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从入门到入坟   作者:枫香   简介:   本文将于3月28日周二倒V,倒v章节从24-43章,看过的读者请勿重复购买哦,入V将万字更新奉上。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往后也请继续支持。   PS.作品内容是出于神话传说想象出的文学创作,和现实毫无关系,纯属虚构,不要代入现实,请勿封建迷信,要相信科学。   米正十八岁成年后突然变成了阴阳眼,菜鸟完全不知道分辨人和鬼,差点小命玩完;   无奈之下,他只能离开人多鬼更多的大城市,回到人少鬼也少的老家独自生活;   恰逢鬼节,他就去祖坟祭祖,顺便问问:“老祖宗啊,我怎么就突然能见鬼了呢?”   祖坟里就冒出来一个老祖宗告诉他:“因为你是天师啊。”   米正:“!”   姜·老祖宗(伪)·稷:“顺带说一句,我不是你的老祖宗,你家世代都是我的守陵人,你拜错坟了。”   米正:QAQ   之后,米正被动学习天师技能,姜稷就告诉他:“你只要学会一招,召唤我。”   米正:怎么召唤呢?   姜稷:我们先结个契,这种姻缘契就很合适。   本文又名《关于上错坟后多了个老攻这回事》   推荐一下接档文《觉醒个鸟》 感兴趣的可以先收藏一下MUA~   乌云觉醒血脉,得知自己是金乌血统,以为自己能够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结果血脉过于稀薄,除了能够变成鸟之外,没有一点鸟用。   为了通勤节省交通费,他还得学习打架,不然会被城市里的红隼、游隼袭击;   看到亮晶晶的东西得克制,不能随便乱叼;   看到亮晶晶的老板得克制,不能……能住在老板家!!!   颜昊一觉醒来,院子里多了一只黑色大鸟。   大鸟聪明伶俐,一来就帮他找回了朋友寄养的二哈。   颜昊:你是谁?   乌云忐忑,说自己是乌鸦会被赶的叭?   他灵机一动:我是小八哥。   小八哥很好,就是到了繁殖季,总想着把他带回窝,还围绕着他跳舞。 第1章 仙哥儿   “仙哥儿,你是不是会看相,给我看看姻缘呗?”   米正点掉突然弹出来的视频通话,但还是仔细看了一眼视频对面的脸,乍一看感到有些奇怪,但是没多想,去看她的姻缘,下意识就皱了皱眉:“实话不好听,你还是别问了。”   视频中和米正相同年龄的十八岁少女正是女孩子蜕变的时候,又有少女的青春活力,又开始展露出娇美的女性特质,说话的声音都甜甜的像是掺了蜜:“没事聊聊呗。反正暑假闲着也是闲着。”   米正停下脚步,觉得有点奇怪,刚才自己明明拒绝了视频通话,怎么还是会跳出来?他也没多想,以为是自己点错了,就把手机对准前面,让校门的牌子进入到屏幕:“有什么话,见面说不就行了?今天拿毕业证书,你还没到学校吗?”   对方的脸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也不知道是摄像头怼脸,还是视距拉得近,乍一看觉得脸色白得有点渗人:“没。我在学校呢,已经到很久了。那一会儿见面聊。”   米正觉得对方的语气怪怪的,但也没多想,直接含糊地应了一句:“嗯,一会儿见。”   其实他不觉得有什么好聊的。   作为一个读书成绩不够优秀,脑子也不够灵活的普通高中生,他哪怕再怎么努力学习,也没什么能够说得上话的好同学。   他也不是什么“讲义气够哥们”的人,没什么好兄弟。   他家也没什么钱,当然也算不上穷,不会有人为了钱巴结他,也不会因为穷排挤他。   像他这种人,中学六年时间,几乎就是个小透明。刚才给他打电话的人,算是认识比较久的同学——他们初中三年同班,高一也在同一个班级。   但讲真两人并不熟悉,米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直接打电话给他。   难道真的是因为想找他看相?   可他自己也不过是在校庆的时候,随便看了一本相术的书被赶鸭子上架摆个摊罢了。   米正嘀咕了一句:“搞不懂。”   今天是返校统一拿毕业证书的时间,不过显然学校还沉浸在刚刚结束不久的高考氛围中。   有些人忐忑不安,有些人踌躇满志。   这都和米正没什么关系,不出意外的话,高中文凭已经是他的最高学历。   他的教室在三楼拐角,是整个高三年级最阴暗的角落,就如同他们一整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班级一样,和最东面阳光最好的班级形成鲜明对比。   “喂!怎么走路都慢吞吞的?能不能快点?”   身后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传来,米正下意识往边上让了让,还不等他看清楚是什么人,就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差点把他撞贴在墙上。   米正“嘭”地一下用力撑住墙壁,免得自己摔下楼梯,等回过头来的时候,撞他的人已经走了。   他只看到一抹亮黄色的篮球背心,再看看虽然有三三两两的人经过,但依旧很宽敞的楼梯,皱了皱眉,走了几个台阶进到八班的教室。   八班是一群读书还算努力,但就是不出成绩的学生。   平时教室里的氛围总是很沉闷,今天倒是难得轻松一些。   “唉!总算是出结果了。我不是读书这块料,爸妈非得让我读书。”   “我也是。别说三年了,就是再学三十年也考不上大学啊。”   “老卢就惨了,听说已经联系好了复读的学校。”   “嘘——他可不觉得自己惨。”   “哎,米正来了?你怎么样?有打算了没?”   “已经差不多了。”米正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准备跟邻居叔叔一起跑快递。你们呢?”   “跑快递听说收入不错啊。我大概是进厂拧螺丝吧?”   “咱们班里好几个要去沿海的。”   “那你们几个能结伴一起走,以后还能聚一起真好。”米正是真心有点羡慕。至于快递收入怎么样?那也是大城市的收入更高,他虽然不会留在小城里,但邻居叔叔跑快递的城市也不算大。收入方面,邻居叔叔已经跟他交了个底,不算太少,也但不多。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也想和同学们一起去沿海省份闯一闯。   听他这么一说,已经准备好结伴同行的几个同学也很开心:“说实话,第一次出远门,心里面可慌呢。有这么多同学们陪着就好很多。”   “是啊,出门有个照应。”   “要是有人看我们年纪小就想欺负,看我们人多应该也会悠着点。”   另外一个高个子同学“嗐”了一声:“放心,有我在呢,没人敢欺负我们。再说我们已经定好了时间,到时候直接高铁到站,老王的姐姐就在火车站接我们,直接跟着姐姐走就行。”   被称为老王的同学,在班级里人缘很好,是个中等个子其貌不扬的男生。他姐姐大家都认识,是个靠谱的人,在沿海的一个工厂里打工,应该是会介绍进同一家工厂工作。   “仙哥儿,要不你给我们看看呗?”   “别这么叫。我那点东西,你们还不知道嘛。”米正连连推辞。   “就玩儿呗!上次你算得多准啊,隔壁校的到现在还有人打听你。”   米正就随便给他们看了看,给了几句套话:“出门在外,看好自己的财物,做事说话脑子里先过一遍,不要冲动。”   “喂喂喂,认真点看看!”   米正就认真点看了看:“老王,你脾气太好,要学会怎么拒绝别人。路江,你注意着点烂桃花……”   一个月后出的高考成绩,和他们八班没什么关系。   他们聊了没多久,班主任就进来,说了几句套话,又鼓励了一番大家,就走了该走的程序,把他们都放走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会是他们大多数人最后一次在中学里。   等到出教室门的时候,一些同学才感慨起来,有些感情比较敏感的女同学,眼眶都红了,不乏三三两两抱在一起哭的。   米正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之前打电话给他的女同学,因为不是同班,想想人家可能已经走了,或者还在教室里,感觉也没有什么必要特意去等人家,就跟着同学们一起走了。   刚下楼梯转过一个弯,手机就响了:“仙哥儿,你走了吗?”   “还没有。你们放了?”   “嗯。你现在方便来小礼堂吗?我是真的有事情想问问你。”   米正听对方的声音很严肃,一时间也不好拒绝,就答应了下来:“那你等一下,我现在刚出教学楼。”   “好。”   米正看着结束的通话,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女同学最后的声音带着一点奇怪的笑意。   炎炎烈日下,他后背的寒毛一下就竖了起来。   他的脚步一下就停了下来。   “米正?怎么待在这儿不动?有什么话可以跟老师说说。”   班主任表情向来很严肃,但今天或许是因为学生毕业,她难得展现出温和的一面。   米正不是善于沟通的人,也没什么和女性长辈相处的经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班主任老师很耐心,一直等着他说话。   “我……没什么。”女同学约他去一个地方,不管是有什么话说,最好还是不要大嘴巴跟别的人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老师在,他刚才的寒意就消退了,觉得是自己多想,就和老师道别之后,往小礼堂走。   玥城历史悠久。他就读的玥城一中也是一所百年老校。   小礼堂是老校原有的建筑,因为设施老旧,平时是一些学生社团作为偶尔活动的场所。但是因为小礼堂距离新校区比较远,周围都是一些参天古木,平时很少有人往那边跑,最后渐渐变成了小情侣约会的地方。   米正记得初中的时候,还听说有人去那边约会,等到高一的时候,就已经没人去了,只听说学校保安和教导主任经常去那边巡逻。   米正倒是在高二、高三挺多往那边跑的,因为小礼堂边上就是学校的一道侧门,出去就是玥城老街。   夏天的小礼堂凉风习习,环境还是很不错的。侧门那边看门的大爷每天都会来打扫,周围也很干净。   米正还没走进去,就看到一个面熟的女生背着手站在小礼堂门口,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仙哥儿,你来啦。”   米正下意识停下了脚步,看着女生没有血色的脸和格外红艳的嘴唇,觉得有点不对劲:“邬采薇,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医务室?”   邬采薇长得非常漂亮,是那种穿着麻袋一样的中学校服,都能够发光的美貌。现在哪怕惨白着一张脸,眼睛看着米正的时候也很亮。   今天是来学校拿毕业证书,同学们都没有穿校服,米正慢半拍才注意到,邬采薇穿的不是什么碎花裙子,而是一条宽松的睡裙,甚至光着脚。   米正下意识皱了皱眉:“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是有事情要你帮忙。”邬采薇说着,也不看见动脚,突然就到了米正面前,“你的血真好闻,给我喝一口吧?我好冷啊……” 第2章 香烛铺   鬼!   米正一瞬间感觉一股寒意扑了过来,甚至闹不清楚是鬼带来的,还是从自己骨头缝里钻出来的。   他的身体完全不能动,勉强能够动一动眼珠子,看到女鬼咧开到耳后根的血盆大口。   【真不愧是仙哥儿,比曹……的味道好多了。】   米正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像是听到了女鬼说话的声音,但是女鬼明明正张着嘴准备咬他!   难不成女鬼说话不用嘴?   带着死亡的青白色皮肤,伸出来的双手发灰,上面布满了尸斑,眼珠子通红,整张脸上一张嘴几乎把脑袋分成了两半。这时候的邬采薇,哪里还有玥城一中校花的样子。   一滴口水从女鬼的嘴巴里滴下来,掉在米正肩颈处的皮肤上。   一道奇怪的光线从米正身体里弹出来,牙齿几乎已经碰到皮肤的女鬼闷哼一声,被弹了出去。   米正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自己能动了,立马撒丫子往外跑。   吓到麻的脑子,竟然还能够冷静思考。刚才他明明是在小礼堂外面,怎么就一眨眼到了里面?   小礼堂的座椅不多,大门关着。   十八岁的青少年发挥出狗急跳墙的潜力,直接往大门上扑过去,然后就从突然打开的大门扑了出去,在门口的水门汀上摔了个两眼冒金星。   “唔!”   “哎哟!是小米啊,摔疼了没?”问话的是穿着一身老式中山装的看门大爷,六十多岁年纪,带着一副圆眼镜,平时负责小礼堂和周围一片的打扫工作。米正经常走侧门,会给他顺手带点东西。中学六年下来,大爷和米正很熟悉。   带着暑气的风吹过,米正趴在地上缓了缓,主要是缓缓脑子,身体的动作一点不慢,连滚带爬从地上爬起来,惊恐地往小礼堂里看进去,对大爷说道:“崔伯,快跑,里头有鬼!”   “什么鬼?我看就你一个鬼鬼祟祟的。”崔伯伸手把米正一把拉了起来,还给他拍了拍身上,看他摔破了一点皮,赶紧又推了一把他的后背,“摔伤了,赶紧去医务室涂点红药水。”   米正回头看。   小礼堂里和平时一个样,压根没什么女鬼。   他摸了摸有些发疼的脖颈,又低头看看膝盖上磨破的一点皮:“这点……哎哎,我去我大伯那儿就涂药水!”   “去吧去吧。”   米正感觉不到五分钟时间里,像是重新投了一遍胎,又摸了摸脖子:“错觉?”   走了几步,老街就变得喧闹起来。   连排的老式铺面里,全是卖各种千篇一律的旅游美食,但也有一些比较传统的小店铺,经营的还是几十年下来的生意。   米正轻车熟路拐进一条小巷,从后门进到一家香烛铺里。   铺子有个不小的后院,一半搭了新式的厨房和卫生间,有个棚子,停放了几辆电瓶车。   另一边放着几排花盆,长着几颗说不上是菜还是花或者是草的植物。   一只大黑猫听到声音,自己推开后门走到米正身边,带着一身空调的凉爽,往他小腿肚上一蹭:“喵~”   黑猫油光水滑,阳光下折射出来的却是红光。   “大花,你又出去不关门,冷气都放跑了!”屋里头传来男人的声音,紧跟着的是急促的脚步声,一只大手伸出来关门,一眼就看到了米正,“原来是小正回来了,我说大花怎么大热天的还往外跑。快进来,正好吃午饭。”   米正叫了一声“大伯”,弯腰抱起暖呼呼的猫,往屋里头走,顺便把后门给带上。   米良继一边经过堆满了货品的小库房往前走,一边说道:“小正今天毕业了,中午咱们简单对付一口,晚上再去吃一顿好的。”   米正听着大伯的话,感觉整个身体都回暖了:“就是高中毕业,没必要这么折腾。”   他刚走到前面,隔壁奶茶铺的老板娘就拿着一杯大杯奶茶过来:“来,恭喜毕业,以后就是大人了!”   “谢谢刘姨。”米正接过奶茶。   刘姨连连摆手,又回去忙自己的店了。   香烛铺的门脸很窄,并排放两把椅子都挤。米良继平时就摆着一把椅子,在柜台上支了个平板看剧,手上扎几个纸人花圈什么的。   他在椅子背后挂个布帘子,隔开后头的小库房,也是给米正腾了个学习桌,让他可以有个地方写作业。   奶茶铺的刘姨刚走了没多久,一旁的肉夹馍老板也送了一盘肉夹馍和凉皮过来。   他们两家的铺子是租的米良继的,待人总比其他普通街坊要热情一点。   香烛铺的生意,从来和热闹没什么关系。   肉夹馍是热的,米良继就放下手头的纸扎,拉开布帘,摆了一张折叠桌出来,和米正一起吃了起来。   他吃东西很快,吃完一抹嘴:“过几天你就满十八了,又是高中毕业,得回去上祖坟烧个香,跟老祖宗说一声。”   “啊?高中毕业也要说?”他连大学都没考上,跟老祖宗说什么?烧一份检讨书给老祖宗吗?   “这是规矩。顺便把祖坟清理清理。”   米良继这么一说,米正就不吱声了。   老米家祖上曾经阔过,祖坟占了一个大山头。可惜到他这一代,就他一个人。   逢年过节整个山头的清理都得他来。   上次清理还是清明,算算到现在两个多月,正好经历了万物疯涨的春夏,现在山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样了。   米正低头吃完饭,放下帘子,给大花开了个罐头。   米良继一听声音,就假模假样地骂:“你又给大花开罐头?猫一天吃一顿就行了,你看它都肥成什么样了?”   大花站在折叠桌上,埋头吃得呼噜呼噜的。   米正把脑门贴在大黑猫宽厚的身上,小声反驳:“大花又不胖,它还有腰身呢!”又伸手托了托猫猫DUANGDUAGN的小肚皮……不对,这是原始袋,不是小肚肚。   “你就惯着它吧。一天天的耗子也不抓,都不知道干活。”   “现在哪儿还有耗子?大伯,明天我回去把大花也带着吧?”   “你不嫌沉就带着,胖猪现在20斤!”   “哪有20斤?明明只有9.75……公斤。”   米良继隔着帘子翻白眼:“下午没事,你赶紧收拾东西。”   “好~”米正一把将吃完罐头的大花抱起来,看上去只是体型有点大的猫猫,除了肚皮上的软肉之外,一身的腱子肉,抱着十分压手,蹭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把猫放地上,先把桌子收拾了,然后开始整理需要明天带回家的东西。   他家在城郊,距离玥城开电动车半个多小时,不过都是山路。平时家里也没什么人,读书的时候就一直跟米良继住店里。   店铺上头有个阁楼,不算宽敞,能睡人。   城里上学也方便,主要是冬天下雪什么的,山里头的路容易结冰打滑,中学还要上晚自习,还是住在城里方便。   米正平时周末会回去,家里东西都有,没什么要带的。不过这次准备带大花回去,大花的东西有点多。   祭祖的东西收拾起来倒是快,自家开的香烛铺,直接就有搭配好的套装,拿上两箱就是了。   等到了明天出发的时候,米良继又在不算满当的三轮车里放了一个保温箱:“弄了几样荤菜,回家赶紧放冰箱里,热一热就能吃。”   “好。那大伯,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路上开慢点。”   “好,拜拜。”   大黑猫从纸壳箱里站起来,对着米良继挥了挥爪子。   清晨六点多的老街没什么人。有个同样住在店里的老头看着大花两眼放光:“你家猫真壮实,又聪明。”   和大部分的家长一样,米良继在外人面前肯定要说自家孩子不行的,包括自家的猫:“嗐,一天天的就是吃和睡,聪明什么啊。”   米良继看着米正开的电三轮拐出了老街,才回到自己的店里。   今年的夏天格外炎热,早晨的风也透着热气。好在三轮车进了山,温度一下就下来了。   “还是山里头舒服。”   “喵~”   “大花到了山里,也可以好好跑跑减肥。”   “喵呜……”   “我过几天就要跟着隔壁的叔叔去送快递了,以后你想来可不容易。”   “喵?”   “等我努力一下,在城里买房,得买个带院子的,种一棵树……”   “现在城里头房价可贵了,也不知道得工作多少年。大花你要长命百岁啊。”   “喵~”   一人一猫说着话,又是熟悉的路,感觉很快就到了。   山村平地不多,原先还多一些,不过这些年都盖了房子,只留下村口的一块地能停车。   米正的电三轮倒是能开进去,路过的时候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面包车:“咦?三叔回来了?”   他们村是个杂姓村,祖上是从各个地方迁过来的。不过经过了世世代代的联姻,大家都能扯上点亲戚关系。   三叔就是说好了要带米正去跑快递的邻居叔叔。   他正觉得奇怪,就见面包车的车窗上突然像是被砸了一个西瓜一样,飞溅出好大一片血红色,一部分还顺着门缝滴滴答答地往下滴。   米正咽了一口口水。   “喵嗷~”20斤大黑猫猛地从后面的纸壳箱里,跳到米正的背上,冲着村子里发出山大王回来的叫声。   米正被猫撞得趴在把手上,撑起来一眨眼,眼前的面包车哪里还有什么破西瓜,搓了搓脸皮,伸手拖了拖后背上的猫屁股,自言自语:“哪来那么多鬼,眼花了。” 第3章 真见鬼了   由于村口发生的事情,米正回家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三叔家。   意外的是,这不年不节的时候,三叔家里竟然来了好些人。   米正对着一个三四十的女人叫了一声:“三婶,三叔回来了?”   三婶的皮肤微黑,瞧着还有点蜡黄,看着米正勉强笑了笑:“是啊,回来了。一会儿晚上来三婶家吃饭,正好送送你三叔。”   “好。”米正奇怪,怎么三叔才回来就要走了吗?   他看着三婶明显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再加上现在不是三叔和他约好的时候,直觉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他们一家正在忙活,他也不好多说,招呼了一声就往后头的路开。   说是邻居,其实两家隔得很远。   从三叔家边上的路,一直到米正家里,电三轮还得再开个五六分钟。   这五六分钟的路经过的地,包括再往后的好几个山头都是米正家的,除了祖坟所在的山头外,包给了人种了果园。   早年还留了点地,种些玉米什么的,后来人都不怎么回来,就全承包出去了。   米正的电瓶车刚开了没多久,果园里就蹿出来一条黑色的细狗,“汪”了一声,跟在电瓶车边上慢慢跑。   大花“喵”了一声,像是在打招呼。   和油光水滑一身腱子肉的大花不一样,细狗的毛发没什么光泽,脸上的毛稀疏,眼见着是一条老狗。   “黑哥!”米正放慢车速,等到了家里停下车,一弯腰就把细狗抱了起来。   一掂分量,原本70斤的狗子,现在可能还没50斤。   黑色细狗的名字,就是个毫无特色的大黑,是米正出生前就养着的。米正今年都十八了,大黑已经过了二十岁。   米正家是村里难得的一大片平地,造了个四合院。房子十分开阔,在山里头夏天很凉快。   他把大黑放在地上,大花已经从纸壳箱里跳了出来。单看壮得像头小豹子的大黑猫,在肩高70多厘米的大黑狗面前,瞧着就是很正常的小猫咪,婉转地“喵”了一声,在大黑的腿边蹭了一下,又站起来微微跳了一下,蹭了蹭大黑的脖子。   “好啦,太阳起来了,赶紧进屋去。大黑,我带了新鲜的肉回来,中午咱们吃炖肉。”米正没什么做饭的手艺,简单做个猫饭狗饭的本事还是有的。   他刚把东西从三轮车上搬进厨房,手机就响了,一看来电,就皱了皱眉:“爸?”   米濉没有对儿子嘘寒问暖的意思,也不关心儿子的考试成绩或者未来出路,开口直接就问:“去祭祖了没有?”   “……还没。”   “不是跟你说了,满周岁就去祖坟祭拜一下?你身份证上的生日比实际的晚了两天,你别不放在心上!”   “我……正准备去。”   “现在在家里?”   “是。”   “现在、马上就去!你爷爷奶奶的坟得拜拜,剩下的往上随便拜个祖宗。”   “哦。”挂断电话,米正也不知道他爸到底是严谨还是随便。尽管米濉不在身边,他还是把东西放好之后,就拿着准备好的祭祀套装往祖坟走。   东西有点多,他就拉了一辆小推车。   大黑过来,做出拉车的动作。   “黑哥,我长大了,我来拉就好。”   大黑看米正拉着走了几步很轻松的样子,把跳到上面的大花赶下来,带着一种家长的严肃跟在后头,一副随时准备换班的样子。   米正很想说,黑哥你是一条猎犬,不要老想着干拉车的活,但他什么都没说,取了草帽,一人一狗一猫分别戴上,往山里头走。   草帽是去年米正编的。   大花过去一年长势良好,今年戴着已经有点紧了。它坐在地上,抬起后爪想要挠,又克制地停住,老老实实跟在一人一狗身后。   “大花你将就着点,等会儿给你编个新的。”   “喵~”   米家祖坟所在的山,离得有点远,但是前面一段是打理好的果园和农田,路很好走,拉着小车也只是有点颠簸。   走了大概半小时,米正就到了山脚下,从这里开始,才是真正让他感到考验的时刻。   祖坟在北坡,得绕路过去。   这地方本来就离开村里很远,哪怕是包地的人也不会乱闯进来,草长得比人还高。要不是米正年年过来几次,压根连路都分不清在哪儿。   米正给大黑和大花摘了帽子,它们就一溜烟钻进了草丛里。   山里头有野兔子,大的能有个四五斤。对于猎犬和20斤的猫猫,逮兔子才是正经营生。   米正舒了一口气,从小推车里拿了一把砍柴刀出来,一边走,一边清理道路。   今天他只能大致清理一下,按照他爸的意思,得马上祭拜祖宗。   从小到大,他这个爸爸都像是生活在电话里。要不是每年过年的时候还回来一下,他都怀疑他爸是生活在手机里的APP,还是那种因为使用频率太低,会被提醒要不要清理掉的那种。   每年大概就是他生日前后,他爸会主动打个电话过来,从来没有一句生日快乐,只会让他上坟祭祖。   他早上六点多从店里出来,到家差不多七点,等到了北坡看到石阶,已经是中午了。   石阶前有个亭子,还有个拴马桩。   小时候他跟着他爷爷来祭扫的时候,会牵着驴子来,也一样拴这里。   亭子里有石桌石凳,边上还有一口井。   他抹了一把汗,对着山里头叫了一声:“黑哥,大花,回来吃饭了!”   “汪!”   “猫嗷~”   一猫一狗的声音在空旷的山地里格外有穿透力,但想让米正循着声音去找是找不到的,只能它们来找他。   他把亭子打扫干净,把带来的食物在石桌上摆好,猫和狗就顶着一身草籽回来了,不是先吃东西,而是先就着水碗哗啦啦地喝水。   猫狗不进祖坟。   大黑和大花都懂规矩,吃完就待在亭子里。   米正一个人沿着石阶往上走。   山脚下有几排坟茔,葬着米家收养的一些家人。像他大伯米良继,百年之后也会葬在这里。   米家人的墓还在上面。   按照规矩,老祖宗在山顶,越是后代,越靠近山脚。   他爷爷奶奶是最近的一辈,只要走一个小时山路就行。   两个多月没来,墓前已经杂草丛生。   米正清明时候撒的几棵小花种子,开出白色的小菊花。他把杂草清理干净,小菊花就显眼起来。   擦干净墓碑,点燃香烛,米正看着墓碑上爷爷奶奶的照片,和往常一样,说起最近一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我不是故意晚了两天,是要去拿毕业证书。回来好吓人,见到鬼了。唉……如果是爷爷奶奶回来,我一定不害怕。应该是错觉吧?邬采薇在我们学校很有名的,要是真出了事,肯定瞒不住,早就有人说起了。”   他说的时候压根不去想,以他这种孤僻的性格,就算有什么事情,他也不会知道。   邬采薇和他不是一个班级。他们班级群里,最近只有工作和复读的话题。八卦也不会放在班级群里聊,喜欢聊这些的同学有自己的小群。   两个多月除了高中毕业之外,也没有其他事情发生。   米正说完,看一把香烧得差不多了,就换了一把香点上,然后拿上东西去上头的曾祖父曾祖母的坟前祭扫。   等忙活完,也不知道是少了祭拜的东西还是别的,只觉得浑身轻松,脚步都像是在飘。   这么长时间,猫和狗已经不在亭子里,不用米正叫,一猫一狗就从人高的草丛里钻出来,叼着两只大兔子。还不用米正经手,它们自己就把兔子放到了推车的筐里。   米正一拉,发现分量不对,蹲下去仔细看了看:“好家伙,你们这是把兔子窝给抄了。”五只大兔子。   他做别的不行,收拾兔子的本事是被大黑从小锻炼出来的:“回去给你们做兔子肉吃。”   回去收拾兔子,收拾全身草籽的猫狗,再收拾一身臭汗的自己,忙活完天已经暗下来了。   他站在门口,看了看时间,就带着非得要送他(出去玩)的大黑和大花,往小推车里放了点早上带回来的肉菜,往三叔家走。   等走到半道,三叔家传来的声音更明显了一点,他一听就折返回去,换了东西提在手上,重新过去。   三叔家的人比早上米正回来的时候更多,外面支了个简易的棚子,拉了电灯照出一片白,地上有散落的纸钱,屋里头传来压抑的哭声。   米正在村里的老会计那儿给了白包,小声问:“是三叔?”   老会计当着他的面点清楚钱,登记在账本上,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小声回答:“送快递的时候出了车祸,和一辆卡车撞了。面包车哪儿经得起撞?听说把面包车拆了才把人给捞出来,已经不成样子了,只能带着骨灰回来。”   “怎么会?我早上回来还看到……”三叔的车就停在外面呢。   米正的话没说下去,眼前就看到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健壮的中年汉子,坐在门槛上抽着烟,露出熟悉憨厚的笑脸:“小正回来啦?三叔答应你的要带你跑快递不成啦,对不住啊。” 第4章 抖腿的三叔   米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有一种全村摆个灵堂闹他玩儿的荒谬感。   “小正怎么站这儿不进去?”一个五十来岁微胖的女人从里头出来,拉起米正的手,带着他往里走,“来,送送你三叔。”   “二伯娘……”   二伯娘看他神情不对,就拍了拍他的背:“你跟你三叔好,三叔走得突然,你也别太伤心。”   经过门槛的时候,米正下意识往边上让了让,那里已经没了三叔的身影,刚才看到的像是错觉。   米正看着灵堂上三叔的黑白照片,给上了一炷香。   房子小,里头放满了东西,米正又不是自家人,就退了出去。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三叔的儿子拉着走:“小正,走,去二伯那儿吃饭。”   三叔家一门三兄弟,房子大致并排造一起,办事情都是相互借用地方。   三叔的年纪比米濉小,生的儿子却比米正要大好几岁,今年大学刚毕业,眼眶红红的,说话带了点鼻音。   “四哥,你饭吃了吗?”   “我还有事,一会儿就过来。”   “好。”   以前村里红白事都是整村一起帮忙操持,现在都是一条龙外包,什么都是现成的,倒是比以前省心。   米良继在小城里开着香烛铺,也认识些做这一行的。   老板娘过来看了一眼,过来还和米正说了两句,又小声问:“小正哥还有没有平安符?”   符箓这种东西,现在网上有打印的,叫什么名字的符都有。   老板娘找米正要的,当然不是打印的。但讲真,米正觉得自己手写的符箓,还没打印的工整好看。   “你说的是除秽符吗?家里这会儿没有,要不我给您写两张?”米良继店里面卖的符箓,除了那种打印的,就是米正手写的。   这在老客户眼里不是秘密。这些行业的人来店里面大量进货,都是直接从后门拿,不是在前面店铺里随便买个一点东西。   老板娘一听,整个人长舒一口气,脸上也带了点笑:“好好好,再好不过了。”   米正问了问老板娘离开的时间,吃完饭就回去画了符箓,再急急忙忙跑过来。   这时候天已经很晚了。三叔家外面的棚子还支着,来帮忙的老会计几个都已经走了。白事一条龙的工人们也都已经收拾完最后的卫生,老板和老板娘正搓着手站在路口,眼巴巴地等着。   米正把装了符箓的自封袋交给两个人,两个人谢过之后关了棚子上的灯就走了。   米正看着手机上转来的一千块钱,对等在路口的大花说道:“明天去给你买鱼吃?还是你想吃肉?”   大花看着米正的身后不吭声,两只眼睛在黑暗中像是两盏小灯泡。   米正觉得大花的视线不对,往身后一看,就是一点光,还飘着白烟:“!”   鬼火!   继鬼之后,他能看见鬼火了?   “小正,是我。”   光点往前走了两步,米正看清楚了:“四哥……”他一口气没松开一半,就见四哥边上的中年人,“三叔……”   大花就往米正跟前一站,三叔就往儿子身后一躲:“小正啊,我没恶意的,就是劳烦你跟我家老婆儿子带句话。”   四哥不知道自己身边还跟着他爸,把烟头在矮墙上摁熄,蹲下来看大花:“嚯,你家猫可真大,养得真好,叫什么名字?小黑吗?”   三叔怕得太明显,再加上毕竟是很熟悉的人,米正倒是没有面对邬采薇时候的害怕,蹲下来摸了摸大花:“不是,叫大花。”   “它不是黑的吗?”四哥朝大花伸了伸手,还真不敢上手摸。   这猫个头大是一方面,主要是给人的气势就不一般,自带一种帝王的凝视BUFF,十分威严,让人不敢造次。   “捡来的时候花不留丢的,洗了澡才发现是黑的。”   三叔也跟着蹲在边上,距离大花更远:“小正啊,你跟你四哥说一声,我车里有一张卡,密码是他生日,里头有二十五万……唉,少了点,是给他存的老婆本。你让他把这钱拿着,别告诉他妈。等赔偿金来了,也让他管着。让你三婶多顾着点自己,她娘家兄弟日子好过着呢。”   三婶人挺好的,就是太帮扶娘家。   米正看四哥眼睛看着大花,明显心不在焉,就小声问:“三叔怎么出的事故?”不是说车子都撞得不成样了吗?   “听说是避让一个小孩儿,让货车撞了。”   三叔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就说道:“放心,车我开回来了,就停在村口呢。”   “……”敢情他回家的时候,看到的面包车是真的。   米正劝了四哥早点回去休息,就带着大花跟着抖腿的三叔往村口走。   他这会儿胆子也大了点:“三叔,你这是腿撞出问题了?”人出了事故,后遗症还能带到鬼身上的?还是新鬼对自己的腿不熟悉,飘得磕磕绊绊?   三叔惨白着一张脸:“那不是撞出来的。”那是被吓的。   在普通人眼里,大花就是一只大黑猫。虽然体重20斤,但它一身扎实的肉肉,看上去体型并没有太夸张。   但在鬼的眼里,大花那就是一只猛兽,能够吃鬼的那种。   当了一辈子人,突然切换到鼠鼠视角,能不害怕吗?   三叔飘出了连滚带爬的高难度动作,也不敢搞什么特效吓唬小朋友了,直接从车上拿了一个快递袋出来。   东西一拿出来,面包车就消失不见了。   三叔递给米正,看了看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大花,选择放在地上。   米正低头看看大花,大花对着他的腿蹭了一下,还是那只身娇体软的小猫咪。   “那我去拿给四哥?”   三叔连连点头。   到了三叔家,三婶和几个家人还在守灵。   大花叼着快递袋就直接从四哥房间的窗口跳了进去。   米正在外面听到一声闷哼,对出来的大花问:“你踩四哥了?”   大花:你这个人类说什么?小猫咪一点都听不懂。   米正还是等了一会儿,见三叔对他招了招手,知道事情已经办完了,就带着大花回家。   这么一个来回,又出了一身汗,他重新洗了把澡,就搂着大黑和大花一觉睡到天亮。   接下来几天,他就天天去打理祖坟。   三叔出殡的那天,米良继也回来了一趟,给米正带了点吃的用的,去祖坟上了柱香:“别着急工作的事儿。正好休息在家,把祖坟上下都清理干净了,老祖宗保佑,才能将来不愁。”   米正本来就不着急,把自己这段时间写的符箓给米良继带上,有些好奇:“上次华姨给了我一千,是不是贵了?”   “哪个华姨?办白事一条龙的那个?”   “对。”   “哦,老三家的事情是他们家办的。你给她画了什么符?”   “她要除秽符。我给她画了五张,再送了一张镇宅符。”他在店里面画符,都是一套五张送一张别的。价格只知道个大概,毕竟店里的生意都是米良继在管,“本来我想多画几张,家里没材料了。”   “啧,便宜她了。”米良继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咱们米家家传的符箓,外面可买不到,一千块买一张镇宅符都不够。”   “啊?”他随手画的东西,能够卖这么贵的吗?再说这东西有啥用?不就是花钱买个心安吗?   米良继没给他多解释,又叮嘱了他一番日常生活,甚至还关心了一下大黑和大花体检的时间,还给大黑带了一套热敷的材料,才回了城里。   等到了晚上,米正听到手机提示音,点开一看是老板娘给他汇了五千,又是留了一大串语音,大致是忙忘记了,不是故意占他便宜。   等三叔头七那天,老板娘又给他塞了一大包零食,还有一大箱海鲜和几个黑色的不知道装了什么的塑料袋:“阿姨是真没注意,以为就两张符呢。来,阿姨给你送家里去。”   米正被说得不知道该怎么回,呐呐:“我以为您说的两张是约数。”再一看一千块钱,哪里知道两张就是真的两张?“我不是故意强卖……”   “嗐!阿姨还能嫌多嘛!小正哥是有真本事的人,和那些个唱大戏的不一样。”华姨在这一行认识的人多了去了,自家做这一行的多少也懂一点。时间长了,自然分辨得出哪些是招摇撞骗的,哪些是有真本事的。   像是三叔家请的那些帮衬的念经的,有一个算一个,往好了说都叫花钱买心安。   米正这样的,别看年纪小……年纪小,本事不小。不然她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真花上几千买几张黄表纸?   华姨办事利落,又是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别说是米正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小年轻,就是大几十岁的人都能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米正都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呢,华姨就把肉什么的往冰柜里放好,人已经出门走了好长一段路了。   “汪!”   米正看大黑扒拉了一下没放进冰箱的袋子,里头一条大青鱼甩了一下尾巴,把大黑吓了一跳,还引来了大花。   “行,中午吃鱼。我看看怎么做……怎么杀?”   大花“喵”了一声,就上去把滑溜溜鲜活的大鱼摁住,直接撕了吃,还给大黑撕肚腩吃。   米正放下手机。行的吧,他是没有杀鱼的本事,猫和狗也该吃点生骨肉,但总觉得有一种来自猫猫狗狗的鄙视。   错觉吧?   他突然看到微信提示的未读信息,顺手点进去一看,发现是平时没什么声的班级群。   信息在飞快刷新,入眼的第一条。   【殉情?什么时候的事情?】   殉情的两位主人公的名字,在飞快滚动。   一个是邬采薇,一个是曹佑。   【好像是高考刚结束没多久的时候。】   【那时候曹佑没事吧?我们领毕业证书的时候,还看到他了。】 第5章 殉情   殉情这种事情,对于现在的十几岁年纪徘徊在成年边缘的人们来说,是难以想象的。   邬采薇和曹佑两个人,虽然不是他们的同班同学,但是学校里有不少和他们是初中同学。   玥城总共也没多大。读同一所中学的,大部分都住得近。同一个年级的人,大都知道名字。   聊天记录里八卦的情绪不多,主要都是对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身边的不可思议。   【殉情什么啊?有必要吗?】   【就算家长反对,他们考个外地的学校不行?】   【咱们本地也没学校。】   玥城压根就没大学,最近的大学都是在省城。   【不过没听说这两个人在一起啊。我记得曹佑不是和三班的张茉谈着吗?】   【唉,别提了。我家和曹佑家是一个小区。现在曹佑妈疯了,要去邬采薇家讨说法。】   【啊?这有什么好讨说法的?】   【就是!曹佑是男的,又不吃亏。邬采薇多漂亮啊。】   【就是。也就搁我们这儿,等邬采薇上了大学,哪里还轮得到曹佑?】   【反正曹佑妈说曹佑是被邬采薇害死的。】   班级群里说了一会儿,米正搓了搓脸皮,想抱抱大花壮胆。   一看,大花吃得血呼啦啦。   大黑倒是对米正随时保持关注,见状就要凑上来舔舔给安慰,也是一嘴的血呼啦啦。   “停停停!”米正从厨房的小板凳上站起来,“你们赶紧吃,吃完我收拾。”   这鱼腥味,一会儿还不好整。   还有满天飞的鱼鳞……等他看看,至少把怎么杀鱼学会了。   不管以后是留在玥城,还是出去打工,生存技能该学起来。   一条大青鱼,一猫一狗一顿扫光。   吃完让米正给刷牙擦嘴擦干净爪子,两个黑不溜丢的家伙就出门玩去了,留下米正一个人在家里收拾老半天。   四哥拿着个西瓜过来,就看到米正瘫坐在门口的竹躺椅上:“又一个人收拾祖坟呐?”   他们这个村就叫米家村,但正经姓米的只有米正他们一家。   以前,他们这一片的地都是米家的。   现在,米家的那座祖坟也是谁都看得见。村里人从小就告诫他们绝对不要去那里。   以前他以为是敬畏先人,现在有了一点不一样的感悟。   米正赶紧坐起来:“四哥?”   四哥的精神状态比之前好多了,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里,把西瓜还有手腕上的一袋子葡萄放进冰箱里:“给你冰着。今天晚上我就走了,你要是在家,就帮忙看着点我家里。”   这话是客套。   四哥的亲大伯一家就住村里,轮不到米正来帮忙看家。   米正这点事情还是明白的,把躺椅让给四哥坐,自己去里屋搬了一张藤椅出来:“四哥有什么事尽管说。”   四哥就给他看看自己的胳膊,再掀起上衣,露出两个硕大清晰且青中带紫的猫脚印:“谢谢你啊。我爸给我的卡,我拿到了。他走得突然,我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米正沉默了一会儿:“我想,三叔可能放心不下三婶。”   四哥就笑了笑:“我想也是。我订了明天的高铁票,带我妈去京城。”   “京城房租不贵?”身为读书不优秀的准打工人,米正早就查过京城的房租价格,那是一个对小年轻来说特别不可思议的价格。   真的,他都不觉得自己一个月能赚到租个单间的工资。   “没事,我单位不在市中心,租得稍微偏一点,能租稍微大一点的。到时候也好给我妈找份工作,工资比在玥城高。”四哥看米正一副小大人样子的眼神看他,就呼撸了一下脑袋,“行了,你四哥我的收入还不错的。反正多交点房租,好过给我舅舅那一家有去无回的。”   “嗯。”米正点了一下头,后知后觉地想起四哥虽然刚毕业,但正经学霸,大学里就开始赚钱的那种,和他这种学渣有壁。   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还是担心担心自己。   所以,拿毕业证的那天,他看到的邬采薇果然是鬼吧?   四哥马上就要带着三婶搬家,事情还很多,而且他也不想告诉舅舅一家,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说了没几句话就走了。   米正也没瘫一会儿,就接到一个电话。   “小正啊,你要的黄沙水泥,我中午临时有事不回来了,得大概六点半回来的时候给你带过来。”   “好,没事的,宋叔。”   “那等晚上到了,我打你电话,你到村口来拿一下。”   “好。”   “那就这样。”   祖坟,某种意义上就跟人住的房子一样,时间长了,总会有些地方需要小修小补。   米家的祖坟维护得很勤快,最大的工程就是除草,但也不免有些砖石缺角、土石松动之类的问题。   这都是米正干惯了的活,如果不是夏天的太阳太晒,倒是不觉得有多辛苦。   在村里,每天撸猫撸狗,小日子特别好过,还学会了好几道新菜。以前住在店里,虽然有厨房,但和大伯两个人自己开伙的时候不多。老街上买现成的东西特别方便,也就是米正偶尔会给大花做个猫饭。   眼看着冰箱冰柜里的肉菜一点点……飞快地减少,米正就面临了一个问题:“回城里?”   忙活了小半个月的米正晒黑了不少,对于出门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见鬼。   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家里,但是见鬼这事情,谁也不能说无所畏惧。   他想到三叔害怕大花,可三叔那是老实了一辈子的鬼,顶多就是吓唬了他一下,就跟小时候逗小孩儿玩一样,头七过后就走了。   邬采薇那种的,那嘴巴一口一个小猫咪不在话下。   不过说不准,邬采薇的头七早就过了,应该也走了吧?   “要不我也画几张符带着?”他随便几张符能卖好几千呢!肯定有用!   应该……有用。   他刚想去画符,一想又坐下了。家里黄表纸没了,上次给华姨的买五赠一是最后的一点。   他正在纠结,米良继一个电话打过来:“小正啊,祖坟修得怎么样了?”   “快好了。明天把台阶修一修就好了。”   “哦,那你好了就回来,先替我看几天店。我报了个短途游,要出去玩几天。”   “好。”每年的米正的寒暑假,米良继都会出去旅游,短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个月。这时候就会让米正看店。老街上都是老街坊,不怕被人坑。   一般也不会有人敢坑香烛铺子。   米正觉得自己见鬼的事情,应该就是之前太累了。要知道他的读书成绩不怎么样,但还是很认真的……这么一想就更加难受了。   而且一样是鬼,三叔几十岁的大人,难不成还比不上十几岁的小姑娘?   米正越想越觉得底气充足。   第二天特意起了个大早,拉着水泥黄沙就到了山上,一路到山顶。   山顶是很大一块平地,用青石板铺了个广场,有围栏,有大树,还有单独的休息亭子,当然也少不了祭拜用的石桌石台。   宽阔笔直的神道两侧,都是巨大的石像生。   中间是个大墓,有个墓碑,但是上面没字。   反正最上面的,就是他们家最老的老祖宗,看这规模,应该也是最厉害的老祖宗。   米正仔仔细细打扫修葺,每年花费时间最长的,就是这位老祖宗的坟。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有了老祖宗,才有的他,干活相当卖力。   由于上一次清理还是清明,时间过得不久,工程量不大。   中午刚过一会儿,他就把活干完了,切了个西瓜,一半放在老祖宗的石台上:“一人一半。”   山顶的空气凉爽,石台上方正好是松树伸出来的一根树枝遮着,夏天吹着格外舒坦。   米正吃了两口西瓜,感觉疲劳都消失了不少,一边吃一边跟老祖宗唠嗑:“老祖宗啊,我也太倒霉了。莫名其妙就见鬼……咱家以前是有几本神神叨叨的书,可也没听说有谁见鬼的啊。咱家也不靠这个吃饭,我爷爷和我爸不都是勤勤恳恳的打工人嘛。”   米家的条件其实不错。和以前当大地主的时候不能比,但每年果园的租金能收入不少。米家几代人都是勤勤恳恳,做事不铺张的人,家里的存下来的钱很不少。   米良继是米家的养子,都从米爷爷手上继承了老街的一个铺面。后头米良继把隔壁的铺面也买了下来,自己和奶茶铺隔开合用一个门脸,另外一间租给了肉夹馍的铺子。   米濉作为亲生儿子,继承得更多。   米正自己手头的钱其实很不少。米濉这个手机APP亲爸,每个月都会给他打钱;家里果园的租金收入都是直接给他的;米良继这个大伯,也会时不时给他零花钱。   他需要负责的开销,就是家里大黑和大花的部分,毕竟这是他的猫和狗。   想到大黑,米正有点不放心。   大黑是细狗,需要大量的运动。城市里小小的院子,根本不能够满足它的运动需求。大花一个猫猫,都更喜欢待在村里。   平时他在城里,大黑就是让租果园的大伯一家帮忙喂着。   但是现在大黑的年纪大了,要不要跟他一起待在城里?   其实香烛铺关店早,他可以每天来回的。   这么想着,米正就扯着嗓子喊:“黑哥!黑哥,你要不要跟我去店里?咦?”   他刚走出门口,大黑还没回来,就看到地上放着半个西瓜皮,还有一个不锈钢勺,怎么那么像他放在老祖宗墓前的那个?   这是……老祖宗把西瓜吃了? 第6章 回城   米正扔了西瓜皮,洗了勺子,一觉到天亮,压根没觉得害怕,隔天起了个大早,把还在睡的大黑和大花一起抱到了三轮车后斗。   “昨天晚上到底浪到几点才回来的?”   两个毛绒绒动作一致地抬起前爪挡住眼睛。   “你们睡吧。”米正跟早起已经来果园干活的大伯一家打了声招呼,就开着三轮车出了村。   村里的一群狗子跟在后头,一直送到了村口;山上还有几只猫在那儿蹲着,十分具有大哥出街的派头。   米正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大黑就是村里的老大,现在可能是太上皇,大花新皇登基?   不到七点,米正就到了店里。   米良继听到声音,从阁楼上探出头来:“这么早就回来啦?哟,还把大黑带来了。”   “我早饭都买好了!”   “那我赶紧起来。”说着,他就关了窗,一会儿就下了楼,看到米正把大黑和大花往楼上抱,就把趴在米正背上的黑猫拽下来,“你一个大小伙子,好意思撒娇?自己走!”   大花就直接在楼梯上躺下了。   米良继气得不行,被米正催着去洗漱。   等米良继回来,大花已经被米正抱到楼上和大黑睡一块儿了。   他们昨天晚上就说好了,米良继还不等把大花再骂一顿,就有电话来催着他出门,骂骂咧咧拉着行李箱走了。   米正就把早餐的垃圾收拾完,也不管现在几点,开了门就往平时米良继坐的椅子上一坐,抬手把后头的布帘子挂起来,拿了黄表纸开始裁。   等他写上一书包,什么鬼来不得给砸死?   早上的老街,很快就热闹起来。   附近的人们很喜欢到老街上来吃早饭。   过不多久,就来了一些人,买了一些祭祀用品,说话间还谈起曹什么的,米正没问,等他们走了,把刚写的符纸挂起来晾干,想了想点开班级群,找到之前说的和曹佑一个小区的同学,看了看时间,发了条信息过去。   本来他以为这个时间的暑假,说不定对方还没起床,没想到对方直接一个语音通讯过来,说不到三句话,就问了地址说直接过来。   米正:“?”平时和这位同学也没有多熟悉,怎么语气听着像逃难似的?   同学来得比他想象中要快,差点踩着自行车直接一路飚过店门口,还是米正喊了一声:“关航!这儿!”   关航赶紧刹车,直接下了自行车,推过来,被米正领着把自行车停到后院去。   没几分钟,他就坐在平时米正坐的位置上,喝着奶茶吃着肉夹馍:“啊!幸亏你叫我出来,不然我在家都要疯了!”   “怎么了?”   关航翻了个白眼:“还不是曹佑的事儿!”他说完,突然压低声音,搓了搓胳膊,“我跟你说,曹佑家其实就住在我家隔壁。那小子,死得蹊跷。”   米正睁大眼睛对他看着:“怎么说?”   “你以前跟邬采薇一个班对吧?邬采薇你应该知道的,长得是好看,读书也很认真的,哪儿有空谈恋爱?曹佑那小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经常带‘女同学’回家。我就见过好几个,每次都不一样。”   “啊?”米正和曹佑不熟悉,“就听人说他挺会来事的。他家里人也不管吗?”   “不管。他妈妈还挺得意的。”   米正无语了。   “你说曹佑这样的,会跟人殉情?说出来鬼都不信好嘛。”关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那曹佑怎么死的?”   “具体不知道。不过小区里在传,说他精尽人亡。”   “啊?”米正……米正无话可说,想了想问,“你知道邬采薇什么时候出事的吗?”   “9号。我们领证……领毕业证的前一天。本来我也不知道,这不是曹佑家自己作,跑去邬采薇家闹。邬采薇家本来不知道曹佑的事情,现在直接打上门来了。要我说,曹佑家顶多就是嘴上逼逼,邬采薇家那是真的狠,曹佑家的防盗门都被砸烂了。”就是他家在隔壁,听着日也闹夜也闹的,也跟着受折磨。   “现在好了。本来曹佑自己出事就算了,现在邬采薇家上门,警察都来调解了好几次……你脸怎么这么白?没事吧?”   米正刚想说自己10号见过邬采薇,就听到木质的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关航被吓了一跳,猛地一回头看到一双金色的眼睛,“嚯”了一声从椅子上弹射起步。   大花:“喵~”   米正看到大花就不怕了,还对关航解释了一下:“别怕,是我家猫。”又站起来给猫开门,“外面热,别跑远。”   大花应了一声,跃上围墙跑了个没影。   关航这回不害怕了,一边说着:“好家伙,把我吓出一身冷汗。你家猫好大啊。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还养猫?”   “嗯。我还养狗呢。”   “真的?给我看看,什么样的?”   米正就给他看手机里的照片:“我黑哥,帅不帅?”   “帅!真好,我家没地方养。等以后我工作了,也养一只。要是能养一只你家猫狗的后代就好了,体型好大,特别帅!”   任谁听到夸自家毛绒绒都会开心。米正难得话多。   过了一会儿,大花巡逻回来了,也不去楼上,就在米正原来的学习桌上躺着。   它身形长,脚也长,摊开了腿蹬到关航身上。   关航激动坏了:“花哥,花哥我能摸摸你吗花哥?”   大花抬起头看了关航一眼,朝他递了一下前爪。   米正给他翻译:“你可以和它握一下手。”再纠正,“大花才两岁,你不用叫它哥。”   猫猫的爪垫柔软温暖,关航轻轻握了一下,激动得跟小迷弟一样:“天啊,我摸到猫了!”又对米正不以为然,“你不懂,花哥这气势,就是哥!”   大花“喵”了一声,表达肯定。   “那你叫黑哥……黑哥比我们大?”   “对,黑哥20了。”   “哇……好厉害啊。你都给它们吃什么?”   “各种肉吧。黑哥还吃点菜和饭。”鱼和肉都得新鲜的,蔬菜得是绿色有机无公害。大花最早学会的就是去菜场给自己挑菜。   时间长了,现在菜场的老板都认识了大花。经过大花肯定的摊位,比质监局检验的还好使,买卖就好做。   罐头什么的,只是偶尔当个零嘴吃,就像关航现在炸蘑菇一样。   关航和米正不怎么熟悉,但毕竟三年同学,很多话还是有的聊的。   一直到了中午,一起吃过饭,关航才不情不愿地回去。   他一回到家,就被他妈给揪住拍了一下:“一大清早死哪儿去了?半天不回来?”   “嗷嗷嗷!”关航叫得震天响,演技极其浮夸,“我不是说了去同学家嘛。对了,妈,你把这个戴上。”   “这什么?”关妈妈看着手上的一个黄色的小心心,“给妈妈写信啊?”   “不是,是我同学写的什么什么符,反正你收着就是了。等晚上我爸回来了,也给带上。”   关妈妈嘀咕了两句:“你们现在还搞这个?”她皱着眉头,本想随手放在桌上,但想到隔壁的事情,想了想还是放在包里。   关航说了米正的事情:“我之前不是说过有个同学算命特别准的那个?我今天去他家啦,想不到他家就是开香烛铺的,感觉有点讲究。他家还养了一条大黑狗和一只大黑猫,我还摸到了!妈,我跟你说,猫猫可好了,咱们也养一只吧?”   “不行。咱们家只能有一个畜生,养猫还是养你,你自己选。”   “……那还是养我叭。”   关妈妈这几天身体总有一种说不上的不舒服,请假在家。也不知道刚才是吼了儿子两句,还是确实休息好了,感觉后背莫名其妙的寒意没了。   难不成真是那个符的讲究?   关于隔壁的那家的事情,她知道的比关航多得多,小区里现在传得邪乎。她住在隔壁,也确实遇见了一点不太对的事情。   想了想,她把儿子从房里揪出来:“你同学给你的符,给我看看。”   关航刚坐在椅子上,电脑的电源键都还没按下去,一听就从裤兜里拿了另外两个小心心出来:“喏。我看着我同学用朱砂写的,不是那种打印的。你不要就给我。”   关妈妈拿起一个,塞进关航的手机壳里,又同样放好了自己的那个符:“好了,这样不容易掉。走,去找你爸。”   “啊?”   关航一脸懵地被他妈妈拉着出门,路过隔壁的时候看到已经换了一扇新的防盗门,里头似乎还在乒乒乓乓地打闹:“怎么没个消停?”   关妈妈扯了他就走:“别管!”   “别走!救命!”曹佑妈听到隔壁离开的脚步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拍着门,嘶扯着嗓子声音却传不出去,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双光着的脚慢慢走过来,一路滴着血,瞪大了眼睛,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只会倒抽气,发出奇怪的嘶嘶声。   碎花裙的漂亮姑娘走到她身边,蹲在地上,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仰头往上对着曹佑妈的眼睛:“阿姨,我不走啊。”   曹佑妈整个人都崩溃了,软倒在地上哭嚎:“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是我们家曹佑对不起你,我们家管教不严,现在曹佑也死了,我们也给你道歉了,你是想要我们全家的命吗?”   邬采薇还是蹲在地上,笑得十分纯真可爱:“我怀了曹佑的孩子,阿姨不是说生下来看看究竟是哪个男人的吗?阿姨,你要做奶奶了,高兴不高兴啊?” 第7章 老祖宗显灵   在店铺里的米正还是照常做生意,本来打算把自己当做无情地画符机器,但是画了二十张符之后就不行了,只能开着平板学习怎么做菜。   等关了店,米正就把大黑和大花叫上,先去菜场买了新鲜的鱼和肉,想想家里的米也不多了,就又搬了一袋米,一路开着三轮车回家。   新鲜的菜家里有很多,不用买。   大伯租了他家的地,顺带帮忙收拾菜地。   米正加上米良继,哪怕算上大黑也才三口,压根吃不完。   大花压根就不吃菜,偶尔啃两根草。   来回上下班的日子过了才三天,大黑和大花就都不想陪他了,没给他机会抱上三轮车,早上压根就没回家。   出门前,他把猫和狗的伙食准备好,放在厨房门口的围廊下;又已经有些习惯地从堂屋的桌上把一份空的炸鸡盒子拿去丢掉。   自从半个西瓜开始,自家老祖宗就打开了胃口。   刚开始米正只是不小心把一份白凉粉忘记在了桌上,没想到老祖宗直接就吃了。   想想老祖宗那个年代,哪怕地位很高,吃的东西和花样肯定没现在这么多,他就每天会买一些现在流行的东西给老祖宗,也不用特意晚上去爬山,直接放在堂屋里就行。   今天收拾的炸鸡盒子边上,有一个被撕下来的优惠券:“圣代?这个买回来得马上就吃啊,放久了要化。等等我找个保温袋。”   米正就和往常一样出了门,等要关门的时候,想着还是先去炸鸡店买上老祖宗点名的圣代,回来卷帘门拉了一半,突然觉得背后毛毛的,一看一个女人就坐在他平时坐的椅子上笑盈盈地对他看着。   “……阿、阿姨,你是要买什么吗?”一声不吭的好吓人!   女人笑嘻嘻地站起来……又没完全站起来。   米正看着邬采薇从女人的身上走了出来。   行叭,这下确定邬采薇是真死了。   他……可能也快了。   邬采薇笑着笑着,嘴巴就咧开了,低头抹了抹嘴角的口水,又低头摸了摸已经显怀的肚子:“仙哥儿,真对不住。这孩子闹腾,需要的营养有点多。吃了他爸和爷爷还不够,还得是你……闻着就大补。”   信息量有点大,米正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是你把曹佑一家都杀了?”   邬采薇嘻嘻笑了一声,这一下口水滴落下来没有再管:“没有啊,孩子奶奶还在的。她说我不检点,说我勾引曹佑,说我怀的孩子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我总得让她亲眼看看。”   店铺里本来就很窄,邬采薇往前走,米正看着已经拉上一半的卷帘门,想跑到跑不掉:“你找我也没用啊。”他就是个刚毕业的普通男高中生,还是读书很不行的那种。   他眼瞅着身边一角黄纸,是他放在外面晾干的,赶紧抽出来往邬采薇脸上扔过去。   邬采薇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只要不说话还算漂亮的脸,突然变得肿胀青黑露出明显的死相。她一把抓住脑门上的黄纸扯开,脸上已经没了笑,语气倒还是很轻柔甜美:“仙哥儿和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样。对了,我之前还想让你帮我看姻缘呢?你现在能告诉我答案了吗?”   米正在心里疯狂吐槽:死都死了,还要什么姻缘?他们米家就几本符箓的书,可没冥婚那类邪性的东西。   掉落在地上的符纸,先是殷红的朱砂写的符文迅速变黑,然后无火自燃,一下就灰飞烟灭。   果然,他画的符就是渣渣,女鬼压根就不害怕。   他没注意到的是,女鬼的扯下符纸的手已经烧黑掉了一部分,只是和她本身的皮肤颜色差不多,加上这会儿店里光线不好,才看不清。   米正突然想起来,之前其实在校庆的时候给邬采薇看过相,当时他说的是:“我说你的姻缘比较晚,得三十岁往后,先专注学习,远离烂桃花。”   邬采薇伸向他的手停了下来,叹了口气,呼出来的竟然带着白雾:“是啊。我当时没听你的。10号拿毕业证的那天,你从我面相上看出什么了?”   人的面相是在不断变化的。   相由心生,一段时间的面相和人这一段时间的作为和心性有很大关系。厉害的相师能够从一个人的面相,把这个人的生平和这一阶段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   米正这种就只是随便看了一本面相书的,连个爱好者都算不上,但当时邬采薇的面相实在是太典型了:“看出了你有桃花劫,姻缘不好。”   “我早听你的就好啦。”邬采薇说着,张着嘴就朝着米正的脖子咬上来,“吃了你,我的孩子就能够生出来了。”   他是什么唐僧肉吗?   米正崩溃极了。   伴随着邬采薇的靠近,他刚才还能抽一张黄纸,现在压根连手指头都动弹不了。   突然,米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没有接听,一道温润明朗的男声响起:“赶紧回来,圣代都要化了。”   “呼——”米正重重吐出一口气,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女鬼?连曹佑妈都不见了踪影。   门外奶茶铺的店员敲了敲门:“小正哥,你卷帘门坏了?”   “没有,就卡了一下。”米正抬起卷帘门和店员招呼了一声,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关店冲回家里,恨不得把电三轮飚出超跑的速度,到村口才放慢了速度。   不慢不行,大黑和大花带着村里的猫和狗等着呢。   等大黑和大花跳到了三轮车后斗,米正才算是感觉自己怦怦狂跳的心稍稍平缓:“黑哥,大花,我今天差点回不来了!幸亏老祖宗显灵。等等我直接上祖坟去,你们晚点再吃饭啊?”   大黑和大花压根不饿,就跟着他的三轮车一路颠簸着土路到了山脚。   米正停下三轮车,就拿了保温袋往山上跑,路过他爷爷奶奶的墓前,还不忘记也放上两份圣代,一份巧克力一份草莓。   等到了山顶,月亮都已经出来了。   跑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停下来了,就有些头昏眼花,直接跌坐在石台前,喘了两口才把保温袋里的东西一样样放到石台上,放着放着觉得有点不对。   他好像是从一个鬼那里逃了出来,然后自己送到另外一个鬼的跟前?   不对!   “这是自家老祖宗,又不是别人。”   “不是啊。”   “怎么可能不是?这不是我们家祖坟嘛!”米正下意识反驳完,才意识到不对,看着突然出现在前面的男人,咽了一下口水。   男人穿了一身宽袍广袖的古装,有点像流行的汉服,但又不太像,月光下看不太清楚细节。脸很白,五官非常英俊,可能是弯着眉眼勾着嘴角笑着,看上去就像是邻家哥哥一样亲切和善。   他还把一个鸡肉卷递给米正:“晚饭还没吃吧?你也吃啊。”   “谢谢。”米正一脸麻木地接过,一脸麻木地直接啃了下去。   还是男人帮忙把鸡肉卷的纸拆开,他才没让自己吃纸,不过也没尝出什么味儿。   男人倒是很惬意,炸鸡可乐加汉堡,愣是吃出了一点武侠片里侠客喝酒的洒脱劲。   大概是缓了缓,男人又没表现出什么攻击性,米正倒是找回了一点点思考能力:“老祖宗……好叭,你说你不是。那你是这儿的吗?”   男人看他指了指大墓,“唔”了一声,擦了嘴把垃圾一起收进塑料袋里:“我叫姜稷。”   姜,那是很古老的姓氏,现在很多姓都是由姜姓来的。   米正以为老祖宗……睡糊涂了,就解释:“可能是我们后来改姓了。你看,下面是咱们家世世代代的祖坟,您在最上头,我每年都给您扫墓来的。您肯定是我老祖宗啊。”   “噗。”姜稷弯着眼睛笑出声,伸手呼撸了一下米正的头顶,“我还没结婚生子,就已经下葬了。哪来的后代?”   明明是鬼,但落在头顶的手带着一股温暖的力量,米正无意识地像大花一样微微抬高脑袋蹭了蹭:“也许是过继的?”   “不是啊。你们米家是天师,你天天画符,自己都不知道吗?”   “啊?”   姜稷微微倾身向前,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山下能够隐隐看到的成片的灰白色的墓碑:“我是被你们米家镇在这里的,可不是你家的老祖宗。”   这下米正连啊都啊不出来。   所以,他果然是把自己送到了另外一个更厉害的鬼的嘴巴里……饭桌上了?   米正很想说老祖宗是在跟他开玩笑,但好像没必要,想了老半天,最后还是说道:“不管怎么说,谢谢您刚才救了我。”   要是这位老祖宗……假祖宗说的是真的,那对他们米家的仇恨可大了去了,人家还能从邬采薇的手下救了他,简直以德报怨啊。   姜稷不用听他说话,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得不说,现在十八岁的年纪还是个真正的小孩子,不像他那会儿……   罢了。   他和米家的关系,倒也不是真的像小朋友想的那样。   如今沧海桑田,有些事情倒是不用太计较,至少不用和眼前的小家伙计较。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家伙,就像当年的他一样。   姜稷拍了拍手,从地上站起来,顺手把米正拉了起来,还没忘记带上垃圾:“走了,回家。你教我用电脑吧?”   “好。”米正低头看看被姜稷牵着的手,又抬头看看比他高了半个头的青年老祖宗,突然抬手往他鼻子下面一放,果然一点气都没有。   所以老祖宗是真的鬼,不是人假扮的。   姜稷被他这么试探也不生气,继续拉着他往山下走:“一会儿我教你点天师的东西,不然你明天要被那个鬼母子吃了。”   “……好。” 第8章 绝望的学渣   至于学会了天师的东西,能不能对付姜稷?米正哪怕再不聪明,也知道是不行的。   以他最粗浅的理解,如果姜稷是被他们米家历代祖宗镇压的大鬼或者邪祟什么之类的存在,现在米家的人都快没了。   倒是姜稷,除了没气之外,各种活蹦乱跳,和他理解中的鬼一点儿都不一样。   到了山下,大黑和大花没跑远,看到他们就围了过来,对着姜稷嗅了嗅,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大黑甚至还摇了摇尾巴。   姜稷摸了摸狗头,往车斗里一坐,愣是把电三轮坐得像是马车,还把大花抱在怀里,等大黑跳上来往边上一趴,就让米正赶紧回家:“灵犬、玄猫,你这小家伙,运气可真好。”   大花被姜稷摸得发出响亮的呼噜声。   米正听着,心又凉了半截,转念一想,又轻松起来。   猫猫狗狗可比人敏锐多了。   既然黑哥和大花觉得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老祖宗……姜稷还说黑哥和大花是灵犬、玄猫什么的,对危险和善恶的感知怎么也比他强一点吧。   想想邬采薇,想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回来的米良继,他还是听听姜稷的话。   天师什么的,也不知道要学什么。   刚毕业的高中生对于上个晚自习非常习惯,倒是姜稷感叹了一下照明设备:“现在真好。”   “时代在进步的嘛。”米正把三轮车在车库里停好,拔了钥匙,放到后门的鞋柜上,换了拖鞋进屋,问姜稷,“姜哥,你要吃点夜宵不?”   “有什么吃的?”   姜稷跟着米正换拖鞋,又看米正把蹲在门外的大花和大黑的脚擦干净。   猫猫狗狗回到自己的地盘里,就直接往厨房走,径直走到对开门的冰箱前,打开冷藏室。   两个黢黑的背影并排蹲坐,对着冰箱里满满的东西,呜呜咪咪的商量吃什么。   如果是之前,米正还会觉得两个家伙是学人呢。尤其是大花,年龄小,特别喜欢学他或者米良继的各种动作。但是现在被姜稷说了之后,他就换了一种眼神审视,问它们:“给你们准备了鸭肝,肉想吃羊肉还是牛肉?”   大黑把装了羊肉的袋子小心拖出来。   “再吃点胡萝卜和西蓝花。”   这下大黑把米正的手摁住,大花更是直接站起来想把冰箱门关上。   “不能挑食!再给你们蒸一根玉米吧?”   大花就把整个装玉米的袋子拽出来。   姜稷没吃过玉米,最后就煮了一锅。   米正看姜稷挺喜欢的:“这是甜玉米,您喜欢吃,等等再试试糯玉米。要不您明天跟我去店里,我去水果店给您买水果玉米吃?比这个还嫩,可以直接生吃,很甜,还爆汁。”   姜稷拍了一下他的头:“想我帮你解决那个鬼母子?”   “嘿嘿。顺便嘛。”米正给他递可乐。   姜稷看他笑嘻嘻的样子,挑了挑眉:“你倒是天生的天师料子,看到我都不害怕。”   换做以前的天师,看到他这样的鬼,直接吓死的也不是一个两个。这小孩儿,难不成真把他当自己的祖宗了?   祖宗变了鬼,也不是个个都对后代好的。   米正这会儿已经完全不怕了:“不管您是什么人,今天是您救了我。我都得感谢您。”   倒不是说怕也没用,也不是说想害怕就能害怕,反正对姜稷他就是怕不起来,怎么滴吧!   姜稷深深看了他一眼,少年的眼神清澈,显然是一副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状态。   他搓了搓手指,决定给他一点社会的颜色瞧瞧:“今天先把这本书给背下来。”   米正也没看见姜稷做出什么拿书的动作,一本线装书就出现在饭桌上。   他赶紧去洗干净手,怀揣着虔诚之心,打开连个书名都没有的书。   竖排版、繁体、没有断句。   米正抬头悄咪咪看了一眼姜稷。   重新拿了一根玉米啃的姜稷,不太明白小孩儿怎么突然害怕起来了?   米正把书合上,看到大黑和大花吃完了饭,跳起来:“我先洗碗!一会儿去书房看。”   “嗯。”   米家偌大的四合院里,现在就住着米正一个人,人均住房面积800平方米,当然少不了一个书房。   不过米正的书房不算大,主要是考虑到用电方面的问题。   米家毕竟是砖木结构的老房子,拖拉电线都是后期进行的,不像新房子那样可以随便整。   姜稷也跟着到了书房,在电脑桌前坐下,没一会儿就明白了基本操作。有繁体的基础,对简体中文能明白个八九不离十,还表示赞赏:“文字简化,可以大大降低识字的门槛。这个标点符号也很好。”   占据着另外一张书桌的米正,则对着繁体字发愁,摊开了字词典,几乎要一个字一个字去查。   明明很多繁体字平时他都认得,但是现在书上的繁体字怎么就都好陌生?一页上面也没多少个字,得有小一半不认识。   刷了半天查字典的熟练度,米正就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姜稷。   盘子里原本的五根玉米都吃完了,姜稷现在穿的衣服都变成了普通的长袖衬衫休闲裤,连长长的头发都简单扎了一下,就更像邻居哥哥了。   “姜哥?”   “怎么了?”   “我有几个字不认识。”   “哦,拿来我看看。”姜稷看到标满了注音的书,后头写得密密麻麻的注释,不能说这孩子不认真,但可能真的缺了点天赋,“坐过来,我教你。”   “好!”米正眼前一亮,赶紧把椅子搬过来。   作为努力学习的学渣,他很少有勇气去单独请教老师问题。倒不是说老师不愿意给他解答,主要是他自己不好意思。明明老师上课的时候已经换了两三种方法讲解了,他就是听不懂。   现在姜稷也面临类似的问题。   第一次教导别人的经验还是很新奇的,新奇过后就是重重的疑惑:“还有哪里不懂?”他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啊。   以前他的先生教导他的时候,要求他举一反三。   现在他教导米正,不仅“举一”,连“三”都给他说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米正缓缓低下了头。   如果米正是那种偷奸耍滑的学生,姜稷可能还会生气;但是现在米正一副十分自责沮丧的样子,姜稷想气也气不起来。   想到先生曾经说过的有教无类,姜稷就捏了捏米正的肩膀:“刚接触,弄不懂也正常。你在符箓方面有天赋,我这儿还有一本符箓的书,你要不要照着试试?”   米正还是头一回被人夸有天赋,尽管知道姜稷很可能是客气一句,但还是立竿见影恢复了一点信心:“好,谢谢姜哥,我一定好好练!”   符箓的书比前面的书要厚很多。   结构上是一张符箓,后面附上大段的文字讲解,从这枚符的创作者是谁,起因是什么,各个部位各自代表了什么含义,画的时候需要怎么运用灵力,需要什么样的仪式选择什么样的时间,以及符箓适用的场景,甚至还包括一些实际案例。   米正现在晕字,压根看不懂。   他直接翻到符箓的位置,拿着水笔就在纸上开始画。   第一遍有些生疏,第二遍已经很连贯了,第三遍就能流畅地把整张符画完。   然后他就去柜子里拿了朱砂和裁好的黄表纸。   姜稷看似在看电脑,实际注意力都在米正身上,感觉有些好笑,画符又不是画个小猫小狗,哪能这么随便?   小家伙是天赋,但他给可是一本高阶的符箓,和他以前画的那些基础的除秽符、镇宅符之类的不在一个级别上。不说焚香祷告沐浴更衣,起码也得结合风水时辰,把身体调养到最佳状态,才有可能成功一两枚符。   米正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然后照着这流程,直接把整本书五个符箓都画了一张。   米正就很高兴,去拉姜稷:“姜哥!我画完了!”   姜稷早就看到了,心想这么快,肯定一点灵力都没有,几张废符……不过小孩儿高兴,他得想个角度夸一夸。刚才电脑上说了,教育孩子得多鼓励,有助于增强自信心。   四张成功,只有最后一张……也不能说是废符,只能说灵力有点弱,如果扔出去的话,激发的威力大概只有原版的不到一半。   姜稷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符。   按理来说,如果天师的灵力不够,绘制灵符的时候,灵力不够连贯,那么灵符自然就无法完成。完成后的灵符,譬如说镇宅符这一类,会在长久的使用过程中自然消耗掉灵力,灵符的威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降低。   也就是说,压根就不存在的刚写出来就威力减半的灵符。   要不是整张符都是在姜稷的眼皮子底下完成的,他都不敢相信。   “画得不对吗?”姜稷久久不吭声,搞得米正有点忐忑。   姜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你画得很对。”又强调了一句,“画得很好。”   米正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嘿嘿。姜哥,这都是什么符啊?用这些能打败邬采薇吗?”   所以这个小家伙连什么符都不知道,就能画出来……明明连个法术都背不下来。   姜稷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愣了一下神才说道:“能。先去睡吧。”   “哦。”米正打了个哈欠,顺手拉着姜稷走,“浴室在这里,我跟您说一下,再带您去一下客房。”   米正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困过,明明刚才还很精神,结果一起来就想要原地卧倒,勉强洗漱完爬上床就睡了个人事不知。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被大花差点压到人事不知才醒来:“大花,咳咳!”   大花看他睁开了眼睛,娇气又得意地“咪”了一声,低头把嘴里叼着的一条花里胡哨的小蛇放在他身上,还拿爪子拨了拨,示意:吃叭。 第9章 与时俱进   山里的清晨温度不高,凉爽的风吹过,让人头脑无比清醒。   米正穿着一身居家服,踩着塑料拖鞋,在院子里摆了两把椅子,和大花一人一把椅子面对面坐下,表情严肃。   大花本来想躺下,但是椅子不够大,只能坐着,把尾巴绕过来盖在脚上,像一只文雅的小猫咪:“喵呜?”   “大花,你现在已经是一只大猫猫了,应该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喵~”那当然。   “我能养活自己,你不需要把猎物给我。”   大花眉头皱起,用一种自家幼崽在逞能的表情看着米正,过了一会儿才喵了一声,带着一种家长式的纵容和敷衍。   米正决定退一步:“起码不能把吃的放到床上,吃的就应该在厨房和餐厅里。”   大花这回听明白了,歪着头想了想,觉得幼崽不会因为走不到厨房就饿死。于是它就跳下椅子,在院子里左右一划拉,叼起一条花花绿绿的小蛇往厨房走去。   “我不吃蛇!你也不要吃蛇!去扔了!”   姜稷听到动静,往下面一看,就见小朋友和小朋友的猫,像两个大人一样严肃认真地说事,说不到几句小朋友就崩溃了,忍俊不禁,飘下屋顶从大花嘴里把小蛇取下来,问米正:“怎么处理?”   小蛇已经被大花吓到开始装死了,毫无毒蛇的尊严。   米正白着脸后退:“远远扔到山里就行。”   他们这里基本没有毒蛇,眼前这种毒蛇的毒性不强,但最好还是不要在村里人活动的范围内,对人对蛇都好。   姜稷就把蛇随手一抛:“好了。”   他的动作很随意,蛇却不是飞出去的,而是原地消失不见。   米正眨了眨眼,看着他换了一件的长袖T恤,看着也不像是能藏条蛇的样子,好奇地上前扯住他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胳膊:“蛇呢?”   “送山里去了。”姜稷摊着手任他检查了一会儿,反手抓着他的手腕,“我昨天看了羊汤和葱油饼,咱们早饭吃这个。”电脑上看的,感觉特别好吃,和他那会儿不太一样。   “好。”米正跟着走在他的身边,“刚才是怎么做到的?是法术吗?是您昨天给我看的书里的吗?”   “一种基础法术。符箓里不是有一类五鬼运财符?原理是一样的。”   姜稷没说完,就觉得米正走的方向不对:“不是做羊汤?”   “啊?我不会啊。咱们出去吃。”米正给他打开电视,又把自己的手机给他,打开购物软件,“您先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我先去刷牙!”   姜稷看着小朋友急匆匆跑远的身影,觉得好像是被小朋友拐了。   明明他没打算帮忙对付鬼母子的,怎么就被骗出去了呢?   算了,他对这个时代很好奇,确实应该走出去才能有更多的了解。   他搜索了一下现在自己这个年纪的人的普通打扮,等米正急匆匆洗漱完出来,差点没认出来。   “姜哥?你怎么把头发剪了?”姜稷的头发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头发,黑长直还特别亮,像黑哥年轻时候的尾巴毛。   “没有,只是个幻术。”改变外形,是一个鬼最基础的法术。刚死的鬼都能遮掩自己的死相,扮作普通人来给自己找替身。   姜稷穿的衣服和米正穿的几乎一样,差别是米正穿的短袖中裤,姜稷穿的是长袖长裤,脚上倒是一样的人字拖,像是个放假回家的大学生。   米正怕姜稷后悔,就直接带着他去店里。   三轮车经过果园,看到已经不知道忙碌了多久的大伯,停下来喊了一嗓子:“大伯!大花叼了一条野鸡脖子,您小心着点儿!”   “哎!知道了!”   早上被大花耽搁了一会儿,老街上的早餐店已经很热闹了。羊汤和葱油饼是老字号,又另外买了甑糕,直接拿回店里吃。   奶茶铺开店的时间比较晚,这会儿大门还关着。   肉夹馍的店已经开了一会儿,不过这会儿正忙着,还有外卖小哥不时过来取餐。   老板看到他开店,抽空说了一句:“小正哥,一会儿我跟你说个事儿!”   “哎,好!”米正随口应了一句,就拉着姜稷一起坐下吃早饭。   他吃饭速度快,几口吃完:“幸亏姜哥今天跟我一起来,不然我都不敢来开店了。”   姜稷感受美味热乎的早餐,顺便感受周围的烟火气,感觉心情不错:“胆子这么小?昨天晚上不是画符了吗?”   “我的符没什么用。昨天我拿符丢了邬采薇,人家一点事情都没有。”他把晾干的黄符拿出来给姜稷看,“喏。”   姜稷没上手:“不可能没用的。信不信我今天不来,鬼母子也不会来找你?”   米正打心眼里不信:“……姜哥说信就信。”   姜稷让他把符放好。   米正就把这几天写的一堆符找出来,分门别类开始放进自封袋里。   姜稷看着那厚度,眼皮子都要跳。   虽然最多的是最常见的除秽符和挡煞符,但是黄符上灵光闪闪,都是相当成功的灵符。   这样的灵符,就这么被随便一沓一沓装进袋子里,然后贴上标签贴,放进抽屉里,连个锁都没有。   不过姜稷没说什么,米正是压根没什么感觉。   手工符箓的消耗量不大。他也就是最近写得勤快点,以前还存了一些。   想了想,他去找了个箱子,把之前高中时候的书和卷子什么的收起来,大概率以后用不到了。   大量的纸制品对姜稷来说也是个新奇的事物,问了竟然说要扔,就先阻止了拿来看。   姜稷换了一身衣服,加上本人的年纪不大,看高中课本的样子一点都不违和。   存货都装好了,米正就把昨天写的五张符拿出来请教:“姜哥,这是什么?”   “引雷符,丢出去的时候要注入一道灵力,可以引来一道天雷。至刚至阳,昨天那个鬼母子,一张就行了。”   “这么厉害?”米正看着随便放在裤兜里带出来的皱巴巴的符,赶紧摊在柜台上压压平,“怎么注入灵力?我也没灵力啊?”   姜稷放下教科书,看着明显真的什么都不懂偏偏灵光闪闪像个人参娃娃一样的小天师:“你怎么画符的,就怎么注入灵力。”   “哦,这个我熟。”米正就把另外几张符也拿出来问了,再一一放好,然后就拿起工具做纸扎。   姜稷对他扎的东西比较感兴趣:“你搞得这些什么?”   米正就把平板里的一个文档给他看:“喏。玛莎拉蒂,要粉红色贴钻的,还得贴个hellokitty。”   网上有很多与时俱进的纸扎卖,他们香烛铺也很与时俱进。   米良继的纸扎手艺非常好,一些要求比较高的,会定制一些特殊的纸品。   像这种祭祀用品,是用来周年的时候烧的。时间方面相对不那么着急。米良继在出门旅游之前,已经做好了大部分。米正现在做的,只是最后的修饰。   纸车要比真车小很多,但也不是巴掌大的玩具车的尺寸,用的纸品也不是很轻薄的纸张,往店里一放,占去了很多地方。   肉夹馍老板过来说话的时候,米正把刚检查完的纸车放到后面的小库房里,猛一眼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坐在店铺里,吓了一跳:“小正哥呢?”   “王叔!我在呢!”   肉夹馍老板看了看姜稷,简单招呼了一声,就拉着米正到后院去说话。   店里面过道狭窄,光线黯淡,放了几个白惨惨的纸人,把肉夹馍老板吓得一惊一乍的,短短几米的路,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米正略感不好意思:“今天一会儿有人来拿东西,就全摆出来了。您别怕,就是普通的纸人。”   “没没没。”肉夹馍老板连连摆手,“我就是昨天晚上吓到了,还没定下心来。”说了一句,他也缓了过来,从裤兜里拿了一张黑色的纸出来,“小正哥,您帮忙看看,这情况正常吗?”   他们家就租的香烛铺老板的店面,再加上生意人这方面会格外注意一些,每年交店租的时候,米良继都会给他一张符,样子很随意,就说是米正画的平安符。   以前他也没太当回事,只是租了这边的铺子之后,做事一直都顺顺利利的,就一直习惯性放店里。   “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好像听到有姑娘笑嘻嘻的声音,醒来的时候符就成这样了。”   符纸的样子很奇怪。   米正画符,用的都是黄表纸和调好的朱砂来写。   为了防止朱砂被蹭掉,还有就是一大张符不太好携带,他会把符折一下。   他看过米良继把符纸装在小荷包里。他给关航的符纸就是折成了小心心。   肉夹馍老板的符纸就是简单叠了个小青蛙。   现在小青蛙全都黑了,还不是那种涂黑的颜色,更像是烧出来的灰黑。   米正从小在香烛铺长大的,对这种灰黑色最熟悉不过。只有小青蛙的一个脚趾尖还有一点点黄色。   他刚想说怎么会这样,突然就想起来昨天扔邬采薇的符纸,似乎也变成了这样的灰黑色。   他吞了吞口水,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姜稷在前面叫他:“小正,你一个叫关航的同学来找你。”   不到一分钟,关航从自己的手机壳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心心:“这……正常吗?” 第10章 主动上门   肉夹馍老板和关航手里拿着的,都是最基础的除秽符。字面意思,这种符的作用就是祛除秽气。   泛泛一点,所有对人不好的气,都可以称为秽气。   其中自然也包括一些凶的鬼,身上携带的凶煞气。   鬼作为人死去之后的一种形态,本身没有什么特殊的。哪怕阴气重一点,不小心沾染到一点的活人,自身的阳气就足以抵消,大不了再晒个太阳。   大部分的普通鬼就和普通人一样,会以各种形式重新进入到轮回中去。   拥有特异气场的鬼,终究是极少数。   邬采薇含怨自杀,身怀未成形的胎儿,是厉鬼中都非常凶险的鬼母子。她手头还有人命,吃了曹佑父子的鬼魂,真·凶得要命。   邬采薇并没有针对肉夹馍老板和关航家的意思,但是她来过香烛铺,在曹佑家待得时间更久,对居住生活在隔壁的两家显然造成了影响。   她也不是冤有头债有主,打击报复完曹佑家就能消除执念。   她一早就找上了米正,甚至在彻底弄死曹佑之前。   她可以为了生孩子想要谋害米正,将来就可以为了养孩子或者别的原因去伤害别的人。   放任的时间越久,危险性就越大。   说到底,除秽符只是相当于一个简单的空气净化器的作用,并没有真正杀菌消毒的功效。威力更强、带着就能驱鬼辟邪的符,他能画就自己带着了!   米正这下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能做的大概是上门去找邬采薇?   昨天晚上只是粗略看了一本专业书籍,连读都读不顺溜的米天师,觉得有亿点压力。   找上他的两个人跟着也面色凝重起来。   肉夹馍老板在街面上开店的年头久,每天听顾客讲的小故事都不止十来个,本来就比较相信这方面,这一下心口更是突突地跳:“小正哥,你知道怎么回事?有办法化解吗?”   “是啊,现在怎么办?真的是邬采薇找来了?”关航本来对于这种事情更多的是当做故事来听的,但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得不相信起来。尤其是手头的除秽符是他亲眼看着米正写了折好的,要说泡水了碎了裂了掉了都不稀奇,但怎么也不至于这么短时间就变成灰灰。   肉夹馍老板不知道邬采薇是谁,看了关航一眼:“小哥,你知道?真有鬼?”   关航想着连家都不敢住的自家父母,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我也想没有。不过今天早上曹佑妈被救护车送医院去了,还是邬采薇家里人上门闹才发现的。听说情况不妙。”他对肉夹馍老板简单讲了曹佑和邬采薇的事情。   肉夹馍老板听得直皱眉头:“那家人确实不行。不过就这么几天,一家三口都……真不太对劲。小正哥,你说是吧?”   “嗯……我去看看。”米正打心眼里是不想去的,但是邬采薇已经找上门来了。他又不可能天天把姜稷带着,毕竟人家不是自己的真祖宗,愿意教他点本事,昨天还从邬采薇手下救了他已经很好了。   他这么一说,两个人下意识都开口反对。   “不行,这真要是那么凶的鬼,得让那个曹家去请和尚道士去超度了!你一个小孩儿去干什么?”   关航也是很强硬:“就是,我们家都暂时不住了。放心,曹佑家人死了,他们亲戚还有好些呢。”他突然觉得不太对,看了肉夹馍老板一眼,“我家是在曹佑家隔壁,怎么王叔也受了影响?米正,邬采薇来找过你了?”   米正“嘿”了一声,默认下来。   关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怪不得呢。我说你平时话都不多说两句,怎么会主动找我说事儿?”他搓了搓大太阳底下都暖和不起来的脸皮,“你这符管用,认不认识一些功力深厚的大师?请他们帮帮忙?”   肉夹馍老板也跟着说道:“对啊。你大伯行吗?他干这行这么多年……”自己就是高人,或者认识一些业界精英?小正哥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本事,应该是有师承的吧?   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听听小说的大叔,脑子里连米正飞升之后帮助他脱胎换骨的情节都脑补好了。   “没有,你们别多想。”米正觉得自己这事情怕是解释不清,招呼他们回到店里,“虽然作用不大,不过你们还是先多带两张除秽符吧。”   姜稷还在看教材,见他过来拿符,就往边上让了让,像是从抽屉里拿的一样,递了一本书给米正,翻开其中一页:“画这个。”   米正也不问,照着练了两遍就开始画:“这个和除秽符有点像。”   “嗯。这是正阳符。人活着,总是阳气占上风。正阳符和除秽符的原理差不多,都是利用阳气,来扫除一些对活人不好的气。”   米正觉得自己明白了:“正阳符就是除秽符的加强版?”就跟高温消毒对比晒太阳。   “可以这么理解。实际运用的时候,除秽符就足够了。活人需要阴阳平衡,正阳符的阳气太高。他们这种情况用起来倒是刚刚好。”   姜稷跟米正说话的时候,无论是肉夹馍老板还是关航都大气不敢喘一声。   他坐着的时候安安静静,说话的声量也不高,语速也不急不缓,看上去人又很温和,偏偏带着一种强大又格格不入的气场。   等米正习惯性一口气写了五张符,把符纸给他们之后,两个人拿着赶紧道了谢就跑。   关航跑了两步,又跑了回来:“米正,你什么时候去我家……我家隔壁看看?”   米正就下意识去看姜稷。   姜稷拿着语文书举了举:“我帮你看店。”   米正就挠了挠头:“你给我地址,我自己去吧。”   “不行。”关航总觉得这事情是他把米正带进来的,说不定就是因为他来找米正,才把米正暴露给了邬采薇。   想到他有可能被一个女鬼跟踪过,关航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像是海面上的波涛一样汹涌澎湃。   “我们小区得有人带进去,你自己去不了。”   米正就好奇:“那邬采薇家里人怎么进去的?”   “邬采薇家有亲戚和我们一个小区。”反正有人给放进来。物业也就是象征性拦一下。这件事情孰是孰非一清二楚,加上人好好一个姑娘说没就没了,人之常情都不会站在曹佑家这边。   米正算了算时间:“那我中午过来吧。”回头又问问姜稷,“中午阳气最足,对吧?”   姜稷看着他忐忑的小模样就笑:“对。”   米正看他的样子,不自觉把他和大花放到了一起。   大花也总喜欢用这种“我就看你没办法”、“我知道你想干嘛但是我硬装听不懂”的样子对他。   只是对大花,他可以把猫摁在床上埋肚皮。   对姜稷,他不敢。   不管姜稷是谁吧,毕竟是从他们家祖坟里蹦出来的。   姜稷的样子确实不像是信口开河,但他不怎么相信是他们米家把他镇压起来的。   真要有这深仇大恨,姜稷还这么好,教他东西?不见面的时候,直接把他给扬了?   他连邬采薇这样的新鬼都对付不了,哪可能对付姜稷这样和人都没什么差别的老鬼?   米正存下了地址,约定好了时间,回来就把纸车纸人一堆东西放在院子里晒,放好就利用空余的时间又赶紧画了几张正阳符。   姜稷看他忙忙碌碌地前后转得像个小陀螺,又看看老街上往来的男女老幼,眼神迷惘中带了点憧憬。   太平盛世,应该就是眼前的模样了吧?   他本以为……没想到会是以现在这样的方式去见证。   “姜哥,你中午要不要吃涮锅?这家上次和我大伯去吃过,食材很多很新鲜。要不我们去吃海鲜自助也行?”   姜稷瞟了一眼递过来手机上面琳琅满目的食材,都不用看具体地址,就说道:“想让我陪你?”   小家伙倒还不是一蠢到底,小心思还是有一点的,只是更像是撒娇。   头一次作为被撒娇的对象,姜稷感觉还不赖。   “嗯!”米正直接抓着他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好不好啊,姜哥?”   “行吧。”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会跟着米正的,“到时候还是你来,我是不会出手的。”   “好!”米正见他答应了就很高兴,多个人……多个鬼壮胆也好啊。   没一会儿,来拿定制纸扎的人家来了。   祭奠的对象是个小朋友,时隔一年,家长还是看得出哀思,对纸扎的质量很满意,装上自己开来的小货车,付了尾款。   姜稷注意到价格:“这么多东西,赚的还不够吃一顿海鲜自助?”   “嗯。我们两个人吃的话,差不多。毕竟纸扎不值钱。”米正还以为姜稷担心他没钱请客,“放心吧,店里的其它收益不错的。”天天海鲜自助不行,偶尔吃几顿没什么问题。   不过中午还是去吃的涮锅,主要是速度快。吃完两人就去附近关航家的小区。   关航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看到米正的时候是从门卫室里出来的,规规矩矩跟着米正叫了一声“姜哥”,就把人带往自己楼栋的方向。   米正第一次来,但下意识往一栋楼的窗口看了一下。   距离其实挺远的,但他竟然能很清晰地看到碎花裙的姑娘坐在阳台上,垂着一双光脚丫在来回晃,还对他笑:“仙哥儿,你来找我了呀。”   米正就隔了老远呐呐:“是的呀。” 第11章 水果驱邪   姜稷看得清楚,关航却被米正这种没头没尾的对话,吓得小脸煞白:“你、你在跟谁说话?”   米正的脸色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微微抬了抬下巴:“和邬采薇啊。”   关航毛都看不到,连脑袋都不敢抬:“卧槽卧槽卧槽!这怎么办?你还真能看到……人~她现在什么样,说什么了,有什么要求?”   夏天的正午,是一天中阳气最旺盛的时候。   别说是鬼,就是人都知道躲着点,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出门。   邬采薇却像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一样,坐在阳台上悠闲地晃着脚丫,对米正招了招手。   米正喘气都不敢大声,感觉自己吸入的空气比冷库里的还要凉:“我上去。”   关航很害怕,但还是坚持一起去:“我、我们一起。”   他这幅样子,倒是让姜稷多看了一眼,问:“你害怕,为什么还要跟着?”   姜稷一开口,把关航吓得差点直接跪倒在地上:“咱们无产阶级……唯物主义的接班人,不信这个!”说着,他甚至拿出了团徽,别在衣服上,啪啪拍胸,“不怕!”然后在电梯里大声背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电梯越往上,关航的声音越小,身体越往米正背后缩。他的正义感又让他觉得这么做是不对的,想要挺身……起码和米正并排站一起。   等电梯门打开,他脑子一个激灵,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当先一步跨出去,走在了第一个,然后就见电梯门对面曹佑家的门打开了。   有一道阴寒的风吹过。   他不好形容那种冷,不是温度,却能直接吹进心窝子里,拔凉拔凉的。   关航看不到,米正是能看到的。   邬采薇开了门,脸上笑嘻嘻的:“仙哥儿自己来了,本来还想去找你的,进来坐。”   她这么一笑,米正就看出不对来了。   邬采薇变成鬼之后,除了想对他下口的时候之外,一直面容姣好,比起生前只是皮肤略显苍白。但是现在,她的嘴巴几乎咧到了耳后根,一说话就像是把整个脑袋分成了两半,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滴落到地上。   米正当然是不想进去坐的,但是在邬采薇的话说完之后,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直接被一股力量拽了进去。   大门当着关航和姜稷的面关上。   “卧槽!”关航跌坐在地上,掏出手机要报警,“米正被女鬼抓走了!哥,你有什么办法吗哥?”   姜稷站在门口,看他报警,比较好奇:“你说的那个警察,管这个?”   关航来不及说话,那边的电话已经接通了,经过姜稷的话,他在报警的时候转了个弯,先说了地址:“我同学被抓进去了,现在敲门不应,请麻烦马上过来!”   原本正常的接线员的声音突然变了个调子:“嘻嘻,马上过来。”   关航“嗷呜”地一声,直接把手机丢开,头一抬就看到曹家的大门又打开了,头皮一紧,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拽着头发拖了进去。   高三毕业,小男生的花花肠子觉醒,打算把头发留长一点去烫个头,没想到成为女鬼的抓手。   明天就去剃光头!   如果他还有明天的话……   被吓得只差魂飞魄散,关航没注意到姜稷是自己走进来的,而且邬采薇从头到尾都像是没看到姜稷这个人。   “嘭”地一声,关航被像破麻袋一样丢在玄关,然后邬采薇就不去管了,径直走到了米正面前。   米正的待遇显然好很多,端端正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但也不能动弹,只能移动一下眼珠子,去瞧瞧关航。   倒是姜稷贴心地走过来,还戳了戳他的脑门:“像个陶俑。”   这特喵的更吓人了好不好!   陶俑什么啊,想让他陪葬的节奏吗?   也不知道是怕过了头,还是干脆气的,米正突然感觉手心里冒出一点热乎气,有了一点接触到符纸的触觉。   邬采薇摸了摸挺起的肚子:“前两次让仙哥儿跑了,孩子饿极了没办法,只能把他奶奶也给吃了。现在仙哥儿来了就好。”   姿势别扭地仰天倒在玄关的关航,刚开始只是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像是有什么声音,等最后两句的时候,突然就听清楚了,瞪大的眼睛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米正跟前多了个人。   不是邬采薇是谁?   关航整个人都凉了:妈妈,我先走一步。   他的眼睛闭不上,看着邬采薇咧着超乎想象的大嘴巴,像是要把米正一口吞:米正要比我先走一步。也不知道一个米正够不够吃,邬采薇是一顿吃完还是分几顿吃?还是一顿吃两个,把他也一起吃了,等死好可怕。   但是他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邬采薇这一回没有多话,动作中带了点谨慎,确定米正今天不会出什么幺蛾子,直接就长大了嘴巴,准备把他一口吞。   米正的灵气太过充沛,在邬采薇闻起来比什么都香甜,鼓起的小腹也变得起伏不定,一只小小的手凸起,像是要从母体里出来。   邬采薇面上露出一丝痛苦,不得不停下动作,伸手安抚腹中的鬼胎:“宝宝别急,妈妈马上就把他吃了。”   就这么一个分神的功夫,米正敏感地察觉到身体的控制力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想都不想就给了邬采薇一记头槌。   这一下别说是出乎邬采薇的预料,连姜稷都没想到。   作为一个天师,驱鬼不用桃木剑之类的法器也就算了,手上明明抓着符纸,结果直接和鬼碰脑门?   偏偏邬采薇还真的被他一头撞翻在了地上,甚至整个脑门都凹陷了进去,显然受伤不轻。   明明人一般情况下根本就接触不到鬼……就说怎么会有人能直接打到鬼的?   米正显然已经开启了狗急跳墙模式,脑子里压根什么都不想,见邬采薇倒地,想也不想就直接抄起茶几上一个苹果砸过去:“吃特喵的吃!你问过我的意见了没就吃?我是你想吃就能吃的?”   苹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显然放久了有一点干瘪,砸在邬采薇的身上却是直接砸凹了一块。   除了苹果之外,茶几上的果盘里还放着其它水果。   米正也不管拿起来的是什么,一股脑往邬采薇身上砸:“你读书这么好,认真点读书不行,谈什么恋爱?自己喜欢上一个渣男那就去找渣男啊,找我干嘛?”   邬采薇刚开始还惨叫两声,很快就被砸得全身一个坑一个坑的。   坑洞里冒出一团团黑雾一样的阴气,一只小小的鬼手从里面伸了出来,很快就钻出一个小小的鬼婴。   鬼婴皮肤漆黑,在关航眼里就是一个轮廓,看不出五官,全身上下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一张血盆大口。   鬼婴只有苹果大,那嘴巴能够张大到篮球大,正像是一个巨大的漏斗一样把邬采薇散落的鬼气吸进去。   哪怕外行如关航,也知道要是被这个鬼婴把作为母体的邬采薇吞噬之后,肯定会迎来超级进化,但是他现在不能动手也不能动嘴皮子,只能眼睁睁看着。   米正则一个箭步上去,直接把果盘里最后一个水果举起来,狠狠朝着鬼婴的嘴巴砸了过去。   那是一个菠萝,上面还贴满了米正终于想起来的一堆符纸。   除秽符不说,他手心里原本扣着的正阳符也跟上,还有被姜稷认可的五雷符。   丢到鬼婴身上之后,真·一路火花带闪电。   原本就漆黑的鬼婴,好像更黑了一点,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凄厉哭嚎。   关航被嚎地脑子一懵,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米正也不好受,但他扔出了思维定式,直接扭头就从茶几上把剩下没放在果盘里的一个水果抄起来砸过去。   那是一个榴莲。   大热天的放了不知道多久,气味……比较浓郁。   鬼婴……戛然而止。   “小正,我们去买这个水果吃?”说话的是姜稷。   米正看着消散的黑气,还没缓过神,傻呆呆地应了一声:“好,去水果店。”   关航被走过来的米正拉了一把,才感觉胳膊腿回到了自己身上,也跟着傻:“那我先回去了?”   米正走出曹家的大门,木掉的脑子终于动了动:“还是去晒晒太阳吧?”   “好。”   关航直接就跟着米正和姜稷,先去了水果店,再一起去了香烛铺,等坐定之后看了看时间,才不到下午1点。   热心老板切了菠萝,开了菠萝蜜,开了榴莲。   关航刚洗了一串葡萄,又开始剥山竹:“没想到桂味卖光了,明天早点去买。”   米正看他的手都在抖,没阻止他做点事情分散注意力:“现在的葡萄还差点意思,再隔半个月的熟透了才好吃。姜哥,你不吃水果玉米吗?”   姜稷看了看玉米,暂时对没吃过的水果更感兴趣,对着榴莲纠结:“先不吃。这个真的好吃?”   “好吃的。不过别吃太多,容易上火,配着山竹吃……咦?你吃了会上火吗?”   姜稷:“……应该不会。”没见过的水果,有着各式各样的甜,但没有吃出能够驱鬼的成分。   就很迷惑。 第12章 赚钱养孩子   关航一直在香烛铺待到了六点,最后是关妈妈下班回来把他抓回去的,还在店里买了一堆香烛,说是要驱邪,还放下了一堆吃的喝的,都是不便宜的东西。   米正来不及拒绝,知道应该是算了符的价格。他就把东西挑拣着放了一些在店里,又拿了一些回家。   大黑和大花照例带着一堆小弟在村口迎接。   大伯娘也站在边上,看到米正就往后斗放了个塑料桶:“唷,这是小正同学?正好你大伯今天捞了点河虾,你回去赶紧做了吃。虾会烧吗?”   “会的。谢谢大伯娘。”   大伯娘就摆了摆手,往回走了。   米正等大黑和大花跳上了后斗,才往家里开。   河虾活蹦乱跳,差不多有三斤,直接白灼就很好吃。   不加盐的河虾,大黑一斤、大花一斤,剩下略加一点调料。   姜稷对河虾的兴趣不大,还在研究各种没见过的东西,方向不知不觉拐了个弯,一会儿觉得玉米可以给鬼怪造成-5的伤害,一会儿又觉得榴莲的伤害值起码是40。   至于小河虾,小河虾是他那会儿就有的东西,一点都不稀奇,肯定是没法对鬼怪造成什么伤害的。   不吃。   米正吃完饭,就专心剥小河虾吃,看姜稷专门吃水果,没吃几口饭,也不知道是对今天的贡品满意不满意,吃完就问:“姜哥,以后给您把饭菜、水果放供桌上?您要喝酒吗?”   “不用。”姜稷对新社会的认知速度飞快,“你一个还没赚钱的小孩子呢,倒想养我了?”   米正想想自己的小金库,觉得自己又有底气又没底气的,只能闷闷不吭声。   他的小钱钱还是不少的,但还真不是他自己赚的。   姜稷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想想倒还真是个问题。   他以前地位很高,要什么有什么,但现在时移世易,总不能让这么个小孩儿来供着他。   小孩儿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   一个不怎么样的小田庄,还在给家里人看两间小铺面,正经工资都没有。说是个天师,能画两张符,也卖不出几个钱,还要被鬼当成香饽饽觊觎。   米家祖上确实也不是什么豪富,但身为正统天师,地位崇高,普通家用也不至于像今天这么落魄。   他这么想着,看看吃完河虾之后大口吃肉的猫狗,又觉得不太恰当。   时间到底过去了太久,这个时代普通人家的猫狗,都比他那会儿自以为的人上人的日子要好。   吃过饭,米正先把猫狗关起来,然后才去洗碗。   姜稷在边上看着:“把它们关起来干嘛?它们晚上不是要出去干活吗?”   猫和狗都有领地概念。   大花和大黑的领地覆盖了整个村子,每天需要巡视好几回,工作量很大的。   “今天大花叼了蛇,得给它洗澡。顺便把黑哥洗了。”两个毛绒绒,仗着一身黑看不太出来脏,就为所欲为。   大花倒是还好,猫猫平时会自己清洁身体,还是短毛猫,平时养在店里,注意点擦脚和梳毛就好了。   大黑是本来就要定时洗澡的。   姜稷就饶有兴趣地围观。   猫猫香波、狗狗香波、护毛素,各种不同的梳子、毛巾,专用的吹水机,一堆东西拿出来,大花和大黑全都缩在了淋浴房的角落里。   大黑洗的次数多,比较认命,洗完还会乖乖趴在铺好的浴巾上,让自告奋勇的姜稷吹毛。   轮到大花就不行了,在淋浴房里上蹿下跳不说,还各种骂骂咧咧,看到米正拿着浴液过来涂抹,抬起钵大的拳头,把他打得砰砰响。   擦到肚皮的时候,大花更是直接扭头上嘴,咬住米正的手腕,发出“唔~”的威吓声。   姜稷刚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但是米正动都不动。   “把嘴松开。洗澡水进嘴巴里了。”   大花恨恨松口,扭头在角落蹲成一个球。   姜稷看他被大花又打又咬的,手上连个印子都没有,就知道大花完全没伸爪子,也没有真下嘴:“大花对你倒是好。”   “那是。大花是我儿砸~”米正看着第一遍压根不起泡沫,用水一冲,流出来的水都是黑漆漆,皱着眉头又给上了第二遍浴液,“你干嘛去了?怎么这么脏?”   猫虽然也是短毛,但是毛比狗难弄得多。   姜稷把大黑都吹干了,米正才刚给大花洗完。   姜稷就把大花也给吹干毛。   大花也不知道是被洗自闭了,还是害怕姜稷,全程乖得像只假猫。   米正看着都稀奇:“还是姜哥厉害。我给大花吹毛,能把它吹天花板上去。”他说的不是夸张,指着浴室吊顶的一个缺角,“喏,从那儿能上去。它推了扣板,下来差点把整个吊顶都拆了。”   现在浴室的吊顶还有些歪七扭八,算算距离上次装修的时间确实已经很久了。   家里一些东西也有很多老旧。   这么一想,怪不得老祖宗看不上眼呢。   姜稷吹完了大花,就出去了,留下米正收拾干净浴室和自己,琢磨着要是重新装修一下,自己的存款够不够。   他还没算明白,就被姜稷逮回到书房,继续学习。   这时候,他就没什么学习动力了,开始耍赖:“平时我多揣几张符就够用了吧,邬采薇都没了,我还用学这些吗?”现在当天师有啥用?他也没见香烛铺来往的那些个神棍有什么正经本事。   以姜稷原来的身份地位,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这样的经历,对他来说有点新奇,倒也算不上生气。   “你要是个普通人,学不学这些是无所谓。”   米正疑惑:“我还不是个普通人吗?”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我们鬼怪的眼里究竟是什么样的。”   米正这时候脑子转得不慢了:“可您也没吃我啊。”可见他不是鬼见鬼馋的唐僧肉。他连邬采薇那种很凶的鬼都能对付,其他的应该也不在话下?   未经社会洗礼的少年想法单纯,姜稷一眼就能看穿他在想什么,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那对鬼母子算什么,她才杀了几个人?外面多得是厉鬼。你这两下子,连人和鬼都分不清,碰到厉害的家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别以为鬼会把你一口吞,让你死个痛快,多得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米正好奇:“什么办法啊?那您现在教我天师的东西,是为了让我更好吃?”   姜稷一听,竟然被问得懵了懵,抬手就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让你学你就学,那么多废话!”   天师的能力越强,灵魂蕴含的能量就越高,对于鬼怪来说确实更好吃。但是他教米正这些,显然不是出于这样的目的。   他就没想过有什么目的,教一个小天师,是很自然的事情。   小小的一个孩子,刚开始被祖父和父亲抱着背着到山上。   后来小孩子长大了一点,能够自己走路了,还能牵着他祖父的手上山。   再后来,就剩下小孩子一个人。   他的祖父和父亲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在了他的成长轨迹里。   米正磕磕绊绊地背着天书,突然感觉到姜稷摸了摸他的头顶,抬头:“姜哥,你吃冷饮不?”   五分钟后,米正继续背书,姜稷抱着一桶冰淇淋挖着吃。   他趁着米正背书的空档,查了一下冰淇淋的价格,又查了手机的价格,再了解了一下现在普通人的收入,感觉自己确实不应该再这么继续下去。   玥城这边的收入不高,很多工作还不正规。最好的工作是考编,先不说米正的脑子能不能考上,就是体制内的收入也不高。   他对电子产品的运用,和普通人很不一样,能够分出一部分心神,从网络上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是网络上的信息太庞杂,筛选需要大量的时间。   米正的眼里,电脑因为长时间没人操作,都黑屏了。想着老祖宗为了自己都教得这么认真,自己不应该为了背个课文就推三阻四。而且从来没有老师会一字一句地这么认真详细地给他讲解。   姜稷很快就在网络上找到了合适的信息。   晚上等米正睡着之后,他看了看洗得干干净净的猫狗躺在床上,就直接先去办了个身份证。   作为一个道行高深的鬼,他的动作非常快,不到一小时,就拿到了应该有的证件。   然后他就抓了几个小鬼,了解了必要的信息,再操纵着网络发送了信息。   没用几天,他就得到了该有的报酬,给自家小孩儿买了个最新款的手机。   快递送到香烛铺的门口,给了米正两个一模一样的盒子。   姜稷:“?”   米正看两个收件人都是自己:“姜哥,你也买手机了?”   “嗯。你的这个?”   “哦,我爸给我买的。”米正指了指上面的地址。   他压根没多想,就兴冲冲地和姜稷一起研究起新手机,弄完之后觉得疑惑:“姜哥,你赚钱了?”   “……嗯。”自家小孩儿,原来不用他来养。姜稷略感沮丧,跟他简单讲了自己的赚钱方法,“网上有一些通缉犯的悬赏,举报有奖励。”   “对哦。那些逃犯知道躲人,肯定不知道躲鬼。姜哥,你真厉害!”米正的眼神亮闪闪地看着姜稷,觉得不愧是自家老祖宗,哪怕他不承认,也是三观正直的好鬼!   姜稷的精神略微恢复了一丢丢,就听见一阵行李箱拖过来的滚轮声,伴随着米良继的大嗓门。   “小正,快来看看我给你买了啥好东西!”   姜稷看米正快步跑出店门,心情又低落下去。什么自家孩子?这小孩儿不用他养,也不是他家的! 第13章 听说你会做法   出去溜达了半个月的米良继回来了。   出门的时候就一个半空的行李箱,回来的时候一个箱子装得满满当当,后头还跟着一个快递小哥。   小哥专门送这一片,还是个社牛,人人都认识,笑呵呵地把一堆包裹从面包车里取下来:“赶巧碰上了。”   米良继从里头拿了两袋小零食给快递小哥,然后就对着自己的侄子一挥手:“都是给你的。”   “脏衣服也是?”   “你要不嫌弃,尽管穿!”   米正看着一堆东西,听着厚脸皮小老头和左邻右舍招呼,只能绕道去后院拿了辆小推车来,把东西都搬回去,先把脏衣服都扔进洗衣机里,又去拆快递。   一番忙碌之后,米正才把各种东西都分类收好。   米良继先是看了一下店里面的库存,再去看了账,把米正叫过来,教他怎么订货,教完感慨:“你这情况,我跟你爸说过了,今后还是留在玥城,跟着我看店算了。赚不到什么大钱,养家糊口还行。”   别看之前姜稷看不上卖几个纸扎的利润,但要算利润率其实还挺高的。   香烛铺的大部分营生都是当一下搬运工,有长期合作的进货工厂,平时还算清闲。   米正其实也在想今后的出路,如果他的体质真的像姜稷说的是个人参娃娃,那最好还是待在老家,尽量少出门。   鬼怪这种存在,以他粗浅的认识,大概和人数成正比。   肯定是人越多的地方,鬼怪就越多。   玥城一个小地方,地广人稀的,鬼怪肯定比较少。又有老祖宗护着,至少安全是有保证的。哪怕姜稷不承认,护着他的时候可不含糊。   至于赚钱,每年果园的收入是不多,但他也没什么消费,省着点花,足够全家开销了。   或许他还能学习一点拍摄剪辑,当一个乡村萌宠博主什么的?   现在听米良继这么说,他直觉拒绝:“不用,大伯平时出去玩的时候,我帮忙看两天店就成。”   虽说他大伯没结婚没孩子,又是正经把他养大的长辈,但米正从来没想过继承米良继的财产。   米良继倒是早就做了打算,拉着米正坐下:“有些话还是早点说清楚的好。我本来打算你要是出去打工,将来就把这两间铺子卖了,给你在工作的地方买个房子什么的。现在学区房可贵,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这铺子本来就是你爷爷给我的,现在家里就你一个,不给你给谁?你爸这些年赚得也有些,你也不乱花钱,努力点工作,在哪里安身立命都没什么问题。不过你现在这情况……”   他沉吟了半晌,“老头子,你爷爷说过米家的一些事情,没轮到你爸,没想到轮到了你头上。”   他这话说得有点没头没尾,米正却是听懂了:“大伯知道咱们家是当天师的?天师不是技能吗?还能遗传的?”   米良继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我怎么知道?再说,米家好几代都没出天师了,谁能想到偏偏你这个小子不让人省心。”   “嘿嘿。”米正干笑了两声,见鬼确实不是一件让人觉得高兴的技能,“大伯怎么知道的?”   米良继狠狠瞪了他一眼:“老头子提过几句,不然家里头怎么会有你画符的书?不过那会儿乱,存不了多少,很多都被烧了。再说你以前的符纸都是我卖的,我能不知道?”不过他以前认为是小孩儿画的,能有用已经很厉害了,现在看来还是他卖便宜了!“我出门这几天,电话就没断过。圈子里你们学校的那个姓曹的一家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妙华寺的法师接的单子做的法事,说是恶鬼已经被高人驱散。”   米正一听就来了兴致:“他们和尚怎么知道的?物理超度吗?他怎么确定是我呢?”   “我一个卖点香烛的,怎么知道他们怎么超度的?念经?”米良继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人家看了监控。”   “啊?”和尚还看监控?“透过监控能看到我不一样?”   米良继还是老话一句:“我怎么知道?不过人家可能会来找你,你要是遇见了也别觉得奇怪。人家法师给了个微信号,你看要不要加一下?”   米正打心眼里觉得法师和微信号这事情就联系不到一起:“还是别了吧。”   “行。”米良继也不强迫他。出去玩了小半个月,回到家就觉得累得慌,招呼了一声就去洗洗睡,到了楼上问了一句,“大花呢?”   “在老家呢。”   “哦。那肯定疯得很,你黑哥要被它闹腾死。”   “没,大花很听话。”只要不乱叼蛇。   米良继去睡了,米正才打开手机问姜稷:姜哥,你在哪儿呢?   姜稷在玉玉:在刷榜单。   什么榜单?米正挠头:晚上一起回家吃饭?   姜稷看到这条消息略感意外:你不和你大伯一起吃?   米正:大伯要睡到明天早上才能起来,一会儿我给他留点夜宵就好了。   姜稷的心情愉快了:那我到时间过来接你。   米正本来还好奇姜稷一个鬼晃荡到了哪里,听到这话就只能回了个同意的表情。   姜稷正站在一个猪圈边上,手上抓了几个鬼:“去,看看底下有什么东西。”   猪圈显然已经荒废多时,里头堆满了杂物,没什么异味。   几个鬼对进去猪圈还是有点心理障碍,但只要看看站在外面的那位,就什么障碍都没了。   心理障碍算什么?   性命不障碍就行了。   几个鬼很快就出来,汇报:“底下有两大箱钱,还有三个塑料箱子,里面都是古董。”   他们还很贴心地比划了地方:“就在这底下。”   姜稷就把情况反应给了有关部门。   他刷的榜单是官方的悬赏榜单,刚开始看到的是通缉犯,金额有高有低,但比起一些经济犯,那钱要少太多了。   其实他看中的几个大头,找到钱之后能分千万级别,不过一来那些人所在的地方太远,二来他暂时还不想引起什么注意。   不过他自以为的小打小闹,其实已经引起了关注。   主要是他圈定的范围太窄,大概就是以玥城为圆点,半径在三百公里的范围内。地图看上去确实很大,而且囊括了不少的辖区,但是周围一片能有几个通缉犯?   短短一两天,那些狡猾的通缉犯纷纷落网。   警察系统又不是各个辖区之间有信息屏障,事实上相互之间不是前同事就是同学、校友,甚至师徒。面对案犯的流窜,相互之间的合作相当紧密。   他们本身的职业素养就对这方面的事情非常敏锐,相互一合计,就知道其中有蹊跷。   “厉害啊,来了高手?”   “高手也不能这么跑啊,昨天还在玥城,今天就到了松城。”   “跑是能跑到,查案不可能这么快。”   “难不成是那边出手了?”   “那边是哪边?哦哦哦,那边!那边没那么闲吧?咱们几个小片警都忙得天天跟狗似的,他们只会比咱们更忙。”   “说不定是路过看到了,就顺手举报了一下?”   “只能是这样了。”   “松城那边这回可舒坦了。藏了那么好的钱,找了三年没找到,这会儿直接就到手了。听说还有几件从博物馆‘失窃’的文物?”   “嗐!别人可以听说,咱们可不能乱听说。等松城那边出报告了再看吧。”   “也是。”   松城的案子牵涉广,赃款和赃物都需要仔细核对,还涉及到文物鉴定,需要的流程比较长。不像之前抓个通缉犯,抓到就是抓到了,打钱也快。   姜稷照旧坐在三轮车后斗里,看着对方发过来说明的邮件,看都不看其中招揽的意思,只是盘算着什么时候能拿到钱,到时候他得给自家孩子买个四轮的。   “你大伯回来了,你就不用天天去看店了吧?”   米正没想到这茬,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平时还是要去的吧?姜哥有事?”是想让他闭关修行吗?   姜稷看了看自己手头的钱,又对比了一下汽车的价格:“嗯。你最近去把车给学了。”   不着急,小孩儿学车总得有两三个月,到时候他可以给小孩儿买个不错的车。   嗯……也不能太招摇,差不多就行了,先练练手。   米正毕竟之前就想当个快递小哥,学车本来就在他的计划表里,只是被最近的事情给打乱了,想到三叔出了事故意外离世,唏嘘:“要不是这些事情,我这会儿应该在松城学车。三叔三婶在松城承包了一个快递点,先前三叔跟我提过,先让我跟车,等熟悉之后就试试用电瓶车送小件。现在快递点都转包出去了。”   姜稷这些天看过快递小哥起早贪黑,送货偶尔还要被狗追,虽说赚的不算少,但打心眼里是舍不得自家孩子干这个活:“你倒是不怕辛苦。”   “嘿!总要自力更生的嘛。”   “你把我教你的法术学学好,哪怕卖符,也比跑快递赚得多。”   米正想到之前华姨给的六千买的六张符,认真点头:“您说的是。可是卖给谁呢?要不是真遇上了事儿,谁会花那么多钱买几张纸?就为了求个心安?”   姜稷就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你才见过几个人?多得是人花钱买心安。”   米正就摇头晃脑做出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姜哥你不懂,干这行的得年纪大的才吃香。我连二十都不到,跟着师傅跑腿,人家还嫌不稳重呢。”   姜稷看他这样子就觉得好笑:“那你稳重一点,学学你黑哥。”   一人一鬼和往常一样回家,没想到三轮车直接在村口被拦住了。   “大伯?”   米大伯搓了搓手,黝黑的脸上满是怪异:“小正啊,我这儿有个老板,听说你会做法?说要找你看看?”   “啊?” 第14章 烂尾楼   米大伯的果园主要种猕猴桃,也搭配种了一些本地特产的水蜜桃、苹果、酥梨什么的,还有一些其它的水果,不过都不对外卖,就是留着自家尝个鲜。   猕猴桃这些年的价格都不错,当地气候适宜,长出来的果子质量很好,这几年赚了不少钱,也认识不少人。   但要说大老板,其实是没有的。   米大伯老实巴交的脸上全是莫名其妙加上不知所措:“对方姓梁,是在省城干建筑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打听的,非得说是你是天师。我解释了老半天,没有用,怎么就认了死理儿了!”   米正叫他和米良继都叫大伯,这两人的情况说起来差不多。区别是米良继是米正爷爷收养的养子,米大伯则是往上不知道几代的老祖宗被米家收养的。   要说和米正的关系,那肯定是米良继更亲近。   米大伯一家和米正的关系,最亲近的还是租了地的邻里关系。主要是三叔家和米正关系更亲近。   米正听他这么说,顺着就说道:“那我去跟他们说说吧。”   “哎,好。”米大伯一听,就松了一口气。   毕竟有一层关系在,他大概知道米家祖上是有点讲究的,只是不知道到了米正这一代还剩下些什么。   客人们就等在米大伯家的客厅里,一对衣着时髦的中年夫妻坐在沙发上,还有一个和米正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站着,颇有点坐立不定的样子。   米大伯作为家中的长子,占了全家最好的宅基地,门前有宽阔的水泥地,堂屋又宽敞又亮堂。前两年家里头大儿子结婚,新装修了一番,摆设和城里的商品房没什么区别。   米正和姜稷走进去,率先注意到的就是那个少年:“梁星剑?”   原本坐在沙发上一脸不耐烦的少年一听,顿时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我说是哪个米正呢,原来真的是你?你不是送快递去了吗,怎么混不下去改行当神棍了?”   米正是看到同学,姜稷注意到的是梁星剑的穿着打扮。   作为米正的同龄人,梁星剑的衣服鞋子包括发型,显然都很讲究。   姜稷作为大家长,看了看自家孩子天天短袖中裤人字拖晃荡,平时看习惯了也觉得清清爽爽的一个小孩儿,现在看了梁星剑,就觉得原来男孩子也是该打扮的。   看看人家一个歪瓜裂枣都有讲究,自家孩子长得那么好,收拾收拾不比这个梁星剑强多了?   “小星,你怎么说话的!”梁妈妈一听,顿时斥责,站起来压着梁星剑给米正道歉。   看得出梁星剑还是很害怕梁妈妈的,哪怕一脸不情不愿,还是口齿清晰地说道:“对不起。刚才是我乱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梁星剑和邬采薇差不多,都是米正初中三年的同班同学。   到了高一的时候,本来以梁星剑的分数,应该和米正一样分到八班的,或者其他几个比较靠后的班级,但是人家有钞能力,愣是塞进了优等生集中的一班,还请了许多老师给他单独补课,硬生生把成绩提升到了一班该有的水平。   现在高考分数还没出来,但是根据估分,梁星剑应该能捞到个二本,已经很让梁家的父母满意了。   他也得到了一段宽松的生活。就是大概之前压抑得太狠,现在反弹得更厉害,整个人有点飘。   “嗯。”米正简单应了一声,在沙发上坐下,“听大伯说,几位找我有事儿?”   梁爸爸赶紧说了一声“是”,下意识想递烟,一看人家还是个和自己儿子同龄的孩子,就又收了回去:“我就开门见山说了吧。我们家在隔壁松城接了个小项目,项目已经完工了,验收也合格了,本来挺顺利的,没想到出了事情。”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甲方拖着不给钱,这都三年了。本来就一个小项目,钱也不多。我这边工人的工资肯定是没拖欠,只是甲方不止欠了我的,还欠了别的好几家的。好几家上门讨薪,结果路上出了车祸,死了好几个人。”   本来这事情闹成现在这样,也不关他的事。   他白干这一单,也就损失二三十万,不算小钱,倒也谈不上伤筋动骨。但是这个项目现在成天出怪事,眼看着就要变成烂尾楼。要知道他手底下的好多人都买了这个楼盘的期房。一大家子两代人的积蓄都在里头,这可不得把人逼疯吗?   米正就不太明白:“您不是说项目完结了吗?怎么还能成烂尾楼呢?”   梁爸爸看他一脸稚气,不禁心里面打鼓。按理说妙华寺的方丈应该不会骗人,可他怎么觉得这小孩儿不太靠谱呢?   他心里面这么想,脸上是一点没露,还给他详细解释:“一个楼盘的整体是一个大项目,其中包含很多的小项目。我就承接了其中一个很小的项目,早就已经完工了。”   “哦。那您找我也没用啊。就算我把怪事给搞清楚了,甲方都已经拖了你们三年的工程款了,还有钱把房子建完吗?”   梁爸爸被问得一愣,连梁星剑也跟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啊,爸。你一个小工头都能想到要解决怪事,他们大老板影子都不见,别是卷了钱跑了吧?”   梁爸爸的手一抖,夹着的没点燃的香烟折成两段:“可不是不敢想这个嘛。”   梁妈妈看他不吭声,想了想就对米正说道:“别的事先不说,现在工地出了怪事,咱们手底下工人们都有些不太敢做事,容易胡思乱想,能不能从您这儿请几张平安符?大概要五十张。”   梁星剑听他妈对米正的称呼用“您”,气得不行,想吭声又被他妈用力扣着手腕,只能憋着气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瞥突然对上门口两双眼睛,吓了一跳:“嚯!”   “您说的除秽符吧?我现在手头没有,给您个地址……”米正说着,听到梁星剑的动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对着门口招招手,“没事,是我家黑哥和大花来接我了。”   他把香烛铺的地址发给梁妈妈:“我跟我大伯说一声,让他把符给您。”   黑猫气场强大,黑狗带着一种年长者的温和,进门之后乖乖坐在米正身边,倒是让梁家父母一直悬着的心感到安定下来。   梁爸爸还多问了几句大黑和大花的情况,竟然有些舍不得走。   还是一直没吭声的姜稷说了一声:“天快黑了,到时候山路不好走。小正来,送客人去村口。”   梁家人又体会了一把被全村的猫狗护拥的排场,等车上了路,还在觉得兴奋:“这位小师傅是有点本事在的,比那些个神棍靠谱。”   梁星剑不怎么看得上米正:“切~他就是养了两只好狗好猫。”大黑岁数大了,看上去不怎么讨人喜欢。大花乌黑油亮,体型大,一身的腱子肉,肉眼可见的彪悍,想想就让人欢喜,“我去问问米正,能不能把猫卖给我。”   梁妈妈坐在副驾驶上,直接就转过身一巴掌呼到他脑门上:“想什么呢!平时在家里也就算了,出门在外,能不能有点礼貌?你要不要想想自己说的什么话?还想让人家把猫卖给你?就你,连个泡面都能泡烂,还养猫?”   在密闭的车子里,她没克制,工地里练出来的大嗓门,把梁星剑吼得脑袋瓜子嗡嗡的。   梁爸爸显然也是站在梁妈妈一边的,跟着骂:“就是。你不看看人家的猫狗养得多好。那细狗岁数很大了,大型犬很难养长寿的。那黑猫就更惹不得。我以前听家里的老人说,黑猫的毛要是泛红光的,叫玄猫,能辟邪的。”他显然是很喜欢大花,“我活了几十年,都没见过那么大的黑猫,不知道有没有留种。有机会要个小猫崽来养着多好。”   一家人闲聊着,一会儿就到了城里。   他们是玥城本地人,老街很熟悉,很快就找到了香烛铺,说明了来意。   米良继旅游回来,本来可能一觉睡到天亮的,被吵醒了精神有点不大好,不过难得是一笔大生意,倒也算是笑脸迎人:“梁老板是吧?听小正说了,是要五十张除秽符?”   米良继在街面上这么多年,大小也算是个生意人,对“产品”的介绍非常详细。   最后梁爸爸买了五十张除秽符,还买了五张镇宅符。   米良继又送了几张静心符和额外几张除秽符:“这几张符,折好了放在枕头底下,能睡个好觉。”   梁星剑就看着自己老爸拿着真金白银,换了一堆黄纸。只不过香烛铺给他的感觉很别扭,没敢当场发作,等回了家之后才说道:“咱们家很有钱吗?一下就花那么多钱!”   除秽符,一张八百。   镇宅符,一张两千八。   一下就是五万四。   “小孩子懂什么?”梁爸爸和梁妈妈拿着符开始分装,他们得尽快把符送到自己的每一个工人手里,“这个价格已经很便宜了。妙华寺随便一样东西都得三千往上。买符?他们压根没有。”   梁星剑一脸黑线地帮着父母分装写名字:“那是人家和尚不用符吧?”咦?难不成他的老同学其实是个道士? 第15章 引路香   五万四的卖符收入,直接打在了米正的卡上,短信一下就收到了。   米良继发了几条语音,说明各个符的单价:“这次是量大优惠,你别自己瞎卖,以后还可以涨价。”   “什么时候弄了这么多符?当熬夜写作业呢?”   “以后别弄这么多,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后天自己去玩儿,不用来店里了。”   米正发了个收到的表情包,挠头:“这钱也太好赚了。”之前为了对付邬采薇,他每天玩了命的画符,攒了许多。尤其是除秽符,哪怕去了五十几张,起码还有五十几张。   符箓这东西,肯定不是挂在店里面卖的,一般人也不会想到去香烛铺买,只有认识比较熟悉的人,才会购入一两张。   之前米良继只是偶尔卖一下,库存肯定还有很多,只是米正不知道他放在哪儿。   最近有了点物价概念的姜稷,对符箓这一类的物价还不太了解,就没对这五万四究竟算是高还是低发表意见,看小孩儿咧着嘴笑,也跟着高兴:“也就你觉得好赚。别人画符可是很难的。”   “嗯?”这就涉及到米正不了解的领域了。   他一边示意姜稷讲故事,一边忙着做晚饭。   姜稷对食物的量要求不大,大黑和大花的食物不需要太麻烦。   肉菜是直接图省事买的熟食,米正的动作飞快,简单炒了一个素菜一个汤就开饭了。   厨房的空间足够大。虽然家里有正经的餐厅,但米正一个人还是习惯直接在厨房吃饭。   平时只坐了自己的饭桌前,现在多了一个,哪怕是鬼,也是有耐心给他讲故事的长辈鬼,米正听姜稷说什么都弯着眼睛。   等饭吃完,姜稷带着米正去遛弯:“今天你那个同学家拜托你的事情,是不打算去?”   “嗯。”米正拿了菜刀和篮子,准备趁着天还没完全暗下来,收一点蔬菜明天送去店里,“他们说一半藏一半的,不实诚。”   很多建筑工地上的包工头,底下的工人都是亲戚老乡,感情会比一般的雇佣关系更紧密一些,但也不会超出太多。   他们村里就有不少在工地打工的,这方面的情况他在村里听得多了。   “按照他们的说法,自己的活干完了,剩下就是找甲方要钱,自己也不欠工人的钱,做老板的到这份上已经够了,还会给他们买符?至于手底下好几个工人买了期房怕烂尾……先不说他们有没有这么好心,那也不是解决了怪事、讨到了欠款就能不烂尾的。”   姜稷听着他这么说:“你这方面倒是懂。”   “那是。”米正一边说一边摘黄瓜,“像我们玥城这边的人,有钱要不就在城里买房,要不就去省城买。松城比我们这里是大一点,但很少有人会去松城买房。松城房价也不算便宜。梁星剑爸爸手底下的工人这么有钱?还是说都是松城本地招的?想想也不可能。”   姜稷就在边上摘西红柿,想着小孩儿只是人老实,不算傻。   近几年西红柿的风就一直没下去过,各种大的小的花花绿绿的品种。米大伯也不知道哪里买的苗,不算小的一块地,几乎找不到两棵一样的。   第二天米正把摘的菜送去店里之后,就带着姜稷去买买买:“姜哥,您看看有什么吃的用的,就放进来。”   他先前看店,抽不出时间给姜稷买的生活用品,不是网购就是直接从菜场附近的小店或者是老街的店铺随手买的。现在既然有了两天假,起码得把东西给备齐了。得亏姜稷是个鬼,生活用品可有可无。   “一会儿我们再去商场。”   姜稷就把自己的手机余额给他看:“不用费心,我要什么可以自己买。你就买你需要的。”   米正看了一眼长长的数字:不愧是老祖宗,这才几天时间,就比他存了十来年的小金库多了。   这下他也不吭声了,直接拐去买清洁用品的地方:“家里要搞个大扫除。”   其实他更想把老房子重新装修一遍。上一次老房子装修,还是他爸在家的时候,现在都过去十几年了,很多东西哪怕没坏,也老旧不堪。   山里头夏天是凉快,可冬天冷。   以前他冬天基本不在老家住,倒是还好,现在有老祖宗了,不能让老祖宗觉得子孙后代太不行。   只是老房子的装修找普通装修工人还不行,得多少懂点古建筑。   别说现在米正没钱,就是有钱,也没法在玥城地界上找到一支装修队,能修出符合他心目中配得上供祖宗的老房子。   瞧瞧姜哥大墓前的广场,都是用厚厚的大石头铺的。说不定姜哥生前住的是宫殿,自己老家的破房子怎么配得上?   嘿……他叫老祖宗“哥”,辈分突然就高了很多。   姜稷不知道小孩儿又在傻乐什么,帮着把一样样东西放到收银台上,倒是没跟他抢着付账——培养小孩儿的理财能力,也是必修课之一。   但打扫卫生不是。   城里买了一圈回到家之后,米正没能按计划打扫卫生,被姜稷摁在院子里习武。   米正暴晒在六月末的骄阳下,扎着马步试图跟一个鬼讲道理:“姜哥,现在学这个没用。”   姜稷坐在廊下,指挥着几个鬼打扫卫生:“强身健体,怎么没用?别以为你之前用水果砸死了一个厉鬼就了不起,不是次次都有果盘给你砸的。”   “我觉得我手边应该不会完全没东西。睡觉还有被子枕头呢。”   “哦,那你准备把鬼用被子捂死?”   米正就嘀嘀咕咕:“哪儿那么多鬼啊。”   姜稷冷笑一声:“不说远的,今天超市里就遇到了三个,你是真的一点人和鬼都分不清?”   “卧槽。”米正小小表达了一点自己的震惊,“哪三个?您别瞎说!”   “零食区让你帮拿薯片的,水果区帮你挑西瓜的,还有个熟食区试吃的。”   事情刚刚发生不久,米正对路人还有印象,听了之后简直把“卧槽”写在了脸上:“拿薯片的不是个小妹妹嘛,拿了她就跑回妈妈身边了啊。”   “她只是随便找了个路人。你没见人家‘妈妈’压根没看她吗?”姜稷微微皱了皱眉头,觉得小孩儿不仅分不清人和鬼,基础的观察力也得纳入训练课程。   “试吃的那个是个老外啊。”   “老外死了也是鬼,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老外死了不归他们的什么冥王之类的管,下面没有什么出入境管理局之类的?还是变鬼之后不需要签证,可以随便到处跑?”   姜稷被他的问题一下子给绕了进去,还真的一时间不好说什么。毕竟他苏醒的时间不长,对目前社会的认知还很浅薄。网络虽然能够帮助他迅速了解现在的情况,却不能提供目前另外一个世界的情况。   不过显然米正没有纠结他的答复,继续说道:“挑西瓜的大叔不是自己也买了两个,他小推车里还有好多东西。”   姜稷这回就拿自己举例:“我不也能赚钱买东西吗?”   米正下意识说道:“普通鬼哪能跟您比?您这样的,难道很多吗?”   达到他这样水平的确实不多。姜稷手上拿着初中的教科书,找来一片云,覆盖住老宅的范围,对着一个鬼指着屋顶:“去把屋顶上的草拔了。”   鬼应声而去。   姜稷再去看有了阴影之后缓了一口气的米正:“你的问题,不是我这样的鬼的多少。而是你的存在本身,就能吸引我这一类人。”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笑,眼神中有着让米正后背发凉的东西,“你要是不想着好好练,保护好自己,那也行。我先把你给吃了,好过便宜外人。”   米正双手握拳放在腰侧,感觉冷汗从头皮冒了出来:“……这就不用‘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吧?”   姜稷嘴角一挑,后背重新靠实在椅背上。   米正赶紧打起精神:“我练!不偷懒!”老祖宗是为了他好,他不该任性。   “说了我不是你老祖宗。”   米正还以为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看了看姜稷,刚想说话,就听到敲门声。   米大伯在门口喊:“小正,在家吗?”   村里人只要人在家,白天基本不会关门。米正家尤其,住得离村子远,平时连个村里的狗都不太会过来。   “在!”米正应了一声,等了一会儿见米大伯没进来,等姜稷摆了摆手,才收起马步,往前面走,“大伯,您怎么不进来?”   米大伯站在大门口的檐廊下,指着地上的点的三支香:“不打扰你办事。”他整理了一下脸上有点不自然的笑容,“今天梁老板又打电话过来了,说是你的符纸很好用。”   “那就好。”   香,是给鬼的工资,也能够起到增强和保护鬼魂的作用,让他们能够在大白天在圈定的范围内工作。   米正不觉得这有什么,平时村里人拜拜,也是点上三支香,在家附近叫了老祖宗们回家吃饭,然后把香插在门口。   这叫引路香,是给老祖宗们指路的。   米大伯看着却是心惊肉跳:“家里没出什么事儿吧?”   “没啊。”   “哦。”米大伯反应有些迟钝,愣了几秒才想起来正事,“梁老板昨天忘记留你的联系方式了,刚打电话来问。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把你号码给他?”   他本来以为这就是礼貌性地问一声,不会有什么问题,没想到米正拒绝:“不用了吧,我这儿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   米大伯愣了愣,又低头看了看飘着白烟的香,嘴唇动了动忍住了没劝:“那行,我去跟梁老板说一声。”   米正就站在门口看米大伯一边往果园走,一边打电话,没当一回事又去扎马步。   那边的梁家人接到电话之后,直接就慌了。   梁星剑看着茶几上像是被橡皮擦一点点擦掉符文的符纸,眼眶里都开始积蓄泪水:“怎么办啊?我们直接去找米正吧?” 第16章 实情   梁星剑高中三年,被他妈妈压着,一心扑在学习上,对自己父亲的说辞完全没多想,这会儿遇上诡异的事情,也很直接,那就是找能解决问题的人。   梁爸爸和梁妈妈都是社会经验丰富的人,一听那边回绝了,就知道之前的拜访搞砸了。   梁妈妈一脸懊悔:“明知道人家是妙华寺法师推荐的人,就不该得罪。”   梁星剑的眼睛盯着符文一点点消失的镇宅符。换做平时,他一定会说,米正那样的,谈得上什么得罪?但现在看来,米正读书是不行,在神神叨叨的这方面很行。   高中不在一个班级,初中的时候两人前后座,谈不上熟悉,那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怎么就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梁爸爸拿着烟的手微微颤抖:“这不是看他年纪小……不说了,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好在米家庄住上几天。哪怕不能请动米大师,起码比待在家里安全。”   说着,一家人一点都没磨叽,十五分钟就胡乱收拾出三个行李箱,带上昨天拿回来的所有符纸,开车直奔米家庄。   他们倒是想从容一点,但是看着符纸上快速淡去的符文,以及符文消失之后直接变成飞灰的符纸,全家的脸都白得没一点血色。   梁妈妈拿着手机,手指不断切换着微信和通讯录的页面,一个人一个人的联系,一边叮嘱梁爸爸:“开车慢一点,来不及我们先去老街。”   梁爸爸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像是头一回进驾校的菜鸡,一听赶紧说了一声:“对!米老板那儿肯定还有符纸!”   梁星剑坐在后座,把几张符纸摊在一旁,下意识说道:“早知道就不把那些除秽符给工人了。”   梁妈妈立刻就骂:“闭嘴!”   梁星剑不服:“本来就是。你看看这个样子,一张符给他们能顶什么用?还不是白给?现在能联系上他们吗?”昨天他们拿到符之后,连夜给送了去。   工人们都是本地玥城人,小部分在城里买了房,大部分住在附近的一两个村里,不用叫跑腿发快递,自己开车两个小时就把符送完了。   “怪事是从后半夜开始的。”   说话的时候,梁星剑一家已经坐在了米正家的会客厅里。   整个屋子刚打了蜡,木格的玻璃窗擦得一点灰尘都没有,推开就能看到夏日里格外油绿的盆栽。   只一个偏厅,就比梁家的会客厅要大不少,梁星剑对米正向来是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这会儿也收敛起来,不仅仅是被米正家的老房子震住,还是因为害怕。   半个小时前,他们一家拿着1500一张的除秽符,到了米家庄,直接被大花带着到了米正家里。   电三轮开五六分钟的路,步行大约需要十多分钟。梁家三个人倒是还能走更快一点,无奈大花走路不快。   他们中午出发,这会儿太阳正是最毒辣的时候,大花乌黑的毛发在阳光下透出一种妖异的红,整个看起来不像只黑猫,反而像是一只红猫。   米家门前的香还剩下最后一小截,进到大门里,发现墙角还点着不少类似的香。   有不少“人”在打扫卫生,但是他们一个都看不到。   米正看着一个中年阿姨端上来的茶水,说了声“谢谢”,弯腰把在自己腿边蹭来蹭去的大花抱在腿上,表示自己在听。   梁家人只看到茶水自己飘过来,放在边几上;看着米正跟看不见的透明人道谢。   梁星剑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愈发小脸刷白:“我半夜起来……打游戏到半夜,去外面倒杯水,就听到有敲门声。”   他当时觉得奇怪,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人找上门,但也没多想,直接就到了大门口,凑到猫眼上去看。   米正听着也搓了搓脸皮:“外面也有人对你看着?”   “那倒没有。”梁星剑脑补了一下和不明次元的人眼对眼,整个人一哆嗦,“外面没人,但是敲门的声音一直在响。我觉得不对,就叫了我爸妈起来,这时候敲门声停了,变成了撬锁的声音。我们试着找物业、报警,没用,家里没信号。我妈把镇宅符贴到了门上,撬锁声才停。”   那个符纸真的特别奇怪,明明只是一张普通的纸,又不是什么贴纸,这么往门上一拍,竟然自己就贴在了上面。   他们还没松一口气,就见镇宅符上的符文慢慢变淡,手机还是没有信号。   一家人哪里还敢睡觉?就这么守着一张一张的往门上贴镇宅符,到了天亮之后符文淡化的速度才稍微慢了一些,变化到正午才停止,家里的手机信号才恢复。   “然后我们就拿着剩下的几张除秽符来找你了。”他手上捏着的除秽符,已经淡得看不见符文,显然出门之后他们周围也有“不干净的东西”。   “哦。”米正简单应了一声,并没有做什么表示。   哪怕是时间换到昨天,梁星剑看到米正这幅样子,肯定要跳起来叫两声响的,但是现在他却没有半点多余的想法:“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这种语气实在不像是梁星剑会说出来的,米正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又低头看了看大花。   要不是大花把他们一家带进来,他是不想掺和这件事的。   现在也不想。   梁爸爸赶紧说道:“先前是我们不对,先给您道歉。”   也就是一天的时间,昨天来的时候梁爸爸虽然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整个人还是光鲜的,还有心思关注大黑和大花,现在则显出憔悴甚至一丝苍老。   米正给大花挠下巴:“谈不上。”   梁爸爸看他这样子,恨不得能时间回流,把昨天的那个自己给打一顿,干笑两声解释起来:“昨天的事情,怪我没说清楚,实在是涉及的人有点多。出事的项目叫松盛豪庭,有六栋高层,一百多栋别墅。开发商是省城一家叫象鼎的公司,老板娘……新老板娘是松城人。这个项目开发商那边的主要负责人就是新老板娘的爸爸,姓虞。”   这点背后的关系说起来不复杂,但一般也没人会去刻意了解。   做事的人只管干活拿钱,八卦什么的,只要不影响自己的收入,不会当一回事。   “我家公司为了接项目,也给这位虞总送过礼。虞总不懂专业,谁送礼合心意,就把工程给谁做。”   米正心想:那这位虞总的“原则性”还挺强的。   梁爸爸一直在观察米正的表情,但看米正一直没什么变化的样子,心里面也打鼓,只是对方没叫停,应该是愿意听的,就继续说下去:“像我们这种小项目的话,倒也没什么。但是全都这么搞,直接就出事了。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是听说死了几个人。当时我们在工地的,都被叫去封了口。我本想着事不关己,而且我这边账还没结。要是事情闹大了,工程款肯定没着落,就顺势答应了下来。没想到事情过了都快三年了,又闹了起来。”   这其中的事情,别说是米正,就是梁星剑也是头一回听说。   少年人心怀最朴素的正义感,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爸,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亲爸。   死人这么大的事情,而且是死了几个人,竟然还能封口?   米正也觉得不可思议:“工地上有多少人?一个都不去举报?死者的家属呢?”   梁爸爸摇了摇头:“那时候刚过完年,大部分工人都是过了正月十五才来上工的。我这边当时就剩下一点儿收尾的活,加上工人都是本地的,过去没多远,就先去开工了。当时在工地上的,包括我们单位在里面,大概就三五十个人。这些人有很多不同单位的,彼此之间很多都认识。说是出事,其实我们没见过现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后面虞总说是把事情处理妥当了,我大概知道有几个保安后来不见了,应该是安置妥当。那些家属估计也都差不多的安排吧。”   毕竟造的是住宅。不管有钱没钱,人们买房子总不想着买个凶宅。尤其是松盛豪庭定位还是高端住宅,价格不低。会买这里房产的人,个个都不差钱,选择的余地很大,就更没必要买了。   想想曹佑家,明面上一家三口都是“病故”,他们家的房子也压根没人买。他们家还是玥城一中的学区房呢。   昨天关航还在网上抱怨,他们这个小区的房价都受了影响。   “那你们掌握了他们的把柄,他们还敢不给你们结工程款?而且都过了快三年了,怎么最近才闹出事情来的吗?”   梁爸爸摇头苦笑:“哪里称得上把柄?毕竟我知道的这些,连举报材料都写不出来。出的什么事,死了几个人,死的是谁,死在了哪里,我什么都不知道。至于怎么现在才出事,我大概有点猜测。”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白了白,“前几天,工地上又出事了。听说是象鼎那边派来了几个监理,从高层那边人货梯摔下来,死了。”   本来他的工程早就已经结束了,这件事情也不会和原先的事故联系起来。   但是随后,工地上就陆续出现怪事。   “本来工地上那么多建筑材料,肯定是有保安守着的。项目没完工,工人们也都是直接住在工地上。现在已经没人敢住了。来了几个小毛贼,晚上想到工地上偷东西,被吓疯了,现在还在精神科看病,嚷嚷着闹鬼。象鼎的那位虞总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了。剩下的一些人听说也情况不太好。这个圈子就这么大,我们多少听到了一点风声,联系了一下……好几个都联系不上了。”   “笃笃”,两下敲门声响起,梁家三口人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回头看到昨天和米正在一起的青年拿着个手机走了进来。 第17章 蜘蛛   “小正,有人找你。”   这时候还是中午,和昨天的黄昏不一样,能把人看得更清楚。梁家人就重新打量。这个青年给人的感觉很奇怪。明明长得极好,年纪也不大,但是给人的感觉却不像是个真人,像是存在于另外一个空间,有一种看得见,又感觉不到一点活气的违和感。   米正拿了手机出去接电话,看了一下是大伯,说的是梁家人又来买符的事情。   米良继在店里面忧心忡忡:“小正啊,我打听了一下那个姓梁的事情,是松城那边的一个工地出了问题。我看他们样子应该会去找你,你可别答应。”   “我知道的。”米正的身体有点紧绷,回头看到在偏厅内的姜稷,又安心下来,对米良继又强调了一遍,“大伯放心,我心里有数。”   米良继听他的声音,就知道应该没什么问题:“那你还是在家里多待一阵,免得接触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好。”   “你这几天待在家里干嘛呢?”   “大扫除呢。”   “哦,别太累。”   米正和米良继又聊了两句家常,注意力偏了一点,回头想要回屋,见梁星剑一家出来。   三个人眼神木木的,经过米正身边像是没看到人,排着队一路走出大门,穿过果园。   米正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景,回头去看姜稷:“姜哥?”   姜稷站在正厅前,对他招了招手:“过来,别让客人等太久。”   “哦。”米正转身进屋,一个不留神差点被门槛绊倒。   姜稷就把人直接抱进来,还一路拉着他:“就扎了两个小时的马步,至于吗?”   米正挨着他的胳膊借力:“你也说了两个小时。”走路就还好,一会儿抬腿的时候注意点。   梁家人一走,原本窗明几净阳气十足的偏厅,一下子就凉了下来。   米正看着偏厅内站满的“人”,下意识往姜稷身边靠了靠,感觉身为屋子里唯一的活人,心跳有点快。   姜稷不明所以,还以为他真的腿没力气,抬手扶着他的后腰,直接把他放到椅子上坐着。   他摆了摆手,几个鬼搬了许多凳子椅子过来,至少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个地方坐。   米正看墙角的香已经燃到头了,就去补了一支。   姜稷看了他一眼,米正被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姜稷没说什么,抬手揉了他的脑袋一把。小孩儿一夏天没剪头发,长长了不少,上午扎马步一身臭汗,午饭前被赶着去洗洗换衣服,全身香香的,头发软软的,他又多摸了两把。   米正就捂着脑袋,瞪眼,当着那么多鬼的面,不好意思闹腾,就气呼呼地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把大花抱起来撸下巴,没注意到伴随着香的白烟飘起后,为首的一个鬼血红的眼睛变得清透。   等米正看过来的时候,鬼已经变回了生前的样子,年轻英俊,颇有点阳光校草的味道。   “米先生,冒昧叨扰,还请见谅。”年轻鬼的眼睛褪去了深红,但没有变得黑白分明,还有点粉红,让他看上去有点妖异,“我叫向宇寰,象鼎的老板是我父亲。”   其他鬼都坐在他的身后,有三个监理打扮的,还有七个工人、五个保安。在香的白烟飘过后,他们的改变比向宇寰更加明显,已经基本恢复了生前的模样,有的神情忐忑,有的茫然无措,有的纠结畏缩不一而足。   大花带回来的客人,不是梁星剑一家,而是这些人。   昨天米正在超市里看到的挑西瓜鬼,端着托盘进来,给他们摆上茶水和新鲜的水果糕点。   向宇寰还好,身后的其他鬼忍不住,几乎在向宇寰点头之后,飞快地进食。   向宇寰在看到挑西瓜鬼之后,整个人紧绷起来,很快又放松下来,用手势比划了一个谢,然后对米正说道:“多谢米先生招待。兄弟们无人祭拜,死了之后没吃过东西。”他低头微微苦笑一下,“我现在也没什么东西能给您当做报酬,如果先生愿意,可以听我讲讲我的版本。”   米正对挑西瓜鬼招了招手:“李叔,再拿点吃的来。”   被米正叫李叔的大叔鬼微微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好的,马上送来。”   刚开始感应到米正这个人参娃娃的时候,他的心情有多高兴,现在的心情就有多难受。   做鬼这么多年,自认为已经修炼到了不说天下无敌,也罕有对手的程度。本以为米正是他的囊中之物,谁曾想在超市里就一下见到了两个修为和他差不多的。   不过问题不大。   一个洋鬼,想在他们的地盘上作威作福是不可能的。另一个小女孩鬼,受限于死亡时的年龄,行事多少会带有生前年龄的特质。   他又不是要把那两个鬼杀了,只需要想办法把他们引开一段时间,就足够他把米正吞吃。   万万没想到啊,人参娃娃身边早就有了一个特别可怕的大家伙。   至于今天来的这个小家伙……呵,一个新鬼,厉鬼又怎么样?带着一群小鬼又能怎么样?   向宇寰喝了一口茶,简明扼要地讲了一个狗血的宅斗故事。   向父凤凰男出身,靠着妻子家的投资起家,等妻子病故之后,就成天花天酒地,最近娶了和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当老婆。   向母虽然不管事情,但是家中的财产包括整个象鼎,都是向宇寰的财产。   从法理上来讲,向宇寰才是老板,向父只是个打工的。   面对这样的情况,显然和新老板娘的预期不同。   米正听得很认真,还附和了一句:“那倒是,人家想当老板娘,不想当老板的娘。”   “噗。”向宇寰听得笑了出来,“您说的对。”   姜稷也偏头看了一眼米正,小声问:“会说俏皮话,不害怕了?”   米正眼睛一下就瞪圆:对哦,这是一屋子鬼啊!   然后他就把身体缩起来一点点。   向宇寰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爸的小心思很多。不过公司里都是我妈留下的人,他也不敢搞什么大动作。这次松盛豪庭的项目,就是他趁着我妈已经不在了,我又在国外读书搞出来的。一个项目,最后赚到的钱是一回事,中间能够捞的油水是另外一回事。我这次回来,就没告诉他,跟着公司里的人过来考察,想不到出了事故。”   他说话的事情很平静,就连提到事故两个字的时候,都没有什么起伏,像是造成自己身亡的是真的意外一样。   米正却感觉一股凉气直接从脖子上爬到脸上:“那你想怎么解决呢?”   向宇寰微微一笑:“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   “啊?”米正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诉求,下意识问道,“你不想直接把他们杀了吗?”明明看上去就是戾气很重的鬼,怎么会遵纪守法?还是守的阳间的法律。   “想的。不过我发现这么做会让我的神智不是很清醒,我不想那样,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疯子。”作为一个厉鬼,哪怕是新鬼,他也是有能力杀人的。但到目前为止,他做的只是吓唬吓唬人罢了。   即便如此,他的神智还是逐渐被戾气吞噬。进入到米正家之后,他才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还请米先生能够帮我。”   “我怎么帮你呢?帮你打举报电话吗?”还是发邮件?举报的话,这个应该打报警电话,还是打工商局,要不还是先打市民热线咨询一下?市民热线的号码是啥来着?有公众号不?   向宇寰身为向家的当家人,这方面的素养极高,完全不用米正去操心这些。   