。   甚至不用触碰,就能感受到惊人的体温和灼热的呼吸。   陶言蹊怎么也叫不醒他。   身下的地板忽然微微晃动,险些让他栽在苏茸身上。   “艹,风浪可真大。”   beta看守忍不住啐了一口,   “船舱里闷死老子了,出去透透气得了。”   低微的话音传入陶言蹊耳中。   从昏迷到清醒,他感觉似乎没有过去太长时间。   因此也不可能离开了多远。   结合看守的说法,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艘船上。   现在的位置只可能是厄尔兰多东部的莱纳河。   作为流经帝国首都的唯一一条河流,莱纳河连通着广袤的帝国南部地区和海域。   所以这些人是要将他们送往南方么?   “唔……”   嘶哑的闷哼打断了他的思绪。   苏茸艰难地睁开眼:   “言……言蹊,我们……在哪里……”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陶言蹊用额头贴上他的前额,   “我们应该是被那些人带走,现在在一艘船上,可能正在往南行。”   “对不起……连累了你,咳咳……”   苏茸没说几个字,就痛苦地咳嗽起来。   殷红的血丝从他嘴角渗出。   发热期体温过高,已经伤到了内脏。   再这样耽误下去,他或许会有生命危险。   “我们的晶环都被收走了,没办法给你注射抑制剂……”   陶言蹊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茸茸,你一定要坚持住!”   “咳咳咳……是我……自讨苦吃,你别……难过……”   苏茸咬着牙,神情痛苦,眼底却冷静得可怕。   趁着看守不在,他突然偏过头。   吐出指甲盖大小的一团黑色物体。   接触到空气,黑色的表膜立刻化开。   露出了银白色的内里。   竟然是一把极其袖珍的机甲枪。   “这是我提前藏在嘴里的机甲枪……咳咳,里面藏了一发铅核弹,或许到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   苏茸唇角淌血。   语气却很平静。   陶言蹊从来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此事因自己而起,就算牺牲,也不能牵连到他。   而且……   “记得……藏好它……”   你要是出了事,燃哥也会难过的。   苏茸明知不该,却还是在心里默默想到。   “那,那你怎么办?”   陶言蹊连嘴唇都变得苍白。   苏茸却已经没有力气继续说话了。   五脏六腑绞痛不堪,他蜷缩起身体,被冷汗浸湿的中长发凌乱地贴在脸上。   或许是因为看守不在。   船舱里开始断断续续地传来微弱的啜泣声。   “被丢在这里,就没有逃走的机会了……”“谁能来救救我们!”   “我、我还不想被那些人吃干抹净。”   “……”   那些无法自由行动的omega绝望地哭泣着。   陶言蹊紧紧依偎着苏茸,心脏也越来越沉。   哥……我该怎么办?   他将冰冷的机甲枪握在掌心,身体轻轻颤抖。   ……   与此同时,首都中心的紫水晶酒店内。   却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盛宴景象。   本周末是市庆日。   厄尔兰多市的各界名流都汇聚于此。   远远望着宴会厅另一边的宴西辞,杰兰特将手下递来的两枚晶环握在手里,装作不经意的模样晃悠过去。   自从那夜不愉快的谈话后,他们之间就没了交集。   即使在学校碰面,也基本不搭话。   这可愁坏了杰兰特。   赫尔敏家族的财力虽然不逊于宴氏,地位却低了不止一星半点。   城中贵族大多对自己家族的成见颇深。   唯有抓住宴西辞这个突破口,他才可能顺利地踏入上流的交际圈。   强忍着内心的不满,杰兰特满脸堆笑,迎了上去。   “诶,宴少,许久不见,您今日真是光彩照人啊。”   宴西辞不置可否地打量着他。   他当然知道,杰兰特不可能无事献殷勤。   之所以会再次腆着脸凑上来。   大概率是又做了某些自以为投其所好的“好事”,想邀功请赏罢了。   青年深邃的轮廓半掩在阴影里,微卷的头发在耳后束起,俊美慵懒得不可思议。   他把玩着酒杯,久久不说话,直到杰兰特首先失去了耐心:   “您上次让我别亲自动手,丢了贵族颜面,我谨记着您的指示,不敢乱来。”   “恰好道上有个兄弟需要帮忙,我便顺水推舟送了个人情。作为回报,他也给了我一份薄礼,不知宴少有没有兴趣瞧瞧?”   说罢他摊开手掌,露出了那两枚晶环。   宴西辞的脸色微微一变。   这个时代,晶环不仅仅是通用的储物和联络工具。   也是每个公民身份的象征。   他只要用自己的晶环稍加感应,就能得知。   它们来源于苏茸和陶言蹊。   正因为晶环如此重要,擅自剥离他人晶环已经成为了法典中的重罪。   所以没有人会轻易铤而走险,除非……   “你那个道上的兄弟……”   宴西辞紧紧咬着后槽牙,“是谁?”   杰兰特低笑着回应了一句。   他的声音很低。   别人并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却都看到了宴家大少骤然转为暴怒的脸色。   “当啷!”   精致的高脚杯被狠狠地摔到地上。   殷红的酒液浸染了地毯,如同血迹一般刺眼。   “杰兰特,你可真是个疯子。”   青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杰兰特,一字一句咬牙说道。   他攥着两枚晶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宴会厅。   “喂,小叔叔。”   宴西辞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开了通讯。   “三殿下之前提到过的那个组织,我这边有了线索。”   他听着通讯对面的回应,不时点点头,脸色极为沉凝。   “嗯,我这就过去。”   ……   “哐当!”   房门被人猛地撞开。   高大的alpha身形踉跄,摇摇晃晃地走过玄关。   深黑的眼眸中神情迷惘。   脑海中乱窜的洗白液毒素。   已经让他的认知陷入了混沌的状态。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本能地觉得。   这个家里实在是空旷得有些过分。   到底缺了些什么呢?   昙燃眼神发直,注视着空无一人的客厅。   他左腕上,属于机甲核心的光芒一直在闪烁。   “主人,主人,您这是怎么了喵?”   从受到刺激开始,男人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对劲。   完全听不进它的劝告,还执意要返回陶言蹊的家中。   “您不继续去搜寻通道的下落了喵?”   昙燃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   他静默了半晌,忽然伸手。   摘下了那枚幽蓝色的耳钉。   “这枚感应器,应该可以用精神力启动的喵。”   机甲核心好心提醒道。   也不知道男人听没听进它的话。   总之过了一阵子,他确实向感应器中注入了部分紊乱的精神力。   蓝色流光从耳钉上荡漾开,形成了蛛网状的纹路。   纹路下,隐约能看到整个厄尔兰多市的轮廓。   “主人,咱们应该是这个蓝色光点喵,另一个红色的应该就是小omega喵。”   机甲核心辨认着光图的位置:   “它显示的,应该是对方最后一次发出信号的位置喵。”   “可是为什么,那家伙会跑到城市边缘的河流去喵?”   “不是说好见见朋友就回来的喵?”   男人的瞳孔骤然一缩。   作者有话要说:   燃哥快去救老婆!!   乱入的宴少都比你快!!   唉昨天出了车祸……左胳膊左腿都被撞伤了,希望骨头没事……明天更新缓一天呜呜 第21章 营救   “醒醒,都给我起来!”   没过多久,船舱门就被人大力拽开。   “娘的,不知道是哪个孙子走漏了风声,据说斐特莱奥将军已经率兵乘船,沿着莱纳河来追击咱们了!”   “什么?!”   船舱里的看守纷纷拥了上去。   说话的是个身材高大的alpha,   看上去是这些人的领导者。   他一脸烦躁地发号施令:   “你们赶快收拾东西,在军队找来之前靠岸下船。时间紧急,那些状态不好的货物直接就地处置了,别留活口。”   很快,那些看守就开始拉扯船舱里的omega们。   动作粗暴之极,引起了一片低弱的啜泣。   “咦,这家伙身上怎么这么烫?”   其中一人拎着苏茸的衣领,把人拽了起来。   他望着少年嘴角的斑斑血渍,神情嫌弃:   “竟然咯血了……看上去也活不了多久了。”   “不,他只是发热太严重,注射抑制剂就能好起来!”   想起刚才那句“别留活口”。   陶言蹊就一阵脊背发凉。   “求求你,别伤害他!”   他拼命将苏茸护在身后。   “啰嗦,别妨碍老子办事!”   看守才不管他说了些什么,揪着他的肩膀,将他重重掼倒在地。   “砰!”   额头生生磕在金属栅栏上,很快见了血。   陶言蹊眼前一阵朦胧。   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却怎么也做不到。   除了苏茸,还有几名生病的omega被决定抛下。   beta们把剩下的人纷纷带离了船舱。   陶言蹊被人倒扛在肩上。   前额的伤口依然在汩汩淌血。   他把机甲枪紧紧握在掌心。   依靠冰冷的金属触感唤回一丝理智。   至少现在,他还不能轻举妄动。   机会只有一次。   “动作快点,军队就要到了!”   高大alpha率先从船上一跃而下。   他们已经把船停靠在岸边,收拾好人员行装后,飞快地带着陶言蹊等人躲进了附近的树林。   剩下的一两名船员,则负责将船舱里的“货物”处置干净。   脚步声朝躺在地上的omega们逼近。   狭小的船舱里。   少年倏然睁开了眼睛。   就算身体疼得根本动不了。   口腔里也全是血腥味。   苏茸依旧挣扎着握住了面前的金属残片。   就算是死,   他也一定要拉着这些混蛋陪葬。   声音越来越近,他的手指也越收越紧。   可就在下一刻,船舱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响动。   “不好!”   船员们见势不妙,当即顾不上管这些omega,转身就要逃跑。   但来人显然比他们动作更快。   舱门猛地被掀开,两条机甲锁链精准地捆住了船员的脖子。   宴西辞冷哼一声,大步走了进来。   他还没来得及质问些什么。   就蓦然闻到一股浓烈的信息素气味。   清爽,微苦,余味悠长。   如同一杯温凉的苦荞茶。   视线落在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身上。   “你……”   宴西辞仿佛受到某种蛊惑般靠近。   此时苏茸的意志力已经濒临极限,他甚至分不清靠近自己的到底是谁。   唯一能做的。   就是在对方凑过来时,用尽全身的力气。   将金属碎片狠狠地刺过去。   “啪!”   纤细的手腕被拦在半空。   “你做什么?”   宴西辞皱着眉,刚想质问他为什么攻击自己,却在看清他面容的一刻愣住。   少年秀丽的脸庞晕红得不正常,唇色却是苍白的。   被汗水濡湿的中长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呼出的气息急促又灼热。   攻击这个人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苏茸痛苦地咳嗽几声,鲜血沿着唇角溢出。   他身子一软,倒在了宴西辞怀里。   “喂,你……”   臂弯里的身体烫得惊人。   毫无保留释放出的信息素,让宴西辞的神志都险些涣散。   他本能地打横抱起苏茸,想着先离开船舱再说。   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咦,宴少,你怎么在这里?”   青年beta笑眯眯地问候道。   宴西辞认出这是林其琛:   “我是来救人的,林博士,小叔叔他们都到了吗?”   “斐特莱奥将军发现破序者大部队弃船逃跑,已经率领先遣部队去追了,留了一小拨人马给我收拾残局。”   想起那个视自己为洪水猛兽的肌肉笨蛋。   林其琛就忍不住失笑。   “倒是你,通风报信就得了,干嘛亲自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该不会……是为了什么人吧?”“不,不是。”   宴西辞立刻否认,“只是这件事多少与我有点关联,不能坐视不理。”   “原来如此。”   林其琛耸耸肩,注意力很快被他怀里的少年吸引过去:   “诶,这不是苏同学吗?他怎么……”   “对,林博士,你快看看他怎么样了。”   林其琛启动晶环扫描程序,查看了一下苏茸的身体指标,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他情况不太好,发热时间太长得不到抑制,已经进入了很危险的出血热阶段。”   出血热?   宴西辞在生物学课上听过这个名词。   alpha和omega在进入发热期后,需要尽快通过抑制剂、信息素抚慰等方式降低腺体温度,否则体温过高,很容易灼伤身体器官。   但进入出血热阶段后,a和o的脏器已经受创。   注射抑制剂效果并不大,甚至可能导致严重的并发症。   “没办法咯,我只是个beta,只能麻烦你用高强度的信息素覆盖他的腺体,救他一命了。”   林其琛无奈地道。   宴西辞的眼神罕见的有些慌乱。   信息素覆盖……   虽然达不到标记的效果。   却也无疑会极大增加a与o彼此的亲密程度。   他很清楚。   自己来这里的初衷是为了救陶言蹊。   虽然平时在学校也没少欺负那家伙。   但他至多是看不惯那副软蛋怂包的样子。   所以,在杰兰特不惜联络地下组织伤害他的情况下。   自己有义务去亲手结束这一切。   至于救下苏茸。   只不过是偶然而已。   “还犹豫什么,再耽误,苏同学可就有生命危险了。”   林其琛神情复杂,   “以你的资质,直接提炼出液态信息素应该不难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或许是被醇冽的苦荞茶香迷惑了心智。   宴西辞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自己的思维究竟偏差到了哪里。   他俊脸微红,急忙擦擦手,划破了右手食指。   涌出的血液在他精神力的提炼下,渐渐转化为乳白的液态信息素。   湿润的指尖贴上少年苍白的唇。   信息素被迅速吸收。   清凉的雪松味道从唇齿蔓延到全身,一点点抚平了高温和疼痛。   ……好舒服。   ……忍不住想要更多。   柔软的舌.尖卷了上来。   酥麻的触感让宴西辞浑身一震。   他豁然瞪大了眼,发现苏茸依然昏迷着。   刚才的反应,只是对信息素本能的渴求。   “怎么了?动作快点,我们差不多也该跟上队伍了。”   见船舱差不多已经搜完,林其琛于是招呼他尽快上岸。   “来、来了。”   宴西辞咬了咬牙,左臂一扬。   将苏茸裹进斗篷里,快步追了上去。   ……   越过树林后是一座陡峭的山峰。   破序者们不敢去山脚下的城镇引人耳目,只能硬着头皮往山上逃。   陶言蹊和一群omega被关在机甲铁笼里,随着崎岖的山路摇晃颠簸。   不仅头上的伤势趋于恶化,身上也被撞得青青紫紫。   力气正一点点从身体里抽离。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模糊的画面。   似乎在很多年以前,也有人紧紧抱着自己,在荒凉山岭艰难地跋涉。   “蹊儿,妈妈带你走,离开那个冰冷的地方,再也不回去了……”   女人瘦得凹陷的眼中,神情极为坚决。   那时陶言蹊还不会说话,却能感受到她有如实质的深沉悲伤。   身如飞絮,流离飘零。   前途未卜的绝望,让少年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泪水也潺潺滑落。   “该死,老大,前方是个悬崖!”   不久,探路的手下带回了噩耗。   队伍中,身材高大的alpha脸色黑如锅底。   他只是“破序者”中的“菜农”,负责将货物提供给上线。   如果在这里被截住。   不仅这票生意报废,组织和帝国都不会放过他。   “愣着干什么,赶快换方向,从山的另一侧越过去!”   他正指挥着众人掉头,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一阵僵硬。   那种感觉,就像是面对着一场近在咫尺的雪崩。   即使明知道殃及生命的威胁已经步步紧逼。   却连躲避都做不到。   清冷、旷远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他猝然回头,发现一道颀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队伍后方。   男人修韧的身躯包裹在漆黑的紧身衣中。   身后展开的铂金色机甲翼流光溢彩,宛如神祇。   他肌肤冷白,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浮着碎冰的灰色湖泊。   清凛、淡漠、无机质。   “把他,还给我。”   他伸出手,指向了关押着omega的囚车。   作者有话要说:   冷漠燃哥,在线抢人!   乌乌我手还是好疼,明天再缓一天……后天准时更新哈,感谢大家不离不弃   前文我这两天坚持着,基本都抓紧时间修改了一遍,希望cp的互动感能更好一些。然后这本文不会很长,大家可以放心追更,v后我会加快更新进度的~   谢谢小天使们(鞠躬) 第22章 成瘾   ……哥?   陶言蹊一时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明在感应器得不到回应时,他就打算放弃了。   但这时那个人却又不由分说地强势出现。   幻想与现实交错,一时间他居然分不清,这究竟是真实,还是自己的臆想。   一片荒芜的心田里。   重新开始有幼芽潜滋暗长。   但出乎意料的,昙燃并没有任何回应。   他直直地凝望着陶言蹊,清凛的冰灰色眼眸里,氤氲着不知名的风暴。   陶言蹊也一瞬不眨地回望着昙燃,渐渐察觉到某些异常。   男人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对劲。   以往凝聚的信息素,现在已经恣意地向四周放射开来。   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剑,锋利冰冷得不可思议。   除了拥有临时标记的陶言蹊不会受到影响。   其他人都被恐怖的精神力压制得难以动弹。   “该死……这是什么怪物?”   高大的alpha面露惊骇。   要知道,这时他已经全力放开了自己的精神力。   却依旧觉得呼吸困难。   根据着装判断,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似乎和帝国军队不是一派。   但他点名要的那个omega……   alpha回头,仔细打量了一番陶言蹊。   如此顶级的品相,怎么能轻易拱手让人?   “还给我。”   男人再次冷冰冰地强调。   意识到再耽误下去,帝国的追兵很快就会赶到,alpha咬了咬牙,决定拼个鱼死网破:   “你去死吧,蠢货。”   话音未落,他双臂上的光能枪就瞄准了昙燃各处身体要害。   连发的子弹织成了密不透风的网。   “哥!!小心!!”   眼睁睁看着男人毫无保护地暴露在枪林弹雨下,陶言蹊紧张得几乎破了音。   面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昙燃却根本没有动弹。   激射的光能子弹在靠近他身周半米范围时,忽然突兀地停住。   它们在半空中盘旋,颤抖,最后也没能爆发。   而是纷纷当啷坠地。   这种场面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怪……怪物!”   破序者们越发慌乱地开枪射击。   但每一波攻势都被昙燃轻易挡下。   破开攻击范围,他开始一步步向着人群走去。   铂金色的骨翼上延伸出一支支纤细的管口,随着他的动作,向前释放出炫目的光线。   如同从天而降的金色光雨。   但每一根“雨丝”里,都裹挟着致命的爆炸能量。   在男人的操控下,除了关押着omega们的囚车。   整个队伍都被光雨殃及。   这对于破序者而言无疑是场恐怖的灾难。   防御力稍弱的beta们直接被炸断了手脚。   即使是稍强的alpha们,身上也添了不少血淋淋的伤。   “老大,我们还是快逃吧,丢了货物或许咱们还能求求情,但如果继续和这个人对抗……大家或许都会没命的!”   队伍里已经此起彼伏地响起了慌乱的叫嚷。   “把他还给我。”   口中重复着这句话,昙燃与他们的距离已经相当接近。   “快,快往后退!”   生死危机让高大的alpha心生退意。   在他的手势下,整个队伍开始快速后撤。   拍打着铂金双翼。   男人缓缓降落在囚车边。   附近的omega们都被信息素波及,陷入昏迷。   陶言蹊注视着他,眼眸湿漉漉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靠得近了他才看清,昙燃衣服上遍布着焦痕,冷白的肌肤也蹭上了尘灰。   他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自己身上,却纯粹得不带一丝情绪。   “……哥?”   心跳声几乎冲破胸膛,陶言蹊抿了抿唇,轻声呼唤道。   昙燃的视线落在两人之间的铁栅栏上。   坚硬无比的合金被他轻轻松松拽开变形。   带着恐怖力道的手掌。   拢住少年腰肢的时候却轻柔无比。   男人的信息素从没有一刻比这时更加浓烈。   清冷疏狂的味道无孔不入。   电子镣铐当啷落地。   身体的反应渐渐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手腕脚腕都疼得厉害,陶言蹊有些慌乱地攀着他的肩:   “哥,我没事,都是些皮外伤,你放我下来吧。”   昙燃的力气太大,几乎把他揉进了怀里。   连骨血都很不能融在一处。   “唔,哥,你太用力了……”   陶言蹊喘息着,艰难地挣扎起来。   再这样亲密接触下去……   他甚至不敢想象会发生些什么。   更何况,昙燃的状态也让他没来由地害怕。   虽然各方面都和真人没什么两样。   可本质上,那个人却无法体会人类的情感。   为什么这个独属于自己的alpha,偏偏是个仿生人呢。   这让他忍不住心酸又委屈。   昙燃注视着怀中瑟缩的少年。   他的思维依然是混沌的,甚至压抑不住暴戾的冲动。   但臂弯里的人,柔软,温暖,又清甜。那种销魂蚀骨的味道,让他不断想要将眼前人拆吃入腹之余,也止不住地疼惜。   他低下头。   开始轻柔地触碰陶言蹊前额的伤口。   难以言喻的湿润和酥麻。   让后者忍不住低低闷哼。   “哥、哥……别……”   四周安静得过分。   只有风声和心跳声格外强烈。   现在男人带给陶言蹊的感觉。   像极了某种极为危险的野兽。   那双眼眸中的渴望和嗜血几乎不加掩饰。   自己的信息素似乎能抚平男人的暴戾,某种程度上却又加深了这股恐怖的情绪。   如同在钢丝绳上行走。   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陶言蹊嘴唇发颤。   这种心情,究竟是什么呢?   多年的触敏热和被欺凌的痛苦。   让他视昙燃为唯一的依靠。   信息素的高度契合。   某些时候也会让他忘了那个人的身份。   但他明白自己真实的心情远不止于此。   就算听上去有些疯狂……   可他竟然期盼着,那颗荏苒跳动的人造心脏,会因为自己奏出不一样的旋律。   即使没有仿生人和主人这层关系。   昙燃也依旧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   正因为如此,所以陶言蹊更不能接受,在男人认识不到自己行为的时候。   被不由分说地掠夺。   “哥,你冷静点,都过去了,现在我已经安全了。”   他抚摸着昙燃的脸,柔声安慰。   男人没有动,只是抬眼迎上了他的视线。   依旧是混沌的目光,甚至还多了几分茫然。   陶言蹊不知道昙燃为什么会陷入这样的状态,心底猜测或许和仿生人的设置有关。   他想起邱文兴曾经说过,每个仿生人身上都有启动开关。   或许,在意识紊乱的情况下。   设法重新启动是个不错的选择。   上次他好像误打误撞触发了昙燃身上的开关,至于位置,似乎是在……   少年的脸莫名地有些发红。   感觉到昙燃的呼吸似乎平复了些。   他咬咬牙,寻找着记忆中的触感。   手指感受到的温度越来越惊人。   被抱得太紧,他动作间不慎碰到了什么,让男人的身体骤然绷紧。   他忽然闷哼一声,掐住了陶言蹊的腰。   “呜!”   后者忍不住痛呼,动作一顿,立刻被死死压住了手腕,高举过头。   高大的阴影沉沉地覆盖下来。   好在脚下的草地还算柔软。   陶言蹊被惯性牵连着重重摔倒,除了淤青处痛得厉害,并没受什么皮肉伤。   但眼前的危机才刚刚来临。   他出于自我保护蜷起身体,却被男人一把握住了脚踝。   少年的骨骼纤细漂亮,只是瓷白的皮肤上,被金属磨出了渗血的伤。   男人用粗粝的指腹摩挲着那处血痂。   “疼,哥,别碰那里……”   陶言蹊越是挣扎,被压制得就越厉害。   阴影中的巨兽已经探出了獠牙。   液态信息素也随之缓缓渗出。   恐惧,慌乱,不甘。   陶言蹊哭喊着,推搡着,拼尽全力想要挣脱昙燃的禁锢。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昙燃现在只是沉溺于信息素的诱惑,受本能驱使失去了理智。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   他们对于彼此来说会变成什么?   未来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   “哥,冷静些,算我求你……”   嗓音在呼喊中变得喑哑。   金桂的甜香和旷野的疏朗交织在一起。   仿佛荒芜的原野渐渐染上了生机勃勃的绿意。   陶言蹊颤抖着闭上眼。   他绝望地等待着那个命运般的时刻,耳边却忽然掠过一股风声。   难以言喻的闷响中。   他霍然睁开眼。   望见一朵殷红的血花在昙燃的前额绽放。   “哥——!!!”   陶言蹊喊得撕心裂肺。   不知哪里来的一枚子弹,倏地射入了昙燃的前额。   因为意识陷入混沌,对于危险的感应也随之减弱。   一切发生得太快。   快到他还来不及反应,禁锢的力道就荡然无存。   鲜血沿着冷白的前额往下流。   昙燃眼中的躁动和疯狂逐渐褪去。   黑暗里隐隐露出一线清明。   他望着陶言蹊,嘴唇微动。   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燃哥被击中啦,全剧终(不是)   什么都没发生审核姐姐,求求你高抬贵手吧乌乌   下章入v,开启肥更模式,宝子们可以放心开宰啦~爱你们   v章评论区发红包哈! 第23章 误伤   高大的身躯耸然倒下。   身上的机甲也因为失去了主人的控制, 迅速收回到附着骨上。   “哥,你醒醒!别吓我,别吓我……”   陶言蹊惊慌失措地扑上去, 望着昙燃苍白的脸和紧闭的眼, 泪水立刻决了堤。   他确实没有准备好。   也不甘心就这样被彻底标记。   但看到男人在面前被击中的刹那。   剧烈的痛苦还是让他眼前一黑。   他甚至没来得及……   说出自己真实的心意, 将那句话完完整整地告诉他。   “哥……哥……”   晶环被夺走, 陶言蹊根本没有办法为昙燃启动治疗程序。   他也无法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   仿生人的结构和人类极为相似。   正中眉心的子弹。   极有可能对昙燃的神经组织造成不可逆转的破坏。   即使能得到修复。   或许男人也不会再是那个独一无二,属于自己的“表哥”。   巨大的悲伤压得陶言蹊喘不过气。   好像整个天空都在往下沉。   骨骼被折断了刺进血肉里。   喉咙间都是腥甜的味道。   他整个人的精神绷紧到极致,因此也就没发觉,有人从背后扶住了他的肩:   “你没事吧?”   “是谁?!”   陶言蹊如同被火燎着尾巴的猫, 惊弹起来。   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斐特来奥有些尴尬地笑笑:   “你别害怕,我是帝国军队的。不只是现场的歹徒,逃往山下的人员也已经被我们抓获,现在你和其他人质都很安全。”   陶言蹊的注意力却完全被他盔甲下还在冒烟的枪筒吸引。   他是刚才那个开枪的人?   就是他……不由分说地给了昙燃致命一击?   满腔的悲痛顿时化为了愤怒。   他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 死死攥住了斐特莱奥的手腕:   “你为什么要开枪射杀他?”   “他是来救我的!!”   字字吼出,凄厉如同泣血。   斐特莱奥被他的反应震慑住。   一时没来得及回答,又被陶言蹊狠狠击中了面部。   盔甲上都是有利于近身作战的尖锐倒刺。   瓷白肌肤立刻被磨得鲜血淋漓。   但少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一拳接着一拳挥向铠甲。   手腕被钳制就改用双腿,甚至不惜拿头狠狠去撞。   “够了……你疯了么?”   陶言蹊的攻击, 对于斐特莱奥来说委实是无足轻重。   但他一方面担心自己会伤到对方。   另一方面,也着实是被那人眼底歇斯底里的绝望震撼到。   这种近乎自残的攻击方式,甚至让beta没机会说出实情——   击中男人的不过是麻.醉.枪而已。   “呼、呼……你怎么能, 怎么能……”   陶言蹊拼命地挣动着。   如同困兽之斗。   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指间有什么亮银色的东西滑了出来。   他愣了愣, 才想起这是苏茸留给自己的机甲枪。   手腕被斐特莱奥牢牢摁住。   他没办法攻击对方。   枪口却不经意间朝向了自己。   少年的眼神一阵迷蒙。   如果那个唯一能够保护他、珍惜他的alpha已经不在了。   自己该会多么寂寞啊。   如果刚才中枪的是自己。   哥他……也会这样心痛难过吗?   鬼使神差地,   他的指尖缓缓扣向了扳机。   “别干傻事——!”   就在那一刹那, 斐特莱奥看出了他神态中的疯狂。   扳机被扣下, 他只来得及拽着陶言蹊倒向一边, 铅核弹就贴着头盔射出。   猛烈的惯性力直接掀掉了头部的盔甲。   他本人也失去平衡。   狼狈地摔倒在地。   “嘶……”   原本藏在盔甲中的长发流泻而下。   平时斐特莱奥都是一身盔甲示众。   除了最亲近的几个人,基本没人见过他的真实相貌。   常年隐藏在冰冷坚硬的铠甲中,人们不免都会认为他本人的模样,会和战场上的作风同样凶煞。   殊不知,揭开面具后金发翠眸的真容,竟然有种跨越性别的精致妍丽。   真当得上一句“美人将军”之称。   “你们都愣着看什么,还不快帮忙解救人质?”   斐特莱奥又窘又怒,反手压住陶言蹊的双臂,朝身后呆愣着的手下们没好气地吼道。   只是还没得到将士们的回应,一句含笑的揶揄已经飘了过来:   “斐尔,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斐特莱奥瞳孔一缩:   “三殿下,您、您怎么亲自来了这里?”   “听说在这里作乱的是破序者,我当然要来看看。”   帝国三皇子穿着白底描金的皇族锦袍,微笑着靠近。   接到消息后,容锦元也很快率皇室亲卫赶了过来。   他取陆上通道直达,速度甚至比走水路的林其琛等人更快。   “正好我好久没见你不戴盔甲的模样,还不赶快让我瞧瞧?”   他看出了将军努力遮脸的窘迫,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郁。   “殿下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斐特莱奥无奈地朝陶言蹊努了努嘴,“我现在正忙着呢。”   接着又转回身继续好声好气地劝:   “你千万别冲动,刚才我射出的子弹只有麻醉作用,等到他体内的药物代谢完毕,很快就能苏醒。”   平日里他哪里有这么好的耐性。   只是刚刚少年眼底的决绝和酷烈,着实有些惊到了他。   对方毕竟是个无辜的人质,又受了伤,恐怕经不起这样的刺激。   还是早点解释清楚得好。   “你说……什么?”   陶言蹊静寂如死灰的眼底,骤然浮起丝丝光亮。   他仿佛即将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浮木:   “你没骗我,哥他真的没事?”   这声“哥”没来由地吸引了容锦元的注意。   他打量着少年满是血污的脸。   从那精致的眉眼间,   似乎看出了某些属于过去的影子。   “你是……”   容锦元声线有些迟疑。   但陶言蹊丝毫没注意到金尊玉贵的三殿下。   满心满眼都被昙燃占据着。   心脏好像被扔进冰水里,又被打捞起来放进油锅蒸沸。   从极乐到极苦,连灵魂都在战栗。   他抚摸着昙燃的脸,似乎想说些什么。   胸口却忽然一阵剧痛。   逆血夺口而出。   他眼前一黑,软软倒下。   “喂,你没事吧?”   斐特莱奥被陶言蹊忽然晕倒吓了一跳,急忙启动了晶环的治疗程序。   越看他越是心惊。   接连几日的挨饿,受到的刑罚和折磨,以及情绪上的巨大冲击,都让陶言蹊的身体指标降低到了可怕的程度。   陷入昏迷,应该是身体的自我保护。   “殿下,他身上的伤有感染迹象,得尽早治疗……”   斐特莱奥回头,没发现容锦元早已悄无声息地凑了上来。   他的嘴唇几乎贴着对方的耳廓擦过。   “殿殿殿殿下,”   一瞬间他连说话都不太利索,   “您这是做什么?”   但容锦元的注意力显然没放在他的反应上。   他紧紧盯着少年苍白的脸,眉宇越蹙越深。   “喂,其琛,你们现在在哪?”   被打开的晶环通讯画面里,林其琛正匆匆地往山上赶。   “我们到半山腰了,殿下。”   他注意到了容锦元的表情,   “您这千载难逢是怎么了,表情那么严肃?”   “你随身携带了血液化验的机甲,对吗?”   容锦元略微烦躁地捏着眉心,   “速度快些,这里有件事需要你验证。”   “知道了。”   林其琛关闭通讯,瞥了眼身后的宴西辞:   “三殿下催得急,我说宴少,咱们动作能快些吗?”   宴西辞的脸色有刹那的僵硬。   起先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慢。   可偏偏没过多久苏茸就醒了。   这家伙昏迷的时候分明乖巧得不像话,刚刚醒来虚弱得要命,却无论如何都坚持着让宴西辞放下他。   结果刚着地就膝盖一软,差点摔倒。   宴西辞没办法,只能展开自己一侧的机甲,托着他继续赶路。   走得远了,难免有些疲劳。   苏茸也看出了他的难处:   “你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的。”   这句话倒不是玩笑,他素来不愿轻易欠他人人情。   更何况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一直欺负自己挚友的阔少。   但现在一切都变得有些棘手。   客观上他不应该对帮助自己的人恶语相向。   更何况,液态信息素产生的效果。   也已经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算了吧,放你下来,你怕是连这段路都走不过去。”   宴西辞原本想怼他几句,可看着他惨白的脸色,还是没狠心把话说绝。   无法抗拒的生理本能,   让哺喂信息素的场景在他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   怎么回事,自己明明是冲着陶言蹊来的。   为什么偏偏与这个人产生了莫名的牵绊?   大少爷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以他的身份地位,当然不会把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omega放在眼里。   但如何向家族解释,自己擅自向他人投喂信息素的事。   却是摆在眼前的一大难题。   液态信息素的成瘾性是普通信息素的几百倍。   更何况苏茸之前的出血热那么严重。   日后再发作起来,如果得不到自己的信息素慰藉。   恐怕单靠抑制剂,根本无法支撑。   想到这里。   他忍不住有些歉意地瞥了苏茸一眼。   ……   没过多久,后续队伍也赶到了悬崖附近。   囚车中的omega们都已经被解救,并安置在军队携带的随行医疗舱里接受治疗。   “我说三殿下,您为何偏偏怀疑起这个不相干的少年来?而且他毕竟是个omega,这未免……”   在科学合作上容锦元向来客气有礼。   林其琛指出问题于是也毫不客气。   只不过容锦元不在乎,他身边的斐特莱奥却忍不了:   “你既然已经取了殿下和那个人的血,尽快照吩咐化验就是,哪来这么多意见?”   “行了,斐尔,这确实是我一时兴起,林博士有所质疑也很正常。”   容锦元按住他的肩,“血液检测还要多长时间?”   “这里没有纯白之血的试剂盒,唯一能检测的只有殿下您和他的基因匹配性,大概十分钟就能出结果。”   “不过我很好奇,”   林其琛笑着指了指斐特莱奥,   “听说这小子晕倒前和大将军打得不可开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陶言蹊这个顾客,   他是真的很好奇。   对方留给他的印象只是个再孱弱不过的omega而已。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   和帝国的杀神将军抗衡?   斐特莱奥立刻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他随手把垂下来的长发别在耳后:   “当时我远远看到有人在强.迫他,情急之下开了麻.醉.枪,他却以为对方被我射杀,这才失去了理智。”   “哦?”林其琛眼神一亮,   “你到底击中了谁,让他受到这么大的刺激?他的神经指标到现在还异常着呢。”   “是那边躺着的alpha,好像是他的哥哥。”   “当时这个人明显已经陷入狂乱,如果我不出手,恐怕他已经被……”   斐特莱奥显得欲言又止。   “哥哥?”林其琛的视线落到昙燃身上。   他立刻就认出,这个人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   比起上次见面的有意收敛,昏迷后的男人所释放的气息,威压简直高得恐怖。   如果他们是兄弟关系,他为什么会对陶言蹊做出那种事?   而且……陶言蹊为什么不带着仿生人随身保护自己?   看来是时候找邱文兴核实仿生人的销售数据了。   出于某种考虑,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容锦元,而是专心等待着血型比对的结果。   不知什么缘故,程序运行得比以往都要缓慢。“奇怪……”他喃喃说道。   起初,陶言蹊的各项血液特征值。   都与容锦元存在着相似之处。   可随着仪器运行。   那些原本符合的指标却又渐渐偏离。   “……殿下,很抱歉地告诉您,根据检验结果,陶言蹊似乎和您并没有血缘关系。”   林其琛同时将检测过程中的异常如数告知。   容锦元眉关紧锁。   虽然检测结果绝不可能有错。   但自己的直觉也一向准确。   更何况,陶言蹊的眉眼细节。   也与记忆中的画面悄然重合。   “据你分析,为什么他的血液数值会产生变化?”   这个诡异的现象同样让他无法信服。   “排除检测机甲本身的错误概率,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血液被动过手脚。”   “未必是有意为之,很可能是因为某次治疗或者其他原因,体内残留了药物所致。”   林其琛耸耸肩:   “如果您不相信这个结果,我可以尝试对陶言蹊的血样进行人工分析,只不过需要您再等待一段时间。”   陶言蹊……   容锦元默念着这个名字。   或许只是又一次令人失望的巧合。   但他并不想放弃尝试。   “没事,那就麻烦你了。”   容锦元叹了口气,一转身,正对上神情复杂的斐特莱奥。   没了盔甲的遮掩。   青年的神色简直鲜活得不得了。   即使对容锦元而言。   这样的将军也不多见。   于是他忍不住打趣对方几句: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以后多以真面目示人吧。”   “这、这怎么行?”   斐特莱奥的脸涨得通红,   “属下的长相……过于柔和,不利于树立威严,这在战场上是致命的。”   “斐尔,原来你居然这么认为。”   容锦元哑然失笑。   他从晶环中取出一件斗篷,披在斐特莱奥肩头:   “那……这样感觉好些了吗?”   手指攥着衣领,拉起帽子遮住脸。   斐特莱奥点点头,两颊却烫得更厉害了。   “破序者胆敢在首都作乱,内部肯定少不了暗线。”   说到这里,容锦元表情渐冷。   “你先将那些组织成员押进大牢,剩下的人质清醒后,也一一进行问询,确定他们被破序者俘获的途径。”   “至于陶言蹊。”   他压低了声音,   “则由我亲自询问。”   ……   足足一整天过去。   陶言蹊才从昏迷中醒来。   情绪的剧烈起伏让他头疼欲裂。   加上伤口感染,整个人发着低烧,恹恹的很没精神。   他费力地睁开眼。   一点点适应眼前的光线。   自己这是在哪?   光线明朗的房间很宽大,装潢也富丽堂皇。   陶言蹊有点慌。   他很肯定,自己从没来过这里。   难不成……   是自己还没逃出那些人的魔掌?   他在原地没了边地乱猜,一道温和的声线已经落了下来: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呀!”陶言蹊吓了一跳。   这才发现床边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一个人。   青年alpha微笑着望过来。   他长得很俊朗,浓眉高鼻,轮廓线条方正流畅,显得凛然矜贵。   出于本能的畏惧。   陶言蹊往后缩了缩。   但他同时也意外地发现。   眼前这个人似乎并不如其他alpha那样令他恐惧。   “别担心,那些坏人都被消灭了,你现在很安全。”   容锦元抿了抿唇,按捺下揉揉少年头发的冲动。   从他的角度看去,正好迎上那双纯稚无辜的眼。   下巴尖细得过分,单薄的身形甚至连睡衣都撑不满。   他以前……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陶言蹊浑然不知青年心里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他无措地抓着被角,弱弱地问:   “请问,你知道我哥在哪吗?”   现在他心里最牵挂的人。   就是昙燃。   虽说那人中的只是麻.醉.枪。   但他依然想要亲眼确定对方是否安好。   容锦元不置可否地哼了声。   即使很不愿意承认。   少年这句“哥”。   还是不免让他心底微酸。   “他没和你安置在一个区域,你现在还很虚弱,等身体状况好些了,我再带你去看他好不好?”   他说话的调子柔和极了。   眼前这个人之前完全不认识。   可陶言蹊就是没来由地笃定,他不会欺骗自己。   “好的,谢谢你。”   他轻轻点头,“刚才有些失礼,不好意思,我并不是害怕你,只是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和alpha直接接触。”   这句话立刻引发了容锦元的某些联想。   “什么原因,可以跟我详细说说吗?”   青年眼中的柔和与善意不加掩饰。   在意识到之前,陶言蹊已经一五一十地说出了触敏热的秘密。   只是,本应该让人扼腕叹息的怪病。   落在容锦元耳中,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拥有那种血统的人,确实存在着因为血液纯度过高,而无法悦纳其他较低纯度的信息素的可能。   然而……他眸底微暗。   林其琛已经将血液样本比对的结果报给了他,确实和纯白之血类似,却又无法完全吻合。   但既然被动过手脚后的血液,连DNA信息都能被篡改。   或许某些因素也使得纯白之血的构成发生了变化。   毕竟那种血统的存在。   从来也只是猜想而已。   “……那你一定受了很多罪吧?”   容锦元伸手抚了把陶言蹊的后脑勺。   “我现在佩戴着特制的手套,透气性和触摸感都极强。你看,接触你的时候也并不会引发触敏热。”   “稍后我就让人为你定制一份长筒版,平时你佩戴着它们,也就不必依赖长衣长袖遮掩了。”   久违的被人轻柔抚摸的感觉。   让陶言蹊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一时甚至不敢相信这样的好意:   “多谢你,但这会不会太破费了?我甚至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不用客气,你叫我阿锦就好,”   容锦元莞尔,“或者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叫我一声阿锦哥哥。”   “这座楼是我家族的房产,包括生产这种特制服装的工厂在内,所以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负担,你也不用觉得亏欠。”   他听着少年小小声唤了自己一句,   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   果然,即使血型检验的结果还没最终敲定,   那种根植于血缘中的亲近感,是怎么也无法抹去的。   “言蹊,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容锦元轻声叹息,   “我给你说个故事听吧。”   “从前有个地位尊贵的alpha,他年少成名,征战八方。”   “在某场星际战争中,他结识了一名从军的少女。”   “少女虽然是beta,驾驶机甲的技术和作战的勇气却丝毫不逊于他,两人在长时间的相处中,逐渐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原本他们约定战争结束后就定下婚约,但是alpha隐瞒了自己早已进行贵族联姻的事实。而且少女嫁给他后,才发现他风流成性,早已有妻有子。”   “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一时兴起的玩笑话。”   “少女于是决定离开,但那时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了身孕。她曾在战争中多次受伤,生下这个孩子几乎要了她的命。”   说到这里,容锦元顿了顿。   眼底含着哀伤。   “她卧病在床几年,alpha于心不忍,不时会来探望她,但她终究是性情刚烈,等到身体稍微好了些,就带着宝宝不辞而别……”   体弱多病,性格刚烈的beta……   陶言蹊微微瞪大了眼。   但他忍住了主动挑起话头的冲动,静静听着下文。   “alpha后来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但她或许设法隐瞒了自己和宝宝的身份,十几年来都杳无音讯。”   “这个少女虽然被辜负,但她对待alpha的儿女都很好,他们也都很敬爱她。”   说到这里,容锦元甚至语意哽咽了。   “言蹊,你觉得……”   “他们还有弥补过错的机会吗?”   ……   走廊尽头的另一间房门打开,   苏茸驾驶着机甲轮椅缓缓驶出。   因为出血热的高温灼伤了脏器。   医生建议他卧床静养一段时间。   但鉴于追踪破序者迫在眉睫。   他还是强撑着来到容锦元的行宫,将自己了解到的细节如数告知。   “……情况怎么样?”   一出门,他就迎上了满脸不耐的宴西辞。   若非这两人的无辜被绑多少和自己有些关联。   宴家大少只怕也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没事,该说的都说了,不劳您费心。”   苏茸同样皮笑肉不笑地回敬一句。   就算眼前这个人救过自己。   他对陶言蹊的欺凌和伤害却是无法抹去的。   更何况,自己也素来看不惯这种恣意妄为的纨绔。   “你……”   宴西辞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   这个omega无疑是在自己的怒点上反复横跳。   偏偏他却没有动怒的立场。   “行吧,你和陶言蹊都没事就好。”   他烦躁地揉揉脑后的小揪揪,   “等你们恢复了,由我宴氏做东,为你们设宴洗尘,怎么样?”   ……?   苏茸一时想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   他和陶言蹊被困,   与这个人有什么关系?   甚至某种程度上,还是他救了自己。   除非……   联想起之前陶言蹊在游乐场被困的经历,苏茸的脸色瞬间一沉:   “宴少爷,如果我没有猜错,言蹊和我最近遇到的祸事,恐怕并非巧合吧?”   “很多伤害不是你想弥补就能弥补的。”   他冷笑道,   “比起所谓事后的补偿和怜悯,我们更需要的是尊重,和保持距离。”   “言尽于此,愿您好自为之。”   说罢,他不再看宴西辞一眼,驱动着轮椅离开了。   身后大少爷暴躁的模样,不用看都能猜得到。   但苏茸显然没兴趣继续关注。   他根据医疗官的指引,找到了昙燃所在的房间。   加护病房里,男人依旧没有醒来。   隔着玻璃窗,苏茸望见他浑身覆盖着软管和夹片。   旁边的仪器香显示屏上,数据依然在剧烈地起伏。   斐特莱奥使用的麻.醉.枪,子弹由研究所特制压缩。   短时间内具有很强的麻痹性。   因此,这股药力同时也削弱了洗白液的效果。   被压制的记忆碎片开始沉渣泛起。   昙燃的眉宇蹙得很紧。   陌生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疯狂涌入。   “你的等级过高,一旦全力释放精神力,就会引发暗物质的剧烈扰动。”   “所以我们改装了你的右腿,并在金属骨骼中植入了镇定剂释放装置。”   “机甲核心一旦侦测到你的身体指标出现异常,就会自动释放药物。”   “这次任务极为凶险,但是关乎帝国的存亡,我们不能不殊死一搏。”   “弥沙利用地壳磁场形成了屏蔽网络,我们无法观测其内部构造。但所幸地下的宇宙辐射量会少得多,应该能减少你使用能力的限制。”   “……”   出自不同面孔的话语,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呼啸而来。   “队长,为防意外,连接地下的通道出入口都已经被我们加密,只有链接‘legend’组织信号才能开启。”   和他说话的青年渐渐收起脸上的玩笑之色。   “在那边万事小心,上面要求带回的人,也一定要保护好。万一失控,记得立刻联系我们。”   ……   曾经散乱的残片被悄然勾连。   混沌的黑暗中浮现一丝光亮。   男人唰地启眸。   他似乎……记起来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陶麻麻出现啦!   还有一章在后面大家别忘记看奥!!!   评论区发红包! 第24章 邀请   屋顶的热能灯光线柔和.   为陶言蹊和容锦元的轮廓镀上一层温暖的晕影。   “阿锦哥哥, 虽然我不清楚上一辈的事情究竟是怎样,但这个结果并不是你的错呀。”   少年天真地歪了歪头:   “而且,如果那个人知道你还在思念着她, 一定会深受感动的。”   容锦元嘴唇发颤, 沉默了好一阵, 才平复下呼吸:   “这么多年, 她们杳无音讯,我不知道她们过得好不好,能不能吃饱穿暖。”   “而且,我是真的很想再见我弟弟一面。”   “想必你也猜到了, 那名少女是我的母辈,”他苦笑道,“阿姨带弟弟离开的时候,他甚至还不会说话呢。”   十八年岁月悠悠过去。   他只怕根本不记得, 自己还有一个哥哥了吧。   “我想,如果弟弟知道有你这么温柔的哥哥在寻找他,只怕会迫不及待地回到你身边吧。”   陶言蹊看出了他的悲伤,柔声劝慰道。   “其实阿锦哥哥,你知道吗, 我的妈妈……也是beta。”   “beta本就很难受孕,她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我,身体已经受损, 加之一个人拉扯着我长大, 实在太过劳累, 三年前……就因病去世了。”   “妈妈很要强, 虽然我只是个Ⅳ级人种, 她依然要求我和其他更高等级人种的同龄人一样, 争取工读生的机会。”   “她告诉过我,入学埃克塞提是她的梦想。”   说着说着,陶言蹊眼底蓄积了水汽:   “可是我真的很没用,每天妈妈筋疲力尽地回家,还要辅导我的功课,甚至我还经常生病,让她担心……”   “她真的很优秀,掌握的知识甚至比那些远近闻名的机甲大师更加丰富。但都是因为我,她才失去了健康,才被困在小镇中,无法去更广阔的天地。”   “后来,后来我确实得到了工读生的名额,妈妈却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   他忙不迭地去擦眼角的泪水。   “所以不管在埃克塞提的生活有多难熬,我都要为了她坚持下去。还好我遇到了哥,有他做我的监护人,我才能继续以工读生的身份留在学校。”   “原来,她已经走了这么久啊。”   容锦元神情怅惘,怔愣好久,才哑声说了句节哀。   少年口中吐露的细节,   和他对那个人的了解分毫不差。   她本就该是翱翔天际的苍鹰。   是父皇自私地折断了她的羽翼,却同样不知珍惜。   难以想象。   曾经那样恣意明媚的少女,贫病交加地逝去时,该是何等的狼狈憔悴。   “言蹊,如果你愿意,我……”   酸涩的滋味涌上容锦元喉头。   未出口的话却被一阵声响打断:   “禀告殿……”   容锦元一记清凌凌的眼神扫了过去。   来人立刻改口:   “主上,3号房的病人已经苏醒,我们正在确认他的身体指标是否正常。”   “是……是哥醒了么?”   陶言蹊霍然抬头,忘了自己还满脸挂着泪珠。   本来这场谈话就勾起了他对母亲的深切思念,觉得自己形单影只之余,难免越发想念起昙燃来。   他是除了母亲之外。   给过自己最多关爱和保护的人。   因此在男人最虚弱、最需要保护的时候。   他希望自己也能出现在对方身边。   “阿锦哥哥,”   他扯了扯容锦元的衣角,   “你能带我去看看他吗?”   小心又卑微的姿态。   刺得容锦元心底一疼。   倘若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或许他们现在就是相亲相爱的兄弟。   又何必这样疏离客气。   “你想见他,我就带你去。”   他揉着少年蓬松柔软的头发。   等容锦元带着陶言蹊来到3号房,屋里已经不止昙燃一人。   “茸茸,你怎么坐在轮椅上?”   陶言蹊松开搀扶,跑到苏茸身边,上下打量着他:   “之前我记得你吐血了,是不是……”   “只是体温过高引发了出血热,现在都好了,你别担心。”   想到这件事,苏茸的表情顿时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他急忙推了推陶言蹊:   “得了,别浪费时间,燃哥都醒来好久了,睁眼就在找你。”   虽然男人并没有明说。   但眼底流露出的情绪,对苏茸来说并不算难猜。   他想……见自己?   陶言蹊抿了抿唇,望向昙燃的目光顿时潋滟得不像话。   昙燃的脸色很苍白,却丝毫没有减弱轮廓深邃的美感。   反而是微微凹陷的眼窝,显得眸色格外幽深。   他注视着陶言蹊,一言未发,却吸引着少年步步靠近。   “哥。”   陶言蹊伸手抚上他缠了纱布的前额。   那里曾经被麻.醉.枪狠狠击中。   “伤口还疼吗?”   昙燃摇摇头。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这次意外受伤。   或许他也不会这么顺利地恢复记忆。   虽然还不够完整,却已经足够他厘清自己的来历。   因为某个重要指令,他从地上的瑟兰帝国穿越地壳,抵达了地下的弥沙帝国。   他的任务,是擒获一名弥沙帝国的重要人物,包括知名政要以及王室成员在内,并将其秘密押送回瑟兰。   诸如控制弥沙热能命脉的宴氏,皇族容氏家族及其旁支,都在他的目标范围内。   临行前,为了确保任务时效,他的体内已经被植入了毒液芯片。   倘若不能如期返回瑟兰帝国摘除,芯片一旦在体内爆炸,他就会立刻死去。而如今距离这个期限,   只剩下了一周的时间。   昙燃的神情越发凛冽。   即使不恢复记忆,恐怕组织中知道他被植入了芯片的同伴,也会想方设法地找到他。   所以,必须尽快离开。   他注视着少年藏不住喜悦的脸,抿了抿唇,压下心底异样的情绪。   陶言蹊是真的很开心。   就算昙燃冷冰冰的没什么回应。   但看到对方安然无恙,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阿锦哥哥,多谢你。”   他望着容锦元,笑得很甜。   即使这份快乐并不是因为自己,但容锦元还是不得不承认,把陶言蹊的笑容看在眼里,也让他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好了起来。   “别客气,对了,目前破序者的残余势力还在流窜,我担心你们的安全还会受到威胁。”   他斟酌着开口:   “如果你觉得合适,要不要考虑在我这里小住一阵?”   “这里有专人值守,非常安全,空房也很多,容纳你们几人入住绰绰有余。”   听着这句话,连在一旁的苏茸脸色都变得有些玩味。   如果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这位三皇子,也未免太爱心泛滥了些。   和一无所知的陶言蹊不同,   他早已向医疗人员打听清楚了来龙去脉。   虽说追踪破序者确实是一项紧迫的任务。   但他们几个只不过是人质,确实不必引起这么大的关注。   陶言蹊显然也相当惊讶,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脸:   “没事的,阿锦哥哥,以后我一定会多加小心,就不用特地麻烦你了。”   “而且,我相信哥一定会保护好我的。”   他握着昙燃的手掌,神情依恋极了。   “你……”   容锦元罕见地被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攫住。   反复在心底告诫自己来日方长徐徐图之,找回弟弟不急于一时,他才维持住雍容得体的笑容:   “没事,以你的想法为主,倘若需要帮助,随时联系我就好。”   虽然留宿的计划没能实现,容锦元还是为他们准备了不少物资,其中就包括不少皇室储备的特效抑制剂。   “就算临时标记好用,年轻人还是要学会节制。”   林其琛望着陶言蹊脖颈后的齿痕,语气意味深长。   “否则对信息素的依赖越来越严重,到了最后,也许你连自己的真实情感和生理性的依赖都分不清。”   “会吗?”   陶言蹊揉了揉后颈。   其实他很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   在险些被昙燃彻底标记的时候,他就已经认识到。   自己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受信息素驱使的本能依赖。   它至多只能是感情的开端,却不能从一而终。   每一次临时标记带来的快乐,除了信息素的深度交融,更多的其实是不断加深的信赖和依恋。   他现在……大概已经非常喜欢昙燃了。   “谢谢你,林医生,我能分清自己的心意。”   陶言蹊回答得很笃定。   “你能分清就好。”   林其琛的视线状似无意地落在昙燃身上,“不知那位标记着,是否也这么想。”   男人并没有任何表示。   只是垂眸,凝视着少年和自己交握的手。   香甜软糯。   仅仅是身体的接触,就能在他的精神海中催开一树繁花。   信息素的依赖......   原来可以如此深入么?   他微微压低了眼睑,   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或许是时候,打破这个谎言编织的梦境了。   ……   “啪!”   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打在金发青年的脸上。   被人如此羞辱,杰兰特的眼底却丝毫没有愤怒。   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   “陆哥,对、对不起,我也没想到,帝国军会来得那么快……”   他还想说些什么,面前的男人已经满脸冷漠地站了起来。   他睥睨着杰兰特撑在地上的手。   忽地冷笑一声,用鞋底碾了上去。   “你想攀上枝头,抬高身价,却不该拿我们做筹码。”   “那些大人知道到手的货源丢了,现在很生气,恐怕把你们整个赫尔敏家族的底蕴赔上去,都无法让他们消气。”   皮开肉绽的疼痛,让杰兰特的五官都变得扭曲。   可他甚至连呻吟都不敢。   如果不慎触怒了眼前这个人,   或许会直接将姓名交代在这里也不一定。   “陆哥,我和宴家大少爷认识……这么久,也算是掌握了些旁人不知道的门路。”   杰兰特强忍着痛楚道。   “说。”   男人没有放松碾压的力道。   杰兰特疼得脸色惨白,冷汗直冒:   “宴家的热能矿产主要分布在城东和城北,尤其是城北的那座矿池,直接与地幔热河相连。”   “如果说,我知道进入那里的方法……”   “‘破序者’会有兴趣吗?”   作者有话要说:   燃哥:准备跑路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第25章 告白   破序者作乱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厄尔兰多市。   虽然官方把受害者的信息保护得很好, 但苏茸和陶言蹊恰巧在这期间“生病”缺勤,还是引发了不少人的联想。   不止他们。   杰兰特和宴西辞也好几天没在学校出现。   “我们受的罪,和这俩人一定脱不了干系, ”   苏茸咬牙切齿地道, “这些仗势欺人的纨绔, 真让人恶心。”   明明听不见。   这句话还是让教学楼另一侧的宴西辞狠狠打了个喷嚏。   “我绝对不会给他们再坑害我们的机会。”   苏茸拍了拍陶言蹊的肩, 语气很坚定。   “那你也乖乖使用抑制剂,别再依赖那些便宜药物了。”   “我这边有不少,阿锦……三殿下也将研究所新制的抑制剂送给我们不少,对付几次发热期应该足够了。”   提起那个人。   陶言蹊还是情不自禁地咬了咬唇。   当初是他太没眼色,   居然压根没留意到显示容锦元尊贵身份的种种细节。   等到苏茸悄悄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就是帝国金尊玉贵的三殿下,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出言不逊,胆大妄为。   得亏容锦元似乎是个宽宏的人。   否则换了别人, 还不知会怎样看自己的笑话呢。   心慌意乱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去牵身边男人的手。   却意外地拉了个空。   陶言蹊回头,发现昙燃并没有站在自己身边。   而是有意和他与苏茸保持着一段距离。   “怎么回事,你和燃哥闹矛盾了?”   苏茸向来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当他见证过昙燃对陶言蹊的保护欲,   很快就收拾起了那些本不该有的心情。   此刻再提起。   完全是朋友般关怀的语气。   “没。”   陶言蹊摇摇头。   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似乎从自己被绑架这件事之后, 昙燃的态度就有了明显的变化。   虽然最初,他不同于其他仿生人,对自己的要求总是冷冰冰地不爱搭理。   却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 逐渐变得有求必应。   然而现在……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障壁横在两人之间, 他无法走进昙燃的内心, 也无从揣测那人的心思。   该怎么打破这个困局呢?   陶言蹊无助极了。   原本那些纠纠结结、难以宣之于口的小心思, 就足够让他辗转不安。   现在昙燃的态度那么奇怪, 他就更没办法开口了。   “唉, 别纠结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再说了,燃哥有多照顾你我都看在眼里,等他自己过了心底那道坎,你们之间自然就没什么问题了。”   苏茸不以为意地拍拍他的肩。   今天是埃克塞提的交流日,学校并没有安排课程,而是将学生们都集中到了室外拟态演练场。   交流日每半年举行一次。   届时,来自帝国其他城市的学院和贵族代表都会进行展示演出。   庆典结束后,代表之间还有自由切磋竞技的环节。   这些活动对于陶言蹊和苏茸来说顶多是凑个热闹。   两人早早来场内找了个偏僻的角落,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昙燃也顺势在陶言蹊的身边坐下。   他今天穿了身运动装,平平无奇的配色,穿在他身上却显得脊背笔挺,双腿修长,说不出的好看。   运动装的随性不羁,也将他生人勿近的气质冲淡了些。   舞台中央,庆典展演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嘛,连苏茸都忍不住凑近了去瞧。   外界的嘈杂并没有影响到男人。   他微垂着眼,控制着机甲核心,正飞快地对这段时间以来自己错过的通讯信号源进行分析。   “主人身上的通讯设备已经被腐蚀,无法识别了喵,”   机甲核心艰难地分析,   “但在这一个月以来接收到的13786条疑似讯通信息中,有45条来自唯一稳定信号源喵。”   “正在深入计算喵……”它后面又碎碎念了些什么。   昙燃没仔细听那些无意义的数据。   “一个月”这个时间概念倒是让他蹙起了眉。   原来他和陶言蹊从认识到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久。   前几天陶言蹊身体尚未恢复,并不是离开的合适时机。   但体内的芯片已经容不得他继续犹豫。   ……怎么又皱眉了?   将昙燃的表情看在眼里,陶言蹊抿了抿唇,有些不知所措。   他在心里记着日子。   算上今天,自己和昙燃已经认识了一个月。   虽然算不上多久,   却足够让他毫无保留地倾注信任和依赖。   除了信息素的契合。   他还想了解这个人更多。   就算是仿生人也无所谓。   决定了。   要将自己的感情告诉他。   陶言蹊没说话,耳朵尖已经悄悄红了。   他不动声色地坐得离昙燃更近了些。   香甜轻软的气味包裹而来。   陶言蹊微抬着头,从昙燃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扇子般纤长的睫毛,和一小截雪白的颈项。   男人的喉结不明显地动了动。   “怎么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陶言蹊心底有些不安,但还是鼓起勇气:“感觉有点累,哥,借我靠靠吧。”   话语里藏着几不可察的小心翼翼。   昙燃没忍心拒绝,点了点头。   四周欢呼的声浪喧嚣着,陶言蹊却能越来越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抓着昙燃衣袖的手指微微收紧:   “哥,我其实……”   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道熟悉的身影就走了过来。   “言蹊,真巧,在这里碰见了你。”   容锦元笑眯眯地说道。   他今天穿着白色便装,   看上去和其他前来交流的学生没什么差别。   容锦元身边还跟着名青年。   一头金色长发格外耀眼。   他戴着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正是一脸郁卒的斐特莱奥。为了不引起旁人注意,只能脱下盔甲。   可一旦以真容示人,他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三殿下,将军,你们怎么会在这?”   陶言蹊腾地站起来,就要行礼。   他不知道容锦元的身份也就罢了,现在弄清情况了,当然不能再不顾尊卑。   容锦元的神色却黯了黯。   他托住少年的手:   “没事,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对于陶言蹊血样分析的结果,早已传到了他的手中。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并没有错。   陶言蹊的血液中被掺入了某种抑制成分。   这在压制着他信息腺发育的同时,也导致他本身的血型发生了变化。   结合林其琛关于他性征发育迟缓的论述。   一切倒也解释得通。   可是,陶雨橙——也就是陶言蹊的母亲,她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单纯不愿让他被皇室找回,还是有什么其他的考虑?   容锦元握着陶言蹊的手腕,一时竟忘了放开。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昙燃眼眸眯起。   一股侵略性极强的信息素向外溢出。   同为alpha的容锦元立刻有所感应。   他皱皱眉,松开了手。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身边的斐特莱奥已经率先开口:   “听林博士说,你是陶言蹊的表哥?”   “你看上去很强,不如,”   他扬起下颌,   “我们切磋切磋?”   找回小殿下是容锦元的心愿,那人想要如何实现,他并不会干涉。   自己需要做的,只是为他扫清路上的一切障碍。   而眼前这个人,实在是过于可疑。   斐特莱奥想起林其琛有意无意说过的话。   当初陶言蹊买走的,确实是仿生人没错。   但现在陪在他身边的,却是一个再真实不过的alpha。   不论是为了陶言蹊还是容锦元,   他都有必要探清这个人的底细。   切磋原本就是汇演的一部分,斐特莱奥向昙燃下战书,也没引起多少人的诧异。   倒是陶言蹊担心得不得了:   “将军,哥他的伤还没痊愈,您别……”   “没事。”昙燃忽然轻声道。   他握了握少年的手以示安慰。   “爽快。”斐特莱奥表示赞许,“我们去训练场另一侧,简单比比机甲操纵就行。”   过往征战中,他也算见过诸多不同的作战方式。   如果昙燃真是怀着目的接近陶言蹊,自己或许能从切磋中看出些门道。   容锦元当然明白斐特莱奥的想法。   他没有劝阻,而是拉着陶言蹊在看台上坐下。   “没事,斐尔有分寸,不会伤到他。”   他安抚着惊魂未定的少年,“话说初次见面我就很好奇,你说和妈妈相依为命长大,怎么没见你提起这位远房表哥?”   “我……”   陶言蹊有些支支吾吾。   一个谎话要用千百个谎言去圆,   偏偏在容锦元明镜似的眼神下,他连最拙劣的伪装都做不到。   “他、他其实……不是我哥。”   他只能说了实话。   “哦?”   容锦元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但下一句话立刻让他变了脸色:   “他是……我喜欢的人。”   “这件事很突然,甚至连他都不知道,但是……我是认真的。”   “三殿下,我希望您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可你知道他的来历吗?”   容锦元急切道,   “万一他动机不纯,并不是完全为你考虑,而是另有所图呢?”   “哥不会的。”   昙燃是仿生人,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自己。   他只是性格冷淡,难以接近了些。   陶言蹊坚信。   只要自己够执着。   把炽热的情感放进那颗荏苒跳动的机械心里,也并不是不可能。   “你……”   容锦元一时语塞。   某件事实哽在喉头,他不知该如何向陶言蹊说明。   对比林其琛提供的出厂照片,昙燃的容貌明显和他购买的3号不同。   所以,应该不存在陶言蹊将他误认为仿生人这回事。   但这个人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我听其琛说,他曾经给你推荐过仿生人的业务。”   “因为你对alpha信息素过敏,据他猜测,你应该会找仿生人充当监护人。”   “那为什么,最后你的监护人却是这个从未露面的远房表哥呢?”   这几句追问。   让少年的脸色瞬间微微发白。   ……   拟态训练场另一边。   铂金色的骨翼与机甲刀正面碰撞,火花迸射。   两道身影分开,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钦佩之意。   甚至……斐特莱奥低头望着自己颤抖的左手,虎口处刺痛正在蔓延。   自己化形后全力砍出的机甲刀,居然完全冲不破对方的防御。   甚至连刀刃上都磕出了裂痕。   作为罕见的I级beta。   面对他的全力攻击,非同等级的alpha几乎不可能承受得住。   结合作战时,男人攻击中暗物质的流动速率。   他的等级绝对远在一般的I级alpha人种之上。   但对于如此强大的存在。   帝国不可能没有任何记录。   联想到一个月前那场诡异的警报事件。   斐特莱奥的表情越发沉凝。   除非……   那个人是不为人知的外来者。   作者有话要说:   燃哥:掉马危机!!!!   因为要上夹子,这两天的更新我一次性放出来,后面还有一章~下次更新是3号晚上23点啦!不见不散奥 第26章 离别   “不错, 你很强。”   为了不引起怀疑,青年将军收起了不该有的凝重神色。   他拍了拍昙燃的肩,仿佛只是为了表达敬佩:   “有如此优秀的资质, 考不考虑加入帝国军编制?”   昙燃脊背一僵。   斐特莱奥的邀请看似善意。   可一旦被军方盯上。   个人的社会关系和身份来历就再也无从隐瞒。   自己是“仿生人”这个拙劣的谎言。   隐瞒陶言蹊一段时间或许并不算难。   可一旦旁人知晓。   被揭穿就易如反掌。   “多谢邀请, 但我只是个边远小镇的平民。”   昙燃平静地道,   “表弟也需要我贴身照顾, 短期内确实无法接受您的好意。”   斐特莱奥挑了挑眉。   男人的回应确实挑不出毛病。   其实,倘若他真的贸然答应了自己。   反而显得奇怪。   但这样一来。   那个被购买的仿生人就更加无法得到解释。   不过……   他联想起林其琛的说法。   每一个被购买的仿生人都会登记备案。   邱文兴那里必然有出厂照片和购买影像。   两相对比之后。   结果自然会见分晓。   “谦虚了,像你这样高等级的alpha,不论对于帝国还是任何组织来说, 都是宝贵的战力。”   他随手将长发拢到脑后:   “如果你改了心意,欢迎随时来弥沙总军部,报上我的名字即可。”   “多谢。”   昙燃点点头,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陶言蹊。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话。   少年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陶言蹊手指绞着衣摆。   斟酌了好一阵, 才用只有自己和容锦元能听到的音量小声道:   “我和哥之间的事,比较复杂……但之前那种情况,并不是哥的责任,而是我自己的原因。”   不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把昙燃是仿生人这件事告诉别人。   所以只能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哥对我很好, 至于仿生人……”   他咬了咬嘴唇,   “我试了试,还是没办法接受身边凭空出现一个陌生人, 于是就把它留在了家里。”   几乎耗尽了所有积蓄才换来的仿生人, 就因为这样的理由弃之不管?   容锦元根本无法信服。   但他能感觉到陶言蹊对这个话题的抗拒。   少年的心思简单得如同剔透的溪水。   粗暴的干涉只会搅动泥沙, 让净水蒙尘。   因此只能徐徐图之。   “好了, 我也只是担心你的触敏热, 毕竟其他的alpha很可能引发你的病。”   “你表哥他……难道不会吗?”   容锦元试探着问。   陶言蹊抿唇摇头。   邱文兴告诉过他, 仿生人的信息素能够通过私人定制与购买者匹配,且人造成分不会引发过敏症状。   “应该是因为,哥的信息素能与我完全契合吧。”   思来想去,他给出了一个最合理的回答。   与疑似纯白之血的信息素完全契合?   容锦元眉峰敛起。   根据林其琛的研究,纯白之血拥有者的信息素,其纯粹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最高等级的omega信息素水平。   也就是说,至少在弥沙帝国境内。   没有alpha天然的信息素能够匹配这一等级。   即使目前无法确定陶言蹊是否是纯白血脉。   结合已知的检测结果,他的信息素等级也高到了可怕的程度。   所以……   男人的来历,究竟会是什么呢?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难得的巧合。”   容锦元按着眉心。   他不想贸然惊吓陶言蹊。   只能先暗中加强对少年的保护,再设法将身世的秘密告知于他。   “那么言蹊,你下周六晚有时间吗?”   “我在行宫里设了场晚宴,恰好近日斐尔凯旋,还没来得及犒赏,索性一并庆祝了。”   “之前与你聊到过去的经历,我感觉与你非常投缘,如果你愿意赏脸参加,我会非常开心。”   “当、当然没问题!”   陶言蹊吓得手脚都不知往哪搁,   “三殿下的邀请才是我天大的荣幸,实在是劳烦您,上次的恩情都还没来得及报答……”   不论是在小镇,还是在埃克塞提。   他都是被忽略、轻视的弱小存在。   此刻却有一个如此身份尊贵的人对他温声细语,盛情邀请。   他在深受触动之余,也止不住地感到惶恐。   “不用担心,在我的行宫不必讲究太多繁文缛节,按你自己的节奏来就好。”   容锦元看出了他的疑虑。   “你不必因为我的身份觉得拘谨,假如你能视我为朋友或者兄长,对我而言,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能否邀请你表哥和苏同学一起去?正好有些事情方便解释清楚。”   回忆起宴西辞那张欲说还休的臭脸,青年忍不住失笑道。   “好的,我会转告茸茸的。”   不知道为什么,容锦元的邀请对于陶言蹊来说,似乎很难拒绝。   不止是身份地位的悬殊,在心底深处,他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信赖起这位刚刚熟悉起来的皇族。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他回头,望见昙燃和斐特莱奥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相比于昙燃,斐特莱奥显得有些狼狈,原本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长发炸了毛,蓬乱不羁的披散着。   白净的脸上,也挂了些红痕。   “唷,斐尔,看来你没在和陶先生的这场切磋中讨到好啊。”   容锦元笑着取出一枚新的束发环。   “头发都乱了,堂堂将军不修边幅,像什么样子。”   “殿、殿下……”   还没来得及反应,修长的手指已经抚了上来。   斐特莱奥红着脸。   感觉到长发被束发带自动收紧,拢成一束。   其实容锦元接触到他的就只有耳朵尖。   但那种酥酥麻麻的电流感瞬间蔓延到全身,让他不禁口焦舌燥。   趁着容锦元和斐特莱奥交谈的功夫,陶言蹊也赶忙拉住了昙燃的手。虽然男人看上去没受什么伤,但对手毕竟是帝国的大将军,说什么也不能掉以轻心。   “哥,你没事吧?”   他听着昙燃有些急促的呼吸,焦灼道。   昙燃没有立刻回答。   刚才战斗中他全力释放着精神力,体内的暗物质被搅动,直到此刻还在左冲右突。   越高的等级就伴随着越强烈的暗物质反噬。   这种痛苦的折磨,任何alpha都无法幸免。   绷紧到极致的神经,叫嚣着、渴望着来自陶言蹊信息素的抚慰。   那种香甜柔软的味道,已经成为了久旱之后的甘霖。   目光落在少年雪白的后颈上。   昙燃深呼吸着,唯有如此,才能克制住自己一口咬住信息腺的恐怖冲动。   陶言蹊忽然打了个冷战。   刚才是自己的错觉吗?   为什么某一瞬间……   昙燃带给他的感觉,和之前差点被强制标记的那次如此相似?   “我没事,只是消耗有点大。”   停顿了一会,昙燃才开口。   “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家吧。”   交流日当天并没有安排固定的放课时间。   昙燃很少直接向陶言蹊提出要求。   加之他疲惫的神色,种种因素直接让陶言蹊的心都揪了起来。   “好,我们这就回去。”   说完,他不无歉意地转向容锦元:   “三殿下,多谢您的邀请,我们会依约前往的。只是我和哥还有些事,可能得先走一步了。”   “没事,按你的安排来就好。今天是交流日,我们本就打算来视察,顺便看看你是否安好而已。”   容锦元笑得温和,   “那就几日后见了,言蹊。”   ……   几个小时后。   月色沿着窗棂漫进房内,映出少年酣睡的脸庞。   昙燃垂眸,拭去他嘴角的一抹糖渍。   今晚陶言蹊特地为他烤了戚风蛋糕,又做了些焦糖布丁。   因为全心全意的信任,所以对方并没有发现他悄悄放了药物在其中。   酒足饭饱,陶言蹊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盹。   昙燃于是抱起他走向卧室。   虽然已经很疲倦,但陶言蹊还是执着地拉着他的衣袖,似乎想说些什么。   他凑近陶言蹊唇边。   “哥……喜欢……”轻声呓语软软吹拂在耳边。   喜欢?   是喜欢做什么事,还是……喜欢什么人?   昙燃闭了闭眼,及时切断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把陶言蹊放进被窝卷里。   少年的皮肤很白,光洁的脸蛋透着粉,像极了鲜嫩多汁的水蜜桃。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昙燃伸手轻轻捏了捏。   软弹的触感吸引着手指一路下行。   从粉白的耳垂到纤细的脖颈,最后停留在后侧的腺体处。   ……果然,那里已经有些发热。   男人微微拧起眉。   当时他陷入昏迷,没太听清容锦元等人的对话。   但是将断断续续听到的信息拼凑起来,不难推测出,陶言蹊的血脉似乎并不简单。   或许他诡异的触敏热,以及与自己惊人的高度契合。   都与这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想到这里,他召唤出了机甲核心。   “生成内置信息素压缩储备装置,容量100毫升。”   “喵喵喵???”   机甲核心吓得传出一阵紊乱的脑电波:   “主人您在开玩笑喵?一次性提炼100毫升信息素,就算以您的身体强度也可能承受不住喵!”   它感觉到男人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急忙紧急测算了他的各项情绪数值。   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我没开玩笑,你照做就是。”   在昙燃的催促下,一颗米粒大小的信息素压缩囊很快生成。   半透明的软囊末端延伸出一根极细的针管。   他毫不犹豫地将针尖刺进指腹,催动着信息素转化为液态,缓缓注入。   压缩囊的材质延展度极强,带来的巨大压力能使信息素的分子距离被压缩到最小。   它自身同样能够根据使用者的体温,自动向外释放储存的信息素。   机甲核心默默地观察着。   虽然没有人类的感情,但它也不难理解,昙燃这么做,完全是为了陶言蹊的安全着想。   两人在频繁的临时标记后,对彼此信息素的依赖已经到了恐怖的程度。   仅靠抑制剂,已经根本不足以压制发热期。   半透明的压缩囊缓缓转为晶莹的白。   大量信息素的流失让昙燃眼前发黑,但他并没有吝惜。   直到软囊完全装满,昙燃才取下针头。   他用除菌剂细致地擦拭手指,并切断了管道。   接下来,把压缩囊植入陶言蹊的口腔中,就算大功告成。   微凉的手指轻柔地推开两瓣嘴唇。   陶言蹊的牙齿很整齐,一颗一颗洁白如冰贝。   昙燃找到他最内侧的后槽牙,指腹抵着压缩囊,让它紧紧吸附在深处。   抽离手指时,熟睡的少年却忽然皱了皱眉。   他似乎觉得不太舒服,轻哼着咬住了昙燃的指尖。   小虎牙不安分地碾着皮肤,但软绵绵地没使什么力气。   昙燃颤了颤,飞快地将手抽离。   他注视着指节上浅淡的痕迹。   沉默片刻,伸手摘下了那枚幽蓝色的耳钉。   既然决定离开。   这枚定位器就失去了意义。   陶言蹊的睡颜乖巧又无害。   那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和放松,脆弱易碎到了极点。   还好,他的安全已经有了别人保护。   几乎不用仔细探查,昙燃就能留意到住处附近多出的气息。   这些人能够很好地控制住信息素不外溢,步伐整齐划一,令行禁止,想必是训练有素的专业卫队。   虽然那位殿下对陶言蹊有所图谋,却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   加上自己留下的信息素,他平安度过这段时间应该不成问题。   夜风穿过窗棂,拂动男人颊边的碎发,露出冷白眼皮上一粒微小的痣。   他没有再回头,纵身一跃。   铂金色骨翼表面凝聚着涌动的灯影,光华流转,宛如神祇。   不久,便隐没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燃哥走啦   下章要开启下一卷了~我会在3号23点更新哈,大家不见不散~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呀!!! 第27章 波澜起   乳白的液体融入猩红之中。   分明只有小小的、孱弱的一滴, 却瞬间改变了整杯鸡尾酒的颜色。   “赫提斯之花,这种特调酒的灵魂,就是最后一滴酒液。”   邵羽勾起唇, 对身边的苏茸说道。   白色液体转眼间化为千丝万缕。   暗红的底色被分割成无数碎片, 再形成星辰坠落一般的瑰丽渐变效果。   “好厉害……”   这并不是苏茸第一次看他调酒, 但每次欣赏, 都会被深深震撼到。   “要是没两把刷子,sparkling怎么能在首都经营那么多年?”   邵羽自夸起来毫不客气。   “别看最后那滴酒体量小,它可是由十几种原浆浓缩勾兑制成,得花上一个多月才能炼出一小杯的量呢。”   看似孱弱, 却又无比强大。   苏茸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在来厄尔兰多开酒吧之前,邵羽就是帝国知名的调酒师。   虽然对于alpha来说,比较常见的职业选择主要在军事和重型产业方面,但也有部分人不走寻常路。   当然, 这样做需要不畏世俗的勇气,和雄厚的家底支撑就是了。   邵羽身为alpha,或许拥有更多的选择权。   不知道作为omega的自己,能否有机会顺利实现梦想呢?   沉湎在思绪中的苏茸被身后忽然传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他循声回头,瞧见窗边的圆桌旁, 一名顾客正不满地叫嚷:   “你到底是怎么做事的?上份小食而已,酱汁洒得到处都是!”   “对不起,对不起。”   少年不停地道着歉, 语气却显得有些漠然。   他连手套也没戴, 就直接着手收拾起地面上被摔碎的碗盘和菜品。   这种反应让顾客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她不满地拉着少年的衣领, 强迫对方看向自己:   “都是因为你, 这盘限量的深海鲟鱼全被污染了, 来自地上的货源有多昂贵, 你赔得起么?”   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她却忍不住心惊。   被辱骂和逼问,似乎并不能激起少年任何的反应。   鲜血沿着被割破的手指漫流,他却仿佛没察觉,只垂眸望着自己被揪紧的衣领:   “对不起,只是您这样拉着我,我恐怕没法收拾。”   “你……”   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让顾客越发不满,但下一刻,就有人按着她的晶环卸除了力道。   “这位顾客,文明就餐的规定您应该了解吧?”   