先是问他借了一台电脑,就把准备好的举报材料递交给了相关部门。接着就是带上一波鬼,请求米正带他们去一趟省城:“我得回去亲眼看到结果。”说完,他露出略显窘迫的神情,“我现在这情况,也不能说给您什么报酬。如果先生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您把宅子整修一下。”   向宇寰虽然年轻,但是向家几代人都是做建筑行业的。到现在,象鼎内还有一个专门做古建筑建造和修复的部门。   这个报酬,米正很难说不要:“去省城的话,你们不能自己回去吗?”   姜稷替向宇寰解释:“做鬼越久,神智就会逐渐偏向鬼的一面。尤其是像他这样带着戾气死亡的鬼。”说着他顿了一下,虚虚抬了一下手指,“他还被人使了阴招。”   米正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咦”了一声,走过去就把向宇寰肩头的一个灰不溜丢的蜘蛛拍下来:“家里怎么有这么大的蜘蛛?”   蜘蛛刚落到地上,一只黑色的爪子就把它摁住。   大花张嘴就咬上去,咬了个空:“喵呜?”   它挪开的爪子下,只有一些红色和黑色的粉末,哪里还有什么蜘蛛?   “喵喵喵嗷!”这么大一个蜘蛛呢?   米正把大花一下拦腰抱起来:“不准骂脏话。什么东西都要咬,吃坏了肚子怎么办?去一次医院好多钱,给你买肉吃不好吗?”   “猫嗷!”   米正抱紧挣扎的20斤小(?)猫咪:“我先去给大花擦爪子。明天去省城。”   “多谢。”向宇寰站着目送米正出门,迈过门槛的时候脚又擦了一下,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回头对上姜稷的视线,心里头咯噔一下。   姜稷倒是笑得温和:“正好家里头还缺些人,等省城的事情了结了,你们可以在这里工作,住到重新进入轮回。”   向宇寰看着姜稷也走了,后知后觉这才是真正恐怖的大佬,又低头看地上蜘蛛化成的粉末,眼睛的颜色略微红了红,对身后的几个鬼说道:“劳烦诸位再陪我一阵。”   在蜘蛛被大花摁死的时候,遥远的省城一栋别墅里,一只贴着符纸的瓷瓶突然碎裂。 第18章 伥鬼   从米家庄到省城,得先到松城,才能坐到动车。   姜稷还想着订两张动车票,就见米正在微信群里问了一声,立马有人回信,不到三分钟就有人给了时间:“姜哥,明天早上五点半的车。孙叔会到村口,我们稍微提早一点过去等着。”   “好。”   米正见他似乎有些疑惑,就解释:“我们这里到省城做长途车最快,路上不堵的话,三个小时就到了。去隔壁松城坐动车,得绕个圈,还得等时间,太麻烦了。”   长途车只要和司机提前说好,可以直接从村口上下车,更方便。   “哥,你要在省城多住几天吗?”   姜稷想了想:“多住几天吧。正好多刷刷那边的榜单。”以玥城为中心的通缉榜单还是太少了,最大的一笔钱还没到账,小孩儿收拾房子正是花钱的时候,得多存点钱。   “那我订个短租的民宿。再问问大伯要不要买东西……”   米正嘀嘀咕咕着一路操作,显然带着点即将出远门的兴奋。   这股子兴奋劲持续了一整晚,导致第二天清晨差点没起来。   开长途车的孙叔倒是准时准点。   他们上车的时候,车上已经坐了大半,随意挑了两个空位坐下,把背包放在腿上,拉开一点拉链,露出里面的一辆20厘米长的纸扎车。   纸扎车里坐着的是向宇寰一行人。   不出意外的话,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亲人,除了向宇寰。   向宇寰戾气太重,需要化解消除的时间会很长,还得看他自己的悟性如何。   米正刚坐到长途车上没多久,就困得不行。   姜稷看他眼皮子都耷拉了:“睡吧,到了地方叫你。”   “唔。”米正像是就在等他这句话,立马就睡着了。   小孩儿刚开始靠着椅背,很快就靠在了姜稷的肩头。   姜稷略微僵硬了一下,轻轻把小孩儿的脑袋枕到自己的肩窝。   全程待在纸扎车里的向宇寰看着两个人相互依偎的样子,咂摸出一点味儿来,突然对上姜稷看过来的眼神,整个鬼都打了个寒颤,赶紧移开视线。   向宇寰在想什么,不用说姜稷也明白。   瞎想什么?   他和一个小孩儿能有什么暧昧?   米正把他当做自家老祖宗孝敬,他把米正当自家小孩儿。   顶多顶多,也只是祖孙情谊。   长途车到了省城,管理严格,就不能再中途上下车,直接开到了长途客运站。   下车的时候,有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儿摇着妈妈的手,指着米正:“哥哥带着一辆小车车。”   年轻的母亲笑眯眯地牵着女儿走在最后面:“一会儿妈妈给你买一辆。”   “要里面有小人的。”   “好。”   米正还没睡醒,也不赶时间,就走在母女俩前面一点,听到小女孩儿的声音扭头看了一下,从包里拿了一个小荷包给她,对孩子妈妈说道:“小孩子眼睛干净……”突然注意到年轻母亲的面相,又去看了看小女孩儿的面相,“你……”   “小正哥儿,你们要不另外找个地方聊聊?”孙叔扯着嗓门喊了一声。   “哎!”米正应了一声,看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赶紧去把自己的行李箱拿了出来,又去帮母女俩拿。   母女俩的行李箱很旧,一个轮子还坏了。   米正越看越觉得不对。   如果被个猥琐男这么盯着,母女俩显然不会高兴,但米正长得好,年纪又小,母女俩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被冒犯的感觉。   小女孩拿着小荷包,甜甜地道谢:“谢谢哥哥!”   米正看看小女孩儿,又回过来看年轻妈妈:“天生富贵命,怎么……”   年轻妈妈被说得一乐:“小哥儿真会说笑。我就是一个普通农村人,富贵什么啊?”外面太阳实在太晒,她虽然觉得偶遇的两个年轻人很好看,还是拉着女儿和他们道别,“秋秋,和哥哥们说再见。”   小女孩儿对他们摆摆手:“哥哥们再见。”   不等她们走远,一直没开口的姜稷提醒了一句:“往南走,不要去西面。”说完,他就拉着米正走了。   年轻妈妈愣了愣,直到女儿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妈妈,好热。”   “……嗯……”年轻妈妈沉吟了一声,看女儿一小会儿额头上的头发已经汗湿了,赶紧拉着她走,“我们去吃冰淇淋~”   “好耶!”   长途客车站外面就是地铁站,米正已经和姜稷坐到了地铁上,没多久就到了定好的民宿里,是一个居民区的步梯六楼带一个阁楼。   布置比较简单,胜在地段不错、价格便宜。   这会儿时间还早,姜稷就把米正从沙发上叫起来:“过来,教你怎么做伥鬼。”   “什么伥鬼?”   民宿里没有设置书房,两人就把餐桌当做学习桌。   民宿也不像老宅那样有特殊的气场,更不方便点香,除了向宇寰之外,其他鬼都还是待在纸扎车里。   姜稷就从车里抓了个鬼出来,一边示范,一边解说:“伥鬼,就是为虎作伥的那个伥,被人为操控的鬼、物,都能算作这一类。”   米正看他拿出来一根细丝,放在一个保安鬼身上,完全没看明白细丝是哪儿来的,又是怎么放上去的,满眼迷茫:“这就好了?像放风筝一样控制吗?放出去干嘛呢?”   保安鬼神情忐忑,但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异常。   “最简单的控制,就是操纵他的动向。”说着,姜稷动了动细丝,保安鬼就在屋子里一会儿飘到客厅,一会儿飘到阁楼。   等保安鬼飘回来,米正就很好奇,轻轻碰了一下那跟细丝:“也没有打结,怎么放上去就不会掉吗?”   他看保安鬼没什么反应,试着轻轻扯了一下,就掉了:“这个不牢啊。”   姜稷看着米正拿着自己的灵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就是对你不牢。”所说他只是做个示范,但也不是随便可以弄下来的,起码比昨天向宇寰身上的那个蜘蛛强多了。   罢了,反正上课而已。   米正不明所以,试着学姜稷的样子,“变”一根细丝出来,就完全变不出来。   “想要更牢固一点,就用灵体。像是你昨天拍死的蜘蛛。”   “那是大花拍死的,不是我拍死的。”米正说完,转过弯来,“那个蜘蛛也是鬼吗?”   “算是。”姜稷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屑,“动物的鬼魂一般比较弱小,需要通过一些手段炼化才可以;也可以把别的鬼魂炼化成动物的形状。一般都是后者。那个蜘蛛用了一些不好的手段,能够引导鬼的戾气加深。”   米正不明白:“为什么要加深戾气?”厉鬼就已经很危险了,还要把厉鬼变得更凶,图什么呢?   向宇寰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还要帮他修房子,还是个真正的学霸,他的感触不深。但邬采薇是真的杀了好几个人的,想想就可怕。   “当然是让厉鬼变强,给自己干更多的坏事。”   “唔。”米正的脸皱了起来。   姜稷看他半天整不出一根灵丝,就手把手教他。   米正就把自己的手教给他:“我又不是蚕宝宝,不会吐丝。”   姜稷看了看这个灵光闪闪的人参娃娃,大概明白这小孩儿问题出在哪里:“多练。”小孩儿天生灵气充沛,想要从一块凝练的石头身上扯一根线头出来,确实困难。   “哦。”米正就盯着自己没啥特别的手指头,试着从手指头上“拔”出一根丝来。   姜稷就把几个鬼的身上都拴上了灵丝,让米正拿出准备好的符给他们戴上:“回去看一眼你们的亲人吧,可以等到明天早上再回来。”   几个鬼感受了一下,发现外面的阳光对他们没什么伤害,赶紧道谢,然后离开回家。   这几个鬼都是省城人,另外几个松城的,昨天晚上就被姜稷放出去了。   向宇寰没有走,拿着平板对米正说:“我们先去建材市场买材料吧?”   “好。”这是正事。   米正头一回干这么大的事情,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去洗了把脸就背上包出门:“大伯还让我去进点货。”   姜稷跟着他出门:“正好我也买点材料,回家了教你制香。”   小孩儿点个普通的香,对鬼魂的效果就那么好。换成好香,那肯定更好。   “好。”米正觉得制香肯定比手指头拉丝简单。本来嘛,他作为一个人类,把手指头捏红了,都不可能拉出什么丝来,太奇怪了。   “给向哥放蜘蛛的人,也能拉丝吗?我是要跟那个人斗法吗?怎么斗?比谁会拉丝?”   “那个人在哪儿啊?我们能找到他吗?还是他来找我们?”   “他怎么找我们?蜘蛛又不是臭屁虫。咦?他为什么不弄个臭屁虫?这样就能闻着味儿找来了。”   向宇寰原本只是脸上表情轻松,心里面非常警惕。他做人的时候被算计,做鬼也被算计,任谁知道了都不好受。   作为一个新鬼,他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当务之急是保全自己,给自己谋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   回到省城之后,在没有弄清楚敌人是谁之前,他并没有冒进的想法。但是听到米正说臭屁虫,还是忍不住弯着眼睛,跟着开玩笑:“要是臭屁虫的话,我不是先闻到味儿了?”   “也对。” 第19章 人好多   姜稷听着小孩儿的一连串问题,有些头大:“反正我能找到人。”   米正小声嘀咕:“你找到,我也不会打架啊。”   接下来的时间,姜稷就一直在跟米正纠正,斗法不是打架。但是斗法真的有一部分涉及到打架,所以米正还是在拼命钻牛角尖。   “就是魔法师打架呗?”   “法术不是魔术!”   “魔法师用的是法术啊。”   姜稷就气得不行,街边买了一杯奶茶怼米正嘴里:“多吃东西少说话!”   “唔。”   向宇寰在一旁飘着,感觉精神也放松了一些。   他是土生土长的省城人,对当地非常熟悉:“建材市场有点远,上午先去丧葬一条街?”   米正一直是个老实听话的孩子:“好的。”   省城很大,卖丧葬用品的不比玥城,有很多店铺。   但要说起丧葬一条街,还是老市医院旁边的一条短街。   “市医院已经搬走了好几年,这条街倒是一直在。”   这边的街道卷得厉害,每家店铺几乎只做一两样细分的门类,有的专卖纸钱,有的专卖骨灰盒。寿衣这种的还能再细分高中低端,甚至还有连锁。   虽然网上能够看到更多的商品,但是东西直接摆在眼前,能够看到真东西,还是让米正大开眼界。   他核对了一下地址,确定和大伯给他的地址吻合,就先去找了特定的店家进货。   货物的种类数量价格都是米良继早就定好的,米正就是过去拿一下东西,再确认一下质量。   周围的店家都是熟识,听说米正还要买制香的材料,有个老板就热心地把他带去一个店铺:“老何家的东西比较全。”又对里头的店主叫了一声,“老何,这是老米家的。”   “哟。玥城老米家的?这孩子长得真好。瞧瞧,要什么东西?看看是要现成的还是买原料?头一回来,叔给你算便宜点。”   米正再怎么老实孩子,看着何老板一双精光四溢的眼睛,也不敢信他的便宜点,拿着手机上的清单给他看:“叔,您看这些有吗?”   何老板一看清单,眼中的精光就灭了,重新打量了一番米正:“还没问小哥儿叫什么?”   米正报了姓名。   “那我叫你小正哥?”等米正点了头之后,何老板笑得真诚了一点,招呼人进来坐,给他倒了茶,“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找找,单子里有些东西还真不常有人要。”   这边的店铺当然比米良继的香烛铺要大得多。   何老板的铺子得有三四十平方,周围摆了一圈实木货架,上面是各种包装精美或者简单的香以及香炉。中间一张黄杨木的茶桌,地上铺的仿古砖,看上去环境很不错。   米正和姜稷在茶桌边坐下,听向宇寰说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省城的新鲜东西多,别说是姜稷,就是米正也有很多没吃过。   何老板一直找了半个小时,才陆陆续续把清单上的东西给找齐,有些包装上都落了灰:“这两样数量不够,你要是不着急,等过两天我调了货再来拿?”   姜稷把一样样东西看过,确定都是真东西,就问道:“大概多久能调来?”   何老板一时还不好说:“总得三五天吧?要是不方便的话,留给地址,回头我给你们寄过去?”   “行。”米正就把香烛铺的地址留了下来。   何老板算了一下价钱,米正就看姜稷眼也不眨地付了五位数的钱,低头看了看一袋子不多的东西,觉得贵得不可思议。   米正要的东西多,全都放在最熟悉的店家那儿,让他晚点帮忙一起发到香烛铺去。   离开丧葬一条街后,姜稷难免感慨:“真便利。”他在网上买过一些东西,知道同省的话,很多都是今天买明天能到,慢一点也就再多上一天半天的。   米正还在各种制香材料价格的震撼中,低头在手机上搜,给姜稷看:“这种网上100g才48,何老板10g就卖十块钱,贵一倍多。”   “我在网上买过几家,都不好。有的全假,有的半真半假。添香精的,放各种乱七八糟东西的……”姜稷用了一句现在流行的话,“全是科技与狠活。”   “啊?这也行?”米正觉得低头看看手机,把价格更贵的拿出来,“这些也是吗?”   “呵。半斤八两。”或许有些店家卖的东西不错,但经过了十来次尝试,没有买到合心意的东西后,姜稷就放弃了。   有的店家买五件东西,三件真两件假;还有以次充好之类的。出的状况五花八门。   上午米正觉得香里头的制假学问已经很多了,等下午到了建材市场,他才在向宇寰的介绍下,算是真正长了见识。   同一类东西,价格相差一倍很正常,差个十倍也不算少见。   还有一种东西,换个名字,加个进口,就能身价倍增。   华而不实的东西更是数不胜数。   米正家的房子大,一样东西省十块钱,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在向宇寰的指点下,米正很快就订好了需要的材料,价格比他在网上查到的都便宜。   “幸亏有向哥。要是我自己来,不知道要多花多少钱。”   向宇寰接触了自己熟悉的东西,整个鬼的气场都柔和了许多:“避免中间商赚差价嘛。”   他是独生子,从小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没感受过单纯的兄弟情,在乖小孩一口一个哥中逐渐迷失。   姜稷看在眼里,微微皱眉,悄悄把自家孩子往身边拉了点。   房子改建的材料清单是向宇寰和三个监理连夜一起写的,能考虑到的材料都列好了。不能说后续一定不会缺,至少肯定不会相差太多。   定好的建筑材料,后天就会送到米家庄,到时候监理鬼和工人鬼们都回来了,家里还有李叔这个老鬼在,不用米正操心。   这么一来,米正自己的事情竟然一天就办完了,感觉顺利得不可思议。   钱也花了好多就是了。   “从来没一天花那么多钱。”这还只是订金,一天就好多钱出去了。   姜稷觉得这些钱不算多:“你画两张符,钱就回来了。”   “话不能这么说。”米正到现在还觉得自己的符的定价有点虚高,“再说也没人天天找我买符啊。”   姜稷觉得也是,还不如他多刷两个通缉犯,就去搜榜单。   这会儿天虽然还亮着,时间已经不早了。   米正好奇地看了一眼姜稷的手机,感觉周围变得拥挤起来,抬头说了一句:“这就是大城市的晚高峰吗?人一下多了好多。”   建材市场的位置比较偏,地铁站点进站的人不多。就候车的这点时间,周围突然就熙熙攘攘起来。   他这话一出,姜稷和向宇寰同时看了他一眼。   米正被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再看了看周围,发现身边几个人神色各异地看着他,又不约而同快速离开了地铁站,“怎么了嘛?”   姜稷收起手机,叹了口气:“你再仔细观察观察。”   米正没观察出什么,突然想起一种可能,下意识往姜稷身边靠了半步:“他们都是……”   “也不全是。”姜稷抬手把米正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正好我也不用另外去找了。”   早知道米正的体质对鬼的吸引力很大,没想到会这么大。   外面的鬼还在涌进来。   姜稷带着米正走出地铁站。   向宇寰好奇地跟在他们后面,然后就见一人一鬼在街角蹲下。   姜稷递给米正一支笔:“来,写个招聘启事。”问向宇寰,“造房子还缺哪些人?”   向宇寰估摸了一下,直接在平板上列个表格。   米正就拿了个本子,蹲在地上抄。   抄完姜稷拿过来,随手一扬。招聘启事就变成一团蓝色的火苗烧成了许多飞灰。   米正注意到飞灰不是那种黑色的,而是灰白色的粉末。这些粉末迎风一吹,变成许许多多的招聘启事。   许多人……许多鬼就拿着过来应聘。   向宇寰负责面试了一些,合格的就被姜稷收进了一个饮料瓶里。   干活肯定人(?)多力量大,反正鬼也不用付工资,向宇寰看到合适的就收。姜稷的冰红茶瓶子里装满,又把米正的奶茶杯子装满。   米正看着姜稷把两个装满了鬼的空瓶子放到他的背包里,不是很想背。   姜稷就自己背起来,顺便给向宇寰放了假:“你去干你自己的事情吧。”   向宇寰就向两人道别,然后一阵风就不见了踪影。   米正在路口站了一会儿:“向哥是去给自己报仇了?”   姜稷拉着他重新回到地铁站:“是去看仇人的下场。他不是把举报材料都交了?”   米正眨了一下眼,还真不知道具体进度,不过注意到这一次进地铁站,没有“人”跟着进来了。   两人回到市中心,慢悠悠吃了一顿新鲜的,又提着一袋漂亮的小蛋糕回去。   米正看了看时间:“都九点多了。我还没这么晚在街上走过呢。”   省城就是不一样。   玥城晚上八点,街上已经看不到人了。省城还有好多人,只比下班高峰那会儿少一点点。   姜稷看到一家电影院:“去看电影吗?”   “去吧。”每年暑假档都有很多热门电影上映,以前和米正毫不相关。难得来一次省城,事情又都办完了,反正回去太早还会被压着背书,不如看电影。   没想到刚进电影院,米正就被人叫住。   “仙哥儿?”一个打扮时尚的年轻男子叫住他,十分惊讶。   “嗯?”   “还真是你。你不是去松城跑快递了嘛,怎么……”他说着停顿了一下,打量了一下姜稷,“这是被包养了?” 第20章 离魂   米正一开始没认出来人,直到听到这种极其无礼的话,才想起来:“杨步。”   杨步和邬采薇、梁星剑一样,都是他初中的同班同学。和那两人不一样的是,杨步这个人读书成绩很好,是他们年级稳定前十。虽然放眼省内算不上什么,对米正来说已经是碾压级别的存在。   学校嘛,成绩才是硬通货。   只不过杨步有个特点,那就是极致的嘴臭。   这就导致明明杨步的成绩很好,偏偏没人跟他玩。   有时候米正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譬如一句话得罪人之类的。   姜稷的打扮和外貌看上去和他们差不多年龄,再说两人也没什么亲密举动。好朋友晚上九点多一起出来看个电影多正常的事情,非得直接来一句包养。   退一万步,他家姜哥这颜值,用得着包养人?   偏偏杨步还没觉得不对,笑得贱兮兮的:“这是少奋斗三十年?长得好就是好……呃。”   他突然像是被人掐着脖子一样,止住了声音。   一个……人,满脸浮肿,小半张脸是骷髅的样子,眼珠子和皮肉带着恶臭往下掉,流出奇怪的液体,贴在了他的脸上。   米正懒得搭理他:“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姜哥,你要吃爆米花吗?”   “好。”   两个人转身走开了没多远,就听到杨步尖叫着连滚带爬出了电影院。   旁人被吓了一跳,嘀咕了一句:“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米正回头看了一眼,用手肘顶了顶姜稷:“姜哥?”   小朋友的小金库见底,姜稷负责花钱买吃的,当然最后这些食物大多数进了他的肚子。   科幻片让姜稷大开眼见,出了电影院之后还意犹未尽。   米正也看得很投入,大屏幕看着就是爽。等他再攒攒钱,在家里也搞个投影。   电影院距离他们住的民宿很近,散步回去已经很晚了,米正倒头就睡,睡也没睡多久,感觉刚躺下去就被什么东西惊醒。   他睁眼一看,先是看到姜稷正坐在他的床头,倒也不怕:“姜哥?”   姜稷的表情有点奇怪:“你还好?”   “啊?”米正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问,突然又是一阵心悸,下意识往带给他奇怪感觉的方向看过去。   他在房间里当然看不到很远的地方,只看到自己床上还躺着个人:“啊!”想都不想就跳到了姜稷背后,指着床铺,“我床上有个人!”   姜稷的反应很平静:“嗯,我看到了。”他反手拍了拍就差爬到他背上的米正,“你看仔细,那是你自己。你离魂了。”   “……”米正大着胆子看过去,发现床上还真的是自己,就更可怕了有木有!   姜稷感觉到后背的衣服被抓紧,无奈叹息:“那是你自己,你怕什么?”   米正紧紧贴在他后背,一个劲缩脑袋:“换个角度看自己,感觉好……奇怪。”绝对不是可怕,他才不怕自己。   等等!   “哥,我现在是怎么回事?”   姜稷把小孩儿抓到自己跟前,还不敢用力,最后干脆把人背着到了客厅,才算是把人抓到面前,摆在沙发上:“你离魂了。灵魂出窍。”   “哦。”米正眨了眨眼,“那我现在能回去睡觉了?”   “不怕了?”姜稷完全搞不明白米正害怕的点。   小家伙说胆子大吧,见到个普通鬼都要一惊一乍的;说胆子小吧,天天和他在一起,见到向宇寰那样的厉鬼也不见一点害怕。现在又是怕自己的身体,不怕自己离魂。   米正刚想说什么,突然又感觉到一阵心悸,下意识往一个方向看过去,手已经无意识抓住姜稷:“哥?”   姜稷能够“看”到的东西比米正多得多,干脆一把抓起米正,往外飘了出去:“正好你也离魂了,带你去见识见识。”   作为鬼和魂,他们当然不需要再爬楼梯什么的,直接从阳台出去。   姜稷飘得自然,但是对米正来说,六楼的高度和跳楼有什么区别?   姜稷的动作太快,米正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连卧槽都喊不出来,张嘴就是“啊——”,被姜稷嫌吵,捂住嘴巴:“闭嘴。”   米正怕得要命,像个粘人的大猫猫一样整个儿糊在姜稷身上,紧闭双眼,只能隐约感受到城市晚上明暗的灯火,身边没有风声,没有温度,甚至也没什么气味。   过了一会儿,他倒是冷静了下来,悄咪咪睁开一点点眼睛缝儿,越过姜稷的肩头往外看。   城市的夜景飞速后退,几十层的高楼在脚下。   “唔!”米正立刻把眼睛闭得更紧,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然后他发现自己真的缩成了一团:“咦?”   小小的魂灵摸了摸身边软乎乎的白色布料,悄咪咪探头又探脑:“哥,我在你帽子里!”   “嗯。”姜稷今天穿的是一件连帽卫衣,感觉到帽子里的动静,像是养了一只软乎乎的小动物似的,微微笑了笑,“到了。”   米正就把眼睛探出帽兜,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非常大的房子面前:“哇,豪宅~大户人家!”   和自己家老房子差不多的四合院结构,但明显占地面积要大得多,长长的围墙一眼望不到头似的,边上还有一片青石铺的停车场。周围有湖泊有茂密的树林。环境十分清幽,就是晚上看起来有点阴森。   周围倒是有挺多地灯,还是暖黄色的光,但是米正看着总觉得灯光里怎么透出一点绿?   姜稷看着小孩儿从帽子里爬到了他的肩头,抬起一只手虚虚托着,像是魂灵也会摔疼一样:“看中什么了?要不要家里也按着这么来?”   米正看着像是变很大的手掌,直接跳下去:“没钱,也没必要。”   他家房子在山里,建造成本要比平地高出不少。   他手头这点钱,光是这一次精打细算还不要人工的翻修,就已经见底,想要照着眼前的豪宅拾掇,光是修路都不够。   再说,他又不做什么生意,没什么人情往来,家里也没那么多人口。   要不是出了点意外,老房子平时他都不住,花那么大价钱做什么?   不过要是姜哥喜欢……   “哥,等我有钱了,给你照着这个修。”有生之年系列!   姜稷看了他一眼,用手指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少开空头支票。”他又不是坐享其成的人。好歹被叫一声哥,怎么也该是他给小孩儿修个像样的房子。   两人正在宅子外面转悠,米正突然指着停车场,声音变调:“哥~那儿是不是停了一排轿子?”   轿子虽然罕见,但不算稀奇。   问题是停车场上的轿子,米正特别熟悉,不是纸扎是什么?   轿子周围还站着一群纸人轿夫。   姜稷看着小小人儿抱着自己的手指头,又缩小了半厘米:“这不是你从小见惯了的东西吗?”   米良继的纸扎手艺那是相当不错的,客源不仅来自玥城,省城也有一些从他那儿定制,比眼前这几个纸人要精致得多。   “那不一样。平时摆在店里是死的,哪有这么活灵活现?”瞧瞧那几个轿夫纸人,还会坐着捶腿呢!   “现在也是死的。”姜稷看着几个纸人,伸手一勾,就从纸人身上勾出几个淡淡的魂魄,“喏,纸人只是纸人,就是附身了几个鬼。”   米正看着几个鬼影,并没有觉得好一点。   几个鬼被从纸人里勾出来,比米正更害怕,缩得比米正更小。   姜稷看着都感觉到无奈了,抬了抬手把几个鬼送回到纸人里,拖着米正直接进去四合院里面:“走吧,正主来了。”   米正就懵懵懂懂地跟着进去,立刻就看到正堂挂满了大片白色,分明是个灵堂。   一个道士打扮五十多岁的高个儿,指挥着一大家子布置:“虞先生、虞小姐跪着别起来,你们就举着香别动。等到香什么时候点燃,什么时候再起来。”   一身名牌的男女跪在灵堂正中间,脑门贴着地,膝盖下也没垫个东西,直接就是仿古地砖,双手在前举着三炷香,除了浑身的颤抖,根本不敢动弹。   他们在心里面腹诽:点香?连个火都没有,点什么香?这不就是让他们跪一整晚?   但是情势比人强,跪一晚总比送去监狱的好。   一个模样和向宇寰有些相似的中年男人也跪坐在一侧,喃喃自语:“爸没想着害死你啊。爸爸现在和那个女人离婚了,你有什么心愿跟爸说,爸一定给你完成。”   向宇寰就笑着说:“爸,我都死了,你都不跟我说实话。”   向父像是听到了他的话,突然感觉自己嘴巴有点不受控制,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起来:“实话?我真没想着害死你,起码不是现在!姓向的狗眼看人低,集团在我手里壮大,我想要个跟我姓的孩子都不行?当然,要是孩子资质不好,你又愿意改回我的姓,家里这些都还是你的。是你,成天跟你妈站一边……”   他刚开始还很小声,越说越大声,最后说道,“要你自作聪明,还想着微服私访?把自己当皇帝呢?这下被两个小杂鱼给弄死了,可怪不到我!”   向宇寰听完,眼中的血色更加重了一层,灵堂上的东西像是发生了地震一样抖动起来。   中年道士的表情凝重,眼中却闪过一丝欣喜,手指在袖子里掐了几个手诀,又对身边几个同样道士打扮的人比划了一个手势。   几个道士一同掐诀,整个灵堂发出肉眼不可见的光,向宇寰的身形显现出来。   向父和虞家父女一看,顿时就尖叫起来。 第21章 见鬼不容易   向宇寰除了眼睛红了亿点,看上去和活人没什么区别。   向父在惊叫过后,突然像是回过神来:“小宇,你没事啊小宇?爸爸就知道你没事,都是他们骗我的。”   向宇寰原本在国外读书,回家没通知他,又是悄悄去的工地,出事是从高高的人货梯坠落,人不说直接摔成了肉酱,也是一个面目全非。向父一直就没接受自己儿子去世的消息。   他对向宇寰有感情,虽然不多;也想过要让儿子改姓之类的念头,但要说把儿子杀了,顶多只是一种空想。他压根没这胆子。   向宇寰不去看他,转头去看几个道士:“你们搞了什么小把戏?”   几个道士手上分别拿着各种剑啊铜铃之类的法器,为首的道士对他皮笑肉不笑道:“小向先生已经化身厉鬼,还请不要在人间停留,跟着我等回去修行化解戾气才是正道。”   “呵。”向宇寰的眼睛眯起来,像是在笑,红瞳不明显之后,看起来更加像是还活着一样。   向父神情恍惚,站起来踉跄着走到他面前,抬了抬手想要去摸摸儿子,又感觉到异常的寒冷,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小宇,你回来看爸爸了?”   向宇寰表情不变:“我死了,您可以不用再演戏了。演了二十多年的好丈夫好父亲,不累?”演技也不怎么好。演的人不累,陪着演戏的他很累。   向父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想说什么,又不敢,如同他过去的二十多年一样。   只要在向家,从来就没有他说话的地方。   向宇寰早就看透了他,懒得说话。   他这个父亲,原本脑子不错,长得也不错,品性虽然不怎么样,但胆子不够大,只要上头有足够的压力,就能老老实实扮演好自己的身份。   以前有他的祖父母,后来有他母亲。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后续还会有他压着。   至于他父亲搞个小金库,给他娶个后妈之类的,他并不关心。就像米正说的,后妈再怎么样也只是老板的娘,不是老板娘。   可惜的是,他父亲看人的眼光压根没有,看着人漂亮娶个小姑娘,还把给自己捞钱的事情交给一个比他还不如的废物。万万没想到,废物的本事没有,胆子很大。   一个工程,捞个几百万,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捞钱是一回事,影响质量是另外一回事,更何况还弄出了那么大的安全事故。出了事故不想着正确善后,还想着掩盖,甚至有胆子把总公司派去的人一起给弄死。   原本跪趴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像是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一看,猛地就对上向宇寰的眼睛,“嗬”一声像是被人提起来掀翻在地,手脚并用地往门口爬:“道长救我!”   向宇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其中一个道士:“是你?”   他这问题有些没头没尾,道士却听懂了:“向小先生看来是得了贵人庇佑。”   和米正想象中的不一样,游荡在人间的鬼是很少的。   大部分的鬼都会在几天内前往阴间,等待重入轮回。只有极少部分的鬼,会变成所谓的孤魂野鬼。在这其中,能量强一些的,能够接触到阳间的鬼数量就更少了,更别说是厉鬼这样比较凶险的鬼。   别看米正逛个超市就能一次碰到三个和活人没区别的大鬼,很多方士家族几辈子驱鬼驱邪都不会遇到一个。   向宇寰这种能够保留神智的厉鬼,更是世所罕见。   只是他变鬼之后,很快就跟到了米正家,道士无法再进行追踪,又被毁了伥鬼,本以为这么好的材料丢了,来向家只是碰个运气,没想到还真是运气好。   尽管如此,道士们兴奋中还是带着谨慎。   厉鬼本身就很难搞了,更何况这个厉鬼背后说不定还有什么厉害的存在。   说话间,一排轿子无声息地停放在院子里。   刚才米正看到的轿夫纸人刷拉拉地变成一根长长的纸条,把整个正堂围起来。   道士对向宇寰说道:“向小少爷,请。”   伴随着他的话落,灵堂内突然卷起一阵风。   外面的轿子也跟着晃动了一下。   米正看着吹起的轿帘下,露出一双双脚,眼睛都瞪大了,往姜稷的袖子里钻:“妈妈呀,轿子里有人!”又探出脑袋来仔细看一眼,“中间的轿子里没人。”   姜稷看他往前垂下来的一撮头毛:“你是怕,还是不怕?”   话落,灵堂的大门无风关上。   他们不说话的时候,屋里的人除了向宇寰之外,竟然一个都没发现他们的存在。   现在被米正一句话叫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眼神惊惧。   道士们的脸色更多了一分凝重:“在下金阳派金冠,受邀来做道场,不知是哪位道友?”   他这是觉得自己打不过,自报家门,也算是扯虎皮的一种方式。翻译一下就是,我不是一个人,我身后还有一大家子。   金阳派不是什么说出去就有人知道的大门派,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不出圈。但在玄门中,金阳派倒是知道的人不少,主要是因为他们这个门派修炼的方式比较特别,是养鬼和驱鬼。   鬼难找,适合养的鬼更少。   金阳派这次能够找到向宇寰,那是势在必得。   通常情况下,要是多个玄门中人遇上,杀鬼的也不会愿意和养鬼的对上,反倒是会放一马,反正事主一般的要求就是不要有鬼。至于是把鬼赶走,还是把鬼灭掉,区别不大。   但是姜稷可不是玄门中人,连金阳派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更别说是给对方面子。   这个世上能让他给面子的,都死了。   姜稷理也不理,隔着袖子摸了摸“家养小动物”,问向宇寰:“事情还处理不好吗?”   快了。查犯罪证据花了点时间,举报材料递交上去,要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有人来带他们走了。”   本来轿子里的鬼给向宇寰带来了一些压力,现在被关在灵堂外面,他瞬间就轻松了,隔着大门对外面说道:“家中有事还未料理干净,不便招待。诸位客人还请回。”   话落,外面的原本想要下轿子的“人”,缩回了脚,竟然在没有金阳派道士们的指引下,直接就飞走了。   几个道士脸色各异,失去了最大的仪仗之后,知道向宇寰显然比他们以为的还要“凶”,也明白这个鬼是他们没办法驾驭的了。   在向宇寰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几个人纷纷噤声低头,只有为首的金冠咬着腮帮子,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但也显然无能为力。   向宇寰最后的视线就落在虞家父女和自己父亲身上。   刚转正就下岗的小后妈突然尖声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关我的事啊!”   向宇寰微微一笑:“和你有没有关,可以去找警察叔叔说。你可能不知道一件事,做鬼查资料,可比当人的时候方便多了。”   说完,向宇寰却像是个没事鬼一样,也不理会金阳派的道士们:“两位来了,正好带你们看看。我家这房子是新修的,比不上您家的老房子,不过一些设施可以参考一下。”   米正后知后觉:“这是向哥家啊。”   “对。”向宇寰刚才还血红的眼睛,稍稍褪下去一点,倒像是正常迎接客人的主人一样,直接带着米正和姜稷参观自己家的一些装修设计,“之前时间紧,没来得及出效果图,看上去不够直观。”   米正看过设计图,这会儿倒是能和实物联系到一起,但是心思显然不能放在参观装修设计上,指了指灵堂的方位:“你外面的事情不管吗?”   “接下来有执法机关管。”向宇寰的眼睛清亮了许多,看米正从姜稷的袖子里爬出来,去拿了一双拖鞋给他。   米正是从床上离魂的,当然没穿鞋子,看到拖鞋才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在姜稷身上这么爬上爬下是多么没礼貌,赶紧去穿拖鞋,没想到落地之后,压根没变回正常大小,还是一个指头大的小小人。   姜稷就笑着把他重新捧在手心里:“算了,就先这样吧。”   向宇寰家学渊源,对造房子这个事情从设计到后期维护都十分精通。   米正刚开始还奇怪向家那么大的房子里没什么人,但听着听着就听进去了。   姜稷也差不多。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天亮。   一群熬夜脸的警察叔叔,把灵堂内的几个人一起带走,连道士们也因为宣扬迷信被带走说是要批评教育。   向宇寰站在大门口。   米正有点不敢说话,坐在姜稷的手上,突然拍了拍他的手指头:“姜哥,那边还有个轿子。”   姜稷早就注意到了:“嗯,是那几个道士原本给向宇寰准备的。”   “那他们现在不要了?”不要也不能直接搁人家院子里啊,多渗人。   “暂时是回不来了。”总得批评教育完才行,“你有什么想法?”   米正的视线落在几个轿夫鬼身上:“那他们是失业了?我可不可以雇他们当个临时工?家里马上就要来好多建筑材料,需要人搬。我可以给他们折个纸车。” 第22章 看风水的邀请   米正就把四个轿夫鬼打包带回了米家庄。   至于金阳派的道士们回来,还是用了一点办法才取回自家的轿子。对于失踪的轿夫鬼,那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和那只碎裂的蜘蛛伥鬼一样,他们役使轿夫鬼的媒介也悄无声息地碎裂。   道士们的脸色都不好看。   “这回惹到了高人。”   “认栽。”   “看着岁数不大,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金阳派的道士们在心里头埋下了一根刺,米正是一点儿都不在意也不关心的。   他回到米家庄之后,各种在省城买的建材陆续到了。   但是让他忙碌的,不是家里装修,而是课程又增加了。   姜稷开始教他制香。   当然不可能上手就做,他得先熟悉各种原材料,分辨材料的好坏,香的配比等等。最麻烦的是,很多原料的古称和现代的叫法不一样,还有一个名字对应许多种材料的,还有一种很常见的东西在制香的领域是另外一种叫法的。   米正学着其实还好,毕竟有不厌其烦讲解详细的老师,还有实物对照,网上怎么查靠谱的资料也逐渐摸索出了一点,倒是比高中的课程要学起来轻松。   只是基础简单,不代表以后就容易。   根据姜稷的说法,何老板店里买到的那些,只是给小朋友练习用的基础材料。好东西还一样没有。   这不,姜稷又出去找材料,留下米正在家做作业。   关航摸索着来看他的时候,被充当管家的李叔带到书房,就见他在写大字:“大师,画符呢?”   “去去去!”经过邬采薇的事情之后,米正和关航也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平时也会通过社交软件联系,说话比以前要随意很多,“写毛笔字呢。自己倒水,水果在边上。”   老房子的翻修主要是水电部分,书房暂时还是老样子。   关航给自己倒了杯水,在书房里转了一圈,对着一屋子的书柜博古架各种桌案呲牙:“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大少爷。”   “大少爷什么啊。”米正低头把最后几个字认认真真写完,放下毛笔,揉了揉手腕,“你不是出去玩了吗?开心吗?”   “别提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我们是干嘛去的吗?”那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在他家隔壁,事后他爸妈就立刻请假,一家三口出门烧香拜佛去了,“省内的寺庙、道观、清真寺、教堂,有名的都去了。好多都建在深山老林里,爬山爬得我腿都细了!对了,我带回来不少土特产,都给李叔了,虽然网上都买得到。”   米正听得直乐:“谢了啊。”   关航说了一些旅途的见闻,突然有些扭捏:“那个……我家准备搬到省城去。”   “挺好的啊。我刚从省城回来,大城市奶茶的品种都比我们这里多好多呢。看电影也很棒。”米正有点羡慕,“叔叔阿姨的工作会转过去吗?你呢?是打算工作还是继续读书?”   关航“嗯”了一声:“他们单位的总部就在省城,同单位调职比较容易。”就是在玥城的话,他的父母多少能当个领导,到了省城哪怕职位没降低,管理权限和自由度方面肯定是要降低一些的,“我读书就这样了,打算先试试干点活,再看看学门手艺。”   哪怕曹佑家的事情解决了,他们家也不敢再那么心大继续住下去。   “我是想,能不能请你帮个忙看看风水。”   “啊?”米正一脸莫名,“我不会啊。”   “啊?”关航跟着一脸莫名,“你不是会看相吗?”   “那是随便乱看的。”说起来,他这次去省城看的那个面相还不准呢。   “那你画符那么厉害。”   “画符是画符,又不是风水。”   “反正我也不认识别人,你帮我去看看。你不看,我们都不敢买房子。”   “哇,省城的房子说买就买。”   关航作势打他:“我们家现在谁都不信,就信你。实在不行,你就当是去省城玩一次呗。”   说着,李叔敲门进来,送了一些糕点和冰饮:“少吃一点,一会儿就吃午饭了。”   超市遇见的外国鬼叫罗伊,是个厨师,手艺非常不错,连猫饭狗饭都比米正要擅长。   “好。谢谢李叔。”米正确实挺想再去省城玩耍的,还存了一点说不定能把业务拓展到省城的幻想,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下来,还是打了预防针,“先说好啊,我是真的不懂风水,只能现学现卖。”   “行行行!”关航搓着手,高兴地满屋子转圈,“仙哥儿,你看一次风水收多少钱?”   米正惊讶了一下:“我这种半吊子都算不上的,还用收钱的吗?”   “肯定要的啊,肯定不能让你白干活。其实上次你来我家,我妈就要谢你。当时不了解行情,你一张符多少钱,我把钱给你吧。”   米正摆摆手:“阿姨上次已经送了很多吃的来了。我送你符,又不是要做你生意,事情过去就好了。”又问,“你们什么时候需要看房子?”   关航PanPan还真不确定:“这得问问我爸妈,他们现在在省城看房,没那么快定下来,到时候再跟你约时间。”他见米正不说价格,大概也明白是真不确定,打算还是到时候打听了行内价格,直接给个红包。   “好啊。”   正事说完,关航就开始关心起别的来了:“黑哥和大花呢?”   “这会儿,黑哥应该在房里睡觉。”黑哥年纪大了,精力不够,休息的时间明显增多,尤其是太阳很大的时候,就待在家里乘凉。说完,他指了指身后的窗外屋顶,“大花在那儿,当监工呢。”   关航顺着看过去,见一只小豹子一样神气活现的大猫趴在对面房子的屋顶上,看着底下的工人忙碌:“大花真精神。”   他隔空叫了几声大花。   大花扭头头,对着他张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垂下脑袋。   关航又是一阵稀罕,看了一会儿,把米正叫过来:“我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   米正往外面看了看。   大院里堆满了各种建筑材料,众多鬼在屋子里或者围廊下各司其职。   轿夫鬼已经熟练掌握小拖拉机,拉着各种建筑材料跑得贼溜。   剩下的轿夫鬼,更是极其熟练的搬运工。什么木梁、砖瓦,统统不在话下。   大师傅鬼们正在对各个房屋的构件精雕细琢,砖雕、泥塑、木刻等等,又和掌握了现代装修工艺的师傅鬼们一起合作,在向宇寰的指挥下,把古今要素结合在一起。   几个负责保洁的鬼也很尽心,哪怕装修确实脏乱,也保证了室内的整洁,外部的整齐。   李叔这位新上任的管家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认真打量完毕,米正认真地回答关航:“没什么不对啊。”   “哦。”关航迟疑地回到屋里,没一会儿就把怪异感抛诸脑后,因为吃过午饭后,米正带他去逛了果园,还去山里绕了一圈,带去小湖边野餐钓鱼,一直到傍晚才依依不舍地回家。   山里的夏天真凉快,现摘的水果滋味浓郁,就是河里的鱼太狡猾,钓不到。   可惜米正家的老房子正在装修,不能好好参观。   关航美滋滋地吹着风慢慢开自己的小电驴,突然就脸色一白,牙关一叩,“咔哒咔哒”地抖了起来。   为什么那么多人在装修,一点声音都没有?   还有,米正带着他出门玩之前,是先在门口点了香?   他为什么要点香?   关航狠狠吞咽了一下口水,停下小电驴,狠狠搓了几把脸皮,才勉强冷静下来,然后就嘀咕:“仙哥儿就是仙哥儿,比那些不靠谱的玩意儿靠谱多了。仙哥儿看人那么准,还能打鬼,看个风水小意思。”   看风水真不是小意思。   风水涉及到的东西非常多,在玄门中算是非常科学的一种。   米正想要现学现卖,肯定来不及系统性学习,就在网上下单了一个罗盘,又找了基本讲风水的书,见姜稷在边上看他,就说道:“是关航让我去看风水的,再说作业我都做完了!”   以前他只觉得高中老师严格,那是还不知道有一种绝对威严,叫做姜稷。   姜稷已经检查过了他的作业。   大字有好好写,基础的香也搓完了。   其它文化基础课程,虽然磕磕绊绊,好歹也都做完了。   武课的话,他不在身边,不放心小朋友单独练,再加上小朋友没有什么武学基础,不能一上来就真的夏练三伏,得有适当的休息时间,本来今天就没有。   米正看姜稷不吭声,有点惴惴,趴在桌上仰头去看他:“姜哥,你生气啦?”   “嗯。”姜稷看了他一眼。   米正不明白:“你生什么气啊?”   是啊,他生什么气呢?姜稷搞不明白自己。   要说是气小朋友不认真学习,明明功课都认认真真完成了。   剩下的……难不成还能气小朋友和小伙伴玩耍吗?   姜稷咂摸了一下,发现自己还真的气这点。   能带小伙伴逛果园钓鱼,就没想到带他去钓鱼?   一口一个哥的,全是虚情假意!   米正对姜稷是一点儿都不害怕,哪怕姜稷承认了自己在生气也不害怕,还把脑袋往他身边挪了挪:“哥,我拓展业务啦。关航说要让我帮忙去省城看风水,包吃包住还给红包。要是我看的好,那是不是以后就会有很多省城的人来找我看?”   这样他见底的小金库,很快就能又充实起来啦。到时候给姜哥修个漂亮的房子!   前几天在省城看了向宇寰家的房子时候,他倒是不羡慕那些动辄几十上百万的家居用品,但自家姜哥那是有石像生神道那么大排场的大人物,怎么也不能住一个小破房子叭。   姜稷把凑过来的小朋友揉了揉脑袋,顺着他的思路琢磨了一下,倒还真的认真想了想:“你喜欢省城的话,我们可以去省城住。我看向宇寰家的房子就挺好的。他们家房子应该会拍卖吧,我们可以把他们的房子买下来。”   米正惊呆了:“可是我全副家当还不够买他们家的一个水龙头!” 第23章 一个小目标   “咱们省经济发展一般,地块拿得早,又是在城郊,倒是没花多少钱。”向宇寰实话实说,“主要是面积大,大概有30亩地,现在估值也就不到一个亿。房子装修和摆设花了不少钱。摆设应该会另外计算。装修折旧很大。这些年零零总总算下来,按照市值大概三个亿。不过我家这情况,做生意的人应该会比较忌讳,价格会再往下压一点,加上法拍的因素,落地说不定两亿都不用。小正想买的话,倒是挺划算的。”   米正张着嘴,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转头又去拉姜稷的胳膊:“子孙无能,不能给您住好房子。”   姜稷抬手就揉他脑袋:“没演技就收收。说了我不是你祖宗,你也不是我子孙。”   不过两个亿,他靠着刷榜单来的钱,确实还有些差距。   经济犯的悬赏金额倒是挺高的,但数量少,真实能够拿到的赏金,也没有悬赏上那么多。   姜稷这些天,趁着米正课余的时间刷一下榜单,存下的钱也还不到九位数,确实是差了亿点。眼角的余光扫到米正电脑屏上的风水书,突然就来了一句:“看风水很赚钱?”   “确实挺赚钱的。”向家世代和房产打交道,还算熟悉,“像我们家要是开发一个楼盘,都会请风水先生掌眼。楼盘的地块、布局、房型,还有动工之类的日期选择之类的。要是这么全套下来,大几百万吧。不过一般只看个地块之类的,两三百万?”   米正不理解,大受震撼:“地块有什么好看的?”   “讲究多了。”向宇寰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地值钱,但不是什么地都值钱。有些地块看着好好的,其实底下有地裂、有河道,填了看不出来。虽说前期调查资料不会少,但其中做手脚的地方多了去了,很多都是等开工之后检测才能查出来。到时候投入的资金就不是一点点,而是要翻好几倍。   这还好说。我们做房地产开发的,最怕的是遇到下面有古墓群或者历史古迹之类的。等待考古发掘,意味着资金不能流动是一回事;就算发掘完了,地块能用了,谁会去买墓地上的房子住?以前专门有人做这种局坑人。相比这些,几百万请个风水师看一眼,压根不算什么钱。”   米正听得一愣一愣的:“风水师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向宇寰表情严肃起来:“能的。我家祖上是木匠出身,加上做这个行当,也算是懂一点。不过和那些大师不能比,他们真的是一看就能看明白。不是本地人,外地请来的,就一看就明白了。”   米正就跟听故事似的,听他说了几个业内小故事,听完一边感慨一边迷惑:“可是你爸爸不是还在吗?你家的房子怎么会被拍卖呢?”   向宇寰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姜稷。   “怎么了?”米正不明所以。   松盛豪庭确实出了事故,但是项目应该不至于进行不下去。再说一个松城的小项目,应该不至于让象鼎伤筋动骨。   向宇寰整理了一些举报材料,在米正的理解中,多半是和松盛豪庭相关的,顶多就是一些企业常见的偷税漏税的情况。而且按照向宇寰的说法,整个象鼎其实在他和他母亲留下来的人的掌控中,应该没什么严重的违法乱纪的事情。   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需要卖房子的情况。   姜稷叹了口气,对向宇寰解释:“小正还分不清活人死人。”   “哦。”向宇寰很是意外,“我爸快死了。”   米正连人的死活都分不清,更别说将死未死的,就很好奇:“这怎么看出来的?”   这方面向宇寰没什么理论依据:“我死了之后,能看得出来。一个人身上带着死气。”   这条路对米正行不通,他还想多活几十年,就去看姜稷。   “你上次在长途车上不还给人看相了?”向宇寰看人只能看出死气多寡,并不能通过一个人的面相看出人的富贵命格什么的。   “那不是看得不准嘛。”米正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翻开早前买的看相书,翻到其中一页:“喏,那个姐姐的面相就很标准很标准的这种贵人面相。”   姜稷把他的书合上:“你先别忙看相,先学学风水。”   “哦。”   米正脑子不算聪明,但是学习态度很好。   向宇寰见姜稷不反对,就跟在边上旁听。   夏夜山里的风很凉爽,大花和大黑出去巡逻,回来吃了个夜宵,看了个崽,就又出去了。   一路上课到了十点,米正重新下楼点了一圈香,就转去旁边的房间睡觉。   鬼不需要睡觉,嗅闻着香火短暂地休息了一下,就继续工作。   姜稷对着李叔说了一声:“我出去一趟。”   “好的,您放心。”李叔守在大门口,看姜稷瞬间就没了踪影。   鬼,没有肉身束缚,速度很快。   但是大部分的鬼,都是随风飘。   姜稷不是,那是飞。   飘可以不用力气,自己去飞是又要力气又要技巧。   李叔这么一个大鬼,飞也是可以飞的,但做不到像姜稷这样飞的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本来潇洒自由的小日子不过,偏偏飞到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来想吃什么人参娃娃。   那人参娃娃不仅有人守着,现在自己还在飞快长进,怕是要不了多久,人参娃娃就能把他给吃了。   是的,米正其实进步很大。   不过他对死气生气灵气什么气都感受不到,也不知道自己短时间内的灵气上涨得多厉害。   整座米家老宅,能够容纳那么多鬼干活,已经和宅子本身的气场没什么关系了,主要是米正本人在。   可以说,放在风水界,米正本人就是最好的风水镇物,比什么镇宅符都厉害。   而且他的灵气没什么攻击性,不仅能让身边的活物感觉舒服,而且也能让鬼魂也得到滋养。   李叔和罗伊两个老鬼,之所以能够待在老宅里这么安分,还尽心尽力,除了姜稷的镇压之外,也是因为真切感受到了好处。   姜稷的速度远比李叔想象中的更快。   米正需要做三小时长途客车才能到的省城,他几分钟就到了。   超市里遇到的小女孩儿鬼正坐在市中心的一个小区门口,一边往地上扔石子,一边蹦蹦跳跳地玩游戏。   几个不知道哪里抓来的孤魂野鬼,正一边陪着笑,一边缩成一团。   巡逻的保安经过,隐约听到有小女孩嬉笑的声音,感觉像是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拿着对讲机汇报了一下,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周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就继续往下一个地点前去。   小女孩儿鬼已经带着姜稷上了顶层:“大人,就是这家。”   姜稷“嗯”了一声:“守着门,别打扰到邻居。”   “好~”小女孩儿鬼咧开大大的笑容,整个顶楼都被笼罩在一层鬼气中。   市中心大平层,大众认知中的豪宅,内里的布置摆设比房子本身更值钱。   坐拥这一切的男人刚回家,正和一群狐朋狗友继续嗨。   “五个亿而已,对你家应该算不上什么吧?”   “就是。”   “不然哥几个给你凑点儿?总不能真成老赖吧?”   “你们少来。我把钱投给你们的时候,一个个怎么说的,现在还给我凑钱?”   几个年轻男人被说得脸上挂不住:“投资失败我们也不想的啊。”   他们话来话往的还是热络,但气氛明显已经冷了下来,待了没一会儿就要告辞离开,走的时候却出了问题:“门怎么打不开?”   “喝到手软了?走开,我来!”   “反锁了?”   “没啊。”   房子的主人原本坐在沙发上,闻言也站起来走过去:“我看看。”他伸手握在门把手上,只觉得刺骨的痛,下意识松开手,“怎么这么冷?”   “喂,住这儿应该不会有熊孩子恶作剧吧?”   房子说是大平层,其实是个两层的复式,两部电梯一个楼梯,都需要专属卡才能进入。住在同一个小区里的人,很多都不相互认识。   熊孩子恶作剧倒不能说一定没有,但小区住户少,常住的人少,小孩儿更少。   “我问问物业。”房主拿出手机一看,“没信号。”   其他几个人跟着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我们也没信号。”   大门打不开,手机没信号,这两件事情同时发生,肯定不是凑巧。   几个人脸色都不好看,还不等开口,就听到另外一道声音响起:“打扰了,有件事情想问问。”   一群人下意识回头,看到一个陌生面孔坐在沙发上。   姜稷对他们伸手一挥,几个人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坐到了他对面的沙发上:“我不是说你那五亿的事情,是想找你了解一下,你那个潜逃的叔叔把钱藏在了哪儿。”   房主下意识说道:“我怎么知……”他突然对上了姜稷的眼睛。   那双眼睛清亮通透,像是能够看穿一切。   姜稷微微一笑:“我都找到这儿了,你再跟我说这些话多没意思。我这个人呢,没什么耐心,你好好说话,就还能好好做人,明白吗?”   房主一个激灵,眼角的余光看到身边的几个狐朋狗友都失去了意识,不敢再狡辩:“我是给我叔叔当白手套,不过知道的信息不一定全……” 第24章 算一套房子【倒V开始】   米正应邀到省城给关航家看房子的时候, 很多人都在讨论最新的一个贪腐案。   落马的官员涉案金额巨大,让民间津津乐道的是,追讨回来的财产竟然比他贪掉的还多。   米正听着关航爸爸侃大山:“怎么会呢?”   “他有几个厉害的白手套, 就是给他洗钱的人, 投资的好多项目都赚钱了。”   一同坐在电梯里的中介小哥露出内行人的笑容:“听说咱们省内有个大少爷, 平时大家都觉得他是纨绔, 就是那位的白手套之一。不过事情出了, 他把山水豪景的顶复卖了, 还把国外的一些资产处理变现,全都上交还钱。”   说着,他指了指南面, “喏,山水豪景就在那边,和这边的小区就隔了一条街。那套房子大概得九位数。不过关先生关太太,你们看, 这边的小区也不错。地段配套都是一样的, 但是咱们这里单价要比山水豪景低一半,才五万出头一平方……”   玥城的房价普通的就五千多,像关航他们家的房子算是不错的了,单价也不到一万。   这边上来就是“才五万”, 见过世面的米正表情都没动, 毕竟姜稷想的是“才两亿”的房子。   关航家不是第一次来看这套房子了,中介见这次多了一个男孩儿, 还以为是关航有个兄弟, 一路上还一个劲夸夫妻俩好福气。   米正一进到屋里, 就觉得压抑。房子倒是不小,但厨房的窗户开在侧边, 卫生间没窗户,房子唯一的阳台是个北阳台,整个房子的朝向还是西北,就转了一圈出来了。   第二套房也在附近,房龄比较老,没有电梯,只不过公摊面积小,房型也方正,只是楼道内比较杂乱,周围环境比较嘈杂。   第三套是吃过饭之后再去看的。   关航爸妈想好好招待米正,但是米正得赶着当天回去,就挑了一家口碑好的老店,随意吃了点。   第三套房子和前两套房在同一个区,但已经在边缘的位置。米正看了看导航,注意到附近一片熟悉的地形,瞧着像是个公园。   关妈妈看到,就说道:“这不是公园,是一个大老板家的房子,前阵子他们家出了大事,继承人出意外死了,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米正就重新看了看周围的地图,心想这算是哪门子郊区,周围各种配套都有。   这么一看,就觉得两亿不贵。   但是家里翻修完之后,他手头连两万都没有,别说两亿了。做梦都没梦到过这么多钱。   第三套房子楼龄比较新,房型也还凑合,周围配套没有前面两套那么齐全,但是房子会大一点。   告别了中介,四个人进了附近一个茶楼,要了个包间,关妈妈直言:“这边房子便宜一点,就是住这儿的话,我们上班得乘两站地铁。前面两套房子,骑个自行车就能到公司了。”   米正问:“就这三套房子吗?”   “是。是都不好吗?”关爸爸有些忐忑。   “第一套不好,后面两套还行。”米正给自己倒了杯茶,“方便的话,你们把生日给我一下。”   尽管是一个连半吊子都算不上的风水师,但是他还是想尽心尽力。   然后关航一家就看着他翻着参考书,又是丢龟壳,又是丢铜钱地算了个方位出来,还像模像样地打开电子罗盘,问:“试试吗?”   这一天是专门空出来看房的,能有什么不好试的呢?   而且三套房子各有优缺点,换句话说,就是关航一家都有不太满意的地方。   买房是大事,肯定是想着一步到位,最好还能百年大计。   十分钟后,米正就把他们一家带到了一个小区面前,并且在里面找到了一栋正在出售的小独栋。   别墅面积不大,地段倒是比第三套要更贴近市中心一点,有不算大的院子。   房东是位老先生,准备出国去和子女团聚,给出的价钱正好卡在关家的预算上。   一切都顺利地不可思议,老先生都感慨:“我昨天才说要卖房子呢,这不赶巧了?”   房子空间大,足够关航将来结婚生孩子的,还是一个不错的学区房,关航父母十分满意:“就是缘分啊。”   双方都想着不要变卦,赶着去房地产交易中心办理手续,米正就趁机告辞,直接从附近的地铁站去长途客运站。   别说是关航父母,就是关航本人都挺不好意思的,偏偏米正完全不用别人送:“我那么大个人了,坐个地铁还能丢了不成?行了,你们忙正事,别让人久等。”   告别了关航一家,米正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先拐去省城最大的海鲜市场,买了一箱海鲜。   玥城别的不缺,海鲜真的难买。   从省城到玥城的长途车次很多,米正还赶巧碰上了认识的孙叔,直接捎到了米家庄村口。   几个村里人看到他从车上下来,扯着嗓子喊:“正哥儿去省城啦!”   “买那么沉的东西?放那儿,婶儿去拉辆车过来!”   米正赶紧阻止:“婶,不用不用。我已经让家里人来接了。”说话间,轿夫鬼开着一辆三轮的小拖拉机过来,很快就把米正和海鲜一起装走。   这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几个村里人也赶紧回家。   米正家已经装修了一阵子,村里人说不好奇是假的。但毕竟是老米家,村里人家都知道米家的一点“典故”,并不敢放任自己的好奇心,顶多就是问问租了米正家果园的米大伯。   米大伯自从上次带着梁老板上门,被门口点的香吓到之后,就没有再敢往米正家门口凑。   米家的老宅子又是建在高地上,从果园看过去瞧不仔细,他也就说不出什么来。   米正回到家里,等罗伊大厨端上来饭菜,才察觉到饿。   他的吃相不算狼吞虎咽,但进食速度明显比平时要快。中午吃得早,这会儿已经快八点了,只靠着一股兴奋劲撑着。   姜稷等他吃完,才皱眉问:“怎么不在外面吃点?”   米正一下吃得有点撑,赶紧站起来,拉着姜稷出去遛弯:“上车的时候还早。”就是算上三个小时的车程,到家就晚了,“下次我带包饼干什么的。”这次失策了,光顾着买海鲜,主要还是买房的过程让他感到格外兴奋,“哥,我跟你说,我今天给关航家算出了一个特别合适的房子!”   “怎么算的?”   “我先通过他们三个人的生辰八字,推算他们适合住什么样的房子。再看了看他们的流年盘的田宅宫,算了方位……”米正就手舞足蹈地把过程说了,还自己找不足,“就是我不熟练,算了好久。幸亏关航爸爸妈妈信我。”   姜稷听着自家小朋友说话,有着一种全新的体会。他说不好,就是能让他感觉到温暖,会跟着不自觉微笑:“你现在才学了不久,能把基础知识结合运用,帮助到别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嘿嘿。”姜稷很少夸人,米正听着嘴角上扬,又有些不好意思。   遛了个弯,路上遇到大花和大黑,相互确定对方没事,米正回去就洗洗睡了。   他这天跑了许多地方,很快就沉入黑甜乡。   姜稷帮他把手机拿到远一点的地方,看着屏幕亮起,有一笔三万的转账记录。   米正是第二天才看到的,赶紧给关航打电话:“你给我转这么多钱干嘛?”   关航还没醒,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啊?我妈给你转了多少啊?”   “三万!”   关航昨天晚上兴奋得几乎一晚上没睡觉,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睡下去,这会儿坐起来看了看时间,才八点:“那也不多啊。我爸妈上班去了,等他们回来了我再问问他们。”   “好吧。”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我得上课。不说了,先上课去了。”   关航挂掉电话,坐在床上迷糊了一会儿,看着现在一家暂住的又小又老的房子。这是他爸单位的宿舍。   房产过户需要分两次去,中间一些手续得隔一个礼拜。   他们暂时还不能搬去新房子。等房子过完户之后,多少还得再收拾一下。   关航想了想,米正在老家都能专心念书,还能赚不少钱,他在省城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条件更好,也应该去找点事情做。   等当天晚上关航再跟米正打电话的时候,关航就说道:“我找到了一份工作!”   “这么快!什么工作?”   “不是什么好工作啦,就是在后厨帮忙。我还是想学一点手艺。”   “那挺好的啊。学会做菜,竞争者少一半!”米正打心眼里就觉得厨师是一份很不错的工作,尽管关航暂时还只是个帮厨,但什么工作都是一步一步来的嘛。   “嘿!哪有想这么远。”关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了,我问过我妈了。业内的价格100平米以下的房子,一次大概是一万。我们那个房子是230平米,我们占个便宜算两万。另外一万算是中介费。你还帮我们找房子了,不然中介费都不止一万了。”   这么算的话,三万确实不多。但米正肯定不能真就觉得这一趟能值三万,只是他嘴皮子没有关航溜,没能说得过他,想了想就连夜画了几张镇宅符和除秽符给他寄过去。   接下来米正不仅要学习各种玄门知识,还要抽空考驾照,还得帮米良继看店,倒是比高三还忙。   关航则一头扎进了工作中。   两人的联系就变得不那么频繁。   班级群中原本还会有的工作学习的交流,也变得稀少。   米正看着朋友圈里打扮逐渐成熟的同学们,感觉自己有点脱节,又有一点向往,抓了抓自己过长的刘海绑起来的小揪揪:“我要不要也烫个头染个发?”   姜稷不明白:“你现在不是挺好的?”   李叔倒是说道:“可以修一下,现在刘海是长了点。”他自告奋勇,“我会剪。”   米正就看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把一人多高的大剪刀:“……谢谢,不用了。” 第25章 找爸爸   米正拿到驾照的时候, 原本一中的同学们已经彻底各奔东西。   大多数都去了外省,无论是工作,还是继续复读备战的, 几乎都没有留在玥城。   哪怕是几个家里在玥城有点家产的, 也觉得趁着孩子年轻, 去外面闯两年见见世面也好。   说的多了, 米良继也觉得有道理, 就对米正说道:“要不你也去外面看看?正好去京城看看你爸?”   “啊?”   “啊什么?你们父子俩好几年没见了。你爸工作忙没时间回来, 你过去看看也是一样的。以前不放心你一个人出远门,现在一个人去省城都好几次了,去京城应该也没什么问题。”米良继本来只是随口一提, 但是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米正有些抵触:“我爸没空吧?”   “你去干嘛要管你爸有没有空?又不是小孩子,还得你爸带着你玩呢?就当是去旅游。”米良继想到米正最近在学的东西,以及店内新添的许多符箓,“你爸要工作, 你就当多个室友。我给你写几个地址, 正好你去见识见识人家是真本事还是表面功夫。”   米正不想去:“家里房子还在装修呢,走不开。”   米良继知道这回事,但只以为就是老房子必要的翻新,改改旧水电什么的:“还没弄完?”   “……差不多了。”其实已经弄完了, 剩下的就是鬼师傅们对细节上的追求, 像是让新添置的物件和老房子保持统一,有些需要多一步做旧的工艺。   另外家里的老物件, 也在一件件收拾。   院子里的各种植物也要种起来, 树的品种品相树龄都有讲究。近几年各种庭院植物品种极多, 鬼师傅们还得研究怎么搭配。   连菜地都被李叔纳入了管辖范围。   米正有些明白,这是许多鬼不愿意离开给自己找事情做。   他以前不了解鬼的生存状态, 民间故事里总是出现鬼害人的情节,但实际上在阳间的鬼日子并不好过。   阳间的阳气重,本就不是适合鬼的生存环境。   鬼也不是死得年头越久,就越厉害,大部分只是苟着而已。   类似邬采薇这种,哪怕刚死,也很凶险。   向宇寰这样的,更是难得中的难得,是能够引来金阳派这样的正经门派觊觎的资质。   在米家工作的这些鬼,各个都身怀绝技,但要是没有米正提供的香火庇护,他们可能连杯奶茶都喝不到,还要担心被坏方士抓去变成伥鬼。   米正其实无所谓自家住着这么多鬼,反正老宅房子很大,鬼也不怎么消耗物资。   百公里一杯奶茶?   “你不是有你爸地址?”米良继看米正一副出神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好现在中午休息,你给你爸打个电话。”   米正就只能不甘不愿地联系了一下他的APP爸爸:“爸。”   米濉接电话很快:“哎。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是出了什么事情?”   可能是最近接触的人比较多,米正隐约能从自己父亲僵硬的语气中听出一点无措和紧张:“没事。就是我想来京城玩两天,方便吗?”   “方便!这有什么不方便的。”米濉下意识提高了一点音量,紧接着突然严肃起来,“你只是来京城玩两天?”   得到米正肯定的答复,米濉的语气明显放松了一点,约好了时间,还想给他订票,被拒绝之后,就给米正打了一笔钱。   米正下意识收下零花钱,又觉得自己已经赚钱了,再这么收钱不好,想给他爸退回去,又有点不太妥当,想想还是算了,倒是咂摸起他爸的态度来。   他总觉得他爸语气怪怪的,有可能是隔着电话不真切,也有可能是他爸真的知道点什么。   确定好了时间,米正就回家收拾行李,隔天就带上姜……家庭作业去京城。   米正头一回跑这么远,心情还是有点忐忑的,眼巴巴看着姜稷:“哥,你不陪我一起去啊?”   姜稷催他赶紧制香:“我晚点再去,说不定比你先到。”   这回去京城,又不是去省城,两个人可以同住一屋。他才不要和米正的爸爸住一起,别扭。   “好吧。”米正不确定自己这次去多久,尽可能给家里的鬼们多准备一点东西。   另外京城各种物资充足,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的好东西。   “你一个人害怕?”   “……有点。”   姜稷就拿了桌上的一个小房子,伸手把李叔给塞了进去:“喏,拿着。”   小房子只有一枚硬币大小,像是个钥匙扣,是米正最近练习纸扎做的,样子实在算不上精美。   李叔原本在果园里,手上还抓着一个水蜜桃,从小房子的窗口探出脑袋:“怎么了?”他偷摘一个过熟的果子是犯了天条了?   “小正要去京城,一路上你多看着点。”   “好。”李叔一口应下,“有住处了没有?我在京城有房,可以住我那儿。”   “我爸在京城。我去和我爸一起住。”米正好奇,“李叔还有房子?”   李叔啃了一口桃子:“那是。我家也是好几百年的老房子了。正好带你看看。”   “好啊好啊。”   他们正说着,向宇寰也进来:“李叔家里的老房子,要不要也翻修一下?”   李叔想了想,看米正:“那我得找小正买香火。”   制香嘛,米正现在已经是熟练工了:“没问题。”   一个人去一下就变成了一大伙人去。   除去家里需要留的人……留的鬼,米正连夜把一个行李箱改成了鬼的集体宿舍,等到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就一路睡过去。   反正他也不担心有人会偷他东西,倒是在长途车又遇到了上次他看错相的年轻妈妈。   她还是带着女儿,看到米正就先笑了笑,给他递了包小零食。   米正这回身上带着有罗伊做的糕点,就拿了一包小饼干当回礼。   两人简单聊了两句,很快就各自闭目养神了。小姑娘明显是起得太早,压根没醒。   出了长途客车站,米正没想到母女俩竟然和他同一个方向,最后还上了同一辆火车的同一节车厢:“好巧啊,您也去京城?”   米正帮她把行李箱放在上面的行李架上。   “是。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   这时候小女孩儿醒了,看到米正直接就黏糊了上去:“哥哥!”   米正有点意外小女孩儿还记得自己,也没不耐烦,拿了彩纸给她折各种小花小动物。   花样多的路过的人都多看两眼。   年轻妈妈也赞叹:“手真巧。”   从省城到京城的高铁将近4个小时,两个大小朋友一起玩耍,时间过得飞快。   “不用来接我。我能找得到地方,坐地铁就好了,不用叫车。”米正一边和他爸打电话,一边和母女俩道别。   小女孩儿跟着挥挥手,抬头对她妈妈说道:“哥哥这回带了更多更多的小人儿~”   年轻妈妈帮她把一堆火车上的折纸收在小书包里:“哥哥也给了你好多漂亮的小花花。”   “嗯!”小女孩儿牵着妈妈的手,“妈妈,舅舅家有哥哥吗?是不是和哥哥一样好?”   “有的。你表哥在读书,这次不一定能见到……”   米正离开火车站,就拉着两个行李箱按着导航前往他爸的住处。   地方很好找,地铁站出来,走路不到五分钟。   周围都是林立的高楼,还没到下班高峰,宽阔的马路上车流就已经很密集。   米正呆了呆,才拐弯去了一个小区。   门口的保安岁数看着比米正大不了多少,坐在有空调的门卫室里,看到米正进来,对比了一下照片,就问:“你是米先生的儿子吧?”   “是。”   保安就让米正登记一下业主信息,一边说:“你和米先生长得真像,一看就是父子俩。”   米正略微有些尴尬,不好说自己都不太记得他的APP爸爸长什么样。   保安很热情,帮他拉一个行李箱,还打伞遮阳一路送到电梯口,等他进了电梯才离开。   大门是密码锁,米正头一回用,还琢磨了一下,开门进去就见很多贴纸。   崭新的小黑狗拖鞋上贴着:小正的拖鞋。   边上的玄关柜上的贴纸画了个箭头:冰箱里有吃的喝的   家里唯一关着门的房间门上贴着:小正的房间   米正把行李箱擦干净轮子提溜到房里,先把鬼师傅们放出来。   鬼师傅们出于职业习惯,先把房子的各个细节检查了一遍,得出结论:“房子不错,没什么问题。”   李叔从自己的独栋小纸屋里出来:“你爸在京城不错啊。”   米正原先对这些没什么概念,前阵子刚帮着关航家看了房子,大概知道了一点:“李叔坐。”   李叔不坐,看了看小孩儿的房间是个自带卫浴的套房,里面的东西都是新的好的,还是把从家里收拾来的随身物品摆好,又从冰箱里拿了水果饮料,切了果盘:“你先吃一点,洗个澡换个衣服睡一觉。我看你爸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地界加班出名。”   米正本来就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爸,就照着做:“李叔,你先带叔叔们回家吧。”   “好。那你一个人小心点。”李叔把一屋子鬼收拾进行李箱,拉着直接从二十六楼飞了出去。   米正本以为到一个陌生地方会睡不着,没想到洗完澡往床上一躺,把一旁的大黑抱枕往怀里一搂,直接就睡着了。   睡着睡着,他突然感觉有点不踏实,迷迷糊糊睁开眼,外面的灯光照进房间,能够看到一个黑黢黢的影子坐在床头,习惯性地以为是姜稷,正好觉得有点饿了,就迷迷糊糊坐起来开灯:“哥,你来啦?”   床头灯开关不在他熟悉的位置。他摸索了一阵,神智逐渐清明。   黑影开启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米濉看着很多年没见的儿子,神色不明:“谁是你哥?”   米正看了看他爸,再看了看就站在他爸边上的姜稷:“呃?” 第26章 身上好香   米濉今天回来的时间比平时要早, 这会儿还不到7点,看了看多年没见的儿子,以为那一句“哥”是睡糊涂了, 生疏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去洗把脸, 爸带你出去吃饭。”   “哦。”米正看着他爸走出房间, 再看看跟过来的姜稷, 挨过去小声问, “我爸看不见你啊?”   姜稷看小朋友和他还是一副亲近……比他父亲更亲近的样子, 莫名就有一种赢了的心理,笑了笑:“你当谁都能看见我呢?去,赶紧洗脸了去吃饭。平时在家里给你调整好的作息, 没人看着就乱。可别学着别人动不动就熬夜通宵。”   “知道啦~”米正拖着软软的尾音去洗漱,刚来的时候人太累了没注意,这会儿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房间似乎有点太大了点。   对比关航家之前看的第一套房子,主卧也就14平米。别说是米正从小习惯的老宅, 就是米良继在玥城香烛铺的阁楼房间, 都不止14平米。   现在他的房间差不多大,但是有一个有淋浴房有浴缸的卫生间,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房。   “爸,你把主卧给我了?”   “没有。我买的三室的房子, 想着家里就我们两个人, 把另外一间改了,空间稍微大一点。给你买了一台笔记本, 一会儿你看看还缺什么配件, 明天去买。”   米濉也换了一身衣服, 拉着米正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京城毕竟是京城,各种好吃的好玩的都是第一手, 有许多米正在省城都没见到的东西,一顿饭感觉吃的不是味道而是见识。   吃完饭,米濉又拉着米正去商场买了些衣服:“家里就随便买了几件居家服,想着还是你来了试穿对了再买。”   米正回到家还在看着衣服的价格皱眉:“好贵。”衣服感觉也没有比省城的商场好多少,怎么价格就要高那么多。   米濉稍微用力一点揉了揉他的脑袋:“不贵。平时爸爸也没机会给你花什么钱。你之前说在翻修老房子,钱够用吗?”   “够的。”开销比预算节约了不少。   最大一笔的花销是采暖的改造,剩下的都是些材料费。作为家里有山头的小地主,老宅的库房里存了不少好木料,节省下的开支还够多建一个玻璃阳光房。   向宇寰作为总工程师,就一点都没想着给米正留一点钱,争取把他所有的小金库全都花光。   说完,米正略有些局促地问:“你开销够不够?”   米濉一张和米正很像的脸微微惊讶,随即笑道:“怎么,要是我不够,你还给我钱呐?”   “对。”米正一脸严肃,还直接打开手机银行,“我现在卖符,还挺赚钱的。”   米濉头一回看儿子的小金库,觉得还挺新鲜,上面的数字让他略感惊讶:“都有十万了?都是卖符挣的?”   “对。”米正有些小得意,“我现在有固定客户。和大伯有合作的华姨,她每个月都要买几张;还有我一个同学的爸爸,做点小生意的,介绍了一些人来。”   这个同学的爸爸,不是关航爸爸,而是梁星剑的爸爸。   后续他当然没给他去驱鬼或者看风水之类,但算是跟着向家的事情一并完结了,梁家也知道了米正的态度,没上门套近乎,倒是买了不少符。   经过了这一次,他和一些生意伙伴都受了不少的惊吓,也都上门来买符。   对普通人来说几百上千的一张符不便宜,但是对他们来说,完全不是个事儿。要不是米良继那头限购,他们简直想有多少买多少。   反正经过他们那一拨人,米正的符箓已经算是小有名气。   米濉听着他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有这个天分。”   “……爸爸知道?”   米濉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儿子,略微犹豫了一下:“我去倒杯水,要喝可乐吗?”   “热水就行。”   米濉嘀咕:“怎么小小年纪爱喝热水?”家里没热水,就去厨房现烧,等水开的时候,他看了看跟过来的米正,“你跟着你爷爷的时间不多,是有很多事情不知道。”   “嗯。”米正五岁的时候,他爷爷就去世了,那时候的记忆并不十分清晰。   “咱们家传承了很久,具体有多久,我也不清楚。祖坟那儿,最上头的老祖宗没有碑文,石像生什么的是后来修的。”   “咦?”米正倒是头一回听说这事情,“可是那么大的墓……”   “你扫墓不仔细。十代还是十几代祖宗,有铭文刻了这件事情,你回去了可以看看。现在有的墓碑墓志铭之类的,都是后来的老祖宗们重新修的。最早的时候,没有墓志铭这回事,葬仪是一点点发展起来的。至于顶上的老祖宗究竟叫什么名字,生前干了什么事情,我猜重修的老祖宗大概也不知道,就没刻。”   米正“唔”了一声,显然没考虑过这个事情,去看了看姜稷。   姜稷露出一个略微嘲讽的笑。   米正觉得姜稷的眼睛有一点点红。   “我们家有天师传承是肯定的,只不过和现在流传的什么道士之类的不太一样。具体我也说不好。”说到这里,水烧开了。米濉就拿了杯子,烫杯子倒水,重新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有件事情你大概不知道。以前咱们家算是地主,成分不好,老宅要被拿去分。老宅里的东西也存不住,连祖坟的墓碑和墓砖都有人打主意。”   “啊?”这事情米正还是第一次听说,“咱们米家庄那么穷,不是没那些事吗?村里人这么团结,谁敢打祖坟的主意?全村的祖坟不都在山上吗?”   “嘿。”米濉冷笑一声,“祖宗过了三代,看谁还认?你看现在有几家清明冬至去祭祖的?不都是我们……你一个人在收拾。他们是怕了。打过主意的,当天晚上就死了。听说死得还很邪门。”   “听说?”   “我小时候听村里人说的,都是些八卦。”   “哦。”米正坐在三人位的沙发中间,把一边的位置让给姜稷。   姜稷想了想,就坐了过去。   米濉看不到姜稷,还以为是儿子跟他亲近,心里面还挺高兴,但想想家里的邪门事情,心情就轻松不起来:“村里人的事情不用管,反正他们也不敢欺负咱们家。”说着,他浅浅喝了一口水,“咱们家传到现在,也不知道有多久了,很多东西都传没了。只不过留下来的几条祖宗规矩,必须遵守。一是家里一定要有个人守着,短时间离开一阵没事,但是不能长时间离开。另外就是子嗣年满十八的时候,必须祭祖。这两条是铁则。”   米正“哦”了一声,看了看他爸,打了个哈欠。   米濉看他没什么想问的样子,就让他去休息:“今天跑了一天,你也累了,早点睡。”   “哦。”米正踩着小黑狗拖鞋,拉着姜稷的手回屋。   米濉有些心事,突然注意到米正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想仔细看看,米正已经到了房间,关上了门。   他背靠在沙发上,重重叹了口气。   他本以为米正会追问,为什么把他一个人留在玥城,为什么这么多年没回家之类的问题。在知道米正会来京城的时候,他已经打了无数的腹稿,没想到米正压根没问。   他不是没试过。   谁年轻的时候没点“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试过把米正带在身边,哪怕当年他在京城过得并不好。但米正每次离开之后,就会出现各种不适,只有送回到家里,才会恢复。几次之后,他就只能把米正放在家里。   但其实,他有另外的选择。那就是他回米家庄,让米正可以不受束缚,就像他的父亲米正的爷爷做的那样。   可他还是自私。   米正回房之后,重新洗了个澡,换了睡衣把床上的黑哥抱枕放到床尾凳上,钻到被子里,掀开被角对姜稷拍了拍床。   姜稷挑了挑眉,身体倒是没拒绝,直接就睡到他边上。   以前他只会觉得小朋友睡觉还要大人陪什么的太娇气,现在则觉得小朋友心里还是更向着他,眼睛都变回了正常的颜色:“一个人不敢睡?”   米正顺手抓着姜稷的袖子,挨过去一点:“嘿。第一次跟人一起睡。”   他从小就是个小透明,对于同龄人司空见惯的带同学回家玩之类的事情,从来没有经历过,很多时候吃饭都只有自己一个人,更别说是和别人睡一张床了。   姜稷虽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还是听出自家小朋友受委屈了,没怎么犹豫,就伸手把小朋友往自己怀里揽,还在他背后拍了拍:“现在开心了?”   “……嗯。”米正想埋头自闭一会儿,有一股幽香一直往鼻子里钻,十分干扰情绪。   “你和你黑哥一样是个小狗狗吗?闻什么呢?”姜稷一点都没有推开人的意思,拍抚后背的手都没停,还顺势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感受少年细软的发丝像上好的绸缎一样滑过掌心,略微有一点痒,慢慢痒到了心尖上。   “你身上好香……有点像梅花的味道,又有点像兰花?李叔给你的衣服熏香了?”   “没有。他哪懂这些?”姜稷调整了一下空调温度,帮米正掖被子,“正好来了京城,这里应该能找到一两个懂规矩的管家。”   米正的情绪平缓了下来,感觉到累了:“李叔要下岗了吗?” 第27章 别扭   姜稷回答了没有, 米正没听清,很快就睡着了,但是一觉并没有睡踏实。   梦中, 他好像是坐在高高的山上, 看很多不同打扮的人来来往往。   他们有些衣着体面, 有些衣衫褴褛;有些面容虔诚, 有些穷凶极恶;有人修坟铺路, 有人砸碑撬砖。   荒凉的大山逐渐修满了一个个坟茔, 往来的人们干的事情却似乎都一样。   毁坏坟茔的人,白天怎么把坟破坏,晚上就被鬼压着修坟。   砖石坏了, 就用骨头补;缺少填补的黄泥米浆,就用血肉磨细了填。   要是还有缺损,就用三魂七魄来补。   要是又剩下的边角料,还是给人还回去。   活着的人磕出满头的血, 逐渐对满山的坟敬而远之。   缺少人烟, 山中变得寂静。   一株寒梅在山顶绽放……山顶上有梅花吗?   米正感到有些疑惑,抬头看去,却感觉眼前一黑,被黑色顺滑的布料遮住了双眼。   梅花的香气变得浓郁甜腻起来, 包裹住全身。   不知道过了多久, 黑暗离开,米正挣扎出一声轻哼“哥~”, 在昏暗的房间中醒来。   米正看着陌生的窗帘, 有一会儿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脑子还有一多半沉浸在某种混乱的沉浮中。   手机突然的提示音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下意识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有他爸和李叔的信息。   今天是工作日,米濉肯定是要上班的,交代了一些必要的事情,一溜一分钟的语音,完全是一个碎碎念的老父亲。   李叔的信息则简单得多,就是一个地址,邀请米正去他家玩。   米正来京城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时间方面也不紧张,就顺手回了个“好”,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中午了,赶紧起床洗漱,然后就呆住了。   小脸一红,略微心虚地看了看周围,见姜稷不在,才弓着身往卫生间跑,忙活了好一阵才把自己收拾齐整,冰箱门都没开就冲出家门。   姜稷其实一直都在,只是和别扭的小朋友一样,他也有些别扭。   他当然知道米正的年纪,但怎么也没料到会发生这么尴尬的事情。   本来以为的哄小朋友睡觉,怎么会发展成那样的?   好像是他先入梦给小朋友看一些过去的事情……   姜稷纠结。   米正倒是还好。再清晰的梦境,醒了之后也记不住,地铁上的人一挤,就把什么杂念都给挤没了。   下了地铁站,李叔已经等在了地铁口,见到他就招呼:“小正,这儿!”   “叔!”米正快步走过去,“太阳这么晒,你怎么出来接我啊?”   李叔打着伞:“这不是胡同里难找嘛。”说是难找,他话落的时候就走进了一扇角门,对还愣着的米正招呼,“快进来。”   伞是大师傅鬼们做的,手艺好用料扎实,但对李叔来说最珍贵的,却是伞骨上米正用朱砂写下的聚灵符,作用不是能够遮挡阳气,而是让伞下形成一个极其舒适的修炼环境。虽然米正的本事现在还不太高,头一次写在黄纸以外的地方,聚灵符的效果不那么厉害,这把伞对李叔这样的鬼来说,相当于一个便携式新风系统。   米正站在原地看了看身后的地铁口,再看了看几乎就开在人行道上的角门:“啊?这么近?那您是走到家门口那么远来接我呀?”   “嘿!”李叔见米正打趣他,心里面有些欢喜。   他是个老派人……老派鬼。   本来像米正这样的贵客,尤其是第一次上门,来了必须是开正门迎接的。   但如今的正门,从地铁站出来得绕好大一个圈子。不合时宜的讲究可以适当略过一点,但总不能全都略过去。   主人家在门口亲迎,不仅是客人的面子,也是主人家的面子。   他老李自诩正经数百年的老鬼,能亲迎一名正经天师,说出去别的鬼都不能信。   “少说便宜话,赶紧进来吃饭。小罗在家里,这儿重新找了两个本地厨子,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习惯。”外国厨子确实手艺好,但留在米家庄给大黑大花做饭没跟来京城。   再说了,米正是他们本国的娃,怎么能天天吃外国厨子做的饭?   那不行!   外国厨子做的本国菜也不行!   这次他回来,就着手准备这件事情。至于自家老房子翻修什么的,都是小事,得往后捎捎。   “哇!李叔,你家好大。”和他家的老宅一样都是四合院,但米家庄的四合院和京城的四合院能比吗?   李叔翻了个白眼:“没你家大,年份也不长,用料也差远了。”   他就是活得够久,才能保存下来这么一栋老房子。   “当年建房子的时候,这地儿算是郊区。我也没什么好材料,一年一年地找,再一年一年地换。好不容易折腾得差不多了,遭了灾,差点没了。保留到现在,就是个念想。”李叔这样的老鬼,手头存下来的好东西是真不少,想要买一栋差不多面积的现代化别墅轻而易举,但他还是保留着这栋四合院,不是因为价值,而是一种纪念,是一条和阳间维系的纽带。   米正一边听他说着,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颇为精巧的纸灯笼:“李叔,给。”   李叔立刻把纸灯笼收在手里,嘴巴咧到了耳后根,嘴上却说着:“这怎么好意思呢?”   巴掌大的纸灯笼,红柳做的骨架,搭配上好的黄表纸,倒像是一个微缩宫灯。灯笼落到李叔手上,就亮起一点火光,映出内衬的黄表纸上红色的符文,散发出一股让鬼感到清凉的气息。   这种清凉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降温,而是让人的思路变得清晰思维变得通透。   阳间毕竟不是适合鬼生存的地方,长期生活在一个糟糕的环境中,哪怕是李叔这样的鬼,也容易混乱,保不齐就做出脑袋一热的事情。若是太过沉浸其中,就容易变成只知道杀戮的鬼怪。   李叔一下就感受到了纸灯笼的好处,又真心诚意地说了一句:“这怎么好意思呢?”说着,把纸灯笼藏得更紧了。   米正看着觉得有趣,又着实饿了:“你别怪我挑吃饭时间过来就好。”   “哪能啊!你来了不吃饭,我还不高兴呢。”李叔赶紧带着他往餐厅走,“就把这儿当自己家。”   米正确实更习惯四合院的环境,被带到餐厅就美滋滋地吃了一顿,还在熟悉的李叔的安排下睡了个午觉。   本来他是不想睡的,但是京城的中午实在是太热了,出门跟走在铁板上一样,只能缩了回去。   李叔看他睡着了,就关了门,对上站在门外的姜稷,也不敢问他明明跟着,怎么就不在米正面前现身,给姜稷安排了茶点,在姜稷的要求下,跟他说起京城的情况:“玥城的环境闭塞,对外交流不多,整体还是比较老派的,包括整个省内,保留的传统比较多。但是京城不一样,现在时代变了。先生这些天应该也有所发现,孤魂野鬼的数量很少。”   “没错。”姜稷喝了一口茶,突然弯着眼睛笑了笑,“跟着小正倒是没这感觉,反而越到大城市鬼越多。”   大城市的人口密度大,鬼虽然不多,架不住基数大。有米正这个鬼怪聚集器在,身边的鬼是永远少不了的。   李叔想到米正的体质,也跟着笑了笑,但不敢顺着接话。   怎么接?说米正的人参娃娃体质,是个鬼都想吃?   哪怕是实话,也不看看面前的是什么人。   他一个几百年的老鬼,自认为资质和机缘都不错,也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存在。他甚至都不敢确定姜稷是人是鬼。   他自己装人的本事,确实能骗过很多人,但和姜稷比起来完全是天上地下:“如今百姓信奉这些的少。”   姜稷又喝了一口茶:“嗯。人能够自己做到的,何必去信奉鬼神?现在这个时代很不错。”顿了顿,他感慨了一句,“比我那时候要好得多。”   李叔没想到姜稷会是这样的反应,但也忍不住说道:“确实比以前要好了。”   他是见了几百年沉浮的人。活着的时候没遭过什么罪,死了也算是顺风顺水,但见的多了,知道以前的人们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别说是普通百姓,就是他这样的“老爷”,还不是43岁就死了。   在他那会儿,这个年纪身体出点岔子就没了的很正常,确实不算长寿,但也不算短命。   搁现在,43岁生点不大的病就去世,那是得上新闻的。   什么事情能上新闻?不得少见才行?   他想了想自己,又看了看姜稷。一般来说,鬼的相貌通常会维持临死前的年纪。姜稷这模样,可比米正大不了几岁,难不成真的年纪轻轻就死了?   姜稷没去管他怎么想,说了几个地方,问他:“那现在这些地方,都没正经玄门的人了?”   李叔倒是没一口否认:“这我也不清楚。我是真不清楚!我一个鬼,没事干嘛往这种地方去?”要不是有米正这个特例,他路上嗅到天师的味儿都要绕道。   虽说他也不一定怕了那些天师,但就跟人一样,谁没病往医院跑呢?   鬼往玄门跑,还和人往医院跑不一样,那是正经要鬼命的。   他活得好好的,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第28章 多一双筷子   玄门中人, 大多数对鬼抱有一定的成见。   毕竟他们生平接触的鬼,都是害人的。想要让他们对鬼和颜悦色,和对待人一样交流, 很难。   李叔做鬼这么多年, 见多了自诩神魔的大鬼, 横行无忌, 最后招来玄门中人, 打死一个招来一窝, 最后换来魂飞魄散的下场。   世界这么美妙,何必想不开呢?   姜稷显然没料到他苟成这样,有些意外, 也不好多说什么,交代了两句,就去米正屋子里。   李叔站在门口看了看,咂摸了一下味儿, 嘀咕:“这辈分差的有点多啊。”   “李叔, 你过来看看,这些东西要买。京城哪里能买到这样的石料?最好是去现场看看。”向宇寰找了过来,问,“怎么没见小正?出去玩了?”   “没, 睡午觉呢。大中午的, 出去干嘛。”李叔就和向宇寰站在廊下,讨论各种房子的事情。   他的房子不像米家老宅, 定期有人维护, 但总体情况并没有比米家的宅子好。   说白了, 全家没一个活人住着,哪怕有几个鬼仆, 也只是摄于大鬼的压力工作罢了。加上房子的用料,真心没有米家老宅那么扎实。   李叔没忍住,把米正给他的纸灯笼拿出来炫耀。   向宇寰狠狠羡慕了:“这……难道是法器?”   “应该是吧。我这方面也没怎么接触过。”   白天偌大的四合院里没什么声响,他们聊了没多久,就隐约听见米正的声音。   向宇寰下意识走过去:“小正醒了?”   李叔一把拉住他:“姜先生在里头呢。”   “哦。”向宇寰停下脚步,等了一会儿看米正和姜稷两个穿着差不多款式的衣服出来,神情有点微妙,上去招呼了一声。   李叔也跟过去笑道:“怎么才睡了这么一会儿?现在太阳还毒着呢。”   “难得来一次京城,我规划了好多地方。”怎么能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睡觉上呢?   昨天睡得有点多的十八岁少年精神奕奕,拿着李叔准备的保温壶和点心就出门了。   李叔其实还准备了一个能说会道的本地老鬼,想着给他当导游,但是看姜稷亦步亦趋的样子,就没吭声。   米正这次来京城,认真做了旅游规划。   京城景点众多,乃至周围都有不少特别的玥城没有的风景,他不想错过。   一口气玩了五天,期间米濉还陪着玩了两天,等新的一周去上班的时候,整个人都萎靡了。   同事们见状就笑:“米总,怎么了?”   米濉23岁就生了孩子,现在不过41岁,在管理层中算是非常年轻的,加上一副不显老又温和的英俊面相,让他在公司里十分受欢迎。   “别提了。来京城这么多年也没好好玩过,才知道一个景点那么大。不服老不行。”米濉接过秘书递过来的资料,招呼,“走了,先开会。”   等到中午米濉在公司食堂吃饭的时候,老板也过来:“你儿子竟然一个人来找你?不方便的话,让你儿子来公司啊。”   米濉想着精力旺盛的儿子,摆了摆手:“不用了,他一个人玩还方便点。”   老板听得奇怪:“你儿子多大啊,一个人玩?”   “18了。”米濉拿出手机,带着一种炫耀的样子给他看米正的照片,“喏,都比我高了。”   老板的岁数不大,几个管理层私底下比较随便,都凑过来看。   “嚯!看不出啊,儿子这么大了!”   “跟你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   “带来公司嘛,让我提前体验一下当爸爸的感觉。”   “你先找到女朋友再说。”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聊着,并没有当回事,等吃过饭,也不说午休什么的,直接继续工作。   专心工作的人注意力集中,时间过得飞快,突然灯光全灭,电脑屏幕黑下来,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断电了?”   “打一下物业电话。”   “大楼有备用电的,应该过会儿就好了。”   “啊!我刚才的文件不知道有没有保存?”   一片乱糟糟中,电脑屏幕突然亮起来。众人以为是备用电开始工作,没想到上面显示一行字:下班。   “啊?”   在如今卷得不行的职场,准时下班的概念几乎就只是个概念。   6点?天都还没黑呢,下什么班?   在一群人中,米濉看着电脑屏幕,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恶寒。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站起来,略显僵硬地走出办公室,来到隔壁老板的办公室门口,也不敲门,直接开门进去。   开门的时候有明显的阻力,像是门被锁住了一样,还带着一种和空调不同的低温。   米濉太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米正画的符,贴在掌心重新开门。   手掌感觉到类似静电的一下,符纸瞬间变成黑灰掉落到地上,门也能顺利打开了。   办公室里头的老板面色惨白,抖着嘴唇惊惶地看着米濉。   米濉假装若无其事,问:“老板,大楼电力出故障,今天先下班吧?”   “下……下班!”   然后米正就看到家里来了客人,看他爸招呼,他就去厨房:“我再炒两个菜。”   本来米正很想领略一下京城神奇的驻京办菜系,但最近这段时间被专业厨师养叼了胃口,中午在外面吃就算了,一天三顿都吃外食有点难受。   李叔就让家里的厨师给每天准备好半成品,让他回家自己热一下就好。   米濉的老板见状还想说别忙,但没几分钟米正就端了一盘炒虾仁和一盘杭椒牛柳出来,就只能道谢:“小正是吧?可真能干。”他上门十分仓促,别说是礼物,红包都没准备,总不能让人拿个手机收款码出来直接扫一扫,正觉得尴尬呢,就见米正摆了四双筷子,“还有人吗?”   身为老板,他对自己得力属下的家庭情况比较了解。像是米濉早就已经离婚,目前单身,有个儿子在老家这样的基本情况。   照理来说,米家现在应该就父子俩才对。   加上他,也就三个人,怎么摆四双筷子?   他一开口,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米濉的脸一下就变白了:“我就带了老唐回来。家里还有……人?”   米正看了看并排坐在沙发上的两位客人,下意识露出带着歉意的笑容:“对不起……我分不清人和鬼。”说完,他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卧槽!爸,你带了个鬼回来!”   米正的体质摆在这儿,周围的鬼会自然受到吸引聚拢过来。   但米正分不清人和鬼,倒是感觉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尤其是在京城这样的大城市,到哪里的景点都是人挤人,就很正常。   反正只要不说破,他就不害怕。   “弟弟你能看见我啊。”穿着衬衫和西装裤,一副白领打扮的男人突然对米正露出一个还算亲切的笑容。   看吧,和活人没区别啊。   米正一边害怕,一边疑惑:“能的啊。”他最近和鬼相处得多,刚开始的惊吓过后,见这个白领鬼一副能沟通的样子,就慢慢放松下来,看了看时间,“一起吃个饭?”   唐老板听着米正和空气说话,整个人快要晕过去了,夹着腿感觉到一股尿意:“我要上厕所!”   米濉“哦”了一声:“卫生间在这儿。”   唐老板悲愤:“你能不能陪我上厕所?”   米濉和米正:“……”   十分钟后,米正给白领鬼分了餐,还点了一根香。   剩下米濉和唐老板都没吃出什么味道,只有米正吃得香。   吃完饭,米濉也缓了过来,给泡了茶,移步到沙发上坐下:“小正过来,桌上放着,一会儿我来收拾。”   “哦。”米正拿着还没点完的香,放到茶几上。   家里没正经香炉,用的还是个蚊香的架子。   白领鬼的全副心神都在香上,跟着移动,坐到了单人位上。   米正这会儿完全不害怕了,就直接问他:“你怎么跟到我家来啊?”   白领鬼被米正问了一下,往唐老板的位置指了指。   米正就顺着看过去:“你跟着唐叔叔来的?”   有主人的房子,是一个天然的结界。   大部分的鬼,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是不能进入的。   白领鬼显然还没有厉害到类似向宇寰那样的程度,这次是借着唐老板跟进来的。   本来米濉和唐老板有点想问,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听米正说话,干脆就闭嘴不说了,就是不知道眼睛往哪儿摆。   看面前点着香的单人位,总觉得有什么看不见的存在坐在那儿。   看一旁的米正……少年对着一个空位置自言自语也很恐怖。   白领鬼总算是露出一点奇怪的表情:“唐?不是姓汤吗?”   “不是汤。姓唐……”米正疑惑地问唐老板,“叔叔你是姓哪个唐?”   唐老板干脆把自己的手机名片打开:“不是汤。我叫唐承泽!”他出来太着急,什么东西都没带,“你不信,我办公室里有身份证!”   白领鬼仔细看了看唐老板,再看了看手机上的名片,陷入了沉默。   米正倒是明白了:“叔叔,你脸盲认错人了啊?”   白领鬼突然说道:“就算我认错了人,加班都是不对的!”   他说话的样子很平静,但伴随而来的是急剧下降的温度。   唐老板直接就牙齿咔哒咔哒抖了起来:“为什么突然变冷了?” 第29章 汤约瑟和张乔治   唐老板很快就说不出话来, 伴随着温度的降低,单人位上浮现出一个人影。   他和米濉两个人都看到了,有个“人”坐在那里。   米正倒是没感觉到有什么温度变化。   通过这段时间的理论学习, 他知道这种冷, 应该只是阴气浓度的加重, 对他这种灵气比较强的人, 没什么效果。   “你有事说事。认错了人了, 就去找正确的人去。”   白领鬼很坚持:“不行。加班狗见到一次打死一次。”   这回唐老板听到了, 张了张嘴想说冤枉,但不敢狡辩。   哪个老板不想拥有一帮内卷的员工呢?   但他实在不想经历一个小时前,办公室被无数文件淹没, 周围全都是催他完成这个工作那个工作,以及完不成就各种辱骂的声音,赶紧道歉:“对不起,我错了!从今天……从明天起, 我们公司就再也不加班!”   白领鬼一听, 浑身的鬼气还是没有收敛:“我知道,你可以让员工把工作带回家‘自愿加班’。”   唐老板眼泪都快出来了,大吼:“绝对不会!谁都不允许把工作带回家!”   白领鬼听到这句话,就收敛了鬼气, 收敛得一丁点都不剩下:“你最好是。”说着他就站起来对米正鞠了个躬, “多谢款待,打扰了。”然后对着还没点完的香, 深呼吸一口气。   三个人就看着还剩下大半截的香, 一瞬间变成了白灰, 再抬眼的时候,白领鬼已经不见了。   米濉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茶, 问:“走了?”   “嗯,走了。”米正把蚊香盘收起来。   米濉就去收拾饭桌,顺便把碗放进洗碗机里。   唐老板被一个人丢在客厅很慌,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米家父子俩背后:“我一个人待着害怕。”   米濉倒是无所谓。年轻的老板平时就不怎么要面子。   米正是一脸震撼,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老板。他接触过的梁星剑爸爸那群小老板,个个都是人五人六的,面子看得比里子还重。   被吓破胆的唐老板才不管什么面子里子的,被吓麻的脑子渐渐冷静下来之后,看了看米正:“反正睡不着,我们来玩推理游戏吧?”   “怎么玩?剧本杀吗?”米正对大城市里流行的游戏还是很好奇的。   “不是。我们来推理一下,那个……那位先生是什么来头。”唐老板拉着米正坐到沙发上,觉得小少年的身形威武雄壮。   无论怎么害怕,总得把事情解决才行。   其实米正高中抽条加上读书刻苦,加上又是小骨架,得亏这两个月被姜稷盯着养了一点肉,不然就是一个排骨精。   米濉收拾好厨房,换了一遍茶,坐到米正边上:“他说要找姓汤的,还在我们一栋楼里,可以找找我们楼栋内姓汤的老板。他那么讨厌加班,很可能是过劳死,应该岁数不大?”他说着,看向米正。毕竟他和唐老板只看得见一个轮廓,看不清五官。   米正一听就失去了兴趣:“这有什么好推理的,直接把人叫来问问不就行了?”   “嘶——”唐老板一听,直接把脚收到了沙发上,整个人抱成一团。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猛的吗?   米濉多少了解过一点,倒是感觉还好,认真问:“你不怕那个鬼?能打得过送得走?”   米家传到现在,遗留下来的除了一两条老规矩和一山头的祖坟之外,就只有米正学着画符的几本书。   那几本书按照姜稷的说法,就是一些基础的符箓,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   米濉知道的那些不可能是祖传的,都是他知道自家的问题之后,慢慢摸索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在他的观念里,鬼就分为打得过和打不过的两种。   能打得过的,就没什么危害。   米正只用水果打过鬼,看了看茶几上满当当的果盘,眼神自信:“能的。”大不了他找姜哥救命。   说起来,今天姜哥去哪儿了?不回来睡吗?   “那怎么把人叫回来呢?”   “我有办法。”米正说完,就去鞋柜抽屉里拿了便条贴和笔,在上面写下——来,谈谈。   唐老板全程围观,完全搞不明白:“这就行了?我看电视上演的,不是得用黄纸?”再看看便条贴,“倒也是黄的。”   米濉就是个业余里的半吊子,知道的一些“常识”是不是正确的还不知道。   米正现在学的还是基础,胜在非常系统专业,本身天赋又很好,就换了鞋准备出门:“爸,给我个打火机。”   米濉一愣:“我不抽烟,家里没打火机。”   “咦?那平时家里点火用什么?”   “燃气灶啊。”   “好叭。”   唐老板老烟民了,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个:“给。”   米正就接过打火机,就准备出去,看米濉和唐老板一起跟着换鞋还奇怪:“干嘛啊?”   唐老板理直气壮:“我待在家里害怕!”   害怕得这么大声的吗?米正挠了挠头,三个人就一起进了电梯,出小区到了最近的十字路口,把便利贴放在蚊香盘里点了。   蚊香盘就是之前点香的那个。   唐老板看着路上车水马龙的,似乎是找到了一点安全感,开始生出好奇心:“就这样?你都不知道他叫什么,他能过来?”   “能的。”他刚才记住白领鬼的气息了,就相当于指纹之于人一样,鬼的气息也是独一无二的。   其实让他讲理论什么的,他也讲不明白,但反正他能做到。姜哥都觉得没问题。   唐老板看着蚊香盘里的火光,脸色有点发白:“你这个火,怎么是蓝的?”不应该是黄的吗?   “烧给鬼的,当然是鬼火啊。”米正理所当然地看了他一眼,把打火机还给他。   小小的黄色便条贴在纯蓝色的火光下迅速变成灰烬,但不像普通的纸烧完之后先变成一块一块,继而变成粉末,而是烧得什么都不剩下。   一股细小的风吹进蚊香盘,卷起什么东西,又吹走了。   风吹过唐老板的脚踝,冷得他一哆嗦,差点直接跪在地上,压根不敢接自己的打火机:“不不不,你拿着吧。”为什么他的打火机能点出鬼火啊!   米正看他爸。他要打火机来干嘛?   米濉摸了摸脸,整个人已经麻木了:“拿着吧。现在是回家吗,还是在这儿等着?”   “等等吧。”米正指着街边的座椅,“去那儿坐会儿。”   这会儿已经九月。白天还是一样的炎热,晚上已经凉快多了。   坐在路边,能够看到附近的上班族从地铁站和公交站进出,有些骑着共享单车,都是步履匆匆,完全不像是玥城的晚上八点多。   “我们那儿这个点,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米正只是随口一说,唐老板听得胆战心惊:“我真的以后绝对不会再让员工加班了!”   米正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想想他爸这几天回来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周末两天虽说陪着他玩,公司电话还是一个接着一个,就没吱声。   好在白领鬼很快就到了:“谈什么?”   米正看他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问:“你忙什么呢?”   “忙着把加班的人赶回去呢。”下班时间是他现在的上班时间,“有我在,这一片以后别想加班!”   米正不由自主拍了拍手:“哥,你真棒!”   “那是。”   米正也不跟他多废话,直奔主题:“你说你要找个姓汤的人,找到了吗?”   白领鬼一下变得咬牙切齿:“找不到!那丫长得太普通了!”   “要不要我帮你找?他叫什么名字?”   白领鬼说道:“叫汤约瑟。”   “啊?”米正问唐老板,“唐叔叔,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汤约瑟的人?”   从米正开始对着空气说话起,唐老板就开始安静如鸡,突然被点名,整个人都像是有一只手把他往上拎了拎:“啊?什么汤什么色?”   “汤约瑟。”   唐老板仔细想了想:“没什么印象。哪个公司的?哪国人?”   会叫这种名字的,大概率都不是正经身份证上的名字。有可能是做对外相关,给自己随便起个洋名的国人;也有可能是外国人在国内开公司,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姓氏的。   “米什么的?做服装的。假洋鬼子。”   米正把信息转达给唐老板,多解释了一句:“变成鬼之后,有些会只留下执念,很多事情会忘记。”   唐老板并不想知道这样的事情,只能低头找人,看看能不能从有限的信息里找到确定的线索。   米正又问白领鬼:“那你叫什么?”   白领鬼毫不犹豫:“我叫张乔治。”   “好的。”米正转达了白领鬼的话,给他买了一杯全糖的奶茶,把鬼送走了。   唐老板不敢回家,晚上非得要住米家。   米家就两个房间,总不能让老板睡沙发;最后就只能米正和米濉睡一个屋,唐老板睡米濉的房间。   然后到了半夜,唐老板抱着枕头过来:“我能睡地板吗?”主要是和米正睡一个屋。   他话刚说完,空气中突然就冷了下来,很熟悉的降温节奏。   姜稷双手抱胸,眼珠子发红,坐在窗台上运气。 第30章 碰瓷符   这个世界的变态那么多, 家里的小孩儿这么老实,绝对不能和什么叔叔,什么老板睡一个屋!   像什么话!   姜稷都没现身, 就把唐老板连同米濉一起赶了出去。   亲爸也不行!   房门“嘭”一下关得掉墙皮。   米濉下意识想, 刚刷了没多久的墙漆, 怎么就掉了?开了过道灯仔细研究一下, 发现“墙皮”直接消散了, 门框上头的墙皮还好好的。   唐老板已经整个人都傻了:“我是不是要寄?”不等米濉回答, 就直接两行眼泪掉下来,“还是我已经凉了?”   掉下来的不是墙皮,是他的天灵盖!   米濉这时候很想学张乔治先生, 给没有逼数的老板在脸上写一行字——下班时间,请勿打扰。   但他暂时还需要这份工作,虽然经常加班,别的方面还不错, 就把他带到客厅:“那就先找找汤约瑟。”   “行。”唐老板抹了抹眼泪, 开始联系起自己的人脉,争取一个晚上把人给找出来,哭哭啼啼地放狠话,“等老子知道那个汤约瑟是谁, 高低给他点颜色看看嘤!”   米濉一脸不忍直视。   唐老板在沙发上坐下, 打了两个电话,突然反应过来:“小正没事吧?他屋里是不是有脏……有鬼?”   米濉指了指过道。   唐老板歪过头, 看米正穿着小黑狗拖鞋出来。   米正见两个人都对自己看着:“我拿个手机……?”又对自己房间比划了一下, “那是老祖宗。”   对米家人来说, 老祖宗们都是每年都会见面的一座山的坟头。而且无论是死人还是鬼,自家人都不太容易感到害怕。   米濉就很淡定:“老祖宗也来了?”   “嗯。”时间已经很晚了, 米正拿了手机就回屋钻进被窝,顺手把姜稷拽进被窝。   姜稷一个不察,被抱住了胳膊才反应过来,一指头戳在小朋友脸上:“起来,解释!”   小朋友伸长胳膊,随便拍了拍:“困~”   姜稷被他软绵绵落在自己胸口的手,弄得老心脏差点重新跳起来,就听小朋友咕哝:“明天早起带你出去遛。”   姜稷:……我是大黑吗!   昨天晚上睡得晚,米正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快9点了,顶着一头乱发到厨房,本想着先把包子蒸上,就见米濉和唐老板还在客厅待着:“你们没去上班?要迟到了。”   唐老板说道:“这两天先居家办公。”一个晚上没睡,他的精神竟然还很好,“小正,你的包子哪里买的?真好吃。”   老实孩子不会说谎:“不是买的,是自己做的。”还是不要说是鬼大厨做的了。要是把爸爸的老板吓死,他爸爸不就失业了?中年失业很惨的。   唐老板没怎么想,就夸了一顿米正的做饭手艺。   米濉就催他去洗漱,他去给米正热早饭,又小声问:“老祖宗要吃吗?”   “不吃。他出门了。”早上醒来就没见到,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等米正收拾完,唐老板那边已经有了头绪:“我说是哪个汤约瑟,原来是这个汤约瑟!”   米正凑过去看电脑屏上花枝招展的人:“他长得不普通啊。”   唐老板冷哼一声:“化妆+美颜。汤约瑟,原名汤建才,是个服装设计师,开了个自己的工作室,叫米莲娜,在业内还算有点名气,应该不会错。”说完,他想爆几句粗口,看到乖乖坐在边上喝豆浆的米正,还是把脏话吞进了肚子里,“他的工作室在城东,我说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那位先生……是不是还路痴?”   他们公司在城西。   直线距离几十公里,也不知道怎么盯上他们的。   米正把嘴里的包子吃下去:“我带张哥去,你们补个觉?”   “不!”唐老板撸袖子,“我也要一起去!老子倒是要看看,什么东西敢算计到我头上!他……活腻歪了!”   唐老板是京城人士,正经富三代,留学的时候就在国外创业,回国带着资金和技术回国继续开公司。凭借着国内的关系,公司比国外发展得更好。同辈里,他不能说是领军人物,那也是别人家的孩子。   自认为没什么招人恨的地方……好叭,除了对员工“主动加班”睁一只闭一只眼。   他平时在公司里很平易近人,但这一次实在是被惹毛了,大少爷气性一下就上来,气势汹汹就要顶着一双哭红的眼睛去寻仇。   得益于唐老板,米正头一回坐上豪车,手上还带着一保温杯的豆浆:“就这么过去啊?”   因为一个晚上没睡不能疲劳驾驶,唐老板叫了家里的司机,顺便还叫了两辆车的保镖,端足了架势,然后就堵在了京城的路上。   唐老板不想在晚辈面前丢面子,嘴硬:“车子在动,不算堵。”   时速20?   米正觉得自己开个电三轮都比这快,打了个哈欠往他爸肩头一靠:“我先睡会儿。”   米濉比米正更困,但要陪老板熬,拍拍儿子:“睡吧。”   米正睡了,车里没人说话。   中年人的精力本就不如十几岁的少年,还熬了一晚上,很快眼睛一闭也跟着睡着了。   米正是被一种奇怪的感觉给惊醒的。   前座的司机注意到他醒了,就说道:“到地方了,先找个停车位。”   米正把身边的两个大人拍醒,往外面看去,乌央乌央地全是人:“我们在这儿先下吧?”嘀咕,“这地方人好多啊。”   这会儿已经十点多了,太阳高悬,外面热得跟蒸笼一样。停车位不好找,行人还真不多。   其他人听到了还没多想,唐老板已经打了个一个冷颤:“外面没几个人啊。”   车子靠边停好,米正下车对着空气说了一声“麻烦借过”,回头看了看唐老板,再抬头看了看附近行道树下挂满的人:“我分不清……”   他再看了看,旁边的楼栋确实“人”比别处要多得多。   司机们去停车,剩下的人跟在唐老板身后,进入大厦。   前台看到这架势,感觉来者不善,完全不敢阻拦。   唐老板被米正说得心虚,面子只在大厅里勉强挂住,进到电梯里,立刻就缩在米正背后。   米莲娜工作室在大厦十二楼。他们人多,分了三部电梯先后到的。   工作室地方不算大,只占了小半个楼面。但一出电梯口,就有许多服装相关的衣架、布料之类的东西堆放在走廊里。远远就能听见有人掐着嗓子在说话:“哎呀~放心,您是我们的老顾客了,肯定让你在晚宴上艳、压、群、芳~呵呵呵~那您晚上来试衣服啊?十点啊?好啊,您就是十二点来,我们也一样有人的~”   米正被这……浑厚的夹子音弄得一激灵,脚步一顿突然看到纸箱背后的一角黄纸,凑过去看了一眼。   保镖们很有颜色,帮他把装了不知道算是垃圾还是杂物的纸箱子挪开。   唐老板也凑过去看:“发现了什么?这是……符?”   “嗯。”米正低头研究了一下。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别人画的符。香烛铺里也有一些机器打印的符箓,通常都没什么用,看上去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这个符不一样,是他没见过的。   走道里灯光不是很好,他看不太清楚,看着贴在墙上的符箓翘起半个角,下意识就用手指头抚上去。   没想到本来是想贴平的举动,竟然让整张符箓掉了下来。   他眨了眨眼:“这年头,符也碰瓷?”   头顶的灯光突然闪了一下。   里头那个浑厚的夹子音伴随着哒哒哒的高跟鞋走路的声音:“怎么回事?电压不稳吗?Linda,赶紧打电话给物业让他们来看看。啊!怎么过道里都堆满了东西,来几个人把东西都清干净了。一会儿客户过来看到,还以为我们这里是垃圾堆呢!”   唐老板本来被米正弄得精神紧绷,但一看到一个浓妆艳抹身高一米八穿着亮片窄裙的壮汉,就露出狞笑:“汤建才!你【哔——】……”   米濉拉着儿子蹲在边上装小蘑菇,还捂住他的耳朵,不让他听这些粗鄙之言。   “啊!你们是什么人?救命啊!非礼啊!”   米正很好奇,探了个头,发现别看骂声很凶,实际上两伙人根本没动手。   唐老板带了两车的保镖,听上去人很多,实际去掉司机,也就十个人。只是他们个个都是威武雄壮身姿挺拔,且明显受过训练的汉子,又有统一着装,看上去就比较有压迫感。   但保镖又不是打手,他们是正经公司的员工,不可能帮着老板去□□。   汤建才那边就是工作室大本营,里头工作人员只比唐老板的人多,但同样是打工仔,平时忙着工作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帮老板打架?   真论身形,汤建才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比唐老板还要高一截。   米正歪过头去看了看,觉得没什么意思,和他爸嘀咕:“还不如村里呢。”   村里哪怕两个阿姨吵架,也能扯头发抓脸直接动手,城里两个男人吵架竟然只掉个假睫毛?啧。   米濉压根就不想理会那些事情,觉得找到了正主,把路痴脸盲鬼送走就行了。他们公司可以早点恢复正常的秩序。   心不在焉之下,他就扒拉开另外一个箱子:“这里还有个符。”   米正试着把掉下来的符往墙上贴,没贴住,就一直拿在手里。符上面的符文不是很清晰,看到另外一张瞧着很像的符,就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过去。   刚照一下,符就掉了。   米正:果然这是碰瓷符吧?   米濉没当一回事,就问他:“你是不是要把那个张乔治叫来?”   米正刚把符捡起来,就感觉到熟悉的波动,抬头一看就是老熟鬼张乔治:“张哥,你看看这里是不是你要找的地方?”   张乔治微微一笑:“没错,就是这里。”他往前飘了一段,突然回头解释,“我不路痴的,有什么东西把我给挡住了。” 第31章 别人家的符纸   米正不知道张乔治进去之后会怎么样发挥, 更关注的是手头的两张符纸。   米濉往里头张望了一下,抬头全是保镖兄弟。   保镖们严肃着脸,眼中全是吃瓜群众的热闹, 看父子俩蹲着, 也跟着帮忙这里挪一下, 那里搬一下。   很快, 米正就搜集到了四张符纸。   领队的保镖队长本来以为这一次就是跟大少爷出门撑个场面, 没想到符纸越来越多, 感觉有点不对劲:“嘶——这,怎么回事?”   符纸不全是米正找到的,大部分其实是保镖们找到的。   但奇了怪了, 他们找到的符纸压根撕不掉,叫了米正过来,人家手机的手电筒一照就掉了,就很邪门。   本来类似镜子、罗盘之类的风水镇物, 他们给富贵人家做保镖的见得也多, 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反正人家有钱,花钱买个安心就是了。但是符纸还是比较少的,他们也只听过没见过。   米正把符纸收起来:“应该是这个东西,挡住了张哥回来的路。”具体什么原理他不知道, 他暂时还没学到这些,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唐叔叔公司里应该也有类似的东西。”不过大概作用, 他能猜出来, 无非就是把汤约瑟的工作室和唐老板的公司的气息换一换。   鬼记忆的逻辑和人不太一样。大部分鬼的记忆很混乱, 想要诱导的方法很多。   保镖队长的反应是先请示老板,突然楼道的灯光全灭, 一群打扮入时却形容略显狼狈的男女像是被一股什么力量裹挟着推出大门,其中还包括唐老板。   同时响起的是汤建才浑厚的夹子音:“啊——老娘弄不死你!谁把灯关了?装神弄鬼的搞什么呢?老娘才不吃你们这一套!”   大楼的保安终于赶了过来,人数多得可以肯定是去别的地方调了人:“你们有话好好说,别冲动!”   “咦?”没打起来?   一群保安如临大敌,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现场虽然不能说是体面,还有些杂乱,但绝对不是那种互殴过的狼藉。   “现在是什么情况?”   保镖队长出面解释:“汤老板和我们老板有点私人恩怨,我们是想上门调解一下,绝对没动手。不信你问他们的员工?”   几个工作室工作的员工猛点头:“是的。”   “没打。”   保安们试着去打开工作室的门:“那现在是什么情况?汤老板,你在吗?能不能方便开个门?”   “我们不知道。刚才还吵……说着,突然就把我们都推出来了。”   保安们面面相觑,继续拍门:“汤老板,您能听得到吗?”   他们觉得情况不太对,一部分人对员工们说道:“你们单位这样不行,占了消防通道,万一发生点什么,逃都没地方逃,得清理。”   几个员工心想又不是他们想这样的,是老板让他们这么干的,虽然到头来还是他们的错,这会儿被刚才办公室里的怪事弄得心里面发慌,也不反驳,开始收拾走道里的一堆杂物。   边上有个小会议室的门没“锁”,暂时就把东西都搬进去。   保安们也跟着帮忙。   走道狭窄,站不下那么多人。米正早就跟着米濉到了电梯厅里,像个路人一样喝着豆浆:“爸,我有点饿,能不能点个外卖?还是在这儿附近吃点?”   米濉看了看时间,打开电子地图查了查周边:“附近没什么好吃的。”这地方就是一个典型的CBD,附近的餐饮有是有,都是针对白领的,价格虚高也就算了,味道还各种一言难尽,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美食洼地,“要不吃炸鸡?”   米正不想吃:“那再等等吧。”   父子俩正头碰头说着话,唐老板又跑过来:“小正小正,过来看看,还有符。”   人多力量大。短短时间内,走道已经基本清空。   贴在墙上的符纸变得格外显眼。   三张符,一张在天花板上,一张在门垫下面,一张在踢脚线上。   已经有人试过了,都揭不下来。   米正过去,能看得清楚就不用开手电筒,伸了伸手,碰都不用碰到,刚才还粘得很紧的符纸,就这么飘了下来,稳稳落到他的手心里。   一群人看着,脸色都变了变。   天花板上的符纸飘下来,还能说是落得稳;剩下两张在地上的往上飘,合理吗?   原本憋着一股气,多少有点觉得被踢场子的保安,这时候也放缓了一下态度,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谁遇到这样邪门的事情,第一反应都是敬而远之,而不是头铁。   米正见他们看着自己,倒是有点不好意思,把刚才的符纸收在一起,递过去:“你们要吗?”   保安们整齐摇头:“不用不用。您拿着您拿着。”   米正就把符纸放自己包里,准备带回去好好研究,看了看玻璃门里的情况,眨了眨眼,就推门进去。   说来也奇怪,刚才保安们怎么都没法撼动的玻璃门,在米正手里一下就推开了,里头汤建才正拿着化妆镜贴假睫毛:“啊——要死了你们,老娘睫毛还没贴好呢!”   几个保安面面相觑:所以刚才的情况,是这位把人都赶出去了,在里面补妆?   虽然这种解释漏洞百出,但保安和员工们都下意识不敢多想。   米正的视野里,一个模样普通的壮汉的灵魂待在化妆镜里,浓妆艳抹的汤建才的身体里待着的是张乔治,还对他眨了眨眼。   唐老板也带着保镖们离开。   回到车上,只有米濉这个当爸爸的敢问儿子:“怎么回事?”   “嗯……”米正琢磨了一下,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鬼上身?”   “嘶——”唐老板倒抽一口冷气,但还是表示,“我订了南门一家私房菜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先去简单吃点儿?”   简单吃点儿只是客套的说法。   唐老板这回自觉被米正救了命,私房菜馆是精挑细选的,排队的号都是从相熟的人那儿抢的,务必让小恩人吃饱吃好。   米正吃着就还好。   唐老板就有些忐忑:“不合胃口吗?”   “没有,好吃的。”米正对上唐老板的小眼神,大概明白他的意思,“我对食物不挑的,唐叔叔别多想。”   主要是他最近一段时间的家常菜,大概就和这个私房菜差不多。   考虑到在老家食材更新鲜,味道还要更好一些,就是菜品花样没这里那么多。   米濉和儿子眼神交流了一下,先小小声问他:“下午先去爸爸公司看看?”   “好。”米正也不想拖时间,反正现在看着他爸公司只是误伤,早处理早了,免得万一公司怎么样了,他爸真就中年失业,听说还不上房贷很惨的。   今天唐老板吩咐了居家办公,理由是昨天大楼电力系统出了故障,需要维修。   等他们到了办公楼内才发现,同一栋楼里今天格外冷清,还真有电力系统的人在检修。   物业经理看到他们还招呼:“昨天出了故障,今天大概还有点问题要检查。”   唐老板心想这能检查出个鬼,嘴上说道:“我去办公室取个文件。电梯能用吗?”   “能的。”   物业经理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用三部电梯上楼,嘀咕:“这架势,只是取个文件?”   边上助理说道:“这架势还算好的。对面楼都请了道士,说是晚上要开坛做法。”   “不至于吧?应该就是电力故障。”   “电力故障排查了那么久也没排查出什么来。再说电力怎么故障,能让电脑屏幕同时出现下班字样?”   “可能是不想加班的黑客?”   “什么黑客那么无聊,直接黑咱们这儿一片?”   “……那得问黑客啊。如果是鬼干的,那个鬼不是更无……不是那个鬼不得忙死?全京城多少人加班,管得过来吗?”   米正跟着唐老板他们一起到了公司,跟米濉说悄悄话:“爸爸,你公司比那个汤约瑟的公司好多了。”   城西这一片是新区,办公楼也相对要新很多,硬件设施肯定是要比老楼强不少的。   哪怕今天电力检修,楼道内只开着应急灯,也显得宽敞明亮。   米濉带着一种小炫耀的心情:“带你去我办公室坐坐?”   米正还没进过正经办公室,很好奇:“好呀。”   米濉跟唐老板招呼了一下,就带着儿子去自己办公室。   贴着一面玻璃幕墙,整体空间大概也就不到二十平米,放着一张大办公桌,背后是一排书柜,前面是一个双人位的黑色皮沙发和小茶几,角落里摆着一盆绿植。   唐老板和保镖们在外面地毯式搜寻符纸,米正歪着头对着沙发看了看,从沙发缝里拿出一张符纸。   米濉早知道他们单位有这个东西,但看到从自己办公室里找出来,还是脸色白了白:“都放到我办公室里了!”   他办公室里平时来的人不多,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人进来,还塞在这么隐蔽的地方。   大楼里现在没有多少人,米正对周围气息的感觉敏锐了许多,又从花盆底找到了一张符纸:“要不,我来试试?”   他爸的单位比汤约瑟的办公室要大得多,保镖人数虽然多,但光靠着这几个人找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   “行。”米濉就去和唐老板说了。   唐老板自然一万个同意,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说不定我们整栋楼都有?”   米正就愣了愣:“整栋楼有几层啊?”   “33层?” 第32章 扫楼   让一个人来干33层楼的活, 在资本家的眼睛里不算过分。   走一趟算过分吗?   绝对算不上对吧,他们又不是不给钱。   当然在没看到切实成果之前,他们也不会给个明确的价格, 一个个奸商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米正倒是简单算了一下。   一层楼大概是三米, 33层就是99米, 还不到一百米, 比他们家的祖坟要矮得多, 就当是扫墓了。   大楼里还有空调, 不用风吹日晒。   老实孩子就一口答应下来:“行叭。应该不会很多的,别人应该没那么多符。”上午在汤约瑟那儿搜出9张符已经很意外了,按照老祖宗的说法, 正常天师一个月也画不了多少符。有些符,他也就一天画五张呢。   让米正没想到的是,最后的“扫楼”行动不是让他爬一栋楼,而是变成了周围好几栋楼。   起因是唐老板在办公大楼的“业主群”里说了一声, 就一个传一个的起了连锁反应:“本来是想总得有个人开门, 没想到他们都……都挺心诚的。”   一栋大楼33层,唐老板的公司占了3层,有些公司也是占了几层楼,有些是几个公司占一层楼, 有几个办公室还是空置的, 总共就十几家单位。   附近几栋楼的情况差不多,不仅是在里面经营的公司负责人来了, 还有大楼的所有人也来了。   米正对周围看了一眼, 觉得有点超出自己的预期:“哦。我就看看有没有人乱贴符, 别的我看不出来。你们人别太多,气息会乱。”然后就拿着一杯冰豆浆, 从33楼开始往下清理。   清理这一栋楼,那是因为自己老爸在这里工作。别的楼算怎么回事?   扫墓也得是自家祖宗,别人和他有什么关系?   唐老板不敢跟着,看米濉也没跟着,就在大堂里跟他说:“小正生气了?”   米濉不说是,也没说不是:“我们公司最近得罪什么人了?”   唐老板一听,知道这回不仅是儿子生气,连当老子的都生气了,赶紧解释:“不是。我是熬了一夜脑子不清醒,想着事情总要彻底弄干净,不然大家上班都不安心不是?”   “嗯。您说得都对。”米濉性格温和,平时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好人,高层有什么矛盾,甚至有时候生意谈不下来了,让他去说一说,当个中间人什么的,都很好。但不表示他没脾气。   他一个打工人,受点气也就受点气了。凭什么让他儿子也跟个打工人一样,任劳任怨?   大热天的,爬一栋楼已经很过分了,还爬几栋楼?   瞧瞧被叫来的这群人,什么眼神?是真心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唐老板是真见过鬼的,也是真见识过米正的本事,很担心把人气得撂挑子不干,大堂的冷气再充足,冷汗也冒了出来:“这件事情是我的错,是我做事欠考虑,应该先跟小正商量的。”他平时发号施令惯了,没想到这一茬,并不是不尊重人。他也得有这个能耐不尊重啊!   他们在这边说着,其他人也三五一堆地在聊天,都在想到底是得罪了谁。谁有这个“门路”来搞这样的事情。   商量来商量去,谁都没个头绪。   有个穿着POLO衫的男人看了看微信:“李总的公司好了,轮到我了。”说着他就上了电梯。   过了一会儿,李总下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几个人围上去:“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   李总是带着自己的司机兼保镖的:“我办公室里贴了3张符。”   他难以解释自己的心情,只觉得有点腿软,赶紧在大堂的沙发上坐下,还招呼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的保镖:“一起坐。”   保镖没推辞,面对不同次元的敌人,格斗技巧不太管用。   米正身边的人不多。   本来李总作为大楼的所有人,是打算跟全程的,但一趟下来就气短胸闷,留了物业经理在边上跟着。   米正身边就一两名公司负责人,加上物业经理,以及一个保安。   被几双眼睛盯着,米正在各个楼层转了一圈,很快就从各种犄角旮旯找出来一张张符纸。   他穿着夏天的衣服,短袖中裤光脚凉拖,本来背了个包拿了一杯豆浆,没多久包就让热情的保安拿着,豆浆喝完也直接扔了。   全身上下压根没地方藏什么符纸,更别说是变出来。   米正手上的符纸越攒越多,大堂里的小白脸就越来越多。   本来他们好些个心中还有事不关己的意思,但看着一家不落的符纸,都快维持不住体面了:“这他XX的,我们是犯天条了吗?”   边上几栋楼的人原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围观了全程事态的发展,态度也端正起来:“真找出来了?”   “什么样的符纸?”   李总说道:“给你,你敢拿?”   在这里,李总的地位最高。他说话,别人不敢反驳。   另外一栋楼的老板穿着一声低调的中式细麻衣服,走到他身边坐下:“老李啊,你这次哪里请的大师?年纪这么轻,有点本事啊。”   李总愣了一下,对唐老板招招手:“小唐请的人。”   唐老板过去之后,自然就把米濉叫了过去。   米濉并不想和这些老狐狸多聊,说话滴水不漏,各种打太极:“小正就是会点乡下把式,不比正经道长大师。这回正好用得上罢了。”他儿子瞧着是会走玄门这条路了,但他们家本来就和玄门不太一样。   小正是个老实孩子,跟这票子老狐狸混,骨头都要磨细嚼了。   “客气了不是。”   “一会儿还要请小先生移步。”   米正效率高,几个老狐狸随便聊了几个话题,他就下了楼,在大堂里转了一圈,众目睽睽之下就从大堂门口的盆栽和门头上又找到了两张,还从一个人坐着的沙发底下找了一张出来:“这什么人啊,好会画符。”   每一层都没落下,手上的符已经厚厚一沓。   一群老中小狐狸,看着那一沓符,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李总更是直接吩咐物业经理:“查查监控。看看是什么人能照顾得这么细致。”当他老李是吃素得不成?   有一个保镖推门进来,走到李总身边的另一位老总边上,小声说道:“老板,张道长来了。”   “好。”他站起来对李总说道,“老李啊,我请的道长来了,先让小先生去别的楼看看。我这儿先走?”   “行,改天再聊。”李总亲自送他到门口,知道这位是不相信米正的本事。   说实在的,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信。   做这一行的,五十岁都觉得年纪小,更别说米正应该还没20?   米正听到了,也没当一回事:“接下来去哪一栋楼?”   米濉问他:“腿不酸吗?”   “不啊。平时我都跟黑哥和大花巡山,这点才到哪儿啊。”还要被老祖宗压着习武呢。   爬楼梯可比蹲马步好多了。   米濉心情不太好,本意是想让米正假装腿酸,但想想还是不要让儿子和这群人多接触,就跟着他:“那爸爸陪着你。”   “哦。”米正无可无不可,“我们先去那栋楼吧。”   其他人跟过来,看他指着对面的楼:“那栋楼有什么不对的?”   “现在看不太出来,就是楼下有便利店,去买瓶水喝。”米正说着,就看红绿灯穿过了马路,走的还不是一条直线。   有些人听着反应过来。合着跑了一栋楼,连杯水都没给人家倒。   有人一边补救,一边跟着追出去,看米正左右绕着过马路,有点好奇:“小先生这么走,是什么步法?”   米正“啊”了一声:“这不就是正常的避让行人吗?”说着,他往边上让开了一步。   问话的人直接沉默了,嘴角有点抖:“小先生真会开玩笑,现在除了我们哪里有人?”   今天周围好几栋楼都是居家办公,没人来上班,人流量和车流量都直线下降。   米正看着刚和他迎面走过,这会儿又跟过来的都市丽人:“小姐姐是……?”   都市丽人拨了拨一头飘逸的长卷发,笑了笑:“是啊,小哥哥叫什么名字,想去哪儿啊?要不要和姐姐玩?”   头一回被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搭讪,米正小脸微红:“不、不了吧。”   说着,他看边上有好几个人过来,就往边上让了让。   跟过来的人看他跟空气说话,有些白了脸,有些冷哼一声,嘀咕:“装神弄鬼。”   这边的大楼很高,马路不算窄,但大多数时候阳光都照不到路面,显得很阴凉。   突然一道大风刮过,卷过来几张纸钱,更添了一分阴森。   米濉抬头一看:“边上楼开始做法事了?”   有几个道士模样的人在路边撒纸钱,没一会儿有个高高瘦瘦的道士拿着一个罗盘快速走过来,脸色很不好看:“你们赶紧到屋子里去,这里阴气聚集……”说着,那滴溜溜转的指针突然定住了,笔直指向米正。   米正突然被罗盘指了个正着,歪了一下头,琢磨了一下现在什么情况,迟疑地问道:“这是……要斗法吗?” 第33章 家底   上次在向家没怎么斗, 这次要来真的?   可是他连马步都还没扎好呢,再说这位道长看上去有点年纪了,打老人不好吧?   他连小孩儿都没打过呢。   哦, 他不是说小孩儿就能打。   高瘦道长看着他如临大敌:“小伙子你别怕, 你身边跟着个很厉害的东西!”   罗盘的指针又开始小幅度抖动起来。   米正看了看身边越来越多的人, 挠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对身边的小姐姐问道, “你们都是?”   平地一阵风卷了起来。   白色的纸钱在空中描绘出一个个的小龙卷风, 人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米正还在招呼小姐姐和路人:“红灯了, 赶紧过来,不要站在马路上,危险。”   高瘦道长想说的话, 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对着米正吃不准究竟是上前拉一把,还是赶紧后退一步,顿时有点不进不退的尴尬。   这时候米正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本来米濉是站在他身边的, 刚才的“微型龙卷”一起来, 把他直接推到一边,抱住了一根灯杆才稳住,距离米正已经有了三五米。   从他们旁观的人的视角来看,米正一个衣着单薄的少年, 正面对着一群年纪最小也得三四十的道士, 搭配他特别优异的长相,看起来就很有一种反派, 还是那种从什么古墓里爬出来的反派的感觉。   尤其是他背后还有一些若隐若现的重重鬼影。   米正对长辈都很尊重:“这位伯伯, 有什么事吗?”   张天师仔细瞧了瞧米正, 稳了稳身形:“倒是一时眼拙。在下青云山张锦同,敢问道友是?”   跟在张天师身后的道士们听他这么说很吃惊。张天师是什么辈分, 能让他叫一声道友的,不说一个巴掌数得过来,那也都是玄门中排得上名号的大佬。几个天师传承的大家族中,也没听说过这个年纪的。   米正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伯伯好,我叫米正。”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不是道友。”   张天师听着倒是觉得欢喜:“你很不错。”   道士分很多流派,正经道士有道士证,但也有一些民间流派自行修行的。   更有一些所谓的道士,通过给人看风水看相敛财。   正经道士反倒是基本专精一门,但不是说别的方面都不懂。譬如张锦同,虽然是个风水师,但是驱鬼僻邪方面的造诣也不错,看相方面也比较擅长。   米正身姿挺拔、五官端正、眼神清朗,一眼看去就是一个再正派不过的人。   两人很快就说明白了,坐到一栋大楼的大堂里。   这回米正有人给他买水了,还有人给他买了奶茶。   他比较好奇别的天师怎么驱邪的,就先把奶茶拿去给……   米濉下意识伸手去接,没想到儿子一个拐弯就去了外面:不是给他的?   米正把几杯奶茶递给等在外面的一群鬼。   都市丽人鬼没去接:“谢谢小哥,不过别人的供奉我们碰不到。”   米正眨了一下眼:“那我去给你们买,要什么口味的?”   其他人看着米正忙来忙去,心里面想什么的都有。   黄总小声问张天师:“小先生这是在跟鬼说话?”   张天师笑着点点头:“是啊。多少年没见过这样有天赋的人了。”   黄总好奇:“冒昧问一句,天师不是都可以见到?开天眼什么的?”   张天师轻笑了一声:“像我等修行之人,开天眼只能短时间感受到阴气,顶多就能看个轮廓。说到底,鬼是异域之物,哪能轻易接触?这位小先生就不一样了。”   具体怎么不一样,他没多说。   黄总不由得正经多看了一眼重新进入大堂的米正。   少年确实长得好。   现在的青少年个子一个比一个高,米正不算特别高的,但是仪态特别好,行走之间比一些他认识的差不多年纪的晚辈要像样得多。   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见到,他恐怕会以为是哪个大家族的继承人之类。   米正没多想,进来之后就对张天师说道:“张伯伯,我好了。您跟我一起吗?”   张天师立刻站起来:“嗯!我跟着你看看,反正吉时还没到。”   眼看着一老一少就这么上了电梯,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赶紧跟过去。和之前李总的那栋楼一样,这一次也不敢跟上太多的人。   张天师身边也就跟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徒弟。   米正看着两人出了电梯就掏罗盘,打开自己手机的电子罗盘:“这个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张天师有些意外:“哟,现在手机上还有这个?看着倒是不错。”   跟在两人背后的剩下四个人,就看着一老一少,喝着水分着点心,就把符给揭了。   别人压根没看到他们用罗盘,也没用什么法术。   米正这会儿自己背着包,把之前的符纸拿给张天师看:“张伯伯,您认识这种符吗?”   张天师看了看:“不认识。我不太懂这个。要是你不介意,给我两张,我拿回去让天正教的道友认认,他们比较懂这些。”   “好。”符文一共有三种,米正分别找了一张交给他,两个人还顺势互换了各种通讯号。   走出一层楼,米正突然停下脚步,往上面看了看,问:“上面还有一层楼?”   “没了。”物业经理下意识回答,突然反应过来,“上面是天台。”   很快,一行人在天台的水箱底下找到了一张符。   一回生二回熟,米正这一次找符的速度就快多了。   符纸全都藏在非常隐蔽的角落,要不是有米正,也找了好一会儿。   一个个资本家怎么不信邪的,就怎么被现实打脸。   最后米正把包括黄总在内的楼栋全找了一圈,张天师再简单做了个法式才算完。   米正看着法式,一点都没看明白,等结束后就去跟人道别,接着就拉着自己老爸走了。   米濉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还行吧。”米正不太往心里去,就当是给爸爸保住工作。   反正也就一天时间,不耽误他出去玩耍。   “明天我想去京郊玩,过几天再去草原!”出门几天,米正的胆子大了,心也野了,只想见识更多不一样的风景。   “咦?草原会不会太远?”   “不会,这边过去很近,自己开车大概两个多小时就到了。想住蒙古包,骑大马!”   米濉不放心:“爸爸陪你一起去。”   “啊?不用了,你得上班。”   “你一个人行吗?”   “我不是一个人,我有老祖宗陪着呢。”姜哥比他爸靠谱多了。说起来,姜哥呢?   他低头给姜稷发消息。   姜稷那边回信息的速度倒是很快:刷榜单,有几个家伙把钱转移到海外去了,我让他们转移回来。   姜稷:你什么时候去草原?   姜稷:让小李陪着。   米正本来还在想,小李是谁?转念一想,就把管家老李和小李划上等号。   姜稷:晚上一个人睡!   “噫——”米正撇撇嘴。   他都那么大个人了,平时都是一个人睡的好不好。   米濉在找晚上去哪儿吃饭,听他这么一声:“不想去吃日料?那换别家?”   米正凑过去看手机:“吃泰国菜?”   “好。”   等唐老板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父子俩已经坐进了包厢。   米正听他爸跟唐老板打哈哈,说了没两句就挂了电话,就好奇:“唐叔叔跟你说什么啊?”   背着老板,米濉没给唐老板面子:“说要给我加奖金什么的,我没搭理。”   “加奖金不好吗?”   米濉就给他解释:“同样是增加待遇,那肯定得加工资,工资才跟你的其它福利挂钩。奖金这种东西,有时候傻逼老板说扣就扣了。”   他说着,当着米正的面联系了几个猎头,准备跳槽。   米正不理解:“现在工作不是很难找吗?家里还有房贷要还吧?”   米濉看了儿子一眼,愣了一下:“等回去跟你说。”   “哦。”   父子俩吃了一顿晚饭,溜达回家,米濉就给他科普家产。   米正看着书桌上的一堆东西,歪头:“我们家原来这么有钱的吗?”   米濉也不明白:“我们家什么时候穷过吗?”   书房的桌面上,各种本本就有一沓,还有一些存款和投资之类的。   米濉看儿子是真的不懂,就从头开始跟他讲:“你爷爷以前做点小生意的,你应该有点印象吧?”   “嗯。现在大伯的香烛铺就是那时候的店面。”   “也不全是。你爷爷以前是在省城做生意的,玥城老街的店面,是后来买的,给了你大伯。乡下的老房子和地,按规矩是谁负责照顾祖坟就归谁,都是你的。剩下的给了我,包括省城的铺面和房子,还有一些钱和后来攒的珠宝首饰什么的。珠宝首饰不多,老祖宗留下的都没了,你爷爷给你奶奶买了一些,还有一些你妈妈的,将来看你对象要是喜欢就留给你对象,要是不喜欢就另外再买。   省城的铺面和房子都拆迁了。我就拿了一间店铺,在南门大街上。剩下的钱,拿来在京城买了几个铺子,还有一间房子。房子已经很旧,懒得装修就卖了,置换了现在这个房子。   我是学金融的,大学时候就开始做了点投资,回报率不错。现在是上市公司的财务总监,年薪和奖金加起来也有个一百多万。”   他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同学觉得你穷,欺负你了?” 第34章 资本家众筹   “那倒没有。”米正否认。   同学只是看他没钱, 不怎么搭理他而已,谈不上欺负。   他也不喜欢看那些跟在有钱同学背后捧臭脚的。   米濉确定儿子是没有真的受委屈:“以前你岁数小,没给你太多钱, 现在你大了, 也该谈恋爱了, 爸爸把省城的那间铺子交给你打理, 正好你过去也比较方便。那边现在月租是3万, 开的是一个餐厅, 还有一年的租期……”   以前他每个月给儿子的费用,除去各种学杂费之外是一万,逢年过节和生日的时候会打一笔, 不过这个钱大部分是给米良继。   毕竟米良继来照顾孩子,平时的日常开销不说,精力也要耗费很多。   但即便如此,米正一个月的零花钱也有三千。对于一个中小学生, 不算少了。   老家果园的地租差不多可以覆盖掉老宅的维护费用。   米正听着其中的细节, 感觉像是又回到了高三,脑海中风吹草地见数学课本。   米濉作为一个高级财务人员,本以为教儿子做一个简单的家用账本是很简单的,没想到越教越无力, 干脆自己做了个表格:“这样, 你以后每一笔收入支出填进去就行了。”   “好!”米正甚至想到了更加偷懒的办法,交给李叔来打理。   要是李叔不行, 他还可以找个懂财务的鬼。   他招聘广告写得可溜。   米濉看了看时间:“行了, 睡觉去吧。明天打算怎么去京郊?”   “我租个车。”正好考了驾照。   “你一个人开车?”   “有朋友跟着。”李叔说了, 到时候要亲自带他玩。   米濉以为是同学什么的,就没多问:“那你开车小心, 情愿慢一点,也别乱超车。”   “知道的。”   “到了给我发消息。”   “好。”   米濉看米正拿着换洗衣服去洗漱,自己也回房去休息,一看手机上面几十个未接来电,再一看未读信息也不少,点开大部分都是他那个傻逼老板的。   他捏了捏鼻梁,耐下性子点开一条条留言,大致意思明白了,是要给米正打钱。   刚开始还多少带着点生意人的说话留三分,大概是看他不回信息,一点点透了底:“一栋楼一百万,小正一共看了六栋楼,就是六百万。你看小正什么时候方便,咱们一起吃个饭?我们好当面把钱给他。”   这个价码看上去不错。   但要是考虑到六百万是六栋楼的资本家众筹出来的,平均下来一家也就出个五万。   要知道米正给关航一家看一个两百多平的房子,都有三万的酬金。   这些大公司单纯从大小,就没一家小于三百平米的。   考虑到米正揭符纸,可能还涉及到一些后遗症,五万?真是不知道是看不起米正,还是看不起自己的性命?   还要一起吃饭?   吃什么饭,这不是让米正提供售后?   米濉就没顾上已经晚上快11点了,发了条语音过去:“钱看着给就行了。吃饭就不用了,小正难得来京城,忙着玩呢。”   唐老板应该是一直守着信息,一看米濉回信息,就一个电话打过来,语气十分焦急:“六百万是李总他们的意思,你也知道我说话在那群老家伙眼里不顶用。我的部分肯定是另外算的。你房子不是新买的吗?房贷还剩下多少,我帮你提前还了。”   米濉的房子就在公司附近,走路十分钟左右,现在单价在9万左右,总价大概在1300万。   米濉作为打工人,确实是高收入人群了,但以唐老板的想法,买这么贵的房子肯定是比较吃力的。房贷应该还剩下个大几百万,应该很能表达自己的诚意。   “不用了,我是全款买的。”   米濉做生意不行,投资理财是相当有天赋的,加上吃到了几波拆迁红利,很早就在京城置办了产业。现在的房子不过是旧房换新房,并没有贴多少钱。   他家庭人口简单,全家都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性子,手头的活钱说不定比唐老板还多一些。   唐老板以为他这么说,是真的把人得罪狠了,一时间也没法多说什么,想要直接给米濉转账,想不到大额转账还得预约。   资本家气得差点在家里摔手机。   平时他有个资金方面的问题,私人方面有生活助理,公司方面有米濉。   现在这个时间,生活助理已经下班了。   按照以往唐老板的脾气,那肯定是要一个电话把人叫醒的,但是想到那个不让加班的鬼,很怕自己犯了戒之后又被重新找上门,想了又想没敢。   等第二天生活助理上班之后,唐老板才直接让他转了一千万到米濉账上。   生活助理以为听错了:“一千万?”   “对,一千万。”   生活助理小心翼翼地问:“备注写什么?”   “赠与,或者劳动报酬。随便写一个。”   “好。”生活助理暗想,这是被米总抓到了什么把柄?   米正这时候早就已经坐上了李叔租来的车,上了通往京郊的高速路。   李叔坐在后座上:“本来是想让你直接开我的车就好,反正平时放着也是放着。不过姜先生说,租几辆适合你开的,看哪一辆开着顺手,过一阵买。”   “嗯。”米正双手握紧方向盘,满脸严肃,“我爸给了我一个省城的铺子,今后可能要多往省城那边跑,有自己的车方便点。”他可以开着电三轮去城里,总不能开着电三轮去省城。   乘长途车要是想买点什么东西,确实不怎么方便带。上次买一箱海鲜带回来,可费劲。   副驾驶位上的玩具熊抬了抬手:“踩油门。小正,你开太慢了。”   “哦哦。”米正紧张的满脸通红,额头冒汗。   玩具熊里的是轿夫鬼。可能是轿夫的原因,点亮了架势的技能树,对驾驶各种交通工具有点天赋在身上的。只是相对于李叔这种在大白天和人一样的鬼,轿夫鬼的本事还差一点,想要出门得有个凭借。   以前是纸人,现在也可以是玩具熊。   米正艰难地把车开到高速公路服务区,下车去上厕所。   边上一辆车跟着他停了过来,黑壮的司机脑门冒油,骂骂咧咧走过来:“丫会不会开车!把宝马开得像死马……”   他突然看到副驾驶位上的玩具熊,好像是在看着他?   等等!这个玩具熊是不是自己把保险带解开了?   卧槽!   玩具熊活过来了!   刚才开车的是玩具熊?!   黑壮司机怎么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就怎么快速地飞奔回自己的车里,“嗖”一下就跑了。   米正压根就不知道这一茬,在停车场转了一圈之后,觉得自己又行了,重新开车上路。   最后预计两个小时的行程,米正开了四个小时,直接开到预定好的农家乐,停车又是十分钟。   一大早出的门,大中午到的地方,回房直接瘫倒在沙发上:“啊!我开电三轮都比开车快!”   高速公路还算好,等下了高速进入到景区之后,全是人车混合道,完全不知道边上会蹿出个什么东西。   人和助动车属于正常,摩托车开得飞快,蹿出一条狗子两头羊什么的也不稀奇。   最可气的是,全都比他快!   李叔帮他把衣服挂起来,笑着安慰:“没事,多开几次就好了。去洗把脸,正好吃午饭。”   美味的农家菜很快就安抚了米正的小情绪,下午还被带着去钓鱼。   京郊的鱼和米家庄的鱼不一样,鱼不大,钓了又放走,早早吃了一顿晚饭之后,就回屋躺平了。   米正就这么被李叔带着,一路玩到了草原。   除了开车有点紧张之外,旅行还是很开心的,开心得差点连姜稷都给忘了,别说提还有个老爹了。   至于什么京城的事情,早就被抛在了脑后。   而京城这时候已经全乱了套。   几张符,看到的时候心里面多少咯噔一声,尤其是每一个老板的办公室都被贴了符。他们查监控也查不出什么。   但他们看符都已经揭掉了,就觉得这事情过去了,并不以为几张符能干什么。   当天事发的时候,也就唐老板在办公室里,其他人压根不受影响。   接下来几天,果然上班一切正常,慢慢的加班也恢复了过来。   有些人还在没解散的“业主群”里说笑话:“小先生半天时间就赚了几百万,可比做生意容易啊。”   “可别羡慕了。抓紧查清楚那些符怎么来的才是正事。”   “不是说一个叫汤约瑟的吗?”   “一个服装设计师能干成这么大的事儿?你信?”   “那不然是谁?总不能是谁闲着无聊搞事情吧?”   “想进到我们所有人的办公室,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说起来,那个汤约瑟现在怎么样了?有人盯着吧?”   “有。这不得看看他背后有什么来路嘛。”   “卧槽!看看!”   有人发了一张微信截图。   对方的信息打了码,但看得出是请的私家侦探   口口:汤建才送去医院了。   口口:救护车还没到就死了。   口口:过劳死的。   口口:不眠不休工作了好几天。 第35章 有钱?   一群老狐狸, 给米正六百万,就像是给晚辈一个小红包,甚至自觉大方。   生意人要说迷信多少有点, 但要说他们真就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深信不疑, 多半是没有的。   他们的重点是谁把符纸放进大楼, 乃至于他们的办公室。   今天可以放符纸, 明天就可以放窃听器、摄像头, 这才是最直接的威胁。   放任着汤建才, 是他们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汤建才在服装设计的圈子里名气不算小,但想要对上他们,一来没有缘由, 二来没有本事。   别说是汤建才了,就是让李总这样的人去干,也做不到把符纸贴个遍。   本来他们以为是保洁或者物业的什么人,但彻查下来, 也不是。   这些符纸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了他们的办公楼里。   但他们平时都不怎么去办公室, 加上类似黄总这样的,有经常合作的张天师这样的人物,并不怎么当回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们有钱,不是吗?   但这一下出了人命, 就不一样了。   汤建才一个服装设计师, 也算是一个小老板,压着员工加班的心思他们都能理解;但要说当老板的本身有多热爱加班, 那不能够。   哪怕是黄总, 心里面也有些慌, 赶紧联系张天师,却发现联系不上了。   辗转了好几道, 他才算是联系上了张天师的一个徒弟。   还不算入门的俗家弟子语焉不详:“师傅回山上去了。师兄们也都跟着走了,有个聚会。具体情况,不是我瞒着,是我真不知道!我联系不上啊,山里没信号。不知道哪天回来,真不知道!”   不进黄总这边这样,别的人那边也差不多。   倒也不是真的一个人都联系不上,还是有人的,不过大部分都是些不入流的骗子。   要不就是类似张天师的那位弟子一样,还没学什么本事,只是个普通的文职人员,负责一些俗务。   本来到这时候,他们还没想起来米正。   但是禁止加班的“病毒”,又开始出现。   这一次是从城东开始,但很快就蔓延到了城西。   有多快呢?   下午五点城东“下班”,五点零五分就到了城西。   这时候他们想起来米正,但是发现米正也联系不上了。   米正联系不上的原因,和张天师他们不一样。   李总直接找到唐老板家里:“小唐啊,米总不是你的员工吗?联系一下嘛。我们肯定不会亏待他的,都记着他的情分。”   唐老板当着李总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李伯伯,我也跟您交个底。现在不是我不联系米濉,是米濉已经递交了辞呈。上次的事情我有欠考虑,人不高兴了。现在父子俩都不在京城,我也联系不上。”   李总一听,这分明是说他们这些人欠考虑,顿时就有些不高兴:“怎么?半天时间六百万还嫌少吗?”   唐老板觉得这话就不太好继续聊,但是李总和他家长辈有些交情,也不好真怎么得罪,只能耐着性子把那天自己撞鬼的事情包括后续一五一十说了:“反正我是给了一千万。”   后续米濉递交辞呈的时候,给了他一张符。这样的事情就不用跟李总说了。   李总听到一千万这个数字,显然不乐意:“我们这种干实业的,来钱不如你们小年轻敲个计算机快。”   唐老板在心里暗暗翻白眼,玩金融的跟谁说来钱快呢。   “您说笑了。要不您问问黄总,他和玄门那边联系比较多,看看市场价大概是多少?”反正他是觉得自己的命比一千万多多了。   李总很快就拿到了张天师那边发过来的报价单。   张天师在京城开了个工作室,各种事务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也不卖什么风水镇物之类的。   俗家弟子做法驱邪看风水什么的还不明白,对接这种事情很清楚:“一般看风水,师傅的价格大概是每平米300到1000,具体看需不需要调整,和调整的难度。涉及到和别的门派斗法以及驱鬼,一百万起步。”   “那类似上次那种的呢?”   俗家弟子上回也跟着:“上次那种的,看要做到什么程度。因为之前最难办的事情,米师傅已经做完了,我师父就是后续做个法事,收个十万。”   “做了法事,黄符应该不用揭了?”李总不太理解这一行,但觉得十万一栋楼是比较合理的价位,同时觉得给个小孩儿一百万一栋楼已经是自己大方了,怎么还能惹人不痛快呢?   俗家弟子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您弄反了。是黄符揭了之后,法事做不做就无所谓了。那些符很不简单,肯定得揭下来才行。单纯做法事,达不到根治的效果,只能短时间稳一稳。米师傅做的属于破阵,如果天师修为不够,会有生命危险,一般不太会去接这种活。”   李总皱眉:“那这种活该找谁?该出多少钱?”   俗家弟子听得嘴角冷笑,说话的口气倒是没什么波动:“您或许可以找找天正教、梅花宫和飞星派的几位泰斗,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出山。”   斗法,那是拿命去拼。   干这行的,哪个缺钱?   看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若是对方做的太过分,那也不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事情。   认识的知道的,背后通过人情网络知会一声,让人收收手。   不认识的歪魔邪道,那也不是一个人的孤勇,怎么也得组织一伙人去团战。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是钱的问题。   俗家弟子怕李总真的头铁,到时候他不在公司无所谓,万一鬼伤到了无辜的路人就不好了:“您这段时间,就暂时别让公司加班。等我师父能联系上了,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您,看怎么商量个解决的办法。”   李总看着结束通讯的手机,神色莫名:“那位小米先生真这么厉害?”   唐老板点点头:“我觉得挺厉害的。”又比划了一下手机,“张天师应该也这么觉得。”   李总沉吟了一下,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行,你给我一下米总的账户,回头我转三千万给那位小先生,算是之前赔礼,希望能有空出来约个饭。小先生有什么另外的要求,再另算。”   唐老板这一下不能拒绝,总不能说他连米濉的账户都没有,把人送到门口:“听说小正去草原玩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不过米濉的离职手续还没办完,我见了面跟他提。”   李总有些意外:“米……濉?今年四十多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说辞职就辞职?”   唐老板更意外:“是,态度很坚决。”   财务总监这种级别的,掌握太多公司的信息,反倒不好硬留。他现在也不知道该从哪儿挖人,最好还是能把人留下来。   两位老板谈完,米濉的账户上很快就多了四千万,直接打电话给米正:“总共四千六百万,在哪儿啊?我另外开一张卡给你,还是你另外开一张卡?”   米正刚从马背上下来,叉着腿走路:“四千六什么?”他爸怎么给他钱,还有零有整的?旅游补贴?   米濉重新说了一遍。   米正惊呆了:“啊?这就四千六百万?钱这么好赚的吗?”   米濉也觉得这钱有点来得快,但:“好赚什么啊。别人可没你这本事,让换个人来试试?”他儿子的天分是谁都能比的吗?   这个金钱的数额已经突破米正的想象力,刚想说放在米濉那儿,想想还得给老祖宗买省城的小目标。   咦?这么算算,小半个庄园就有了啊。   要是这样的好事多来几个就好了。   米濉见米正那边迟迟不吭声,大概也明白他不好处理:“你现在到哪儿了?爸来找你。”   “你不上班吗?”   “老子辞职了!”米濉理直气壮,“破公司,傻逼老板,早就不想伺候了!反正我钱也赚够了,回玥城炒炒股,在乡下钓钓鱼遛遛狗不香吗?”   米正没马上接话,过了一会儿才问:“您不是不想待在家里吗?”这么多年,别说是回村,就是玥城都没回过,明明到过几次省城。   “我该见识的都见识过了,你年纪还小,待在京城更好。”以前只是电话联系,连视频都少,对于儿子这个存在的感受总是隔了一层。   他记得儿子的生日,记得每个月给儿子打钱,知道儿子的学习成绩,知道儿子每年变化的身高体重,甚至知道儿子把捡来的流浪猫养到了20斤;但也只是知道。   他不愿意回到老家,守着一山的坟冢。   但人的感情是处出来的,父子天性,他还是更舍不得让他儿子去守在老家。   米正才十八岁,应该见识更加广阔,更加多姿多彩的世界。   他不想搞得太煽情,就转移了话题:“正好我也得回一趟老家。米有德那老家伙,骗你一个小孩儿。”   “啊?大伯骗我什么了?”   米濉冷笑一声:“咱家果园一共三百亩,当年看在让他照顾你的份上,一亩地只算了100块钱一年。”   “对啊。大伯一年给我3万。”   “那另外20亩的庄稼地呢?鱼塘呢?一分钱都没给!”   钱虽然不多,但占一个小孩子便宜,还是同一个村里住着的,还让孩子叫一声大伯,老家伙也不害臊!   “电话里说不清,你先玩着。”   “哦……”米正挂掉电话,并不怎么伤心,挠挠头把手机交给李叔,“叔啊,要是我能精明一点就好了。”   李叔拍拍他的头发:“比起精明,你现在多练练马。练好了,我们就骑马上山看高山草甸、采蘑菇,练不好就腿着上去。”   “嗷!我要去!叔!我们能不能在家里养个小马?” 第36章 鬼域   “感谢姜先生的协助, 今后多联系。”一名衣着普通的中年男人,开着一辆普通的车,像是众多的滴滴司机那样, 把姜稷送到地铁站。   姜稷微微一笑, 看不出什么喜怒, 戴上一顶浅色的棒球帽:“合作愉快。”   进入地铁站后, 人群中姜稷化作一缕轻烟, 快速往草原的方向前去。   他就走开几天, 家里小孩儿竟然就被人欺负了,实在让人太放心不下,这会儿还不知道委屈成什么样呢。   中年男人很快就接到电话:“跟丢了?那就回来吧。”   对方有些迟疑:“不需要再跟?”   “不用了。不要打扰热心市民的正常生活。”   “是。”   姜稷的速度飞快, 从京城到草原用了没多久,本以为会见到一个情绪低落的小蘑菇,实际见到的是一个混成了牧民家老大的小孩儿,带着牧民家的狗群, 把一大群牲口管得指哪儿打哪儿。   米正一眼就看到了姜稷, 飞快冲过去,抱住:“哥!”吸一口气,全是梅花香,果然是他家超好闻的姜哥!   姜稷也不嫌弃他一身脏兮兮, 拍了拍后背:“不是出来玩吗?怎么变成放羊娃了?”真可爱, 几天不见,小朋友就这么想他嘛。   “不是啦。”米正嘿嘿笑着, 拉着他去参观草原上的小(?)动物们, “租的车坏了, 正好遇到乌叔叔。车拖去修了,就在乌叔叔家玩几天。这边的肉真的超级好吃!什么肉都好吃!哥, 你来了我给你做,我从乌叔叔那儿学了好几道拿手菜!”   姜稷看小朋友走着路都要蹦两步,明显开朗了许多,觉得这一趟是出来对了:“好啊,一会儿我给你打下手。”   米正的高兴也到这儿了,因为姜稷的到来同时意味着又要开始上课。   玩野的小朋友一秒变成老实孩子:“唉,那我们回去吧。”   “能收心了?”   米正想收拾行李,却发现李叔都给收拾好了:“能。再不回去,我爸就要把我丢在京城了。”   姜稷还真不知道米濉的决定,听米正一边吐槽一边说,就不乐意多个人跟他抢孩子:“我都出来了,他还回去做什么?你那个大伯的事情,我也能处理,用不着他跑一趟。你待在京城也没什么好处,房子那么小,别说是练习法术,就是你黑哥都跑不开。”   “不算小了。京城房价好贵的。”不过黑哥要是到了城里,还得栓绳,黑哥肯定不习惯。其实他也不太习惯。   城里的钱是好赚,不过老板们人均八百个心眼,他还是回去米家庄更习惯。   “咦?你的意思是,现在不用回去守陵了?”   姜稷更正:“嗯,守着我就行。”   被可爱的小朋友守着,想想就开心。   被米濉守着算什么?不开心!   米濉没想到自己还没去草原,儿子就回来了。   去的时候一路开车一路玩,花了好几天;回来的时候直接飞机几个小时就到了,主要还不是飞在天上的时间。   李叔回去自己家,姜稷跟着但是不想现身,米正就自己带着几个泡沫箱的肉。   门卫小哥还是很热情,拉了一辆小推车,帮他把东西一路送到家门口。   米正就把自己做的一个小牙雕给他:“谢谢。这个是狗牙雕的,带着辟邪。”乌叔叔给了他好多牙~   门卫小哥还以为是旅游纪念品,也没客气,拿着在路上越看越觉得欢喜,就弄了个绳子挂在了钥匙串上。   米正刚开门进去,就见他爸电话打过来:“爸,你怎么不在家?离职手续还没办完?”   米濉现在会跟儿子说一下各种安排,包括他这几天忙的事情之类的。   电话那头米濉的声音有点不太对劲:“小正,你回来了到我公司里来一下?这里好像闹鬼了。你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张天师,别一个人来。”   “哦。那我现在过去。”米正说着,还是先把带回来的肉一部分放进冰箱里,一部分拿来腌好;蘑菇干放柜子里,顺手抓一把泡着,“晚上炒小蘑菇吃。”   姜稷看他动作不急不慢,也不催促。   米濉的公司很近,完全在他的感知范围内,只不过百鬼缠身而已,大白天的能要什么命?不急。   准备好菜,米正才洗了把脸出门。   门卫小哥看他穿着围裙出去,还以为是去门口超市买个酱油,就招呼了一声继续摸鱼。   从小区出门,拐个弯就能看到米濉单位所在的大楼区域。   那个地方高楼林立,遮挡了许多阳光,看上去就比别的地方要压抑阴沉。   这会儿看过去,在普通人眼里都是阴天,但情愿晒着太阳,也不愿意过去。   米正拿着一个夹板,一边走一边画符,不太高兴:“我就是出来玩的,怎么天天画符。”毕业后画的符,比他过去十八年画的符还多。   姜稷轻轻扶着他的后背走路,防止他走路撞路灯:“你不打电话给张天师?”   不愧是他们家小朋友,就是这么画符都是百分百的成功率。这要是让一群老天师看到,不得把胡子都给揪断了?   “不是有你陪着我嘛。”他撇撇嘴,“感觉张伯伯不太行。嗯,我不是说他别的,就是……修为?不太行。”   姜稷就笑:“你连人和鬼都分不清,倒是能看出别人的修为了?”   “噫!感觉嘛!”米正说着,又画了一张正阳符,想了想又坏笑着连画了三张引雷符。   姜稷看他的样子,十分怀疑小朋友不是准备打鬼,而是准备打资本家的。   这会儿是下午两点,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今年的夏天格外漫长,九月份的正午还有35度以上。米正走到办公楼附近,却感觉到像是开了空调一样的寒意。前面人挤人的,都叠了三层,还有些人(?)在天上飘。   一个熟鬼突然飘了下来,劝阻米正继续往前:“弟弟今天就别过去了。”   米正抬头一看:“姐姐……你还好吧?”   之前米正见到她的时候,完全就是一个都市丽人的形象,而且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面容姣好,笑起来还眼睛弯弯的,特别好看。   现在她依旧皮肤白皙,但是整张脸不是透着红,而是泛着青,眼睛通红一片。比起脸,她的双手的变化更大,指甲长得像弯刀,看着就很凶残。   如果她以现在的形象出现,米正肯定不会分不清人和鬼。   她的状态显然很不好。米正只是下意识问了一句,就低头画了一张聚灵符,快速折了一个纸盒子:“来这里躲躲?”   都市丽人鬼看都不看,直接就化作一缕轻烟,钻进了纸盒子里:“谢谢……”   她还想说什么,突然感觉到一股犹如深渊一般的力量接近,立刻将自己蜷缩在纸盒子的角落里。   姜稷接过纸盒子:“我拿着,你继续画符。”   “哦。”米正现在正阳符这种级别的,一次能画好多张。   一张刚画完的正阳符突然自己飘起来,符纸的四角出现幽蓝色的火光。前面拥挤的鬼群见到正阳符后,像是分开的河流,让开到两边,不敢靠近。   米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找自己的百科全书:“哥?”   “这是在遭受鬼气的侵蚀。”姜稷带着他继续往前走,“阳气比较强势,能够破除鬼气。但就像水火,水能够浇灭火;但是当火足够大,也能把水蒸发。”   “那现在的情况是,鬼气很足?”   姜稷看他一声灵气,把什么阴气鬼气都挡在外面,抬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走吧,进去救你爸。”   “哦。用‘救’这么严重的吗?”正阳符跟着他的脚步,始终停留在正前方。   姜稷看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又觉得自己赢过了米濉,说话的语气都轻松了一些:“你爸的情况还好,别人的情况就不太好了。眼前这个已经形成了鬼域。”   米正的高三之魂死而复生:“鬼蜮伎俩的鬼蜮?”   “不是。领域的域。”姜稷微微笑了一下,“还算比较难得。正好结合实物来上课了。厉害的鬼能够根据自己生前的执念,形成一个自己的领域。譬如水鬼,创建的鬼域就能够拖人下水。”   “那眼前这个鬼域是什么鬼形成的?”米正看姜稷显然是一副让他自己想的样子,等着大厦的自动门开了之后走进去观察。   乍一眼,感觉一切都很正常。   保安、前台都在岗位上,就是整个空间格外安静,也没有人来招呼。   再仔细看了看,米正发现人们都闭着眼睛:“睡着了?”   “鬼属阴,鬼气是阴气的一种。人,本身阴阳平衡,阴气过多就会压抑住阳气,进入到相对阴气更盛的睡眠状态。现在他们是睡着了,时间长了就不一定了。”   “会彻底失去阳气,变成鬼?”米正就直接乘电梯到了他爸单位。   大堂人不多,看着还好,进到公司里就明显了。   大办公室里几十号人,全都睡着了。   电脑屏幕不是黑屏,就是已经切换到了屏保状态。   “有这个可能性。”姜稷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米正身后,“在这种情况下死掉的人,还会变成这个鬼域的伥鬼。到时候这个鬼就能役使很多的鬼,变成鬼王。”   米正一听这话的意思就明白了:“所以现在这个鬼域的主人不厉害。我也觉得张哥没向哥厉害。”   “这会儿倒是聪明,一点就透。”   “也不是啦。我就是了解你啊。”姜哥毕竟是自家人,对自己可好了。要是他没法对付的,肯定不会这么简单让他这么横冲直撞的。   反之,那就是比他还菜的菜鬼。   姜稷被他说得脚步一顿,笑从嘴角蔓延到眉眼:“就会哄人。” 第37章 妖道   周围的人全都睡着了, 感觉和米正上次来的时候不太一样。   明明那么多人,却格外安静的环境,让他有一种进入考场的错觉, 下意识紧张起来, 也不跟姜稷说话了。   他还记得米濉的办公室, 看了看门牌确定后才推门进去, 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就转去唐老板的办公室, 就在米濉办公室的隔壁,意外的也没有人。   “咦?人都去了哪儿?”米正看了看姜稷,见他没有提示自己的意思, 抬头看看一溜办公室的名牌,也搞不清楚究竟离职究竟是要经过哪些部门,就干脆一个个门打开看看,都没发现米濉的身影, 琢磨了一下, “在厕所?”   然后他就去厕所找了一下,还是没发现。   上次扫楼,他几乎把整栋楼都逛过,还有些印象, 进到电梯里, 直接按了顶层。   那是李总的地盘,装修比别的楼层格外阔气一些。   整个公司的人和别的地方一样, 也全都躺平了。   米正毫无阻拦, 直接去往李总的办公室。   这天不同于上次来的时候没什么人, 正常工作日,几乎所有人都在单位, 气息非常混杂,鬼气又是差不多的浓度,走近了米正才感觉到一些不同。   办公室里显然有人没睡着,隔着厚厚的实木门听不真切,米正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门:“李总在?我是米正,我爸在吗?”   “啊哇嗷!”   办公室里头传出激烈的尖叫,把米正吓了一哆嗦,敲门的手赶紧放下来,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还是姜稷推了他一把:“你爸在里面,进去吧。”他都赢了那么多次了,可以大方一点。区区一个爸爸,算得了什么。   米正被吓得小脸泛白,还没伸出手开门,面前的正阳符突然加速燃烧。   木门从里面打开,符纸燃尽的灰烬掉落到地上,熟悉的张乔治的脸从门后露了出来:“小正来了啊,等你好久了。”说着,他对着米正深呼吸一口气,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果然还是小正闻着最香~”   张乔治的样子和头一回见面的时候不一样了,没有像都市丽人鬼一样变得狰狞,而是明显俊美了很多。   原本他的五官是有些模糊的,现在已经有了清晰的皮肤纹理,眼睛浓黑有神,嘴唇殷红。五官其实和以前没什么大变化,但就像是精修过一样,原本的普通帅哥就变成了一个大帅哥。   也难怪说汤建才长相普通,他有这个资本。   不过长相如何,要看和谁比。   米正的长相常年人均以上。他看惯了自己,只觉得两个鼻子一个眼,没什么特别的。对美丑的概念,还是见了姜稷之后才重新定义。   想当然,这个标准远超平均线,张乔治现在的长相对他来说也还是路人。   米正看他说话的时候,口水都滴到地上了,很嫌弃:“张哥,就算做了鬼,也要讲卫生,把口水擦擦。”说完,他像是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直接从敞开的大门进去,转了半圈才看到自己的爸爸,“爸,我来接你了。你不是办离职吗?我在楼下都找不到你。”   李总的办公室很大,没有隔断的地方看着就有百来个平方。一个转角的玻璃幕墙,看下去……看出去全是飘在外面的人。   米正走在外面的时候感觉还好,进到这间办公室里,就明显感觉到外面黑沉沉的。灯倒是开着,就是很不明亮。   此刻米濉和李总、唐老板以及一个保镖打扮的人,躲在一个角落里。   应该说,米濉和保镖被推在最前面,挡住了李总和唐老板。   米正一看就拉下了脸。   干嘛?   这是把他爸当挡箭牌呢?   唐老板一看就知道米正怎么想的,暗道一声糟糕。要说之前他觉得无论是米濉这个财务总监,还是米正这个天师都能有余地能挽回,这一下是彻底没了戏。   得罪米濉还好说,得罪米正,天知道有什么让人防不胜防的手段。   李总倒是还好,他岁数大了,眼神不太好,这会儿光线又暗,只知道米正来了:“小米先生,快把这个鬼给弄死了!我再给你三千万!”   人在情急的时候,总是忘记修饰,露出颐指气使的本性。   他不能不急。   要不是有米濉在,就之前那会儿功夫,这个莫名其妙的张乔治,就要把他给弄死了,左一个资本家,右一个吸血鬼的。他脖子上还有那个鬼留下的手印子呢!   保镖?   保镖有什么用?保镖比他还安全。   米正歪了一下头,像是刚注意到他一样:“不用,我是来接我爸回家吃饭的。爸,走了。”   这一下,就连装自己不存在的唐老板都急了:“小正,你不能见死不救啊!米濉,你跟你儿子说说,我可没亏待你!”   米濉在看到张乔治对儿子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压根不应该打那个电话。   显然,米正对张乔治的吸引力,远超过几个大老板。   米正是他儿子,这几个大老板又不是他什么人。   钱?命没了,要再多的钱有什么用?   就是留下半条命,拿着钱送去医院吗?   米濉越想越气,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一股力气,竟然找回了软得没力气的双腿,踉跄着站起来,往米正那儿走过去:“走,回家。”   说来也巧,他身上就带着一张米正画的除秽符,还是收衣服的时候从儿子裤子口袋里掏出来的,随手揣在身上,忘记放回去了,带着来公司,谁能想到被鬼给堵了。   拿符贴在手机上就打了个电话,符纸就变成了飞灰。   米濉要过来,张乔治没有阻止,反而坐在老板椅上,手上抓了个什么东西在啃。   但是米正要走,张乔治就不让了,把手上啃剩下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小正,来都来了,让张哥咬一口。”   “!”米正一直在关注张乔治,只不过刚才离得远,没看清他在干嘛,这会儿看到丢在自己脚边的东西,才知道他在啃什么,“汤约瑟?”   只有脑袋是完整的,身体只剩下半个的汤约瑟,看到米正,就露出怨恨和垂涎的目光:“你这个妖道!纵容张乔治杀人!你要给我偿命!”   说着,他嘴巴一张就要往米正身上扑咬过来。   他怎么可能不恨?   张乔治过劳死,那是他自己没本事。他花钱雇人,本来就是要人来干活的,怎么别人没死就他死了?   死了他也赔偿了,凭什么再来找上他?   眼前这个妖道最是可恶,竟然眼睁睁看着张乔治把他的灵魂封在了镜子里,看着张乔治占据他的身体。   他也就只能看着张乔治用他的身体不眠不休,很快他的灵魂就变成了鬼魂。   现在他死了,这个妖道要赔命!   米正完全不明白他的逻辑:“我怎么就妖道了?我连道士都不是。”看着一个脑袋揪着半个身体飞过来,身前一张正阳符自动飞起来,正好撞上。   汤约瑟连惨叫都没来得及,直接变成飞灰。   他太弱了,正阳符的燃烧速度甚至都没有加快。   别人看着米正似乎很淡定,连动都没动。实际上米正是吓懵了,才没动弹。   张乔治看着彻底灰飞烟灭的汤约瑟,感觉有点可惜:“死了都是废物一个。”根本就没能削弱一点符箓的力量,美味的珍馐果然不那么容易吃到嘴,“没关系,我还有很多很多鬼。不知道小正还有没有很多符?”   米正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就你自己一个。”   “我的鬼域……”张乔治刚开了个头,声音戛然而止,俊美的脸变得僵硬,“你做了什么?还请了帮手?”   天空放晴了,阳光露了头。   街面上有穿着制服的人开始巡逻。   张乔治迅速感觉到自己的鬼域开始出现破绽。   他的鬼域刚刚有个雏形,还很脆弱。周围的很多鬼,与其说是被他的鬼域吸引过来的,倒不如说是之前被米正吸引过来后一直没走的。他还没有成为真正的鬼王,对那些鬼缺乏控制力。   至于自己的鬼域内还没有真正死掉人,没有自己的伥鬼。   米正用刚学到的知识判定,没有一个小兵兵的鬼王就是菜。   “没有啊。”   米濉本来听到张乔治说请了帮手还松了一口气,一听米正否认,整个人都不好了:“怎么连帮手都不请?你不是有张天师的联系方式吗?”   他家虽然这个情况,他也有意识地学习了一些半真半假的知识,但真正见鬼还是头一回,简直厉害到超出他的认知。   “不用吧。”米正觉得是时候在爸爸面前展现出一个成年儿子的担当来了,直接把夹板上的符纸拿下来,像扑克牌一样展开。   再菜也是个鬼王,必须给予足够的尊重。   更何况张乔治的鬼域有点奇怪,按理来说,他的实力应该距离形成鬼域还差得远,但形成的鬼域竟然很大。   他想了想张乔治的死因,又仔细感受了一下补充鬼域的能量来源,神情就有些微妙。   这是……打工人的加班怨气?   别人还没感觉到什么,张乔治瞬间感觉到成吨的压力,直接给跪下了。   米正准备丢出去符纸的手就停了下来:“……倒也不必。”   张乔治跪在地上,咬牙切齿:“你当我愿意?!”   小天师不讲武德!   谁家正经天师,符一抓就是一大把的?还都是那么厉害的符? 第38章 可再生眼珠   张乔治都跪了, 米正就没再下手,反而直接盘腿坐下,直接在夹板上用黄纸和沾着朱砂的小楷写合同。   一、不能影响正常的公司经营活动;   二、不能伤害无辜的人;   三……   写完之后, 米正把合同递给张乔治:“签字。”   张乔治有些意外:“你不劈死我啊?”   米正算了算家里肉肉腌制的时间:“你不签, 就劈死你。”   张乔治只能签字, 接过笔的时候, 手指被电了一下, 猛地缩回去:“我用不了你的笔。”   他说话的时候, 眼睛悄悄瞟了米正一眼。   太可怕了。   明明只是一支普通的毛笔,虽然沾染了朱砂,但也不是什么法器, 只是沾染了一些米正的气息,就能够对他造成伤害。他刚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怎么敢对米正下手?   米正用手指点了点空白的地方,催促:“别打歪主意。”   张乔治只能老老实实在写了合同的黄纸的空白处印上手印。   明明没有沾朱砂, 摁上去的手印却是红的。   刚摁完, 黄纸就自己燃起火光。   张乔治明显感觉到身体内多了一道束缚。   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李总的秘书走了进来:“李总,约的三点和盛嵘的田总见面,差不多该出发了。”刚才不知道怎么睡了一觉, 好在没人发现, 咦?老板怎么坐在地上?   她赶紧走进去,却看到办公室里的人……有点多?   李总对她摆了摆手:“我知道了, 你先出去。”   “好。”秘书有些犹豫, 但还是出去带上了门。   楼下唐老板和米总是她看着进去的, 但那个小帅哥是什么时候进去的,竟然还穿着围裙?   米濉说道:“那我们先走了, 告辞。”   “等等!”唐老板赶紧叫住他们,上前了两步,看着还在的张乔治,不敢靠太近,问,“就这么不管了?”   米正想说话,被米濉挡在身后:“不是已经管好了吗?只要今后公司正常运行,不做无意义的加班,张先生就不会有影响。”反正已经离职了,他说话也耿直了一些,“您不会以为所有人加班都是真的在工作吧?”   不过就是拼谁更卷罢了。   为什么要拼呢?   不都是因为老板觉得无偿加班的都是好员工嘛。   其实超出下班时间待在公司里的,大部分人都在摸鱼,就算干活也没什么效率。   再说傻逼公司经常把团建、开会放在休息时间,纯粹脑子有病。   这几天都不加班了,工作效率降低了吗?影响工作了吗?   并没有。   说完,米濉就拉着米正走了。   张乔治落在最后面,对他们露出一个冷笑,想了想,直接抠下自己的一颗眼珠子一抛:“别以为我走了,就可以再乱加班了。”   李总和唐老板下意识躲闪了一下,发现那颗眼珠子并没有落在他们身上,而是飞出窗外,在这一片办公楼上空变成一个巨大的虚像,一闪而逝。   张乔治这个菜鸟鬼王这才跟上米正,这时候有些缓过来了:“我应该在加班时间再动手的。”   早就该弄明白,他的鬼域的力量特殊。加班的时候,打工人的怨气最重,哪怕没有鬼气的填充,他的鬼域也会比现在强得多。   加上晚上本来阴气就更充足,肯定不至于让他的鬼域一触即破。   小天师的灵符肯定也不是无限制的,扛过一波就行了。   应该一波就没了吧?   张乔治去看米正手上夹着的夹板,上面厚厚的黄纸,也不知道有没有都画上符。   米濉被突然出现在电梯里的张乔治吓了一跳。   米正没被吓到,只是奇怪他干嘛还跟过来:“那你试试?”   张乔治想了想:“还是不了。”真要是那样,肯定没签合同这一说,小天师绝对直接把他弄死。   米正看了看他,没忍住,指着他的眼眶:“你眼珠子要不要补一下?”被一个黑洞洞的眼窟窿这么看着有点吓人。   “哦。差点忘了。”眼窟窿里长出几根肉芽,相互交织,很快就长出了一个新的眼球,然后闭了闭眼睛,又变成了正常的五官模样。   他看米正有点好奇,就把新长出来的眼珠子抠下来递给他:“要不要玩?”   “噫~”米正让开半步,又有点好奇,“你可以随便长眼珠子的吗?”   “鬼气足够的话,就可以无限长。”   “那不就跟韭菜一样,可以一茬一茬地割?”米正努力回忆学过的基础知识,依稀记得鬼也可以作为炼器材料来的?   张乔治一听,赶紧把眼珠子塞回眼窟窿里,塞反了在里头咕噜噜地转:“您可别开玩笑了!”   “嗷。”米正略感失望,出了大楼看他还跟着自己,“你还跟着我们干嘛啊?”   张乔治也疑惑:“咱们不是签了合同了吗?按理说,我就是你的鬼了啊?”   出了大楼之后,米濉就看不见张乔治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米正记挂着家里的肉肉:“那又不是用人合同,你该干嘛干嘛啊。我们走了,你别跟着了。”   张乔治还想跟,突然看到有个身影在米正背后显现。   如山渊一般的压迫感,直接让他像是重新死了一遍,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前面已经没有了人影。   米家父子回了家,吃上了米正心心念念的肉。   没有多少烹饪技巧,就是肉好,烤着吃炖着吃,怎么做都好吃。   米濉刚开始还没吃出什么味道,多吃了两口才感觉又活了过来。   老父亲还想和儿子谈谈心,被儿子赶去睡觉。   “才三点,睡什么?”   “睡午觉?”   “不睡!”   “那打扫卫生?”   “有阿姨。”   米正璍看着自己的老父亲,并不想学管账,就坐在沙发上没吭声。   米濉说起打扫卫生,就想起来了:“你之前说要回家了?不留在京城?要是担心你黑哥,可以去郊区租个大院子,要不了多少钱。”   “不了。我要回家。外面的鬼太多了。”米正想想之前怎么开车的,就害怕。   他分不清人和鬼。   人还有不遵守交通法规的呢,鬼那更是没有法规,满大街乱窜。   他开车还不能贴上符开,车上还坐着轿夫鬼和李叔呢。   他开车慢绝对不是因为水平不行!   米濉反复确认,儿子是真心想待在老家,不是被束缚在老家:“那我不用待在老家了?”   “对。”   米濉琢磨了一下:“我还是陪你回老家待一阵,等等再出去找工作。”毕竟他还年轻,也闲不下来,暂时还不想当个退休老头。   “好叭。”米正突然问他,“我约了三婶和四哥,你要不要一起去?”   “……去。”儿子竟然愿意带他出去玩,哪怕是去见老邻居,他也很高兴。   米四哥和三婶要晚点才下班,米正就先去洗了个澡,然后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里。   米濉给他掏口袋:“你洗衣服的时候,口袋掏掏干净。之前我就掏出一张符来。得亏没洗坏。”   “我肯定掏干净了!”   米濉从内侧口袋掏出一张符,一个爪子:“这什么?”   “引雷符、老鹰爪子。”   “哪儿来的老鹰爪子?”   “草原上捡的。我捡了好多牙齿啥的。”草原上有好多动物的魂魄,都很友善,他捡了好多。   米濉皱眉:“捡那些干嘛?”   米正被问得一愣:“它们给我,我就捡了啊。”   “……动物也有鬼?”   “嗯。不过我把它们埋好,它们就走了。”应该是去往轮回了。   米濉怔了怔,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做得很好。”怪不得老祖宗喜欢他儿子,留着米正在身边,“我们去买点东西,一会儿给你四哥带去。等会儿早点出发,免得路上堵。”   “哦。爸,我们自己留多少?”   “你大伯那儿留了吗?”   “大伯的直接发快递过去了。”   “那我们少留一点。这些蘑菇干好,多给他们包一点。”   父子俩收拾了好些米正带回来的土特产,又买了许多水果,最后干脆扛着一个火锅去的米四哥那儿。   米四哥开门的时候都惊呆了:“怎么……快放着,我来搬。”   米濉坐惯了办公室,伴着东西走了一趟六楼,着实累得够呛,立刻就坐下不动了:“三嫂呢?”   米四哥说道:“我妈去买菜了,你们怎么买那么多东西?”   米正在楼下叫:“四哥,快下来帮忙!”   “哎哎哎!来了来了!”两个小年轻来回搬了好几趟,才把东西都搬完,最后一趟是和三婶一起上来的。   “小哥和小正来了。拿这么多东西干嘛?”三婶其实和米濉不怎么熟悉。她嫁过来的时候,米濉已经出去上学了,等后来把米正一个小孩儿丢在老家不管不顾,她是看不顺眼的,不过毕竟不是自家兄弟,她也不好说什么。   对米正就不一样了,她是真的很喜欢米正。不然也不会同意让米正跟着她老公一起跑快递。   要知道这就是相当于把他们夫妻俩经营的快递站,交给米正的意思。   可惜后来出了意外。   “小正啊,三婶给你买的柚子看到没?”   米四哥指着小客厅的茶几就笑:“喏,都是我妈给你买的。”一溜的芒果、木瓜、凤梨、榴莲、杨桃,什么贵买什么。   “三婶真好!”   三婶一点都不嫌弃米正刚搬完东西一身臭汗,拉过来抱了抱,又好好瞧了瞧:“嗯,长高了不少。”   “也没有啦。”   时间已经不早了,四个人赶紧收拾了吃饭。   火锅很简单,米濉和米正来的时候把东西都买齐了,蔬菜洗一洗就能直接开吃。   吃完几个人才开始叙旧。   米正不参与大人的话题,就在边上吃水果,一边吃一边计算。这么多,够打死好几个厉鬼了。 第39章 回家   米四哥作为刚毕业的大学生, 在京城混得不错,但毕竟不能和米濉比。   他的工作地点其实和米濉的很近,但短时间内肯定买不起米濉那样的房子。   米濉深知京城的房价:“你有能力, 过几年就好。房子总归是一步一步来的。”   他刚到京城也是一点点小房子换大房子, 不过他没租房子。   米正好奇地问:“这儿一个月房租多少啊?”   “六千。”米四哥也不瞒着, “去公司直接坐地铁就好, 不用一个小时。等过两年, 先换个楼层低一点的房子。”   楼层高一点, 步梯累一点,好在能够租正经的两房,比跟人合租好多了。   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也不加班了。他空下来时间还能接点小活,赚点小钱钱。   “京城房价真可怕。上班好远啊,一个小时都够我从村里到城里一个来回了。”   米四哥大概知道米濉的住址,真的是只有来了京城, 才知道米濉家是真的有钱。比起他们小城里那些平时只会喝酒吹牛的所谓小老板, 有钱多了。   不过他也可以努努力。   三婶很感慨:“得亏来了京城。”   三婶是个干练人,来京城之后找了一份超市的工作,辛苦是辛苦,比原先收入还低不少, 但几个月下来, 手头竟然有了余钱。周围接触的人又来自天南地北。见识的多了,她人不笨, 算是转过弯来了, 以前是被娘家吸血吸惨了, 亏了她儿子。   “以前在松城,感觉买个房子不难, 在京城就不一样了。”让她彻底断绝帮扶娘家的念头的是京城的房价。   见识了京城的繁华后,她肯定不愿意让儿子再回去老家发展。   松城和玥城的房子,好房子也不过不到一万的单价,几十万的首付。换以前,他们夫妻俩经营一个快递站,攒个几年就有了。   在京城,她留意了一些瞧着还不错的房子,首付都要几百万。   她现在的眼光,已经从儿子的工作地附近,转移到郊区,从新房转移到了二手房。   她甚至还想把之前借给娘家的钱要回来,本来以为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没想到她娘家兄弟竟然翻脸不认人。   她儿子已经二十多了,城里姑娘谈恋爱就要个几年,接着结婚生孩子马上就要考虑小孩儿上学,感觉就很紧迫。   等九点多送米濉父子俩一路到小区门口,米濉就知道她有话要说,打发儿子去和米四哥聊,他就问:“弟妹有话直说。我们家小正以前受你们好多照顾,我还没道谢呢。”   “嗨,都是一家人,说这许多客套话。”三婶下意识说道,顿了顿有些支吾,“是这样的。小哥你在城里大概不知道,我以前借给我娘家兄弟一些钱,现在你看我儿子这岁数了,没房子连个女朋友都不好谈。京城又是这样的房价,就想着把以前借出去的钱要回来。”   米濉其实对村里的事情知道的远比三婶以为的多,毕竟他的养兄算是他半个爹,各种事情都会跟他说:“那借出去多少钱,有凭据吗?”   “有的。有借条,有银行转账记录。”三婶其实没这点成算,总觉得是自家兄弟。哪家困难,他们家方便周济着一点;要是他们家困难了,兄弟也应该周济他们。   万万没想到,她兄弟打着的是有进无出的主意。得亏她男人有先见之明,以前她还觉得是她男人做人不大气,小人之心。   “那就方便了。”米濉轻松地笑了笑,“你把材料整理好了,回头发个记录,或者拍照发给我。等我这次回去,去跑一趟。”   看着父子俩坐上车,母子俩才回到出租屋里。   米四哥看着她拿出借条一张张拍照:“妈,你这些年借给舅舅们多少钱啊?”   三婶抿了抿嘴唇,不太敢说,见儿子一直盯着他,才小声说了个数。   米四哥听清楚了,整个人都呆了呆:“不是,咱家这么有钱的吗?”   两百多万,都够在老家买别墅的了。   他两个舅舅是干什么吃的,两百多万还填不满?   三婶对钱方面一直有些稀里糊涂,反正手头有钱,兄弟需要,就会直接借出去。   “还不知道能要回来多少。要是能全要回来,你在京城买房的压力就要小一些。”刚才吃饭的时候,她听着米濉聊天,觉得很有道理,“咱们可以先买个小一点的房子,这样租金就省下了,可以用来还贷。自己的房子住着也安心一点。”   这边米四哥和三婶聊了很久,那边米正父子俩倒是简单。   “爸,那你这次回家是专程回去要债啊。”   米濉一想:“还真是。”   米正就很好奇:“财务总监是专门负责要债的吗?”   “当然不是。”米濉听着儿子简单粗暴的言论,感觉有些好笑,“还要负责出去借钱……”   父子俩已经把京城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休息一天之后,两人就直接回了老家。   一路舟车劳顿,大清早出门,又是到了傍晚才回到家里。   难得米良继也早早关了店,跟着一起回到了米家庄:“小正找了谁打扫房子?走了这么多天,家里还干干净净的。”   米正把行李箱里的一辆纸扎小车拿出来:“我请了人的。”   米良继和米濉刚还觉得纸扎小车有点怪,就见纸扎小车飞快地变成一辆商务车,还是奔驰。   一个人(?)从驾驶位探出头来:“小正,我先去把车停好。”   “好。”米正目送轿夫鬼去停车,带着家里两个长辈回家,直接一个箭步跳过门槛,“大伯,爸爸,房子修好了,你们还没看过。可好了,比以前的老房子漂亮多了!”   米良继和米濉面面相觑,有点不敢进门。   不过好在米濉也算是开过眼界,米良继怎么滴也是个香烛铺的老板,对这方面的接受度比寻常人要高,还是大着胆子进了门。   “果然比以前好多了。”   米良继以前在村里被挑唆着争家产什么的,等后续老爷子去世了,为了避嫌,干脆连村里都没回。时隔多少年再进门,只觉得还是记忆里的样子,但显然没原来那么破旧。   “我小时候,这些砖好多都是破的。现在花都养起来了,以前可不让养花。”米良继看着郁郁葱葱的绿植,一些替换掉但还是保留着过去模样的砖石,眼眶有些发红。   米濉倒是还好,指着结构复杂的斗拱:“小时候打扫这些可烦人。蜘蛛一个晚上就能结一张网,几天不见就像是鬼屋一样……”等等,现在可不就是个鬼屋嘛。   米正拖着行李箱走在前面,吐槽:“鬼也不住脏脏的房子。叔叔阿姨们打扫得可干净了。”   大概是看出米良继和米濉两个人的接受度,在老宅里工作的鬼们陆陆续续探出头来。   罗伊更是大大咧咧,操着一口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小赠啊,过来次蛋糕。”   “噢!来了!”说着他把行李箱一丢,“爸,你帮我把行李放一下。”   老李下了车,绕了过来:“行李给我就好了。几位先去餐厅吃个点心。”   米良继和米濉都不是客人,米正回到自己家整个人都撒了欢,说是去餐厅吃蛋糕,实际装了个点心篮子,就去山上找大黑和大花了。   山里面本来就温度低。   京城的中午还能感受到秋老虎的威力,山里的傍晚已经明显有点冷了。   果园已经采收了大部分的果子,叶子已经不再是纯然的绿色,透出金黄和红。   米正气沉丹田:“黑哥,大花,我回来啦!”   山林里,很快就响起大花的叫声:“喵嗷~”   威严中透着一丝夹子。   米正很快就判断了方向,往大花的方向跑去。   姜稷跟在边上飘:“你跑山路倒是比平地还快。”   “嘿,跑惯了的嘛。”米正开心极了,“家里没那么多鬼,外面的鬼那么多,根本没地方跑啊。”   他很快就跑到了一个小山头上,大黑正蹲坐在上头看着他。   大花竖着粗壮的尾巴,一路“喵嗷嗷”地向他扑过来,直接冲进他怀里,对着他疯狂蹭脸舔毛。   米正笑着让开一点脸:“别舔别舔,痛的啊!”   大花不管,继续把米正的脸皮舔得唰唰响。   米正很快就抱着大花,坐到大黑边上,把点心盒子里的糕点拿出来。   罗伊现在做宠物食品已经很有一手了,但是大黑吃得不多,最后都被大花吃了。   米正给大黑做推拿,一边跟它们讲这次去旅行的见闻,尤其说到草原的时候:“要是我早一点长大就好了,这样就能带黑哥去草原了。”   大黑躺在米正的腿上,抬头舔了一下他的手,发出温厚的“唔嗯”一声,像是在跟他说不要紧。   天很快就暗了下来,米正没有着急回家,而是等着仔细按摩完大黑的每一个关节肌肉,才抱着大黑慢慢走回去。   米濉已经打着手电找了出来:“天都黑了不知道回家?山里面连个路灯都没有……”他看清楚了大黑,停止了念叨,显然有些惊讶,“大黑?”   大黑对着米濉的方向嗅了嗅。   米正把它抱着往前凑了凑:“黑哥,是爸爸啊,还记得不?”   米濉也不走了,伸出手让大黑闻闻:“是有人拿了一窝小狗到城里来卖,当时人都没什么好东西吃,就你挑嘴,要喝奶要吃肉嗷——”   大黑认了出来,不声不响直接给了他一口:“哼!” 第40章 我姜哥   米濉回村第一天, 直接去了城里打疫苗,坐的还是轿夫鬼开的车。   米良继陪着,也不安慰, 还偷笑:“该!你这个当爹的, 还没一条狗负责。”   米濉手上贴着纱布, 苦笑:“唉, 我错了。越是知道错, 越不敢回来。一眨眼, 大黑都老了。刚抱回来的时候,就那么点大,还没断奶呢。”顿了顿又说道, “小正也才那么点大。”   米良继陪着他在防疫站外面的台阶上坐了一会儿:“一会儿我直接回店里了,你要跟我一起住店里,还是回去家里?”   “回家。”米濉没犹豫,“我要是不回去, 不就小正一个活人?”   米良继翻了个白眼, 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会儿倒是像个男人了。要是当年你有这幅样子,小正妈也不会……”   米濉显然不愿意多提,猛地站起来:“我先回去了,小正还在家等着呢。”   米良继目送自己这个当半个儿子养的弟弟上了鬼车, 才慢悠悠往回走。   小城不大一点儿, 从防疫站走回去用不了多长时间。   这会儿时间不算晚,路上还挺热闹, 各种吃的摊子摆了出来, 不少人开始喝酒撸串, 都还穿着短袖,像是夏天还没过去。   但是米正的假期已经过了。   米濉回家的时候, 米正已经上了两个小时的课,趁着课间休息去看看自己的老父亲,看着他贴着纱布的手:“嘿!”   米濉抬手就给了他一下:“就笑话你爹!我还有一只手好着呢!”   米正快速闪过:“放心吧,黑哥好着呢。没事我就去上课了。”   “上什么课?网课吗?要不爸爸给你上财务课?你考个会计资格证怎么样?”什么逆子,爸爸被咬了,关心咬爸爸的狗?算了,一会儿去把大黑逮住一起睡。   “不要!”   米濉看着一溜烟跑没影的儿子,嘀咕:“小孩子怎么不会累的?”   一大早出门,回家还爬了山,竟然还有精力上课。   他打了个哈欠,回到自己以前的房间,心情难免有点激动,但一天下来真的累了,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晚上睡得早,米濉第二天七点半就起来了,收拾完自己,到餐厅的时候就没看见米正:“小正还睡着呢?”   以前不觉得老房子有多大,因为很多地方都老旧了,真正适合住人的地方不多。现在房子全都收拾出来,他和米正单独住一个院子,就离得远,不比在京城家里,房间就在隔壁。   罗伊给他端了一份中式早点:“小赠已经出去玩了。”   罗伊和活人几乎一样,米濉很容易就忽略他的异常,还能跟他从各种菜系菜品开始聊到各种见闻。   罗伊是个非常宅的鬼,来村里那么长时间,也就米大伯知道米正家里多了个外国人。他现在对米家老宅很是忌惮,本来还会过来捯饬捯饬菜地,看现在既然有人打理了,就没再靠前。   时节入了秋,米大伯正在对果园进行一波秋剪。   采摘季请人干活不得已,果子成熟不等人。熟过头了,就只能烂在枝头上。修剪整枝的工作还是尽可能自己来。   所以虽然已经过了最繁忙的时候,米大伯还是不得清闲,看到迎面来了两个人,倒是先认出了罗伊,略带拘谨地招呼:“老罗,你怎么来了?还有些果子,你要吗?”   无论什么果子,肯定树上熟的最好吃。   问题是熟果不耐长途运输,更不耐储存。   这部分果子,他老婆会拿去城里摆地摊卖,卖不掉的拿回来。本来他会给村里的各家都送一些,但村里有几家拿了免费果子还要挑三拣四,背后挤兑他们话,说他们把卖不出去的烂果子拿来送人。   他听了之后就不送了。   送人的果子确实是来不及卖不出去的,但绝不是烂果子。既然人家嫌弃,他情愿把烂果子堆肥。   这个叫老罗的老外就不一样了,每次都会按照市价给他钱,要的量还不少。尽管熟果卖不上价,他心里面也舒坦。   “大哥。”米濉干脆先开口招呼,“我米濉啊。”   “阿弟啊?”米大伯很惊讶,手上的东西都放下了,快步往前走了两步,打量了一下,“你倒是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一会儿到我家里吃饭,让你嫂子多加两个菜!”   米濉十几年没回来,要说模样一点没变化是不可能的。但他毕竟没干过什么体力活,最大的辛苦无非就是出差和加班,平日里上班基本不怎么见太阳,四十出头的人瞧着像三十多。对比米大伯这种天天下地干活的,原本十来岁的年龄差,更像是直接差了一辈。   “好啊。”米濉没拒绝,“我带酒过去,和大哥喝一杯。”   三个人在果园里聊天,看米正身后跟着大黑和大花过来,招呼:“小正,中午去你大伯家吃饭!”   “哦!”米正远远应了一声,跑过来招呼了一声,带着罗伊回去上课,跟罗伊小声逼逼,“我爸在家还骂大伯呢,回来有说有笑的。噫,大人的世界真虚伪。”   社恐老鬼一脸赞同,又挺了挺胸膛:“还是当鬼好,不想见人直接躲起来就好啦~”   “你说得对。”   米正上了一上午的课,中午跟米濉去米大伯家吃了饭,回来的时候手机就收到了短信:“爸?大伯给我转了钱。你什么时候跟他说了地租的事?”   米濉借着被狗咬伤没喝酒,哼笑一声:“我不是说了给你办银行卡嘛,老小子一听就明白了。他就是欺负你小孩子不懂。”   其实米正的银行卡很早就办了。毕竟米濉不在,每个月要给儿子打零花钱。   以米濉的性格,钱一分都没交给儿子是不放心的。   米濉还带着点气性:“虽说没几个钱,咱家也不缺这些,但你要是作为晚辈,孝敬他是一回事,他这样不明不白地占便宜是另外一回事。亲兄弟明算账,他跟咱们家还差了一层呢。当初挑你大伯争家产,就有他一份,当我不知道呢。你大伯心里面的疙瘩到现在还在,昨天好不容易回来,连一个晚上都没住。”   米正知道米濉是很尊敬米良继的,也知道一些当年争家产的事情,毕竟村里的八卦就这么点,他一个小孩子,大人们八卦也不避着他。他比较好奇的是:“那你还约了大伯去三婶娘家要钱?”   “一码归一码。你三叔虽然没了,你四哥还是米家人。她要钱是给你四哥买房的,他是大家长,出面是应当的。我反倒是个外人。”米濉拍拍他的肩膀,“你以后要在村里生活,村里的规矩要懂。有些事情除了占了个理之外,还得讲人多势众。”   米正嘿嘿一笑:“那我不怕。人没有,我有好多鬼叔叔和鬼阿姨呢!”   米濉听到这里,干脆停下了脚步:“你和这么多鬼住一块儿,真的没问题?”   “没有啊。他们都很好的。”   “你心里有数就行。”米濉继续往回走,“一会儿下午有没有时间?扫墓去?”   米正想想平时一座山都是自己打理,难得他爸在,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那我跟姜哥请个假。”   “姜哥是你老师?教你什么?”米濉缺席了儿子整个学习阶段,提到老师,心情有些紧张,“他喜欢什么?我准备点东西?”   米正头一回见到他爸这幅样子,多看了两眼:“姜哥是咱们家的老祖宗啊。不过姜哥自己说不是。”   “嗯?”   米正比划了一下:“祖坟最上头那个大墓,就是姜哥的。”   “那他怎么姓姜?不姓米?咱们家中间改姓了?”米家一山头的祖坟确实壮观,但没有族谱传下来。加上早年的祖坟都是一代代修葺过的,很早的时候又没什么墓志铭之类,源流并不清晰。   “姜哥说不是,说咱们家是给他守陵的。”   “那他这段时间一直跟你在一起?”   “嗯。”   “他教你什么了?”   米正掰着手指头一样样说,越说脸越苦:“他还教我高中课本,说是明年让我继续高考。”   唉,他就不是读书这块料。之前读书不是不认真不刻苦,但真就没什么进步。必须承认,人和人之间是有差别的。   米濉听到这个倒是觉得很放心:“老祖宗还是踏实。反正你现在有赚钱的本事,高考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复读个两三年也不是问题。要是考上了,就当是去体验一下大学生活也好。”   如果米濉说话强硬,逼着米正一定要复读,一定要考好大学,米正肯定会起逆反心理。说不定他还会想,之前读书的时候不管,现在倒是摆起爸爸的谱来了。但米濉这样说,他就觉得确实可以试试。   反正他又不是靠大学文凭吃饭,如果当个大学生,见识更多同龄人的生活,显然也不错。   上次在省城看见杨步,虽然杨步这个人很不好,但晚上能和朋友一起上电影院看个最新的电影,逛逛街什么的,还是很不错的。   “嗯。”米正觉得自己可以努力看看。   米濉就顺势说起来:“李总和老唐后续又转了三千万和一千万过来,你看要怎么安排?要是不急着用钱,我拿去给你投资?”   “咦?有这么多吗?”米正掐指一算,“算上之前的四千六,现在有八千六了。”这辈子都没想过有这么多的钱!   几个月前,他想的月收入都没有八千六,现在不到一个月就赚了八千六百万!   “对。”   米正就跑进家门,看到一个鬼就问:“我姜哥在哪儿?”   坐在门口吃黄桃的鬼大叔一比划:“在你身后。”   米濉已经先一步看到了姜稷。   这个老祖宗,是不是年轻了点? 第41章 姜先生   米濉现在穿的是离京前新添置的运动服, 还戴着个拗造型大于遮阳功能的棒球帽,显得比实际年龄要更小,十分装嫩。   但姜稷穿着一身和米正差不多的T恤牛仔裤, 脚上踩着一双牛皮的夹脚凉拖, 是不用装的年轻。   看相貌, 顶多就是让米正叫一声学长。   但是姜稷的气质又格外出众, 是一种别人模仿不来的贵气。寻常人站他面前, 就容易产生自动矮一截的感觉。   米濉这些年见多了所谓的贵人, 不少是从小养尊处优几代的富贵,但真心不能比。   他看到姜稷,就下意识收敛了自己居家散漫的样子, 板正了身体端正姿势,连表情都严肃起来:“您就是姜先生吧?”   姜稷倒是平常,眼神中带着胜利者的骄傲和宽容:“是。小正我带去上课了,你忙你的去吧。”区区一个爸爸而已, 哼。   “是。”米濉下意识回答完, 才感觉出一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米正倒是没直接丢下自己的老父亲:“爸,钱你先别拿去投资,我有用。你先去帮三婶的忙, 回头下课了我跟你说具体的。”   “好。”米濉看着米正跟着姜稷走去书房, 嘀咕,“小孩子什么事情要花那么多钱?”   不过钱是米正自己赚的, 只要不是被骗, 就有花的权力。他顶多把把关而已。   李叔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小正是想买小向家在省城的宅子。”他把向宇寰家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说, 说着就笑了起来,“其实姜先生不用小正的钱, 再说小向的爸爸还能撑一段时间,处理后续到最终拍卖肯定也要一些日子,不着急。”   米濉听着,就顺势打开手机地图,切换到省城那边:“这片地方?”   “是。”李叔放大了地图,详细圈了一下,“地方挺好的,设施也都齐全。要是买下来,没那么多麻烦,就是有点不吉利。”   “嗯……”米濉沉吟了片刻,“小正既然干这行,倒是不怕这些。这地方倒是不错。不过小正不是说要留在这儿?姜先生一个人去住那儿?”   虽然姜先生不是生人,但是看着就靠谱,又是自家老祖宗(?),不是外鬼,米濉觉得挺放心的。   要是姜先生去了省城,那他儿子去哪儿?还是待在米家庄?   米濉还在想,李叔已经拿了一辆小推车给他。   米濉:“嗯?”   李叔还是一脸笑:“小正要上课,下午扫墓只能您一个人去了。”   米濉刚想说,他下午要去米小四姥姥家,一想自己和米大伯约的时间是明天,就木愣愣接过各种祭拜用品和更多的清理山道用的砍柴刀一类的。   记忆中高不见顶的祖坟猛然在脑海中闪现,顿时脸色发白腿发软。   他一个中年大叔,不比十几岁的少年精力旺盛,一个人祭扫一座山,这是要他的老命啊。   李叔打了一把伞:“我送你到山脚下吧。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不太好拿。”   “多谢。”米濉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去山上。   想想米正一个人祭扫多少年了,他缺席了多少年,是该轮到他了。   李叔帮他把东西送到了山脚下的凉亭里,目送米濉拿着东西上山,原本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的脸色立刻显出青灰色的死气,不敢多停留,赶紧往老宅飞回去。   他在村里有一段时间了,没少听各种人提起米家祖坟。   对于姜稷的坟在米家祖坟的最上面也知道,只是一直没有试探的机会。   米正是很好,在米家生活也很愉快,比起他以前做鬼的日子那是要舒坦不知道多少;但是这一切都不代表他甘愿被姜稷压制。   坟墓的所在是一个鬼的根脚。虽然对类似他这样的大鬼来说,重要性有限;但要是被别人捏在手里,可以做的手脚不知道有多少。   他知道自己肯定不能真正对姜稷怎么样,但要是能换取一点自主的权利……   这一切的念头,在他到达米家祖坟的山下的时候,就全都化作飞灰。   在他眼前的不是一座不那么高的普通山头,而是一座巍峨的山,还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没有针对他的意思,只是安静地待在原地,就让他感觉到十足的压迫感。   凉亭,是外人可以到达的最靠近的位置。   若是要继续上山,他敢保证,除了米家人,不管是人是鬼,都不会有好下场。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甚至人丁都快要断绝,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祖坟?   几个鬼看到他回来,本来闲散地在休息,马上散开,惊疑不定地窃窃私语。   “管家怎么了?”   “这是被揍了?”   “连个人样都维持不住了。”   “一定被打得很惨吧?”   李叔扭头,对几个鬼呲了呲牙。   一群鬼一哄而散。   李叔就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缓了很久才隐隐感觉到米家祖坟散发的气场有点熟悉,偏偏怎么都想不起来。   米正中间跑过来一次,看到他还有些奇怪:“叔,你没陪我爸去三婶娘家啊?”   他爸文弱书生一个,手段是在文明人社会历练出来的,不符合乡村规矩,尽管他自己觉得自己很懂,还觉得米正不懂。   其实米正肯定知道一些。   村里的规矩,说白了就是拼谁的拳头大。不一定真的会打起来,但壮汉拉一溜出来,靠人数和气势获胜。   米家庄虽然都姓米,但是向来散装。   米家庄的成形是因为米家数代老祖宗收养孤儿,后续这些孤儿在本地繁衍生息,最后变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子。   村里虽然有米家这么一个核心,但毕竟不是一个老祖宗,年代也久了。村里人现在也不靠着米家吃饭,各家各户之间并不亲近。许多还都搬离了村子,去大城市发展。   米大伯要带人去给三婶讨公道,能带的人就只有类似米濉这样的外人。   三婶娘家就在邻村,人家可是一整个村子都是同一个老祖宗的。虽说这年头大家都外出打工,留在村里的没几个青壮年,但就米濉几个人去,米正还真怕自己爸吃亏。之前就跟李叔通了气,让他悄悄跟着。   要是没动武就算了,真动起手来,李叔这水平,至少能保他爸少挨两拳?   “不是,明天才去。你爸扫墓去了。”   “哦。”米正歪了一下头,没想起来什么时候约的时间,感觉自己中午一顿饭吃到狗肚子里去了,没想明白就又被姜稷催着去上课。   下午第二节课结束,休息的时间会长一点。他还得用这点时间给大黑做艾灸。   等米濉擦着黑回家的时候,米正已经上完了下午的课,给两个毛绒绒按摩推拿:“爸,你先去洗把脸,晚饭还没好。”   老父亲一看,顿时眼前一亮:“小正,快给我也按两下。”   餐厅隔壁的偏厅,已经被改成了宠物养生馆。   乍一看也是摆了罗汉床、椅子之类的红木家具,但罗汉床上躺的是大黑和大花。米濉非得挤过去一半。   各种家具中充满了符合猫狗生活习性的巧思。   米正一脸为难:“啊?可是我只学过宠物按摩。”   四体不勤的老父亲不介意,很快就被按得吱哇乱叫。   按完之后就好了,米正还给他灸了一下,反正老父亲不介意用狗子的。   但是大黑比较介意,对着米濉时不时撩一下牙齿,被米濉薅过狗头,呼撸了好几下:“咬一口得了,你也是我儿子。小正还叫你一声哥呢。”   听到小正,大黑下意识看了一眼米正,趴在米濉后背上,想想又不对,站起来蹬了他两脚,下地就走,还不忘记回头轻轻“汪”了一声,叫上米正。   米正收拾完按摩和艾灸的东西,跟上大黑:“哦,好了,吃饭了。我去洗个手。”   米濉也准备跟出去,却见大花悄无声息地摸过来,凑到他身边闻过来闻过去,就跟猫说:“你是小正的儿子,我是小正的爸爸,你就是我孙子知道吗?过来给爷爷抱抱。”   大花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歪过头看了他一眼,跳下罗汉床,“喵嗷”一声,竖着尾巴跑了。   米濉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轻松多了,就慢吞吞走在后面,出去洗手准备吃饭:“小正,你这按摩手艺跟谁学的?挺好的。”   “做兽医的福爷爷。”   “哪里的福爷爷?老街那边的?”老街那儿有不少老手艺人,不过好像没兽医。   “不是的。以前在畜牧站做的,后来退休了,住在咱们村最东头的。”米正比划了一个方位。   米濉一看那方向,头皮发麻:“别开玩笑了,那边哪有什么人住。”那是村里的墓地!   很早以前,米家的养子都是葬在米家祖坟的山上。和正儿八经的米家人从上往下安葬不一样的是,这些养子们的坟是从下往上安葬。   不过从米濉有记忆开始,早就没有米家庄的人再葬在米家祖坟了,说是以前出过事情。   现在米家庄的墓地就是集中在村子最东面的一座山上。   由于靠近墓地,加上用水用电方面的考虑,米家庄的居住地很集中。东边连个看粮食的棚子都没有,哪里有什么人住?   米正还不明所以:“有的啊。福爷爷就住那边,不信我带你去看啊。”   米濉一口拒绝:“我才不去!” 第42章 送花   米濉不去福爷爷那儿的理由很充分, 他得去三婶娘家要债。   三婶娘家就在邻村,直线距离不远,但是山路难走。   走山路要3小时, 公路绕一大圈, 开车过去反而只要1个小时, 倒是比去城里还远。   米大伯有一辆装农资的皮卡, 直接带着米濉走了, 看他换了一身较为正式的打扮还笑:“你这身穿着, 可和昨天不一样。嗯,像个社会精英。”   米濉就跟着笑:“我本来就是社会精英。”   米大伯当他开玩笑:“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怎么不在京城待着了?”京城混不下去了?   “忙了十几年,稍微休息一阵。等过两天再出去, 想换个地方。”   “打算去哪儿啊?现在省城不错,压力还小一些。不行你就回省城好了。小正再过两年也得结婚生孩子,你以前没带儿子,正好带孙子。”   米濉听他这话说得好像处处为他考虑, 潜台词则是外面混不下去回家带孩子吧, 假装没听出来,依旧好脾气地笑:“小正还是个小孩子呢,你看他走路都蹦蹦跳跳的,哪里像个大人的样子?反正我还能干几年。”   米大伯就跟着说道:“也是, 我们多辛苦一点, 也让孩子们少些负担。”   米濉就笑笑不说话,把话题引到他的果园上, 又跟他聊了聊村里人的近况, 闲聊间状似无意地说起昨天扫墓的事情:“小正六月份的时候刚去扫过, 没想到就三四个月,长满了草。”   “你们现在还那么讲究祖坟的事儿啊?”   “毕竟是自家老祖宗, 没有他们,哪有我们嘛。”   “也是。你们这样也好。村里的墓地那儿,那是三个和尚没水喝。每年也就清明会去几个人。现在清明也没人回来,去的人连路都不好好清理……”   米濉听他这一通抱怨,笑容微微僵硬。所以小正说的什么福爷爷,真就不是人对吧?   怀揣着担心,米濉去三婶娘家的时候表现得就强势了一些。   三婶的两个娘家兄弟还有偏心眼的父母的一哭二闹对他来说一点用都没有,他很是懂得拿捏住别人的七寸。   米正上午的课还没结束,他就回来了,还给带了老街的甑糕:“小正,姜先生,刚买回来还热着。现在还有蓝莓馅儿的。”   姜稷收了书本:“差不多了,先上到这里吧。”   “哦!我要吃枣泥的!”米正眉开眼笑,“爸,你不是去三婶娘家吗?怎么去城里了?”   米濉就往边上椅子一坐:“去盯着他们转钱呗。”   “一趟就成?”米正瞪大眼睛,“他们这么容易把钱都吐出来?”   米濉哼笑一声:“他们自己要脸呢。靠着嫁出去的女儿妹妹过活,又不是什么体面事。他们不怕自家的闺女嫁不出去,尽可以折腾。两个老小子得亏还存了点钱,反正我让他们先把账上的钱都给转去给你三婶了,有93万呢。”   这个数字在他们这边村里可真不少了。米正很惊讶:“这么多。那他们还天天找三婶借钱?”   “你三婶的钱又不是他们的钱,要到手才是他们的钱。他们还不出钱,还逼老两口给他们拿钱。”   “咦?这不太好吧?”用老人家的棺材本,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有什么不好的?别的老人家不清楚,你三婶的爹妈真就是……”想想也不好当着儿子的面骂脏话,米濉顿了顿才继续说,“你三婶这些年,单独给她爹妈的钱有快五十万了。她娘家那两兄弟的钱,好几次都是那老两口张口要的。他们就住一个屋檐下,能不知道儿子家实际不缺钱?一次被儿子骗了,还能次次都被骗?”   这老两口倒是好,明明一大家子吸血女儿一家,还到处编排女儿不孝,说女儿只顾着自己进京跟儿子享福去了,丢下老家人连省城都没去过什么的。   这些话,米濉就不讲了。   米家没什么亲戚,米正完全不理解这样的行事逻辑。   他虽然也算是从小寄养在米良继这个大伯家,大伯还和他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可是从小就没短过他什么。   他爸给的家用,米良继大部分都给他存了起来。他初中的时候就交给他了。   米正想不明白,过了好一阵才感慨:“那三婶得多伤心啊。”   三婶对娘家人是真的好。为什么好?不就是因为是亲人嘛。   结果只有她把娘家人当一家人,娘家人当她是外人。   唉……   姜稷伸手给他掰了半块甑糕:“再吃半块,一会儿吃午饭了。”   “噫,就这么点大。我长身体……行叭行叭。”米正又问他爸,“93万……那剩下的钱呢?”   “卖房卖车,自己出去工作,总得还的。”米濉一点都不怕他们欠债不还,“他们村长盯着呢。”   “哦。”那就没问题了。   三婶娘家那种独姓大村,村长就是族长,说的话没人敢反驳,除非不想在村里混了。   当然村长也不是什么黑恶势力,是讲道理守规矩的。   有些事情没挑破,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一回事;挑破了他不管,是另外一回事。   像这种不体面的事情,要是闹开了,那丢脸的会是全村人。   都一个姓的,谁分得清是具体哪一家?小地方的风言风语传起来可快,今后谁敢和他们村攀亲?   “那四哥就买得起房了。”   “再攒两年吧,京城限购呢。”米濉说起这个,也不避着姜稷,问米正,“你要在城里买房不?我今天去城里看着,觉得还行。”   “你别说的像买菜一样。”房子好贵的,攒钱不容易。   “那比菜还是要贵一点的。”米濉是临时想起来,不过还真动了心思,“买一栋吧。你不住也给你大伯住。看看距离老街近一点的,有没有独栋的。”   “你别想借着看房子,就不去扫墓!”说起这个,米正就去看姜稷,“哥,你要回家看看不?”   姜稷就拍他后脑勺:“我看你是想借着扫墓逃课。”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没安排下午的课,带着米家父子上祖坟去。   山里面的草木长得茂盛。   米正种了不少花,但大部分都没干过野草:“之前开花的就少,现在连个花骨朵都没了,不知道有没有种子。”   米濉听他一脸遗憾的语气,身为农家子却对种东西实在不了解:“这就是老祖宗不让你偷懒。”   姜稷倒是说道:“要好打理,就得种本地的品种。”   米正想起来他身上的梅花香,就说:“我买一棵梅花给你栽上!”   姜稷倒是不反对:“怎么想起来送我花?”   米正“嘿”了一声,不回答,脸上却连耳后根都一起红了。   具体原因不能说,少年那一点点绮丽的心思,变作蹭蹭蹭往上跑的步伐。   米濉这个老父亲看到山路的石阶就腿软,老老实实拿着工具开始继续昨天的工作。   除草拔草,石阶和墓碑上看得出新修葺的痕迹。   他的儿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学会了很多本事。   扫墓是一项大工程,两父子忙了足足一个礼拜,才算是把活差不多干完。米正提出要种梅花,米濉没反对:“确实,买点柏树种上。树大了能挡住杂草生长。”   虽说树木也要修剪,但直着腰修枝总比弯着腰拔草好多了。   买苗木倒是容易,玥城本地就有一个很大的市场。果苗居多,这两年花木也有不少。   米大伯自告奋勇,开车带着他们去,回来装了一车的苗。   他们又花了几天时间把树苗种上。   米濉回到城里就跟米良继抱怨:“本以为回家就是吃和睡,还想着买一套鱼竿玩,没想到比上班还累。”   “你上班就坐在办公室里,累什么?”米良继看他坐在米正坐的椅子上,“小正呢?带着大花不回来了是不?”   “在家上课呢,准备明年继续高考。”米濉忙完了扫墓的事情,压根没休息,这会儿浑身肌肉酸痛,不过不把正事办完,他休息也不安心,“大哥,一会儿我们去看个房子。”   “看什么房子?你要在城里给小正买房?”   “嗯。城里得准备一套房子,比较方便。”米濉含混地应了一声,知道他这大哥的脾气,要是直说是给他买的,肯定不会要。要是说给米正买的,等装修完,让他搬进去“帮忙看房子”,那肯定很乐意。   没一会儿,中介来了,穿着全国统一的黑色西服套装,年纪瞧着比米正也大不了几岁,看到米濉和米良继就热情招呼:“知道您在这儿,找的地方距离这儿很近。”   中介小哥没说假话。   米濉之前已经和中介在网上看了几套房子,本来小城就没多少房源,他的目标还很明确。   米良继还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房子?一中边上都是旧楼房了,你给小正买,总得买新房子啊。”   米濉就笑笑:“总得有个大点的院子,不然大黑和大花跑不开。房子只能选老一点的了,城里的别墅我看过,院子都小了点。”小城总共就两三个别墅项目,全都造得非常奇怪,房型也是一言难尽。明明小城不缺地,地价也便宜,非得往鸽子笼的方向造。   中介小哥暗自搓了搓牙花子,心想:比起能入得了您眼睛的,百来平米的花园是很小。   米良继听他这么说,一方面觉得有道理,一方面又疑惑:“城里没这样的房子吧?”   “有的,不过能交易的不多。”中介小哥直接把他们带到最近的一处,打开生锈的铁门,“这里是一中老校长原先的私宅……”   米良继站在门口,看了看自己兄弟:“这个房子,看上去很有故事……” 第43章 老校长【倒V结束】   玥城最早的老城, 是围绕着现在的老街建造的。   当然现在的老街只是在原来基础上重修并扩建的,没有几家是真正的“老”店。   真正的老房子,早年打仗的时候大部分都烧没了炸没了。   城里剩下的真正的老建筑, 最有名气的就是一中的小礼堂。   米濉和米良继都是玥城人, 要不是这回找房子, 还不知道一中隔壁还有这么一栋房子。   房子明显荒废了很久, 外面的树木长得比房子还高, 屋里没有灯光, 非常昏暗,不过还能看出当初修建时候的用心。   米良继看得直摇头:“好好一个房子,多可惜啊。”   中介小哥看不出他们俩什么态度, 就带他们去看另外几栋房子,都在附近,建筑年份也接近,有一家还有人住着, 不过兄弟俩没怎么进门就出来了。   跟中介小哥约好了再联系后, 他们重新回到店里,米良继才开始骂人:“什么东西?张口就是一个亿,当他家房子金子做的呢?这儿是玥城,又不是京城!”   米濉碰到这样的事情反倒气不起来, 乐得不行:“回家跟小正说笑话去。”   按照玥城目前的房价, 最好的新房单价不超过一万,二手房普遍在五千左右。老一点的房子一两千的也不是没有。   今天他们看的这种老房子确实是稀缺资源, 买一套就少一套, 但一来这也不是什么历史保护建筑, 二来这种房子无论是后续改建还是日常维护都要不少钱。本地人有钱更乐意住新楼,有电梯、有物业, 买东西叫外卖都方便。   本来米濉的意思也是买个楼房,但小正不是说有一批手艺很好的大师傅嘛。   老房子单价倒是不贵,但是面积大,总价不便宜。   米濉转天带了米正过来。   米正就带了大黑和大花一起来:“正好去宠物店洗澡。”   平时他在自己家也能洗,但洗出来没宠物店干净。   米正看过也觉得一中旁边的房子最好,问了一下价格:“啊?三百万?”   米濉也奇怪:“不是说八百万的吗?”   中介小哥擦了擦汗:“房东说,要是米正先生买,三百万就行了。”其实三百万也贵了。   他做这一行也算是有段时间,知道有些人家就喜欢这样的老房子。一来这种老房子位置通常很好,二来哪怕不自住,改成各种会所之类的也方便。但眼前这栋的环境是真的不行,要说还是之前开价一个亿的那栋好。   当然,那栋房子条件再好,那肯定也不值一个亿,做梦也没一个亿!   他现在都怀疑那家人卖房子压根就不诚心,以后还是不带人去了。小城的二手房市场本就难做,这人还来搞坏他的名声。   米正一脸莫名:“房东是谁啊?我认识?”竟然还有人给他五百万的面子?   中介小哥说了个名字,米正摇了摇头:“没印象。”   米正这个半吊子风水先生没看出房子有什么问题,只是为了这五百万,有些犹豫不决:“那叫房东来谈谈吧。”   中介小哥一看就知道,这一家人里最能做主的反倒是米正这个年纪最小的,当下就去打电话联系:“房东说他马上就到。”   房东说马上是真的马上,接了电话不到一分钟就到了。   米正还真认识:“崔伯?”这不是他们学校的看门大爷吗?   崔伯笑呵呵:“我一听小李说起,就知道是你。要是你来买我们家这老房子,我也安心了。”   米正在一中没什么朋友,认真说起来还真的就和崔伯最熟悉。他一直以为崔伯是学校的边缘人物,才会去守一个没什么人经过的侧门,没想到竟然是……嗯,一中的大老板?   当然,现在一中是公立学校,不是崔家的私产了。   连米濉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讲道理,这栋老房子确实合他心意,但八百万的价格算是偏高,要是再算上后续投入的费用的话,要是不砍下来一些价格,他绝对不会买。但三百万,有点太便宜了。   米正看着崔伯,突然眨了一下眼睛,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檀木盒子递过去。   米良继认出来那是装香的包装盒,还奇怪。   大侄子这段时间开始研究制香,时不时采买一些原料,都是从省城何老板那儿拿的货。制成的香应该也不错,都交给何老板出。但是这种香在玥城是卖不掉的,加上他开的是香烛铺子,出售的香总有一种不是给活人用的意思,没想到崔伯眉开眼笑地收下了。   当天米正又在店里做了个格外精致的迷你纸灯笼,在里头放了符,又给崔伯送了去。   米良继格外看不明白:“小正这是怎么了?他们忘年交现在都展开这个次元的交流了吗?”   米濉本来坐在楼梯上想事情,听他这么一说多看了一眼:“大哥现在说话还挺新潮的?”   “那是。我这儿往来的学生多,我还刷视频呢。”米良继看米濉的样子,“你发什么呆呢?一下省了五百万不好吗?”   米濉没应,转而问他:“你有没有觉得崔伯的样子瞧着很眼熟?”   米良继没多想:“是有点眼熟。不过看崔伯的岁数,可能我们读中学的时候,他就在一中看门了?我们见过也不奇怪。”   “我还是觉得有点怪。”米濉和米正不一样,是个真学霸,记忆力到现在还非常好,“你找什么呢?”   “小正要做纸伞,给他找点材料。小正的手巧,不像你,笨得手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也不知道这些年一个人怎么过活的,别不是和视频里那些小年轻一样天天点外卖……”   米濉四十多岁的人,被自己大哥念叨了一下午,头都抬不起来。   米正回来的时候,米良继还在念:“你说说你到现在会做饭不?蛋炒饭会吗?”   米正顺口吐槽:“不会。爸爸请了个阿姨,每天给他上门做饭和打扫。早饭和中饭出去吃,要是阿姨有事不来,他就点外卖。烧水壶都是簇簇新的。”   米良继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一眼米濉:“你怎么活到这把岁数的!”   接下来几天,把房子过户完了之后,米正还是继续上课,米濉也开始跟着罗伊学厨。   姜稷去看了一眼房子,觉得不错:“等小向回来就能动工了。”   “嗯。”   向宇寰带着一批大师傅们在收拾李叔的房子。   房子乍一眼看着还不错,但李叔有米正做后盾,打起了“鬼性化”改造的主意。各方面耗时就长了一点。   正好米正的一些练习的小东西也有了出路,不用堆在家里,还不好乱扔。   米正高中刚毕业的时候,跟着米良继做手工,只是打个下手,做出来的东西还很粗糙,现在专心做东西写符纸,各种小物件的模样有了点艺术品的苗头。   米濉和姜稷看在眼里,都觉得米正的才能在读书方面不太行,在手工方面那是比大多数人都要行。   能不能考上大学,真不那么重要。   不过要是能考上大学,增加一点人生的阅历,也是不错的。   米正不知道家长们的想法,还在和高中课本死磕,每天累得跟他黑哥似的,眼看着人都瘦了一圈。   “咦?我怎么还胖了?”米正看着体重秤上的数字,怀疑人生,“爸,你买的称坏的吧?”   米濉看儿子下称,自己上去站了一下,对着上面的数字也陷入怀疑:“嗯,坏的。”   以前家里没有体重秤,眼前这个是米濉去超市买东西顺便买回来的。   他才在家里待了一个月不到,怎么可能重了十斤?明明他天天累得跟大黑似的。   大黑走到米正的房门口,探了探头,总觉得自己的爸爸和弟弟不太对劲,一声不吭转头就走,还顺路咬了咬身后大花的脖颈。   大花小时候经常被大黑叼着走,现在小猫咪不比以前巴掌大,咬脖颈只是一种长辈的示意。   大花下意识跟着大黑走了两步,被狗带大的猫习惯性甩了一下尾巴,拍到了门框。   “啪。”   “大花?”米正看到猫尾巴了,“过来。”   大花看看已经走得没影的大黑,再看看米正,感觉没什么事情,就走过去,然后就被米正提溜着放到体重秤上坐好。   “别动,我看看……”   体重秤上的数字跳了几下,定格在10.3KG。   大花娇滴滴地叫了一声:“喵?”没事了吧?   米正挠挠它的下巴:“没事了,去玩吧。”   大花就踩着木地板,“咚咚咚”地走了。   米濉捏了捏自己的肚皮肉,再看看体重秤上暗掉的数字:“这个称偏重。大花看着也不大,怎么可能有20多斤?”   米正悠悠地说:“大花才2岁,还在长身体呢,之前就有20斤。”   “你以前用的什么称?”   “学校卫生室的。”   “你还带猫去学校?”   “学校周末的时候没人,崔伯让我带着大花去学校跑跑。”米正提起崔伯,就感慨,“没想到,崔伯竟然是老校长。”   米濉一听,突然想到了崔伯究竟是谁:“第一任老校长!”   怪不得他总觉得崔伯眼熟,就是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人雕像就在一中大门口竖着。   米正把体重秤拿起来,琢磨着放哪儿:“对啊。崔伯人超好的。姜哥话也没说全对,不是每个鬼看到我都想吃掉。崔伯就不会。”他突然想起来邬采薇的事情,“崔伯以前还救过我。要不是崔伯,我现在已经被女鬼吃掉了。”   米濉的脸色一路变白。怎么他不知道自己不在,儿子的生活竟然这么惊心动魄的吗?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南方?” 第44章 礼物   “啊?”米正搞明白他爸准备去南方是去工作, 不是去旅游之后,就断然拒绝了,“不去。我得上课。”   米濉不干涉儿子的教育, 不代表他不关心。   傻儿子压根没发现课本的内容改变, 还以为自己学的是高中知识, 感觉真是绝了。   别人知道拿个书皮包着课外书冒充课本, 自家儿子怎么会拿着课外书还当课本学?   他自己读书的时候, 脑子挺正常的啊, 要说像他妈也不对。他妈可比他聪明多了。   怎么他们俩生个儿子傻乎乎的?   米正以为米濉说要去南方工作,起码得过一阵,没想到公司高层的面试和他了解的同学的面试那么不一样。   米濉已经在网上跟人聊了几次, 甚至已经拿到了一部分对方公司的材料,最后去了一趟省城,就算是谈完了。   新老板直接从南方飞过来面试的,可见非常重视。   本来这次见面差不多是走个流程, 但没想到新老板跟着米濉回到了米家庄。   米家老宅是头一回正儿八经招待客人, 米正很好奇,上课也不专心。   姜稷干脆给他放了一天假,让他站在村口等人。   米正一家在村里的地位特殊。加上米正年纪小,在村口大树底下坐了没一会儿, 就被塞了一堆果子, 身上还被蹭了一堆的猫毛狗毛。   等米濉带着客人回来的时候,儿子已经跟猫猫狗狗玩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听李叔问起还奇怪:“小正在村口吗?没见到他啊。”   “那大概是玩去了。等会儿饿了就知道回来。”李叔随口应着, 让一个年纪轻一点的男鬼帮着客人拿行李, 再安排人去客院住。   本来整个宅子里,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的只有李叔和罗伊。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香火供奉后, 大部分鬼只要待在宅子里,就能和普通人一样,有呼吸有心跳有温度。哪怕是知道内情的米濉,现在只要能控制住自己不去乱想,相处起来也很自然。   新老板年纪不大,压根没察觉出什么,笑着说道:“我就一个包,自己背着就好,麻烦你带我去房间就行。”   视频通话的时候,他就看到米濉家的房子古色古香,等实际进来的时候,才发现比想象中的更好。   当然,人家的房子再好,那也是人家的事情,他本来不应该这么厚着脸皮要住进来的,但……反正真正见到米濉之后,就让他感觉到一种很舒服的气息,忍不住就想多待一会儿。   果然,这老宅子给他的感觉更加舒服,真想厚着脸皮住在这里了,可惜人家显然不开民宿。   而且他以为是客房,结果人家直接给安排了一个院子,屋里头的各种东西都是新的,摆设不是老物件,也都是做工精良的艺术品,一点都没有老房子的陈旧感。   新老板不好在自己院子里待太久,洗了一把脸就被带着去餐厅,还没走到就听到米濉略高的音量。   “你这是去哪儿了?摔了吗?”   “没有,大花带我找到了好多山葡萄!”   “葡萄呢?”   “在山里啊。”   “……”   “太多了,带不回来,下午我拖个车去。”   新老板一转过弯来,就看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但明显年纪不大的少年浑身的草籽。身边还跟着同一个造型的大黑狗和大黑猫?是猫吧?怎么那么大?瞧着像个小豹子。   大花注意到陌生人的目光,走过来对着人看了看,喵一声被米正抱起来带走。   “你们先,我等会儿就来!”   下午还要进山,米正没怎么收拾,把草籽都弄干净,洗了把脸就去了餐厅。   米濉和新老板还没开始吃,等着他:“这是我儿子,叫米正。小正,这是爸爸的老板甄总。”   甄总一看米正就觉得很顺眼,笑着说道:“我叫甄弘方,不比你大多少,叫我一声甄哥就行。来得急,回头给你买礼物。”   米正乖乖叫了一声“甄哥”,感觉这个人的姓真占便宜。   他是真的哥,别人就是假的哥吗?   哦,他家姜哥真就是假哥。   米正想到姜稷,就弯着眼睛笑起来。   吃过饭,甄弘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跟着米正一起进山摘山葡萄。   他去,米濉自然也得跟着。   罗伊这个社恐听说有食材,难得主动要跟着一起去。   甄弘方本来看到一个外国大厨就已经很惊讶了,等再看到姜稷的时候,感觉自己来的不是什么小山村,而是哪家大家少爷的别院之类。   他回头看看保存完好的四合院,周围环绕的群山流水,成片的果园,在心里咂摸了一下,感觉大家少爷也未必有这本事。主要是现在哪家的少爷能闲的下心,到这小山沟里来修身养性?   只是姜稷这气度,哪里是普通山里人家?别说是少爷了,就是许多“老爷”都没这气场。   进山之后,甄弘方很快就抛开了杂念。   自家的山头不比旅游景点的山,山路曲折狭窄,各种野生动物也多。   甄弘方一个真·城里少爷,哪里经历过这些,看到什么东西都一惊一乍的。   当然,摘各种野果还是很高兴的。   接下来几天,更是玩得高兴极了,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要不是还得视频会议,米正觉得这个新老板就是来度假的。   城里老板现在都流行到山沟沟度假的吗?   米正不明白,被提溜着继续上课,闲下来的时间继续做手工。   今天天气很好,李叔把米正做手工的一堆东西搬到了院子里。   姜稷坐在一旁看他缝东西:“你学东西要是有一点和大黑大花一样的上心,还愁有什么学不会的?”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帮着米正裁布料。   米正在缝的是一件猫背心:“那不一样。”   自从开始系统性学习天师的知识后,米正对自己的体质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他这个人参娃娃也不一定非得被别人吃了才有好处,只要在他身边,或者经了他的手的,都能沾到好处。   大花还是个小猫咪,他黑哥年纪真的不小了。   大型犬的年纪普遍在八岁十岁,能够活到15岁往上的就不多见,黑哥已经快21岁了。   他小时候黑哥有70斤,一身梆硬的腱子肉,现在只有不到50斤。虽然黑哥还是会去巡逻,但刮风下雨天已经不会出门,有时候上了山也得他抱着下来,自己跑不动了。   黑哥脸上的毛都白了,浑身的毛也显得干枯不那么油亮。   现在黑哥和大花用的东西,他尽可能都自己动手。   猫背心什么的,其实网上多得是现成的,不行还能很容易买到定制的。大花虽然很大只,但是20斤的大型猫也很多,不行还能买狗用的。   甄弘方和米濉开完视频会议,在二楼往下就看到米正和姜稷正在做手工。大黑和大花正各自睡在一个藤编的小床上。   米濉一眼就认出来,大黑身上盖的花被子还是米正小时候的。   甄弘方越看越觉得米正这个小朋友有趣,就对着米正拍了张照。   米正察觉到,抬头看了看,见到甄弘方就不没搭理。他就知道别人稀罕他家的黑哥和大花。   姜稷也跟着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甄弘方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下楼去。   嘶——真可怕!   甄弘方对米正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喜欢,还问米濉:“小正回头跟你一起去南城吗?要不要给他安排学校?我们家和南科大关系不错,要是小正想学文的话,也可以去南中大。我瞧小正挺喜欢书法的,有没有想过在书画院找个师傅认真学一学?”   米濉当然看出来甄弘方很喜欢他儿子。自家小孩儿讨人喜欢,家长肯定是高兴的。但是眼前甄弘方的提议,让他觉得有点过了,就半真半假地拒绝:“家里还有一摊子事情等着小正做,功课有姜先生教他呢。姜先生的水平是很不错的。”   甄弘方不敢质疑姜稷,只能感到遗憾:“那我们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就得走了。”   来之前他的状态其实很不好,经常感到疲惫,集中不了注意力,有几次还差点疏忽犯下严重错误,控制不了脾气。   没想到只是在这山村里休息了几天,整个人都轻松了,不仅状态恢复了,脑子都比以前清明很多。   可惜,米家庄距离南城太远了。   米濉和甄弘方第二天就走了,说是一早,其实是凌晨3点就出发。   米正起来在家门口送了一下行,回去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已经是中午,发现自己名下就多了一辆车。   车是米濉之前去省城买的,之前用来接甄弘方回来,就是用的新车。这次去省城机场跑了一趟,回来李叔带着轿夫鬼给上好了车牌。本来米正以为车是米濉的,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名字。   给他有什么用呢?他又不敢开。   姜稷对于被APP爸爸抢了先,略微感到不满,但也没说什么,就是隔天就带着米正去了一趟省城。   “向哥的爸爸死了?”米正十分惊讶,“什么时候的事情?”   “半个月前。”姜稷对向家的庄园还算满意,“家里有点乱,回头得仔细收拾收拾。”   象鼎在省内算是排的上号的房地产开发公司,但也只是在省内。   圈子里反倒是向家人主持的古建筑建造和修复的工作室,比象鼎要出名得多。   向家的一系列意外事故,只是在圈内引来了一些八卦,分量还不足以上新闻的地步。   象鼎的口碑向来不错,经营状况也还可以,只是这些年房地产公司不好做,资金方面本来就不如以前宽裕,加上向宇寰的前继母一家,在松城的项目给象鼎挖了个大坑,向宇寰的父亲拆东墙补西墙地把坑填了,资金链一下就出了问题。   本来顶多就是节衣缩食几年,象鼎家大业大,缓过一口气就好。但是没想到向宇寰的父亲猝死了。   这一下象鼎没人主持,甚至一个继承人都没有,留下的遗产就收归国有,进入法定处理的程序。象鼎的员工不少,而且除了松盛豪庭的项目之外,其他方面的经营状况还算不错,省内是加快处理的。   优先处理的是企业的部分,至于向家的私产部分在估价之后进入拍卖程序。   和向宇寰他们预料中的一样,看得上的买不起,买得起的看不上。而且这种资产一般是越拖越不值钱,最后过个三五年变成一座供人探险的废墟也不一定。   没想到第一轮法拍就卖掉了。   “多少钱啊?真的一个亿吗?”米正记得上一次来的时候是跟着向宇寰,那时候还是灵魂出窍的状态,跟着主要是转了一些现代化改装的设施看了看,整个房子没完全转过,这次就好好逛了一圈。   姜稷看米正的神色,觉得自家小朋友是喜欢的,就有点高兴:“没有。没人竞争,比预料中的低,成交价8600万。”他就说,区区一辆小车车,怎么能比得上一栋房子呢?小朋友肯定是更喜欢他送的礼物。   米正眼前一亮,直接从背包里掏出一张卡给姜稷:“那我刚刚好有8600!”   从向宇寰和姜稷说起要买这里起,米正就压根没当真。根本没想过自己能够买得起,结果还真就赚到了足够的钱。   京城的钱真好赚,怪不得那么多人当京漂呢。   南城的经济环境比京城更活跃,瞧瞧甄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已经能给他爸发百万年薪了。   要是他能稳定赚钱,也能给他家姜哥发百万年薪。   不,千万!   他再看了一眼大宅,好像千万年薪也配不上姜哥。   姜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下意识推据,但转念一想就把卡收下了:“我帮你存着。”又补充一句,“找人投资。”   又不是只有米濉会投资,他也可以找人投资,找很多。   米正觉得姜稷身上出现奇怪的胜负欲,想不明白就没吭声。   作为一个物欲不高,平时阁楼和四合院住着都没问题的小朋友,米正对新家没多大感慨,溜达了一圈就去和约好的关航玩了。   关航在后厨工作,周末的时候反倒忙,工作日的时候调休,正好能和米正一起出来玩,给他带了自己做的好大一盒糕点:“都是月饼,我自己做的,样子差点,料都是好的,就是不耐放,你抓紧时间吃。”   “你可以啊!”米正直接拿了个小月饼吃,松软油润,豆沙馅儿还能吃到颗粒感,也不甜腻,“很好吃!”   米正也带了罗伊做的月饼,就是外国大厨的脑子比较……开阔,感觉饼皮能够包一切馅料。他这次出来挑了一盒正常的送人。   关航和米正不一样,跟以前同学的联系比较多,跟他说起同学们的近况,基本都是在别处工作的,也有已经开始搞对象,家里张罗着相亲的。   米正自己压根没想过结婚的事情,但是身边这个岁数相亲结婚的人很正常。   他们还算是读到高中毕业,有些初中毕业就已经开始走流程了。结婚的也很早。当地不怎么讲究,反正摆了酒就算是结了婚,等生了孩子到了年纪再去补领结婚证就行了。   关航还在跟他说,谁谁和谁谁在处对象,又说起谁谈彩礼狮子大开口闹崩了,又问米正:“你呢?家里人催吗?”   “不啊。”他还小呢,就是得催催姜哥。   唉,他以前和同学们交往都少,压根不知道怎么追求人,现在一上来就要追求鬼,难度系数直接拉满。   他连姜哥喜欢的房子都买不起。   8600万只是房款,其它税啊装修啊平日里的维护费用啊,都还没算呢。   “你呢?叔叔阿姨催你吗?饭店应该容易认识姑娘?有喜欢的对象吗?”   关航工作的饭店在省城挺有名的,饭店里工作的服务员有许多年轻姑娘。之前关航跟他说过自己的工作环境。   “城里不着急结婚。我先忙着学习。你也知道我不是厨师学校毕业的,做帮厨都比人差很多,要学的东西多了去了。”他平时自己在家练习。幸亏新买的房子厨房很大,够他折腾。   他以前上学的时候读书不进脑子,现在学厨倒是一日千里,连师傅都夸过他好几次。   他自己感觉除了自己的兴趣和一点小天赋之外,应该是米正给他的符的作用。反正他现在每天都感觉神清气爽,学东西快记东西牢。本来他爸妈还想给他安排工作,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找对了职业方向,说不定将来能开一家自己的小饭馆。   米正现在也在学很多东西,两个人就相互鼓励了一番,吃过饭逛了一圈,接着去打了一场球,回来的时候还是同路。   关航感觉奇怪:“你今天不回家吗?”高铁站不在这个方向啊。   “今天暂时不回去了。我亲戚刚买了房子,就在这附近。”   “请你去看风水啊?”关航认定了就是这么一回事,也不用他回答,“那你快去吧。”   “哦。”从球场出来,走上十几分钟就能到庄园。   米正买了一瓶水,慢慢走回去。   走着走着,身边的人多了起来,把他围了起来,他也不在意。在京城的时候他就已经习惯了,反正只要他在一个地方待得时间长一点,就会有很多鬼被吸引过来。大部分的鬼都是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有攻击性且能够对他造成伤害的鬼更是少之又少,他完全不怕。   一群小混混就看着“肥羊”目不斜视地在他们中间走,像是压根没看到他们一样。   好不容易跟到了一个略微僻静的地方,他们实在没忍住,直接就嚷嚷起来:“喂!小子,你瞎?”   米正没想到他们会跟自己说话,抬了一下头,看到边上有个垃圾桶,喝掉最后一口水:“嗯?让让,我丢个瓶子。”   挡在他侧面的人下意识让开一点,看到他丢瓶子还觉得这人要逃,马上就伸手去阻挡,就扣住了瓶子。   米正愣了一下:“你要瓶子啊?拿去吧。”很多收瓶子的都是老年人,没想到也有年轻鬼干这个的。   自食其力的年轻鬼挺好的。   抓着瓶子的粉红头小混混愣了一下,这个鼓励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滋——   轻微的电流声响起,垃圾桶边上的路灯闪了闪,亮了起来。   路灯下,树影变得影影绰绰。   天空像是一瞬间就暗了下来。   十月份的白天或许还很热,到了晚上已经变得有些寒凉,周围开着电瓶车的人已经穿上了厚一些的外套。   米正看着很快就变多的“人”,对小混混们说道:“你们能提前出来活动,挺厉害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们打断了。   “小子,你说什么呢?”   “兄弟几个今天出来喝酒缺点钱,看你这么有钱,不会介意借我们点钱花吧?”   “来,卡上有多少,先来个万儿八千的。”   几个人被米正说得糊涂,但到底是做惯了敲诈勒索的坏事,马上就进入角色。   这地方本来就偏僻,他们早就踩好了点。这小子一路被他们圈着走到这里,一声不吭的大概是在想法子逃吧?可都到这里了,还能逃去哪儿?这地方周围压根没人。   米正有点奇怪:“我哪里有钱了?”他身上穿的用的都很普通,除了手机是最新款的。   “小少爷装什么?兄弟几个又不是第一天在道上混,还能看走眼了?”   “就是。有钱没钱,一眼就看出来了。”   有钱人不是穿金戴银就能看出来,没钱的人穿一声假名牌吆五喝六的多了去了。   眼前的米正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走路喝水的动作都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们不懂仪态,只知道瞧着处处透着金贵。   反正他们也不多要,万儿八千的对有钱人来说连一点零花钱都算不上,也不会跟他们计较。相处熟了,他们说不定还能发展点别的业务。   米正看着周围聚集过来的许多鬼,算算现在已经算是在“家”里了,再看看眼前几个很像人的小混混,有点好奇:“你们还能给自己买酒啊?要不我请你们喝奶茶?现在喜欢喝酒的鬼,有点复古。”   小混混们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感觉每一个字都听懂了,但愣是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换做敲诈对象是普通人,他们早就打上去了。但是对这样的小少爷,他们还真不太敢动手。要是没个轻重把人打坏了,那就不知道后果会什么样了。   罗伊没跟来省城,米正就想着点个奶茶外卖,打开手机发现周围3公里一个外卖都没有,就嘀咕:“明明离地铁站这么近,怎么没外卖。”   小混混们这时候顾不上什么小少爷了,全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周围的温度像是骤降了20度,瞬间从秋天变成了冬天:“怎么一下变冷了?”   “今天有寒潮吗?”   “天黑得也太快了吧?”   这时候路灯“滋”一下灭了。   婆娑的树影中出现一点红色,初时还不明显,但飞快就到了眼前。   几个小混混年纪轻眼神亮,一下就看见是一顶大红轿子在天上飞。   轿子这种东西本就不常见,这黑灯瞎火的晚上,还飞在天上,还有人抬着,几个混混嘤地一声就软倒在地上哭了出来。   “卧槽卧槽卧槽……”   “这特么的什么鬼?”   “是风筝吧?一定是风筝吧?”   “不是啊。”米正奇怪地看着他们,“大家都是鬼,有什么好怕的?”   轿夫鬼也不算很厉害,又不是看到李叔那样的大鬼,有什么好怕的?他们也能在白天就出来活动,应该也挺厉害的啊。   两句话的功夫,轿夫鬼已经抬着轿子到了面前。   大红色的轿子近看比普通的轿车要更大,四个薄薄的轿夫抬着,像一片纸一样落在地上。   那四个轿夫就是一张裁剪出来的纸,能不薄吗?   几个混混直接给吓尿了,听着米正的话,恨不得自己马上晕过去,奈何身体太好,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几个纸人轿夫张口说话。   轿夫鬼现在寄宿的纸人是米正做的。他的绘画水平还不太行,只不过比传统的那种纸人要好一些,至少给他们换了一身现代的穿着。   西装革履的轿夫鬼语气轻柔又温和:“小正,他们几个是人,不是鬼。”   米正愣了一下:“不是吗?”转头对几个人又看了看,“对不起啊,我分不清人和鬼,还差点想给你们烧纸钱。”也不对,纸钱不能拿来买奶茶吧?   烧纸钱?!   这是啥意思?   这是要弄死他们吗?   小混混们吓得人都要褪色了。   米正看他们不说话,就劝他们:“你们是人就赶紧回家吧。这会儿周围好多鬼,你们这几天多晒晒太阳。”   说完,米正就上了轿子。   临行,轿夫鬼们转过头,对几个混混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快回家吧。”   屮艸芔茻!   夜路走多了,真的撞鬼了!   米正没把这次遭遇当一回事,转天就忘了,没想到过了没两天,就有人找到了香烛铺,来的人还是认识的老同学:“杨步?”   今天是他替米良继看店。   米良继要去给一个客户送货。   对方是个算命先生,手头客户多,要的货也多,还指明要了米正出品的手工香。本来米良继的意思是让米正跑一趟,但人家觉得小年轻不行,非得米良继这个老师傅出马。   米正就过来看店,顺便向宇寰他们回来了,正好看看房子怎么弄。   杨步本来就是玥城人。这个年纪的人到香烛铺来买祭祀用品不算常见,也不算奇怪。   奇怪的是,杨步身边跟着的赫然是之前在省城准备敲诈他的几个小混混。   米正没记住脸,对几个五颜六色的脑袋印象可深刻。   杨步虽然嘴臭,但是个好学生,和几个小混混是怎么在一起的?   杨步看到米正并不吃惊,显然早就已经知道,脸色非常难看:“我来找你买符,要之前你卖给梁星剑那种的。”   小金库刚上交的米正虽然看杨步不顺眼,但做生意嘛,卖给谁不是卖呢?   “好啊,除秽符,八百一张,要几张?”   杨步听到这个价格,差点张口就骂,好不容易忍了下来:“六张。”   以前他还搞买五赠一,现在不了。尤其是看到杨步这种不讨人喜欢的,他不临时加价,已经算是良心卖家。   “诚惠四千八。这边扫码。”   符的销量不大。别的符未必有六张,除秽符倒是不缺。反正每天米正起手画符,都是先画几张除秽符练手。   杨步黑着脸付了钱。   几个混混的脸是截然相反的白,接过米正递过来的符的时候手都在哆嗦:“谢谢大师。”   他们这两天日子不知道怎么过的,当天晚上怎么回去的也不知道,总觉得身边跟着许多“人”。   没人的屋子里传来各种人说话嬉闹的声音,电视机电脑自己开关换台,被子里的脚被冰凉的手摸……   米正让他们多晒太阳,他们压根没听到,回去之后躲在家里,连窗帘都不敢拉。   其中一个混混和杨步是亲戚。杨步周末的时候就住在他家,同样受到了影响。   关于米正的消息,是他在一个同学群里看到梁星剑说的。   梁星剑没明说,只是在群里发了几张符纸的照片,说是很灵验之类的。他去私聊才知道灵验的大师竟然是米正。   作为一个成绩优异,并且顺利考上省城大学的好学生,杨步是向来看不起米正的。   这个年纪的少年,想法比较单纯。他就是很简单看不顺眼米正明明学习成绩那么差,竟然比他还受欢迎,不就是因为长了一张好脸嘛!   他手上拿着符,露出讥讽的笑。要是被米正那些爱慕者知道,她们口中念念不忘的仙哥儿,现在变成了一个跳大神的,还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其实这些想法,只是杨步的自以为是。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米正长得好,人也老实。同学们和他交往的时候表现和善是正常的,但要说和他有多么深交是没有的,更别说什么念念不忘了。   米正唯一算得上关系还不错的同学关航,熟起来还是毕业之后的事情。   可惜杨步的笑容很快就僵硬在了脸上。   粉红头小混混指着他手上的符纸叫了起来:“卧槽,你的符纸烧起来了!”   他旁边一个蓝头发的小混混也大呼小叫:“我的……我们的符纸也变淡了!”   香烛铺在老街上,一边是奶茶店,一边是肉夹馍店,人流量都很大。米正觉得他们这么咋咋呼呼地不好,干脆把他们带到后院去,也不让他们从店里走:“那边上小路拐过来。”   几个人看着符纸的变化,哪还敢不听?哆哆嗦嗦地跑到后院,速度比米正都快。   米正就搬了几条长凳:“你们几个,坐着晒太阳。”   小混混们紧紧攥着符纸,看着慢慢淡去的符纸的颜色,感觉就像自己淡去的小命:“大师啊,我们没事吧?这代表什么啊?”   米正奇怪地看着他们:“上次不是让你们回去多晒太阳了吗?”   “这几天都下雨啊。”不是他们不想晒,是没太阳晒啊!   玥城这几天都是艳阳高照,米正忘了两边天气不一样:“哦。上次你们身边有很多鬼,身上沾了太多鬼气,本来晒个太阳就没事了,现在鬼气不散,会吸引来一些小鬼。不过他们顶多就是跟你们闹一闹,不会有什么问题。”   小混混们眼泪都要掉下来。粉红头小混混把自己裤腿撩起来,露出一条毛腿:“我被鬼摸了腿……这几天感觉腿冰冰凉凉的。呜呜呜我的腿是不是要截肢?”   另外几个小混混安慰他:“现在这天气,光着腿肯定凉啊,穿上秋裤就不冷了。”   米正的视线中,粉红头的小腿上有一个手印:“还真被鬼摸了。你拿符放腿上。”   粉红头看他指着自己被鬼摸的地方,脸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说话的时候留了个心眼,直说是腿上,裤腿也卷到了膝盖往上,没想到被一下就看出来哪里不对劲,明明他看着自己的腿……除了腿毛长一点,没什么特别的。   “这么放吗?”他下意识把符纸往自己小腿上放。   软绵绵的一张纸,在靠近后,像是什么膏药一样,“啪”地一声自动贴了上去。整块皮肤传来烙铁一般的灼烧感。   粉红头“哎哟”一身,从长凳上跳起来,倒抽着冷气:“嘶——好烫!”   蓝头发反应最大,直接从另一条长凳上摔了下来:“卧槽!你腿上有个手印!”   其他几个人也看到了。   符纸贴上去的时候,粉红头的腿上就浮现出一个黑色的手印,很快变得灰白,最后消失。   符纸也变成灰白色,风一吹就变成灰烬飘散了。   “嘭”地一声,原来是刚才一声不吭的杨步,这会儿坐在地上,一点都没有好学生的体面。他手上已经没了符纸,眼前垂下一头长发。   头发很长,几乎覆盖住他的整张脸,显然不是他的。   一个女人正趴在他的背上,上半身弯着,抱着他的头,慢慢垂下脑袋,和他眼睛对着眼睛:“嘻嘻。”   杨步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后院确实不算大,主要是杂物比较多,但也不算小。几个小混混却挤在一起,抱成一团,躲在米正身后,还想往店里躲。   动作最快的那个一回头,正好透过后窗看到小仓库里堆放的几个纸人,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倒抽着气翻了一下白眼跟着倒了。   米正挠头:“你们都别闹了。大中午的,能有什么鬼嘛。屋里头的是纸人,不会说话的那种。”   他不解释还好,他一解释,几个混混想到纸人轿夫,更怕了。   米正觉得自己没什么安慰人的天赋,对着杨步背后的女人劝:“姐姐你也别闹了,把人都吓晕了。”   女人刚才还在对杨步笑,听米正这么一说,就往杨步背后缩了缩:“弟弟不怕我啊?”   “不怕啊。你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一直看她躲在杨步背后,刚才没注意,现在杨步晕了,才觉得女人的样子有点狼狈。   女人的头发很长很凌乱,垂在前面看不清脸,穿着一条比较老式的夏季连衣裙。裙子很脏了,上面的碎花图案不太清晰。光着脚,也没一双鞋子。   女人愣了一下:“对啊,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米正进屋去拿了一双拖鞋,是米良继出去旅游住酒店带回来的一次性拖鞋:“你先穿上。”又去拧了一把毛巾给她,“你怎么跟着杨步啊?要我帮你报警吗?”   女人小心地穿上拖鞋,又慢慢擦拭脸,对米正的问题陷入了思考。   她看了看杨步:“怎么跟着他?因为他把我带走了……我应该在山上的……”   米正这时候往几个小混混身边靠了靠,脸色有点发白:“这……这个姐姐是鬼啊?”   小混混们一听,差点开骂:“你才发现吗?”   “那就一个影子,你还跟她说话?”他们听着就是一种类似刮西北风的呜呜声,有点像是有人在耳边哭泣,听得头皮发麻。   米正轻轻打了个哆嗦:“我……分不清。”   “你不是大师吗?你怎么还会怕鬼?”   “是啊,你上次还被纸人给抬走了呢。”   米正看着女人一边擦脸一边往下掉肉块、骨头和眼珠子,寒气直冲天灵盖:“那不一样。那是家养的鬼,这个是野生的!”   粉红头和杨步是亲戚,看着那个鬼影一直待在杨步身边,问:“那野生的怎么办?”   米正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她要是动手,我可以打、打她。”糟,手边没水果!   小混混们听着“大师”都结巴了,觉得不太靠谱:“你还有符吗?可以用符打吗?”   米正被他们一提醒,顿时豁然开朗:“对!我有符!”不一定非得要用水果打鬼,他这是陷入了惯性思维!   “不对……”他的符都在店里,现在衣兜里没有。   女鬼这时候飘过来:“弟弟,你能把我送回家吗?”   “你家在哪儿啊?”   女鬼下意识回答:“我家在山上。不对!”她突然语气激烈地扭过头,真的身体不动,脑袋往后扭了180度,冲着杨步笑得很骨感,“我家在他那儿,嘻嘻。”   她把米正给她的毛巾像条头巾一样绑在头上,露出一张完全白骨化的脸。   刚醒来的杨步一看,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   “我说前面怎么没人,原来是有朋友来了。”姜稷说着,就从前面铺子走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纸盒子,“正好人多,来吃老罗做的麻婆豆腐月饼。”   米正一听,顿时觉得野生鬼没那么可怕了。 第45章 跑了的老婆回来了   姜稷来了, 什么鬼都不管用了,米正也不害怕了,拽着姜稷的胳膊狐假虎威:“你慢慢想, 不要着急。”   姜稷轻轻笑出声, 拍了拍他的后背, 把手上装月饼的盒子放在空出来的长凳上。   这女鬼连张乔治的本事都没有, 只不过机缘巧合才能跟过来, 根本就伤害不到米正, 也不知道小朋友在怕什么。   女鬼察觉不到姜稷的压迫力,只是听米正的话慢慢想,一边想一边从地上把掉落的脸皮眼珠子按回去。   米正周身散发的灵气, 让她感觉很舒服,混乱的脑子也能慢慢想起一些事,只是记忆太乱,不好组织:“金花……张……脖子痛……好痛啊……”   米正看她平静了下来, 干脆就问她:“姐姐叫张金花?”   “张?金花?不是……我叫、我叫……”女鬼歪了一下头, 大概太用力,脑袋直接从脖子上掉了下来,咕噜噜滚到杨步身边。   杨步到底是年轻人,晕过去也只是很短的时间, 没想到一睁眼就和一个女鬼眼对眼。   别人看不清女鬼, 他却能看得很清晰。   女鬼的脸上五官倒是很全乎,就是长得不整齐, 一个眼睛在眼眶里, 一个眼睛在脑门上, 嘴巴在脸上张开,冲着他笑。   杨步的喉咙里发出“嗝”的一声, 又晕了过去。   粉红头感觉自家这个堂兄弟再这样晕过去,怕不是要寄。到底是自家亲戚,他只能看到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壮着胆问米正:“我能把杨步挪个位置吗?”   他肯定是不敢离开。   现在有米正在,哪怕看上去不太靠谱,至少也比他们强得多。   真要是这么逃回去……女鬼可是跟着他们来的!   不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不是还要带女鬼回去?   米正看了看女鬼和杨步之间存在一条线,劝:“姐姐是跟着他的,你挪哪里都一样。”   粉红头一听,顿时就放下了所剩不多的兄弟情:“那我还是不动了。”   女鬼实在很弱小,思维混乱,不能提供更多有价值的信息。米正就干脆拿了个小小的聚灵符纸灯笼,让女鬼暂时住进去:“先养养,养好了再说。”   这是很多孤魂野鬼的下场,没有机缘,就会在阳间逐渐被阳气侵蚀,最终魂飞魄散。   女鬼那里没有信息,就只能问杨步。   杨步很快醒了过来,这次没有什么女鬼,虽然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倒是没再晕过去,对米正也没想着嘴臭,而是问什么答什么,老实得很:“我最近就是去爬了个山,没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哦,对了,从山上捡了一枚铜钱。”   省内山川众多,有名山大川,也有一些不出奇的小山。   近几年各地大力发展旅游业,很多小山都被重新开发规划。但是在本地人看来,就是从小去惯了的地方,被圈起来收了门票。   杨步作为本地人,去的就是一个没开发的小山,也没有正经名字,类似环绕米家庄的小山头。   “在上杨庄,那边有个水库,我们是去钓鱼。”杨步和粉红头都是下杨庄的人。只不过杨步家很早就在玥城住,粉红头一家更是去了省城,要不是假期,很少回老家。他们对下杨庄的事情都不怎么清楚,更别说是上杨庄了。   “哦。”   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米正,看他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样子,着急地拿出手机联系家里人:“妈,你知不知道上杨庄有个叫金花的女的?”   事关今晚有没有女鬼陪伴,两个人的积极性格外得高,把自家亲戚朋友问了个遍,还真被他们问出点事情。   “上杨庄有个叫金花的婆婆,不过人还在,已经八十多了。”   “我姥姥说,水库原来叫金花沟。”   “村里大部分人都是姓杨的,姓张的不清楚。”他们又不是派出所,不能调档案查啊。   既然是女鬼,那肯定是死了。问题是正常死亡,还是非正常死亡,他们也不确定。   哪怕他们肯定女鬼死于非命,总不能带着个鬼去报警吧?   几个混混年纪不大胆子很大,就直接提议:“我们把女鬼……把姐姐的尸体找到,再报警就行了。”   蓝头发拿出手机:“我有警官的微信。”   其他混混好奇:“你怎么有?”   “上次我们被抓了之后,他给我的。说是有什么困难就找他帮忙,还说要给我们介绍工作。”蓝头发感觉女鬼比警官可怕多了,而且私下联系和报警不一样,就发了一条信息给人家。   他这个动作倒是提醒了姜稷,也拿出手机联系人:“我认识个人,应该能派上用场。”   米正倒不是想帮他们,而是想帮女鬼,好奇地看着姜稷:“扫榜单的时候认识的人?”   “对。”姜稷不瞒他。   蓝头发那边和姜稷这边的联系人回复都很快,也不管“发现一个女鬼”的信息看上去有多么不靠谱,很快就各自联系了过来。   只是一边在省城,一边在京城,两边无论是亲自过来,还是联系别的人过来,都需要时间。   小混混和杨步再害怕也没用,只能暂时在杨步家休息一晚。   女鬼不能离开杨步太远,杨步还得提着一个装了女鬼的纸灯笼回去。   倒是米良继回来,听肉夹馍老板说起他们的事情,回头说了米正:“你别和一些社会上的混混在一起,不学好。好好跟着你姜先生上课,不行就画画符,过来帮忙看店也行。他们是不是威胁你了?”   米正想了想:“威胁了,没有完全威胁。现在他们怕我。”   米良继看米正的样子不像是假装,再想想侄子身边一堆厉害的鬼,应该不至于被几个小混混欺负了去,就没多问,关了店之后转去一中边上的老洋楼看装修进度。   经过米正家和李叔家的房子之后,向宇寰和装修师傅们现在已经磨合完了,都是一等一的老手,干活进度飞快,已经把庭院收拾了大半出来:“暂时先收拾出了一间卧室,今晚先生可以休息。”   比起老洋楼,米正对向宇寰和师傅们更关心:“向哥,你现在眼睛不红了啊?”   向宇寰就红了一下眼睛给他看:“想红就红,不想红就不红。”他现在对自己的情绪控制力很好,不那么容易冲动。   姜稷倒是多看了他一眼,等吃过晚饭遛弯的时候,才和米正说起:“一个张乔治,一个向宇寰,都是新死。现在变成鬼王都这么容易了。”   上杨庄和米家庄在玥城的反方向,米正今天晚上就直接留在店里。   米正认定向宇寰是自己人,一点都不害怕,好奇:“向哥也是鬼王吗?他的手下不是都投胎去了吗?”   鬼的能力大小,凶险程度,按照不同的标准有不同的界定。   像米正见过的鬼里,类似罗伊、李叔,还有很久没见的小姑娘鬼,这三个都是很厉害且很凶险的大鬼。他们现在老实甚至和善,只是受制于姜稷。不然像米正这样的人参娃娃,早就一口一个了。   相较之下,崔伯的能力或许不输给他们三个,但待人是真的和善,不愧是教书育人的老校长。   他们都是单打独斗的鬼,哪怕很强,也不能算作鬼王。   所谓王,肯定是要有能够役使的属下的。光杆司令可不能称王。   向宇寰本身就是个厉鬼出身的鬼王,死的时候就一直带着死在松盛豪庭的一群鬼;但后来这群鬼伴随着松盛豪庭以及相关人员的处理结果出现,已经先后消除了执念投胎去了。按理来说,向宇寰已经不能算作鬼王。   “装修的大师傅们现在是向哥的伥鬼?”   “嗯。不过和伥鬼不太一样。他们有点像是雇佣关系。”姜稷当鬼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类别的鬼王。   伥鬼应该是完全受到鬼王支配的。但向宇寰和他的伥鬼们的关系很不一样,伥鬼们的自由度很高,平时行动不受限制,参与工作也不是因为受制于鬼王,而是自己的意愿。   像是其中一个气息很强的鬼,喝奶茶的执念就特别强烈。   米正感觉自己理解了:“原来也可以成立一个公司,雇人……雇鬼来干活,让自己从老板变成鬼王的。”反过来想,其实鬼王就是另外一种形式的老板?“咦?那向哥的鬼域是什么样的?能有什么用?”   姜稷的神情微妙:“……装修不扰民。”   “啊?”   “我是说向宇寰的鬼域,能够装修不扰民。”   就算是由鬼师傅们来装修,也一样是有噪音的。毕竟鬼师傅们可以飘,不用梯子,但不能不用锯子电钻。   之前米正没察觉,现在听他一说,就想起来:“对哦。之前老宅装修的时候是没什么声音。向哥的鬼域真有用!”   姜稷心情复杂。   时代变了,不仅仅是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水平的改变,连新时代的鬼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姜稷当天留在老洋楼那边休息,第二天一早就带上米正,和黑眼圈大得能当熊猫的杨步一行人一起,去了上杨庄金花沟水库。   同行的有省城的廖警官外,还有两个连夜从京城赶过来的特殊部门的人员,都穿着便衣,还都拿着渔具。   小混混们秒懂:“这是微服私访……不对,叫潜入!”   他们确实很害怕,但是精神还不错。   平时他们是不干好事,但有着奇怪的义气。   女鬼是很可怕,可要是能够证明女鬼是被杀害的,那他们就是伸张正义。   上杨庄距离玥城不远,一行人开了两辆车,很快就到了。村民看到杨步和粉红头也不奇怪,还笑呵呵地招呼:“又是这几个小年轻,这回是带人过来一起钓鱼了。”   粉红头就扬声打了个招呼,不管看见谁都是一路叔啊婶的叫过去。   上杨庄人少。水库也是个小水库,平时也会有人过来钓鱼。村里人见怪不怪。   廖警官略感好奇地打量米正:“你能看见鬼啊?”   米正“嗯”了一声,神情略显紧张:“是真的,您别把我抓去教育吧?”   特殊部门来的两位,一个姓刘,一个姓李,长相都是很普通没什么特色的中青年,打扮地像是真正的钓鱼佬父子,不用廖警官说话,就先招揽起来:“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单位?工作自由,出差有高额补贴,福利齐全。”   米正就好奇:“交五险一金吗?”   “那肯定交的,还是足额交的。你要是来,想交哪儿的保险都可以。”老刘笑呵呵地看着米正,“还可以帮你解决京城的户口。你要是来我们单位,表现出色还能分房。”   米正18周岁生日刚过没几个月,压根听不出这是在画饼,认真考虑了一下,很耿直地拒绝:“那不用了。”   保险确实是个问题,不过他应该可以自己交?   他这种情况,找个正经单位上班不太容易。   出差补贴什么的,一听就需要到处跑。他还是觉得留在家里比较好。   小李也跟着游说:“想在京城落户可难了,进我们单位只要通过一个月试用期转正之后就能落户。京城的房子很贵,单位分的房子还是学区房,将来子女入学还有福利政策。”   说完,他觉得背上一寒。   眼角的余光看到姜稷在看着自己,琢磨了一下,觉得是这位觉得他们骗小孩儿不满了。   米正又认真想了想:“我家暂时不缺房子住,也不住京城。”   其实老刘和小李的主要目标是姜稷。这位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几个月来不仅帮他们找到了许多藏匿资金的线索,还能把案犯已经转移到国外的资产转回来,简直神了。   这位还帮忙抓了好几个恶性犯罪的通缉犯。相对于给出去的悬赏金,节省的人力物力不知道多少。   可惜的是,姜先生油盐不进,但没想到身边还跟着一位很有天赋的小哥。   比起姜先生那种一看就很难搞的人来,这位一看就很简单,绝对是个突破口。只是刚才被姜稷警告了,他们就收敛了一点,本来就没打算靠着两句话就把人给忽悠……给招揽。   这位小哥完全是个意外之喜。   能够放在巴掌上的纸灯笼在进入无人的山路后,就自己飘在了前面。   鬼魂和尸骨之间存在特殊的联系。   女鬼在近距离之下,会自然地往自己尸骨的位置过去。   跟在纸灯笼后面的是杨步。   他手上还拿着一枚用红绳绑着的铜钱。   他试过,这枚捡来的铜钱压根扔不掉,现在更是拽着他往前走。   米正跟在他后面,观察周围的风景,看上去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廖警官和大刘、小李的体力都很好,爬一座小山就跟遛弯似的。倒是几个小混混累得不行,早起打的鸡血已经快见底。   好在水库不远,目的地也不用到水库。   杨步率先指着前面说道:“就是那儿。我在那儿捡到的铜钱。”   要不是有女鬼带路,杨步其实不敢肯定能不能顺利找到确切位置,肯定得多绕几个圈子。他就来过一次,也不熟悉,山里面的树木长得看上去都一样。   有女鬼在就方便多了,跟着纸灯笼走就行。   到了杨步捡铜钱的位置后,纸灯笼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前飘了十来分钟,才停了下来。   乍一看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山坡,经验丰富的老刘一看就知道了:“下头应该是个古墓。”他看米正好奇,就指着边上的碎石,“喏,这里有墓砖的痕迹。”   找对了地方,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 。   他们找到了女鬼已经白骨化的尸骨,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尸体脖子上还有一截接近腐烂的绳索。显然女鬼身前是被勒死之后,丢弃在一个古墓里。   这里位置偏僻,罕有人经过,就算冲刷出一些尸骨,也会因为古墓的关系,被认为是从古墓里带出来的,不会觉得是杀了人。   像他们玥城这种以前发生过战乱的地方,类似的事情并不算稀奇。   杨步捡到的铜钱,应该就是古墓里冲出来的,被女鬼当做了凭依,跟着离开了原地。   现在纸灯笼落在古墓上,女鬼飘了出来,坐到自己的尸骨边上,两眼茫然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也不知道是因为有尸骨,还是因为在聚灵符的纸灯笼里养了一个晚上,女鬼今天的状态好多了。   几个小混混能看得清楚一个半透明的女鬼了,吓得抱成一团倒抽气。   老刘和小李倒是很镇定,廖警官显得有些意外,但没多表示什么,而是站到一旁,联系当地派出所报案。   米正不敢站太近,怕破坏抛尸现场,就顺着女鬼的眼神看去,发现从这个角度,能够看到底下村子里的几个屋顶:“姐姐家是在那儿吗?”   “是……”女鬼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对着米正笑了笑,“谢谢你啊,弟弟。我想起来啦,我家就在那儿,家里还有我男人,现在就回家啦。”   女鬼从出现起,不是披头散发,就是五官错乱的样子,这会儿却恢复了长相,竟然十分俏丽。年纪应该是停留在死亡的时候,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   米正看女鬼一下没了踪影,都来不及道别。   “啊!”杨步突然惊叫了一声,在这种环境下,把几个小混混吓得差点蹿上树。   “怎么了?”   “又有鬼?”   “不是,我的……那个铜钱没了。”他一直拿在手上的,突然就没了。   米正没理会他们几个,在边上找了一块石头坐下,从背包里拿了纸笔,快速画了一张简单的素描,然后递给廖警官:“姐姐长这样。”   其他人只是看到一个半透明的侧影,能够捕捉到的人物特征有限。而且显然女鬼死了有些年头了。要是通过这些信息去寻找,工作量非常大。如果有明确的人物画像就能减少很多工作。   米正的手很巧,制作纸扎本就需要一定的绘画功底,加上这段时间经过姜稷的教导,简单画一副素描不在话下。   杨步看着米正拿出来的画像,一脸不敢置信,嘴巴嘟囔了一下,到底没像以前那样说出什么难听话。   他没想到一个一直被他看不起的学渣,并不是一无是处,画图还这么厉害。   反观他呢?如果不是手贱乱捡东西……应该说在整个案件中,他压根没派上什么用场。   女鬼的长相十分具有辨识度,拿去村里很快就有人认了出来。   一个大婶很肯定:“这不是永新媳妇嘛!”   “永新是哪个?村里没有叫永新的啊。”上杨庄的书记是大学生村官,对村里的情况不熟悉。   一旁的大爷就指着一栋已经塌了半边墙的房子说:“就是那家。咱们杨家到他们那是永字辈,永新是咱村里的称呼。身份证上应该是叫杨新?”   一个老婆子拍了他一下:“不是,永新姓张。跟咱们家老二一个班的,你忘了?”   村书记就一下找到了人名:“那就是这个,张新。”   张新的母亲是杨家人,父亲是入赘的,所以他原先是跟着杨家人一样排字辈。后来张新母亲去世了,他就改了姓,跟父亲姓张。   他是村里最早出去打工的人,不仅赚了钱回来,还娶了个特别漂亮的外地媳妇儿。   “可惜结婚没多久,他媳妇儿就跟人跑……”说话的人看着一堆的警察,想到刚才的画像,突然冷汗冒了出来,“死……死了?”   确认了张新的个人信息,就能够通过结婚登记信息查到女鬼的具体身份。   张新现在并不住在上杨庄,据说一直在外面打工,很多年没和村里人联系。不过他还是很快就被找到了。   消息还是米正在中间传了个话:“姐姐找到了?”   女鬼的声音透过电话清脆甜美:“是的,多谢弟弟。我终于找到了……我男人……嘻。”   米正想到张乔治,怕她杀了人之后变成厉鬼,提醒了一句:“姐姐不要冲动,把人交给警方。”   其实米正的担心是多余的。女鬼的力量没那么强,做不到杀人:“放心好了,从抓捕到枪毙还有好长时间呢。我把现在的地址告诉你……”   她杀不了人,但能够做很多事情。   四五十岁的张新已经看不出年轻时候的英俊样貌,常年在工地上的劳作,让他年纪不大就已经微微驼背。这几年他只能在工地做保安,赚取一点工资。   他原本可以从事别的工作,但是工地人员流动性大,他从二十几年前干下了那件事情后,就一直心虚。   这天晚上,他在工地上巡逻的时候,看到尘土中有一点反光,捡起来一看,发现竟然是一枚铜钱。   他毫不犹豫地捡了起来,又在边上找了找,没发现第二枚:“嘿,还不错!”   他巡逻完就回了简易工棚,就见工友冲他暧昧地挤眉弄眼:“怎么了?”   工友嘿嘿一笑:“看不出你啊老张,竟然有个这么漂亮年轻的媳妇儿,来找你了。”   “神经病。”张新骂了一句,推门进去突然听到女人说话。   “回来啦?”   “嗯,回来了。”他下意识回答,突然寒毛都竖了起来。   女人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依旧是二十出头的模样,娇俏可人:“我也回来了。” 第46章 集会   张新很快就被抓了, 抓到之后,手机肯定不能再用,米正就失去了和女鬼姐姐的联系方式。   米正对于后续很关心:“张新为什么要杀他老婆啊?”   女鬼姐姐年纪不大, 长得又好看, 之前的调查都显示夫妻俩人关系亲密, 且结婚没几年, 应该没什么矛盾要闹到杀人的地步。   退一万步, 实在日子过不下去了, 离婚不行吗?   他这个问题问过廖警官,但没问出什么来。米正算是相关人员,倒也不是真的一点不能说, 而是这件案子不再他的侦办范围,他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倒是小李应该是职能部门不同,私底下可以说话随便一点:“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他刚开始还想说是他老婆不检点,被他发现之后杀了。后来……应该是他老婆就在他身边, 鬼上身知道吧?”   “知道。”他见过张乔治上身汤约瑟。   按理来说, 女鬼的力量比张乔治差得远,遇见米正的时候,连自己的鬼体都快维持不住了,肯定没力量去上身一个四十多岁的壮年男性。但是女鬼被聚灵符纸灯笼蕴养了一阵, 力量得到了增强。而张新的身体情况本来就不是很好, 加上受到了女鬼和被捕的双重惊吓,灵魂的力量被削弱。   此消彼长之下, 张新就被女鬼上了身。   之后的审讯不是在审讯犯人, 而是受害者的亲自陈述。   小李说到这里, 略微有点尴尬,毕竟米正的年纪不大, 感觉上就是还需要精心呵护的花朵,有些话不太好说得太直白,委婉了一下,“他在外面打工的时候被人仙人跳,让人威胁欠了一屁股债还不出来,让他老婆去替他还债。”   很多杀人犯仗着人死不能复生,审讯的时候还会对死者进行泼脏水,想要证明自己的杀人理由充分,证明死者不无辜。   问他们后悔吗?   他们会后悔,也会流泪。但他们是后悔杀人,还是后悔当时事情没有做得更精细一点,导致现在被抓了呢?   其实米正能听明白。   这些年经济条件好一些了,类似的破事少很多。他小时候村里以前也闹过,也听人说起过别的村的闲话,谁家的汉子把自己老婆输了之类的。   “他老婆当然不同意,还要和他离婚,就被他杀了。”   米正接了一句:“村里男人对面子可看重了,真被戴了绿帽,一般也不会说老婆跟人跑了。他们只会说老婆出去打工了。”   小李听着也沉默了,总觉得这种话题不好深聊,就换了个话题,说起京城那边的情况,还给他介绍了一些书画相关的内容,最后还说了一件事:“下个月妙华寺要举办个宗教协会的聚会,我这儿有帖子,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米正听得一愣一愣的:“宗教聚会还会给你们发帖子啊?”   法师大战唯物主义战士吗?   他的声音太惊讶了,小李隔着电话都在笑:“所有集会都得向有关单位申请批准才可以举办。这个聚会不是对外公开的那种。”   意思就是出席的都是能人异士,不是单纯念经礼佛的那挂。   米正好奇是有些好奇,但觉得自己一个画符还带着鬼的,出席那样的场合不太合适,怕他们会和影视剧里的名门正派一样,把他这个与鬼为伍的灭了。   “我还是不去了。最近有事忙呢。”   小李好奇:“忙什么呢?要不要我帮忙?”   米正倒是不隐瞒:“我不是分不清人和鬼嘛。最近在加这方面的课。”   这方面小李帮不上忙,也从来没有这方面的困扰:“集会在下个月3号,你要是有空过来玩,就联系我,我带你进去。”他的工作很多,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米正说话的时候,其实在车上。鉴于他开车上路有妨碍交通的嫌疑,目前开车的是轿夫鬼。   车子在市中心最繁忙的商圈停下,等米正下车后,轿夫鬼再把车开走。在这里等着他的,是这一回的特殊教师——彩虹头的小混混们。   五个小混混虽然没干过什么好事,但经历了这一次的事情之后,反省了一下自己,决定改过自新。   但是工作不是那么好找,他们也不可能马上就收心,现在这样的安排倒是很合适,就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还能和老师这个称呼联系在一起。   看到米正,他们这几个当老师的,比学生要紧张多了。   米正倒是没看不起他们的意思,下车之后就跟着蹲在他们身边:“现在就开始上课吗?”   粉红头最外向,指着旁边的咖啡店:“要不进去说?”   十月中旬,温度已经降下来了。最近一波寒潮过境,让最后一批穿短袖的顽强人士穿上了外套。   不过这种天气非常适合外出,周末商业街的早晨,已经渐渐有了人流。   “好啊。”   一行人转移进了刚开始营业的咖啡店里,坐在靠玻璃幕墙的位置上。   等店员给他们送上咖啡和蛋糕,就听粉红头下巴微抬:“你觉得刚才的人是什么身份,家庭环境大概什么样?”   他们这一伙人,敲诈勒索的事情干得多了,看人很准。什么人能敲诈,能敲诈多少钱,敲诈完了没有后遗症,他们都门清。   姜稷让米正跟着这群人学习,主要是让他学习看人。   自家小朋友见过的人少,小城闭塞,对于外界人的花花肠子压根不清楚,得见识一下人类社会的多样性。   小混混们倒是尽职尽责,也认真做了功课。   第一天带米正去了市中心,第二天就带着去了赶大集,第三天还带着去了学校门口,见识各种不同的人。   姜稷找了鬼,帮他们把之前敲诈来的钱还了回去。   他们虽然因为敲诈勒索被抓了几次,但是之前是年龄不到,后来“学乖”了,就没被抓过。   他们不知道姜稷是怎么把他们干的每一件事情查清楚的,有些他们自己都记不清了。但这一手之后,姜稷不仅成为了他们最大的债主,他们也不敢再起任何花花肠子。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后,米正接到了米良继的电话:“妙华寺的大师傅亲自来的?”   米良继说着也是满脸不可思议,看着眼前面容和善的大和尚:“对,你要跟他说话吗?”   人都找上门了,肯定得说两句。   大和尚说话慢悠悠的,隔着电话也能听得出很和善:“米施主,贫僧这一次过来,是三天后有一场聚会……”   米正后知后觉地想起,是小李之前说过的那个。   妙华寺是省内非常著名的大寺庙,位置在玥城和省城的中间,香火鼎盛,也是近年来大力发展旅游业的重要景点。   米正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人家大和尚来亲自邀请的,甚至有些怀疑人家是骗子。   大和尚大概是察觉出了他的疑虑,开了视频通话。   米正在妙华寺的官网上找到了这位法号慧信的和尚,竟然是妙华寺的住持。   米正到底是脸皮薄的小年轻,人家住持都亲自上门了,也不好意思回绝,就答应下来,倒是拒绝了慧信法师派人接送的待遇:“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过去就行。”   慧信法师挂了电话,没一会儿就和米正交换了电话号码,还加了微信。   这边电话刚挂,米正又收到了张天师的电话,目的也还是邀请他去参加妙华寺的聚会,还跟米正多说了一些:“这两年鬼怪变多变强了,几个门派都有发现,所以前阵子大家聚在一起交流了一下具体情况,还去几个节点探查了一下,需要重新加固。小正你的符箓很好,要是有空的话,过来帮把手,交通住宿和劳务费都好说。”   张天师说得很客气,事情也说了个大概,只不过米正是个野生小天师,对什么门派什么节点压根不知道,听着觉得事情不小,就答应下来:“我知道了,到时候我自己过去。”   他能力有限,考不上公,应该也能以另外一种方式为人民服务?   就是不知道他这种学了没几个月的菜鸟,能够帮上什么忙。   张天师听他同意,松了一口气:“那到时候我在门口接你。”   米正觉得怎么说自己一个晚辈,不应该让长辈来迎接,刚想拒绝,张天师那边就隐约传来别人的声音。张天师简单说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米先生,你家大黑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宠物医院的护士叫了他一声。   “哦,好。”米正牵着大黑和大花往诊室走。   他一离开,整个候诊室的猫狗都像是松了一口气,软绵绵地趴在地上。不管原先嚎的闹的,全都安静了下来,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   宠物主人们倒是羡慕,小声说:“这家的毛孩子养得真好。”   “猫养得跟个小豹子似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走路的时候都能看到肌肉块。”   护士在边上笑:“就是田园猫,骨架大。”   “那条细犬的年纪很大了吧?”   护士刚给填了档案:“说是快21岁了。”   “嚯!真的假的?大狗能养到21岁?”   “那是细犬?不是灵缇?”   “不是,灵缇要小一圈。你看那肩高……”   “不说肩高,气势好足啊。我家这个也是一霸,从来没这么乖过。”   米正是带大黑和大花来做体检的。之前在玥城的宠物医院做过,但省城的宠物医院能够检查的项目更多更专业一点。   他们省城有一所农大,这家宠物医院是农大的附属医院,算是宠物医院中的三甲,每天来这里看诊的毛孩子非常多。预约得提前三天,一早过来,等看完拿到报告已经是下午3点了。   医院在郊区,周围很空旷。   米正找了个停车场门口比较不碍事的角落,等轿夫鬼开车过来接,顺便拿水碗给大黑和大花倒水喝:“等上车就把绳子解开。”   大黑和大花的活动范围非常大,今天牵绳子的时间比较长,总想把项圈抓下来。   突然边上有个声音说:“嘿,待几个小畜生比待自己父母还孝顺。”   米正人都没看清就骂:“你待你父母,没别人待猫狗好,还好意思说?”   再说他也就是给喂个水,怎么就能推断出孝不孝顺的结论了?还小畜生?小畜生惹他了吗?   经过的一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没想到米正会回怼,愣了一下。   会这么暗搓搓嘀咕一句的,都是欺软怕硬的。   他本来是看米正年纪小,当他好欺负才这么阴阳怪气一句,现在米正站起来,比他高出半个头,刚才被米正挡掉一半的猫狗,一个比一个大,顿时就心虚了,干笑两声赶紧跑。   等跑远了,他才嘀嘀咕咕:“也不知道维护自己爸妈有没有这么积极,啧。”   等他回头看到米正带着猫狗上了一辆路虎,就又说了一串酸话。   米濉回家的时候,给米正买了一辆奔驰。   现在这辆路虎是姜稷买的。他也不说是给米正买的,只是平时都是米正在用。   轿夫鬼现在有米正的全套聚灵符加持,白天也不用待在玩具熊里。车里更是布置了米正刚学会的聚灵阵,让轿夫鬼能够很顺溜的开车。   他看刚才那个小老头,问米正:“刚才那个人惹你生气了?”   米正坐在后排,给大黑和大花解绳子和项圈,一撇嘴:“一个神经病。”   项圈解下,大黑甩了甩脑袋。大花用后脚挠了挠脖子。   轿夫鬼“哦”了一声,跟着挠了挠自己的脖子。   不过轿夫鬼的身体本质上还是纸扎,挠起来像是在挠纸片一样,唰啦唰啦响。   这里距离省城家里有一段距离,米正给两个毛绒绒做个按摩,倒是感觉很快就到家了。   大黑和大花今天被束缚了一天,显然已经很不耐烦了,下车直接是冲下去的,绕着大院子开始巡逻起自己的新地盘。   这地方是平地,院子有专人(鬼)打理。米正也不去管它们,赶紧回家补课。   姜稷看他一回家就扑进书房,给他在自己身边扯了张椅子:“现在知道补课了?”   米正看看时间距离晚饭还有一会儿,就先埋头开始画符,嘀嘀咕咕抱怨:“你也不给我放假。高三还有周休呢。”   姜稷听他软绵绵的声音像极了撒娇,眉眼都跟着软了下来,嘴上很严厉:“你欠那么多功课,再不努力怎么行?手感上来了就停下,今天继续教你阵法。”   “哦。”米正再迟钝也发觉了,姜老师现在教的课本越来越玄乎,压根就不是高考用的。   但要说完全不沾边,那也不是。   像是教他书画,说是让他走美术生的路;   教他玄学知识,说是文言文;   关键是还得学数学!   甚至还有立体几何!   在纸上画个符多愉快,为什么阵法这种大号的符就得学数学!   姜稷看着他画了两张符,就让他收手:“行了,别把灵力用完了,回头画不出来。”   米正压根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灵力,只知道每天能够画符的数量有限,大概身上确实存在着一根自己看不见的蓝条。   摄于姜老师的威严,只能端正态度上课。   课间休息是不存在的,只有吃过饭之后,姜老师才会短暂变成姜哥,带着小朋友遛弯,跟他说说话。   米正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看到的新闻跟姜稷说,想起去妙华寺的事情,还有些小忐忑:“哥,你说他们会不会把我灭了?”   “他们为什么要把你灭了?”   米正比划了一下自己和姜稷:“因为我跟你鬼混?”人和鬼天天在一起,不叫鬼混叫什么?   姜稷一时无语:“知道鬼混是什么样的吗?乱说话。”   米正听他语气不严厉,就觉得自己调戏成功了一咪咪,自己暗搓搓高兴,还带了点小害羞。   “大黑和大花的体检报告怎么样?”   “大花很健康。黑哥岁数大了,要注意点。我想去学一门宠物营养学之类的课,不知道农大那边能不能旁听……”   去大学上课比较麻烦。农大的动物医学,一般针对的也是牛羊鸡鸭之类的牲畜。米正暂时还没有充足的了解。   倒是妙华寺的集会一眨眼就到了。   米正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妙华寺作为著名旅游景点,在省城就能轻易乘到旅游大巴,80块钱含门票。   今天不是什么初一十五,不过现在专门去进香的人不多,烧香拜佛的大多数也都是进什么庙烧什么香而已,不那么讲究。   倒是这个季节去妙华寺农家乐的人不少。这段时间山里的各种山货成熟,正是吃的时候。   米正做的大巴上没几个空位。   旅游大巴的环境比长途大巴要好得多。倒是米正看到一个熟人,就是那个在宠物医院附近嘀咕他孝顺的小老头。   米正看了一眼,没吱声。   小老头也没发现他,和同行的几个人聊天,一会儿说自己多有钱,一会儿说自己子女多孝顺。   米正戴着耳机,听姜稷给他录的课文,没一会儿就启动学渣BUFF睡着了。   早上7点出发的旅游大巴,8点半准时到了妙华寺的山脚下。   米正没来过妙华寺,以为妙华寺就像是武侠片里的那种到了地方直接爬山。结果山脚下有一个规模不小的镇,一眼望去全是各种餐厅民宿,还有很多当地人摆的摊,卖很多山货。   产出和米家庄那边差不多,但这边的显然包装更加精美,大部分还是处理好了能够直接吃的。   米正闻着炒货的香味,顺手买了一包糖炒栗子,才跟着上山的人一起走。   他买东西耽搁了一会儿,走着走着很快就到了最前面。   等他拿着在寺庙里转了一圈,才想起来问人:“师傅,今天的集会在哪儿啊?”   被逮住的和尚一脸懵逼:“什么集会?”   米正也跟着一愣,看了看手机,确定日期和地点都没错:“不是今天集会吗?”   “没听说今天有集会啊?庙会得到过年的时候。山下赶集是逢一逢五。”   米正还在发愣,小李的电话就打了个过来,问他到哪儿了:“我在寺里了。不过他们不知道哪儿集会。”   小李也愣了一下:“山上头那个寺里?哎,你等着,我去接你。”   “哦。”米正就在寺庙里的大树下坐着等。   和尚看他没什么事了,就继续洒扫落叶,过了一会儿还递给他一个柿饼:“庙里自己做的。”   米正谢过,跟和尚一起吃糖炒栗子,还从背包里翻了一小包茶叶出来:“自己家炒的。”   省内没什么出名的茶树,米正的茶叶是他爷爷以前在山上种的几棵茶树。   米正也没空打理,还是上次去摘山葡萄的时候,罗伊看到了采了一波秋茶。   过了没多久,一个年纪不大的和尚过来,确认了米正:“住持说请施主去后山。”   米正就和刚才一起喝茶吃糖炒栗子的和尚道别,然后跟着年轻和尚走。   等出了后门,年轻和尚才问道:“刚才施主是在和谁说话?”   米正一听这话,就知道出问题了,脖子上爬了一层鸡皮疙瘩,很快又褪了下去:“一个大师傅,还请我吃柿饼了。”他拿了夹板,随手画了一副刚才和尚的画像。   大树底下的和尚剥着板栗,面前摆着一壶茶,边上倚着一把扫帚,不太像普通和尚那样慈眉善目,倒是显得很壮硕刚毅。   年轻和尚惊讶极了,宣了一声佛号:“这是老住持。抗战的时候圆寂的,都没找到尸骨,没想到回来了。”   两人边走边聊,等到了地方米正才发现,原来集会的地方不在山上,而是从山门直接绕后走就行,距离也不远,外面还挂着一个温泉疗养院的牌子。   所以,门票白买了?   耽搁了一趟山路,年轻和尚带他进入会场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了。   温泉疗养院的大会议室里用投影仪放着PPT,慧信法师在上面主持,小李和张天师坐在很靠前的位置。   米正头一回经历这么严肃的会议,不由得拿出上课的态度,拿出平板开始记笔记。   年轻和尚带着米正在后排坐下,看到米正的态度,眼角抽了一下。这位小施主……就很特别。 第47章 以前的时代过去了   米正来得晚, 没听到前面,不过听了一会儿也听明白了,就是国内有几个类似龙脉一样的地方, 近期灵气比较活跃。   玄门的各个势力拿出前阵子探测的结果, 需要重新加固上面的大阵。   只不过大阵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前辈布置的, 到现在不是缺能力就是缺知识。   阵法这种东西, 看起来跟什么都沾点边。   像米正这种画符的, 现在也开始接触阵法了。   张天师这种风水师, 需要布置各种风水局,瞧着和阵法就更加接近。   另外一些炼制法器的,是把阵法凝练在各种器物上, 那就和阵法更是关系紧密。   但认真说起来,哪个都不算是正经的以结合自然环境布置的能够影响一方的阵法。   就米正这种刚接触阵法的,简单粗暴地把符文理解为阵法配件。   如果阵法是一辆车,符文就相当于一个轮子。   这种理解其实是有偏差的。只不过画符对于米正来说太简单, 才会让他产生错觉。实际上他画的符已经是发动机级别了。   现在把大家叫在一起,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希望能够集思广益,有人出人有力出力。   反倒是材料和钱什么的,大家都不缺。   会议只是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接下来还是要实地实践。   妙华寺就在其中的一个节点上, 常年守护着一条龙脉,刚好可以拿来试试。   米正身边坐着的都是玄门的年轻一辈, 年纪和他差不多, 记笔记的也不少。看他东西没记全, 就把自己的笔记给他抄。他们出现在这里,主要是学习, 能够参与到这么重大的事情中,见识最为核心的大阵,足够他们接下来好些年的研究了。   “小正啊,过来,我带你去。”张天师率先上来招呼。   妙华寺的住持慧信法师紧跟在张天师身后:“米施主来了就好。”   米正被看得一头雾水,只能先挨个打招呼。   几个和张天师他们一样坐在前排的玄门大佬,看到米正也都过来一一招呼,还全都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甚至都慈眉善目地摸了摸他的手。   “沾点福气嚯嚯嚯~”   米正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想到自己人参娃娃的体质还能被人给看穿,跟着走在看上去最安全的小李身边。   小李是特殊部门的,坐的时候在一起,走起来就和玄门的人自然分开了。   米正和他走在一起,倒是躲了个清净。   岁数大的几个都是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是他们太热情,把小朋友惊到了。   其实小朋友也把他们给惊到了。   张天师是和米正接触过的,也和这群老友说过,只是他们当时都不信。现在这种末法时代,哪里还能有什么充满灵气的孩子?更何况是十八岁了,还没点异象。   没想到等真的见到了人,那浑身的灵光差点把眼睛都给闪瞎了。   这要是个物件,用玻璃罩子罩起来,都不用打光。   这么一个宝,怎么躲到十八岁都不被人发现的?   米正没察觉周围人打量的目光,倒是觉得这个温泉所在的地方不错,逐渐放松下来。   小李倒像是头一回见到米正一样,一直盯着他瞧:“你要不要来我们部门?待遇从优。”   上次回去后,他调查了一下米正。万万没想到,他还是个富二代。   和那种身家无数的富豪是不能比,但绝对是中产家庭中比较靠前的了。   人家在京城有房有商铺,确实不缺房子住。   按照米家的情况,他们单位也开不出能够改善人家住房的条件来。   “不了,你要是有需要,直接联系我好了,能帮的一定帮。”听小李提到这个,米正倒是想起来了,忙着上课都忘记给自己交金了。   小李听到这话,觉得还算有收获,就没再多说,反而说起泡温泉和旅游之类。   米正就听他说话,也不敢多和别人交流,实在摸不准不认识的人是人是鬼。   山路不好走,这一行人倒是都没什么问题。哪怕是老先生老太太,走个山路都健步如飞的,以米正走惯了山路的脚力,都不比人快。   小李解释:“这些人都是有武功的,可厉害了。你也学了点吧?”   “刚开始打基础。姜哥说我入门晚,基础方面得格外注意。”他现在还得每天扎马步呢。   “姜先生很厉害。”他们部门最先接触的是姜稷。那位人品没问题,但真心不好接触。   眼前这位应该算是姜稷的学生,可看外表和两人相处的氛围又不像。   说起武功,米正就很好奇:“你也会武功吧?会轻功吗?会飞吗?”   “我家是开武馆的。电影电视里那种飞来飞去的轻功不会,提气比别人跳得高一点远一点倒是可以。想学吗?”武馆现在的人气说低不低,会有许多各个年龄阶段的人慕名学习;但只是作为兴趣爱好,大部分学上几节课,之后就查无此人了。   别说是愿意武学这条路上面发展,就是愿意扎扎实实打基础的人都找不出几个。一些学得时间长一点的,也都是学点花架子。   不过这一行的就业面确实不广,又容易受伤,也怪不得别人。   米正的资质怎么样不好说,但这份踏实是很难得的。   玥城的民风也算彪悍,听说以前老街上还有镖局,米正对这些很好奇,小李就多讲了一些。   周围都是一些年轻弟子。他们也算是自小习武,但是重点肯定是在玄学方面,对于武馆的日常也很感兴趣。   都是同龄人,很快就聊在了一起,没察觉时间,听长辈们招呼才发现已经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火山口,里头有个圆溜溜的湖,不算很大,也没开发旅游,妙华寺管这里叫小天池。   阵法就环绕着小天池。   米正还没看到阵法,就觉得通体舒坦,吐出一口气,像是灵魂出窍的时候那样,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眼皮子一耷拉差点站着睡过去。   其他人的反应没他这么剧烈,但也觉得爬山的疲惫瞬间就消散了。   小李扶了一下米正的后背:“小正?”   米正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但还是打了个哈欠:“没事,这里好舒服啊。”   聚灵符,他现在画得很顺溜。   自己也经常被人和鬼说是灵气充足的人参娃娃,但还是头一回真切地感觉到什么叫灵气。   澎湃的灵气冲刷着身体,感觉整个人泡在舒服的热水里。   长辈们看他笑得很慈祥,招了招手让他过去,随后又像是刚注意到一群晚辈似的,补了一句:“你们也都过来。”   刚才开会的时候介绍了各个门派势力讨论出来的几个草案,但真正见到这种以山川地貌为阵的做法,年轻一辈其实压根就没看见阵法的痕迹。   米正能够感受到一些,但具体哪里薄弱,哪里需要修补,就两眼一抹黑。   历史传承悠久的门派,有一些不知道什么年份传下来的笔记,不过和米正刚开始学习玄学的时候差不了太多。   辨别具体哪个字,都比较困难,想要理解其中的意思更加困难。   玄学方面的知识又不用于日常生活,可以参照的文献资料更少。   米正发现自己能看明白一些,但不敢确定,就悄悄问张天师:“我能请外援吗?”   张天师可以肯定米正是有师承的,但还是问了一句:“可靠吗?”   米正很肯定:“可靠的,我家老祖宗。”假的祖宗也是祖宗。   “哦,那可以。”张天师还以为是请神上身。   这是玄门里比较常见,也算是比较好入门的一种法术。民间就有很多类似的,像是五仙、跳大神一类的都是。   请的“神”,有些是有灵气的动物,也有是自家的祖辈。厉害点的,可以去凭借信物寻找特定的死去的人。不过招摇撞骗的多,真的少。   张天师还想问他要不要什么仪式之类的,就见米正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   米正简单说了一下这里的情况,然后问了一句:“哥,你有空过来看看吗?”   张天师虽然站远了一点,但是耳聪目明,还是听清楚了米正的称呼,心想:你家老祖宗真是又时髦又年轻啊?   米正不在,姜稷的事情不多,无非就是给小朋友整理教案,接到电话就答应下来,想着正好借着实物来上课:“好,我马上到。”   