邵羽的表情很冷。   “店内有监控,刚才我已经看过,言言打翻的酱料根本就没溅到菜上,你没理由对他动手动脚。”   “sparkling不欢迎不遵守用餐礼仪的顾客,这顿我可以给你免单,但相应的,我希望你立刻离开这里。”   “哼,邵羽,你以为自己有裴氏的庇佑就能为所欲为了?”   顾客怒极反笑,   “不过是个资质极差的alpha而已,干着这样不入流的行业,真当自己是个有地位的人了?”   她越说越难听,邵羽也不想再忍,直接安排防御机甲将人请了出去。   几人造成的动静并不算小。   苏茸趁着邵羽安抚其他食客的工夫,拉着陶言蹊回了后厨。   “怎么这么不小心,手都被割破了这么多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他语气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心疼。   陶言蹊望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指,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木然地清理出扎进皮肤的餐具残片,再随意用生物敷料涂抹在伤口上。   最终还是苏茸看不过去,拿仿生纱给他包扎起来。   “今晚……你还要去找燃哥吗?”   他默了默,还是提起了这个话题。   陶言蹊无神的双眸终于染了些光亮:   “去,当然要去。”   发现昙燃失踪的当天,他就去了仿生人商店,询问邱文兴可行的追踪方法。   邱文兴看上去欲言又止。   最终也只告诉他,或许能通过耳钉追踪器锁定昙燃的位置。   可那枚追踪器却被留在了家里。   也许是男人离开时特地放在了窗边。   “哥不会离开我的。”   陶言蹊仿佛是在无意义地呢喃。   又似乎是在说服自己:   “哥不会没有理由不辞而别的,他一定有什么苦衷,而且……他一定等着我去找他呢。”   毫无波澜的语气,落在苏茸耳里却苦涩得不像样。   “那今晚我陪你去找,好不好?”   “……好啊。”   陶言蹊勾了勾嘴角,眉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一旦陷入沉默,他就又回到了那种让苏茸感到不安的麻木状态。   好像处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外界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明明只过去了不到一周,少年却已经明显消瘦了许多。   曾经带着点婴儿肥的面颊,现在削瘦苍白得过分。   尖细的下巴锋利得能割伤人。   微微凹陷的眼窝里,一双眸子空洞无神,如同烈火熄灭后的残烬。   苏茸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言蹊,你别这样,说不定燃哥很快就回来了。”   其实昙燃毫无预兆的离去,   在苏茸看来也确实太突然了些。   之前陶言蹊是怎样和他相处的,   自己都看在眼里。   那种纯粹的亲昵和信赖,视彼此为唯一的脉脉情愫,   是根本无法伪装的。   更何况以昙燃的强大,究竟会有什么事让他感到棘手。   甚至不告而别?   陶言蹊没说话。   他也说不清自己的感觉。   就好像心底最重要的部分被生生剜去了一块。   从身体到灵魂,都飘忽得不太真实。   曾经在眼里异彩纷呈的世界,好像转眼间都失去了色彩。   穿梭在满目黑白中,连赖以生存的氧气,都快要被一丝丝地挤压殆尽。   “怎么样,言言他还好吗?”   邵羽处理完店里的事,也来到了后厨。他看着陶言蹊强颜欢笑的模样,   心里忍不住闷闷地发堵。   不论是陶言蹊还是苏茸,都在酒吧工作了好几年。   可谓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两人之中任何一个受了委屈。   他都会心疼得不得了。   “今天店里不忙,过会你们就下班吧,早些回去休息。”   邵羽拍拍陶言蹊的肩,   “尤其是你,蔫头耷脑的像什么样子,明天上班记得给我拿出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来啊!”   被关怀的温暖碰撞着麻木的心。   陶言蹊勉强笑笑,点了点头。   ……   下班后,苏茸陪着陶言蹊去了很多地方。   柔弱的少年仿佛不知疲倦,执着地沿着每一条街巷寻找,连隐蔽的墙角和暗处也不肯放过。   几个小时后。   他们来到了城市边缘的河岸。   这里距离他们被破序者俘虏的地方并不远,平日里荒无人烟,格外寂静。   “……燃哥他不可能在这里的。”   苏茸去拉陶言蹊的手,感觉到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   “已经很晚了,城外没有热能供暖,待久了会生病的,咱们先回去吧。”   “上次哥就是在这里变得不太对劲,我总觉得……总觉得这附近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陶言蹊整个人都在发抖,声音却冷静得可怕:   “你先回去吧茸茸,我一定要全部找一遍才行……”   说着他继续往前走,可没走几步,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言蹊!”   苏茸扑过去,眼里映出他冷汗密布的脸:   “你的体力已经濒临极限了,这样下去还没找到他,你自己就会先垮掉的!”   从昙燃失踪到现在已经整整四天了。   期间陶言蹊吃不下睡不好,只要孤身一人呆着,就根本控制不住对那个人的思念。   所以他只能拼命地干活麻痹自己。   然后没日没夜地找,希望能有任何关于男人的消息。   “不……不。”   陶言蹊坚定摇头,“如果我走了,错过了哥的消息……我一定会恨死我自己。”   “但你也不能一直耗在这里啊!”   苏茸实在忍不住,一把攥住他的衣领:   “万一他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呢?那你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   少年的眼眸倏地瞪大。   他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猛地推开苏茸,哑声道:   “我,我不信,哥不会的,他不会离开我的!”   苍白额角青筋绷起,眼中疯狂执着的神态,连苏茸看了都忍不住心惊。   他觉得不能再放任陶言蹊这样下去。   趁着对方还没防备,他启动机甲,沿着少年后颈一划。   强力的麻痹素直接渗入神经。   他接住陶言蹊软软倒下的身子,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omega的体能劣势在这时显露无疑。   打横抱着陶言蹊显然不现实,唯一办法,就是把他背在自己背上。   但这样一来,就无法借助机甲翼飞行了。   苏茸嘶了口气,有些头疼。   他背着陶言蹊走了几步,心跳就有些加速。   等来到一方小土坡前,更是觉得难逾登天。   自己究竟是怎么跟着陶言蹊走了这么远的路的?!   他在无奈的同时,也止不住地心疼。   在他看来,不论出于什么原因。   燃哥都不应该抛下言蹊一个人不管。   他的性格是怎样的,那人肯定心知肚明。   也知道自己的离开会对他造成怎样的伤害。   ……但为什么,还是不辞而别了呢?   沉溺于思绪,苏茸没留意前方一处路面凹陷,脚腕一崴,连带着陶言蹊倒向旁侧。   糟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转身扑倒,把自己作为陶言蹊的缓冲带。   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一双有力的臂膀捞住了他——和背后的陶言蹊。   “大半夜没事做,搁这碰瓷呢?”   扎着小揪揪的贵族少爷脸色很臭。   他嘴里说的话半分不给面子,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   稳稳地托着苏茸站稳了才松开。   “你们两个omega,深夜来这里干什么?城外没有卫队巡逻,很容易遇袭的。”   “那您这个金尊玉贵的阔少不也在么?”   苏茸素来不喜欢被人评价为软弱,立刻反唇相讥:   “更何况上次我们遇险到底是谁的责任,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呵,你爱怎么认为都随你,总之这件事与我无关。”   宴西辞冷笑,心说自己半夜过来,也正是为了寻找“破序者”遗留的线索。   他们在上次的行动中吃了大亏,当然不可能就这么作罢,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挑起些蓄意的恶□□件。   为了减轻皇城卫队的负担,他于是主动请缨,承担起了巡查的职责。   却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苏茸他们。   “陶言蹊看上去状态很差,怎么回事?”   他望着苏茸背后面色霜白的少年,微微皱起了眉。   苏茸抿了抿唇,本能地不想与这个曾经的欺凌者交流太多。   但转念一想,他和皇室交情匪浅,说不定掌握着些旁人不知道的情报。   “你知道陶燃的下落么?”   斟酌片刻,苏茸还是说了出来,   “他几天前不告而别,言蹊一直在找他。”   “陶燃……?”   宴西辞眼底闪过惊讶,   “你是指,皇城刚发布的那个通缉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   从下章开始,每天12点和0点双更新哈,欢迎来宰~   本文预计不会写太长,大家可以放心追更!稍后0点还有一更~ 第28章 通缉令   “通缉犯?!你是在开玩笑呢吧?”   苏茸惊得尾音都变了调:   “燃哥到底做了什么, 连皇室都被惊动?”   倘若不是危险性极高,社会影响巨大的危险份子,是绝对不可能上官方的通缉名单的。   更何况——   发布通缉的不是其他机关, 而是弥沙皇室啊!   难道……   昙燃和上次那起绑架案有牵连?   “皇室查清了么……上次的事怎么可能和燃哥有关呢?”   他声音有些抖:   “而且即使有关, 最多也只是有嫌疑罢了, 怎么能直接当做通缉犯对待?”   “谁告诉你他是因为这件事被通缉的?”   宴西辞挑了挑眉, 冷笑道。   他趁着苏茸还在发愣的功夫,用机甲臂接过了昏迷的陶言蹊:   “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一个多月前,有人曾经触发了厄尔兰多的全城警戒。”   苏茸点点头。   那也是陶言蹊突然分化的日子, 他当然记得。   “警戒带记录下了闯入者的体征数据,加之陶燃之前表现出的信息素等级太高,小叔叔他们就多留了个心眼。”   “上次你们在皇城修养,医疗官就趁机留下了他的个人数据, 两相比对之下,你猜怎样——重合率竟然达到了95%以上。”   “你胡说,这怎么可能?”   苏茸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燃哥是言蹊的远房表哥,怎么可能是外来的闯入者?会不会是仪器弄错了……”   “横竖不过一张嘴, 他说什么你就轻易相信了?”   宴西辞哑然失笑。   “陶言蹊要是真有什么远房表哥,以前他被欺负成那样,也没见谁为他打抱不平啊。”   提起这茬, 苏茸的脸色明显变得不好看起来。   “原本你们就是施.暴者, 现在却反过来责备被欺凌的人?宴西辞, 你如果再这样高高在上, 我也不会再和你多说哪怕一个字。”   见他拉着陶言蹊作势要走, 宴西辞急忙伸手阻拦:   “你急什么, 我话还没说完呢。”   细细想来,这似乎已经不是苏茸第一次对自己出言不逊了。   在对这个omega的态度上,他是不是过分耐心了点?   “陶言蹊对你说的未必是实话,具体情形如何,我说了你大概也不会信……不如等他醒来,你亲自问问他吧。”   宴西辞说着,脑海中随之浮现自己亲眼所见的一段影像。   那是邱文兴通过林其琛,秘密提供给军方的一段情报。   因涉及个人隐私,斐特莱奥没让别人观看,只让作为半个当事人的他看了几个关键的片段。   那是陶言蹊购买仿生人的录像。   “我……我能选他吗?”   眼神黏在培养皿里的男人身上,少年平时怯懦荏弱的脸庞,流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狂热神色。   如同信徒终于见到了他的神明。   从耳垂到小腹,手指缓慢而细致地摩挲,瑰丽的血色渐渐涌上了陶言蹊的脸。   宴西辞看见他毫不犹豫地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积蓄,买下了仿生人3号。   ——也就是,他口中的那位“表哥”。   既然陶言蹊明知他是仿生人,却一直对外隐瞒着他的身份,还流露出不加掩饰的信赖和依恋……   难不成他真的打定了主意——   要和一个仿生人结为标记关系?   光是想想这种可能,宴西辞就觉得膈应。   他原本以为陶言蹊只是懦弱无能,没想到他还能如此离经叛道,不把世俗的观念放在眼里。   是为了什么……就为了他那个不能接触其他alpha的怪病?   宴西辞抿了抿唇。   他也不知道那种莫名的焦躁来自哪里。   自己明明和陶言蹊的人种等次天差地别,两人之间也不存在信息素的羁绊。   但不可否认的是,不论是分化之前还是之后。   那股由稀薄变为浓郁的清甜信息素,总能引起他内心深处的躁动。   以至于油然而生某种残虐的征服欲,想要看到对方流泪挣扎,通红着脸庞的模样。   当然,这种不可说的心思,更不能让苏茸知道了。   “不可能,你胡说,言蹊他怎么可能会……”   后者还沉浸在宴西辞带来消息的狂轰滥炸之中。   “言蹊现在状态很不好,可能得麻烦你和我一起,先送他回去休息。”   “至于他是否隐瞒了什么,等他身体好些了,我会亲自确证。”   苏茸眼底闪过挣扎。   忍不住蜷起了手指。   ……   凝重的黑暗,沉溺般的窒息。   陶言蹊感觉自己似乎沉没在深海里,脚底被水草牢牢束缚。   胸腔里的氧气被一丝丝挤压殆尽,他却无能为力。   朦胧的视野里,逐渐出现了一间金属架构的房间。   屋子的正中间摆着一张窄床。   数不清的管道和机械臂从四周伸来,汇聚在那个静静平躺的男人身上。   刀刻斧凿的深邃眉眼,象牙质地的冷白肌肤,眼皮上一粒小痣格外显眼。   他右侧的上衣被揭开,一柄机甲手术刀正沿着激光标注的线路,缓缓切入皮肤……   那是……?!   “哥!!”陶言蹊心跳剧烈,他大声呼喊着昙燃的名字,拼命挣扎起来。   日思夜想的容颜近在咫尺。   可即使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接近昙燃一步。   下一刻,刀刃已经深深刺进了男人的胸膛。   即使在昏迷中,痛楚还是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不,不要伤害他!”   陶言蹊眼睁睁看着昙燃前胸被剜开一处缺口。   尽管在药物注入下没有大量失血,伤口看上去依旧狰狞可怖。   机甲手术刀变化形态,转为触手状,从昙燃胸口取出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物体。   那东西浸满了血,陶言蹊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或者说,此刻的他满心满眼都是脸色惨白、冷汗遍布的昙燃。   “不要伤害他,求求你们……”   眼泪潸然落下,他绝望地哭喊着。过去从来没有哪怕一刻,他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   就算距离不过几步,也只能眼看着昙燃备受折磨,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刺目的血色逐渐侵蚀了他的理智。   一片猩红里,陶言蹊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   身体某处仿佛破开了一个洞,原本还算平稳的信息素,忽然剧烈沸腾起来。   席卷而来的乱流中,似乎有熟悉的旷野气息,但它根本不足以抚平混乱。   闷痛的窒息感让少年霍然睁开了眼。   “哥……”他本能地呼唤,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言蹊,你可算是醒了!”   一道身影急忙凑了过来,苏茸满脸惊喜,摸了摸陶言蹊的前额。   “你一连昏迷了快两天,昨天半夜还发起了高烧,嘴里胡乱叫着什么,我怎么都唤不醒你……”   “还好,还好现在热度都退下去了,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么?”   “我……”   陶言蹊本来想说自己没事,可还没来得及张口,某种极其异样的感觉就忽然涌了上来。   他不由自主地捂住后颈。   信息腺并没有发热。   但是他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原本在临时标记后稳定发育的腺体,已经停止了舒展——   甚至在缓慢地回缩。   这种状况简直称得上诡异。   分化之后的alpha和omega,其信息腺都会持续生长,以确保信息素的正常分泌水平。   除非受到外力伤害,或者生病受损,否则信息腺是不可能停止发育的。   而且一旦如此,信息素的分泌也会被影响。   对于alpha和omega来说,信息腺萎缩的唯一结局,就是身体逐渐衰弱,直到死亡。   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陶言蹊瞪着湿漉漉的眼,感到不可名状的恐惧。   苏茸以为他刚醒来,意识还没完全恢复,于是端来了一杯营养液:   “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刚醒来肯定也渴了,先喝点营养液对付对付。厨房里我给你熬着养生粥呢,等你一会舒服些了再去喝点。”   “谢谢你。”   陶言蹊心乱如麻,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仰头将营养液一饮而尽。   苏茸则盯着他苍白憔悴的脸,问出了这几天一直煎熬着自己的问题:   “言蹊,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燃哥他……现在上了皇室的通缉名单。”   “当啷!”   陶言蹊手中的杯子应声落地。   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反应,   苏茸一把握住他冰凉发颤的双手:   “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宴西辞告诉我,军方已经基本确证,燃哥很可能就是一个月前闯进厄尔兰多市的那个危险alpha。”   “但是他不是你的表哥吗?为什么会卷入这件事当中?”   苏茸神情急切,“如果你还记得起有什么证据,能证明燃哥和那个alpha无关,一定要尽快提交给斐特莱奥将军。”   “否则燃哥只要以通缉犯的身份被捕,我们就再也没办法救他了!”   血色一丝丝从少年的脸上褪去。   “茸茸,你刚才说……”   “哥是那个……闯入者?可他们是怎么确认的?”   “当时我们受伤,皇城的医疗官直接提取了燃哥的组织样本,千真万确就是他本人的信息比对。”   本人的组织……信息比对?   陶言蹊的心重重坠落下去。   仿生人的骨骼皮肤都是人造成分。   只要被机器检测就会立刻暴露。   但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人提出这一点?   “所以,他们认为,哥……就是那个alpha,对吗?”   心脏好像被荆棘缠绕住,   每一次跳动都连血带肉地痛。   “你问这个干嘛?”   苏茸不明白他在疑惑些什么,   “超I级的alpha人种,信息素不与任何一名登记在案的弥沙人口匹配,以上种种特征,都和燃哥本人有着极高的吻合程度。”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为燃哥洗清嫌疑,他是你的表哥,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陶言蹊的反应震得噤声。   少年脸容雪白,嘴唇颤抖。   无神空洞的双眸里,泪水一颗接着一颗滚落。   “他怎么会……是个alpha呢?”   除了自己、林其琛和邱文兴。   其他人不会知道可供交易的仿生人存在。   所以,苏茸口中的那个alpha。   只能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回忆不受控制地汹涌而来。   男人空白的数据,失效的追踪器,冷漠的态度,标记时的反应。   桩桩件件,都在叫嚣着,那个被他忽略的,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昙燃根本就不是仿生人3号。   一直以来他深信不疑的主仆关系,只是自己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或许在男人眼里,他也只不过是个蠢笨无知,任人拿捏的没用omega罢了。   所以自己再怎么努力寻找,也许都是没用的。   昙燃的离开,对他而言恐怕只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没什么值得留恋的羁绊。   甚至连一句解释也不必费心。   更何况自己那么笨。   隐瞒身份甚至不用伪装,只需要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实现。   本就应该再清楚不过。   原本自己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而已。   可是……   陶言蹊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心,怎么能这么痛呢。   痛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作者有话要说:   摸摸桃子~12点我会继续更新哒 第29章 缔造者   “言蹊, 言蹊,你怎么了?”   苏茸叫了好几声,才勉强唤回陶言蹊的神志。   “你别太担心, 宴西辞说目前通缉令还是内部的, 距离彻底公开还有一段日子, 我们有充分的时间应对。”   他试图让陶言蹊振作起来。   但不论他说什么, 都激不起那双乌黑的眸子里的一丝微澜。   眼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干涸的泪痕凝在脸上,扯得皮肤生疼。   陶言蹊发狠似的揉着眼。   直到眼周一片通红。   “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静。”   他掀开被子,蜗牛般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   “那你好好休息, 今晚就是皇家晚宴,我也得回去准备准备。粥在厨房里,一会记得吃。”   苏茸没办法,心知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只能絮絮叮嘱:   “一切还没到不可挽回的时候,今晚正好是个机会,咱们可以趁机给将军吹吹风,说不准能解决燃哥的问题。”   “……”   依旧无人回应。   “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隔着被褥拍了拍蜷缩着的人, 起身离开。   关门的声音隔出了一室静寂。   陶言蹊紧紧地抱住双臂,身体却越来越冷,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现实锋利如刀割。   他多么痛恨自己不适时的清醒和理智, 以至于这么快就梳理清了来龙去脉。   即使沉浸在被蒙蔽的虚妄快乐里, 都比这一刻清明的痛苦幸福得多。   为什么自己不能再蠢一些呢?   牙齿碾磨着唇瓣, 娇嫩的肌肤破皮流血。   他却完全感受不到痛。   甚至觉得, 口腔里蔓延开的血腥气。   才能暂时让他从那股致命的旷野气息里解脱。   怎能如此……   昙燃明明已经不在这里, 他的味道却如同痼疾一般。   抹不掉。   剜不去。   心脏痛得快要裂开, 信息腺也因为萎缩而抽疼着。   偏偏这样,那股琥珀木质的气息还要不断地折磨他。   陶言蹊喘着气。   眼角又没用地被泪水浸湿了。   他颤抖着,从晶环里取出那枚鸽血石戒指。   它是妈妈留给自己的遗物。   里面的一百万晶币存款。   或许是她多年没日没夜地工作才挣到的。   却就这样被自己随意挥霍。   最可笑的是。   在这场交易中,邱文兴得到了报酬,昙燃获得了安全。   只有他傻愣愣捧出一颗真心。   最后却被践踏得一无所有。   “妈妈……”   陶言蹊攥着戒指,死死抵住心口的位置。   对不起。   此去经年,那个孩子还是太没用。   甚至连你拼尽所有留给他的一切也存不住。   身体的疼痛并不能减弱内心的苦涩。   陶言蹊无神地睁着眼,想到自己无法治愈的触敏热,正在萎缩中的信息腺,以及所剩无几的家底。   内心满满当当地充斥着绝望。   也许……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这次,我该怎么办呢?”   他小小声地、哽咽地说道。   ……   “队长,你醒了?”   眼睫颤动,男人缓缓睁开眼。   清醒后,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摸前胸的伤口。   虽然手术时昏迷着,但那种锥心刻骨的疼痛还是让他有所感知。   “你右肺上的芯片已经取出来了,就差那么几分钟,它就爆炸了……队长你怎么会做这么冒险的事?真是吓死我们了!”   穿着白色洛丽塔裙,黑发雪肤的少女噘着嘴,惊魂未定地嘟囔道。   她长得很漂亮,一双杏眼顾盼生姿。   只不过……   声线粗犷了些。   身板也委实平坦了些。   “得了夏里,别杵在那恶心队长了,你身上的香水味太刺鼻,我闻着都直反胃。”   一名身材高大、嘴角有道刀疤的男人上前一步,伸手搭上了夏里的肩膀。   他满不在乎地戳了戳“少女”的身板:   “乖,咱们在基地里还是收敛点,好好穿工作服不香吗?”   “滚,老流氓,离我远点。”   夏里满脸嫌弃,一把将他推开。   昙燃无言地注视着这两人。   思绪回笼,他渐渐想起了些什么。   精致漂亮的少年夏里,是小队里的侦查员,有女装的特殊爱好。   他身旁的男人叫衣星,是队里的后勤兼驾驶员,性格混不吝,平日里没个正形。   而自己和他们一样。   都是杀手组织“legend”的一员。   昙燃的眼神投向窗外。   高达几米的落地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原。   阴霭沉沉的天空,层云翻卷,不时有斑斓的极光流转闪烁。   ——那是和地球磁场猛烈碰撞的宇宙风暴所致。   和弥沙那座建立在地壳之下的庞大国度不同。   这里终年寒冷,千里冰封,如果没有特制的御寒服装,根本无法在室外生存。   更何况,不知何时就会降临的宇宙风暴,往往会带来常人无法负荷的恐怖辐射。   纯净迷人的景色,背后却是无穷的危机。   ……如果了解了地上世界的真实模样,   不知道那个人是否还愿意亲眼来看一看?   男人的思绪一瞬间有些渺远。   夏里和衣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争执,望着昙燃的神色,面面相觑。   那个杀伐果决、不苟言笑的队长……   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茫然又温柔的表情?   夏里甚至揉了揉眼,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   “队长,你……”   他刚想问问原因,身后的密封舱门却忽然洞开。   穿着藏青燕尾礼服的男孩走了进来。   他身高还不到一米五。   头发乌黑,脸蛋粉白。双眸是温润的琥珀色,怀里还抱着只雪白的小猫。   看上去可爱无害极了。   夏里和衣星的脸色却齐刷刷地变得惨白。   “伊恩博士,您怎么亲自来了?”   他们右手抚着心口,朝着男孩深深鞠躬。   这是legend成员面对领导者最正式的礼节。   昙燃看在眼里。   却并没有什么惊讶的情绪。   眼前这个小男孩,也就是伊恩·艾诺博士。   只是看起来幼小,真实年龄却早已不知几何。   倘若自己没有记错。   恐怕只有他的心脏和大脑,才是原装货。   至于其他的身体组织……   要么被仿生材料替代。   要么已经置换成了微型机甲。   “我来看看burning,摘除芯片涉及的神经组织太多,我担心会对他的作战能力造成影响。”   伊恩笑眯眯地道。   他抚摸着怀里的猫,直到它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顺便,有些事想和他谈谈。”   脸上虽然带着笑容。   笑意却没有半分到眼底。   在场众人都很熟悉他的脾气,立刻意识到他此刻心情不佳。   而且,这句话的逐客意味也很明显。   ……队长,您可自求多福吧。   夏里和衣星纷纷回头向昙燃投去歉意的目光,然后脚底抹油,眨眼间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两人走后,室内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昙燃并没有主动挑起话头,而是注视着导管内滴落的药剂,若有所思。   “burning,你难道没什么想和我说的话吗?”   伊恩淡淡地开口。   他停下了抚摸的动作。   怀里的“猫”也随之变化了形态。   和真实毛发别无二致的纤维纷纷重组,化为一条莹白的锁链。   随着他的心意,牢牢束缚住了昙燃的脖颈和手脚。   伊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床上的男人。   分明是和分别时毫无差异的俊美轮廓,   神情中属于“人”的情绪却多得不合时宜。   “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有完成任务?”   纤维锁链同样是仿生组织的一部分,反馈给神经的触感和手指别无二致。   他用锁链摩挲着光洁的肌肤。   感受着男人身体细微的颤栗。   伊恩确实怒不可遏。   昙燃是他最成功的作品——史无前例的超I级alpha,也是唯一能承受仿生作战骨骼副作用的人。   三年前昙燃在执行任务时,被星际蠕虫咬伤。   蠕虫的神经性毒素极为恐怖。   从负伤到进入医疗舱的短短几分钟内,他的整条右腿已经完全被毒素浸没。   以现有的医疗条件,只有截肢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这样一来,作为普通人的昙燃也许能活下来。   但作为战士的alpha却必然会死去。   于是,彼时实验还未获得成功的伊恩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尝试植入仿生骨骼,或者残疾着活下去。   由于政府严令禁止在活人身上进行实验,人体是否能承受仿生骨骼,其实是个未知数。   伊恩对此也很坦诚。   他明确告诉昙燃,这个实验只在几名退役的alpha将领身上尝试过。   他们无一例外,都没能承受得住。   即使有人侥幸活下来,也落得终身残疾,再也无法战斗。   “即使是这样,你也要尝试么?”   昙燃当时却并没有犹豫太久。   或许对于男人来说,失去战斗力和死亡没什么实质分别。   他对可能出现的恐怖后果并没有太多畏惧。   一个月后,仿生骨骼的移植获得了惊人的成功。   不只是残缺的右腿完全复原,甚至连脊背上的附着式机甲也被改造,进化成了仿生骨翼。   伊恩也因此将男人视为自己无上的杰作。   可就是这样一个战无不胜的alpha,本次任务竟然一事无成。   甚至因为信息素的严重损耗耽误了行程,   险些超过了摘除芯片的最后期限。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一反常态。   甚至险些丢了性命?   如同洁净的圣殿被踏足,雪白的纸张沾上油墨。   狼狈归来的昙燃,无疑成为了引爆他怒火的导火索。   “说话,别让我重复第三次。”   锁链深深勒进颈部的皮肤里。   昙燃脸上渐渐弥漫开窒息的涨红。   他的仿生骨骼毕竟是伊恩所造,所以在面对那股威压时,会不受自己控制地发颤。   说来也讽刺。   每逢这种时候,   他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和真正的仿生人没什么两样。   “因为不了解弥沙地形,触发警戒带后,我落入了洗白液陷阱,暂时丧失了记忆,所以没能完成任务。”   他嗓音微哑。   顺从的反应明显让伊恩的恼怒缓和了些。   但这个粗疏的答案明显无法使他信服。   “那你是如何恢复记忆的?这段时间你又身在何处……以及你的信息素,为什么会损耗得这么严重?”   伊恩看出昙燃呼吸有些困难,考虑到他身体还没康复,放松了锁链的力道。   后者捂嘴咳嗽了几声,才缓缓说道:   “弥沙皇室正在进行暗物质的研究,他们发现我的信息素运行方式有所不同。短时间内不至于因为全面释放失去理智,于是抽取了我的液态信息素研究,我费了些功夫才从那里逃出来。”   真假掺半,最难分辨。   他结合容锦元透露出的信息,以及林其琛与研究所的实验,编造出了一个能自圆其说的故事链。   伊恩明显被这套说辞唬住。   脸色发沉:   “弥沙还挺嚣张,占据着热能资源不松口,还想制霸暗物质的研究?真是贪心不足。”   “那你预备怎么做?”   他冲昙燃冷笑,   “就算你受伤失忆,但毕竟一事无成,届时上面怪罪下来,我可没办法让你全身而退啊。”   “不劳博士费心了。”   “距离任务截止,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我希望,您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昙燃抬起眼,眸色深黑。   “这次,我一定会将目标带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燃哥回归倒计时!0点会继续更新哦 第30章 神秘人   “你的意思是, 再回一次弥沙?”   伊恩的笑容含着嘲讽。   “首次任务已告失败,你让我如何再继续相信你?”   “更何况,弥沙皇室已发布了针对你的通缉令……虽然细节大多对不上, 可你一旦回去, 就很可能被追捕。”   “但除了我, 也没人能平安地穿越地壳隔离带。”   昙燃平静地说道。   700年前, 地球开始陷入冰封,暗物质肆虐,连其它宇宙星系都没能幸免。   人们活下去的唯一生路,就只剩下了地下。   但是, 地核热能与暗物质的拮抗。   早已使地壳成为了一层充斥着辐射、暗物质流和恐怖压强的隔离层。   当时人们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才构建出穿越地壳的通路,在建立起地下城后用于物资交换。   只不过随着弥沙与瑟兰交恶,那处通道已经被封闭。   虽然通路还在, 但是由于关闭了调节压力和辐射的隔离装置,根本没有人能坚持着穿越地壳,而不危及生命。   当然,超Ⅰ级人种的昙燃是目前唯一的例外。   这一需求被狠狠拿捏,伊恩心底恼恨, 却没有反驳的余地。   即使“legend”背后的领导者另有其人,   但作为昙燃半个缔造者的他,在队伍中依然拥有者不容置疑的领导权。   所以, 重启任务也只需他一句授权便足够。   “你不可以再让我失望了。”   伊恩用锁链摩挲着昙燃的喉结:   “这次我会让Tung跟你一起去, 虽然芯片已经摘除, 你也最好别给我耍什么花样, 否则……”   “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他眼神骤冷, 控制着锁链深深勒入男人的皮肉里。   手术部位太过紧要, 害怕伤口崩裂,昙燃不敢贸然使用力量护体。   只能生生忍受。   伊恩当然不会实质性地伤害他。   但心底那口恶气非出不可,力道也没留手。   男人隐忍的闷哼与锁链的叮当声交织。   回荡在静寂的房间里。   ……   次日傍晚,陶言蹊找出平时很少穿的正式礼服,囫囵套在了身上。   全息镜里的人影,瘦削得几乎挂不住衣裳。   他木然地望着镜子里自己凹陷的双眼,以及苍白憔悴的脸。   虽然可能会扫了其他人的兴致,但这已经是他能拿出的最好状态了。   弥沙皇宫建在厄尔兰多市北部,距离他住的地方有几十千米。   他启动邱文兴赠送的那架飞行器,摇摇晃晃地升上半空。   ……座舱里,男人曾从背后环抱着他,修长的手指覆盖着他的手背。   暖热的体温和疏冷的信息素味道,从四面包裹而来。   而此刻,却物是人非。   口腔里泛起微微咸腥,陶言蹊死死抿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呜咽。   之前容锦元交给他的通行令,直接在飞行器外部形成了一层光膜。保护他不受皇宫电离保护层的阻拦,顺利进入。   舱门打开,扑面而来的冷空气激得陶言蹊狠狠打了个寒颤。   昙燃离开后,天气也如同他的心情一般,沉沉地冷了下去。   “请问是陶言蹊先生吗?”   停机坪的服务人员走上前来,根据飞行器上显示的信息辨认道。   “是。”   “晚宴还有半小时就要开场,三殿下与将军已经恭候各位来宾多时,还请您随我往这边走。”   陶言蹊点点头。   深一脚浅一脚跟在他身后。   他情绪麻木,即使登上移动舱升空后,容锦元行宫美轮美奂的建筑在眼前一览无余,也没能引起他的丝毫注意。   更何况……   他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心底没来由的有些不安和抗拒。   似乎有某些人某些事,是他不愿遇见,也不期待发生的。   “咔啦。”舱门缓缓开启。   陶言蹊心事重重,被开门的声音吓了一跳,唰地站起,眼前顿时一黑。   身边的人还没来得及搀扶,一条有力的手臂已经搂住了他的肩。   “言蹊,你没事吧?”   视野里映出容锦元焦灼的脸。   他听说陶言蹊到了,急忙出门迎接,没成想正好撞见那人虚弱不堪的模样。   手掌下纤弱的肩胛骨突兀地支楞着。   “唔,我没事,只是起得太急,有点头晕而已。”   陶言蹊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三殿下,给您添麻烦了。”   但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   让这句话完全没什么说服力。   “我说过,你叫我阿锦哥哥就行。”   容锦元蹙起眉,脱下外袍披在少年肩头:“天气冷,千万别着凉。”   陶言蹊一阵恍惚。   容锦元的信息素是薄荷味,闻起来沁人心脾,和那个人的旷远截然不同。   但那次在夜色之中。   男人张开铂金色的骨翼,拦腰抱他入怀,浓郁的气息包裹而来,将一切风声隔绝在外。   “哥……”   这个称呼仿佛含着尖锐的血气。   他刚忍不住轻喃,就迅速闭紧了嘴。   容锦元朝他投去目光。   其实昙燃不辞而别、被列入通缉名单这一系列事件,他都已经大致了解。   既然斐特莱奥能够肯定昙燃就是闯入者,录像也证明陶言蹊和邱文兴都被这个人玩弄欺瞒——   那么当断不断,只能反受其乱。   “言蹊,那个人不仅欺骗了你,还是个极为危险的闯入者。”   “不论以前他待你如何,都不过是情势所迫刻意为之,你不必太过当真。”   往后,我会好好照顾你。   尽到兄长的义务,也弥补多年来对你的亏欠。   这句话哽在容锦元喉头,却迟迟说不出口。   毕竟,自己还没有把身世的真相告诉陶言蹊。   而且那个人也坚持着,一定要见他一面。   亲口道出那些没来得及说出的话。   陶言蹊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不必太过当真。   是的,他早该认识到这一点。   他充其量只是昙燃暂避风头的港湾,等到那人羽翼重新丰满,时机成熟,当然会弃之不管。   困顿在往日温情里不得而出的人,终究只有自己一个。   一股腥气几乎直接冲上了喉咙。“唔……咳咳咳!”   他忽然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言蹊!这是怎么了?”   容锦元急忙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咳咳……我没事,就是吸了口冷风,呛着了。”   陶言蹊笑笑,不着痕迹地抹了抹嘴角。   脸上因为咳嗽泛起的潮红,   衬得他的脸色越发糟糕。   “那咱们先进去吧。”   容锦元猜到他恐怕还在为了昙燃伤心,于是识趣地不再提起这个话题,挽着他进了宴会厅。   开宴在即,容锦元领着他来到休息雅座附近坐定:   “我还有些会务要处理,先走一步,过会再来看你。”   陶言蹊笑着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目送着他转身离去。   他视线漫无目的地搜寻,落在一道金发及腰的颀长背影上。   大厅的另一边,斐特莱奥正端着酒杯。   微笑回应着来宾们的友好致意。   这种应酬的场合,他其实并不喜欢。   只不过是因为容锦元有更重要的事要完成,以为他接风犒赏为噱头,更显得顺理成章而已。   相比于觥筹交错的宴会厅,他其实更喜欢行宫后院那方花草丰美的池榭。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有和殿下独处的机会……   斐特莱奥举杯神游天外,冷不防被人从背后一声唤:   “将军,不知你现在是否方便,我想和你谈谈。”   他转过身。   对上少年一双通红的眼。   “陶先生,”斐特莱奥轻轻点头致意,   “你想了解些什么?”   眼前这个人穿着黑色燕尾西服,金色长发柔顺地束起。   下半张脸藏在同色的口罩里,显得温文又神秘。   简直……   让人无法把他和那个发布通缉令的恐怖存在联系起来。   陶言蹊紧紧攥着高脚杯,杯中酒液不断晃动:   “你为什么……要把哥列进通缉令?只是因为他疑似是那个闯入者吗?”   “可是,他真的很好……他是我的远房表哥,之前联系虽然不多,但是他的人品我能担保,绝对不会做出那种危险的事。将军,会不会是监测出了岔子,才……”   “陶先生。”   斐特莱奥打断了他磕磕绊绊的辩解。   “虽然这么说有冒犯隐私的嫌疑,但我必须指出,陶燃的身份并非如你所说,而是一名假冒仿生人的高等级alpha。”   “根据监控影像显示,一个多月前,你曾在‘伊甸园仿生人定制’商店,以99万晶币的价格购买了仿生人3号。”   “但事实上,真正的仿生人3号早已被陶燃藏匿起来。”   “可是……”陶言蹊依然不甘心,   “当时我和邱老板交易的材料齐全,他本人也没有提出任何质疑,这笔交易已经成立,是受到法律保护的。”   “但你当时显然对陶燃的冒充并不知情,合同成立基于错误认知,效力原本就处于可撤销状态。”   斐特莱奥微微眯起眼:   “而且,所谓远房表哥,恐怕只是陶先生为他的身份所找的托词吧?”   “这样的话,你又如何能证明他不具有危险性?”   一连串的逼问让陶言蹊几乎喘不上气。   他用力地咬住舌尖,忍耐着强烈的晕眩感:   “那你们凭什么认为他很危险?只是因为他的等级么?这一个月以来,他没有造成过任何恶性.事件。”   斐特莱奥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疑问。   此事涉及到弥沙和地上国度的争端。   即使对于军方而言,也高度涉密。   更不适合在这个场合下透露给陶言蹊。   “抱歉,目前时机暂不成熟,具体原因我无法告诉你,但是……”   青年beta压低了声音,“事关国祚,我们不得不谨慎。”   军方的眼线密逾天网。   一旦昙燃出现在弥沙境内,就很难逃脱追捕。   陶言蹊按着胸口,微微喘息:   “那你们如果捉到了他,会如何对他?”   会剥夺他的自由,施以刑罚让他招认,还是设法用药物入侵他的意识,甚至摧毁他的信息腺?   只是想想,胸腔里那颗心就痛得快要死去。   “抱歉,无可奉告。”   显然,斐特莱奥也无法给出陶言蹊任何承诺。   如何处置昙燃,唯有将他捉拿归案,彻底查清身份来历后才能决定。   倘若当真危险性过高,剥离信息腺就是必然的结果。   “将军,算我……算我求求你。”   莹莹泪光在少年眼底飞旋。   他放下酒杯,双手合十,姿态近乎卑微:   “能不能,至少别让他那么痛苦……也让我见他一面呢?”   “陶先生,你……”   陶言蹊的眼泪让斐特莱奥陷入慌乱,不知应该怎么安慰。   肩头却忽然一暖,耳畔随即响起容锦元的声音:   “斐尔,言蹊,你们在聊些什么呢,这么入神?”   “殿下……”   斐特莱奥望着他笑眯眯的脸,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将陶言蹊慌忙擦泪的模样收进眼底。   容锦元也暗暗咬紧了牙关。   但再次开口时,他的语气依旧平静:   “斐尔,你先去前厅招待前来恭贺的贵族显赫,我要带言蹊见一个人。”   说罢,   他便领着陶言蹊走向人群的后侧。   刚才那些锋利的话语还回荡在耳畔。   陶言蹊浑浑噩噩地跟在容锦元身后,连对方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都没意识到。   他揉了揉撞得生疼的鼻尖,   看见容锦元解开一间会客室的光屏锁,并请他进入。   房屋里的陈设很奢华,正对着二人的一张软皮沙发上,坐着一名中年男人。   他的五官和容锦元相似,通身的气质却锋利得不像话,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摄人心魄。   眼眸里映出少年瘦弱的身影。   男人沉静的脸上终于泛起了明显的情绪。   “你就是陶言蹊?”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男人,他出现了!   12点咱们再见~ 第31章 身世谜   看清中年人长相的同时,   陶言蹊立刻单膝跪地,弯腰行礼。   他就算再两耳不闻窗外事。   也在无数次新闻报导和讲话中,见过这张高贵雍容的脸。   眼前这个人——   是弥沙帝国的现任君主, 容毅大帝。   “叩……叩见陛下, 望您宽恕我不敬之罪!”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容锦元带自己见的居然是这个人, 短短几次呼吸,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免礼,快免礼。”   面对他这个素昧平生的omega,容毅的态度竟然好得不可思议。   他甚至微微站起身。   想要搀扶陶言蹊。   好在理智还是快过了感情。   他最终没有做出什么让少年无法承受的举动。   “是我向父皇引荐你的, 言蹊,不用这么拘礼。”   容锦元苦笑着扶起陶言蹊。   看来确实是他思虑不够周全,给出的暗示也太少,让对方无从猜测自己的目的所在。   “我告诉父皇, 你是破序者事件中的无辜受害者,又和我一见如故,他也表示愿意和你谈谈。”   “这么多年,你一个人生活,想必吃了不少苦。这次又平白无故被连累受伤, 不论是父皇还是我,心底多少都感到愧疚。所以想见见你,算是弥补缺憾。”   弥补缺憾……?   即使陶言蹊再迟钝, 也能听出他话语背后的特殊含义。   若没有什么其他原因, 堂堂弥沙皇族,   为什么会对自己一个弱小的omega青眼有加?   “多谢陛下、三殿下, ”他惴惴不安地道,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事后承蒙三殿下,我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实在是不存在什么亏欠一说。”   容毅却忽然朝他笑了笑:   “小陶,听阿元说,你那里有一枚罕见的鸽血石储物戒指,能不能给朕看看?”   陶言蹊神色一僵。   鸽血石戒指……那个母亲留给自己的遗物?   不难猜测,他们知道鸽血石戒指存在的原因。   应该就是军方掌控的那段录像。   但是对于坐拥无数财富的皇室来说。   区区一枚戒指,应该不足以引起他们的注意才对。   “你别担心,我们无意拿走它,只是想瞧瞧看。”   容锦元表情温和极了,   “听说你平时都把它收在晶环里,今天应该也随身携带着吧?”   “当……当然可以。”   心跳激烈,呼吸也急促起来,陶言蹊强忍着异样的感觉,从晶环中取出了鸽血石戒指。   毫无瑕疵的圆润表面,石榴般晶红剔透的色泽。   当戒指映入眼帘,容毅虚虚搭在沙发上的手指瞬间握紧。   “快,快拿给朕看看。”   他接过容锦元递来的戒指,向来稳定的手掌居然颤抖个不停。   成府丘壑的一国之君,竟然失态得如此明显。   他眼神虚浮,指腹摩挲着宝石表面,忍不住轻声呢喃。   “橙橙……你终究还是,不肯原谅朕么。”   平日里沉稳冷静的眼眸里,渐渐蓄积了湿意。   他沉默着把玩了戒指很久,才哑声开口:   “小陶,你知道吗,这块鸽血石原来并不是戒指,而是一条祖传的吊坠。”   “它虽然有储物的功能,但对使用者的血脉要求极高,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使用。所以,朕的先辈都是将它作为传家宝,一代代留给子孙的配偶的。”   “你的母亲,陶雨橙,就是朕心系一生,也亏欠一生的爱人。在我们正式成婚的那天,朕就把吊坠送给了她。”   容毅眼里的情绪温柔又怅惘:   “当初她嫌吊坠沉重不便携带,请示过母后,便找了专门的匠人将它打磨成了一枚戒指。”   “原本朕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它,却没想到,有朝一日,由你将它再次带到了朕的面前。”   他上前一步,轻柔地握住少年冰凉发颤的手:   “之前没来得及告诉你,朕是……你的生父。”   ……   与房间内的静寂截然相反。   门外的宴会厅里,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   苏茸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百无聊赖地观察人群。   他本来打算去找陶言蹊,可来回搜索了几圈都不见人影,无奈只能自己找地儿待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屋子里有些闷。   刚才还算轻微的晕眩和头疼,现在已经一阵紧似一阵。   确定身边没什么人察觉。   他悄悄溜到人群背后,从侧门出了大厅。   夜色微凉,空气清冷,苏茸深吸了几口气。   症状却丝毫没有缓解。   他又到一旁的水池撩了些冷水到脸上,这才发觉,自己浑身的肌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滚烫。   综合来看……怎么这么像是发热期呢?   纤细的眉忍不住皱起。   说来确实奇怪。   被破序者绑架时。   他的发热明明已经恶化到了出血热的程度。   也不知宴西辞他们用了什么方法。   居然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只不过,像现在这样头晕发热的症状却变得频繁起来。   苏茸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准备从晶环里找支抑制剂,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发热期的omega?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   苏茸回头,正撞见一名酒气熏天、满脸通红的高大alpha。   他衣着华贵,看上去身份不凡,醉醺醺的表情却显得相当猥琐。   苏茸抿了抿唇,暗暗握紧了袖口的机甲。   自己现在信息素外溢,原本就很容易引发附近的alpha失控。   更何况对方早就已经陷入酒醉状态。   人种之间的差异无法单纯靠作战技巧弥补。   为了自保,迫不得已时,他或许只能击伤这名alpha。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小美人,别躲啊,你也很难受吧……?”   醉鬼含混不清地念叨着,   一步步倒逼着苏茸退到了墙角。   “别过来,否则……”   这个alpha的信息素浓烈得刺鼻,和某种劣质香精很类似。   苏茸皱紧了眉,感到一阵反胃。   下一刻,酒气熏天的人忽然全身僵硬,被揪着衣领一把拽起。   扎着尾揪的青年如同拎着只鸡崽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林少,好久不见。听说令尊要求你戒酒修身了好一阵子,怎么,不过数日,这就饥渴难耐了?”   话语里的威胁意味让醉鬼浑身一个激灵。   他吓得连连摆手:   “不不不,宴少,您误会了,我只是看这位小哥不太舒服,想帮忙而已。还请您……千万别告诉家父。”   “看不出林少这么爱心泛滥啊。”   宴西辞龇牙笑道,   “既然如此,还不快滚?”“这,这就滚!”   alpha踉跄着落荒而逃,宴西辞不屑地轻嗤一声,回眸望向苏茸:“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   “没什么,就是发热期到了,没来得及注射抑制剂而已。”   苏茸摇摇头,声音闷得厉害。   不知为什么。   见到宴西辞的刹那,他紧绷的神经就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清新通透的雪松味无孔不入,身体深处很快又酸又软。   他闷哼一声,忍不住靠着墙壁缓缓滑坐下去。   空气中清冽的苦荞茶信息素,也迅速地变得浓郁起来。   宴西辞稍稍压低了眉眼,也俯下身,似乎想要触碰他,又有些犹豫。   果然,短时间摄入太多液态信息素的后果,   就是抑制剂的禁断。   倘若自己不在附近,发热的症状或许还能靠药物抑制。   但现在,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呜……好难受。”浑身潮热,胸闷气短。   苏茸死死攥着衣领,感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正常的发热症状:   “喂,宴西辞,你能不能……帮帮我?”   素来清清冷冷的眼眸里,此时全是潋滟的水光。   宴西辞的心跳不受控制地乱了节奏。   大脑一瞬间有些迟钝   任由思维蔓延到了无边的旖旎中。   “我要,怎么帮你?”   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得低哑。   “这是,抑制剂。”   苏茸喘息着,把一支针剂放到他掌心,“我身子太软没力气,麻烦你帮我……注射到信息腺里。”   宴西辞接过抑制剂,   表情有些僵硬。   原来……是这么个帮忙法啊。   刚才,自己可真是误会大发了。   这幅表情落在苏茸眼中,又是另一番滋味。   心底涌起不知名的烦躁,本来以他的性格,是不可能和这种骄纵蛮缠的阔少有过多交往的。   只是眼下情势所迫,不得不低头服软。   “要是不愿意,我就……就自己来。”   他恼怒地哼着,想拿回宴西辞手里的针管。   却被对方一把按住了颈项。   “别乱动,让我找找位置。”   被宴西辞气息吹拂的耳廓转眼间红了个透。   苏茸紧紧咬着唇,纤长的睫毛上凝了泪珠。   他无法动弹,只能任由宴西辞抚摸着后颈,寻找合适的落针位置。   在少年看不见的角度,宴西辞悄无声息地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纯白的信息素被混入了针管之中。   唯有这样,苏茸的发热症状才能彻底被抑制。   冰凉的药液缓缓注入肌肤内。   灼热和疼痛潮水般褪去,苏茸脱力地喘息着。   宴西辞也顺势调整了姿势,让他更舒服地靠在自己肩头。   “多谢,要不是你帮忙,我现在只怕是焦头烂额。”   苏茸微闭着眼,嘴角笑意清浅。   这一次,他没有再像以往那样竖起全身的刺。   感受到对方的放松和依赖,宴西辞的眼光也变得无比柔和。   其实今夜他同样无缘无故地心神不宁,出来透透气,也是为了放松心情。   这一刻,所有焦灼的情绪都被悄然抚平。   信息素的交融,真是种奇妙的体验。   “不客气。”   他抬手揉了揉苏茸乌黑的中长发。   ……   “您,您说什么?”   房间内,陶言蹊声音发颤。   几十秒之前,帝国万人之上的君主,声称是他的父亲。   这个事实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几乎要使他以往的认知分崩离析。   “朕知道,这个真相对你来说,比较突然。”   容毅的神情无奈又疲惫,“在你受伤时,阿元将你与朕的血样进行了比对,你千真万确,是帝国的王储之一。”   “那为什么……妈妈从来没对我提起过这件事?”   陶言蹊艰难地说道,“倘若她真的是您的妻子,为什么会过得那么辛苦,甚至……”   “是朕,亏欠于她。”   年长的alpha疲惫地阖上眼帘。   年少时真挚又冲动,轻易就许下视彼此为唯一的诺言。   却没想到,它在现实的浪潮中不过是张薄纸。   一拍即散。   他或许是迫于无奈,   她却不肯将就。   “你的母亲是beta,年轻时和朕共同征战星际,出生入死,本就积累了很多暗伤。加之后来有了你,她又经常郁结在心,这才落下了病根。”   他突兀地停顿了一下,才问道:   “对了,她走了……有多久了?”   诛心之问。   手指深深刺入掌心,陶言蹊却根本感觉不到痛。   “三年。”   嘴唇颤抖,他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满腔深情被辜负,希望被磨灭。   拼尽所有供养着唯一的孩子长大,孱弱的身体却无法支撑着她再多看一眼。   “我的孩子,言蹊……”   “妈妈是个没用的女人,你千万不要……像我一样。”   那是陶雨橙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弥留之际的她……   当时在想些什么呢?   是否也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失望痛苦,   却又感到无尽的空洞和虚无?   “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容毅揉着眉心,叹息连连。   他能坐上如今这个位置。   确实已经摒弃掉了诸多无意义的情感。   陶雨橙固然是他心底一颗朱砂痣。   但那些不可追溯的往事,对他而言也不过是随风散去的沙。   已经不能挽回,又何必沉溺于心痛伤怀的情绪里。   “过去的事,是朕对不起你们母子。”   再抬起眼,容毅眸中已经是一派冷静:   “言蹊,即日起朕就昭告天下,恢复你应得的王储身份,并择吉日重新下葬雨橙,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桃子:达咩   我继续爆肝!!!0点再见!!! 第32章 大轰炸   出乎容毅和容锦元的预料。   陶言蹊听了这句话, 却久久没有任何回音。   “怎么了?”   容毅的表情渐渐变得不太好看。   他特地拨出时间接见陶言蹊,并不嫌繁琐地为他安排好了未来,为什么还得不到对方的欣然接受?   “你可是有任何不满?”   “……多谢陛下的美意。”   良久, 少年才嘶哑地说。   甚至没改口叫一声“父皇”。   “可是, 我已经按照妈妈的遗愿, 把她的骨灰海葬。”   “她一生渴望自由, 却从未得偿所愿,我希望她在最后的时刻,能获得真正的快乐。”   “海葬?”   容毅眉间的折痕越来越深。   他不明白,为什么陶言蹊敢这样肆意妄为。   “她是朕明媒正娶的皇后, 死后应该和朕合葬在皇陵中,你们怎么能擅自做决定?”   “父皇,当时母后和言蹊生活困苦,保存尸身本就不可能, 加之这是母后的愿望,言蹊照做也是人之常情。”   眼见话题的走向越来越危险,容锦元急忙努力转圜。   容毅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也罢,朕便为雨橙立一座衣冠冢,如此也算告慰她在天之灵。至于言蹊, 如果没什么困难,过几天朕会派人带领你入驻皇城,并在一月之后的沐朝节上, 向外界正式宣布你的身份。”   “你虽然在埃克塞提做工读生, 对于贵族礼仪和修养想必了解得并不够。等你在皇宫安顿下来, 阿元会为你安排相应课程, 帮助你尽快适应新环境。”   帝国的君主自顾自地规划着一切。   却没留意到少年的表情越来越冰冷。   陶言蹊暗暗咬紧了牙关。   原来这就是母亲所说的那座牢笼。   刚愎自用, 冷漠不近人情。   容毅的存在, 便是如此令人绝望。   他缓缓地闭上眼。   所有的错过和伤害,在那人眼中都不过是沉没成本而已。   至于未来,早已和过去完全脱钩。   但试问又有谁能轻易地走出来?   “陛下,对不起,我不能答应您。”   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   容毅气息一滞:   “你说什么?”   “工读生的机会是妈妈拼尽全力才帮我争取到的,她为这个吃了很多苦,甚至还受到镇民的欺负。”   陶言蹊唇齿间泛起淡淡的血腥气。   他眼眶通红:   “就算我体质孱弱,每门课也只是勉强通过,也一直在好好努力,不辜负她的期望。”   “我不希望,她的愿望和我的心血就此付之东流。”   尽管他已经说得很清楚,容毅却并不认同。   “埃克塞提的毕业证,你如果想要,朕随时可以给你。”   “朕甚至能为你摘除工读生的名头,让你和贵族子弟一般享受最优待遇。但是,若是身为一国王储,除了学校里能学到的知识,你还有很多需要了解的内容,这也是你的义务。”   他神色中渐渐透出不耐:   “你是朕的子嗣,这些道理理应铭记在心,只不过你多年没有跟随在朕身边,朕这才一五一十地向你解释清楚。”   “现在,你还有什么想对朕说的?”   咸涩的腥气越发浓烈,陶言蹊直直盯着面前的帝王,灼热的眼中却流不出一滴泪水。   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震惊,痛苦,失望,漠然。   所有的情绪走马灯似的轮回往复。   将心绪搅乱成无解的乱麻。   自己的父亲,不仅亏欠了多年的父爱和养育。   而且更是间接害得母亲穷困潦倒,最后悲惨死去的罪魁祸首。   他本应该冷脸相对,坚决拒绝。   但囿于地位的倾轧。   他除了接受这份居高临下的好意,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心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   嘴角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下。   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扭曲。   最终落入一片苍茫的黑暗。   失去意识前最后的画面,   映出了容锦元惊慌失措的脸。   全身的力气都如同潮水般退去。   陶言蹊重重地摔倒在地。   陷入昏迷。   ……   “……唔。”   原本靠在宴西辞怀里小憩的苏茸,忽然睁开了眼。   “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已经基本不发热了,谢谢你。”苏茸抿嘴笑笑,脸色却有些发白。   刚才,他忽然毫无征兆地感到一阵尖锐的心痛。   好在疼痛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后续似乎也没什么异样。   恐怕只是错觉吧。   他抬起头,刚好望见宴西辞的脸庞。   毫无疑问。   眼前的alpha生得十分俊美。   以前自己看他总带着有色眼镜。   因此也就往往忽略了,他深邃轮廓里透出的清俊和贵气。   苏茸没来由地有些羞赧,掩饰性地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雪松香气沁入鼻端,他这才想起,这身衣服是宴西辞刚为自己披上的。   即使发热症状已经缓解。   短时间内,他身上的信息素依然非常浓郁。   外套上带着宴西辞的信息素。   能掩盖住苏茸的味道,避免他再受到其他alpha的骚扰。   “刚才的事,多亏有你在。”   苏茸犹豫了一阵子,还是说了出来。   虽然,即使宴西辞不出现。   那个姓林的肯定也讨不着好。   但自己难免会陷入一场伤害纠纷当中。   甚至后续还会有无尽的麻烦。   而且,同样是面对信息素外泄的自己。   宴西辞和那个人的反应也完全不一样。非但没有趁人之危。   反而克制着冲动,为他注射了抑制剂。   现在想来,这副做派,还真称得上一句正人君子。   那么之前的那些事,有没有可能是自己误会了他?   “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了,如果我不出手,姓林的恐怕更没好果子吃吧?”   宴西辞无奈地笑了。   当时的少年可不像现在这么软糯无害。   眼里的精光凶得像只小野狼,随时都可能对敌人的要害发起致命一击。   居然被看出来了……   苏茸有些赧然,微微调开了眼光:   “还不是你们这些贵族,总是仗势欺人。我们要是没点防身的办法,该怎么平安无事地活下去?”   明明是责怪的话。   宴西辞却诡异地听出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他摇了摇头,打散这些幻觉:   “别把我和那些人混为一谈,欺凌弱者并不能带来任何乐趣,相反只会让我觉得自己越发无能。”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欺负言蹊呢?”   苏茸皱眉,“即使大多数时候主导者不是你,而是杰兰特他们,但你至少也纵容了,不是吗?”   “陶言蹊……”   宴西辞眼里忽然多了很多苏茸看不懂的情绪。   他苦笑着摇摇头:   “实话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他明明是我最瞧不上的弱者,却总能吸引我的注意。就仿佛他身上具有某种特质,总能诱发alpha信息腺深处的暴虐欲望。”   “你知道吗,这种情况似乎不止出现在我一个人身上。说是为了弄清事实也好,排解情绪也罢,我那时确实……对他们太过放任。”   “如果有机会,我也希望能当面给他道个歉。”   能毫无保留地说出这些话,对于宴西辞来说,甚至都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关于陶言蹊带给自己的特别感受,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但不知为什么,他并不愿自己在苏茸眼中,是个和那些人没什么差别的骄纵纨绔。   “宴少一言九鼎,希望你能记住自己的承诺。”   苏茸眯起眼,话语里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否则来日方长,我可会时时刻刻提醒你的。”   “……好。”   “未来”这个词让宴西辞眸光微深。   实际上,苏茸的信息素禁断症状。   始终是让他不安的隐患。   现在两人都在埃克塞提上学,找个理由见到他并不难。   可一旦毕业,之后他们会去向何处,就成了未知数。   到了那时……   他还能及时赶在苏茸发热时,提供液态信息素吗?   “怎么了?”   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不太对劲,苏茸忍不住发问。   宴西辞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将实情告诉他。   “苏茸,其实……”   但就在下一刻,   即将出口的话忽然被一阵强烈的震感打断。   脚下的大地突兀地震动起来,   头顶的水晶吊灯猛烈摇撼,窗户也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怎么回事?”   苏茸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一把护在怀中。   清新的雪松气息扑鼻而来,原本受惊之下想要推搡的手,也立刻失去了力气。   他眼睫颤抖,听到了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宴西辞一手护着他的头,视线则死死盯着东北方向。   那里,炫目的火光和蘑菇云正在接连不断地绽放。   地震的来源,应该就是这场恐怖的爆炸。   而且那个位置——   似乎是,城北矿池。   ……   与此同时,天幕之上。   已经封死的通道内光华迸射,缓缓裂开一道缝隙。   光芒之中,倏然出现两道人影。   “哇哦,这就是地下帝国吗?真是宏伟的建筑呢。”   说话的是名俊秀的青年。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流苏镜链衬得脸型优美流畅。   在他身边。   拍打着铂金色骨翼的男人沉默不语。   “队长,地下空气的辐射含量只有地上的百分之一,在制氧充足的情况下,确实非常适合人类生存。”   “难怪,弥沙要单方面终止和瑟兰的热能交易。”   昙燃的表情不置可否。   重新穿越被封锁的通道,还要帮助队友承担大部分的辐射和冲击。   即使以他的资质。   体力也已经极大消耗。   青年也意识到他此刻状态不佳。   正准备找点其他话题解解闷,下方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阵火光。   “嚯?这爆.炸规模可不小啊~!”   镜片下的眼眸瞬间被兴奋点亮。   作为legend小队里的专职爆破手,   制造各种爆炸不仅是他的专长,更是最大的兴趣所在。   “爆.炸深度三千米……哎呀,已经足够引发地幔热河的震动了呢。”   只不过,比起自己当年的成果,还是有些差距。   他轻轻咬着手指,沉吟道:   “掌管弥沙热能产业的,好像是那个宴氏家族吧?”   “漆桐。”   昙燃冷声开口,“别忘了我们的任务,切忌节外生枝。”   “好的好的,队长,”   漆桐笑得无辜。   “你也知道,我从来都对这些事感兴趣,更何况,一旦地幔热河出现任何问题,弥沙皇室必然会有大的动荡。”   “届时,不就是咱们出手的好机会吗?”   他说的在理,昙燃并没有否认。   只是把目光投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距离自己离开这里,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的时间。   不知那个人,是否一切还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   桃子:被渣爹气晕   燃哥回来啦!!!甜甜还会远吗~ 第33章 新目标   宴会厅内的祥和气氛, 被隆隆袭来的爆炸声和震感瞬间打破。   一众来宾不明所以,纷纷打开门窗查看。   “那个方向……不是城北的矿池吗?”   “爆炸的威力真恐怖啊,相隔大半个厄尔兰多市, 都能这么明显地感觉到!”   “如果真是宴氏的矿池, 那矿池下的地幔热河会不会受到影响……”   一时间, 众说纷纭。   嘈杂的人声传到苏茸耳中, 让他的心也跟着揪紧。   “他们在说你家的矿池,难道……”   接下来的话在看清宴西辞的表情后,瞬间被他咽了回去。   那个人的脊背虽然挺得笔直,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他碰了碰宴西辞垂在身边的手, 湿腻腻的全是冷汗。   ……他在害怕。   苏茸心里默默想到。   “苏茸,我,我可能得回去看看。”   宴西辞转向他,脸色已是一片苍白。   宴氏的热能产业版图中。   城北的这座热能矿池可谓重中之重。   因为它恰好设建造在地幔热河上, 蕴藏的热能资源极其丰富,但相应的,开采难度和危险性也是最大的。   弥沙帝国同意将这座矿池交给宴氏运营,   是青睐,也是沉甸甸的责任。   倘若这次爆炸真的威胁到了热河的运行。   以那位陛下的性格, 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宴氏。   多年来父亲已经为了热能矿殚精竭虑。   不知这场爆炸,他是否还能承受得住。   宴西辞心跳得很快,冷汗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下一秒, 却有一只柔软的手握了过来。   披着他外套的omega站起身, 仰头望着他。   “我陪你一起去。”苏茸抿唇道。   ……   “废物, 都是一群废物!”   会客厅内, 容毅将播放着爆炸实景的光屏狠狠甩在地上。   不论是容锦元, 还是下方跪着的官员。   表情都显得战战兢兢。   容毅的心情早就被那场失败的相认糟蹋得差不多,   偏生又遇到矿池爆炸的事故,当场情绪就失了控。   “宴鹤那老小子呢?让他迅速拿出解决方案,要是不能在24小时内排查出爆炸原因,做出损失预案,朕让他再也没法在热能业立足!”   “回禀父皇,宴家主在知悉事故的第一时间就赶去了现场,但是地幔热河的扰动,已经让爆炸点附近的辐射量达到了致命程度,恐怕深入还要一段时间。”   容锦元沉声道:   “辐射事关人命安危,万万轻慢不得,还望父皇三思!”   在君主震怒的时刻,也只有他敢仗义执言了。   容毅的视线重重落在他身上。   不同于前太子容锦熙的懦弱无能,三皇子的胆识和能力,都让人刮目相看。   可他的资质也只是再平庸不过的Ⅱ级而已。   甚至不只是他,所有适龄的直系皇储,资质都算不上特别突出。   唯一的选择,就只剩下了疑似拥有纯白之血的陶言蹊。   不过可惜,   那个孩子也并非传言中那么好拿捏。   “哼,”他冷笑道,   “倘若爆炸引发了地幔热河的震荡,产生的辐射波甚至会危及整个厄尔兰多市。一人性命与千万人性命孰轻孰重,想必宴氏家主应该心中有数。”   “遵命,属下会将陛下口谕即刻传达。”   “……父皇说得极是。”   容锦元几乎和传讯兵同时回答。   目送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他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自己作为父皇的喉舌,为他支持研究所的暗物质实验,又费尽心思寻找纯白之血,究竟……是对是错?   “行了,今天朕也乏了,如果没什么要事,就留待明天再议吧。”   容毅烦躁地摆了摆手。   会客厅的屏风后就是皇宫传送舱。   他在容锦元等人的护送下登上座舱,并没有多交待什么,就关闭了舱门。   直到传送的光芒彻底消失,   容锦元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他疲惫地揉着眉心,推开屏风走出。   迎面碰上了匆匆赶来的斐特莱奥。   “言蹊他情况如何,医疗官是怎么说的?”   面对他的问话,青年beta连连摇头:   “殿下,医疗官……并没有查出陶先生身体的任何异常。”   “除了有些贫血和营养不良,他的其他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   “可他如果没什么事,怎么会忽然晕倒,甚至还咯血了?”   容锦元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现在苏醒了么?”   “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医疗官说他的意识参数不太稳定,现在处于自我封闭状态中。应当是……受到了强烈外界刺激所致。”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容锦元嘴唇抿紧,指尖深深刺入掌心。   刚才那段对话,对少年的伤害确实太深。   容毅成为上位者已久,难以为他考虑太多,甚至连足够的耐心也吝啬给予。   换作自己处在陶言蹊的位置,恐怕也会觉得心痛失望,不愿相认吧。   或许,还是自己操之过急了。   “我怀疑,言蹊的虚弱和纯白之血有关。你让医疗官准备全息检查,我要尽快拿到关于他血脉尽可能多的指标。”“还有……尽量为他多调理身体,皇室的珍贵药材你们随意取用,所有用度记在我名下即可。”   “好的,请殿下放心。”   斐特莱奥看出了他的痛苦,眼里闪过不忍。   他原本想安慰容锦元几句,却忽然感应到了什么,倏地回头望向一处落地窗。   窗帘被夜风吹得猎猎舞动,此外似乎并没有任何异常。   “怎么了?”容锦元问。   “没事。”斐特莱奥轻轻摇头。   那种被人暗中窥伺的感觉……   应该,是自己多虑了吧。   ……   药液顺着针管一滴滴涌入少年体内。   即使在昏睡之中,纤细的眉依然紧紧皱着,眼尾也被泪水洇得湿润发红。   “呜,不要,走开……”   他轻声呢喃着什么,一滴泪悬在睫毛上将坠未坠。   下一刻,忽然有人轻柔地为他拭去了眼泪。   男人的身影仿佛凭空出现在床边,悄无声息。   他垂眸注视着指尖那抹湿痕,   没来由地觉得它烈油一般滚烫。   怎么又哭了?   昙燃指腹摩挲着少年的脸庞,感受着比以前清减了许多的轮廓,脸色越发沉凝。   怎么会瘦了这么多……是生病了么?   可刚刚医疗官的检查结果他也看在眼里,陶言蹊的身体指标并没有任何异样。   心底某处仿佛被剜去一块,空洞疼痛,呼呼地漏着风。   昙燃不知道这种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   明明一切都如同计划的那般顺利推进,自己不仅找回了记忆,也并没有受到组织的追究。   对陶言蹊的思念却怎么也止不住。   留在体外的液态信息素,能大致告诉他陶言蹊的位置。   所以在爆炸发生后,他当即安排漆桐赶往了事故现场,而自己则悄悄潜入了皇宫。   却没成想,正好撞破了陶言蹊身世的秘密。   “你居然……就是那个弥沙皇室暗中寻访多年的小皇储。”   轻轻一句叹息逸出昙燃嘴角:   “初见你时,怎么会这么狼狈呢?”   似乎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昏迷中的少年忽然动了动。   他缓缓睁开双眼,乌润的眼眸里光影涣散:   “哥……”   起初昙燃以为他醒了,心中一惊。   随即反应过来,这幅状况应该是被梦魇住了才对。   陶言蹊怔怔地望着他。   泪水从空洞的眼底不断涌出,整个人如同坏掉了的人偶娃娃,娇弱又衰败。   “哥,求求你,不要走……”   插着针管的冰凉手指抓住男人的掌心,他低声地、痛苦地呓语着。   “妈妈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失去你……”   “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我会很乖的……”他浑身都在颤抖,“你别生气,别离开我……”   “我没有生气。”   昙燃叹息道。   从初遇开始,陶言蹊就是这样小心又珍爱地对待着他。   怜惜都来不及,他又怎么会生气?   “……哥?”陶言蹊依然沉沦在噩梦里,对外界的声音几乎没有什么感知,   “你在哪?等等我,别丢下我一个人……”   再也听不得他绝望的哭喊,昙燃俯身托着他的后背,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我在这里。”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少年伶仃的背脊。   一次又一次,温暖而有力。   惊惧不安的颤抖在男人的安抚下渐渐平息。   思绪混沌,陶言蹊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却本能地渴望着那股清冽的气息。   他微微仰头,滚烫的唇贴上了昙燃的颈项。   喉结处传来的湿.腻触感让昙燃浑身一颤。   他低下头,望见陶言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一抹淡粉,心念微动,蓦地回吻上去。   甜蜜馥郁的金桂气息倏地撞入唇齿间。   比起以往,他的香气更加浓郁。   那种感觉不知该如何形容,仿佛青涩的幼芽即将成熟,颗粒饱满的蓓蕾沉甸甸地压在枝头。   只需一阵东风,就能簇簇盛放。   但如果那个时机迟迟无法到来。   不止花朵无法盛开,甚至连耗尽了养分的桂树,也难逃枯死的命运。   一阵难以名状的悲伤忽然攫住了昙燃的心。   冷静罕见地被打破,他甚至没有理会陶言蹊变得急促的呼吸,就再次将唇深深含住。   与此同时,某种卑劣的想法在他心中萌生。   空旷的原野不再满足于现状,干渴的土壤紧紧缠绕着幼树的根系,成.瘾般地渴求着甜蜜的汁.液。   而那件事,也顺理成章地给了他一个缘由。   下一刻,机甲的通讯忽然响起。   “喂,队长。”   耳边传来漆桐懒洋洋的声线,“矿池的爆.炸情况惨不忍睹,据说那个宴氏家主迫于压力,已经不顾劝阻深入爆.炸点了。”   “对了,你那边情况如何?”   昙燃的视线始终落在少年身上,指尖抚过水光润泽的唇,眸色微深。   “新的目标,已经找到了。”   他轻轻勾起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是不是很甜鸭   12小时后继续! 第34章 信号源   陶言蹊觉得,   自己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没有冷心绝情的父亲,没有心力交瘁的母亲,更没有孑然一身的孤独绝望。   那个唯一不会让他疼痛难忍的alpha回来了。   他和那个人拥抱, 亲吻。   对方的动作细腻又温柔, 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小心。   那一瞬间, 连信息腺萎缩的疼痛和疲惫都完全消失。   难以言喻的快乐让他想要落泪。   可当意识缓缓恢复, 再次睁开眼。   身边依旧是空荡荡的床铺。   果然……是梦啊。   陶言蹊抬起手腕,呆呆地望着苍白手背上的针管。   他能感觉到。   信息腺的萎缩程度似乎进一步加深了。   全身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发着高烧,身体也很冷。   就算裹紧被子, 还是抖个不停。   而且,因为缺乏信息素,密密麻麻的刺痛一直往骨头缝里渗。   他深深将脸埋进枕头里。   独自忍耐着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忽然被打开。   容锦元放轻脚步走了进来。   他原本只想看看陶言蹊的状态, 没想到正和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言蹊,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多谢三殿下关心。”   陶言蹊摇摇头,语气很是疏离客气。   容锦元眉宇间显出几分焦躁。   这种冷漠的态度让他很不舒服。   可看着少年失色的双颊和单薄的脊骨。   他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更何况昨晚容毅的那些话,   确实有些不近人情。   “如果父皇的做法让你难受了, 我替他道歉。”   容锦元叹息道。   “他毕竟是一国之君,日夜辛苦操劳,很多细节一时间无法顾及, 可能没有精力充分考虑你的感受。”   “没事, 我本就是一界草民, 不值得陛下和殿下如此关心在意。”   陶言蹊平静地说。   “我这个人没什么志向, 坚持在学校就读也是为了实现妈妈的愿望。至于那些地位和财富, 我根本不在乎, 也不需要。”   “我这样资质低下的人,原本就配不上王储的名头,皇室大可不必为了我浪费资源和精力。”   他毫不在意地贬低着自己,   语气却很漠然,仿佛只是在陈述无关紧要的事实。   “你先别这么想。”   容锦元不方便提纯白之血,只能换种方式劝解。   “人种资质固然是天赋,但后天的努力和机遇也至关重要。过去是父皇和我对你有愧,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都希望能加以弥补。”   “对于陶姨,我深表遗憾。”   他的神态很真挚,   “但是言蹊,如果你愿意,接下来能搬来皇城居住吗?这样也方便我们照顾你。”   ……照顾?   一阵难言的剧痛毫无预兆地袭来。   陶言蹊死死咬住嘴唇。   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异样。   迟来的补偿比什么都轻贱。   如果妈妈还活着,想必也不会认同这些好意。   即使冷汗已经浸湿了病服,   他还是冷着脸,坚定地拒绝:   “多谢三殿下的关心,只是……我不需要。”   “我现在住的地方上学方便,日常开销也完全能靠兼职应付,没必要搬来皇城居住。”   更何况……   在这里逗留的时间越长。   自己信息腺的问题就越有可能暴露。   据他了解,弥沙现有的医疗水平还无法治愈信息腺萎缩症。   即使有治疗条件,使用的药物价格也是天文数字。   他不想再亏欠那些人任何东西。   揪着被子的手死死抵住胸口。   “我能照顾好自己。”   陶言蹊倔强地闭上眼。   “你……”   容锦元一时语塞。   是他们有愧于陶雨橙母子在先。   如今斯人已逝,很多伤害确实已经无从弥补。   对于陶言蹊来说。   或许最好的态度就是不去打扰。   但他的血脉极其特殊,   对于弥沙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   自己也绝对不能放任不管。   看来,只能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没事,我明白,你心里一定还有许多芥蒂。我们无意打扰你的生活,只是希望你能过得更好,不再被人种和omega的身份困扰。”   容锦元似乎还想解释些什么。   手腕处却忽然传来一股振动。   他垂眸看了看通讯的呼入方,神情陡然变得有些凝重。   “……言蹊,我长话短说。”   “医疗官说你的身体缺乏营养,状态很虚弱,至少先注射完药物,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会再走吧。”   “假如短时间内你不想入驻皇城,也没关系,咱们记得保持联络。   容锦元为他盖好被子,   “有任何需要,记得随时联系我。”   他没把话说得太死   陶言蹊也不便当场不留余地地回绝。   于是他缩进被子里,   无声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容锦元又叮嘱了他几句,才不无遗憾地离开。   门扉落下,他才打开晶环的通讯。   “斐尔,什么事这么着急?”   不知道另一端的人说了些什么。   他原本因为被打断而显得有些烦躁的脸色,瞬间变得严峻起来:   “知道了,我这就过来看看。”   ……   直到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陶言蹊才缓缓吐出哽在胸臆的一口气。眼眶酸胀得厉害。   他轻轻吸了几口气,才放任忍了很久的眼泪慢慢往外流。   容锦元毕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   这样的冷漠相对——   对于他自己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但是……   他伸手按着不再发热,却时不时传来刺痛的后颈。   眼底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   自己到底还有多长时间呢?   信息腺萎缩这种病症极其罕见,从发现到急剧恶化,往往不会有太长的间隔。   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   再见那个人一面。   即使□□脆利落地利用和舍弃,   但他不得不承认。   内心深处。   对男人的思念还是铭心刻骨。   不久,手腕上的晶环忽然嗡嗡地振动起来。   陶言蹊接通通讯,眼前随即投射出苏茸的影像。   “言蹊,你这是怎么了?”   苏茸被他惨白的脸色和身上的针管吓了一跳,   “脸色这么差,是生病了吗?”   “没事,就是有些低血糖,输些营养液就没事了。”   陶言蹊轻飘飘揭过话题,   “倒是你,怎么现在还穿着晚宴的礼服?”   苏茸这才后知后觉地看了看自己的着装。   “唉,你有所不知,我和宴西辞几乎一宿没合眼,哪里还顾得上换衣服呢。”   ……宴西辞?   这个名字让陶言蹊愣了一会。   苏茸为什么会和宴西辞待在一起?   他不是最讨厌那些纨绔了吗?   “你估计不清楚,昨晚有人闯进宴家城北的矿池,引发了惊天爆.炸,目前热河的溃堤已经超过了七处。宴氏几乎发动了所有的雇员和旁系子弟,都没办法完全控制住事态发展。”   苏茸好像并没觉得自己的说法有哪里不对劲:   “更糟糕的是,宴氏家主——也就是宴西辞他爸,不顾辐射深入爆.炸点,身体已经出现了很强的排异反应。目前我们正在医疗点等待抢救结果……但愿他能平安无事。”   “嗯,茸茸你们千万注意安全,有时间还是尽量多休息,你都熬出熊猫眼了。”   陶言蹊努力放轻松了语气,可嗓音还是哑得厉害。   “我能有什么事,你放心,倒是你……”   “才几天没见,怎么憔悴成这样?等宴西辞这边稳定下来,我赶紧陪你去做个检查吧。”   苏茸想了想,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就当是……为了燃哥,你也要好好保重。”   男人的名字让陶言蹊眼神一亮:   “……你这是什么意思?”   “宴西辞让我保密,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把这件事告诉你。”   苏茸正色道。   “为了排查矿池爆炸的原因,技术人员对同一时间方圆500千米的空间范围进行了排查,也因此在高空发现了两股强大的alpha信息素。”   “虽然在检测中它们只出现了瞬间,但是其中一股已经明显超过了通常的Ⅰ级alpha水准,并且……和之前军方通缉令上的信息素特征高度类似。”   “所以,燃哥可能再次出现,甚至……已经回来了。”   话语重重地落在少年心坎上。   不再是虚无的幻梦,   而是真实地与他相见。   陶言蹊张了张嘴,根本说不出话。   一次次打击之后,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如同死水一般不起微澜。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甚至仅仅是他人提起昙燃的名字,揣测他归来的可能,都能让自己的心跳彻底乱了节奏。   但是……   短短几十天,一切都发生了不可挽回的变化。   就算他愿意再次接受昙燃。   可自己的身体,却未必能好好地支撑到那个时候。   见他久久不回答,苏茸显得有些急切:   “不论未来事态将怎么发展,至少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否则该如何再次见到他?”   本来就懦弱无能,一无是处。   怎么能再变得病病恹恹,生活起居都要靠人照顾。   陶言蹊心中苦涩。   如果被厌弃是注定的结局。   那样的他,   还不如永远不要和昙燃重逢的好。   “……你放心,我真的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   经历了惊喜,失落再到迷惘,陶言蹊已经没有力气再掀起更多的情绪。   “那等到这边的事务基本稳定下来,我就去陪着你。”   苏茸实在不放心他的情况,坚持一定要贴身照顾。   陶言蹊想了想,信息腺萎缩是个不显山露水的疾病。   除了日益衰弱,也没什么传染的危险性,于是也顺势答应下来。   说是自私也好,怠惰也罢。   现在的他,实在太需要温暖。   挂断了通讯,困意就如同潮水般袭来。   他勉强支撑着说了这么多话,体力已经濒临极限,很快陷入了昏睡中。   ……   昏昏沉沉地躺了一整天,陶言蹊总算觉得身体的状况好转了些。   容锦元不放心,坚持要让医疗官再为他做个更彻底的检查,依旧被陶言蹊坚定拒绝。   平日里柔软无害的少年,   倔强起来也让人毫无办法。   陶言蹊同样谢绝了皇室亲卫护送的邀请,独自驾驶着飞行器回了小屋。   从窗外渗进的风有些冷。   据说那场爆炸导致地幔热河动荡,众多热能矿只能暂时关闭。   厄尔兰多市的供暖陷入紧急状态,气温也随之下降了不少。   陶言蹊注视着窗外流逝的风景,不知怎的,心情渐渐变得轻松起来。   又或者说,是因为远离了皇城那个牢笼。   几百年前那场史诗级的大灾变,让人类前所未有地团结,也对强大国家机器的保护有了病态般的渴望。   这也是皇权逆流强化的根源。   在弥沙境内,   没有任何人或者组织能逃过皇权的倾轧。   当年陶雨橙不断带着他辗转各地,隐姓埋名。   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才获得了短暂的自由。   陶言蹊按住心口。   缓缓闭上眼。   其实自己和母亲一样。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也不愿做那只被束缚的金丝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第35章 新成员   飞行器降落在小屋门口。   陶言蹊下了座舱, 被清冷的夜风吹得直打寒战。   他匆匆忙忙进了屋。   刚拧亮灯,就被眼前的景象一惊。   这段时间他没日没夜地找昙燃,屋里早就邋遢得不成样子。   但现在所有的脏衣服和垃圾都被洗净收好, 窗台桌面也没有灰尘, 熠熠如新。   是谁……这么有心?   男人的形象刚刚冒头, 就被陶言蹊立刻否决。   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恐怕是容锦元或者苏茸有意帮了自己的忙吧。   他苦涩地叹了口气。   不可否认, 苏茸的话还是在他心里掀起了波澜。   当初他那么绝望地四处寻找昙燃,某种程度上,也是不断地催眠自己。   仿佛始终等待着那个人。   他才能有勇气继续现在的生活。   在昙燃出现之前,他的支撑是妈妈的期望。   即使工读生的生活很艰苦, 一想到她或许会感到欣慰,他就能坚持下去。   可最难最煎熬的,   永远是得到之后再失去。   曾经全心全意地信赖一个人,却被对方毫无预兆地抛弃。   这种痛苦, 无异于信仰的崩塌。   想起昙燃。   陶言蹊就止不住地焦虑。   如今前有通缉令,后有矿池爆炸。   那个人的行踪如果被发现,恐怕……   心口一阵尖锐的痛,他脸色白了白,急忙撑住墙保持平衡。   视线则不自觉地落到了墙脚。   原本他没注意到屋子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现在仔细瞧瞧, 才发觉那里多了个纸箱。   会是什么呢?   他难掩好奇地掀开了纸盒盖。   “喵呜~”   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盒子里是只小奶猫。   雪白的毛发蓬松柔软,小翘鼻上两只眼瞳一蓝一黄。   它很是友好地蹭着陶言蹊的手指尖,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陶言蹊的眼睛瞪得越发大了。   在人类向地下迁徙的过程中, 由于环境恶劣。   许多动物根本无法生存, 百年间已经灭绝了大半。   诸如猫狗之类的小宠物, 已经相当罕见。   即使有, 也是贵族或者富豪竞相哄抢的稀罕物。   为什么会被装在纸箱, 送到自己家里?   “小家伙, 是谁把你带来这里的呢?”   陶言蹊托着小猫的前腿,抱着它躺在自己怀里。   小猫明显很喜欢他的味道,肉粉爪垫放松地搭在他胸前,又轻又软地呼噜着。   他又看了看纸箱,确定里面没有其他线索。   随后从晶环里摸出几粒营养球喂给小猫吃。   这种压缩营养球尝起来有些微微的甜,   能够给生物补充能量,小动物同样能食用。   起初,小奶猫看起来对营养球并不感冒。   但下一刻,它身体微颤,态度忽然变了个彻彻底底——   几乎是急切地扒着陶言蹊的掌心,三两口就把营养球吞了个干净。   陶言蹊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当它是比较谨慎,揉了揉它后颈的软毛。   他用毛巾在沙发上为小猫临时搭了个窝,   简单收拾收拾容锦元硬塞给他的一些药品和衣服,就打算去浴室洗个澡。   毕竟身上黏糊糊的,都是消毒剂和药水的味道。   屋里没有其他人,他直接裹了条浴巾,给自己放了缸热水。   之前做检查时,医疗官给他用了不少生物敷料,如果不浸泡热水的话,很难清洗干净。   陶言蹊坐在浴缸里,抱住双膝。   心情好像坐过山车一样,从歇斯底里的崩溃和愤怒,到不可置信的惊喜,再到现在的疲惫不堪。   他不愿让信息腺萎缩症被别人知道,不想被带回冰冷的皇宫,更不希望昙燃被追捕。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陶言蹊用力地揉搓着皮肤,直到瓷白的表面被蹭得发红,又痛又痒。   思绪又不受控制地涌上。   在昙燃还没有离开的时候,   每次他推门走出,都能看到男人倚床而坐的修长身影。   那个人有时阅读着晶环里的影像书,有时望着窗外出神。   但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都会变得沉静和柔软。   如果,那不是因为仿生人对主人的信任……   陶言蹊轻轻咬住嘴唇。   昙燃……   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   可假如他真的对自己有好感。   又为什么会不辞而别,连告别都吝啬给予?   还是说,过去的一切温情和美好,都只是伪装的假象?   得到后再失去的疼痛,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陶言蹊把脸深深埋进双膝,啜泣起来。   ……   浴室外,被夜风掀起的窗帘下,渐渐显出一道身影。   虽然电离层折射了光线,让外界无法看到男人的身形,但也无法抹去实体的存在。   “主人,你难道打算一直在这里等着喵?”   机甲核心悄声试探道。   昙燃摇摇头,没有回应。   早在陶言蹊回家之前,他就来到了这里,把凌乱的房间恢复了原样。   为什么会这么做,他自己也有些说不清。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其实不应该向少年暴露出自己的存在。   “不过,主人你用仿生机甲为他做小猫,是因为我才产生的创意喵?”   看他没回复,机甲核心又引出了另外的话题。   “伊恩博士的仿生机甲能实时掌握任务对象的身体数据,并能确认他的位置信息,必要时也能控制目标的行动。”   昙燃冷冰冰地答道:   “至于小猫,只是随手设置而已,不用多想。”   “……哦。”   如果机甲核心有实体,现在一定是满脸嫌弃。   主人你的实际行为,   可是和这些冰冷的表达风马牛不相及啊……   一人一机的脑电波交流没有再持续,   因为中枢传来了漆桐的通讯信号。   和弥沙人均使用晶环联络不同,瑟兰人普遍倾向于在机甲中配备通讯功能。   伊恩博士为了legend成员的联系方便隐秘,甚至直接改造了他们的机甲核心。   昙燃微微蹙眉,调整了通讯的优先级:   “什么事?”   “队长,你在哪呢?”   漆桐显得有些幽怨,   “上次你说找到了任务目标,却说什么也不肯让我瞧上一眼,现在又打发我守在宴氏这边,人家真的好无聊哦。”   无聊?男人眸色一冷。   漆桐可不像他言语中表达得这般温柔无害。   要知道,他上次说无聊,   还是在亲手制造那场恐怖的星际爆炸之前。   于是昙燃放冷了语气:   “宴氏牵扯到弥沙的经济命脉,在这个节骨眼,容毅大帝一定会被牵制注意力。我们必须确保一次成功擒获目标,切忌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好啦,队长你放心,我不会胡来的。”   漆桐无奈地笑。   “只是伊恩博士叮嘱了我,要向他随时汇报你的动向。但我们现在成天都不在一起,这样我该怎么交差呢?”   “而且我听说,弥沙那个新找到的小王储是个漂亮的瓷娃娃——   他放低了声音:   “你都不让我瞧上一眼么?”   目前决不能让legend其他人干涉陶言蹊的事。   昙燃表情一沉:   “既然你这么清闲,不如设法把爆.炸的原因弄清楚。”   他没有接漆桐的茬,语气却越发不善:   “原本你我就受到通缉令的威胁,倘若弥沙军方坐实爆.炸的原因来自外界,很可能会将罪名安在我们头上。”   “啧,真是麻烦。”   漆桐停顿了片刻,“如果咱们真背了这个黑锅,博士不知道会有多生气……罢了,我会找机会暗示那些蠢货的。”   “你知道就好。”   昙燃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切断了通讯。   虽然之后并没有产生什么脑电波交流,但机甲核心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主人心情不太好。   它原本想安慰几句,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距离陶言蹊进浴室,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泡在热水里这么久真的没事吗?   男人也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没有继续犹豫,直接现身进了浴室。   狭小的房间里到处都是氤氲的水汽。   少年倚在浴缸边,瓷白的肌肤已经被蒸成了瑰丽的粉红色。   热水正好漫到他微垂的下颌,斜伸的脖颈线修长优美,锁骨平直,肩胛圆润。   他双眼紧闭,唇色晶红,如同成熟的石榴籽。   看上去……似乎只是好好地睡着了。   昙燃赶忙用机甲探了探他的身体数值,   确认没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   不过就这么昏睡在浴缸里,   时间长了也是件危险的事。   他也不在乎弄湿衣服,直接把湿淋淋的陶言蹊捞了出来。   又用浴巾把人严严实实地裹住。   少年在他的摆弄下乖巧得过分。   不论是擦身还是换衣,都软绵绵地任他动作。   昙燃动作轻柔地把他安置在床上,细致地掖好被角。   ——和之前的那个月一样。   陶言蹊的头发还湿着。   昙燃担心他会着凉,又不愿风干的声音吵醒他,索性让他头靠在自己腿上,楠用干发巾轻轻为他擦头发。   柔软的自来卷缠绕着昙燃的手指,即使隔着毛巾,头发的手感也相当不赖。   他忍不住揉了把少年浓密的发顶。   清甜的桂花混着浴盐桃子味的香气,萦绕在鼻端。   陶言蹊隐藏在碎发下的五官精致漂亮,或许是因为刚刚哭过,眼尾还泛着薄红。   ……真是个娇气又脆弱的小家伙。   昙燃因为脑海中倏然冒出的想法皱起了眉。   他确实是为了任务才再次回到陶言蹊身边的。   但不可否认,那个人的一举一动始终牵动着他的情绪。   看到对方一反常态地歇斯底里,独自缩在角落伤心流泪。   他的心同样不受控制地抽痛着。   不再是仅仅基于信息素的相互吸引。   是发自内心的,希望看到少年挂着轻松的笑,满身柔软和依赖地扑向自己的怀抱。   再甜甜地唤出那声“哥”。   但是……昙燃眼神一黯,现在陶言蹊已经知道了自己并非仿生人的真相。   他从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也不会为不可预知的未来忐忑。   可一旦想到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人,他竟然有些茫然无措。   “陶言蹊……”   指尖停留在嫣红湿润的唇角,昙燃眸底泛着幽微的光泽,   “我该拿你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修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笑)   燃哥快要见光啦 第36章 两人心   昙燃问得既心疼, 又无奈。   他的声音很轻,少年却忽然有了反应。   “哥……我疼。”   陶言蹊睫毛颤抖,纤细的眉微微皱起。   “哪里疼?”   昙燃试了试他的额温, 却并没有发热。   陶言蹊也同样没有醒过来,   刚才恐怕只是他无意识的呓语。   但痛苦的表情根本不容忽视。   他费力地思索了一阵, 才带着哭腔答道:   “全身都好疼, 尤其……脖子后面。”   脖子后面?   手指抚着纤细后颈,昙燃感觉到,皮肤表面留存的标记痕迹确实已经不深了。   “乖,张开嘴, 让哥看看。”   他第一感觉还是压缩囊出了问题。   于是巧劲拨开陶言蹊的齿关。   寻找着后槽牙的位置。   出乎意料,不仅那枚压缩囊完好无损,   连信息素的余量都很充足。   难道是临时标记失效后,   即使有信息素的释放, 腺体也依然判断供给不够?   昙燃垂下眉眼,叹了口气。   他低着头,轻轻覆盖住陶言蹊的信息腺。   尖齿探出,刺破了肌肤。   液态信息素被精确地控制着渗进对方体内。   陶言蹊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信息腺萎缩的疼痛,被清冽的气息抚平。   浑身的细胞都在喧嚣。   迎接着久旱后的甘霖。   诱人的红晕渐渐布满了整张脸颊。   他急促地喘息着, 身体也颤抖得越发厉害。   “热……”   久违的发热感铺天盖地地涌来。   他小猫似的抓着昙燃的手臂,似乎是求饶,又似乎是希冀:   “我难受, 哥……”   “呼……”   昙燃收回尖牙, 深呼吸平复着狂跳的心脏。   接触到陶言蹊的信息腺, 对他来说同样是极大的刺激。   “哪里难受?”   他原本想抚平少年紧皱的眉, 却被牢牢握住了手腕。   和以往完全不同, 这次的临时标记不仅没有平复发热的效果。   甚至使症状变得更严重了。   陶言蹊拉着他的手臂往下拽:   “好难受, 帮帮我……”   ……   半个多小时后。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昙燃洗了手,用清洁纸擦干净,确认没什么遗漏的地方,才回了卧室。   陶言蹊裹在被窝里睡得正香。   他撩开少年脸上的乱发,确定对方没有继续发热,忍不住捏了捏白嫩的脸颊肉。   手感一如既往的好,   却清减了很多。   昙燃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心头旖旎的柔情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隐秘的不安。   不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陶言蹊的反应都有些诡异。   临时标记竟然成为了发热的导火索。   更有甚者,在注射液态信息素的时候,   对方信息腺反馈给他的触感也很不对劲。   不再是过去的柔软清甜,反而显得僵硬迟钝。   甚至连信息素的气味都发生了变化。   男人脸色发沉。   在自己离开后,陶言蹊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床上的人睡得不太安分。   稍微扭动身体,一只不安分的脚也悄悄伸了出来。   白皙的脚腕被昙燃轻轻握住。   又被温柔地塞回被子里。   眼前的小家伙明明如同小猫一般,软糯无害,任人拿捏。   偏偏在某些事情上又异常的执拗。   究竟该用什么方法,才能不打草惊蛇,安全地带他离开这里?   他又愿不愿意再面对曾经欺骗和利用过他的自己?   向来干燥的掌心。   这一刻却因为紧张微微潮湿。   在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床头柜角落。   鸽血石戒指表面正焕发着幽微的光芒。   流动的光影如同一双眼眸,   在暗中注视着一切。   ……   与此同时,厄尔兰多市的一间豪华宅邸内。   青年正推开房门,满脸疲惫地走出。   “事情怎么样了?宴家主他……”   苏茸立刻迎了上去。   宴西辞看上去很憔悴。   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下颌唇角也都是凌乱的胡茬。   “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粗粝,“父亲他……情况很不好。”   来源于地幔热河的辐射。   根本不是寻常人所能禁受的。   更何况当时事发紧急,宴鹤根本来不及穿上防护装备就直接下了矿。   等到手下人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   恐怖的辐射波会让人体器官慢慢化为脓血。   到最后即使外标看起来完整,身体结构也已经被完全破坏。   即使宴西辞闭上眼,屏住呼吸。也怎么都摆脱不了满屋的血腥气。   “辐射的伤害这么严重么,连宴氏的医疗官都……”   苏茸碰了碰凤他垂在身侧的手指。   冰凉。   湿腻。   还在微微颤抖。   “来不及了,我们送医太迟,父亲他……他体内器官的受损率已经超过了50%。”   宴西辞死死咬着后槽牙,   “可能……撑不过这个月了。”   支撑整个弥沙帝国运作的热能产业中,宴氏占据了超过半壁江山,而宴鹤正是其中的中流砥柱。   直到这一刻,宴西辞才真正明白,过去父亲究竟为自己挡下了多少压力。   曾经坚不可摧的山岳一夕崩塌,在至亲分离的痛苦之余,也给他压上了无法喘息的沉重负担。   “父亲他已经订立了遗嘱,如果他不幸出事……那么我将继任下一任宴氏家主。”   青年的眼底甚至隐隐有了泪意。   “可是……”   那毕竟是他的父亲。   他从未设想过分离的这一天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一向倜傥的alpha痛苦地揪着头发:   “我还没有准备好,我、我或许做不到。”   不仅是遍布整个帝国的庞大产业和利益关联。   甚至在宴氏家族内,他还要承受来自各方的权力争夺。   同时,他也根本挽留不住宴鹤流逝的生命。   至于能否守住父亲苦苦支撑的家业,更是个未知数。   “宴少!”   在两人交谈时,也有其他贵族子弟闻讯赶了过来。   宴鹤情况紧急,治疗的地点就在热河附近的宅邸。   即使有心封锁消息,也很难瞒过他们安插的耳目。   “矿池爆炸的事我们都听说了。”   “我们为宴家遭此横祸深表遗憾……不知道宴家主现在情况如何?”   “不论发生什么,都请宴少务必坚强,必要时我们这些兄弟都能帮得上忙……”   “……”   这种家族更迭的新闻,往往在上流阶层传播极快。   相比于积威多年的宴鹤,眼前这个羽翼未丰的下一任家主,明显更好拿捏。   鼎沸的人声包围了宴西辞。   曾经游刃有余的态度荡然无存。   他面对着那些或善意或心机的关怀和询问。   油然生出了逃避的冲动。   现在的他只想好好静一静,慢慢消解亲人离散的尖锐疼痛。   他不愿面对,也无法面对那些真假参半的面孔和言语。   但是……现在有什么办法能离开这里呢?   宴西辞死死抿着唇,手腕却忽然一暖。   一只柔软却有力的手紧紧攥住了他。   “抱歉大家,宴少还有很重要的事务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了。”   不知什么时候,瘦弱的omega已经灵巧地挤进了人群中。   他狡黠一笑,拉着宴西辞转身就跑。   事态转变得太快。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苏茸已经带着宴西辞溜出了会客厅。   “那个人是谁,以前怎么都没见过?”   “说不定是宴少养着的omega吧,看他那副穷酸劲,八成不是什么正经人。”   “被小情人当众带走,没想到宴少还是个妻管严呐……”   贵族子弟们神色各异地纷纷议论着。   只有靠着廊柱的杰兰特嘴角勾起,神情玩味。   有趣……如果他没看错。   这个人就是那个曾经被破序者引诱的omega。   倘若他真的和那些地下组织还有联系。   与宴西辞的关系也如同表现出来的这般亲密。   或许,这也不失为一个重创乃至扳倒宴氏的好机会。   但是在此之前……   他想到某些晦暗的记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自己必须得设法重获自由才行。   ……   “呼,呼……到这里他们应该就跟不上了。”   苏茸牵着宴西辞一路跑到后花园,才停下了脚步。   受omega的体能所限,他气喘吁吁,连素来浅淡的唇都漾起了绯红。   宴西辞看在眼里,眼眸颜色越发深了。   “你为什么要带我走?”   他忽然沉沉开口。   “呃……”   苏茸扯扯唇,当时他倒真没想那么多。   不过既然宴西辞的态度像极了兴师问罪,他嘴上也不肯落了下风:   “我只是没想到,向来游刃有余的宴大少爷也有招架不住的时候,不想看你笑话罢了。”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太感谢我。”   他笑着耸耸肩,正准备找点别的话题。   动作却忽然一僵。   宴西辞蓦地反握住了他的手。   来自alpha的力道大得不可思议。   苏茸尝试着挣了挣,完全纹丝不动。   “你这是干什么?”   他摸不准宴西辞的心思,忍不住无奈地笑,   “大少爷这是心情不好,拿我出气呢?”   宴西辞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内心从未有过如此奇特的感受。   以往他见过各种各样的人。   不论是谄媚的,顺从的还是心怀叵测的,令人疲惫的应酬实在太多。   却从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真诚的,温暖的少年。   就算浑身生着扎人的刺,内里却依旧软得不像话。   “苏茸,你知道吗,成为宴氏家主,有一个必要条件。”   心中蓦地闪过某种念头。   “我必须在继任之前,确定自己的正式伴侣。”   他注视着苏茸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日六的我真的好棒棒 第37章 血与泪   “你、你说什么?”   不知道是因为伴侣这个词太过敏感, 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苏茸的脸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来。   “宴氏家主不仅要经营弥沙境内所属的热能产业,还负担着孕育优秀继任者的职责。”   宴西辞语气没什么起伏,   “所以, 必须事先找到契合度高的omega作为伴侣。”   清冽的雪松味沁入鼻端。   苏茸眨眨眼, 感觉自己的心跳声越发嘈杂:   “你找不找伴侣,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即使宴西辞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   对方的情感归属和人生规划。   与他并没有直接关系。   那么现在这种心跳加速、酸涩不甘的怪异感觉……   难道是信息素在作祟?   “当然和你有关。”   不等他继续胡思乱想,宴西辞上前一步,迫使他和自己四目相对。   “苏茸,你应该还不清楚, 我们的信息素契合程度其实很高。而且你身世清白,和宴氏没有任何利益纷争,如果能成为我的伴侣,对我们彼此而言都算是好的抉择。”   看上去, 这番话他说得很是冷静。   可垂落身侧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攥紧了衣摆。   就算历代家主的伴侣大多是利益博弈的结果,基本不掺杂什么个人情感。   他也在心底希望,自己能选择最合适的那一个。   听了他的话,苏茸的表情显得很复杂。   不过出乎宴西辞的预料,他脸上的红晕竟然在慢慢地褪去。   “契合度高, 没有利益冲突……”   他轻轻垂眸,“宴西辞,你还有其他理由吗?”   宴西辞张了张口,   一时没说话。   那次采用非常规办法的临时标记——骤然注入高浓度液态信息素造成的禁断症。   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实话告诉对方。   倘若找不到什么有效的解决办法。   苏茸的每一次发热, 都必须要靠他的信息素才能缓解, 甚至连最高浓度的抑制剂也毫无作用。   而解决这个问题最一劳永逸的办法。   就是两个人结为伴侣, 一直留在彼此身边。   “而且你不用太在意, 我们可以事先签订协议, 婚后不干涉彼此的自由。”   宴西辞依然在冷静地分析着利弊,和苏茸的思维显然不在一个频道。   “成为伴侣比你想象得简单,我们只用去婚管所登记,平时也并不用生活在一起。你的行为同样不受约束,即使日后如果有重要场合需要陪同,我也会提前通知你。”   “本质上,只是增加了一份两人间的契约罢了,没有任何实质上的限制。”   “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宴西辞投来的眼神前所未有的真挚和坦诚。   却偏偏让苏茸越发气恼。   “如果对于你来说,伴侣就是这样可有可无的合作关系,那和商人的交易有什么区别?”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对不起,我做不到,你还是另找他人吧。”   不知道为什么,和宴西辞待得越久,那股雪松味的信息素就越发浓郁。   明明两个人都不在易感期,苏茸却开始觉得头晕。   “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他心中警铃大作,转身想走,双腿却不争气地一软。   “当心!”   宴西辞一把搂住他的腰。   苏茸顿时失去平衡,软软倒在他怀里。   少年虽然看起来瘦弱,腰部的线条却很紧致流畅。   手指搭在柔软温暖的腰窝处。   两个人的动作都不约而同地一顿。   “你……”   苏茸脸颊通红。   但他即使摆出恶狠狠的表情,   也没什么威慑力。   宴西辞的呼吸却愈发粗重。   明明是清冽宜人的苦荞茶味,却偏偏让他的心跳越来越凌乱。   亲人即将逝去的痛苦在这一刻倏然被冲淡。   眼里心里,只有和这个人紧紧相依。   “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低沉的声音如同恶魔的呓语。   他伏在苏茸耳边问道。   ……   几日后。   “喵嗷~”   小奶猫软糯糯的叫声唤回了陶言蹊的注意。   它通体雪白,毛色鲜亮,性格也很黏人。   他索性给它起了个名,叫奶糖。   抚摸着奶糖柔软的毛发,某些模糊的画面忽然闪过脑海。   似乎在不可追溯的梦里,也有人轻抚着自己,疏解难以忍受的灼热。   大概只是他的错觉吧。   陶言蹊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天气渐冷,秋季学期的课程也基本结束。   他于是和邵羽商量,延长了在sparkling工作的小时数。   这样自己能得到更多的酬劳,   也能尽快攒下一笔积蓄。   或许能在皇室正式采取行动之前。   为自己争取到短暂的自由。   指腹忽然传来一抹刺痛。   陶言蹊低下头,发现也许是小猫吃得太着急,尖牙刮破了自己一点油皮。   不过这点痛感和腺体持续性的疼痛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毫不在意地任由奶糖舔掉了那一点血迹,擦干净手站起身。   “今天我会回来得比较晚,自己在家要乖乖的哦。”   陶言蹊裹了件厚外套,出门去乘悬浮班列。   随着房门关上,   蹲在地上的奶糖眼神忽然发生了变化。   它双眼发出幽微的蓝光,对陶言蹊留下的血液进行着样本分析。   并将数据完完整整地传输到某人的机甲核心之中。   ……   “诶,言言你今天来得好早,”   邵羽原本热情地向陶言蹊打着招呼,等看清他的模样,语气陡转,   “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事,昨晚没休息好,店长别担心。”   陶言蹊用力搓了搓脸颊,强行让它添了些血色。   昨天傍晚开始,信息腺深处就一直剧烈抽痛。   他疼得辗转反侧,直到凌晨才勉勉强强昏睡过去。   不仅是疼痛,连各种感知也在减退。   他平时基本没什么食欲,最近还时不时会出现视物模糊、听不清声音的症状。   也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还能支撑多久。   “我先去换上工服。”   陶言蹊来到酒吧后厨。没想到碰到了正在更衣的苏茸。   “……茸茸,你怎么也在?”   他有些疑惑,现在似乎不是苏茸的上班时间。   后者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今天正好没什么事,就想着早点过来帮忙。”   身体实在不太舒服。   陶言蹊点点头,并未多想。   也就没有注意到,苏茸背在身后的手腕上。   晶环正不断闪动着通讯的信号。   白天酒吧的客人并不算多。   为了不显得冷清,邵羽索性直接打开了弥沙帝国频道的通讯光屏,让每日新闻成为背景音。   陶言蹊刚刚把一杯鸡尾酒送到餐桌。   就在光屏上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今天做午间发言的竟然是大帝本人?之前不都是由军方代表负责吗?”   “难道是有什么重要消息要宣布?”   “……”   吸引了众人关注的面庞。   落到陶言蹊眼中却显得那么刺目。   他直觉想要回避。   但身后看热闹的顾客已经拥了上来,一时退无可退。   “经过慎重考虑,朕今日有一个重大消息向大家宣布。”   光屏里,容毅沉声道。   “首先,朕必须沉痛声明,十八年前,由于内部纷争,朕的发妻陶雨橙和尚在襁褓中的小皇储被奸人所掳,不幸失踪。”   “十八年来,皇室一刻也没有停止寻找他们的下落。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近日朕终于得到了关于他二人的消息,只是……雨橙已不幸身殒。”   年长的帝王显得相当悲痛。   他向来挺拔的脊背微微佝偻,眼底也含着热泪。   “朕年轻时恰逢星盗动乱,曾与瑟兰联军共同阻击抗战,当时雨橙与朕出生入死多次,情谊深厚,绝非夫妻一场所能涵括。”   “故朕将择日举行追悼大典,追封雨橙为皇后,谥号贤德,同时将迎回流落在外多年的小皇储,将其列入皇位继承序列,并盛典册封……”   后续容毅继续说了些什么。   陶言蹊已经无法听清。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   耳膜里也嗡嗡作响。   分明是伤心欲绝后的含恨离去,   却被粉饰美化为被迫分离。   更讽刺的是“贤德”这个称号。   母亲一生向往的。   唯有真爱和自由。   所谓贤德根本是束缚她的枷锁。   即使忍受着折翼的剧痛,她也要摆脱这个牢笼。   没想到最后却落得这样的盖棺定论。   倘若她知道了这一切……   又该感到多么不堪和愤怒?   眼前忽然一阵发黑,天旋地转。   陶言蹊踉跄着扶住身后的墙。   一低头。   温热的液体就淅淅沥沥从鼻端滴落。   他急忙捂着鼻子往后退,找到一间没人的包间。   躲了进去。   手里的清洁纸很快被鲜血染红。   陶言蹊坐在墙脚,微扬起头,任由泪水在脸上恣意流淌。   外间关于这件事的议论声断断续续传进来,大多数是关于容毅的正面评价。   毕竟情深不渝、旧情难忘,对于帝国的领导者而言,确实是难得的品质。   陶言蹊绝望地捂住耳朵。   不去听那些诛心之语。   心痛愤怒到极致,连身体的疼痛都几乎感觉不到了。   同样消失的还有对时间流逝的感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擦干净脸,揉干净衣服。   再重新挂上平静的面具,回到工作之中的。   旁人的目光和话语和他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障壁,他能看到邵羽和苏茸担忧的视线,却根本做不出任何回应。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陶言蹊婉拒了邵羽送他回家的请求,独自乘上了悬浮班列。   等到他从站台走下。   抬眼便望见一道身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甜气息。   有那么一瞬间。   陶言蹊以为是昙燃回来了。   久违的男人沉静地凝望着他。   冰灰色的眼眸美丽又凛冽。   但那双眼眸里蕴含的情感明显比以往厚重。   如同积雪消融后潺潺的溪流,温润而忧伤。   陶言蹊死死咬住嘴唇。   他甚至不敢上前一步。   唯恐眼前这道身影是自己的幻觉。   稍微一动就会消散破碎。   “哥……?”   陶言蹊试探着开口。   心脏砰砰狂跳。   所有的疑惑、不甘、痛苦、愤怒,都消融在久别重逢的惊喜中。   强撑的意志在瞬间土崩瓦解。   他向男人跑去。   可刚刚迈动脚步,四肢就被一股强力定在原地。   这是……   陶言蹊惊恐地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手腕脚腕上都被套上了电离镣铐。   这种镣铐会麻痹神经,让人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   只是设置需要一段时间。   所以……   刚才看到的一切,或许只是刻意设置的障眼法。   他重新望向“昙燃”所在的方向。   四周浓郁的腥甜气味渐渐散去,他视野里的景象也随之复原。   幻影散去,露出了容锦元的脸。   为了彻底卸下少年的防备,他使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让对方误以为出现在眼前的是自己最思念的人。   他的目光饱含歉意,还有些陶言蹊看不懂的忧虑:   “我是来带你回去的,言蹊。”   “三殿下……”   陶言蹊苦笑道,   “既然不可能尊重我的选择,为什么还要骗我呢?”   “对不起,我们也是不愿伤到你,才出此下策。”   想起容毅的疾言厉色,容锦元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若有可能,他也愿意好好对待这个失散多年的弟弟。   培养手足之情,弥补多年来的空缺和亏欠。   “言蹊,我们急着让你回归皇室,除了政治上的考虑,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容锦元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你或许拥有着……能够与暗物质抗衡的特殊血脉。”   作者有话要说:   桃子:现在你们已经开始想要我的血了 第38章 金丝雀   但凡是对于公元4500年之后历史有所了解的人。   对于暗物质都不会感到陌生。   作为宇宙风暴的衍生物,   从地球磁场开始崩溃的那一天起,它就侵入了人们的生活中。   “暗物质……和我的血脉有什么关系?”   陶言蹊艰难地道,   “殿下, 你既然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 为何没有同样的血脉?”   “很遗憾, 为了不增加民众的恐慌, 官方从未将暗物质的真正危害公之于众。”   容锦元喟然叹息。   “越是强大的人种,受到暗物质的负面影响就越大。就算地下的辐射量远低于地上,高等级alpha使用能力时,都很容易因为暗物质干扰而失控。”   “而你的血液, 恰恰能使躁动的暗物质平静下来。”   他的神情很真诚,   “所以你的回归,不止是对于弥沙皇室,甚至对于备受暗物质困扰的人类来说, 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他的……血?   全身都动弹不得,陶言蹊在渐渐弥散开的疼痛里,已经有些支撑不住。   血色一丝丝从他苍白的脸上褪去:   “对于你们来说,我究竟是亲人,还是……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如果你们要我的血, 大可不必这么麻烦。”   心痛难忍,腥甜的感觉又开始上涌,他失色的嘴唇浮起一层艳色。   信息腺不断萎缩的自己。   注定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你怎么了?”   容锦元终于发现了他的异常。   他急忙解开锁链, 用仿生材料裹住手臂, 接住少年软软倒下的身躯:   “你身上好冷, 而且……怎么会忽然咯血?电离镣铐根本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才对……”   陶言蹊却只是虚弱地笑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得太厉害, 意识好像渐渐脱离了身体, 变得轻盈又飘忽。   “所以啊, 三殿下,我才说……不用这么麻烦。”   在容锦元慌乱的注视下。   他缓缓合上了双眼。   ……   “二期信息腺萎缩症?!”   容锦元看着眼前的报告单,失声道。   “是的殿下,很抱歉,因为信息腺萎缩症状隐蔽,我们没能在第一次身体检查中发现。”   医疗官急得满头大汗。   “信息腺萎缩症共分三期,进入二期之后病人的各项指标都会不断下降,除非找到能够配型的信息腺或者重新激发其活力,否则……”   容锦元的眉关越锁越紧。   首先,找到配型就基本是个不可能的选择。   不论人种,任何被剥离了信息腺的人,   都会渐渐衰竭而死。   他不可能为了陶言蹊去剥夺无辜者的生命。   但是重新恢复已经萎缩的腺体。   这件事在医学上也几乎不具备可能性。   “不管用什么药物,花费多少成本,都必须想办法尽量延长他的时间。”   容锦元隔着玻璃窗,望着躺在加护舱中、浑身插满针管的少年,“至于配型的事,我来想办法。”   “是、是……”   向来温文儒雅的三殿下,很少被人撞见这么失态的时刻。医疗官捧着手里的册子,冷汗连隔离服都差点浸透。   “没什么事,你就先下去吧,我想独自静一静。”   容锦元额头抵着玻璃,哑声说道。   视线落在墙脚那盆玫瑰上。   不知是因为照料不周还是其他原因,娇弱的花骨朵还没绽开,茎秆就已经耷拉下去。   ——一如病房里虚弱不堪的少年。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生这样的病……”   手指深深刺进掌心里。   容锦元倚墙的力道越来越大,压得前额发红。   “……殿下?”   身后忽然传来了斐特莱奥担忧的声音。   他回头,望见青年将军和白衣的研究员。   “你们怎么来了?”   “再不来,咱们三殿下可不得愁白了头?”   林其琛抱着双臂笑吟吟地道。   斐特莱奥看着他那副没正形的样子就不爽,但想到此行的目的,还是忍住了吐槽:   “殿下,有些关于纯白之血的最新结论,需要告诉您。”   容锦元眉梢一挑。   “和言蹊的信息腺萎缩症有关吗?”   林其琛意味不明地笑笑:   “确实有些关联。经过细胞分析采样,陶言蹊的血液的确很可能发育出纯白之血的指标数值,只不过……”   “这个过程,仅靠他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   ……   “滴答,滴答。”   规律的药水滴落声唤醒了浅眠的少年。   在不计代价的药物辅助下,陶言蹊体内的信息素水平被勉强拉回了正常值。   器质性的炎症得到缓解,不再时刻面临出血的风险。   止痛敷料也让他暂时从疼痛中解放出来。   他环顾四周,视线落在床边的青年beta身上。   “林医生……”   或许是状态好了很多,他的语气甚至有些轻松。   “呀,陶同学你醒了。”   林其琛笑眯眯地凑上来,   “真是难为你,这么严重的病还能瞒住三殿下他们,想必之前吃了不少苦吧?”   比起上次见面,   眼前的少年肉眼可见的苍白消瘦了许多。   想来萎缩症能隐瞒这么久。   诚然皇室对他缺乏关心,而他自己也确实太过隐忍。   “没事,我还能忍受。”   陶言蹊望着被锁死的房门,木然地勾了勾嘴角,   “比起现在这种失去自由的状况,那就更不算什么了。”   “做个锦衣玉食的小皇储不香吗?例如邱文兴那家伙的仿生人,你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林其琛这番话出乎陶言蹊的预料。   却又在情理之中。   看来不管是自己购买仿生人。   还是仿生人被替换,都是被计划好的一环。   “……原来,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我啊。”   陶言蹊苦笑。   