米正一听,就觉得没问题了,跟着前辈们绕着湖,装模作样检查阵法,拿了纸笔把看到的阵法记录下来。   他已经学习了阵法基础,眼前这个大阵是很复杂,但是一点点拆解出来,慢慢画出来倒是不难,只是画着画着感觉不太对,只是菜鸟也不敢说什么。   “好乱啊。”   听到耳边的声音,米正下意识附和:“嗯。这里只有半个,像是打了个补丁。”   小天池的面积不大,但也是看跟谁比。绕湖一圈,还没有正经的路,很难走,也走不快。   说完,他才发现姜稷已经到了:“哥!”   姜稷摸了摸他的头,跟在他身边走。   周围的人这才注意到,更加注意到这位突然出现的人,脚下压根就没有踩到地,只是做出走路的姿势,实际是在飘。   这是什么轻功都没法解释的。   距离米正很近的张天师直接停下来行礼:“晚辈青云山张锦同,见过前辈。”   张天师的辈分很高,连他都自称晚辈,其他人也纷纷在原地行礼。   不是他们不想更恭敬一点,实在是地形复杂,只能排成一条线。   姜稷笑了笑:“你们忙,我就来看看。”   他穿着和米正差不多的卫衣牛仔裤,像是一个普通游客,指着米正的本子小声说话:“正好开始学阵法了,你觉得眼前这个阵法的作用是什么?”   米正看着纸上麻花一样的线条:“我还是先看个全貌?”   旁边的张天师一听,就对后面的晚辈队伍扬声说道:“谁带了无人机,飞一圈看看?”   好几个人都说自己带了,正好前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平台,一行人过去休息一下。   张天师看了看人家年轻的会用手机的老祖宗,心想他们这群年轻人总不能在高科技上输人。   米正感觉到张天师冒出了奇怪的胜负欲,多看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低头整理刚才看到的阵法。   他错估了阵法的尺度和复杂度,一张纸上明显记录不下,比例也不对,得重新画。   无人机很快就传回了清晰的画面。   米正就干脆盘腿坐在石头上,低头把整个大阵的样子画下来。   刚开始还只是张天师和几个年轻人在看,过了一会儿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这条纹路对照的是这条小溪?”   “这里是那块石头?”   “这是那棵树?就剩下一个树桩了,是不是要补种一棵?”   “兄dei,那是悬崖上啊,怎么种?”   “无人机播种?不过长成得多少年啊。”   “这么看清楚多了。”   “这边再飞一下,飞低一点,看不太清楚。”   “行!”   一群本来以为只是过来打酱油的年轻人,没想到自己还能发挥作用,积极得很。   还有人直接根据米正画的阵法图,结合现实画面,开始在电脑上建模。   反倒是老前辈们变得无所事事,拿出老花镜看小年轻们整理出来的成果。   大阵实在是很复杂,等米正把看到的阵法记录完全,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中间他们还吃了一顿午饭。   这时候所有人看着阵法都觉得不对了。   “这里断了,应该把那边的石头搬一下就行了吧?”   “这条小溪是不是太小了,比起旁边的脉络有点细,是不是用挖掘机挖宽一点?”   “我怎么感觉这个整个一块都没什么必要?”   一群小年轻,压根就不懂什么阵法,但靠着“怎么样看着才顺眼”,重新画了一个。米正这个有基础的又改了改,拿给姜稷看:“哥,你看怎么样?”   姜稷一直由着他们发挥,当听到吊车和挖掘机的时候,已经不吭声了,再看到他们画出来的东西,还真有点阵法的意思,但是:“你们画这个阵法,目的是什么?”   米正不知道,几个名门大派的年轻人倒是知道:“让龙脉的灵气不那么活跃。”   姜稷又问:“灵气活跃不好吗?”   他们刚想说不好,但在开口之前想了想,似乎灵气活跃也没什么不好。   灵气活跃不好,难不成灵气得死气沉沉才好吗?   但是他们学的一直都是镇压龙脉,又很矛盾。   这种困惑年轻一辈有,年长的一辈也不少,只不过他们的想法更通透,问:“前辈的意思是,要重新布置一个阵法吗?”   姜稷抬眼看着面前的山川,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这些了。”   “啊?”所有人都惊讶极了。   米正突然想到张乔治的事情,当时他的鬼域破损,是因为突然出现的大量警察。联系到眼前的阵法,他突然把本子一合,拉了一下姜稷的手:“哥,我们回去吧。”   其他人没想到米正要走。明明前置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应该讨论怎么修复或者重新布置阵法,怎么人突然就要走了呢?   而且布置阵法又不是真的靠着挖掘机吊车就能完成的,得用灵气去激活。   现在谁能比米正的灵气更加充足的?   小李也愣了一下:“这里不管了吗?”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唯物主义战士必胜!”米正笑着说了一句,就脚步轻快地和姜稷快速下山。   “哎?”难不成是想让他一个唯物主义战士,单挑一群法师?   他们一走,时间也不早了,只能先下山。   倒是小李想不明白,还是给米正打了个电话:“小正,你给我说说清楚啊?”   米正倒是没卖关子:“以鬼神治天下,早就该过去了。现在这个时代,不是几个阵法换来的。”   其实无论在哪个时代,阵法能够起到的作用都很有限,甚至连维持的时间,都不如人们想象中那样长。   能够改变地形的变化太多,任何一次都会影响到阵法。   “这个时代是老住持那样的人用血肉换来的,可不是他用念经念出来的。”米正想到老住持给他的柿饼,越想越觉得好吃,回到寺庙里又去找老住持要了做柿饼的方子,问了老住持的法号,“了生法师,过几天我给您寄我做的栗子糕来。”   老住持站在院门口,笑着目送米正和姜稷离开。   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小李,挂断了电话,心情激荡。   没错,他们的前辈才是这个时代这个国家的血肉长城,他们才是守卫这个国家的真正的大阵!   米正回到米家庄之后,跟着罗伊学做栗子糕,让轿夫鬼给了生大师送去。   米正吃着罗伊做的,姜稷和其他人都是吃米正做的,问他:“他们没再来找你?”   “嗯。应该是李哥跟他们说了吧?”米正觉得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反正那边没再联系他,应该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他更关心自己按照了生大师教的方子做的柿饼。   其实现在的柿子已经过了季节,不过山上还能摘到一些,像模像样地挂了两串在屋檐下,瞧着还挺好看的。   玥城的天气秋天短暂,一场寒潮过来,就得多加一件衣服。   米正准备开始为过冬做准备:“除了小时候,今年还是第一次在这里过冬呢。也不知道要准备多少东西。”   家里的人不多,鬼倒是不少。   鬼需求的东西不如人多,但该准备的还是得准备。万一山里面下雪,道路封了,去外面买东西不方便。村里只有一个小卖部,里面的东西一言难尽。   米正在家讨论要具体买什么,就有个男鬼过来叫他:“小正,村长找你。”   “哦,来了。”米正好奇,“什么事啊?”   男鬼说道:“应该是找你商量村里面修路的事。”   米家庄的村长当然也姓米,米正也叫大伯,过来坚持不进大门,两人就坐在屋檐下说话。   “外面的马路要拓宽,咱们村里的路也跟着修一下。每家每户要出点钱。”   米正点了个头:“是好事啊。得出多少?”   村长看着米正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觉得接下来的话有点难开口,总觉得是趁着人家大人不在欺负小孩儿似的,就报了个数字。   米正一听,数目不大:“嗯。什么时候给?”   村长支吾了两声,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是这样的。村里的道路上头会补贴一半,村里再出一些;不过果园这里的路,属于你家自己的,得全额自己来。”   其实村里人看着米正修房子,再看着米濉买给米正的车,都觉得米正家有很多钱,好几家撺掇着让米正家做“好人好事”,把修路的钱全都出了。有些人还很轻飘地说“反正就十几万”,根本不是人话。   反正村长是不会说这个话的,提都不会提。   米正觉得这事情也算合理,刚想同意,瞧瞧村长心虚的样子就觉得:“……果园的路,我这里没问题。不过从我家到三叔家那段路,也属于村里的路,应该是有补贴的吧?”   村长心里面咯噔一声,没想到米正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就说:“算是算的。不过这条路只有你一家走,上头的补贴是有的,村里面的补贴就没了。”   “那村里人的祖坟还是我一个人在修呢,怎么不见你们给我补贴?”他可以大方,别人不能占他便宜。   村长就开始哭穷:“你也知道村里没多少钱,咱们这个穷山沟,自己没什么收入,都是靠上头拨款,哪里有什么钱呢?”   米正见村长开始道德绑架,走向了他熟悉的套路,就开始不太熟练地一起套路:“那你看我刚高中毕业,连个工作都没有,更没什么钱啊。”   “那你不是刚修了房子吗?”   “是啊,所以钱花完了,还欠了好多钱。”   “你爸呢?”   “你也知道我和我爸关系怎么样。”   米濉离了村子十几年没回来,这次回来给儿子买了一辆车,确实让人羡慕,但似乎也就这样了,总不能让人把车卖了。   而且米濉帮着解决了三婶娘家那些事情,不是个好惹的,要是让米正把事情闹到米濉那儿去,那村里说不定还要再扒一层皮。   村长悻悻然走了。   米正站在门口好半天没动,摸了摸自己怦怦跳的心口,一张脸紧张地通红:“我可以的,没输!”   姜稷一直在门口看着他,用冰凉的手摸了摸他烫热的脸:“嗯,我们小正很厉害,不会被人欺负。” 第48章 移动充电宝   村长说是要修路, 现在只是提前做个统计,真正开工最快也要到年后。   米正平复了心跳之后,还是打了个电话给自己重新变成APP的爸爸。   米濉就给他出了个主意:“你这样……”   米正听着点头:“哦。我出面吗?要不你给村长打个电话?”   米濉在电话那头哼笑一声:“你在村里住, 威信要立起来。这事情得你来出面。”   “哦~”   “小正, 你得明白咱们家在村子里的身份。虽说咱们不按以前那么算, 但村里祖祖辈辈都受了咱们家的情是不假的。没有咱们家, 就没有米家庄。你说话得硬气起来。”   “哦, 那我试试吧。”   米濉听着儿子绵软的声音, 觉得孩子还是经历得太少,不过也不能催得太急,就问:“南城的房子收拾好了, 来玩吗?”   “买的房子吗?”   “不是,公司安排的。等看看要是这里的环境不错,再买个房子。”南城的房价比京城一点都不逊色,哪怕是米濉也不是想买就能买。   尤其是他现在的公司在南城市中心, 房价更是可怕。如果买偏远一点的地方, 那通勤时间会很长,还不如现在。   米濉答应等下班回去之后给米正拍现在的房子,还给他重新发了一遍地址,抬头看到甄弘方站他办公室门口:“甄总?”   “跟小正打电话呢?他来南城玩吗?”甄弘方很喜欢米正, 那种恨不得是自家小孩儿的喜欢, 完全不理解米濉这个亲爹,怎么就把米正放在村里。虽然人家村里环境是真的好, 但不利于年轻人发展不是?   “不来。”米濉觉得自己这个新老板什么都好, 就是总想跟他抢儿子。要不是清楚甄弘方对米正的热情没有一点那种歪心思, 他肯定不干这份工作。他就搞不明白了,“甄总喜欢小孩儿, 自己生一个?”   “我还没对象呢。”他这个年纪能够拥有现在的成就,除了自己家族的支持之外,和自身的努力也是分不开的。以前一年到头能够睡个安稳觉都没几天,也就从米家庄开始那一阵,作息才渐渐变好,但也没有时间去谈恋爱。   其实他有些好奇,米正妈妈是什么样的。米正的样子和米濉很像,但另外不像的部分,应该可以看出他妈妈肯定是个大美女。   不过米濉单身,上次在米家庄也没有任何米正妈妈的痕迹,也不知道是早就离异,还是早逝。他这个外人,还真不好问。   倒是他给米正准备的迟到的见面礼终于寄了出去,不知道米正收到了没有。   除了邮政会送货上门之外,在米家庄收快递得自己到镇上去取。   米家庄的位置特殊,距离玥城比距离镇要近,一般米正买东西,地址都填香烛铺的。   不过甄弘方不知情,填了米家庄的地址,默认是镇上的。   米正去镇上,还开了个导航。   姜稷开车让他坐副驾驶,觉得小朋友夸张了:“这不是你家这边的镇吗?”   “对啊。我没怎么去过。”知不知道什么叫山村?蚊香盘的直径和长度是一回事吗?   米正自己不敢开车,看姜稷开车还能聊天,突然觉得不对:“哥,你考驾照了?”   驾照可不是身份证,可以随便办……不对,身份证也不能随便办。   姜稷理解他的意思:“我报名上课了。”   “什么时候?”米正没看见姜稷上课啊?   “你逃课的时候。”小朋友别的都好,就是事情有点多,不在家的时间不少,“我报了个班,驾校师傅的服务不错。”当然花销也是正常学习的几倍,加上他的学习能力不错,满足课时需求之后,就很顺利通过了考试。   米正听他说起逃课,就闭麦了,假装看周围的街景。   玥城是一块小平原,这边的和永镇也是一块小盆地,在米正的印象中……好叭,他关于和永镇没有任何印象。唯一的印象就是需要填写地址的时候。   11月的山林已经往冬天过渡,周围的很多山坡上都露出白色的岩石,少有的树叶也都不是绿色。   米正见惯了这样的风景,但或许是心境不一样,这会儿倒是有一种类似旅游的心情:“以前读书的时候,每周只有一天休息,得赶着回家,大扫除,给黑哥做饭。”   做完饭之后,得分装好,交给米大伯,让他帮忙在接下来的一个礼拜里,热了喂给大黑。   家里老房子得修修补补,要是缺个材料,多半得等到下周末才会在城里买了带回来再修。   刚开始他是请村里的水电工,后来自己学会了,一些小问题就自己动手。   作业非常多,每天都很晚睡。   一眨眼,高中三年过去了。   现在,好像也没差。   他还是照样一天到晚上课,学习各种知识,尽量自己给黑哥和大花做饭,但感觉上要舒服多了。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姜稷:“嘿。”   姜稷摸了摸他的头发:“傻笑什么?”   “我在想,幸亏上错了坟,不然我现在早就寄了。”邬采薇还好说,接下来的李叔他们任何一个,应该都能把那会儿的他给吃了。说不定现在的他也打不过李叔他们,毕竟他还给他们做了聚灵符灯笼和伞什么的,养得可好了。   “我要是那会儿寄了,也不知道我爸会不会回来给我立个衣冠冢?”   “别乱说。”小孩子家家的,什么寄不寄的?   米正摆摆脑袋:“那是很有可能的。”他这个体质,鬼肯定是连皮带骨一起吃,不会有一点浪费,“咦?要是我死了,我爸不回来的话,会怎么样?”   姜稷用了他的说法:“会寄。”   “为什么啊?”其实米正一直不明白,“家里规矩是必须留个人守着,但是我都出去好几回了,去草原的时间也不短,不也没事嘛?”   姜稷抬手就掐了一下他的脸皮:“那是我大部分时候都跟着你。”小朋友天天早睡早起、科学饮食,加上充分锻炼,养成了一个水灵灵的人参娃娃,让他不由得多捏了几下。   米正让开一点脑袋,捏得倒是不痛,就是有点脸红:“那要是我寄了,你会跟着我爸?”噫,这个组合怎么想怎么奇怪。   “不会。”姜稷回答得飞快,“你爸都没什么灵气。别说是我跟着,就是他回来村里,也会很快就死了。”   “为什么?”   姜稷突然冲着他露出一个和刚见面时候差不多的笑脸,带着点讥讽:“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们米家是我的守陵人?”   “守陵怎么了?”没听说守陵是什么冒生命危险的事情。   姜稷像是笑了一声:“那我换个说法。”   “嗯?”   姜稷缓缓咬出两个字:“镇压。”   米正咂摸了一下其中的含义,慢半拍地吃惊:“啊?我哥这么厉害,怎么镇压?拿什么镇压啊?”   导航的女音播报:“目的地已到达,在您的右手边,本次导航结束。”   姜稷停下车。   玥城人口就不多,和永镇的人口更少。路边可以随意停车。   米正看到,只能先下车去快递点取件。   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箱子,两个人来回搬了好几趟。   本来米正还想在镇上逛逛,但是被这个话题搞得完全没了兴趣,上车催促他赶紧说明白。   “你之前不是去妙华寺看过了吗?镇压龙脉的大阵。”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龙脉。”米正看姜稷没否认,呲牙,“不会吧?把你当龙脉镇着?可是这有什么用?”   姜稷感慨:“是啊,这有什么用?”   该覆灭的总会覆灭,不是镇压一两个人,也不是镇压所谓的龙脉就能够保佑千秋万载。   可高高在上的帝王总是在退无可退的时候,寄希望于这些没什么用的办法。   所谓高贵的出身、突出的资质,最终成为了所谓的最佳镇物,被埋葬在一座荒凉的山上。   “可我也没在祖坟上看到什么阵法啊?”这是米正最想不明白的地方。   他们家祖坟明明看起来就很正常,就连姜稷所在的位置,都很像是他们家的正牌老祖宗。   要是镇压,拿什么镇压?   他们家好几辈的祖宗,应该都投胎去了吧?山上连半个鬼都没有。   “用你们米家的血脉来镇压啊。天师的力量是很强的。你们家老祖宗也知道阵法不能持久,所以选择了血脉。”   也就是米正对玄门、对天师还一知半解,不明白一个人能够当做龙脉来镇压,究竟这个人得强到什么程度。   换做妙华寺的慧信法师或者张天师等几个传承悠久的大门派,听到这样的事情得连吃两粒保心丸。   甚至于米家能够用自身的血脉来镇压住,米家得多强。   米正看着姜稷,突然靠回到椅背上:“那要是我们家没人了,你是不是就自由了?”   “不一定。你家老祖宗在镇压的时候动了点手脚。我和米家的关系,不是此消彼长,也不是单纯的对抗。其实按照当年那些疯子的意思,把我镇压的同时,也是你们米家把自己的世世代代的血脉给镇压了。不过结果不是这样。”   米正问:“你也搞不清楚吗?”   “嗯,我也搞不清楚。”姜稷又掐……摸了摸滑嫩嫩的人参娃娃,“米家消耗血肉灵力来镇压我是真的。你爸那点本事,压根谈不上什么消耗。如果我没醒来,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但是我醒了,消耗就会很大,也就你这样的资质能够维持,还不受影响。”   米正理了理其中的关系:“也就是说,我是你的充电宝?”   姜稷一愣,笑了:“还真是。”   米正坐得更踏实了一点,下巴微微抬起:“那我还是移动充电宝。”   “噗。”姜稷笑出声,把车停到村前的广场上,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下车,搬东西回家。”   “哦。”米正找村口小店借了一辆平板车,把一堆东西放上去往回拖,走了两步对姜稷说道,“哥,你帮我把东西拖回去,我去村长那儿一趟。”   姜稷知道他要说修路的事,就挥了个手:“行。早点回来,还得上课。”   “知道了!”每次都逃课失败。   村长办公室在村委会,不过村长在地里。   村长同样种了一片果园,不过主要种植的不是猕猴桃,而是苹果。本地一种苹果比较有名,销量和价格都不错。而且本村许多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留下许多没人耕种的田地,村长直接租了,或者自己种,或者转租出去。当然不是用的自己的名义。   米正远远看到人,就叫了一声:“大伯!”   这个月份,猕猴桃已经结束了一年的采摘季,苹果却正是陆续采摘的时候。   “正哥儿啊,是来聊修路的事儿?”   米正帮着村长一起一边干活,一边聊:“对。”他力气大,就帮着把一筐筐的苹果往拖车上搬。   他们这里地势不平,拖车能运输的路少,大多数还得人力或者畜力背到外面小广场上,才能用车辆来运输出去。   “我跟我爸把修路的事情商量了一下。我爸的意思是能理解村里面的困难……”当然再困难也困难不到村长家,尤其是真困难还是假困难谁也不知道。这两年还好,早两年村里的贫困户给的可是村长家的兄弟。那可是村里最早买车造楼房的人家。   “不过我家现在就我爸一个人在外面打工。你也知道南城那地方消费高,原先我爸在京城的消费也不便宜。这么些年能存下的钱,就是给老家修房子,再买一辆车,也就是看着好看。”米正头一回吹牛,有些紧张。   村长听着点了点头。这是他们这块的老传统了,不管外面混得怎么样,回老家打肿脸充胖子的不少。在外面租窝棚,回家也要修大房子。过年开回家的车子,好多都是租的。   他看米正说话有点僵硬,觉得是他年纪小,说话老实。   “我们家离得远,路肯定是要修的。最好是能够修一条能通车的路,你看看中间差多少钱,我们家是不是够。”米正头一回向外人哭穷,还有点不习惯,不过话说着说着就顺溜了。   村长本来就不信米正家能多有钱,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是这么个理。我尽快给你算清楚,到时候和跟你爸再合计合计。”   “好。麻烦大伯了。”   米正说完事情,村长还给塞了一筐果型不太周正的苹果。   回到家,罗伊接了苹果就去做苹果派。   米正拿了筐,又往回跑了一趟去还,回来经过三婶家的时候,见到米大伯从里面出来,招呼了一声:“大伯?”   米大伯被他看到有点尴尬,拿着手里的箩筐示意:“老三家房子空着,我拿来临时放点东西。”   “哦。”米正扫了一眼,发现整个堂屋已经被堆得满满当当,别的屋子看不清,估计也已经堆满了,就说了一句,“那三婶和四哥过年回来住哪儿啊?”   “嗐!我就是临时放放,过年就清出来了,肯定不耽误他们回来住。”   米正就做出一副相信他的样子:“那你忙,我先回去了。”   “哎。”米大伯站在原地,目送米正走远,看着手上的几个筐子,再看看堆得高到天花板,耗子都挤不进去的各种农具,还是先把筐子塞了进去,关上了门。   反正他们娘俩又不回来,房子他看着,放点东西怎么了,距离果园还近一点。   其实他家就在边上,他老婆在打扫屋子:“东西搬出去,屋里都敞亮了。”   米大伯一看也是:“刚小正哥儿过去了,问老三家娘俩回来住哪儿。”   他老婆“嘿”了一声:“他们在京城享着福,还想的到回老家?老三媳妇都跟娘家闹翻了,回来干嘛?真要是回来,咱们和老二家收拾两间屋不也简单?他们这一走,大半年的,本来也没法住人。”   米大伯一想也是:“还是四儿有出息,能在京城站稳脚跟。”   夫妻俩说了会儿闲话,最后的结论是谁家也不如他们家果园收入高。   “别看他们一个个在城里好像是人五人六的,上班就是坐在办公室玩玩电脑,其实去了房租和饭钱,也不剩什么了。”   他们对自己家的生活质量还是很满意的。尤其是现在各种农具搬出去之后,房子舒服了不少,开始琢磨起装修:“我瞧正哥儿家弄了个玻璃房子,你进他们家院子里瞧过没?弄得怎么样?”   米大伯听到老婆这么问,就想到人家大门口没断过的香,变了变脸色:“他们那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邪性得很,谁敢进啊。”被他老婆拍了一下,又说道,“不过我瞧他们家装修得应该挺好的。外面瓦啊什么的都翻新过了,墙也刷过了,师傅做事情还是很仔细的。”   “那要不你问问是哪儿找的装修队,咱们也请他们装修?咱们这老房子还是上次老大结婚的时候装修的,都十来年了,厨房和卫生间得重新搞搞,墙也重新刷一下。”   “是得装修。”家里的各种东西开始坏,米大伯也觉得确实到了重新装修的时候,“直接去城里叫一个吧。正哥儿家的那种装修,跟咱们家的不是一个路数。人家应该是那种专门修老房子的。咱家用不上,玻璃棚倒是可以搞一个,瞧着冬天暖和。”   米正不知道他们的想法,等吃过晚饭后,估摸着米四哥应该下班了,就打了个电话过去。   米四哥接到米正的电话很高兴:“小正啊,刚和我妈说起你呢。”   米正盘腿坐在游戏室地板上,一边打电话,一边拆快递:“三婶最近怎么样了?我看京城那边已经开始冷了。”   说是游戏室,其实就是原来书房隔壁的一间屋,没什么用,也没放什么东西。最近姜稷买了一块地毯铺着,他和大黑、大花都很喜欢。   “我妈最近升职了,过两天暖气就来了,冷不到,放心好了。”米四哥说自己两个舅舅又陆续还了20万,“我和我妈准备先把老家的房子简单收拾一下。重新盘个炕,屋顶有点漏,也得修。”   原先他爸妈在松城开快递站,他在京城读书,老房子差不多空着,也没好好收拾。   现在手头的钱不够在京城买房,但他们每年还是打算回来过年的,老家的房子总得稍微收拾一下。   米正拆开一个最大的快递箱,打开是一个模型:“你们准备今年修吗?”   “对。我妈在松城认识几个师傅,这点小活,让人家干上半个月就行。”   “那你和大伯说一声,我看他大概不知道,在你家放了点东西,回头装修不方便。”   米四哥是个机灵人,米正说得也不算委婉,一听就明白了:“行,我知道了,会跟大伯说的。”   挂了电话,米正把大大小小的箱子都拆了。   大花在一旁试图找到一个刚刚好能卡住自己的箱子,大黑则好奇地瞧地上一堆东西。   米正拍了一张照片,发给米濉和甄弘方。   姜稷也进来,一看就乐了:“模型?”   “嗯!我能组一个航母编队!双航母编队!”大船、大飞机!还有好多伐木车!   甄弘方很快就打了个电话过来。   姜稷听着米正和甄弘方聊,慢慢变得不太开心。   怎么有个APP爸爸不算,还来个APP老板?   那边甄弘方刚挂了电话,米濉的电话就过来了。   米总很委婉地表示,那是自己儿子,不劳他多费心。   甄弘方就说:“我上次去你家住,也没给钱。这些小东西也不值什么钱,就当是给小正的见面礼。”他本来想说让米正过来,但看人家爸爸已经很戒备了,就没再吭声。   他这么说,米濉也不好说什么,打定主意尽量不要让儿子再和甄弘方接触。   哪怕甄弘方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念头,给他的感觉还是很不好。   倒是甄弘方在家被他妈看到,多看了两眼:“这么开心,跟谁聊天呢?找到女朋友了?”   “不是。和米正,上次我说过的同事家的小孩儿。”他把上次在米家庄拍的照片给她看。   甄妈妈接过手机看:“这么喜欢孩子,赶紧自己生一个……生几个都行。唷,还养的两条黑狗。”   “不是,这只是猫,得有20斤,可神气了。”   照片是从上往下拍的,躺椅上的猫狗一个比一个瘫得舒坦,米正在做手工,就拍到个头顶心。   甄妈妈看半天:“是个小姑娘吗?看上去有十几岁了?”突然,岁数不大的小老太太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别不是变态,喜欢小姑娘!”   “我不是!我没有!小正是男孩子!”   甄妈妈幽幽地叹息:“那不是更变态了?” 第49章 扔垃圾   甄弘方解释了半天, 才解释明白他和米正没有关系的关系。   甄妈妈理解了半天,勉强理解:“也就是你和那孩子投缘。”又补充了一句,“也太投缘了吧?”   甄弘方想想也是:“你要是见了, 肯定也喜欢。”可惜找了半天, 只有一堆米家庄的风景照, 没一张米正的正面照。至于米正的朋友圈是一片空白, 头像还是大黑和大花, “等小正来南城, 我带他来见你。”   甄妈妈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倒是米正那儿,隔了两天就见到村里来了几个陌生人, 找了米大伯去开门,说是三婶找来装修的,要钥匙开门。   米大伯找了各种借口不愿意,但三婶找了她娘家兄弟过来, 他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开了门。   经过之前那一回闹, 现在三婶的娘家兄弟摆正了自己欠债的态度,干活尽心尽力,就怕三婶去法院告人。他们家孩子刚考上编制,可不能因为这个就丢了饭碗。   米大伯上次去隔壁村的时候是去要债, 没想到“报应”来得快, 深觉丢脸。   他之所以敢这么占人房子,有一半也是仗着三婶“娘家没人”。   装修的工长应该是事先知道的, 打电话很大声:“家里的旧家具都不要了是吧?行, 那我都扔了!放心, 今天我把房子量好,一会儿给你看几张别人家装修好的照片, 你选一下,我就照着装修,保管一模一样。趁着这几天还能干活,马上干完,不然天冷了不好做。哎,行!过年没问题,过年味儿都散了。”   米大伯只能黑着脸,叫上他老婆一起把昨天搬进去的东西都搬走。顺便连三婶家不要的旧家具也一起搬走。   三婶家常年不在老房子住,里头东西本来就不多,加上去京城的时候有用的都搬走了,剩下一些舍不得扔有点纪念意义的,米四哥整理了一个箱子,寄放在米正家仓库里。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村长就算出了修路的费用,拿着去找了米正。   米正觉得这费用还算合理,但还是找村长要了清单、图纸,最后又说要找他爸商量。   等村长走了,姜稷不耐烦地说道:“这种事情,以后交给小李来做。”   李叔在边上摆手:“我可干不来这个,也得学。再说我这身份也不好出面。”   村里有村里的规矩。他在家里是管家,但是在村子里谁家用管家?   他现在也是对外说,是米家在外头的亲戚,来村子里养老的。   米家嫡系不多,但历代收养的孩子非常多,很多都不在米家庄,也不好说谁还在联系。再说还有米家的女性长辈那儿的亲戚,尽管米正从来没见过,但不就是吹牛嘛。   村里不好露富,米正拖拖拉拉地给钱,以后能免掉许多麻烦。   可以有钱,但不多。这是一个比较好的度。   姜稷不理解这些,李叔能理解,但没操作过。   输了。   输给了APP爸爸!   姜稷心情不太好,把米正重新提溜回屋上课。   李叔本来想说正好吃个点心,看姜稷的脸色也不敢多说。   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米正感觉眼睛一眨就到了12月下旬。   山里面已经彻底进入了冬季。   粉红头带着自己的彩虹团小弟以及堂弟杨步,问着路到了米正家,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也没戴手套,手指头都勒出了深深的红印子。   要不是杨步在,米正差一点没认出人来:“你们把头发染回去了?”   原粉红头杨佑摸了一下自己的寸头嘿嘿一笑:“这不是得像个正经人嘛。”   工作了快两个月,他们五个人要说彻底洗心革面,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身上少了以往的浮躁,变得踏实了很多。   “我们本来是想去省城那边的……”杨佑进门,左右看了看,找不到地方放,还是李叔过来,把东西都拿走了。   米正理解杨佑他们的欲言又止,毕竟他头一回被敲诈勒索就是在省城的家门口。这群人还撞到了轿夫鬼来接他,应该是不会有胆子去那边,就说了一句:“嗯,我最近不住那儿。”   他们是通过杨步,找了关航问到的地址。来之前他们还想,好好的省城不住,怎么住村里?等到了实地才发现,要是有人家这条件,他们也住村里。   关航有把事情告诉米正。他是不打算过来,倒是邀请米正哪天去省城到他家里做客,说是要做一桌菜招待他。   米正对他们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观感,不过能够让他少上一节课的都是好朋友。   他们这些人,杨步还是正常念书。剩下的五个人都干起了销售。   他们的性子进厂拧螺丝是沉不下这个心的,但看人还算准,只要培养一下销售的专业话术,倒是起步飞快。   米正很好奇:“话术是什么?”   杨佑看他感兴趣,就跟他讲了怎么套话,怎么逼单之类。   “好多套路啊。”米正听得一愣一愣的。   “之前你教我们的相面的那些,也很管用。”他们看人的准确度提升了不少。   米正喝了一口茶:“我就不行了,还是分不清人和鬼。”之前跟他们在一起,倒是很能判断——他们看不见的人,就是鬼。顶多能判断有钱鬼和没钱鬼。   一行人露出怂怂的笑:“您就别吓唬我们了。”   米正留他们吃了个午饭,又送了他们一些村里的土产,再送他们到村口。   杨步这一回没怎么说话,走路的时候一直落在后面,等兄弟几个等在了公交站,才对米正小声说道:“谢谢你。”   “嗯?”米正很意外,竟然能从杨步口中听到不难听的话。   杨步被米正看得火气上升,张口前运了两口气,又把要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上次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谢你。”虽说女鬼很可怜,也没有真正伤害到他,但是被女鬼缠身非常可怕,“还有我大伯和大伯母,就是我堂哥的爸妈,本来是想亲自过来谢你的。另外几个也是。是我们拦着,他们才没亲自过来。他们能改好,全家都很高兴。”   他这个堂哥,从小就不干好事。   他以前也总是抱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觉得自己读书好不用父母操心;觉得堂哥读书不好,连进厂拧螺丝都没人要,还到处惹是生非,让父母给擦屁股,处处不行。但经历了这一次的事情,他觉得堂哥只是才能没在读书上面罢了。   反观他,非得要说读书很厉害,其实也没有。多得是比他读书厉害的人。   米正眨了一下眼,这回笑得倒是真诚:“那就好。”   杨步看看自己这个除了脸显眼,别的处处不起眼的同学,真诚地说道:“你也很好。虽然读书不行,但是当神棍的天赋还是很好的。”他一看公交车来了,就赶紧和米正道别,和兄弟几个一起上了车。   留在原地的米正运了运气,气冲冲地回了家,把杨步说的话告老师:“有这么说话的吗?”   姜稷正躺在游戏室看书,封面上是扭得很抽象的字,拍拍身边的空位:“一个人哪会那么容易改变。你领会他的意思就行了。”   游戏室增加了一个模型柜,剩下的地方还很开阔。厚实的地毯上摆了几个靠枕,散落着几样猫狗玩具。   大黑和大花一人占着一块地方,睡得四脚朝天。   米正还是窝到了姜稷身边:“看什么呢?”   “一些军工入门的。”他看米正躺过来之后,就给他调整了一下靠枕的位置,让他靠得更舒服一些,微微侧过身,一手揽住他的肩,一手递给他看手上的书。   米正看得眼晕,听他说了没几句,就在梅花香气中睡着了。   姜稷听着身边平稳的呼吸声,眼睛在红黑之间变化,片刻后叹了口气,扯了条毯子过来给他盖好。   天气冷了,他家小朋友也要开始猫冬了。   过了两天,向宇寰回来了一趟,城里的洋楼装修好了,让米正过去看看。   米正一下就来了精神,带上天冷之后不想动弹的大黑和大花,一起去了城里。   米良继当然被叫着一起:“都没听见什么动静,这么快就装修好了?”   向宇寰打扮得像个包工头一样,穿着一身耐脏耐磨的衣服,领着人往里面走:“花园太大了,季节也不对,得等开春了再规划。屋里面的东西都是好的,房子结构也没问题,通了水电煤就好了。”   其实修复比用新东西还麻烦。现成的地板直接铺就好,老地板还得重新打磨上漆反复好几遍才行。别的也都一样。   像是玻璃窗,重新配一块合适的玻璃,得费好多功夫。   老洋楼是两层加一个阁楼,不算阁楼,面积四五百平米。   花园现在能清理的都清理干净了,米良继走了一圈:“这比看到的要大很多啊。”当初看房那会儿,草长得比人还高,知道是知道花园有三亩地,但真正走进来,感觉还是不太一样。   花园也不是完全什么都没有。一些古树名木都留了下来,进行了一番修剪。有年份的东西,不一定能买得到,买也不知道得多少钱。   他们在花园转了一圈,李叔带着几个鬼,已经把家具都搬了进来。   米良继看到一个眼熟的红木床,被抬进了一楼的房间,问:“瞧着有点眼熟,是从家里带过来的?也好,省了买家具的钱。”   “那是你以前的床啊,就是重新整了整。”米正拉着他进房间,看鬼师傅们把配件拼起来,“你都不想睡家里,就给你搬这儿来了。五斗橱也是。衣橱小了点,不过隔壁是衣帽间。”   米良继的房间不算很大,但要算上衣帽间、卫生间就不算小了。一楼另外一个房间给他做了纸扎的工作室,甚至已经放了许多材料。   米良继倒是不意外自己在洋楼里有个房间,但眼前的这布置显然也太好了,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这怎么好,我就一个客人……”   “什么啊。家里就咱们三口人。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楼上是米正和米濉的房间,还有一个客房,都是套间。   老房子层高远比现在的楼房高,阁楼也很大。另外还有一个非常宽敞的地下室。   “崔伯说,最早的时候是菜窖,后来改成了防空洞。”装修的时候进行了加固,增加了采光窗,暂时和阁楼一样空着。   米良继把整个房子转了一圈,热得微微出汗。   他说不过米正,打个电话给米濉,更说不过米濉。   米正已经帮他把被子衣服都拿了过来。   店里的阁楼层高也挺高的,面积也不小,但毕竟是阁楼,夏热冬冷。以前米良继年纪轻,米正没能力也就算了,现在有条件了,干嘛还住阁楼?   米良继感动了两分钟,就见大花往他床上一跳:“下来!老子还没上去呢,你倒是先睡上了!”   “喵~”小猫咪婉转地叫了一声,翻了个身,四脚朝天开始呼噜噜地隔空踩奶。   米正让他大伯和大花玩,出门看到大黑在四处嗅闻,招呼了一声:“黑哥,我去店里。”   大黑冲他轻轻“汪”了一声,继续在院子里转悠。   马上就要冬至了,算是香烛铺的旺季。米正以前用来做功课的桌子上,都堆满了各种祭祀用品。   刚开店,就有许多人来买东西。   这个节气有许多人去世,来买东西的除了正常祭扫先祖的,也有许多新过世的人家。   做白事一条龙的华姨直接开了一辆面包车来,急匆匆装了一车的祭祀用品,又另外买了几张除秽符。   做这一行的,哪怕生意兴隆,神情也还是凝重。   米良继沉浸在各种复杂的情绪中,慢吞吞回到店里,才后知后觉:“唉,我来我来。”   有两个人,动作就快多了。   有客人就招待客人,没客人就做纸扎。   米正这方面的手艺已经相当不错,不再停留在只能帮米良继打下手的阶段。尤其是米良继已经有点老花眼,各种精细的地方还是米正来做。   有人来买东西,看到精致的纸扎,也会顺手买一些。   一忙起来,米良继就没空多感慨了。   米正也在洋楼里多住了几天。除了第一天晚上算是吃了一桌暖房,其它时间一直在忙。   姜稷看他忙做干活,就没再敦促他功课,倒是米正自己还是雷打不动,每天早晚的锻炼、画符从不间断。   好在忙了过了冬至的节气,就慢慢恢复了正常节奏。   米濉就打了个电话过来:“元旦要不要来南城玩两天?”   米正就问了问姜老师。   姜老师同意:“可以放两天假。”   米正刚想收拾行李,小李就打了个电话过来,张口就是:“小正,我这儿有个案子,能不能麻烦你来南城帮个忙?”   于是,姜老师就只能改口:“多放两天假。”   能够撞到小李手里的案子,显然不是简单的刑事案件,总有一些特殊性。小李他们单位又不是只有米正一个合作对象,更何况案子是在南城,距离米正很远。   李叔帮着安排了行程,又让轿夫鬼送,飞机飞的,米正到南城的时候也已经华灯初上。   “是个高空抛物致人死亡的,现在找不到责任人。”   这个案子特殊在哪儿呢?就特殊在案发周围压根没地方“高空”。   “周围一片都是农田,特别平,一马平川的平。人死在庄稼地的正中间,刑侦那边已经出结果了,确定是第一案发现场,符合一切高空抛物致死的特征。总不能是个鸟抛的?”也没有什么鸟,能抓起一个人来啊。   这是个成年人,又不是小婴儿。   小李没想到米正这么就到了,来不及客套,就给他发了鞋套手套之类的东西,指着远处一个还有鉴定科人员在忙碌的地方:“尸体已经被抬走了。”   米正环顾四周,暂时没看到什么,问身边的轿夫鬼们:“有鬼吗?”   他之所以能来这么快,是因为乘了轿夫鬼抬的轿子。   人有人途,鬼有鬼道。   鬼走的路和寻常人不一样。   轿夫鬼抬着轿子,可以减少空间限制,更能够避开地形限制,直线飞过来就行,比开车要快很多。不然以南城这种大城市糟糕的交通状况,下飞机之后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过来。   小李看不到轿夫鬼,殪崋看米正说话的方向,就后背一凉:“你带了人……来?”   “嗯。”假期有限,米正想着抓紧把事情办完,剩下的时间可以玩,毕竟来都来了。   四名轿夫鬼分散在四周,很快就带回了消息:“周围没什么鬼。”   这边找不到可靠的消息,倒是死者的身份很快就被查了出来,是一个南城本地人。   “死者林朋兴,46岁,家住铜坡巷,是个城中村。”小李带着米正到了铜坡巷,这里的楼间距非常狭小,但是很热闹。   晚上各种下班的人群,穿梭在小巷和各种店铺中。食物的香气弥漫,充满了市井烟火气。   米正刚被完全不同于玥城的食物吸引走了注意力,就听见一声尖叫,下意识往那个方向跑了两步。   “怎么了?”小李不明所以,跟着他跑。   道路狭窄,周围人又多,实在跑不快。   米正听他这么一说,意识到尖叫应该不是人发出来的,就对轿夫鬼比划了一个手势,对小李解释:“听到了尖叫和重物掉落的声音。”   “不是人?”他是一点都没听到这样的动静。   “应该是。”米正没看到周围的人有什么异常,觉得自己的回答容易产生歧义,就补了一句,“应该不是人。”   等小李跟着他往前走了一段路,就看到有警察已经在现场。   “林朋兴的住处。”   米正往上面看了看,又看了看轿夫鬼。   轿夫鬼明白,上去带了一个鬼回来。这是一个小男孩鬼,显然不是林朋兴,大概有七八岁,没等米正开口,张口就尖叫起来,用南城话说了一堆。   米正听不懂,但从语气看显然不是什么好话,沉了沉脸:“闭嘴。”   小李已经向警察出示了证件,准备带米正去林朋兴的住处,听他这么一说,还以为是在说自己,脚步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抓到个小鬼,很讨厌。”米正皱着眉头,被小孩儿鬼吵得耳朵疼,等进了楼道之后,见周围没什么人,就拿出一张黄纸,拍在小孩儿鬼的嘴巴上,物理闭嘴。   黄纸上没画符,但小孩儿鬼的嘴巴就是被封住了,撕不掉挣不开,连唔唔声都发不出来,就要扑过来打米正。   米正手上抛出一根白纸做的锁链,把小孩儿鬼捆了个结实。   楼道里只是人少,不是没人。   飞出去的黄纸消失还能说是魔术,飞出去的纸锁链飘在半空中,该怎么解释?也是魔术?   小孩儿鬼从来没遇到现在这状况,眼睛红得要滴血,都不能挣脱黄纸或者锁链的束缚,像是个被捆起来的粽子,手指头都不能动一下。   米正看这样影响不好,就用白纸撕了个纸片人,把小孩儿鬼塞进纸片,交给轿夫鬼暂时保管。   剩下跟着小李在楼内转了一圈,没发现别的鬼。   小李就带着他到了派出所。   米正刚坐下就画了一张小孩儿鬼的素描:“抓到这个。”   小李看着嘴上贴着黄纸的纸片小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轿夫鬼看米正把封口的黄纸撕掉,意会,问了小孩儿鬼的信息。   小孩儿鬼面对米正敢大吵大闹,面对身为同类的轿夫鬼,却能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恐惧,问什么答什么,一点不敢隐瞒编造。   小李就把画像和名字交给同事去查。   米正看小孩儿鬼老实了就问他:“知道林朋兴?”   “知道,住803的。”小孩儿鬼对自己的死浑浑噩噩,只知道自己不能离开这栋楼,但还是每天很开心在这栋楼里玩耍,想干嘛就干嘛。只是最近住户变少了,他有些无聊。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看上去很好欺负的人,结果是个硬茬。   小纸人坐在地上萎靡不振,说话都变成了标准普通话。   “他今天什么时候出去的?”   “最近做什么了?”   “和什么人来往?”   小孩儿鬼是这栋楼的坐地户,对楼内的情况了若指掌。   但林朋兴在他眼中和楼里其他人差不多:“就是个没钱租好楼的打工仔咯。”   他们这栋楼在城中村内相当有名,是个会闹鬼的鬼楼,但每年都有很多人被便宜一点的租金吸引。现在林朋兴出事,虽然不是死在楼内,但显然会引起一段时间的议论。   正当米正以为小孩儿鬼提供不了太有用的信息的时候,他突然说道:“那个穷鬼喜欢往楼下扔垃圾。” 第50章 倒吊鬼   南城的城中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非常有名。   南城经济发达,每年都有许多人从全国各地过来,就为了在南城谋一份收入比较高的差事。   大城市房租高昂, 连米濉这样的收入, 想要租到一间合适的房子, 都得做一些考虑, 更别说是普通工人。   这时候, 城中村就应运而生。   许多当地人造起了六七层楼出租, 像林朋兴租住的楼说是有八层,其实第八层还是顶层加建的铁皮房。租金最低。   虽然这种房子通常没电梯,偶尔还会漏雨, 但因为这一个优点,还是挺抢手的。   大致把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已经快晚上9点了。   “林朋兴不是南城人嘛?他也要租房子住?不是说南城本地人都很有钱?”   小李请他在派出所边上的小馆子吃饭:“那是刻板印象。哪里有钱人都是少数。”   “也对。那这个林朋兴怎么混这么惨?”本地人再怎么样,应该也不至于没房子住吧?   经过短短几个小时, 小李那儿已经汇集了更多的信息:“好吃懒做还爱赌。老婆离婚, 带着孩子走了。他父母被他给气病了,跟着女儿女婿过。房子输了。之前他家住这儿。”   米正看他手机地图上显示的位置:“市中心啊。那房子很贵吧?”   “是,他家原先条件还挺好的。不过这栋楼有一次高空抛物致人昏迷,人到现在还没醒, 也没找到责任人, 现在听说人还是植物人躺在医院里。”   “林朋兴干的?”   小李撇了撇嘴:“没证据。最后家属是告了一栋楼,每家都赔了一部分。”   说话间, 他们点的鸭腿饭好了。   米正是真的饿了, 先埋头吃饭。   吃完结账, 小李就带着米正去住处:“叫你过来,不单是这一件案子, 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三起。”   米正平时晚上十点准时睡觉,这个时间已经是躺在床上酝酿睡意的时候了,走了两步就要跟小李道别。   小李还以为他在客套:“我们单位出差补贴挺好的,有专门的住处,环境很不错的。”   米正低头拿手机搜地址,距离林朋兴原来的住处很近:“我爸在南城,我去他那儿。”   “哦。”小李看了看米正给出的地址,一时间不能说自己住处好的话来,想说送他回去,就见四个轿夫鬼无声息地抬了一顶红轿子过来。   米正对他挥了挥手,上了轿子,一眨眼就不见了。   速度快到像是错觉。   小李站在原地,摸了摸起鸡皮疙瘩的手:“我能见鬼了?”他直接发微信问米正。   米正的回复很快:你看到的是鬼的凭依。他们依附在纸上,你看到的是纸。   就像鬼上身,人们看到的是被鬼上身的人,而不是真正的鬼。   有轿夫鬼的“特殊渠道”,米正很快就到了米濉的住处,然后就被拦在了大堂:“我是这边1111号住户的儿子。”APP爸爸单身狗认证标志。   物业很专业,陪着一张无可挑剔的笑脸:“抱歉,我们这里必须核实所有人员的信息。您的信息没被登记,需要米先生亲自来接您。”   米正把自己身份证给人登记了也只是完成一半手续,打电话给他爸,结果他爸手机还关机了!   “噫!”他小脸一皱,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翻通讯录。   这时候去找小李?   不了吧,人家工作超级忙的,说不定这会儿都睡下了,还是不去打扰了。   要不他还是出去找个酒店住一晚?   然后他就看到甄弘方的联系方式:“甄哥,我来南城了,不过我爸不在家。你能不能跟物业说一下?”   他爸住的房子是公司租的。   甄弘方是公司老板,应该说一声就行吧?   甄弘方没想到米正这会儿会到南城,惊讶极了:“来怎么不说一声?你爸临时出差去了,这会儿应该还在飞机上。你把手机给物业,我跟他们说。”   甄弘方的话果然好使,没一会儿米正就被放行。   值班的保安小哥亲自把他送到家门口。   米正输入了和京城家里一样的密码进了屋,先去厨房给家养的轿夫鬼们煮了奶茶点香,又把行李箱里轿夫鬼住的纸楼拿出来,才去洗澡睡觉。   纸巾做的小纸片人努力站起软塌塌的身体,馋得纸巾都要碎了:“给我喝一口。”   轿夫鬼们压根不搭理他。   有一个提醒了他一句:“别想这些有的没的,闻一口香得了。小心把小正吵醒了,直接把你给撕了。”   小纸片人打从变成鬼以来,就一直被困在那栋城中村的楼里,见过几个神神叨叨的人,也没把他怎么样。他一直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   刚想熟练地闹腾出一些动静,被一个轿夫鬼扯了扯纸做的链子,整张小纸片就从中间收紧,他也几乎被分成两截,嘴巴一张就要尖叫起来。   但他没叫出声,他不敢。   一个轿夫鬼打开了水龙头,作势把他往水下冲。   他这个身体是纸巾做的,本能地惧怕水。   轿夫鬼看他老实了,就把他往桌上一丢:“这不就好了嘛。”又对同伴说道,“一个不知死活的小鬼,留着一条命已经是小正宽容,给他什么香?他也配?”   这香可是米正亲手做的,用的材料都是精挑细选,以前他们扛的新娘鬼都没闻过这么好的香。凭什么给这么个小鬼?   其他三个轿夫鬼一想也是,深深吸了一口,把自己份的香一下吸了个干净。   小纸片人看着连一点香灰都没剩下,把纸巾身体皱成一团。   这几个鬼太可怕了,用的纸比他好多了。   房间里的米正其实还没睡,和姜稷视频,左一个哥右一个哥地汇报今天的见闻,又软绵绵地问:“哥,你今天忙什么呢?”   姜稷就告诉他,自己今天找了个宠物医生鬼,给大黑做了按摩和艾灸,又找了个裁缝鬼,给大黑和大花做冬衣。   两个自带真皮的毛绒绒,一点都不抗冻。天一冷就赖在家里,巡逻只在正中午的时候出去意思意思。   “黑哥以前不怕冷的。它可喜欢下雪天了。”米正想到自己小时候,黑哥冬天还能进山给他叼兔子。   “那就等你回来的时候一起玩雪。”姜稷没有米正那么多感慨。如果不是生活在米正身边,还和他保有这么亲密的关系,大黑哪怕是一条灵犬,也活不到现在这个年纪。   姜稷觉得小朋友不应该情绪低落,就换了个话题:“今天联系到了一个老师,这两天我可能也会去一趟南城。”   “哎?真的?是你最近在学的军工方面的?”   姜稷听着自家小朋友的声音,跟着笑起来:“嗯。”送个模型有什么了不起,到时候他给小朋友送个真的!   因为姜稷可能会来,米正一觉睡得非常踏实,起来就换上了一声轻便的衣服。   他是头一回来南城,衣服就挂在衣柜里,是米濉来南城之后给他添置的。   这时候的玥城已经是完全的冬天,南城白天还可以穿短袖。   米正是短袖外面套了一件浅蓝色的长袖衬衫,刚刷完牙就接到了米濉的电话:“爸?”   米濉在电话那头听得出声音有点着急和生气:“都安顿下来了?你的东西我都买了新的放在房间里看到没?钟点工大概九点会上门收拾,想吃什么就留言给她,写在冰箱边的小黑板上。”   米正“嗯嗯嗯”地听他爸说了一堆,洗完脸慢吞吞地去厨房煮奶茶:“我知道啦,临时有事过来,以为你在家呢。以后会提前跟你说的。我都多大了,能照顾好自己,大不了出去住酒店呗。”   米濉听米正说话,心里面也慢慢平静下来:“你有主意就好。”以前孩子不在身边,他不觉得什么,现在反倒是放心不下。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声,“你跟甄弘方别太联系。”   “哦。本来就不联系。”米正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普通职员的家属,昨天那么晚麻烦人家老板已经有点过意不去,既然他爸不让联系,他就也买个礼物送回去好了。   米濉正在出差,马上就要出门,就没再跟他说话。   米正这边刚挂了电话,就接到了小李的电话,说是已经到了楼下来接他了。   等甄弘方联系米正的时候,米正已经到了邻市:“午饭?应该赶不及回来了。”   甄弘方听他说了几句,知道小朋友有正事在忙,也就没说什么。   这时候小李停下车,带他出了停车场:“这儿?”   “嗯,差不多吧。”米正掐指……算了,还是用手机APP更方便,计算了一下方位,“应该是这一块。我学的不精,定位不够准确,得慢慢找了。”   算自己不够准确,他算的是小李在哪里能够得到问题的答案,最后定位在了这一片方圆大约四平方公里的范围。   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陪同办案的一位老刑警不是头一回接受特殊部门的协助,却是头一回遇上米正这样年纪的。   米正被他看得心口突突跳,明明没干什么坏事,却忍不住心虚:“王叔叔,怎么了?”   老刑警眯着眼睛笑,遮住了一双精光四溢的眼睛,看清来顿时温和了许多,就像个邻家大叔似的无害:“没事。确定是这一片,已经缩小了很大的范围。”   只不过他们还没确定犯罪嫌疑人,不然用天网搜索,效率更高。   米正没有天网,出了地下停车库,抬头看看烈日,又重新折返回去车里,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盒子。   王刑警和小李跟着他折返,一眼就看到盒子里叠放整齐的是一个个小纸片人。   小纸片人一个个站了起来,还每人打开一把小小的纸伞,一闪就消失不见。   接着米正才重新下车。   小李跟在他后头亦步亦趋:“现在怎么样?”   米正低头看手机:“现在去吃午饭吧?我看附近这家店的评分不错,还有团购。”   这是一家海鲜餐厅。南城临海,海鲜是一绝。   对于米正这种出身在内陆的人来说,海鲜的吸引力是绝对的。   小李对食物没有特别的偏好,王刑警更是本地人,自己就做一手好海鲜。反正主随客便,米正年纪最小,行动本来就是以他为主,就都随着他。   米正直接下了单,吃了一顿非常不错的海鲜,吃过饭还在周围溜达了一圈消食。   小李还沉得住气,王刑警却觉得出来办案这么无所事事的有点不得劲,就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米正平时在家,这段时间被姜稷养出了睡午觉的习惯,这会儿有点困又不好睡觉,就撑着眼皮看来来去去的人,试图分辨活人和鬼,一边找小李做参照,说了几个人都是活人,就感慨:“白天还是活人多。很多鬼傍晚才出来。”   小李经常和他们这些人打交道,就问:“照你这么说,不是傍晚出来才更方便办事吗?”   “那不行。”米正把嘴唇一抿,“我会怕。”   小李心想,又是坐纸轿子又是抓鬼的,没见你怕啊?但也只敢在心里面吐槽。   王刑警倒是对米正的相面感兴趣,指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开始一个一个问。   米正也觉得王刑警看人经验丰富,想要学习。   两个人一来一回,很快就聊得热火朝天。   三个人坐在美食街的一条长椅上,周围往来的人非常多。   “喏,山根这里,有两道竖线的,这叫官非纹。会惹上官非,大概率要不就是进去过,要不就是马上要进去。”米正用眼神示意走过来的一个男人。   男人身材微胖,脸上带着三分笑,正在和同行的人说着什么,看上去就像是普通和同事出来吃个午饭的。   王刑警一看,就上去出示了证件,要求他们配合,记录了他们的身份信息,才又回来。   他们这种外来人口众多的地区,这种行为不算常见,但也不罕见,几个人没当一回事,配合之后还是去吃饭了。   米正没先到王刑警马上行动,就问:“怎么样?”   王刑警把刚才微胖男人的信息交给同事:“得查。”   米正就捏了两个打了伞的小纸人出来,让他们跟着微胖男人。   王刑警看着一闪就隐身的小纸人:“这个真好用。”他们跟踪嫌疑人可是一项高度专业而且费时费力的工作。   尤其现在很多犯罪嫌疑人的反侦察意识很强,跟踪要是被发现,很容易打草惊蛇。   要是用这种小纸人,那就不容易被发现了。   “嗯。要不你学学?”   小李和王刑警听说还能学,眼睛都闪了闪:“能学?”   “需要拜师什么的吗?”   “啊?不用,这个很简单的。”   米正下意识又拿了个小纸人出来,却是昨天抓到的小鬼。   他今天一天都老实得很,缩在盒子的角落里,像个不起眼的小纸团。   小李一看就认出来了:“这是昨天抓到的小鬼吧?”   “对。”   王刑警显然也知道:“是昨天查的小孩儿?”看两人的神色肯定,就接着说道,“这孩子应该不是正常死亡,牵涉到两桩案子。”   “两桩?怎么是两桩?”   王刑警知道两个人不是外人,就挑拣着说了说:“年份比较远了,一件是失踪案,另外一件暂时还不好说。”   这话说了差不多等于没说。   米正用纸锁链扯扯小鬼,小鬼却只顾着盯着米正的奶茶瞧,问他一些话,也问不出什么来,只能把他当做教具:“喏,这样抓一个野生鬼,然后塞进纸片里就行了。”   米正自己读书读得乱七八糟,教学更是抓瞎。   小李和王刑警还等着他详细说明,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第二句话,才意识到:“没了?”   “对啊。”米正突然想到自己体质不同,“可能你们不那么容易见到鬼。”   两个人也不是真的要学,不过多一条办案途径,肯定是好事。   等到了下午三点,小纸人一个个回到米正手上,站在盒子里,举着纸伞,一个个比手画脚的。   小李和王刑警虽然不知道小纸人在传达什么信息,但看着还是觉得很有趣,一点都不像是印象中的鬼怪。   米正听完后站了起来:“走吧,林朋兴找到了。”   米正不熟悉道路,打开了手机地图,小纸人站在手机上,给他们指路。   一行人走了十来分钟,在一个垃圾桶里找到了林朋兴的鬼魂。   米正嫌弃极了,拿了一张纸巾出来,扯了个大概的形状,把林朋兴装进去。   这么做的时候,米正并没有发现周围有别的鬼魂,但刚准备带走林朋兴,突然感觉到手腕一凉,转头对上一双倒过来的眼睛:“你要救他?”   不是人的眼睛长反了,而是这个“人”是倒吊着飘在空中和他眼对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边有人,米正一时间没感觉到害怕,而是先抬头看了看太阳,再看看这个玩杂技的:“你这样不会脑充血吗?”   突然出现的鬼显然没料到米正这么问:“我都死了,还哪来的血?”   “也对。”米正看着装了林朋兴的小纸人,总觉得他身上还有垃圾桶的臭味,嫌弃地不知道放哪儿。   倒是王刑警会意,接了过去:“我先拿着吧。”   “哦,好。”米正跟倒吊鬼商量了一下,“这里好难闻,咱们换个地方说话?那儿有个冰淇淋店,我请你吃啊。”   倒吊鬼也不怕他们,冷笑一声就正过来跟在身后。   米正多看了他两眼:“你能正过来啊?”   “哼!”倒吊鬼跟着他走了一段路,“说吧。我忙着呢。”   米正问他:“要什么口味的?”   倒吊鬼:“……香芋巧克力双球。”   “哦。我要香草薄荷。”   点了东西坐在外面露天的餐桌上,倒吊鬼就说道:“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没错,林朋兴就是我杀的。我还杀了另外两个人。他们高空抛物致人死亡,不该死吗?”   米正看他情绪激动起来,比划了一个手势,把勺子往他手上递了递:“吃点冰的冷静冷静。你叫什么?怎么杀的啊?”   区区冰淇淋,冷静个屁!   倒吊鬼愤愤吃了一大口,“唔”了一声,感觉一股凉气沿着鼻梁直冲天灵盖,不由得呜呜地哭了起来:“我怎么死了还会被冻着啊?”   好不容易等倒吊鬼吃完了冰淇淋,整个鬼也冷静了,才把事情说了出来。   “我叫张韶,是被林朋兴高空抛物给砸死的。另外死的两个也是和林朋兴一样的情况。他们以为没有高空摄像头就能逍遥法外,我要让他们一命赔一命!我把他们从家里带出来,扔下去,就像他们扔垃圾的时候一样嘿嘿嘿。扔好几次!先前两个已经被我扔坏了,现在这个……本来是打算去中心大楼扔的,那儿高。不过这边也不错。几十层的大楼多的是,一栋一栋扔过去嘿嘿。”   米正感觉张韶很奇怪,抬手又摸了摸:“那你要不要吃水果捞?”   这小子莫不是有毛病?没看见他这儿苦大仇深吗?“……吃!”   趁着倒吊鬼吃水果捞的时候,米正问小李:“之前被林朋兴砸到的人是叫张韶吗?”   “对。”   “哦。”米正回头看了看倒吊鬼,“那你没死啊。”   “瞎说,我死了!”倒吊鬼很激动,“我还不知道自己死没死?”   小李很快就查到了张韶所在的医院。   张韶的父母正陪在他身边。植物人的护理非常操劳,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翻身,每一天的费用都非常高昂。从张韶出事到现在短短两个月,两个年纪不过五十出头的人,这会儿瞧着已经像是六七十岁。   他们看到王刑警,都露出笑容,招呼他们坐。   这段时间,他们接受了来自警方很多的善意。   本来赔款不会那么快,还是出于各方面的帮助。   米正跟在气场强大的王刑警身后,像个小透明,进去就抓了倒吊鬼往他身上一怼。   张韶被抓得猝不及防,下意识说了一句:“你干嘛!”   他以为自己是叫出来的,实际上只是动了动嘴巴,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张韶父母却是一下就听见了,赶紧叫医生,一阵兵荒马乱。   米正往他病床上塞了一张聚灵符,就跟着小李和王刑警离开了医院,好奇:“那这件案子算是结束了?”   小李从王刑警那儿把林朋兴的小纸人接过来:“我写个报告就结束了。”   王刑警一听是小李写报告,整个人就吁了一口气。幸亏不是他来写,正经发生的报告他都写不好,别说是这种的。   “那张韶怎么办?生魂杀人要判刑吗?”   “暂时没这个说法。后续会有监控措施。”小李认真回答。   他们正说着,突然听见有人叫:“小正,还真是你?来医院是生病了吗?” 第51章 妈妈说的   叫住米正的是甄弘方。   一番交谈之后, 发现两个人都只是来探病,然后甄弘方就顺理成章 把米正带回了家。   米正在村里练了两下的嘴皮子,在甄弘方面前压根不管用, 稀里糊涂上了门, 才涨红了脸:“我连进门礼都没买。”去别人家做客, 肯定得买礼物的。   甄弘方就笑着把他推进门:“不用什么礼物。你来就好了, 一会儿吃过饭玩一会儿, 我再把你送回去。”   甄弘方自己平时住在市中心的房子里, 带米正来的却是偏郊区的一栋别墅。   米正被甄弘方带着进门,没想到直接见到了客厅里的姜稷:“哥?”   甄家的大客厅里,摆着U型沙发, 一边坐着甄家父母,一边坐着姜稷和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士。四个人显然聊得很高兴。   姜稷看到米正也有些惊讶,赶紧走过来:“小正?”   坐在姜稷身边的女士也笑着走过来:“怎么都认识啊?正好过来坐着聊。”她说完,下意识就拉着米正的手, 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刚才她和姜稷说是坐在一起, 但是四人位的沙发,两人中间还能再坐上一个人,现在和米正却是挨着坐。   她的样貌非常出挑,高高瘦瘦的, 一头黑亮的头发只是简单扎了个马尾, 穿着简单的浅蓝色连衣裙,压根没打扮, 看着却明艳动人。   米正一脸莫名, 但也没排斥, 瞧着这位陌生女士,表情有些呆呆的。   姜稷看着米正的样子, 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了一点:“小正怎么和甄总在一起?”   “哦,去医院探病正好遇上了。”米正说完,又扭头去看身边的女士,这种行为是无意识的,还问姜稷,“哥呢?”   姜稷就给他介绍:“这位是我的老师路夏槐,没想到是甄总的姐姐。”   两个人年龄相差大,也不同姓,完全不知道竟然是一对亲姐弟。   米正听到名字就愣住了。   旁边路夏槐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米正张了张嘴,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一下所有人都慌得不行,完全不知道小孩儿是怎么了。   甄家爸妈刚才还在想呢,儿子果真没骗人,这小孩儿一看就讨人喜欢,见面就有一种掏红包的冲动。结果这才刚坐下呢,小孩儿就哭了。   怎么就哭了呢?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又是安慰又是给抹眼泪,好不容易米正抽噎着能说话了,拉着路夏槐的手哽咽:“妈妈,你什么时候死的?”   为什么家里祖坟上都没妈妈的墓碑?   他要带妈妈回家。   “……”这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妈妈两个字倒是听清了。   甄妈妈就拍拍米正的手:“我女儿没结过婚生过孩子呢,你认错人啦。”   她这么说话的时候,路夏槐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抓住米正的手紧了紧:“妈……”   “不是的,这是我妈妈!我妈妈叫路夏槐!我见过妈妈的照片,不会认错的!”米正显然情绪有点激动,鼻尖红红眼眶红红的看着甄妈妈。   “妈。”路夏槐拍了拍米正的肩膀,“我和……小正单独聊聊。”   甄妈妈一看女儿这反应,心里面咯噔一声,再看看米正和自己女儿有几分相似的脸,回头又看看自己一言不发的老伴儿:“唉,去吧。”   等路夏槐拉着米正上了楼,甄妈妈才重重坐回沙发上:“我有外孙了?”   甄爸爸一脸空白,失去了对表情的管理:“都有了好多年了!”   他是个开明的爸爸,不催着儿女结婚生子,但不表示他就能接受女儿有个那么大的儿子。   这不让他们知道,其中肯定有内情啊。   别不是女儿以前被人骗了吧?   倒是外孙看着挺讨人喜欢的。   甄弘方坐坐站站,在客厅来回走:“我就说和小正投缘,原来我是他舅舅。不是,我姐什么时候生了个孩子?结婚什么的,不是得拿户口簿?”   一直没吭声的甄爸爸说道:“你姐念大学的时候,就给她单独分了户口。”   他和他老婆结婚的时候说好的,生两个孩子,老大跟他姓,老二跟孩子妈姓。   两个孩子相差了好几岁。   女儿大了之后,他们夫妻俩都有些焦虑,早早准备了各种资产,又分了户口,就怕小儿子拎不清,和姐姐争家产之类的。所以女儿拿着户口簿去跟人结婚,压根就不需要通过他们。   现在好了,姐弟两个对家产几乎没有想法。   姐姐是个搞科研的,研究所待得比家时间长。这次难得回家一趟,还要面试学生。   弟弟倒是找家里要了一笔钱,不过更多的是自己找了风投,现在自己的事业风生水起,压根不在乎家产。   甄弘方还是想不明白:“那生个孩子要大肚子的啊?”   “你姐两三年不回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女儿工作特殊,偶尔联系一次也都只能匆匆说几句话,完全有时间在外面生个孩子。   他们实在是太震惊了,顾不得姜稷一个外人在,说了两句之后,再问起姜稷关于米正的事情。   姜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心里面不怎么痛快。   啧,怎么又多了好些个人来跟他抢小朋友?   路夏槐带着米正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是个套房,有独立的起居室、书房,再里面应该是卧室,和玥城的老洋楼格局有点类似。   看得出路夏槐很少回来,偌大的房子没有什么摆设,显得空落落的。   走了一段路,米正这会儿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看着路夏槐一下给他拿了好几瓶水,突然反应过来:“妈妈,你没死啊?”   路夏槐刚开始以为米正是怪她,明明没死怎么不去看他,但是这一回听明白了,这孩子可能真的觉得她可能死了,在他身边坐下,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我活着呢,手是热的对不对?”   “嗯。”米正还是有些疑惑,“可是厉害的大鬼也是暖暖的。”譬如他姜哥。   路夏槐想到以前米濉经常神神叨叨的:“你能看见鬼?是阴阳眼?真的有鬼?”   “昂。”米正抽了抽鼻子,努力缓和情绪。   路夏槐看他红红的眼眶:“别用纸巾擦,伤皮肤。”说着,去拧了一把热毛巾,轻轻给他擦脸。   小孩儿被养得很好,皮肤白嫩嫩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神清澈没有多余的算计和想法,一点都不像是个虚岁19的马上就要进入青年阶段的人,和米濉完全不一样。   米正刚开始的激动劲已经过去了,渐渐冷静下来,拿过毛巾自己擦:“抱歉。”   路夏槐被说得一愣:“怎么……突然这么说?”   米正低着头把毛巾放到茶几上:“我不应该打扰您的生活。我先回去了。”   他知道自己妈妈的名字,家里留了他妈妈以前的首饰,和过世奶奶的首饰放在一起,他以为他的妈妈早就已经去世了。   他爸不提,大伯也从来不说。   村里人更是从没见过他妈妈。   他曾经推测,应该是他爸爸在外面和他妈妈结婚生了孩子,很可能生下他,他妈妈就死了。   现在他妈妈活得好好的,显然是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   他已经成年了,不应该打破这些。   “小正!”路夏槐追了出去,哪有天天在山里面跑出来的米正速度快。   她刚追下楼,就见小孩儿已经冲出了家门。   这变化快到客厅里的众人都反应不及,只有姜稷匆匆说了一声:“改天再会。”跟着追了出去。   甄弘方倒是还想到拿了车钥匙去追,哪里还能追到坐了纸轿子的人?   纸轿子是米正做的,一个人坐宽敞,两个人坐就很拥挤了。   当时情急,他和姜稷一起坐了进来,现在却变成了他坐在姜稷腿上:“嗯?”所以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脑子不灵光,情感又受到冲击,米正愈发迷糊起来,侧坐在姜稷腿上,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   姜稷觉得自家小朋友委屈坏了,对他伸了伸手:“来,抱抱。”   米正就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到肩窝,轻轻抽了抽鼻子。   “又哭了?”   “没有!”米正的回答有点凶狠。   姜稷拍了拍他的后背,也不吭声,让他自己缓和情绪,等轿子停下来,就抱着他出来,直接是酒店房间。   米正还以为会是回到米濉的酒店公寓:“这是姜哥住的地方?”   “对。”他这次到南城来有自己的事情,也有点和米濉竞争的心理,并不想和米濉住同一屋檐下,反倒是想把米正拐来和自己住。   他对轿夫鬼们轻声吩咐:“去把小正的行李收拾过来。”   轿夫鬼们应声而去。   米正显然也不想回去,扁着嘴坐在酒店椅子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稷就叫了餐,等服务员送上来之后,叫米正过来吃。   五星级酒店的饭菜显然还不错,就是米正没吃出什么味道。   吃过晚饭后,他就去洗漱,还坚持学习了三个小时,和往常一样上床睡觉。   姜稷早就存了拐孩子的心思,订的是套房。不过现在看小朋友睡在准备好的卧室里,反倒是有些不放心,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要不要陪?”   “……要。”米正让开位置,让姜稷睡进来。   姜稷就只能躺下,感觉米正捂出来的被窝的温度,不知怎的眼中闪过一道红光。   他家小朋友怎么闻上去越来越让人有食欲了?   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又舔了舔牙齿,看着全心信赖自己的米正又觉得自己不该产生这样的念头。   要是把米正吃了,那他可能就失去了自由活动的凭借;也可能是他获得充足的力量,能够突破身上的镇压。   一半一半的可能,但他赌不起。   米正已经钻进他怀里,细软的头发贴在他的脖颈,有点细微的痒:“哥,我是不是没人要?爸爸不要我,妈妈也不要我。”   “怎么会?”姜稷的心软成一片。   这么一个宝贝,怎么可能会没人要呢?   “以前村里有小孩儿,学校有同学,都会说我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黑哥会凶他们,我拦着没让黑哥咬他们。要是黑哥咬人了,黑哥就要被打死的。不过他们也没敢再这么说我,黑哥好厉害的。   我以前会想,要是我妈妈活着的话,肯定会很疼我的,会和其他人的妈妈一样……她还活着就好。”   “他们不要你最好,我要你。”姜稷说得认真。   他早就这么想了。   这是他的守陵人,本来就是他的小朋友。   这一晚,米正也不知道怎么睡过去的,倒是睡得很踏实,就是起床眼睛肿得睁不开,被姜稷弄了两片小黄瓜贴在眼睛上,还要戴着耳塞听课件。   姜稷坐在他旁边讲电话:“没事……嗯,我先……我问问小正。”   跟他联系的是路夏槐,他本来想说自己先和她说说米正的事情,但想了想还是决定让米正亲自见一见。毕竟米正已经成年,有些事情可以自己处理。   米正被摘了一边耳塞:“嗯?”   姜稷干脆把课件关了,问他:“路老师想过来见见你。”   米正的嘴角下垂,不吭声。   “不想见吗?那我帮你回绝了?”   米正拿下一片黄瓜,用一只眼看了看他的手机,抿了抿嘴:“见吧。”   “好。”姜稷答应了下来。   结果不到两分钟,路夏槐就来了。她刚才就在酒店大堂等着,一听到同意就上来了。   客厅里,米正还在跟拿下来就放不上去的黄瓜片搏斗,现在用一只眼看人,样子有点滑稽。   路夏槐笑了笑,眼睛里更多的是不知所措,略带拘谨地在米正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她昨天一晚上没睡,眼底有了一点青黑,眼中泛着血丝。   姜稷看了看,问米正:“你跟路老师单独聊聊?”   米正下意识抓了一下他的手,想了想又慢慢松开:“嗯。”   姜稷就拿了个手机出门:“那我先去外面买点东西,一会儿电话联系。”   “好。”   路夏槐看着两个人的互动,若有所思,但眼前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房间中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她才脱口而出:“对不起。”   “没关系。”米正下意识接完,才觉得不太对,抿了抿嘴看着路夏槐。   他昨天的情绪爆发,主要是因为自己年幼时候积攒的对母亲这个角色的向往,但跟路夏槐本人毕竟是头一回见面,感觉很陌生,起来给她倒了杯热水。   “谢谢。”路夏槐张了张嘴,想好的语言已经全忘了,过了半天才勉强开口,“我……我在学校里的时候,认识了你爸爸,很快就在一起了。后来我知道你爸只是想要一个孩子,并不是真心诚意想和我一起组建家庭,生下你之后,就去了研究所。”   她没有用什么修辞委婉的语句,只是干巴巴地这么陈述之前的那段时间。   米正翻译了一下,就是路夏槐当年被米濉这个渣男骗了,才生下的他。   如果代入一下,他应该也不会想要那个孩子。   “对不起。我以后尽量和你保持距离,反正我不住南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米正想到在老家的首饰,“家里有一些你的首饰,等我回去之后给你寄过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路夏槐面对米正的感情很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问,“什么首饰?”   她当年知道真相的时候,孩子月份已经很大了。   她自己在金钱方面没什么概念,名下的资产虽然不少,但都是交给父母请的人打理。平时在学校里也是忙于工作学习,只会嫌首饰麻烦,连青春期父母买的首饰都收在了南城,根本没带走。   米濉在京城有房子,但显然没有更好的经济条件给她买首饰。更何况听米正的意思,首饰还不少?   “你的首饰啊。跟奶奶的首饰放一起的。”之前装修老房子的时候收拾了出来,还送去做了保养,“一个和田玉的镯子,两个翡翠的,一个金的,一个铂金的;一套钻石的,一套珍珠的,一套祖母绿的,还有几个零散的戒指、耳环什么的。”   路夏槐听得迷迷糊糊:“可是我没留首饰啊。”   米正想不明白,就干脆给他爸打了个电话,还开了免提:“爸,妈妈的那些首饰是哪儿来的?”   米濉还在出差,正好有空,听到儿子的问题,就说道:“当然是你妈留下的。怎么了?看到喜欢的小姑娘了?结婚之后,这些首饰都是你媳妇儿的。”   米正一时间有些不确定起来:“我妈妈是叫路夏槐吧?”   “对,怎么了?”   “可妈妈说她没那些首饰。”   “噫,你这孩子。爸爸买给妈妈的首饰,当然也是你妈妈的首饰。”米濉下意识说完,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妈妈说?你见到你妈了?”   路夏槐没忍住:“我在。”   米濉那边瞬间就没了声响,过了一会儿竟然直接挂断了电话。   米正悄咪咪看了看路夏槐。   真的,他都要替她运气。   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他妈不要他爸。   凭本事单身。   空气凝固了一阵,米正听到微信提示音,点开是米濉发的:我尽快过来。   路夏槐看了看,忍不住冷笑一声,想了想在米正面前这样不太好,就干脆不理会米濉的事情,不过也因为米濉的打岔,感觉气氛没有刚才那么尴尬。   路夏槐了解了一下米正的近况。   米正感觉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在老家上学,平时住在大伯家,那里距离学校近,养了一条狗一只猫。现在跟着姜哥学玄学。”   在路夏槐的认知中,玄学一直是个形容词,头一回听见是一门学问的:“数术?”   “哦,和那个不太一样,有数术的部分。不过我在数术方面没天分,现在主要是学画符。”米正有一种读书不好的小朋友,在家长面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路夏槐没接触过这些,对她来说是另外一个博大精深的世界,跟着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可能你听姜稷提过,我一直是在从事军工方面的研究工作,保密程度比较高,具体做什么不能透露。”   米正瞪大眼睛:“姜哥没跟我说过。好厉害啊!”   “也就是一份工作。”路夏槐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毕竟周围都是同样的人,“最近打算把工作重心往教学方面侧重一下,不会像以前一样几年不回家。过几天就要去河州理工大学。”   “哎?”米正一愣。   路夏槐微微一笑:“很巧是不是?”   “嗯。”是他们省城的大学,甚至距离他在省城的家也不远。他下意识打开地图APP,发现坐地铁就两站路,顺口问道,“妈妈,那你住家里吗?”   路夏槐看他递过来的手机页面,确实距离学校不远,但让她感到有些激动的是:“你愿意和我一起住?”   对于米正,她的感情很复杂。   她的生活一直很忙碌,和米濉的婚姻像是一场意外,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   对米濉,她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谁年轻的时候没遇到过几个渣男呢?   但是对米正,她一直刻意去忘记那个孩子,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孩子会出现在她面前。   显然,在她缺席了那么多年后,米正已经长大成人,或许已经不需要一个叫做妈妈的角色。   从昨天到现在,她都没理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   “……嗯。”其实也没必要拘泥爸妈要不要他,反正他已经成年了,就当是一门亲戚,就跟他爸差不多呗。   路夏槐很想马上答应下来,但看看米正的样子,还是说道:“学校有给我安排宿舍,等我安顿下来,再过来看你。反正以后住得近,可以经常来往。”   两个人说开了,就叫上姜稷,一起吃了个午饭。   接着路夏槐就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愿不愿意跟她回家见见外公外婆和舅舅。   米正摆正了心态,觉得没什么不行的,反正他在南城待不了几天就要回去了,就答应下来。   玩了一下午,又一起吃了个晚饭,姜稷还是带着米正回去酒店。   等米濉晚上9点多回到家,看到儿子不在家,只觉得头皮发麻:“住酒店去了?”   “嗯。”   “一个人住?”   “不是,和姜哥一起。”   过了一会儿,米濉才问:“怎么见到你妈妈了?”   “嘿,就遇上了。”米正知道甄弘方压根没跟米濉讲路夏槐的事情,“你要不要跟妈妈见面聊?”   “应该的。”虽然不知道时隔将近20年,两个人该说什么。   不过两人还是在米正的牵线下,约了明天上午见面。   米正挂了电话,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理直气壮:“哥,睡觉了。”   姜稷想说自己不用睡觉,但对上自家小朋友还带着点红的眼睛,还是往床边走过来:“今天晚上也要陪?”   “嗯。我一个人睡觉会害怕的。”   “怕什么?”   “怕鬼。”   姜稷掀开被角的动作慢了半拍,看着小朋友清亮的眼神失笑:“你就皮吧。” 第52章 全员恶人   米正已经成年, 甚至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并不需要家里人的帮助。   哪怕是自己的亲妈、亲舅舅,也不会对他的正常生活有多大的影响。   最大的影响就是多收了几个红包。   之前甄弘方给米正买见面礼还克制着, 不敢送太贵重的, 还得顾着米濉防贼一样的眼神, 现在可不了。   他这是亲舅舅给外甥送礼, 亲爸也不能拦着!   外公和外婆就更不用说了, 感情上一时半会儿还有些生疏, 给钱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超大的红包,就像是奔着把米正给砸晕去的。   甄外公打算直接给公司的干股。   米正:“……我不会啊,也不用这个, 我有钱。”大头都给姜哥买房了,但他最近卖符的钱赚的也不少,偶尔还能接两单看风水的。   “公司有职业经理人管,给你是让你领分红。”甄外公打算叫律师来办手续, 还对米正说, “时间比较紧,晚点给你办个信托基金。你要是有兴趣,正好去大学先学几年,顺便在公司里学一学, 我找个师傅带你。”   他话刚说完, 甄弘方就说道:“我来带小正。”   “去去去。”甄外公对儿子摆摆手,十分瞧不上眼, “你那就是个贸易公司, 搬砖头的。”跟米正说, “外公这边的是正经有工厂的。实业立国知道不?”   甄弘方当着自家老爹的面不敢吱声,等自家老爹到时间去吃降压药, 他才拉着米正说话:“舅舅的公司不是贸易公司,是软件公司。不是买进卖出,是有产品的。”   他说了几个电脑软件和手机APP,米正还真用过几个。   甄弘方和米正说话的时候,甄外公已经吃过了药,正打电话给律师,商量着转让股权。   米正赶紧阻止:“……我又不用这么多钱。我自己赚的够花。”   这点甄外公很坚持:“你多花点不行?你妈不要,你舅舅也不要,你再不要,家里的钱给谁?”   米正:“……”突然接到电话,一看是王刑警的,“我去接个电话。”   甄外公看到一个“警”字,继续跟律师说,一边有些疑惑,等米正回来就问:“怎么了?你还和警察那边有联系?”   “嗯。这次过来南城就是配合调查一个案子。”米正不好说太详细关于高空抛物的事情,倒是说道,“刚才王叔说,我在路上看到的一个人是个逃了二十几年的嫌疑人。”   相由心生。一个人做过什么,多少能在面相上看出一点来。   米正原本在这方面就比较有天赋,上次参加了一个虎头蛇尾的聚会后,又请教了相当专业的人士,结合了如今的时世,在看相方面已经相当准。   他看外公一家都很感兴趣,就接着说道:“二十几年前,有一家人被灭门。凶手留下的证据很少,以之前的技术没法鉴定。刚巧和我前两天看到的人比对上了。”   有些案子留下的生物检材非常少,哪怕是用当前的技术,想要寻找到一个特定的人比对上,也是大海捞针。   这回米正直接把人挖了出来,提取生物检材进入数据库比对,速度就快了很多。   甄外婆很好奇:“还能看出这个?”   “能的。”米正在他外公外婆的下巴上比划了一下,“你们这里有的纹路,说明平时做了很多很多善事。”   甄弘方不信:“哪有做什么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两个老人家都愣了一下:“还真看得出来。”   甄外婆解释了一下:“当年我生了你舅舅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你外公就开始做起了慈善。他不信烧香拜佛那些。”   甄外公哼笑一声:“南城大学的医科学院我就赞助了不少。菩萨能推动医学进步?”   米正跟着笑,甄弘方感到一脸不可思议,看了一会儿自己爸妈,像是头一回认识一样:“爸,我也捐点钱?”   甄外公头也不抬:“滚!那是我和你妈的慈善基金会,你想做善事自己搞去。”   “噫!老头子不讲道理。”甄弘方无能狂怒,拉着米正去外面花园玩,还说,“给你黑哥和大花办个托运,也让它们来看看外公外婆。家里有院子……好像是不够大。”   其实这个院子已经不小了,和玥城老洋楼的院子差不多大。   只不过比起米家庄的老房子周围的果园山地,那哪里的城里都不会有这么大地方可以跑。   “黑哥岁数大了,不好到处跑。要不外公外婆来省城呗?我在省城买了个房子,够住。到时候我带黑哥和大花过去。”米正提出邀请。   甄弘方觉得这样也不错:“正好你妈也要去那边工作。”   他现在还觉得这事情有点魔幻,万万没想到自己机缘巧合挖来的财务总监,竟然会是自己的姐夫……前姐夫;自己竟然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外甥。   米正在外婆家玩耍的时候,米濉正和路夏槐见面。   因为事出突然,米濉把原定五天的行程,压缩在三天内解决,熬得两眼发黑,坐在饭店包厢里,见到路夏槐还有点脑子短路,半天憋了个“你好”。   路夏槐跟着回了一句:“你好。”   时隔将近20年,两人的相貌比起以往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当然肯定不像二十来岁时候那样青春洋溢,但也不像一些四十多岁的人那样油腻发福。   路夏槐对米正很愧疚,对米濉就没什么感想了。   她昨天就问了米正以前的生活,知道孩子爹竟然没管孩子的生活,而是把孩子丢给了在玥城的大哥,就又是愤怒又是羞愧。   指责的话说不出口,毕竟比起米濉来,她更加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两个人见了面之后,发现没什么好聊的。   聊儿子,更像是自我检讨。   聊别的,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还是路夏槐先开口:“找个时间,我们把婚离了。”   米濉愣了一下:“哦,对,我们还没离婚。”   当年热恋、结婚、生孩子,到最后的分开,都像是摁了加速键一样,他后来想起来这事的时候,路夏槐已经找不到人了。   她从事保密研究,真不是说他想找人就能找得到的。等时间一长,他也就忘记了这回事。   本来离婚最麻烦的事情是财产分割,但他们没这方面的纠结,去办理离婚就是去过一道手续。   倒是米濉突发奇想,叫了米正过来。   米正本来约了下午和小李出门办案,接到电话就过来了,还是甄弘方送过来的:“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路夏槐拉过米正的手:“嗯,我们去办个离婚手续。”   米濉把车上米正的背包拿在手上:“对。”   甄弘方槽多无口:“……你们别把办离婚说得像是什么亲子活动一样啊?”搞半天这两人竟然还没离婚?   米正也是头一回知道,不过他以前还以为自己妈死了:“哦,走吧。你们预约了吗?要带什么证件吗?要不要我问问小李,看看有没有快速通道?”   米濉差点翻白眼,把背包给他让他自己背:“你少操心。你还有门路?”   “那还是有一点的。”米正说着,突然想起来什么,叫住准备离开的甄弘方,“舅舅,等一下。”   甄弘方看他从背包里拿出三张折成小心心的纸:“这是什么?”   “消灾解厄符。你一张,外公外婆一张。”这是他新学会的符。一天只能画两张。   比起除秽符,消灾解厄符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平安福,能够主动化解灾厄,对灵力的消耗绝对不是除秽符能比的。   甄弘方之前带的是一张从米正老家带来的除秽符,现在就把小心心放进除秽符的小荷包里:“谢谢小正。”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戴上这个之后,他之前那种精神不济的情况改善了很多。   “隔一段时间拿出来看一下,要是变黑了或者符文的颜色变淡了,就跟我说。”   甄弘方应了一声,就开车回家去了。   路夏槐倒是对米正这些符很感兴趣:“都有什么符?有什么作用?运作原理是什么?”   米正就跟她讲。   办理离婚的人很多,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倒是很少。   一般办理离婚的人都是脸色凝重,像他们这种其乐融融的压根没有。   米正长得很像米濉,但也和路夏槐很像。他坐在两个人中间,一看就是亲生的,还尽挑了两人好的地方长。   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拿了号之后果然得等到下午才能来办理。   一家三口加上提前过来的小李,就在附近吃了个饭。   小李还以为米正和姜稷在一起,头一回见到米濉和路夏槐,有些拘谨,还给他们看了自己的证件,保证自己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路夏槐了解得多一些,问得仔细一点,听了那个地方之后,还有点不太放心:“小正,那你多听小李的话。”   “哦。”进山他是不怕的,对她保证,“放心吧,我回来给你们带土特产,说不定还能赶上送您去上学。”   路夏槐失笑:“你这孩子。”   小李那边时间比较赶,等王刑警到了之后,很快就一起离开了。   王刑警这次要办的是小纸人鬼的案子,还是先把米正带到了铜坡巷的城中村:“小孩儿叫洪亮亮,失踪的时候应该是8岁。我们怀疑他的尸体应该就在楼里,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确定一下位置。”   米正倒抽一口冷气,鸡皮疙瘩一下就起来了:“你的意思是,尸体砌墙什么的?”   “很有可能。”麻烦就在这里,总不好把整栋楼给拆了。   米正就从背包里拿出装纸人的盒子,扒拉两下,将小纸团一样的小纸人拿出来。   “唉疼疼疼!”纸巾小人哀哀叫唤,被放下后不敢坐在盒子里的其他纸人身上,爬到盒子盖子上坐下,“我知道我在哪儿。”   小纸人带着路,从城中村顶楼的露台花池子里,找到了自己的尸骨。   城中村间距窄,有些地方相邻的两栋楼,开窗能够握手,被称为握手楼。低楼层的几乎没有采光。   顶楼除了林朋兴住的加盖房之外,空余的地方给租户晾晒,靠着边上还有一排水泥花池子,里头房东种了几棵月季,被照料得很精心。周围还有几个堆肥的桶。   根据几个老租户的说法,房东隔两年就会对花池子进行修改。今年贴个瓷砖,明年换个马赛克,后年加高一点之类的。万万没想到这么折腾的原因,是里头藏了一具尸体。   小孩儿的尸体小,弄碎了拌在水泥里,加上堆肥的气味掩盖,竟然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   现在翻出了尸骨,房东马上就被请进了局子。   把多年前的杀人案交给同事之后,王刑警重新带着小李和米正上路:“这件案子非常奇怪,八岁的儿子失踪了,父母并没有报警。我们做了一些调查,不过时间比较远,暂时有点怀疑。”   “怀疑什么?”米正想了想,“拐卖?”   “对。”王刑警看了米正一眼,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想到,“全国失踪人口的基因库已经建立,不过数据还不全。现在查到的洪亮亮的‘养父母’在老家种柚子。我们去那里看看。”   “好。”米正不知道自己去能帮什么忙,但抓人贩子人人有责。   洪亮亮“养父母”的老家在邻省,早年来南城打工赚了些钱,这几年岁数大了,也攒到了一些钱,加上老家也有所发展,就回去承包了一些地种柚子。   因为涉及到的路比较曲折,他们是自己开车去的。   王刑警和小李两个人轮换,米正则坐在后座听课件。   小纸人出来后没回到盒子里,坐在后座上,给自己扯了一根保险带,把自己绑好,宽宽的保险带下,只露出半个脑袋瓜子。   车开了十个小时,才到了当地派出所。   那里有个姓俞的年轻刑警,直接把他们带到了当地的一个旅馆:“已经联系到了洪高、颜少芬夫妇,确定在村里。我找了个借口,明天他们上午会自己过来。”   他们出发的时候已经快下午1点,开了10个小时的车后,这会儿已经是半夜。   米正已经在后座睡着了,被小李叫醒塞进旅馆房间倒头就睡。   俞刑警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同事?不对。   “刚才那个人是谁?”作为一名刑警,看人是基本功。   米正绝对不是什么刑警,连个警校生都不是。要说是洪亮亮的亲人,更不像。谁家找到失踪的亲人,不比警察更着急?   小李一笑:“这是我们的特别顾问。”   他们两个住在另外的房间,和俞刑警一起就目前掌握的情况开了个简短的会。   等米正第二天醒过来,直接去往当地派出所就见到了洪高和颜少芬夫妇。   两人直接被分别带到了两个审讯室,都一脸莫名:“我们哪有什么孩子?警察同志,你是不是搞错了啊?”   分别审讯的两夫妻都是一样的回答。   颜少芬更是说道:“我生不出孩子,看过好几次病,吃了好多药都没看好。现在倒是过继了三叔家的小儿子。”   米正在外面听着,就对小李示意了一下:“加快一点审讯流程?”   小李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行。”   公家地方,是整个国家的威严所在。一般小鬼是没法在这种正气凛然的地方出现的,但是洪亮亮这时候的情况不一样,他和洪高、颜少芬夫妇有联系在。   颜少芬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整个审讯室的温度降低了。   虽然已经是1月份,但省内白天还是有二十多度,当地人出门都还习惯穿拖鞋。   这一下,脚指头竟然冷得发麻。   再抬头的时候,一个小男孩儿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她看到熟悉的小男孩扑过来,忍不住尖叫起来:“鬼啊!救命啊!”   隔壁审讯室的洪高也是差不多的反应:“不要过来找爸爸,爸爸给你烧纸钱。”又说道,“你弟弟是无辜的,别去害你弟弟。”过了一会儿又说,“你是抱来的,你弟弟才是我亲生的!”   审讯的刑警见多识广,眉毛都没动一下,把两人交代的事情一一记录。   见识少的米正三观炸裂,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缓了半天才整理出事情的大概,蹲坐在这个偏远但风景很好的马路牙子上,和小李一起吃叫不出名字的水果:“所以,事情是洪亮亮撞破了颜少芬和房东的奸情,被房东杀了埋尸。洪亮亮是夫妻俩买来的孩子,来路不正,加上颜少芬是共犯,就没报警。他们常年在外打工,不回老家,也没人知道他们有过洪亮亮这么一个孩子。他们现在过继的孩子,颜少芬以为是三叔家的,其实是洪高和他三弟妹生的?”   这是什么全员恶人?   受到洪亮亮出现的惊吓,审讯过程变得异常顺利。   两夫妻交代了人贩子,是当初他们在南城的时候认识的一个人,当初也租住在城中村,叫黑二虎。   事情已经过了十几二十年,他们都有些记不清黑二虎的特征。   这时候就需要米正出马了,拿着手机APP算了算,又丢了两枚硬币。   俞刑警一看,竟然是一个一毛一个五毛,不由得失笑:“算命怎么不弄个铜钱?”   “没事带铜钱干嘛?”米正学的东西很正统,但姜稷和他都不拘泥。   铜钱说白了也就是古代的钱币,只要是钱币,换做现代的一样好用。   “钱过万人手,阳气最重。可以用来占卜活人,或者作为法器。气运越盛的时代,钱币的力量就越强。有大小五帝钱,可以做法器驱鬼镇邪。”米正见两位刑警都不反感,就多说了一些,“以前有哪个时代比现在更强吗?没有吧?所以现在的才是最强的。”   三个人一听,都笑了起来:“还真是。”   米正话锋一转:“那种墓葬里挖出来的死人钱,是做别的用处的。”   小李比较好奇:“什么用处?”   “招小鬼什么的。上次那个女鬼姐姐不就是附身在死人钱上嘛。”   “哦,对。”小李对另外两位简单讲了讲上杨庄的杀妻案,又问米正,“能算得到黑二虎在哪儿吗?”   人贩子经手的多半不会只是一个孩子,把整条线都连根拔起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米正算得一团乱:“别催。我这个才刚学了一点点,线索太少了。”   黑二虎,一听就不是个正经名字。   连正确的名字都没有,更别说是八字之类。   连名字和八字都没有,那就更没有本人用过的东西什么的。   警方倒是根据洪高夫妇的描述,画了一张画像,但没什么细节,不能拿来看相推断。   再说都是十好几年前的案子了,米正试了试,最后还是拿出一枚铜钱来抛。   “你这不是带铜钱了吗?现在做什么?”   米正搓搓脸皮:“算死人。我要算洪亮亮。”   鬼的记忆本来就模糊。   洪亮亮被拐的时候已经有六岁,按理来说已经记得很多事情,但是他被人贩子下了药,平时看起来还算聪明伶俐,但是脑子浑浑噩噩的,被洪高夫妇“收养”后,谎称是五岁,因为不好上户口,也就没上学。   虽然洪亮亮没有正确的名字,没有出生年月日,但至少人……鬼在面前,总有算的方法。   小李就问米正:“不看相吗?”   “小孩没长开,看相不太准。作为一个辅助手段吧。”米正一直捣腾到了傍晚,才得到一个大概的结果,打开手机地图比划距离,“应该是绥州这一片。”   绥州是个边境城市,还是两省交界处,治安情况一直到十年前才有了彻底改善,但相对于全国其他地区而言,一直不怎么太平。   比较“好”的是,绥州人口不多。   米正想得很开:“说不定我在大街上坐一会儿,就能见到黑二虎了。”   这回俞刑警没跟着去,还是小李和王刑警轮流开车去了绥州。   这次开了五个小时,到达的时间还是半夜。   小李在前台办理入住。   小旅店也没有什么正经大堂。米正就坐在边上放置的沙发上打瞌睡,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包被扯了一下,还以为是小李来叫他去房间,睁开眼一看,发现是一个男人正扯着他的包。   也不太准确,应该他包里的小纸人一手扯着包,一手扯着男人的手:“嘻嘻。” 第53章 羊癫疯   半夜, 边境小城的小旅店,大堂的灯光昏暗,小纸人惨白一个, 还发出了笑声。   人高马大的汉子一声惨叫, 直接大力甩开手跌倒在地。   一直担心自己被撕碎泡烂的小纸人却没那么容易被甩开, 像是涂了胶水一样, 牢牢粘附在他手上, 顺手把米正的包一起拖到地上, 发出巨大的声响。   小纸人嘻嘻笑着,顺着汉子的手臂往上爬,瞧着四肢不协调, 速度却异常地快。   汉子的眼睛盯着,猛力的拍击自己的胳膊,却只能看着小纸人一眨眼已经爬到了他的肩膀位置,感觉马上就要爬到自己脸上, 不禁发出杀猪似的惨叫声:“啊——救命啊!妈啊!娘勒!”   他叫得实在是太惨了, 旅店值班的前台打开大灯,客厅的光线瞬间变得明亮,让所有人都不适地眨了眨眼,或者下意识用手遮挡了一下眼睛。   等感觉到光线不那么刺眼了, 他们才注意到一个体型魁梧的头发已经略微花白的男人正满脸惊吓地仰跌在地上, 还在不断用一只手去拍打自己的另外一只手。那拍打的声音大的听着都生疼。   前台吓得都不敢靠近,又怕人在自己的地方出事情, 赶紧拿了电话准备好了叫救护车, 一边问:“你没事吧?他是不是有什么病发作了, 有带药吗?”   男人身边有个同伴,是个面容和善的女人, 显然也是被吓得不轻,听到问话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我不知道啊,以前也没犯过病啊。”   米正假装不知情,凑过去问:“是不是羊癫疯?这个病最好嘴里面咬点什么东西,万一咬到舌头就不好了。”   前台赶紧说道:“我去找一条毛巾。”然后飞快得拿了一条毛巾塞进了男人的嘴巴里。   男人看着小纸人已经爬上了他的脸上,把他的嘴巴捂住。   摔在地上的背包自己拉开了拉链,从里面爬出来更多纸人,一个个的把他的手脚摁住。   他挣扎地更加激烈,但他这时候能够活动的幅度很小,看起来更像是羊癫疯。   癫痫,俗称羊癫疯。这种病发作的时候,没什么预告,不发作的时候,人是完全正常的。   因为怕出事,在王刑警提议将人送去医院的时候,女人马上就同意了。   绥州市的面积不大,从小旅馆去医院开车只需要十来分钟。   有王刑警和小李两个男人,很轻易就把汉子抬到了车后座上。   这样的话,车上只能再坐下两个人,考虑到一会儿还得把汉子再抬下车,所以还是王刑警和小李两个人上了车。   米正已经背上了包,对女人说道:“要不我们叫一辆车去医院?”   女人显然很担心汉子,一听就点头同意:“要的。我得去医院陪着。这么晚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接单?”   米正给她看了一下手机上的叫车软件:“咱们运气不错。”   叫的车很快就来了,竟然还是一辆豪车,司机没下车,招呼两人:“上来吧。”   女人没仔细打量,就先上了车,刚说了一句:“谢谢……”结尾的语气词还卡在喉咙里呢,就听到关门声,“哎,还有人没上车呢。”她正想招呼米正上车,隔着车窗却发现米正已经转身回了旅店;想叫司机停车,却发现坐在驾驶位上的哪里是什么人,那薄薄一片,分明是个纸人!   “啊——”女人尖声惊叫起来,但没有人听见。   小旅店的前台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看到米正回来,就问道:“你不是要陪着一起去医院吗?”   米正低头捡起自己的背包:“不了。阿姨去就可以了,我哥他们也在,我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相信他们能够在局子里相处愉快。   前台看米正捡包,才想起自己连这点忙都没帮,真是一点都不细心,加上小哥哥的样子真好看,当下就把之前的事情抛诸脑后,飞快地帮米正办理了入住手续:“早饭是7点开始,到8点半结束,凭房卡吃饭。”   “好的,谢谢。”米正露出一个困倦的笑容,很快就消失在楼梯拐角。   现在已经严重超出他的睡眠时间,他得马上待机休整。   米正第二天倒是准时出现在了餐厅吃早饭。   昨天晚上值班的前台已经准备下班,看到米正还特意问了一句:“先生,你的亲戚昨天晚上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需要帮忙的?”   米正看着人家只有一脸暗藏的兴奋,显然没有真正关心,只是找了个借口说话而已,就扯了个商业化的笑容:“谢谢,我打个电话问一下。”审了一晚上的案子呗,哪还有时间回来休息?   前台一回头就拉着自己的同事兴奋地跳脚,小声说道:“看到没有!我说的比明星还好看!”   米正当没听到,继续去取餐。他也没料到这么巧,竟然这么快就遇到了黑二虎,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做一样的买卖。   反正从昨天那两人的面相上来看,都没少干坏事,也不知道李哥他们要不要热心市民帮忙协助审讯。   他昨天睡得晚,早起没什么精神,吃过早饭还是一个接着一个哈欠地打,眼皮子耷拉,走路像是在梦游。   他这边电话还没打出去,倒是小李直接回来了,让米正慢点走,自己取了早饭,随便找了个空位置一坐,拉着米正在身边:“那两个犯下的事情多得吓人。老王那边还在审他们的上下游,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米正问:“那还要待多久啊?”   小李把嘴里的豆浆喝下去,才说道:“我们马上就能走了,不用等老王。你想玩两天吗?”   “嗯。难得来了,我转转吧。”边境小城的风貌和玥城相差极大,衣食住行样样都让米正感到新鲜。   “那行。我给你找个当地的导游,一会儿我先去睡一觉。”毕竟熬了一个晚上,他这会儿精神也不怎么好。   米正没想到导游这一茬,有人带肯定比自己乱转好多了。   小李找的人,他也相信。   米正很快就出去玩了。   小李找的人非常可靠,就是单纯带人出去玩,也不诱导消费,倒是米正想到说了要给家里带土特产,杂七杂八的买了不少。   小李一觉醒来,也不赶时间,就和米正一起在周边玩了两天。   之所以是两天,是因为姜稷打电话过来催了:“事情办完了吗?小李说家里快递都到了,怎么你人还没回来?”   李叔是在玥城那边,米正倒是有些意外:“这么快就收到快递了啊。”听到电话那头的姜稷哼了一声,赶紧说道,“马上马上,我现在就在火车站了。”   高铁随买随走,来的时候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好在绥州距离南城更近一点,高铁回去只用5个小时。   小李下车之后,看到米正自己回家,就没跟着送。   耽搁了两天,他报告还没写呢。   路夏槐已经打了电话给米正:“你舅舅来接你,直接来你外婆家,看到你舅舅了没?”   “哦。等等,我在找呢。”南城火车站的人多到眼花缭乱,他也不知道周围的是人是鬼,背着个包对着站内地图研究各种出口,突然脑袋上被轻拍了一下,抬头一看是姜稷,顿时就笑了,“姜哥找到我了。嗯,一会儿就到。”   他挂了电话,就开开心心张开双手抱了一下姜稷:“哥!”   姜稷回了他一个抱抱:“怎么每次都是一出门就像丢掉了一样?”上次去草原玩就是这样。   “没有啊。我不是每天都跟你讲电话的嘛。”他拉着姜稷走了两步,发现自己还是不知道方向,就等着姜稷带着他走,到了停车场才想起还有个舅舅来接他,打电话过去,“舅舅,姜哥接到我了,你在哪儿呢?要不你先回去吧?”   甄弘方挂断电话,琢磨这个姜先生是怎么回事,之前在米家庄的时候,还能说是米正的老师,毕竟人家看起来就气度不凡;但怎么就变成了他姐的学生?为什么比他这个舅舅还和米正更亲近?   姜稷心里冷笑,撤了甄弘方那边的鬼打墙:几个突然冒出来的便宜亲戚,拿什么跟他斗?这是他家的小朋友,谁都别想抢走。   米正坐上车,还奇怪:“甄哥……我舅不是老板吗?怎么那么闲,还有空来接我?城里开车又不快,我坐地铁不是更快?”   姜稷递给他一块小蛋糕:“先吃一口垫垫肚子。老板可以把活给员工干,自己忙什么?”   是这样吗?米正歪着头看姜稷,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吃蛋糕。   回来的时候赶得急,这会儿已经晚上7点了,确实有点饿。   等姜稷车子停下之后,他才发现今天的甄家格外灯火辉煌,经过了一番布置:“怎么了?”   路夏槐站在门口等着,穿着一条比较正式的裙子,看到米正过来就带着他往楼上房间走:“来,去洗洗换个衣服。一会儿妈妈介绍家里的亲戚给你认识。”   米濉那边没什么亲戚,米正一直没这方面的认知,突然听到有些反应不过来:“啊?有好多?”   “不多。你外公那边有两个妹妹,你外婆这边有两个兄弟一个姐姐。时间比较急,好多不在南城,今天就先认识一下。”   甄家的房子很大,米正离开南城没几天,已经给他按照路夏槐的标准收拾出了一套自己的房间。现在里头有个造型师带着助手等着,推着他去洗澡之后,出来给他一通收拾。   米正:“……”我是谁我在哪儿?   他的长相本来就不低调,风尘仆仆赶路都能被人觉得比明星还好看,尽管只是半个小时非常简单的打理,也变得光彩熠熠。   路夏槐看得很满意,带到楼下和亲戚们见面,亲戚们也觉得很满意。   本来他们是对一个突然出现的小辈心存怀疑的,心里面没少嘀咕。一个养在听都没听过的小城里的孩子,认回来已经这么大了,三观性格差不多都定型了,能好吗?   结果一看,人家不仅长得好,瞧着就很乖,举手投足还带着一种大家气度,完全不像是什么穷小子见到富亲戚,更像是大家公子接待普通亲戚。   其实米正也没端着,就是他往来舟车劳顿有点累,加上这几天玩得太开心,这下一回到家就有些困,身上的西装也不太舒服,好不容易送走了亲戚,米正被拉进了两个亲戚群。   一个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另外一个是小辈的群。   米正看了看,得有十几二十来人。   他在门口送走了最后一个亲戚,扭头就回屋躺平了。   搞得路夏槐他们有点忐忑,问姜稷:“小正是不是生气了?”   姜稷扯了扯嘴角:“应该就是困了。不过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最好先提前跟他商量。”   米正的性格好,凡事不计较,但不表示就可以随便做他的主。别说他现在已经成年了,就说这些亲人压根一天也没教养过他,就没这个资格安排他。   给钱?   孩子是只用钱就能养大的吗?   他们家小朋友缺钱吗?   路夏槐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姜稷的意思。   甄家其他人也听到了,愣在原地。还是甄弘方反应快,跟着送姜稷出去:“这件事情是我们考虑不周,不会有下次了。”   姜稷神色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我明天早上来接小正。”   甄弘方看着姜稷离开,恍惚觉得一月的南城终于有了冬天的意思,怎么透心得寒。   他回到屋里,客厅里还是宴会的摆设。这些得等明天家政公司来收拾。   路夏槐招呼了他一声,一家人转到一楼父母房的小客厅里坐下。   甄外婆率先说道:“是我们做得不对。小正这孩子和你们两个不一样,不是在家里长大的,而且都已经成年了,不能由着我们自作主张。”   甄外公见过儿子在米正老家拍的那些照片,也了解过米濉的工作背景,知道人家压根就不差钱。关键是米正那孩子也不看重钱,是他一时想岔了。   况且他在两个子女成长的过程中,就没有尽到太多的责任。   女儿那会儿,他还能带带。等到儿子那会儿,两人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加上妻子生产完后身体不好,从工作中退了下来,他就一个人撑起事业,实在没空,在家也习惯性扮演严父的角色,做事从来不跟儿女商量,也想不到商量。   “这事是我的不对。”他只想着让亲戚认识认识自己的外孙,也想着女儿马上就离开南城,就抓紧时间弄个家宴。   米正一觉醒来,觉得外婆一家待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变。他说不出什么,不过感觉舒服多了:“我跟姜哥说了,再在南城待一天。等明天跟妈妈一起回河州。”   外孙能多待一天是好的。他在家吃了早饭,就跟着甄弘方去了公司,一转头就扑进他爸的办公室。   新办公室比原来的办公室更大,格局倒是差不多。   米正把这次买回来的土特产塞了一堆给米濉,就被推出去:“自己玩去。”   “噫!”米正就只能去骚扰全公司唯一的闲人,他舅。   甄弘方这个老板兼任技术研发,着实不清闲,就把他交给秘书助理。   秘书助理是个刚毕业没两年的小姐姐,看着米正很好奇:“想去哪儿玩啊?”   米正四周看了看,本想说自己去周围逛逛,突然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是什么?”   秘书助理就带他过去:“原来是老板办公室和研发部的办公室,不过后来老板租了楼上一层,就把办公室搬上去了。现在暂时空着。现在行政在里面堆了一些杂物。”   她本以为自己这么说,米正就不会进去了。   不过米正的意思,还是想进去看看。于是她就只能找行政拿了钥匙带他进去。   这是一个大通间,办公桌不多,放置十分随意。边上隔了一个小会议室和一个小茶水间,现在都空着。靠墙摆放的文件柜里放着一些办公用品之类的东西。   米正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像是找到了目标,向着一个方向走过去,在一个角落的办公桌边停下脚步,屈指敲了敲桌面,又走到另外几张办公桌面前指了指:“这些原来是谁的位置?”   秘书助理说了几个名字,米正除了甄弘方的一个都不认识,就皱着眉头打电话给他舅:“舅舅,你先别忙了,把你研发部的人都带下来,原来办公室有点问题。”   “甄总手头的项目还挺赶的,这样打扰不好吧?”秘书助理心想,她一直跟着也没见什么问题。老板的外甥确实好看,怎么好像哪里有问题?   米正看了她一眼:“耽误十分钟。有没有什么钳子锤子之类的东西?”   秘书助理只能让后勤送了一套工具过来,顺便连后勤也跟了过来。小少爷这是要拆家吗?   甄弘方带着人,跟在后勤后头都来了:“怎么了?发现什么问题了?”   米正朝他呲了呲牙:“你这是得罪谁了?人家为了折腾你还真下了力气。”朝后勤示意,“把这块板子拆了。”   后勤看了看甄弘方的意思,把办公桌台面下的侧板拆开。   这种办公家具大部分都是木纹贴面,整块板子大概有两三厘米厚。后勤一边干活还一边嘀咕:“这种都是颗粒板,里头都是实木颗……嚯!”他话还没说完,手上的尖嘴钳直接丢了出去,人也往后退了一大步,直接撞在身后的办公椅上跌坐下来,还滑出去一小段。   周围的人没看清什么东西,倒是被后勤吓了一跳:“什么东西,把你吓成这样?”   说话间,有一点闪光从拆开的板材里冒了出来,站的近的几个人倒是看到了一点,但压根不敢动。   技术宅们本就死白的脸,逐渐发青,躲在老板后面排起了队,瑟瑟发抖:“那是什么啊?”   甄弘方也不敢动:“小正,要不我们报警吧?”   米正瞧了瞧,把后勤丢出去的尖嘴钳拿起来,继续拆开板子,从里头拿出一面八卦镜:“警察不管这个吧?”八卦镜算是一种传统的风水镇物镇物,用处比较广,一般是比较正派的用法,但眼前这个尾部拴了一个铜钱,看上去说不出的邪性,让人感觉不舒服。   他看后勤不敢动,就干脆拿着工具继续拆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几处地方,又拆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符纸、罗盘之类的东西。   甄弘方原来的办公桌的抽屉板里,还拆出一把剪刀。   剪刀打开,尖头对着座椅的位置。   甄弘方看到就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腹,感觉浑身难受:“叫行政过来,这些家具原来是谁负责买的?”   藏这么深,绝对不是混个人进来就能搞定的,肯定是一开始这些家具就有问题。   东西都拆了出来,其他人也不敢继续再待在里面,总感觉冷飕飕的。   米正倒是对拆出来的东西挺好奇,还对着一张符纸闻了闻:“有股血腥味。”   甄弘方脸都白了:“用人血写的?”   米正一下就瞪大了眼睛:“还能用人血写这么凶残的吗?”下意识说完他才认真想了想,“是有用人血写的,不过这个人应该不太行,是个外行。不知道从哪儿搞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大概是布置了一个什么阵?还是风水局?要说没用倒也不是完全没用,就是会让周围的气场紊乱。长期待在里面,会变得精神不济,休息不好,注意力无法集中。坏影响还是有的。”   他看了看手头的一堆东西,问甄弘方:“这些东西你还要吗?”   “不要不要。”   “哦。”米正就把上面的铜钱都给拆了下来,然后随意拿出一张正阳符往那堆奇怪的东西上丢过去。   其他人都听到“啪”地一声,像是有人开了个灯。   明明办公室里搬来就很明亮,但这一下像是阴雨好几天后终于天空放晴了的感觉。   金红的火光瞬间吞没那堆八卦镜,连那把剪刀都被直接烧成灰烬。   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也没点燃别的什么东西,除了一小撮灰之外,连一点烧焦的痕迹都没留下。   米正没注意到别人在看他,把手上大概有二十来个铜板用除秽符包好,再放回口袋里。   死人钱数量不少,但要找到正经的不多。等他把这些铜钱上的秽气去干净了,就给家里的鬼用,估计还不够分。   “舅舅,你找到人了之后,介绍我认识认识。我问问他这些死人钱哪儿搞的。”他在几个旅游景点转了一圈,铜钱倒是不少,没看到一个正经的。   甄弘方:“死……死人钱?” 第54章 送妈妈上学   米濉是新员工, 甄弘方要查人也查不到他头上,中午就带着儿子去周围搓了一顿好的。   米正问他:“你跟妈离婚了?”之前在民政局没来得及看手续办完,就被小李带着走了。   “嗯。”米濉表面看不出什么来, 问他, “你明天就回去了?机票定好了吗?”   “嗯。明天上午的飞机。我送妈妈去上学, 嘿嘿。”米正觉得挺有趣的, “爸, 妈比你大啊?”   “对。你妈比我大两岁。”米濉看着儿子大大的眼睛里写满好奇, 干脆就多说了一点,“那会儿我大四,你妈在读博……”   “不是啊, 你大四,妈比你大两岁怎么就读博了?”米正觉得这年龄算着不对。   “啧。你妈脑子好,学神知道不?当初他们学校里追她的可多了!”   米正露出对学神崇拜的目光,隔了几秒钟看向他爸:“那我妈看中你啥呢?”   “……脸吗?”毕竟妈妈要钱有钱, 要长相有长相, 要头脑有头脑,就是眼神差点,看中了他爸。   米濉:“……脸吧。”看看自己儿子现在的样子,想想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那也是很拿得出手的。   好吧, 比起儿子来还是差了点。   也不知道儿子当初怎么遗传的。要说不会长,偏偏尽挑了他们俩长得好的地方;要说会长, 那两个人的脑子是一点都没继承到。   吃过饭, 米濉还要去公司, 米正不打算跟着去,就问:“那你去哪儿?”   “姜哥带我去动物园。”   南城动物园很有名, 有姜稷跟着他也放心,就点了头:“行,别玩太疯,明天还要赶飞机。”   “知道啦~”   米濉看他就要走:“等等,今天晚上回家……回爸爸家睡吗?”   “不了。”今天还是和姜哥一起住酒店。   米濉以为他是去外婆家睡,就没再追问。   第二天上午,米正跟着甄家的大部队一起飞回省城,直接把一家人先带回省城的家里。   之前米正说家里住得下,一家人都没细问,还以为可能是米濉给他在省城买了房。但他们以为可能就是个大平层或者小别墅之类,万万没想到是一栋……不,是一座庄园。   甄外公多少还存了点给米正买一套房子的心思,顿时就熄灭了,还有些尴尬。   李叔提前带着大黑和大花到了。   两只毛绒绒看到米正就扑了过来,把他摁在沙发上一顿舔。   “嘿嘿嘿!黑哥~大花~MUA~”   几个长辈被李叔带着安顿。   “学校那边提前了解了一下,房子是现成的,不过家属楼的条件比较陈旧,我先做主让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大概得等两天才能好。一会儿路老师可以先去看看。”反正向宇寰那个工作室闲着也是闲着,再说给外人做事也不像是给自家弄,不用太精心。   路夏槐没有计较李叔的称呼:“谢谢,太麻烦你了。”   她没尽到做母亲的义务,自然不能提出什么要求。   不过儿子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能过上不错的生活,多少能给她带来一些安慰。   甚至于姜稷也好,李叔也好,能够这么帮着米正“出气”,她觉得是好事。   李叔比较满意路夏槐的分寸,见她是个讲道理的人,就没再多说。要是和米濉一样,他觉得对米正来说,是比较好的距离。   作为一个出身很不错的老鬼,他见多了各种所谓的规矩。   父母不像父母,偏还要子女像个子女的,从古至今多了去了。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全家都跟着路夏槐去了河州理工大学。   这是省内最好的大学,也是全国十来所排名第三的高校之一。校园里的人非常多。   这么一大家子,又不是开学,甚至不是放假的时候过来,还是很引人注目的。   一大家子颜值又极高,被围绕在中间的米正被人多看了很多眼,纷纷猜测是哪个小少爷。   倒是走在一旁小声讨论的路夏槐和姜稷,显得有些路人。   过了一会儿,有校领导过来,直接找到路夏槐带着人走,周围的学生才沸腾起来。   “那两个的颜值也好高。”   “这是谁啊?怎么校领导来接?”   “不知道啊。”   “看起来年纪不大。”   “博士的话用不着校领导亲自来接吧?”   学生们嘀嘀咕咕,路夏槐一家已经被带到了家属院,校领导把一些校内的东西给了路夏槐就离开了。   这个家属院就在校内,是最早的一批,三层的楼房年代比较久。   本来以路夏槐的学术地位,可以分配到条件更好的宿舍,但住在校内节省通勤时间,主动申请了这里。   打开大门,里面的地板是新铺的,墙壁重新刷白,厨房卫浴的东西都是新的,别的家具都还没有,是一套简单的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格局。不过厨卫面积很小,厅也不大。   米正来之前就从向宇寰那里拿到了视频:“油漆味还有点,一会儿去买点家具就行。”   之前房子里其实是有家具的,不过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来的老古董了,材料也不扎实,找不到一件在一个平面上的。   甄外公看得眉头紧皱:“这地方也太小了,人进去都转不了身。”   路夏槐看着自己老爸在厨房里转圈,把他拉出来:“学校有食堂,我又不在家里做饭。”顺手指了指卫生间,“学校也有浴室。”   “那哪有在自己家方便。”甄外公觉得这环境实在是太糟糕了,“这两室一厅,加起来还没你卧室大。”那房间小小一点,够放一张床吗?   路夏槐倒是不在意:“我又没有多少东西。”还问米正,“正好两个房间,小正要不要过来住?”   “不了。”米正对大学有点好奇,“这儿不方便遛狗遛猫。”   “也是。”路夏槐看着大花慢悠悠走过来,到米正跟前人立起来。   米正就弯腰把猫抱在怀里。   其他人看得咋舌:“小正抱得动?这猫得多重?”   昨天晚上到家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一群人看是看到了大花,但是和边上的大黑一起黑成一大团,看起来就不那么显眼。现在这样单独看,都赶上一条狗子了。   “上次称的时候20斤多一点点。其实没那么重的,现在冬天,小猫咪只是换一身毛,再长胖一点点,等天气暖和了就掉秤了。”米正抱着膀大腰圆的小猫咪,跟路夏槐商量需要买什么家具,怎么布置。   他之前和向宇寰在省城的家具建材市场逛过几次,还算熟悉。   路夏槐没什么物欲:“你不过来住的话,就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好了。剩下的,我在家里待的时间应该不长。”   “行。我让向哥给你出个效果图。”空房子没什么好看的,米正就把一大家子都给推出去,顺便一起在大学食堂吃个饭。   甄外公还在嘀咕着要给学校捐钱造楼。   路夏槐无奈极了:“楼又不是一天能造起来的,我就是图住学校近。”   甄外婆也在皱眉头。   米正就说:“妈妈平时在学校住宿舍,放假了住家里呗。我让轿……乔哥来接。”差点说成轿夫鬼了。   米正那边的环境是无可挑剔的好。一家人就说不出什么来了。   除了甄外婆在省城多留了几天,甄外公和甄弘方都是有工作在身的,当天晚上的飞机就回了南城。   路夏槐这边还有很多其它工作,这会儿时间不忙,问了米正的意见后,回家就给了他一张旁听证:“高考什么的,凭你兴趣,愿意考就考,不愿意不考也没事。不过大学里很多学科都挺有意思的,你有空可以过来听听,看哪个方面感兴趣。”   米正觉得路夏槐的态度不太符合他印象中的学神的刻板印象:“高考不重要吗?”   路夏槐认真想了想:“高考是符合最多数人的教育路径。不过这只是一条路,最终还是要落到职业选择上的。你现在已经有了足够安身立命的职业,就不需要非得去高考。”   从来没有人这么跟米正说过,他微微讶异,随即笑了笑:“还以为妈妈一定会让我考好大学。”   “为什么?我也没高考过啊。”路夏槐对他轻轻眨了眨眼。   米正知道学神都不是自己去考学校,而是学校来抢的:“凡尔赛。”   姜稷从外面回来,对着米正招手:“小正,休息过了,来上课。”   “哦。”   路夏槐也跟着一起去。她暂时就只有姜稷这一个学生,一些理论教学倒是不拘什么地点。   于是,书房里一半是米正在搞玄学,一半是路夏槐在研究科学。   姜稷在中间,完全不受影响。   路夏槐研究起来真的很拼,可惜在姜稷的眼皮子底下,一到九点半就全都被赶出书房,争取十点睡觉。   米正更是九点就准备去睡觉了。   姜稷在楼上指给路夏槐看:“小正这时候要遛一趟猫狗,回来就洗洗睡了。”他对上路夏槐的眼睛,“你要以身作则。”   路夏槐一脸莫名,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当妈妈的,得给儿子树立好榜样。   不过在早睡早起方面树立榜样?   不是在科研成果方面树立榜样?   求学以来头一回不到10点就躺在床上,路夏槐还是一脸懵,但竟然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六点半醒过来,正赶上米正和大黑、大花出去玩。   晚上下了一场雪,地上现在白茫茫一片。   猫在地上留下一排端端正正的脚印,很快就被米正和狗给祸祸没了。   米正堆了个小小的雪人,狗上去一脚把雪人脑袋踹飞。   没一会儿米正就被猫狗联合,摁在雪地里,最后带着一身脏得不像样的羽绒服进屋,还不知道哪儿剪了一枝梅花,手举得高高的。   猫和狗都一蹦一跳地跟在他身边,试图去抢他的花。   室内暖气很好,温暖如春,几盆兰花开着,散发出幽香。   “先去擦干净,擦干净了再给你们花花。”米正把花交给李叔,弯腰一手一个抱起猫狗。   李叔接过花:“衣服帮你放在浴室里面了。”   “谢谢叔!”米正叫着,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过了一会儿,他才换了一身长袖的居家服出来,带上两只打理干净的毛绒绒,还给它们头顶都戴了一朵小小的梅花。   路夏槐看着耳朵向后撇的两只,笑得不行:“能顶住?”   “能顶一会儿。”他看到姜稷也过来了,就把李叔放一边的梅枝拿去给他。   路夏槐看两人这幅样子,眼睛眨了一下。   姜稷注意到,回了她一个眼神,略感疑惑。他和米正的关系好,比他们这两个当父母的更亲近,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干嘛这个眼神看他?   今天路夏槐不用去学校。姜稷当然也不用去,就带着米正插花:“刚好昨天到的花醒好了。”   路夏槐放弃了继续工作的念头,跟着一起去插花,看到大花跟在身边,突然问:“大花不是黑的吗?怎么不小黑,叫大花呢?”   “我捡的时候还以为是只花猫。那时候只有巴掌大,滚了一身泥。刚捡到的时候太小了,不好洗澡,用清洁湿巾擦了擦,擦出来是黄白花的,后来养着养着掉色,才知道是被人染的颜色。”   路夏槐皱了皱眉,看到大花“咚”一声倒地,没一会儿睡成一个“木”字,突然就笑了:“养得真好。”   “那是。黑哥超级会带孩子。”他就是黑哥带大的。   毛发稀疏脸发白的细犬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沙发上抬了一下头,看到米正没什么需要,继续放下脑袋,自己扯了一下毯子,还把毛绒玩具抱好。   无所事事地在家里待了一天,周末的第二天,路夏槐跟着米正他们一起去了一趟玥城,提着许多礼物去拜访了米良继。   礼物都是提前在南城买好的。   米良继以前听米濉讲过路夏槐的事情,不过只那么几句,也比较含糊,还是头一回见到真人,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路夏槐不擅交际,就和他聊了聊米正以前的事情,之后又看了看老洋楼,去了一中参观,甚至还见了崔伯。   崔伯和路夏槐倒是有很多话可以说,两人对各自时代的教育情况都很感兴趣。   两人一下聊了两三个小时,还交换了通讯方式。   要不是路夏槐明天要上班,米正估计他们能聊好几天,回程的路上忍不住提醒:“崔伯是我们一中的老校长,第一任的老校长。”   “我知道啊。你不是一开始就跟我说过了嘛。校门口还有崔先生的雕像呢。”路夏槐看着儿子,不明白他这么强调是为了什么。   “他是鬼啊,你不怕吗?”一般人都会害怕的吧?   不是一般人的路夏槐:“鬼,应该就是人的另外一种存在形式?他又不害我,还很照顾你,我为什么要害怕?”又感慨,“崔先生是为国为民的教育家,非常了不起。这次我没准备合适的礼物给他,有点失礼。我看你给崔先生买了奶茶,他喜欢喝奶茶?不需要烧给他吗?”   “偶尔喝一杯还是喜欢的。”米正见路夏槐好奇,就跟她多说了一些,“我给的东西,不用烧。妈妈要是想给他礼物,可以买两束花或者水果。”   香烛他自己做的,给崔伯留了很多。   姜稷补了一句:“小正天赋很好,可以无障碍沟通两界。”   路夏槐正在试着努力多了解一些米正,对这方面的接受度很高。   她有心和米正多相处,可惜她从事的教研工作保密度太高,不适合。   米正倒是无所谓,一次性把家里两个老师送进学校,感觉瞬间就轻松了,甚至想约关航出来玩。   关航做厨师,周末不放假,周一周二放假。   关航被一个电话吵醒,整个人处在崩溃边缘:“哥,你知道现在几点吗哥!”   “八点了都,你还没起啊?”   “你饶了我吧。休息为什么还要早起?”关航痛苦地在床上打滚,“你这么早在干嘛啊?”   “送我妈妈上学……上班。”   关航没见过米正的妈妈,也不太了解米正的家庭情况。他们不少同学的家长都是在外省市打工的,不认识很正常。   听米正这么说,他就顺口说了一句:“阿姨来省城工作了?”   “嗯。”米正带着大花在校园溜达,“我在河理工,来玩吗?大花也在。”   河理工!这对于学渣来说是个令人向往的地方。   关航立刻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来!你早饭吃了没?我给你带早饭?”   “不用,我都起床好久了。”   “行。”关航动作很快,不到半小时就到了河理工,递给米正一个大盒子,还试图抱一抱大花,没抱起来,“我自己做的。这段时间在做开酥的点心。”   大花在他腿上蹭了一下,敷衍:“喵。”   “谢啦。”米正问了他没吃早饭,就带他去食堂吃,“我有校园卡。”   校园里的猫很常见,只是大花这样的猫在哪儿都很不常见。   尤其是现在天气冷,还下过雪,校园里的猫都尽可能待在温暖的室内。   这么大一只黑猫引来许多人的目光,胆子大的还直接跑过来问:“同学,这是你的猫吗?”   “是我家的,我从小养到大的,跟我过来遛个弯,一会儿就会带回去的。”怕引起误会,米正尽可能说得详细一点。他知道很多人都不喜欢猫,甚至是怕猫。   大花在校园里也贴着他走,还牵着背带。   进食堂之前,大花也让米正给它擦干净脚,不在室内留下一个爪印。   关航还在激动:“坐在这里好心虚啊。”一会儿又说,“跟着大花真拉风。对了,大花没做绝育吧?”   “没有。大花还小呢。”米正没见过大花发情。   关航搓搓手:“要是大花生了小猫,能给我一只不?我现在赚钱了,家里也有院子,能养一只小猫咪。”大猫咪也可以。   米正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下:“可是大花是公猫,要是有女朋友的话,应该也不会带回家里生。要不你在学校里随便绑架一只?”前两天他在家属楼那边看到过几只。   关航眼睛一亮:“学校里有很多猫的吗?”   “有的。”   “还得看缘分,不知道有没有猫猫愿意跟我走。”想到马上就要有猫了,关航两三口吃掉剩下的早饭,拉着米正去绑架小猫猫,“我看网上很多人会被猫猫碰瓷,怎么我就没遇到过?”   “你还没遇到你生命中的猫猫。”   “喵。”   关航摸了摸大花的脑袋:“大花说的有道理。”   米正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你还要不要去绑架猫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大,看到边上有几个学生对他们看着,回了个人畜无害的笑。   几个学生看到米正那张特别好看的脸,不管男女都下意识红了红脸,回了个笑。   关航解释:“不是,我是想养一只猫。”   学生们都很热情,听到之后自然地问了一下他的情况:“宿舍里不能养,我们只能偷偷喂。一些猫警惕性高,不好接近。”   关航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没事,我家就在附近不远,不养在宿舍。”   有一个长发女生比较警惕:“你不是我们学校的?能说一下具体哪个小区吗?你家里人同意你养了吗?你家准备了猫用的东西了吗?能不能方便回访?”   关航被问得整个人都麻了:“回访不方便。不过我带回去肯定会好好养,你看我朋友的猫养得多好。”   大花在边上现身说法,极具说服力。   长发女生看看米正,再看看大花:“其实我们很欢迎有人能给小流浪一个家。不是我不相信你们,是最近学校里失踪了好几只猫,有人看到被虐待后的尸体,在这方面不得不谨慎对待,希望你们能理解。”   米正就把自己崭新的旁听证给她看了看,刚想说什么,突然低头看到大花身边有个黄色的团子,缘分这么快就来了吗?   “咪咪?”   关航听他这么叫,还奇怪:“你干嘛叫大花‘咪咪’?”   米正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看不到黄猫。   动物鬼?   黄猫对着大花婉转地“喵~”了一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大花示意跟上。   米正不是头一回看到动物鬼,看大花跟了过去,就问大花:“说什么呢?”   大花:“……” 第55章 产业链   大花能看见鬼, 甚至对鬼有很强的杀伤力。   米正一直都知道,也习惯了家里有鬼,完全没当一回事。   看到大花被猫鬼勾着走, 还有一种自家儿子大了, 怎么问都不问一声, 就跟着外面的狐狸精……喵狸精走的奇怪感想。   其他人看到大花的动作, 还以为大花是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自然跟着一起走。   不过其他同学都有事, 就问话的那个长发女生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跟他们。   长发女生跟他们说校园里流浪猫的情况:“现在学校里很多猫其实都已经做了绝育,不过总有漏网之鱼。公猫就算做了绝育,也有可能性让母猫怀孕……要是你们只是单纯想领养的话, 我知道有大四的学姐学长有猫需要领养。”   米正自己养猫养狗。   大黑是被狗贩子卖的,细犬虽然价格不算特别高,但对运动量要求特别高,还属于大型犬, 又是猎犬, 具有一定的攻击性,喂养条件其实很高。不过大黑倒是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以前米正自己做饭的时候,单纯伙食费,大黑比米正高多了。   大花就不一样了, 被米正捡到的时候, 情况很差。米良继当时还说没法养活。   听到大四的有猫要送养,米正下意识皱了皱眉, 没吭声, 只跟着那只黄猫鬼走。   倒是关航跟人聊了几句, 回过头又跟米正说起自制猫饭。   米正觉得他现在想太多:“还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绑架到猫呢,也不知道猫多大。大小猫能吃的东西不一样。”   “喵……哈!”大花突然炸毛, 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大花作为被黑哥带大的猫,战斗力惊人,加上个头大,打遍猫界无敌手,狗也是一打一个准,米正很少看到它炸毛,一俯身就把大花抱在怀里,拍拍背:“不怕不怕,爸爸在。”   大花一身厚厚的毛炸开之后,身形更是大了一圈,在米正怀里伸长了脖子,一副要去和前面树丛下的雪堆干一架的样子,声音都变了:“猫嗷~”   大花很少这么叫。通常看到不顺眼的猫狗,它直接揍就完事了,这么叫已经是有些害怕的意思。   黄猫鬼已经不看见了。   长发女生有点紧张:“这是我们学校投喂流浪猫的一个点。冬天前投放了几个户外的猫窝,现在都被雪盖住了。”   积雪把猫窝的屋顶遮盖,但是周围有许多脚印,可能是投喂猫粮的人留下的,也可能是别的人。   米正皱着眉,把大花放在地上:“你别动,爸爸过去看看。”   大花还是紧盯着一个方向,神情很紧张:“嗷呜~”   米正和眼镜男生一起过去。   眼镜男生突然惊叫了一声:“啊!”   长发女生一听,赶紧跑过来:“怎么了?”   眼镜男生脸色煞白,往后伸出一只手:“你别过来!别看了!”   做了几层防水保温的猫窝里,一只黄猫的尸体在里面。   如果不是看到猫鬼,米正都无法分辨出猫的颜色。那是一只怀孕的母猫,浑身的皮毛已经不成样子,染满了血迹,已经变黑。几只……胚胎被无情地丢在一旁,显然已经没有了气息。   它们明明马上就能出生,就告别了这个世界,甚至弱小到灵魂都无法短暂停留。   黄猫鬼正在给小猫舔毛,像是不明白什么叫做死亡。   米正忽然看到一只小猫有重影,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不顾别的,直接从猫窝的角落里掏出一只不足拳头大的小猫。   小猫浑身冰凉,一动不动。在米正的眼中,小猫的灵魂还在身体里。   关航直接敞开羽绒服,把小猫塞进去,用手捂着。   眼镜男生感觉胃部在翻涌,脸色惨白:“还活着吗?”   灵魂还在体内。米正带着关航快步走:“应该还有救,带去医院看看,还得给找个奶妈。”   一个小时后,大花侧躺在宠物医院的桌子上,双脚抱着奶瓶,给小奶猫喂奶,整只猫都透着茫然。   它一个未成年男猫……   宠物医生也在笑:“瞧着像是亲生的。”   小奶猫是一只黑猫,藏在大花的肚皮下能隐身,算是渡过了最危险的时候。不过这种大小的奶猫没有猫妈妈在很难养活。好在大花愿意带孩子,虽然是个男猫。   大花:“……”   米正倒是能够看到,其实是黄猫鬼待在大花身边。小猫应该是感受到了猫妈妈的气息,才和大花亲近。   学校那边的虐猫事件暂时被放在了校园网上,但流浪猫被虐杀不涉及到法律,暂时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米正就先把小猫带回了家。   关航的衣服已经报废了,得回家换衣服,就没跟着过去。   等第二天关航拎着大包小包上门,整个人都麻了:“咱们同学这么多年,头一回知道你还是个土豪。土豪,咱们做朋友吧!”本来以为米家庄的房子已经够夸张了,想不到省城的房子更……一样夸张。   米正锤了他一拳:“说什么呢?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嘛?猫猫太小,什么都用不了。”   至于小奶猫用的东西,昨天在宠物医院就给配齐了。   “不是给猫猫的,是给你的。我昨天回去之后就很焦虑,睡不着,做了很多点心。你凑合着吃。”关航换了拖鞋,没空打量房子里具体什么情况,就催着米正去看猫猫。   家里房子大,向宇寰专门给大黑和大花也设计了房间和活动室。现在小奶猫就放在活动室里,搂着小奶瓶,枕着男妈妈。   大花看到米正茫然地“喵”了一声,又下意识低头去舔了舔小猫。它的肚皮被小猫嘬得湿湿的,完全没有平时玥城一哥的派头。   关航看到,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花哥辛苦了。”   哥,这是一个家庭地位的重要表达。   在米正家里,地位最高的无疑是大黑。   只有大黑,才会被叫哥。   现在它也被叫了一声哥!   大花的耳朵抖了抖,低头把小猫又舔了两遍,发出呼噜噜的声音,还下意识在柔软的猫窝里踩奶。   小奶猫被吵醒,咪咪叫着,跟着在大花的肚皮上踩奶。   关航一听这声音就激动得不行:“比昨天叫的声儿大了!”   “是是是。”米正把他从自己身边推开,嫌弃,“别激动,那又不是你儿子。”   “怎么不是我儿子?这是我猫儿子。”关航干脆盘腿坐在地上,想用手指头摸摸小猫,又担心碰坏了连爪子都是粉粉的小家伙。   “可它是妹妹啊。”   关航直接就说:“那就是我女儿,我的千金!”   于是,小猫的名字就被取了叫千金。   他还拍了照片,发在昨天刚拉的救猫群里。   群里就四个人,他、米正,还有长发女生和眼镜男生。   看到小猫的情况不错,两个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把小猫救下来,似乎天然的就和小猫有了一丝联系,尽管他们出力不多。   米正也在看手机,不过不是参与讨论,而是看姜稷给他发的让他去上课的消息,撇了撇嘴,心想,又不在身边,还管得了他?   没想到大黑从窝里站了起来,拽着他的袖子把他往书房带。   “黑哥,停停停!我上课,衣服要被你扯坏了!”   关航被他们的动静闹得有点好奇,跟着过去:“怎么了?你现在还上什么课呢?看风水的吗?”   “不是。风水那些还来不及学,就空下来的时候随便看两眼。”米正也不瞒着关航,“倒是看风水的需求还挺大的。一般人家哪来那么多风水可以看可以改?”   黑哥看米正进了书房,就径自回去了。它大概是想起了大花小时候,也跟着守着小奶猫。   关航现在的家就是米正用风水帮忙找的,但是找到之后也没有给布置什么风水局一类,对他看风水的业务比较好奇,就多问了几句。   米正就跟他说,翻了课表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先到健身房去扎马步。   两人正聊着,在学校里的姜稷神色微动,和路夏槐说了一声,暂时离开了实验室,过了一会儿再回来。   米正听到手机提示音,以为又是姜稷催他上课,点开发过来的东西一看,眉头一皱:“老子弄不死他们!”   关航看他一下冷了脸,吓了一跳。   他没耐心扎马步,倒是对健身房里的器械感兴趣,正在抓杠铃,这一打岔,差一点被送走:“怎么了?谁惹你了?”   米正把手机上的信息给他看,也不锻炼了,转身往书房走:“虐猫的那些个东西!”   关航拿着米正的手机看,越看越生气:“这特么不是一个变态,是……这得有多少?”   关航不意外米正会去查虐猫的人。米正虽然反应比较平淡,但是个很有正义感也很热心的人。   本来他以为能够找到虐杀猫妈妈的人已经很困难了,真心没想到虐猫……不,虐待动物竟然还有不止一个网站!   一群畜生不如的家伙在网站上分享各种虐杀动物的视频,一个比一个诡异恐怖。他都不敢点开细看,只看封面就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起立。   “他们是专门拍摄这一类的视频……赚钱?”   “嗯。你先别把消息发在群里,免得打草惊蛇。我要把这群变态连根拔起。”这些人或许遵纪守法,但绝对道德败坏。   法律或许无法给予惩罚,但道德也可以进行批判。   关航听他语气不对,赶紧劝:“你可别干违法犯罪的事情啊。为这群畜生不如的东西犯法,不值啊!”   “怎么会?”米正冷笑,“他们不就是仗着干这些事情不算犯罪嘛,又不是只有他们会。”   说着他已经到了书房,从柜子里拿了一叠白纸。   关航看不懂,但觉得这些白纸和平时写字的纸不太一样,倒是有点像宣纸。   米正熟练地叠了叠,又拿起剪刀裁纸:“你不是问我上课学什么吗?喏,学这个。”话落,一个个小纸人散落在桌上。   关航刚想说:就这?   天天上课比高三还勤快,结果就是剪纸?这剪纸的水平也就这样啊,他还会剪个窗花呢。   他低头看着小纸人,突然好像看到小纸人动了一下,还在疑惑是不是屋里头哪里窗没关严实透风,就见一个小纸人“唰”一下站了起来:“哇啊!”   米正被他吓了一跳:“啊!没事怪叫什么?”   关航倒退了一大步,差点跌在地上,指着桌上的小纸人:“它、它站起来了!”   纸片弯折一下,确实可以比较轻易地站立起来,但那是一张刚剪下来的没有进行任何折叠的纸,也不是用手放直的,是它自己站起来的!   这能叫没事吗?!   “别大惊小怪,冷静!”米正已经快速摆开一堆画画的东西,对小纸人说道,“过来排队。”   小纸人就一个个站了起来,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排得整整齐齐。   关航看了一阵,毕竟米正在,好奇心占了上风,凑过去看:“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纸人一个大概十厘米左右,被米正快速地画上头发、五官还有衣服。   笔墨线条都很简单,但瞧着怎么像是活的一样。   “做纸扎……找点人帮忙。”   关航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忍了忍才幽幽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说的人,不太像我知道的人?”   “死人也是人,一样的。”米正指使他,“帮我把那边博古架上的香炉和香拿过来。”   关航就看他点了一支香。   香气袅袅,奇怪的是没什么味道。   倒是小纸人手牵手,围着香转圈。   等一炷香烧完,小纸人的身形一淡,像是变成烟气一起吹走了。   关航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感觉刚才看到的东西比较冲击自己的三观。   米正觉得他这幅样子有点奇怪:“你不也见过邬采薇吗?至于吗?”   一听到邬采薇的名字,关航下意识就抖了抖脚,弯腰摸了摸自己的腿肚子:“能别提她吗?”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腿软。   “行叭。”米正刚想说什么,突然看到书房里多了个小姑娘,正笑嘻嘻地看着他,“小豌豆?”   关航顺着米正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一个小姑娘就坐在他背后:“你妹妹?怎么不提前说,我都没来得及准备礼物。”一边向小姑娘招呼,“你叫小豌豆是吧?我叫关航,你好啊。”   被叫做小豌豆的小姑娘大概六岁,穿着一条红色的背带裙,扎着两个马尾辫,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你好啊,小航。”   “我比你大,你得叫我关航哥哥。”   小豌豆学着他的话笑嘻嘻:“我比你大,你得叫我小豌豆奶奶。”   “噗!你这孩子!”   小姑娘真可爱,一点都不像小男孩走路跟个压路机似的,一看就斯斯文文的。   米正看了一眼关航,扯了扯嘴角。   作为他当初在超市里见到的三个大鬼之一,只有这位小豌豆奶奶不跟在他身边,而是经常跟着姜稷办事。   他现在也有点感觉了,能够隐约分辨出鬼的实力。   小豌豆无疑是三个大鬼中最厉害的那个。   她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后来米正就给她起了个小名,她自己很喜欢。   她肯定不会没事就出现在他面前。米正就问:“是姜哥那边有什么事吗?”   “不是哦,是我觉得你这儿挺热闹的,过来找你玩。”最近姜稷在忙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她等于是散养了,闲着有些无聊。   米正就笑了起来:“那正好有事情麻烦你。”   和那些凭依在小纸人上的鬼魂不一样,小豌豆这种级别的鬼,简直就是定海神针。   听米正讲完,小豌豆就从沙发上跳下来:“好嘞,交给我吧。保管给你把人挖出来。”   虐杀动物这样的事情,并不能引起小豌豆的情绪。   在她漫长的记忆中,经历过的虐杀人类的事情都数不胜数。   三个大鬼中,小豌豆是最危险的一位。   她死的时候年纪小,还没有形成稳定的三观,甚至连基本的是非观念都欠缺。哪怕她“活”了很多很多年,受限于死亡时候的年纪,依旧会显现出孩童的天真和残忍。   她愿意帮助米正,只是因为她想帮而已。   就像她对米正说的,不过是玩。   小豌豆走到书房门口,直接就穿过了房门走了出去。   关航张大嘴巴,还凑过去摸了摸门。   米正赶紧把试图往门上撞的老同学拉住:“你干嘛?你又没死,还想穿墙透壁呢?”本来就不聪明了,别再撞得更笨。   “不是。我……门……”关航语无伦次。   “小豌豆是鬼,很厉害的鬼。”   “那我还真的得叫她奶奶?”   “嗯。”米正随口应了一声,不觉得关航还能再见到小豌豆。   寻常人没事见鬼干嘛?   米正想了想,担心自己不小心坏了规矩,就联系了小李,把这件事情说明了一下。   小李倒是没说什么:“不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就好了。剩下的……他们自己精神脆弱,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就是能找全吗?这种网站的服务器应该架设在境外吧?”   想要把一个网站连根拔起,并不容易。   封禁一个网站倒是不难,难就难在不能一一找到对应的人。   人的问题不解决,关掉一个网站,还能开两个、三个、无数个网站。   就像地上有一块腐肉,不把腐肉清除,只是拍死几只苍蝇,永远会吸引来无数的苍蝇。   “没问题就好了。我先试试吧,应该可以。”米正没有打包票。   能够清理多少就清理多少,清理了总比不清理强。   服务器架设在境外没关系,人在境内就行。   要是人也在境外的话……地府又不用办签证。   小李就接着说道:“要是你那边顺利的话,我这边可能有一些项目需要你协助。”   “好的。到时候再联系。”米正觉得事情已经可以开始干起来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塑料密封盒子,打开里面全是动物的牙齿、爪子。   接着他又剪了许多的纸动物,又上了色。   有些还是折纸。   关航从来没见过这么精致的折纸,有心想拿起来看看,又不敢动手:“我连个荷花酥都做不像样呢,你已经能折出这么好看的造型了。”   “折纸我一直会啊。”米正抬头看了关航一眼,“我大伯不是开香烛铺子的嘛,从小跟着他学纸扎。”   这方面他也算是老手了。   只是以前都是打下手,独立操作的经验不足。   现在书画不是白学的,立体几何也不是白学的!   看他给轿夫鬼做的各种纸车,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可厉害了。   关航好奇:“那你打算怎么整?把那些人的名字挖出来,把他们干过的事情公之于众?”   “那太便宜他们了。他们得把自己施加给别人的痛苦,都亲身体验一遍才行。”一遍可能还不够,先来个三五回吧?   一月份的校园里,一派宁静祥和。   今年过年早,学校放假也早。   现在已经有些课程陆续开始考试。   加上天气寒冷,很多学生在外面都是步履匆匆,只想着在建筑物之间来回闪现。   伴随着夜幕的降临,校园内的人声更少。   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生脚步匆匆,突然一只白猫从他面前蹿过,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随即从口袋中摸出一个猫罐头,蹲在地上,对刚才猫躲避的方向轻轻叫:“咪咪?咪咪来,吃饭了。”   同行的两个男生受不了地摇头:“你怎么就改不了看到猫走不动道的毛病?”   另一个也说道:“就是,这么冷。学校里的猫又不是没东西吃没地方住。”   黑色口罩男生对他们摆摆手:“你们先回去吧,我过会儿就回来。你们在这儿,咪咪都害怕得不敢过来了。”   两名同伴只能无奈先走了。   路过几个女生,对男生看了几眼,红着脸窃窃私语:“这是计院的院草吧?以前只知道他长得帅,没想到还那么有爱心。”   “院草应该不至于……好冷啊,赶紧回去了。”   “说起帅哥,研究所那边有个师哥,超级帅的那种。我之前还以为是别人夸张,昨天亲眼看到,惊为天人!”   “真的假的?这么帅?”   “真的!关键是气质知道不?”   “说起来他的导师也好漂亮,又年轻又漂亮。校园网上应该已经有她的公开资料了,我看看……对,这位,路夏槐。她还养了一只黑猫,超大一只,特别帅……”   女同学们的谈论的声音渐渐远去。   黑色口罩男生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对着灌木丛里始终不出现的白猫失去了兴趣,拿出手机打开校园网,又在论坛上搜索了一下,找到一张路夏槐和大花在一起的照片保存下来,轻轻笑了:“小家伙,长得真不错。”   灌木丛里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对着他的背影看了看。   片刻后,一只白猫从里面跳了出来,在落地的时候浑身的毛变成了黑色,并没有在雪地上落下脚印。   黑猫经过路灯的时候,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走到阴暗处抖了抖毛,整个身形膨胀了一……三圈,才瞧上去和大花一样。 第56章 要抱抱吗?   一个名叫今夜无人的直播间里, 带着黑色猫咪面具的男人,穿着一身白大褂,手上拿着一把手术刀, 面前的手术台上被捆着一只黑猫。   黑猫很大, 能顶上三只普通猫大小。一身猫毛油光水滑, 被拉长了四肢绑在“手术台”上, 更像是一只狗, 或者是大一些的猫科动物, 譬如猞猁一类的。   