或许是因为已经没什么可继续失去的。   他的心头一片空洞和荒芜。   甚至无所谓地开起了玩笑:   “当初邱老板可是狮子大开口,收了我99万晶币,既然你们这么熟悉,林医生是不是应该给我些补偿?”   “那个蠢蛋的货源都是我提供的供体,你如果感兴趣,我把它们全部送给你都没问题。”林其琛收起笑容,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他后颈处:   “陶同学,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患上信息腺萎缩症么?”   陶言蹊轻轻摇头。   发生在他身上的异常又何止这一件。   不论是突如其来的分化,还是莫名其妙的触敏热。   都给他带来了莫大的麻烦。   “这和你体内的特殊血脉有关。”   林其琛斟酌着说道。   “纯白之血的信息素纯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omega人种,即使是最高等级的omega也无法比肩。”   “你会对其他alpha的触碰产生过敏反应,本质上是因为他们的信息素水平远低于你。”   “但是,你却没有因为和那个假冒的仿生人的接触发生任何不良反应——甚至是在进行了临时标记的情况下。”   “这说明他的信息素纯度至少非常接近于你,这意味着,他已经超过了弥沙境内alpha的最高水平,属于危险性极高的存在。”   原来……哥竟然这么厉害?   陶言蹊微微睁大了眼,听林其琛继续说道:   “如果他真想做些什么,或许连皇室都无法阻挡他的行动。”   “不过你也别担心,有三殿下在,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安慰似的拍了拍陶言蹊的肩,   “接下来就要入驻皇宫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从你家捎来的吗?”   “对了……我家里,有只小猫。”   “虽然给它留了足够的水和食物,但我还是想把它留在身边照顾。”少年叹息道。   小猫……?   林其琛有些疑惑。   当时容锦元带走陶言蹊时,曾经用机甲检测过,附近应该没有活物才对。   但他没有纠结太久,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你先好好休息,信息素浓度过低的情况下,增加睡眠会有助于身体的恢复。”   林其琛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陶言蹊抿了抿唇,用被子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   接受命运的摆布,顺理成章地成为王储,以及纯白之血的实验供体。   这似乎已经是注定的未来。   可他偏偏又不愿接受。   朦胧的视野里,   又浮现出男人清峻的身影。   那个或许能让皇室都束手无策的人……   能否也带着自己,逃出这个牢笼呢?   ……   “什么,言蹊他被带走了?”   酒吧里,苏茸猛地一拍桌站了起来。   他对面的宴西辞沉默地呷了口酒:   “你冷静点,这可是我从小叔叔那拿到的第一手消息,可别闹得人尽皆知了。”   原本,在上次那场突兀的“伴侣邀约”之后。   苏茸一直变着法儿地找理由,躲着不肯相见。   可一旦牵扯到陶言蹊,那人就立刻乖乖现身。   大少爷慢悠悠地咬着吸管,眉宇间攒着些阴霾。   “……我这不是担心他嘛。”   苏茸慢慢地跌坐回椅子上,   “言蹊之前也没跟我说过他的身份,而且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不论是他还是陶阿姨,应该都是不愿意回去的。”   就算生来资质弱小,备受欺凌。   那个人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坚定地实现了母亲的期望。   就算很艰难很辛苦,也努力地生活着。   某种程度上,陶言蹊远比他表现出来得更加坚强和执拗。   更何况……还有昙燃的存在。   就算是局外人,也能看出陶言蹊对男人刻骨的依恋。   但就算付出了那么多情感。   对方还是毫不犹豫地舍他而去。   苏茸猜不透昙燃的考虑。   却由衷地为陶言蹊感到痛心。   “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皇室明面上说着迎回王储,实质上却谢绝了他与一切外客的见面,这不是变相的软禁又是什么?”   “很遗憾,皇室的抉择不是我能置喙的。而且我自己这边也乱摊子一堆……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宴氏内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提起这个话题。   宴西辞的情绪明显地低落下去。   宴鹤的辐射后遗症越发严重。   他操持宴氏多年,自然清楚宴西辞即将面对的是怎样复杂的局面。   因此,在身体还能支撑的时候。   他一定要确保长子立于不败之地。   “父亲正在推动家主换届仪式的进行,即使我目前还没办法胜任这个位置,时间上也不允许我退却了。”   “……那你先别操心这些了,言蹊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就安心准备换届仪式吧。”   望着青年明显憔悴的轮廓,苏茸心底也忍不住微微酸涩。   “宴西辞,你要相信自己。宴家主尽心竭力为你扫清障碍,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这副自怨自艾的样子。”   “所以,不管是为了言蹊还是为了你自己,咱们都得振作起来。”   他举起杯,朝宴西辞扬了扬手腕。   少年的腕子很细。   苍白的皮肤衬得凸起的骨节脆弱精致,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折断。   鬼使神差般,宴西辞捉住了那只手腕。   趁着苏茸反应过来之前,扬杯抵住了唇:   “好。”   他轻笑着,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   一直到宴西辞离开,苏茸脸上的红晕都没消散。   他恍恍惚惚地收拾好手头的活,一直到清凉的夜风吹到脸上,才勉强回了回神。   宴西辞那家伙真是……   太犯规了。   那些毫无章法、不讲道理的接近和触碰。   已经让他“坚决不与纨绔交往”的原则摇摇欲坠。   不,不应当……   就算宴西辞本质上并不坏,甚至相当符合期待。   自己与他也有着身份上的鸿沟。   做朋友还不错,更近一步就……   打住,打住,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苏茸急忙拍了拍脸,掸去那些危险的想法。   等到情绪稍微冷静,   如何解救陶言蹊这件事又占据了全部脑海。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走着,也就没留神。   自己来到了一条静寂的巷道。   四下黑暗无人。   苏茸瞧了瞧周围,心底没来由的有些不安。   直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   “是苏茸吗?”   作者有话要说:   茸茸:是谁在看我? 第39章 伪装者   苏茸总算是明白了周围环境的异样感从何而来。   四周实在是太安静, 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和呼吸,什么都听不到。   当然,还有那声突如其来的话音。   声线之熟悉, 让他忍不住惊呼出声:   “燃……燃哥?!是你吗?”   从宴西辞告诉他, 军方疑似发现了男人的踪迹开始。   他就有着强烈的预感, 那个人或许真的回来了。   眼前光影浮动。   俊逸修长的身影倏然闪现。   昙燃轻轻颔首:   “是我。”   一个多月没见。   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仿佛是利刃终于出鞘。   冷厉的锋芒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怯意。   苏茸定定地凝视着他, 忽然发觉。   以往那种脸热心跳的感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来找我,是为了言蹊吗?”   他试探着开口,   “既然放不下, 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决绝地不辞而别呢?”   昙燃没有解释,眸底却闪过一丝痛色。   他当时的确有不得不离开的原因,但也确实是没能看清自己对陶言蹊的真实情感。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弥沙皇室把他软禁起来, 名为恢复皇储的身份,实则是想利用他的血液进行实验。”他冷声道。   “什么?!可言蹊……言蹊是他们的亲人啊!他们怎么能……”   苏茸连嘴唇都在颤抖。   陶言蹊这么多年是如何生活的,几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相依为命的母亲去世后,那个人对亲情的渴望有多强烈,不难想象。   但这份迟来的回报, 究竟几分真情几分利益,根本无法度量。   “而且,他病得很重。”   昙燃突兀地停顿了一下:   “……他们的实验, 或许会危及他的生命。”   生病……苏茸回想起陶言蹊苍白憔悴的脸, 一颗心重重地往下坠。   “我们……我们必须想办法, 把言蹊从皇宫里救出来。”   他不知所措地望着男人:   “燃哥, 我们该怎么做?”   “弥沙皇宫守备森严, 加之我已经被通缉, 很难直接把人带走。”   昙燃道,“但根据情报,容毅大帝一周后就会举行继任仪式,届时他会离开皇宫一段时间。”   “所以,你是说……”   苏茸听着他的安排,忍不住瞪大了眼。   ……   “小殿下,今日份的血液抽取完毕了。”   病房里,医疗官毕恭毕敬地收好储血袋,细致地用敷料包裹住陶言蹊的伤口。   “请您放心,每次的摄取量都是严格根据您的身体状况指确定的,绝不会为您的身体增加不必要的负荷。”   少年点点头,似乎累得不想多说什么。   没受伤的那只手抱着小猫,埋在长毛里的一截手腕,细弱得几乎看不见。   等到脚步声消失在门外,一声叹息才溢出唇角。   这种没有自由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陶言蹊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奶糖软软地趴在他臂弯里,发出舒适的呼噜声。   他垂眸望着它,眼神若有所思。   之前自己问过了容锦元,奶糖并不是他赠送的宠物。   而且猫咪这种娇弱的生物,如果不是有人精心照顾,是不可能如此油光水滑的。   所以是谁将它送给自己的呢?   陶言蹊挠着奶糖的下巴,不经意间,对上了它一蓝一黄的异瞳。   圆润晶莹的眼眸。   不知为什么,却显得锋利,冰冷,无机质。   和记忆中的那双眼悄然重合。   “……哥?”少年艰难地开口。   失血带来的眩晕还没退去,他无力去思考太多,昏昏沉沉地靠倒在治疗舱里。   直到房门再次被突兀地打开。   陶言蹊浅浅皱起眉。   按照惯例,每天医疗官为他抽血后就不会再返回病房,除非他的体征发生了异常波动。   然而,现在为什么会去而复返?   出乎他的意料,进屋的医疗官和刚才那位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始终低着头,陶言蹊看不清他的模样。   却能感觉到从他身上传出的、属于omega的信息素。   一方面是为了避免他的触敏热发作,另一方面则是防止他借机逃走。   容锦元安排的所有医疗官和服侍人员,都是Ⅲ级以下的omega或者beta。   只是这个人的气味……   心有所悟,陶言蹊黯淡的眼神倏地亮起。   “茸……”他险些惊呼出声。   “嘘。”医疗官打扮的少年伸出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警惕地打量四周,借着衣袖的遮挡,悄悄启动了机甲的隔离层。   经过改造,它能折射光线和声音,从外界根本看不到内部的具体情况。   等到确定不会暴露,苏茸才松了口气,扑上去紧紧抱住陶言蹊:   “还好,还好,我终于顺利见到了你……”   “你是怎么进来的?他们没有发现你吧?”陶言蹊紧张地上下打量着他,发现确实没什么受伤的迹象,才勉强放心。   “……有人帮我做了伪装,混进皇室医疗官招募的队伍里。”   想起昙燃的叮嘱,苏茸有意识地模糊了某些细节。   “你的信息腺萎缩症很特殊,寻常的信息素刺激手段都没有效果。只有我带来的压缩液态信息素,能让你的血液产生反应。”   “所以,他们也没过多阻挠,我就顺利混了进来,成为你的贴身医疗官之一。只要你别嫌弃我这个赤脚大夫就行。”   苏茸吐了吐舌,笑道。   陶言蹊却抓住了他话语里的细节:“……压缩液态信息素?能给我看看吗?”   “你小心点,虽然它确实提高了你血液里的信息素水平,但副作用很大,我只是不小心吸入了一部分,就难受得很。”   苏茸当然不知道昙燃从哪里弄来的这玩意儿。   但刚才的测试显然也影响到了他,直到现在还让他有些胸闷气短。   陶言蹊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掌心的压缩囊。   囊袋本身只有指甲盖大小,顶部安装着负压泵,用于控制溢出量。   虽然之前只释放出了一点点。   他还是能从被刻意模糊了气味的信息素里,感觉出那丝熟悉刻骨的清冽味道。   心脏忽然剧烈地绞痛起来。   他脸色惨白,泪水从眼中涔涔滚落。   怎么会这么痛呢?   为什么在被毫不犹豫地欺骗和舍弃之后……那个人的去留依然直击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呢?   “言蹊,你怎么了,是身体难受吗?”   苏茸被他突如其来的眼泪吓了一跳。   陶言蹊死死咬着唇。   他说不出话,细弱地抽噎着。   等到情绪稍微平复了些。   他才哽咽道:   “这里很危险,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护着你,万一……”   “没事,我不会在这里逗留太长时间。”   苏茸压低了声量,   “再过三天就是你的册封礼,届时你一定会被带出皇宫,那时就是我们逃脱的机会。”   “可是,斐特莱奥将军会亲自护送,我担心你们会被追捕。”   陶言蹊眼睫颤抖。   这句“你们”暗含的意思。   苏茸并没有听出来。   回忆着男人的叮嘱。   他握住少年冰凉的手,语气坚定:   “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你只需要安心休养,确保当天能好好和我演一出戏……”   两人的低语被机甲隔离在内。   却没有逃过奶糖的视听。   画面和语音转化为电波。   通过仿生机甲的传导,一字不差地展现在远方的男人眼前。   “队长,那个组织的最新动向已经如你吩咐加以引导了……诶,这个小皇储,就是咱们的目标?”   漆桐叼着根棒棒糖,   晃荡到昙燃眼前。   画面里的少年苍白柔弱,眼角被泪珠洇得潮红,嘴唇娇艳如同花瓣。   一头微卷的柔软头发,也让人止不住地想要揉搓。   看得出他似乎生了病,神情倦懒又萎靡,身上的衣服也大了一圈不止。   偏偏又乖巧无害得不像话。   “真是……一点都没有皇族的样子呢,看起来就是个任人拿捏的omega呐。”   像只怯生生的小兔子。   柔软,脆弱,捏着脖颈稍微使劲,就会轻易死掉。   漆桐顿时有些压抑不住心底的残虐:   “队长,既然他是咱们的人质,反正交给伊恩博士也会沦为实验体,不如我们……”   接下来的话他没能说出口。   一阵恐怖的威压倾泻而下,无形中连他的手脚都生生压在原地,动弹不得。   “咔。”   漆桐不由自主地咬碎了嘴里的糖果。   legend小队里,大家虽然都是高等级、危险性极强的人种。   平日里也基本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轻易不会对队友释放精神力。   尤其是昙燃这种超I级alpha,   几乎没人能承受他全力释放的攻击。   好在情绪的失控只是刹那,片刻之后恐怖的压力就荡然无存。   漆桐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有话好好说嘛队长,我知道他是你的目标,没经过你允许,当然不会轻举妄动的呐。”   他状似轻松地撩了撩头发,贴身的短袖却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面目冷峻的男人只淡淡扫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奶糖是伊恩博士研究出的仿生机甲之一,在注入信息素后,能随着使用者的心意变换形态、延长感知。   因此他能随时掌控陶言蹊的身体状况。   也知道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少年是如何咬牙忍受着剧烈的痛苦。   不过……这样的日子不会再继续下去了。   那是他掌心的蓓蕾,不应该经受风霜的摧残。   纵使会腹背受敌,遭受难以想象的恐怖压力,甚至是付出性命……   也要护他在怀。   但一想到过往的那些欺瞒与伤痛。   他甚至不敢深思,再次见面时,陶言蹊会如何面对自己。   因此他再三叮嘱苏茸,务必隐瞒自己的存在。   同时设法抹去了压缩囊内信息素的专属气息,避免被陶言蹊发觉。   ……等着我,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昙燃在心里如是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带走桃子倒计时!!!!! 第40章 一出戏   是夜, 弥沙帝国皇宫。   军部情报局所在的西角殿里依然是一片灯火通明。   原因无他——沉寂还没多久,破序者又重新释放出了行动讯号。   这次的目标,或许正是即将面世的小皇储。   “最后一次侦测到他们的信号, 是什么时候?”   年轻的将军眉宇里写满了疲惫。   “回禀将军, 三个小时之前, 他们的踪迹曾出现在厄尔兰多北部, 相比较上次距离市区近了一百多千米。”   技术士官望着斐特莱奥凝重的脸色,艰难地汇报道。   盯了太久光屏的眼睛刺痛酸胀,斐特莱奥有些支撑不住,在软座上坐了下来。   事态的发展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原本在那场绑架事件后, 军方就展开了行动。   基本拔除了破序者在首都内的所有据点。   但期间也出现了诡异的现象——   当军队抵达时,基本上所有的建筑物里都人去楼空。   就像有人提前通风报信一样。   所以,或许破序者并没有在上次行动中遭受难以恢复的打击,才能卷土重来得这么快。   而且……斐特莱奥抿起唇。   半个多月前宴氏矿池的诡异爆炸, 虽然起初显示与外来攻击有关。   但经过仔细查证,竟然也与破序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群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心头不安的预感越来越浓,他不经意间转过头,却正与一双清润的眸子不期而遇——   “殿下?!”   他几乎是瞬间弹坐起来。   “您怎么来了?都没人通报一声?”   说罢锋利的眼刀就朝着门口的士官扫了过去。   “你别怪他们,是我怕打扰你休息, 才特地没让通报的。”   容锦元深知他的暴脾气,急忙安抚道。   这段时间星际战事暂缓,自家小将军却也没闲着。   单单是追踪破序者和那个来历不明的alpha, 就耗去了他诸多心力。   容锦元发现他最近看上去憔悴了很多。   连以往光亮柔顺的一头金发, 都显得有些枯槁了。   “你坐好, 正巧我给你按摩按摩。”   他不由分说地按住斐特莱奥的肩, 强迫人在沙发上坐定。   “殿、殿下, 这怎么敢劳烦您……”   斐特莱奥弱弱地拒绝, 但是未果。   源自alpha的薄荷味信息素袭入鼻端。   斐特莱奥眨眨眼,白皙的脸颊上飞起淡淡红晕。   身为beta,他只能很低程度地感知到其他两个人种的信息素,自身同样无法分泌这种物质。   但随着肩膀上一阵一阵传来的力道和热度。   那种难言的悸动也越发明显起来。   他急忙咬住一缕垂在嘴边的长发。   避免自己发出任何不合时宜的声响。   身后,容锦元纾解着他僵硬的肩颈,忽然轻声道:   “斐尔,等到言蹊顺利回宫,我大概也能暂时放下身上国务的担子,陪你去一趟星际战场。”   他说得轻松,眼底却有着一闪即逝的落寞。   斐特莱奥用余光敏锐地捕捉到这抹情绪,也忍不住感到酸涩。   作为Ⅱ级alpha,容锦元尽管能力出众、政绩突出,   却一直不为容毅大帝所喜。   原本就不甚稳固的继承人之位。   如今又被陶言蹊横插一脚。   就算对方只是个孱弱的omega,但因为极其稀有的纯白之血——   很可能直接被封为帝国皇太子。   “殿下,我能照顾好自己。”   他回握住容锦元的手腕。   “属下只希望,殿下能放心实现自己的抱负,并不会为此留下任何遗憾。我将永远是您坚实的后盾,不论何时,斐尔一直在。”   噗通。   容锦元忽然感到心脏漏跳了一拍。   从小和斐特莱奥一起长大。   他其实已经习惯作为哥哥辈,去开解和引导这个倔强的beta。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同样会被对方的承诺深深震撼。   “斐尔……”他嗓音微哑。   脉脉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动。   但还没人来得及说什么,屋外就传来一声急报:   “不好了,三殿下,斐特莱奥将军,小殿下他……突发急症,情况很危急!”   “我们这就过去。”   感觉到身后的人陡然僵硬的动作。   斐特莱奥也唰地站起了身。   ……   “唔……咳咳咳!”   医疗舱里的少年咳得撕心裂肺。   “怎么会这样?之前的疗程明明推进得很顺利……”   容锦元有些难以置信,视线投向一旁瑟瑟发抖的医疗官。   “小、小人也不知道,下午小殿下的指标还一切正常,不知怎么的夜里忽然发起高热,不管使用什么药物,都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   “现在小殿下的信息素水平下降得很厉害,再不采取紧急措施的话……”   他口中的紧急措施指的是什么,容锦元当然知晓。   只是如果直接用电击疗法刺激信息腺,   会同时毁掉它的组织结构。   即使能把人救回来。   陶言蹊也永远无法像一个正常omega那样分泌信息素了。   但是眼下,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病床上,陶言蹊湿漉漉的双眸大睁着。   苍白嘴角沾着斑驳血渍,贴身的衣物都被冷汗浸得透湿。   看上去脆弱易碎至极,孱弱如风中残烛。   容锦元心中一阵阵刺痛。   按照父皇的意思,当然什么都没有保全纯白之血重要。   但不论如何,陶言蹊都是他的亲弟弟。人命关天,他根本没办法用这种冷漠的态度对待。   “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保住小殿下的生命。”   “有什么后果,都由我来一力承担。”   容锦元疲惫地叹息。   这句话让躺在床上的少年神情微微动容。   但只是刹那,他就又恢复了之前那种痛苦混沌的状态。   眼看着医疗官就要把电击仪器架到陶言蹊后颈上,忽然有人阻止道:   “殿下,将军,且慢,小人或许有办法。”   “什么?”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矮小身影上。   “这位是……”   容锦元拧眉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庞,他确定自己并没有在医疗官的队伍中见过这个人。   “他叫陈星,是前几天新招进来的医疗官。”   有下属在一旁提醒道。   当然,在场众人里只有陶言蹊知道。   哪里有什么陈星,不过是苏茸伪装的身份罢了。   被这么多道眼神审视着。   苏茸忍不住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但好在昙燃为他布置的仿生机甲伪装足够抗打,不仅完全改变了五官轮廓。   甚至即使他已经吓得变色,外表上还是看不出任何异常。   “小殿下的症状,应该是信息腺出现的急性过敏排异反应。”   他一板一眼地复述着编造的病因,   “起因是医疗官注射的药物异常提高了信息素水平,萎缩的信息腺无法甄别,才引发了严重的排异。”   “可是,如果不提升小殿下的信息素水平,他的身体器官都会迅速衰竭的!”   医疗官急得跪倒在地,“请殿下明鉴,小人绝对不敢拿小殿下的生命安全开玩笑啊!”   “……你是说,言蹊只是因为排异反应发热,并不是病症恶化?”   容锦元明显被苏茸的解释吸引了注意,   “那你有什么办法为他缓解么?”   “这个说起来也不难,小人隶属的研究室曾研制出一种信息腺安定药物,能够有效减轻排异症状。”   “但是……”   “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说。”   容锦元微微皱起眉。   “谢殿下,”   苏茸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安定药物的剂量必须极为精确,否则会对小殿下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没问题,如果你能救回言蹊,我们可以安排你成为他的贴身医疗官,并授权你使用皇室医疗舱的所有器械。”   容锦元道,“现在,先验证你说法的真实性吧。”   ……   随着针管里乳.白的液体缓缓推入。   陶言蹊急促的喘息也逐渐平复下来。   之前疯狂波动的各项指标,也朝着正常的阈值回落。   见苏茸果然没说谎,容锦元也践行了自己的许诺,将贴身医官的位置安排给了他。   “言蹊,你感觉怎么样?”   等陶言蹊苏醒过来,他才小心地凑上去询问。   少年眨眨眼,睫毛上还有没干凝的泪珠:   “我好多了……谢谢三殿下。”   语气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疏离,却绵软得不像话。   容锦元听在耳里,觉得有些酸涩,又有些无奈。   “过几天就是你的册封礼了,无论如何,都要千万保重好身体。”   他焦虑地绞着双手。   “纯白之血固然很重要,但你也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希望你承受这样的痛苦。”   “你明白吗?”   容锦元的眼神非常真诚。   繁忙的国事加上眼前的乱摊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眼底的青灰相当明显。   难以言喻的酸楚倏然涌上了陶言蹊的鼻尖。   其实,从最开始,他就能感觉到容锦元对待自己的谨慎和用心。   和容毅的急躁冷漠截然不同。   至少某些时候,这位殿下是真心地想与他修复缺憾了十八年的兄弟情谊。   “多谢,我会多注意的。”   那个生硬的称呼在他喉咙间哽了许久,还是没有说出口。   直到他的体征彻底平稳下来。   容锦元才放了心,吩咐除了苏茸之外的其他人离开医疗室。   等到脚步声远去,苏茸才长长舒了口气:   “吓死我了……还好三殿下关心则乱,咱们才能蒙混过关。”   陶言蹊抱着膝盖,无声地点点头。   之前他那场猛烈的“发病”,其实是靠着苏茸带来的药物制造的假象。   看上去痛苦不堪,   实际上本人并没有多么难受。   那针所谓的“安定剂”。   也不过是障眼法的解药而已。   尽管欺骗容锦元有些于心不忍……   但这也是让苏茸留在身边最可靠的办法了。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苏茸笑道,“等到册封礼那天,你就能重获自由,我也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陶言蹊浓密的眼睫轻轻颤抖着。   过了一会,他才轻声道:“谢谢你,茸茸。”   “哎呀哎呀,咱俩之间何必这样客气?以前你帮我的还少吗?再这么拿着端着,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苏茸抱着双臂:   “而且你最该谢的人不是我……唉,总之你离开这里时就该明白了。”   两人正说着话。   奶糖也扒拉着垂落的被褥,蹭到了陶言蹊的怀里。   毛茸茸的小脑袋挨着少年的脸。   陶言蹊摩挲着它柔软的毛发,视线却透过它,望向了不知名的远处。   一切……会和自己想象得一样吗?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当他们重逢时,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omega两小只:演戏我们是在行的! 第41章 锁定锚   等到苏茸离开陶言蹊的房间, 已经接近午夜。   为了避免引发那人的触敏热,即使是巡逻的守卫,也基本都是等级较高的beta或omega。   因此行走在夜色中的他并不显得突兀。   摸清了路线, 苏茸轻车熟路地绕到一处无人的墙脚, 打开了机甲隔离层。   “燃哥, 能听见吗?”   他启动了晶环通讯程序。   光屏中, 男人沉静地点了点头。   苏茸立刻把今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他:   “……总之,我顺利地伪装成了言蹊的贴身医官。”   他耸耸肩,“庆典当天,你打算怎么做?”   昙燃微微皱起眉。   事情发展得太过顺利, 反而让他心底有些不安。   稳妥起见,他并没有告诉苏茸完整的计划。   只是提醒道:   “他的信息素很特殊,应该与弥沙皇室看重的血脉有关,如果届时他们能通过信息素锁定他的位置, 或许我们前期的努力就白费了。”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可能诶。”   苏茸叹息道,“那有什么办法能蒙蔽……至少扰乱他们的追踪么?”   “浓度极高的液态信息素,在人种相同且等级差距不大的情况下,可以暂时阻断其他信息素的逸散。”   “可是……”   少年的表情显得很为难:   “我只是Ⅲ级人种, 还不具备直接提炼液态信息素的能力。”   “我在给你的机甲中装载了信息腺激活剂,一经摄入,短时间内会让你的等级提升到Ⅱ级, 那样你就能分泌液态信息素, 但也会进入暂时的假性发热状态。”   假性发热……么?   想到自己储备的抑制剂还算多, 苏茸便没有多心:   “没问题, 燃哥你放心好了, 万一真出现这种情况, 我会立刻切断他们对言蹊的信息素追踪的。”   “嗯,多谢。”   昙燃道,“我带他离开后,会启动机甲自毁程序,它能让你保持五个小时的隐身状态,届时不会有任何人能追踪到你身上。”   “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   苏茸并没有多少犹豫。   陶言蹊和他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当对方有难,他当然不会坐视不管。   况且对于昙燃的预判,他依然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   “燃哥,你可要好好照顾言蹊,他现在生病了身体很难受,也不知道信息腺萎缩症能不能治愈……”   想了想,他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而且你当初不辞而别,他虽然没表现出什么,心里却非常非常难过。希望你……以后能保护好他。”   长养在荒野里的花朵,娇小又孱弱。   倘若给予了阳光再肆意剥夺,等待着它的或许只有凋零。   昙燃这次久久没有回应。   直到苏茸都开始怀疑通讯的信号是否稳定,他才缓慢地点了点头:   “我会做到的。”   ……   陶言蹊的册封礼在三天后到来。   典礼地点定在了厄尔兰多市东郊的皇家猎场,并邀请了各地政要和贵族列席。   据传,这位小皇储曾流落民间多年,容毅大帝不仅会回馈他无限恩宠,甚至他本人也会成为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一时间,各种传言甚嚣尘上。   处于风暴中心的陶言蹊本人却没有任何感觉。   名为修养、实为软禁的生活相当简单。   除了一日三餐和适量的运动。   其他时间他基本都在昏睡中度过。   容锦元给他使用的药物确实有效,但副作用也同样明显。   嗜睡只是一方面,更让人担心的则是他的信息腺,依旧在缓慢地萎缩之中。   或许到了最后,唯一的解决手段还是移植。   但陶言蹊本人对此看得很开。   因为隐约意识到了昙燃似乎不曾真正地远离。   而且每天都能摄入那人被伪装过的信息素。   这段时间他的心情竟然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平静。   这种反常的平和,连苏茸都觉得不对劲起来。   “言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是指,如果能顺利离开这里,你有什么打算?”   苏茸的问题让陶言蹊怔愣了片刻。   即使自己能逃出弥沙皇宫,或许也永远无法回归到以往平静的生活里。   甚至只能在日复一日的东躲西藏中,   消耗掉所剩无几的时光。   “我也不知道。”他淡淡笑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种态度让苏茸根本猜不透。   但基于朋友的立场,他也没有将这些细节透露给昙燃。   在典礼开始前,有专门的的司礼官为陶言蹊沐浴更衣。   少年依旧乖巧地任由摆弄,只是坚持着要带上自己的小猫。   册封礼的服饰沉重繁复。   司礼官捧着礼服来到陶言蹊面前。   还没来得及说话。   脑海中就忽然传来一阵针扎似的刺痛。   少年怀里的小猫此时正仰头看着他。一蓝一黄无机质的眼眸里,流淌着丝线般细密的白色光线。   司礼官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他的动作也随之停顿下来。   “怎么了?”   陶言蹊有些疑惑。   但只是刹那。   司礼官就似乎恢复了正常。   然而之前带着敬畏和谨慎的眼神却完全变了。   显得沉静又冷冽。   “殿下,让臣来服侍您。”   他,他是……   陶言蹊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他咬着唇瓣,任由司礼官换下自己的衣服,再抱着他走进浴池里。   “水温还能接受么?”   男人柔声问。   “嗯……嗯。”   纤长的睫毛扑闪如蝶翼,陶言蹊微微侧过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奶糖很安静地趴在浴池边,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空荡的室内只余下了两人的呼吸声。   热水蒸腾下的皮肤。   从瓷白中透出诱人的绯红。   身形相比初见时却消瘦了太多太多。   单薄的脊骨突兀地支楞着。   因为身体虚弱,男人为陶言蹊沐浴的时间并不长。   可当后者从水里站起身时,膝盖还是不争气地一阵发软。   一方柔软的浴巾包裹过来。   司礼官只是个身材中等的beta,按理说不应该有任何信息素的气味。   可当自己被温暖拥覆时,陶言蹊还是隐约嗅到了那股熟悉至极的旷野气息。   “哥……”他轻喃着,眼角漫起泪光。   明知不应当,他还是像只扑火的飞蛾,对那人吝啬给予的光芒趋之若鹜。   哪怕最后灼伤了自己也无所谓。   司礼官听到他的呢喃,动作僵硬了刹那。   随后他一言不发地开始为陶言蹊穿戴礼服。   少年的气质属于柔软无害那一挂。   但随着纯白绣金的礼服一件件穿在身上,那张精致的面庞便透出凛然的贵气来。   繁复的蕾丝褶边显得他手腕纤细,脖颈修长。   精美的金色花纹又衬得苍白的肌肤有了些颜色。   男人的眼神渐渐染了夜色。   在意识到之前,他与少年的距离已经变得很近,几乎鼻尖触碰,呼吸相闻。   然而,即使感官能千百倍地摄入醉人的金桂甜香。   他也清晰无比地意识到,真实的触碰远在百里之外。   现在还不是僭越的时候。   “……好了,殿下。”   为陶言蹊束好衣领,司礼官后退一步,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精致漂亮得像个琉璃娃娃。   举手投足间,又恍惚让他觉得,眼前的人并非一名普通的omega,而是失落人间的精灵。   被不加掩饰的炽热眼神注视着,陶言蹊抿了抿唇,喉头有些发紧。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还是错误。   如果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昙燃,他为何迟迟不肯现身相见;倘若这个人不是他,自己又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悸动?   “你究竟是……”   但他还没来得及问,就被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打断。   “小殿下,听说司礼官已经为您梳妆完毕,臣有要事必须面呈,还望您理解。”   说罢,房门的电离锁就被人解开。   望见门外走进的斐特莱奥的刹那,陶言蹊最下意识的反应,是挡在男人的面前。   他不希望对方发现任何异常。   然而早在他动弹之前,   司礼官眼中的清凛就如同潮水般褪去。   他似乎有些讶然。   不可置信的视线在陶言蹊和斐特莱奥之间逡巡。   “怎么了?”   斐特莱奥疑惑道。   “没、没事。”   司礼官吓得抹抹头上的冷汗,   NANFENG“若是无事,属下就先告退,不打扰小殿下和将军了。”   见他还算识相,斐特莱奥满意地点点头,挥手示意人离开。   随后,他从晶环里取出一枚指环,戴在了陶言蹊的左手食指上。   “这是……?”   陶言蹊本能地感到不对劲,却挣不过斐特莱奥的力道,只能任他拿捏。   “小殿下,得罪了,为了防止出现任何危险,我们准备了这个锁定锚,随时确定你的位置。”   “只要你的信息素尚在分泌之中。”   青年眼底的神情很冷峻。   作者有话要说:   看上去很难搞定的样子 第42章 危机现   “……就算动用了军方的力量, 你们也不放心么?”   陶言蹊哑声道,“更何况我现在生着病,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我们这么做, 也主要是为了确保殿下您的安全。近日军方侦测到破序者的异常动向, 联想起当初您曾是这个组织的受害者, 很难说他们是否会实施报复。”   斐特莱奥的态度很坚决:   “为了确保册封礼万无一失, 我们不得不这么做,望您理解。”   陶言蹊垂眸望着手指上的锁定锚。   小小的指环,却冰冷彻骨,甚至撕扯着近在咫尺的自由。   如果他们能够通过信息素随时锁定自己的位置。   那么苏茸如果带着他逃走, 一定会被连累。   他不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明白了,我会听从你们的安排,不让典礼出现任何差池的。”   他眨眨眼,忍回酸胀的泪意。   无喜无悲地朝青年微微一笑。   ……   “言蹊, 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车厢里,苏茸险些惊跳起来。   作为陶言蹊的贴身医疗官,二人同乘一辆悬浮车,确保典礼全程后者的身体状况良好,奶糖则被留在了皇宫中。   一切到目前为止都称得上顺利。   ——除了刚才陶言蹊忽然面如死灰地告诉他, 自己不打算逃走了。   “我和……我们筹划了这么久,万事俱备,你为什么到最后关头却要放弃?”   就算陶言蹊看上去不像被操控了心神, 苏茸还是无法接受他的说法。   似乎已经料到了对方的反应, 陶言蹊轻声叹息, 冲他亮出了左手上的锁定锚。   “只要我身上还有信息素的气息, 这枚锁定锚就能确定我的位置, 什么都掩盖不了。”   “怎会如此?!”   苏茸满脸震惊, 说着就去尝试把戒指从陶言蹊的手指上摘下。   但那枚金属圈如同紧紧焊接在皮肉上,任凭他如何努力,都纹丝不动。   “斐特莱奥将军说过,甚至连Ⅰ级资质的alpha,都很难打开这枚机甲,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陶言蹊淡淡垂下眼睫。   “其实这样也挺好,听从皇室的安排,还能靠药物缓解痛苦。之前我努力生活都是为了实现妈妈的梦想,现在已经没什么值得我牵挂的了,或许……也不必一定要追寻自由。”   “可是……”   苏茸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你难道不想再见燃哥一面吗?”   “虽然我只是个局外人,但我能感受出他对你的关心,而且当初他不辞而别或许是真的有苦衷,你至少……愿意留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对不对?”   陶言蹊颤了颤,忽然伸手捂住了胸口。   只是提起那个名字,就能让他的心脏抽痛不已。   解释的机会吗?   也许他从来没奢求过。   两人的关系。   从最初的就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和男人的隐匿欺瞒。   曾经昙燃的存在是他生命中的光明。   但当他被灯油毫不犹豫地烫伤之后,宁可自毁双目,也不敢再去接触那些斑斓却剧毒的光亮。   失去了赖以生存的阳光和土壤。   等待着孱弱的菟丝花的唯一结局,就只剩下慢慢衰弱死去。   迟迟等不到陶言蹊的回复,苏茸咬紧牙关,暗自做了决定。   他悄悄打开了激活剂的注射程序。   悬浮车的速度极快,从市内到东郊几百千米的距离,全程只用了不到半小时。   鉴于典礼还未正式开始,陶言蹊和苏茸依旧在车厢里等候。   “小殿下的身体状况还好么?”   斐特莱奥解开车门的电离锁,探头进来。   “一切良好,请将军放心。”   苏茸一板一眼地回答,他脊背挺得很直,声线却有些不易察觉地发抖。   斐特莱奥环视一圈,确认没什么异常,才放心地点点头。   他能感受到陶言蹊的心情不佳,于是也识趣地没有继续打扰。   等到车厢里彻底安静下来,陶言蹊才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急促得有些不对劲。   “茸茸,你怎么了?”   心跳加速,他伸手去试苏茸的前额,却被对方躲开。   “没事,如你所见,我只是在发热而已。”苏茸笑着挥挥手,“正常生理现象,别紧张。”   发热?   陶言蹊皱起眉:“可你来之前,不是注射过抑制剂吗?”   头脑晕眩发胀,苏茸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向陶言蹊解释。   昙燃告诉过他,激活剂能让他的身体暂时达到Ⅰ级omega水平,但持续时间很短,否则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他尝试着闭眼感受自己的信息腺。   和以往被动的发热完全不同,处于兴奋状态的腺体,甚至能调动神经末梢的细微波动。   也就是说,他可以控制着信息素压缩凝聚,成为液态。   陶言蹊的手腕倏地被他握住。   “你……?”   下一刻,苏茸的指尖就覆上了锁定锚的表面。   先是极其细小的水珠,再缓缓汇聚成一滴,溅落在戒指的感应面上。   甘冽的苦荞茶味瞬间充盈了整个车厢。   冷汗沿着苏茸额角不断往外渗。   他全身都在颤抖,看上去几乎用上了所有的力气。   “茸茸,你怎么能凝聚出液态信息素?!”   陶言蹊吓得几乎破了音,“快停下,你的精神力根本负荷不了的!!”   “嘘,没事,我有把握。”   苏茸急忙腾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惊动了外面的守卫,咋嫩就功亏一篑了。”   随着被液态信息素逐渐浸染,原本绑定着陶言蹊信息素的锁定锚很快陷入了混乱中。   陶言蹊惊讶地看着那枚戒指失去感应,勾连信息素的符号随之出现在了苏茸手背上。   “怎么会……”   苏茸压低声音道:   “他果然料事如神,如果我用液态信息素覆盖了锁定锚,短时间内它就无法感知你的信息素了。”   “即使锁定位置,也是我的所在。在液体信息素彻底挥发完之前,你都有充足的逃跑时间。”   “可是,你的身体承不承受得住?”   陶言蹊怎么都无法放心:   “茸茸,你给我说实话,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才能分泌出液体信息素?除了发热还有别的副作用吗?”   苏茸摇摇头:“绝对不会。”   和陶言蹊一样,他也对那个人有着充分的信赖。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时机——   等待那个男人引走车厢外盘踞的层层守卫。   没过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两人透过可视窗往外看,只见前方的山坡上,一茬接着一茬人影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   他们看上去各个身强体壮,基本全员都装备着附着式机甲。   即使还未靠近,全力释放的精神力和信息素,都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报告将军,是……是破序者的队伍!!”   前来传讯的斥候吓得声音都在发颤。   他们明明事先密切监测,对具体行程也高度保密,甚至用上了信号干扰系统——   为什么还是会被破序者精准捕捉?   “快,紧急防御,首先确保小殿下的安全!”   斐特莱奥咬咬牙,直接开着机甲奔向陶言蹊和苏茸所在的车厢。   但他还没来得及移动多远,脚下就突兀地传来一阵强烈震感。   对危险的本能感知让他立刻打开了防御系统:   “所有人,打开防御!对方释放了重型炸弹类武器!”   他的话音通过通讯系统传达到整支队伍的同时,爆炸也随之发生。   一团团泛着冰蓝电光的蘑菇云从地底轰然绽放,巨大的冲击力不仅将上方的士兵掀飞,甚至连沉重的悬浮车也推搡得剧烈摇晃。   更加危险的是,爆炸释放的冲击波里似乎暗含着破坏风暴。   短短刹那,队伍里所有的电离设备分分失灵,包括锁牢车厢的电离锁。   不过此刻斐特莱奥显然顾不上这些,他急忙飞掠到陶言蹊所在的车厢前:   “小殿下,你们可还安好?”   “没事,就是震了一下。”   少年的回应听上去相当平静,“你们安心作战,我会躲在这里不出来的。”   看来陶言蹊并没有受伤,斐特莱奥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瞥了眼晶环上显示的锚定位置,确认显示正常,才率领着队伍前往迎击。   留下护卫车厢的人手立刻锐减大半。   在众人看不到的车内,陶言蹊正屏住呼吸,注视着苏茸的精准操作。   他用的是昙燃提前准备的高精度机甲刀,正沿着悬浮车厢的纹理切割。   一旦没了电离层的保护,构成车厢的金属除了坚硬,已经没有了实质上的阻挡功能。   很快,苏茸就割出了一方能容纳一人进出的缺口。   “你的礼服里有隐身程序,现在我已经帮你启动,晶环里也预装了机甲启动装置,以防不测。”   “直到他们被破序者彻底绊住手脚之前,我都会留在这里掩人耳目。”   苏茸握着陶言蹊的手,眼神坚定,   “你一直往后山的方向逃,很快会有人来接应,戒指的事他也一定能帮你解决。”   “那……那你该怎么办?”   “万一将军他们发现车里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会不会……”   “没事,短时间内他们应该顾不上我,只要我躲在这里不移动位置,就暂时不会引起军方的警觉。”   说着他握了握陶言蹊冰凉潮湿的手,   “快走吧言蹊,一切小心!”   “……谢谢你,茸茸,你一定要多保重!”   陶言蹊眼眶通红,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   等到礼服的隐身效果起效,他便撑着缺口的边缘,放轻脚步跳下了悬浮车厢。   苏茸也立刻将孔洞堵上。   车厢后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借着隐身效果和屏住气息,陶言蹊很顺利地钻进了树林之中。   因为时间紧张,加上为了掩人耳目,他身上穿戴的机甲除了隐身和简单防身作用,并没有辅助前进的机制。   只能靠奔跑尽量拉开距离。   锋利的树枝和草叶划破了脚腕和小腿,孱弱的身体也渐渐因为奔跑体力不支。   他却完全没有停顿。   等到身后的厮杀声逐渐远去,陶言蹊气喘吁吁地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坡顶。   身边再也没有什么能遮蔽的植被,礼服上的隐身效果也快要失效了。   他无计可施,只能先找了块大石躲在后面。   直到停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体力已经接近了极限。   喉咙里都是铁锈般咸腥的味道,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他强忍着晕眩,努力地深呼吸恢复着体力。   看来,苏茸所说的接应的人还没有到。   在那之前,自己必须尽快振作起来,绝不能让之前的努力白费。   没过多久,除了自己急促的喘息,陶言蹊又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   难道……是接应自己的人来了么?   心头一时涌过强烈的情绪,他扶着石壁,刚想探出头去看看,脖颈间却忽然一凉——   有人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小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桃子:我倒是想跑啊 第43章 重逢时   与此同时, 山坡之下。   斐特莱奥率领的军队正与破序者激烈地对峙着。   比起上次一边倒的战局,破序者这回显然做了充足的准备。   不论是在武器装备还是人员配置上,都稳稳压了军方一头。   “该死……”   斐特莱奥紧咬着后槽牙。   为了保护容毅、容锦元和其他贵族政要的安全, 加上首都皇城的平时防务, 能分给他护送陶言蹊的人手其实相当有限。   堪堪躲过一波光能冲击, 他扫了眼锁定锚的显示, 确定并无异状,才松了口气。   “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机甲扩散着他的声波远远传出。   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谁都懂,破序者自然不会和盘托出计划。   斐特莱奥也没指望自己能直接问出什么,而是趁着喊话的功夫, 打开了机甲的分身程序。   下一刻,他的身影就鬼魅般出现在破序者的队伍中,手指上机甲化作刀刃,抵上了其中一名领头alpha的咽喉。   “是谁给你们通风报信的?”   刀尖直接割破了alpha的防护层, 印出一道血痕。   “要么招,要么死。”   斐特莱奥显然不想浪费时间。   那名被他偷袭的alpha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一名beta轻易制服。   面对近在咫尺的生命威胁,他也只能服软:“是……是个I级alpha,但似乎并不是厄尔兰多的人。”   “你们究竟知道多少?还有别的人马赶来吗?”   担心山顶那些人的安危, 斐特莱奥的语气更冷了些。   他控制着alpha不断往后退,同时挡在自己身前。   前来援救的手下不敢误伤上级,攻击都显得束手束脚。   “我……我不清楚, 我只负责你看到的这支队伍。”   说着说着, alpha忽然浑身一震:   “动手!”   “不好!快去保护小殿下!”   陡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青年将军的瞳孔瞬间紧缩。   但也就在他话音刚落的刹那。   一朵炫目的蘑菇云就从悬浮车的底部疯狂绽放。   坚固的车厢几乎是瞬间就被掀飞, 车里的苏茸也惊呼一声, 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前额狠狠撞在车壁上, 温热的血很快涌出。   视野中一片殷红,他甚至找不分辨不出方向。   只能勉强听到车厢外,似乎不断传来类似于金属切割的刺耳噪音。   难道是有人意图先用爆炸让车里的人失去反应能力,再伺机偷袭?   陶言蹊不在,他当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求生的本能让苏茸摸索起之前自己割出的缺口。   但来人的动作显然比他更快,他刚刚碰到边缘,手腕就被人死死禁锢住。   “……咦,怎么和数据成像长得不太一样?”   眼前一片模糊,苏茸感觉到自己被人薅着头发,拎鸡仔儿一般仰起了脸。   “你该不会是个西贝货吧?说,小殿下去哪了?”   那个人很快失去耐心,尖锐的武器抵上苏茸的咽喉,大有他不招认就立刻动手的架势。   苏茸心底一片绝望。   为了掩人耳目,他根本没有携带防身的机甲在手边,甚至连唯一的武器也留给了陶言蹊。   而凭他的力气,也根本无法和眼前这个强壮的alpha抗衡。   怎么办……大脑飞速运转,他尽力平复着恐惧:   “不管你信与不信,现在只有我知道小殿下在哪。”   “带我离开这里,我就告诉你他的位置。”   但破序者野蛮的行事风格,他显然并未料到。   “就凭你,也敢跟我讲条件?”   其实早在发动攻击之前,向他们透露皇家军队位置的那个人就曾与破序者达成协议,不可贸然攻击人员运输的悬浮车。   然而破序者们根本不会在意所谓契约。   粗粝的手指紧紧掐住苏茸的脖颈,看着窒息的涨红逐渐漫上他的整张脸颊,alpha脸上的笑容愈发猖狂。   “不说是吗……看来,你也没什么活着的价值了。”   说着,他手指猛地加力。   眼看少年纤细的颈项就要被生生折断,车厢顶部却骤然被人破开一处豁口。   一道黑衣身影飞跃而下。   清冽的雪松气味瞬间盈满了整座车厢。   箍着苏茸的alpha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机甲化作的锁链死死缠住了咽喉。   “你……”   他只能松开双手拉拽,苏茸狼狈地滚落到一旁,开始拼命呛咳。   “苏茸,你没事吧?!”   一面对抗着alpha,青年一面伸出机甲臂,搂着他的腰扣进了怀抱。   “呜……咳咳咳!”   苏茸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他抬手擦了擦眼睛,这才确认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的错觉。   “宴西辞,你来这里干什么?”   因为受了伤,他的语气不仅不凶狠,甚至显得有几分软糯。   宴西辞无声地叹了口气。   最近他忙于家族事务,因为担心苏茸发热时没有自己无法缓解,于是在他的信息腺附近留下了一缕精神力。   一旦对方体温出现异常,他就能很快感应到苏茸的所在,及时赶到制止发热。   可这里的信息素味道也未免太浓郁了些。   “你怎么会穿着医疗官的衣服?而且……以你的身体,是怎么弄出液态信息素的?胡闹!”   他猛力一击,将alpha远远轰出门外。   激活剂带来的假性发热已经过去,提炼液态信息素的大量消耗,也让苏茸迅速陷入了虚弱状态。   面对宴西辞的愤怒质问,他根本提不起劲回答。   “嘘,你好吵……我累了,让我靠会儿。”   说着他顺势靠上宴西辞的肩窝,闭上了眼。   “喂,苏茸,你……”   宴西辞不死心地拍拍他的脸,这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居然已经晕了过去。   怎么会突然虚弱成这样?   他用随身医疗程序扫描了苏茸的身体,数据显示,omega的信息素水平已经降低到了恐怖的状态。   难道是过度提取信息素的后遗症么?   事急从权,他几乎没怎么犹豫,拨开苏茸颈后的碎发就咬了上去。   “呜……!”少年无意识地挣扎着,但在细微的刺痛之后,浑身都弥漫着舒适的暖流。   临时标记让他的信息腺迅速吸收着alpha信息素的滋养。   看到怀里的人脸色稍微红润了些,宴西辞才松开尖牙。   他舔了舔唇角,颇有些食髓知味的餍足。   等这家伙苏醒了,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   宴西辞这么打算着,抱着苏茸跃出了车厢。   接着迎面碰上了匆匆赶来的斐特莱奥。   “西辞,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小殿下呢?”   宴西辞一愣,倏然不知该怎么解释。   尤其是当他低下头,看见苏茸身上的皮肤正在随着电离层消退,改变着形态。   ——他似乎一直在用机甲伪装自己,不让旁人发现真容。   “……宴家的情报网传来消息,或许有人会对小殿下不利,我也是担心前同学,就赶过来看看,没成想正巧碰到。”   说着他悄悄用衣袖把苏茸的脸遮住。   斐特莱奥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全副心思都放在空空如也的车厢上:   “你刚刚……有没有见到小殿下?”   宴西辞立刻摇头否认。   青年眼底闪过错愕:“不应当,如果贴身医疗官都还在,小殿下本人怎么会……”   而也就在下一刻,他手腕上的晶环忽然传出刺耳的滴滴声。   是锁定锚失去目标的警报。   ……   与此同时,高坡边缘。   面带刀疤的男人正狰狞地笑着,死死掐住omega脆弱的咽喉。   “小殿下,你看上去,有些眼熟呢。”   他迫使着陶言蹊距离自己更近,根本不管细嫩的肌肤在他指下,已经蔓延开刺目的红疹。   “当初害得我们折损了一支‘菜农’队伍,还被军方盯上险些赶尽杀绝的,也是你吧?”   “明明当时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垃圾而已,怎么转眼就飞上枝头当了凤凰呢?”   “不,我不知道……”   触敏热带来的剧烈痛苦让陶言蹊根本无法思考。   加之氧气在被一丝丝压迫出胸膛。   他连挣扎的幅度都越来越小。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跟踪他来到这里?   如果他们的行踪已经被发现,苏茸……苏茸会不会也有危险?   “啧,真恶心,浑身红得跟只虾一样,该不会是染了什么传染人的怪病吧?”   alpha脸上的表情转为嫌恶,抓着少年的手换成机甲,后者才勉强松了口气。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来自破序者的险恶杀机。   容锦元曾经向他提过,这个组织就是为了反抗容氏皇权而建立的,其中也不乏某些贵族的暗中支持。   双方拉锯已久,势同水火。   如果自己落到他们手里,必然会落得生不如死的结局。   “哼,还好‘总督’料事如神,没有把全部的人马安排到你们的护送队伍那边。”   alpha冷笑道,“如今他们很快就会赶到,你识相的话就给我安分些,别想着逃跑。”   灼烧感和刺痛依然向全身蔓延着。   陶言蹊伏在地上,空洞地瞪着眼,眼眶里却干干的流不出一滴泪。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截至目前也很顺利,明明还差一点,他或许就会见到那个日思夜想,却不敢宣之于口的人。   但现在,他或许再也没有机会了。   或许因为自己只是个孱弱无能的omega,在场的alpha们并没有多么提防他。   甚至除了困住他的那个人,其他人连机甲都没有展开。   倘若真的等到其他破序者找过来,他就真的无路可退了。   一股决绝的酸涩忽然涌上了陶言蹊的喉咙。   他捂着嘴,蓦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瘦弱的身体颤抖不止,仿佛狂风中的落叶。   alpha也被他突如其来的症状吓了一跳,想到暂时不能伤了人质的性命,便松开了捆着他脖颈的机甲。   “你没事吧?我都没使什么劲……”   alpha向着他走来,全无防护的正面随之暴露在他眼前。   少年茫然的眼神骤然凝聚。   他手腕一震,安装在晶环上的简易机甲瞬间化为一柄尖刀,朝男人狠狠地刺了过去!   “妈的,你还敢偷袭?”   就算陶言蹊的攻击或许够不上什么威胁,alpha还是本能地反手回击。   “当啷!”   机甲刀被弹开,少年也被重重击中了前胸,向后倒仰飞出。   殷红的血溢出他的嘴角,礼服也被撕裂。   他的表情却是平静甚至释然的。   指尖瞄准地面,他用最后的力气,向下发动了攻击。   反作用力使得原本下坠的身体再次扬起,直接飞越了悬崖的边缘,朝深谷落去。   “不好!”   阻挡机甲刀使得alpha的动作慢了一步。   即使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悬崖边。   也只来得及抓住少年一片破碎的衣角。   而在没有提前启动机甲的情况下。   唤醒机甲翼显然不可能。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急速的下坠让陶言蹊几乎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鲜血依旧不断地涌出唇角,他却只觉得轻松。   也许……这样的结局也不错。   他缓缓闭上眼,迎接着即将降临的永夜的黑暗。   但一阵炫目的光芒却忽然拥覆而来。   有力的臂膀搂住他的腰身。   绚丽的铂金色骨翼在男人身后张开。   清冽疏狂的信息素充盈了整个鼻腔。   那双冰灰色的瞳眸一瞬不眨地凝视着他。   宛若神祇。   “我来接你了。”   温热的气息拂在少年耳畔。   作者有话要说:   燃哥:接住老婆了,开心! 第44章 地上x雪国   原本平静的地下城东郊, 此刻正陷在一片战火之中。   漆桐立在远方山头,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俯瞰着这一切。   他看上去气定神闲, 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甚至衬得整个人文质彬彬。   很难想象, 下方那写恐怖的爆炸全部出于此人之手。   感知到身后传来的细微响动, 漆桐回头, 悠然笑道:   “唷,队长回来了?”   硕大的骨翼拍打着,男人抱着少年稳稳落地,面色沉凝。   漆桐的视线落到他怀里的陶言蹊身上。   “这就是那个各方哄抢的小殿下?看上去可比影像里漂亮得多啊, 就是病病歪歪的。”   他同样能感受到甜腻得过分的金桂香气,   “他的信息腺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手上有信息素锁定锚,麻烦你帮忙去掉。”   昙燃没回答他的问题,托着陶言蹊的左手腕伸过去,   “小心些,别让他觉得疼。”   “万一您这位是个磕碰不得的娇娇宝贝,我不得罪该万死了?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呐。”   吐槽归吐槽,很快漆桐就从晶环中取出了几枚芝麻大小的弹药。   这是他特制的粒子弹,能够精准控制爆.炸波的冲击点位。   即使锁定锚是用特殊的金属制成, 在他的控制下,也一点点从中断裂开来。   怀中的少年轻轻颤抖着。   昙燃空出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顶:“没事, 很快就好了。”   陶言蹊闭着眼, 睫毛上凝着星星点点的残泪。   他并没有晕过去, 只是始终抿着唇, 不肯和昙燃说一句话。   即使重逢的狂喜和失而复得的悸动, 已经让他浑身的血液濒临沸腾。   伤痕累累的心却依旧死寂冰冷。   他不知道昙燃会带他去哪里。   甚至不敢想, 这次营救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因为不知名的命令。   至于信息腺的病症,他应该也没什么可交代的。   奶糖不是一般的小猫,虽然他不了解细节,但也不难猜测,昙燃或许能通过它探听到与自己有关的信息。   所以除了坠崖时被接住那一瞬间的对视。   他没有再和昙燃进行任何交流。   “喏,完事了。”   漆桐满不在乎地把那块废铁丢到一旁。   “唷,怎么还是哭了?咱们跑大老远绕着圈子救你,你还委屈上了呐?”   泪水沾在少年瓷白的脸颊上,剔透晶莹。   他的唇抿得很紧,下颌线被拉扯得极其清晰。   纤细的脖颈孱弱得像新生的茎叶,轻轻一掐便会折断。   “够了,tung。”   昙燃用外套把陶言蹊包裹起来,   “破序者已经毁约,迟则生变,我们必须尽快返回地上。”   “知道了。”   漆桐懒洋洋地伸手一招,从晶环中取出三套隔离服。   穿越地壳的压力和辐射能够被隔离服化解掉50%以上,剩下则是靠自身的防御力和体能硬抗。   昙燃操纵着机甲翼延伸成一扇屏风,挡住了漆桐的视线。   “是我帮你,还是自己来?”   陶言蹊依然闭着眼一动不动。   昙燃无计可施,只能叹了口气。   陶言蹊身上的礼服,是他用精神力入侵了司礼官的大脑,假借对方之手穿上的,因此解开那些繁复的系带并不算难。   隔离服由特殊材料制成,延展性极强。   他细致地为陶言蹊穿好,确定除了头部没什么皮肤暴露在外,才放心地为他戴上了头盔。   “我说队长,咱们都是男人,有什么必要藏着掖着的。”   漆桐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忍不住笑。   昙燃直接无视了他的嘲讽,也为自己穿好隔离服。   随后抱着陶言蹊,迅速飞向天空裂隙所在的位置。   被折射层遮盖的巨大缺口缓缓洞开。   陶言蹊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从男人臂弯抬起下巴,凝望着深邃不见尽头的通道。   好冷。   即使没有进入其中,他也能感觉到体温正在随着狂风飞速流失。   和常年靠地热供暖的地下完全不同。   仿佛这处通道延伸的尽头,就是冰寒彻骨的炼狱一般。   他忽然感到一阵不可名状的害怕。   手指软弱地攥着昙燃的衣领,明明不想流露出脆弱,却根本抵抗不过依赖的本能。   而就在这时,修长冷白的手指拢住了他颤抖的手掌。   昙燃垂眸:“别怕,有我在。”   惴惴不安的心瞬间就安定下来。   尽管不想承认,汹涌而上的泪意还是让他鼻尖一酸。   即使被背叛伤害,他还是做不到远远将昙燃推开。   他没回答,只是将脸深深埋进男人领口中。   昙燃和漆桐分分将精神力运转到最高水平,等信息素浓度迅速攀升,才拍动机甲翼,飞进通道之中。   辐射和电离子的冲击,在他们身边形成了瑰丽的光带。   恐怖的伤害被昙燃隔离在外,陶言蹊只能感觉到微微咸腥的风,拂动着眼前的碎发。   他能感觉到自己一直在往上飞行。   难道……这处通道的尽头,就是昙燃说过的——地上的世界?   时间的流逝似乎变成了弹性的。   陶言蹊时而觉得感官的知觉离自己远去,时而又清晰得过分。   等到不知多少次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眼前的景色已经完全变了。   “来,披上这个。”   昙燃取出一件御寒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抵抗住了席卷而来的刺骨寒风。   “我们到了,这里就是地上的世界——瑟兰帝国。”   ……   陶言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他的身体太虚弱,即使有药物保持着指标的正常水准,精神头也十分不济。   等到再次醒来,昙燃已经不在身边。   他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似乎躺在一方医疗舱内。   “诶,你醒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陶言蹊抬起头,发现一个娃娃脸的少年正趴在医疗舱的玻璃罩上,饶有兴致地瞧着自己。   虽然穿在他身上的是正经制服,口袋、袖筒上却被装饰满了粉色桃心或者小猫咪挂件,看上去相当可爱。   “你好呀,我叫夏里,你可以叫我小夏~”   少年指了指身边高大落拓的alpha:“这个看上去不着四六的老流氓叫衣星,我们都是昙燃——也就是你男朋友的同事。”   男……男朋友?!   羞耻的名词让陶言蹊的脸瞬间炸红。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昙燃居然是这样向别人介绍他们的关系的?   “没关系,虽然你们只是临时标记过,但队长的恋人就是我们的大嫂,我们当然会好好保护你的。”   夏里:“队长特地叮嘱过,让我们别和你直接接触。总之这段时间你先在医疗舱好好休养,等到身体恢复,我们再带你到基地转转。”   “嗯,谢谢你们。”   陶言蹊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神情显得很平静,除了耳朵尖依然红得滴血。   视线下意识地逡巡一圈,却没找到目标。   “哥……他去哪里了?”   “队长被伊恩博士叫走了,一上午都没出现过。”   夏里耸耸肩,“那家伙是我们的上司,暴脾气不好惹,也只有队长能顶住他的恐怖压力了。”   “是么……”   少年讪讪地垂下眼眸,头发丝都耷拉下去。   他的心情有些说不上来的烦闷。   当初不告而别的是昙燃,可坦坦荡荡公布他们之间关系的,也是昙燃。   自己在他心里,到底算是什么?   ……   狂风在封冻的极寒雪原间呼啸,卷起的雪粒如同飞沙。   男人的眼眸倒映着窗外莹白的霜雾,倏地一偏头,躲开了对面飞掷而来的攻击。   “噼啪!”   身后的墙壁被生生砸出一块窟窿。   “burning,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小男孩琥珀色的眼里尽是刀锋般的寒意。   他有些神经质地掐着指关节,视线时而落在昙燃身上,时而投向不知名的远方。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如何向陛下交代?!”   “那个omega是纯白之血的拥有者,也是弥沙帝国的皇族命脉,如果要恢复热能资源供应,他是最关键的筹码。”   “如今你私自扣下他,有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不等伊恩暴怒地说完,男人忽然冷冷打断了他的话:   “我会去清除奥戎星盗团。”   这句话让伊恩瞬间消音。   尽管地球上的人类因为宇宙风暴生活艰难,但相较于星系中其他星球而言,这里的资源依然丰富得令人眼馋。   所以不少外星生物或者流亡异星的人类选择成为星盗,肆意掠夺其他星球的资源。   奥戎星盗团就是其中最为活跃、顽固的一支。   “……你清楚任务的危险性么?”   伊恩一把拽住昙燃的衣领,“就算是豁出性命也无所谓?”   男人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我曾经背叛伤害过一个人,如今我只希望他平安顺遂,不再被争抢惊扰。”   “就算瑟兰将他作为人质不会轻易伤害,我依然不想让他过得焦灼难熬。”   “所以……拜托博士了。”   说罢,他忽然后退一步,朝伊恩深深鞠躬。   以往就算男人浑身是伤,精神和身体都被折磨到极限,也没见他服过软。   却没想到会在这里,为了那个少年如此温声恳求。   伊恩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为复杂。   他静默了很久,才不置可否地挥了挥手:   “你先下去吧。我……考虑考虑。”   ……   夏里和衣星离开时,天色已经渐晚了。   陶言蹊抱着被子,失神地凝望着远方的天际。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看到真正意义上的日落。   那轮金乌缓缓消融,天空中的其他颜色被泼成各色油彩,璀璨又阑珊。   壮美得不像话。   他的注意力全在窗外的风景上,因此没察觉有人已经无声地推门走进。   高大的alpha沉默地立在床边。   他注视着那个瘦弱伶仃的背影,良久才抬起眸光,轻声开口:   “想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少年的脊背顿时一僵。   仿佛被一拳沉沉击中,疼痛很快从心头扩散到肺腑。   陶言蹊浑身都在发凉,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说不出话,也没力气动弹,更不敢回望,只能僵硬地坐在原地。   昙燃……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初的承诺早已被行为打得粉碎,他不再怀揣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却怎么也想不到,那人会在这个节骨眼旧事重提。   自己究竟该怎么回应呢?   久久等不到回答,昙燃忍不住叹了口气。   声音落在陶言蹊耳中,让他的心情也重重坠了下去。   昙燃这是要走了吗?   鼻尖涌上酸楚,视野被泪意浸得水雾朦胧,他还没来得及抽噎,就蓦地被一只手拢住了腰。   “我带你去看看。”   昙燃附在他耳边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践行诺言的时刻终于到了,抹泪   快完结啦~ 第45章 柔情x光夜   “我……呜!”   拒绝的话语甚至来不及出口, 温暖的怀抱就拥覆而来。   陶言蹊脸颊靠着昙燃的胸口,耳边的心跳声稳定而清晰。   冷漠,强势, 不讲道理。   如同当初不由分说地闯入自己的世界那样。   没来由的, 陶言蹊忍不住有些生气。   但体型差摆在眼前, 就算内心有千百个不愿意, 他也只能任由男人抱着,走出了医疗室。   “戴上这个。”昙燃将氧气面罩扣在他脸上。   “室外氧含量很低,辐射量也很强,千万记得别离开我身边。”   说着他用精神力控制着自己的力量, 覆盖住两人所在的范围。   被旷野味道信息素包裹的感觉很安心,虽然不想承认,陶言蹊的信息腺还是得到了强有力的安抚。   因为有昙燃的保护,即使来到冰雪覆盖的室外, 他也没觉得有多冷。   “抬头看看。”昙燃轻声道。   陶言蹊扬起头。   只见随着夜幕渐渐袭来,天空中也随之浮现出璀璨的星带。   星光璀璨,宛如流淌的溪河。   但紧接着更壮丽的景色就纷至沓来:   冰绿和幽蓝色的极光如同舞动的绸带,从地平线的另一端浮现。   光带的每一次波动都仿佛乐谱的吟唱,悄无声息却又摄人心魄。   “……真美啊!”   陶言蹊忍不住感慨。   他的眼珠晶晶亮亮, 纤长的睫毛凝乐霜雾,蝶翼般簌簌地抖动着。   微张的红唇也饱满润泽。   昙燃看在眼中,眸色微深。   他在基地顶部找了处高地坐下, 调整了下陶言蹊的姿势, 让他背靠着坐在自己怀中。   “……对不起, 当初我不该不告而别。”   男人的语气破天荒的有些心虚。   陶言蹊浑身一颤, 听到他继续说下去:   “如你所见, 我来自于瑟兰的legend组织, 之前潜入弥沙境内,是为了完成带回人质的任务,增加帝君谈判的筹码。”   “但是在潜入弥沙境内后,我因为误触洗白液失去了记忆,迫不得已才伪装成仿生人,在你这里暂避风头。”   陶言蹊张了张嘴,半晌发不出声音。   既然昙燃是个货真价实的alpha,为什么自己面对他的触碰,不会引发触敏热反应呢?   更何况,这正是他当初笃定昙燃是仿生人的原因之一。   “你或许会疑惑,为什么我的接触不会引发触敏热吧?”   昙燃仿佛洞悉了他的心思,“虽然目前还不确定,但是博士告诉我,应当与我的等级和你的血脉有关。”   “后来经过一些事件,我的记忆有所恢复,因此也想起来,我的体内已经被植入了毒液芯片。如果不在一周之内返回摘除,它就会爆.炸……”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击中了陶言蹊。   强撑的冷漠在一瞬间支离破碎,他猛地回头,上下打量着昙燃,也伸出了双手摸索:   “芯片……芯片已经成功取出来了对吗?”   “它没有爆炸,你也没事,对吗……”   少年的声线颤抖不止,眼底蓄积的泪光也越来越多。   胡乱摸索的手指微微一顿,停在了紧身衣下的一处伤疤的位置。   即使医学技术已经极为先进,但因为疤痕太深,加上后来也没能悉心护理,便留下了一块明显的起伏。   “……你疼不疼啊?”   陶言蹊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下一瞬,手指忽然被男人握住。   昙燃垂眸,清凛的目光一瞬不眨地落在他身上。   忽然俯身,亲了亲他的唇角。   “已经不疼了。”   “能再次见到你,一切都值得。”   温热的呼吸落在陶言蹊脸颊上。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的主人。”   心跳声转眼间几乎突破胸膛。   陶言蹊笨拙地回应着,忍不住轻轻抽噎:   “可是……可是我生病了,哥。”   信息腺萎缩症,只会让他的身体日复一日地虚弱下去。   没有人比他更想跟昙燃厮守在一起。   但如果结局无法改变,他宁可短暂地痛苦,也不愿意留下奇怪的祸根。   回应他的是男人沉默却有力的拥抱。   “小蹊,你别害怕。”   从未听过的称呼让陶言蹊呼吸一滞。   昙燃一滴滴拭去他眼角的泪:“我会想办法,等到我铲除了奥戎星盗团,就能向伊恩博士申请,为你配置仿生信息腺。”   “这项技术尚未成熟,迄今为止培养出的成品仅有一个。”   “我会为你努力争取。”他垂下眼眸,“所以别担心,也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浓郁的情意利剑般撞入陶言蹊的胸怀。   明知会刺痛,会鲜血淋漓,他还是感受到了无尽的喜悦和感动。   “我信你,哥,我信你。”   他紧紧回抱住昙燃,仿佛要和他鼻息共养,融为一体。   漫天极光悠然浮动。   映照着两道紧紧相依偎的身影。   ……   “哐啷!”   精致的瓷杯生生碎裂在地。   “你刚才告诉朕,言蹊失去了下落……是什么意思?”   容毅身上的礼服还没换下,整个人的神情已经焦虑烦躁得不成样子。   容锦元和斐特莱奥低头立在他面前:   “回禀父皇,我们留在言蹊身上的锁定锚被破坏,无法确定他的位置,当时队伍里并没有人发现他的踪迹,甚至连被抓捕的破序者们也不知情。”   换言之,那个孱弱的omega,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全乱套了……他的册封礼,雨橙的追葬,还有纯白之血……”容毅焦虑地踱着步。   他曾以为那个多年没找回的孩子,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个符号。   然而到了真正得而复失的那一刻,心底的疼痛还是让他窒息。“安排下去,就算是动用军部积累的力量,也要找出言蹊的下落……还有,破序者那群人,必须给朕斩尽杀绝!”   说罢,他拂袖走向了一侧的休息室。   帝王孤凛高大的背影,在这一刻显得尤其萧索。   容锦元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陶言蹊疑似坠崖的实情。   “殿下……”斐特莱奥看出了他隐忍的痛苦,忍不住握住容锦元的手腕,   “您别太担心,目前只是下落不明,小殿下被劫走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先别考虑最坏的结果。”   “我明白,只是我也很难自欺欺人,骗自己说他没事。”   容锦元眨眨眼,苦笑了一下。   身负纯白之血,又是个患了信息腺萎缩症的弱小omega。   他其实真的不敢深思,陶言蹊究竟会面对些什么。   “对了,斐尔,宴少爷和他那位小朋友怎么样了?”   容锦元缓了缓情绪,这才回想起当时不该出现在现场的两个人。   斐特莱奥喉头也是一紧。   他是宴西辞的小叔叔,血缘关系所在,他并不希望自己的亲人后辈就此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他们都没事,我已经安排他们回到宴氏府邸休养了。”   末了他有些不放心,还是补充了一句,“也已经确认过,他们的行动和破序者完全无关。”   “……你做事周全,我当然放心。”   容锦元似乎从他这句欲盖弥彰的话中品砸出了些什么,却并没有声张。   “总之,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必须尽快找到言蹊的下落。”   他清俊的面庞上浮起一丝阴霾,“否则不只是他的安危,甚至是整个弥沙的热能命脉,都将陷于危机之中。”   ……   微凉的夜风吹入窗棂。   宴西辞靠着床头坐定,视线一直落在沉睡的少年身上。   等到眼前的人睫毛颤了颤,悠悠醒来,他立刻端了杯温水凑到对方唇边:   “醒了?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唔。”苏茸喉结滚动,迫不及待地灌了几口水,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   他瞪着眼,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宴西辞:   “你怎么会在……我身边?”   “怎么,担心我会妨碍到你和陶言蹊之间的卧底任务?”   青年忍不住冷笑着刮了刮他的鼻梁,   “省着点吧你,就你们那点小花招,如果不是靠着别人为你们收拾残局,早就被发现得彻彻底底的了。”   “我,我们……”   苏茸老脸一红,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伪装很拙劣,但当时一心只想着救陶言蹊,也就没考虑过被发现的后果。   苏茸和陶言蹊是至交好友,看前者这个态度,后者八成也没什么大碍。   宴西辞由衷地松了口气:“为了不让小叔叔他们发现,我可是费了一番功夫,能不能找你讨点奖励?”   苏茸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和颊边冒出的胡茬,心底微酸。   他眨了眨眼,忽然扬起下巴,亲了宴西辞一下。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却几乎耗尽了他的勇气。   “这样……够了吧?”   苏茸挠挠头,这么多年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他的确从没设想过这些亲密的事。   反而是宴西辞眼睛亮了亮,对他难得的热情相当受用。   “对了,茸茸。”   不再征求少年的同意,他直接叫上了昵称,“宴氏的眼线告诉我,这次破序者的行动,似乎有人在其中提供消息。”   “是么?”   苏茸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因为按照昙燃之前透露给他的意思,他们即使引导破序者到来,也只是为了模糊视线。   然而对方还是直接找到了他们的所在。   只能说明,有人暗中透露了他们的位置。   究竟会是谁在暗中捣乱呢?   “我倒是有些眉目,只是还需要验证。”   宴西辞默了默,伸手捉住他的手腕:   “不论如何,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我可还等着你正式成为家主夫人的那天呢。”   半天没等到回应,他抬眸看过去,发现苏茸冷冷地别着脸不去看他,但是耳朵尖已经红透了。   良久他才听到似羞似恼的一句:   “……滚。”   ……   窗外的阳光映着雪景,潺潺地漫了进来。   陶言蹊抬手遮眼,挡住刺目的光线。   距离昙燃触发去星际完成任务,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   随着身体逐渐恢复,他自己也力所能及地在基地里帮忙。   时而侍弄下从未见过的新奇花草。   时而下厨烹饪,做些小点心犒劳基地里的其他队员。   “要我说,队长可真是好福气。”   夏里蹭了把唇边的奶油,“要不是明知不可能斗得过他,我一定把言蹊打包带回家,天天给我做甜品吃。”   “就你这小身板?别想了,大白天做什么梦呢。”   衣星没好气地笑笑,拍了拍他的肩,夏里立刻撕心裂肺地呛咳起来。   “你们喜欢就好,慢点吃别着急。”   陶言蹊抿唇微笑,心头一片安宁。   自从和昙燃解开了误会,好像那些生病的痛苦和绝望都已经离他远去。   他有勇气去好好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并等待着远方的好消息传来。   那个人是他的英雄。   等到昙燃成功凯旋,他也会勇敢地接受仿生信息腺移植,拼尽全力地治好病活下去,和那个人在一起。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苦涩,余味却是甘甜的。   下一刻,基地的舱门忽然被人打开。   戴着金丝眼镜的青年走了进来,清俊的面容上却不是平时轻松的表情,显得不安而狼狈。   “怎么了,tung?”夏里皱眉,“你看起来很不对劲。”   “远星际传来消息,legend小队已经攻入奥戎星盗团总部,并且击溃他们的首领,获得了最终胜利。”   “但是……”漆桐的脸色很苍白。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但是队长他因为超限使用信息素,体内的暗物质水平严重超越了正常值,目前……已经彻底失控。”   作者有话要说:   桃子要救夫啦 第46章 真相x成熟   静寂的房间里坐着个男人。   一束光落在他发顶, 蜿蜒在地的雪白长发柔顺亮泽,越发显得五官刀刻斧凿,宛如神祇。   房间之外, 能够承受I级人种最大量攻击的单向玻璃后, 陶言蹊死死攥着拳, 发红的眼眸一瞬不眨地凝视着男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队长的实力过于强大, 在宇宙辐射的影响下,他体内的暗物质失控,对他的精神力和身体造成了巨大的反噬。”   漆桐死死咬着后槽牙,下颌线紧绷:   “现在他处于强烈的信息素紊乱状态中, 倘若没有人为他进行疏解调理,精神海很快就会彻底崩溃,身体机能也无法承受。”   “连伊恩博士的药物也不管用吗?”   夏里有些呆滞地开口,“曾经队长也面临过类似的情况, 在药物帮助下也化险为夷了呀……”   “这次和上次完全不一样。”   随着怀抱小猫的男孩出现,在场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这就是他们提过的伊恩博士么?   陶言蹊偷偷打量着男孩,后者却忽然回头,和他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视线。   伊恩传递过来的情绪很奇怪,不像是厌嫌或者责怪, 反而带着些兴趣和好奇。   陶言蹊喉结忍不住微微滚动。   “burning的状态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失控,你们这些高等级alpha的存在, 会让他的精神力感知到, 从而产生应激。”   “对了, 陶言蹊, 你留一下。”   他语意里的逐客味道很明显。   其他几人清楚他的脾气, 立刻脚底抹油溜走, 末了还不忘向陶言蹊投去一抹自求多福的眼神。   一直到所有的杂音都消失,伊恩才缓缓开口:   “现在能救他的,只有你了,陶言蹊。”   “作为纯白之血的拥有者,你和burning——瑟兰唯一的超Ⅰ级alpha,信息素的匹配程度已经超过了95%。也就是说,在你们与彼此分离之后,信息腺都会出现强烈的戒断反应。”   “所以,我猜测,这也是引发你信息腺萎缩的根源。”   竟然……是这样么?   陶言蹊下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后颈,表情温柔又苦涩。   “那么伊恩博士,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伊恩·艾诺抿了抿唇,当前的心情很复杂。   昙燃是他最成功的作品,如果有可能,他不希望任何人能够染指。   但眼前这个孱弱不堪的omega,   却是拯救那个人的唯一可能。   “我需要你接近burning,为他贴身进行精神疏导。同时你们还必须进行比临时标记更深度的信息素结合。”   他默了默,看着陶言蹊逐渐通红的脸颊。   “但是,由于你的信息腺已经萎缩,它能达到的活跃程度,不一定能满足为burning进行精神梳理的需要。”   “换言之,一旦你的信息素耗尽,精神梳理很可能会失败,你可能会失控的他当场撕碎。”   “即使是这样,你也愿意吗?”   陶言蹊眨眨眼,目光落在玻璃后面的男人身上。   纵然强大无比,但男人留给他的,一直都是温柔的一面。   因此他莫名地笃定着,自己不会和他走到那种万劫不复的局面。   “博士,我愿意尝试。”   少年的语气很坚定,“我也相信哥。”   伊恩眸色微微震惊,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为他开启了闸门。   “进去吧。”   与男人尚且还有一段距离,比起之前不知道浓郁成百上千倍的信息素就已经扑鼻而来。   陶言蹊面色涨红,强自压抑着剧烈的心跳,朝昙燃一步步走了过去。   “嗬……嗬……”   失去了理智的男人,呼吸显得格外粗重。   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已经长得很长,银亮如同落雪。   刀刻斧凿的五官隐没在如雪白发间,美得惊心动魄。   陶言蹊缓慢地吸吐,忍不住紧紧抿住唇,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   “哥,是我……我来帮你了。”   他缓缓跪坐在男人身前。   单向镜外,伊恩的表情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似乎是震撼,感慨,遗憾……又似乎是不由自主的放心。   他轻叹口气,关闭了玻璃的透光功能,将空间留给了那两人。   ……   “你刚才说,热能资源被弥沙禁止外输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宴鹤的书房里,苏茸捧着管家新整理出的大事记,疑惑发问。   宴西辞顺手把一件厚外套披在他肩上:   “因为你说那个带走陶言蹊的人来自地上,他不可能平白无故费那么大周章,所以我存了个心眼,查了档案,也找小叔叔问了具体情况。”   “十年前,容毅大帝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命令父亲终止和瑟兰帝国的热能资源交易。”   “但是地上辐射严重、风雪肆虐,断绝了热能资源,也就相当于断送了他们的活路。”   “所以这些年,边境才一直不太平?”   苏茸疑惑地偏偏头,“但是据我所知,弥沙的热能资源储备还是很丰富的,销售价格也很可观,容毅大帝究竟是出于什么考虑?”   “小叔叔曾经说过,或许和暗物质相关。”   “地上的暗物质丰富程度是地下的数千倍,如果进行商务流通,瑟兰的资源同样会进入弥沙,造成暗物质的失控肆虐。”   “但我们也不能因噎废食……”   苏茸正说着,肩头忽然一沉,宴西辞趁着他没防备,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   “你的考虑,正与三殿下不谋而合。”   他伏在苏茸耳边笑道,   “纯白之血是驱逐暗物质的良药,如果能有扩散的机甲或者仪器让它的效果遍布全境,我们又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所以……这就是三殿下和林医生一直在进行的实验?”   苏茸这才恍然大悟。   “如果我猜的不错,现在三殿下和林博士,应该正在向大帝汇报这件事。假如能打消他的顾虑,我们未必不能和使团一同前往瑟兰,彻底清除热能交易的障碍。”   “届时,你愿意以伴侣的身份,和我一同前往吗?”   暧昧的话语让苏茸心脏直跳,他眼睫颤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好在一声通报及时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禀报家主,您之前交代下去的调查,已经有眉目了。”   “说。”   宴西辞丝毫不避讳苏茸在场,反而是把有意离开的人更紧地扣在怀里。   “我们在核查外方与破序者的沟通渠道时,发现有一处通讯,与赫尔敏家族杰兰特少爷的地址吻合。”   这个熟悉的名字让两人的眉心不约而同地一抽。   苏茸更是皱起眉。   他想起当初自己被人骗着购买廉价抑制药,险些连累着陶言蹊也出了事,似乎就是这家伙的手笔。   这个人究竟是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铤而走险,乃至不惜与皇室做对,都要置他们于死地?   宴西辞忽然沉吟道:“赫尔敏家族……似乎曾经尝试过与宴氏争夺热能矿的经营权。”   作为厄尔兰多市的新起之秀,赫尔敏家族在羽翼丰满后,一直跳得很高。   大有一副和宴氏分庭抗礼的态势。   同样,在下一辈中,杰兰特、杰昆等人已经不甘于人后。   不仅频繁四处活动与贵族交涉联姻,甚至暗中高价收购宴氏的矿产,企图取而代之。   “如今他们和破序者的私联被发现,说不定会恼羞成怒,狗急跳墙。”   宴西辞想了想,表情逐渐严肃:“我们还是尽快将此事报告给三殿下和小叔叔得好。”   “嗯,我陪你一起去。”   挂念着陶言蹊的安危,苏茸裹紧外套,同他一起走了出去。   ……   这一夜,lengend基地里灯火长明。   队长信息素紊乱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小队,而被伊恩孤注一掷派进去拯救的少年,也始终没有消息。   “老流氓,你说言蹊他不会……真的被队长吃掉了吧?”   夏里抹了抹脖子,比了个格杀的手势。   “他资质那么弱,信息腺还有问题,就算精神力强一些血脉特殊一些,只怕也招架不住队长的攻势吧……”   “伊恩博士这么做,当然有他的道理。”   衣星揉了揉他又黑又软的长发:   “咱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安心等待,别胡思乱想了。”   直到众人差不多都有了睡意,寂静了很久的走廊,才隐隐传来脚步声。   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暗物质爆发后,他的头发化为了雪染的白,从颈后一直蜿蜒着披散到脚踝,显得整个人越发俊美邪异。   那双冰灰色的清凛眼眸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怀里蜷着的少年睡得正沉。   纤长的睫毛上凝着未干的泪滴,莹白的肌肤上红痕星点,如同雪地里凌乱的落梅。   甜腻的金桂香气和疏朗的旷野气息交织在一起。   人群后,伊恩眼底闪过震撼之色:   “他……成功了?”   昙燃轻轻颔首:“嗯。”   他手指在陶言蹊后颈扫了扫,蹭掉一层薄汗。   对濒临崩溃的超Ⅰ级alpha进行精神梳理无疑是件极其艰难的事。   陶言蹊付出的不仅仅是精神力,甚至将自己完完整整地交付了出去。   指腹下成结的完全标记触感鲜明。   昙燃闭了闭眼,清冷的面庞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薄红。   “那言蹊的信息腺萎缩症怎么样了?”   夏里抽了抽鼻子,“桂花香浓郁得我都说不出话,这种信息素水平只有高等级的omega才能达到吧?”   “他的纯白之血成熟了。”   伊恩拂开人群,走到昙燃面前。   “burning,如今即使是我,也没办法帮你隐瞒陶言蹊的存在了。纯白之血关乎暗物质的对抗,我们必须把这件事禀明国君,让他做定夺。”   抱着少年的手臂微微一僵。   昙燃沉默了片刻,终是轻声叹息:“如果结果不能改变,请让我一直陪伴在他左右,好好保护他。”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最后的障碍是瑟兰国君? 第47章 和谈x完满   三日后。   弥沙皇宫内, 包括宴西辞、苏茸在内,皇室众人的眼光都凝聚在大殿正中的那台联络仪上,神情严肃。   那是皇室专门用来与地上联络的加密通讯仪。   自从弥沙单方面终止了与瑟兰的贸易后, 这个仪器就很久没有被启动过了。   而如今, 它即将被容毅亲手重启。   “锦元, 你确定……言蹊现在就身在瑟兰帝国么?   “父皇放心, 儿臣已经让斐尔及军方几度核实,弟弟确实身在瑟兰帝都,并且已经面见过瑟兰国君。”   容锦元斟酌了片刻,才继续说道, “而且……他们只怕已经知晓了言蹊身负纯白之血的事实。”   容毅闻言眉目一拧,半晌又似乎终于想通了什么,悠悠叹了口气。   “这岂不正遂了瑟兰国君的意,当初朕自恃热能资源优势, 直接切断了供给,如今却受制于人,不得不被反将一军……”   “父皇,儿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容锦元瞥了眼身边的斐特莱奥, 接收到后者坚定的视线,才鼓足了勇气。   “说。”容毅示意他继续。   “其实除了您交代的暗物质研究,儿臣……一直与林其琛博士的研究所进行着另一项秘密合作, 主要便是如何通过电离辐射, 扩大特殊血脉力量的影响范围。”   “换言之, 其实这次联络并非零和博弈, 我们能够与瑟兰达成合则两利的局面……经过反复验证, 其琛已经能够确保, 使用仪器不会对言蹊的身体造成任何损伤。”   话音落下,年长的帝王久久没有说话。   漫长的沉默让在场众人都有些着慌,直到良久,一声疲惫的叹息悠然响起:   “看来,朕……确实是老了啊。”   “彼时朕年轻气盛,自以为地上地下可以分而治之互不相干;等到愿望落空又开始畏葸不前,只想着把纯白之血掌握在自己手里……”   “父皇……”   这副自怨自艾的论调落到容锦元耳中,让他心底酸涩不已。   曾几何时,容毅同样是个踌躇满志的年轻帝王。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和陶雨橙情投意合,相识相知。   但往事不可谏。   曾经的美好还是因为错误的选择,逐一逝去了。   “是朕糊涂了,何必为往事伤怀,解决眼前的矛盾才是紧要。”容毅垂下眼眸,   “为朕开启通讯吧。”   随着容锦元的操作,沉寂已久的仪器缓缓投射出冰蓝的流光。   等身高的三维光幕在众人眼前铺陈开。   一道高大的身影渐渐显现在光幕之中。   “容毅,你还是老样子。”那个人——也就是瑟兰国君,微笑着说道。   一头中长发垂到肩颈,相比于容毅的老态尽显,他看上去不过三十许人,气质十分沉稳儒雅。   面对这个切断了帝国命脉的罪魁祸首,他却似乎没有太多愠怒,只是淡淡道:   “我见到陶言蹊了,他是你和雨橙的孩子吧,和她长得真像。”   “容毅,当年的事,你可有后悔过?”   当年……   容毅眼前一阵迷蒙。   三十多年前,星盗肆虐。   为了保护生存的家园,地上地下的人类纷纷联合起来,成立了军团奋起抗争。   当时包括容毅和瑟兰国君修亚。   都是这个临时军团的指挥官员。   同样加入军团的还有陶雨橙。   她骁勇善战,英姿飒爽,曾经对她倾心的不只容毅一人,也包括修亚在内。   只不过后来她选择了容毅,修亚也对此尊重祝福,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举动。   正是因为如此,容毅才越发地觉得自己的颜面挂不住。   “朕从不做后悔之事。”   他铁青着脸,硬邦邦地道,“你把朕的儿子扣在手里,是想借此威胁朕打开交易么?”   “不,我并无此意。”   修亚浅淡一笑,“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一错再错。很多问题解决的方式并不是非黑即白,我们往往能找到另外的道路。”   “容毅,陶言蹊身负的纯白之血,对于饱受辐射之苦的地上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宝贵资源。”   “不知你是否愿意,在不伤害他身体的前提下,与我们共享这一血脉呢?”   容毅嘴唇动了动。   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接触到身边容锦元的眼神,到了嘴边的硬话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父皇,可否让儿臣和瑟兰帝君说几句话?”   容锦元鼓起勇气道。   身为陶言蹊的兄长,他不希望那个人受到任何伤害;   但作为弥沙帝国的王储,他同样盼望自己的子民能生活得平安幸福。   容毅回望他的目光透出一阵无力。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点头首肯了容锦元的决定。   ……   “好的,你们肯做出如此牺牲,我谨代表瑟兰帝国,向你们献上最诚挚的谢意。”   与容锦元的沟通比想象得更加顺畅,等到基本达成了共识,长发儒雅的男人浅抿着唇,关闭了通讯。   随后他回头,视线落在身后高大的alpha和纤细的omega身上:   “麻烦你们二位大老远跑来一趟了。”“国君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昙燃少有地温言细语,更紧地握住了身边少年的手掌。   修亚但笑不语,目光投向一旁的少年。   陶言蹊脸上的红晕依然很明显,他望着修亚,良久才嗫嚅出一句:   “谢谢您,修亚叔叔。”   虽然眼前这个人和自己非亲非故。   但在见面的第一眼,他就认出了自己是母亲的孩子,同时也告诉了自己一些过去的事。   “没事,言蹊,你能这样叫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修亚的目光落在陶言蹊身上。   又或者说是透过陶言蹊,看到了某道属于过去的身影。   “你和昙燃的事,我都知道了,关于私自将你带回这件事,我已经和伊恩交代过,他不会对昙燃施加任何惩罚。”   “你和雨橙,这么多年来都辛苦了,”他轻叹道,   “关于过去的事我很抱歉,但是未来,我依然希望你能好好把握自己的人生。”   “除去信息素的契合,你们之间经历的种种,我也有所了解……昙燃过去确实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是后来不顾自身安危对你的维护,也让人为之动容。”   听着修亚这番话,陶言蹊被握在昙燃掌心的手,很轻地蜷了下手指。   然后被更用力地反握住。   之前弥沙帝国对陶言蹊所做的种种,同样是他心头之痛。   未来的日子里,他绝不会让陶言蹊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请国君放心,以后的日子里,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蹊。”   昙燃毫不避让地注视着修亚,话音及其坚定。   按照容锦元之前所说的安排,等到仪器彻底成型。   陶言蹊只需提供一试管量的血液,就能将纯白之血的波流覆盖到整个地上帝国。   届时,暗物质带来的恐怖威胁将不复存在。   这样做也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伤。   “别怕,我会始终陪你一起。”   昙燃冰灰的眼眸眨了眨,瞳眸如同两弯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陶言蹊拉入海底。   陶言蹊喉结动了动,心有所悟般,靠上了男人宽阔的肩头。   如果这份爱是沉重的枷锁,那么他也心甘情愿被束缚。   “好的,哥,我们一起回家吧。”   回应他的是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   “遵命,我的主人。”   看上去禁欲冷淡的人,开起玩笑来也毫不客气。   陶言蹊的脸顿时不争气地红了个透。   两人在修亚的目送下离开了宫殿,来到一座无人的温室花园中。   这里开满了娇艳欲滴的玫瑰,虽然养在温室里见不得风吹雨淋,却在精心呵护下绽放出了炫人眼目的美丽。   昙燃顿了顿,忽然捏着陶言蹊的脸颊,偏头吻了下去。   温度细碎地落在少年的前额,鼻梁和唇角。   陶言蹊微闭着眼,被紧紧搂着后颈,感觉到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喜悦地喧嚣。   “等到血液采集结束,我便带着你四处游历吧。”   曾经允诺的未来,男人并没有片刻遗忘。   “如果你想要回弥沙,我随时都在,不论未来你想去哪里,我也都会寸步不离。”   “噫~主人你说话原来也能这么肉麻的喵!”   脑电波里,机甲核心弱弱地感慨道。   它的碎碎念陶言蹊当然听不到,他望着昙燃,感觉自己的心脏慢慢被温暖的东西充满。   “说好了哦,哥。”   温软的唇轻轻地贴了上来。   一时间风也温柔,声也静谧。   紧紧纠缠的身影依偎成契合的角度,仿佛生来就是彼此的唯一。   不久之后,随着纯白之血的电波覆盖全境,曾经让瑟兰帝国头痛不已的暗物质爆发,终于得到了彻底的缓解。   至于弥沙帝国的群众们,虽然并没有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小皇储,却很快迎来了下一任储君。   容锦元登上皇城城楼,遥望着庞大的地下帝国。   他身后的斐特莱奥脊背挺得笔直,眼中光芒灼灼,燃烧着赤诚的忠心。   而在远方的地幔热河,新的热能矿产正在重启。   封闭的通道也被重新打通,新任宴氏家主及其伴侣在通商契约上郑重留下自己的印记,重新为地上敞开了冰消雪融的大门。   远方不断有故人的消息传来。   陶言蹊微闭上眼,感受着男人的温度,他只能听到那唯一的一句话。   那被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的三个字:   “我爱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漂亮哭包到这里就告一段落啦~   感谢小天使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在这个故事里,桃子和燃哥修成正果,苏茸和宴西辞渐渐契合,斐特来奥也将成为锦元哥哥的左膀右臂,容毅为自己年轻时的错误买了单,杰兰特同样被绳之以法,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这本是我第一次幻耽的尝试,不算成功,但好在汲取了很多经验和教训,下一本我会回到古耽频道,希望能带给大家更好的故事!   后面有一篇校园if线番外,破镜重圆,0点更新!   再次鞠躬感谢!! 第48章 【番外】燃桃校园if线   陶言蹊没想过, 会在这个场合见到昙燃。   装饰华丽的高档酒店里,他西装笔挺,作为发言代表站在一群企业家身边。   素来冷峻的脸容上, 沾着点淡漠的笑意。   明明不是会场的主角, 男人的存在感却强得不可思议。   陶言蹊费了很大的劲儿, 才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从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上挪开。   但也没办法阻止旁人的议论涌入耳中:   “哇, 那个发言人好帅,是晨哥的合伙人?好想加他微信啊~”   “可别,他是前两年刚入职的员工,而且据说性子出了名的不好亲近, 也已经有对象了,感情好着呢。”   “可今天发言的都是公司高管诶,怎么会让他一个半新人……”   “长得那么出挑,跟电影明星似的, 破例就破例吧,还能怎么着?”   “……”   尽管不想听,但那些字眼还是一字不落地钻进脑海。   陶言蹊死死握着推车的把手,指节因为用力变得苍白。   不好亲近……有对象……感情很好。   每一个字眼都很容易读懂,可放在一起, 就成了他理不清的乱结。   “对了,服务员,把典礼的蛋糕搬来这边吧。”   身后忽然有人招呼了他一声。   陶言蹊愣了愣, 下意识地回过头,   却倏然与那双冷淡的眼眸对上了视线。   瞬间, 他从大脑到全身都是一懵, 本能地矮下身, 藏在半人高的蛋糕后面。   这么短的时间……应该没看清吧?   更何况, 酒店带流苏的礼帽估计也遮挡住了自己大半张脸。   他低着头,视线落在地面的瓷砖上,做任务一般视死如归地把蛋糕推到了它应该在的位置。   下一刻,和典礼蛋糕合完照的企业家就戳了戳身边的人:   “小昙,我看你这杯香槟也快喝完了,让服务员给换一杯吧?”   昙燃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目光投向附近已经僵硬了的服务生。   “麻烦换两杯酒,谢谢。”企业家笑眯眯地说。   陶言蹊整个人上了发条似的,机械地从车上端起两杯酒。   递过去的时候,两边手指都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对方。   一边寻常,一边冰凉。   后者却让他脸颊和手心都迅速变得滚烫起来。   “请……请两位慢用。”   说出最后一个字,陶言蹊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飞也似的鞠了一躬,随后匆匆转身,藏到了人群之中。   “好了,小昙,咱们去那边吧,李总该等急了……”   企业家漫不经心地说着,一回头,却发现昙燃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修长手指把酒杯攥得很紧,视线也紧紧黏在那个消失的背影上。   “……小昙?”   对方又叫了一声,昙燃才慢慢回首,冷淡地点了一下头:   “走吧。”   ……   等到结束典礼回到后厨,已经是傍晚时分。   后续的交谊舞会不用陶言蹊继续服务,他索性早早收拾了东西,从酒店后门离开。   平时他是这家酒店的厨师,今天人手不够,才被拉到台前帮忙。   ……没成想,却遇到了那个人。   脸上的潮热始终褪不净,陶言蹊恍恍惚惚地穿过人群,拐过巷陌,来到了一片单身公寓小区。   其实他手头的继续够换个更好的地段租房,但自己一个人住,房间太大了总觉得空空荡荡的,寂寞得慌。   公寓是个小套间,他回家后囫囵冲了个澡,裹着浴袍钻进了被窝里。   现在已经是深秋,虽然白天气温还看得过去,夜里却冷清得不像话。   陶言蹊把脸埋进枕头里,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乱飘。   今天偶然遇到的那个男人,是他的……前男友。   刚认识昙燃的时候,他才高一。   长得柔柔弱弱,成绩也一般,母亲的病耗尽了家里的积蓄,自卑贫穷,父亲更是长期不管不问。   那样的他,理所当然地遭到了校园暴力和霸凌。   被欺负得最狠的那次,他不仅被飞来的足球击中了脸,还被泼了一身冰凉的青柠汽水。   “急匆匆地翘课去哪啊,陶言蹊?上赶着去投胎呢?”   “瞧他那瘪三样,憋半天也憋不出个屁来,欺负他都没意思。”   “……”   更多恶毒的话他已经听不太清。   虽然成绩一般,但校纪校规他还是会遵守的,这次破例,是因为意外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陶言蹊是吧?你抓紧时间来医院一趟,你妈妈她……”   心脏痛得揪紧,就算女人已经久病沉疴,但真正到了那一刻,他依然痛苦得快要窒息。   “我,我这就来。”   甜腻的汽水沿着校服往下淌,溽热的暑霞,来往的车流并不愿意搭载这个脏兮兮的少年。   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不知道是因为眼泪还是汗水。   陶言蹊揉了把眼,狠下心要去骑路边的共享单车,却忽然被一辆轿车挡住了去路。   车窗被人摇下,他望着后座熟悉的那张脸,神情怔忪。   “去医院是吧?上车。”昙燃抬了抬下巴,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可是,我身上很脏……”   陶言蹊的声音很微弱。   他的怯意倒不止是因为嫌弃自己,更多是来源于眼前这个少年的压迫感。   昙燃是他们班的数学课代表,轻轻松松就能甩开后一名大几十分的少年,不论容貌还是气质都是顶佳。   更逆天的是运动天赋也被点满。   陶言蹊时常能在操场上听到女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呐喊声。   这样耀眼的人,应当格外嫌弃自己才对。   陶言蹊垂下眼,转身就要走,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风声。   “接着。”昙燃扔给他一条干净毛巾,   “先上车,后备箱有一套校服,你先凑合穿,到时洗干净了还给我。”   “……啊?”   被突如其来的好意震撼得有点懵,陶言蹊愣愣地望着他,一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   直到昙燃的脸色隐隐变得有些不耐烦,他才后知后觉地道了声谢,匆匆上车。   车前坐着个和善的大叔,看上去是昙燃家的司机,他见陶言蹊基本上擦干了身上的饮料,就贴心地拉上了车窗的遮光板。   “小同学,你就在车里把衣服换了吧,在外面多不方便。”   陶言蹊动作一滞,余光瞥见身边的昙燃也别开了视线。   是哦,他们都是男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低低地应了声,开始解校服衣领的纽扣。   甜丝丝的青柠香味在车厢中蔓延开。   昙燃没有刻意去看,但从窗边玻璃的反光中,能清晰地瞧见少年纤细的脖颈和瘦窄的腰,以及比常人白得多的肌肤。   他的喉结微微动了动。   苍白的,脆弱的,似乎轻轻一掐就能折断。   荏弱得不像样子,偏偏又直戳他心底最隐秘的柔软。   ……罢了,小时候那些事,那家伙怎么可能还记得。   从学校到医院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但对于病危的人来说,却是从生到死的漫长跨越。   陶言蹊缓缓跪倒在蒙着白布的病床前。   和他相依为命的母亲,他最爱的至亲,永远地离开了他。   仿佛整个天幕都在往下陷,压得他喘不过气,陶言蹊死死咬着嘴唇,直到眼前控制不住地发黑,再被人紧紧拽住手臂,拉了起来——   “呼吸,你是想憋死自己吗?”   昙燃的脸色比平时更冷漠,他强迫地捏着少年的下颌,让他不得不张嘴呼吸。   几口冷气吸入喉咙,陶言蹊这才后知后觉自己险些窒息。   他呆滞地注视着昙燃,从头皮一直麻木到脚趾尖。   空荡的病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相对站着。   良久,陶言蹊才嘶哑地开口:“妈妈……我妈妈,她走了。”   “她病了很久,也坚持了很久,我以为……我以为……”   窗外一阵闷雷响起,盛夏时的晴雨更迭得根本不讲道理,眨眼间就变了天。   昙燃没说什么,只伸臂揽过他,扣进自己怀里。   眼睛被遮住,世界一瞬间黑暗下来。   耳边雨声哗哗,抵在眼前的肩膀坚实有力,酸涩的感觉根本控制不住,直冲鼻端。   陶言蹊眨眨眼,泪水潸然落下。   感觉到肩膀上逐渐晕开的温热和潮湿,昙燃罕见地没有动。   只是反手到他背后,轻轻拍着少年瘦弱的肩胛。   ……   从那以后,两人的关系就变得亲近起来。   陶言蹊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但他受欺负太久,如果在昙燃身后做个小跟班,能免去不少麻烦。   更何况,只要待在这个人身边,空荡荡的心就会变得饱满。   期中考试后,陶言蹊申请成了昙燃的同桌。   对于昙燃的照顾,他心底是感激的。   于是也总是力所能及地烹制些好吃的东西带给他,有时是暖胃粥,有时是布丁或者小蛋糕。   昙燃也总是沉默地接下。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课业逐渐紧张起来。   对于学霸型的同桌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   可在陶言蹊看来,身上的担子却是越来越重了。   原本家里的经济条件就不好,为妈妈治病几乎耗尽了所有积蓄。   而且以他目前的成绩,其实上不了什么好大学。   这种蔫头耷脑的状态很快被昙燃发现。   他没说什么,只是有意识地会多抄一份笔记,错题集和草稿纸演算得更细致,时不时给陶言蹊的桌膛里塞上一份。   “……燃哥。”   某一天午休,陶言蹊鼓起勇气,拉住了同桌的衣袖。   “你对我的好意,我都记在心里了,”他轻声说,   “但是我家里经济条件有限,可能我真的没办法继续读书,所以……”   “就当是为了我。”   这句话让陶言蹊豁然瞪大了眼。   他怔怔地望着昙燃,张开的嘴巴半天合不上。   教室里没别人在,昙燃撑着桌子靠过来,鼻尖几乎要和他相碰。   “我想和你待在一起,未来我们可以考到同一座城市。”   “我们谈恋爱吧。”   “你,你说什么?”   陶言蹊的声音都在抖。   他其实不是感受不到昙燃对自己的特别,清冷淡漠的少年,面对谁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唯独会对他温和柔软。   但他想不通原因。   是看着自己被欺侮太可怜,还是失去了亲人太伶仃,只是所谓的同情心在作祟?   那他随时有弃自己而去的可能。   陶言蹊抿了抿唇,想要逃跑。   但下一刻手腕就被人牢牢捉住。   低沉的声音吹拂在他耳畔。   “我说……和你谈恋爱。”   昙燃轻叹口气,把疑惑不安的少年拥入怀中。   看来他是忘记了年少时的约定。   但没事,自己依然还记得。   从那以后,两人看上去依然是寻常的同桌关系。   但在放学后,无人的自习室,大礼堂,体育馆,都成了他们约会的地方。   亲昵的拥抱之后,昙燃会捧着他的脸,细细密密地吻他。   修长手指伸进柔软的自来卷里,昙燃微微向后使劲,他的下巴就会不受控制地抬起,红润的唇也自然张开。   唇齿依偎,细密地厮磨。   有时昙燃亲的时间太长,陶言蹊浑身发软站不住,就会被昙燃固定在怀里,没了骨头似的攀附。   那段日子他整个人仿佛泡进了蜜罐里,晕晕乎乎的很幸福。   但美好的日子都在高考前的那个短假结束了。   以前妈妈生病的时候,他们能借钱的亲戚朋友都避而远之,没办法只能借了高利贷。   即使已经还上了本金,经过日复一日的滚利,欠款依旧蔓延成了天文数字。   那天陶言蹊照常和昙燃道别回家,刚刚进门,就被一拳狠狠击倒。   “有钱上学,没钱还债是吧?”   讨债的人拿小刀比划着陶言蹊的脸:   “长得这么细皮嫩肉,倘若绑去卖了,是不是就能抵债了?”   鼻血顺着唇角往下淌,陶言蹊眼眶烧红得厉害,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接着他听到了那句让他惊恐不已的话:“听说你有个挺有钱的对象,要是你还不起债,不如我们直接去找他?”   少年眼底的光倏地黯淡下去。   他一把抓住讨债者的手腕,苦苦哀求:   “不,我没有……别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钱我会尽力还上的。”   “再给你一个月时间,要是不能连本带利地还清,你和你的小男朋友,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讨债的青年狞笑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果还想让他安顺利高考,你最好安分点,老老实实还钱。”   ……   窗外雨声淅沥,属于清秋的寒意一丝丝往骨头缝里渗。   陶言蹊把自己层层包裹在被子里,有些不愿去回想那些灰暗的过往。   当年为了不牵连昙燃,他连夜打包收拾了行李,远远离开自己生活的那座城市,辗转各地去打工。   做过工地的苦力,写字楼的清洁工,最后承蒙好心的师傅收留,学了门烹饪的手艺,才渐渐闯出了些名堂。   但曾经许诺与某人一同读大学的梦想,终究是化为空谈了。   时间一晃过去七年,当时未成年的少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想必昙燃早就忘了那场年少轻狂的荒唐感情,热热闹闹奔赴人生下一阶段了吧。   毕竟宴会上的那些议论,他虽然没有刻意去听,也纷纷钻进了耳朵里。   喉咙被酸涩的情绪堵住,满心苦涩睡意全无。   陶言蹊翻腾了好几次,终于还是没忍住,拿出了冰箱里的小罐啤酒。   他酒量就那么可怜的一两口,平时为了避免失态基本很少喝。   没想到屯在家里当了摆设好几个月,竟意外成了深夜里唯一的救赎。   冰凉的酒液下肚,喉咙有些火辣辣地发麻。   陶言蹊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感觉着晕眩的滋味一点点浸入脑海。   或许睡着了,就能忘记了吧。   他缓缓垂下眼眸。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但是画面的轮换并没有停止。   时而是夕阳洒落的教室,时而是静谧无人的操场,时而是路灯昏黄的小巷。   每一个角落,都有昙燃。   ……   陶言蹊从这场乱梦中被叫醒,是因为门外传来的敲门声。   他瞥了眼窗外,一片黑沉,依然是深夜。   这么晚了,还下着雨,是谁会来找他?   走廊上没有光,透过猫眼看不出来人是谁,只有一道模糊的身影。   心头有些不安,他拿了门边的长柄伞握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条门缝。   “……是谁?”   下一瞬,熟悉到骨子里的清冷声线就随之响起:   “是我,昙燃。”   雨伞啪地坠地,   陶言蹊握在门把手上的指节一瞬间绷得死紧。   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出现了幻觉。   因为太过思念,所以误以为对方真的出现在了面前。   久久得不到回应,男人微微蹙眉,推开了虚掩的门。   “好久不见。”   沉默的停顿又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   “……唔,请、请进。”   陶言蹊整个脑袋都是麻木的。   他迟钝的大脑根本没办法思考昙燃深夜造访的异常,只能愣愣地从鞋柜里取了双一次性拖鞋。   这么多年来他都是一个人生活,屋里本就没什么款待客人的陈设,安置着昙燃在客厅坐下,他就急匆匆地去厨房倒水。   昙燃身上还穿着发言的礼服,扣到领口的扣子有些紧,他随意松开,视线打量起陶言蹊的小屋来。   陈设很简单的小套间,被收拾得干净整洁。   所以茶几上那瓶开了封的啤酒就显得十分突兀。   男人盯着易拉罐,眸色微深。   厨房里传来一阵捣鼓的声音,过了一阵,陶言蹊才匆匆捧了杯热茶出来。   “外面冷,你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他乖巧地扶膝坐下,低着头不敢去看昙燃的眼睛。   “嗯,谢谢。”昙燃呷了口茶,薄唇被茶润上一层水光。   比起以往他的身形更加高大挺拔,西装下的肩膀宽阔,微敞的领口露出一截冷白的肌肤。   陶言蹊只匆匆瞥了一眼,就被火燎着般撤回了目光。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不是来参加企业典礼吗?”   他硬着头皮开始找话题。   昙燃的视线一刻也没移开他的脸:“典礼比预计的时间长,没赶上回去的高铁,太晚也没有宾馆空房了。”   那……那他现在岂不是没地方待?   “不如你在我家凑合一晚吧”这句话险些冲出喉咙,陶言蹊使劲握紧手指,才控制住了不经大脑的冲动。   当初是他不告而别,一走了之,实在是不应该贸然打扰昙燃的生活。   更何况,人家已经有对象了,不是么?   他出神地看着面前的人,视线从那越发冷峻精致的轮廓上略过,听见自己越来越明显的心跳声。   “对了,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昙燃抿了抿唇,“过得还好么?”   “还好……”   除了离开的真实原因,陶言蹊开始一五一十地交代。   好像从以前就是这样,面对昙燃,他根本做不到任何隐瞒。   包括自己是怎么辗转来到了这座小城,   又是如何遇到了赏识自己的大厨,并继承了人家的衣钵的。   听着他的讲述,昙燃紧锁的眉宇渐渐松开,似乎觉得能接受了些。   “还有一个问题,当时……为什么没参加高考?”   陶言蹊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讨债的人拿他俩关系做威胁这件事,他直觉不想让昙燃知道。   “当时我成绩也就那样……就算参加考试,大概也很难考上B市的大学,所以……”   “为什么非得是B市的大学呢?”男人忽然打断了他。   陶言蹊动作一僵,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蠢话。   一起去B市上大学,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约定而已。   既然已经决定斩断这段关系,又为什么要提起曾经的许诺?   难言的静寂转眼间降临。   手指绞在一起又分开,太阳穴也突突地跳。   陶言蹊直觉这样下去要糟,趁着自己还没说出更多的蠢话惹男人生气,紧忙找补道:   “嗨呀,都是过去的事了,时间很晚了,我帮你联系下酒店的人,让他们额外为你开一间房吧。”   “今天典礼时间太长,本来就在意料之外,身为老同学,这点忙我还是帮得上的……”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没留意到沙发上的男人,脸色正变得越来越冷。   “……你怎么了?”陶言蹊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是不舒服么……”   话音未落,手腕就被人狠狠掐住。   陶言蹊惊呼一声,身体一轻,就被人抓着手臂摁进了软垫里。   “就这么希望我快点走?”   昙燃的声线冷得可怕。   他依然是生人勿近的冷漠脸,陶言蹊却读出了泰山压顶般的怒气。   “燃哥……你放开我,”熟悉的称呼脱口而出,他喘了口气,“咱们有话好好说。”   昙燃垂眸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当初陶言蹊消失得太过突然,毫无预兆,也干脆利落地删除了所有能联系到他的方式。   这么多年自己四处找他,问遍了所有可能认识他的亲友,甚至动用了一些不足为人道的关系,去查找他的个人信息。   但都石沉大海。   如果不是那些老板突发奇想,要换个城市办典礼,或许他们就永远没有再见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男人的心就不可遏制地揪痛起来。   “我们这么多年才见面,你难道……”   “就这么希望我走?”昙燃说。   手腕被牢牢钳制着,陶言蹊怎么做都动弹不得,眼眶渐渐红了。   “你也没跟我说你要来啊,”他哽咽道,“而且你一个非单身的人,深夜在我家和我拉拉扯扯,算是怎么回事?”   “是谁告诉你,我有男朋友?”   原来取向还没变啊,陶言蹊怔忪地听着昙燃的话。   “在典礼现场无意间听到的,既然是真的……那你还不快点放开我?”   既然那么受欢迎,既然已经拥有了美好的新生活,为什么还要来招惹他呢?   泪水沿着眼角潸然滑落。   陶言蹊轻轻抽噎着,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示弱,不想让昙燃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内心的痛苦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酒精让他的所有情绪都变得外露而直白,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也不断为悲伤的情绪做着注解。   “我不放。”   昙燃俯身看他很久,蓦地低下头,含住了他的嘴唇。   熟悉的清冽味道倾泻而来,同时降临的,还有男人低沉的话音。   “七年前,我的男朋友突然不见了,我一直在找他。”   “可是现在,他却想赶我走。”   所有的挣扎一瞬间归于静寂。   陶言蹊完全动弹不了,浑身都使不上劲,只有呼吸越来越急促。   刚才……刚才昙燃在说什么?   他说自己……是他的男朋友?   酒精混合着酸涩堵在喉头,他在震惊之余,也心痛到了极致。   那时的他单方面断绝了联系,一方面是为了确保昙燃不受牵连,另一方面也确实是认为,自己对那个人来说无足轻重。   只不过是年少时的一场轻狂,一次微不足道的同情心。   时间会抹平一切。   但一切又和他想得完全不同,少年固执地撕下粉饰太平的面具,将过往的不堪和伤痛完全揭露。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昙燃的吻含着泪水的咸涩:   “陶言蹊,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为了这段感情辗转反侧的又岂止你一人。   分离的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他又何尝不是夜有所梦,怅然若失。   曾经愤怒得恨不能把那个不辞而别的人圈进自己的囚牢,又颓丧到恨不能一了百了,彻底把他剜出自己的生命。   但在见到陶言蹊泪水的刹那,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怜惜。   “其实,我接你上车的那次,并不是我们第一次对话。”   “在我们都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我养过一只小猫。”   “它叫奶糖,长得很可爱也很乖,但因为它是流浪猫,所以家人并不支持我抚养。后来奶糖得了猫瘟,他们背着我将它偷偷扔了出去。”   “当时我自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找,也迷失了回家的路。当时是你和阿姨路过,暂时收留了又累又饿的我,陪着我找小猫,还送我回了家。”   “所以当时我就决定,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回报这份温暖。”   父母忙于工作,从小缺乏关爱的他,自然而然将那份来自陌生人的温暖奉若神明。   昙燃轻柔地拭去陶言蹊脸上的泪:   “后来的事,我很抱歉,没能在你最艰难的时候陪在你身边……但不论是因为什么,现在我已经找到了你,你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   “没有别的人能阻碍你和我,你也不用担心我们的关系会造成任何负担,所有的偏见和阻挠,都由我来摆平。”   压抑了七年的情绪刹那决堤。   他不知道该如何一点点消弭陶言蹊内心的抗拒和壁垒。   这样做或许操之过急,但他更害怕对方会像七年前一样,连挽回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沉默良久,陶言蹊才眨了眨被泪水浸透的眼睛:   “燃哥……你会这么说,我真的好开心。”   “可是……我没能和你一起去B市的大学。”   “没关系。”   “我没和你告别,丢下你走了七年。”   “没关系。”   “在婚礼现场我装着没看见你,还误解你移情别恋。”   “没关系。”   “但是……我还是很想很想和你在一起,我依然……很喜欢你。”   陶言蹊哑声说,“比七年前更想,更喜欢。”   曾经的他们太弱小,面对现实的倾轧,毫无反抗的能力。   但如今的他已经还清了债务,也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昙燃同样也不必畏惧旁人的眼光。   他嗅着男人身上清冽疏朗的味道,感觉到他缓缓俯身,与自己十指相扣。   “小蹊,我也喜欢你。”   昙燃轻轻启唇,嘴边漫起一抹笑意。   纵使相逢微末,两度分离。   所幸,此去经年,我总算是找到了你。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桃子也跑一次,让燃哥也尝尝等待的滋味hhhh   本文到这里就正式完结啦!   感谢小天使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爱你们,我一定会继续努力加油的!!!!   咱们下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