男人露出面具的嘴唇殷红,凭借着优秀的下颌线,足够让人脑补出一个帅哥的模样。   他并不说话, 而是用镜头对准大黑猫来了一遍全身的特写。   这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宝贝”,这次肯定能够赚到很多钱。   可惜马上就要放假了,等回去之后材料就没那么好找。   周围摆放了好几个手机,还有两个补光灯和收音设备, 足够让稍后的“拍摄”画质清晰。   一直没有反应的大黑猫突然动了动, 男人的嘴唇翘起,渐渐露出一个越来越夸张的笑。   他的嘴巴越扯越大,露出牙龈,看着逐渐睁开的猫眼, 兴奋地舔了舔牙齿。   黑猫大概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开始奋力挣扎,但这只会让男人更加兴奋。他的手术刀直接落在了猫的眼睛上……   那是一双漂亮的绿色的眼睛, 从这双眼睛里, 能够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突然一阵恍惚, 似乎感觉有什么不对,正当他困惑的时候, 发现他一直拿着的手术刀落在了他的眼珠前。而拿着刀的,是一只呲牙笑着的黑猫。   “啊——”   “老王!老王你醒醒!”   四人间的宿舍里,一个男生往上拍了拍还在睡觉的人,试图叫醒他。   另外两个男生站得远远的:“你还叫他干嘛?你没听见他说的梦话吗?”   “这不是梦话嘛。应该不是真的吧,虐猫什么的……”男生犹豫了一下,下意识退开一步。   “这家伙在校外租了个房子,也不去住,说不定就是用来虐猫的。”   他们宿舍是上床下桌的设计,正当他们面面相觑的时候,被叫做老王的床铺下,桌上的电脑突然自动打开,把寝室里几个人吓了一跳。   随即,电脑开始熟练地打开一个个文件夹,找出其中的一个用日期编号的文件,点开开始播放。   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人在操作一样。   带着猫咪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的男人,还经过了一定的美颜,在网络上看到的人认不出来,他们这种朝夕相处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视频中的整个人绝对是他们的室友。   接下来,他们的这位室友就用各种工具,对一只猫进行……拆解和分割。   猫从惨叫到奄奄一息,挣扎的力量越来越微弱。   “你们在干什么!谁允许你们擅自开我的电脑的!”王临突然翻身下床,一把将笔记本电脑合上。   其他人被吓了一跳,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有一个甚至捂着嘴干呕起来。   而被合上的笔记本电脑,本来该自动进入待机状态,偏偏里面还传出一声声猫的惨叫声,像是点开了另外一个视频。   王临满脸都是汗,脸色并不比室友们好看多少,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有一种类似野兽的嗜血凶残。   几个室友被看得寒毛直竖,过了两秒才有人说道:“不是吧,老王你真的……”   昨天一晚上,他们都被王临的梦话吵得睡不好觉。   王临的梦话里传递出来的信息更是糟糕,充满了变态的恶心的内容。刚开始听不明白,听多了就能拼凑出一个虐猫的网络。   包括他怎么拐骗流浪猫,甚至是宠物猫,还有狗;怎么虐杀动物;怎么拍摄才能让视频看上去更加血腥凶残……   这是远超出正常学生想象力的东西,而且信息量多到无法用梦境来解释。   再加上后半夜王临一直在惨叫,他们担惊受怕了一整夜,到这会儿SAN值已经快掉完了。   想想他们已经和王临在同一个寝室住了快三年,更加毛骨悚然。   怎么说呢?   感谢室友不杀之恩?   王临恶狠狠地看着三个室友:“你们最好不要到处乱说,管好你们的嘴!”   三个室友被变态给吓住了,胡乱收拾了一些东西,赶紧离开了寝室。等跑到寝室楼外,被冷风一吹,脑子才清醒过来:“草,这货把我们赶出来了算是怎么回事?”   “不出来,难不成你还想和他待在一起?我可不敢。”   “那不然怎么办?这事情能怎么处理?又不算犯法。”   “反正想到寝室里有那货,我就睡不着觉。”   “按我说,那种只敢欺负猫的废物,哪里敢真对人动手?咱们把他赶出去,反正他在外面有房子。”   “不行,身边有这么个变态,我浑身难受。”   “那货的形象那么好,我们就算说,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吧?”   “不说怎么知道?”   三个人开始行动。   而留在寝室里的王临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更加糟糕。   看室友们出去之后,他赶紧过去把寝室门关上。   隔壁想叫他一起去上课的同学差点被门拍在脸上:“怎么了这是?一大早的这么大火气?”   “别管了!他们同寝室的都走了,赶紧的。”   “哦。你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没啊?”   听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低,王临才虚脱了一样跌坐在地上,抬手摸了一下脑门,一手的汗。   他试着站起来,腿软得厉害,突然感觉到手背上被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擦过,倒抽着冷气低头就对上一双翠绿的猫眼。   这双眼睛他昨天才看过,在校园论坛上,也在他的梦里。   他还记得这双眼睛是怎么瞪圆了瞳孔,露出尖尖的牙齿,将他的身体一点点分割开来。   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尖声惊叫起来:“啊——”   “哎,冷静。”   听到本不应该出现在寝室里的声音,王临惊恐到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男生,看上去大概比他小两岁,穿着一件简单的米色针织开衫和牛仔裤,皮肤是肉眼可见的吹弹可破的细腻,比他开了美颜的样子还要好。   他简简单单地站在寝室里,整个普通的寝室就像是打了聚光灯一样。   一只比一般猫大了许多的黑猫,竖着尾巴走到他身边,绕着腿蹭了一圈,然后坐在地上,抬起一只前爪舔了舔,开始擦脸。   “听说你‘喜欢’猫,还对我家的猫感兴趣?”   伴随着米正的话,巨大的黑猫拉长身体伸了个懒腰,一下就变成了一只小了很多的白猫,再走了两步,竟然变成了薄薄一片,分明是一只纸做的猫。   纸猫喵喵叫着,门缝里窗缝里很快钻进来更多的纸猫纸狗。   王临受惊吓过度,慢了几秒才接收到他话里的意思,冷汗直接从脑门上挂了下来:“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米正见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就蹲下身和他眼睛对着眼睛:“你挺敢的。”   “我真的再也不敢了!”王临已经没了平时温和俊朗的院草风度,五官扭曲变形,脸上布满汗水、眼泪和鼻涕的混合物,异常狼狈,“你要钱吗?我给你钱!”   米正呲牙一笑,报了个数字:“哦。还真的,赚了不少钱。”   一个有零有整的数字,是他卖视频赚到的收入总和。   王临像是彻底瘫软在地上,瞪大的眼睛里看不到神采,像是完全放弃了希望:“你到底想怎……么样!”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暴起,像一只野兽一样从地上扑过来,双手掐住米正的脖子,把人死死摁在了地上。   “小崽子,逼逼叨逼逼叨。我让你说!你给我去死!”   “老子把你给弄死!”   “你死了就没人知道了!”   “哈!果然杀猫杀狗怎么能跟杀人比?哈哈哈!”   王临疯狂地笑着,突然感觉到有一点不对。   他的双手明明死死掐住了光滑的脖子,为什么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他掐住的怎么是自己的脖子?   手怎么松不开?   他的脖子好痛。   他的手也好痛。   他的全身都在痛。   好痛啊,真的好痛啊,谁来救救他?   不,谁来赶紧把他杀了!   彻底昏迷前,他模糊的视线内出现的最后的画面,是一群颜色大小各异的猫和狗。   它们低着头,踩在他的身上,探过来的脑袋喷出腥臭的气味,随即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脸上,撤下一块肉。   毫发无损的米正看着没一会儿就破破烂烂的王临的灵魂,抬手拍了一张聚灵符。   破烂的灵魂在聚灵符的作用下,快速修复。   米正对着重新清醒过来的王临一笑:“想什么呢?你那个文件夹里,那么多的文件。”总得先挨个来一遍才算是回本啊,利息还没算上呢,“放心,你不会死的。”   他看着手机上的一份清单:“第一个。”后面长长的名字,得一个个算过去。   小豌豆奶奶应该不会让他失望。   临近年关,网上出现了一部纪录片,其中涉及到全国各地,乃至全世界各地的虐待动物的黑产。   调查记者拍摄到的画面经过了打码,还是很触目惊心。   而实施这样行为的人,一个个表面几乎都有着光鲜亮丽的身份,甚至有一部分算是大众眼中的体面人。   在少数的采访中,他们一个个诉说自己的生活压力,各种的不如意,字里行间透露着自己这样做是被逼无奈,是有苦衷。但在普通民众看来,这完全就是在推卸责任,是他们纯粹心理变态。   也有人哪怕被采访到了,甚至还要求露脸,兴奋地问:“我是不是红了?采访会在电视上播吧?”   不过这样的人是极少数。   在纪录片播出之后,陆续就有人被扒出了真实身份。   不管虐猫虐狗涉不涉及到法律,所有人都不愿意自己身边有这样的人存在。   或许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去招惹这样的人,但保持距离还是能做到的。   尤其是有孩子的家庭,都非常担心这群变态会不会终有一天把毒手伸向小孩。   很快,一些人被用人单位辞退。   而对这件事情最上心的人群,很多人都想不到,其实是房东。   进行虐待动物这样的事情,很多人都选择了另外租房子进行。   作为房东,他们是最不愿意自己的房子会遭到这样的事情。   米正这种原本只在小圈子里看看风水的半吊子,倒也因此接到了不少单子。   他只收了一点象征性的费用,还把收到的钱全都捐了:“不然搞得我像是为了赚钱才弄的一样。”   他捐钱也没有找什么慈善机构,而是通过自己的外公外婆。   要说隔代亲呢。   甄外公把一个慈善基金会藏得跟宝一样,要不是被米正捅破,连子女都不知道;之前甄弘方想要捐钱都不让,把一个慈善基金会当成老夫妻的爱情结晶似的。结果米正这么一说,甄外公直接就同意了,给了他一个基金会管理人的联系方式。   米正看看手头的钱,直接把手头一半的钱转了过去。   他自己能赚钱,家里开销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大房子的维护都是鬼员工,消耗的工钱只是一些他自制的香烛之类,也就是原材料花点钱。   人工钱不太好计算。   他现在有点余量,原本是给省城丧葬一条街上的何老板,后来被张锦同天师听说了之后,就全都出给他们那边了,给的价钱非常不错。   他画的符,在有了张天师那边的门路之后,更是供不应求,而且价钱比香烛更好。   现在他一个月卖香烛和符,稳定能有二三十万的收入,还只是“学生习作”,压根用不完。   另外他爸给了他一间省城的铺子,有房租;米家庄的果园,也有租金;剩下还有外公给了他一大笔钱,说是比照着从小到大小孩儿的开销和零花钱来的。   比起开公司的甄弘方来说,他的收入是不算高,但已经足够自己用还绰绰有余。   基金经理收到转账之后,跟米正确认了一下,确定没转错数字之后,又一个电话打给了甄外公。   甄外公听着也是无语:“小孩儿愿意,就随他吧。”   他以为给外孙的钱已经很大方了,没想到外孙比他还大方。不过大方好啊,真要是抠抠索索或者见钱眼开,反倒还得想法子纠正。   米正忙完这些事情,就已经是过年了。   原本他过年没什么节目,就是和米良继、大黑、大花一起,在城里的香烛铺吃个团圆饭。   现在家里人多了,最后商量了一下,就把所有人都集中到了省城的房子里来过。   米家和甄家的人刚开始碰面有些尴尬,不过大家都是理智的成年人,加上还有个表面上跟谁都沾不上关系的姜稷在,坐下聊了几句,竟然还算有共同话题,再吃吃喝喝看看电视就熟悉了起来。   虐待动物的纪录片的热度还没退,千金作为花絮也有出境。   甄家人和米良继都知道千金的存在,一过来就先去看小奶猫。   千金已经能满地爬了,但是它太小了,大黑和大花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看到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大花直接低头把千金叼起来,藏到了树洞里。   甄弘方看着树洞稀罕:“你这个猫爬架倒是特别。”   “是真的树洞,上次进山看到的,已经枯死了,处理了一下带回来,放在屋里刚刚好。”   其他人看过之后,纷纷离开房间,把空间还给小动物们。   甄外婆问:“你们学校那个虐猫的人怎么样了?”   因为米正的关系,路夏槐对这件事情很关心:“已经被开除了。学校现在正在做流浪动物的专项,等下学期开学了,应该会拿出一个方案来。”   她自己说是从事教研工作,但脱离学校其实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本人的求学经历也不具备参考价值,从来不知道原来学生宿舍里会有这么多的小动物。   不仅是学生悄悄养小动物,还有小动物各种碰瓷学生的,还有跑到学生宿舍生崽的。   “暂时是打算做一个相关的自媒体公众号,正好作为学校各学科的实践作业。”作为一所综合大学,本来就是产学研一体化,总不能连一个小小的自媒体公众号都经营不来,“营收和项目费用,可以用来作为流浪动物的伙食费和医药费。”   米正简单“哦”了一声,头一回这么多人一起过年,感觉有点小兴奋。   不过再兴奋也兴奋不到晚上十点,九点多就已经刚开始接近关机状态。   路夏槐也是困得不行。   看得甄外公错愕:“你们怎么回事?一个个的比我一个老头子还没精神?”   倒是甄外婆拍了他一下:“行了,困了就赶紧去睡吧。现在的小年轻,一年到头没个休息日子。”   小年轻们就各自回房去休息了,只留下甄弘方陪着老两口。   米正走了几步,还听甄外公还在说:“那我也要上班呢!”   姜稷摸摸他的头:“困了就先眯一觉,到0点我叫你起来放烟花。”   “嗯!”米正撑着眼皮,“一定要叫我啊。”   等他们走远了,围坐在起居室里的一群人才算是放松下来。   甄外公好奇问了一句:“小……姜先生不是夏槐的学生吗?怎么住在家里?”   平时倒是算了,现在过年,不回家吗?   明明是个和他外孙差不多年纪的小年轻,偏偏不敢叫小姜,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米濉听到,就说道:“他算是我们家亲戚,就和自家人一样的。”按照米正的说法,姜稷应该说是他们米家的主人……不对,应该叫主公更确切。   甄外公听了之后点了一下头,对这个保质期忒短的前女婿,倒是没有什么想法。   人是能人,没缘分就是没缘分。   他在这方面向来看得开,反正外孙瞧着不错。   一群人围着聊了一会儿时事新闻,很快就到了半夜。   米濉先站了起来:“我先去跟大黑说一声,别吓到了。”   其他人本以为他是去叫米正,没想到是去照顾狗儿子,纷纷侧目。   米濉也没解释,顺便去厨房拿了点吃的去。   过了一会儿,米濉回来了,米正也被姜稷带了过来。   院子里已经摆好了各种烟花。   今年省城一些地方放开了禁令,他们这里的条件可以燃放烟花,直接在家门口放就行了。   米正长这么大,头一回自己点烟花,瞌睡虫一下就没了,兴奋极了。   在米濉的指导下,先点了一支香,再慢慢靠近,用香去点引信,刚点着就吓得跑开,还把一只拖鞋给跑掉了。   在一旁的姜稷赶紧把他给接住:“只能等放完烟花再过去捡了。”   “嘿。”米正不好意思地笑笑,理所当然地把没拖鞋的脚踩在姜稷的脚背上。   姜稷一点也不介意,还把他往自己身边揽了揽:“踩用力点也没关系,小心别摔了。”   “我天天扎马步,下盘稳着呢!”金鸡独立,他都能站很久,现在还能放一下腿。   姜稷朝他伸伸手:“不要哥哥抱抱吗?”   米正很心动,但周围那么多人,有点不好意思:“过年我就19了,是个大人了。”不好再总是撒娇。他肯定是太小了,姜哥才不把他当个追求对象来看。   他一定要立起来!   想想又不甘心,靠过去小声问,“能晚点再抱抱吗?”   姜稷被问得耳根一热。   小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先是说自己是个大人了,又要晚点再抱抱。这是在暗示什么?   “哥?”米正微微仰着头看他。   姜稷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好,然后半搂着他去捡拖鞋。   米正这才发现好大一个烟花已经放完了。   米濉和甄弘方抢着放烟花,倒是不用米正再把拖鞋跑掉。   甄外公外婆毕竟年纪大了,就是米良继也瞌睡得很,放了半小时烟花,一家人就全都回去休息。   甄外公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把老婆叫醒。   甄外婆好脾气地看着他:“怎么了?”   “我觉着不太对劲。那个小……姜先生和小正有猫腻!”   甄外婆掖了掖被角:“两个小年轻在谈恋爱呢,还有猫腻?不会说话别乱说。睡吧,明天给小孩儿们发红包。”   甄外公:“!”不是,这是轻描淡写就能说出口的事情吗? 第57章 高考   甄外公有心事, 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上起来给所有小辈发了红包,倒是转头去睡了。   米正这边接到了很多拜年电话, 有宗教协会那边的, 也有小李那边的, 还有一些一直找他买符的梁星剑的爸爸那边的一群小老板。   他们是找到了香烛铺, 发现大门关着, 才只能打电话过来。   等到关航把电话打过来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了:“你的电话可真难打。大过年的忙什么呢?”   米正不用他说下一句话,就开了视频拿去看小猫:“不忙什么。过年休息嘛。”他姜哥都给他放假了,“千金很好, 已经能爬很远了。”   “花哥真是太厉害了!”关航看着小奶猫,满眼都是父爱,“再过几天应该能跑了吧?”   “嗯。颠颠儿地走两步吧。”他伸指头戳了一下小奶猫的脑门,“现在像个小乌龟。”   “啊!你别欺负我闺女!”   “嘿!有种你来打我啊!”   关航这家伙过年回玥城老家了, 想打也打不着。   两人扯了一会儿, 关航说了几句以前老同学们的近况,最后说道:“大家商量着吃个饭聚聚,你来不来?”   过年大部分人都回老家,他们刚毕业不久, 住得又近, 小城也没什么娱乐活动,联系还算频繁。   尤其是家里人也比较热心, 打算着让他们趁着过年的时候和同龄人多接触, 带点半相亲的意思。毕竟都是同学, 知根知底的,比别的什么人总要靠谱一些。   “我就不来了, 过两天要去南城。”他对走亲戚还挺好奇。   “这样啊,那算了。现在班里也有几个在南城发展呢。”关航也就是随口一提,最后话题又绕回到千金上。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米正看到姜稷过来,才挂断了电话:“哥?”   姜稷跟着他一起盘腿坐在地上:“晚上一起给家里的鬼发香烛?”   “好啊,几点?”他亲自点的香烛效果更好,家养鬼们出去一个个都灵光饱满,一看就和野生鬼不一样。   “等吃过晚饭。”   “好。”米正看他坐在自己身边,也不逗猫,就试着往他身边靠了靠,“哥?”   “嗯?”   “刚才关航打电话过来,说以前班里的同学,有两个竟然已经摆酒了。”明明高中毕业才半年,却好像已经进入了一段完全不一样的人生阶段。   姜稷感到奇怪:“摆酒?结婚,还是订婚?”   “都算吧。老家哪里不怎么分。我有一个初中的女同学,孩子都已经生了。”   “现在的法律不是得男性22周岁,女性20周岁才能结婚吗?”姜稷皱了皱眉,难不成自家小朋友也想?   “等到了年纪再领证呗。”米正想想听到的八卦,“不过有些会出事。在我们老家摆了酒就是结婚了,有些人就不领证。等出去打工,去和别人结婚领证。闹起来的不少呢。”   姜稷皱了皱眉:“这不是骗人?”   “就是骗人。”米正看着姜稷,“哥放心,我肯定不骗人……也不骗鬼!”   姜稷:“……”小朋友说这话什么意思?   “关航说他们这几天要聚聚,应该是相亲的意思。我不去。”米正说着四不着边的话,眼睛却一直认真地看着姜稷,“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姜稷耳根烫热,甚至像是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在跳动,平时和人没什么区别的清亮眼睛一点点泛红,突然狠狠揉了一把米正的脑袋:“怎么?我要是不考虑一下你,你是不是还要去给我相亲?”   “没有啦!”米正被揉地像刚会爬的千金一样,划拉着四肢扑腾,“你不同意就不同意嘛。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又不是君子。”姜稷顿了顿,耳根通红一片,连脸颊都在发烫,“我也没说不同意。”   “嗯。咦?”米正猛地抬头。   姜稷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下意识别开眼,又马上转回来:“是。”他张了张嘴,并不能像米正一样直率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哪怕接受了再多的现代的知识和人文,他的内心始终有一块地方顽固且保守。   这不是说他在感情方面因循守旧,而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对他这方面有所触动。   他,不知所措。   随即,他看到米正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下就往他扑过来:“哥!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姜稷下意识伸手接住,却因为盘腿坐着的姿势,让他几乎把人搂抱在怀里。   明明这种动作在他们之间很正常,现在却让人脸红心跳:“嗯。”或许是觉得自己这样回答太过冷淡不具说服力,他略微纠结了一下,解释,“在我那个时候,过年给人发压岁钱,都是当家人和当家主母一起的。”   米正咂摸了一下其中的意思。   所以,之前姜稷问他什么时候发压岁钱,其实已经把他当对象了?   “嘿嘿~”米正干脆一伸手,就挂在姜稷的脖子上,凑过脸去在他胸口小狗一样地来回一蹭。   姜稷犹豫了一下,反手抱住他的腰。   他的教育告诉他,哪怕两情相悦,在没有名分前,也应该保持礼数。但现在的环境却告诉他,情侣之间可以有亲密的行为,非常亲密,甚至都能提前生娃。   关键是他的内心,无法拒绝自家小朋友的靠近。   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他知道这只是他的借口。   他本就不是那么遵循礼数的人,却只想把最好的给他家小朋友。   哪怕在之前,他已经逾越了许多,但还是希望在米正面前,他拥有一个好的形象。   他不是活着的时候就被称为魔头的人,他可以遵纪守法,可以匡扶正义。   “小正啊,你四哥来拜年……”米濉推开半敞的门,没想到会看到自己儿子和姜稷搂成一团,下意识退了出去关上门,想想又不对,但门已经关上了,再打开好像更加不对。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米正倒是直接过来把门打开:“爸,什么事?”   米濉愣了一下,才重复说了一遍:“他们刚从米家庄过来,特意来看你的。”   “年初一来?”米正疑惑了一下,“他们家里出事了?”   米正这么问,是因为他们省内,尤其是玥城在习俗方面比较传统。   大年初一拜父母。这一天家家户户顶多就是在村里走动。   年初二的话,就是嫁出去的女儿回家。   要是米四哥和三婶年初二来,他还能理解。毕竟三婶和娘家现在的关系,差不多已经闹僵了,不去拜年也说得过去。   一般朋友之间走动,基本都要等到年初五以后。   米濉小声说道:“还不知道,估计是有点事情。一会儿你说话的时候注意点,人家不主动说,你就别问。”   “我知道的。”米正往前走了两步,突然问,“爸,你刚才没看到吗?”   “……看到了啊。”米濉胸闷,“干嘛?非得要我祝福才行?给我点时间缓缓不行?”   作为一个父亲,他当然是想着儿子能够像无数普通人一样按部就班。   有没有考上大学不重要,反正学校毕业之后,能够找到一份工作就好。   工作的收入也不重要,反正米正爷爷和他留下的,足够米正能够在老家过上滋润的小日子。   然后找个不错的对象,结婚生子。   他这个当爸的,没有尽到责任,就没有管教儿子的权力。   但是儿子找一个同性伴侣,甚至连个人都不是,这就很挑战他的认知。   米正眯着眼睛看了看米濉:“你早看出来了?”   米濉忍不住抬手就拍了他后背一下:“你们又没避着人,当我瞎啊?”那腻歪的劲儿,当初他和路夏槐处对象的时候都没这样呢。   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他们那时候还是很保守的。   米濉想了想又疑惑:“姜先生看上你啥?”   米正认真想了想。   要说看上他人参娃娃的体质,应该不至于。   他的体质要是能吸引到姜稷,直接把他吃了不就行了?   反正以姜稷的本事,他也没什么抵抗力。   当初他连邬采薇都打不过,还是被崔伯救了。   脑子?   谢谢,这点他还有自知之明。   画符的天赋?   姜稷又不用他的符。   至于别的……“脸吗?”   米濉认真打量了一下儿子的脸,点头:“脸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客厅。   三婶和米四哥坐在沙发上,脚边放着一堆礼盒,看到他们过来就赶紧站了起来:“新年好啊。”   “三婶、四哥,新年好!”米正快步走过去,“你们来就好啦,怎么还买东西?我们又不是外人。”   两人显然很高兴听到这样的话,之前踏入这么一座庄园的忐忑瞬间消散:“小正过了一年愈发会说话了!”   “是啊,嘴甜。”   米四哥和米正以前相处还是比较多的,以前总觉得这小孩儿越长大越沉默,虽然谈不上阴郁,但总归内向了一点,怕是将来不好发展,没想到现在能说出这样的话,让他有一种自家的小弟长大了的骄傲和微微的酸楚。   庄园的正厅摆着一整套油梨木家具,看上去昂贵、厚重。   刚才母子俩坐在上面,感觉浑身不自在。   米正一来,就招呼他们到另外一间小厅去:“外头那个木头家具坐着不舒服,不过厅太大了,只能摆那样的。来,还是皮沙发舒服。”   小厅就在正厅隔壁,说是小厅,其实也就是相对正厅来说,面积也不小,摆着U字形的沙发,墙上还有一台电视,氛围就很居家。   母子俩坐在沙发上,连肩膀都往下沉了沉,感觉松快了许多:“本来我们是去庄上给你拜年,问了人才知道,原来你过年在省城。反正我们娘俩在家里没什么事儿,一合计就干脆直接过来了。”   广义的米家庄,是指一个村子。   狭义的米家庄,是指米正家的老宅。   米正听他们说完,就随意道:“来呗,正好多住两天。咱们人多也热闹。四哥,晚上一起放烟花啊!我还有好多烟花没放完!”   米四哥就打趣:“你敢放烟花了?”   “敢!有什么不敢的!我都是大人了!”   米濉在边上招呼娘俩吃东西,吐槽:“也不知道是谁,放个烟花还跑掉一只鞋。”   “那是拖鞋!拖鞋本来就不跟脚!”米正进行激烈反驳。   米四哥补刀:“哦,以前小正看放鞭炮也吓跑过鞋子。”   “那都是很小的时候了!”过年能不能别翻老黄历……   小时候棉鞋不跟脚,跑着跑着就跑掉了不是很正常的吗?   再说黑哥跑那么快,他能不跟着跑吗?那会儿他才多大?   现在他都是有对象的大人了,求留点脸。   三婶就把她儿子拍了一下:“就你记性好。晚上带小正放炮仗。”   “好啊,放二踢脚。”米四哥问米正,“去哪儿放?炮仗白天也能放,要不现在就去?”   米正还真没放过炮仗,内心有些忐忑,嘴很硬:“晚上一起放。家门口就能放。”   “行。”   四个人聊了一会儿,路夏槐一家也过来了。   “我们家小正多亏你们平时照顾……”   两人还是头一回见到米正妈妈家那边的人。村里人虽然不说,但早就默认米正妈早就已经去世了。这一下真人出现在他们面前,长得还这么年轻漂亮,甚至连外公外婆和舅舅都在,两人心里面惊讶,面上不显,跟着客套。   等会儿一起吃了个午饭,米正又亲自带他们去了客院安顿。   这座原来向家的宅子是仿的四合院,结构和米家老宅差不多,来几个客人,完全不愁没地方住。   三婶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小正是真的长大了,做事妥帖。”   米四哥笑了笑:“是啊,本来还担心他以后变成个锯嘴葫芦。”   “也不知道小正妈妈……”三婶有些忧虑,十几年没出现过的人突然出现,总让人心里面多想。   米四哥低头在手机上搜索,一边说道:“要是关系不好,他们也不会在这儿了。小正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真要是他不喜欢的,连个眼神都……妈,你来看这个。”   三婶不想看手机屏幕:“字太小了,你念给我听。”   “哦,是路婶婶。她是河州理工大学的博导,应该是从事武器研究相关的。”   “博导?”三婶觉得自家儿子能够考上京城名校就已经是状元郎了,博导显然超出了她的认知。而且路夏槐还是一个那么年轻漂亮的女性,不是那种胡子花白的老先生。   “对,可厉害了。哦,小正的外公是南城那边的企业家。”   三婶硬听不进去什么企业家了,让儿子多讲一点路夏槐的事情。   她父母一直说她上学认个字就好,姑娘家不用学多少,也不可能将来做学问。在她的认知里,学校里的女教师已经是最有学问的女性了。   在过往的生活里,她隐约知道这种观念有点奇怪,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结婚后,她跟着自己男人出去打工,后来开快递站,学了电脑,又学了开车,甚至学了财务,总之家里缺什么,她就去学什么,每次也都能学得会,不止一次在内心觉得,她儿子能考上好大学是像她。   她也一直想,要是她是个男人,也一定能和她儿子一样,也考个好大学。   但她错了,她为什么要是个男人才能考大学呢?   她完全可以考大学啊!   她的眼睛闪亮,可惜路夏槐的简历网上不多。   “路老师这么多年不出现,一定是在从事保密研究,这才牺牲了家庭啊。”三婶通过自己看电视剧得到的感悟,自行解释了路夏槐缺失了这么多年的原因。   等过了一会儿,大家再聚在一起的时候,三婶对路夏槐已经一口一个路老师了。   路夏槐听得也习惯,跟她多聊了几句,当听到她感慨自己岁数大了不能考大学的时候,说道:“可以考啊。我记得高考没有年龄上限要求。小正,你那儿有高考资料?”   “有的。”之前姜稷和米濉都觉得让米正可以再考个大学,姜稷还给他认真补过课,资料都是齐全的。   后来米正的天赋确实不在这上面,他自己也没兴趣,干脆就放羊了。   现在学习资料都束之高阁。   米正听路夏槐说起,下意识往书房走了两步,才想起来:“都在老家呢。书房里就一点点。”   姜稷这会儿已经恢复姜先生的样子了:“网盘有备份。谁要高考吗?”   三婶陷入激动中,马上站了起来,举高了手臂:“我!我打算高考!”   “哇!三婶你好厉害!”米正两步就跳到三婶边上,拉着三婶往书房走,“来!我可多高考的资料了。你要是高考,我把东西都给你,还有好多空白的试卷、练习本,还有打印机。”   姜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该反省为什么有这么多空白的!”   米正一听这语气,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想到现在姜稷是他对象,又不是姜老师,马上挺直了腰杆:“除了高考之外的功课,我都很好!”   一直没吭声,但是走得比谁都靠前的米四哥,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米正,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呃,书房在哪儿?”   “哈哈哈!”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米正还打趣:“四哥,你现在这水平,还能不能辅导三婶高考?高考内容还记得吗?”   “嘶——这我可得好好想想,应该记得一点点吧?”   三婶听到儿子的话,松了一口气。   她说要高考,是凭借着一时冲动,但始终有一种说不上的心口悬起来的感觉。她本以为是对改变生活的决定,原来是担心儿子不支持。   几个人很快到了书房,除了网盘里的内容之外,还有一些之前米正用的,都被收起来放在了柜子里。短时间内,肯定够三婶用的了。   书本很重。   姜稷给三婶拿了几本:“这几本基础的先看起来,剩下的我给你打包了发京城?”   “那敢情好。”三婶把书拿在手上,才有了一点真实感,更加确定自己要高考。她想了想,又不确定起来,“要不我留在省城?反正到时候我在省城参加高考。省城租房还便宜点。”   她现在手头有娘家兄弟打过来的钱,之前在京城的工作虽然很顺利,收入也还可以,但还没有房租高。要是她在省城,也方便报复读班什么的,毕竟省内和京城的卷子不一样。   米四哥想想,倒也觉得是这个理:“行,那我们这几天赶紧找房子,也不知道过年的时候有没有中介。”   米正举了举手:“我!我认识几个中介,他们是河州本地的,我让他们出来加班。”   “哟!咱们家小正哥面子还挺大?”米四哥打趣。   “那是,我叫他们,他们不敢不来。”米正说的是之前打算敲诈他的粉红头几个。   果然,他们一听是米正,马上就说了几个地点,约了他们见面。   他们手头都有钥匙,直接按照三婶的要求挨个看房子:“那边居民区的环境安静一点,不过距离学校有点距离。这边距离学校近,小孩子太多,有点吵。房子小,租金不便宜。”   一群人看了几处,都不是很满意。   倒是粉红头突然支吾着指了隔壁小区一栋楼:“有个房子倒是符合阿姨的需求,就是……就是死过人。”   如果这房子是米正自己租,那他是无所谓的。   反正以他现在的水平,别说是死过人,就是死过鬼,他也不……不怕。   姜稷笑着看米正往自己身边靠了靠,听三婶说道:“先去看看吧?怎么死的?”   “一个高考失利的孩子,听说平时成绩很不错的,结果高考的时候阑尾炎发作,有一门直接没成绩。受不了打击,直接就上吊了。不过我们都是听说的,真实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因为有米正这么一个大佬帮衬,加上他作为一个新人没什么太好的资源,手头确实有一些所谓的鬼宅凶宅一类的资源。   讲真,要是不介意的话,其实性价比很高。   不过很少有人能够在知道后,心里没想法的。   就是他自己,要不是有大佬给的符,也不敢接手这种房源。毕竟他只是打工赚一点点钱,不想闹出什么事情。   三婶感到很可惜:“哎呀,真是可惜了。”   米四哥作为考出去的学霸,有点感同身受:“这几年还好,省内开始渐渐发展了,不过高薪岗位还是少,福利待遇也得不到保障。我之前有同事受不了京城的工作,回到老家来,结果待了半年就又去京城了。早几年的话,不考出去,哪来什么好的出路?”   米正觉得这话不对:“不都一样是打工吗?很多坐办公室的,工资没一线的技术工高啊。”   “话是这么说。不过……像我的话,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告诉我,高考考不上一个好大学,一辈子就完了。”米四哥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浑身不适。   说话间,粉红头已经打开了大门:“就是这里了。”   米正还没进门,就看到一双脚在半空中晃荡:“……” 第58章 老同学的求助   这不, 现成的辅导老师就有了嘛!   米正一边软着腿,一边内心笃定。   野生鬼果然看上去比较……抽象。   半个小时后,三婶签好了租赁合同, 顺带喜提一位小纸人老师。   米正还免费给布置了一个小型聚灵阵, 能够改善书桌周围的环境。   房子显然已经空了一段时间, 还得再收拾收拾, 米正就先回家。   姜稷看他:“你倒是不担心他们知道你能见鬼。”   “其实庄上有很多关于我们家的恐怖传说, 多一个不多。”米正坐到驾驶位上, 过年城里人少,为了让他考出来的驾照不至于荒废,隔三差五还得自己练练, “四哥应该知道的。之前三叔的银行卡还是我让大花给他的,遗言也是我转达的。”   “那你三婶呢?”   “三婶很厉害的。她胆子超大的。你看现在,她有了高考辅导老师,还能给她老师做心理疏导。”三叔一家本来就和村里一般人的画风不一样。   姜稷看着仪表盘上的时速, 提醒他:“你可以踩一下油门。”   “哦。”   “踩重一点。”   “我感觉已经很快了。”   “那是错觉, 这条路限速60,你开30不到!”   “你声音别那么大!大家都是新手,我驾龄还比你长!”   “哦,老司机敢不敢开快点?”   米正暗搓搓地想:老司机敢在你身上开快一点。   好叭, 这个他也不敢。   他们本来准备在城里逛一圈, 结果城里许多店铺都关着,直接就回去了。   米正回到家下车, 腿软:“一会儿还是换个人去接三婶和四哥, 不然我怕把人接回来吃不上晚饭。”   姜稷扶了他一把:“见到鬼腿软, 开个车也腿软,怎么胆子这么小?”   米正在门口换鞋:“对你胆子大就行了。”   姜稷想想也是, 下意识笑了:“就会说好听话。”   李叔看到他们回来:“老罗刚做好了糖水,赶紧去喝一碗。”   罗伊从口音就能听出是个南方鬼……常年混迹南方的鬼。   家里来了甄外公一家南城人,罗伊就有了借口,每天换着花样做南城菜。糖水更是每日必备。   家养鬼们过年也换了新口味。   “哦!”米正还是挺喜欢喝糖水的。尤其是刚出门冷飕飕的,回家来上一碗热乎乎的,别提多舒服了,顺便对李叔说道,“叔,晚点让乔哥去接一下三婶和四哥。”   李叔听米正说了一下地址,记下之后发给轿夫鬼:“行。肯定在晚饭前把人接回来。”   姜稷跟在后面问:“家里人都在吧?”   “都在的。”   姜稷就拉了一下前面米正的手:“要不我们现在把过年红包发了?”   “行啊,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   自己家嘛,随便点,不用那么多规矩。   李叔叫了几个男鬼,按照米正的意思,从库房里搬了好几个大箱子出来。里头是一个个写了名字的白色盒子。   盒子是米正在网上订的,里头的东西都是他自己做的。   根据各个家养鬼的特点,他在里头除了香烛之外,还放了各种用得上的纸扎,也有纸猫纸狗之类的剪纸。   姜稷就简单多了,一人发了一枚死人钱。   米正忍到家养鬼们全都拿了红包去嗨皮了,才问:“你怎么那么多死人钱?”他之前搞到一点,还是从他舅的办公室里。   姜稷:“……我的陪葬。要不要到我的地宫去看看?”   米正吐槽:“确立关系的第一天,就邀请你对象入坟吗?”   “那该干嘛?”姜稷是真的不懂。   “约会?”   于是暖气极好的室内,一大家子人就透过玻璃窗,看姜稷和米正两个人在外面雪地里遛弯。   甄外公大为不解:“今天不是降温了吗?大黑和大花都不出去,怎么两个小的还往外面跑?外面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看的?”更北方一点,这会儿湖面上倒是能滑冰玩。河州这里说冷是很冷,又不够冷,冰面不安全,没法玩。   路夏槐随便看了一眼就说:“谈恋爱不都这样?”   她和米濉摆了一张棋桌,在下飞行棋。   甄弘方刚和国外客户聊完,回头过来一看:“还以为你们在下象棋呢,加我一个。”   “来。”   不过他们没下一会儿,棋桌就被甄外公和甄外婆拿走下围棋了。   他们只能把飞行棋的棋盘纸放在桌上继续。   等快到时间吃晚饭了,轿夫鬼把米良继和三婶、米四哥一起接了回来。   米良继手上大包小包提了许多东西:“都是几个老家伙们给的。”   他和省城丧葬一条街上的人很熟悉,算是互为客户和供应商的关系。   以前过年,他都是把年礼发快递过来,今年倒是可以直接送上门。   当然只是有几家平时家里冷清的。   他们相处了几十年,也算是老朋友了。   到了年初三,三婶那边房子已经收拾完了,就直接搬过去住。   米正他们也收拾东西,出发去了南城。   在机场他好像听到有人叫他,看了看没见到人,就以为是错觉,跟着家里人走了。   结果人刚到外婆家,关航的消息就过来了:“你快看看班级群吧,仗着你不吱声疯狂造你谣呢。”   下面跟着是几张群的截图。   米正早就把班级群给屏蔽了,扫了一眼截图上的信息,说他发达了不理人也就算了,竟然还说他傍富婆。   那是一张背影照,路夏槐挽着他的胳膊,他帮路夏槐背着一个女士小包。   路夏槐是富婆,说他傍富婆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米正看了看发言的好几个人,还一路把谣言越传越夸张,在班级群里发了一句:“我傍我妈怎么了?”   说完,他也不给人反驳的机会,直接把班级群给退了。   班级群里看他发声,直接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刚才疯狂尬黑的人,一点都不理会米正的澄清,看他退群还在那儿说:反正没人见过你妈,你怎么说都行。   还有人阴阳怪气:谁不知道仙哥儿的亲妈早死了。哦,小妈也是妈嘛。   关航看得脑门青筋突突地跳:那是米正亲妈!你们积点口德吧,见不得人好是不是?   米正自己不知道,关航还是清楚的。其实在学校里,看米正不顺眼的人不少。   主要还是因为米正的长相太好了,好到对周围的男生形成降维打击,在无形中就挫败了诸多少年的花花肠子。   所有的校园恋情,都有一个参照物。   如果是别的年级别的班级,相处不多还好一点;但是作为同班的男生,想要追求一个女同学,都会面对一个叫做米正的参照物。   这么一参照,那不就被比到尘埃里去了嘛。   尤其作为八班的同班同学,大家的学习成绩都一样的差劲。   比脸,全校谁比得过米正?   以前男同学里有不少人想把米正教训一顿。不过怎么说呢?米正身上总有一种不好欺负的感觉,让人不敢下手。   所以他们只能孤立米正。   但人家米正明明人很好。   米正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没想到走了两天亲戚又碰上了老同学。   他是豪宅的客人,老同学是值班的保安。   米正:他没有说保安不好的意思,就是他这位老同学的模样特别不淡定。   车内的甄外婆还在跟他说:“这是外婆阿姐的女儿一家,平时人在国外,也就过年回来住几天。对了,他们家在国外有个农场,你要是喜欢,可以去他们家玩。我记得在那儿还有一个酒庄,喜欢的话就给你。正好你也得学着怎么配置资产。生意方面不学就不学了,这方面还是要懂一点的。”   路家和甄家是老南城人,世代经商,不说关系网,单说亲戚就遍布南城。   她说着,见门口的路挡不抬起,就问司机:“怎么回事?”   司机也奇怪,对门口的保安说道:“你好,我们是这边1号业主的客人,车牌应该已经登记过了。”   米正的老同学这才赶紧把人放行,看着米正远去的侧脸,脸上阴郁地能滴下墨水来。   他站在岗亭里,没有听见甄外婆说的话,但他知道这个小区的业主非富即贵,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一年的物业费都能抵他几年的工资。   1号是整个小区最豪华的一栋。   人家还一年只住几天。   虽然不是米正住里面,但能和里面的人扯上关系,其中代表的含义,已经足够让人嫉妒。   他冷哼一声:“不就是长了一张小白脸嘛。”他想了想刚才看到的米正的样子,总觉得和在学校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啧,动过刀了吧?”   其实这个年纪的男生,正是从少年往青年蜕变的时候,俗称长开了。   人的长相本来就是会有所变化的。   加上高中的时候睡眠少压力大,现在早睡早起天天锻炼,还有好吃好喝,米正的长相不变化,那才叫奇怪。   甄外婆压根没有注意门口保安的小情绪,还在跟米正说自家的亲戚情况:“我们家孩子生的都少,相互之间又有生意往来,所以关系一直比较紧密。”对上米正清澈的眼睛,她笑着眨了眨眼,“主要是生意往来的关系。多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是沾亲带故的亲人呢?”   米正突然想到米家庄。   村里的人为什么和自己家的关系越来越淡?   明明他们的祖先还一直葬在他们家的祖坟,明明他们的祖先深受他们家祖辈的恩泽,但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没什么恩泽,是需要人们经历数代来回报的。   也不是什么人,都会记得过去的恩惠。   他隐隐有个想法,暂时还找不到头绪,拿出手机简单记录了一下,随即跟着外婆下车,和一年只见一次面还关系十分热络的亲戚们交谈。   这一次来南城,姜稷也来了,不过他没跟着米正一起活动,而是开始刷榜单。   “南城不愧是经济重镇,南省也不愧是经济大省,这里的悬赏额度都比别处高出一截。”主要是经济犯多,按比例提供的报酬就多。   姜稷是老观念鬼,想着得给自家小朋友置办产业。   小朋友可以不用,但是不能没有。   他怎么也不能被什么姓甄的姓路的比下去。   可惜没给他太多的发挥空间,他们没在南城待多久,初七就回去省城。   机场里到处都是人,不过看得出大多数都是离开省内去往别处的。像他们这样回来的人显得格外得少。   “大学不也放寒假的吗?为什么明天就要上班啊?”在南城穿一件薄外套就能过冬,省城还是零下,“真想待到春暖花开了再回来。”   路夏槐听得好笑:“那你就待着呗。你外公外婆肯定很开心,还能让你舅舅带着你玩。过年家里人多,正好和你的表姐弟们多聚聚。”   其实她和甄弘方的姐弟感情不算深厚。两人岁数差得远,弟弟出生的时候,她已经在外求学了,接触的时间没多少。倒是没想到甄弘方会这么喜欢她儿子。   姜稷把米正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你还用别人带着玩?没人管着,能玩到连家都不认识。”   “噫——”米正刚想反驳,突然听到有人叫他,还以为是他爸。   米濉没跟着一起去南城。   他们去南城,米濉就和米良继一起回了玥城老家。   今天他们回省城,米濉也要出发去南城,同样都是赶着明天上班。   双方说好了,在河州机场碰个面。   叫米正的人已经两三步跑了过来:“仙哥儿,真的是你!”   米正一看,是自己的同学,不过是初中同桌,高中是一班的:“张大力!”   和仙哥儿一样,张大力也是个绰号。他本名张水,长得比米正略矮一些,但身材魁梧壮硕,看上去完全是个彪形大汉的样子,身边跟着一个瞧着就柔柔弱弱的妹子。   张大力笑呵呵地给他介绍:“这是我堂姐,张木,跟我一样在河州理工大学。”   米正和张大力的关系还不错,也给他介绍:“真巧,我妈妈也在河州理工工作。这是我男朋友。”   张大力微微愣了一下,张木倒是感兴趣地眨了眨眼:“你们好。”   张大力大概是觉得自己发愣不太好,问道:“你们也是刚出去玩了回来?以后我们老同学可以多聚聚啊。”   “是啊。你们去哪儿玩了?”   张大力他们还得等另外两个同学,干脆就和他们一起聊了一会儿。   路夏槐问他们什么专业的,现在的课程进度之类的。两个玥城一中的学霸,被路老师问得脑门上汗都出来了,等到同学之后忙不迭就道别离开。   回头就在班级群里问:仙哥儿的妈妈是什么来头?感觉好厉害啊。   只有米正自己不知道,仙哥儿的名号在一中格外响亮。   而且小城本来就没多少同龄人,一中的学生几乎初高中六年同学都是这么些人,顶多就是换个班级而已,彼此之间哪怕叫不出名字,也能混个脸熟。   一班的同学们有些不知道米正叫什么名字,但绝对知道仙哥儿这个绰号。   “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们见到仙哥儿的妈妈了?”   “对。人好漂亮,还有气质,说是在河州理工工作的,不知道是不是讲师。”   “有以前八班的人吗?问问呗。”   过了一会儿有人说:“八班那边有几个人酸着呢,说人仙哥儿是傍富婆,还跟了个老太太,还有说整了容的,笑死。”   “要是仙哥儿愿意,我会努力成为富婆!”说这个话的是个平时人缘很好的女生。   本来大家以为她只是随便说说,也就都随便打趣了两句。没想到她马上就戳了张大力的私聊,问他米正的联系方式。   张大力惊讶极了:“你不会真的看上仙哥儿吧?人家已经有对象了。”   米正的对象是个男的,这事情不好多说,但人家一看就是个高富帅,气场都和他们这群小孩儿不一样。不是他说,就他们这群同学的颜值,换个性别都撬不动墙角。   女生说道:“不是,那是开玩笑的。我这儿遇上点事情。仙哥儿不是挺灵的嘛,想问问他有什么办法。不行的话,介绍几个专业人士也行。”   仙哥儿灵的什么方面,全校都知道。   张大力还真有米正的联系方式,向米正转达了那位女生的意思。   米正看到消息的时候,人刚到家,看了一眼张大力留言的时间,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下:“在车上睡了一路没看到。要不你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吧,我加她。”   张大力本来看米正这么长时间没回,还以为没戏了,现在得到他的回复,马上就把女同学的联系方式发了过去。   姜稷瞟了一眼,看到头像是女生精修过的自拍,觉得比不上自己,就没去管,拉着米正下车,问了大黑还在房间里,就走了过去。   女生叫何觅,很直爽地说明了自己最近的困扰:“我在外面租了一间房,最近总有人半夜敲我的门。我装了监控,什么都没看到。最近发现好像有什么人进到了室内,但是没有撬锁的痕迹。”   她的家庭条件不太好,平时需要打工给自己赚生活费和学费,为了方便就在学校外面租了个房子。   米正代入了一下,发现别说一个单身姑娘独居,他要是一个单身小伙独居碰上这样的事情也觉得害怕:“你现在还住在出租屋里?”   “没有,我不敢。暂时住在同学那边。她也是在校外租了房子,不过寒假她回去了,我先在她这儿住几天。”   米正松了一口气:“那你给我个地址。明天有空吗?我过去看看。”   “太谢谢了!明天都有空!我把地址发你手机上!”   米正刚挂掉电话,就被虎视眈眈的大黑和大花摁在地上狂舔一通,还有一只小奶猫试图往他身上爬:“稳重!都稳重一点!”   第二天早上八点,米正就裹着羽绒服到了何觅租房的小区。   何觅比他到得早,就等在小区门口,看到米正就往他手里塞了一杯热奶茶:“谢谢啊。我这房子的租金是直接付了一年的,要是提前退租,押金和房租都不退。我也没钱到别的地方去租房子。”   临时在同学家住几天还好说,但是等开学后同学回来了,就算同学愿意收留她,她自己也不好意思。   米正倒是表情轻松,跟着她先在小区里转转:“你考的农大?”这里附近也就农大一所大学,“我之前来过这儿的动物医院,号好难排。”   “对。我就是学动物医学的……”   米正很好奇这门学科,听何觅讲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学给猫狗治病的吗?”   “不是。我们学的都是养殖和畜牧的动物,鸡鸭牛羊什么的。”说着,她停在了604的单元门口,“这就是我租的房子。”   步梯顶楼的老房子,还是郊区,房租要比市区便宜好多倍。   房门打开,里面只有很简单的几样家具,不过收拾得很干净。   米正头一回到女孩子的房间,还有点小紧张,好在给人看风水看闹鬼也不是第一次了,拿出了该有的专业态度来。   四十平米左右的房子,不到五分钟就看完,没看出什么来:“没有鬼,也没有什么脏东西。”气场稍微有点滞涩,不过和他家舅舅办公室的那种不能相提并论,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再看看何觅的面相,一下就皱起眉头,从包里拿除秽符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你两只手摊开给我看看。”   何觅不明所以,按他说的摊开手掌,看他皱紧的眉头,心里面打了个突:“怎么了?我不是有什么劫难吧?”   米正也不敢打包票,又问她要了生辰八字。   何觅还真不知道自己几点出生的,打了电话回去问她妈妈才知道的。   米正给她算了算:“鬼是没有,不过你这一两天有血光之灾,很严重的那种。”   “会、会死?”何觅本人是很乐观开朗的一个女孩子,哪怕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她是很害怕,但觉得事情解决了就好,并没有再往深里去想。   “嗯。”米正怕她误会,赶紧说道,“咱们老同学是免费的,我不收钱!”   “哎?不行的,钱还是要收的。”何觅倒是觉得还好,“不过老同学,你给我打个折。”   米正连连摆手:“认真的,说不收钱就不收钱。我想到个办法保护你,就是你别害怕。”   “什么办法?放心好了,我胆子很大的。”何觅看看米正,“你来保护我吗?”   讲真仙哥儿,人长得是真好看,但看着没有一点威慑力。两个人站一起,她保护仙哥儿还差不多。   “不是。”米正不怎么相信何觅的话。他也觉得自己胆子很大,但看到鬼不一样害怕?“我……找几个鬼来保护你。” 第59章 骚扰   何觅看了看米正, 又看了看窗外,最后摸了摸自己的脑门,确定自己没发烧也不是在做梦, 才重复一遍:“找几个鬼……来保护我?”   她一直觉得自己脑子还算聪明, 怎么就理解不了这句话呢?   米正已经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工具:“你别害怕啊。”   何觅看他拿了一个盒子出来, 里头是几个小纸人的样子, 就很淡定:“哦, 我不怕。”小学生手工课, 有什么可怕的?   然后就看到小纸人一个个爬了出来。   何觅:“……”   小纸人对何觅挥挥手:“嗨!”   何觅下意识回应:“嗨?”   米正略显诧异地看着何觅:“你真的胆子大。我看看给你几个鬼保护……”   头一个爬出来的小纸人拍拍胸脯:“我来。”   “不行,你一个太少了。”米正看着挨个走出来,在桌子上站成一排的小纸人, 赶紧阻止后面的继续出来,“不用那么多。”   这些鬼的能力和轿夫鬼差不多,需要借助实物才能自由行动,也是一种对灵魂的滋养和保护。平时他们待在米正特制的盒子里, 虽然很舒服, 但比较无聊,能够出来溜达溜达,他们还是很积极的。   何觅看着米正和那些小纸人说话,再看看小纸人们一个个灵活的动作, 有点像是看火柴人动画照进现实, 整个人有些恍惚,仔细观察了一下, 人家确实只是薄薄一片纸, 不是什么高级玩具:“这就是鬼?人死了之后, 会变成这样的小纸人?”   “哦,不是。小纸人是一种凭借, 也可以附身在别的合适的东西上。”米正解释,看她的脸色有点白,“你是不是害怕?”   “我不怕!”何觅快速说道,多少有点嘴硬的成分,但也不算死撑。   她只能说有一点害怕,只怕一点点那种。毕竟小纸人的形象不恐怖,也只是在桌子上走来走去而已,倒是显得她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桌子有点简陋。   “嘻嘻嘻。”小纸人冲着何觅笑了笑,原本空白一片的脸上突然显现一张血红的嘴巴,长长的一条,弯弯得向上,张得大大的,像是把整个脑袋都要分成两半。   “哇啊!”何觅惊叫一声,人直接就软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发出“咚”地一声。   米正轻轻扯了一下小纸人的手:“你别吓唬人。”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说法不够准确,“别吓唬这个,吓唬坏人。”   小纸人就收敛了笑容,露出一双弯弯的黑色的眼睛,发出女子细细柔柔的声音:“小正哥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何觅恍惚间看到一个漂亮的古装少女,长得眉目如画,一晃眼还是一个白板小纸人。   “画棠姐姐喜欢吓人,人很好的,你别怕。”米正给自家的家养鬼解释。   “哦,我不怕。”何觅木愣愣地说着,看着白板小纸人们围起来玩耍,很快就分不清楚哪一个是画棠姐姐。   米正也没打扰她,等她自己缓过劲来。   过了十来分钟,何觅就好了,看小纸人们还是在小桌子上玩耍,就说道:“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房子里随便溜达。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吃的?”问米正,“他们能吃东西吗?鲜花素果什么的?”   “可以供奉点东西,吃得不多,不挑食。”   何觅就去现做了热奶茶,还剪了几朵花:“奶茶是我以前打工的时候学会的,花是从打工的地方拿的,已经完全开了,不能卖就拿回来试着种。”   她打工非常杂,看米正感兴趣,就挑着说了一些。   小纸人们更感兴趣,也围了过来。   聊了一阵,何觅也不害怕了,智商重新占领了高地:“仙哥儿,我有个不成熟的小想法。”   这种一听就很有趣的语气,让米正也压低了声音:“说来听听?”   两个人和一群小纸人就围着桌子说了一阵,时不时传来笑声。   老房子隔音不好,楼下的一户人隔着楼板,眼神阴郁表情讥讽地看了看楼上,冷哼了一声,继续拿着手机打游戏。   过了一阵,何觅和米正一起出去吃午饭。   楼下503的大门打开,走出一个身材中等三十来岁的男人,一脸温和:“小何,男朋友来了啊?”   何觅赶紧摆手:“不是,这是我同学。刘大哥,我们先去吃饭了啊。”   “好。”被叫做刘大哥的男人盯着何觅,盯着米正的后背看了看。   等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何觅回来,路过503的门口,看到门开着,就对立面叫了一声:“刘大哥,你大门没关好!”   刘大哥穿着拖鞋小跑出来:“瞧我这记性,谢谢你啊。”又看了看她身后,“你同学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他说话的时候,一个小纸人像是被风吹起一样,贴着地从门缝里钻了出来,贴到楼道墙上,在男人的视线死角转移到了何觅的裤腿上。   “没有。他还有事呢。”何觅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不过刘大哥没有察觉,“那我先回家了啊。”   “哦。”   何觅转身往上走了两步,脸上还是保持着一样的像是画上去的笑容,回到家里关上门后变成了一个小纸人,缓缓飘到了桌上的零食袋里。   画棠小纸人也飘了过来,嗤笑一声:“瞧你那出息!”   何觅自始至终就待在家里,等待的时间比自己出去都要忐忑不安,坐在椅子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画棠姐姐,真的是楼下那个?可他怎么做到的呢?”   画棠刚才去503转了一圈,已经确定了:“我是搞不懂你们这些高科技,不过他有你家房门钥匙。”   何觅感到很奇怪:“可是我租了房子之后,换了锁芯。门口摄像头也没拍到人。”   “那我就不知道了。等晚上看看吧。”小纸人脸上又露出一个血红的微笑唇,“反正按小正哥儿算的,应该就这一两天了。”   “……哦。”所以她这两天可能要寄?   画棠小纸人已经飞到阳台上,坐在一株梅花上。   何觅看着,总觉得那不是一个小纸人,而是一个绝色美女,并不哀婉,倒像是什么抚琴舞剑的豪杰。   她挠了挠头,担惊受怕了好几天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干脆在网上找了论文来看。   几个小纸人见她不害怕,就跟着过来一起看,时不时问她一些问题。   何觅也给他们一一解答。有些她不知道的,还去查了资料。   等到了傍晚,何觅出去买了个菜,经过503的时候没再看到人,略微松了一口气,用尽平生的演技故作镇定地和往常一样回了家。   躲在门背后,透过猫眼看着何觅的男人见她一个人上了楼。   没过一会儿,一个男人跟了上去,敲门进了何觅家。   男人到了之后,就去了何觅的房间,一直过了两个多小时,男人才哼着歌下了楼。   503的刘大哥一直对着电脑屏幕,画面显示的竟然是何觅家里。男人怎么进出的,看得一清二楚。   老房子的暖气不太好,到了晚上尤其冷,她还穿着棉袄,正在收拾一桌子显然不是一人份的饭菜。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着的时候,一个电脑屏幕上男人模样的小纸人正在天花板上看着他,等到了凌晨2点,小纸人又跟着他出门上楼。   刘大哥直接拿出钥匙,开门进了604,动作理所应当,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进门之后也没有犹豫。   他把自己的拖鞋放在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纸板上,换了另外一双一次性拖鞋,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弱光线,径直走到了卧室。   老房子的房门就是很单薄的木板门,整个屋子唯一能上锁的门只有外门。   悄无声息地推开门进去,他看到床上的隆起,差点笑出声,轻声走近床边,直接就扑了上去,用自身的重量压制住被子里的姑娘,一手掐住姑娘的脖子,一手把准备好的一条毛巾塞进姑娘的嘴里。   然后他又拿出绳子,捆住姑娘的双手。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笑骂了一声:“贱人。还以为是个清纯女大学生,背地里还不是一样乱搞。早就知道你这样好好的学生宿舍不住,非得住外面的就是……”   “啪!”   “啪!”   两下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一下是开灯的声音,另外一下是刘大哥被扇耳光的声音。   刘大哥被打得有些懵。   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脑子里还想着,自己不是把人的双手都捆起来了吗?怎么还有手打他呢?   然后他借着灯光看清楚了自己压着的女大学生,突然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个雪白雪白的纸人!   就是那种办白事用的纸人,雪白的纸上画着红色的腮红,看上去格外渗人。   纸人嘴里熟悉的毛巾掉了下来,发出粗犷但造作的男声:“大兄弟,你把人家的手绑得好痛啊~一点都不知道疼惜人~”   说话间,纸人双手捆缚的绳子散开,像是一条活过来的蛇一样把刘大哥捆了起来。   刘大哥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想要叫喊,一张嘴却被毛巾堵了个严实,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纸人还捏着嗓子说着:“我就不一样了,一会儿一定好好疼你。”   站在门口的何觅,神情从一开始的紧张,很快就变成了看戏,手上还真的抓了一把瓜子,搬了两个小马扎坐着,自己吃一粒,给小纸人们吃一粒。   和何觅差不多身形的纸人,一下子变成了巴掌大,飘过来跟他们一起嗑瓜子。   何觅还说:“你不把他酱酱酿酿吗?”   纸人一听,放嘴里的瓜子差点掉出来:“老子哪有那么重口味?!”   何觅认真看了看被丢在地板上,像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的刘大哥:“那他现在是怎么了?”   瘫坐在地上,两眼发直,浑身瘫软,脸皮不停地抖动,五官乱飞,看上去就很痛苦的样子。   画棠小纸人不去嗑瓜子,一个小纸人在边上炫薯片。   纸人小小一个,一片薯片就有半个人大:“听说过鬼迷心窍吗?”   “听是听过的,不过应该跟你们说的不是一回事?”   画棠小纸人就说道:“你可以理解为托梦的进阶版。托梦就是鬼进入到人的梦里,能够说说话。鬼迷心窍能够做的事情更多一点,直接影响到人的神智。”   鬼在进行托梦的时候,首先需要人已经进入到睡眠中,还对鬼没有什么防备心理。   所以托梦比较常见在关系亲近的人中间,像是父母子女,或者是一些朋友之间。   而且得是人一直想着死者,死者的鬼魂又刚好在这附近,才能托梦,可以理解为被动技能。   而鬼迷心窍则要复杂得多,首先它是鬼的主动技能,对鬼的能力有比较高的要求。   所以他们先让刘大哥受到惊吓,降低他的心理防御,然后趁着他的灵魂虚弱的时候,趁虚而入直接把他强制拖进梦中。   目前在梦境中操控的,是画棠小纸人。   刘大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被警察带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吓得不成样子了。   过了一个礼拜,何觅约了米正见面:“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临近二月,天气稍微好了一点点,不再总那么阴沉沉的,中午的时候太阳出来已经有了暖意。   已经有一些师生开始陆续返校,校园里能够看到三三两两的行人。   米正手里拿着何觅买的烤红薯:“事情解决了就好。他是怎么有你家钥匙的?”   何觅想起来还有些后怕:“说是有一次我忘记拔钥匙,他就趁机去配了一把。”她租的房子条件不怎么样,尤其是楼层高,暖气还不好,六楼就她一户住着,平时没人上去,就粗心了一点,“他还黑了我的监控,怪不得看不到人。说起来,我房东听说了,免了我半年的房租。”   “你现在还住在原来的房子里?不怕吗?”   “不怕。他进去起码得关个几年,等他出来我都毕业了。”何觅笑得爽朗,“还有画棠姐姐保护我。”   米正倒是没想到何觅会和画棠投缘。   有画棠这么一位保护着,普通人确实伤害不到何觅。   米正跟着何觅在农大逛了一圈,对农大比对河州理工更感兴趣,不过现在还没正式开学,跟何觅说了一声就走了。   他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到这里结束,没想到过了没两天,何觅又重新联系了他:“仙哥儿,我朋友也遇上事了。”   “啊?”   何觅说起来有点尴尬:“我之前不是说过,过年那几天我在我朋友租的房子住嘛,就是那个朋友。她被一个神经病骚扰,报警了也没用,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米正在外面跑了两天,落下许多功课,就约了人到自己家附近见面。   他出来得急,身上就揣了个手机。   虽说约的地点就是家附近的地铁站附近,但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的商场,压根就不知道具体的位置,还是何觅先找到了他,一起到了一个环境相对私密的咖啡馆。   这会儿是上午,咖啡馆里没两桌客人,坐得都远。   何觅的朋友看着米正,勉强笑了笑:“你好,我叫齐甜恬,是何觅的同学。”   齐甜恬人很漂亮,声音轻柔甜美,哪怕打扮得比较朴素,也是那种一眼就能成为学校里系花校花的美女。   “你好,我叫米正。”米正倒是没注意她的长相,只看了看她的眼睛,又看了看。   何觅知道米正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就在米正眼前挥了挥手:“喂,看什么呢?”   米正就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眼下,又示意了一下齐甜恬:“这里。你朋友有阴德纹,会逢凶化吉的。”   “啊?”何觅转头去看齐甜恬,“这不是卧蚕吗?”   “不是,是阴德纹。”很端正的阴德纹。不过今天不是说阴德的事情,米正问,“什么神经病?”   齐甜恬就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这是我楼上新搬来的邻居,几乎每天都这样。”   一个高大的男人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长得非常魁梧,时不时对防盗门拳打脚踢,吐口水。   视频调低了音量,但还是能够听出许多污言秽语。   齐甜恬点开另外一个视频:“他在我门口……撒尿、扔垃圾,上次还在我门口……拉屎。”   米正听得把咖啡和小蛋糕推到一边:“这是真的神经病?”   “是的。”齐甜恬说完,自己也是一脸恶心,“我报警了好几次,也找了居委,但是他们都没法管。这个人是真的神经病,有证的,而且没有造成‘重大后果’,所以没法管。”   “不能把他送去精神病院吗?”米正看着一长串的监控视频,觉得就视频里的内容已经很具备攻击性了,还要怎么重大后果?难不成真的出了人命才算?   “不能。送去精神病院得监护人同意。这个精神病的监护人是他的父母,他们不同意。两个老……人家已经七八十岁了,居委上门调解了几次,一上门就又是哭又是跪还犯心脏病高血压,居委也没办法。警方出警了几次,也只能警告,做不了更多。我还找了男同学帮忙,想吓唬他们,结果他们根本没吓唬住。两个老人家还对我骂了半天。”齐甜恬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这房子起先是我租的,过年前刚买下来,也不能说搬就搬。卖也得等两年。”   之前她租得还算愉快,房子小,价格也不算贵。没想到刚买下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她现在倒是住在了何觅家。   还好何觅的房子虽然老旧了一点,不过两个人住着还能凑合,只是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没有自己的房子不让住的道理。   米正觉得这件事情想要处理也好处理,但怎么处理比较合适是个问题。   正在想着的时候,面前的桌子被敲了一下,他抬头一看,顿时就笑了:“哥,你怎么在这儿?”   姜稷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顺势在他身边坐下:“回家没看到你人,问了李叔,说你在这儿。”他对两位女生点头示意了一下,“关航准备过会儿来家里看小猫,发了你消息没回。”   “嗯?我没注意。”米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果然看到关航的消息,随意回了两句,对何觅解释,“上次捡了只小奶猫,我家猫帮忙养着,关航有空就过来培养感情,等满三个月了再接回家去。”   说着,他给两人看了看大花和千金的照片:“两个煤球,拍不太好。”尤其是最近关航给买了一条黑色的地毯,人为制造光学隐身场所,简直了。   两个姑娘看了几张:“道理我都懂,可为什么你家猫这么大?”   齐甜恬比划了一下小猫和大猫的对比,确实大猫大得有点夸张了。   “那是我养得好。”米正骄傲,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就问清楚了齐甜恬家的地址:“那我过两天给你消息。”关航老熟人了,不用刻意招待,主要是他的功课欠账有点多。   齐甜恬见他虽然没做出什么保证,但听到他这样说还是松了一口气:“好的,多谢你了。”   看着两个人相携离开,她才轻轻拍了一下何觅,两眼闪着光,兴奋:“你这个同学真的长得超好看的!”   “对吧!我就说仙哥儿是咱中学的颜值担当。”   齐甜恬拉着何觅的袖子摇了摇:“没想到还能看到他对象……刚才那个人就是他对象吧?简直配一脸!”   何觅其实还有点震惊:“应该是。”之前就见张大力说米正有对象,没想到竟然是个男的,还是个超级大帅哥。   “啊,两个人好甜~那个摸头杀!”   “形象!注意形象!”何觅提醒好友,然而按不住。不过看她这幅样子,连被神经病骚扰的阴霾都没了,感觉就很微妙。   米正的家养鬼们的效率很高,过了一晚上,就有了初步结果,打电话给何觅的时候,语气微妙:“你朋友楼上那家是在做生意。”   “哈?”神经病和两个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还做什么生意?“咱说的是甜恬家楼上的神经病一家吗?”   何觅觉得有听没有懂。   “就是那家。”米正给了肯定的答复。   他这会儿就站在齐甜恬房子的小区外面,看着一个老头上了一辆公交车。 第60章 生意   米正没跟着老头上公交, 而是转身跟着老太太去了菜场。   这会儿是早上七点多,对于大部分人还算是早的时间,正好是菜市场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对于觉不多的老年人来说, 这个时间买菜, 已经算有点晚了。   老太太去菜场的时候, 遇到几个同一个小区的老头老太太提着菜出来, 热情地招呼:“杨阿伯早啊。”   “崔阿姨今天买了鱼, 打算怎么做啊?”   几个被她打招呼的老年人勉强回了一句:“谈阿姨, 要回去炖汤,先不跟你说了啊。”然后就急匆匆走了。   谈老太太慢吞吞走进菜场,突然看到一个模样极好的小伙从她身边经过, 目标明确地走到水产摊位前挑鱼。   只是一个错身,小伙的样貌简直让她都不老花眼了,下意识跟了过去。   她不像是很多这个年纪还在广场上挥汗如雨的同龄人,腿脚着实有些不灵便, 平时进菜场是不往地上难免潮湿的水产区走的。这一天, 她竟然鬼使神差地买了几样水产,再买了点菜,拉着小推车回去。   买的东西有点多,她又担心自己会滑倒, 走路慢了一些, 还遇到一个新搬来附近小区的老太太,一起聊了会儿天。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 她回到小区的时间已经比平时晚了半个多小时, 看到自家老头从一辆公交车上下来, 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看不清过去的公交车究竟是哪一辆,就问身边的人:“小伙子, 你帮阿姨看看,刚才开走的公交车是什么?”刚问完,她抬头一看,发现这不就是刚才看到的模样特别俊俏的小伙儿嘛。   “是14路。”米正拿着许多刚买的菜,等在路这边的公交站牌下。   这个菜场是附近数得上的大菜场,不少人会乘车到这里来买菜。周围还有几个差不多装备的,米正在其中最突兀的一点也就是年纪太轻长得太好。他只站了一会儿,已经有好几个人来找他搭话了。   谈老太太“哦”了一声,问:“麻烦你再帮阿姨看看,14路公交是到哪儿啊?对面方向附近的几个车站就行。”   米正就给她报了几个车站名:“要我帮你写下来吗?”   “那敢情好。”谈老太太这时候也顾不上看帅小伙了,拿着米正写的字条说了好几句谢,穿过马路回了自己家。   她一开门,看到谈老头在家里看电视,还没说话,就听谈老头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哦,在楼下碰到个刚搬来的,聊了几句。”看到谈老头走过来,帮忙拿菜,像是随口问了一句,“你一直在家里啊?”   “不在家里,我还能去哪里?哟,今天还买鱼了。”谈老头拿起手机,突然说道,“哦,对,我刚才让物业小朱帮忙弄了一下手机。本来楼下那个小齐挺好的,她教得清楚。小朱说的话,我都听不太明白。”      谈老太太看了一眼老伴儿,心想去物业可不用坐公交,嘴上一点不显,对着家里一扇房门努了努嘴,又小声说道:“小齐好,小齐的房子更好。”   “我还能不明白这?哪个是芝麻,哪个是西瓜,我还是分得清的。”谈老头跟着小声嘀咕,“放心好了。大宝这个样子,咱们总得多给他留点钱。这一单做下来,起码能赚个三万。小齐一个小姑娘,身边又没个人,都不敢在家里住了,我看她卖房子就这几天了。”   谈老太太点点头:“房子小是小了点,不过时间短,算下来还是很划算的。”   谈老太太没注意的是,米正给她抄写的站牌名的纸条背面,一个小纸人飘了下来,趁着老两口走去厨房的时候,贴着门缝钻进了一个上锁的房间。   房间里,米正从齐甜恬手机视频中看过的男人正好好地坐在电脑桌前,熟练地操作着一个□□软件。   米正很久没自己买菜,回来之后跟着罗伊学了几道菜,中午掌勺做了一顿饭,分装好了打包带去河州理工,和路夏槐、姜稷一起吃。   其他人经过路夏槐的办公室,也认出了米正,就笑:“小正又来给路老师开小灶呢!”   米正笑着答应了一声,又提了一袋子点心送过去:“李老师。”   自从家里多了关航这么一个几乎天天上门探望“女儿”的未来大厨之后,家里的点心就多到吃不完。   本来罗伊一个鬼做得就已经够多了。   老罗本身就来自于著名的美食糕点大国,以前又混迹于糕点众多的南方,很容易就和关航混在了一起,天天开发各种点心。   米正干脆每次来学校都带一些来。反正根据他的经验,家里吃不完的东西,在学校里总能吃完的。   李老师猝不及防被塞了一袋子,手上一沉,差点拿不住:“哟!”   身边的研究生眼疾手快,帮老师拿上:“谢谢小正师弟。今天大花没跟着来?”   “嗯,在家带孩子呢。”   几个人简单聊了两句,都赶着吃饭,就没多说。   等吃过饭,路夏槐问了米正下午没什么事,就让他待在自己办公室里:“你自己玩一会儿,我和姜稷还有一点事,下午应该两点就能走。”   “好。”今天是周五,路夏槐要是没什么事,周末会回家陪米正。   不一定非得干什么,哪怕只是一起遛个弯。   毕竟米正虚岁19,不是9岁。   不过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带法,大孩子也有大孩子的相处之道。   路夏槐这段时间在教他怎么配置资产。这方面的内容,米正需要,姜稷也需要。   路夏槐他们去忙,米正也没真的就待在她办公室里,中午吃太多,正好出去遛个弯,倒是没想到会碰到张大力。   张大力也没想到会遇见米正。他也是刚吃过午饭,正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仙哥儿,好巧啊。”   “是啊。”   两人刚聊了两句,何觅和齐甜恬到了。   张大力就看着米正带着两个姑娘去了别的地方,有心想跟去,却实在不好意思。   算了,人家来找米正一看就是有事,他还是等等再问问米正或者何觅,是不是能帮他介绍一下那个姑娘。   姑娘长得真好看!   那边走远的三个人已经在一个小包间里坐下,何觅马上就问:“早上听你说生意,他们不是单纯的神经病吗?”   齐甜恬没说话,不过看她的眼神也是同一个意思。   米正说道:“我让朋友帮我查了一下,这对老夫妻和他们那神经病儿子,在中介圈子里其实有点名气。”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声,“齐同学不是他们盯上的头一个目标。他们通过自己的神经病儿子,去骚扰单身独居女性,或者是带孩子的单亲妈妈、老人之类的。要不了多久,这些目标就会受不了想着搬走,不得不处理掉手上的房子。着急卖房,加上有人知道这么一家神经病在隔壁,房价会比市场价低不少。”   齐甜恬微微一惊:“还真有房产中介找上了我。不过我以为是普通的骚扰电话,直接就拉黑了。”   何觅:“噗。”   米正:“……”   齐甜恬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解释:“我房子刚买的,现在不是限购嘛,2年内不能买卖的,中介来找我没什么用啊。要是能卖,我也直接就卖了。”   她话说完,米正愣了一下:“河州的限购政策没有2年内不能买卖,只是城区的居住房屋单身一人限购一套。”   “啊?”齐甜恬愣了一下,“那我和我家那边的政策搞混了。我户口是省内安城的,不过我家一直是在江城。”   江城是沿海一线城市,限购政策严格,和他们省城不能比。   说完,她回过味来:“所以,其实他们是……中间商赚差价?”   “对。”米正本来觉得这件事情和何觅的那件类似,说白了都是欺软怕硬,盯上了弱势群体,但这一家的背后显然更加不简单,“你可以理解为有一种黑中介,想要低价买入房子,就雇了这一家人。他们通过自己的神经病儿子,把人逼走之后,就让背后看中房子的人买下来。等合作完成,双方就分账。”   他们这种手段还算隐蔽。   毕竟老夫妻带着一个神经病儿子,总是会惹人不快,在一个地方租不长久,隔三差五搬家也是常事。   加上房子也不是他们买下来的,表面查一下也查不到他们头上。   何觅想不明白:“他们都这岁数了,瞧着身体也不太好,要这么多钱干嘛?省城房价这么高,他们应该赚了挺多钱的吧?”   近十来年,各地的房价都是水涨船高。他们省内,省城是绝对的主力。   齐甜恬那套房子已经算是郊区了,周围要说配套也就是一个菜场还算像样一点,剩下的乏善可陈。就这样,已经卖到了一万出头。   齐甜恬的房子户型好、朝向好、楼层也好,房价在周围会更贵一点。   但要是摊上这么一个神经病,房子能卖出去就不错了,哪还能计较价格。   米正听到何觅的疑问,脸上显出一些纠结:“他们开销挺大的呢。老头在外面……有个小老太太,养着人家的儿子。最近那家的儿子要结婚,老头出了几十万给买房。”   何觅没接触过谈家,齐甜恬是见过的,愣是过了几秒钟才接收到信息:“听说他都80了,还……明明居委找上门的时候都在大把吃药,差点叫救护车……看来身体挺好的。”   何觅也感慨了一句:“老年人的生活比我们丰富多彩啊。”   米正觉得有点过于丰富多彩了:“这件事情稍微需要点时间,齐同学先和何觅一起住一阵。”想想这样说话不太好,他就给了个大概的时间,“应该有一个月就能解决了。”   “已经很快了。”齐甜恬松了一口气。   不过事情比米正预料中要更快。   这几天他跟着姜稷练习灵魂出窍,自然就跟着到谈家看戏。   平时乘车或者开车都有一段的距离,灵魂飘过来只要十来分钟:“死了之后交通真便利。”   刚说完,米正就被姜稷拍了一下脑袋:“别乱说。”   米正不服:“我都不忌讳,你忌讳什么?”   姜稷板着脸不吱声,过了很久才重复一句:“别乱说。”   米正看了看他的样子,觉得有点不对劲,没追问,就拉着他一起和小纸人排排坐在谈家的沙发边。   这会儿是晚上八点,一个不早不晚的时间。   谈老头不在家,谭老太太也是一副马上要出门的打扮,敲了敲儿子的房门,轻声说道:“大宝啊,妈妈出去一趟,你要不要跟妈妈一起出去?”   人高马大的男人坐做电脑桌前,不耐烦道:“知道了!”然后他就乒乒乓乓收拾东西,穿上老太太给他准备的外套,“去哪里?”   他出门的时候不多,虽然语气不耐烦,但还挺期待。   老太太就牵着他出门:“我们悄悄跟着你爸爸。”   男人的眼中露出一种类似孩童做游戏一样的光芒:“好!”   二月的晚上还很冷,母子俩穿得厚实,门卫也没认出来是谁,出门之后直接上了14路公交,就坐了一站。   下车后和他们住的地方差不多,也是一个居住区,只不过这里的房子明显更新更高档。   男人下车后问谈老太太:“妈,爸在哪儿?”   谈老太太就带他去了边上一个小区,被保安拦下,就说道:“我是来找7栋804的。”   老太太七十多岁,一头银白的卷发,说话轻声细语,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   保安没多纠结,给她做了个访客登记就放人进去了,还给他们指了7栋的位置:“那一栋就是。”   母子俩很快就到了7栋,正好遇到有人出来,他们就顺势进去,直接到了804门口。   今天804大门敞开着,里头时不时传出一阵阵笑声,非常热闹。   米正他们的速度比老太太母子俩快,已经看了一会儿,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跟姜稷吐槽:“要不是早就知道老头有老婆孩子,瞧着这才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子似的。”   怎么看,眼前都像是两家人在子女结婚之前的聚会,而且双方都非常满意。   谈老头一点都没有马上要吃药的样子,简直红光满面,坐在一个小老太太身边,对着另外一边的一对中年夫妻,一口一个亲家公亲家母:“你们放心好了。慧慧是个好姑娘,我们肯定是把她当亲闺女看待的。房子今天咱们去看过了,二手房是委屈了一点慧慧,不过房子离得近,也方便照顾。等过了周末这两天,我就去把房子全款付了。”   “亲家公是爽快人!”女方父亲笑声还没停下,就听到门口一声爆喝,猝不及防之下,只觉得一声惊雷在耳边响起,都没听清楚说的是什么,下意识就把手上的茶杯往前一抖,泼了自己对面的谈老头一头。   谈老头“哎哟”一声,还来不及怎么反应,谈老太太已经冲了过来,揪住他的领子直接提了起来,左右开弓啪啪两下大比兜,把谈老头扇得脑袋瓜子嗡嗡的。   “好你个谈俞,竟然背着我在外面找姘头!”   米正惊讶地连瓜子都忘了磕:“厉害啊。老太太平时走路都不快,没想到还有这把子力气。”   谈老太太不仅有力气,还能指挥:“大宝,去把那个老太婆打一顿!把她衣服扒了扔出去!臭不要脸,勾引人家男人!”   谈大宝要说脑子灵光也有限。但他有一套自己的行事逻辑,从小到大都知道他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他没因此受过罚,直接就冲过去。   四五十岁的男人长得有一米九十多,还十分魁梧,往人前一站就能让人眼前一黑。   小老太太几乎要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她勾搭男人的事情自己清楚,在外面自己还是个体面人,真要被扒了衣服扔出去,那她以后可没脸见人了,尖叫了一声就往她儿子身后躲。   小老太太的儿子长得倒是也不矮,今年三十左右,比谈大宝明显要岁数小,无奈缺乏锻炼,瞧着就是个白斩鸡,谁都能看清楚孰优孰劣。见谈大宝冲过来,他还试图讲道理:“你们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冲我们家里来……”   这时候慧慧一家三口早就已经离开了沙发区域。   慧慧看着自己谈婚论嫁的未婚夫一家,像是在看陌生人。   装什么不认识?   人家老太太进门的时候叫着她那个未来“公公”的名字可是真真的,而且没见谈俞自己都没挣扎嘛。   小老太太的儿子还想解释,被谈大宝直接一巴掌推到一边。   谈大宝谨记自己妈妈的命令,对这个“兄弟”没有用力,只是觉得他碍事,把他推到一边,见碍事的离开后,就顺手去把小老太太抓在手上。   小老太太见他真的要撕自己衣服,吓得不停尖叫。   左邻右舍都出来看戏,还有人在业主群里说了,许多人闲着没事过来看热闹。   他们这里一梯六户,804是在中间的位置,长长的走廊连接着两部电梯一座楼梯,惹来许多围观群众。   慧慧妈已经趁机把女儿拖进了人群里,轻轻掐了她两下,沉着脸抱怨:“这什么人家,丢脸死了。”   慧慧爸也把女儿另外一条胳膊扯住,小声嘀咕:“要不我们今天先走了。反正你岁数还小,还没领证,这家人以后就当不认识。”   已经谈婚论嫁,慧慧对自己的未婚夫肯定是有感情的,但眼前这场面着实让她又是不知所措,又是觉得丢脸和害怕,没吭声,但也没过去劝架的意思。   对未婚夫的感情再怎么样,只要想想未婚夫的妈妈是给人当小三的,她就觉得一阵窒息,反过来拉着自己父母的手,小声说道:“我们先走吧?”   慧慧父母求之不得,立刻就走了。   他们也不等电梯,直接从楼梯走下去。   慧慧爸还说道:“这家人立身不正,当妈的给人当小三骗人钱,当儿子的……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不定就是骗我们家慧慧来的。”   他们家的条件不算很好,但也不差,总共就一个独生女,也不要人彩礼。人家准备好房子,他们是准备买车子,并且准备了价值相当的存款给女儿当嫁妆的。   遇到这样的事情简直就跟吞了只苍蝇一样的难受,不过:“好在还没领证。”   慧慧一家走了,米正还没走,坐在客厅吊灯上的内场座,比门外的外场观众看得更仔细,嗑了几粒瓜子见姜稷不想吃,就拆了一包薯片。   姜稷见薯片递到嘴边,就顺着吃了两口,刚开始没觉得不对,等听米正伸手把小老太太儿子的鬼魂抓在手里,才发现不对。   不对的不是小老太太的儿子死了,而是:“你怎么灵魂出窍还能吃零食?零食哪儿来的?”   米正一手抓着鬼,一手本来想把薯片袋子塞给姜稷,听他这么说,就拐了个弯塞给了小纸人,然后空出手来把鬼魂塞进了一个空白的小纸人里,不明白地问:“不可以的吗?薯片家里拿的啊?”   家里上了岁数的老鬼特别多,对新鲜事物非常勇于尝试,家里什么新出的零食都有。之前最大的消耗就是姜稷。   不过最近姜稷跟着路夏槐天天泡实验室,才算少吃了一点。   “你自己不吃,也不许我吃?”米正扭过头,不想理姜稷了,去看底下的战况。   物业的人早就到了,但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劝阻。   居委的人姗姗来迟,一进门就看到小老太太的儿子情况不好,赶紧喊:“叫救护车!报警!”   他们话刚落地,谈老太太被谈老头推倒在地,撞在茶几上,双腿抽搐了两下,很快就没了动静。   谈大宝还在教训小老太太母子,他也不知道那儿子死了,只知道他把人往地上磕了一下就没再来阻拦他,很开心,专心教训小老太太。   他人高马大,一看就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居委的人也不敢上前硬拉人。   听到父母这边的动静,他一转头就看到自己妈被欺负了,也不管对方是他爸,拽着谈老头的领子就往边上一扔。   谈老头今天是特意来和“亲家”见面的,穿了一身西服,衣领本来就很紧窄,被他这么一扯,直接呼吸困难两眼翻白,丢到地上后只觉得心口绞痛。只是这会儿兵荒马乱的,没人顾得上给他拿药。   等救护车来,一屋子人死了三个,剩下一个神经病,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还扒光了衣服的小老太太。 第61章 吓坏   这件事情的后续, 米正是听何觅说的。   姑娘直接转发了好几张业主群的聊天截图给他:“老头因为就一个神经病儿子,在外面又找了一个,生了个小儿子。这么多年一直补贴外头那一家。家里老太太一心放在儿子身上, 还是最近知道的这个事情。说起来, 外头那个小儿子就是个黑中介, 只是怕被认出来, 没和老太太见过面。我估计干他们那行的人还不少, 只是现在肯定还在查。”   “那他们那个神经病儿子现在怎么处理?”   “死了。”何觅说得很干脆。   “死了?怎么死的?”没有监护人之后, 神经病不应该被送到精神病院去吗?而且这个神经病杀了人,已经造成了严重后果,肯定马上就要被送去吧?   “具体不清楚, 听说是跳河淹死了。不过甜恬那儿的业主群说,是欠了赌债,被人弄死的。反正得等警方调查。”   “这一家合伙诈骗的事情被查出来了,两家……两边的财产都已经冻结, 要先赔偿给受害人。赔完之后估计不剩下什么了。那个黑中介的妈进去了, 听说她也参与了黑中介的敲诈勒索,应该会被判好几年。”   “什么全员恶人……”米正感慨。   何觅倒是笑:“甜恬的家里人说要请你吃饭,要好好谢谢你,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不用了吧?”   何觅说:“要的。本来甜恬是要自己给你打这个电话的, 不过这会儿被她爸妈揪着骂呢——发生这么危险的事情没跟家里说, 她爸妈很后怕,一定要亲自谢谢你。”   “那就今天晚上吧。”米正就随口答应下来。   姜稷见他挂掉电话, 问:“还生气?”   “没有。”米正把手机随手放在身边的地毯上。   千金小煤球不知道从哪儿滚出来, 开始狩猎手机, 小爪子把手机壳敲地啪啪响。   “我生什么气?不是你在生气吗?”就因为他吃了一包薯片?这个姜先生怎么这么小气?就算是新口味的薯片,也不应该!   姜稷看他的样子不是假装, 就解释:“我没生气,就是担心怎么你灵魂出窍了,还能吃东西?”   至于家里有那么多零食……零食又不是他一个人吃的!   米正很奇怪地反问:“为什么不能吃?你们都能吃东西,我灵魂出窍了不也差不多吗?”   姜稷:“……那不一样。大部分鬼吃的都是来自你的供奉。能力强一些的,也可以把交易视为供奉的一种,都是别人把东西交到鬼的手上。但你一个活人,又没人给你供奉。”   米正到现在连自己最擅长的符文都没整明白,听姜稷说起这个就更加不明白了。   大大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我不造啊”。   姜稷看着他就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我再研究看看,这段时间还是先别灵魂出窍了。”   “哦。”米正读书不太行,但人很踏实。   一些枯燥的练习和功课,他日复一日地做,也不会失去耐心。   姜稷听他答应,就暂时放下心,看小黑煤球放弃了殴打手机,再扑咬纸团还奇怪:“哪里去撕的纸团?”   小奶猫一天一两地长,原本还不到巴掌大的一小团,这会儿已经能上蹿下跳了。   大花和大黑还会叼着它到外面草地上玩,树也能爬个一米高。   伴随着活动范围的扩大,千金的破坏力也肉眼可见地上升。姜稷看到纸团,还以为是它上哪儿扯的墙纸。   “不知道啊。”米正看姜稷从千金爪下抢来的纸团,“这不是那个黑中介嘛。”   之前他和姜稷闹别扭,倒是忘了自己还抓了黑中介的鬼魂这件事。   黑中介就是一个普通人,变成鬼之后也很弱小,被限制在小纸人里头还好,只是被千金扑咬嘶扯,却连叫都叫不出声,更别说逃了。现在从千金爪子下逃生,整个小纸人都在瑟瑟发抖。   他这么一抖,小猫更兴奋了,眼睛滚圆地趴在地上,扭着屁股就要扑过去。   姜稷对黑中介并不关心,随手把小猫捞在手上,举在面前看了看:“没想到还是个玄猫。”普通猫可没有打鬼的本事。   米正凑过去:“黑猫不都是玄猫?”   “不是的,玄猫难得。”姜稷看了看,就把千金重新放回地上,拿了一根逗猫竿一摇,小黑煤球就扑了过去,“玄猫得有灵气才行。厉害的玄猫可以穿梭阴阳两界,大花是被你从小养起来的,才这么点大就已经能比很多厉鬼强了。千金有点不一样,它出身的情况比较特殊,本身就介于阴阳之间。”   小奶猫当时的情况,估计都不能说一只脚踏进鬼门关,而是只剩下一个尾巴尖在阳间。   这么被捞回来的小命,真算得上机缘。   “那不是便宜了关航!”米正笑嘻嘻地把扑过来的千金扑住,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头和小猫团子打架,“玄猫可是镇宅神兽。”   这算是比较传统的认知。   玄猫也算是比较常见的镇宅神兽。   常见只是相对而言。   神不神的姑且不论,玄猫是真的能镇宅。   比较类似的镇宅兽,还有出马仙、保家仙一类。只不过那类“仙”,通常透着点邪性,不如玄猫端正。   小镇宅兽玩了一会儿,电量耗尽自动关机,在黑色地毯上倒下就睡着了。   姜稷这才注意到两只大的都不在:“大花和大黑呢?”   “见有人带孩子,它们都出去玩了。”米正戳了戳千金的爪垫,感觉到有点湿,就用清洁湿巾给它擦了擦脚汗,“最近天气开始回暖,白天在家里开始待不住了。”明明是自带真皮的毛绒绒,“黑哥就算了,毕竟黑哥年纪大了。大花一个小猫咪,又怕冷又怕热。”   姜稷心想:这不都是你惯出来的吗?   但他不说,看着一只橘色纸猫走过来给千金舔毛。   纸猫只有千金的脑袋大小,明明是纸做的,却像是活的一样,须发栩栩如生,眼睛里都能看出情绪。   这是米良继做的纸扎,米正再重新加工了一下。   他自己暂时还没法做到这么精致。哪怕他再有天分,到底不如米良继做了几十年的老手艺。   “家里那边也开始化冻了,下个周末要不要回去?正好规划一下院子,不是说要在山上种点树?”   米正听到姜稷的提议,一下子坐正了身体:“对!过几天关航就要把千金带走了,我带黑哥和大花回去。院子倒是没什么,主要是山上。”   之前收拾老宅的时候是夏天,天气炎热不适合种树。   主要是他那会儿手头没钱,只能随便弄了弄,能凑合就行。   后来有钱了,时节不对。   至于老宅的院子,毕竟不是城里的正经大户人家住的,虽然祖上曾经阔过,经过一代代的修缮加建也算不错,但和正经的大户人家区别还是很大的,顶多只能算是气派些的庄户人家,花园什么的不用太精心,还不如种些蔬菜瓜果来得实在。   米正真正想要打理的是几座山头。   他家完整的平地几乎都租给了米大伯,但要论面积,还是山地多。   以前他没时间没精力收拾,那几座山头就和荒山是一样一样的。   现在他也不打算弄得怎么样,只打算稍微收拾一下,随便种些花草果树:“家养鬼们平时老待在家里肯定无聊,正好等开春了出去转转。自家种的有点产出,还能送到祖坟,让老祖宗们尝尝。”   做再多的纸扎,哪有在真正的山林里游玩来得好?收拾完了,刚好春游。   说到这里,他倒是想起来了,“去年酿的葡萄酒忘了。还是舅舅头一回来家里的时候弄的,没想到这次过年没回去。”   姜稷也想起来了,对他明知道老祖宗们已经真·连个鬼影都没了,还要祭拜的行为并没有反对。   祭祀先人,慰藉的重点不在于先人,而是活着的人。   姜稷本来是看看米正生不生气,不过听他说着打算开春怎么种树,种哪些树之后,心情就平静了下来。   “我打算埋线滴灌,就是不知道冬天会不会冻坏。大伯种了那么多年果园,应该认识靠谱的人,可以问问……”米正说着,突然感觉到肩膀一沉,扭头一看,“哥?”   睡着了?   米正眨了眨眼,头一回看到姜稷这样睡得很沉的样子。   之前有过几次睡在一起,但他其实没见过姜稷的睡颜。   每次都是他睡得早醒得晚,面对的永远是清醒的姜稷。   鬼也是需要睡觉的吗?   家养鬼们似乎都不用睡觉的。   米正觉得自己不太灵光的脑子,更加不好使了。   梅花的香气似乎浓郁起来,米正看着书,大半天一行字都没看进去。   等何觅发过来晚上吃饭的餐厅的时候,他才发现已经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宠物房间里没有沙发什么的,通铺着地毯,到处都是玩具。   米正本来是背靠着墙坐着,后来姜稷来了,他就自然靠在姜稷怀里。   现在姜稷睡着了,他试着动弹了一下,却被姜稷下意识抱紧。   他睡不着,没法动,就刷了一会儿手机,突然想起来还有个黑中介小纸人,就问他:“你把自己干过的事情都说一遍。”   黑中介小纸人压根都不敢隐瞒,可是他太害怕了,脑子和小纸人的脑袋一样空白。好在他还记得点事情:“我、我有个本子,放在阜江路的房子里,上面都记得很清楚。”   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他前一刻还满心欢喜要结婚,未婚妻单纯善良,关键是家境不错还是独生女,以后老丈人家的财产不一样是他的?   可是后一刻,他就被谈家的老太婆和她那个神经病儿子给打死了。   对于谈家的这俩母子,他从来没放在心上。甚至于他的亲生父亲,他也不怎么看得起,好在这一家能够给他捞钱。   只是能给他捞钱的又不止是这一家?   他也不是只有这一个手段。   当然现在他死了,再多的手段也没有用了,甚至一只奶猫都能让他生不如死……不对,他已经死了,应该叫死了也不得安宁!   米正让李叔派“人”去黑中介说的地址,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几本手抄的本子。   他也没让人把东西带回来,而是让“热心市民”提供了有效线索。   做完这一切,米正感觉自己的肩膀有点酸,让李叔把黑中介小纸人带走,自己试着把姜稷扶到边上躺着。   然而没用,姜稷还是老样子,只要他稍微一动,姜稷就把他抱得更紧一点。   “哥?你真睡着了,还是假的?”米正深深怀疑。   姜稷兀自睡得沉,微凉的吐息若有似无地拂过米正的脖子。   米正只觉得那凉气像是一朵坠落枝头的梅花,落进他的衣服里,一片片地散落到他心上。   “死了还喘气。”米正都不知道自己在嘀咕什么,红着脸看着姜稷的脸发呆。   不管确定关系前还是后,这不是头一回跟姜稷一起睡。   只不过每次都是他睡得早醒得晚,就没见姜稷睡着的时候。   平时姜稷气场强大,认识的不认识的,哪怕平常的样子都得恭恭敬敬叫他一声“姜先生”。他要是端着,那是能让人下意识弯腰行礼的。   这会儿他安安静静睡着,五官明朗温润,瞧着也不比他大几岁,格外白皙的皮肤衬着垂下的睫毛浓黑,嘴唇殷红。   米正盯着姜稷的嘴唇发愣:作为男朋友,亲一口不过分吧?   不不不,哪怕是男朋友也不能随便亲人。   好像也不对,总不能每次亲亲前还要问一下。   姜稷一个死人被他盯地都活了过来,察觉到枕着的肩膀僵硬,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在想什么呢?”   “在想……我可以亲你吗?”米正下意识说完,才发现姜稷醒了,立刻涨红了脸,但他愣是重复了一遍,“我可以亲你吗?”   姜稷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   来了吗?现代人的恋人关系!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米正红着脸凑过去。   只是他已经维持了一个多小时的动作没变,姜稷在他身后,他要去亲人得先转过身才行,姿势格外变扭。   一个小时后,何觅没想到米正是被姜稷扶着进餐厅的。   齐家本来是想订更好的餐厅,还是何觅说了米正平时忙,最后选了他们头一回见面的餐厅附近。这里应该距离米正的住处不远。   何觅等在餐厅门口,看到米正的样子,眼神在两人之间打了个来回,走过去先问了一句:“很激烈啊?”   米正恼羞成怒:“我是闪了腰!”亲到就算了,关键是没亲到还闪了腰!   这就相当于辛辛苦苦解了半个小时的题,结果还倒扣了5分卷面分!   亏大了!   何觅隔空做了个安抚的动作:“果然……很激烈啊。”   米正说不过何觅:“那你要不要请我吃饭?”   何觅赶紧把他往里面带:“要的要的。”又对微微红着脸的姜稷拱拱手,“我开玩笑的,大人不记小人过,童言无忌。”   姜稷也不好生气,倒是在反省:新时代在这方面果然没那么多规矩,他是不是也应该遵循一下世俗?   他扶着米正的腰背,微微垂下的眼中赤红一片,忍了忍才没当众露馅,和齐家人一起吃了一顿饭。   吃过饭,齐家父母硬是塞了一个大红包给米正,嘴上还是不住地说感谢的话:“这次真的多亏了有你。我们家这傻姑娘还怕我们担心,不敢告诉我们……真是太危险了。”   米正没推辞:“没事,正好能帮得上。你们别放在心上。”   别看齐甜恬能够直接全款买下一套小房子,但几十万的支出对于齐家来说也不是小钱。齐家父母平时工作繁忙,加上齐甜恬觉得这样的人家,就算是她爸妈来了也没什么用,就没说。   这会儿是事情结束了之后,才大致说了一下。她说的时候是轻描淡写,没想到还是被她爸妈发现了不对劲,偷偷加了她所在小区的业主群,很容易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他们知道事情的时候,恨不得直接把女儿带回江城,连学都不想上了。   好在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他们也不能在河州多停留,还得回去上班的。   米正的晚饭吃得很愉快,就是久坐了之后,腰更痛了。回去的时候没顾着丢人,是被姜稷背着走的。   他家距离近,没有用什么交通工具,就这么背着走回去。   走不了几分钟,已经离开了还算繁华的商圈,到了自家僻静的园子里。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米正这才哀叹:“唉,老脸都丢没了。”   姜稷听他这么说,就忍不住笑出声:“小小年纪哪来的什么老脸?”   他话刚说完,突然感觉脸颊边一热。   柔软的温热的嘴唇,印在他的脸颊上。   灵气像是拂面的春风,让他整个人就像是什么种子一样破土而出。   地宫再如何豪华,也只是埋葬尸骨的地方。   他的神智清醒,在那个阴冷的地方待了不知道多久。   越到后来,米家的血脉逐渐减少,天师的能力也逐渐稀薄,能够镇压他的力量虽然少了,能够维持他的力量也少了,甚至都已经不能让他维持清醒。   漫长到没有尽头的等待,已经几乎磨平了他所有的情绪,觉得就算这么沉睡下去,等待犹如孤魂野鬼一样消散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但是,米正出现了。   并不能说如何被善待的少年,愣是长成了温暖的样子,还越来越暖,现在已经让他的心口都发烫的地步。   “啾。”   米正感觉这一下自己真的是没脸了,偷偷亲一口男朋友,还是亲脸,为什么就会因为太紧张亲出声音来啊!!!   姜稷停下了脚步,想把米正从背上放下来。   米正搂住他的脖子,把脸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不肯动弹:“我不起来!”   天太黑了。   向家这座院子几十亩的地,像是一个公园。当初只做了有限的灯光,还都是地灯,光线并不明亮,在夜晚只够照清楚路而已,并不能把人脸照清楚。   平时的晚上,家养鬼们经常在院子里玩耍,这会儿却感觉到了什么,瞬间连滚带爬地飘走。   姜稷的眼睛已经血红一片,皮肤愈发白皙,原本只能说是健康红润的唇色,变得愈发鲜红,像是沾了血一样。   米正没察觉到异常,自己不好意思了一会儿,见姜稷好一会儿没动,就说道:“哥?我还是下来自己走吧。”   米正的话像是一下子把姜稷叫醒了:“不用,你的腰还没好,一会儿回去之后我再给你推一下,好好休息两天就没事了,别再瞎折腾。”   “哦。”米正听他这么说,被背着又走了一段,才问,“哥,你是不喜欢我亲你吗?”   “不是!”姜稷迅速反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自己的想法,“我喜欢的,很喜欢。”喜欢到差点把米正拆吃入腹。他舔了舔牙,脸上的异象又渐渐变回人的样子。   不要着急,慢慢来,不然会把小朋友吓坏的。   米正听他轻轻的声音,还以为他是在害羞,傻笑了一声,觉得他家姜哥实在是太可爱了,竟然还会害羞。   果然,感情这方面还是应该他更主动才行。不过得循序渐进,不能把他的姜哥吓坏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日子按部就班进行。   过了几天,关航一家带了一份精心准备的聘礼,把千金“聘”走了。   米正还是头一次知道聘猫的规矩,回去老宅的路上,吃着作为聘礼的各色甜点:“都是关航亲手做的,手艺比以前长进很多啊。”   现代社会食材丰富,姜稷很喜欢尝试各种新鲜的食物,关航做的糕点他也吃过不少:“嗯。材料都是好的,下了很多功夫。”   开车的轿夫鬼问:“前面就快到玥城了,是先去苗木批发市场,还是先回老街?”   “先回老街吧,老洋楼的院子里也得种点东西,问问大伯要不要一起去。”   等米正忙完采购苗木,规划自家山头之类的一堆事情后,一个遍布全国的黑中介产业链浮上水面,并且被警方以惊人的速度连根拔起。   这种事情的性质恶劣,涉及到了许多普通人的利益,各大媒体都做了报道,同样制作了纪录片和深度报道,引起了极大的社会关注。   何觅把新闻告诉米正,还感慨:“我还以为就是运气不好遇到了一个神经病,没想到竟然是团伙作案,太可怕了。”两人说了几句,她好像听到电话那头狗叫声此起彼伏,就问,“你在哪儿呢?怎么听着那么多狗呢?”   米正看着自家黑哥站在山头上,带着一群狗小弟抻着脖子仰天长啸,就开了视频。   何觅:“……厉害了,我的仙哥儿。”本以为是仙哥儿,没想到还是个狼仙儿。 第62章 回家   山里的草木像是被一声声的狗叫吵醒, 抽了嫩芽,开起了花。   种树埋管用不着米正,多得是家养鬼帮忙。   就是祖坟那头, 别的鬼插不上手, 就连姜稷都不行。   “这里设的镇压我的血脉大阵, 我能改就镇不住我了。”姜稷拿着平板写写画画, 时不时和路夏槐远程交流, 看着米正一个人满山头忙活。   米正倒是觉得还好, 就是被盯得不自在:“你要不去山脚下亭子里坐着,要不就去山顶上坐着,盯着我干嘛?”   “不行, 我怕你累坏了。”姜稷不放心。   “我不会的。我爸过年的时候回来还收拾了一下,这会儿也没长多少草出来。”祖坟所在的山头,有许多石板铺的道路,本来草木就比别的地方少, 现在都还是一些枯草, 清理起来简直不是个事儿。   这都是他从小就做惯了的事情,确实很累,但也就这样了。再说他也算是习武了半年多,武功水平是远远谈不上, 好歹体力强了不少。   “那我就在这儿陪你说说话。”还能给小朋友递个水擦把汗什么的。   米正觉得有个人陪着, 关键是有姜稷陪着说话确实挺好的。   他在祖坟这里忙的时候,别人是不敢打扰的。   以前顶多是米大伯一家会给他准备点饭菜, 现在有罗伊在, 不用他们帮忙。   米大伯夫妻俩看着米正天天起早贪黑地去祖坟, 也不敢打扰,回家之后嘀咕:“我们要不要也去扫个墓?”   “等清明再……算了, 你要去擦擦墓碑什么的也行,去年看着字淡了,正好重新描一下。”人家那么大一座山头,一年得清理个两三回,他们自家就那么一座坟,总不能还比不上一个小伙儿。   米大伯本来想说的不是这个,只是找了个话头,不过听自己老婆这么说,就去找油漆和毛笔。家里杂物多,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米大伯娘对于扫墓的事情也就是随口一提,跟着瞎忙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说小正哥这次会不会又管闲事?”   “他一个小孩子,能管什么闲事?”米大伯下意识回了一句,也不找了,皱着眉头在椅子上坐下,“咱们这次可没欺负人,再说米濉也是在的。小正哥总不能越过他爸去。”   “是这么个理儿。”米大伯娘还是显得忧心忡忡,想到上次自家前脚刚把东西搬进三叔家,米正打那儿一过,后脚就还是把东西搬了出去,“正哥儿到底和他爸不一样,是住这儿的。”   别的人家,那肯定是老子说了算。   搁米正家就不一定了。   米老爷子当年威信够,在村里说话有分量。   米濉一小半是得了米老爷子的荫,剩下的则是他个人能力。而且他也不怎么管事情,偶尔说几句话,别人也能听他几句。   米正和他爸不一样,从小就是在村里长大的。模样可爱又乖巧,村里的大爷大妈没一个不喜欢的。   本来以为时代变了,米家的那些瞧着就让人眼红的祖产,很快就会变成村里的,毕竟如今这年头,年轻人在村里可没什么好出路。没想到米正不过高中毕业没多久,给人的感觉愈发向着米老爷子的方向靠近。   米正对自己爷爷的印象不深,米大伯夫妻俩可是记忆犹新的。   米大伯琢磨了半天,尽管觉得事情没什么能挑的出错的地方,还是紧锁眉头:“要是小正哥来,再好好掰扯掰扯。”   米正忙着修祖坟呢,压根不知道这事情。   祖坟所在的山,坟墓也就是占着山北坡,南坡还空着。   适宜修坟的山,没什么水。米正也不想在南坡上大动干戈,维持现在的水土植物就好,就是想着稍稍修一条小道:“那里修个亭子。”   姜稷赶紧阻止:“你一个人修到什么时候?山上又没什么人。”   米正想想也是:“那就不修了。”南坡还是保持原生态好了。反正现在的“老祖宗”跟他一起住。   突然他对山顶看了看:“哥,你带我回家看看!”   姜稷第一反应是回家怎么还得他带着?下一秒才意识到,米正说的回家,应该是指他的坟。   他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走。”   两人站在山南脚下,他也不绕圈子从北坡有山路的地方上去,直接把米正抱起来,就往山上飞,吓得米正搂住他的脖子:“你抱着个人都能飞起来的吗?”   他灵魂出窍的时候,已经能够走到半飘半飞,但也不敢飞太高。这会儿还是个人啊,整个儿的!   就算姜稷没有飞很高,只是离地大概二十厘米左右,那也是在飞!   南坡从来没人打理过,也没有人来,别说是路了,连个脚印都没有。   “这样比较快。”姜稷看他很快就缓了过来,就开玩笑,“抢压寨夫人,动作肯定是要快一点的。”   “噫!”这要是在平地上,米正高低得给他来上一口,不是亲亲,是咬……噫,咬……   姜稷看他刚才还小脸刷白,突然之间就红了起来:“想什么呢?”   米正没脸看他,哼哼两声不说话。   “小猪似的。”姜稷也不追问,觉得自家小朋友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米正刚想反驳,就感觉周围一冷,光线也暗了许多:“这是哪儿?到家了?”   “对。”姜稷本来想点灯,但看他脸上一点都不害怕,就把他放下来,牵着他的手走。   脚踏实地之后,米正的胆子更大,拿出手机来照,发现自己在一个长长的甬道里,周围都是灰白色石块做的墓道:“瞧着不像是我们本地的石头。”   姜稷就跟他说了一个古国名:“从那儿拉来的,那边产这种石头,还有石匠。”   以前开山取石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若是正常死亡,墓葬的规格也不会有那么高。   米正没多想,回身看看后头堵得死死的石门:“我们刚才是怎么进来的?”   姜稷拉着他走:“就这么进来的。我回家,你也是这里的主人,当然想什么时候进来都可以。”   米正知道他这么说,应该是用了一点手段,类似志怪小说中的那种,人在深夜迷路遇上好客的主人家招待,醒来发现自己在坟前什么的。   他倒是好奇:“这里有机关吗?”   “没有。”   米正不信:“就一点防盗措施都没有吗?”电视剧里演的那种机关多吓人啊。   姜稷就解释:“没有。我在,就是最好的防盗措施了。”   谁敢在他头上动土?   米正觉得也对,就跟着他走。   他本来以为墓室应该没多大,结果跟着他走了一个个墓室,下了一层层台阶:“整座山都挖空了?”   “没有,只挖了一部分。再怎么事死如生,也不能跟活人比。”姜稷带他看家底,“都是堆放的一些没什么用的冥器,回头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拿去用。回头清理清理,让向宇寰带人来重新布置一下。”   不管是叫墓室也好,地宫也罢,区别只在于大小规模,归根结底都是埋死人的地方。   而且现在这只是个单人墓葬,将来米正是要和他一起住的。   姜稷看米正有点冷,就把外套脱了给他穿上。   米正没拒绝,刚才他在外面干活,热得要命,只穿了一件长袖T恤,进了墓室里还是有点冷的。   一间间的墓室里,放满了各种陪葬品,看不出里头放了什么,都装在箱子里。   缺乏保养经历岁月的箱子多少都有些不好,米正就感慨:“家里的大师傅们还觉得没事情干,要整理这些,他们可不知道要干多久。”   “未必有多少东西能清理,毕竟那么长时间了,可能动一动就没了。”姜稷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里头的东西倒是不着急准备,总得先打扫干净。”   米正听得呲牙:“你这么说,要是被考古大佬们听到了,命都能给气没好几条。”   古代的丝织品、纸张都极不容易保存。   姜稷的墓葬没有被人为破坏过,也没有经历任何地震进水之类的自然灾害,保存异常完好。   米正本来还想打开箱子看看里头究竟有什么,马上就打消了心思,倒是看到一间墓室里堆满的铜钱心动了:“死人钱?”   “嗯。你有用就拿着。”米正读书不信,动手能力起码比脑子要高几个量级,着手制作法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材料,只能弄点纸扎之类的糊弄鬼。   姜稷觉得自家小朋友的眼界还得开阔,起码不能看见几个铜板就走不动道,带他到隔壁屋子:“这里的东西更好。”   手机灯光照过去,米正猝不及防之下,差点闪瞎眼:“金子!”这么多!   “嗯。”当初为了“安抚亡魂”,他的亲族可谓下足了本钱。陪葬的这些东西,比天子下葬都要丰厚。   其实这些东西都没用,真正有用的是米家的血脉。   再说杀了他一个有什么用,该亡的还是得亡。   接着米正就看到了更多的东西,见多了就麻木了,反倒是拉着姜稷往前走。   他也分不清哪里是前,好在墓道并不如何复杂,走了一阵就到了主墓室:“主卧!”   高大的石门雕刻着精美繁复的图案,姜稷拉着他的手一起按在上面,轻轻一推就开了:“请进。”   米正感觉摸着石门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吸力,等再摸上去就没有了,就问姜稷:“刚才怎么了?”   姜稷就用他能听得懂的话来解释:“给你录了个指纹?毕竟是卧室,外人肯定不能进来。”   米正就站远了一点,敬畏地看着这座不知道多少年的石门,然后再转身去看“卧室”。   主墓室并不很大,大概就三十平米左右,主要是高,得有正常三层楼左右。   巨大的棺椁放在中央,像是一间小一些的房子,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木头做的,在灯光下呈现出瑰丽的紫色。   “这些紫色的东西,怎么好像在动?”米正有些疑惑。   姜稷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紫气,是圣人之气,是吉兆。他们为的就是这个东西。其实就是一种特殊的气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看米正想听,就跟他讲,下意识想找把椅子,却发现他的墓室里连个席子都没有,哪怕席地而坐,起码得有个席吧?   米正倒是没想太多,试着伸手摸了摸:“摸不到。所以这个木头其实是被紫气泡久了才变成紫色的吗?”   “是。”姜稷笑了笑,“你不是想做法器?把这个棺椁拆了,想做什么法器都行。椁室的料子还不顶好,里头的棺材才是好东西。”   “噫!”米正抬腿就轻轻踢了他一脚,“我是什么败家子吗?连老祖宗的棺材板……连个家业都守不住?”   姜稷对他口中的家业表示满意:“反正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子孙后代,家业败完了也没什么,不用考虑传子传孙。”他最近倒是有了些新的感悟,“比起这些东西,还不如把脑子传下去。”   米正眼睛都瞪大了,看看他,再看看巨大的棺椁:“要把脑袋摘下来这么凶残的吗?”   所以这里头放的是他姜哥的脑袋?   姜稷看着米正,当着他的面把棺材盖给掀了——外面的这个掀了椁室,里面那个掀了棺材板。   米正吓得手机都晃了晃。   诈尸了卧槽!   身边一个鬼,里头那个尸体还能变成僵尸的吗?   一个鬼,一个僵尸,他躲哪儿?   咦?   两个都是姜哥,他好像不用躲。   想明白了之后,米正就很稳,稳当当慢悠悠地坐到地上。   鬼版的姜稷走进僵尸版的姜稷,当着米正的面二合一,跟着蹲在他面前:“……怕完了吗?”   米正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无疑还是姜稷,就是他瞧着有点陌生。   平时的姜稷一直暗搓搓和他穿款式一样的衣服,还早就跟大多数现代男性一样剪了短发。   哦,对,他的短发是自己变的,不是找的TONY老师开的盲盒。   反正平时的姜稷已经无限接近于现代普通(?)男大学生的样子。   但是现在的姜稷穿着一身黑色的非常隆重的礼服,衣服上有金线绣的玄鸟的图案,长发束冠,瞧着就很不好亲近,比他头一回见到姜稷还让人敬畏。   米正就抬起一只手,朝着他靠近的胸口推了推:“还没有,我再缓缓。”   姜稷就陪他坐在地上,一会儿摸摸他的头发,一会儿拉拉他的手,像是个看到可爱又脆弱的小东西一样,又是稀罕又怕碰坏了。   米正不理解:“干嘛啊?我又不会碰坏。”   姜稷眯着眼睛看着他笑:“头一回用身体碰你,担心控制不好力气。”   按理来说,以他的修为魂体和真身是没什么区别的。但神魂合一之后,他这么触碰米正,只是轻轻的一下,就有一种更加直接的刺激。   各种感觉瞬间灵敏了三个度一样。   米正就把他的手按住:“那你别动,我来!”老古董只敢搞小动作,开车还得他老司机来!   姜稷还想阻止米正,只是轻轻碰一下,他的神魂都在颤抖了,小朋友下手没个轻重的……   !   米正的行动向来比嘴直接,这一次直接用嘴行动,一探头就堵住了姜稷的嘴。   因为最近姜稷把一部分精力放在科研上面,米正多了一些摸鱼的时间,暗搓搓掌握了很多理论知识。   分解动作什么的,他可熟悉了。   先贴上去,然后……舔舔?   理论大师还在思索,眼角突然感觉到有一道红光,他还没注意到究竟是什么,就被巨大的力气按倒在地。   “唔!”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后脑勺会磕个肿包,结果脑后枕的东西非常柔软舒适,连带的周围的光线暗了下来,连带着意识都昏沉起来。   等他缓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己房间里。   一团黑色的在他身边,一团黑色的在他胸口。   米正被压得喘不上气:“大花,下去。”   大花用绿油油的眼睛看着他,凑过去闻了闻,似乎是确定他没死,才慢吞吞站起来,拉长了身体伸了个懒腰,“噗通”一下跳到床下的踏板上。   拔步床的木踏板,连同木地板都像是一起抖了抖。   米正被它这一系列的慢动作差点踩出内伤,头一回意识到大花不是“小”猫咪了,干咳了两声教育猫儿子:“大花,以后不可以趴我胸口知道不?”   大花的耳朵抖了抖,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在地上又是一个长长的拉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扭头对米正看了一眼:去做饭。   米正看懂了,只能下床给猫儿子做饭,顺便问大黑:“黑哥,你要吃饭吗?”   大黑睡得正舒服,抬起一只爪子按住耳朵,表示自己只想睡觉不想吃饭。   米正就给它盖了被子,整理了一下枕头,想找自己手机没看到,也不知道现在几点,就跟着不耐烦的大花下楼往厨房去。   他和姜稷住的这一进院子,平时很少有鬼会来,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下着罕见的大雨,他走了一路也没见到一个鬼。   好在等到了厨房,鬼就不少了。   罗伊看到米正很意外:“小赠?”   “几点了?还有吃的吗?”米正挠头,刚才没觉得什么,这会儿就感觉很饿,“有新鲜的肉吗?我给大花做个饭。”   他是中午进去的坟里,转悠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反正醒来衣服都换了一身睡衣,也没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哦,他现在肚子饿。   罗伊就先递给他一个小面包:“七点了,先吃一口垫垫,我给你做早饭。有新鲜的羊肉,刚杀的。”   “早饭?”米正刚想去洗漱的脚都停住了,“早上七点?”   “对。”罗伊指了指外面的天空,“雨从昨天傍晚开始下到现在了,刚开始还有冰雹,这会儿才变成雨。”   “这两年天气不正常。”   罗伊下手和面揉面,一边跟米正说:“是姜先生不正常,才导致的天气不正常。”   米正觉得这话夸张了:“姜哥再厉害,那也不是气象武器。”   罗伊勉强笑了笑,催他赶紧去洗漱:“大花都等着了。”   “哦。”米正过了几分钟过来,罗伊已经在烙饼,就给大花先简单做了个羊肉饼,然后开始熬羊汤。   羊肉饼就是简单剁碎,加了一点羊肝,一起揉成饼,然后蒸熟。   羊汤就比较费时间,得慢慢炖。   给大花和大黑的不能放调料,香料也不行。只不过两只毛绒绒很买账,就算是现切的羊肉,那也得是米正切的。   罗伊一点都不计较,他也想吃米正亲手做的。   那灵气,才是比任何东西都吸引人的。   巴掌大一指厚的羊肉饼,大花一顿能吃三个。   肉没有剁很碎,全是扎实的肉粒,20多斤的小猫咪吃饭慢条斯理,等吃完之后,还站起来把前爪放在台板上,去看锅里的羊汤。   米正早就已经吃完了,站在厨房外面的门廊下看雨,一回头看到自家猫站在那儿,长长一条跟个人差不多高:“大花,你怎么那么长一条?”   “小正,村长来了。”李叔的声音阻止了米正想去撸猫的念头,跟着李叔往前院走。   “这时候过来?怎么不打个电话……哦,对了,李叔看到我手机了没?还有我姜哥呢?”身边没个手机,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刚来的,应该是说修路的事情。他给你打电话了,打不通,担心你出事,就亲自过来看看。”李叔说着,又指了指天空,“姜先生……大概在发动气象武器吧。”   “嘿,叔你可别开玩笑了。”   两人说笑着一路走到前院,等在那里的村长坐立不安,从正堂的后门往屋里头看,长长的围廊像是看不到头,廊下挂着一串灯笼,在黑漆漆的天气下亮着白惨惨的光,映衬着走过来的李叔的脸也白惨惨的一片,走路的时候似乎肩膀也不怎么晃动,感觉像是个鬼在飘似的。   还是米正朝气蓬勃地打了一声招呼:“大伯,等久了吧?早饭吃了吗?要不一起吃点儿?”   “不了不了,我吃过了。”村里人其实都不怎么愿意来老宅这里,村长也一样,总觉得心口闷得慌。   米正看他裤腿和脚上都是湿的,再看看天气,知道他可能一晚上没休息。   这种冰雹加上大雨,对于种地的农户来说,那是很要命的。   “我手机可能是忘祖坟那儿了,没听到。”   “你没事就好。对了,修路的事情已经定了,下周一就动工。到时候会先修一条临时路。你这儿临时路不太好修,你看看该怎么规划,赶紧定下之后我去跟工程队那边说。”   “嗯。”   村长说完这件事情之后,迟疑了一下:“还有你三叔家的房子,是你三婶四哥同意卖的。”   “嗯?”三婶把老家房子卖了? 第63章 突发奇想   米正这段时间和房地产接触得多, 不管是粉红头几个干的房产中介,还是他给人看风水,有了一些常识:“宅基地不能买卖的吧?三婶家的房子刚装修好, 怎么肯卖?”   又欺负人?   村长见米正的眼神瞧着有点不对, 也不知道怎么, 后背的冷汗就下来了, 明明身上淋的雨水在进了屋里之后差不多已经快干了, 怎么还是有一种泡冰水的冰寒刺骨?   “不是, 真不是!”村长赶紧否认,心里面把不敢来的米有德骂了一百遍啊一百遍,“有德家闺女一家准备回村发展, 带着女婿回来落户。正好阿茂娘俩大概要待在京城,就干脆把宅基地过户过去了。你也知道咱们村平地少。”   米有德是米大伯的名字。   阿茂是米四哥的小名。   “那也不至于连个年也不让人过完啊。”他米四哥的工作现在说是不加班了,但照样得工作到年三十白天呢,回来已经晚上了吧?人大年初一就到省城来, 娘俩是在家连个年夜饭估计都没吃稳当。   村长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我也知道, 可他们都谈妥了,来找的我,我也不能不答应啊。”   现在他当这个村长,又不是以前旧社会的时候了, 别说一言堂了, 说几句话别人当放屁。   米正抿了抿嘴:“我知道了。”   送了走了村长,米正瞧了瞧还跟晚上一样的天和不见小的雨, 估摸着降水应该够了, 就站到大门口的屋檐下, 对祖坟的方向喊……好像喊不太听见,就又回去找李叔借了个手机, 打电话给姜稷:“哥,我手机是不是忘在你房间里了,帮我找找。”   姜稷:“……好。”   姜稷很快就带着米正的手机回来了,天空也放晴了。   本来打算下雨天睡一整天的大花和大黑,精神抖擞地出去巡逻了。   米正把手机放在家里充电,换上雨鞋去看最近种下去的各种树苗。   玥城本地降水少,这一次下雨倒是能够缓解不少,就是冰雹别把树苗给砸死了。   姜稷没什么事情干,跟在他身后,和路夏槐打电话请假:“今天晚上暂时不回去了,明天早上再回学校。小正?”他顿了一下,问米正,“妈问你明天回不回省城?”   “回的。”米正本来是想晚上打电话问米四哥关于房子的事情,不过三婶就在省城,直接问她就好了。正好有一段时间没去看三婶了,四哥不在,他得多去去。   何觅和齐甜恬那样的经历确实比较少见,但是弱势群体被欺负的事情可不少见。   他三婶现在一个人住,儿子又远在京城,别被人欺负了。   大雨让干枯了一整个冬天的河道里蓄满了水,伴随着亮起的天光,像是整座山都被唤醒了。原本只是浅浅的绿意,变得重重叠叠。林木草丛间,多了很多昆虫和鸟兽活动的痕迹。   大花和大黑忙着巡逻,不打算跟米正回省城。   大花把大尾巴在地上甩地咚咚响:儿子都这么大了,不需要爸爸陪着了。去叭,要独立!   米正不太理解大花眼神中的鼓励,只理解了它的不耐烦,挠了挠它的下巴:“那行叭,别老待在村里,多去城里陪陪大伯。”   听说店里都闹耗子了,以前大花在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过的。   “喵。”大花稳重地答应下来。地盘有点多,它一只猫有点忙不过来。   米大伯一整天都战战兢兢,生怕米正找上门来,没想到等到下午都没见人影。第二天一早也没见到人,等去果园的时候大着胆子去老宅一问,人家告诉他:“小正回省城了。”   “啊?什么时候走的?”   “六点不到就出发了。”从米家庄乘长途车到省城得三小时,自家开车起码也得两个半小时,轿夫鬼开车不走寻常路会快很多,但也不能太夸张。毕竟他们生活在阳间,得守阳间的规矩。   守门的问:“您是有什么事情跟小正说吗?”   “哦,没有没有!就是随便问问。”米大伯失魂落魄地走了。   他也搞不明白自己,怎么还得顾忌着米正一个小孩子?   可能是上次坏了他的事?   米正不去管米大伯的想法,回了省城之后就联系了三婶,约了中午一起吃饭。   三婶报了个复读班,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学生们相处久了,这会儿朝气蓬勃的,看到米正就笑:“小正,婶子这次考试前十,厉害不?”   “六六六。”米正站在原地给三婶鼓掌,“您高中都毕业多少年了,东西还没忘啊?”   三婶带他进了学校附近的一家苍蝇馆子,点了菜坐下:“中午过来就只能简单吃点儿了,要不晚上婶子再请你好好吃顿火锅?”   米正摆了摆手,看店家先端了牛肉汤上来:“这不挺好的嘛。”   饺子还在锅里煮着,等过会儿。   小店就开在学校边上,中午正是极其忙碌的时候。   三婶经过了一上午的学习,早就已经饿了,也不客气,先喝了半碗牛肉汤,才问道:“回家知道我家房子卖了的事儿?”   米正还没想到怎么开口,没想到三婶这么直接:“对。村长告诉我的。”   三婶嗤笑了一声,都不用解释就知道是在针对米大伯,慢悠悠喝了一口汤才说道:“你也知道我娘家的事情,过年这门亲能不能走成还是两说。你四哥说总得回去一次坐一坐的,毕竟他们的债还没还完。”   所以这不是回去走亲戚,是去要债?米正眨巴一下眼睛,看店家已经把饺子端了上来,就伸手摆在眼前:“那也不和卖房子有关啊?”   三婶笑道:“我是说,要不是为了回去讨债,本来我们都不打算回去过年的。你也知道我之前在京城是在超市工作,过年也需要有人值班,加班费给得挺好的。你四哥工作忙,难得休息,还要来回火车转长途车的,票也不好买。   没想到一回来,我娘家还没去呢,你四哥那个大伯就上门来找我们买房子了。是他女儿莉莉和她男人说是回村里创业。莉莉本来户口就在村里,她男人也是玥城农村的户口,已经迁到了米家庄。现在新增的宅基地基本批不出来,咱们米家庄也没什么好地能盖房了,这不我家的房子刚装修完还没人住嘛。”   这就盯上了?   米正从小就跟个小透明一样在村子里长大。   大人们觉得他年纪小,也不避讳他,见多了村里的各种八卦。   米有德兄弟几家的关系,谈不上有什么仇怨,表面甚至还算和睦,但也逃不开“笑你无,恨你有”。   而且对别人家的情况,哪有自己家的事情知道得清楚?   只是大部分人也不过嘴上说几句酸话罢了,真正下手的还是少数。   三婶看米正一脸不可思议,倒是笑得一脸无所谓:“没事,本来留着老家的房子,也只是想着你四哥回家有个地方。还是你四哥想得开。你三叔没了,你四哥是打算在京城扎根的,我这个年纪总不能在村里让你四哥养着,也找不到工作啊。所以房子卖了也就卖了。正好也省得来回跑了。现在我在省城,你四哥回来,或者是我去京城还方便点。”   米正撇撇嘴:“那也不能让人过年都不安生。”这事情还是米大伯做事不地道,哪怕赶着过年人都在的时候说,也不至于大年三十就说。   不过,既然想开了,还真的没必要太放在心上。   老家是一份念想,却也未必是好的念想。   老家的人争抢着那三瓜两枣,也因此困守在原地,而出去的人已经拍翅膀准备展翅高飞了。   三婶一脸精明:“放心,婶子没吃亏,价钱给得不错的。嘿,说起来本来就有件事情要跟你说,正好你今天来了。”   “什么好事?”   三婶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也知道我娘家兄弟还欠我钱对吧?”   “嗯。”还差一百多万呢。他都闹不清楚这钱怎么花的,要是花完了,也不知道要怎么还。   三婶笑了笑:“钱全要回来了。我那两兄弟,在省城买了房,一直在收房租呢。还多亏了杨阿弟,正巧被他撞上了告诉我的。”   她口中的杨阿弟,就是粉红头杨佑。   其实省城那么大,他一个刚入行的小中介是不知道的。而且他顶多就认识三婶,可不知道三婶家的一些财产纠葛。   还得亏他朋友多,听到了一耳朵米家庄什么的,让人留意了一下,又问了一下三婶,才对齐了信息。   本来三婶的兄弟要是没有财产还债也就只能慢慢还了,现在名下有房产呢。   没道理欠债的收房租,债主还租房住吧?   三婶现在的脑子可清楚,完全不会想着再补贴娘家,直接找上门要钱。   没钱?   没钱就把房子卖了还钱!   讲道理,因为他们买房子早,按照现在的市价,就算把房子卖了,还了钱,他们还是赚的。   无奈市价是市价,这两年经济形势不太好,省城本身的经济又不怎么活跃,房地产更是泡沫严重,就算是愿意卖房子,也没人愿意买。   三婶得意地说道:“所以他们就把两套房子过户给我了。算上这些年的利息,过户费什么的,差不多刚好。”反正本来就是用她的钱买的房,还给她是应该的。   米正听得一脸佩服:“还是三婶厉害!”   “那是。”她好歹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人,反观两个兄弟常年待在村里,倒是和社会有点脱节。   她得意完了,又有些感慨:“我也不知道以前脑子怎么想的,苦了我家阿茂。”   “四哥没事的。”米正指指饺子盘,“快吃吧,饺子快凉了。”   两人吃饭爽利,快速吃完,三婶给结了账,米正也不跟她抢,跟着走出店门还打趣:“咱家三婶现在也是有两套房在手的人了。”   三婶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是。现在两套房子还是租出去,每个月收点房租。我还是租这儿住,毕竟离学校近,方便。”她突然想到,“对了小正,你有没有办法帮小黎扩大点活动范围?我看她只能待在家里,太可怜了。”   小黎就是三婶的辅导老师鬼,曾经因为高考失利,在家里上吊自尽的姑娘。   米正就说:“那我去看看。”   鬼无法离开原地,有很多种原因,归根结底是因为不够强。   修为强到可以突破束缚是一种途径;意志力强到突破执念也是一种途径。   说白了就是鬼本身不够强,待在原地是出于对自身的保护。   三婶就把家里钥匙给了米正:“那你自己去吧,我先回教室写作业。”   “唉?”米正就只能看着三婶像个青春少女一样,一溜烟跑进了学校,自己拿着钥匙去三婶现在住的房子。   房子是他陪着过年的时候租的,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加上还有鬼的气息指引,怎么都不会找错。   倒是米正开门的时候撞上了邻居,一位上了岁数又很热心的老太太,关心着问了一句:“你是谁啊?”   米正就解释:“阿姨您好。我帮我婶子拿点东西,马上就要送去学校给她,先不跟你聊了。”   邻居奶奶看他直接用钥匙开门,见他进去之后没过两分钟就出来了,只是手上也不见拿了什么东西,有点起疑想问,就见米正已经一溜烟跑下了楼:“哎?”她慢吞吞回屋去拿了手机,给三婶打电话确认。   三婶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是我侄子,也住在省城。对,让他给我跑腿儿呢。谢谢阿姨。”   小区就在学校隔壁,也就是住的楼栋略有距离。   米正一路小跑,三婶刚挂了邻居奶奶的电话,就接到了米正的:“你送进来了?”   “嗯。也没人拦我。”米正顺着人流进到校园里,才意识到自己压根不知道三婶在哪个班级。   现在这个高中的复读人数相当可观,有些已经复读了三年,米正这个年纪在里面毫无违和感。   三婶问清楚了他的位置,急匆匆下楼,接过米正递给她的钥匙串,看到上面多出的一个小荷包:“这是?”   小荷包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差不多一元硬币大小的。   米正有时候会给人临时画符,没地方佩戴,就会随身在包里放几个小荷包,画符折叠之后塞进去,不容易掉。   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里头是小黎,我还放了一张聚灵符。你可以带着这个小荷包,带她出来逛逛。”   小黎对于考试方面已经想开了很多,但她的力量太弱小,光靠着她自己,连门都出不了。   三婶仔细问了可以带出来的时间,对小黎的影响之类,才带上荷包回了教室。   米正站在原地看了看,果然还是婶子强啊。   随身揣个鬼,都不带怕的。   米正知道三婶没吃亏,就放下了一半心事,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在学校周围逛了逛,微信问了一下米四哥正在午休,就也打了个电话过去,问了老家宅基地的事情。   米四哥听得很开心:“亏你忍到现在,还以为你过年看到我们就会问的。”   “嘿,我这不是怕说不好,大过年的戳你肺管子嘛。”难得他人情世故了一把。   “得了,倒是跟我生分起来了。我都没纠结借你家仓库存东西呢。我估摸着这一存,起码得好几年,总得等我妈本科毕业了,决定在哪儿发展了再说。”米四哥的语气中略带着一点迷茫。   这迷茫很轻微,但米正听出来了。   “三婶考试好厉害的,你放心好了。”米正没怎么停顿就继续说道,“那你们过年正好陪着我过呗。我们家也没几个人,正好人多热闹。”   米四哥这回没马上接话,过了一会儿才笑着说了一句:“就你机灵。行,反正你那儿房子大,不差我和我妈一个房间住。”   “岂止是不差你们的房间,就是你将来结婚生孩子了,也够房间住。”   米四哥这回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去上班了。”   他挂了电话,抹了抹眼睛,低声骂了一句:“臭小子。”   理性分析,哪怕他爸还活着,以他家将来发展的轨迹,大概率也不会回老家。   但感情上,人总要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所以哪怕他爸没了,以前他们家也不怎么回老家住,他和他妈都远离了老家生活,也还是花钱收拾了老家的宅子,就为了能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只不过他两边的亲戚都这德行,老家的宅基地连同房子过户了,他告诉自己是省了几门恶心的亲戚,心里面总觉得空落落的。   没想到米正会这么说。   他知道米正不是客套,是真心邀请他们母子,乃至于他未来的家人一起过年。   米正心里面觉得他四哥肯定被他感动哭了,迈着得意的小步伐在学校附近转悠。   这地方文具店最多,然后他就捧回去了一堆玩具。   姜稷:“……不是买文具吗?”   米正在大黑和大花的房间隔壁收拾出了一间游戏室,开始和老宅一样布置起来:“文具和玩具,大差不差啦,都一样。我平时用的文具,他们那儿又没有。”   难道让他在普通文具店里买朱砂什么的吗?   至于普通文具现在用起来比高三的时候节省多了,还有很多。   姜稷看着他一脸无语。   米正想到老宅里的一堆舅舅送的手办,突发奇想:“我要是搞个伐木车的纸扎,能不能在下面开个快递公司?”东风快递,使命必达。说不定还能给用户做使用心得的调查问卷?   姜稷的第一反应是:“想太多了。你怎么不干脆做个战斗机的纸扎,在下面开个航空公司呢?”他现在已经入门,算是相关专业的研究人员,哪怕只是其中一个细分领域,也知道其中的难度,怎么都不可能做个纸扎车出来,就能在阴间发挥出阳间正经版本伐木车的效果。   但想想米正做的纸扎车,轿夫鬼是真的能开……或许也不是不可能?   米正只是随便一想,也知道不太可能,只是发散一下思维:“人和鬼的形态不一样,鬼在天上飘着的,战斗机携带的导弹应该以空空为主吧?”   姜稷:“……要不你先做个导弹的纸扎?”   “这又不难。”只是一个造型的导弹,在纸扎里不算复杂。他说干就干。   四个轿夫鬼听说了之后,热情高涨:“小正,你做伐木车,我们来开!”   “我们带着你坐伐木车兜风!”   米正本来是做着玩,没想到做着做着觉得还真有可能:“差了点材料。用纸的不行。”纸扎导弹倒也能发射,只是威力距离他想象中差了很多。   他本来还想着下面又没什么公约有300公里的射程限制,还担心自己搞出来的射程太远万一误伤了什么之类的,结果别说是300公里了,就是30公里都没有。威力更是连个蚊子都打不死。   姜稷带着全家大部分的鬼围观了他从制作到试射的全过程,忍不住吐槽:“你那个导弹画的是聚灵符,肯定是什么都打不死的,只会让中弹的人精力旺盛。”   “那我总不能用引雷符吧?”米正指出其中的不足,“大部分灵气在沿途就撒下去了,像个撒农药的无人机。”   为了实验导弹,姜稷特意把他带到了某个无人区,距离比较远,哪怕是用灵魂出窍的方式飞,也飞了一个多小时。   姜稷怕出窍的时间太长,对米正有影响,看他实验完了,就又带着他回去。   米正神魂归位之后没事人似的,还在路夏槐的指导下,有模有样地记录实验数据。   姜稷一脸无语:“老师,你怎么也……”   路夏槐对这些很感兴趣:“也是一种能量形式,说不定就是一种暗物质。反正不是在研究所里占用项目资金,我们自己在家里玩一玩,有什么不可以的?”   “现在就是要增强载体的强度,能用的纸我都试过了,都不行,得换别的材料。”米正说话的时候,手没闲着,直接发消息到微信群里。   姜稷瞄了一眼,发现是个自己没见过的群:“找谁呢?”相关材料他有很多,只是不确定要不要支持自家小朋友危险的想法才没说。   米正头也不抬:“宗教协会那边的。刚好他们清明节有个交流会,我们可以一起过清明。” 第64章 交流会   民俗中的清明节不是只有法定假日的那一天, 而是一个节气,前七后八一共15天。   宗教协会的交流会定的时间,在清明节气的头两天, 地点还是放在妙华寺的那个温泉旅馆。   米正上次去的时候来去匆匆, 光爬山了, 这次觉得可以有空泡温泉。   和他姜哥一起泡温泉~哎嘿!   路夏槐听着儿子约他对象去过清明节, 有点:“……到时候我给你假。”反正自己就这么一个学生, 就这么一个儿子。   姜稷还能说什么呢?“谢谢老师。”   手头有事情忙, 感觉眼睛一眨就到了去交流会的时间。   时间比较巧,结合路夏槐给的假,姜稷能够凑出连贯的三天假期。   “我已经订好了温泉套房。”米正可期待了, “不是妙华寺的那个,是附近的温泉酒店。这会儿旅游泡温泉的人少,还挺容易订的。”   姜稷琢磨了一下温泉套房,看米正在衣帽间收拾行李, 背过身查当地温泉套房的样子。   “大床房?”一个床?   轰!   耳边像是响起了幻听, 身上也出现了血气上涌的幻觉。   姜稷努力让自己表现镇定。   他一个鬼,哪里来的血可以上涌?   他超级镇定的有没有,他的身体好好躺在棺材里,一点都不会上涌!   “对啊。”正老司机冲着姜稷扬了扬一包东西, “放心好了。我的准备充分!”   姜稷的视力远超正常人类, 一眼就看清楚了米正拿的东西,倒抽一口气, 两步上前就把东西放回衣帽间里, 想想又觉得不对, 放到床头柜里,感觉这个地方更加不对……   米正就看着他忙活, 摸摸自己烫热的耳垂:“哥,是我没吸引力?”   不然两个人都确立关系了,家长也都知道且默认了,怎么姜稷还是没什么行动?   姜稷眼睛都红了:“不是。你少撩!”   他的语气恶狠狠的,瞪着米正,觉得小朋友就是不知好歹。   “那是为什么?”米正皱着眉头。   姜稷冷笑:“你承受不住。”   米正的视线下意识往他腰部以下徘徊,把姜稷简直气笑了:“想什么呢?上次亲一下就晕了一个晚上。”这要是再深入交流,真就要和他一起睡棺材了。   米正愣了一下:“这种事情还得看修为的吗?”   虽然姜稷和李叔他们说他修炼的进度不错,但他本人除了每天能够多画两张符之外,并没有觉得有变厉害。   姜稷告诉他:“要看的。”   米正看了一眼准备好的东西,一转身就去了书房:“那我修炼去了!”突然有了动力!   姜稷:“……”心情复杂。   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呆呆站了一会儿。   李叔在敞开的门上敲了敲,问:“小正的行李收拾好了吗?”   “还没有。我来就行了。”毕竟有些东西不方便给外人看到。   李叔就没踏进房间:“老罗准备了一些点心,可以拿着路上吃。”   “嗯。不用准备太多,当地有吃的。”只是旅游景点价格贵一点,算起来也还是本乡本土,米正吃得惯。   “好。”李叔走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姜稷,看他微红的耳后根,呲了呲牙。   总觉得姜先生越来越像个人了。   他和罗伊的水平,到底还是差了一点,瞧着像个人样,实际少了许多人气。   姜稷一个人慢慢收拾完了两个人的行李,看着米正比平时端正了很多的学习态度,也不知道该感到高兴还是不高兴。   总之,心情就很复杂。   不过米正都这么努力了,他也该学着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不然还像上次那样,只亲一下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真要是……那还了得?   他们这边收拾完了,路夏槐比他们更早走:“我自己去机场就行了,来回送麻烦。”反正有地铁直达机场,速度比开车还快一点。   她趁着假期,正好回一趟南城。   之前忙于工作没注意,突然就感觉自己父母老了很多,有时间还是多回家陪陪父母。   米正也不纠结,帮他妈拉上行李箱:“那我送你到地铁站。”   回家三天,行李箱就是很小一个。   虽说地铁站几乎就在家门口,但谁让他家的院子太大,得走很长一段路呢。   等把路夏槐送上了地铁,两人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去了妙华寺。   米正还没到地方就愣了一下:“还以为清明节这里人少呢。”竟然还有点堵车,不比他上次来的热闹?   妙华寺在山上,山下的小镇只是一个由妙华寺这么一个景点形成的旅游集散地,空间有限。   配套的酒店没有独立的停车场,所以过来的车辆都集中停放在两个停车场内。   姜稷还找了找,才找到了空车位,拉着米正去预定的酒店:“你还说酒店容易订呢。”   “那是挺容易的。可能来的人都不住宿?”两个人手拉手走路,也不管别人怎么看,顺利办理了入住手续,还没到房间,就接到了妙华寺住持的电话,“没事的,不用专门来招待我。嗯,我一会儿去找了尘大师。还有入场券啊,好,我到了来找您拿。”   姜稷看他把电话挂了,把行李箱里拿出来的一些东西放进背包里:“走吧,先去庙里?”   “嗯。”米正自己把包背好,里面都是一些他亲手做的东西,可以给了尘大师用,都是一些纸扎之类的,“这次不用买门票了。”   温泉酒店在山脚下,爬山的人有许多。   米正打量了一眼:“今天来的好多年轻人。”   上次他来的时候,几乎看不到年轻人,五十岁都已经算是年轻了。   这会儿漫山遍野十几二十岁的,反倒老年人不多。   姜稷一直觉得自家小朋友的观察力很成问题,难得他能够察觉到异常,顺便就问下去:“还有呢?和上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米正刚才只是随口一说,听他这么一说,脸色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握紧了姜稷的手,忐忑:“这些都是死人吗?!”   他的声音下意识放轻,又是凑在姜稷的耳边说的,按理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结果他话刚说完,前后的游客一起对他看着。   米正:“……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随便乱说的。”   姜稷轻笑了一声,没像米正一样小心翼翼:“现在走在山路上的都是活的,别吓唬自己。”   “哦。”米正觉得这话题不太好当着普通人的面聊,容易被人当成骗子,对前后的游客道了个歉,“对不起啊。”   游客们倒是不介意,反而跟着露出善意的笑容:“两位小哥也是来参加交流会的?我们是梅花宫的,都是自己人,说话不用太拘谨。”   另外两位说道:“我们是飞星派的,都是跟着家里的长辈过来长长见识。”   几个人年纪差不多,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听说米正学习还不到一年,他们还劝慰他:“做咱们这一行的,天赋更重要。入门晚一点问题不大。”   米正就好奇:“你们是什么时候入门的?”   “我三岁。”   “五岁。”   “我很晚了,七岁才被师傅看中。”   “我是占了投胎的便宜,我爸就是干这一行的。”   米正:“……”   姜稷摸摸他的头:“你天赋好。”   米正想想也是。虽然法器什么的他还玩不转,但是画符什么的,张天师他们都夸他厉害。   飞星派和梅花宫都是玄门大派。   当然这两派并不像是电视剧或者小说中的那样,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宽泛的说,只要是学习这两个流派技艺的,都能自称是弟子。   梅花宫的弟子主要是给人算命,飞星派则更擅长看风水。   当然也不绝对,还得看各自擅长的方面。   同一道题,用不同的解法而已。   米正听他们讲,感觉头晕眼花:“这么复杂的吗?”他以为自己学的那些已经很难了,原来比别人学习的要简单不知道多少。   这就是学习玄学十几年的前辈的积累!   米正肃然起敬。   姜稷笑了笑,不说话。   现代的技艺比以前要复杂精细不少,两厢对比,倒也谈不上孰高孰低。   主要区别还是力量的大小。   有人力气大,一百斤的石头随随便便就可以搬来搬去。   有人力气小,同样想要搬运一百斤的石头,就得使用工具。   “工具”的进步当然是好的,能够让人节省力气,能够让人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但是,自家小朋友天赋好,不需要这么麻烦,“一千斤的石头”也能随便用来踢球。   米正一直分不清人和鬼,主要是因为对比他的灵力,人和鬼的灵力太过弱小,在他的感觉中没有区别。   姜稷看得明白的事情,米正不知道,还因为接触到一个自己完全不知道的领域,尤其看上去似乎不那么难,而听得非常认真,时不时请教。   他的问题非常浅,在另外四名大派弟子听起来都很基础,符合一名初学者的身份。   他们也不倨傲,而是认认真真解答,态度非常好。   六个人同行一路,得知米正和姜稷要先去妙华寺之后,就纷纷展现出门户之见:“我们就不去庙里了,一会儿你们到了会场,我们再一起玩。”   交流会场摆在温泉疗养院。   很多人在岔路口就拐过去了。   米正跟姜稷继续爬山:“他们都是道士吗?还不能进庙里?我看张伯伯他们不是和几位大师都处得不错?”   “是不错。到他们这个地位,不用在意太多的规矩。地位不够的,确实得在意更多。”姜稷抬手托了托他的背包,“重不重?”   “不重。我就背点纸扎。”他的包看着鼓鼓囊囊,是因为纸扎不耐压,里头放了个坚固的大盒子。   两个人真正重的那些水之类的,都在姜稷背上。   等他们说说笑笑到了庙门口,上次带他们去会场的僧人已经等着了,看到他们就满脸笑地迎上来:“两位师兄,这边请。”   “师兄不用这么客气。”米正跟着他走进了庙里,“山下那么多人,来庙里的不多?”   僧人解释:“都是去交流会的。交流会难得办一次,内场规模有限,不过其他同行也可以借机交流。”   米正听明白了。意思就是他被邀请的交流会才是正经的,剩下这么多人来是凑热闹外加摆摊的。   他也是头一回来参加这样的交流会,不知道内外场究竟有什么区别,跟着僧人到了尘大师的院子。   了尘大师这回倒是没再洒扫,而是准备好了一桌素食,看到米正过来,对他招了招手:“来,尝尝我们寺庙做的斋饭。”   米正就两步走过去,拉着姜稷坐好:“您不说我还没意识到都中午了。”其实距离吃饭时间还早了一点,不过现在吃也行。   站在院门口的僧人听着米正说话,明知道米正能够看到了尘大师,但不怎么相信了尘大师真的在院子里,脚步慢了一些没有走。   然后他就看见伴随着米正的动作,院子里大柿子树下,原本空无一物的石桌上,竟然多了一桌子菜,还热气腾腾的。   米正坐下之后没马上吃饭,而是打开背包,从里头拿出一个竹制的盒子,另外一个四方的东西:“我给您带礼物啦~最近做了个好玩的东西。”   说着,他先把那个四方的板子一样的东西提起来,竟然变成一个菱形的提灯。   说是提灯,但没有竿子,里面也没装灯。   倒是灯的各个面上都画了白色的图案,只是灯笼纸也是白的,看上去不明显,过分朴素。   米正就像是以前人修理电视机一样,往提灯上拍了两下。   提灯就像是老电视机一样,亮起了光。   光线很微弱,尤其这会儿是白天,更加不显眼。   按理说,站在院门口的僧人是注意不到的,但灯亮起之后,提灯的灯笼纸上的图案就“活”了过来,一串串银藤垂下绽放开来。   米正就把提灯“挂”到了柿子树的枝条上,提灯就变成了一株银藤,盘绕在柿子树上,开出一树丝绦。   “好看吧?”米正得意极了,“这棵银藤是幻化的,不会对柿子树有伤害,放心好了。”   了尘大师感受银藤提灯散发出来的丝丝灵气,正在不断修补他破损的灵魂,笑着:“好看,心思也巧,手也巧。”   米正得到了夸奖,高高兴兴坐下吃饭。   姜稷拿出湿巾给他擦手,回头看了一眼呆呆站在院门口的僧人,微微笑了一下。   僧人也不知道怎么了,被人叫醒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到了办公室。   监寺正关心地看着他:“不是去接米先生吗?怎么失魂落魄的?”   “师伯,我看到了尘大师了。”比起那一株绽放的银藤,在垂下的花瀑布下显出身形的了尘大师,才是真正让他震惊的点。   庙里有了尘大师的照片,也记录了他的一部分事迹。他其实也曾经怀疑,米正之前画的素描是不是看过了尘大师的影像资料,尽管他觉得能够让监寺和住持他们看重的人,应该不会是骗子,但哪有这么清晰的?   直到今天见到了,他才意识到真人和影像资料之间的差别。   才意识到,原来真正的了尘大师是这个样子的。   除了光头,他看上去甚至不像是一个真正的僧人,一点都不慈眉善目,戴大金链子都不违和。   监寺放下手头的事情,站起来又坐了回去:“算了,了尘大师应该不会喜欢我们去打扰的。”   米正在了尘大师的院子里吃了饭,喝了茶,然后把其余的纸扎拿出来送给他,才和姜稷一起告辞离开。   过了一会儿,监寺过来亲自收拾桌子,看到柿子树上挂着一个提灯。   小小的提灯不过人头大小,白色的灯笼纸,竹子做的骨架,瞧着并不怎么精心。   他却看得愣了愣,等收拾完桌子上的碗盘茶盏,离开院子前回身看了看,却看到一株开满花的银藤下坐着一个和尚。   他愣了愣,弯腰行礼,念了一句佛号。   银藤花下的和尚回了一礼。   早就已经往温泉疗养院去的米正,这会儿正得意,走着山路恨不得能飘起来:“我超厉害的!你看我给了尘大师的提灯,多好看。可惜我就那么一丢丢碎纸片和小竹竿。我就是缺材料,不然分分钟搓一个地府版本的伐木车出来。”   银藤提灯看着简陋,那实在是没办法。   纸是他从种草开始制作的。   竹子倒不是他种的,而是姜稷给他找的小指头粗细的一截紫竹。   “好好走路。”姜稷怕他在山路上摔了,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放,“你还是先搓导弹。不是,从先种地开始。”   能够贮存灵气的材料少,只不过米正这个人参娃娃有先天优势。只要是他亲自种出来的东西,天生就比别的要多一些灵气。要是种的多了,长的年份长了,肯定会有符合条件的材料。   反正家里也不差种的地。   米正觉得这事情难不倒他:“谁还不是农民伯伯的小孩儿了,我有天分的。”虽然在祖坟试着种了很多东西都没种活,不过这不是之前没时间照料嘛。今后他多上坟,肯定把祖坟变得漂漂亮亮的。   不仅是祖坟,是家里所有的山头!   米正怀揣雄心壮志,一头扎进从热闹非凡的疗养院中。   上次来的时候,疗养院里人是不少,但大家都揣着要紧事,说开会就开会,说干正事就干正事。   现在呢,疗养院里头什么样他不知道,外面瞧着就像是个庙会。   疗养院有个不大不小的广场,这会儿中午天气甚至有点热,许多各种打扮的人都在那儿摆摊,还有人现场作画捏糖人的。   米正看到捏糖人就挪不开眼:“我要买!这不比小纸人强多了?”糖人是3D,他的小纸人只有2D。   姜稷想拉着他去别的摊位:“比你剪的小纸人差远了,那个糖才能保存几天?说不定到晚上就干裂了。”   他这话在嘈杂的人声中不明显,却被做糖人的听见了,顿时就抬头冷笑:“我这糖人是不怎么样,倒是没见到两位的纸人怎么样。”   能够在这儿摆摊的,卖的东西肯定不是寻常的。   他这个糖人用的材料也很特殊,确实不能长久保存,但能够让鬼魂在其中得到蕴养,还能够增加鬼的能力,算是鬼魂比较好的凭依。他现在制作的还只是普通的糖人,要是能够根据特定的鬼魂制作,那效果更好。   米正站着就没动弹,然后兴冲冲地在糖人摊子的边上摆了个摊位,开始剪纸人:“这就是传说中的斗法啊!”   捏糖人的一愣,差点连冷笑都挂不住:神特么斗法?   他愣神的时间有点长,倒是不好再冷嘲热讽。   干他们这行的,特别忌讳招惹同行,毕竟谁都不知道谁有什么阴损手段。   嘴上说两句就得了,真要不依不饶的结了仇,那后果真是防不胜防。   米正的背包里之前装了许多纸扎,连同装纸扎的盒子都一起给了了尘大师,这会儿里头没什么东西。   他平时用的都在姜稷背着的包里。   姜稷已经快手快脚去领了一块摆地摊用的野餐垫,两个人一起盘腿坐在上面。   米正就拿出剪刀开始剪起了小纸人,一次剪八个。   捏糖人的看着普通的剪刀剪普通的纸,剪出来普通的小纸人:“就这?”   米正低头看了看躺得板板正正的小纸人,觉得这样确实不太行,就拿出手机搜视频:“等等啊,临时学个节目表演一下。”   他还用纸折了个手机支架,撑开了放好。   刚才还躺平的小纸人们一下就坐了起来,围着手机开始看。   捏糖人的和几个看热闹的被这样的变化倒是没吓一跳,但马上小纸人们开始动动手动动脚,没一会儿就开始跟着视频跳起了宅舞。   围观群众:这大太阳底下,就几个小纸人竟然能这么灵活!   米正得意地抬着小下巴,看着捏糖人的,也不说话,但意思明明白白:有本事你让你的糖人也来一段?   捏糖人的张口结舌:草,输了! 第65章 清心寡欲   能够参与交流会的, 哪怕是外场的人员都是专业人士,当然能够看出小纸人跳舞不是什么把戏,而是真正的鬼把戏。   糖人是很不错, 作为一个能够蕴养鬼魂的容器, 虽然不顶好, 胜在便宜, 性价比很高, 买糖人的顾客不少。   外场的年轻人多, 都喜欢热闹。   两边这么斗起来,过来看的人就很多。   不知道是谁开始鼓掌,米正跟着拱拱手, 笑呵呵地和许多人招呼。   小纸人的舞蹈精彩,但要说其中有什么精妙的,那也没有,顶多就是灵活了一点。   内行都看出来了, 本质上还是米正养的鬼厉害。   有人看完鬼把戏, 就和同伴嘀咕:“看上去岁数也不大,养这么多厉害的小鬼,也不怕被反噬。”   人鬼殊途,一般人养上一个小鬼顶天了, 还得看机缘。   正派的养鬼, 人和鬼都得看机缘。   人,得是德行高的。鬼在这样的人身边, 能够沐浴功德, 修补稳固灵魂。   鬼, 也得是有善缘的,可以帮助人做一些事情, 甚至是挡煞。   譬如了尘大师待在妙华寺里,那是了尘大师本身就是妙华寺的和尚,本身有许多功德在身。当然以了尘大师的修为和心性,谈不上谁庇佑谁。   米正这一溜八个小纸人,单看大太阳底下跳舞这一手,就知道都不简单。   他一个小年轻能镇得住?   刚才和他同路的四个人也认出了米正,把自己的摊位挪过来,跟他的摆在一起:“小正,你可真厉害。”   另外一个比较忧心,小声说道:“不过那么多鬼,供奉起来还是得小心点。”   他们之前听姜稷说米正天赋好,本来以为只是半真半假的安慰,毕竟今天能够在这里的人,都天赋好,没有天赋差的,但是小纸人这一手就知道米正的天赋还真就比一般天赋强的更强一些。   入门不到一年就能做到这种程度,要是再学习上十年二十年的,保不齐就是能够参加内场的大佬了。   内场大佬们有些到得早的,已经待在了温泉疗养院里,透过窗子早就把这边的情况看了个清楚。   他们也不过来打扰,在室内喝着茶:“他们年轻人喜欢热闹。”   “没想到小正不仅画符厉害,还有这一手。”   “真该让这些眼高于顶的小子多长长见识,别以为自己那点东西就多厉害。”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嘛。”   “嘿,别说是小子了,咱们这群老家伙,也没人敢说比小正强啊。他身边那位就更……”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对上姜稷的视线。   明明两人距离起码几十米。他在二楼窗边,姜稷在外头小广场,偏偏被看了个正着。   他顿时就哑了,站起来隔空做了个揖,才在额头抹了一把汗坐下,嘀嘀咕咕:“不该妄议啊,不该妄议啊。”   其他人见状,也不敢说姜稷,但是米正还是能说的。   “玄门式微,难得有这样的年轻人出现,是玄门的幸事。”   他们这些人在微信群里,平时没少掺私货,一个个把一些自己门内的本事教给米正。   米正压根不知道,平时在群里交流的各种玄门知识,认真算起来都是各个门派的不传之秘。   但是不传……一种是不能传,一种是传不下去。   拿着电灯泡,没电能发光吗?   玄门格外吃天赋。   天赋不够的,哪怕再努力,上限就在那儿摆着,用不出来就是用不出来。   米正就不一样了,他的天赋强到都不需要明白原理是什么,给他就能用得出来。就像他画符,直接顺溜地画出来就行。什么灵力掌控,心境平和,乃至于符是什么意思用来干嘛的,都可以不知道。   与其让这些东西烂在故纸堆里,还不如给能够传承的人。   米正不知道大佬们的心思,和同龄人们玩得很开心。摊位没有摆多久,他就收摊拉着姜稷一起逛。   姜稷看不上那些五花八门的成品,倒是给他买了些材料:“先买点现成材料练练手。”   这是米正来交流会的主要目的,不过看着这些材料,总觉得有点不太顺手:“就没有零部件卖,我再手搓也方便啊。”   姜稷看着米正手里拿着的两捆草:“总比你开始种草要快得多。”   这是一种可以制作黄纸的草。   黄纸在玄门算是最常见的材料之一,用处非常广泛。   尤其像米正这样主要画符做纸扎的,每个月消耗的黄纸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量。   当然,伴随着他需要画的符的等级的提高,对于符纸的要求也飞速提升。   符纸的价格昂贵也就算了,关键还难买。   他最近都是直接找张天师买的。   制作出的成品黄纸,也不一定符合一些特殊的符,得自己来造纸。   米正刚试过一轮,就做了那个给了尘大师的提灯。   废品率奇高。   卖草的摊主本来也就是随便拿了点东西出来摆摊,当是凑个热闹,没想到还真能卖出去,听他们说话有点意外:“你们不是用这个来扎草人?用来造纸够吗?”   晒得干干的金黄色的草,敲上去就像是普通的稻草,不过在阳光下反射出金光,和普通柴草的枯黄不一样。   这是在一些功德地长出来的草,算是一种比较常见的法器原材料。   所谓的功德地,最常见的是教书育人的学校、治病救人的医院之类的地方,另外比较特殊的是烈士陵园之类的。这些地方都是有大功德的。   当然,不是这些地方长出来的草晒干了就能用,从种类到培植方法都是有讲究的。   这种功德草用来扎草人,不是用来诅咒别人的草人,而是用来消灾挡煞用的。   米正本来一心想着造纸,没想到还有扎草人,就很好奇:“草人怎么扎?”   本来就是交流会,摊主就拿出一个自己的草人比划:“喏,最好是先弄一张布条纸条之类的,写上人名和八字,再加上一点头发啥的,放在里头。然后再外头绑成一个人形就行。”   米正看着摊主的草人,只有拇指大,非常精巧,是个小姑娘的样子。   毕竟是草制作的,五官看上去比较粗糙,但能看得出来样子很清秀,穿着一条背带裙,还有一顶小花伞。   米正看着小草人,招呼:“你好啊。”   小草人发出细细的声音:“哥哥,你好。”   米正就跟姜稷说:“回头给小豌豆也整一个?你说她会喜欢不?”   姜稷琢磨着把两捆草放哪儿,有点心不在焉:“不用,她要这些有什么用?”   米正想想也是,从姜稷背包里拿了一包薯片递给小草人:“吃薯片。”   摊主刚想说自家草人不吃东西,就见小草人姿势略显僵硬地接过来:“谢谢哥哥。”   米正给她拆了包装,让她在边上吃,问摊主加联系方式:“你那儿还有功德草吧?这小花伞是用什么做的?也有材料吗?”   摊主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小草人吃薯片,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功德草还有的。伞是杨花做的。”他的小草人不是替身草人,反倒是和米正的小纸人差不多,是鬼魂的凭依,具备养鬼的作用。而且功德草本身的作用,对于滋养鬼魂的效果比糖人好得多。   两大捆的草,价格着实不便宜。   而杨柳,在玄门中有特殊作用。   民间都有柳条打鬼的故事,也是一种应用比较广泛的材料。   只不过米正头一回听说用杨花来做东西的:“杨花还能用来织布?”   摊主见小草人吃得香,暂时放下心来,也愿意和米正多唠唠:“不是织布,是无纺布。就是这玩意儿也没专门收集的,还有点危险,怕会爆炸。正巧功德地上长了两棵,攒了一点,总共也做了没多少东西。小哥你要的话,我那儿还有点。”   米正正在手搓导弹,对能爆炸的东西可感兴趣,虽然变成无纺布之后已经不能爆炸了,但他好奇一下又没什么关系。   姜稷看他一时不走,就指了指疗养院:“我去把东西在那儿寄放一下。”   “哦。”米正跟人聊得火热,就随便摆了一下手。   姜稷看得气闷,临走掐了一下他的脸。   坏小朋友,还约会呢,还泡温泉呢,结果连他这个约会对象都不给个正眼。   跟谁约会?   跟老和尚吗?   米正“哎”了一声:“痛的啊!”   摊主看他俩的互动,等姜稷走了之后就问他:“那是你男朋友?刚开始还以为是你师兄呢。”   米正嘿嘿一笑:“看得出来?”   “那是。气氛不一样。”摊主岁数不大,而且两个大帅哥在眼前也是赏心悦目,眼神中全是面对一段感情很好的情侣被塞满狗粮的普通表情。   米正“嘿嘿”笑了两声。   周围也有听到之后,退开两步,对米正皱眉,转头和身边的人嘀嘀咕咕的。   米正听见了就当没听见。   这世界上又不是人人都讨人喜欢。   姜稷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看到米正已经坐到了摊主的野餐垫上,把人拉起来:“刚碰到你张伯伯,问你明天想不想摆个摊?”   米正这次来是想买东西的,压根没想着卖东西,刚才小纸人表演也只是热闹。   他总不能把自己的家养鬼卖出去。   听到姜稷的话,他站起来跟摊主打了声招呼,就跟着姜稷走了:“张伯有需要的东西吗?平时我不都给他们了?”   宗教协会的群里,经常有人抛出自己有的东西,或者询问别人有没有自己需要的东西,彼此之间交流很频繁。   这次交流会应该差不多,区别只是能够看到实体。   米正感觉自己会的东西都很基础,压根不觉得有什么可以拿来摆摊的。   摊主看着两个人手拉手走进温泉疗养院里头,问熟悉的人:“那两位是哪位大佬的弟子?”   人们都摇了摇头:“不认识。”   “确实没见过。不然长这样,见过一次的肯定不会忘记。”   其实正经修行的人,讲究品行端正,相由心生,在五官上首先就是比较正派的人。加上常年修行,多少带点仙风道骨的气质,怎么样都不至于太难看。不过也就是普通人水平,但和姜稷、米正这种远超普通人水平的,绝对不能比。   他们这些人多少会一点相面的本事。   相师看人和普通人不一样,记忆点和看中的地方不太相同,确定都没见过。   他们虽然到温泉疗养院这边来摆摊,疗养院也提供了各种服务,但他们是肯定不会被邀请进去的。   尽管今天还不是正式交流会,但那毕竟是内场。里头的东西他们买不起,也不会用,甚至都看不懂。   米正是完全不清楚其中的道道,听到张锦同找自己,就直接找了过去。   张锦同身边就带了一个大概四十多岁的弟子,看到米正走的比他还快,两三步迎过来,笑得眼睛都没了:“小正来了啊。刚才姜先生说你竟然不打算摆摊?你会的东西不是挺多的吗?怎么都没带?要不现做一些?”   米正以为他是在恭维自己:“我会的东西又不上台面,大家都见过了,有什么好摆摊的?再说你们要什么,在群里说一声不就行了?”   张锦同觉得小朋友说这话真心得不行,偏偏特别扎心窝子:“你的东西要是不上台面,那就没多少东西能上台面了。”   张锦同刚说了两句,几个玄门的泰斗也都围了过来,一个个腿脚轻便到不行,就跟鬼会飘似的,唰一下就到了米正的面前,还是跟上次一样,挨个跟他拉了一遍手。   “小正啊,摆摊呗。”   “是啊,咱们都摆的。”   “随便弄点东西都行,材料什么的都有,你缺什么直接让人送来。”   米正觉得自己是个真的人参娃娃,这一轮下来少说得被撸掉几根人参须须,看到大佬们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只能答应下来:“那我随便画几张符吧。”   正好他今天的功课还没做。   他也不挑地方,跟着去了一间收拾很好的静室,就开始画符,起手还是最普通的除秽符。   姜稷进来,给他送了一车瓜果茶水,就安静坐在边上看自己的研究资料。   米正在间隙瞟了一眼,差点被上面一长串的数字弄到头晕。   真的,他连符号都认不全!   把今日份的符画完,看看时间还早,他就开始捯饬起纸扎。   像送给了尘大师的提灯做不出来,但别的可以试试,正好今天有功德草。   专心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   米正还是看姜稷起来开灯,才猛地抬了一下头:“几点了?”   “四点半。”姜稷朝他伸了伸手,“要不要起来走走?”   静室算是新中式的摆设,并不需要席地而坐,中间摆着一张大桌子,还有配套的工具垫之类的东西,干活很方便,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不过在椅子上坐了一下午,米正确实感觉有点僵硬,就被姜稷拉起来:“嗯。有点饿了,出去吃点东西。”   温泉疗养院是妙华寺的三产,斋菜非常出名。   现在又是清明,正是吃各种鲜嫩春菜的时候。   米正去餐厅吃了点心,顺便还参观了一下正在摆出来的晚饭的自助餐,跟姜稷说:“要不我们晚饭也在这儿吃吧?”   姜稷觉得住疗养院,总比住温泉旅馆大床房要……清心寡欲,就很支持:“顺便住这儿吧。一会儿把东西带过来,明天正式开交流会也方便。”   米正想着自己做到一半的手工,觉得这样的安排挺好:“那现在过去,顺便把房退了。”   这会儿退房,其实也不退钱。   但他看着这么多人,说不定空出来房间能让人住得舒服点。   酒店距离疗养院也不远。两人直接就过去了,果然刚退了房就见有人等着住进去。酒店还退了他们一半的房费。   有下午参加摆摊的人,看到两人退房还觉得奇怪,转眼就看人家拉着行李箱去了温泉疗养院。   米正回了疗养院,就继续做手工。   到了时间,姜稷就催他洗澡睡觉。   米正感觉除了换了个地方,剩下的和家里没什么两样,等第二天醒过来,才猛地一拍被子:“这事情不对!”   姜稷躺边上看研究资料清心寡欲呢,被他这一下吓了一跳:“哪里不对?做梦了?”   大清早的,闹什么呢?   米正看了看身边靠坐在床头的姜稷,压根没过脑子,一个翻身就跨坐上去:“多出来一天是约会的!”   亲上去之前,好悬想起来还没刷牙,赶紧跳下来去洗漱。   他一走了之,姜稷被他搞得心态都快崩了,丢开平板,闭上眼睛,喃喃:“熊孩子……”给他等着!   尽瞎撩!   以后有他好果子吃!   他脸色阴郁,舔了舔略长的犬齿,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先收点利息,免得破孩子不知轻重。   但他只是想了想“利息”,浑身的气息就开始不稳,轻重什么的明显他自己都控制不住,果然还是先清心寡欲!   米正洗漱完出来,清心寡欲的姜先生已经拾掇好了自己,换了正经的衬衫长裤。   米正本来还想说两句的,看他这幅打扮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要穿这么正式的吗?”   “今天交流会第一天,最好还是正式一点。我看很多人都穿了道袍和僧袍。”姜稷挺习惯穿正装的,不过他之前一直跟着米正穿,衣服都偏休闲,偶尔这么穿一下,还是感觉不太正式,看看米正的样子,给他整理头发,“等回去之后,找个合适的裁缝给你定做几套正装。”   米正换上全套西服,仰着脖子让姜稷帮忙打领带,自己看了看,就解开了自己试着打了一下。   动手能力强的人,看一遍就学会了。   姜稷还是把他的领带拆了,自己又打了一遍:“可以帮我打一下领带吗?”   啧啧啧。尽在这种地方耍小心思。   米正瞅了姜稷一眼,就帮他打了领带,再一起出去吃早饭。   修行之人的作息都比较健康。他们到餐厅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了,果然全都穿了正式的服装。   道袍和僧袍也不是寻常见到的那种,明显比较华丽。   米正多看了两眼,突然想起姜稷在房间里说的:“你说的做正装,是做这样的?”   姜稷抬手就把他放在张锦同身上的视线遮住,解释:“不是。和我在棺材里穿的那样的。”   米正对姜稷在棺材里的衣服还有点印象:“那种衣服不好做吧?我马上就要陪你躺进去了吗?”姜哥难道看出他命不久矣?   姜稷给他舀了一勺野菜做的咸菜:“慢慢做就行。举行典礼时候穿的礼服,典礼结束之后,你要是愿意,可以穿着礼服一起躺进去。”   他还认真琢磨了一下,现在的棺材是单人的,两个人不是躺不下,不过只能侧躺,肯定会拥挤。   他上次就想着要做双人棺,不过合适的木料太难找,就算有木料,也得找合适的工匠。   如果棺材重新做了,椁室肯定也得另做。   他的那些陪葬品也一样。   仔细算了算,事情简直千头万绪。   以前像他这种身份的,无论男女,家里都是从出生起就开始准备结婚用品。果然这么做是有道理的。   米正喝着白粥配咸菜:“那我们举行什么典礼?下葬仪式?”   姜稷没好气地看着他:“结婚典礼。”   “……哦。”米正嘿嘿笑了两声,“那我得收拾一下自己的聘礼。姜哥你要多少彩礼?我爷爷我爸没想到我会娶个男媳妇,以前祖上攒的东西都没了,奶奶和我妈有一些首饰,你戴着不合适。你喜欢什么,我们再买?”   姜稷:“……不分嫁娶,我们就是结婚。”   “哦,也是。”两个人都是男的,甚至家都在一块儿,“是我没考虑清楚。哥,你别生气。那我们结婚要准备什么?婚房是摆在你的墓里吗?我可以请村里的猫和狗一起吃席吗?它们都是黑哥和大花的小弟,虽然已经好几代了,不过它们好几代都保护我。我们要是在村里摆酒的话,是不是会显得不太隆重?还是得选酒店?”   姜稷本来有点别扭,但听他这么说,就联系了一下向宇寰:“我先问问小向,看看怎么装修一下墓。” 第66章 交流会   今天是交流会正式开始, 虽然没有正经的开幕式什么的,也有一个比较正式的开幕演讲。   主持人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天正教女士,穿着一身华贵的道袍, 衣服上的刺绣精美繁复, 浑身充满了一种教导主任PLUS版的强大气场。   米正肃然起敬, 坐着的身体都板正了不少。   坐在他身边的张锦同给他介绍:“天正教, 原来叫天罡, 后来好像是觉得天罡太刚正了, 就改了叫天正。他们主要是练剑的,剑阵很出名,能杀鬼能打人。这位姓秋, 一般都叫她秋姑姑。”   秋姑姑的发言很简短,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过去一年玄门发生的重大事件,然后说了一下接下来两天交流会的流程,前后满打满算就五分钟。   米正和姜稷悄悄吐槽:“像我们副校长, 开学要讲三个小时。”   “哪来这么多废话?”姜稷皱眉。他给米正当老师, 三个小时能教很多东西了。   米正听着他不讳言的说法,弯着嘴角笑起来:“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听交流报告?”   “嗯,来都来了,就听一下。”姜稷的重心都放在米正身上, 偶尔外出也都是以米正为中心在活动, 时间又比较紧张,对现在玄门的认知很欠缺。   出席内场交流活动的, 都是玄门有头有脸的势力和人物。   交流报告有两种, 一种是过去一年发生的各种重大事件的回顾。   已经处理完的, 究竟涉及到哪些方面,遇到了什么样的危险, 具体怎么处理的,采用了怎么样妥善的解决办法,供后来人参考。   没有处理完的,则讨论怎么处理,派谁去处理等等。   另外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内容,就是要整一个APP,内容包含上传和接受任务,能力鉴定、信息交流、相关物品买卖等等。   姜稷曾经吃过买香料的亏,对这个功能很支持:“早就应该这么搞了。”   不过由于他们需求的物品比较特殊,肯定不能照搬现在某些电商的模式,细节还需要商量。   米正这种单打独斗的,倒是无所谓,只要到时候上架的货品保真就行,听了一阵也明白他们争议的焦点在于利益分配,而不是具体功能,就拉着姜稷去听另外的技术交流会。   这有点像学术报告。   有大佬上台教学一些实用的技能,也有开放式的场馆,可以让任意的人上来讲解自己的心得。   米正刚开始还觉得没东西买还不如回房间去做手工,听着听着就入了迷,坐下来开始记笔记。   内场的人和外场不一样,他们就算不认识,也知道米正这么一号人物,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关注。   尤其是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几个,看他在底下记笔记,紧张得不行,就怕被砸场子。   要知道米正可是他们师傅互称道友的人,人家年龄是不大,可论辈分,他们只是晚辈。   结果米正一个问题都没问。   姜稷教他的东西,有点像是一个总纲。   现在这些人说的,很多都是细分领域下的某个具体问题。   米正头一回接触到这么细的东西,感觉能够用在自己的“小手工”上,但具体该怎么用,还暂时摸不着头脑。   姜稷本来觉得这种交流会上的东西没什么新鲜的,但听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放下自己的研究资料,专心听了起来。他会的东西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了,几千年的时间过去,玄门也在不断发展,肯定是有值得借鉴的地方的。   交流会两天的行程非常满。   外场的地摊活动一直在,米正却没有时间再去转转。   一直等到正式交流会第二天的下午三点,交流才算是基本完结,张锦同才问米正:“小正,一会儿你的摊位要不摆我边上?”   米正“嗯”了一声:“要摆摊吗?”   “对。一年就那么一次,随便拿点东西出来玩玩。”张锦同主要是个风水师,在别的方面并不擅长。   风水师这一行其实比较容易遇上凶宅之类的,他本身也需要一些驱鬼镇邪方面的法器。   其他玄门的人,也都是希望借此机会换取到一些比较合用的东西。   毕竟他们这一行,网购实在不靠谱。   而且他们严重依赖手工,货品不出量,能够拿出来卖的,不过是偶尔有的余量。   像米正这种已经算是开了个挂的存在,每天画符平均也就十几二十张。要是画一些高阶的符,一天可能也就能画上一两张。这还是因为他的成功率近乎百分百。   这么多符,他自己是用不完;但要扣除他自己留着的,给家养鬼的,能够拿出去卖的,放到全国的平台上,一天也就十来张的符,能顶什么用?   米正听了张锦同的建议,跟着去看了看自己的摊位。   毕竟是内场,摆摊至少给了一张不算小的桌子。   他看了看别人桌上琳琅满目的东西,感觉自己临时准备的小手工有点寒碜,就问姜稷:“哥,你有什么东西摆出来吗?”   姜稷刚想说自己又不做手工,突然想到什么:“你说我要是把桃核拿出来,他们会害怕吗?”   米正家山上有很多野桃树,姜稷雕了一些桃核。   本来只是闲着无聊,不过日积月累数量倒是不少。   一些长在祖坟那座山上的野桃树,本来就带有一定的特殊性,类似长在功德地的功德草,再加上姜稷的雕刻,只要成形就是一个冥器,而且级别都不低。只是和功德草那种正向的阳性的材料截然相反,姜稷的桃核雕完全是阴性的。   但是桃树本身又有一定的驱邪的作用,加诸阴性的力量,最后形成的桃核雕的属性就比较凌乱,什么作用的都有。   平时这些东西只是放在家里,给米正逗猫用。   圆圆的会滚来滚去的小东西,大花可喜欢了。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米正不明白。不就是个猫玩具?   姜稷就把随身带着的一串桃核手串给摘了下来,放在了桌子上。   对于姜稷,张锦同等几个大佬是重点关注的,见他手上摘下来的东西,一个两个都伸长了脖子去看,有离得远的,干脆走了过来:“姜先生拿了什么?”   他们不太敢跟姜稷说话,这么问的时候面对的是米正。   米正向来是比较好说话的:“我哥雕的桃核。”   野桃树上的桃子本来就不大,桃核更小,一串手串有18个桃核,雕刻了各种精微繁复的图案。乍一眼看上去无数细小的线条,勾勒出图景和人物。等再仔细看,上面的人物开始动起来。他们的神智也被带入进去,周围烈火烹油,灼热地炙烤灵魂。一个个模样残缺的人,带着枷锁投入一个个血海油锅的地狱。   “啪!”   米正用力拍了一下手,把他们从幻像中拉出来。   “呼——”一群人重重呼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好可怕。   姜稷倒是随手一戳手串,原本连在一起的桃核,一下子分散开来。   众人这才发现那手串压根就没有绳子串着,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连起来的。   “之前看十八层地狱的故事觉得挺有趣的,照着刻了一套。”姜稷觉得这东西没什么用,但既然拿了出来,就勉强给找了个功能,“可以用来放几个鬼。”   像米正的小纸人和之前的糖人、草人之类的,放鬼只能一个萝卜一个坑,他这个桃核雕里头挤挤可以放上几百个鬼也不成问题。   原本就有些被吓到的几个大佬,听着脸色更加敬畏。   不,他们不觉得十八层地狱的故事哪里有趣。   放几个鬼?那是让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不过用来镇压的话,倒是……应该不错?   十八层地狱属于民间传说,已经不知道是那儿演变过来的了。   下头什么样,跟阳间没什么关系。   他们这些玄门的人,能够处理的也就是一些在阳间为非作歹的鬼。   比起把那些鬼镇压在某地,倒不如装进“十八层地狱”里更妥当。   大佬们打开思维,觉得这东西的实用价值很高,开始询问具体的使用方法,以及能够镇压鬼的一些极限之类的。   米正看他们已经谈到了具体问题,就招呼了一声:“我去把我的东西拿过来。”   姜稷赶紧问了一声:“一个人能拿吗?”   “没事,我去借一辆小推车。”他东西不多,就是一些纸扎搬运的时候得轻拿轻放,最好不要挤压。   有人想去帮一把,又舍不得听姜稷解说桃核雕。   桃核雕不稀奇,民间都有人用桃核雕了小船之类的做成手串给孩子戴了辟邪。但眼前这桃核雕,绝对不是那种东西,甚至都不太能说是法器,而是更加罕见的冥器。   许多大佬都是头一回见,更别说一些年轻一点的。   他们只围在周围听,在聊天群里讨论。   【冥器不就是陪葬品吗?】   【这个肯定不是。】   【我知道除了法器之外,还有鬼器,冥器是个什么分类?】   【鬼器我也知道,鬼用的法器嘛。】   【鬼修炼制的法器,也叫鬼器。】   【都一个意思。鬼修炼制的东西,难不成还能给人用?】   【现在厉鬼都不多见,还有鬼修吗?】   【厉鬼不多见吗?不是很多的吗?】   【哪里有很多?】   【厉鬼怎么可能多?】   【我都没见过厉鬼!】   聊天群里一群人反应激烈,过了一会儿,听到有人直接小声说道:“我经常见啊,厉鬼。”   一群人下意识回头看过去,发现是米正,也有些惊讶:“你真的经常见到厉鬼?”差点忘了这位跟他们在一个群里。   “厉鬼长什么样?”这位是有点特殊在身上的。   米正就说了在京城见到的张乔治的事情:“当时张伯伯也在。你们要是现在过去,应该还能看到张乔治留下的眼珠子。”   一群玄门新秀:“……都当鬼了还反对加班?”   “看得出怨念很深了。”   “改天去长长见识。”   米正看他们的样子,反倒是奇怪:“你们没见过厉鬼吗?”   “也不能说完全没见过,不过我这种小虾米,见到了只能待在外围,和没见到差不多。”   他们聚在一起小声讨论,边上的大佬们也不是聋子,很快察觉了让米正过去。   天正教的那位秋姑姑还对米正发出邀请:“我们最近在南城倒是发现了一个厉害的家伙,不过应该不是厉鬼,可能是僵尸,小正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僵尸!”米正怂唧唧地抓住姜稷的手,“不了不了。”想了想又问,“南城哪儿啊?”他爸和他外婆一家都在南城呢。   秋道姑对米正说了一个村子的地址:“是个已经荒废的老村子了。”   米正对南城不熟悉,查了查电子地图,距离外婆家挺远的,但还是有点忧心:“要不,我还是一起过去看看吧?”要是有事的话,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要是没事的话,就当是去看看外婆。   秋道姑就很亲切地笑起来:“好。应该这边交流会结束之后,就要过去了。小正方便吗?”   “这么赶的吗?”米正还以为得准备上十天半个月的。   米正身边一个穿道袍的年轻人就代为解释:“马上就是清明的法定假日了,很多人会赶回老家扫墓。那个村子虽然已经废弃了,不过人家的祖坟还在的。我们担心会误伤到普通人,还是赶紧处理。”   “哦,是这个理。”米正说着,已经把推车上的一堆东西放到了作为摊位的桌子上。   东西瞧着比较简陋。   二十张符、两把纸伞、一个纸灯笼,另外有一间草编的院子。   院子非常精巧,也很大,差不多有一平米。稻草整齐地截断成一根根的“木料”,围成院墙和柱子。   院子里有各种农具,有小小的驴车,看起来一片田园风光。   米正还在说:“时间比较紧,就做了个大概的轮廓,里头细节还没做,简单上了一下色。”   这也是一个可以住鬼的法器。   虽然瞧着比姜稷的桃核雕要阳间一点,但里头能够住的鬼不多,也没有攻击防御之类的能力,比“十八层地狱”要差得远。   哪怕是从便携性来说,他的农家院子也完全比不上。   这种院子他其实在家里已经做了许多,主要是在向宇寰的指导下,给家养鬼们住。   比起平平无奇的符,这么大一个纸扎足够吸引人。不管懂行的不懂行的,都纷纷过来围观。   甚至有几个小鬼走了出来,进去体验了一下,赶着驴车走了一圈。   小院子是优缺点都很明显的法器,很快就以一个不高不低的价格卖了出去。   买家还是米正的老熟人——金阳派的金冠。   金阳派在诸多大佬面前只能算是小透明,但金阳派在养鬼方面的本事是一绝。   米正想想还在自己家打工的四个轿夫鬼,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金道长那儿还有没有别的有专业技能的鬼,也可以到我家来打工啊。我给四位轿夫鬼换了新轿子,配了好多车。”   本来他不说,金冠大概也能猜到自己丢失的四个轿夫鬼,应该是被米正带走了。   毕竟当时在场的有这个本事的,也就只有米正。   他们手头的鬼里面,新娘鬼自然是最难得的。但是轿夫鬼也不是说随随便便就能培养出来,都是花了大精力的。   一次“走失”了四个,因为先前的冲突,加上他们还有所顾忌,只能吃下这个闷亏,没想到还要被米正挑破了说。   金冠气得不行,但眼下这个场合又不好发作,运了好几口气,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米先生说笑了。”他干脆利落地扫码付钱,把院子放到小推车上带走。   他倒是想要那几个桃核雕,但显然他竞争不过其他人,干脆就不想了。   小院子被买走,米正的桌子上就空了一大半,他也不在意,反而跟着大佬们一起去看别的摊位,还不忘拉着姜稷的手。   姜稷兴趣不大:“不用留个人看摊子吗?”   米正脚步轻快:“地方总共就这么点大,看中了什么直接吼一声不就行了?”   内场摆出来的商品,基本都是成品。   米正本来是想买一些适合自己这个阶段练手的材料,压根没有。   剩下的法器之类,他感觉自己没什么必要,也不会用,倒是学了不少制作法器的知识。   一圈逛下来,摊位上的东西也都卖光了。   米正的符自然是抢手货,很多人都已经是他的老顾客,知道他的符价格便宜又好用。   姜稷的桃核雕,比预期中的更抢手。   明明是个瞧着很阴间的东西,但哪怕只是用来做研究,都非常具有价值,更别说这东西外行都能看出杀伤力惊人,最后被秋姑姑以一个非常不错的价格拿下。   米正一无所获,最后是妙华寺拿出来一颗古莲子:“地宫里找到的,不知道还有没有生机。”监寺也不说具体哪个地宫,也没说钱,“米先生能够帮助了尘大师,这不过是我们的一点回礼。”   话说到这个地步,米正只能收下,想到省城家里的湖,觉得应该有地方可以种:“多谢大师。”   古莲子瞧着和普通莲子没什么区别,妙华寺的包装很简单,就包在一块手帕里。米正接过之后,感觉莲子微微发热,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盯着莲子看。   姜稷牵了他回房间,看他马上找了个荷包放好莲子,有串了红绳系在手腕上:“喜欢这个?”   米正感受了一下:“嗯,暖暖的。”   姜稷笑了笑,也不用多交流,就一起整理了两人的行李,马上就离开了疗养院。   因为赶时间去南城,他们也没开车走,而是让轿夫鬼来接。   原本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不到半小时就到了省城。   李叔已经给他们收拾好了行李,还提醒姜稷:“姜先生要是去南城,是不是要和路老师请个假?小正也要说一下?”   米正一想也是,就给路夏槐打电话:“妈,我临时要去一趟南城,找你借一下姜哥呗?”   路夏槐现在退居二线,手头的项目并不赶时间,很容易就同意了下来:“行。注意安全。”   虽然不了解玄门的事情,但是她也知道做米正这一行的,还是临时出的事情,估计比较紧迫。   本来今天她是打算去省城那边住的,现在听米正他们连夜要走,就不去了。   看了看时间,她就一个人去食堂吃晚饭,遇到同事还惊讶了一下。   “路老师今天不回家吃饭啊?”   路夏槐是半路来学校的,起点很高,人又年轻漂亮,一进学校就引来了许多师生的关注。但她负责的课题比较敏感,目前学生就一个姜稷,师生深居简出的,和别人没什么交流,很快就沉寂下来。   一些同事顶多就是知道路夏槐有个儿子,有事没事给她送点心来,知道她周末都回家住,还以为她是河州本地人。   “秦老师啊,嗯,今天就不回去了。”路夏槐看到是住在同一栋家属楼的同事,就自然和他一起走。   研究课题是不能聊的,就说了一些养孩子和养宠物之类不出错的话题,偶尔穿插一些带学生的事情。   两人正说着,突然有个人从旁边蹿了出来。   大学校园里绿化非常好,往家属区的道路又是老路,周围的许多大树都长得枝繁叶茂,两边的树枝纠缠在一起,白天走过都像是在钻树洞,晚上更不知道树林里有什么。   两人对树林里扑出来的人都吓了一跳,路夏槐只看见武器在灯光下反射出的光,直接往秦老师的胸口扎过去:“去死!”   她还来不及反应,突然感觉手臂被人狠狠扯了一把,踉跄着胸口直接往刀刃上撞过去。   她只能闭上眼睛,结果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反倒是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刚才还和她同行的同事,这会儿捂着后背躺在地上。学校煞白的路灯下,一片深红色从他的白衬衫底下渗出来。   一个女生手上还高高举着一把水果刀,正惊惧地看着路夏槐:“老师,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要杀他的!对不起,您有没有受伤,我给您叫救护车!” 第67章 消灾解厄符   救护车和警车, 一片混乱。   路夏槐作为目击证人,被带到警察局录完口供后,才算是冷静下来, 抚着胸口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   李叔已经等在了外面, 看到她出来就迎了上去, 还往她手里塞了一杯温热的奶茶:“路老师, 今天就回家住吧?”   路夏槐点了点头, 双手捂着奶茶也不喝, 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才感觉好了点:“家里真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少了奶茶。”   她儿子平时看着也不怎么爱喝奶茶,反倒是她的学生姜稷瞧着挺严肃的, 平时奶茶零食不离口。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校领导来了好几个,看到路夏槐本来第一时间就想过来问情况,不过看她的样子还是缓了缓。   还是路夏槐看到, 主动解释:“当时事情发生太快, 我也不太清楚。秦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校领导是最清楚路夏槐的科研背景的,心里面已经把秦老师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只能安抚:“还在医院抢救,一刀子直接扎中了腰子。”   这位的研究成果看着少, 那是因为不方便公开。   而且岁数还很年轻, 研究能力还在巅峰。   当初为了让这位过来,学校可是出了大力气的。   对比之下, 姓秦的算个屁!   他对路夏槐说道:“附近的监控拍得很清楚。放心好了, 肯定会给你个说法的。路老师受到了惊吓, 要不要休息两天?”   “不用了,本来明后天就是周末。”路夏槐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   李叔觉得, 还是安排人跟着路夏槐。   虽然这位作为米正的母亲,不是那么合格,但那也是米正的母亲,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横死。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校领导也没再跟她多说,看人家竟然还有管家接送,感觉不怎么靠谱,暗忖:也不知道该不该给路老师配保镖?   等到了自家的车上,路夏槐才多说了一些:“我就是正常在学校食堂吃个晚饭回家属楼,没想到竟然还碰到了这样的事情。那个姓秦的真不是个东西,竟然还拉我挡刀!”   说到这里,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胸口,似乎还能感觉到刀锋往胸口扎过来的幻痛。   李叔不知道这事情,一听就黑了脸:“还有这事?您受伤了吗?”   “没有。”刚才那一句已经用尽了路夏槐全部骂人的本事,她开始疑惑,“当时的情况,明明应该就这么扎过来的刀子,也不知道怎么滑了一下,最后扎在了秦文华的腰上。”   车子由轿夫鬼开着,又快又稳,没一会儿就到了家。   李叔下车就对路夏槐说道:“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顺便看看小正给你的符怎么样了。我让老罗给你做点热乎的吃。”   符基本都是贴身带着的,刚才李叔就没说。   路夏槐道了一声谢,回到房间里,摸了摸脖子,发现挂荷包的红绳断了,装着符纸的荷包掉在衣服里,打开一看,里头的符纸已经变成了一捧白灰。   她这会儿已经过了害怕的劲儿,琢磨起来,这是个什么原理。   想着这些,她晚上睡得非常踏实。   米正那边是下了飞机之后才知道的事情,忍着没打电话给他妈,怕把人吵醒,阴沉着一张脸,跟着天正教的人上了车。   他们人多,南城又是天正教的大本营,直接是一辆大巴车。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了,米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被姜稷挡着,其他人也不知道他的情绪,车子从机场出发没多久,就一个个睡了过去。   姜稷抬手捏了捏米正的颈侧:“怎么了?”   米正给他看一段监控画面,板着脸评价:“垃圾。”   视频有三段,两个是不同角度的监控,另外一个是在场的学生用手机拍摄的画面。   持刀的女生显然有备而来,目标非常明确,是奔着秦文华去的。   路夏槐和秦文华同路,走在一起,但并没有靠很近。而且路夏槐走在靠路中间,秦文华是走在树林边上。   视频非常清晰地看到秦文华把路夏槐扯过来挡刀,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扯得太用力,还是踩到了什么,女生的刀子明明已经刹不住要扎向路夏槐的胸口,结果秦文华一个趔趄,路夏槐摔到了一边的草丛里,他自己倒是迎着刀子撞了上去。   姜稷问:“现在老师怎么样了?”   “李叔说我妈睡着了,还吃了一大碗牛肉面。”米正胸闷,“她就没想着跟我说一声吗?”   姜稷抿着嘴一乐:“行了,老师就是怕你担心。”   米正就给李叔打电话:“叔,你帮我查一下那个‘秦老师’的底细。”   李叔那边自然一口应了下来。   米正气还不平,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小李:“李哥……”他叭叭地跟小李说了前因后果,后把视频地址发给他。   小李立刻保证:“放心好了,一定尽快把事情查清楚,彻底查清楚。”   天正教在南城有一家酒店。   大巴车停好之后,一群人在酒店里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秋姑姑正在和一个人说话,看到米正下楼,招呼了一声:“换了地方睡不着?”   “不是。”米正扬了扬手机,“我跟我妈打个电话。”   秋姑姑不知道他家的情况,还以为是他怕家里人担心,想着毕竟是小孩子,还和妈妈黏糊着。   米正清楚路夏槐的作息,打过去的时候路夏槐已经洗漱完了:“妈。”想了想也不好说什么,就说,“书房进门第二个博古架底下的小抽屉里,您自己拿一张消灾解厄符,重新放在荷包里。”   路夏槐一听,就知道儿子生气了。   她也没有哄孩子的经验,有点无措:“……哦。”   两个人干巴巴地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路夏槐其实知道符放在哪儿。   平时他们三个人在书房,米正又不瞒着她。   进了书房之后,她很容易就找到了符。   她本来还担心自己搞不清楚符的种类,但抽屉里头规规矩矩摆放着一沓牛皮纸信封,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是什么符。   消灾解厄符的信封里总共就两张。其它的信封鼓鼓囊囊的,不用打开就知道有不少。   不用特意说明,就知道非常难得。   路夏槐拿了一张。   崭新的符大概有半本书那么大,路夏槐还担心怎么折进荷包里。   结果符纸拿在手上,她就感受出不同。   纸,很薄。   和她以前接触过的纸张的触感很不一样。   她只会对折再对折,折完之后能够轻易塞进荷包,又从米正平时做手工的材料柜里拿了一根红绳,穿好了重新挂在脖子上。   想了想,她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儿子:“我都弄好了,别担心。”又补了一句,“幸亏有我们家小正。”   米正看到,哼哼了一声,把手机放回桌子上。   河州理工是名校,发生点什么本来就容易引起关注。   这件事情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在互联网上已经沸腾了起来。   不仅是秦文华的资料和背景,连路夏槐都给人扒了出来。   不少自媒体已经开始编故事,从秦文华学术不端,到三个人三角恋什么角度都有。   加上路夏槐公开的学术成就不多,有人直接说路夏槐是关系户之类的。   河州理工气得不行,但作为官方他们不能太情绪化,琢磨怎么回复比较稳妥。   一夜没睡的校领导愁得仅剩的头发都岌岌可危,突然听到秘书说道:“军方出声明了。”   “啊?说了什么?”   秘书把手机屏幕给他看:“说路老师的研究成果过于先进不便展示。那几个胡编乱造的自媒体这下全都没声了。”   有军方在前,学校方面的声明就好写多了,态度展现出了少有的强硬。但是关于大众关心的案情,表示等公安机关的调查结果。   像这种引起广大舆情的案子,都会尽可能快的侦办。   而且这件案子本身并不复杂,又牵连到了路夏槐,侦办力度非常大。   秦文华经过抢救,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在医院里躺着的时候,本来还可惜没能让路夏槐挡刀,害他现在都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动手术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伤到了肾脏,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的父母已经赶了过来,只是暂时没有陪护在他身边。   专业的护工也得等等才能请到。   由于伤在后腰上,他只能趴着,感觉一阵阵胸闷。   麻醉渐渐褪去,疼痛迅速上来,他很快就疼得不行,按铃让护士给他上镇痛。   护士对他有点爱答不理:“您这情况不好上镇痛,只能忍忍。过了这一阵,就习惯了。”   秦文华差点破口大骂。   什么叫忍忍就习惯了?   但他实在疼得不行,浑身都在细微地抖动,每一次抖动又似乎牵扯到了伤口,就更痛了。   护士走到床头,检查了一下他的输液情况,给他盖了被子,蹲下来小声说道:“秦老师?”   秦文华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护士年纪很轻,就像校园里的女大学生,长得非常漂亮皮肤还很白皙,有点过于白皙……   护士弯着眼睛笑了笑,原本是很正常很漂亮的表情,但眼睛和嘴角的弧度一直扩散开去。   脸上的其它五官消失不见,很快只留下括号一样的两道眼睛和能够连到耳后根的嘴巴的弧度。   “嘻嘻。”   秦文华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两眼一翻晕了个干脆利落。   护士站起来,看到推门进来的秦文华父母,笑了笑说道:“秦老师刚醒了,已经睡下了。”   老夫妻点了点头,看护士出去。   病房门关上,一个小纸人顺着房门滑落,又贴着门缝钻了进去,迅速和医院的白墙融为一体,正对着秦文华的病床咧着嘴弯着眼笑。   米正知道路夏槐待在家里,其它各方面已经被控制住,就把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事情上。   还是昨天从机场把他们接回来的大巴,这次坐得人更少。   秋姑姑让米正和姜稷坐在靠前的位置:“让孙风说说那边的情况。”   孙风三十来岁,瘦长条,一身精悍的气息。   米正看着觉得这人就差脸上带一道疤,就能去演土匪。   不过从面相上看,这个人浑身正气,还做了不少好事。   孙风直接开门见山,坐在椅子上转身对着身后的人打开平板上的照片:“这是东康村目前的情况。草比人高,还有毒虫毒蛇,下车前把裤腿袖口扎紧。”   南方这种温暖湿润的气候,非常适宜蛇虫鼠蚁的生长,大部分都体型巨大。   米正是在网上云长见识的人,听到提醒有点小紧张:“毒蛇很大吗?”   孙风知道米正,看到他一副乖孩子的样子,感觉不用太吓坏小孩,就轻松一点说道:“毒蛇还好,一般不会很大,也就一米多。眼王大一点,有三四米。看到直接跑就行了,出了领地,就不会追。”   米正刚还想一米多还不算大吗,接着就听到这:“……还会追人?”   孙风看他眼睛都瞪大了,露出一个“北方人没见识过吧”的笑容:“村子里已经清理了一遍,应该是不会有了。到时候不要往草丛里跑就行。”   姜稷拉了拉米正的手:“放心,跟着我,保证连虫子都没一只。”   孙风不知道姜稷的来路,但知道确实有些人能够有特殊的办法驱赶蛇虫鼠蚁。   他知道米正擅长画符,在这次东康村里,也用了不少米正的符,非常好用。   他们天正教都是一群战士,打架是利索,不过关键时刻带上一个法师,肯定会强一些。   “老坟在村子北面的山上,目前还不确定究竟是哪个坟出了问题。不过村子里有活动的迹象,应该已经出来了。”   米正本来对僵尸什么的有点怂,但是对比三四米的眼镜王蛇,感觉僵尸也不可怕,一边听着孙风讲村里的情况,一边飞快折纸。   他的动作熟练,都不用低头看一眼。   倒是其他人时不时看着他,感觉都看不清楚他的手指头怎么动的,怎么一个个小动物就这么从他手下“长”了出来。   米正折完,一抖手,一堆折纸小动物就活了过来,变成一只只小鸡小鸭小兔子还有小猫小狗,飞快地钻进村里的杂草丛中,立刻就没了影子。   这就是法师吗?   天正教众肃然起敬。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就从大巴上下来。   秋姑姑已经给蹲守在东康村的人打了电话,说了两句之后回头交代几个弟子:“老章 说不出来,让我们把东西带进去。”   几个年轻一点的弟子就回到车上,一人背了一个大背包下来。   米正看着,还以为里头装着什么天正教对付僵尸的秘密武器,结果等背包打开,里头全是日常用品,甚至还有自热小火锅。   东康村一间废弃的房屋内,五个天正教众灰头土脸,坐在折叠凳上狼吞虎咽。   不过五分钟,就风卷残云吃了一顿饭。   秋姑姑看得直皱眉头:“还以为你们是饿了多少天了。怎么样?”   老章 五十来岁,头发花白,吃饭的时候一把桃木剑就横在腿上,吃完就拿了个保温杯喝茶:“主要是消耗大。那僵尸特别狡猾,晚上把我们遛了一大圈。”   “确定是僵尸?”秋姑姑之前跟米正这么说,后来也是一直这么说,但心里面其实不怎么确定,毕竟僵尸这玩意儿,已经几十年没见过了。   老章 身边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说道:“师姑,真的,我们都见到了,在天上飞呢。”   米正听着,坐在折叠椅上都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抓了一把身边的姜稷。   姜稷看得直笑:“不好意思,带小朋友出来练胆。”又拿了夹板给米正,“要不要画几张符壮胆?”   “要的!”米正把夹板放在腿上,又去拿笔和朱砂。   老章 一群人都疑惑:“这儿也能画符?”   米正还在琢磨对付僵尸应该用什么符,随口回答:“嗯,可以的。”他现在知道大部分人画符都需要沐浴焚香甚至祭拜祖师爷什么的,但觉得自己只是简化了程序,加上自家的老祖宗(?)就在身边,肯定有别人不能比的优势,转而问姜稷,“对付僵尸和对付鬼是一样的吗?”   “差不多,都是阴邪之物。你先拿一张正阳符出来,给这几位师兄弟驱除一下阴气。”   米正来的时候,随身带了一些符纸,闻言就找了一张正阳符出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手法,直接拿出来。   轻飘飘的符纸就自己飘了起来,在房子里缓缓燃烧,发出类似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东康村是因为位置太偏僻,不利于发展才被逐渐废弃的。不过村民祭扫的时候还会回来,村内的很多房舍都保存完好。   他们现在待的房子是最靠近山的一座,本来背山的房子就比较潮湿阴冷,现在只是甩了一张符,整个屋子的潮气都没了。   阴气更不用说,全都散了。   老章 几个下意识就舒展了一下身体:“早就听说小正哥厉害,名不虚传!”   米正就笑了笑:“不过是点小把戏,本来这点阴气也不算什么。”   天正教虽然传到现在连名字都改了,但人家毕竟是有传承的大派,还是玄门公认最能打的一派,光看老章 带着的那把桃木剑,没有除去阴气不过是懒得搭理,估计还有点保存实力的意思。   姜稷让米正这么做,不过是改善环境的意思。毕竟有他在,米正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吃饱喝足之后,米正也画完了今日份的符,就问:“我们现在能上山看看吗?”   在这个地方待到晚上,怎么想都有些可怕。   黑灯瞎火的,和僵尸脸贴脸?   “可以是可以,不过现在看不出什么来。”还是年纪最轻的那个弟子说话,“要不我带你们上去。”   秋姑姑也说道:“那麻烦小章 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孙风跟着,剩下的留在这里。”   一行人就上了山。   沿途已经沿着山路略微做了一些清理,对于走惯了山路的米正来说,并不吃力。   “南方的山和我们那儿的就是不一样。草长得跟树一样。”米正看着新鲜的山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许多,脚边跟着一只大黑猫和一只大黑狗,感觉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猫和狗当然不是大花和大黑,是他刚才在车上用纸折的,只是看着就和真的一样。   有大黑狗前后巡视,有大黑猫竖着尾巴在前面带路,连小章 和孙风他们都感觉放松了一些。   不过小章 还是提醒:“小正哥还是要小心,你跟在我身后,也别忘记头上。”   “好。”米正很听人劝。   前面是僵尸,又不是什么软萌萌,他本来就走在队伍中间最安全的位置。   孙风说道:“东康村的人,世世代代都把坟安葬在这座山上。这一片全是。前阵子下雨,有一场小型塌方,冲下来了一些泥土山石什么的,地形被破坏了一些,那东西应该就是这么跑出来的。”   他们往前走了一段,很快就看到了塌方的地方,看上去就是几棵树带着土滑下来,完全谈不上什么规模,只是正经的路到这里就没了。   他们要探查哪个坟出了问题,也被拖延了进度。   “按照僵尸的习性,白天最好是待在自己的棺材里,晚上再出来。”   米正不懂就问:“一定要回到自己棺材里才能休息吗?不能去其它棺材?现在这样子,应该僵尸的‘家’已经没了吧?”   小章 下意识回答:“其它棺材不都是有主的吗?跟别人挤啊?”他话刚说完,突然脸色一变,扭头就往山下跑,“山下的空棺材!”   他一边跑一边打电话给山下的老章 。   秋姑姑也已经反应过来:“这边有老一辈的还有风俗,提早给自己准备棺材,以前是放在村里祠堂里。现在村里房子都空着,就放在堂屋里。”   米正跟着他们跑了一阵,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一只纸鸡碎了,下意识抬头一看,没想到直接对上一双蓝幽幽的眼睛,一下子就停下了脚步:“你们说的僵尸,是那种喜欢白天爬树的吗?”   高高的树上,树叶枝杈浓密,除了一双眼睛之外,也不确定上面蹲的是僵尸还是猴子。   突然一阵刷拉拉的声音,随即一串纸屑飘散下来。   那是米正之前折的纸鸡。 第68章 僵尸娃娃   老实说, 米正对这样的情况,应该已经免疫了。   毕竟他但凡在一个地方待久一点,就会吸引到一些鬼过来。伴随着他的修为提升, 一些比较敏感的人也会不由自主被吸引。   但冷不丁对上一个僵尸, 想让他保持平静, 很难的啦~   姜稷还夸奖了:“没嗷一嗓子嚎出来, 不错, 很镇定。”   米正更镇定地表示:“他吃了我的鸡~”   不管声音抖没抖吧, 态度要摆出来。   他甚至拉着姜稷的手告状,指着上头的僵尸:“就是他!”   天正教的一群人一个个手上不是铜钱剑,就是桃木剑, 被他这一闹,有点紧张不起来。   忒像小朋友告家长了。   要不是他这一指,天正教的人还察觉不到僵尸就在头上。   尤其是小章 ,明明是他提醒米正要注意头顶, 结果米正都指了, 他很找了一阵也没找到:“僵尸呢?哪儿呢?”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条清理出来的小路,一个人走略宽,两个人交错得侧身的那种。   边上就是一道很陡的斜坡。   僵尸所在的树丛就在斜坡上面,有三四层楼那么高。   山里头有风, 树影交错间光线不足, 看不清楚才是正常的。   米正是有折纸小动物的视线,才看得仔细一些, 然后他就把自己往姜稷背后藏了藏。有姜稷挡在身前, 他胆子也大了:“僵尸, 不是那种直挺挺蹦跶的吗?他怎么还蹲在树上?说起来他怎么上树的?是蹦跶上去的,还是跟人一样爬上去的?”   小章 距离米正最近, 忍不住吐槽:“小正哥,你差不多点得了。我这儿还在努力严阵以待,你这样我都严肃不起来!”   那可是僵尸,还是会飞的,给与一点起码的尊重行不行?   也是小章 不知道米正平时周围的都是些什么鬼,才觉得米正不尊重。   秋姑姑倒是能猜出一点,伸手够不到,就用手上的剑往他后背怼了一下:“就你话多!”   秋姑姑是不怒自威的人,她手上拿着的剑是独树一帜的青铜剑,瞧着已经满是绿色的铜锈,到底比桃木剑什么的瞧着更唬人。   小章 被来了这么一下,小脸刷白:“姑!我错了姑!”   他是被天正教收养的孤儿,名义上老章 是他养父,实际上天正教内差不多年纪的都是抚养他长大的亲人,家庭弟位焊死。   秋姑姑教训晚辈,一点都不妨碍她一甩手就把一把铜钱镖射向飞落下来的僵尸。   铜钱镖是常见的飞镖。   铜钱很常见,而且沉,单纯这么用也可以,要想增加杀伤力可以把边缘磨薄。   天正教的铜钱镖,则用的都是死人钱。   米正眼神好,看得真真的,“哇”了一声,跟姜稷嘀咕:“秋姑姑好有钱。”   他之前手头就那么几个死人钱,秋姑姑一撒就是一大把。   他能一把撒的就只有符纸了。   姜稷笑了笑:“别闹。山路不好摆阵型,你打好辅助。”   飞天僵尸非常灵活,就跟一只真正的猴子似的,近乎平直的陡坡人很难上去,他却如履平地,加上周围的枝杈的阻挡,一把铜钱镖只是暂时把他逼退,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伤害。   他一动起来,其他人也看清楚了。   这个僵尸身量比较瘦小,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已经腐败了不知道多少年,露出青色的皮肤,一张脸上肌肉有点萎缩,看上去五官更加凸显,非常符合青面獠牙的描述。   米正来不及细看。   有他在这里,飞天僵尸的攻击路线压根就不用判断,不就是想吃了他这个人参娃娃嘛!   这个他熟!   米正心里MMP,好在练武半年多,反应速度比以前要快。   狭窄的山路没什么躲避的地方,他压根就没来得及想怎么应对,直接就是抬手一张符,正巧抵住了僵尸抓过来的手。   除了姜稷之外,其余人都没看清楚僵尸的动作。   明明刚才已经躲在了阴影里,他们连眼睛都没眨,竟然一下就扑到了米正面前。   符纸薄薄一张,贴在米正的掌心。   米正甚至能够透过符纸,感受到僵尸长长的指甲,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和符纸接触的指甲发出滋滋的声响,几缕青烟冒起,僵尸张嘴就是一口青黑的气朝着米正喷过来。   卧槽!这丫怎么不戴口罩!   站在他身边的小章 想也不想,直接一剑往僵尸刺过来。   桃木剑上隐隐带着风雷之声。   飞天僵尸只是动了动一边的眼珠子,给了小章 一眼,“哼”了一声,伸出两根手指头直接就把刺过来的桃木剑给折断了,就跟折断一根干草一样。   一直盯着米正的另外一只眼睛,突然激烈地抖动了几下,猛地往后退到了山壁上。   五六只猫狗兔子之类的小动物,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用一种违背本身能力的动作,灵活且凶狠地扑到他面前。   飞天僵尸准备好的一口毒气喷出,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小动物们瞬间变成巴掌大的折纸,直接被毒气融化。   米正看着已经变成黑水,落在地上都滋滋冒烟的折纸,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深怕吸进去什么坏东西,手上一把符已经甩了出去。   天正教众看着他这样撒符,感觉到了深深的震撼:“小正哥真有钱,灵符一撒一大把。”不像他们,浑身上下的法器只有一把剑。   小章 更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断剑欲哭无泪,却还没忘记正事:“小正哥,咱们往山下走。这里地方太窄了,不好打架。”   这话不用他说,米正也明白。   他一说,僵尸冲着他们呲牙一乐。   米正不甚灵活地掐了个法诀,对小章 吐槽:“现在他也知道了。”   能引早就引了。   飞天僵尸显然智力不低,选择在这处山壁对他们出手,绝对不是偶尔,而是精挑细选过的。   秋姑姑看小章 这幅样子,抬手抓着他一个错身,替换了他的位置,和孙风交换了一下眼神。   两人一瞬间就接着山壁往上蹿了七八米,越过了米正抛洒的符纸,青铜剑和桃木剑交错间,一道电光出现,直接劈到了飞天僵尸身上。   这个距离太近了,飞天僵尸再怎么灵活,也只能闪开一点点,本就破烂的衣服差点直接给劈光,被电光击中的胳膊变得焦黑一片。   他显然被激怒了,面目更加狰狞,嘶声尖啸。   秋姑姑和孙风感觉到脑子一懵,不由自主迟缓了一点动作,眼看着飞天僵尸的双爪就要抓到他们的脸上,没什么存在感的灵符像是一只慢吞吞的老黄牛一样,终于完成了对飞天僵尸的合围。   五张引雷符化成电光,变成一个雷电形成的牢笼,将飞天僵尸关在里面。   这还没完,一道比秋姑姑和孙风合力形成的电光粗得多的雷电,把飞天僵尸劈头盖脸地一顿劈。   “喔~好厉害。”米正目瞪口呆。   小章 也目瞪口呆地看着米正:“这不是你使出来的?干嘛这么惊讶?”   米正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这也是第一次用啊。”平时他又没有机会用这个。   小章 还想说什么,就被秋姑姑猛地抓起来,像个风筝一样被扯了就跑。   “跑!”   孙风想要去扯米正,却见一直待在米正身边的姜稷拉着米正退了一步。   只是一步,却让他这一抓,抓了个空:“赶紧跑,这一下没弄死他!”   姜稷轻松地笑了笑:“嗯。”对米正展开现场教学,“僵尸和鬼,说起来都算是阴邪之物。不过僵尸比鬼多了肉身,防御要强得多。雷电对他有削弱作用,不过几张引雷符还是差了点。”   说话间,电光已经消失。   雷电牢笼里的飞天僵尸被劈地乌漆嘛黑,冲着米正一呲牙,显得牙齿格外白。   米正有姜稷在身边就一点都不害怕:“那用什么对付比较有效?”   这个僵尸看起来这么丑,肯定没有他姜哥厉害。   问话的时候,被彻底激怒的飞天僵尸的气息已经完全改变。   米正跟着姜稷学习的玄门知识比较系统,针对的是阴阳,并不特意会学什么针对鬼啊僵尸之类的办法。   他知道的鬼的知识,还是因为刚好碰到了,姜稷才会随口讲解。   僵尸,他是头一回碰到。   要不是有折纸小动物的搜索,他并不能够通过阴气的浓郁程度,来判断僵尸的位置。   他一开始还以为僵尸可能有个肉身,所以遮挡住了阴气,让自己不那么显眼,但飞天僵尸这一下爆发出来,浓郁的阴气直接让整座山头都像是陷入了黑夜。   天空中竟然隐约显现一轮红月。   原来飞天僵尸不是没有阴气,而是懂得收敛阴气。   这个米正就熟了。家里几个大鬼平时都是这么收敛着的。   他大概感受了一下,不太确定:“这个脏兮兮是不是比李叔和罗伊要强一点?”   “嗯。”姜稷对米正这么迟钝的感知有些无力,不过这是因为小朋友资质太好。   米正把飞天僵尸和自己熟悉的人对比:“应该比小豌豆差一点吧?”   姜稷没想到他能感觉到这么细:“怎么看出来的?”   “没看出来。”米正老老实实回答,“咱们家总得有一个比他强的吧?”   他们小声嘀嘀咕咕,并没有阻止飞天僵尸的意思。   秋姑姑他们的脸色更加难看:“来时没料到这僵尸的道行这么深。”本来她还以为只是一个稍微厉害一点的僵尸,差不多就是个厉鬼级别。早知道这么厉害,她也不会把米正叫来,而是把整个交流会的人都一起叫来了。   她此时已经抓着小章 跑到了五十来米开外,但停下了脚步。   小章 被像个风筝一个样拖着,这会儿就像是一个风筝一样被随手一放,差点脸朝地啃了一嘴的草,赶紧一个平板支撑。   秋姑姑想交代小章 一会儿要是有什么空隙就赶紧跑,没想到一低头看他这个姿势,皱眉:“你这是干嘛呢?”   小章 刚开始只是为了避免吃草,但现在是没法动,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动不了……”   庞大的阴气形成有如实质的压力,压在他的背部。他就只能这么直挺挺着,感觉比自己的桃木剑断掉的时候还让人绝望。   秋姑姑竟然有一种不合时宜的笑意,轻轻踢了他一脚,就看小章 “哎哟”一声,扎扎实实地啃了一口草,也不看他的狼狈相,抬头看着气息暴涨的飞天僵尸:“一会儿我们打起来,你别添乱,要是看到有空隙就赶紧跑。去外面叫上老章 他们,直接有多远跑多远,通知宗教协会那边。”   小章 天赋很不错,加上从小就修习道法和剑术,高低也是个近战法师。面对眼前的场面,他却连站起来都费劲,十分怀疑自己能够跑掉:“那要是我跑不了呢?”   秋姑姑瞪了他一眼:“那就死这儿。”   “噫!”小章 一手拄着自己的断剑,慢慢站起来,看着距离飞天僵尸最近的米正和姜稷,“小正哥比我还小,怎么瞧着一点都不害怕?姑,我觉得我们不用这么紧张,小正哥肯定有办法,他是胸有成竹!”   最后一句话说得有点大声,米正听到了,回过头冲着他喊:“我没有!”   孙风距离米正他们很近,倒是能感觉出来。那两人轻松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   米正瞧着有点害怕,但更像是被僵尸给丑到了。他躲在姜稷背后,稳得一匹,特别有恃无恐。   米正是个灵气四溢的人参娃娃,和他同行的姜稷瞧着就很普通。   可现在这种场景还能泰然自若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小章 冲着米正喊:“那你现在是在干嘛?等技能CD吗?”刚才那一招雷电牢笼超帅的,虽然把BOSS打入了狂暴状态,应该消耗不小吧?   米正抬头看了看僵尸,顺着小章 的话说:“等BOSS读条?”   孙风听着两个小的一问一答,忍无可忍:“你们两个,给老子严肃点!”   “哦。”   “是!”   三月底的南城,只要出太阳已经完全是夏天了。但这会儿阴气飞速聚集,天空没了太阳驱散阴气,刚开始感觉还好,只是两三分钟,温度就急剧下降。   米正倒是感觉还好。   他的灵气充足,不会受到这种因为阴气造成的低温影响,就是感觉有点饿了,往姜稷背后藏了藏,躲过孙风的眼神,摸了一块姜稷的巧克力吃。   巧克力是那种小包装的,他吃了一块没什么感觉,又摸了摸背包的侧袋,拿出一包夹心饼干,还是草莓味的。   噫?没想到他姜哥还有一颗少女心。   孙风看得眼角直抽抽。要不是情况不对,加上米正不是自己门派的人,他简直分分钟要上去揪耳朵!   他都已经气到不行了,飞天僵尸更气!   他甚至不等蓄力结束,就往他们站立的位置扑过来。   他有一种感觉,如果把米正吃了,那他就能突破那一层隐隐的界线。到时候他就可以……   他的速度太快,一直抬头看着的一群人都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消失在空中的,但他们看到了姜稷伸出了手,把飞天僵尸抓住了。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闪电雷鸣。   姜稷只是简单的抬了一下手,僵尸就像是自己撞在了他的手上,然后就变成了一个布娃娃:“喏,给你玩。”   僵尸·布娃娃:“?”   米正嘴里叼着草莓饼干,让开一步:“不要,丑丑的,脏脏的,还有口气!”   传承数百年的天正教众数脸懵逼。   阳光洒在脸上,他们都还没想明白那么厉害一个僵尸,怎么就变成了布娃娃?   这是什么法术?简直闻所未闻!   小章 跟着米正他们走下山,问:“解决了?”   姜稷看米正不要僵尸娃娃,还在琢磨这个娃娃怎么处理,闻言就把僵尸娃娃往小章 面前一递:“要不你拿着?”   小章 低头一看。   巴掌大的僵尸娃娃瞪着一双蓝眼珠子,冲他呲出两颗大牙:“嘶——”   小章 :“不了不了。”   姜稷就只能暂时拿着僵尸娃娃,下山之后找老章 要了个空的垃圾袋,把僵尸娃娃装了进去。   秋姑姑向来严肃的脸,看上去更加严肃了。   飞天僵尸不是个好东西,但这样似乎有点不对。   亲自感受了自己和飞天僵尸的差距,又看到了姜稷和飞天僵尸之间的差距,他们都不敢多吱一声。   反正这么一件有可能会造成严重后果的事情解决了,他们也就回了城。   回去的路上,小章 就问米正:“你要不要在南城玩?我给你当向导啊。”   米正之前来的时候还有很多地方没玩,只是他玩耍的时间得看姜老师。   姜稷直接代为拒绝:“不用麻烦了。”转头对米正说,“正好赶上清明,你一会儿问问你外婆,要不要一起祭祖?”   “哦,对。”米正对小章 抱歉一笑。   小章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小正你是半个南城人啊。”   “嘿,算是吧。”米正打开地图看了一下,“一会儿你们把我在这里放下就行。”   天正教就把他在一个地铁口放下了,看两人下了车,直接进了地铁站,才移开视线,坐在车上全都跟锯嘴葫芦似的。   米正感觉事情已经解决了,就开开心心下了车,直接跑去了米濉的住处。   姜稷:“……怎么来这儿?”   米正嘿嘿一笑:“我爸回去扫墓啦,让他去拔草,我们等两天再回去!这几年都是我一个人干的,让他也干干活,不能便宜他!”   姜稷指了指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米濉:“你爸还没回去。”   米濉:“……先进来。”突然好想给儿子一个完整的童年。   米正:“……哦。”他磨磨唧唧进了屋,回头和姜稷去洗了个澡,又把换下来的衣服丢进洗衣机,才问米濉,“你怎么还不回去?你今年清明也不回家吗?”   米濉白了他一眼:“今天几号?又没到放假的时间。你爸我只是个打工人,不是随便想什么时候放假就什么时候能放假的。”   再说回老家扫墓,又不是一天就行。路上往返的时间都得要不少,祖坟一座山单纯走一圈都得不少时间。   米正自己工作自由,就没有法定节假日的概念,也不知道调休什么的:“哦。”想想让他爸一个人扫墓,倒也不心疼,主要是算了算他总共就三天假期,没法把祖坟打扫干净,“那我们到时候一起回去吧。我先问问外婆在不在家。”   米濉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去甄家拜访:“应该的。准备好礼物了没?要不要我带你去买?”   “不用了。”   米濉突然想到:“你妈没事儿?”   米正知道他问的什么,拉下脸:“没事。弄死不他!”   米濉纠结了一下,叮嘱:“要守住法律底线。”   米正郑重点头,自信:“放心好了,我有的是办法绕过底线。”他对付不了飞天僵尸,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人渣?   “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不要违法乱纪就行。”米濉管不了米正,对于发生在路夏槐身上的事情也很生气;只是两者,他现在都没什么立场。   甄外婆对米正的到来很是欢迎,晚上一起吃了个饭,就把米正连同姜稷一起留了下来。   从他这儿确定路夏槐没事,一家人都放下了心。   米正挨个检查了一下他们的消灾解厄符,又留了三张新的在家里:“你们注意着,要是哪天符变成灰了,就替换进去。一定要随身带着!”   其实他们早就从路夏槐那里知道了消灾解厄符,加上南城这边本来就比较……传统,对他的叮嘱都放在心上,保证绝对遵守。   而且米正画符也没避着他们,看他每次画完符之后,就不太精神的样子,就知道这符不简单。   甄外婆直接当着全家人的面,把符锁保险柜里了。   米正倒是放下了心事,开开心心在南城玩了几天,再等清明假期和米濉一起回米家庄扫墓。   等到清明假期结束,秦文华的事情也有了个初步的结果。   路夏槐作为当事人之一,也是最早知道结果的人之一,回家就跟米正说:“秦文华被解聘了。”   “只是解聘?”秦文华做的事情,有一部分材料是米正这边递上去的。   那个秦文华做的事情,并不像网络断案那种骚扰女学生,而是侵占学生的研究成果。   这在学界不算罕见,不过一般人要脸,不会做到像秦文华这种想着让手底下的学生给自己打一辈子廉价工的程度。   路夏槐也是无奈:“学校方面应该会追究他的一些责任。我这边也会对他做出民事诉讼。剩下的那些被他压榨的学生,学校方面也会提供一些法律方面的援助,后续应该也会安排一些赔偿,重新安排导师,起码让学生们先完成自己的研究,能够顺利毕业。”只是这么多学生,耽误的时间回不来了。 第69章 村草   秦文华事件对河州理工带来的后续, 比米正预料中要长得多。   侵占学生研究成果,拖延学生毕业时间等等行为,往小了说是他的个人行为;但学校也确实没有尽到监管的责任。   河州理工, 甚至一些其他高校也爆出了一连串类似事件, 还有研究生导师让手下的学生把研究成果给自己初中生、甚至小学生的子女, 就为了子女在将来申请国外大学的时候能够多一个加分项。   米正时不时去河州理工晃一圈, 对其中的八卦听了不少。   听说今年河州理工的招生都受到了一些影响, 不过路夏槐的受欢迎程度直线飙升。   “毕竟老师有官方背书, 加上老师一看就知道还在研究巅峰期,能够给学生更多的指导和人脉。”姜稷作为路夏槐的开山大弟子,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帮路夏槐忙招生的事情。   米正这段时间就有些放养。   上次交流会的时候, 他加了好几个“道友”,各种练手的基础材料充足,天天不是在家里捯饬,就是回去玥城和米良继一起捯饬。   姜稷看自己刚说了两句, 米正就准备跑, 赶紧一伸手把人拉住:“一天到晚,怎么比我还忙呢?”   这时候已经是八月底,天气还是热得不行。   米正随口说道:“小章 要过来,我去接他。”   姜稷刚回家坐下, 一听就跟着他出门:“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 就去地铁口。”米正想说姜稷在家里休息,结果被姜稷拉了手就走。   院子里的植物正是茂盛的时候, 又有一面湖水, 比马路上要凉快的多。   大黑和大花正在院子里玩耍, 看到米正他们过来,就跑过来跟着他们走。   它们都没牵绳, 就没跟出去,待在院子门口的树荫下。   没一会儿,米正和姜稷就带着小章 进来。   小章 还以为这里是一片公园,看米正刷卡开门,还感叹了一声:“河州这里公园都要刷卡进入的吗?这是河州的城市一卡通?”   “不是,这是我家。”米正说话的时候,大黑和大花也走了过来,对陌生人嗅了嗅。   小章 还来不及惊讶大花园,就对两只毛绒绒试探性地摸了摸:“这才几个月没见啊,小正你的进步也太快了吧?”   米正还在奇怪,这怎么能看出他的进步呢?   就听小章 接着说道:“你现在的折纸都跟真的一样了。瞧瞧,这猫猫还会掉毛。要不是这体型大得有点假,看起来就跟活的一样。”   米正:“……大花本来就是活的,大花不大,是小猫咪的正常体型。它还有腰身的!”   小章 闻言停下了撸猫的手,把猫和自己的行李箱放在一起对比:“认真的?”   米正平时看着大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现在这么一看,好像是有点点大。   “别纠结了。在外面晒太阳,你们也不嫌热。”姜稷插话,把两人带了回去。   三个人一路走一路说,米正这才知道:“我还当你是来旅游的,竟然是来读书的?考了哪个大学啊?”   “河州理工。”小章 知道大黑和大花都是真的,稀罕的不行。   可惜两只毛绒绒虽然态度亲切,但是大黑身上有一种威严的气场,像是长辈一样,让他不敢造次;大花……大花看上去特别凶,像个大佬。   米正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给两只在外面浪了不知道多久的毛绒绒擦脚擦毛再喂水,顺口说道:“那跟我哥一个学校啊。”   小章 “嘿”了一声:“我还跟姜先生一个老师呢!之前面试的时候不知道,看到姜先生吓了一跳。”   本来他应该叫姜稷师兄的,但是这位比大黑和大花的气场更强。   不敢。   米正“咦”了一声,去看姜稷:“哥,你怎么不告诉我?”   姜稷笑着指小章 :“他不让的,说要给你个惊喜。”看米正照顾完大黑和大花,就和米正两人亲自带他去客房,“你就先住在这儿。学校宿舍慢慢布置,还是你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   他们做这一行的,有些行为还是独居比较好。   小章 没有犹豫:“还是租房子住吧,免得打扰到别人。”   米正就说:“那一会儿我介绍两个靠谱的中介。”他带着小章 去小客厅坐会儿,还是感觉不可思议,“没想到你竟然会考研啊,之前看你还去东康村来着,不耽误学习吗?”   小章 露出学霸的笑容:“不会。本来也没打算考,这不是我的桃木剑断了,一时半会儿的也没事干,就随便考个研,随便找点事情做。”   米正给小章 递零食的动作一顿,拆开包装往自己嘴巴里塞:“那你可真够‘随便’的。”   小章 哈哈一笑,看他的动作也不介意,非常自来熟地拿桌上的水果和蛋糕吃:“我就这么一说。”   “你的桃木剑材料很特殊吗?”比起古董级别的青铜剑,还有大五帝钱制作的铜钱剑之类的,桃木剑应该不算难得吧?   小章 挠挠头:“有点特殊的,是长在阴地的雷击木,还有点年份,请了九师做的。我们天正教人多嘛,好东西不够分。我现在排队,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轮上。”   九师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组织,是由许多技艺非凡的工匠组成的,专门制造法器。   他们通常专精于自己的技艺,对别的并不关心。   米正当然听说过九师的名头,感慨:“那就没办法了。九师人数太少了。”   玄门的人本来就少,但好歹还能走南闯北长长见识,收入也还算不错。   但是九师作为工匠,收入确实不算低,但那都是成名之后。在他们成名之前,投入的金钱和精力是外人不敢想象的。   而且他们的工作非常枯燥,比死宅还死宅,对资质的要求一点不比玄门弟子低,人就更少了。   米正本来想说长在阴地的雷击桃木的话,自家祖坟应该有,但牵涉到九师,他就不吱声了。   三个人又聊了一下玄门最近的新闻,小章 就先回房休息一下。   他今天累倒是还好,就是一路过来风尘仆仆,总得先洗个澡换身衣服。   他本来不想睡觉的,但在客院里待了一会儿,自然就感觉困了,想着和米正也熟悉,就没多计较,直接就睡了。   他一觉睡了两个小时,醒过来感觉精力充沛,连修为都隐约涨了一点点,才喃喃了一声:“好家伙。”   整个房子竟然笼罩着一个大型聚灵阵。   豪宅什么的,干他们这一行的见识得多了去了。   甚至他从小生活的天正教,明面上的生意就有大型连锁酒店,还有房地产相关行业。   米正家的房子并不稀奇。   但这么大的面积,竟然布置了一个聚灵阵?这也太可怕了!   又不是什么小说。   小章 洗漱完回到前面客厅,正好见到路夏槐进来,一时间有点懵:“老师?”   路夏槐看到他倒是不惊讶,笑了笑:“听小正说你到了,正好晚上一起吃个饭。之前让你看的书看过了吗?”   一进入师生问答环节,小章 立刻就打起了精神:“看过了。有几个问题不太明白……”   路夏槐就带他去书房。   书房里,姜稷在电脑前敲敲打打。   米正则拿了一台缝纫机在做手工,桌角坐着一个僵尸娃娃。   小章 刚想说僵尸娃娃看上去有点眼熟,就见僵尸娃娃自己摘了口罩,冲着他一呲牙:“嘶——”   小章 只是脚步顿了顿,无所畏惧:“难道我会怕一个戴小草莓口罩的?”   僵尸娃娃郁郁,把口罩重新戴好。   他现在已经不是刚收服时候几乎光溜溜的样子了,洗得很干净,散发着洗衣液的薰衣草香气,穿着白色T恤和背带牛仔裤,长发绑了两条麻花辫,还扎了蝴蝶结。   小章 走近了打量:“嚯,还是手工皮鞋!真皮?”   “嗯。”米正在给僵尸娃娃做个小背包,“我没那么大本事,在网上找了个做娃衣的帮忙做的。”   主要是他没这个耐心琢磨这些。   他对缝纫的能力,比钉纽扣什么的好一点点,也就是会踩缝纫机,给大花做个能装东西的背心什么的,还得网上找了图样照着来。   小章 对这个也行,看着一心二用,一边回答路夏槐的问题,一边给米正搭把手。   等李叔过来叫他们吃饭,路夏槐才好奇地问:“没想到小章 也会这些。”   小章 就笑呵呵地说道:“老师也知道我是孤儿嘛。虽然有很多长辈照顾我,不过不能什么事情都麻烦别人,这点小活还是自己干了,也不难。”   他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路夏槐一听直接愣住了,缓了几秒钟才和他们一起走,看着米正,心情复杂。   小章 是孤儿,不知道父母是谁。   米正不是孤儿,知道父母,却过得和孤儿没有什么两样。   米正一回头就知道路夏槐在想什么,有点不感冒这种奇怪的愧疚:“妈,我不是一个人生活的,我有我大伯呢。”   他大伯不能说比一般的父母强,但作为家长,至少也是平均线以上。   再说他同学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不和父母一起生活,好些留守儿童呢。   小章 已经接受了米正是他老师的儿子这一事实,但听他这么叫,总觉得违和。   谁能想到呢?科学家的儿子竟然是搞玄学的。   他这么想的时候,完全把自己这个玄学科学双担的人排除在外了。   被他们遗忘在书房里的僵尸娃娃等完全感觉不到人声,熟练地蹦跶下桌子,飞快地开门,撒丫子就跑。   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嘻嘻一笑,追着他跑。   没一会儿,大花就像是一道黑色的流光,“喵”了一声飞奔而去。   小章 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米正已经习惯了:“没事。大花遛弯呢。”   小章 想了想大花走路的时候能够看到的起伏的肌肉块,露出羡慕的表情:“你家大花是玄猫吧?每天的运动量不小啊。”   “还好吧。千金也差不多。”米正掏出手机,给他看了一下千金的照片,“喏,大花养大的崽。”   大半年的成长,千金已经从拳头大的毛球,逐渐有了成年猫的架势。加上它是一只长毛猫,看上去要比实际体型更大。   “也是玄猫?”小章 不明白了,“你们这儿玄猫那么多的吗?能不能给我也来一只?”   “没有。我就见过这两只。”米正收回手机,“周一千金会回来玩,你可以问问它。”   千金需要的活动空间太大,关航几乎每周都会带着千金“回娘家”。   反正他们只在外面院子里玩耍,有时候米正不在也没关系。   第二天一早,杨佑就带着小章 出去找房子。   小章 出身天正教,自己的天赋很好,早就已经独立接单,预算很充足,房子能够选择的余地就很大。   杨佑非常轻松就给小章 找到了一处合适的房子,轻松到都不敢收人中介费。   米正这边刚送走小章 ,就迎来了另外一位客人:“四哥!三婶!”   米四哥今天是特意从京城回来,来接三婶去京城的。   三婶考到了京城的大学,成为了米四哥学妹。本来她早就该去的,只不过手头有点事情忙,就等到了今天:“我说不用来接我,非得过来一趟。我是你妈,又不是你闺女,真是的。有这时间陪我这个老太婆,还不如陪你女朋友。”   米正一听,就看向米四哥:“我有四嫂了?什么时候介绍我认识一下啊?”   米四哥脸皮有点发红:“八字没一撇呢,别听我妈瞎说。”   他这次坚持自己来,主要还是想跟米正好好道谢再郑重道别。   高考怎么辛苦,他又不是没经历过。   他当年一个应届生考试都这么累了,他妈放下书本都多少年了,再经历一遭,难度他都不敢想。   他本以为老妈起码得等到明年才能有个过得去的成绩,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就考入了和他同一所大学。   厉害了我的妈!   这段时间他不在老妈身边,多亏了米正的照顾。   尤其是米正给找的小纸人老师,超强!   米正大概能理解米四哥的意思,不过不觉得隔三差五去探望一下三婶,或者休息日让三婶过来小聚算是什么照顾。但还是收下了米四哥准备的礼物,又送他们去了地铁站。   他们还得赶一会儿的高铁。   米正突然有些感慨:“突然感觉身边全是学霸,就我一个学渣。”智商洼地的感觉……也还好。反正他也不靠脑子吃饭。   术业有专攻嘛。   伴随着开学,小章 很快就搬了出去。   他有钱好办事,找人花了一天时间收拾房子,拖了一天搬家,还是为了看千金。   长毛黑猫非常威严,一双金色的眼睛看向人的时候不怒自威。   关航这个猫爸盘腿坐在树荫下的野餐垫上,全程看着自家闺女和养父大花玩耍:“平时在家里单独看还以为长大了,和大花在一起瞧着还是个小猫呢。”   小章 已经听过了千金的部分事迹,在一旁吐槽:“小猫可不会打狗。”   “那是他们先遛狗不栓绳的!傻狗都冲着小孩儿跑过去了,还说‘我家狗不咬人’呢。”关航提起来就气,“就这票子人,破坏文明养狗的人的生存空间。”   小章 欲言又止。   劝阻不文明行为确实不错,但千金作为一只顶多就是亚成年的小猫咪,已经不是头一回劝阻(物理)狗子了。   它五个月大的时候就已经称霸了整个小区,不服气的猫全都揍过,现在不服气的狗也都揍了一遍。   “你不担心千金打人吗?”   关航得意一笑:“不会。昨天千金发现了小区里的一个独居老人晕倒在家里,幸亏抢救及时。业主群里疯了一样夸千金呢。”   玄猫能沟通阴阳,看到灵魂很正常。   小章 和米正都懂。   三个人聊了一会儿,关航突然想起来:“仙哥儿,你什么时候回玥城?能不能顺路帮我带点东西。”   “行啊,我明天就回去。”其实米正经常两边跑。   反正轿夫鬼开车又快又稳,他就当是在玥城上班呗。   他大伯一个人看店,不时常回去看看有点不放心。   关航是知道他经常回去才这么拜托的,东西今天也一起带来了,是一些热带水果,还有一些他自己做的糕点,分别装了四个盒子,上面都写好了人名:“我爸妈给我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准备的,非得要送去。”   玥城其实也能买到,但做子女的总是见到好东西就想着给父母带一份。做父母的也是一样的。   “你到了放香烛铺就行了,我让我小舅舅过来拿。”   “行。到了我给你打电话。”   关航想到明天上班就提不起劲:“真不想上班,想去你家玩。今年降水挺多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钓到大鱼。”   米正就拍了拍小章 :“你就别为难咱们这儿的小河了,再说我老家那儿修路呢,下次让小章 带我们一起去海钓。”   南城是滨海城市,海鲜是城市基因的一部分。   小章 充满自信,对关航发出邀请:“要不十一假期,我们一起去南城啊。包吃包住怎么样?”   关航差点哭了:“我做服务业的啊哥!你放假的时候,是我最忙的时候。”   送走了关航,米正第二天就带上东西回了玥城,都不用他打电话,关航的小舅舅已经等在了香烛铺,还给他和米良继带了早饭。   三个人一起在隔壁肉夹馍店借了张桌子,吃完早饭,关航的小舅舅才告辞离开。   最近是香烛铺的淡季,米良继又琢磨着出去旅游,正在和他的一群老伙计商量目的地。   米正就劝他们:“要不我给你们雇个司机,别自己开车了。”一个个都年过半百了,又是玩又是开车的,累不累?   米良继一听就不乐意了:“我才五十出头,凭什么不让我开车!”   米正忍了忍,没忍住:“不是我不让你开车,是交警不让!一群叔叔伯伯阿姨婶婶,就你一个人没驾照!”   米良继大怒:“我去学!”   真要学开车,也得等这次旅游回来了再说。   米良继他们很快就出发了。   米正就每天在玥城看店,有时候就不回省城。   姜稷每天都会过来,反正他一个鬼的速度飞快,除了要监督米正的功课之外,他还得琢磨婚房装修。   为此,向宇寰也待在老宅那边,每天给甲方爸爸出图纸。   他进不去姜稷的墓,哪怕有尺寸,没有实地看过凭空出图本来就比较难。   加上姜稷和米正又没有明确的想法,难搞到他一个鬼都要出黑眼圈。   主要是姜稷!   要不是他打不过!   米正就是在他两眼赤红的时候回来的:“向哥?”   哇,向哥看上去真可怕,一口能吃掉三个他。   向宇寰已经颓到一个鬼出来晒太阳了:“怎么中午回来了?”   他坐在门槛上,怀疑鬼生。   “村长说要修我们这一段路了,让我回来看看。反正店里没什么人,我就提前关店,休息半天。”外面的大路已经特别难走,他还是骑着自己的小三轮回来的。   他正在和向宇寰说着话,突然听到有人叫他。   “小正哥儿?哎呀,多少年没见了,比以前更帅了!”   米正扭头一看,发现是个有点面熟的年轻女人,举着自拍杆对着他,显然是在直播。   女人对着镜头笑:“对,这是咱们村的村草,颜值高吧?不美颜,真人比镜头里还好看呢……咦?怎么没信号了?”   女人摆弄了两下手机,走远了好一段路才恢复了手机信号,往老宅这边走了两步,信号又没了。   她脸上显然不痛快,走路的脚步都重了一些,踩得路上扬起尘土。   她走了一段路,才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对米正说道:“小正哥儿,我是你莉莉姐啊,一会儿晚上到我们家来吃饭,正好认识认识你姐夫。”   “不了,我家里有客人,不麻烦了。”米正直接拒绝。   米晓莉还想说什么,却见米正已经转身进了老宅。   她想追过去再说两句,却见信号已经恢复,赶紧对直播间的观众们道歉,又指了指老宅:“我阿弟回来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他家看看。咱们村里也是有豪宅的。”    第70章 脚印   村里的临时路很快就修好了, 靠米正这一段的路,因为只通他们一家,加上周围的果园, 最后只修了一条很窄的临时路。   其实就是用铁板简单架了一下, 借用了一下果园里原本的小路, 绕个弯。   这样的话能够尽可能减少果园的损失和工程量。   麻烦就是米正这段时间连三轮车都不能进出, 东西得靠肩扛手提。   他倒是无所谓, 反正他家还有不走寻常路的轿夫鬼。   他自己也不介意多走几步路。   平时他们家也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只是没想到没消停多久,他正在院子里制香呢,外面就有人直接大咧咧走进来:“小正弟弟在家吗?莉莉让我给你送点菜过来。”   米正走出去一看, 一个陌生男人胸口还挂着个运动相机:“你是谁?不要拍摄我家。”   男人嘿嘿一笑,假装捣鼓了一下相机:“不好意思啊,我这就关掉。我是你莉莉姐的男人,叫张胜, 你叫我一声胜哥就行, 之前我和莉莉结婚的时候还见过的,忘记了?来,一会儿修路不方便进出,这些菜你拿着, 省得买了, 还是我给你放厨房里去。”   他十分自来熟地说了一串,说着就抬脚要往屋里走。   米正脚步一错, 把人拦住:“不用麻烦, 家里不缺吃的。”又对张胜笑了笑, “我家里阴气重,还是不要进来的好。”   本来米正的体型又不怎么魁梧, 瞧着又白嫩,张胜十分不放在眼里。但被他这么一笑,后背竟然感到一阵寒意,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拿着菜回去了。   米晓莉已经结束了直播,在家门口等着,看他没一会儿就还是拿着菜回来:“怎么了?菜没送出去?没见到小正哥儿?”   为了视频效果,他们可是准备了许多鸡鸭鱼肉。要知道现在外面修路,他们家出去买菜也不方便。   “见是见到了。”男人搬了个小马扎坐下,把菜放在地上,“媳妇儿啊,我怎么觉得这个小正弟弟有点邪乎呢?”   米晓莉噗嗤一笑:“邪乎什么?小正哥儿就是人长得好。难得他回来了,起码可以整上十期素材。他们家那老宅,比我们这个村子的年头都长,听说里头有不少的老物件。还有他家的狗,岁数很大了,比小正哥儿都大呢,今年应该有21岁了,是我们村里的狗王。”   张胜听米晓莉一说,心里面也热乎起来:“咱妈不是还说他养了一只猫,有狗那么大?”   如今城里的日子不好混,反倒是一些三农题材的短视频受欢迎。他们夫妻俩在城里的生活一地鸡毛,干脆一合计回村里来,拍起了短视频。   作为新人来讲,各方面数据倒是还行,但村里的生活哪里来那么多素材可拍?   总不能天天拍在果园里干活?   他们虽然拍的是三农题材,也要讲究一个新颖,才能在众多视频博主里脱颖而出。   米正就是一个现成的好素材。   人长得好,祖上有传奇故事,老宅大气,连养的猫狗都不一般。   张胜心思又活络了,跟着米晓莉称呼:“我瞧着小正哥儿不太欢迎咱们去拍呢。”   米晓莉对米正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你当人人跟你似的社牛呢?他人比较内向,其实很乖很好说话的,回头我再跟他说说。他还叫我爸一声大伯呢,放心好了。”   “那我先去剪视频。今天直播画面带到了,我刚才运动相机也拍到了一点,应该能剪上几个镜头。”   米晓莉看自己男人回屋,重新低头干活,琢磨着是不是养一只狗或者猫。很多人都喜欢萌宠,虽然她不觉得村里的这些土狗土猫有什么好看的。   没过一会儿,张胜一脸郁闷地走了出来:“手机和运动相机好像都坏了,今天拍的画面怎么都不能用?”这是他们吃饭的家伙,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他还是拿着设备跑了一趟城里去维修,结果也没检查出什么毛病。   出现问题的视频,都是和老宅相关的。   米晓莉一脸遗憾:“可能是那边信号不好。我今天直播的时候就是。”   张胜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米正懒得搭理他们家,忙完自己的事情,看道路按照之前商定的在修,就没怎么管。   反正家里有向宇寰在。   向宇寰修墓不行,盯着修路还是很行的。他还带着底下最近无所事事的大师傅们,帮着修路的工人查漏补缺,规划了绿化带,选了树种。就等道路干了之后,就可以把树苗运进来直接种下。   本来村里的路就没多长,这边笔直一条,还有人帮忙;村里的路七歪八扭,还各家都有小心思;最后反倒是通往老宅的路是最先修好的。   村里人为此去村长家闹了一阵,村长压根不理会:“有本事你们也出工出力,成天见不得别人好!再闹,都别修了!”   村里人见村长发了火,这才消停了。   至于作为当事人米正,村里人向来是没胆子去老宅那边的。   张胜是外来的女婿,住了一阵之后,也发现了这点,感觉很奇怪:“都是姓米的,怎么小正哥儿家和村里人不亲近吗?”   他看米晓莉在门前扫地,就接过扫把自己来。   这段时间村里修路,到处都是灰。   他们拍视频的,肯定得更干净整洁一点。   米晓莉是年轻一辈,以前专注读书,工作也是在外地,村里的八卦基本都不清楚,加上自家和米正家还算亲近,压根不觉得:“没有不亲近啊。小正哥儿家离得远,村里人一般不过去。”   她朝着自家后窗的方向指了指:“这边过去全是小正哥儿家的地,那边是以前的祖坟,还有一些荒山,没什么好去的。”   张胜看了看:“那么大?”   米晓莉摆摆手:“瞧着大,没什么用。山上又没什么产出,顶多就是捡点柴,摘点野果子。这些东西,周围的哪座山上都有的是。”她和张胜凑近了点,小声说道,“咱爸租的小正哥儿家的地可好了,就是因为离得远,都没人过来搞破坏的。大黑每天都会带着村里的狗巡逻。咱们家那么大果园,别说是监控了,连条狗都不用养。村长家的果园还少不了人去摘几个果子呢。”   就这一项,每年省了不知道多少烦心事。   尤其他们家的地租还比村长家的便宜。   这几天张胜拍到了大黑带着狗群巡逻的画面,播放量创了新高,粉丝数直接提升了一大台阶,十分心痒:“要是能给大黑装个运动相机就好了。”   “那就别想了。小正哥儿管大黑叫黑哥,舍不得的。平时我们拍一拍,不影响大黑的生活也就算了。”米晓莉琢磨了一下,“要不我们也养一条细犬?”   两人正说着,突然看到一只大黑猫叼着一根绳从他们面前走过。   米晓莉试探性地叫了一下:“大花?”   大黑猫扭头看过来。   米晓莉看清楚它嘴里叼着的哪里是一根绳,分明是一条蛇,吓得尖叫起来。   大花被吓得往后撇了撇耳朵,加快速度往家里跑去,在还没干透的水泥路面上留下两排梅花印。   大花经常昼伏夜出,有些时候还住在店里,张胜还是第一次见到,等大花走远了,才说了一声:“我去,这么大一只。比狗都大!”   米晓莉倒是若有所思:“大花在,估计小正哥儿也回来了,正好过去商量一下拍摄的事情。”   说完,她就放下手头的事情,拉上张胜,看他还去拿运动相机,没让:“先别拿相机。我们先套套近乎。”   她本来有些奇怪米正高中毕业了,怎么没出去打工,后来听她爸妈说了自家三叔的事情,就明白了。   对于这个,她其实有点疙瘩在心底。   明明是自家的三叔,想要给人安排工作岗位,怎么不先考虑自家人,反倒便宜米正?   看看人家住着那么大的房子,稀罕一份快递员的工作不?   不过现在三叔已经没了,连三婶和她堂弟都已经搬走了,快递站也转让给了别人,她就没再多想。只是想起来的时候还难免可惜那个快递站,要是能顶给他们,现在也不至于回老家当三农主播。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是压根不去考虑转让费,这会儿已经拿了几兜水果,走到了米正家老宅面前。   村里平时白天都不关门,尤其是米正家,有时候晚上也不关门。反正一整天都有鬼在,也没什么人过来。   她刚走近,就闻到一股烟味,低头一看,就发现门口插着三炷香,感觉有点奇怪,但没多想。   倒是张胜想起来上次米正说阴气重的事情,小声问米晓莉:“老房子阴气重,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米晓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想什么呢?顶多就是有一些以前神神叨叨的故事,能有一成真的?”说完,她象征性地拍了拍敞开的大门,冲着屋里头叫,“小正哥儿?在家吗?”   米正不在家,大花走了出来:“喵?”来找我儿子?   一个男鬼跟在大花身后:“小正出去了,不知道要多久回来。有什么事吗?”   男鬼本身是个厉鬼,修为不低,在老宅这里天天吸着香喝着奶茶,养得满身灵光,瞧着跟活人一样,只是厉鬼的凶悍气息愈发张扬,明明只是很普通的说两句话,就让米晓莉夫妻俩都退后一步。   “不不不,没什么事!”这什么人啊,高低得杀过好几个人吧?   “那、那我们先走了!”太可怕了!这就是米正说的客人?   男鬼看着两人一溜烟跑走,不明所以:“怎么跟被狗追似的?”   大花:“喵~”管他呢,它去找它儿子和狗爸去!   男鬼看它一只猫往后山走去,就叮嘱:“晚上记得回家吃饭,蛇我帮你先养起来!”   “喵!”好。   大花找到米正的时候,才发现还有姜稷在。   它挨在大黑身边坐下,看两个人不知道在干嘛,觉得有点无聊,突然一只蚂蚱从草丛里跳起来,“啪”一下就一爪子按上去。   米正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大花?什么时候来的?”   他手上拿着一把修枝剪,脚下放着一个背篓,正在和姜稷一起折腾山上的野桃树。   之前小章 的桃木剑给他提了个醒,家里的野桃树其实是不错的材料。   祖坟上的那些,他现在用是暴殄天物,但别的山上的野桃树,他现在用着刚刚好。   反正桃树也需要整枝什么的,再捡点桃核,够他练习一段时间了。   顺便再看看山上的野果,看什么时候摘了,像去年一样酿点葡萄酒。   大花抓蚂蚱兴高采烈,在草丛里扑腾得跟个兔子一样,压根不理他。   米正当然也不指望大花回答,看看背篓里的材料差不多了,就跟姜稷一起下山。   荒山没什么路,姜稷还把大黑抱了好一段。   大花比他们慢一点,抓了一只野兔子。   这只野兔子比平时抓到的更大,瞧着有半只大花,被咬着脖子拖在地上。   大花本来把兔子交给了米正放在背篓里,等到了家门口,它又把兔子叼起来往村里去了。   姜稷还是头一回看到大花这样,问米正:“大花是在村里有老婆孩子了?”拿猎物养家去?   米正在看水泥地上的猫脚印:“没,你看它尾巴竖得笔直,肯定是去村里嘚瑟了。”不过这么大的野兔子确实少见,“以前它抓到大鱼大老鼠大点的蛇什么的,也会到处炫耀。不信你一会儿看村里的群,肯定有人会拍照。”   姜稷没加村里的群,拿米正的手机看。   果然,没一会儿就看到有人拍了照片上来,还发了语音:“大花真厉害,比狗都厉害。”   “好家伙!这兔子得有七八斤!”   “哪儿抓的?我们也去套兔子!”   两人正看着,向宇寰过来,指着一路的猫脚印,问:“重新做,还是让他去?”   米正无奈地叹了口气:“就这么着吧,反正也不影响使用。”   向宇寰就招呼他们回屋:“我又出了一版设计图。电力问题,还是用移动电源吧,反正你们也不会长时间待在墓里面,山顶也不好架风力发电站和光伏板。”   姜稷觉得:“我可以去学。现在哪家还没电的。”   米正倒是觉得无所谓,一张嘴就把车轮子开到姜稷脸上:“移动电源够了,反正在婚房里的正事,也不用什么电。”   姜稷老脸一红,抬手抹了抹脸上的轮胎印。   他们商量了一会儿,吃了晚饭就去折腾今天弄回来的原材料。   结果等第二天早上出门,才发现水泥路上除了猫脚印之外,还多了好几排鞋印。   米正:“谁啊?我回家没从这里走啊。”目前全家需要从这条道上脚踏实地走路的人类,不是只有他一个吗?“莉莉姐的男人?”   男人的脚印,看样子应该不会是米大伯。   一个男鬼出来说道:“对,就是他。”   既然被鬼看到了,那就肯定是有办法的。   目前这一溜的足迹,只是给米正展示用。   过着养老生活的家养厉鬼打了一下响指,一路的脚印就飘了起来,像是有人在走动一样,调转了方向,走到了米晓莉家门口,有一些鞋印直接走进了房门,走不进去的就在家门口徘徊。   米正向来起得早,这会儿天刚蒙蒙亮。   米正看完就把事情丢开了,毕竟邻里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些事情不用说太明白,免得撕破脸不好看。   厨房已经准备好了早饭,他还得赶着去城里看店,就赶紧去吃饭,出门还不忘记打包一份鸡蛋灌饼和热豆浆:“最近有点饿的快,晚饭帮我多准备一点。”   在老宅工作的厨师鬼立刻答应下来,还问他:“要不要准备一些点心给你当夜宵?”   米正琢磨了一下,觉得不用:“我晚饭多吃一点就行了。”本来已经多吃了,再吃夜宵,别还没结婚呢,就中年发福。结婚照拍起来不好看。   说完,他从果园的临时路走去,绕着弯拐到村里,就听到米大伯娘在骂:“这什么人啊?怎么踩了一路的脚印?不长眼,没看到水泥还没干吗?”   靠村里的这些路是昨天晚上刚浇上去的,看上去脚印更加清晰。   家养厉鬼也有祸不及旁人的考虑,一长溜的脚印全都集中在他们一家门口这一段的路上,密密麻麻转了不知道多少圈。   米正没吱声,走去村口的小广场上,开了自己的电三轮就走。   到了城里把车停在后院,按部就班开了店,开始一边看店一边做手工,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关店的时候姜稷来接他,两个人就一起回村。   姜稷开着三轮车,看米正坐在后面吃肉夹馍:“家里你自己种的那些不是能吃了吗?怎么还这么容易饿?”   米正听着感觉不可思议:“我不就种了点生菜?”肚子饿,靠吃几片菜叶就能饱吗?   还是说让他吃种的其它做手工的材料?   柳树啥的……不至于啃树皮吧!   姜老师深深怀疑自己这个学生这么长时间每天在学什么:“……你会感到饿,不是你的肚子饿,是你这段时间灵力消耗得太多,有一部分需要用食物来补充。”   其实米正的灵力,主要是靠自己的灵力循环。类似他这样等级的天生灵体,呼吸间就是在修炼,通常不需要额外再补充。至于修炼功法什么的,还不如他就这样日常呼吸增长得快。   只是米正这些天做手工比较勤快,加上最近画的符等级越来越高,消耗量就赶不上日常恢复的量,补充能量缺口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吃。   米正对姜老师很信任:“那我今天回去多吃一盘菜。”   两人把三轮车停好,就见张胜和米晓莉夫妻俩白着一张脸出来,看到米正也没以前的热情,反倒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小正哥儿回来了啊?”   米正就随口回了一句:“嗯。莉莉姐这么晚还出去?”   晚上六点在城里还早,但是在山村里,很多人家都已经吃过晚饭了。   像米家庄,就算晚上会出门,基本也就是在村子里串串门打打牌什么的。   米晓莉笑得更尴尬了,含糊地说了一声:“是啊,有点事情。”   米正没追问,就跟他们道了个别,顺手打开村里的聊天群吃瓜。   村里平时没什么娱乐,群里肯定都说开了。   果然,消息99+,全是语音。   米正一条条点开,笑得不行:“他们竟然还闹到了工地,叫了警察。”为的果然是那排脚印的事情。   结果想当然,调查起来很容易,脚印的所有人就是张胜。   警察就是好奇,怎么还有人报警抓自己的?   虽然这件事情有点蹊跷,但也没人无聊到去偷张胜的鞋子穿了走出那么多脚印,再把鞋子还回去的。   就算真有人这么无聊,鞋子还回去了,人总得出来吧?   脚印可只有进去的,没有出来的。   昨天晚上大花叼着兔子在村里炫耀,张胜跟了一路,包括跟着大花回老宅的那段。   当时村里的水泥路还没铺,倒是没有大花脚印,没想到本来说好的一晚上大家都别出去,看好自家的牲畜,结果变成了这幅样子。   只不过脚印都集中在他们自家门口,村里人更多的抱着看戏的心态。   最后警察和村里调解,让张胜赔了修复的钱。   “听说是连夜去妙华寺烧香了!”说话的人压根就不在意米大伯一家也在群里,笑声简直要溢出屏幕。   米有德在村里从来都暗搓搓地好强,打心眼里觉得自家的日子过得全村第一。这次被村里人这么说,他是一声不吭,在家和他老婆嘀咕:“这事情太邪性了。别不是莉莉和胜子在外头惹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屋子外头的脚印好说,屋子里头的脚印呢?”   米晓莉夫妻俩现在住的房子,可是他们家老三原来的房子,装修都是年前的事情了,压根不存在地上水泥没干的情况。   他老婆也这么觉得:“都怪小夫妻俩打扫太勤快,直接把脚印擦干净了。我说之前他们俩在城里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各种不顺利?不行,我得去镇上问问算命瞎子。” 第71章 邻里和睦   米晓莉夫妻俩还没从妙华寺回来, 米有德夫妻俩就已经从算命瞎子那儿得到了答案。   “你们就是命犯小人。”米大伯娘从算命瞎子家一出门,就给女儿打电话,叮嘱, “一会儿菩萨那儿多上几炷香。”   米晓莉和张胜平时不信这个, 不过这一回他们也有点毛毛的, 一口答应下来:“放心吧妈, 我们在庙里呢。”   他们也不知道这个菩萨那个佛的, 买了人高的香, 就挨个磕过去。   十八罗汉磕得头昏眼花,差点没从罗汉堂里走出来。   没看到山上有什么吃的,他们还一路下山去。   米晓莉早上就没吃什么, 有点低血糖。   张胜扶着老婆:“咱妈说的对,我们肯定是犯小人。从年前开始,咱家就不怎么顺利。”   两人好不容易下了山,问了人才知道妙华寺的斋菜就是在山上庙里的食堂。   米晓莉摆了摆手:“我已经爬不动了, 随便周围找一家吃。”   “行。这一期也算拍了不少素材。”然后两人就体验了一把景区物价。   别说是米晓莉了, 就是张胜都觉得实在心酸,想想回去的路还难开,就提议:“要不我们先去城里看看媛媛?”   张媛是他们的女儿,今年刚上幼儿园, 想着省城的教育好, 就没跟着他们回米家庄,交给奶奶在省城照顾着。   从妙华寺到省城的距离和回米家庄的距离差不多, 夫妻俩确实有一阵没回去了, 都不用商量, 直接去了省城。   两人刚下车,就被满脸怒容的邻居拉住:“你们两个能不能管管你们家孩子?白天闹晚上闹的, 别人不要休息了?”   张胜和米晓莉听得一头雾水,但是他们还没到家,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能先道歉了再说。   邻居看他们态度还算好,就暂时先放过他们,骂骂咧咧地走了。   米晓莉觉得这事情应该不太可能是他们家:“媛媛白天要上幼儿园的,顶多就是晚上闹一闹,八点就睡了。怎么可能闹一整天?”   张胜也觉得是:“可能是别人家的声音传递过去的。楼房就是这样的,听起来是楼上,有可能是楼下。”   他们当初买房的时候,米晓莉家里给了钱。   本来按照米大伯的意思,这些钱是作为首付,让他们夫妻俩买一套好一点的新房子。   但他们算了算,还是拿这笔钱全款买了一套老破小。房龄摆在这儿,房屋质量显然不怎么样。   老破小没有电梯,他们为了图便宜,买的楼层又高,结果还没走到房门口,就听到儿童的尖叫声。   米晓莉下意识看了看门牌:“没走错啊?”   张胜看了一眼门口的一堆杂物,其中有一些眼熟的物品,皱着眉头对她叮嘱:“一会儿你站我背后,别说话。”   米晓莉听了,也知道事情不太对劲:“你一会儿也好好说话,别急。”   张胜“嗯”了一声,掏出钥匙开门进去。   原本被大门隔绝的音浪一下子冲了出来,像是一个巴掌一样糊到了脸上。两人下意识都往后仰了仰。   两个小男孩在不大的房子里来回飞奔,从客厅跑到卧室,从阳台冲到厕所,又踩着沙发上一溜烟爬到柜子上,再从柜子爬上餐桌踩着椅子跳下来,灵活得跟个猴子似的。   一个穿着他们女儿的公主裙,跑在前头的那个手上高高举着米晓莉的内衣。   就算在门口的时候已经预料到家里的情况不乐观,做了一些心理建设,但眼前的这情况,还是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夫妻俩的神经瞬间就绷断了。   张胜连鞋子都没换,直接大踏步上去,一手一个把两个小男孩抓起来掼到沙发上:“闭嘴!”   沙发的海绵弹性十足,小孩儿扔上去弹了两下,一点没伤着,但一下子被摔懵了,隔了两秒,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一个老太太手上拿着锅铲从厨房跑了出来:“玩得好好的,怎么哭了?胜子、晓莉,你们回来了啊?”   米晓莉看着婆婆,板着一张脸从一个小男孩儿手上把自己的内衣抢过来,直接扔进垃圾桶里,跟张胜说了一句:“我去房里看看。”   张胜还没说什么,两个小男孩儿看到老太太,像是看到了救星,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扑到她怀里,指着张胜骂:“奶奶,二叔打我!”   另外一个岁数略大一点的,躲在老太太背后,冲着张胜骂:“你现在打我,我以后不给你养老!你没儿子,以后家产都是我们的!这房子也是我们的,你给我滚出去!”   三四岁的孩子,压根就不存在什么金钱观念,养老什么的更不用说。   他们会这么说,显然是听大人说的。   老太太赶紧止住小孙子的话头,对儿子尴尬地笑了笑:“胜子啊,你别听你侄子乱说。”   张胜这几天本来就因为事事不顺,有点心烦气躁,这会儿已经被气到了极致,反倒冷静下来:“妈,别的我也不多说。辛苦你这段时间帮我们带媛媛,要不你今天就先回去吧,以后媛媛还是我们自己来带。”   老太太一听这话,刚才还略带心虚的表情顿时就收了起来,把脸一拉:“你这话说的。”刚想说什么,记着厨房里还在烧的东西,赶紧回去关火。   两个小的怕劲儿过了,又天不怕地不怕起来,往张胜扑过来拳打脚踢:“让你欺负我们,让我爸爸打死你!”   另一个说道:“我爸爸是你大哥!你得听我爸的!”   张胜一手一个把两个小崽子扣住,对房里喊了一声:“莉莉,帮我把媛媛的跳绳拿来。”   米晓莉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但直接去了隔壁儿童房,对满墙的乱涂乱画和比涂画还乱的房间深吸了一口气,很快找到两根跳绳,和张胜一起,把两个小孩儿反绑在椅子上。   两个孩子知道大人动了真怒,连哭都不敢大声,只敢抽抽噎噎。   老太太没想到自己就是去关个火,出来两个孙子就被绑了,顿时要上来解:“你们干什么呢?这是你们的亲侄子!你们以后没儿子,不得靠他们给你们养老送终呢?”   张胜听他妈说这个话,脑门上青筋直跳:“我有女儿,干嘛靠他们!再说我有手有脚的,能够自己赚养老钱。”   老太太立马就说道:“你们年轻人不懂。女儿养大了终究是别人家的,哪能顾得上你……”   “妈!”米晓莉提高声音打断她的话,“我就直说了。您现在马上走,今后我们就当是普通亲戚,逢年过节问候一声……”   老太太对儿子还能勉强好声好气,对米晓莉这个儿媳可不客气:“我跟我儿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你吃着我儿子赚来的,住着我儿子的房子,家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   米晓莉冷笑一声:“这房子我家买的,和你儿子没关系,和你老张家更没关系!马上给我滚!”   老太太被气得心口疼,指着儿子:“你马上给我和这个女人离婚!那个小赔钱货也不要了,再娶个会生儿子的媳妇儿去!”   没想到张胜压根不听他的,一手拉住米晓莉,一手掏手机:“老三,你过来一趟,把妈和你儿子,还有大哥家的一起接走。上班?不会请假吗?不过来也行,我直接叫车把人送到你单位门口……行,我等你半个小时。”   半个多小时后,张胜和米晓莉夫妻俩板着脸,看着老太太和两个小的拉着行李箱站在小区门口。   张胜正在看他三弟的位置信息,没想到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抬头发现果然是熟人,下意识扬声叫到:“小正哥儿!”   他没见过米正几次,但米正长得太有辨识度了,随便往人群里一站,都跟会发光似的。   会这么叫他的,基本都是村里人。米正下意识回头,看到是张胜和米晓莉,就走过去:“莉莉姐,胜哥。”   本来他不怎么想搭理,不过看米晓莉的神色有点不对,看了看几个人的样子,摆出娘家人的姿态,问:“姐?”   米晓莉和米正的岁数相差了快十岁,打心眼里就觉得米正是个小弟弟,但现在看到米正在,也多了一份底气:“我婆婆要回家,一会儿你姐夫的三弟来接。你吃饭了没,一会儿我们一起吃个饭?”   米正知道吃饭不是重点,听出米晓莉话里的意思其实是想让他留下来,就顺口说了一句:“好啊。”反正他今天有时间,随口聊了几句村里修路的事情。   米晓莉本来是想和他说拍视频的事,但这会儿一点心情都没有,就聊了一些村里的闲话。   他们等了没多久,张胜的三弟张勇就来了。   他叫了一辆滴滴,人还没从车上下来,直接就向张胜抱怨:“哥,你干嘛这么着急?我这上班跑出来,还得扣工资呢,有事等我下班了不行?”   张胜直接说道:“不行。妈和你儿子自己接回去,我们家的房子和养老都不用你们多操心。”说着,他就把他们的行李往车上一搬。   两个小孩儿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但“小动物的直觉”感到事情不妙,这会儿就往张勇身后躲,也不告状也不打人了,像是两个被欺负的小可怜。   老太太更是一声不吭在边上抹眼泪。   米正在边上听得眉毛一挑,再看这一家人的做派,扭头去看米晓莉,问:“胜哥什么意思?”   米晓莉说:“他跟我。不跟就去父留子。”   张胜听得嘴角抽抽,放完行李赶紧回到媳妇儿身边,表明自己的清晰立场。他户口都落在了米家庄,可不能让老婆把他给去了。   张勇想扯掰扯掰,但他不敢多耽搁,只留下一句话:“晚点我再跟你说。”   米正看着他们一车人离去,不多说,跟着米晓莉他们回家。   屋子里还是一团乱,米晓莉和张胜都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张胜快手快脚先把沙发收拾出来:“别换鞋了,直接进来吧,你先坐着。”   米晓莉倒了一杯茶过来放在茶几上,看得出来她是想找点零食和水果招待,结果实在是找不到,只能尴尬地在米正身边坐下:“今天让你看笑话了。”   米正不喜欢他们乱拍视频,但也不至于处处看他们不顺眼,毕竟是米家庄的人,就问:“自家人谈这些做什么?受欺负了?”   米晓莉张了张嘴,苦笑着指了指一屋子的凌乱:“倒也谈不上。本来是想让孩子奶奶来照顾几天,没想到变成这样。也是我们不好,孩子本来就应该我们自己带的。”   张胜收拾屋子,问米正:“要不我们叫个酸菜鱼外卖?”   “不用,我吃过饭了。”刚才只是随口一说。   这附近就是丧葬一条街,他今天过来进点货。   米良继昨天晚上终于旅游回来了,他正好出来溜达一圈。这几天做手工做得人有点懵了。   米正看出夫妻俩的尴尬,对张胜说:“我家猫狗去村里,你拍一拍没关系。其他的,起码得先经过我同意。还有,路上的水泥没干,别乱踩。”又对米晓莉说道,“莉莉姐,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说完,他就站了起来,“那你们忙着,我先走了。”   夫妻俩看着他下楼,也说不出挽留的话。   等一会儿坐下之后,张胜才重重吐了一口气:“你还说小正哥儿好说话。他这样子瞧着像我们以前老板,你之前还说要给他介绍工作呢,轮不到我们好吧。”   米晓莉抬手就拍了他大腿一下:“小正哥儿本来就好说话。他什么样子?米家庄本来就是他们家的。他说话比村长还管用。”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们怎么都管他叫小正哥儿,不叫小阿弟?小正哥儿就是平时懒得管事。”刚才米正摆明了站在她这一边,让她感觉十分受用,加上丈夫自始至终站在她这一边,让她感觉事情也不那么糟心了,“先随便叫个外卖。我们把屋子收拾了,回头还是让媛媛跟着我们回村里住,在玥城上幼儿园好了。”   张胜只要想到刚才开门看到的场景,就不能更同意:“行。反正也就这几天修路难走了一点,等路修完了,去城里也不算远。我们把这里的房子租出去。”   夫妻俩商量定了,在省城多待了两天才回米家庄。   本来幼儿园报名早就结束了,不过玥城的幼儿园本来生源就少,规定就没有那么严格,很快就办理好了张媛的转学手续。   他们一番忙碌,村里的水泥路已经干了。   张胜和米晓莉两个人拿着水管扫帚冲刷路面,看到墙角半个没抹平的脚印,突然想起来几天前米正说的话:“莉莉,上次小正哥儿是不是说脚印的事情了?”   米晓莉这几天忙得人都瘦了两斤,闻言满头雾水:“上次?在省城的时候?”   他们回村这两天就没见到米正。   “对。说水泥地……没干什么的……卧槽!”张胜脸色一变,回村之后晒黑了许多的皮肤竟然隐隐发白,吞了吞口水才战战兢兢地问,“咱们家的那一地的脚印,是小正哥儿弄的?”   米晓莉干脆把水龙头关了,才说道:“这不是你自己踩的吗?还弄得家里好些脚印,还上了铲子才擦掉的呢。”   “我不是说了,那不是我干的!”张胜觉得自己冤得慌,“我进门就换鞋了,再说我干嘛没事在家门口转那么多圈?这些脚印真不是我干的。”   米晓莉站了一会儿:“那你说小正哥儿干的,他怎么干的?他干嘛这么干?”   张胜略显尴尬地指了指从他们家边上经过,通往老宅的水泥路:“可能是因为我跟拍大花抓兔子,在路上留了脚印?”   他们家的视频,大部分时候都是米晓莉剪辑的。   大花抓了个大兔子的视频,在网上的播放量非常高。   虽然有人说他们是摆拍,但大花的气场特别强,当天张胜拍摄地也很不错,完全凸显了大花的王霸之气。   别说才不到一个礼拜,就是过了一两年,米晓莉都会记得清楚这个视频。   “路上不是铺着稻草垫子吗?”没干的水泥路上,都铺着的,普通踩上去应该不会留下明显的脚印。   张胜:“……我过去跟拍的时候,似乎是没铺来着,还以为地上已经干了……”他越说越小声,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那我弄上去的脚印,也不能从那边路上跑咱们家里来啊。技术上怎么做到的?”   米晓莉感到头疼:“我说怎么小正哥儿不待见你呢。不管他怎么做到的,这事情是咱们不对,买点东西,上门赔礼道歉。”他们还白嫖了人家猫狗当视频素材,一分钱出场费没给呢。   “应该的。”张胜回屋就去拿车钥匙,“我去城里接媛媛放学,顺便买点东西。小正哥儿都喜欢吃什么?还是买点什么用的?说起来,他这两天在家吗?”   米晓莉也不知道,就去村口的情报中心转了一圈,回来就知道了:“小正哥儿这几天都在城里的香烛铺呢,我们一会儿买了东西直接过去。”   “他们家还开香烛铺?”张胜的声调有些变了。   米晓莉白了他一眼:“怎么了?香烛铺是小正哥儿的大伯开的,一会儿你到了恭敬点,叫大伯。”   “哦。”张胜只想着香烛铺,等真正进了铺子的后院坐下,透过后窗看到小仓库里活灵活现的纸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看着米正的眼神充满敬畏。   果然,让脚印回到他家里什么的,小正哥儿是掌握了技术的。   米正在跟小章 打电话,刚挂断,端了茶水过来,就听到张胜的道歉,愣了一下:“嗯?”   九月份的天气,河州还有些热,玥城却已经有了一丝秋意,坐在院子里喝茶正舒坦。   小院子里摆着肉夹馍店同款的小方桌和长凳,米正一时间有些犹豫是不是坐下。   张胜就把之前自己在水泥路上踩了脚印的事情说了,连自己不小心都不敢说。天知道他是真的不小心,那会儿天色已经晚了,他又很专注在拍大花,路边也没个路灯什么的,看不清楚很正常,但他一个字都不敢替自己辩解。   米正瞧了他一眼,把礼物收下,算是把这件事情揭过:“不用这么客气,乡里乡亲的。”   米晓莉听着一乐:“咱们家小正哥儿也会说客套话了。行,以后在村里还得您多关照。这样,姐姐想拍你家行不行?”   “不行。”   米晓莉眉头一皱,又问:“那你参演我们的短视频行不行?”   “不行。”米正拒绝得干脆利落,还补充,“你们无人机飞果园拍一拍就得了,要是飞到祖坟那边,万一坠机了拿不回来,可别怪我没提醒。”   祖坟所在的山头,距离果园不远。   米晓莉知道村里人从不去祖坟那儿,倒也不觉得这要求不合理:“真是的,我们没事拍祖坟干嘛?我们是三农博主,又不是灵异博主。”   米良继在前面开店,看三个人在后院聊天,听大花踩着木楼梯咚咚咚下楼,眼睛也不抬就骂:“一天到晚的好吃懒做,睡到现在才醒,赶紧去干活!”   大花慢条斯理“喵~”了一声,从后门走出来,先往米正脚边蹭了一下:“喵?”   米正心领神会:“你的饭在厨房里呢,吃饱了别吃外面的耗子啥的!”   大花竖着尾巴往厨房走过去。   米晓莉夫妻俩也站起来告辞:“幼儿园快放学了,我们去接媛媛。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回村里?”   米正送他们到门口:“不用了,我今天不回村里。”   家里向宇寰的怨念肉眼可见地上升,他看了觉得有点害怕。   两人也没多问,就顺势告辞离开。   米正送他们到老街外面,还没往回走,就见到了一个熟人:“小章 哥?你不是说找九师的人吗?”   小章 也有点意外在这儿遇到了米正:“对哦,你是玥城人。帮我看看,认不认识这里一个做纸扎的老师傅?” 第72章 九师   别的师傅, 米正不一定知道。   但是做纸扎的老师傅,他可太知道了。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小章 :“你找我大伯?”   他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做纸扎比他大伯更厉害的人。   要说玥城还藏着一个做纸扎比他大伯还厉害的高手, 肯定不存在的!   小章 回了他一个狐疑的眼神:“你大伯?”突然, 他抬手一撸下巴, “对哦, 你就是做纸扎的。光记着你画符厉害了。”   米正带着他往自家香烛铺走, 一边问他:“你不是说找九师吗?找我大伯干嘛?”   小章 就用更加狐疑的眼神看他:“要是你大伯是我找的人, 那他就是九师的人啊。”   米正停下脚步:“那我估计不是。我大伯就是做的普通的纸扎。”他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大伯做的纸扎会半夜跑酷或者跑路,和玄门没有一丁点关系。   小章 低头看看自己手头的地址, 再看了看前面香烛铺的门牌号:“不就是这儿?”   米正还没回答,米大伯在店里已经招呼上了:“小正,怎么出去那么久?快点过来看店,老刘说菜场有人卖野生鱼, 我去买两条大的, 晚上咱们煮鱼汤!”   米大伯话是这么说,但不等米正走到店门口,小老头已经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要不,你先住我家吧?”一脸无语的米正, 就带着同样一脸无语的小章 回了老街边上的老洋楼, “家里就有个负责打扫的阿姨,你别害怕。”   小章 下意识反问:“我干嘛要怕一个阿姨?”   老洋楼距离很近, 几步路就到了。   米正已经推开了铁门, 带他进去。   大花从围墙上跳下来, 走到一棵鸡爪槭下拉长了身体磨爪子。   住家阿姨打了一把纸伞走了出来:“小正回来啦。哟,还带着客人, 那我晚上多做两道菜。喜欢吃什么,尽管跟管阿姨说。”   小章 看着笑眯眯又白白胖胖像个女版弥勒佛的阿姨,一张脸都发青了,吞了吞口水,手已经下意识抓上了自己的断剑,等大花走过来,才把大花一把抱紧在怀里。   卧槽!这是什么级别的鬼王!   大花:“喵?”   管阿姨是继老李、罗伊、小豌豆之后,被米正吸引来的第四位大鬼。   和前三位不太一样的是,管阿姨属于上门求职。   在外面当个鬼王已经厌烦了,找个福利待遇好的单位退隐江湖。   米正把大花从小章 怀里抱出来,放地上,对管阿姨介绍:“这是小章 ,在我们家住两天。您别忙,晚上我来做饭。”   管阿姨确实干着住家保姆的活。她是鬼王,随便役使两个小鬼,再动两下小法术,就能把偌大的房子打理地干净整洁,甚至还包括了外面的院子,以及院子里的锦鲤。   但她真的一点做饭的天赋都没有。   米良继又不乐意家里有太多人,大部分时间都是直接在老街上解决,偶尔老宅那边厨师鬼或者罗伊过来做点,或者自己动手做点简单的饭菜,就和以前一样。   米正在的话,当然是米正来PanPan动手的。   小章 还是头一回见米正做饭:“你还会做饭?”   米正有点诧异地看他:“你不会?”按理来说,他们两个的成长环境差不多,小章 的自理能力也很强,怎么会听见做饭这么诧异?连管阿姨都不怕了。   “不会。我们有食堂。”   驱鬼镇邪什么的,不如给人算命看风水赚钱。   天正教不差钱,是因为本身生财有道,靠着一点趋利避害的本事,经营了很大的业务。其中有涉及到酒店业务,像米正当时去南城的时候住的酒店,就是天正教的一项产业。   小章 解释:“我有员工卡,可以吃员工食堂。在学校,也有食堂,不需要做饭。”他平时又要接受普通小孩儿的教育,回家还得接受教内的特殊教育,偶尔还得参加一些竞赛,哪有时间学做饭?   米正觉得也对:“那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我大伯去买鱼了,想怎么吃?”   “不要辣!”小章 毫不犹豫,然后又试图把大花抱起来。   大花不耐烦:“喵!”还扭头瞪了小章 一眼,意思很明显:你都那么大个人了,自己好好走路行不行?   小章 :“不愧是玄猫。”就差会说话了。   米正安排完了小章 ,还得回去关店。   今天傍晚有些客人来买香烛,等他关了店回家,倒是比平时晚一点。   米良继已经和小章 在客厅聊上了,看到米正就指着厨房:“都放厨房了,快去做饭!”   “哦!那你们等会儿。”米正最近跟在罗伊身边,学了不少做菜的技巧,只是平时在家没机会,这次可算是逮到机会大展身手了,“你们等着吃就行了!”   他是下厨惯了的,今天米良继买回来的鱼又大又新鲜。   一个小时后,他就做了一桌子饭菜。   除了一鱼三吃之外,他还用做了个南城特色的沙姜鸡。   小章 一吃就“哇”了一声:“跟我在南城吃的一样!”   米正得意地抬抬下巴:“那是。”他是跟罗伊学的,“我还煮了糖水,一会儿吃过饭吃。”   小章 到了河州小半个月,头一回吃到这么正宗的南城菜,吃完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目的,还是坐在沙发上被大花踩了一脚,才想起来:“大伯,您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伍师傅?”   米良继对各地美食都很能接受,对小章 七拐八弯过来找人觉得不太能接受,坐在单人沙发上看了他一眼:“你小子老实说,找她干嘛?真就为了做把桃木剑?”   “对。”小章 刚才就已经把自己的桃木剑拿出来给他看过了,“我这把剑就是伍师傅做的。”   米良继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就一把桃木剑而已,别的地方也一样能买,干嘛非得让她做?”   “那不一样啊!别人做的能跟伍师傅做的比吗?”要不是米良继说的这话,小章 简直想说别人能和九师比吗?   米正见米良继不明白,就帮忙解释:“小章 哥要的桃木剑是专门去驱鬼的,和普通的桃木剑不一样。”   米良继还是不明白:“能有什么不一样的?”指了指小章 的断剑,“你这个桃木剑还真是被鬼给打断的?”   “那倒不是。”   米良继刚想说“我就说吧”,就听小章 补了下半句,“是被僵尸。”   “这小孩儿……越说越离谱了。”   “是真的。”米正去玄关拿了自己的背包,把上面的僵尸娃娃拿下来,给米良继看,“就是这个。”   米良继看着布娃娃:“哦,你们现在都二十来岁的人了,流行用木头剑戳布娃娃?”   米正&小章 :“……”   这怎么解释不清楚了呢?   倒是大花看到僵尸娃娃,抖了抖胡子,唰一下扑了过去。   僵尸娃娃当然不能让它扑倒,撒丫子就跑。   小豌豆不在,他才不怕一只玄猫。但玄猫的后台太硬,米正他更不能动,不然会被姜稷弄死。   算了,不就是陪玩吗?   飞天僵尸娃娃带着大花在院子里上蹿下跳,愿意自称为最强猫玩具。   米良继看着大花追着僵尸娃娃去了花园:“这个布娃娃还是电动的?跑那么快,是装轮子了?”   米正已经不想跟他大伯解释了:“嗨呀,小章 哥就是想让伍阿姨帮忙做一把桃木剑,那么多话呢?反正你们现在也旅游回来了,卖给谁不是卖?”   米良继想想也是:“那我问问。”   米正有点好奇地凑过去:“没想到大伯你的朋友还是九师这么厉害的人。”   “就是参加一个民俗展的时候认识的,谁知道还能有这用?”米良继说起来也有些感慨。   一些传统民俗,现在学的人也不多了。干他们这行的人更少。   其实他也不想米正做纸扎。别的不说,找对象都难。   别人找对象问工作,不说当公务员或者在单位里当职员的,总不能一开口说自己卖纸扎的。   难不成还能说,以后家里有个白事,纸扎全包了?   就像他们群里有一家做棺材的,小辈谈恋爱几次吹了,都是因为家里头做的营生。   米良继联系上了人:“我这儿有个年轻人,想要找你做把桃木剑。”   伍阿姨的生意很好,主要是做桃木剑的工序有点复杂,有些原材料比较难搞:“想插队,还找到你那儿了?我看看是谁?”   米良继就把手机给了小章 。   小章 对着视频,还给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断剑。   伍阿姨认识自己做的每一把剑:“哟,你这把……材料不好找。”   小章 说道:“材料我有。”他赶紧去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截木头,“您看看这段合适吗?”   “隔着手机我也看不清楚,要不你带过来给我看看。”   小章 赶紧答应下来,问清楚了地址,听到是在隔壁省,就想着连夜过去。   米正有点好奇,问:“我也能去看看吗?”   米良继对小章 诸多盘问,对自己侄子却无条件答应:“我问问你伍阿姨。没事,她让你明天一起去,最好再住两天。你把你做的那些小东西带点过去,让你伍阿姨指点指点。”   “嘿!”米正很开心,拦住了小章 ,“那你明天跟我一起。明天早上稍微早一点起就行。”   “几点?”   “四点半?我们起来吃个早饭,五点出发。”   “行。”   小章 第二天早上四点刚过就醒了,在院子里看到一辆没车标的房车,气息给他的感觉有点奇怪,刚凑近两步,就见一个纸人从驾驶位上下来,还对他笑了笑。   “您就是小章 先生吧?不用着急,时间还没到。”   管阿姨也出来了,拍拍轿夫鬼:“先进屋坐吧,我去买早饭。小章 想吃什么?”   小章 :“……我不挑食,您看着办就好。”早就知道米正很厉害,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   这是家里的鬼比人还多啊。   他正在院子里风中凌乱,看到大花从院墙上跳了下来,嘴里不知道叼这个什么东西,直接往屋里头走去。   小章 看到它往楼上走,也不好跟过去,就回房洗漱。   没过一会儿,他就听到米正训猫:“大花!我不吃耗子!”   大花:“喵!”   昨天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姜稷,忍着笑从楼上下来,看到小章 对他看着,就拿手机给他看照片:“一大早的灭门惨案。”   小章 一看,照片上是房门口一整排耗子。   从大到小依次排列,整整齐齐。   “周围都没耗子了吧?也不知道大花从哪儿抓来的。”   小章 作为路夏槐的学生,现在和姜稷是师兄弟的关系,平时也算熟悉,但很少看他这幅和实际年龄相符的样子。   “你昨天晚上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昨天晚上他明明没那么早睡,在米良继和米正的纸扎工作室里参观了很久,甚至还自己动手做了个简单的小玩意儿。   “快十二点了。”正好有个通缉犯经过,虽然赏金不多,但看到了就顺便当一回热心市民。   姜稷说完,对楼上叫了一声:“小正,快点下来吃饭了,不是赶着出门?”   “等会儿,我在路上吃。”米正下楼的时候,还把毛有点湿的大花抱在怀里,一点都不嫌重,直接出门上了车。   小章 跟着坐进房车,心情有些紧张:“带大花一起?”   “嗯。它这几天在家搞了好多破坏。”   姜稷也跟着上了车,手里还拿着米正的包和早饭。   车子轻微动了一下,马上就变得异常平稳。   米正和大花一起吃早饭。   小章 问姜稷:“这是走阴路?”   “嗯,不会堵车,还能走直线。”姜稷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干脆拿出学习资料来,“来,给你的资料看到哪儿了?”   作为师弟,小章 目前的基础功课很多都是姜稷定的,一看他把这些东西拿出来,马上就收敛了心神,认真学习起来,再也没空去纠结鬼车鬼司机阴路什么的了。   晨昏相接的时候,阴阳并存,非常适合轿夫鬼来运送活人,又不需要绕山路,大概一个小时就把人送到了目的地。   小章 看米正把轿夫鬼和纸扎车分别装进木盒子,再放到背包里,拍了拍手:“是不是只要你能做出来纸扎,就能变得和真的一样好用?”   米正跟看神经病一样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我连纸扎导弹都搓不出来!”   小章 :“……真不愧是我老师的亲儿子。”属于全家都很核善的那种。然后作为专业人士,他提供了一点小小的建议,“纸扎导弹搓不出来,纸飞机能不能整一个?不说战斗机什么的,起码比纸扎车快?”   米正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说的好有道理!等我回家试试。”   清晨六点的城市还一片寂静,他们的目的地不在市中心,而是城郊的一个木器厂。   附近都是家具城,一些卖早饭的店铺已经开了门。   三个人又就近吃了一份酱香饼,然后在附近像什么闲散人员一样到处溜达。   没办法,他们来的太早了,总不好把人从被窝里叫起来,来个伍阿姨亦未寝。他们这是去求人办事,不是上门讨嫌。   酱香饼摊主看到他们来回溜达了三圈,以为他们来找工作的:“小伙子,你们找工作就去河边那个公告牌。上面贴着附近厂里的招聘信息。不要去劳务公司,他们中介费收得狠。”   米正两眼一弯:“谢谢老板,我们去看看!”   说着,他还真的过去了。   大花竖着尾巴跟在他身边,身上套着象征性的背带。   来吃早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刚开始看到大花还没在意,等多看了几眼,都纷纷惊叹:“嚯!还以为是只小狗呢,这么大一只猫!”   大花向来不怕生,看到有人过来也不一惊一乍。   直到人群中有人叫了一声:“大花?”   “喵?”大花抬起爪子踩了一下米正。   米正今天出来得急,随便穿着露脚趾的凉拖,一下就被踩在了小拇指上,深刻感受20斤小猫咪的分量,先弯腰把大花的脚拿开,才顺着大花的视线看过去:“伍阿姨!”   人流中的模样十分出挑的娇小女子紧走两步过来:“我说很少见这么大的猫猫,果然是大花!”   大花就贴着伍阿姨的脚来回蹭了两圈,拖着嗲嗲的夹子音:“喵~”   伍阿姨就轻松把大花抱了起来,然后用半生不熟的眼神对周围的人打量了一圈。   米正对她摆摆手:“伍阿姨,我是米正。”   伍阿姨“哦”了一声,赶紧点点头:“我认识的,你是老米的侄子嘛。来,吃早饭了没?”   “吃过了。”米正回答,跟着她回家。   两人随便聊了一些近况和旅游的事情,期间伍阿姨对米正的反应有点迟钝,还是趴在她肩膀上的大花表现出了明显的指向性,才没认错人。   米正对姜稷和小章 解释:“伍阿姨的脸盲有点严重。”   小章 点点头,那确实是。   一般人脸盲,是很多人没什么特征,或者接触比较少,记忆点模糊。   但像米正和姜稷这样的长相,大部分人都是一眼难忘,怎么可能转头就忘记了?   倒是姜稷在边上若有所思。   他觉得这位伍阿姨的情况,可能和米正有点相似。   米正分不清人和鬼,是因为人和鬼携带的灵气,相对他自己来说都太弱小,并没有什么差别。   这位伍阿姨也有可能是所有人的灵气都差不多?   不对,米正就是个行走的人参娃娃,认灵气的话,应该很容易认出米正来。   就算是小章 ,他比米正是差得远,但一身灵气远超普通人,也应该很好辨识。   那就是单纯的脸盲?   姜稷一声不吭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娇小的伍阿姨脸不红气不喘地抱了一路的大花,走了十来分钟的路,拐进一家木器厂边上的院子里。   院子没什么特别的,里面有一栋三层小楼。   伍阿姨一进门就对姜稷说:“小正啊,阿姨这里是第一次来吧,可得好好住两天。”   米正对着伍阿姨摆摆手:“阿姨,我才是小正。”   “哦哦,我知道的。”伍阿姨招呼他们进屋,“不用换鞋,快进来。随便坐,水在那里,零食在那边柜子,卫生间在后头,来阿姨家都随便点。是谁要做桃木剑?”   小章 就上前一步说:“是我。”   整个一楼虽然隔了好几间房,但几乎都是伍阿姨的工作室,材料工具摆得整整齐齐,和他昨天晚上看的米良继的纸扎工作室差不多。   “哦,断剑带了吗?准备的材料我看看。”   这会儿天还早,伍阿姨一路说一路开灯,这会儿又拿着小章 给的断剑和桃木去专门的工作台看。   米正在边上也不打扰,去院子里把背包里的房车打开,从里面拿出好几个箱子,再把房车变成纸扎收回去。   这些是米良继准备给老朋友的礼物,也是自家孩子到别人家去做客准备的;还有一些姜稷给米正准备的手工材料。   姜稷和他一起把东西都搬进来,然后米正就坐在伍阿姨身边,看她检测材料,再测量小章 的身体数据。   测数据这一步出乎意料的复杂,做完用了一上午,还是个初步数据。   “下午我做个样子出来,你试试手感和分量。咱们争取一天搞定,免得耽误你们的正事。小伙子是工作了,还是在读书?”   小章 老老实实回答:“还在读书。”   这回伍阿姨没认错人,对米正说道:“饿了吧,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吃点简单的就行。”米正指了指一直对着的礼物,“伍阿姨,这是我大伯给你的,放哪儿?”   伍阿姨就说道:“就放这儿吧。走,那就随便吃点饺子。大花这样没事?”   大黑猫进了屋子转了一圈后,就在一个矮柜上拉长了身体,睡得四脚朝天。   “没事。”米正有点好奇,“伍阿姨,你这次怎么认得出我们几个了?”   伍阿姨“啧啧”两声:“我这是用的排除法。小章 我刚量了半天尺寸了,给我打下手的当然是米正,剩下的一个肯定就是姜先生。”   米正就趁着现在空闲的时间,请教她处理材料的方法。   “老米摆弄纸很行,做木头就不如我了……”   两人正说着,刚推开门,就有一个比姜稷还高了半个头的男人冲了过来:“妈,天晴去哪儿了?”   伍阿姨愣了一下,看着男人满脸茫然。   高大的男人无奈地解释:“我是裴庄敬,您的女婿。”   “哦。小裴啊,天晴不见了吗?我给她打个电话……”   米正看了一眼裴庄景,一伸手就把人摁地上了。 第73章 一家人?   米正不是第一次见到伍阿姨, 以前只是没什么往来。   米良继这一群老朋友,几乎每年都会出去旅游一段时间。他多少都打过照面,而且平时难免有些电话沟通什么的。   对于伍阿姨的女婿, 他在手机里是见过的。   眼前这个人, 除了身高差不多之外, 压根就不是裴庄景!   “你谁?裴庄景和天晴姐人呢?”米正的功夫其实不怎么样, 但好歹学了快一年, 有心算无心, 对付一个普通人还是可以的。   “裴庄景”万万没想到会被眼前一个豆芽菜摁倒在地。   院子地上铺着仿古地砖,但由于经常搬运木料进出,地上多少都会有些木屑什么的, 平时脚踩上去没什么感觉,但脸皮搓上去就像是要往皮肤里钻一样疼。   他“嗷”得一嗓子就叫了出来。   大门开着,很快引来了中午出门吃饭的木器厂的工人。   “这小伙子什么人?怎么把裴厂长压在地上?”   伍阿姨打开自己的手机照相簿,拿出全家福来和地上的人对比。   不过人正经站着她都分辨不出来, 现在被摁得脸变形更分不出来, 就求助米正:“小正,你帮我认认?”   米正一条腿跪压在他后背,双手钳制住男人的手。   小章 就抓着男人半长不短的头发,把人脑袋抓起来, 动作十分粗暴。   这么一来, 周围工人看清楚了,纷纷围过来:“这就是裴厂长!老板娘, 这是您女婿啊!”   “不是。”米正下巴朝着手机屏幕上一扬, “你看这个人鼻梁起节, 眼睛漏三白,卧蚕还这么大还犯黑, 明显就不是裴庄景。”   “对。”小章 看着照片上的人,“裴庄景鼻梁挺直,黑眼珠很大不漏三白,压根没卧蚕。嘶——这面相有点好啊,又正气又做善事的样子。”   天正教虽然是玄门里的武斗派,但好歹也是正经玄门,基本的看相还是懂一点的。   工人们头一回听到有人这么分辨人的,都愣住了,再看“裴庄景”的时候,也有点不敢确认。   姜稷对他们说道:“我报警了,等警察来了再说。”又对伍阿姨问,“阿姨,要不我们随便叫个外卖?”   伍阿姨这会儿压根没心思吃饭:“要不你们自己去吃吧。这人是谁啊,我们家天晴和小裴到底有没有事?”   姜稷就抬手开始掐指算:“有惊无险。”他蹲下身,对地上的“裴庄景”说道,“你以为你不说话,我们就找不到人吗?”   地上的人刚才被米正那一下打蒙了,这会儿反应过来,还是很坚持:“警察来了,我也是裴庄景!天晴不见了,你们没听到吗?”   没想到除了伍阿姨有点着急的样子之外,另外三个外来人压根不听他的。   姜稷指了个方向,从人群中揪了几个鬼出来,命令:“去找。”   一般白天的鬼比较少,大中午就更不太出来。但米正在的话,就不太能用常理来判断。   人参娃娃的吸引力,哪个地方的鬼都抵挡不住。   围观的木器厂工人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隐约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寒意,再看着姜稷他们三个人的眼神就有点不对。   有胆子大的凑过来问:“小哥儿几个是会算命?”   三个人中间,米正看上去最平易近人,一般这种时候,外人询问的对象都是米正。   不过他正压着“裴庄景”,另外一个小章 去工作室里拿了绳子出来,把人绑起来。   姜稷被问到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才“嗯”了一声:“会。”   派出所距离非常近,警车马上就到了,见到眼前的情景,下意识问了一句:“怎么把裴厂长绑起来了?”   另外一个年纪略长的警察看了一眼:“不对。”他对绑起来的人扫了一下进行人脸识别,看显示出来的信息,“裴庄新。”   警察一来,进度就快了。   加上有姜稷他们的辅助,都不需要对裴庄新进行审讯,他们就在木器厂的一间仓库里,找到了被绑起来的裴庄景和伍天晴夫妇。   两人身上都带了外伤,还有一些药物痕迹,是被下了迷药之后绑到了这里。   木器厂的仓库有好几个,用于堆放各种不同材质、需求的木料。   两人所在的仓库是一些平时伍阿姨做手工用的,木料都是自然阴干,不是进机器烘干。这个仓库位置很偏,平时没什么人进出,有一个监控,但调取了一下监控视频,不出意外是坏的。   如果不是有姜稷带路,靠着警察搜寻的话,未必能及时将人安全救出来。   木器厂工人们看着被带出来的裴庄景,再看看裴庄新,感到不可思议:“裴厂长还有个双胞胎?没听说过啊。”   尽管小章 和米正都一眼看出裴庄新和裴庄景的区别,但是在普通人看来,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个子那么高的人本来就不多,裴庄新还穿着裴庄景的衣服,剪着一样的发型,怎么看都是同一个人。   伍阿姨把围观的工人驱散开,担心毁灭证据,就给他们放了半天假,再转头收拾了东西去医院,然后她还得去做笔录。   这么一来,她肯定没时间按计划那样给小章 做桃木剑:“对不起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肯定得过一段时间了。”   小章 赶紧说道:“阿姨别这么说。这种意外谁都不想的,又不是您的错。”   姜稷作为在各地警局都挂了号的“热心市民”,正在协助警方办案。   有他的加入,审讯异常顺利。   主要是姜稷对于打乱他计划的人没什么耐心,直接把人的灵魂拉进幻象,进行了一番“劝导”。   上次雕刻的十八层地狱桃核雕,在交流会上卖掉了。   回来之后,他又重新雕刻了一串,正好让裴庄新进去体验了一把。   裴庄新是个听劝的人,一个“地狱”都没轮完,就崩溃了。表现出来,就是进了局子不到五分钟,他就把自以为周密的计划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清楚。   “裴庄景是我堂哥。我们的妈妈也是亲姐妹,我们生下来就差了不到一个月,长得很像……我在外面欠了赌债,就来找我堂哥帮忙还钱。他开工厂的,很有钱。没想到他不帮我,还把我骂了一顿。我就想着干脆把他杀了,取代他,反正我们长这么像,也没人认得出我们……过程很顺利,堂哥对我没防备,但是被我堂嫂看到了,就只能把她也一起绑了……木器厂进出的车辆多,晚点找个办法把人运出去就行了。监控想要弄坏还不容易?……我堂哥的丈母娘是个脸盲,肯定分不出我和我堂哥。反正也不需要骗多久,等我把公司账上的钱转走就行了。他们工厂的财务难搞,我让他转账,还不同意,最后就转了五十万……”   当地医院里,伍天晴的伤势还好,虽然昏迷了一段时间,不过醒过来之后问题不大。伍阿姨不放心,要把她送到省城大医院里去详细检查。   裴庄新对裴庄景是打算弄死的,下了死手,加上用药,情况有点糟糕,当地医院做了一些紧急处理之后,立刻把人送去了省城。   裴家是外省人,哪怕知道了消息,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   米正把大概情况分别和米良继、路夏槐说了。   路夏槐对自己的两个学生说道:“你们不着急回来,看看伍阿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又问了一句,“需要保镖吗?”   两个学生都表是不用:“老师放心,我们能够保护自己和伍阿姨。”   “行。”   米良继更是第二天就赶了过来,一同过来的,还有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叔叔阿姨。   小章 有些激动。他这是一次性见到了九师和他们的伴侣啊!   要不是不合时宜,他恨不得马上冲过去要签名。   这时候裴庄景已经脱离了危险,伍天晴也已经镇定了下来。伍阿姨看到米良继,又对他感谢了一遍:“这回多亏了小正。要不是小正他们,我女儿女婿说不定就没了。”   米良继听着都替她感到后怕:“这不是都过去了。小裴和天晴平时做了那么多好事,吉人自有天相。”   米正坐在病房的一角,拿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工具,画静心符和聚灵符。   静心符比较好画,聚灵符比较耗费灵力。   米良继来的时候,米正已经画了几张,摊在窗台那儿等晒干。   小章 一会儿看看米正画符,一会儿看看病房里的九师们,向来转得快的脑子,慢了好几秒,才去别处搬了凳子过来,让那么多人有个坐的地方。   伍天晴要帮忙,被米正拦住了:“天晴姐是病人,待着吧。”   伍阿姨非常漂亮,但毕竟岁数在这儿,一身气质更多的是慈祥。   伍天晴才二十出头,这会儿头上包着纱布,都显得国色天香。   这会儿她和米正、姜稷一起坐在窗户边,三个人瞧着就像是一幅画一样。   但伍阿姨只认得出自己女儿:“天晴啊,照顾好两个小朋友。”问几个老友,“这两个小伙儿是谁家带来的?”   米良继:“……是我家小正和姜稷。”   “哦哦哦,瞧我这眼神。小正和姜稷啊,你们忙了这么久,赶紧去休息。”   姜稷说道:“不用,我们再待一会儿。”   虽然是单人病房,但塞进这么多人还是很拥挤。大家看小夫妻俩没什么危险了,就留下探病的礼物,陆续告辞。   米正画的符也干了,一张张折起来,放进小荷包里,开始分果果:“这是静心符,你们一人一张戴着,可以安定心神。”   有了这样的经历,哪怕伤口好了,心理上总会有些后怕,容易受到惊吓。   静心符就很对症。   玄门类似的手段有很多,不过大部分是针对受到鬼神惊扰的。譬如说在家里悬挂桃木剑,或者是在枕头底下压剪刀之类的锐器,但都不太适合现在的情况。   米正又指了指窗台上还没干的几张聚灵符:“这里三张聚灵符,放在病房里。等出院了之后,就放在家里。颜色淡了就换一张,应该能帮助伤口恢复。”   伍天晴在手机里见过米正,不管这些符有没有用,她都很感激米正的这份心意。   更何况,她潜意识里感觉是有用的。   她已经醒过来快一天了。   事情发生太快,她都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记得她男人接到一个电话,说回家一趟。   她后脚想到有东西忘记在家里,懒得描述自己的东西在哪儿让裴庄景找,就自己回去。反正他们家房子就在木器厂边上。   没想到刚进家门,就看到裴庄新把他男人砸晕在了地上。她昏迷前最后的画面是裴庄新举着一个木制摆件向她砸过来。   醒来之后,她通过自己母亲的讲述,才知道事情有多危险。   她张口想对米正说谢谢,突然自己笑了一声:“好像一直在跟你道谢,还不如请你吃顿饭。咱们这儿的面食比你们那儿好得多,一定要让你心服口服。”   两人头一回见面,但是认识已经很久了,也算熟悉,说话间倒不拘谨。   米正一听就不怎么服气:“瞎说。我们河州的面食才是天下第一!”   裴庄景靠坐在病床上,人还不是很精神,不过看伍天晴和米正两个人争论,觉得伤口都不怎么疼了,还用有气无力的声音插了一嘴:“谈到面食,还得是我老家凌扬的……”   出身美食大省的小章 觉得面食什么的:“你们这些都不行。论吃的,得看我南省。”   姜稷对各种吃的都没什么偏见,开始端水:“每个地方都有特色,都很好吃……”   “不行!”   姜稷:“……行吧。”物资丰足年代长大的小孩儿,有着奇怪的门户之见。   米良继对这个年轻人看不透。   两人接触少,他也不太愿意接触姜稷,感觉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氛围,就像是一尊高高挂起的神像,和凡间俗世没什么关系的样子。   但现在这么一看,和米正他们依旧有点不一样,但隔膜少了很多。   或许是他看得时间有点久,姜稷转头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米良继微微摆了摆手,劝伍阿姨先回酒店休息。   伍阿姨忙到现在都没休息过。她保养得再好再显年轻,本人也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一个晚上没休息,现在神经放松下来,确实感到疲惫不堪。   伍天晴也劝:“妈,你先去休息吧。阿景这里有我。”   伍阿姨还是有点迟疑:“一会儿亲家公亲家母要过来,我总得打声招呼。”   裴庄景跟着劝:“妈,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您先去休息吧。打招呼什么时候都可以。天晴陪着我就行。”他对自己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其实没有太多实感,但看到老婆受了伤,想起来就一身冷汗。要不是现在病房里有外人在,恨不得抱着老婆哭一场。   但有外人,还有好几个,他得忍住!   伍天晴听他说了这么长一串话,一时间还怀疑他这么快就好了,顾不上和弟弟们争谁是美食第一,扭头去看他,一下把他摁在床上,又把静心符给他挂在脖子上:“把眼睛闭上,好好休息。”   外头一个差不多年纪的阿姨进来说道:“伍家妹妹啊,听你女儿女婿的。来,我们一起住酒店去。”   好不容易送走了伍阿姨和九师一群人。   米正他们也打算出去找点东西吃。   他们是年轻人,精神比伍阿姨他们要好一些,一晚上没睡不算什么,也好给夫妻俩一点单独的空间。   小章 感觉更不放心的是米正:“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强撑?”   米正懒得搭理他,走路都在打摆。他一个十点准时睡觉的人,熬了一夜到现在已经够厉害了,还想怎么样?   姜稷一手扶着米正,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大伯给我们订了房间,就在医院边上。一会儿我们先吃点东西,然后就去休息。”   小章 主动说道:“那下午我过来陪着吧。”总不能真的就把两个病号丢在病房里不管了。   姜稷点了一下头:“你先去,我把小正送到酒店了再过来。”   小章 感觉自己一个人能行,但既然姜稷这么说,他就听从一下,毕竟是师兄。   姜稷本来以为自己这么来回跑一趟,回来人家裴庄景的爸妈肯定已经到了有一段时间了,路上还发消息问小章 ,要不要给他们也买两份简餐带去病房。   结果小章 说人还没到。   姜稷就觉得有点奇怪。   裴庄景的老家凌扬是在隔壁省,但其实就是一百公里开外。昨天中午出的事情,当时考虑到裴庄景的情况比较危急,当场就通知了裴庄景的父母,到现在都已经差不多一天一夜了,骑自行车都到了,怎么人还没到呢?   姜稷没多问,就到了病房。   伍天晴和裴庄景已经吃过了病号餐,开始休息。   姜稷就和小章 小声聊专业内容。   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多,病房门才被推开,进来两对长相很相像的中年男女。   单人病房里,裴庄景吊着水睡在病床上。   伍天晴在一旁睡在折叠床上。   小章 也已经盖着一件外套靠着墙睡着了。   剩下姜稷这个不用睡觉的,精神很好,对着动静很大的四个人皱了皱眉:“安静。”   他的威严向来不容挑衅,几个张着嘴要嚎的人像是被突然按了暂停键,样子有些滑稽。   姜稷放下手上的平板,站起来指着房门:“出去说。”   四个人听话地走出门外,才反应过来:“等等,你是谁?”   “里头受伤的是我儿子和儿媳,我就不能进去看看?”   姜稷关上门,就站在走廊里,对他们看了一眼。   他长得高,但这四名中年男女的身高一点都不矮,两个男人甚至比他还高一点,显然是裴庄景、裴庄新堂兄弟俩高个基因的源头。但他的气场两米八,只一个眼神就形成了碾压。   “我一个陌生人,都比你们当父母的要更关心你们的儿子儿媳。”姜稷不太理解地看着裴庄景的父母,“自己的亲儿子有生命危险,比不上侄子被抓吗?你们这个侄子,还想杀了你们的儿子儿媳。”   他在裴庄新那边留下了眼线,知道这两对夫妻是先去警局看了裴庄新,才过来这边的。   从古至今,无论物质丰富与否,多子女家庭很少能够一碗水端平的。   但放着自己的儿子不心疼,跑去关心别人家儿子,还是差点谋杀自己儿子的人,姜稷表示不能理解。   他这一说,裴庄景的父母和裴庄新的父母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尤其是裴庄新的父亲更是拉长了脸骂:“关你屁事!这是我们自己的家的事情。”又对裴庄景的父亲说道,“大哥大嫂,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你看这儿是普通病房,小景肯定没事。他们只是兄弟打闹,绝对没那么严重的。小新肯定不是故意的。那么多年,小景不在,一直是小新照顾你们,小新这孩子怎么样,你们肯定清楚。”   “呵。”姜稷一听这话就明白了,眼神在四个人脸上转了一圈,“不是皇帝的命,得了皇帝的病,啧。”   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他说裴庄景的面相早年运势不好,有这么样的父母亲戚和兄弟,能好起来才怪。   父母耳根软,肯定事事都照顾兄弟一家。不用说,裴庄景这个当哥哥的,也一定处处要让着岁数差不到一个月的弟弟。   这样的家庭,也难怪裴庄景不想搭理。   伍家是世代做木雕的,但说穿了就是个工作室,技艺高到他们这种程度,很难找到合适的传承人,也没有精力去带很多学徒。生活水准比普通打工人是要好一点,但好的有限。   之前伍阿姨也只是开了个很小的小作坊。   现在的木器厂是裴庄景发展起来的,短短几年时间,雇佣的工人就好几百。   【儿子入赘,我们在老家的脸都丢尽了。】   【小新是个孝顺孩子,肯定是小景不对。又不严重,干嘛要不依不饶的?】   【给人当上门女婿就是外人,将来裴家的家业不都是我们家小新的?】   【自己赚了这么多钱,连自家兄弟的工作都不照顾,白眼狼。】   裴家的四个人都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对于姜稷的说词很想骂回去,但不敢。   小章 开了门出来,小声说道:“裴哥和天晴姐醒了。你们小点声,裴哥刚脱离生命危险,情绪不能激动。”   裴家四个人这才跟着姜稷重新进入病房。   裴庄景看到他们,眼神中没太多失落的情绪,反倒有一种看透的淡然:“你们来找我干嘛的?”   裴庄新的母亲略显尴尬的笑了笑:“这孩子说的。你受伤了,我们不得来看……看。”   她被裴庄景的眼神看得不好说话。   倒是裴庄景的父亲略显生硬地命令:“你出具一个谅解书。都是一家兄弟,闹得不像话。” 第74章 道歉   如果被告一方做出积极赔偿, 获得受害人的谅解,那么是可以减轻刑罚的。   裴庄景的父亲要求裴庄景厨具谅解书的原因,不言自明。   裴庄景早就已经对自己父母失望透顶, 一点都不意外他会这么说。   倒是伍天晴被气笑了:“受害人有两个, 让阿景一个人出具是没用的。”   裴庄景的父亲听到她开口, 才用一种不耐烦的语气说道:“男人说话, 女人插什么嘴?懂不懂规矩?”   伍天晴早就知道自己公公一家比较“传统的价值观念”, 但当着她的面这么说, 还是头一回。   她错愕过后,坐在病床沿,低头对着裴庄景一乐:“怪不得你不想回家。”   两人结婚到现在, 每年过年都是直接出去找个旅游胜地度假。哪怕裴庄景的老家距离不算远,也一次没回去过。   裴庄景对着自己老婆露出一个可怜兮兮求收留的可怜小动物表情。   姜稷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裴庄景的父母叔婶还想继续说,一个护士走了进来, 凶巴巴地赶人:“这么多人干嘛!想让病人再进手术室是不是?出去, 都出去!”   裴庄景的叔叔还不服:“什么手术室,别吓唬人。他不好端端的在这儿,你们医院就是想讹人钱!”   小护士身高不足一米六,气场比姜稷还强, 眼睛一瞪直接三米六:“病人昨天送过来的时候人都休克了, 在手术室里抢救到了半夜,你们什么人啊?张口就没事, 闭口就讹人的?医药费你们出了没?”   四个人从昨天知道事情, 直接赶过来就是为了见裴庄新。   见不到人, 他们还千方百计打听。   木器厂那一片就这么大,事情还发生在大中午工人们都休息的时候, 看到的人有很多。只是大部分人都只看到警车和救护车,具体什么情况并不清楚,但并不妨碍他们根据看到的情况编得神乎其神。   尤其是许多人还看到了一只大得离谱的黑猫在伍阿姨家进出,总觉得这事情透着点邪性。   裴庄景父母四人听到的版本,就愈发往鬼神小说的方向去。   小护士看到他们愣神,就把他们往外面赶:“都出去!一会儿病人病情恶化了,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小章 一脸敬畏地看着小护士,然后没过一分钟,他和姜稷也一起被赶出了病房。   姜稷:“……”   小护士给伍天晴和裴庄景换完药,出来见只有姜稷和小章 ,脸色好看了一点:“行了,你们也别守着了。病人的情况很稳定,里头有一个人陪着就行了,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   在医院里工作,每天都能见到形形色色的人。   那四个中年人一过来,她就知道是里头病人的血亲,但那神情半点看不出担心,反倒还透着烦躁,还不如这两个瞧着像是朋友的小兄弟。   姜稷和小章 只能谢过小护士,然后悄悄往病房里塞了点东西。   小章 看到他的小动作,等出了医院之后才问:“你刚干嘛了?”   姜稷不瞒着他:“往里头放了两个小正的小纸人,再放了个桃核,免得那几个人再来烦。”   “桃核?”小章 知道米正的小纸人,但没见过姜稷的桃核。   姜稷就把手上的桃核手串取下来给他看:“闲着没事的时候雕着玩的。”   小章 看他动作随意,接过来的时候也没当一回事,结果一入手就感到有一种人往下沉的感觉。尤其是他已经熬了一个通宵,就刚才眯了一会儿,本就精神不足,这一下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拽出去,整条胳膊瞬间就麻了。   姜稷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赶紧一勾手指,手串就飞回到他手腕上:“你不好歹也算是个修士,怎么……”   小章 整个人都被阴气冻得像个石雕,稍微缓过来一点后,就直接在病房两边的空椅子上坐下。   不平地摔,是他最后的尊严。   姜稷就低头看他了一眼,点开手机相簿,看了看自家可爱的小朋友,再刷新了一下附近的悬赏榜单,看完再看看自家可爱的小朋友洗眼睛。   小章 好不容易缓过来,就看到姜稷翻来覆去看米正的照片,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谁能想得到呢?有些人表面上看着跟个活阎王似的,背地里竟然是这幅样子。   不过他这个师兄其实也就是会端着,私底下零食、宠物样样来,简直像个小姑娘。   这话他可不敢当着姜稷的面说,只敢在心里面想想。   他们在医院里待了一会儿,伍阿姨和九师的几个老朋友来了。   小章 从小就和一群长辈打交道,三言两语就把裴庄景父母过来后发生的事情说了,听得几位长辈直皱眉头。   不过当着小辈的面,他们没多说:“行了,交给我们就好了。你们赶紧回去休息。酒店房间都给你们订好了,到了直接到前台拿房卡就行。”   年纪小的和年长的打交道本来就吃亏,更别说年长的一方还是裴庄景的血缘至亲。   他们这几个老家伙就不怕了。   他们一个个的,做的生意多少和死人沾点关系。伍阿姨的木雕,算是最阳间的东西,但最擅长的桃木剑到底和普通木雕有所区别。更别说她另外一样擅长的东西,木雕的神像。   以他们和人打交道的经验,那是什么人都见过的。   裴家那几个也就能欺负几个小孩儿,在他们眼里是不够看的。   他们心里面这么想,压根就不知道他们眼中的小孩儿是一点亏没吃。   倒是伍阿姨先去了主治医师那儿,竟然看到裴庄景的父母叔婶都在。   她当然是认不出来人的,但像裴家人这么高个子的人不多见,就觉得有点像。等裴庄景的母亲叫了她一声“亲家母”,才确认下来,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亲家啊,你们见到裴庄新了?人没给你们打坏吧?”   这阴阳怪气的一句话,把几个裴家人说得满脸通红。   他们没见到裴庄新,但裴庄新被警车带走的一幕很多人都见到了,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的。   倒是自己弟弟弟媳说的“肯定没事”、“小题大做”的儿子,是真的情况很严重。医生那儿片子真真的,脑壳上都有裂缝了,再重一点真不好说这一回见到的是人还是骨灰盒。   他们确实偏心侄子,但侄子是侄子,儿子是儿子。   看到片子后,他们再看向弟弟弟媳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了。   这么严重的伤势,怎么可能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   再说裴庄景和裴庄新都是奔三的人了,又不是三岁,再怎么打闹,还能不知轻重往脑袋上去?   当着主治医师的话,他们也不好多说,就出去了医院楼梯口。   裴庄景的母亲有些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伍阿姨。   她想道歉吧?她儿子是受伤最严重的那个,差点没了命,轮不到她道歉。   但要和伍阿姨在一起谴责凶手,凶手是她嫡亲且一向偏疼的侄子。   伍阿姨认不出人,几个老伙计怕她吃亏,跟着一起,代为问道:“哪位是裴庄新的爸妈啊?把我们家天晴和小景差点杀了,还骗了几十万,连声道歉都不说是吧?”   裴庄新的父母向来要强。   虽然他们没本事,但……要强!   头一回被人只差点着鼻子说没教养,还是生平头一遭。   他们又习惯了事事躲在兄嫂身后,总是下意识觉得有兄嫂在,轮不到他们说话。可偏偏这件事情,他们兄嫂没法帮他们说话。   他们自家人是早就已经养成了这种行为模式,就连裴庄景的父母这么长时间也没发觉不对。   但经由外人这么一提醒,他们也看向了自己的弟弟弟媳:“老二,老二媳妇,你们怎么说?”   裴庄景差点没了命,但到底姓裴。   伍天晴这个儿媳,他们确实不喜欢。人长得太漂亮,也太矮。他们嘴上不说,一直觉得是因为伍天晴这个狐狸精,搞得他们儿子竟然鬼迷心窍去入赘。   但不管怎么说,当着人亲妈的面,总不能说人家姑娘是赔钱货,不值一声道歉。   裴庄新的父母这才站出来,涨红了脸小声道歉:“伍家嫂子,这件事情是我们家阿新不对。”刚说完,他们又急了,毕竟他们只听说了打人,没听说还牵涉到钱,“您看大家都是一家人,这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家阿新和阿景自小比亲兄弟还亲……”   伍阿姨板着一张脸打断他们:“两位多余的话,也不用说了。误会不误会的,咱们相信法律。谅解是不可能谅解的,到时候法院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裴庄新的父母被突如其来的“几十万”弄得六神无主,但人家那样子也不像是骗人的。   到底几十万?   这钱是追回来了,还是没有追回来?   要是追不回来,是不是要赔偿?   他们就是在小城市里普通打工的,自己儿子花钱大手大脚的,他们平时有兄嫂照顾,有一点储蓄,在“几十万”这个数字也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以往他们要是遇上了这种事情,肯定是第一时间找兄嫂借钱。   但这件事情偏偏……他们说不定还要赔兄嫂钱。   伍阿姨可不耐烦看他们纠结,说完自己的立场之后,就回去病房看她的女儿女婿了。   她这么一表态,老伙计们也都跟着她走。   他们这么来回跟着,主要突出一个人多势众,担心她一个单身老阿姨被人给欺负了。   这世道,多的是占理的一方被欺负被逼迫的事情。   好在裴家还没不讲理到这种地步。   裴庄景的父母琢磨了一会儿,对自己的弟弟和弟妹说道:“这件事情咱们还是都别管。听我亲家母的,到时候法院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裴庄新的父亲一听,就习惯性地张嘴叫嚷:“大哥,这事情您可不能撒手不管啊。阿新是你亲侄子……”   “阿景还是我亲儿子呢!”裴庄景的母亲打断他,眼睛有点红,对自己男人看了一眼,“你回去上班,我请假留在这儿照顾阿景。”   他们都是普通工人,家里面并没有富裕到可以不上班的地步。   裴庄景确实每个月会给他们一些钱,但裴庄景的木器厂上轨道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账上的资金他肯定不能随便乱用,这是工厂的流动资金,在发展阶段的工厂还需要大量的投入。   只有裴庄新的父母觉得大哥大嫂是有福不享。   但现在这种情景,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嘴巴咕哝了两声,也听不清楚究竟说的什么,就走了。   裴庄景的母亲一阵失望:“亏我们平时对他们那么好,现在阿景都被打成这样了,他们竟然连留一个人下来照顾都不提。”   裴庄景的父亲十分大男子主义,这会儿也没反驳他老婆的话:“是不像样。”但再多的话,他也说不出来,心里面一团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米正一觉睡到了后半夜。   醒来的时候,姜稷坐在床边看着电影嗑瓜子,看到他坐起来,问:“去吃点东西?”   他嗑的是南瓜子。   米家庄的荒山又不是良田,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加上米正一堆事情,肯定不可能精心照料。当初随便撒了一些种子,南瓜最近开始陆续成熟。   米正亲手出品的东西,肯定什么都得利用起来。   小小的南瓜子用罗伊教的方子炒制,量比野茶树产的茶叶还少,算是专供姜稷。   这两天作息混乱,米正的脑子有些迟钝,呆呆地伸手在身边摸了摸,问:“大花呢?”平时他醒来,大花多半在身边横着。   姜稷嗑瓜子的动作停了,对着米正眨了一下眼:“应该……还在木器厂那儿。”   米正一下就清醒了:“卧槽!得有两天了!”   他倒是不担心大花会饿着,但担心大花会乱抓东西。   大花虽然是个小夹子,但脾气上来了,说不定已经把整条木器厂的动物都打完了。   姜稷知道大花是米正的猫儿子,也不耽搁,都没来得及洗漱,直接生魂出窍,把轿夫鬼都甩在后头,一路风驰电掣到木器厂。   伍阿姨的工作室已经锁上了门,一楼的灯还亮着,应该就是他们出来的那一天开到现在。   屋里头静悄悄的,连根猫毛都没有,显然大花已经跑去了别的地方。   米正急得不行,好在晚上鬼魂活跃,有了足够的帮手,不到五分钟就找到了大花。   它其实就待在距离伍阿姨家很近的地方——木器厂小仓库的后面,伍天晴和裴庄景家。   本来伍天晴是住在伍阿姨的工作室那儿的。只不过女儿结婚后,伍阿姨嫌弃他们进进出出太烦人,干脆给他们另外盖了一栋小别墅。   裴庄景和伍天晴都喜欢收拾,审美又在线,一个不大的院子被收拾得格外漂亮。   只不过由于是案发现场,周围还拉着警戒线。但应该做完了必要的采集工作,已经没有人值守了。   大花就蹲在一株胳膊粗的瓜子黄杨上,发出凄惨的嗷嗷叫。   米正是头一回听大花这么叫,但一听就明白了:“大花长大了?”   不是叫春吗?怎么现在秋天了,突然发情了呢?   姜稷成天被米正小猫咪小猫咪的洗脑,第一反应也是大花才多大一点,怎么就发情了?但一看大花那敦实的背影,衬托得黄杨格外瘦小,就想到它越过20斤的体重。   大花是玄猫,能见阴阳。   米正是生魂,也不妨碍它看到。   就算是发情期,它一看到两天没见的亲人,一下就从黄杨上跳下来,撒样子往米庄怀里撞过去。   得亏它是玄猫,能够触碰到魂体,不然这一下得把自己怼到围墙上。   米正蹲下来抱着大花亲了亲:“对不起啊,大花。我不是有意把你忘记的……”   大花很敷衍地蹭了他一下,直接就跳开了。   米正抬头一看,花园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三花猫。   三花:“喵~”   大花:“猫嗷!猫嗷!”   三花对凑过去的大花有点爱答不理,但示意大花吃自己的猫粮。   米正看到玄关处摆放的自动喂食器和饮水机:“天晴姐养的猫?”   大花个头大,饭量也大。   普通猫一顿的饭量,显然不够它吃的。   米正还在对自己猫儿子和可能的猫儿媳有点小憧憬,没想到大花一转头就去边上的池塘里抓了一条红红白白的锦鲤,一口咬死了放在三花面前,和三花一起吃了起来。   米正:“……我买一条一样的放进去,会不会被发现?”   姜稷倒是头一次见大花抓鱼:“大花这动作很熟练啊,看着不像是头一次干。”   “大花一直都会抓鱼。村里有河,枯水期的时候河水很浅。黑哥教大花抓的鱼。老洋楼那儿不是有个鱼池子?大花平时不缺吃的,只会逗鱼玩。”   池塘里的锦鲤平时接受惯了投食,看到水面上有什么东西,就会自动凑过来。   鱼这种东西,又是一种会把自己撑死的奇葩。   大花平时会引诱大鱼过来,给几个大比兜。   姜稷听着,觉得就算是玄猫,大花也聪明了一点,琢磨:“说不定我能教大花修炼。”   米正下意识地问:“还能修炼成精?”建国后不许成精。   他们还说着呢,两只猫已经分食完一条锦鲤,然后开始上演猫片。   “噫!”猫猫都这么直接的吗?   姜稷把米正带走,给大花和三花留出私猫空间。   米正听着一声声不怎么好听的猫叫:“还以为三花大美猫会看不上我们家大花呢。”   “怎么会?”姜稷不同意,“动物选配偶,不是看毛厚个头大吗?”   他见过的猫里面,有什么猫比大花个头更大的吗?没有。   “不不不。猫还看花里胡哨。”米正的手指往大花的方向比划了一下,“三花是猫界大美女,追求猫很多的。黑猫的毛色不显眼,猫猫眼里不好看。”他自己是觉得大花一身黑得反光的毛像缎子一样帅气漂亮,但只是人类的眼光,和猫猫的眼光是不一样的。   姜稷本来以为猫叫也就几分钟的事情,陪着米正耐心等,结果一等就快到天亮,提议:“我们先回去吧,这样也没法把大花带回去。”   大花的媳妇儿啊,还有锦鲤啊,一时半会儿没法说。   米正点了点头,颇有点风中凌乱,回到酒店洗漱完了之后,人还在飘。   小章 看到,皱眉:“怎么作息还没调整过来?”   米正坐在酒店餐厅里发呆,被他戳了一下,回过神来,把自己手机上的内容给他看:“锦鲤这么贵的吗?”   他知道锦鲤不便宜,但没想到会这么不便宜。   老洋房那边的锦鲤是管阿姨来了之后养的,其实就是普通品种。确实比普通金鱼要贵,但也没贵多少。   昨天他特意观察了一下池子里还剩下的几条锦鲤,回来凭借着记忆搜了一下。   好家伙,一条得五位数。   他倒不是赔不起,也不是舍不得赔这个钱,而是想想这么贵重且花纹特殊的锦鲤,主人家平时肯定是精心照顾和爱护的,被自家猫弄死了,哪怕赔一条,那也不是原来的那条,感情上不知道能不能够接受。   尤其裴庄景现在才刚脱离生命危险,知道之后会不会被气到加重伤势?   锦鲤的这个话题暂时不太好聊,米正就跟小章 说起大花的异地恋问题:“你说两只猫既然看对了眼,那异地恋肯定不是个办法。可是我们暂时不太可能搬过来,不知道让三花嫁到我们家行不行?对哦,我还不知道儿媳妇叫什么……”   小章 听他嘀嘀咕咕,一会儿鱼一会儿猫的,突然怎么又异地恋了,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抬头去看自己师兄。   姜稷倒是跟着米正在一起考虑:“先别想了。一会儿去医院问问伍天晴和裴庄景的意见。有什么分歧的地方,一条一条讨论解决就行了。还得问大花的意思,还有生下来的小猫怎么带。”   “对哦,还有小猫!”米正一想到小猫就支棱起来了,快速吃完早饭,重新杀到医院里,“天晴姐,咱们定个日子办喜事!”   姜稷一听,脸都黑了。   这破孩子,说话没头没尾的让人误会。 第75章 猫亲家   米正有时候容易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导致说话做事有点跳。   平时不怎么明显,毕竟要是有计划的话,他通常都会按部就班做事。   但计划之外, 他只要有时间, 就有点想一出是一出。   在姜稷的解释下, 伍天晴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先是感到不可思议, 回头看了一眼睡着的裴庄景, 才小声道:“你家猫和我家猫好上了?”   “对。我昨天回去看了一下,就看到了。”米正说着,声音就低了下来, “还看到我家猫把你家的锦鲤给抓了……一会儿我就去把大花接过来,不知道还能剩下几条。”   平时在家里,大花顶多就是对老鼠实施灭门计划,但现在发情期, 他也不好说。   说不定等他这么一来一回, 大花已经对一池子锦鲤也实施里灭门计划。   不过伍天晴倒是没米正想象中这么在意:“那个啊,是生意上的人送的,就上个月的事情,吃了就吃了。回头我往池子里养几只小乌龟。”她转而说道, “你家大花和我家久久好, 肯定不能异地恋。要不你就让大花在我家待一阵?我家院子不算大,不过家里做了全屋的猫爬架和猫走道, 都是我亲自做的。大尺寸的哦, 大花肯定也喜欢。我家久久是猫王呢。”   米正提出不同意见:“你还要在这儿照顾裴哥不知道多久呢。要不还是让久久跟我一起回家住一阵吧?我家有山, 可以让大花带久久去抓兔子抓鱼。河州也有三十亩地的院子。我给你看照片。久久过来的话,我给它们安排婚房, 天天给它们做猫饭,保证新鲜美味。你看我把大黑养得多好。这是我家黑哥,已经21了。”   住一阵,翻译一下就是这一辈子。   “我家久久长得也好啊。追求猫很多的呢。”   两人都想着把对方猫拐到自家,但裴庄景现在这幅样子,不说什么时候能够主持工厂的日常工作,单说后期会不会有后遗症都不好说。在此之前,工厂和家庭的责任都要落在伍天晴一个人的身上,还有一桩官司在。   想了一会儿,她还是松口:“那我回头把久久的东西整理一下,给你带回去。不过说好了,生下来小猫,我得要两只,得我先挑。”   米正觉得:“你先挑没问题,但是小猫咱们一人一半。”   “单数的话,多出来的给我。”   “不行!多出来的……我们抽签。”他灵力那么强,肯定稳赢。   应该能赢……   伍天晴不知道他的小算盘,觉得比较公平,就同意下来。   裴庄景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老婆和米正在讨论什么嫁妆聘礼,一头雾水:“谁要结婚了吗?”   伍天晴给他解释了一下,他才明白过来,随即一脸天塌的表情:“我们家久久要嫁人了?”   裴庄景从小生活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没有任何自主性,想干什么都只能压抑着。结婚之后,他有老婆惯着,丈母娘又是个佛系的性子,小时候没有实现的愿望就一一实现,其中就包括养一只小动物。   久久是他捡到的小流浪猫,从巴掌大,一直养到现在三岁。本来他就想好了,生一窝之后就绝育:“久久之前发情期都躲家里不出去的,经常大门一开就是五六只猫蹲在门口。”然后被久久揍一顿。   米正的关注点是:“久久三岁了啊,那和大花差不多大。大花也是黄花大闺男。”   姜稷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忍不住说道:“先别说这些。要不先回去把猫接了,然后你们也收拾点东西带过来?这情况得再住院一段时间吧?”   “对。”伍天晴对裴庄景说道,“我先去给你请个护工,再找人给你做饭。”问米正,“你们什么时候走?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伍天晴本来昨天到医院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药物反应还是受到的惊吓,有些神思恍惚,但休息了一天之后,她感觉除了伤口有点正常的痛之外,人很精神。   她办事利落,本身也没多少事情,很快就收拾完,和米正他们一起回去。   只不过她回去要处理一些工作,没和米正他们一起走。   米正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姜稷和小章 不能一直在这儿陪着。   回去的时候除了多了一只三花久久,他们可以没什么顾忌坐鬼车。   一回生二回熟。   小章 已经真香了:“可惜这技术不能推广,不然这往返也太快太方便了。”   平原地区还好,山区的话能节省更多的时间,比飞机还快。   姜稷随口跟他聊了几句,但米正压根不搭理。   久久有点应激,一直在航空箱里嗷嗷叫。   大花在航空箱周围一边转悠一边扒拉,试图把它老婆救出来。   看得出航空箱的质量很好,不然早就已经被大花拆了。   米正没办法:“我把久久放出来,大花你照顾好你老婆啊。”   大花就点了一下头。   小章 脸色一变:“卧槽。大花成精了,还会点头?”   米正撇了撇嘴:“不是。它这是跟黑哥学的装模作样。”反正它知道自己每次这么表现之后,都能得到正向反馈,就学会了这个动作。   久久一被放出来,就钻到了米正怀里,把脑袋往他胳膊肘一埋,安静了。   这一下米正都出乎意料:“难道我是吸猫体质?”说起来他从小被黑哥罩着,全村的猫狗都是他的靠山。   “你身上灵气足,动物很敏感。”姜稷看到试图把自己也往米正身上怼的大花,“你身上应该还有大花的气味,让久久感到安全。”   久久的体型其实一点不小。   它比普通的短毛猫的毛要略微长一点,尤其现在天气开始有点冷了之后,冬毛开始长出来了,白色的围脖特别明显,看上去不比大花小多少。   这么大一只猫坐在米正腿上,哪里还有空间给20斤的小猫咪呢?   姜稷就把大花抱在自己怀里。   他和米正两个人并排坐着,就相当于大花和久久并排坐着。   大花表示满意,并站起来给久久舔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米正看着大花这么站着,抬手托了托大花的小肚腩:“有一次大花踩到四哥身上,把四哥踩乌青了。”梅花形状的乌青印。   大花抬起后脚,把米正造次的手推开。   米正再摸上去,继续被推开。   大花扭头:“呜~”逆子!   米正:“总感觉大花在骂我。”   小章 :“嗯,骂很脏。”   鬼车的速度飞快,直接到了省城。   久久在省城的庄园适应良好,甚至很快就接受了自己还有一个继女千金的存在。   而久久再次见到自己的亲爹亲妈(?)的时候,已经是12月底。   伍阿姨一家三口一起过来的。   裴庄景现在的样子已经看不出和之前有什么差别:“医生说我恢复很快。本来头上的伤疤还以为不会长头发,现在也看不出什么来了。”   他和伍天晴坐在一个四人位的沙发上。两人占着边上的1.5人位,空余的位置是贴过来的久久,以及天天黏老婆的大花。   现在河州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家里有暖气,两只猫的姿势一个比一个嚣张,恨不得把两个人挤下去。   今天千金也在。   最近是圣诞期间,关航非常忙,把千金寄养在这儿。   千金还在活泼的年纪,和大黑一起在屋子里跑酷。   他们在小客厅里坐了一小会儿的功夫,两只就已经来来回回三四次了。   “毕竟鬼门关走了一趟,还是得注意修养。不用太着急生意方面的事情。”今天是周末,路夏槐在家,对自己儿子的朋友表示关心和欢迎。   伍阿姨这次带了工具,要给小章 做桃木剑。   路夏槐比较好奇,很快就和伍阿姨聊了起来,聊着聊着,一行人就转移到了工作室里。   米正上次从伍阿姨的工作室回来之后,这三个月就一直在弄工作室。   家里的书房虽然也很大,但他的东西特别多,要是有一个像伍阿姨的工作室那样的地方,那得多舒心。   这个决定得到了向宇寰的全力支持。   他搞不定古墓风婚房,难道还不定一个个人工作室?   现在一屋子人,除了小章 之外,剩余的人都在工作室里如鱼得水。   不过小章 也不是没事干,桃木剑的细节还需要他来一一确定。   姜稷和米正很感兴趣,在边上出主意:“桃木剑上雕刻个阵法什么的?”   “和我桃核上的雕刻差不多的东西吗?”   伍阿姨和伍天晴看了看姜稷的桃核雕:“这个很细啊……哟,不行,怎么看着眼晕。”   母女俩是雕刻的行家。   姜稷的雕刻手法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技巧,主要还是他的绘画功底强,现在的桃核雕都是他自己琢磨的。   米正听他们三个人凑一起聊雕刻,觉得自己已经延宕很久的纸扎导弹其实也可以借鉴,在上面搞个阵法雕刻什么的。   只不过阵法这东西实在高深,他到现在还是最基础的聚灵阵从入门到放弃。   路夏槐对灵异的东西的运作原理非常好奇,但一直搞不明白。   经过交谈发现,其实伍阿姨自己也是不清楚的:“真的能杀鬼吗?鬼长什么样?”   “还有僵尸?”   “僵尸是电影里那种样子的吗?都穿清代官服?”   “不是,最近娃娃喜欢穿工装。”米正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僵尸娃娃,也没找,“应该是和小豌豆出去玩了。”   米正没在这方面多纠结,从工作室的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小箱子:“上次走得着急,事情发生的也比较突然,就这么把久久带回来了。这些是我们家大花的聘礼。”   他的岁数最小,伴随着修炼,整个人的灵气愈发凸显,就像是一块翡翠原石逐渐剥离掉外壳,露出里头瑰丽的内里,看上去有点不谙世事的单纯。   听他这么一本正经地说猫猫的聘礼什么的,几个人都觉得像是听小朋友讲故事一样有趣。   “小正准备了什么聘礼啊?”   “我琢磨了一下,久久和大花的东西都不缺,就给你们准备了一点。这是三张消灾解厄符,一人一张贴身带着。之前三张聚灵符应该用完了?这里有四张,放在家里和办公室里……”   之前米正给的三张聚灵符,伍天晴是看着他在医院里画的。   但说来也奇怪,这三张符偏偏是依次褪色。头一张褪色最快,过了不到两周,就直接变成了一抹白灰。第二张用的时间长一点,也就三周。目前第三张上的符文也已经很淡了。   本来裴庄景这么严重的伤势,肯定不可能这么快就出院,但他早就已经出院了有一阵,前两天去医院复查,恢复速度都远超医生的预期。   这次他们来河州,其实只是出门的第一站,接下来要去京城的医院做一个更为详细的检查,确保伤势恢复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毕竟伤在脑子上,就怕有后遗症。   伍家人对这些符都保持着敬畏心,薄薄几张符,有一种聘礼很真诚的感觉,还没法拒绝。   他们留了一个晚上,接下来伍阿姨会在河州留两天,给小章 做桃木剑。   伍阿姨等小夫妻俩去京城后,才对米正他们说起裴庄新的事情:“犯罪事实很清楚。阿景和天晴有伤情鉴定报告,就算没有那个,单是他让工厂财务给他转的那五十万,都足够他坐十年以上的牢了。”   姜稷想到之前在医院里看到的:“裴庄新的家里人那边没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裴庄新再怎么样,那也是叔叔家的孩子。包括叔叔在内,说起来也不是一家人。   真正可能会影响到裴庄景的,还是他自己的亲生父母的态度。   说起这个,伍阿姨倒是笑了笑:“这次倒是还行。阿景的妈妈留在医院附近,照顾了一个多月,还帮着把他们兄弟一家给拦下了,省了不少麻烦事。”她说着,话锋一转,“阿景挺好一个孩子,怎么生在那样的家里?生下来不管不算,还处处打压,这样的父母是有病吧?”   她这话一出口,路夏槐顿时感到惭愧。   她倒是没打压孩子,“只是”没管自己孩子。   裴庄景他们已经预约好了医院,都没在京城住一天,一早出发,晚上十点就回来了,刚好赶上第二天一早久久生孩子。   一大家子如临大敌,直接把久久送去农大附属的宠物医院。   在里面实习的何觅看着他们一群人就笑:“别瞎担心,久久好着呢。”   大花今天牵着绳子,被米正摁着,急得整只猫都无比暴躁,在牵引绳短短的范围里,时不时转一圈,尾巴像鞭子一样啪啪抽打椅子腿,再嗷两嗓子。   候诊室里的其它动物气都不敢喘,不管猫狗都撇着耳朵夹着尾巴,显得格外安静。   生猫崽很顺利,没一会儿何觅就出来通知:“可以去看了。”   “大花要去看看宝宝吗?”米正无意识地问了一句大花,大花看到他的动作已经先一步冲了过去,像一只狗一样拽着人走。   久久生了一只小橘猫。   之前米正和伍天晴还说怎么分猫崽,现在只有一只,就没法分。   好在这个消息也不是今天刚知道的,B超早就做过了。   “哇,好小一只。”   “已经是很大的个头了。久久和大花都是体型偏大的猫,小猫也比普通小猫要大。”   上个冬天的时候,家里多了一只千金,这个冬天多了一只小橘子。   姜稷周末的时候兴致高,摆开了架势在画猫狗。寥寥数笔,雪地上的黑猫,树上的三花,稳重的细犬就跃然纸上。   突然,他手中的笔顿了一下。   米正察觉到:“怎么了?”   “来客人了。”姜稷把笔放下,让李叔别收,拉着米正的手,“走,我们去接一下妈。”   外面在下雪,成年猫狗在外面玩雪。   千金带着自己的弟弟在家里和僵尸娃娃玩耍。   看到米正和姜稷出来,它们都跟了过来,和他们一起往门口走去。   院子太大,从房子走出去有一段路。   米正走得比平时要快,刚到门口附近,就听见路夏槐略带克制的声音:“能把狗拴起来吗?”   一个声音说道:“我们家狗狗很乖的,不会咬人的,别怕。”   路夏槐说道:“不管乖不乖,城市养狗必须栓绳。”   “嘿!你这个人怎么说不通?”   路夏槐的态度很强硬:“要是不栓绳,就当流浪狗处理,我这就叫城管。”   “怎么还蹬鼻子上脸了?我家狗比你这个人还像个人!你咬人,我家狗都不会咬人!”   米正还没见到是谁在说路夏槐,就见一只泰迪后腿一抬,冲着他家的大门撒了一泡尿,当下眼皮一跳。   不过他还没说什么,一道黑影过去,直接照着泰迪的脖子就是一口。   肩高不到人膝盖的泰迪,被体型高大的细犬硬生生拉高到了不该有的海拔,吓得尖声惊叫。   “啊——畜生!把我家狗放开!老头子!快来救救宝宝!”刚才和路夏槐争执的老太太和她家的狗一样尖叫起来,扑上来就要打大黑。   细犬本来就是捕兔子的猎犬,泰迪的体型和一只兔子差不多。要是搁早几年,大黑这一口下去,泰迪早就没了。   对于狗来说,撒尿除了传递讯息之外,还有标记地盘的作用。   泰迪在大门口撒尿的行为,是对大黑这个地盘的主人发起挑衅。   当然现在大黑岁数大了,性子和善了很多,牙口也不那么锋利,并没有真正开启狩猎模式。所以它只是咬住泰迪,并没有接着甩,泰迪到现在也还能叫。   米正当然不可能让老太太打到大黑,抬手就把她的双手反剪在背后,一手摸出手机打电话报警。   路夏槐几乎同步把电话打给了城管。   至于急匆匆冲过来的老头,则看到姜稷就怂怂地停下脚步,只敢张着嘴叫嚣,就和他家那只“不咬人”的泰迪一样。   最近附近一个楼盘入住了,来这边散步的人变多。   他们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以为是一个暂时没开放的公园。   虽然进不来,但周围也是绿树环绕,环境很好。   现在看有人从里面出来,经常在附近散步的人也围了过来。   警察和城管很快就到了。   然后连米正都没预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老夫妻:“这是我们的狗,被他们家狗快咬死了!”   城管:“狗证呢?”   老夫妻:“……没、没带。”   城管:“哦,你们说一下身份信息和地址,我这儿系统里查得到。”   老夫妻:“没、还没办。”   城管:“那你们怎么证明这是你们的狗?”   米正差点翻白眼,听到人群中一个人大声说道:“还叫宝宝呢,原来连户口都不给办!”   刚才老太太叫得太凄厉,很多人还以为是小孩儿发生了什么意外,搞得情绪很激动。   米正看到一个城管拿着抓狗的网过来,让大黑把狗放开。   大黑就把泰迪丢在城管脚下,再退回到米正背后,坐下。   城管把没有伤口但腿软到快晕厥的泰迪抓起来,放进狗笼子里,通知老夫妻俩缴纳相应的罚款,并限期办理狗证。   一旁的警察也对他们进行了批评教育,同时也对周围一些遛狗的群众说了一番注意事项。   城管也查了一下大黑的狗证,一查不得了:“你家狗多大岁数了?”   “21了。”   老太太突然一指大黑:“他家狗也不栓绳!”   米正:“我在自己家院子里,干嘛要给狗栓绳?”   所有人:“……”这特么不是公园吗?这是人家的院子?   普通老百姓总有一种有钱人可以为所欲为的错误想象。年轻人还好,年纪大的这种观念格外严重。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老头老太太一下就没了声响,想着悄悄离开。   没想到被米正一口叫住:“你们站住!”   老头老太太这会儿可心虚,但还是摆出一副强硬的样子:“还要干嘛?你们别以为自己有钱,就可以怎么样啊!”   米正指了指自家大门:“把你家狗的尿洗干净。” 第76章 法拍房   老头老太太最后去买了几瓶水, 在起码二十个人的围观下,把狗尿冲洗干净了。   本来米正以为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结果没想到一波营销号炒作起来, 直接把他送上了热搜。   “哈?”米正看着何觅, “我和热搜能有什么关系?”   河州理工附近的一个小铺子里, 正在举行第一届玥城一中河州校友聚会, 其实说白了就是米正、关航、张大力, 再加上何觅的同学齐甜恬和张大力的堂姐张木。   之所以把聚会地点选在这里, 是因为关航盘了这个铺面,打算在这里卖一些中式糕点。   目前还是个空店,得装修。   不过店内留了点东西, 他们在这里聚会又近又方便。   何觅就把热搜点开来给他看:“喏,发的视频,特别搞笑。原标题是富二代仗势欺人,富二代欺负老人。结果转载的是惊现神颜小哥哥, 哈哈哈, 笑死了。”   米正看了一眼视频,很短就几秒钟,画面就是他说“我在自家院子,为什么要给狗栓绳”。   关于遛狗栓绳的事情, 社会上讨论度很高, 各地也出台了各种法律法规。   米正说这话并没有错,绝的是后续有人用无人机拍了一下他家的院子。   “啧。”米正撇了撇嘴, “我欺负老人?是老人欺负我妈还欺负我好嘛。我一会儿就把监控视频发网上, 看他们再逼逼。”   当他家大门没监控呢?   何觅把视频放中间给大家看:“不是啊。重点是这么糊的画质, 都能把你拍这么好看。”   米正不觉得:“不都两个眼睛一只鼻子的,有什么好看的?”   张大力仔细瞅了瞅他, 说道:“那不一样。你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   几个人听得笑出声。   何觅笑得直呲牙:“以前咱们一个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只知道仙哥儿好看。现在出来了,见到了更多人,才知道仙哥儿这么好看!咱们这一届的女同学将来要是择偶困难,仙哥儿是要担起责任来的。”   米正:“噫,你们别赖我!”   几个人闲聊了几句,谈到正事。今天是关航找他们来出主意,一是关于店铺装修,二是关于产品试吃。   小糕点一块最大也就掌心大小,切开一人一口,看上去就一点塞牙缝的量,但架不住种类多。   为了防止串味,一个点心吃完,吃下一个点心的时候,得先漱口喝茶。   不知道多少样点心下去,最后大家都是扶墙出。   “不行,我得缓缓。”   “这点心在肚子里泡发了一样。”   “完了,这一顿下去不知道要胖多少斤。”   关航安慰他们:“不至于不至于,我做的都是减糖少油版本的。这些你们带回去给同学吃,给我提提意见。”   米正也领到了一份。   他没什么同学,但可以给姜稷和小章 带去研究所发。   研究所的大朋友小朋友都是高强度脑力工作者,糖分消耗极大,三餐也不正常,需要很多小点心。   本来他们散了之后,都觉得热搜的这件事情很快就会结束,没想到热搜竟然越顶越高。   米正并没有把大门口的完整监控放出来。   他也不经营自媒体,认识的最有影响力的自媒体账号还是河州理工的流浪动物救助会,就算发出去视频也没什么人看,也就没操那点心。没想到他不放,有人放。   事情发生的时候,围观的人起码有二三十,当时他也没注意,但拍视频的人显然不会只有一个。   伴随着更多视频的放出,矛头的指向从富二代仗势欺人,变成了老年人不文明行为。   米正被小李上门拜访的时候,还一头雾水:“啊?这事情的热度还没退吗?”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很常见的,只不过他硬刚到底还赢了。   和养狗什么的也没什么关系,事情的双方都养狗。   小李这一次不是一个人来的,带来了一位三十来岁的同事,叫小赵,模样和小李一样路人。   小赵说道:“我们注意到这件事情数据流的反常,其中还涉及到了境外资金。”   “啊?”米正都顾不上喝茶,把拿起的茶杯放下,“就是个不文明养狗的问题,还境外资金?”   小赵给他解释:“不知道米先生有没有关注过一些境外非政府组织?”   米正一脸茫然:“没有。”他只关注过一个境内非政府厨师鬼罗伊。   “就是一些明面上和政府没关系,实际上拿着政府的钱在我们国家搞事情的组织。他们的惯用伎俩就是宣传国外的好,说国内不好。近些年出国的人多了,这套东西有点行不通了,他们就变成分化群体挑起对立。家长和孩子、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年轻人、养宠物的和不养宠物的……”   米正听得很认真,尤其小赵还给他看了一些新闻。   这些新闻的热度都非常高,有几个事情发生的时间点还很近,他这种一天到晚闷头在工作室的都听说过。   “他们现在是把这一套用在了我身上?”米正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我没反应,让他们失望了?他们希望我反击?”   “是的。”小赵看着米正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据我所知,他们曾经不止一次试图联系你。”   米正仔细想了想,完全没印象,就叫了李叔过来问:“叔,有人来找过我?”   家里的事情问李叔最清楚了。   李叔如今被养出了红润的气血,瞧着比活人还像活人:“有一些奇怪的人,就是胆子都比较小。姜先生不让打扰你,就没告诉你。”   三十亩地的院子,植被茂盛,藏个把人什么的再容易不过——外人是这么想的。   李叔给他们放了几段监控视频:“这是一个记者,说是要来采访。我当然要先问清楚,这就是了。”   画面中,原本面容堪称正气的记者,突然换了一副嘴脸:“□□崽子,不就是会投胎,小小年纪住这么大的地方也不怕折寿。一会儿不管他回答什么,我后期都剪辑出来没礼貌没教养的样子,坐实富二代的刻板印象。嘿,只要把热度炒上去,肯定有额外的奖金。不过得问清楚这家的背景,免得惹到不该惹到的人。切,等再过两年,我全家移民出去,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国内就是没自由。”   第二段画面是几个人翻墙进了院子,还开了直播,说是要拍摄一下神颜小哥哥的豪宅。   米正看得一脸无语:“这是犯罪了吧?干坏事还直播,嫌自己进去的证据不够充分?”   小赵给他看了另外一段视频:“你的热度不退,这几个人也有‘功劳’。”   这段视频展现的是另外一个角度,明显是这支“探险队”的直播视角。   在他们进入围墙之后,就被三只猫一只狗袭击了,最后被赶下了湖。   黑猫和黑狗在夜色下自带隐身效果。   唯一的三花久久就格外显眼。   李叔笑呵呵地说道:“还是我带人把他们救上来的,不然他们得在湖里泡一晚上。”   12月底的湖水,那滋味简直……沁人心脾。   米正皱眉:“久久还坐月子呢。它们几个就自己出去玩,让小橘子一个人在家?”千金这段时间待在这边,果然已经不满足于打猫打狗,开始打人了。   李叔忽略掉“小橘子一个人”的描述,领会精神:“有娃娃陪着。”   “哦。”米正把这段视频重新看了一遍,“视频地址能不能给我一下,我收藏起来,发给千金的爸爸看。我家毛绒绒果然帅的爆表。”   他说着,正好千金像一只小狗一样“歘歘歘”地经过。   千金小时候除了有一个男妈妈之外,还有一个狗爷爷,跟着大黑学得走路不收爪子。不过这得是在家里安全的地方,在别的环境下,千金的伏击技巧满分,保证悄无声息。   “千金,过来。”   “喵呜?”千金不怕生,甚至有点目中无人,听到叫就跳到沙发上,踩着小李和小赵的腿,一路走到米正的怀里,躺平。   它一身长毛,黑得发亮,躺在米正腿上,就像是盖了一条毛毯似的。   哪怕是对猫没什么执念的小李和小赵看了,都觉得心痒:“养得也太好了。”   “比视频上看着都大。”   “千金是虚胖,长毛显的。”米正抱惯了大黑和大花,真心觉得千金抱起来轻飘飘的,久久都比千金要敦实很多。   被踩过感受到分量的小李和小赵:“……”虚什么?这体重绝对是实心的。   小赵轻咳一声,把话题绕回来:“李叔,你那里的视频能不能全都发给我?”   “行的。还有好几段呢。”李叔笑眯眯地把视频发给他,又问,“这几个人的其他信息要吗?”   小李略感惊讶:“你有?”   李叔还是笑得一脸和善:“肯定有啊。他们的恶意都这么明显了,我们也没干别的,单纯查了一下他们的信息不过分吧?”   反正家里一群鬼,平时都无所事事,好不容易有看起来很好玩的事情发生,一个个都积极得不得了。   鬼搜集信息的方式就多了,直接跟着人回家就行。   小李和小赵看着李叔给他们的一堆信息,甚至还有一些人接受境外资金的证据。   小赵是头一回接触米正这里,感觉人都麻了,一时间都不好问怎么查出来的。   好在他足够专业,很快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我这次过来,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要和您合作。”   米正不明所以,示意他继续说。   小赵就说道:“之前有人在网络上销售假冒伪劣产品,后续姜先生进行了准确及时的处理,我是来取经的。”   米正愣了一会儿,才想到是之前姜稷在网上买制香原材料被坑的事情,但那都是一年多以前了,就耿直道:“那你来得还挺及时的。”他的网购经验比姜稷更丰富,多少也踩过一些坑,也有投诉的经历,“你们那儿查信息不是挺快的,是有投诉不处理才不及时吧?”   小赵被他说得满脸通红:“这涉及到执法成本,和异地执法的很多问题,不是那么简单的。”   米正抱着猫往沙发上一靠:“那你们知道问题,还来问我们干嘛?我肯定也是遵纪守法的。”   又不是来让他执行,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一样。   再说他也没有执法权限。   可能是他想得比较简单,但他觉得能够用法律解决的问题,就必须用法律来。只有让人知道了违法的后果,才能起到更多的警示作用,而不是靠着“报应”。   小赵最后有点失望,但并没有觉得被冒犯:“你说得对,是我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两人的时间显然很紧张,虽然他们希望和姜稷聊一聊,不过他们没预约,见不到姜稷也不算意料之外,很快就告辞离开。   倒是姜稷回来之后,听说了这件事情,重新安排了时间去见了小赵一面。   米正比较好奇:“你们谈了什么啊?这有什么可谈的,真让你去报应执法?”   “什么报应执法?”姜稷下意识反问,然后领会他的意思,“没有,你想多了。其实是一些技术方面的事情,搜寻证据固定证据的技巧什么的。究竟是某个人的问题,还是某个组织的问题,怎么确认。”   米正听得云里雾里,姜稷就给他简单讲了讲。   米正听得一脸崇拜:“我哥什么都懂!”   姜稷晒然:“只不过是老祖宗玩剩下的东西,现在顶多算是新瓶装旧酒。”他曾经的身份,接触了太多这方面的东西,才能够一眼就看穿。他家小朋友对这些不感兴趣,现在也有条件不感兴趣,他就不会有意识去教他这些东西。   米正就当听故事一样,听过就算了,跟他说起另外一件事:“关航的店要准备装修了。”   “哦,他的手艺不错的。上次带到研究所里,大家都觉得挺好吃的,不甜。”姜稷觉得关航的店能够开在河州理工外面的美食街,非常方便,“他钱够吗?要不要我们借他点启动资金?”   关航如今毕业才一年多,之前做厨师学徒的工资不高,还得买很多原材料练习。   关航家里倒算是有一点家底,但买了房子之后,应该没什么积蓄了。   河州理工外面美食街的租金不算便宜,加上装修、机器、转让费什么的。   “不用。”作为曾经前后座的同学,米正对关航的家境还是有点知情的,“他们家挺有钱的。”说完,他补充了一句,“在我们学校里算是有钱的。关航说,他们家把玥城那边的房子卖了,现在的店是买下来的。他打算能做下去就自己做,要是做不下去,以后就转让给别人,拿租金也不亏。”   关航家在玥城的房子,算是玥城最贵的房子之一。   由于占着玥城一中这个当地最好的教育资源,二手房的价格也居高不下。   可惜关航家在曹佑家隔壁。   曹佑一家死得颇有点离奇,后来又请了妙华寺的师傅来超度做法事。小城没什么秘密,导致关航家的房子也很难卖掉。   这不,最近才刚找到买家,价格打了骨折才卖出去。   就在米正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有个小老板朋友的时候,关航那边却发生了很不顺利的事情。   元旦假期刚过,大学校园里就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中午的美食街更是飘散着各种食物的香气。   姜稷向来对各种美食充满了热情,就叫上小章 和另外两位师妹,另外叫上米正,一起去吃一家新开的涮羊肉。   “我妈就是挑食。”米正对自己亲妈不参与集体活动表达失望,“竟然去和老师们去吃鱼肉锅。鱼肉锅可以下次再去吃啊。”   姜稷把他拉在自己身边,给他整理围巾:“说起来,关航的店是哪家?我们认认门。”   米正前后左右看了看,往前面一指:“那边红色招牌的隔壁,原先好像是卖饼的。咦?怎么没在装修?”   这会儿已经接近学期末,关航的打算是趁着期末和寒假的时间装修完,然后等新学期开张。   由于中间还有一个过年,工期其实很紧。   他还要去申请营业执照之类一系列的证件,事情很忙。   他走过到近前,在四周打量了一下,拿出手机看历史聊天记录,确定是这个门牌号,刚想问关航怎么没在装修,就听见卷帘门唰一下拉起来,里头走出一个怎么看都不像是装修工人的人。   再一看玻璃门里面,堆满了各种被褥和生活用品。   米正就皱了一下眉头。   姜稷对他说:“咱们先吃饭,你打个电话问问关航。”   “嗯。”   关航那边信息倒是来得很快:“别提了。我买的店铺是法拍房,当初以为捡到便宜了,还特意查了一下,没什么租约之类的问题,没想到……”   法拍房的坑,现在大概全国人民都知道。   多的是人图便宜去买法拍房,结果买下来了之后没法搬进去的。   有原房主已经长租给人,且已经收了租金的。   有原房主当老赖,死活不肯搬的。   有房产被多次抵押,无法执行的。   关航这些遇到的问题是原房主欠了好几个人的钱,其中一部分钱由这间店铺卖出去的钱进行偿还,但有人没有偿还到,于是这个人就直接搬进了店铺。   关航气得不行:“被人欠钱不还是很糟心,但又不是我欠的钱,找我干嘛啊?”   米正听得涮羊肉的不好吃了:“那你报警了没?”   “报了。”关航说着更气,“他们让我调解。调解个毛线啊!是人家侵占我的合法权益好不好?他们多可怜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害的,找我干嘛?”   关航平时是个非常有正义感也很有同情心的人,但显然这件事情已经离谱到他完全升不起任何同情心的地步。   别说是关航本人,就是米正和姜稷几个师兄弟听着,都觉得岂有此理。   关航说着,情绪倒是缓和了一点:“还好这家店是我买下来的,不然还有租金压力。”   这么一闹腾,耽搁了经营时间,租金还要照付,损失谁来偿还?尤其是他这店铺还没开始经营,估计损失多少都不好定。   米正就对关航说道:“总之,我先让他搬出来。回头我在给你介绍一个不怕闹事的装修公司,别把进度耽误了。”   关航听到米正的话,感觉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大恩不言谢,以后你的点心我包了。”   他知道米正认识的人多,手段也多,有他的保证,比请律师打官司要有效得多。   “别!”米正一脸菜色,“三个月内,别让我听到点心两个字。”上次吃伤了。   同桌的人都很好奇米正会用什么手段,尤其是两个比较单纯的师妹:“怎么把人赶出来?不是军事目标,不能实弹打击吧?”   米正:“……上来就这么凶残的吗?”   师妹:“可是我们打架不太行。”   所以就直接实弹打击吗?   小章 觉得米正是不是用纸人,姜稷也觉得米正应该会采用一些非人手段,但连姜稷都没想到的是,米正下午就叫了关航过来,签了一个租店的合同。   粉红头杨佑拿了合同过来,三个人直接在店铺门口把合同签了。   经过一年时间,杨佑已经从一个不良少年,转换为一个油滑的社畜,不过只要他想,摆出一副社会哥的形象还是一点都不费力。   他还不是一个人来的,叫了当初的彩虹五人团一起来团建。   住进店铺的人就一个,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到他们的架势哪里还坐得住,看了看门内的锁,又放心了一点,隔着门叫嚣:“这里的老板欠了我的钱,不把钱还了,休想让我走!”   关航差点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他昨天也是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张口就是欠他钱,闭口就是不懂法。”   米正笑了笑:“放心好了,我在村里见过的无赖多了去了。”说着,他就没什么诚意地对里头的中年人说道,“你看到了,这家店铺现在是我租下来了。请你马上离开。”   或许是他的语气比较绵软,中年人觉得“我又行了”,气焰重新嚣张起来:“我就不搬!除非你们把钱还给我!”   米正就对他好声好气:“里头又没暖气,你待在里面不冷吗?出来吧?”   中年人:“呵!我就不出来,你能拿我怎么样?”   米正:“你确定不出来?”   “对,就不出来!”   “好的。”米正拿出准备好的U形锁,从外面把门锁上了,“那你就待在里面吧。” 第77章 浅抓几条小鱼   门里门外的人都傻眼了。   米正招呼愣住的关航和彩虹团:“走吧。我们吃铜炉火锅。”   关航几个人麻麻地跟着他走了两步。   里头的中年人就看他们这么走了。   他或许不懂法律, 但绝对不是一点都不懂。   他知道欠债还钱,也知道欠自己钱的人不是关航,但……既然人家都有钱开店了, 不说把所有的欠债还回来, 给他个两三万也不算什么吧?   冤有头债有主是一回事, 哪有钱来得实在?   看, 报警也只是调解。   至于打官司, 再申请强制执行, 这一来一回的成本,还不如给他几万打发了省事。   说白了,他就是想讹钱。   他现在也不觉得米正他们会一走了之, 一个人在店铺里骂骂咧咧了大半天,骂到口干舌燥之后,他想去烧一壶水,拧开水龙头。   水龙头回给他一阵干咳声。   “艹!”他恨恨骂了一句脏话, “有种冻死老子!”   他踹了一下玻璃门, 悻悻然回到楼上,结果发现取暖用的小太阳也暗了下来,显然是给他断水断电了。   他这一下心头火起:“老子就不信治不了你了!让老子搬,老子偏不出去!”   他又咚咚咚跑下楼, 开了开后门, 不意外地发现后门也被锁上了。   “呸!小兔崽子!”   他狠狠踹了一下后门。   寒冷像是把一切都冻得更加坚固扎实,他这一脚下去, 踢得自己脚指头疼, 不禁“哎哟”一声痛呼。   他弯腰下去抱着脚揉了揉, 回头一看店门口许多人在对着他指指点点,顾不上脚疼两三步冲过来骂:“看屁看!”   外面看热闹的人一点都不退开, 反而还一个个露出讥笑的表情。   “你能做,我们怎么不能看?”   “玻璃门不就是让人看里面的吗?”   “活的无赖可不是天天能见着的。”   “这不比电影好看多了?”   “比动物园都好看。”   男人看着外头人们的指指点点,火气直往上蹿,抓起手头的东西就想往门上砸,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   外头围观的人有那么多吗?   熙熙攘攘的里三层外三层的。   这会儿可是冬天。尽管不是那么的冷,但也是零下。街上的行人都来去匆匆的,看这么久的热闹?都不怕冷吗?   还有后头的人怎么站那么高?   难不成还自己搬了张椅子过来站着看?   等等,那几个人怎么在飘!   “嘻嘻。”   “哈哈哈。”   一阵风透过门缝钻进了男人的裤管,像是一只冰凉的小手似的,冻得男人感觉自己的神智都开始恍惚,感觉后头那几个高高的人飘得幅度越来越大,简直要被风吹得飞起来一样。   他们也确实飞了起来,整个身体都被吹得横了过来,但又飞不走,因为还有一根绳子一头套在脖子上,一头扎在树上。   他们在风中飘啊飘,还在笑:“嘻嘻嘻。”   男人感觉到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整张脸变得毫无血色,再看围在外面的人群,哪里是什么人,分明是一个个纸人!   白色的和真人一样高矮的纸人,薄薄一片,圆圆的脑袋上只有代表眼睛和嘴巴的三条弧度,都在笑:“嘻嘻。”   男人再也支持不住,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冲到二楼。   这边的店铺比普通的居民楼层高要高一些,但也没高太多。所谓的二楼只是一个隔出来的夹层。以前的店主搭了一张临时床铺,多数是用来堆放一些杂物。前几天关航他们过来聚会,收拾了一下,还算干净,摆了个矮桌铺了一块地毯。   男人以前上来,是要猫着腰的。这回跑太急,一头撞在了屋顶上。   他也顾不上两眼冒金星,手脚并用就往窗口爬过去,用力一拉,没拉动。   那不是窗户关得太死的拉不动,而是有一种窗户被封死的顽固,就像是去扒拉一面墙,普通人是没法徒手从墙上抠下一块来的。   但他完全顾不上,拼命去拉。   刷拉拉……纸片的声音响起。   在男人的目光中,一张白纸从窗缝里钻了进来。   白纸抬起圆圆的带着三条弧线的脑袋,对着他笑:“嘻嘻。”   男子再也扛不住,惊叫一声,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男人昏迷前唯一的念头是:几个小子这么干的时候有人看到,肯定会有人报警的。   男人只猜对了一半,确实有人看到,但并没有人报警。   外人压根就看不到纸人,只看到男人在里面大喊大叫,就跟疯了一样。对于这样的人,他们不觉得有什么好同情的。不过到底怕真的出事,通知了在附近吃饭的关航他们,劝了几句。   关航他们也好说话,在所在地的街道办和居委的人来了之后,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外面的锁给取走了。   居委的人对着里头的男人劝:“你就出来吧?待在里面做什么呢?”   他们看到的是男人在店铺里死犟:“我就不出来,你能拿我怎么样!”   “这事情和小关没什么关系啊。你去找你的债主去啊。”   男人继续死犟:“就不出来!”   在所有人看来,现在是男人自己不愿意出来。   虽然事情发生到现在还没两天,但所有相关的人对这个男人已经产生了刻板印象,知道光靠嘴巴劝,那是没有用的。但给钱打发,哪怕他们心里面这么想,也不能说出口。   这要是开了这个头,那以后不是有人照着这个来整他们?   反正现在亏钱的不是他们,所有人起码嘴上都鼓励关航硬刚到底。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男人软了下来,变成一张纸从头到脚卷成了一卷,然后横在地上重新摊开,变成一张白纸,顺着楼梯飘到了楼上。   刚才人们在外面看到的,其实是男人之前对米正说的话而已,就像是投影在白纸上。   “喂,醒来了,天黑了。”   男人迷茫中感觉到有些奇怪,不是应该说“天亮了,起来了”吗?   意识渐渐回笼,他一下就觉得又冷又饿,鼻尖是美食街周围店铺飘过来的味道。   什么烧烤、油炸、火锅,气味一个比一个霸气。   他睁开眼睛,黑暗中看到有个穿白衣服的人盘腿坐在他身边,对他说话:“醒了吗?”   他下意识回了一句:“醒了。”然后突然觉得不对。   店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吗?这个人是哪儿来的?   他抬头一看,白衣服的人冲着他咧嘴一笑:“嘻嘻。”   这哪里是什么穿白衣服的人,分明是一个纸人!   昏迷前的记忆涌进来,男人倒抽一口冷气,又要晕过去。   纸人把他拉住:“你可别晕了。晕了就不好玩了,嘻嘻。”   纸人的手冰凉,贴着他的皮肤有一种刀子一样的冷锐。   男人渡过了格外漫长的一夜。   饥饿和寒冷不是最可怕的,被一群纸人围着才是最可怕的。   清晨六点多,太阳升起。   金红色的光芒撒进室内,白色的纸人变成巴掌大的小纸片,顺着窗缝门缝“刷拉拉”地钻了出去,像是一片落叶一样飘到了远方。   男人双眼发直地看着窗外,像是突然拧上了发条的青蛙玩具一样,猛地惊叫一声,在街道保洁员的眼神中冲出店铺,一路狂奔。   卖早餐的店铺开得早,见状简直目瞪口呆:“这是……想通了?”但听着那嚎叫的声响,感觉都不像是人叫出来的,“疯了?不至于吧?”   不管想通了还是疯了,男人再也没来过店铺。   关航的店铺终于得以顺利开始装修,顺便对所谓的调解进行行政复议,并且很快得到了妥善的处理结果。   关航妈妈对此感觉到忧心,在店铺看到米正的时候还小声抱怨:“小正啊,你劝劝小航,得罪那些人干嘛?他这店铺就在这里,不怕人家来找麻烦啊?”   米正回她两个字:“不怕。”不干人事,就教他们重新做人。   关航妈妈:“……”行,现在的小年轻就是血气方刚。   其实还真是关航妈妈想错了,基层人员素质不高,和稀泥的解决方式引来不满,最后导致的是全体人员的培训再教育,保证不能再出现类似的情况。整个省内都开展了培训,倒是让省内的基层素质得到了提高,老百姓明显感觉到办事的效率和处置的办法都得到了提升。   把关航店铺的装修,交给向宇寰的工作室,这都不需要向宇寰坐镇。一个三十来平米的小店,哪怕向宇寰不出图纸,几个经验丰富的鬼师傅都可以独立完成。   但向宇寰还是亲自坐镇,不是他不放心,而是为了方便和姜稷商讨墓改婚房的装修细节,以及教姜稷怎么装修。   毕竟姜稷的墓别人进不去,所有的布置得他和米正自己来完成。   姜稷的想法又比较老派。   他总觉得结婚这样的事情,那必须是在自己家最庄严肃穆的地方。   而他曾经的家国,早就已经因为山川地貌的变化,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退一万步,就算他把那块地方挖出来,那也是文物。   加上过去发生的事情,他也不觉得已经归入尘埃的东西,都有什么作用,还不如自己的坟墓这个天生祭坛。   米正也有自己的想法,不过暂时还没实施。   在此之前,他得把之前的那些关于境外资金的事情解决了。   本来他没打算理会,但惹到他头上来,还一而再再而三,那就是把他当死人。   他沉着脸,看着聚集在自家门外的长枪短炮。   为首的是之前“纵狗尿尿”的老夫妻。两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冲着米正喊:“我们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有人给我们寄花圈和遗照,全家的信息都被人给扒了出来,每天不敢开手机,全是打过来骂我们的。”   “我们素质低下,但是我们的孙子孙女不是。小孩儿现在上学被人欺负,已经不敢去学校了。”   “还有人在我们家门上泼油漆。”   “您有什么不满,我们给您跪下了。”   门外,两个老年人哀求哭泣,形容狼狈。   门内,青年冷着一张脸,光鲜亮丽。   米正突然弯着眼睛笑了一声:“跪啊,怎么不跪了?”   他这个反应,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   一群“记者”则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恨不得把镜头和话筒隔着铁门怼到米正脸上。   老夫妻两个对视一眼,一狠心就真的跪了下来,甚至还对着水泥地一个头磕了下去。   这一下对比米正的满脸笑容,更像是地主家的纨绔子弟在欺压良民·现代版。   米正让都没让一下,脸上没一点动容:“看来狗粮给得不少。”他低垂着眼皮子,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谁给的?拿了多少钱啊?这牺牲可大了,不得加钱?”   “记者们”兴奋极了。   这会儿又不是什么直播,剪辑和散播的权利都在他们手里。一个不到20岁的年轻人,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然后让他们预料之外的事情就发生了。   跪在地上的老头抬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指着围观的一群记者中的几个:“他,给了我三万;他,给了我两万……总共给了三十一万。”   三十一万,不算是一个大数目。但普通工薪阶层,想要存下这么多钱也不容易。   更何况这件事情又不难,不过是卖卖惨而已。   说不定后续还有合作,还有更多的三十一万。   在河州,三十一万已经能够买一个老破小。要是想买好一点的房子,三十一万也够首付了。   再说社会舆论而已,等热度过了,谁还会记得他们?   记者们虽然有些意外老头的发言,但他们只是彼此看了一眼,并没有多表示什么。   米正就给他们的行为下注解:“一群狗在一个饭盆里吃狗粮,一个吃得多一点,另外几个就得少吃一点。”   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他身边的李叔就笑着赞同:“小正说得对。”   四十出头的中年人,穿着打扮乍一眼并不起眼,但那通身的气度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样的念头只是在他们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就端起职业素养,把话筒或者手机往前递了递:“……”   他们的嘴巴张合了几下,结果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李叔还是笑得很温和:“没轮到你们说话,就别说话。大清早的扰人清静,没一点教养。”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阴沉下来。   天气预报今天是个大晴天,但这会儿天上的乌云像是要直接压到地上,空气中异常沉闷。   一月份的回暖像是错觉,温度越来越冷,一群闹事的人反应过来不对,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刚才还能动一下嘴,只一眨眼的时间,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像是一群雕塑,保持着一个固定动作杵在门口,脸上惊恐的表情都显得有点滑稽。   他们后知后觉地想起没了声息的同行。   干他们这一行的,接任务是群发。   彼此之间也确实存在竞争关系。   米正说他们是一群狗在一个盆里抢食,比喻是不好听,但也是事实。   之前往米正这儿来的人没了下文,他们只觉得是同行技不如人,栽了。   栽了好啊。   前人踩坑,后人取经嘛。   所以他们这一次是有备而来,纠集了一大票子人。小灶吃不上,吃大锅饭也不是不行。   没想到……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这么邪门?   在他们惊恐的眼神中,天色以一种违反自然规律的速度暗了下来,像是一下子到了晚上,迅速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现代人习惯了各种照明工具,哪怕是深夜也没这么黑。   轻微的“嘭”的一声。   黑暗中,一点蓝白的火光亮起,慢慢照出米正和李叔的身影。   一盏宫灯飘在李叔身前。   除了米正和李叔之外,他们只能看到自己。   面前没有铁门,也没有和他们一起来的人。   一条他们在视频中看到过的黑狗,和一只长毛一只短毛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米正的身侧,金黄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自己。   米正脸上的微笑更加真诚了一点,开口带了一点好奇:“好了,这下你可以告诉我,怎么领狗粮的?放心好了,没人会打扰的。”   “记者”控制不住字的嘴巴,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小赵就在米正身边。   他的视野是正常的。   天空是晴朗的,早晨的空气清爽,太阳升起来之后变得温暖起来。   李叔还让人给他搬了一套户外的桌椅,放在米正边上,让他可以坐着办公。   但眼前诡异的场景让他有点分裂。一方面他保持着高度的职业素养,认真记录对方透露的有价值的信息,还能给米正提点,让他多问一些有价值的问题;另一方面,他的心肝都在颤啊!   他这是大白天活见鬼了吗?   绝对是的吧!   路夏槐从事特殊方向的研究,哪怕现在已经逐渐退出一线,也是在他们部门挂了号的重点对象。   但没人告诉他,这么一位大教授的儿子,竟然会是另外一个极端方向的……重点对象。   所以谁能告诉他,一位科学家是怎么养出一个神棍……不,神仙来的?   哪怕他早就在同事小李那儿得到了比较详细的信息,面对眼前的一幕还是感到很意外。   米正的效率高,很快就问完了问题,算是满足了一点点自己的好奇心,回头在小赵身边的椅子上坐下,问:“这些小鱼小虾你要养着吗?还是浅抓几条?”   小赵倒是不意外米正会有这样的想法。   毕竟人家周围的都不是普通人,养鱼塘的技能肯定懂。   “那就浅抓几条吧。”小赵很快就确定了目标,通知了同事。   不到半小时,门口的闹剧就结束了。   重新恢复清净的家门口,让米正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一点,拿着掌握的信息问小赵:“这个能顺藤摸瓜吗?我要是摸到了大瓜,能自己吃吗?我的意思是自己处理?”   “不行。”小赵一口否决,“你可以打我的电话,也可以打这个举报热线。不过最好先联系一下我,我来确定是要养着还是捞起来。”   米正“嗯~”了一声:“你的权限好大啊?”   “还行吧。”小赵含糊了一声。   米正又拖着调子“嗯~”了一声,打量了他一眼,突然问道:“热心市民有没有奖励?”   “有是有的,不过不多。小鱼小虾不值钱,大瓜……顶了天就五十万。”能住这样的大房子,五十万估计还不够人家一个月零用吧?   米正一点都不嫌弃:“蚊子腿再小也是肉。那些小虾米的账记得结。对了,你的消息应该挺灵通的吧?”   “看哪方面了。”小赵没有一口答应下来,总觉得米正的思路让他有点捉摸不透。   米正也干脆:“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好的木头料子?最好是金丝楠木什么的。”   伍家是做木材生意的,裴庄景的木器厂的生意也不小,库房里存了不少好木料。但距离他需要的金丝楠木的质和量都差了一截。   小赵看米正给他看的大致数量:“我可以问问朋友。你要这么大的量是要干嘛?”   米正看李叔走了,只有黑哥躺在草地上晒太阳,就小声说道:“做棺材。外面有椁室的那种,双人的。”   姜稷准备婚房,他就来准备婚床~   小赵神思恍惚地走了。   李叔处理完后续过来,问:“赵先生人呢?不留下来吃午饭吗?”   “不了,他工作很忙的吧。”米正哼着歌,“我去收拾行李,下午去官叔叔家。”   “九师做棺材的那位吗?”李叔到现在,还觉得鼎鼎大名的九师,竟然近在身边有点不可思议。   “对。”米正在琢磨一会儿要带什么东西过去。   现在国内对棺材的需求不大,大部分是做的出口生意。官家就是其中一家,并不打眼。   棺材工厂的地点就在省内驿庄市,距离河州大概100公里。以鬼车的速度,他可以轻松当天往返。   驿庄市距离玥城很近。   米良继每次出去旅游,就是官叔叔接送。   米正算是混了个脸熟,不然一时间还不知道上哪儿找人教他做婚床。   李叔就给他出主意:“今天先去看看,你做纸扎的工具应该不趁手。”   “你说的有道理。”米正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   官前到现在还觉得米正来找他学做棺材的事情有点魔幻:“小正你做这个干嘛啊?现在不都火化吗?要不我教你做骨灰盒?”   米正:“不火化。做棺材结婚用。”   官前:“……”他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第78章 鬼上身   不管官前怎么想……应该说不管米正怎么想, 他都是欢迎米正来找他学手艺的。   干他们这一行的,手艺是越来越没人学了。   再说米正算是半个自己人,还不用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本来米正是说好上午就过来的, 耽搁到了下午, 到了就直接道歉:“官叔叔, 对不起, 临时有事耽搁了。保证以后没有下次了。”   官前连连摆手:“自家人客气什么。来, 先带你认认人和地方。”   官前开的也是一个木器厂, 只是生产的木器品类比较单一。   棺材目前在国内基本没什么市场,工厂附带的展示厅内,陈列最多的是各种骨灰盒。   “牌位是从你季阿姨家拿的, 骨灰坛是你葛叔叔家的。”官前带着米正草草略过前面的展厅,往后头走,“这里摆着的都是棺材。”   几百平米的展厅,陈列着一排排棺材, 看上去还是很壮观的。   米正发现棺材的样子也有很大的区别, 也跟家具一样分中式欧式美式日式啥的。   用料、油漆、雕刻都各有不同的讲究。   展厅正中央放着一个非常巨大的棺椁。   官前给米正大致介绍了一下那些各式棺材之后,就把他带了过来:“现在没人用棺材,椁室就更没人用了。这个是有个拍电影的找我定做的。用的料子差了点,别的都没什么错。”   米正见过姜稷的棺椁, 看眼前的这个……   官前看他不吭声, 就问:“感觉怎么样?”   米正:“感觉有点花里胡哨的,不够庄重。”   官前狠狠一愣:“这怎么就花里胡哨了?这是参考了很多历史资料, 请专家设计的图……那你要做什么样的?”   米正就从背包里拿了自己画的草图:“我出了几版草稿, 您看看哪个方案比较好实现?”   有些东西图画得漂亮, 不等于能做出来。   加上他连木料都还没凑齐,毕竟一副棺椁需要的木料的量很大。   官前本来还以为小孩儿只是随便画一画, 等拿到手一看,才发现还真不是瞎折腾,比他这个专业老师傅也差不了多少。   “哦,你这个自己研究了多长时间?”   “有一段时间了。找了一些考古资料,去看了几个博物馆。”他还去请教了河州大学的考古专业的教授。   关键是他有姜稷的椁室这个现成的参照物在,照猫画虎描出来,各方面肯定不至于太离谱,至少也是像模像样。   米正有做纸扎的基础,木料加工方面从伍阿姨那儿学了一些,但和棺椁这种大家具是完全不一样的。   官前知道他的情况,就着手开始教他。   他有自己的个人工作室,涉及到一些大型机器,工厂就有,也不用特意准备什么,就带着米正开始教学。   等到下午五点半,他底下的大徒弟过来看了一眼:“师傅,晚饭怎么安排?”   官前和米正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有点晚了。   官前对他招了招手,介绍:“这是米正,你米伯伯家的侄子,你叫一声小正就行。小正,这是我大徒弟叫官中秋,现在家里的木器厂就他管着。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不在的话,你就问他。”   官中秋今年已经三十五了,米正他知道,但是没打过交道,和伍天晴“网友”不一样。   米正叫了一声:“中秋哥。”   官中秋让他留下来吃饭,米正拒绝了:“我还是回去吃,家里人等着呢。等周末我请官叔叔和中秋哥吃饭,叫上我大伯一起。”   官前还想留,看米正的司机进来叫人,就只能放行。   倒是官中秋送他们走了之后,回来对官前说:“叔,你有没有觉得小正的那个司机的样子有点奇怪。”   官前有点疑惑:“哪儿奇怪?”   官中秋也说不上来,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早就听您说小正好,难得看到一个能沉下心来的。要是小军也能这么稳重就好了。”   他口中的小军是他儿子,屁股上跟长了钉子一样,完全不能保持一个动作满三分钟,根本就不可能沉下心来学习一门技艺。   官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还说小军,你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手艺没学多少,跑去做生意了。想想老伍家的,至少女儿继承了手艺,做生意的是女婿。   他家的这个是养子,学不会就算了,娶个老婆……比养子还会做生意!   倒也不是做生意不好,但他的手艺就没一个人学吗?   像老米,纸扎虽然不赚钱,但侄子的手艺是从小培养起来的,没什么传人不传人的烦心事。   官中秋老大一个人了,还被他说得挠了挠头:“招聘启事一直挂着,总能找到好苗子的。”   官前:“……现在也就这点方便。”徒弟的来源多,倒也不必纠结血缘之类的讲究。   他名下的徒弟其实不少,但手艺都和官中秋差不多,学个半吊子。真正他厉害的地方,压根没人学,就很气。   两人正说着话,官中秋的老婆彦慧急匆匆走了进来:“爸,中秋,刚接到个单子,我瞧着有点不太对劲,你们看看?”   木器厂和别的工厂差不多,工人大部分都是下午四点下班。   但是棺材生意主要是做外贸,办公室的员工上班时间晚一点,下班时间也晚一点,这会儿才刚陆陆续续下班。   彦慧手上的单子是比较少见的内贸生意:“一共18具棺材,尺寸有点奇怪。一米二,只能装小孩儿吧?有些地方会捡骨,重新下棺材的话,一米二又太大了。”   这个单子,价格是给得非常不错。但儿童棺木,地址又不是什么经营机构,而是一个私人地址。谁家一下死18个孩子的?   官中秋一看:“这尺寸……上面的雕花有点奇怪,瞧着倒是有点眼熟。”   他说着,招呼官中秋夫妻俩去自己的工作室:“我好像在哪儿见过,等我找找。”   他有很多资料都是手写,平时还会花时间练习书画,工作室里的手稿非常多。   他又不像伍阿姨那样会整理,自己放的东西还不如官中秋清楚。   官中秋也看了看那些雕花:“有点像什么符文。”他说着,就走到一个资料柜前,打开一个抽屉,取了一个文件袋出来,“喏,像不像?”   “对!东西不一样,感觉是一样的。”官前突然一拍脑门,从桌上拿起一份手稿,“我说眼熟,这是不是一样?”   “还真一样!”官中秋比对了一下客户图片和手稿,其中某几个纹饰是一样的,“这是小正的?”   “嗯。”官前没怎么考虑,“我问问小正。”   米正还在路上,接到电话就加了彦慧的联系方式,看她传过来的图片:“我回去查一下。”   第二天,米正是带着一脑袋符文来的,人还有点晕乎,看到官前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杯豆浆:“18个棺材上的符文不一样。”   官前看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会查了一晚上吧?”   “那倒没有。主要是背词典……”万万没想到,他不用背英语词典,摊上了背符文词典,“符文,可以理解为一种文字……”他刚起了个头,彦慧踩着高跟鞋白着脸快速走了过来。   “爸!”彦慧刚想说什么,看到米正,勉强扯出一个笑,“小正也在啊。”   米正看她的样子,问:“在哪儿撞的鬼?”   彦慧:“……”这问题,怎么回答?   官前倒是知道米正有点真本事,但知道得不多,就是每年都会收到米正自己画的符。他也不知道究竟画的什么,反正老朋友给,他就收着。   他们做这一行的,多少相信一些鬼神。   加上官中秋以前出过一些事,对鬼神还是保持着敬畏之心。   米正见她不吭声:“哦,有怪事?”忘了大部分人不能像他一样见到鬼。   彦慧这才大喘气一口:“库房里多了一批木料。”   米正:“那去看看吧。”   “……好。”彦慧带着他们去库房,边走边说,“地下室的四号库房,平时就放一些小料子的。今天早上我开邮箱收件的时候,就收到昨天那个18具棺材的客户发来的邮件,说材料放在四号库房里。”   这几个地下室,是原先工厂规模还小的时候的车间的一部分。   后来工厂扩大了规模,地下室毕竟不方便,就用来当库房使用。   四号库房里头的小料子,都是给学徒练手用的,平时没什么人去。   “我还觉得奇怪。昨天也没签订合同,怎么今天就直接下料了,就去四号库房看了看,里头果然堆了料子。”彦慧想起来刚才看到的画面,脸色还是很难看,“那个料子给我的感觉很不好。”说着她看了一眼米正,“大概就是小正说的见鬼了。”   米正看她吓得嘴唇都白了,赶紧拿出一张正阳符:“慧姐这几天身体不好,要多注意休息。”   彦慧的身体情况,不用相面也能看得出来。   她负责公司对外的运营,要跟着外国的时间,经常加班。   官中秋就吐槽:“你慧姐的身体不是这几天不好,是一直不太好。你劝劝她多休息。”明明当老板娘了,可以不用事必躬亲,忙不过来,就多请两个人嘛。他比较好奇米正的符纸,“这是什么?”   “正阳符。祛除阴气的效果比较好。”两人离得近,米正就没有什么额外的动作,捏着符纸往彦慧的面前放了放。   彦慧下意识想去接,却看到符纸无火自燃起来,不由得轻轻叫了一声:“怎么着火了?”   米正看着符纸上细细的火苗:“在烧你身上沾染到的阴气。”瞧着有点厉害。   小火苗烧了一小会儿,就自己灭了。   彦慧抹了抹脑门上的汗:“这会儿觉得有点热。”   米正略微有些尴尬:“可能阴气烧多了点。要是明天起来还觉得燥热,就吃点绿豆汤,或者别的清热的。”   “好。多谢小正。”彦慧很好奇,“符纸是你自己画的?我能不能画?原理是什么?棺材上的也是一样的符文吗?”   米正没有不耐烦,一一回答:“我自己画的。慧姐可以试试看。原理大概就是用自身的灵气作为引子,沟通天地,让周围的灵气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棺材上也是符文的一种,不过昨天看到的只是一部分图片,具体得看全了再说。”   官中秋略微感到有些奇怪,看了看彦慧:“你什么时候对这些感兴趣了?”   彦慧指了指米正手上的正阳符:“你不感兴趣吗?”   官中秋含糊地应了一声,脚步略微慢了一步,走在彦慧的身后,和身边的官前对视了一眼。   官前的眼中出现错愕,再看向走在前面的彦慧的时候,脸皮子不自然地抖了抖。   彦慧走得很快,米正比她略微慢了半步,大致还是和她并排。   官前和官中秋父子走在他们身后,看米正的卫衣帽兜里爬出一个小纸人,对他们摆了摆手,比划了一个跟上,再比划了一个保持安静的手势。   木器厂很大。   办公楼是原先最早的厂房,伴随着工厂的扩建,办公楼在厂区的最北面。   他们急匆匆穿过工厂,期间有职工看到他们打了几声招呼。   米正抬头看了看显得有些阴暗的天空,跟着彦慧进了办公楼。   “四号仓库就在这边的地下室。”也不知道是不是进了建筑物内,彦慧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失真,像是有回声,“我们直接走楼梯吧,这边的电梯是货梯,有点脏。”   米正“嗯”了一声,跟着她从楼梯下去。   楼梯过于长,走了三分钟都没见一个转弯,米正就问她:“慧姐,还没到吗?”   在前面带路的彦慧的声音更加怪异:“马上就到了。”   米正像是完全没有听出怪异的地方,也像是没发现身后的官前和官中秋父子消失了一样,又走了大概三分钟,终于看到了一扇门,上面挂着B404的牌子。   “到了嘻嘻。”彦慧推开门。   铺天盖地的黑暗就把还在楼梯上的米正给卷了进去。   正阳符上的火光猛烈地亮了一下,几乎瞬间就灭掉了,就像是被洪水浇灭的烛火一样孱弱无力。   米正:“……”他这是吓人吓多了,被反弹了吗?   小纸人从帽兜里爬到他肩膀上,摸摸他的脸,像是在安慰他。   米正:身边有好多家养鬼,面前就一个野生鬼,不怕!   他刚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就见一点幽蓝色的鬼火亮了起来,然后一张素白的脸猛地往他的脸上贴过来。   “卧槽!”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没料到身后有个绊脚的东西,往后一仰,摔进了一个盒子一样的东西里。   嘭!   “嘶——”米正感觉自己的后脑勺磕到了木板,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还没等他缓过来,挂在盒子边上的腿就被什么人往盒子里一丢,然后盒子里像是冒出来很多双手,给他调整里一个侧身屈膝的姿势摆好,紧接着盒子就被盖上了。   彦慧的声音突然响起:“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意外收获,嘻嘻。委屈小相公了~”   明明隔了一层容器,声音却很清晰。   米正捂着撞疼的后脑勺,听着声音从一开始有点像彦慧,到最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音色,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这个女鬼,终于从彦慧的身体里出来了。   天知道他一大早看到彦慧身体里住着两个“人”,有多想找水果……不是,他的意思是多想驱鬼。   但也没人教过他怎么解决鬼上身这种情况,正阳符瞧着也不管用,只能先将计就计。   他感觉到装着自己的盒子轻轻动了一下,很像他坐在轿夫鬼开的车里,对外面的女鬼问道:“你把我装在棺材里?”   女鬼的声音还是很清晰:“委屈小相公了。路途遥远,您可以先睡一觉。”   “怎么不搞个大一点的棺材?”这就是彦慧说的一米二的小棺材吧?不是来找木器厂做的吗?怎么有现成的?   女鬼清脆地笑了起来:“小相公要是觉得挤,妾身可以吃掉你的两条腿,这样会宽敞一些。”   “噫——不用了!”米正抱紧自己的布娃娃。   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你要把我带去哪儿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女鬼的声音愈发娇媚起来,“小相公不害怕吗?”   “害怕的啊。可是一个人关在黑漆漆的棺材里更害怕,有个人说说话会好一点。”米正的声音很可怜。   女鬼透过棺材,看到他惨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身体,确认他真的很害怕,重新笑了起来。   她笑得幅度一点大,口水从咧开的嘴角滴落下来,看着身下的棺材露出贪婪的眼神。   这么多的灵气,她只是在身边待了这么一会儿,就感觉到修为的提升。这个人吃掉太可惜了,但只是喝一口血又不会死,对吧?   或许她可以吃一小口,反正血肉是能重新长出来的。   她不贪心,只吃一小口……   漆黑的环境容易让人产生巨大的心理压力。   米正这种一看就被保护得很好的年轻人,马上就会崩溃。   女鬼跟他说了几句,就没有再吭声。她想看他,坏掉。   棺材很小,米正人偏瘦,但手长脚长,蜷缩在里面几乎没有动弹的空间。   他尝试着拿出自己裤兜里的手机。   手机别说有没有信号,压根连屏幕都不亮。   他的背包已经在掉进来的时候挂在棺材外面,只有一只挂在包上的布娃娃跟着他一起掉进了棺材。   他又尝试和女鬼说话,但是女鬼没有再搭理他。   米正就渐渐没了声音……睡着了。   僵尸娃娃:放老子出去打架,并不想被抱着,谢谢。   等棺材停止了运动,僵尸娃娃就直接在米正腰眼上跳了一下。   “大花!逆子!”   米正一下就醒了,还以为是大花这个逆子在他身上蹦跶。   僵尸娃娃跳起来一抬手,就把棺材盖给掀了,然后重重落在米正的腰眼上。   米正立刻就完全清醒了!   哦,对,他大概是被绑架了。   有亿点稀奇。   他的脖子有点落枕,抵着棺材板的膝盖疼,侧着压着下面的肩膀和胯骨也磕得疼,感觉身体很僵硬,用一种非常勉强的动作侧着撑起来,爬出棺材,这时候再打开手机,信号还是没有,但至少手电筒能用。   他对周围照了照,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个墓室里。   墓室是个直径大概三米的半球,也没有墓道什么的,用青砖砌得很整齐,没有特别的花纹,就没有什么信息。   他把僵尸娃娃掀开的棺材板当垫子盘腿坐下,琢磨现在该怎么办。   之前就想着把附身彦慧的女鬼引出来,没想太多。   僵尸娃娃在墓室周围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出路,就重新坐回到他身边。   他自己是不怕的,可以徒手把墓室拆了。   但是带着一个活人就很麻烦,拆了墓室,引起塌方什么的,会把活人变成死人。   米正活着,他顶多就是当猫玩具;   米正要是死了,他大概连当玩具的资格都没了。   姜稷还是很可怕的。   僵尸娃娃就从自己穿的工装的许多小兜兜掏出一粒糖给他。   米正吃了。   僵尸娃娃又掏出一支笔和一张纸给他。   米正看了看,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手机屏幕,把纸制手机屏幕贴在自己的手机上面,问僵尸娃娃:“有香吗?”   必须有。僵尸娃娃掏出一个艾灸……哦,掏错了,掏出一截香出来给他。   僵尸娃娃不大一点,穿的工装也很小,工装上的口袋更小。   一截香,还不到一个指节长。   米正把香放在手机前面。   细细的香无火自燃。   白色的烟气覆盖到手机上,纸制手机屏幕就融进了手机里,连带着出现了满格的信号。   米正就打了一通电话:“哥,救我,我被女鬼绑架了!我也不知道在哪儿。”   姜稷松了一口气:“我已经在附近了。电话别挂断,我确定一下具体位置。”   米正跟着彦慧去地下室,官前和官中秋父子觉得不对劲,但一下就被魇住了,等清醒的时候两人躺在了地下室,身边还有昏迷不醒的彦慧。   官中秋送彦慧去医院。   官前则立刻联系米良继。   米良继又马上联系了姜稷。   姜稷感知到出问题,比米良继还早一点,毕竟他和米正之间的绑定非常特殊。   但米正像是被放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周围干扰的因素太多,阻挡了他的探查,让他的感知变得模糊。   直到刚才米正联系他,这种感觉重新变得清晰。 第79章 死人血   米正画的满格的电池满格的信号, 就是僵尸娃娃的香太短了。   姜稷在确定了位置之后,就直接进到了墓里,把盘腿坐在棺材板上的米正拉起来抱了抱, 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 确保自家小朋友全须全尾, 就是有几块地方磕青了。   米正刚开始还很兴奋, 看他板着脸不吱声, 就有点忐忑起来:“哥?”   姜稷帮他把衣服整理好, 没好气地看他:“干嘛?”   “你生什么气啊?”   姜稷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来气,简直要被他给气活了,眼角瞥到僵尸娃娃, 还是决定不要当着外人的面吵架,就把米正抱好:“先出去再说。”   “哦。”米正窝在他怀里,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得浓稠了一瞬,周围的视野就开阔了。   这是一片山林。   和自家的荒山不一样, 这里的山头全是从古至今人类活动的痕迹, 从道路到植物,全都规划得整整齐齐。   “这是个景区?”米正惊奇,拉着姜稷混入游客中,然后就看着左一个坟头右一个坟头, 前一个在一千多年前的, 后一个在七八百年前的。   姜稷把僵尸娃娃挂回到背包上,自己背着:“嗯, 庐县。”   现在叫庐县, 以前有过许多牛逼轰轰的地名, 经历许多大小朝代,还当过很多次都城, 是古代将近一千多年时间里的政治文化中心。庐县属于城郊,当年就是那些城里富贵人的埋骨处。   这里的坟头,那是一个摞着一个。   普通人没什么感觉,但是这里的灵气环境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迷魂阵。   坟墓,可以理解为死人的房屋。   只要是房屋,那都是一个天然的结界,能够起到一定的阻绝进出的功能。   能力低的鬼,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是进不来家里的。   所以他们会用各种方法骗人开门,才好进去房子里干坏事。   坟墓也差不多。   一些不能投胎的鬼,会住在自己的坟墓里,如果自己的坟墓被毁了,或者是嫌弃自己的坟墓不好,那就去抢别人的坟墓。   庐县的坟墓不管是自己住还是别人住,另外还有历朝历代的盗墓贼死在里面,传递出来的灵气非常混乱。   “坟墓本身具有一定的隔绝灵气的作用,把你放在那几层坟墓下面,哪怕漏出来一点灵气,感觉也弱了很多,加上周围坟墓的灵气混淆,很难精确判断你的位置。”姜稷看着这个位置,感觉简直天生埋他们家人参娃娃的好地方。   或许除了人参娃娃之外,还隐藏了其他事情。   反正这么一块天然的保险箱,他不信是看到米正之后随便找的。   不过这些,得让他把米正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之后,才能认真搜查。   米正看到前面有一个景区的小卖部,过去买了两瓶水,递给姜稷一瓶:“那现在打算怎么做?不搜了吗?”   “要搜的。”姜稷就没打算轻轻放过。   “抓我的女鬼很厉害,正阳符都没用。”   “不是正阳符没用,是你学艺不精。她应该是把你拉进了自己的鬼域里,隔绝了阳气。你太习惯借力来激发符的能量,轮到要用自己的灵气了,就哑了。”姜稷看了看时间,觉得还是先带米正去吃饭。   米正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他现在要学的事情一大堆,有时候感觉自己什么懂,但真正用起来又好像什么都不会,“哥,你帮我重新列一个学习计划表吧?”   姜稷很想说让他自己列,但自家小朋友的脑子本来就不太够用,尤其是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让他现在还有些后怕,哪怕他明知道,米正不太可能受到真正的威胁。   “行,一会儿就给你列。”   米正就很喜欢姜稷的规划,照着做就行,虽然姜稷给他安排的功课有点重。   姜稷这段时间忙着自己的学习,对米正就有点放羊,仔细问了一下他目前在忙的事情的进度。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下了山。   因为这边是一个比较有名的旅游景点,山下不缺吃的。   米正找了个评价不错的餐厅,进去吃了一顿比较有当地特色的菜。   吃完出来,李叔已经等在了外面:“订了个民宿休息一下。晚上我们再去搞事情。”   姜稷的意思是想把米正先送回家,最好是送回到他的坟里,但听着李叔的话,就偏头问米正:“你是想回家,还是待在这儿?”   米正当然不想回家:“待这儿!”   庐县是省内著名旅游景点。他来都来了,当然得逛一遍再回去。   见识见识当地名胜古迹,运气好的话还能见识见识历史名人。   姜稷觉得待在自己身边最让人放心,就同意下来:“那你一会儿别乱跑。”反正他会把米正看紧的。   “你放心。”米正答应得特别爽快。   等到了民宿之后,米正先去洗了个澡。墓室虽然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灰尘肯定是有的。他得先洗干净换身衣服。   姜稷他们就在客厅里研究之前装米正的棺材。   他们租了民宿的一整栋别墅,客厅很大。   这会儿客厅里面的家具都被集中放在了角落,空出来地方放了一副棺木。   如果不说是棺木,看上去就是几块黑色的木板,非常普通,像是刚拆开快递等待组装的家具。   僵尸娃娃抬了抬手,把木板拼起来,就变成了一个一米二长的棺材。   说来也奇怪,他明明没有用任何连接的钉子之类的东西,木板就是站得稳稳的,一点没散开。   向宇寰检查了一下就明白了:“这种材料和阴气的融合度很好。”阴气是比什么五金件更好的粘合剂。   阴气就像是电流需要导电的材料一样,和不同的材料也有不同的传导性。   一般来说,木为阳,属于阴气的绝缘材料。   其中有例外的槐树,但眼前的这种木板:“看上去……我说不好是不是槐木。”   他们做古建筑的,基本没见过槐木做的家具或者木制构件。   倒是李叔看了看,点头:“是槐木。”他在家说是管家,其实没多大事情,空下来就给米正打下手,认识了不少材料,“小正的工作室里有槐木。”   家里那么多鬼,米正会做一些给鬼用的东西,槐木是很恰当的材料。   姜稷“嗯”了一声:“泡了死人血的槐木。”   米正刚洗完出来,就听着一句,就腿软,磨蹭着坐到角落的沙发上,脸都白了:“死人血?”   姜稷一看,就过去捏了捏他的手,陪他坐着:“一个人在墓里面都不害怕,这会儿害怕了?”   米正就为自己辩解:“那不一样。在墓里我也不是一个人,有娃娃陪着。我就是想到在这样的棺材里还睡了一觉……”   他话一出口,连一直坐在椅子上摆动双腿的小豌豆都停下了动作,歪着头看他:“你心真大。”   小姑娘的语气脆生生的,有点老气横秋。   米正有点破罐子破摔:“反正我哥很快就会找到我的!”他有靠山,他不怕!“死人血就是死人的血?人死了,血液不是就凝固了吗?”   怎么把凝固的血液弄出来?抽筋扒皮?   木材是用血液浸泡的,还得把凝固的血液重新变成液态?这怎么弄?   姜稷知道他的想法,解释:“死人血有两种。一种人趁着刚死,血液还没凝固的时候取血。另外一种就是僵尸血。”   僵尸娃娃看姜稷和米正的眼光落在他身上,立刻把身体板直,像一个真正的布娃娃一样摊平。   棺材没了他的阴气维持,一下就变成了木板散落下来。   米正就看到木材的断口处的木纹也是漆黑一片,在光线下泛着红光。这种样子有点像大花的毛色,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看着大花,觉得自家猫猫简直就是个小太阳,非常温暖;看着这些棺材板,就觉得冷飕飕的。   小豌豆的年纪比较大,经历过的事情多:“这年头弄不到那么多的僵尸血,只能是死人血。不过这死人血有点讲究。”   米正想到自己看过的影视剧:“不会是用的什么阴年阴月阴日生人的血啥啥的吧?”   “差不多。”理论知识姜稷还是更清楚,“精选了一些特殊时刻出生的人。他们的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都是精挑细选,可以构成一个血脉阵法。加上这些棺材上的符文,以及18具棺材里头的人加起来……”和当初镇压他的大阵有点类似,“倒是不知道现在还有人懂这些。”   米正顺着他的思路说道:“出生日期简单,医院那边就有记录资料。”对于鬼来说,只是去查资料是很简单的事情,“让特定的人在特定的时间死亡就……杀人?”   几个鬼都没吭声,默认了他的猜测。   米正倒吸一口冷气:“这……18具棺材就是18个人,把棺材板浸泡成这样,需要的血液量应该还不止18个人。少说几十个人,也太无法无天了!”   姜稷听他说无法无天,突然拿出手机:“确实可以联系一下官方。这么多人,肯定不会没有痕迹。而且,我估计不止18个人,很可能是108个人。”   米正瞪大眼睛:“108个!”   “说不定还不止。这种大阵,用普通的死人血很可能承担不起阵法运转的力量。用越多的人来分散力量,才能确保阵法的成功。”说着,姜稷已经联系到了老刘,简明扼要地跟他说明了情况。   老刘听到消息,头皮发麻,不过他的职业素养足够高,马上想起来有可能关联的几件案子:“确实发现了一些特殊的情况,有死者出现异常,检查发现血液量减少。但尸体本身没什么变化,最后也就只作为档案留着了。”   国家大,人口多,每时每刻就有人因为不同的原因离世。   对方策划这件事情显然不是一年两年。   尸体内血液量减少这样的情况,不仔细检查是不会被发现的。   老刘人在京城,不可能马上赶过来,安排了附近的同事过来,说是要检测棺材板,以及协助他们调查这件事情。电话挂断前,他还提了一种可能:“你猜,他们会不会有备份,或者预留了‘合理损耗’?”   姜稷的电话开得是免提,一屋子的人和鬼都听见了。   平时脸色红润的鬼不用说脸色多难看,连米正这个活人都脸色发青:“这得死多少人?疯了吧?这是图什么?”   姜稷手头有几副棺材的照片,是昨天彦慧拍了发给米正的。   “客户发给彦慧的订单照片的邮件已经没了。”姜稷说道,“这些棺材上的符文只是阵法的一部分,看不全,不知道他们在弄什么。”   一直没吭声的罗伊突然说道:“在我们那边,也有用鲜血的传统,不过用的都是活人的血。我看上面的有些纹饰,和我们那儿的魔法阵有点像。”   李叔骂了一句脏话:“这还整出中西合璧了?”   米正就问罗伊:“你认识懂魔法阵的人吗?”   罗伊:“认识的都死了。”他突然拍了一下手,“认识个还没死全的!不过上次联系已经是三百多年前了,不知道他死透了没有。”   听上去不太靠谱。   米正看他去联系失联了三百多年的人,转头就去联系宗教协会那边。   最先给出消息的是彦慧那边。   “全国做棺材的圈子总共就这么几家,大家都认识。差不多都在我们镇上,我们一家一家去找。果然大家都接到了一样的订单。”彦慧被鬼上身之后,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导致米正失踪,非常自责,顾不上休息就想找到一些线索,“我把所有棺材的图案都发给你,照片有点多,你慢慢看。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再给你拍详细一点。”   姜稷凑过来问了一句:“不是说邮件都消失了吗?”   彦慧说道:“我们有个习惯,把图样都打印出来。”做习惯了之后,就算还没有确定的单子,也会先打印出来。   虽然现在很多木料加工都用数控机床,但一些需要手工打造的老师傅还是习惯看纸上画的图纸。   18具棺材,每一面的纹饰都不一样。这对业内算是一个比较罕见的情况。   他们打印下来,也是琢磨是不是什么棺材流行的新趋势。   现在电子文档没了,纸制的还在。   谢过彦慧,米正又叮嘱她好好休息。   本来就是体质弱的人容易被鬼上身。   鬼上身之后,人的身体会更弱。   恶性循环之下,人的情况就会更差。   彦慧略微松了一口气,在视频里仔细看了看米正,确保他确实没什么问题,才挂断了电话。她知道想要自己完全放心,必须得亲眼看到米正完完整整站在自己面前才行。   官中秋一直陪着她:“这下可以好好休息了?”   彦慧不太敢一个人待着,但官中秋还得上班。   官中秋:“这样,你在办公室沙发上躺一会儿?”   “行。”   有了彦慧提供的线索,米正那边的进度就快了一些,主要是米正有事情干了——和姜稷一起翻译符文。   符文的意思表达比较复杂,加上历朝历代符文的书写方式有不同的变化,更可怕的是这还叠加了西方的魔法阵。   哪怕是姜稷,也对魔法阵一无所知。现在想要找研究资料,也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倒是宗教协会那边发了几本电子书过来,还介绍了一个人。   “有个晚辈刚好在庐县,她知道一些魔法阵的东西,我让她过来打打下手。”   “多谢。”   这位大佬刚说完没多久,一个扎着高马尾身材高挑的姑娘就找了过来:“请问,这里有一位米先生吗?我是飞星派的祁波波。”   米正赶紧从客厅沙发上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我就是米正,快请进。”   祁波波看到米正就眼前一亮,跟着他到了客厅,看到一屋子帅哥和漂亮小姑娘眼神就更明亮了,刚想打招呼突然脸色一变,往米正身后一躲,甜甜的声音都变得粗犷起来:“卧槽!大哥你这一屋子都是什么鬼?没一个活人?”   “我是活的。”米正听着这声线,仔细看了看祁波波,确认他的身体里就一个魂魄,“女装大佬?”   “嘿!”祁波波挑了个距离大门最近的位置坐下,用自己原本的声线说道,“这不是门派长老催得急,没来得及换身衣服嘛。”   他脸上带着笑,肌肉还是很僵硬,显然非常紧张。   他早就听说过米正。   米正在他们这一辈里面,非常有名。   明明按岁数是他们这一辈的,但是按本事,比他们的长辈还厉害。   而且也不是什么世家出身,就很异军突起。   本来听长老的话,他还感觉挺轻松的,感觉可能是长老帮忙牵线,让他能跟米正认识一下,学习学些。帮忙看魔法阵什么的,这是正经玄门的事情吗?   那不能够啊。   但谁能告诉他,这是进了鬼窝了?   米正倒是有点佩服他,要不是场合不对,他一定要学习一下怎么一下分辨活人和鬼,但现在他顶多就是给祁波波倒杯水,然后给他看一堆图纸。   “你看看这是不是有什么魔法阵?”   祁波波心想:还真是魔法阵的事情!   这位年纪轻轻,玄门的知识已经学完了,开始学习西方的法术了吗?   现在玄门也那么卷了吗?   他学点魔法阵什么的,只是很单纯的为了捞钱啊,还指望他能看懂这么个中西合璧的魔法阵?   心里是这么想,但在一屋子大鬼面前,他吱都不敢吱一声,脱了高跟鞋,趴在地板上研究铺了一地板的图纸,埋头哼哧哼哧画魔法阵。      李叔控制着打印出来的棺材图纸,摆出一个个棺材的形状。   阵法摆放有次序,但显然“客户”不会把这个都告诉木器厂。   这个阵法明显不是有记载的阵法,想要推测出来很难。   祁波波照着把魔法阵提炼出来画一遍,就花了一个多小时,小声问米正:“我能使用场外求助吗?”   “可以啊。你找谁?”帮忙的人越多越好。   要是不小心问到就是这件事的相关人员也不怕,反正他都已经被带出了古墓,早就打草惊蛇了。   如果“蛇”能够主动出击,还省了他们找人的功夫。   祁波波拿出手机:“一个网友。”他也不避着米正,熟练地翻墙登陆国外的网站,私聊一位叫亡灵法师的网友,给他看魔法阵。   亡灵法师正好在线:这只是半个魔法阵,应该还有一个配套的魔法阵。只凭借这半个,很难有准确的推断。不过这个东西很邪恶,你最好不要去碰。   祁波波问:“有多邪恶?”   亡灵法师这次发送了一下自己私下的联系方式。   祁波波加上之后,他就发了一段语音过来:“只看这半个,有点像是那票吸血鬼转生的把戏,但要比那个复杂,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布鲁诺?”开口的是罗伊。   “嚯!”祁波波完全不知道罗伊是什么时候凑过来的,一下怼脸很恐怖的好不好!脸再帅也不行!   “……罗伊?”   “是我。”罗伊对亡灵法师说道,“正好你有空,过来帮个忙。”   亡灵法师:“我没说我有空。”   罗伊不管:“反正你过来。”   “行。”亡灵法师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一觉睡得时间太长,导致跟不上时代了。怎么网上认识的很有天赋的年轻人,竟然会和罗伊那个老鬼搅合在一起?   过去一下也行。   以他对罗伊的了解,走这一趟肯定会让他有所收获。   再加上那位年轻人,他确实该见一见,说不定能够收做徒弟。   只要能够传承他的衣钵,他其实可以不那么在意是不是本国人。   祁波波这边联系完了之后,官方的人也到了,照例是一位长相毫无记忆点的老爷爷。   老爷爷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像是普通来旅游的爷孙,拖着一个行李箱,打开全是各种资料:“临时只能找到这些档案,可能和这件事情相关。”   小姑娘问:“我需要一点样本化验。”她指着棺材板,“能弄一小块吗?”   棺材板突然动了一下,变成一个棺材。   小姑娘一惊:“打扰了!” 第80章 鬼王批发   “娃娃。”米正一眼就看出是僵尸娃娃在搞事情, 走过去把布娃娃拿到边上,“抱歉,吓到你了。”   僵尸娃娃看看米正, 再看看小姑娘, 呲牙:“嘶——”   小姑娘:“!”   老、老娘不怕!   老娘胸中有正气!   老娘不跟一个布娃娃计较!   米正翻译了一下:“他是在给你道歉。”   小姑娘:“没事。那我可以取样吗?”   姜稷摆摆手:“取吧。”反正眼前就是几块木材。   忙碌的时间总是特别快, 到了傍晚的时候, 又陆陆续续到了一些人。   挖掘越深, 看到的真相越恐怖。   “30年前有类似的案子。”   “就是庐县这边, 有过几起连环杀人案。死者的血液都被抽干了。”   “当年的技术手段比较落后,资料不完全。”   “可以查封存的档案。”   “估计他们当年给死人血‘保鲜’的手段也不足。如果猜对的话,犯罪时间在这起连环杀人案附近, 地点也在庐县附近……”   “如果他们三十年前做过一次,那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棺材?”   “三十年前做棺材的……可以查一查。”   驿庄市,据说以前就是一个义庄,用来停放各种还没落葬的棺木。早在两三百年前, 就开始做棺材生意。   现在驿庄市的各种木器厂, 绝大部分都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   别的地方可能查不到,想查驿庄市的棺材旧稿,大部分能查到,只是要多花点时间。   “查到了。三十年前确实有人定做过一批类似的棺材。做棺材的那些老师傅, 都已经去世了……全部。”   事情发生在三十年前, 一名木匠要能独立制作一副棺材,岁数不可能太年轻, 大概率得三十以上。也就是当年做棺材的师傅, 到现在年纪最轻的也得六十多岁。这确实是个不年轻的年纪, 但参与制作棺材的老师傅人数可不少,竟然全都死了, 不用脑子想就知道有问题。   “如果他们三十年前干过一次,那么附近能够放下这么多棺材,还要不引人注目的场地……”   “地下室……地下停车场!”   “或者烂尾楼。”   “他们这次会不会还用原来的场地?”   这件事情牵连到的人命,远超他们最初的预计。   刚刚赶到的妙华寺的住持看到之后,就开始念往生经,眼睛已经红了。   人一多,事情也比较好办。   他们把整个民宿包了下来,吃饭之类的后勤也有人安排。   大家都没什么胃口,随便对付了一口,姜稷就带上米正以及一家子鬼出门:“我们出去散会儿步。”   说完,他们一行人就像是烟雾一样消散在空气中。   祁波波:散什么步?懒得找借口就别找了,谁还不知道你们是去打群架似的。   冬天的黄昏暗得很快,祁波波在门口站了没两分钟,刚才还昏黄的天空,一下就变得暗下来,哪怕路灯亮起,依旧有一种抹不开的浓黑。   宗教协会的一位理事脸色不太好看:“鬼域。”   这么庞大的鬼域,可能把整个庐县都笼罩了起来。   鬼域的主人究竟得多强?   代表官方的老爷爷倒是笑呵呵的没一点紧张:“白猫黑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这不是自己人嘛。”   众人一想也是。   只有少数几个有点忧心,鬼和人可不一样。   他们见多了好人死了之后变成鬼害人的。   站在老爷爷边上的小姑娘嘴里还咬着一个大肉包子,一边用手机下单买小裙子,娃娃穿的!   米正被姜稷带着,明明没有灵魂出窍,速度却和出窍的时候没什么差别,甚至连身体都没有阻碍,跟着一大家子鬼探索整个庐县的墓葬群。   各个时代不同地位的人,葬仪各有不同。   米正走马观花之余,还没忘记下几个有特色的墓葬,准备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再过来好好看看,也许能够作为婚房的参考。   他怕自己忘记,还掏出手机来拍照记录。   “这个花纹不错。”   “这种壁画颜料看上去不太行,掉色好严重。”   姜稷提醒他:“严肃点。”   米正就收起手机:“你说得对。等我们把事情处理完了,再来仔细看。”   姜稷一想也是:“嗯,还可以让向宇寰来多看看。”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之前关米正的那个墓室。这一次,他们搜寻得更加仔细,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已经不算小的墓室,其实是一个大陵墓的耳室。原先可能是某个家族墓的其中一个,只是通道被封了,还封得非常巧妙。   墓主人残留的气息很强,但是没见人(?)影,也不知道是投胎去了,还是出去遛弯了。   米正仔细辨别了一下。   姜稷就死鱼眼看他:“怎么样?是绑架你的那个女鬼吗?”   米正尴尬一笑:“……我就是摆个样子。还是您请。”   他连活人和死人都分辨不出来,怎么可能分辨得出具体哪个鬼的气息?   姜稷也没想着指望他,等分头行动几个大鬼抓了几个本地的小鬼,问出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庐县这里作为墓葬的山叫北庐山,其实是一条不算短的山脉。沿着山脉有着大大小小的墓葬。   整个恐怖的鬼域略微收缩,就一路向着一个方向移动。   等鬼域彻底离开之后的一个小时,几个庐县本地的小鬼才像是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了一样,猛地活泛起来,面面相觑看了一会儿,才尖叫一声躲回自己的墓里。   哪怕他们是被人从墓里面揪出来的,对他们来说最安全的地方还是自己的墓。   要是那些人再来,那就只能被人再揪一次。   不然还能怎么样?   鬼啸声十分凄厉,好在庐县这地方除了几家民宿之外,并没有什么人过来特意开发墓景房。周围也没有村镇。民宿的老板每天买菜都得去五公里开外。   留在民宿的相关人员听着这东西,有些发毛:“这是怎么了?”   祁波波下意识拿出一副塔罗牌开始占卜,被别人看到就问:“你不是飞星派的弟子吗?怎么用塔罗牌?”   “哦,习惯了。这东西比较时髦,信这个的小姑娘多。我跟别人讲紫微斗数,他们也不明白啊。”都是为了生计,他也不容易,“反正用什么算不是算,他们也不求算得多准,给个大概的方向就行。”   由于这次事出突然,短时间内赶过来的有好几位年轻弟子。   他们看着祁波波一身女装,心有戚戚:“确实不容易。”   “梅花宫术更惨,得装成野神仙赚钱。我们还不如那群骗子。”干他们这一行的,越老越吃香。   他们这个年纪,不敢说本领一定有多厉害,但至少比一些神棍要厉害得多。   可惜,人家宁愿信一群骗子,也不愿意信他们。   “你们还能装一装,我们天正教压根不能用本事赚钱。”小章 也赶了过来,凑份子一样跟着说了一句。   然后其他人就对他侧目:“天正教什么时候缺过钱?”   “是啊,谁不知道天正教生财有道。”   “天正教每年做剑就能赚不少钱吧?”   小章 赶紧澄清:“不是。我们一般都是做自己的剑。”   “能看看你的剑吗?”   “你的剑也是自己做的吗?”   小章 就把自己的断剑拿出来:“我还做不了自己的剑,暂时用的是我爸以前用的,不过断了。现在这把找了师傅做,细节上还没弄好。”   别人一看是把断剑,感觉天正教的弟子应该不至于吧,再看清楚上面的标记:“卧槽!九师的。”   失敬失敬!   九师的东西倒不是贵不贵的问题,其实九师的东西价格真心不算贵,还赶不上骗子卖给有钱人的风水摆件。   但九师人少啊。   人少,就代表很难联系到人;而且精细的手艺得等很久才能拿到手。   九师出品,哪怕是一把断剑,也让人感觉到不凡。尤其这把还是老章 用了十多年,蕴养得非常好,再传给小章 的。   这种家传法器,更加可遇不可求。   他们年轻一辈聚集在这里,也就是打打下手,出去当打手是轮不到他们的。   现在这阵仗他们看着心慌,但是不好说出来,感觉一说出来就像是在同辈面前掉价了一样,就随便找了个空房间围坐在一起聊天。   谈到赚钱的话题,自然就说起目前的工作。轮到小章 :“我在河州理工大学读研。”   在读书的人占一多半,话题倒是多了起来。   “马上寒假了。”   “学生真好啊,像我这种社畜就得等过年才能放假。唉,明天还得跟公司请假,我得找个理由。”   “病假好用。你找个医生,给你开病假单。”   “医生这么好说话的吗?不是,我是说我们单位的人事特别严谨,必须是三甲医院的医生……”   “大不了换一份工作呗。”反正做他们这一行的,说着不赚钱,那也是看跟谁比。   他们是比不上那些大师,也比不上一些江湖骗子,毕竟他们守规矩,但一般的工作真没有他们的副业收入高。   要是像米正那样运气好,碰上一两件京城那样的大事情,“简简单单”就能赚一栋豪宅。   要不是米正把重心放在学习上,他天天不干别的就画符,那就是个人形印钞机。   他们这些人比不上米正的天赋,但以他们的能力,多的不说年入百万问题不大。   只不过他们大多数还是将玄学的这些作为副业,有人修了心理学之类的相关性专业,更多的是像小章 那样钻研和玄学毫不相关的学科。   时代变了,人们对玄学的依赖程度已经降低。   小章 心想,连姜稷这么大一个鬼都是他的师兄,他一个小弟子有什么好纠结的。   他们漫无边际地聊着,突然有人指着外面的天空:“天上有星星啊。”   北方的冬天,空气好不了。   刚才这一片地方又被鬼域笼罩,别说是星星了,连路灯都看不清楚。   他们纷纷站到窗边,抬头往天上看去:“还真是星星,好多。”   刚开始只是闪烁的一两颗星星,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边上有几颗略微黯淡的。但看得再久一点,漫天的银河洒落下来,蜿蜒过天际。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是个人都知道这样的景象不对。   但偏偏不知道该怎么防备。   纯净的灵气充盈着天地,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走出家门,站在星光下,呼吸一口空气像是整个身心都被洗涤了一遍。   防备什么?   防备不起来啊。   赶来的几位宗教协会的大佬也走了出来,抬头看着天上的银河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有人说了一句:“鬼域?”   “鬼域有这样的?”   “鬼域不该都是之前那样黑漆漆阴森森的吗?”   几个大佬都若有所思:“如果突破了生死界线,鬼域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奇怪的天象让他们暂停了一小会儿工作,但毕竟摆在眼前的事情还需要查清楚。一群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很快被叫去打下手。   祁波波这种的对西方魔法阵熟悉的,也当个主力在那儿计算。   什么都不懂的,当个跑腿也行。   小章 也跟过去帮忙计算,不懂的地方就现学,突然看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米正发消息给他,点开一看是他拍的星空的照片:“好看吧~”   这得意的小语调,和整个严肃的客厅办公氛围格格不入。   小章 满头黑线:【你弄出来的?】想想觉得不太可能,又发了一条,【师兄弄出来的吧?】   米正很快回了他一句:【一半一半吧。】   作为一直跟着姜稷一起行动的人,米正对全过程都很清楚。   最开始那么夸张的鬼域,其实是管阿姨的。   弥勒佛一样和善的管阿姨,身上还穿着自己做的牛油果绿的荷叶边围裙,身后呼啦啦的跟着无数鬼魂。浓稠的阴气浓郁到几乎抹不开,气场真·肉眼可见。   鬼王,通常是有地盘的。   像向宇寰那种装修队在哪儿,鬼域开到哪儿的鬼王很少见。   但鬼王也不是站在一个地方不会挪。鬼王会对自己的领地进行巡视,也会扩大地盘。   至于鬼王看上了另外一个鬼王的地盘,那就打一架。   像这种张开了自己鬼域,大张旗鼓移动的,就是一种宣战:我要在这里占山为王,谁赞成,谁反对?   而且管阿姨一扫就是一条山脉,哪怕是一条支脉,那也不是一个小山头好吧?   当本地没鬼王吗?   当鬼王的多少有亿点脾气,很快就跳出来好多个。   米正作为纯看客,点评:“有点像从狗子身上扫出来的跳蚤。”   他家黑哥和大花是定时驱虫的,但村里人养狗养猫不讲究,还有一些牲口什么的,跳蚤是很多的。   本来鬼王和鬼王抢地盘是很精彩的,但是被他这么一说,一群鬼就纷纷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李叔作为大管家就说道:“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反正都是群殴,我们一起上。”   鬼王,之所以叫鬼王,除了有标志性的鬼域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有自己的伥鬼。   鬼王和鬼王之间的争斗,确实是打群架。   但伥鬼和一群大鬼的实力能比吗?   管阿姨本来就是实力非常强悍的鬼王,更别提她手里还拿着一支扫把……不对,是加上了好几个大鬼,对阵的鬼王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有几个实力略微差一点的,话都还没说上,就被暴揍了一顿,塞进了瓶子里。   利用鬼域巡视,一是搜寻异常的地方,二是这些鬼王作为坐地户,肯定知道更加全面的信息。   米正不打架,就把早就列出来的问题拿出来,问这些鬼王:“不要有隐瞒,不然我就把你们做成导弹打出去。”   鬼王们:“……打哪儿去?”   在必要的时候,米正的脑洞是很大的,指了指天上:“打到天上去。搞个热气球,绑在瓶子上,能飞到三万多米。说起来,鬼可不可以在那么高的地方活下来?鬼不怕低温,不需要呼吸,不过那个高度应该太阳特别强烈,换句话说,是不是就是阳气特别充足?阳气足的话,是不是能够对鬼王这个级别的造成伤害?”   鬼王们的脸色一下变得非常难看。   不管能不能吧,他们一点都不想参加实验!   姜稷冷冰冰地看了他们一眼:“不想放生,就赶紧回答,不要有隐瞒。”   其实管阿姨的鬼域已经很少有鬼王敢于挑战了,但姜稷……只一眼,他们就感觉像是山岳压在胸口,让他们连鬼体都有些消散的迹象,赶紧回答。   “我知道有不讲究的小鬼,把人引到山里杀人。”   “我检查过几个死掉的人,他们的血液和魂魄都没了。”   “我老家有个殉葬坑……”   最后一个鬼王的话,引起了姜稷和米正的重视。   “你老家?”   这是一个迁徙过的鬼王,实力其实并不那么高,连手底下的伥鬼也不多:“我老家是庐县那边的。”曾经他也是很厉害的鬼王,现在往事不堪回首,“我记得三十多年前,突然来了一个女鬼,很厉害,把本地的山头都给平了,但她只占了一小块地方。我还好,带了几个老部下跑了出来。来不及跑的,都被她吃了。不过她没吃掉太多鬼,后来也没怎么听说过她的消息。但是她太残暴了,她之前在的地方没人敢去查探。”   米正问他:“那她杀了人吗?”   鬼王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我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不过那种实力,应该不会不杀人。”   “那她的势力和管阿姨比起来呢?”   鬼王还是摇了摇头:“不清楚。当年她是一个孤身的大鬼,并没有鬼域。”   “嘻嘻嘻。”女鬼的声音突然在米正耳边响起,“小相公好奇,怎么不亲自来问妾身?”   米正耳后根的头发都要竖起来,往前一蹿就躲到姜稷背后:“那我问了,你会回答吗?”   女鬼还是笑嘻嘻的,说话的声音十分妩媚:“小相公不问,叫妾身如何回答?”   米正见她一边说,一边向他靠过来,就一边躲一边问:“你干嘛抓我啊?做棺材干嘛用的?”   女鬼看起来追着米正,实际上距离并没有特别近。她看不透姜稷,不敢贸然上前:“小相公这样的妙人儿,谁见了不想抓呢?鬼做棺材还能有什么用?当然是用来躺的呀。”   “姐姐你就跟我说句实话呗?”卧槽,差点被抓到了!   女鬼娇滴滴地掩唇一笑:“小相公嘴真甜。你今天跟着妾身回去就告诉你。姐姐给你换个好住处,保管没人能找得到你。”   米正见自己一个字都问不出来,就对姜稷说:“我不行啦。”   姜稷冷哼一声,不耐烦道:“有什么好磨叽的?”   女鬼刚觉得不对劲想撤,已经来不及了。   漫天星光撒下,鬼域被束缚在体内,连同她的鬼体都被禁锢住。   星光形成一道道丝线,环绕在她周围。   米正看着自己和姜稷握在一起的手,感觉到两人的力量有一种相互交融的奇异感觉。   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隐隐和自己有联系的满天星斗,再看看面前的女鬼:“我怎么有一种抬抬手指就能杀掉她的错觉?”   姜稷也很惊讶现在的情况,但他可以做到不露声色:“不是错觉,是真的。”   借天地之力,顺应天命。   米正一直说自己是人参娃娃。姜稷也觉得他是,但眼前的景象让他感觉到米正是真的集天地灵气所生。   天地之下,特殊的鬼域理论上可以无限大。   姜稷在认真体悟这一刻的变化。   米正的心思更加纯粹。   他看着女鬼,直接看到了一段记忆,也看到了一个地点。   重重叠叠的墓葬群下,无数条地道形成一个类似迷宫的地下建筑,里面堆满了各种棺材。   地下建筑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棺椁,里面躺着一个人。   米正想再看过去的时候,里面的人突然转过头来和他对视了一眼。   “嘶——”米正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眉心,画面潮水一样褪去。   姜稷脸色一变,抱起米正检查,还不忘记把女鬼塞进装鬼王的瓶子。   女鬼:……给老娘等着! 第81章 魔法阵   装鬼王们的瓶子, 不是什么奶茶杯子,而是米正随便买的矿泉水瓶。   女鬼进入到瓶子里后,其他鬼王就纷纷让开了一块地方, 把瓶底的一半让给她, 十分卑微。   女鬼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好一点点, 试着要破开这个普普通通的瓶子。   迁徙鬼王就小声劝了一句:“大妹子, 你省点儿力气, 逃不出去的。”   女鬼身体不动, 脑袋往后拧了一百八十度,对着他冷哼一声,继续扭回去, 伸长了鬼爪挠了瓶子一把。   普普通通的塑料瓶子纹丝不动。   女鬼:“?”怎么可能!   米正听到细而密集的抓挠声,低头看到女鬼像个猫猫在挠猫抓板一样挠矿泉水瓶:“瓶子挠起来手感不好的,等回头我给你找一个纸箱子,挠过的猫猫都说好。”   以前大花不怎么挠纸箱, 但是久久很喜欢挠。   千金喜欢当订书机。   反正现在全家的猫都传染上了这两个猫饼, 连丁点大的小橘子都有和纸箱子较劲的苗头。   女鬼再也娇滴滴不起来,呲牙:“猫猫?”   “哦,这就更像猫猫了。”米正想说这不就是真的猫娘吗,就被姜稷拉了一把, “走, 去会会。”   米正知道他是要去见那个棺椁里的人,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眉心:“这就去?不等等其他人吗?”   姜稷有些惊讶:“为什么要等其他人?”   米正比他更惊讶:“要是打起来的话, 是不是会影响到景区秩序?”他抬头看了看天空, 趁机拍了一张。   “你说得对。”姜稷就拉着米正一边飞, 一边打电话给老刘,跟他说这边的事情。   老刘那边反应很快:“我这边马上安排。”   姜稷就带着一群鬼王和大鬼, 飞快回到民宿,直接回到了他们的房间里。   米正看看时间还早,就去和楼下的人打招呼。   其他人看他从楼上蹦跶下来,也不惊讶,纷纷围过来问他:“怎么样了?”   米正就拿出一个矿泉水瓶给他们炫耀:“看,抓到这么多!”   那样子就像是小孩儿炫耀抓了一瓶子的萤火虫一样。   一般人是不太能够看到清晰的鬼的。   但是鬼王不一样,他们有足够的修为,能够凝聚和活人差不多的鬼体。只要他们自己愿意,就能够被人看到,更何况这一屋子大部分都是玄门中人。   小章 他们看得啧啧称奇:“我还是头一回这么清楚地看到鬼。”   “早上抓你的是这个女鬼吗?”   “这个女鬼姐姐长得好漂亮!”   “哇,那里有个帅哥!”   “他们为什么一群男鬼挤在一起?他们都不喜欢小姐姐吗?”   “也许是搅基?”   几个大佬慢悠悠走过来,刚开始还以为一群小孩儿是在玩什么新奇的玩具,等他们戴上老花眼镜看清楚了瓶子里的鬼王之后,先来了两粒速效救心丸。   有个大佬勉强提醒:“这些都是鬼王。”   “哦,鬼王啊……啊?!”   “你们仔细感受他们的气息。鬼王的阴气更加圆融内敛,和普通鬼的张扬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位大佬慢悠悠地讲学,其实自己的魂都还没找回来。   这可是鬼王啊!   他都一只脚踏进棺材的年纪了,别说是鬼王了,厉鬼都没见过几个。   现在呢?   一瓶子的鬼王!   不对,鬼王不能用一瓶子来形容,缺乏对鬼王基本的尊重。   额滴娘哎!这么多鬼王,比他这辈子见过的厉鬼还多。什么时候鬼王这么不值钱了?自家地界上原来鬼王那么多的吗?   几个被围观的鬼王:小辈无礼,竟敢把他们当动物园里的猴儿看!   等着,等着他们从瓶子里出去的!   “小正,过来帮忙!”   米正听到姜稷叫他,就应了一声:“等等,我马上就过来。”   然后他就拿了一张纸,用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速度和手法快速剪了几刀,打开瓶盖把剪好的纸塞进去。   剪纸进去之后,像是活了过来一样舒展开来,变成一棵顶天(瓶盖)立地(瓶底)的大树。繁复的枝叶和垂下的藤蔓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房间,房间里甚至还有小小的摆设。   一群人和鬼都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发生的,就见米正不知道从哪儿泡了一杯茶倒进去。   瞬间,瓶子里增添了绿色。   大树底下变成了一汪浅绿的湖水,树枝也变成浅浅的青绿色。   “时间紧,暂时只能这样了。你们将就将就。”米正说完,就又拧上瓶盖,把瓶子随手放在茶几上。   客厅里的家具之前就被他们清理到了一角,这会儿小辈们就坐在这里,围着鬼王瓶子全都麻了。   不管是那么多的鬼王,还是刚才米正展现的手法,都让人感觉到不可思议。   良久,才有人说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小章 见过很多次米正动手制作纸扎,剪纸算是纸扎中的一个基本技能,拿起米正丢下的剪刀和纸试了试:“大概就是在纸张中灌输灵力……”   他剪的是一把剑,只有手指长。   由于一边剪,一边要灌输灵力,他剪的速度很慢,没一会儿就额头冒汗。   一把小小的剑,他剪了大概有半小时。   别人也不催促,更不发出声音,全都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动作。   小小的纸剑剪好,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小纸片一样飘落到茶几上。   其他人好奇地问:“这就好了?能用吗?”   小章 喘了一口气:“等我缓缓,应该能用。要不你们试试?”   有人给了他一张湿巾擦脸,另外一个人就不客气地把纸剑拿起来:“那就我来试试。”   纸剑刚拿上手的时候,和普通的纸片是一样的。   他们都知道这是正常现象,所有玄门法器,都得灌输灵气才能发挥出作用。   九师的东西备受推崇,不是因为他们的技艺最为精湛,而是因为九师的东西和灵力的亲和力最好。至于为什么能够这样,九师自己都不明白。他们甚至不觉得自己和玄门有什么关系,只知道有几个大主顾,能够给一个不错的价格。   试剑的青年小心控制着自己的灵气输入纸剑,小纸片瞬间就变成了一把桃木剑。   如果小章 的桃木剑没断的话,应该就是眼前的样子。   “哇哦!”   “卧槽!”   “好牛逼!”   小章 甩了甩自己剪纸的右手:“我只能剪自己最熟悉的东西,效果……只能看看。”   “这都和真的一样了,怎么能说只是看……呃。”话还没说完,“桃木剑”就一软,变成了普通的小纸片。   小章 耸了耸肩:“就是这样。”   他剪出来的东西,只是看着唬人,想用来对敌是不可能的。   对比鬼王瓶子里的东西,那完全是两个境界。   米正给家养鬼们捣腾的那些东西,就更不用说了。   不然那些鬼王和大鬼,难道就凭借着几杯奶茶就甘心变成家养鬼吗?   那肯定是跟着米正,有着当鬼王和大鬼都得不来的好处才行。   至于米良继做的纸扎,那又是另外一个境界。他是一点儿都看不懂。   几个年轻人又把小纸剑拿起来看了看,试着输入灵气,但都没有用了:“这也很厉害了。如果换成特殊的纸张,像是符纸,再配合特定的符文,效果应该更持久。”   “这样的话,不如直接画符来得干脆。”说话的是一位以画符见长的年轻人,他说着,就拿出一张符,用灵气催动之后,符纸就变成了一把剑。   “哇,666!”说话的是忙完的米正。   年轻人看他好奇,就把手上符纸变的剑给他玩,又是谦虚又是得意:“这只是小把戏。”   米正走到空旷一点的地方,试了试手上无论手感还是重量都和真的剑一样的剑:“这好厉害,跟真的一样!”米正有点不好意思地问,“能给我瞧瞧符文吗?不方便也没关系。”   他认识的很多玄门大佬都很大方,但不表示这些相关知识就像是放在图书馆里可以随便借阅的一样。   年轻人倒是很大方,拿出一沓符给他:“随便看。”   米正就礼尚往来的问他:“你要看我画的符吗?”   年轻人重重点头:“要看!”   反正符文这种东西,看是一回事,能不能画出来是另外一回事。   画符,怎么起笔,怎么灌输灵力,怎么收笔,甚至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画符都是有讲究的。   米正就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厚厚一沓符,每样一张摆放在茶几上。   年轻人也把自己的符纸摆放出来。   然后就感觉到,货比货得扔。   他单独看自己的符,那也是灵气四溢,一看就不是凡品,和那种糊弄人的印刷品,或者是普通人随便画的符是完全不一样的。   但他的符和米正的符放在一起,哪怕是个外行都知道米正的符要比他的符厉害得多。   他也没觉得羞愧嫉妒什么的,而是充满了佩服:“早就听师傅说你画符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   在普通人的眼里,或许只会觉得米正的符看上去更加顺眼好看让人亲近;玄门弟子们看来,这些符全都灵气内敛圆融,又隐隐透着压迫感,显然小小的符纸中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米正不在意:“还好啦。”   眼前的这些符,全都是他没见过的。   他拿出自己的小本子,照着符纸上的符文一个个画起来。   其他年轻人也跟他一样,哪怕是武斗派的祁波波,都在画符。   他们画符,不仅是作为玄门知识,让自己以后购买类似的符的时候不至于上当,也能够让自己在面对问题的时候,知道可能还有另外一种处理的办法。   而且他们的这种行为,只是用普通的纸笔画个图样。   姜稷看着还在和其他人说话,但一直分神注意着米正,等他把所有图样都画好,就站起身帮着米正把东西都收拾好,顺便把一瓶子鬼王一起拿走:“好了,都睡觉去吧。”   说着,他就拉着米正上楼回房了。   今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情,其他人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是该睡了,但人还很精神,看了看时间:“才九点半?”   这个时间睡什么?   刚刚站起来的人,又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能够和这么多玄门弟子一起交流的机会不多,就算每年有交流会,但其实没有多少年轻一辈畅所欲言的机会。而且那么紧张的时间,必须抓紧说一些正经事。像是魔法阵之类的“奇谈怪论”,谁也不好放在交流会那么严肃正经的场合讨论。   这一次的事情也不知道要在本地待多久,反正大事用不上他们,他们倒是可以探讨一下。   他们聊了一会儿,就见姜稷又下来了,感到有些奇怪。   他们不敢问姜稷,就问小章 :“不是说去休息吗?”   小章 翻了个白眼,小声逼逼:“那是小正的休息时间,师兄又不用休息。”一个鬼,休息个毛线休息?   “哎,你们看。今天的星空上热搜了。#庐县绝美星空#”   米正向来是个早睡早起的好宝宝,哪怕换了个地方,他也不认床,第二天早上六点准时就醒了。   平时在家里,这个时间点他可以再赖床几分钟,看大花和大黑什么时候来叫他放饭。   不过在外面,他没有赖床的心思,睁开眼睛就直接起来了。   偌大的民宿里,这会儿除了几个鬼之外,人都睡着。   罗伊看到他,就让他坐在餐桌前等:“早饭吃羊肉泡馍和菜团子?”   “好。”   罗伊身边有个身高到他肩膀的小少年,长着一张带雀斑的娃娃脸,一头灰褐色卷发。除了娃娃脸之外,全身都非常非常瘦。   罗伊一边烙馍,一边给米正介绍:“这就是我的朋友,亡灵法师小布鲁诺。”   米正跟他打了一声招呼:“你好,我叫米正。”   小布鲁诺:“你好。”他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米正,慢慢从罗伊身边走过来,“听说你对阵法也有研究?”   米正给他把自己身边的椅子拉开,让他坐着:“才刚接触,谈不上研究。你能跟我讲讲魔法阵吗?”   “可以啊。我带了书来。”小布鲁诺打开自己的手机,“我们加个好友,我把电子版的书发给你。”   哦,罗伊的这位老朋友很顺应时代啊。   姜稷从外面进来,在米正身边坐下,问:“我也能看看吗?”   小布鲁诺很大方:“看吧。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说完,他哀叹一声,“反正现在这种东西没有多大用处了。以前用魔法阵召唤出火焰,现在只要一个打火机。”   罗伊把蒸好的菜团子放到餐桌上:“你用魔法阵召唤的不是火龙吗?”   小布鲁诺摊了摊手:“那是我还是个普通魔法师的时候。现在我是亡灵法师,只能召唤骨龙。不管是什么龙吧,不都是一发导弹的事情?”   能够召唤龙的魔法师,能有几个?   召唤了龙的魔法师,都空蓝了,还能干什么?   导弹呢?   那不是随便打?   米正就很好奇:“真的有龙吗?”   小布鲁诺解释:“我们那边的西方龙,和你们东方龙不是同一个物种。不过我们魔法师所谓的召唤生物,其实并不是召唤生物本身,而是召唤我们心目中的强大的存在,是我们对于力量的信仰。理论上说,是一种具象化的信念……”   米正听着小布鲁诺的话,反正早饭还没好,就去拿了纸笔照着小布鲁诺的魔法书画了一个召唤阵:“照你这么说,那同样的召唤阵,我应该可以召唤出一条东方龙!”   谁还不是一条小神龙呢?   米正两眼亮晶晶的,开始照猫画虎。   姜稷对于新学科也觉得有趣,就由着他实验,随便说道:“简单画一下,应该召唤不出什么来。魔法阵也需要材料支撑,而且消耗的魔力和灵力应该不一样。”   小布鲁诺和罗伊都持支持的态度:“总要动手画一画的。”   “多尝试是好事。”   普通的纸笔果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   罗伊端了早饭上桌,姜稷就去摆碗筷。   米正吃过早饭,回房拿了自己的背包下来:“我用朱砂和黄纸试试。”   米正的符纸是自己裁的,黄纸摊开有好大一张。   魔法阵基本都是圆形。   他就裁了一张正方形的黄纸,用毛笔蘸了朱砂开始画魔法阵。   其实米正第一次画的时候,能够很顺溜地完整画下来,已经很让小布鲁诺惊讶了。现在看他只用软软的毛笔,在一张纸上画出粗细均匀的连贯线条,还是惊讶了一下。   别的不说,这个……嗯,让人嘴馋的年轻人,或许在魔法阵方面很有天赋。   姜稷就坐在餐桌上画了一个。   他没画召唤神龙,就挑了个最简单的照明术的魔法阵。   小小的光球从魔法阵上升起,在开了灯的餐厅里一点都不显眼。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点了点头,挥手把光球抹去,就把纸撕了扔进垃圾桶里。   一直困扰他的墓室的照明问题不就解决了嘛!   等这件事情结束,他就和向宇寰好好研究研究,重新画一版设计图。   他做完,就去米正那儿。   米正画符向来速度很快,哪怕是一个很复杂的魔法阵,也没花多长时间。   画完,他感受了一下魔法阵:“我感觉成功了。”他说着,看看小布鲁诺。   小布鲁诺看看他,看看魔法阵:“哦,是的。”   米正低头看了看:“那我试试?”   小布鲁诺:“试吧。”他也想看看能够召唤出个什么。   米正想了想,就把画了魔法阵的黄纸拿到外面的空地上,再输入灵气激发。   激不发?   姜稷提醒他:“你没输入灵气。”   “没有吗?”米正有些疑惑,嘀嘀咕咕,“符纸不是甩出去就行了,还用激发不激发的。”   对,他可以把魔法阵当成符纸。   他就把放在地上的魔法阵拿起来,像符纸一样一扔。   一团黑色的火焰像是旋风一样从魔法阵里出现,庞大的灵力波动把所有人和鬼都惊醒。   民宿的窗户一个个打开,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凝重,不少人手上拿着毛巾牙刷和法器。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只皮毛油光发亮的黑色细犬,从黑色的火焰中走了出来。   它甩了甩脑袋,像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里,然后看到米正,就抬脚走到他的身前,抬起脚放在米正伸出的手心上。   “黑哥!”米正一把抱起大黑,绕着民宿跑了一圈……小半圈。   巅峰期的黑哥,体重70斤,一身梆硬的腱子肉。   小布鲁诺有些疑惑:“你不是说要召唤神龙吗?”   米正笑得见牙不见眼:“是召唤心目中最厉害的存在。在我心里,黑哥是最厉害的!”   大黑转身往前走了两步,示意米正跟着它一起去巡逻新地盘。   米正这才发现所有人被他惊醒了,抱歉地打了声招呼,跟着大黑去跑步了。   罗伊看了看:“我还以为小正心里最厉害的是姜先生呢。”   姜稷倒是不介意,随口说道:“他不把大花召唤出来就不错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清楚,在米正心里,大黑是无可取代的。大黑是他的父亲、母亲、兄长,是年幼的米正可以依赖的亲人。   伴随着两个人关系的亲近,米正对于他的厉害不厉害的,感觉已经淡化。   米正和姜稷,两个人是一体的,就像昨天晚上他们一起创造出来的星空。   既然这样,那么就没有什么厉害之类的问题了。   其他人被吵醒了,也就起来了。   等所有人都吃过了早饭,米正跟着大黑晨跑回来:“我们今天什么时候去他们的老窝看看?是先看看,还是直接掀了?那个棺材里的人是活人还是死人?”   姜稷就说:“你先去洗澡,先等人到齐了再说,再看看景区那边怎么安排。要是去的话,就直接掀了省事。棺材里的那个……大概是既不想当活人,也不想当死人。”   昨天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老刘说道:“景区那边从今天起就能‘维护’,不过山里面还有一些居民和游客,需要两天的时间撤出。”   米正听完,就叫上大黑:“黑哥,来。”   小布鲁诺看着:“为什么他召唤的狗,能够维持这么长时间?” 第82章 永生皇帝   小布鲁诺的疑问, 在米正的一圈熟人面前都不算是问题。   他的老朋友罗伊递给他一杯咖啡:“你没感受到小正的特殊吗?”   用米正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个人参娃娃,无限灵力。   召唤一只灵犬而已, 想要消失?   发电站断电?   有大黑在, 米正办事情的效率就高了起来, 埋头画灵符, 就像个印刷机。   小布鲁诺不太明白, 跟自己的老朋友嘀咕:“你家这个小朋友, 一直是这样吗?”   罗伊天天混厨房,又不去书房,怎么知道平时米正怎么画符?但他看米正这幅样子, 觉得很正常,于是他肯定道:“小正一直很用功,姜先生也盯得紧。”   小布鲁诺看了一眼姜稷就不吭声了。   他是研究魔法阵的老手,也是高手。机会难得, 他也有幸能够接触东方的玄门阵法。   但他才刚理出一个头绪来呢, 这位姜先生才拿到魔法书多久,就已经能够绘制各种魔法阵,还在和各种玄门阵法结合。   察觉到他的视线,姜稷回头看了他一眼, 看他没什么特别的表示, 又去研究那个中西合璧的阵法,顺便看米正画符:“你再画个几张, 凑满50张应该就够了。到时候给其他人发, 让他们在外围能够自保就行。”   他说话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 听得周围的人眼皮子跳。   早就知道米正画符厉害,成功率格外的高。这一年多, 宗教协会这里没少从米正手里进货,但他们没想到成功率这么高,压根就没有失败率!   米正像个无情的画符机器,还能分心问姜稷:“这种兵器符真有意思,要是我能往里头弄个伐木车,那不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得凉凉?”   姜稷:“……你纸导弹都还没搓出来呢,就想着伐木车?等回家之后,再慢慢研究,不是还要跟你官叔叔学做棺椁?”   “哦,对。”米正就继续低头画符。   其他大佬看他一个人埋头画符,也不嫌累,也不说枯燥,顶多就是写得手酸稍微缓缓。   小章 他们几个晚辈看着,就自觉开始准备自己的“军火”。   他们在民宿里一直捣腾了三天。   有这么多人集思广益,那个中西合璧的阵法虽然缺失了一些信息,但大致作用推算了出来。   “他们这是想要用别人的命数给自己续命,还想融合一点龙脉。”   北庐山是一条支脉,主脉就是国家最重要的一条山脉,也是俗称的龙脉之一。在数千年的历史中,无数的王朝兴衰,都是沿着这一条龙脉。   “啧,难不成还想当皇帝?”   “也不怕自己被撑死。”   “要是推测没错,他之前起码已经做过了一次,就在三十年前。也就是上次的阵法维持了三十年的效果。”   姜稷倒是看出了一点苗头,但他没吭声。   米正感觉出他有点生气,拉了拉他的手,想到之前在星空下看到的那个人:“估计维持得不怎么样,不然现在就该在外面活蹦乱跳,而不是躺在棺材里,只能干瞪眼。”   姜稷对老刘说道:“接下来麻烦你安排一下,我们休息一晚,明天上山。”   老刘很严肃地应下来:“您放心。”   一屋子人好好吃了一顿晚饭,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跟着大黑进到山里。   姜稷和米正确实在星空下看到了一眼那个棺椁中的人,但时间太短了,只能够知道大概的范围,具体位置还是大黑这样的灵犬专业对口。   有人小声逼逼:“前几天怎么不过来查一查?这一片地方那么大,还不是平地,得搜多久?”   旁边的人就白了他一眼:“这地方不出意外是人家的老巢了。过来查是送人头,还是打草惊蛇?”   能够弄出这么大阵仗的家伙,还指望着人家任由他们查探吗?   他们在外围,说话的时候看不到前面,等有人过来安排他们的具体站位,才知道已经摸到了地方。   “几位鬼王已经进去了,你们的责任是守在这一线,防止有人闯入。手机信号很可能会受到干扰,要是不能用的话,你们就用这个手机贴膜。”   通知完他们,一小队人又转去通知另外的人。   他们低头看着画着满格电量和信号的手机贴膜:“这能用?”   “现在还有信号,一会儿真的没信号了再说。”   米正有姜稷带着,再说他还要带着大黑,肯定是在第一线。   谁也想不到,在绵延的山脉下,竟然会有一座非常庞大的地下通道。   蜿蜒曲折的通道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   青石的地面上并不如米正想象中那样布满灰尘,而是落脚粘稠,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   姜稷干脆把他背起来慢慢飞,看着通道中的许多棺材。   除去棺材后,通道只能容纳一个人行走的宽度。   绝大部分鬼在进入到地道之后,都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压制力量。   米正干脆拿出一个瓶子,对他们扬了扬。   大鬼和鬼王们会意,直接钻进瓶子里。   “这是什么鬼地方?”   “太可怕了。”   “怎么能弄出这么大的阵仗的?”   “这得死多少人?”   “不说了,浑身难受。”   待在瓶子里,刚才的压力一扫而空。   李叔拿出自己的聚灵提灯来点上,再点了一支香:“唉,好像帮不上什么忙。”   管阿姨拿出一把瓜子:“看情况,能帮忙就帮忙,不能帮就好好待着。”   罗伊看别人都拿了东西出来,自己也拿了一些零食出来:“我从姜先生的零食柜子里拿的,都是新款。”   姜稷:“……”你们敢不敢再说大声一点?   他就说他明明没吃那么多零食,怎么就少得那么快。   小布鲁诺也加入进来,拿了一副扑克牌出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玩不玩?”   一群鬼开始玩斗地主,米正也感到无语起来,用手撕了一只小狗进去给他们捣乱。   手撕的小狗长相十分潦草,跑得飞快。   瓶子里很快就热闹起来。   姜稷扭头用脑门轻轻顶了一下米正的额头:“严肃点,保持警惕。”   自家小朋友能和这群老鬼比吗?   这群老鬼也就是看着闹腾,其实一个个都戒备着呢。   米正“哦”了一声。   他一个人参娃娃,在这里的作用大致等于一个充电宝。   充电宝再怎么戒备,能戒备出十万伏特?   没有光线也没有变化的环境,很容易让人失去对时间的感知。   米正还是注意到家养鬼们的斗地主已经打了三轮,才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好吧,手机果然又暗了。   他就只能给手机来一张贴膜,才重新看到时间:“都快1点了。”   他们今天早上五点半就出发了,那会儿天都还没亮。一路走到山上,已经九点多了。再确定对方的老巢又花了一点时间,但感觉在地道里也没有走好几个小时啊。   “快到了。”姜稷说的快到了是真的快到了,不是安慰,“再三分钟。”   一瓶子的家养鬼就收拾好牌,收拾好自己的状态。   小豌豆盘腿坐在瓶子口:“还以为沿途会有小喽啰给我们玩耍,结果一个都没有。”   李叔就笑:“又不是动画片打通关。”   小豌豆拿了一根棒棒糖出来咬:“也是。”   三分钟时间一眨眼就过去,漫长到似乎没有尽头的地道终于豁然开朗,面前出现一个百来平米的大厅。   在漫长而复杂的地道面前,这个大厅显得非常小,有点不够匹配外面的布置。   只不过整个大厅是一整块青石掏空形成的,从上到下都环绕着一个巨大的阵法。   米正有一种感觉,指着中央的巨大棺椁:“那就像是一个胚胎,外面的那些地道里的棺材都是在给他提供养分。”   姜稷把他放在地上。   米正下意识低头看了看,一盏聚灵提灯亮起,照亮脚底下一个正在扭曲尖啸的鬼脸。   鬼脸已经扭曲到看不清楚男女,张着嘴做出声嘶力竭的样子,但发不出任何声音。   米正被吓了一跳,腿一下就软了,赶紧抱住大黑。   姜稷收回伸出去的手:“跟你黑哥一起待着。”   “嗯!”   大黑低头就把石板下的鬼扯出来咬碎了,扭头舔了舔他的脸:放心,哥哥保护你。   米正像小时候一样蹭了蹭大黑。可惜他现在已经20岁了,不能像很小的时候那样钻在黑哥的肚皮下。   家养鬼们从瓶子里钻了出来,但并没有变大,还是像待在水瓶时候的大小,环绕在米正周围。   这种阵仗,他们上前拼命也没用,还不如好好待在米正身边,保护他的安全。要是姜稷落败了,说不定能分到一口人参娃娃……嘶溜。   大黑对着几道饱含食欲的目光呲了呲牙,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唔……”   几个鬼纷纷找回自己的定位。   他们也不是没见过大黑——一条垂垂老矣的灵犬。   很难得,但也就是难得,不代表大黑真的有实力能够和一名鬼王或者大鬼匹敌。   但是现在,他们竟然从大黑的身上感受到威胁,似乎他们只要有对米正任何不利的举动,大黑就能够把他们给撕碎。   小布鲁诺慢悠悠地拿出自己的骨杖:“我早就说过了,召唤是召唤出自己心目中最强的存在。眼前的灵犬,不是真的就是那条灵犬,只是在米正心目中的形象。只要大黑在米正心目中战无不胜,他又有足够的灵力支撑,那大黑就是战无不胜的。”   归根结底,召唤生物强不强的,只是召唤者的意志力的体现。   为了更便于理解,小布鲁诺打了个比方,“你们就把大黑看成是一条黑龙。”   不管是在哪里的语境中,龙都是非常强大的生物。   米正歪着头看了看他们。   瓶子里的鬼们,其实有很多。   除了米正家养的那些之外,还有一些不出现在他面前的,身上的气息和小豌豆有些像,一眼凶悍。   刚才对他露出觊觎神色的,就是这些鬼。   米正没怎么见过他们,但知道他们的存在,毕竟这些鬼平时吃的香用的纸人凭依,都是从他手上出去的。   也就是这群鬼,不是单纯得想跳槽,而且想把老板给吃了。   米老板认认真真地拿笔记下这几个鬼的名字,等着回去给他们扣工资。   姜稷的动作更干脆,都没有回头,只是伸了一下手,就把几个明显对米正不怀好意的鬼抓在手心里,捏成了一团鬼气。   鬼,没有实体,死了就也就这样了。   魂飞魄散。   小布鲁诺往自己的老友背后缩了缩,用骨杖怼怼罗伊的后背:“你老板一直都这么凶残的吗?”   一直泡厨房的罗伊:“没有啊,老板很好说话的。”   不管是姜稷还是米正,都非常好伺候。   对于他这种一心研究厨艺的鬼来说,这两人都谈不上伺候。每天吃什么东西,主要是看他的意思,而不是两位老板的意思。   就算是不吃饭,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两位老板对他的厨艺还特别肯定,骄傲!   小布鲁诺不吭声了。他知道自己的老友缺根筋,没想到竟然面对这么巨大的威胁的时候还能这么……充满智慧。   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看着几个鬼魂飞魄散后的鬼气,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被姜稷吸收,而是形成一股黑色的气流没入中央的黑色棺椁中。   黑色的棺椁,在聚灵提灯下,反射出金色的光。   米正用手机照相功能放大了看,发现棺椁上面有很多描金贴金的纹饰图案。要不是场合不对,手工人之魂让他想冲到前面去,仔细研究上面的工艺。   哦,他只是对工艺感兴趣,对这个棺椁本身不感兴趣。   整个棺椁都透露出一种邪恶的让人厌恶的气息,和姜稷的棺椁那种厚重大气完全不一样。   想要研究,他也不想征得里头主人的同意。   或许是他想到了里面的主人,棺椁里突然传来动静。   有点像是开门的声音,但换做现在的场合,应该就是里面的人把棺材盖给掀了,然后应该是钉死的椁室的盖子,也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个穿着一身龙袍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像是棺椁里有台阶一样,一步一步走得非常稳当。   他在棺椁顶上站定,对姜稷和米正都笑了笑:“你们终于来了,朕等你们很久了。”   米正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朕,秦始皇,打钱。   因为这不合时宜的想法,他的嘴角抽了抽,勉强压住笑意,问:“你是谁啊,等我们干嘛?”   自称“朕”的男人长相非常年轻英俊,抬了抬下巴说道:“朕乃神光德耀圣哲永生皇帝。”   米正这种学渣,皇帝的名字都认不全,更别说是皇帝的尊号了,听得一脸茫然,再看看男人的脸,下意识用相面的那一套来看,总觉得处处违和,就嘀咕了一句:“望之不似人君。”   姜稷忍不住抿唇一乐。   永生皇帝看得出来非常生气,对着米正用力一瞪眼,半边脸就裂了:“你……竟敢忤逆朕!”   唯物主义小战士·正:“时代变了。现在,皇帝要不在电视剧里,要不就在博物馆里,要不就安静地躺在自己坟头里。你说你是皇帝,你有几个师?”   永生皇帝气得要死,但他真的拿不出几个师。   他原本精细的准备工作,被意外打断,很多事情还来不及准备。别说是几个师了,就是属下也被他差不多吸收干净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眼前的这两个人。   看着姜稷和米正,永生皇帝突然就不生气,反而大笑起来:“我不用几个师,有了你们两个,我就有了千军万马!”   他说得豪气,像是在什么一统江山的宏大场合。   姜稷和米正却都像是在看猴儿一样。   姜稷的神色更是从刚开始的戒备,到冷笑,转到现在的“我就静静看你表演”。   豪气完了的永生皇帝这会儿也不生气了,先看看姜稷:“我就知道,那个阵法是对的,真的有人成功了,永生不死,长生不老。”再看看米正,“没想到现在这个时代还能找到天师,果然老天爷都在帮我。有你一个,我还要什么108个活人祭。”   米正本来也不想打扰他,但他又看了看时间,从背包里拿出一包压缩饼干吃。   压缩饼干就着水,还是特别难吃。   罗伊身上倒是带了一些点心,但是个头很小,瓜子也不顶饱。   米正算了算时间,催促:“是不是平时没人跟你说话啊?这么话痨。早点说完,我还要赶着回家吃饭呢。”   对米正作息最关心的,不是米正自己,而是姜稷。   姜稷就对米正的说法很赞同:“小正说的对。谁跟你在这儿玩什么cosplay?”   说话间,他已经到了永生皇帝的面前,伸手就按在了他的脸上。   “呵呵。”永生皇帝并没有害怕恐慌,而是诡异地笑了两声,用一种别扭的语气说道,“等着你来呢。”   说着,他反手扣住姜稷的手臂。   咕咚。   一种类似于潮水的声音响起,从外围冲进大厅,然后猛地发出一声类似心跳的声音。   大厅内青石上雕刻的阵法亮起。   紧接着一声更加清晰的心跳声,棺椁上的金色纹饰变得像阳光一样透亮,把整个大厅照得像是酷暑盛夏的中午。   姜稷透过自己的手指缝隙,对上永生皇帝的眼睛:“你在吸收我的力量?”   永生皇帝刚刚崩裂了一半的脸,正在迅速修复。   他的容颜变得更加年轻鲜活,灰白的眼珠子透出蓝色的光:“对。永生不死的存在,有一个就行了。我想明白了,把你吸收了,再加上一点龙脉的力量……”他说着,眼珠子对准米正,“眼前这个天师,我就养在身边,随时补充灵气。”   他的所作所为,一直是在给自己积蓄力量。   如果不是活人祭祀的力量不足,他也不至于把主意打到龙脉上。   即便如此,他也只敢吸收一点点龙脉的力量。   但他只能赌。   上一次献祭已经是三十年前,只维持了三十年的时间。到现在,他连离开自己的棺椁都做不到。   他必须赌。   如果赢了,他就能成为家族历史上第二位永生之人。   他对姜稷说道:“先祖,我也是姜氏族人,我一定能够完完整整地继承你的力量。”   家族记载的历史过于悠久,文字艰涩,而且阵法的作用是用于镇压。   他肯定不至于弄个阵法出来把自己镇压住,所以他得改动。   他想了各种办法,终于改成了现在的样子。   在别的地方,他肯定不敢也做不到吸收姜稷的力量,但在这个他精心准备的地宫里,无论是姜稷还是米正,都是他的囊中之物。只要把姜稷的力量吸收了,他就有足够的底气来吸收龙脉的力量。   到时候整个天下,还有谁能阻挡他?   长生不老,能够做的事情太多了。   米正的神色变得紧张起来,担忧地看着姜稷。   他能感受到阳气阴气,但不够准确。如果活人和死人一起在他面前,他是分不清的。   眼前巨大的鬼气和阴气充斥着整个大厅,按理来说米正肯定混乱一片,但他能够辨别姜稷的灵力。   他可以看到姜稷的力量确实在往永生皇帝的体内流去,但并没有被转换吸收,看上去像只是换了个地方存放。   他看不明白,手上已经抓了个兵器符站了起来,只是没有得到姜稷的指示,担心自己瞎整会添乱,才硬是没上前。   米正看得清楚,永生皇帝却不明白。   他觉得自己已经把姜稷抽干了,就开始放心大胆地抽取龙脉的力量。   山岳的力量浩瀚无边,米正倒是没什么感觉,几个家养鬼和小布鲁诺争先恐后地钻进瓶子里,还差点在瓶口打起来。   “噗”地一声,永生皇帝的脖子突然炸开了一个洞。   姜稷忍了忍,没忍住,直接扣住永生皇帝的脸,把他抓起来摁在地上,直接一脚踩了上去:“我等了半天,你就这点本事?”   他甚至骂了一声脏话,“还吸收龙脉的力量?你自身没有一条龙脉的力量,谈什么长生不老?还永生不死呢!我都早死了!果然那什么破国,还是早点亡了的好!” 第83章 回家过年   力量这种东西, 姜稷早就已经看透了。   他很强,但真要是天下无敌,也不至于早早就死了, 更不至于被家族镇压, 用于换取国祚绵延。   但事实证明, 哪里有什么福寿永昌?   永生皇帝这会儿整个人都傻了, 不仅仅是没料到事情的变化, 还因为他的身体开始迅速溃败。   他瞪大了眼睛, 完完全全的震惊:“怎么可能?”   他能感觉到姜稷的力量离开了他的身体,龙脉的力量像是一头暴躁又高傲的龙,根本没有在他体内停驻。   他的身体只是被龙脉轻轻擦过, 就被碾压成了碎片。   姜稷不是好好的站在他面前吗?   怎么可能没有永生?   至于人拥有一条龙脉的力量,那怎么可能?   那不是天方夜谭吗?   不管永生皇帝怎么想,他的身体迅速消散,最后连一点粉尘都没留下。   整个地道的阵法, 也因为作为阵心的永生皇帝的消失, 一同消散。   米正看着情况不对,在联络群里马上说道:“跑,地道要塌了!”   他的话刚说完不到一分钟,守在山上的相关人员就感觉到脚底下的震动, 然后震动越来越明显。   他们抓紧时间向外围撤离, 但在不稳的地表想要站直了都不容易。   好在鬼王的速度很快,他们张开鬼域, 把周围的人群收进鬼域, 把人带到安全地界后, 再放下。   当天,北庐山发生6级地震的事情上了新闻。   由于当地民众早就已经提前疏散, 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原本对于被通知离开家园的当地人,心中的一点怨气和不理解,也瞬间变成了后怕。   这时候米正已经回到了自己河州的家。   过了三天,宗教协会和老刘他们一群人也陆续过来。   民宿的条件有限,当地损毁得很彻底,搜寻残存的证据很难,他们干脆就换了个更方便的地方。   这次虽然没有在民宿时候那么多人,大部分的小辈都已经该干嘛干嘛去了,但几方势力加一起,还是有好几十号人。   他们家平时当摆设的大客厅终于派上了用场。   米正当时急匆匆进山,但也经过了几个村子:“那当地原先的那些村子和景点怎么样了?”   老刘说道:“景点现在就真的在整修了。山里面原本的几个村子,先暂时集中安排在原来的疏散点。现在给出两个方案,一个是回去村里,政府来重建;另一个是直接安排山下的楼房。村里本来就没多少住户,这几年过年的时候回去的人也少了,加上这次‘地震’,他们当时在山下也感觉到了震感,没人愿意再回到山里住。房子有现成的。前几年不是跟风造了一堆的房子嘛。小镇上哪来那么多人买房?都空着呢。这次直接开了绿色通道,动作快的早上签约,下午就拿房产证,拿钥匙了。”   其他人听了,也跟着问了一些这方面的问题。   “后续的医疗追踪要做好。地底下那个东西也不知道多少年了,会不会对上面的人有影响。”   然后才有人说起这次的事情:“那个永生皇帝是什么人,查清楚了吗?”   当时进去地道的只有米正一个活人,剩下的都是鬼。   其实也有人进入了地道,但都只是在地道的外围。   地道里的情况太过匪夷所思和惨无人道,他们担心自己的动作影响到米正一行人,在地道口大致看了看,就撤了出来。   不过也因此,他们得到了一部分还算完好的样本。   他们也想用一些现代科技手段进行搜索,无奈什么科技手段在地道里都不管用。   可惜,最关键的永生皇帝的一切都没有了,唯一的信息就是米正画的一副素描。   老刘喝了一口茶,叹息了一声:“还没有。目前有的线索太少了,那个皇帝的长相肯定是对不上号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大年纪,是死是活。至于姜氏族人这一点……姜姓是上古八大姓之一,几千年传承下来,很多子孙都不一定姓姜。很多姓氏的源头都是姜姓。其他改姓姜的来源就不说了。”   姜稷一直在垂眸沉思,这会儿说了一句:“那个永生皇帝的事情我会去查。你们查一下那个魔法阵。”   米正对于这些线条有一种天生的敏感,离开地道之后,就一直在还原整个大厅内的阵法。   有一些自己没看清楚的,还有姜稷,一群鬼,还有他的贴膜手机记录。   他在地道里面晕乎,没有记住,姜稷就把地道的结构补上。   为了有更加直观地展现,米正还尝试做了个纸扎来还原。   虽然已经等比例缩小了,但整个纸扎还是非常非常大。这会儿就摆在大客厅的中间。由于是个立体结构,还是悬浮在中间。   没有什么动力装置,也没有丝线垂吊,就是这么的不科学。   其实所有人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个纸扎,现在听姜稷提起,才把注意力放上去。   米正用激光笔勾了一个大概的线条:“外面是山,时间紧,我就没做,地道的结构能看清楚吧?”   “能的。”   “这样看更清楚。”   姜稷抬抬手,去掉中间大厅的顶盖,让所有人看清楚里面繁复的阵法纹路。   比起连颜色都没上的地道,大厅几乎是还原了现场。   除了阵法之外,米正还在里面摆了一个棺椁,还剪了个代表永生皇帝的小纸人。   等到一群人开完会,宗教协会的人看到小纸人,就下意识笑了笑:“上次交流会的时候,就知道小正的小纸人很厉害,不知道你会不会扎纸人?”   “会啊。我做纸扎的手艺还过得去。”虽然比不上他大伯,自己瞎折腾的东西也没多少像样的,但家养鬼们都说不错。   在民宿看过米正给鬼王瓶子里剪大树的人,夸赞:“小正谦虚了。你的手艺是很厉害的,估计比九师里做纸扎的那位也不差。”   米正实事求是:“那还是差一大截的。”他大伯平时随便做做的东西就算了,真要认真做,那给他二十年也未必能赶得上。   像是知道这边的正事结束了,大黑就走了过来找米正玩。   一群人看到大黑,就想到米正之前召唤的灵犬:“这就是真的黑哥?”   他们听米正叫灵犬黑哥,就以为黑哥是大黑的名字。米正也不纠正:“对。”   他刚说完,就见大花叼着小橘子,飞奔过来,把小橘子往他怀里一放,就带着久久出去玩了。   大黑看了看米正,跟着大花和久久一起出去了。   小猫咪一天一两的长,加上父母的体型都大,自己又是独生子,已经有点分量了:“咪呜~”   宗教协会的人的眼神就跟着大花出去:“还有一只玄猫!”   玄猫也分强弱。   大花这样的,明显就是养得非常好的玄猫。单纯现在这样,估计普通厉鬼已经不在话下。要是好好养上几年,这一只猫就能比一个经受过严格训练的玄门中人,更能驱鬼辟邪。   他们的视线下意识落在小橘子身上:“这是玄猫的崽?”   “对。”米正摸摸小橘子的肚子鼓鼓的,知道它吃饱了,就抱着它睡。   小橘子很熟悉米正的气息,没呼噜两下就睡成了一条猫。   宗教协会的大佬们没看出小橘子有什么特别的,就只能遗憾告辞。   “这些事情一时半会儿查不出什么来,还是等过完年再说吧。”   “提前拜个早年。”   “那我们明年见。”   “明年见。”米正和姜稷把客人们送出家门,知道他们应该不会像嘴上说的那样安安心心过完年再说,肯定这段时间有所行动。   但这种事情着急这一两天确实没什么用。   单纯现有的样本,想要出一个化验结果,都需要一段时间。   米正抱着小橘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对姜稷说道:“明天送我妈和章 哥去机场,等三婶和四哥明天回来,我们就一起回村里过年。”   姜稷戳了戳四脚朝天的小橘子的肚子:“不等你爸吗?”   小橘子睡得像是死猫,随便姜稷戳它都不动。   “他那么大个人了,回头让鬼车去接他就行。”米正把姜稷的手指头拨开,“你别欺负小橘子。”   他想到刚才宗教协会的人的样子,忍不住笑:“他们好像都很失望小橘子不是玄猫。”   本来玄猫就不是靠着血统代代相传,而是机缘巧合。   通常来讲,经历过生死的猫更容易成为玄猫。但玄猫属于灵兽的一种,身上不能沾染怨气,要是想“人为制造”,出现的更可能是猫鬼。那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姜稷哼笑了一声:“那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小橘子是很厉害的。”   “怎么厉害了?”   姜稷干脆把小橘子抱过来:“这小家伙比它爸厉害。九尾灵猫每九年长一尾,长到九尾之后就能变成神兽。”   米正下意识计算了一下:“哦,那我们的大孙子能给我们养老送终啊。小橘子真厉害!”   大花是他儿子,小橘子是大花的儿子。   小橘子就是他的孙子。   小橘子在姜稷的怀里伸了个懒腰,终于被他们锲而不舍地吵醒了。充足了电量的小猫咪挣扎着下地,看到在外面玩耍的爸爸妈妈和爷爷就撅着屁股扑过去,被久久抱着脑袋摔进雪堆里。   米正:“现在看着还不太厉害。”   姜稷:“毕竟还小。久久还是他们那一片的猫王。”普通猫都随便打,更别说是一只小猫咪。   小动物通过玩耍来练习打猎技能。   小橘子没有兄弟姐妹,只能通过和爸爸妈妈一起练习(挨打)。   第二天,米正和姜稷把路夏槐和小章 送去机场。   路夏槐觉得不用这么大阵仗:“我就回去几天。”   小章 跟在一旁:“就是,还有我呢。”   米正就说:“就当是让我出来遛个弯呗。一天天的在家里也无聊。”   姜稷对路夏槐说:“初三我们去南城。”   路夏槐“嗯”了一声:“到时候我带你们出去玩。”刚说完,她有些尴尬,“好多年都不在南城,也不知道哪里好玩。”   小章 就自告奋勇举手:“我带你们去玩。我们去海钓!”   “好啊,等我们到了南城之后再约时间。”米正想着到时候外婆应该还会带他走亲戚,就没定具体时间。   送走了两个人,他们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一个郊区的车站,时间卡得刚刚好。到了没一会儿,三婶和米四哥就到了。   “火车票超难买的,幸亏找到了拼车回来的。”两人大包小包带了很多东西。   米正帮他们搬:“回来怎么像搬家一样?都买了什么啊?不是跟你们说了家里什么东西都有吗?”   他们人多,很快就把东西搬到了自家车上。   三婶说道:“本来没这么多东西,这不是刚好搬家,距离新家的时间还差个几天,一些小东西不好找地方存,干脆就收拾回来了。回头还得再搬回去。”   米正听得咋舌:“那真够麻烦的。你们没地方放跟我说啊,我爸在京城的房子空着呢,放点东西又没什么。”   母子俩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三婶还很惊讶:“你爸那么一套房子空着不可惜?那儿的房租一个月好多钱呢。”她说完,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儿子。   米四哥摆了摆手:“别看我,那一片的房租我压根不敢看。”   “我爸有他自己的想法。”米正觉得自己的水平,没资格跟他爸比理财投资,“你们怎么想到换房子了?原来的房子不是挺好的吗?”虽然租金在他看来贵得离谱。   米四哥就呲牙笑:“这不是我妈考上我原来的学校了嘛。方向不太对,就想着在我单位和学校中间找个距离合适的房子,正巧就碰上了。”   他没说的是,这个位置比较靠近市区,面积小一点房子老一点月租还贵一点。   其实他们家手头的钱够首付,但这不是得京城户口嘛。   他这次回来其实还在考虑别的出路:“对了,小正,你对南城有没有了解?”   米正就看他:“四哥想去南城发展?”   “嗯,有这个想法。不过只是先想想。”米四哥和米正坐在一排,“南城那边落户比较容易。”   他们母子俩现在的户口是落在省城的房子里。   米正跟米四哥聊了一路,想到自己的同学们,或许他们也会把户口迁出玥城。   哪怕是他,最近这一年待在玥城的时间也很少,更别说是回到米家庄了。   “南城那边,有假期的话可以先过去看看适应不适应,气候和我们北方差别比较大……”   一群人聊着天,感觉很快就到了玥城,车子停在老街,把米良继打包上,带着一起回老宅。   这一次回去,车子已经可以直接开回家,不用停在村口的小广场上。   当然,大部分人家还是把车停在外面,毕竟小山村的结构摆在这儿,有些地方确实没法拓宽。有些能拓宽的地方,有人用砖块垒了巴掌高的坎儿,就是不让别人的车打自家门前过,觉得会震坏自家的房子,甚至是破坏自家的风水什么的。   米正已经从村群里看到过好几次吵架了。   村里的风光一掠而过,经过原先三婶家房子的时候,母子俩的神色有些怅然:“唉,这一晃眼就是别人家了。”   米四哥也有些感叹:“明明没在这房子里住过几年,真没了还挺想的。”   姜稷按照指示,把车子停在新修的车库里:“那再买回来?”   母子俩异口同声地拒绝:“不!买回来一年也住不了几天。”   米四哥笑嘻嘻地说道:“反正咱们小正哥儿不嫌弃我们。”   “嘿!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好嫌弃的。”米正听得差点翻白眼。   家里人(鬼)多,搬行李什么的用不着米正,甚至都用不着米四哥他们。米良继更是有自己的院子,里面什么东西都有。   提前回来的大管家李叔,已经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看他们回来就把他们往自己房间赶:“都先去洗个热水澡,洗完就吃饭了。”   这会儿时间确实已经12点多了。   其他人就照着安排,米正和姜稷一起把家里猫狗的爪子和毛擦干净,米正还给大黑简单按摩了一下,才回房去洗澡。   然后他一转身,大黑就带着自己扩大的子孙队伍出去巡山了。   米正洗完澡出来,听到李叔这么一说,满头黑线:“这会儿不怕冷了。”   明明山里面比城里要冷上五六度。   姜稷招呼他:“快来,就等你一个了。”   “哦,来了。”他们人少,就直接在小餐厅里吃。   罗伊做了一桌子他们爱吃的菜,每样数量都不多,吃饱刚好吃完。   “肚子饿的话,边上有零食柜。”罗伊主要是给三婶和米四哥介绍,“蛋糕在这边冰柜里,那边是奶茶桶,小料也在冰柜里自己加。要是想吃的没有,就跟我说。”   三婶和米四哥都愣了愣:“够了够了。这么多吃的!”   他们回来也不想走亲戚,就跟着李叔逛逛老宅子,和米良继聊聊天。   姜稷回祖坟去捯饬了。   米正则在书房里做手工。   三婶他们溜达过来,问:“你这是在干嘛呢?”   “制香。”这段时间忙,以前的存货快用完了。   他们都对制香很感兴趣。   米正就教他们一些基础。   米良继手巧,刚上手就做得有模有样:“老何跟我说过几次,你的香怎么不在他那儿卖了?”   “我这边需求大,有些香原料不好找。他那儿想要多少,也没跟我说啊?”他家那么多鬼,现在还有僵尸,本身就是个消耗大户。另外还有宗教协会那个无底洞。   而且在宗教协会的购物APP上买卖东西都方便,他倒是没想起来老何那边。主要是那边也没找他提高出货量。   米良继一听,就掏手机:“我打个电话问问。”   米四哥和三婶听他这个要卖钱的,只尝试了一次,就没再继续折腾,很好奇:“小正现在是做卖这个的生意?不是给人看风水吗?”   “谈不上生意。香卖的少,主要是卖符。看风水我连个半吊子都算不上。”米正也不瞒着,想起给过他们的除秽符,“正好,给你们的符带着吗?我看看。”   两人都随身带着,拿出来给他。   米正从小荷包里把符纸拿出来,米四哥的除秽符颜色有些淡,消耗的速度很正常。   三婶的小荷包挂在钥匙扣上,上面还有一个叫小黎的小姑娘,是指导三婶高考的小老师。   米正一看:“现在是和三婶一起上大学?”   小黎的力量不够强大,被束缚在原先自杀的房子里,现在能够跟着三婶到处走,但也局限在三婶附近。   自从见到米正之后,她就感觉到周围非常强大的鬼的力量,像个真正的钥匙扣一样默不作声。这会儿见米正问她,才细若蚊呐地说了一声:“是。大学很有意思。”   跟着三婶,她不仅见识到了大学,见识到了京城,也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人。   她以前的世界太狭隘了,总觉得读书就是一切,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这样丰富多彩。   米正就给她点了一支香,然后给三婶补了一张聚灵符,再更换了两人的除秽符:“隔一段时间打开看看,要是符文淡了就跟我说,我给你们寄新的。”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米四哥还想说什么,就见李叔过来叫人。   “小正,村里有人找你。”   米正把符纸叠好塞进荷包里,问:“谁啊?”   村里人不是没事不会上这边老宅的吗?   哦,有事也尽量不上门,会在电话里说。   “米晓莉!”   米正不太想去见,但:“……我去看看。”   米四哥和三婶也跟过去:“那我们也去看看。”总归是一家人,他们也没做错什么,没必要躲着不见人,主要是怕米正被欺负。   显然已经进入到过年节奏的米晓莉和她老公张胜、女儿张媛,都穿了一身红衣服,拿了许多礼物,看到米正就笑:“我说看到车子过去,肯定是你回来了。”他们看到三婶和米四哥的时候,神情略微尴尬,“三婶、阿茂也一起回来的啊?”   她想说怎么回来了也不去家里,一想人家的家被他们买了,这话就咽回了肚子里。   这么一尴尬,就没什么话好聊。   一家三口凳子还没坐热就告辞回家了,走的时候刚巧碰到大黑巡逻回来。   它出去的时候身后小猫两三只,回来的时候跟着全村的猫和狗,场面十分壮观。   米晓莉和张胜瞬间激发了职业素养,掏出手机就拍。   米正:果然还是很不喜欢这一家人。   他倒是多看了一眼张媛,问米晓莉:“莉莉姐,媛媛最近身体不太好?”   米晓莉笑了笑:“有点。去医院查过了,也没查出什么,估计是天气干燥,加上过年疯的。” 第84章 来都来了   张胜想再拍, 突然对上大黑的眼神。   大黑是一条任何人一眼都能看出来的老狗。它的眼神中失去了年轻动物的朝气和锐利,像一个老人显得内敛温厚。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张胜下意识收起手机, 对它说了一声:“对不起, 黑哥。”   大黑好脾气的表示原谅, 慢慢走到张媛身边, 对着她闻了闻。   村里人都知道大黑对小朋友非常友善, 米晓莉更是看着大黑带大的米正, 对这么一条大狗接近自己的女儿半点不担心,还笑着跟张胜一样叫大黑:“黑哥多亲近亲近媛媛,让媛媛沾点福气。”   还在读幼儿园的小朋友小心翼翼地和比她高大的狗贴了贴脸, 又弯腰和大花顶了一下脑门,开心地跑到自己妈妈身边跺脚:“妈妈!”   “哎!叫黑哥,花哥。”   张媛走到跟前,认认真真地叫:“黑哥, 花哥。”   过年有一堆事情要忙, 米晓莉一家很快就走了。   宽敞平直的道路修好,周围种的树也已经活了,只不过现在冬天看不出什么来。   米正倒是觉得有点奇怪:“媛媛是身上有什么?”   大部分动物确实会对幼崽比较友善,大黑和大花更是当惯了男妈妈, 但米正没见过它们对陌生小朋友这么好的。   大黑和大花当然不会回答他。   大黑对他催促地叫了一声:“汪!”   “知道了, 过来。”米正对它们招招手,绕到厨房那边。   厨房的在宅子的西北角, 外面搭了一个玻璃棚, 底下摆放了几个石槽。   米正去厨房提了温水过来, 倒进石槽里;又在另一边倒上煮好的猫饭和狗饭。   三婶看着大块大块的肉,眼角直抽抽:“也就你舍得。这一顿得多少钱啊。”   “没多少钱。这不是过年嘛, 也不是天天喂。再说它们自家人也喂呢,又不是在我这儿吃饱。”米正摸摸这只狗撸撸那只猫。小时候他不被人欺负,多亏了这些猫猫狗狗……的老祖宗。   村里很多猫狗的寿命都不长,也不做绝育,到现在已经是不知道多少代了。   米四哥倒是对那些石槽感兴趣:“这不是猪食槽吗?”   “对。反正村里现在也没什么人养猪,就给我了。”其实夏天的时候他捣腾了几个猪食槽用来养从小溪里钓起来的小鱼,里面还放了点水草什么的,结果别说一天了,都不到一个小时,全都被大花给吃了。   米良继溜达过来:“我说怎么不回来了,原来都在这儿。”他看着全村的猫狗,指指点点,“村里怎么就这么几只猫?大花,你不行啊。你看看你黑哥,那才叫威风。”   大花吃得头也不抬,压根不搭理他。   米正倒是知道:“村里住得集中,有这几只猫镇场子就够了。狗要看家,要守着果园,会多养几只。村长家里就养了七只。”他指了指一只黑白花的大狗,“喏,那只就是村长家的狗头头,前几年村长从狗市买回来的太行犬,叫小花。”   小花听到有人叫它,从食槽里抬起头,看了一眼米正。它的脑袋大,耳朵耷拉着,看上去有点憨,见米正没什么话要说,就继续低头去吃饭。   米良继自从去了镇上,就没怎么回过村,听着吓了一跳:“养这么多!村里还有人敢偷他家的果子?”   “村里人用不着偷,防不住外村人。”米正知道得多,“咱们米家庄这里路不好走,以前没见过来偷的人,后来种果园的人多了,就有人‘慕名而来’。他们都是大半夜进村,有些是开着小电驴,有些是直接开车,直接停在马路上,从马路上下到果园里,带上麻袋、蛇皮袋。一晚上能薅秃一小片。晚上看不清,他们也不管果子熟了没熟,连摘带扔。有一年守果园的大根叔,还被人打了一顿。打那之后,养狗的人就多了。”   三婶一家在村里开始种果园之前,就已经搬出去了,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情,也是目瞪口呆。   “倒是没听大伯说起过。”米四哥嘀咕了一句,突然想到他大伯租的地的位置,“也对,从马路那边下来,到这儿得穿过整个村子。”   村里一直是有养狗的,只不过以前狗没那么多。   陌生人要穿过整个村子,那狗能把整条村的人叫醒。   米良继看看身材雄壮的小花,再看看瘦巴巴的大黑:“那小花这样的,能听大黑的?”   “小时候打怕了就好。大黑也没必要自己动手。”米正指指大黑,“黑哥比它们高那么多。”   肩高70厘米的黑色细犬,在狗群中确实有着独树一帜的身高。   它现在老了瘦了,骨架更加明显,明显比周围的狗要多出一圈,完全是狗界超模。   它吃过饭,喝过水,走过来让米正帮忙擦嘴,然后换一条毛巾擦毛,再换一条毛巾擦脚。打理干净之后,它就对狗群叫了一声:“汪。”   狗群马上端正站好,跟着叫了一声:“汪。”然后在一只白色细犬的带领下,离开老宅,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这……有组织有纪律。”米四哥看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白的那只细犬长得眉清目秀的,是大黑的?”   “有点血缘关系吧。反正村里的这几条细犬,都是黑哥和大白的后代。”有抱到外面去配种的,但身上都带着黑哥的血脉。   大白是村里人养的另外一条细犬,也长寿,去世的时候有17岁。   米正警告米四哥:“你别没事去招惹白雪,它很凶的。就十月还是十一月的时候,它带着六条狗进山,咬死了一头两百斤的野猪。”   附近的山里面有野猪,这是全村都知道的。   村里人也一直叮嘱小孩儿,千万不能单独进山。   白雪带队捕猎,也是因为野猪先下山拱了粮食地,被狗子追踪进山里。虽然只是咬死了一头,但也足够厉害了。   毕竟一般来说细犬属于速度型选手,主战场是平原,主要对手是兔子。进山打野猪什么的,听上去就和细犬不沾边。   “哦。”米四哥按捺下准备造次的小心思,“这几年生态好了,山里的野猪也多了。”   野猪还归入了三有动物,不好随便打,一进到山里,找也找不到。   关键是这玩意儿成群,真找到了未必打得过。   好在本地有狩猎名额。不过一般到了季节之后,附近各村组织人手,把野猪群驱赶到距离村子一定距离之外就算了。   几个人聊着天,就直接从厨房这里进了屋。   米正要给大黑做艾灸和按摩,大花带着老婆孩子去游戏室玩。   三婶去收拾行李,米良继去书房继续捣腾纸扎。   只有米四哥跟着过来参观,问他:“过年的时候得去祖坟扫墓的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就去扫墓。怎么了?”   米四哥就说道:“到时候把我也带上吧。不是说村里的祖坟全在那儿嘛。”   “啊,也对。”米正同意下来,“不过扫墓很累的,你明天注意保暖。”   本来他想等他爸明天回来了一起,但既然有免费劳动力,必须得趁热,免得米四哥到时候后悔。   只去过村里集中墓地扫过墓的米四哥,这时候还不知道明天要面临什么。   过了一会儿,三婶过来叫他们,带着两人在村里溜达了一圈。   米四哥本来不太愿意,但跟着在几家坐了坐,也回过味来。   他妈这是在炫耀呢。   “哎哟,我这把年纪了还当个大学生。”   “哈哈哈,一样要做作业的。”   “你瞧着我现在年轻,大概是和年轻人一起待久了。”   “阿茂现在收入还行。”   “对象啊,还没有呢。他单位里那么多优秀的女孩子,学历高长得好收入也高,也不知道抓紧机会。”   “还是要考虑女方收入的。京城的房价那么高,学区房更是贵得离谱。”   米四哥本来以为他妈打算给他张罗相亲呢,听了几句发现压根就没打算在村里给他找对象,就和米正一起跟村里差不多年纪的小伙伴坐着嗑坚果。   米正在家吃得有点撑,这会儿不吃东西,被白雪拱在怀里撒娇。   有小孩儿靠过来,白雪还要呲牙威胁,被年轻人抱着去找大人:“别靠过来,找你爷爷去。”   “不愧是小正哥,从小就是狗头头。白雪对我都不放在眼里,看到你比看到亲人还亲。”说话的是白雪家的“大哥”。家里是村子的一个种田大户,种了不少果园和粮食,养了七条狗一只猫。   猫刚生了一窝崽,放在炕上圈了个小围栏。   米正摸了摸狗头:“你这个狗哥一年才回来几次?白雪不咬你就不错了。”   被抱走的小孩儿没一会儿又带着几个小孩儿摸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往米正身边凑:“哥哥~”   “咦?还以为他们是稀罕白雪呢,原来是稀罕小正哥?”也不摸狗也不撸猫,就一个个小团子一样靠在米正身边。   米正大概知道是因为自己身上灵气的缘故。小孩儿纯净,对灵气的感知有着小动物一样的敏锐,大部分会对他比较亲近。   他安抚地捏了捏白雪的后脖颈,对小孩儿们招招手,让他们坐在自己身边,纠正:“你们得叫我叔叔。”辈分不能乱。   小孩儿看了看他的脸,再扭头看看其他几个年轻人的脸,一张嘴:“哥哥~”   米正就花了半小时纠正小孩儿对他的称呼,然后跟着一群差不多年纪的人在村里面转悠。   小时候打打闹闹的似乎还在眼前,一转眼周围竟然有几个已经为人父为人母了。   米正跟着在村里面溜达了一圈,没有刻意,只是被人问起来的时候随口说了一下自己的职业:“画符,偶尔看看风水。”   上次米濉回村的动静挺大的,村里其他人以为他们家最大的变化来自于米濉,就“意会”:“那你也算是继承你大伯的衣钵了。”   “以后会跟着你大伯一样开香烛铺吗?”   米正琢磨了一下:“看我大伯的意思。”其实别看香烛铺小小一间,利润挺高的,要不是他现在不差钱,不然还真有心在省城开一家。   有人对这一行好奇:“听说给人看风水很赚?是不是真的会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有名气的是挺赚的。我这种的和打工差不多,也不稳定。”米正随便打哈哈,“没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鬼都挺干净的,连形体都没了,难不成鬼放久了还能落灰?   反正他看风水赚的都是些小钱。   不像张锦同那样的风水学大佬,起步就是六位数。   其他人听着觉得也对,还安慰他:“干这行的,都是些白胡子老爷爷。要不你雇个卖相好点的老头当幌子,说不定业务量能上来?”   米正看着这位娶了村里姑娘的外村人,一乐:“姐夫不愧是生意人。我还是算了,看看小单子就好,真有大单子我怕搞不定。”   “我就做点小生意哈哈哈。”   小朋友们跟在米正身后。   过了一会儿,米正数了数小萝卜头,问:“媛媛怎么不在?”   一个小朋友说道:“媛媛生病了,去医院打针吃药。”   米正刚才就看张媛的气色有点不好,但人还算精神。   听到这样的话,米四哥也吃惊了一下:“刚不还好好的,怎么这就去医院了?”   几个当了爸爸的年轻人不以为意:“小孩子是这样的,体质弱,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发烧什么的。”   “对,不能拖,得赶紧送医院。”   “我家大宝就是想着过一晚上看看情况,早上送医院的时候变成肺炎了。”   “你们几个也别在外面疯,赶紧回屋去。一冷一热,容易着凉。”   赶走了小孩儿,年轻人们有些闲不住。   冬天的村子没什么好玩的,也就是四处串门。   几个外来的女婿或者媳妇就兴致勃勃:“明天去山里吧?”   本地人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大冬天的,进山干嘛?”   “不进山,难不成在家里五排?”   “就当是去遛弯呗?”   米正和米四哥要去扫墓,就没加入。   第二天一早,米四哥就被米正从床上拽起来。   米四哥稀里糊涂坐上米正的电三轮,路上被颠醒,看了看时间:“才六点半!我上班都没这么早起的!”   “所以现在不是上班。”米正把电三轮停在祖坟下的凉亭里,“路是新修的,能走电三轮,不然你得自己走过来,还得拿工具。”   米四哥嘴里叼着馒头,一起搬工具。   米正就告诉他怎么扫墓,还带着他去自家的祖坟看,指着上中下三排墓碑:“这都是你们家的。今天把杂草锄了,把墓碑刷干净。这边墓碑上的字有些淡了,要是来得及,就把字重新描一下。要是边上有坏掉的地方,你记一下,看是下午还是明天过来修。”   米四哥平时扫墓就是自己爷爷奶奶的一个墓,现在看到整整三排墓碑,觉得昨天提议扫墓的自己委实是冲动了。然后他抬头看了看山,看了看山上一眼望不到头的墓碑:“这些你一个人弄?”   “对。”   米四哥顿时就不吭声了,撸起袖子干吧。   他们干了一会儿,米良继也来了。   小老头表情严肃,一声不吭开始打扫下面三排其它坟头。   米四哥想了想,也不只打扫自家的不知道多少代祖宗的墓碑,跟米良继一起分工合作,这样速度总算快了一点。   中午饭也没回去吃,而是李叔给他们送了过来,没送到山脚下,让米四哥走出去一点拿的。   米四哥倒是没多想,就是在凉亭里摆饭的时候说了一句:“李叔瞧着脸色不太好,是着凉了吗?”   “没事。大概是屋里待久了,一下出来冻着了。”米正总不能说,李叔是因为被祖坟的威压震慑住了。   米四哥还想说什么,突然一只手从边上伸了出来,把他吓了一跳,从石凳上蹿起来:“嚯!姜、姜先生……也在?”   姜稷“嗯”了一声,跟着坐下吃饭:“我先过来的,一直在上头。”   他这段时间做了很多魔法卷轴,在墓里面一个个试。   装修图纸还没最终确定,但是别的采光什么的可以搞起来。   最好再弄一个能充电的,如果不行的话,只能暂时用户外充电器凑合一下。   米四哥不太敢跟姜稷说话,就跟米正咬耳朵:“祖坟不是不允许外人上山的吗?”他和米良继的活动范围也只是山脚下三排,这是历年来被米家收养的子弟的坟头。   再上面那些米家人的坟,按照米家的规矩,不是米家人是不允许上山的。   米正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姜哥是我对象,是自己人,不是外人。”   米四哥想想觉得是这个理儿,就没再问。   罗伊做的饭菜色香味俱全。   他这一早上出了大力,早就饿得不行,赶紧埋头吃饭。   吃完他们也没休息,继续工作。   下午两点不到,米濉回来了,身上西装都没脱,就加入了扫墓的队伍。   到下午三点的时候,米良继觉得自己的老腰不行了,开始撂挑子:“又不是要一天弄完,回去了,明天再弄。”   他自己回去不算,还招呼米四哥一起回去:“阿茂,走了。”   米四哥平日里的活动量还没米良继大呢,早就已经快累瘫了,一听这话顿时就垂下了手,但还要脸,强撑:“小正还没下来呢。”好歹也被叫一声哥,总不能比不上弟弟。   米良继抬头看了看,墓碑掩映中也看不清米正和米濉父子忙到哪儿了,就掏出手机打电话:“小正啊,我们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去。”   “好。”   “走了。”米良继招呼,“把东西放凉亭里,免得明天再拿过来。”   “嗯。”米四哥拿上工具,下山走了几步,突然看到凉亭里有人,顿时就白了脸,“卧槽,大大大伯,有有有……”鬼?   “别想些有的没的。”米良继到底比小年轻胆子大一些,几步走到能看清楚的位置,吼了一声,“你们干嘛的?”   凉亭里的几个男女顿时被吓了一跳,走出来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小老头紧张了一下,等再看到米四哥的时候,就神情放松下来:“阿伯,我们是村里的,今天进山玩,下山累了,看到这里有个亭子,坐下来歇歇脚。”   米四哥也认出来了,对米良继解释:“大伯,他们是外来的媳妇和女婿,不知道咱们村里的规矩。”又对随行的同村的一个年轻人说道,“他们不知道这里什么地方,你也不知道?什么地方都敢带,也不怕出事情。”   “这不是走了一天,走不动路了嘛。老祖宗应该不会介意的。”他这么一说,有人注意到山上的墓碑了,“卧槽”了一声,纷纷白了脸。   米良继冷笑一声:“来都来了,就给你们家老祖宗好好扫扫门庭。不要怕,都是自己家的老祖宗。”   小老头气势太强,年轻人们不敢造次,听他打电话给米正。   米正就下山来带他们上去,指给他们看自家往上不知道多少代的祖宗:“我大伯比较严肃,你们不用理。不过人都到这儿了,过来鞠个躬。”   有人弱弱地说:“不是要磕头的吗?”   “磕头就算了,都还没打扫完,总不能跪在地上磕头,又冷又脏的。”   米正这么一说,几个本来有点不满的年轻人觉得有点羞愧,恭恭敬敬地鞠躬,还说:“明天我们也过来一起扫墓吧。”自家老祖宗没什么好害怕的,反正过年也没什么事情干。   有人帮忙干活,米正肯定是欢迎的。   一群人下山的时候,气氛就轻松了很多。   米正一看亭子里米良继不在,就说道:“大伯先回去了?”   米四哥刚点了个头,就听米正问他:“怎么媛媛和这是谁家的小孩儿在这儿玩?莉莉姐也不管吗?”然后他问张媛,“媛媛身体好了?叔叔带你回家。”   米四哥和一群年轻男女看着空无一人的凉亭,咽了咽口水:“亭子里没……没人啊。” 第85章 熊出没   下午三点多, 山脚下已经没了阳光。   衣服像是漏风的一样,寒风钻进骨头缝里,一直冷到心里。   一个年轻人像是经历了千难万难, 才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别、别开玩笑。”   米正没理会他们, 把手上的工具往凉亭里放好, 对着张媛轻轻拍了拍背:“别在外面玩了, 妈妈找不到你要担心的。”   张媛像是刚看到米正一样:“小正叔叔……哎呀, 都这么晚了, 我要回家了,再见。”   说着,她就像是一缕轻烟一样, 瞬间没了踪影。   剩下的男孩子瞧着比张媛要大两岁,想去追张媛,却被米正拽住后领,然后身后像是有一个漩涡一样, 猛地把他吸了进去。   亭子外的一群人看到的是米正丢出一个小纸人。   小纸人十分违反科学原理, 在空中停留了三四秒,才打着旋儿地落在桌子上。   米正还没把小纸人拿起来,小纸人就自己站了起来,抬起一条胳膊指着米正:“你是谁?干嘛要把媛媛送走!”   “卧槽卧槽卧槽……”几个年轻人抱成一团, 声音像是被掐灭了一样越说越小, 人也一点点往下蹲。   没办法,谁见到这样的场面不腿软?   换别的地方, 米正还会象征性地怕一怕野生鬼, 但这会儿背靠着祖坟, 谁怕谁啊?   “你才是谁,干嘛把媛媛带到这儿来?”   小纸人就说:“我叫熊熊, 是媛媛带我过来的。这个地方不舒服,我自己才不会来呢。”   米正看了看,打电话给姜稷:“哥,你过来看看。”又对米四哥他们说道,“你们先回去吧,问问莉莉姐,他们家媛媛怎么了。”   米四哥“嗯”了一声,小心绕着凉亭走,经过米正身边的时候问了一句:“刚才你看到媛媛了?媛媛是不是出事了?”   “媛媛那个应该是生魂,小孩儿生病,魂跑出来是常有的事。这里是祖坟,老祖宗庇佑,应该问题不大。”米正看到姜稷了,对着山上招了招手。   剩下几个年轻人,这会儿连姜稷的样子都不敢看,只知道山上下来一个男的,把小纸人捏在手里,他们就跑了。   米正倒是继续在山上干到了四点,才和米濉、姜稷一起回家。   他们还没走到家里,就见张胜着急忙慌跑过来,还在平坦的路上摔了个大马趴,也顾不上,直接站起来就往他们奔过来:“小正哥,你见到媛媛了?”   米濉一直在山上忙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了?小孩儿走丢了?”   米正忙了一会儿,差点把这事情给忘了:“小孩儿丢了魂,跑祖坟来了,被我看到,应该已经回去了吧?现在醒了吗?”   张胜咽了咽口水:“醒了。我就是听阿茂打电话过来问,才知道的。媛媛下午送去医院,本来检查出来没什么事情,打算观察一下就走,没想到三点左右突然昏迷了。现在媛媛妈在医院照顾着。”   米正就示意他跟在身边走:“醒过来就没事了。”他又问张胜,“媛媛是去的哪个医院?”   “就城里的中心医院。今天再观察一晚,要是没事的话,明天再办出院回家。”闺女突然昏迷,可把他吓得够呛。   米正就说道:“那你等我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一趟医院。”   那个叫熊熊的小孩儿鬼,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米正要回家先洗澡换衣服再吃个饭,张胜就回家收拾点孩子和老婆要用的东西,一会儿要送去医院。   村里其他人知道,不过小孩子生病和大人不一样,倒是没那么多探望的。   米大伯娘跟着一起去:“不亲眼看看不放心。”   米正“嗯”了一声,让米大伯娘进来,自己拿了纸笔,开始画名字叫熊熊的小孩儿鬼的素描。   本来他不确定熊熊是生魂还是死鬼,是姜稷告诉他的,熊熊是个真·死孩子。   他在画图,别人不好打扰。   车内的气氛就有点沉闷。   米大伯娘看了看,就问:“小正哥,你真在祖坟那儿见到媛媛了?这会儿画的这个,就是和媛媛一起玩的?”   村里事情少,一群人没事都能编出五百集剧情,更别说这次真有事情。   米正本来简单应了一声,想了想也不知道两个小时流言传成了什么样,就对她说道:“下午看到媛媛和一个小孩儿在山下凉亭里玩,我就问了一声。”他有点好奇,“现在村里传成什么样了?”   米大伯娘的脸色不太好看,拍了拍胸脯:“说是小孩儿贪玩把魂给跑丢的。也有说小孩儿可爱,老祖宗欢喜的。”   她这是往简略了说。   下午看到情况的有好几家的人。大过年人都聚在一起,一个人一个版本,再添油加醋一番,听得她心惊肉跳的。   本来还以为是小孩儿正常的发热,冬天家里暖气旺外面冷,小孩儿跑进跑出容易受凉是常有的事。   要不是张胜回来了,她得立马全家上医院去。   这会儿她看米正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想起米正家在村里的地位,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勉强平静下来。   山路已经修好了,这会儿进城的速度要比以前快。   一车人很快就到了玥城中心医院。   大过年的,医院里人不少,大多是发热来吊水的。   本来张媛送过来也是吊水,后来昏迷醒了之后才转去的病房。   医院探病有时间,这会儿已经快到时间了。   护士看他们一群人过来,就面色不好的提醒:“一会儿不要大声说话,别吵到其他病人。六点半之后,留下一个看护的,剩下的就离开。”   一群人进了病房,是个三人间。   张媛躺在靠墙的一面,靠窗的床位空着,中间那一家去跟人商量能不能把他们家孩子的床位换到靠窗那边。   病房门一关,他们也听不到护士台那边在说什么。   姜稷凑过来跟米正小声说:“空着的床位之前的病人死了,中间床的这家现在不要求换床位,要求换病房了。”   米正:“……”医院死人多正常的事情,这也要换那也要换,医院不看病了。   他们两个在咬耳朵,张媛醒了,看到米正就弯着眼睛笑:“哥哥!哦,不对。小叔叔~”   她之前醒是醒了,但人还有点不清醒,这会儿口齿清晰,让一直陪着的米晓莉松了一口气,然后她就听女儿问米正:“小叔叔,我怎么在医院啊?我不是回家了吗?和我一起玩的哥哥也回家了吗?”   之前多少有点不太相信的其他人:卧槽!   “还没呢。你乖乖睡一觉,明天就能回家了。”米正看小姑娘的身魂合一,看上去没重影,就和姜稷一起先离开病房。   张胜跟出来,要给米正塞红包:“多亏了你,不然媛媛还不知道怎么样。”   米正没推据,拿了一个小荷包给张胜:“把这个给媛媛随身戴着。小孩子眼睛干净,我去问问熊熊那个孩子的情况。晚上最好你和莉莉姐一起在医院陪着。”   孩子和父母之间有着天然的纽带,父母的保护是最强大的。   张胜一听,就点了一下头:“我去跟医院商量一下。”   米正和姜稷也拿着熊熊的素描去问护士。   护士不清楚。   他们走后,护士感觉像是打了个盹,马上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他们一连问了好几个医院的人,都不清楚熊熊是谁。   有似乎有印象的,也说不清楚,只说小孩子长得都差不多。   好在这会儿已经是黄昏,冬天黑得早,附近的鬼出来遛弯了。   过年家家户户祭拜,但大部分人家的老祖宗早就已经投胎了,这些鬼有本事的就去吃一些无主的宴席。哪怕没有本事,也能吃上两口祭路鬼的香火。   米正看着蹲在路口抢纸钱的,就对姜稷说道:“要是都这样的,我也能分得清人和鬼。”   姜稷在这点上对他已经放弃了:“那你多培养培养观察力。下次咱们一起坐公交车,你看看哪个是小偷。”   米正就皱着脸不说话了。   有人看到米正就叫住他:“香烛铺的小老板,可算是见到你了,能不能买点东西?”   姜稷就对米正摆摆手:“你去忙,我一会儿过来店里接你。”   “行。”小城里就一家香烛铺,之前也不是没人开过,但生意做不过,而且小城人口有限,只能养得活一家。   本来过年的时候,祭拜的东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这都到年根了……   米正带着客人去店里,也不多问,就问他要什么。   客人报了一串。   米正到了店里就给他取了出来。   客人还想多付点钱给他:“幸亏见到你了,不然还不知道去哪儿买。”   “不用不用。”米正还指点他,“武南小区知道吗?小区门口有个杂货铺,那里也有香烛卖的。”   客人撇撇嘴:“我去过的,东西不好,还短斤缺两。”同样的东西,看上去两边的价格差不多,到手杂货铺那边的什么都能缩水一圈。   米正没去那边买过,倒是不知道这些,也不好说什么:“我一会儿留个联系方式在门上。要是缺什么就打我电话,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客人年纪大概三十多,是头一回自己祭拜,确实有点茫然,但他买了祭拜套装,里头什么东西都有,觉得应该不差什么。   米正就多问了两句,帮他把本地祭祖的流程写下来。   客人特别感激:“多亏了小老板,我问我妈,电话里也说不清。”   米正在门口贴了一张自己联系方式的纸,贴完就关了店往回走。   姜稷看他一个人离开,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浩浩荡荡的一大群鬼也不意外,都是本地鬼,顺便就给他们看了一下熊熊的画像。   还真有本地鬼认了出来:“曹家的老鬼,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之前应该是在医院里待着。”   米正一时间有点违和,很难把小孩儿和老鬼划上等号。   姜稷倒是接受良好,家里的鬼除了他之外,小豌豆也是死的时候年纪小,当鬼的辈分很高的鬼。   他们又问了问,但本地鬼除了知道熊熊喜欢和住院的孩子们玩,也不知道更具体的信息。   熊熊究竟是哪家的孩子,大名叫什么,一时半会儿也不清楚。   曹是本地大姓。   “我们班里,姓曹的有十来个。”米正点开手机地图给姜稷看,“你看看玥城周围叫曹家庄、曹家沟、曹家堡的地名有多少。”   熊熊的思路没有小豌豆这么清晰,死了许多年,连自己的大名叫什么都问不出个所以然。   姜稷感觉没什么要紧:“反正早就已经死了,感觉上应该没死那么久。”   米正想想也是:“那我们先回去吧。回头问问李叔他们该怎么处理,先把熊熊带回家过个年再说。”   熊熊爱找医院的小朋友们玩耍,但并没有真正危害到他们的生命安全。米正觉得小朋友鬼并不坏。   因为过年,米正当天回去之后,就给熊熊做了一套熊猫、黑熊、棕熊、北极熊的纸扎。   第二天早上,米大伯带着一大家子人就找了过来:“我们也去祖坟扫墓吧。”   米正没问他们的思想转换,应了一声,冲着屋子里叫:“四哥!你带大伯他们去祖坟扫墓啊!”   米四哥嘴里还塞着一个饺子,鼓着像小松鼠一样的嘴巴跑出来,急匆匆咽下:“大伯二伯也要去?等我一下,我去擦把脸。”   米正起得倒是比米四哥早,就是一早上在遛猫遛狗,这会儿还没吃早饭:“你们早饭吃过了吗?没吃的话进来吃点饺子?”   “不用不用。”   “吃过了出来的。”   米濉听到声音,走过来对米正说道:“饿着肚子跑了一圈,还不进去赶紧吃早饭?”又问米大伯他们,“阿德哥,媛媛这孩子怎么样了?”   一提起外孙女,米大伯就赶紧说道:“多亏了小正哥,没事了。一会儿办了出院手续就能回来了,到时候让媛媛给老祖宗们磕头。”   米濉就说:“那让阿茂先带你们过去,我和小正先吃个早饭再过去。”   “哎,好。”   米四哥刚出门,村里又乌泱泱来了一大堆人,手上还拿着香烛纸钱之类的祭祀用品,有几个还提着水果糕点。   看到他们准备往祖坟去,赶紧把人拦着:“等等,一会儿我们一起去。”   米四哥一看就知道,这是昨天在凉亭里休息的几家。   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家都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决定上个坟,反正过年闲着也是闲着。再说自家老祖宗还是保佑着他们这些子孙的,总得给老祖宗们磕个头。   米濉肯定是欢迎他们去的。   别人多干一点活儿,自己就能少干一点,多好啊。   就是米良继一看今天这么多人,就不去了。他的理由也很充足:“瞧着扫墓的人多,我去店里拿点货回来,说不定还能做点小生意。”   他出门,有轿夫鬼接送,非常便利。   他这么想倒也没错。这边老祖宗的坟扫了,头磕了;那边村里的坟头当然也得拜拜。   谁家也不会在家里屯多少香烛,都是临到过节要拜拜了再去采买。   这次临时祭拜,还是各家匀了匀。   村里又是个大集体,行事起来容易跟风。没得你家老祖宗的坟头打扫干净,我家老祖宗的坟头还都是枯草。   米正溜达到祖坟的时候,看到山脚下全是人,眼角都在抽抽:“我不就是吃了个早饭,发生什么事了?”   村长看到米正,笑呵呵道:“没事,过年都过来拜拜,老祖宗保佑。”指着山上的一些年轻人说道,“确实该让他们知道自己打哪儿来的。”   其实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家老祖宗都是好几百年前的人了,祖上还有过当官的。   村长出马,下面三排的墓碑就有人承包了。   一些早就迁出米家庄,本地没有后辈的人家的墓碑,也在村长的组织下统一除草、清洁、描字。   一些小小的损坏,村里人不管男女都会一些修修补补,不到半天时间就收拾齐活。   有年轻人问村长:“我们要不要帮小正哥他们把上头的坟都修了?”   村长和听到话的一群村里的老人全都变了脸色:“上头不是我们能去的。别说是我们了,就是米良继,也不会上去。”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村里一些老人还记得一些事情。   等祭拜完,离开了祖坟,才跟晚辈们小声说:“早年家里穷,又要破除迷信什么的,就有人去打祖坟的主意。”   年轻人不理解:“这不都是自己家的祖坟吗?再说祖坟有什么主意可以打的?”   “你没见那墓砖和用的青石,都是好东西啊。当年有钱都买不到。”老人说完,回头看了看祖坟,确定离得远了,才继续说道,“当年我年纪还小,记得村里的和外村的不少人,去破坏祖坟。一群人乌泱泱上去,也没敲坏多少,有人说要去弄炸药什么的。结果当天晚上,那些人都死了。”   “嘶——真的假的?这么邪门的吗?”   “什么邪门?”老人瞪了他们一眼,“这叫老祖宗显灵。这件事情记得的人很多,村里和我差不多岁数的都知道。”   “咱们这个村子,本来就是米家的庄子。要不是有米家庄,就没我们这些人,也就没你们。能葬在祖坟山脚下已经是……行了,我不说了,知道你们现在小年轻不信这个。你们只要记着,祖坟上头别去就行了。”   村里人下午去村里的公墓扫墓。   米正和米濉父子俩下午就清净了很多。   第三天的时候米濉就觉得:“一个礼拜的活,今天应该能收尾。他们还真是帮了大忙了。”上次长假,他可是干了整整一个礼拜!去南城还贴了好几天膏药。   其实昨天就没剩下多少了。   冬天扫墓没其他季节那么麻烦,草木稀疏,清理起来很方便。   打下来的柴草,被集中堆在凉亭里,米正准备等空闲下来整理一下,一部分可以用来做为纸扎的材料。   他们早上7点开始干活,到10点就结束了。   米濉怕遗漏,就仔细转了一圈,走到山顶看到一株洒金梅开着:“山上什么时候种的梅花?”   米正站直了说道:“我先前种的,漂亮吧?”   米濉摸了摸梅花的树干:“倒是真的老梅,不是嫁接的,哪儿买的?”   “松城的苗木市场。那边没有的东西,跟老板说一声,他能帮你寻摸来。”就是价格略微贵一点,不过也是相对苗木市场的批发价来说的,总体还是便宜。   米濉看了看和整个祖坟相得益彰的梅花:“不错,老祖宗应该会喜欢。”   米正想,那肯定的,他问过墓主人的。   米濉突然看了看山下,脸色一变:“一会儿我们是不是还要下山把东西搬上来,再一路搬下去?”   祖坟所在的山当然没那么高,但上去下来一趟也不轻松。   坐惯了办公室的人,连上下班都只需要步行10分钟,米濉这几天的运动量已经严重超标。   米正看了看自己老爹,再看看不高的山头,觉得米濉这幅做派完全难以理解:“不就是几分钟的路?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拿好了。”   他们正说着,姜稷就带着一堆香烛和水果糕点上来了:“不用麻烦,我都带上来了。”   上山的路两边修了斜坡,一方面可以一定程度方便排水,虽然本地的降雨不太多,另外一方面也能比较便利的用小推车上下搬运东西。   本来按照以前的扫墓,米正把自己爷爷奶奶的墓祭拜一下,另外再随便找个老祖宗祭拜一下就行了。   但这次村里给其他所有老祖宗都拜了拜,米濉就觉得自家的老祖宗也得有。   当然,这么想一想是很简单的事情,祭拜的东西家里也有人准备,但真的要执行了,米濉……   米濉在山上磕了几个小时的头,又在山脚下烧了纸钱,回家比前两天还要累,三点多就睡了。   米正还要对他进行鄙视:“太虚了。这就不行了。”   米良继这一天在家过得很惬意,跟着他一起鄙视:“你爸就是这样的,想到什么是什么。”   姜稷看了看米正,不说其实米正也差不多。   米良继正准备招呼他们一起打牌或者下棋,就听见李叔过来叫米正。   米正有些迷糊:“找我问事情?问什么事情?”   李叔说道:“说是听说你很‘灵’,就来问问。人你也认识,之前去京城的时候和你同一辆火车的母女俩。”   米正一听就明白了:“我看错相的那个。”印象深刻。   他跟着李叔走出去,看到这一回不是母女俩人,而是夫妻三个。男人他也见过,是前天找他买香烛的那位客人。   长高了不少的小女孩儿正在和小孩儿鬼变的熊猫玩耍,看到米正竟然还记得:“哥哥,你家竟然养熊猫,秋秋也想养一只!” 第86章 又冷又饿   曹熊熊年纪小, 很喜欢熊纸扎,老宅气场特殊,他就整日里玩。   米正这几天忙着扫墓也没管他, 听秋秋这么一说, 顿时嘴角抽了抽。   年轻妈妈倒是还好:“我女儿她好像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前一阵好了一点, 最近又开始了。先前人说米家庄有个大师很灵验, 就找过来看看, 没想到是你。”   米正弯腰从秋秋跟前拿了一个熊猫纸扎在手上,一边对他们说道:“过来这边坐。”   秋秋的父母有点奇怪,正堂里确实摆了一些家具, 但是比起正堂的面积并不算多。秋秋虽说是在玩儿,但也在夫妻俩的眼皮子底下,怎么刚才就没看到有这么个熊猫折纸……纸扎?   不过他们没多说,跟着米正走到隔壁。   这是一间收拾出来专门待客用的小客厅, 只不过显然到这里来摆放的人不多, 就一直没怎么用上。   他们刚坐下,李叔就端来了茶水糕点。   米正拿了一支香,没用打火机,从博古架上拿了个小香炉往里面一插, 白色的烟气就升了起来。   被随手摆放在茶几上的熊猫纸扎, 甩了甩脑袋,就颠颠儿地跑过去坐在小香炉边上……抽烟。   夫妻俩看得目瞪口呆。   米正看秋秋过去撸熊猫, 就说道:“这就是刚才和秋秋一起玩的熊猫。”   夫妻俩:“……”   李炜琪对像个小奶狗体型的熊猫有点探究, 试探性地摸了摸。   做丈夫的不擅交际, 还是做妻子的先自我介绍做了个开头:“我叫曹珠,这是我先生李炜琪, 我们女儿叫李一雯,小名秋秋。秋秋的情况你可能知道,她能够看到各种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她说着声音弱了下来,有些不明白现在自己和老公看到的熊猫算是怎么回事。   米正作为过来人,多少能够理解他们的困惑:“小孩子眼睛干净,能够见到不奇怪。至于现在,我家这宅子有点特殊。”他又问道,“小朋友有过离魂的情况吗?”   孩子平时是曹珠一个人在带,闻言立刻否认:“那倒是没有,就是出门的时候偶尔会说一些奇怪的话。”   她自己倒是不觉得什么,李炜琪也不看重这些,就是老家的长辈对此有点嘀咕。   李炜琪握了握曹珠的手,难得今年有空回来过年,才知道自己老婆平时承受的压力。今天跟着一起过来,求神问佛倒是可有可无,主要是陪着老婆孩子出来散个心。   过年老家一堆人,说什么乱七八糟话的都有,特别糟心。   李炜琪本来就不擅长处理这些人际关系。   米正又问了一些秋秋平时的表现,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那我去给你拿一道符,你让孩子贴身戴着就好。”   曹珠想到之前米正给的,就笑:“那敢情好。”   米正就去书房拿符箓,拿了回来当着他们的面,把符纸折成一只熊猫的形状,放进小荷包里,用红绳穿好了给秋秋挂在脖子上,顺便又看了看夫妻俩的面相:“你们两个都是有大功德的人,能够庇佑秋秋平安的。”   曹珠一听就笑:“我们就是个普通家庭,能有什么大功德,小正哥又在说笑。”   米正看了看曹珠,又看了看李炜琪,甚至看了看秋秋:“我还是觉得没看错。姐你要不试试去匹配一下被拐卖儿童的DNA数据库?”   曹珠摆了摆手:“我是被抱养的,不过我亲生父母就是一个村里的,后来出了意外,全家就剩下我一个,就被现在的父母抱养了。亲生父母也就是普通人家。现在的养父母,其实是我的亲大伯大伯娘。”   跟女儿一起和熊猫玩的李炜琪倒是突然说了一声:“我觉得你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他们曹家人,说不定真是……”   他老婆从小到大不受家里人重视,哪怕现在回家也像是个透明人一样,当初被安排和他相亲,其实家里人压根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就说是个大学生,现在他跟着去村里,他们还背后叫他书呆子。   噫,他是读书有点多,也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但人没那么呆好不好。   他工作情况特殊,本来想着老婆孩子在老家有亲戚照顾帮衬,没想到是这幅态度,一直在琢磨着等过完年干脆把老婆孩子带去京城一起生活。   等等,这小哥刚才说他有大功德,怎么看出来的?   米正对这情况有点挠头:“我在相面上确实是个外行,不过你的面相是教科书级别的贵人相,应该不至于看错。”   李炜琪比较好奇:“面相真能看出来这些?”   “相由心生。一个人的面相其实是在不断变化的,最能体现当下一段时间的情况。”米正看看李炜琪乍一看不算突出的面相,就分析,“你的额头上有三才纹,说明你非常聪明……要注意一下肠胃方面的疾病……”   他刚开始说的时候还比较随意,说着说着,“总觉得你的面相有点眼熟……”   李炜琪觉得挺有意思的,看到女儿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就问米正:“你给我家里人看过相?”   “应该没有。我没给几个人看过相……”米正琢磨了一下,突然“啊”了一声,“我说呢,你跟我家里人以前的面相有点像。搞科研的叭,还是那种不太能顾上家的。”涉密的。   李炜琪一惊:“这都看得出来?”   米正喝了口茶:“取巧了。刚巧我家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几个人正说着,秋秋和熊猫玩到了曹珠跟前。   熊猫抱住曹珠的腿,然后圆滚滚地往地上一坐,茫然:“小猪猪,两个?”   李炜琪:卧槽,熊猫开口说话了!果然动物园里的熊猫都是穿着皮套的吧?   米正看了看曹珠,再看了看秋秋,问:“熊熊认识小猪猪?”   熊熊理所当然道:“认识啊,小猪猪是熊熊的妹妹!哥哥保护妹妹!”   曹珠的脸色有点变。她的小名就叫小猪猪,但她嫌不好听,加上岁数上来了,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她了。   当然,她大名就叫曹珠,这个小名也不难猜。   米正看了看,去找了画的熊熊的素描出来,递给曹珠:“你有印象吗?”   素描不是现场画的。   李炜琪看看画上的小朋友,再看看自己老婆,又看看自己女儿,小声逼逼:“这不比你大伯一家跟你像多了。”   曹珠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乱:“我问问我妈。”她说着,就准备出去打电话。   米正担心外面冷,就站起来:“我出去一下。”   他去找了姜稷。   姜稷在后头被向宇寰改成工作室的院子里,埋头画设计图。   向宇寰认真研究魔法阵,一双眼睛通红,獠牙都长了出来,一副穷凶极恶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看到米正过来,眼睛里眼泪都要掉下来:“小正,你来的正好!”   米正一听,赶紧问:“啊?什么事儿?”   向宇寰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让他赶紧把姜稷带走,多的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姜稷哼了哼,拉着米正往外走:“怎么了?”   米正就带他往前院走,跟他说了大概的情况:“熊熊可能和曹珠有血缘关系,我怀疑他们是被拐卖的。我怕我看得不准,你再过去看看。”   “这么巧?”姜稷问,“知道他们是哪儿的吗?全家都死了,只剩下一个小女孩儿,事情那么大,应该挺多人知道。熊熊还是厉鬼,如果是他把全家人都杀了,那兄妹俩被拐卖的事情,应该也有头绪。如果他们全家是被厉鬼杀掉的,那应该死亡的时候会有特殊情况,可以查到线索。”   米正的脚步停了下来:“熊熊是厉鬼?”   姜稷:“……没看出来?”   米正沉默了一会儿:“我……我加课。”他还以为熊熊就是个单纯的小朋友鬼。年纪小爱玩闹,但总体不算坏。   姜稷跟着米正到小客厅,看到李炜琪点了一下头,看着坐在地上的熊猫,眼角抽了抽,伸手像是从空中拿了一个小纸人,把熊熊的鬼魂从熊猫纸扎里拿出来,塞进小纸人里。   然后就见小纸人变成了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   比起素描,真人在面前显然更加具有说服力。   小男孩的年纪和秋秋差不多,看起来就像是亲兄妹似的,说不是一家人都不会相信。   姜稷最近对这些事情不上心,倒是头一回仔细打量,再看了看走进门的曹珠:“你来给你哥哥上柱香。”   他说话的语气太笃定,曹珠下意识就照着做了。   熊熊吸了一口烟,一根香就直接燃尽。他的眼神也清明了一些,看着曹珠的眼神有点变化:“小猪猪长大了。”   曹珠看了看熊熊,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李炜琪走过来,握紧曹珠的手:“没事的。刚才咱妈说什么?”   曹珠张了张嘴,深呼吸一口气才说道:“我妈说,我是有一个哥哥,小名叫熊熊,不过在小弟弟出生后没多久就没了。”   “嘻。”熊熊一张漂亮的小脸上,突然出现一个和年龄不相符合的阴森笑容,“小猪猪是我妹妹,小弟弟可不是我们弟弟。他们有了小弟弟,想把我们卖掉,不过买家只要男孩儿,不要女孩儿。我不听话,他们就给我喂药……”   男孩六岁,已经记事了,不是一个最合适的买卖的年纪。   年幼的孩子缺乏大人的照顾,发着高烧,迷迷糊糊中听到自己的“妈妈”忧心的声音:“找的这家也太近了,要是自己跑回来怎么办?”   “爸爸”哼笑了一声:“这就不是我们担心的事情了。反正小孩儿交给三顺……他们是做惯了这种买卖的人,肯定有办法处理的。以前家里没孩子,只能养着那两个,现在有自己亲儿子了……咱们家又不是钱多。等转过年了,我们就去外面打工,到时候让人把那赔钱货也卖了。”   “妈妈”说道:“养个小姑娘不费事。现在都4岁了,再养两年就能帮着做点家务,可以带弟弟。读到初中毕业就可以出去打工,到时候给她说一门亲事。我瞧着现在珠珠长得挺好,彩礼钱估计不少。”   “爸爸”低声笑着赞同:“还是你有成算。嫁得好,将来也可以帮衬弟弟。”   大人谈话的声音慢慢淡去,随之而来的是一对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夫妻,穿着干净算不上体面,收拾得整整齐齐,乍一眼看上去十分亲善,就是男女的颧骨都很高,眼神中带着让人不舒服的光。   孩子的高烧愈发厉害,全身软绵绵的被“父母”交到了三顺夫妻手上,又收了一个铁皮月饼盒子,里头装着卷起来的钱。   三顺当着两人的面,从铁皮盒子里拿出了一卷钱揣进自己兜里。   他们不满,但也只能陪着笑。   “妈妈”陪着说话,“爸爸”就当着他们的面,把钱当面点清。   然后小姑娘突然从屋里面冲出来,嚎啕大哭,要哥哥。   三顺突然看了看小姑娘,问:“小丫头倒是长得好。你们要是不想要了,我这儿倒是有个好去处。钱不少……有个老板,就喜欢这样的……”   “父母”有点犹豫。   三顺就说:“你们考虑考虑。我们今天先走了,你们要是想通了,就再联系我。”   三顺老婆问:“孩子烧成这样了,要不要先带他去医院看看?”   三顺嘿嘿笑了一声:“烧傻了才好呢。反正人家要的只是一个男娃,我们这头抱了,半天就给他送过去。人家要不要送医院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只管拿钱。”   “也是。这一桩生意做两回,倒是省力。瞧着这种的还便利一点,到底不是亲生的。”   “听说有些亲生的,卖自己孩子也舍得,就是不知道上哪儿找货源。”   “这件事情,我倒是最近听到了一些风声。听说有人搞了个什么关爱困难妇女群体的什么组织,就专门找那些意外怀孕不想养孩子的……”   二十多年前的曹家庄虽然还算过得去,但周围的道路没有修,进山连摩托车都开不进去,得靠着两条腿走一段路。   下家说起来是隔了没两个村,但要过去也得将近一天。两人在镇上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起床就紧赶慢赶把孩子送去了下家那儿,拿了钱就走。   下家对买来的孩子也不在意,随便喂了两粒退烧药,就听之任之。   等孩子烧退了,人也傻了。   下家需要一个孩子,但不需要一个傻子。   他们想找买家退货,却再也没法联系上。   愤怒之下,他们对孩子打骂,只给很少量的食物,像是觉得一个孩子喝西北风就能长大。   喝西北风是不能长大的,于是没过两天,孩子就死了,缩在柴房里,小小一团。   下家是在烧火做饭的时候发现的,被吓了一跳,然后男人就把孩子扔进了山里,连个坑都没挖。   可是孩子很饿,又很冷,头七那天晚上找了回来。   他吃了一个人,还是很饿,就把剩下的另外一个人吃了,才勉强好了一点。   他冷,就把房子点了烧起来,才能感觉到一点暖和。   可是,火烧了没多久就灭了,就还是冷。   “肚子又饿了。我就去找‘爸爸妈妈’了。”熊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爸爸’、‘妈妈’、‘小弟弟’,在我肚子里一家团聚,多好啊。”   鬼吃人,大部分不像是人们想象中那样血肉模糊。   又不是所有人都是米正的人参娃娃体质,普通人的血肉对于鬼魂的补益并没有那么大。   鬼的养分,主要来自于灵魂,尤其是和自己生前有过直接关系的。   所谓的冤有头债有主。   厉鬼寻仇,是比较常见的。   熊熊这会儿的神情还是天真可爱,对曹珠一家依旧没有任何恶意。他只是带着童真的对着某个方位嗅了嗅,像是闻到了食物香气的小熊仔:“好香啊,熊熊又饿了。”   话落,熊熊的身影消失在老宅里。   秋秋走上前去,接住空中飘落下来的小纸人:“刚才那个哥哥走了吗?他是去找吃的了吗?”   李炜琪和曹PanPan珠的脸色都一片惨白。   他们看到了一长串有些模糊的画面,声音也有些失真,像是保存不好的老电影胶带,播放的时候满屏幕的雪花。   李炜琪都想骂一声脏话,听到女儿的声音,硬生生把脏话咽了回去,努力放轻声音:“对,哥哥去吃饭了,我们也回家吃饭吧。”   他拉了一把还没回过神的老婆,让她先带着孩子到外面等着,自己留在小客厅里,略微生疏地询问价钱:“不知道我该付多少钱?你也别说看着给,我真不知道价钱,你实说就行了。”   米正一想自己也没明码标价,就说道:“除秽符八百,剩下的凑个整,你给我一千就行。”   其实他现在的一张除秽符,已经能够卖到两千,但还是按照老价格收吧,感觉和这一家比较有缘,而且这家人的面相是真的有大功德。   李炜琪没想到是这个价格,扫码的时候迟疑了一下:“你这么收钱,会亏本吗?”   这什么神棍?简直是灵异版侦探啊!   至于这件事情的真伪,其实挺好查的。   “不会。”米正笑着收下钱,提醒,“别忘了去派出所录入DNA。”   “一定。”   李炜琪收好手机,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就去外面带上老婆孩子离开。   李炜琪把小朋友抱到车后座,看着她手上的一大袋糕点,先各自吃了一块,味道相当不错:“小正哥这么给人看,得亏本。这种点心,在京城卖得可贵了,一小块就得好几十,以前同事专门去买过,还没这个好吃。”说完他看看坐在副驾驶位上发呆的老婆,“别想太多,反正我们在城里过年,不回村里。等年假结束,我们就一家去京城。正好单位给我分了房子,虽然小了点,不过挤挤也能住,刚好秋秋上小学……”   曹珠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话,一点点回神:“派出所应该开着门的吧?要不我先去录个DNA?”   李炜琪:“好,这就去。别怕,我和秋秋都在呢。”他想了想说道,“你哥哥也一直在保护你呢。”   “嗯。”   米正送走了曹珠一家,进屋准备洗个手吃饭,就看到米濉抱着个电脑坐在餐桌前:“不是去睡了吗?怎么起来了?”   米濉一缕头发翘着,面无表情:“还不是你舅舅,这会儿要什么报表。”   米正算了算时间:“对哦,你应该是上班到年三十的,专门提前几天回来扫墓,不愧是你,爸爸!”   米濉:“……”这破孩子,算了,亲生的,以前也没教过养过,只能随便破孩子发挥。   米濉继续埋头工作,突然电脑右下角弹出一条本地新闻:“玥永公路靠近曹家庄附近的山路发生了一起交通意外事故。事故造成车内两名乘客当场死亡,具体原因还等待进一步调查。该路段正在进行抢修,可能会造成一定时间的拥堵,请往来司机注意绕行。”   三婶溜达回来,听米濉这么说,就凑过来看新闻:“玥永公路不就是我们米家庄门口的路嘛。就这么一条路,绕路?能绕到哪儿去?”   米濉点开事故图片,发现是一辆轿车撞在山体上,整个车头都严重变形了:“没别的车,应该把这车拖走就行,不会耽搁太久。”   米四哥也凑过来看:“大过年的,应该就在家门口了,真是……”   他们看过事故照片,就没再凑上去,怕打扰米濉的工作,就和米正他们一起在隔壁聊。   吃过晚饭,三婶在家里开始捣腾花馍。   米正他们学着做。   花馍还没做成,点缀的红枣已经被吃了好多。   三婶一边说他们,一边又提醒:“少吃点,小心上火。”   米四哥对自己一点数都没有,要做十二生肖,被三婶捏了一小块面团,像小朋友一样打发了:“我就不信了。”   米正看不过眼,觉得米四哥手下的面团“死得好惨”,就把面团拿过来,琢磨着整形:“你别不信。”   他有着绘画和纸扎的功底,虽然没做过花馍,但凭借着一双巧手,慢悠悠捏出一只老鼠,看上去还像模像样。   米四哥:“哇!妈,你看我捏的老鼠!”   “你捏了个屁!过来,教你揉面!”   晚上,被拒绝上锅蒸的面团老鼠钻进米正的书房,爬上米正的书桌,人立起来:“我吃饱啦。我要睡一觉,哥哥你带我去见见爸爸妈妈吧?”   说完,面团老鼠就团成一团睡着了。   米正把面团老鼠拿起来:“这……得放冰箱?”   姜稷也觉得是个问题:“不能就这么放进去吧?得保湿。我看老罗好像是放在保鲜盒里。” 第87章 下雪   罗伊帮他们解决了面团老鼠的保鲜问题。   他在米正目瞪口呆的目光中, 把熊熊的鬼魂从面团老鼠体内提溜出来,塞进米正做好的狗熊纸扎里:“这样就行了。”   狗熊的纸扎是最小的一个,非常便于保存, 直接放在博古架上就行。   至于熊熊一个厉鬼, 对于罗伊这种大鬼来说, 完全就是个小朋友。   在玥城小鬼们看来的曹家老鬼, 只是因为普通鬼魂能够在阳间游荡的时间实在太短。能够在阳间溜达二十多年, 还能够保持相当能力的鬼, 可不就是老鬼了嘛。   米正看了看狗熊纸扎,再看了看姜稷:“哥,我想不起来就算了, 你怎么也想不起来?”   罗伊一听这开头,顿时就遛了。   姜稷就当没看到,把小朋友往书桌前一放,给他看各种图纸:“我满脑子都是装修。”他也是傻了, “西方的魔法阵有些功能不错, 不过不能完全采用全套的西式装修。我对墓里面也不能做什么改动,只能小小增添一点不影响的小东西。之前试了一下,每个墓室里增加一个照明卷轴还行,但想要弄个发电的就不太行。”   米正看得头晕:“有亮就行了。回头我把双人床……双人棺椁做好了放进去就行。来, 你给我测一测我修为到哪儿了?”   姜稷心想, 小朋友修为长得是快,但他看得清楚, 有什么好测的, 就见米正站起来往书桌上一坐, 拉着他的脖子亲了过来。   他的脑子一下子像是被雷轰了一下,原先脑子里塞满的装修线条统统不见, 眼睛瞬间变得通红。   米正贴贴了一会儿,看姜稷没反应,就往后退了一点点,琢磨是不是自己突袭有点不好,结果猛地被姜稷拉进怀里,周围无尽的黑暗笼罩下来。   失去视觉之后,身体上的感觉变得更加敏感。   唇、舌、手,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别的什么?!   米正一下瞪大眼睛,拉住姜稷的手:“哥……唔……”   “乖,别动,让我亲一下就好。”   这可不是亲一下的问题啊!   他的脑子也只清醒了几秒钟,馥郁的梅花香气把他包裹住。   李叔看了看格外明晰的夜空,抬手把米正住的一进院子和其它院子隔开。真是的,小年轻谈个恋爱,搞那么大阵仗做什么?   罗伊有些担忧:“今天应该不会下大暴雨了吧?”   李叔琢磨了一下,琢磨不出什么来:“希望他们克制。”   “唉,雨水太多的话,明年果子会不会不甜?他们该去干旱地区,还能缓解旱情。”罗伊嘀嘀咕咕,对老板怀有很大意见,但无奈打不过。   姜稷确实挺克制的,一回生二回熟,今夜就飘了点小雪。   米正感觉一晚上没睡好,早晨被强大的生物钟叫醒,压根起不来。   大花熟练地推开房门,跳上床,坐在米正胸口,低头闻了闻他的脸:很好,儿子没死。   “喵!”起来,放饭!   米正抬手把小猫咪从胸口赶到床上,教育:“你已经是一只独立的男猫了,要学会自己拿饭吃知道吗?”   “喵!”不知道。   米正抬手一指厨房的方向:“你今天吃一顿猫粮能怎么样?”   大花对着米正的手指头就是一巴掌:“喵喵喵!”   米正:“虽然我听不懂,但知道你肯定在骂脏话。逆子!”   米正起床换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厨房。   大花跟一条黏糊在身上的毛线一样,绕着他的腿走路,就十分绊脚。   路过书房的时候,姜稷从里面出来,把大花抱起来:“今天再试试?”   米正耳根子热了热:“好啊。”肯定得多试试,不然双人床难道只能盖棉被纯聊天?   冬天体重已经稳稳过了22斤的大花,在姜稷手上就跟个填充了PP棉的毛绒玩具似的,感受不到一点分量。它也老老实实待着,等到了厨房才一扭腰跳下地。   正在厨房帮忙的三婶一听这落地的声音,就“噢哟”了一声:“大花啊,地板都要被你踩裂了。”   大花听到她叫自己,就昂着脑袋竖着尾巴,在她腿边绕了一圈。   “三婶这么早就起了?不多睡一会儿?”米正看厨房有新鲜的鱼虾,就处理虾和鱼。   三婶看他给大花做饭,就指了指边上:“有羊肉和鸡肝。早上村里刚杀的,村长送过来的。”   米正看了看,发现不止这些,还有很多别的新鲜的肉,估计是几家狗子和猫在他这儿蹭饭的人家。   村子里有些话不用多说,但心里都有一杆称。   有来有往的,关系就处出来了。   要是只进不出,那面上估计没什么,但估计就没什么后续,维持一点面子情罢了。要是家里出了点事情找人帮忙,就比较难了。   猫狗吃的东西简单,处理干净蒸熟放凉一点就行。   看它们都吃上饭,米正就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裴庄景,顺便拜个年。   没想到裴庄景已经醒了,就跟他聊了两句。   姜稷把米正的手机收过来,让他吃早饭。   罗伊做了外头不常见的扬城特色的早茶。可惜米正人还半梦半醒,吃了没几口就要晃回去睡觉。   姜稷陪着他回房,把手机还给他:“裴庄景说初六全家过来拜年。”   “嗯。拜什么年啊,他就是想看他闺女和外孙。”久久和小橘子。   米正打着哈欠去漱口,回来看到姜稷已经先他一步睡在床上,有点意外:“哥,你陪我睡啊?”   “嗯。”姜稷想明白了。吸人参娃娃这件事情,就得抓着机会就多吸两口,才能没那么大反应。   米正就开开心心抱着姜稷:“中午叫我起来吃饭。”   姜稷本来想让他睡到自然醒的:“下午有事?”   “没事。怕白天睡久了,晚上睡不着。”   睡了一上午,人果然清醒了。   米正吃过午饭,就张罗着给家里的毛绒绒们也准备年夜饭,用各种肉和少部分蔬菜,做成各种丸子、饼子。   米四哥在边上看着,觉得自己的手就是个摆设。   三婶一巴掌拍开儿子的手:“你那爪子就只能敲敲电脑。”又问米正,“这人也能吃吧?”   米正摇了摇头:“能吃是能吃,不过没加调料,腥味大没味道,不好吃。”   他刚做完晾了一小会儿,大黑就像是掐着点一样带着全村的毛绒绒大军回来了。   今天的温水还是放在石槽里,但是准备了一次性饭盆。   每个毛绒绒都有一个用各种丸子和饼子做成的小蛋糕。   米四哥在边上拍照,发到朋友圈和村群里。   刚发完,米大伯夫妻俩就去请三婶和米四哥去家里吃年夜饭:“过年嘛,总得一大家子在一起。”   这话米四哥作为晚辈不好接,但三婶能说:“就是的,我们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呢。”   很显然,她口中的一大家子,和米大伯他们口中的一大家子,那就不是同一家子。   三婶在村里的日子少,嫁过来之后,没多久就跟着米三叔一起去外头打拼了,也就是怀孕生孩子,米四哥那会儿还小的几年,在村里住得时间多一点。   她要是个内向人,那全村就没更外向的了。   她见识多,说话做事都风风火火,以前还有个万事喜欢往娘家搬的毛病,现在她就紧着自己儿子,顶多就是着紧自个儿的学业,这些自家死鬼男人家的亲戚,要说原先还有点情分,早就在大过年被人买了房子要求搬出去的时候就完了。   而且她这话也挑不出毛病。   整个米家庄的人都知道,尤其是刚扫墓祭祖过,全村人的老祖宗,可都在一块儿埋着呢。   全村人,有一家算一家,可以彼此之间没有什么亲缘关系,但和米正家,那还真是一家子人。   对三婶和米四哥来说,当米正邀请他们回家过年的那一刻,就是给了他们一个可以回的家。   那不是一间房子,不是什么宅基地、房产证。   米良继抱着小橘子溜达过来,抬眼说了一句:“米有德,你也别劝了。我们家人少,阿茂娘俩留着陪陪我们过年热闹热闹。”   他是米爷爷收养的孤儿,按着村里的辈分,算是最新的。   他以前没少被村里人明里暗里的排挤。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把米大伯夫妻俩往外请。   米大伯夫妻俩也不能真的在这儿推推搡搡,只能顺着他的手势出门。   米良继说道:“这人呢,不能太精明,样样都算着自己的小账不吃亏,可这做人呢,怎么可能什么便宜都给你占了?这边占了便宜,那边就得找补回来一点,你说是不?”既想要好处,又想要名声,天底下哪来这么好的事情?   他这话说得含蓄,但三婶和米四哥娘俩就在眼前,他们夫妻俩怎么能听不明白?   米大伯娘一下就涨红了脸。   米大伯更是沉声说道:“我们家晓莉买他们家的房子,可没压价钱!别说得好像是我们家占了他们家便宜似的!现在人回来了,总还是一家人,过年团圆饭总得一起吃。上别人家吃团圆饭,这不是让我们被别人戳脊梁骨吗?”   他这话就算是挑明了。   米良继顿时就觉得没意思了:“那你也说了‘你们家’、‘他们家’,本就不把人当一家人了,干嘛非得凑一块吃团圆饭?放心,全村人都知道你们不是一家人了。反正老三去了,要是三弟媳带着阿茂改嫁,那说不定阿茂还得改姓呢。到时候就更不是一家人了。”   好听话不听,非得要听难听话,他也不是不会说啊。   米大伯气的,回家就吃了两粒降压药。   米大伯娘也气,但她没有高血压,就省了两粒药片。   三婶和米四哥全程被米濉拉着没上前,但他们跟着后头偷听。   米四哥对村里的这些人情世故不明白,压根没想到这么多弯弯绕绕,看看米良继又看看自己妈,有些考试卷子发下来发现自己压根没学过的茫然:“这……还有那么多讲究?”又问他妈,“妈,你要是再给我找个后爸,我真得改姓吗?”   三婶也没说将来一定不会找。   她岁数还年轻,只是现在重心在读书上,周围的异性同学比她儿子的岁数都小;至于年龄和她比较合适的老师……算了,她看到人只会想到布置作业。   但是现在她看见儿子这幅样子就有点来气:“那你想改吗?”   米四哥认真想了想:“不改了吧。要是改了姓,我的身份证、毕业证各种证书不都得改名?那多麻烦啊。”   米正躲在后头,听得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手上拿着个刚出锅的小刺猬包子,光顾着笑,都没往嘴里塞。   米四哥抬眼看到,两步上前就把他包子抢了,一口半个,两口就没了。   米正抬脚就追:“我包子!”   米四哥抬脚就跑。   两人一跑,刚吃完猫猫狗狗版本过年花馍的猫猫狗狗就跟着跑了起来。   老宅周围是一圈水泥地,天天都扫得干干净净,他们绕着跑圈也不怕滑。   当然,米四哥这个四体不勤的,半圈都没用上,就被米正追上了。   “小花、白雪,压住他!”   米四哥被一群狗子踩在地上哀嚎:“我的新羽绒服!”   米濉手里拿着一盘小刺猬包子,站在屋里的窗户边,透过玻璃窗看几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打起了雪仗:“我们小时候就没这么热闹。”   米良继哼了一声:“那是因为你没小正讨人喜欢。一肚子算计,一点儿都不光明磊落。”   米濉没想到自己都现在这年纪了,还要被自己大哥数落:“我以后改还不成吗?”   “不成。你都这岁数了,都定型了。再说一家子人,总得有个会算计的,都像是小正这样傻乎乎……咳,好说话的性子可不成。”米良继略感心虚地猛塞了一个小包子。   三婶倒是觉得他们担心得多余:“小正这孩子可不傻,看人看事情都明白。他身边还有姜先生在,谁敢……谁能算计到他头上?”   米家两兄弟看着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米四哥、米正、一群毛绒绒分成许多势力开始团战,姜稷在边上看着没参与,但他暗搓搓弄了许多雪过来,给米正提供大量“军火”,又悄咪咪给他挡掉了“敌方火力”。   米濉开了录像,把这一段拍了下来。   米良继看他发送出去:“发给孩子妈?”小老头觉得自己这个又当儿子又当弟弟带大的娃,确实有一些缺点,但这年纪单着也不是一回事。孩子妈是个好人,之前的分开,是两个年轻人都不成熟。现在这把年纪了,要是再找对象的话,那两个人再结婚,比各自找对象合适。   米濉不用抬头看他哥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发给孩子的外公外婆……姥姥姥爷。”   主要是得暗搓搓让孩子舅舅看到!   他明明处理好一切才提前回来的,扣了年假的!竟然还让他加班!   呸!   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北方人的快乐!   南城能冬天穿短袖,能打雪仗吗?不能!   甄弘方果然羡慕坏了,恨不得一张机票就杀到米家庄,加入到打雪仗的队伍里去。   但显然不能。   他之前不知道米濉是自己前姐夫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他身为米濉前妻的娘家人过去就有点不合适。   米家老宅住着真的哪儿哪儿都舒服。   “唉……”   甄爸爸就瞪眼:“大过年的唉声叹气干嘛?今年生意亏本了?”   “怎么会?我的新兴产业在风口上,赚得可多了。”   甄妈妈拍了拍自己老伴儿的手,支使儿子:“去,把酒窖里小正酿的葡萄酒拿出来,过年我们都喝一点。”   甄爸爸看儿子去拿酒了,就和老婆叽叽歪歪:“那酒可好了,我们俩每天喝一点,腿脚都活络了,总共就剩下一瓶,你还让儿子这个桶子喝。臭小子又喝不出好赖。”   路夏槐听得发笑:“小正还有一些,等过两天让他带过来。去年他说移栽了一些野葡萄,今年多酿一些。”   米正和姜稷的一些事情没瞒着她,她是知道自己儿子体质特殊。   葡萄酒有一些特殊功效,她自己也有亲身体会,真的不是错觉。   甄爸爸听着心动,但还是拒绝:“年轻人又不是自己开酒厂的,感兴趣自己弄一点就完了,没必要弄这么多。”   路夏槐知道他是怕米正麻烦,也不多劝。   本来以她对米正管生不管养的,也没资格慷米正之慨。但她知道米正是真不在意这点东西,主要是米正好像自己忘记了还有葡萄酒这回事。   他这些自己做的东西,堆在酒窖里,他不去动,别人也不会去动。   等到了晚上,路夏槐给米正打电话,跟他说起这个事情,米正果然忘记了:“外公喜欢早说啊。我问问怎么带酒过来。”他忽然问姜稷,“哥,我是不是还整了点别的酒?”   姜稷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有吧?你问问小李。”   他给米正安排的课程也不是天天从早到晚,周末还是有休息的。晚上的课程一周也就是两天有,剩下的时间,米正偶尔会跟着美食视频或者罗伊学着做点东西。   家里的东西李叔是最清楚的。   “有的。我都给你装瓶存起来了。”李叔对着一屋子的存粮也有些头疼,“你不是还自己做了些泡菜、酱瓜、咸蛋皮蛋什么的?过年前和罗伊一起做了风干肉、咸肉、腊肉、熏肉;还有茶叶……茶叶我给你换个地方存了,放那儿一起得串味。”   米正满脸茫然:“我弄了这么多?”他下意识问路夏槐,“妈,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外公要吗?要的话,我都带过来?对了,我做了酱鸭酱牛肉!等我过来的时候,做给外公外婆吃!”   李叔一听那些存货有人要,比米正还积极:“我安排轿夫鬼连夜给送过去路老师家,免得托运什么的麻烦。”   他说完就去安排了。   米正亲手做的东西确实很好,但他们这些家养鬼又不缺吃的。讲真,有些灵气太足的东西,他们也消受不了。   家养鬼们个个油光水滑,连带着几个鬼王的伥鬼都实力非凡。   按照他们以前的性格,那不说大江山,肯定也是要圈一个大大的地盘的。   但现在,地盘有什么用?   他们要地盘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能够增强实力,在阳间活得自在些吗?   现在既然实力躺着吃就有了,那为什么不做一条咸鱼呢?   轿夫鬼的速度飞快,愣是赶在0点前,把东西给送到了路夏槐手里。   路夏槐:“……”她该怎么向家里人解释房间里多的这么多东西?不管了,“阿弟,过来帮忙搬东西。”   过年,家里的两个阿姨也回家过年了,能用的人就只有她弟弟。   甄弘方惊奇:“都小正的?什么时候送来的?”   路夏槐实话实说:“嗯,小正让人送来的。”   用她儿子的话来说,活人死人都是人。   甄弘方就以为这些都是米正提前让人准备了送来的,没多想,看到还有酱鸭和酱牛肉,还有许多饺子、包子,就眼前一亮:“明天、这几天早饭有着落了!”   他们一家都不怎么会做饭。   年夜饭是酒店定好的。   可大年初一……   路夏槐从一堆东西中搬出一个像蛋糕一样的东西:“还有这个,小正说他自己做的花馍。明天我们早上蒸一蒸。”   米家庄过年这几天,每天晚上都下雪。   年初三的时候,米正和姜稷一起去玥城参加同学会,其实就是关航、何觅几个玩得好的一起。   关航的店铺已经装修好了,正在和最后的各种细节做斗争。   米正他们听得跟着头疼:“当小老板好复杂啊。”   何觅就问:“对了,你招工吗?还是就你一个人做?”   关航这点早就考虑过了:“肯定不会自己一个人的。我准备先请一个店员,反正我也会在店里,应该够了。要是忙不过来,再从大学雇两个打工的也很方便。对了,仙哥儿你家那边公路上过年前出车祸的事情,你知道不?”   “嗯。死了两个人。”   关航就对他们悄咪咪说道:“听说死的两个是人贩子!人贩子还想好好过年?这是报应啊!” 第88章 怕鬼就好   三顺夫妻, 原名曹彪、金桂,是河东县的人。   河东县比和永镇要更远,中间还隔了一个镇子。   关航对这些小道消息比较熟悉:“他们老家那边, 以为俩夫妻是在外面当小老板的, 每次回来都大包小包, 还帮许多老乡介绍了工作, 打扮得也好, 没想到是人贩子。都这么多年了, 也不知道到底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些老乡里面,也不知道有多少是当人贩子,有多少是被贩了的?”   他们一群人少, 平时在省城的时候也经常聚。现在回老家,还少了一个齐甜恬,就随便找了个茶楼,要了个包厢喝茶打牌。   “不至于吧。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要是介绍出去工作的, 一年到头没个联系还好说, 起码得见着钱啊。”杨步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不过也现实。   大家对自己从小到大成长起来的地方还算了解,耳濡目染,父母不把孩子当亲生的事情可太多了。   当然其实他们没有邀请杨步, 是他们刚才在街上溜达的时候被杨步看到了, 他自己凑上来的。   “河东县,离得不远啊。”何觅听得浑身抖了抖, “没想到距离这么近的地方, 竟然就有人贩子。不过他们死了, 那些被拐卖的人的信息,是不是就找不到了?”   米正看了一眼姜稷。   姜稷给他剥了一粒碧根果:“有的。熊熊把那两人的魂吃掉前, 把记忆剥出来了。”他已经把那些记忆整理了出来,通过老刘交给了应该去的地方。相信这条“藤”能够很快被顺着摸出来,就是不知道后头能结多少个瓜。   其他人一听,都浑身抖了抖。   米正看得一乐:“又不是剥在你们身上,你们抖什么抖?”   “我是不知道这个具体怎么操作啦,听着就疼。”无论是吃掉魂,还是剥记忆,嘶——不能想不能想。   不过还得说一声该!   杨步想到自己曾经被鬼上身的经历,更是瑟瑟发抖,热茶都不能挽回他拨凉拨凉的心,一不小心喝多了,就感觉到尿意,偏他还不敢一个人去,就叫张大力:“陪我去上厕所。”   张大力:“……行。”正好他也感到有点害怕。   何觅剥着开心果看着两个人一起离开的背影:“我不太了解现在的男生,和幼儿园女生一样上厕所得手牵手的吗?”   米正赶紧否认:“那肯定不。”再说他们也没有手牵手。   何觅还是感到疑惑:“那是他们搞对象,会这么一起去上厕所吗?”   米正和姜稷更有发言权:“不会。”   他们聊了一些近况,中午一起吃了个饭,下午去羽毛球馆打了两小时羽毛球,本来还想去唱歌,但变天了,就赶紧回家。反正他们这些人平时都在省城,聚会的时间很多。   米正出了一身汗,就在老洋房里洗了个澡,拾掇干净之后,去给一中的老校长送年礼。   过年的时候是学校放寒假的时候,校园里非常冷清。   老校长显然更喜欢平时学生满满的校园,看到米正这个曾经的学生也很开心,问了一些他的生活学习的情况。   米正一一回答,一秒找回学生自觉。   姜稷看他这幅样子,眼睛闪了闪。   自家小朋友他是越来越管不住,说不定以后还能请老校长托管一下?   老校长和颜悦色,一直和他们唠到了傍晚。   回去村里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外人,就让轿夫鬼开了鬼车。   这几天路上有点积雪,姜稷没坚持让米正练手。   米正看了看轿夫鬼,倒是提出一个新的设想:“我开真车担心撞到人,那我要是开鬼车,是不是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首先,鬼车的道路就和阳间的道路不一样;   其次,鬼车的行驶道路其实基本位于阴间,不存在撞到活人的问题。   “撞到鬼的话,应该没事吧?鬼车应该不至于把鬼给撞死吧?”   姜稷还没回答,轿夫鬼的后脑勺上长出一副五官:“小正,鬼被鬼车撞了也是会痛的。”   “哦,这样啊。”米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姜稷也没逼着米正一定要把车技练到怎么样,就是作为一项现代社会比较普遍的生活技能,既然已经学了,多少得练练,免得手生。   米正明白姜稷的意思,所以也不排斥。   反正姜稷总不至于害他。   他们没料到的是,下午的同学会被人拍了照片,传到班级群里,然后很快就添油加醋地传播开来。   小城里平时没什么人,过年的时候非常热闹,许多人一年甚至几年才能见到一次。   谁家开了豪车,谁家回来带了对象,谁家过年不安生,几乎天天都在角角落落上演。   虽然现实生活大都平淡,但只要增添一点脑补,就能变得丰富多彩。   米正和姜稷的照片是最早被人注意到的。   两个人形象好,颜值大大超出普通人的平均线,不过有去年造谣米正傍富婆的谣言垫底,只有几个女同学私下圈地自萌,表面上并没有什么难听话。   今年被造谣最严重的人是何觅。   甚至米正当天晚饭还没吃完,关航就直接打了个电话给他:“说何觅?说何觅什么?”   关航那头气得声音都在抖:“他们说何觅……”他说着深呼吸一口,免得自己被气死,“说何觅是狐狸精,在外面给人当小三,和一群男人鬼混……”   更露骨的话,他都不好意思说。   米正这时候也看到关航发给他的截图了,狠狠骂了一句脏话。   其实照片很正常,就是他们一群人。   但是照片很“有心”,掩藏了同样在场的女性张木。   看上去就是只有何觅一个年轻女性,和一群男性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讲真,本来这也没什么。   他们聚会的时间从上午9点到下午3点不到。谁有点什么,会选择这么光天化日的时间段和场所?   米正之前在学校里的时候,和同学的关系比较疏远,对何觅不了解。不过何觅虽然就在省城读大学,但也就过年的时候会回家,平时根本就不回来,都是忙着打工。   他知道何觅的生活方面肯定会有点困难,应该家庭情况不会很好。   但何觅是个开朗的女生,并不会因为自己的生活条件显得自卑,她生活乐观积极,像个小太阳。   关航虽然人缘很不错,但是和何觅不在同一个班级。   这次他知道何觅被造谣的事情,是从自己班级的聊天群里。小城总共没多大,同龄人的圈子就更小了,想也知道谣言已经传播开来了。   米正难得骂人,通过他的话,别人也大概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家小朋友的小伙伴被造黄谣!   米正饭也顾不上吃,等关航的电话挂断之后,就立马打了个电话给何觅。   何觅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接到米正的电话的时候,并没有隐瞒,而是直接说道:“对,已经直接问到我面前来了。”她突然大声说道,“我亲姑姑,问我不回来是不是在外面坐台!我亲奶奶,问我脸色不好是不是打了胎!”   电话那头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然后是男人女人小孩一片混乱的怒吼尖叫。   米正一听,就快速问了一下地址:“你在哪儿,我马上过来接你。”   何觅都没来得及思考,就把自家的地址告诉了米正,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你别过来……”电话已经挂断了。   她想把电话拨回去,手上一扯,她的手机就被她爸抢走了扔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然后就是“啪”地一巴掌。   她整个人眼前黑了一下,摔倒在地,脑袋嗡嗡作响,眼前的人影像是梦境中的鬼影,狰狞着扭曲着,要把她拖入地狱。   何觅家就在玥城。   电话里传来的动静很不好。   姜稷就先带着米正过去,四个轿夫鬼开着鬼车跟在后头。   他们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但何家人的速度更快。   他们赶到的时候,看到何家人把何觅塞进一辆面包车里。   一个跟何觅有几分相像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笑:“放心好了,我这个女儿我最清楚了,人特别老实,哪里有胆子和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那都是造谣!她人勤快,还是个大学生,将来生下来的孩子绝对聪明。你们今天先把人领回去,正好过年人都在,先把酒摆了,过几天再去民政局领证。”   一个颧骨很高的女人笑得比他还夸张,低着头飞快地数着现金:“我们家闺女是个有福气的,被亲家看上了呵呵呵。今年生肖好,抓紧了,今年就能生个大胖小子。”   米正听着惊呆了,连卧槽都发不出来,好在他还记得去看何觅。   姜稷直接告诉他:“何觅还好,就是晕过去了。”   米正好歹也是经历过几起案件的经验人士,他很快就想到了处理办法,反正先报警再说。   这附近不到200米就有一个派出所,警车轮子一滚就到了。   警察看到车子上昏迷不醒的何觅,任两家人怎么解释都没用:“你们先跟我们去派出所做个笔录,好好解释。”   何觅被送去了医院,问题不大,就是被喂了一片安眠药,等醒过来就好。就是红肿的脸,长眼睛就能看到姑娘挨了多狠的一巴掌。   米正作为报警人也要去做一份笔录。   何觅那边叫了管阿姨过来照顾。   等她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一群小伙伴包括不怎么亲近的杨步都围坐在床边。   还有三婶、关航妈妈、杨步妈妈和张大力妈妈守着。   妈妈们觉得小崽子们压根不会照顾人,张木更是把几个男生赶到一边:“一边待着去,保持一米距离,不要坏了我们小蜜蜂的名声。”   小蜜蜂,是何觅在他们这一群人里的绰号,只是大家不常叫。   米四哥最安静,自己拿着笔记本电脑坐在窗户边敲敲打打。   米濉坐在米四哥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也在忙什么,时不时和米四哥对一下信息。   何觅看到这么多人,下意识笑了一下:“我没事,谢谢……呜……”她刚扯了扯嘴角,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守在她床头的管阿姨就把她揽进怀里抱了抱:“好啦,以后有我们那么多人在呢,别怕。”   管阿姨胖胖的,又慈眉善目,非常有安全感。   何觅越哭越凶。   反正是单人病房,其他人也不打扰她,让她把这么多年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何觅也没哭多久,主要是她饿了,觉得还是先填饱肚子了再说别的。   吃了一盘饺子,何觅又去简单洗漱了一下,检查过后没什么问题后,就先办理了出院。   小城有点小新闻,早就已经闹得沸反盈天。   医院里的医护都知道何觅是怎么回事。他们不好说别的,但看何觅身边有这么多朋友陪着,尤其明显还有几个长辈在,就觉得这姑娘还不算太倒霉,肯定不至于真的被亲爸卖了换彩礼。   “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   “屁,何家小姑娘的亲妈在的时候,她那个亲爸就不当人。”   “他们何家在我们那一片可有名了,我跟你们说啊……”   “何家小姑娘不容易,生在那样的家里,竟然还能靠自己考上河州的大学。”   “我瞧着何家小姑娘的福气来了。刚才跟她一块来的几个,来头不小的样子。”   “来头再不小,那也是亲父女关系,斩不断啊,将来还有赡养义务呢。”   “哎,你别说了,大过年的膈应人。”   何觅他们也没去别的地方,直接就去了老洋楼。   这里地方足够大,又清净私密,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事情。   社会人米濉坐在何觅面前,代表发言:“情绪的事情,我们先放到一边。叔叔想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够冷静下来,处理眼前的情况?”   米濉的卖相非常好,事业有成又格外英俊的叔叔,哪怕穿着一身休闲装,也显得格外具有说服力。   何觅下意识点点头,吸了吸鼻子:“叔叔,我目前身上有两件事情。一件事情是有人造我黄谣;另外一件事情是我爸和继母收了人家彩礼,要把我嫁了。造谣诽谤属于亲告罪,我是想要找出造谣的人,并且让他付出代价,但是找人很困难,我的个人能力做不……”   米四哥举了举手,插嘴:“哦,我找到了,是你一个叫陆立伟的人,应该和你同班。”   同班的何觅和张大力下意识说道:“陆立伟是谁啊?”   过了一会儿,他们异口同声:“哦,是洛丽塔!”   学生时代,绰号通常比姓名的流传度更广。   像米正,很多同校的同学都知道他叫仙哥儿,但未必知道他叫米正。   至于一个男生被叫洛丽塔,显然不是出自善意,哪怕往好了说,也是戏弄的成分居多。   张大力解释:“我这种坐在最后一排的人,和坐第一排的洛丽塔不熟啊。”   陆立伟叫这个绰号的最重要原因,是因为他矮。高三,人才刚刚160,比大部分女生都矮。   当然如果只是个子矮倒也没什么,陆立伟这个人不讨人喜欢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就不能好好说话。杨步说话……咳。”何觅一想杨步妈妈在,就没打比方,直接说道,“反正我们说任何话题,都要被他酸两句,一整个柠檬成精。他考试考好考不好都是别人不对。”   陆立伟个子矮,位置靠前,倒是和女生的接触比较多。   而且由于他率先不释放善意,其他人自然也对他没什么好感。   何觅一听到是这个人,就不觉得奇怪了:“我说是谁呢,嘴上逼逼的这一套柠檬精最会了。以前他就没少酸我。”她嘀咕了两句,突然冲着米四哥两眼放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就干脆道,“哥,这个能查出来?”   被一个漂亮小姑娘这么两眼放光地叫哥,米四哥心里美滋滋,故作谦虚:“他又没用什么高深的技术,一查就查到了,很简单的。”   他在自己家排行老幺,从小就米正会叫他一声四哥,剩下的人全都比他大。   米濉就说道:“那这个陆立伟造谣的事情,我们就开始走法律程序?”   何觅重重地应了一声,然后低头:“我……我没钱请律师。”   “这你不用担心。”社会米濉有着广大的人脉,“剩下的有人会给你安排妥当的。那么另外一件就是拐卖妇女的案件。”   何觅的肩膀一下就耷拉了下去:“那毕竟是我亲爸,我人也没事,估计最后就是个调解,甚至只是个说服教育。他们只要当着警察的面,把彩礼钱退了,保证以后不会再干,多半就不了了之。我可以不回来,但是我在哪里上学他们一清二楚。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说不定会去我学校闹……”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她又不笨,早就已经做了许多不好的预期以及打算。   她之所以每年过年回来,不过是安抚她那对父母,制造一个她还在他们控制之中的假象。   她原本计划提前毕业,申请公费留学,考研去非常远的学校,甚至包括改名之类,但都还没来得及实施。   “我本来以为他们会忍到我拿到毕业证书,毕竟一个大学生毕业生比较值钱。”   米濉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只要你有这个心就行。打官司非常耗时耗力,一场官司下来,起码一两年。给他们一点事情做,免得他们有精力来打扰你。你这边只要交给代理律师就行。”   他是当了十几年米总的人,用这种语气说话,就代表这件事情的讨论到此为止。   何觅眨巴一下眼睛,周围一群人也眨巴一下眼睛。   “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处理了?”   “对,后续就交给律师好了。”米正从沙发上跳起来,“那接下来,给小蜜蜂买衣服去!”   “哦!去买新衣服!”   “还要买新手机!”   “还要买蛋糕!庆祝小蜜蜂重获新生!”   一群小崽子们闹腾极了,把鼻子红红的何觅龙卷风一样卷着出了门。   几个婶子看得直笑:“年轻就是好啊,没有过不去的坎。”   关航妈妈还是担心:“何家那边不会这么简单放过小姑娘的。”   没跟着一起去闹腾的姜稷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他们怕鬼吧?”   其他人被问得一愣,下意识肯定道:“很少有人不怕鬼的吧?”   姜稷就笑:“怕鬼就好。”   他们这边嘻嘻哈哈,何家可一点都不高兴。   何爷爷拍桌子:“果然是个丧门星,大过年的没一点好事!”   被警察局带走调查的人只有何觅的父亲和继母,其他人只是简单做了个现场笔录。   他的大儿子一家和大女儿一家面面相觑,十分想走,但这时候要走,肯定不行。   何大姑就找了个借口:“我去看看阿亮打听出什么消息了?”   她说着,就站起来往外走。   何大伯立刻跟着说道:“我也去看看,万一要被关的话,得准备点东西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门口走,不大的房子几步就到了。   何大姑谨慎地先凑到门边对着猫眼往外面看了看。   何大伯在她身后不耐烦的催促:“看什么看?”   何大姑小声嘀咕:“这时候碰到邻居不好。”   一群老邻居,不知道多少人守着在看他们家的笑话呢。   有些事情他们能做,但不能说。   今天无论是卖女儿还是大过年被请进局子,都丢人丢大发了。   何大伯一想也是,但嘴上说道:“能有什么人会趴门上?那些人只会背后嚼舌根。”   何大姑扫了一眼刚想说外面什么都没有,准备开门,就见门外一只眼睛猛地贴上了猫眼:“啊!”   何大伯和一大家子人都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门外响起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何觅父亲的声音:“开门,是我回来了。”   何觅继母的声音跟着说道:“没带钥匙,开开门。”   何大姑还在猛拍胸脯,刚才那一下她被吓得不轻。   何大伯上前一步把门打开:“就说你一惊一乍的……赫……”   门外哪有什么放回来的夫妻,分明是一个纸人。   “他”咧着嘴笑,发出何觅父亲的声音:“我回来了。” 第89章 协助   何觅身边是跟着一个厉鬼的。   只不过之前发生太快, 画棠也不是什么鬼王,没有鬼域的话,一下对着那么多人动手就比较难。   不是做不到, 而是太打眼。   有年岁的厉鬼可不是靠着一身狠厉就能够生存下来的, 真就是和李叔说的那样, 主要靠苟。   不然, 天师什么的又不是吃干饭的。   现在是没什么正经天师的名头了, 但是别的不提, 就天正教那一派“人丁兴旺”的,手上的剑那都是一个比一个锋利。   画棠要搞事情,那必然得悄默声的。   她本来是想着直接在家里动手, 但还有“买家”的事情,就想先把买家那边也一起引来,省得还要再去找。反正会买人家姑娘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加上在马路上和何觅父母说的那番话, 更是彻底说明对方不是什么好人。   一样收拾, 干脆就一次收拾干净了,免得留下首尾。   纸人比门框还高一点,进门的时候反折成弓形。   何大姑一个激灵,猛地把门拍上。   “嘭!”   用力之大, 墙皮都掉下来一点。   他们住的是老小区, 装修也是十多年前的了,墙皮早就已经斑驳。   这一下动静太大, 把一屋子人都吓了一大跳。   坐在客厅里的何奶奶立刻就跳起来骂:“干嘛!这么用力是吃火药了?吓死人了!”   何爷爷也是吓得一跳, 摸着心口觉得自己要被吓出心脏病, 但自己老婆已经开口骂了,他就不说这个, 而是问:“老三夫妻回来了?”   说着,他就从沙发上扭身去看门口,然后他就看到猪肝红的防盗门上有一点白:“墙皮都掉了那么大一块下来了?等转过年了,得找人过来重新刷一下……”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门上的白色似乎动了一下,“咦”了一声。   他还没看清,就看见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女儿两个人嚎叫着,连站都站不住了,连滚带爬地往客厅过来。   他们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觉得人多的地方安全。   两个人这么大的反应,是个人都觉得出了问题。   大过年的,全家老小都在。   有人就站起来看了看,就看到一片白白的东西,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落在地上立起来,变成一个白白的,两米多高的纸人。   纸人白茫茫一片,脸上却突然出现一个笑眯眯的表情,弯弯的眼睛、弯弯的嘴,血红血红的:“嘻嘻。”   “啊!啊!啊——”   巨大的恐惧,让他们的惨叫声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   周围的邻居听到动静,压根就不想管。   何家人的做派,可以确保没有一个跟他们关系好的邻居。   只有隔壁一家想了想,上前敲门,扯着嗓子喊:“你们打闹归打闹,别真出事情!”   纸人对着门口转了一下头,嘴巴一张,发出何大伯的声音:“少多管闲事!”   说完,纸人平平整整的胳膊突然像面片一样往前拉伸,把距离最近的何爷爷卷了起来,然后猛地拉到了自己跟前:“你的一群孝顺子孙,都没顾着你呢。”   年轻人腿脚利索,全都退到了客厅的最角落,手里就近抓了几样武器,酒瓶、椅子,哪怕拿个电视遥控器。   何爷爷的手脚被纸缠绕了几圈,身体不能动,脑袋还能转动。   纸人看他转头吃力,好心帮他换了个方向,正面对着自己的一家人,就见他们全家都躲远了,竟然没一个上前来救他的。   纸人笑嘻嘻道:“我就说,这一家连亲生女儿都能卖,没道理自己老子不能卖。”血红的弯月眼睛中间突然多了两点绛红色,像是纸人的眼珠子,在中间从左到右地滑动,像是视线从何家人身上一个个扫过,最后落在了何奶奶的身上,“嘻嘻,老子能卖,老娘能不能卖?”   何家人都没看清楚,何奶奶也被卷走了。   有脑子快的何家人觉得,纸人总共就两条胳膊,卷了两个人之后,他们只要一拥而上,肯定能逃出去。结果他们还没来得及冲,就看到纸人手上还是一个人,刚刚还在纸人手上的何爷爷已经被丢在了一边,直挺挺的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死了。   何家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何大伯娘看了看现在的情景,眼珠子一转,突然小声说道:“这是个纸人,肯定怕火。”   几个何家人一想:“对。”   何家男人都抽烟,随身带着打火机。   他们哆嗦着摸出打火机,见纸人似乎是在……吸收老太太的能量,赶紧点了烟,又找了身边的易燃物点了。   纸人就看着他们没有阻止,但也没有再上前再卷走人。   他们眼前一亮:“有用!”   “果然怕火!”   何大伯的儿子干脆大着胆子把沙发扶手上的沙发巾拽过来点了,竟然站起来挥舞着沙发巾冲着纸人走过去,叫嚣:“去死!”   纸人绛红色的眼珠子落在他身上,真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朝着门缝钻了出去。   何奶奶也被扔在了一边,和自己老头子一样直挺挺躺着。   何家人一看纸人走了,也不敢在家里继续待着,嗷嗷叫着往门口冲出去,然后一路冲到了大马路上。   邻居被他们烦得够呛,开门就骂:“大过年的,就不能消停两天!”然后他闻到烟味,再一看何家的屋子,顿时大惊失色,“起火了!快,救火!叫救火车!”   开玩笑,这可是楼房,要是房子着了,一栋楼都要受到波及。   火情发现及时,大火被及时扑灭。   但是何家的整个客厅被火烧了,又被高压水枪的水洗礼了一遍,反正不重新装修是没法住人了。   房子里的物品也有很多损坏,四邻倒是没受什么影响,但是何家在小城里彻底出了名。   全玥城人都知道了,有一家姓何的,大过年的家里着火,只顾着自己跑,把老两口丢在家里。   家里发生火灾急着逃命,那是人之常情。   但是只顾着自己逃命,把自己的父母爷奶扔在火海里,自己不去救火,甚至连救火车都是邻居打的,这就很过分了。   而且何家刚刚起的火势其实不大,何家老两口倒地的位置距离大门非常近,只要拽一把就能出门,偏偏一大家子人没一个行动的。   这事情实在是太极品,很快就被媒体发到了网络上,然后经过自媒体添油加醋地转发。   何家人以前只是在小区里的名声不好,这一回算是彻底出圈。   几个在玥城本地工作的何家人没等过完年,就接到了自己被炒鱿鱼的通知。   这种连自己父母都不救的人品,实在是不放心在自己单位工作。   何觅的父母倒是因为在局子里逃过一劫,但他们被教育了几天放出来之后,家没了,女儿也找不到了。   等过完年,他们就被律师找上了门……   这时候何觅已经被米正他们一起带到了南城。   米四哥有考虑在南城发展,他们家在米家庄现在也没有什么值得走动的亲戚,就跟着一起来了。   三婶也被劝着一起来。她有寒假呢,时间更自由。   她连一个自杀的小黎都能给解开心结,更别说压根没心结只是有点情绪有点混乱的何觅了。到了南城之后,两人就住在一个酒店标间里。   白天有时候就和米正他们一起在南城玩。   她过去的生活太压抑,也一直憋着一口气。   这一次彻底撕破脸,反倒是整个人都轻松了。   还好她一直有勤奋打工,攒下一点小金库,加上脑子实在好使,还有奖学金什么的。经济方面不能说宽裕,但也没有那么紧巴巴。   米正还要被路夏槐带着走亲戚,没那么多时间和他们玩耍。   今年他们还是去了之前有同学当物业保安的那个小区,不过这次没再看到那个同学,米正也没多问。   等年初八,有工作的人都去上班了,有假期的人还可以嚣张地继续玩耍。   小章 就带着他们出海钓鱼。   几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海钓,包括路夏槐这个南城本地人。   米正以前只在村子附近的小河沟小池塘里钓过鱼:“我钓过最大的才三四斤,我们那儿的鱼长不到很大。”   海里面的鱼大部分都是成群的,只要找对钓点,就是接二连三地上。   何觅也是头一回钓鱼,但是鱼情最好,钓了就咔咔一顿拍照。   米正一开始还以为她在发朋友圈,看看自己的手机没看到,就随口问了一句:“你发给齐甜恬吗?”   何觅一听,耳根子一红,竟然有点支吾:“没、没有。”   米正本来真就是随口一问,但看她这幅样子,就用过来人的语气“哦~”了一声:“我四哥这个人老实,就是以前一门心思扑在读书上面。你也知道我们玥城的想考一个京城的大学有多难。他进了大学也是一门心思读书,进了厂一直在加班。这一年总算是不怎么加班了,但是他空余时间忙着挣外快。”   何觅刚开始一听他说起米四哥,就脸色爆红,手上的钓鱼竿差点直接扔海里,见他停下来,就期期艾艾地问:“那、那你看我能追上你四哥不?”   有一说一,米四哥的个人条件是很不错的。   米家人的身高都不矮,米四哥也没有业内的英年早秃,长相确实比不上米正,讲真何觅压根就不会按照米正的标准来找对象,但也确实是个长相周正的帅哥。   他学历不错,又在京城大厂工作,收入不菲。   非得要说短板,那就是他不怎么善于交际,但那也是他平时的工作太忙,没有太多的交际时间,待人接物方面还是没问题的。加上三婶这个人特别善于交际,短短几天时间相处,简直完美符合了她对妈妈的一切想象。   何觅其实不太清楚米四哥的具体工作,更别说收入什么的了。   她想追求米四哥,一方面确实是米四哥本人对她的吸引,另一方面还有三婶的加分。   玥城学子考上京城的大学不容易。   三婶这个岁数,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京城的大学,那就更加不容易了。   何觅向来乐观开朗,从不自卑自己的情况,但是要谈对象,各方面总得拉出来比比。   仔细琢磨一下,发现自己的条件确实和米四哥相差很远。   “那我不知道,得看他自己。”米正问她,“你觉得自己能追得上吗?”   何觅不确定,但冲劲很足:“我努力!我现在还在读书,本科毕业还得两年。不过三婶毕业大概比我晚一年?我估计按四哥的性子,这几年应该会继续待在京城,等三婶毕业了之后再一起南下。四哥想在京城找一个准备一起南下的姑娘,应该比较难。他这几年的重心应该还在搞钱上。我尽量考一个南城的研究生,到时候起码就不是异地。反正我先在四哥和三婶面前混个脸熟。”   米四哥要上班,就和三婶回去京城了。   家里剩下的东西,也不用他们再去米家庄绕一圈,有鬼车给他们送去。   米正听得好佩服:“我相信你可以的。”   真不愧是年级前三,这思路也忒清晰了,刚开始追人就已经有了三年计划。   不是他说,就他四哥那对感情白茫茫的脑子,别说是三年了,就是三个月也不一定能守住。   反正他瞧着他四哥也不太像愿意守的样子。   姜稷看米正光顾着和何觅说话,拉了他一把:“过来,教我钓鱼。”明明坐在差不多的位置,为什么他就一条鱼也钓不到呢?   米正也搞不明白:“我今天的鱼也少。”偶尔钓起来两条,还是小鱼苗,都放生了。   姜稷能够感知到周围的情况。   这附近就是一块礁石,确实有鱼群。   那群鱼明明绕着他的鱼钩转圈,偏偏就投奔到了别人的钩子上,十分气人。   米正感应不到,但觉得可以换个思路,起身从背包里找了工具,现场在假鱼饵上画了个聚灵符:“再试试?”   这一下,姜稷的鱼竿刚抛出去,就有鱼咬钩,然后开始疯狂上鱼。   不到两分钟,鱼钩下的鱼群跟疯了一样涌过来。   他们在船上就能看到海面上黑压压的一群鱼:“卧槽!怎么跟公园里的傻锦鲤一样?”只要有人喂食,就蜂拥而至。   小章 看得目瞪口呆。   路夏槐直接把鱼竿一收,指挥姜稷把鱼饵的位置往靠船挪一挪,就直接上抄网:“钓什么?还是这样干脆。”   没几下,他们就捞到了茫茫多的鱼。   一群人直接在船上吃了一顿,烤鱼、清蒸、鱼汤。   虽然船上条件有限,不能有什么复杂的烹饪方法,但食材足够新鲜,一群人个个都吃得直打饱嗝。   他们留了一些自己吃的鱼,就把剩下的鱼放回大海。      尽管如此,由于天正教家大业大,小章 把鱼获带回去的时候,还是引起了围观。   不过这不归米正他们管。   米正没玩两天就准备回去了。   姜稷十分意外:“何觅要回去打工赚钱,你急着回去干嘛?”一点都不像以前撒出去就不知道回家的样子。   米正理所当然:“我得回去学手艺,做我们的双人棺材啊。”   他倒也没想着一下子就把手艺学到怎么怎么样,反正现在板子什么的有机器,雕刻方面结合一下伍阿姨和官叔叔的手艺。他也没打算头一回就做到多好,但白坯先做好,剩下的雕刻可以慢慢来。   “反正我们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去‘永远的家’,主要是先把尺寸确定了,我好去定剩下的东西。顺便把久久送回去待几天,让大花和小橘子也去伍阿姨家待几天。”   要不是小橘子还没断奶,前两天裴庄景来就想把他的猫闺女和猫外孙一起打包带走。   作为一个重伤康复期的病人,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每天工作时间有限,可以有足够的时间陪猫猫玩耍。   伍天晴觉得他是在找借口不上班,毕竟上一次复查的结果,一切指标都正常,就连以前忙于工作落下的胃病都没什么问题了。   他们夫妻之间的斗法米正不关心,他现在就在为自己的婚事做准备。   这幅棺椁是他们要正经派不正经用场的,当然不能像普通棺材一样放那些个陪葬品。   起码得整个弹簧床垫吧?   床上用品也少不了吧?   除了棺材之外,椁室里也得放足够的东西。反正起码该有的都得有吧?   如果用普通木材倒是好说,但他难的是好木料只找到一点点,到时候棺椁尺寸肯定得跟着木料走,不是他说做多大就做多大。   反正现在他家姜哥的“脱敏实验”还……有缓解旱情的作用,要是太着急的话,他担心新婚夜发洪水把米家庄给淹了。   姜稷也不觉得两个人结婚准备这么多有什么问题。   在他生前的时代,条件好的家庭,子女在年幼的时候就开始准备聘礼和嫁妆。   尤其是女性,陪嫁一般包括家具和日常用品。家具得仔细寻了木料,然后晾干了慢慢打家具,最好得成套。   他觉得米正现在的样子,很像是给自己准备假装的姑娘。   咳,虽然姑娘们准备的是嫁衣,米正准备的是家具。   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米正不知道他在暗搓搓高兴什么,就催他:“快,收拾收拾,明天我们再买点东西,回去给大伯和家里人。你看看要不要买点东西给同学?”   姜稷顺着刚才的思路想,家里人情往来都是女主人操持,当然他嘴上说:“好啊。”   他们要买东西,路夏槐就带他们去采买了一通,然后听说他们要买木料,就指点他们去隔壁省:“那里木材多,有一个很大的市场,木料很多都是进口的。一些国内已经禁止砍伐的,他们那儿有。我就不陪你们去了,得回去研究所。”   本来她想让姜稷这个大师兄跟着一起回去的,但……大师兄不在,正好她亲自给小徒弟们上上课,也不能一直什么都让大师兄教。   毕竟姜大师兄对自己的师弟师妹,可没有对米正那么好脾气。   几个清纯可爱的小徒弟们,都要被大师兄变成小鹌鹑了。   第二天,路夏槐就带着小章 和何觅先回了河州。   米正和姜稷直接杀向邻省的木材市场,然后就被“有关部门”的同志给逮到了。   姜稷不用说,在上面挂了号,已经发展成专线的“热心市民”。   米正上次帮忙跨省抓捕人贩子,加上其他一些事迹,也引起了重视。   两个人一到,就直接被要求协助。   米正:“协助什么?”   负责的一位便衣就说道:“一桩走私案。是一个走私集团,涉及跨境赌博、绑架……还有很多恶性案件。只不过人在境外,联合打击了很多次,但是打掉一次,‘老大’都抓了好几个了,每次总有一个‘新老大’冒出来,整合剩下的势力,继续发展事业……尤其是网络起来之后,那简直了。”   他现在的身份是木材市场的一个小老板。   米正和姜稷是正经要买木料的,就在店铺里面的办公室里“谈生意”。   办公室有一扇大玻璃窗,外面的人经过就能看到,特别光明正大。   “我们这边的执法机关,也不可能跨境执法,涉及到的层面就更加复杂。”   米正感觉自己听明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直接把那个集团的人直接杀光!有名单吗?”   便衣:“……”   姜稷看着愣住的便衣,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我们没有执法权,不会杀人的,我们家小正是在开玩笑。”   便衣:不,以我多年的丰富经验,你们家小正不是在开玩笑。   但是他又看了看米正,小青年一双眼睛目光清澈单纯,又很坚定,感觉就是一副随时可以为了国家赴汤蹈火的样子,就觉得米正的意思应该只是表达态度,并不是真的想要把境外犯罪势力灭门。   再说境外犯罪势力,也不是两个人就能搞定的。   是他想多了。   他喝了一口茶,镇定下来:“我是接到消息,境内有个他们放走私物品的仓库,我希望你们能帮忙找出来。” 第90章 仓库   “只是找个仓库啊……”米正喝了一口茶, 倒也没有意兴阑珊,但精神头显然没刚才那么足了。   便衣:“那不然呢?”他还能找热心市民干很危险的事情吗?   米正干脆就当着便衣的面,打开手机软件进行各种排盘, 然后就指了个大概的方位。   便衣:“就这?”不是, 这些APP他也有, 但具体怎么算出来的呢。   “对啊。”米正站起来, 外面的人看着就像是生意谈得告一段落了。   姜稷抬手虚虚扶着米正的背:“具体我们一起去看看。”   便衣看他的手势, 干脆就跟着一起出门, 大声交代员工看店:“走吧,去仓库看看。”   别人听着,以为是老板带着客户去大仓库看货。   这很正常。   内陆边境小城进出口贸易量不算很大, 但也不小。城郊有非常多的仓库。更小一些的仓库就是租用了农村的房子。除了空置的农民房之外,还有村集体盖的仓库厂房。   一些“有隐情”的仓库,也比较偏爱租用这种类型的,很有可能整一个村的都是自己人。别说是有陌生人进村, 就是一条陌生狗进村都能分分钟被人发现。   便衣不能透露具体行动, 但最难搞定的一环就是怎么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尽量探查清楚走私仓库的位置。   三个人乘坐的车子并没有直接去往目的地范围,而是去了木料店的仓库。   米正还真的认真选购了一批料子,然后一路讨价还价, 又在边上小饭馆一起吃了个饭。   便衣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布置不错的民宿, 才告辞离开:“那我们明天再继续谈。”   生意嘛,一天谈不成, 多谈几天才是正常的。   其实只要有米正在, 都不需要等到晚上, 正中午就有一些鬼魂靠近过来,等到了傍晚的时候, 要不是姜稷的约束,别说是一家小小的民宿,就是整条街都要被鬼魂挤满。   米正写了自己想知道的内容,烧了,再点了一根香。   很快,各种鬼的手上都拿到了许多写着“仓库里有什么”的纸张。   他们吸着香,很快就消散了。   米正就再拿了一支香出来,点着放在窗台上。   香的外观就是普通的一直溜,就这么稳稳当当站着。   白色烟气并没有味道。   姜稷待在客房里,跟米正说:“你刚这么写不太对。”   米正眨巴一下眼睛:“哦,对。他们该不会把全城的仓库里有什么东西都告诉我吧?”   姜稷回了他一个眨眼。   米正想了想,觉得这不是个事:“就当是做个小范围普查了,反正我们有充足的人手。”   姜稷就笑着看他低头认真写招聘启事,要招懂行的,最好是做成表格,有相关财务数据的。   这种方式也就米正能够玩得转了。   普通的玄门中人,想要“请神”是不容易的。   “神”,得供着。无论是出马仙,还是别的祖先之类的。   这样人和“神”之间的联系会紧密,请神就会容易,然后请“神”来帮助做一些事情。   这种还是正经,但更多的行走江湖的,真就只是江湖骗子。   所以,正经玄门中人请一个都难了,像米正这样直接进行海选的,在过往的天师里也不多见。   米正已经熟练掌握了人多好办事,甚至都不用等一晚上,临睡前各种数据都已经整理完毕,甚至还有米正先做的纸扎手机,帮助传回各种配图和影像。   第二天忍到了九点多才过来的便衣:“……”   早知道热心市民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   怪不得是有专线的热心市民。   但这也太厉害了吧?   这才一个晚上啊。   要是多给他们一点时间,是不是真的可以把一整个犯罪集团给端了?   米正从便衣这里了解了一下简单的后续处理,然后便衣就真带着他们去选购木料了。   木料市场和别的市场没太大区别,都是龙蛇混杂,好的坏的材料都有。   米正只是买一些练手的和自家摆设的木料,量很小。   虽然他需求的木料比较名贵,总价算起来不低,但也不是很有感兴趣。   “我们这里都是做批发的,零售的比较少。”   得亏便衣在这个市场经营很多年,人脉显然不少,带着米正一家一家去找,还真找到了不少合用的木料,很快就谈好了价钱,就等物流把他的东西发回去。   姜稷要回去研究所,米正也该回去继续捣鼓自己的嫁妆……不是,是婚房了。   米正其实心有点野,回去坐着鬼车跟姜稷聊:“逛市场也很有意思啊。一些热门景点,平面全是人头,立体全是大腿,压根看不到什么。市场里的东西就有意思多了。”   就说他们这几天逛的市场,瞧着好像家家户户都是卖差不多的木材,其实其中的细节差别很大。   他们有在当地浸淫多年的便衣带着,解说详细,还穿插了一下当地市场发生的故事和八卦,就非常有意思。   “我还以为你更喜欢当地的菜市场呢。”玥城在中北部,这边是南部内陆边境,风物差距极大。   米正听他一说,就对认不出几样熟面孔的菜市场充满了兴趣:“下次带老罗一起来,带着他一起逛菜场才有意……咳,我是说我们都会做饭嘛,厨子之间的交流。”他看姜稷眼神不对,赶紧改口,“这次住的民宿不能自己开伙,下次要是再来,咱们租个能自己做饭的,到时候我天天给你做饭吃。”   姜稷最早就是被米正各种花样繁多的食物吸引下山的。   他想到最初的时候,米正往他坟头放的西瓜、奶茶之类的东西,然后一路放到了老宅里,就像是沿途撒零食勾引小耗子一样。   亏得他还真上了当!   小破孩子!姜稷眉眼带笑,把米正搂过来,狠狠RUA了一下脑袋:“你还说呢,以前天天给我做饭吃,现在连零食都是我自己买。”放在他身上的心当然没有少,米正只是没再把他当老祖宗供着而已。   他非常理解,也就是嘴上说说。   米正抱着自己的脑袋,也没能护住发型:“唉,你真是的,好好说话就动手,太坏了。你喜欢吃的东西太奇怪了,有些看着就不好吃,什么蓝色的绿色的饮料都敢吃,一看就很诡异。”   姜稷听他说这个,就不说话了。   他就是喜欢尝试一下新鲜物品。很多东西确实只突出一个猎奇。   两人回到河州之后,生活就重新进入正轨。   姜稷照样天天去研究所,米正的目的地多一点。他要去玥城帮米良继看店做纸扎,去伍阿姨家学习木雕,去官前家学习做棺椁,甚至每天晚上还要跟姜稷一起研究魔法阵,顺便再练习下雨技巧。   天气转暖了,雪下的少了,最近都下雨。   河州本地的降水量普遍比较少,又是农业大省,平时每年的用水都比较紧张。   今年马上就要开春,到时候要进入春耕,用水是一个大问题。   现在虽然只是每天晚上局部下点雨,累计起来也是一个不错的量。   米正听到何觅提起这些的时候,还懵了一会儿。   何觅自己是动物医学专业的,但她就读的是农业大学,种植肯定是占了很重要的一部分,非常关心降水量。   她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并没有把异常的天气情况和自己的好朋友联系到一起——正常人都不会产生这样的联想。   他们这次还是在关航小店的阁楼上聚会。   小店已经开张了,只不过大学还没有正式开学,目前生意还看不出什么。   关航问她:“你爸妈那儿有没有再找你麻烦?”毕竟玥城距离省城不远,当天打几个来回都可以。而且何觅在哪个学校什么专业哪个班级读书都是知道的。   何觅抓着一把瓜子磕:“没有。我现在还没开学,也没告诉他们我租的地方,他们找不到我。对了,我最近换了个房子住,房租便宜了很多。”   “多少钱?”关航现在也算是个小老板了,对这方面很关心,他还想着要是这边的生意顺利,将来开分店。到时候的店铺肯定不是买下来,而是要租了。   米正也很好奇:“之前那个房子不是也便宜吗?”   何觅“嘿嘿”一笑,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两百一个月,房东包物业费和采暖费。”   硬凑过来的杨步脸色不好看:“我哥帮她找的,也亏她不害怕。”   一听这话,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出过事情?”   何觅“嗯”了一声:“我以前租的房子仙哥儿去过的,也知道的。楼层高、装修老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冬天的暖气不好。屋里比屋外强一点的就是屋里没风。”   “对,特别冷。我瞧你手上都生冻疮了。”米正上次去就注意到了。   现在何觅手指头上还有两个又红又肿的冻疮。她也大大方方把手指头伸出来:“这倒不是因为那房子,我从小手上就长冻疮。这东西长了一年之后,每年都长。”   关航说道:“也不是。你以后冬天注意,手别碰冷水就行。以前我们家也是这样的,现在都好了。”   何觅眼前一亮:“那我注意。”以前就算了,现在她是有追求对象的人了,外形上得更加注意一点,万一将来牵小手,人家一握还以为握了一把萝卜就不好了。她兀自傻笑了两秒钟,继续说起自己租的新房子,“现在这套房子是两年前盖的新楼,装修好才一年。结果房东刚搬进去,就闹鬼,后来大师也请了,法式也做了,最后是警察叔叔上门搞定的。”   她说着压低声音:“你们猜,警察叔叔发现了什么?”   “什么?”   “尸体?”   “死人?”   杨步是早就从杨佑那儿听到了消息,脸色很难看:“装修工人把他老婆杀了,封在了吊顶上。”   “卧槽!”   “尸体这么重,吊顶撑不住的吧?”   何觅比划了一下:“在定制衣柜的顶上,有衣柜顶着,不会塌下来。反正出了这样的事情后,房东的房子也不敢住了,卖也卖不出去,就租出去了。我们那栋楼都很难租出去。”   她是无所谓,本来身边就跟着画棠这么一个厉鬼,一个普通鬼压根就不怕。   米正想明白了:“估计有一点怨气,等凶手吃花生米了就好。”   何觅“嗯”了一声:“反正我算是捡到漏了。那是个三室两厅的房子。我和甜恬说过了,到时候我们两个合租,这样租金就是一人一百。甜恬把她那个房子租出去,赚点房租。”   三个房间,两人一人一间房,剩下一间当工作室。   齐甜恬现在的房子距离学校有点远,之前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到底有点害怕一个人住。   其他人听着,倒是觉得不错:“这样能省很多钱。”   两个人合住,开销比一个人还要节约一些。   “嘿,多亏了杨佑哥帮忙。不然我自己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房子。”   杨步不给自己堂兄面子,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你觉得这是好事情就好。”不过想想何觅家的那些人,真的是还不如鬼呢,“对了,我妈说你家有人涉嫌纵火,被抓进去了。”   其实因为各种原因,导致把自家房子点了的事情挺多的。   大部分都是不小心,像是电线老化、燃气故障之类的。   但大过年的把自己家房子给点了,这种事情还是比较少的。   而且严格来说也不是自己家的房子。   何觅的父母是留在玥城的,她的大伯和大姑一家都是在别的地方发展,所以何觅的爷爷奶奶是和自己的小儿子一家住一起。房子是何觅的爷爷奶奶和她的父母合起来买的。   故意纵火的人是何大伯一家。   杨步一家也是在玥城。杨步妈妈还照顾了何觅一天,对她家的事情很关心,不然杨步也不会知道这方面的消息:“当时你爸和你后妈不是在局子里喝茶嘛,回来发现房子被点了。本来事情也就算了,但是后来事故调查报告出来,你爸就要求你大伯一家赔偿装修费。”   反正那老房子不装修肯定是不能住了。   卖女儿确实能够马上得到一笔不菲的彩礼,但是他们刚因为这个事情被抓紧去,再蠢也不可能顶风作案。   房子却是立马就要住的。   老房子原先的装修就已经很老旧了,经历了火情和灭火之后,早就已经不能住人。早点装修完,才能搬进去。不然他们还能在外面一直租房子住?   以他们家现在的名声,估计也不太好租房子。   而且装修钱能不自己出,为什么要自己出?   “现在他们两边撕着呢,没空来折腾你。”   何觅其实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不过没杨步说得详细:“那就好。我还想安安稳稳读到毕业。”   她知道肯定不能安稳,就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画棠小纸人原本一直安安静静在边上吃红豆糕,突然说道:“放心,我可以让他们一直很安稳。”   小纸人的声音有点诡异。   她一出口,杨步他们的视线就自然转过去,对上小纸人弯弯的眼眶里的眼珠子,脸一白手一抖,直接把一块桃花酥往鼻孔怼。   阁楼里其实是摆了两桌的。   米正他们坐一桌,另外在窗边还摆了一小桌,其实就是个小圆凳上面摆了一盘糕点,米正在边上点了一炷香。   糕点边上围坐着几个巴掌大小的小纸人,他们嘻嘻笑着,对着杨步看,眼看着就要把杨步看到两眼翻白。   何觅笑嘻嘻的:“哎嘿,我是有姐姐罩的人!”提起姐姐,她问,“张大力和张木姐还没回来吗?”   张家姐弟喜欢旅游,每逢假期总要出去溜达一圈。   今年过完年了之后,两人抓紧了寒假的尾巴出去溜达了,也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连个朋友圈都不发。   其他人也不知道他们的行程:“西南那边大山多,可能山里面信号不太好吧?”   他们只知道大概范围,具体两人玩到哪里,还真不清楚。   米正看杨步真的吓到缓不过来,就半开玩笑地说道:“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仙哥儿的实力!我来算算他们到哪儿了。”   其他人看他拿出手机APP,纷纷发出不屑地冷哼:“人家大师都是掐指一算,你装都装不出个样子。”   米正冲着他们摆摆手:“去去去,你们下载一个APP看会不会解读。”   “APP本身就有解读的……”好叭,自从看过米正耍这一手之后,他们天真的以为自己也行。   反正就是下载一个APP的事情,当谁还不会似的。   结果,还真不会。   除了关航之外,杨步还好,何觅、张大力都是学霸,暗搓搓地觉得在学习能力上面,他们比米正是要强一点点的。再说APP都有现成的解读,有些模棱两可的东西,顶多就是做个阅读理解而已。   难不成这点他们还搞不定?   但最后就是搞不定。   同样一个APP,在米正手上就能算出很多东西,而且结果往往很准确。   当然,心里面服气,嘴巴是不会服气的。   他们纷纷跟着米正一起算,最后还是米正得出一个比较奇怪的结论:“西南,有惊无险,开学前能回来。”   “旅游还有惊无险什么?”   “惊什么?”   “遇上危险了?”   听到小伙伴可能发生危险,他们还是很关心的。   米正琢磨着是不是要问问自己的“热心市民专线”,但卦象都显示是“无险”了,再要联系人,就有点浪费资源。   他就琢磨着是不是要联系一下最新认识的便衣,不用他专门去找,只是帮忙留意一下,万一张大力姐弟到那边的话,说不定能帮把手。   他这边还没联系过去,便衣就联系了过来。   米正就拿着手机去店铺的后门接,然后没一会儿就回到了阁楼:“他们两个差点被卖到邻国去了。”   “啊?”众人都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不是,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出门,怎么会碰到这样的情况?”   张家姐弟年纪是不大,但是独自去旅游又不是一次两次。国内的环境基本是安全的,只要不作就不会死。   米正得到的消息也不多,现在只能跟小伙伴们说道:“反正人没出事,应该这两天就会被送回来,到时候问他们吧。”   这件事情会通知到他,还是因为上次便衣寻求他们帮助的相关事情。   他们正在打击一个犯罪集团,让米正和姜稷帮忙调查的是一个走私仓库。   在打击过程中,他们发现了被绑架了准备运出境外的张家姐弟。   还是因为米正调查仓库调查得太仔细,发现了一条藏得很深的跨境地道……   电话里不能说太详细,便衣还是看到张家姐弟随身带的装除秽符的小荷包,对比了一下米正给他的小荷包,猜测认识米正,才联系上了他。   关航本来还想问问造谣的陆立伟的事情,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忘记了。   等到想起来要说的时候,姜稷过来接米正回家。   何觅羡慕:“有男朋友真好啊。”   关航他们顺着她说道:“是啊,有男朋友真好啊。”   何觅听得直乐:“你们也要找男朋友啊。”   关航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还是杨步反应快:“呸,我才不是同性恋。我喜欢美女!”   何觅“切~”了他一声:“你要认清现实。你这幅长相,有人愿意要你,属于做善事。还美女?”当谁不会说难听话似的。当她不知道杨步跟他们走得近,其实是想接触齐甜恬?想得美!   杨步这个人为人处世方面已经改了很多,但他们又不是他父母,反倒是被杨步妈妈打过招呼,要求他们积极打击他,教他重新做人。他们就不客气了。   杨步被怼得说不出话来,也气哼哼地走了。   他也不敢多待。米正在还好,米正不在,他对着一桌子小纸人害怕。   米正倒是没走太快,和姜稷一起逛零食店扫新款零食,提了一嘴张大力姐弟的事情,刚说完就接到便衣的电话:“好!我马上来!”   挂掉电话看到姜稷等着自己,觉得有点奇怪:“怎么了?”   姜稷就对他说:“我手机没电了。”   “哦。”米正就拿出自己的手机付了钱。   等出了零食店,刚想说话,就看到姜稷给他转了一大笔钱。   米正:“……你手机不是有电吗?干嘛这么麻烦?”   姜稷微微抬着下巴,拉着他的手走:“这不一样。我转给你的钱叫上交,你花出去的钱叫家用。”   老公要每个月上交自己赚到的钱,交给老婆来打理一家的开销~ 第91章 热心市民奖励   米正没想到, 他们才刚回来没多久,就又要去一趟西南。   这次他是和官前、伍天晴一起去的。   便衣那边查抄走私仓库,获得了一批他需要的木料。   由于他这次的功劳很大, 就给了他一个优先购买权, 可以用市场价买下来。要是他不需要, 再走流程拍卖。   按理说, 司法拍卖的价格一般都会比市场价低一点。   官前和伍天晴都是开木器厂的人, 懂行。   “说是市场价, 可占了大便宜了。”   市场价,哪里的市场?均价算哪里的均价?   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大了去了。这次给米正的价格,基本就是当地木料市场的批发价。虽说还是要花一大笔钱, 但比起自己在市场上买这么多,那要要便宜不知道多少。   “平时这么多好料子可不多见。这下你那个棺椁的料子就搞定了,还能余一些出来打点别的。”   便衣看着米正身边有懂行的人,本来不想跟着, 但他还有点别的事情要跟米正说, 没想到和热心市民的交流还没完成,倒是和伍天晴、官前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便衣:“……”不,他的身份主要还是相关单位的人员,不是老板。但, 钱又不烫手。   米正真以为他们谈事情, 就对司法拍卖的一些资产比较感兴趣,想起关航的那个店铺也是司法拍卖来的, 后续还整出了一点小问题, 就对这些事情比较好奇。   负责介绍的人把米正当自己人, 就跟他说了一些见闻:“不动产出的幺蛾子比较多,其它资产要好一点。”   米正听着都摇头。   买完木料, 正好明天当地有大集,米正就多住了一晚,准备明天赶完大集再回去。   晚上便衣就在民宿的茶室里跟米正进行热心市民之间的交流:“你上次查出来的信息太重要了。”不仅详细,还没有惊动任何人,“所以一时半会儿有些小鱼小虾就没动。”   米正理解:“明白的,等着钓大鱼嘛。”上次他家大门被狗撒尿的那么一件小事情,也牵扯到了境外势力炒作,最后明面上也就逮了几个小鱼小虾。   池塘里的大鱼得养着吃席的时候再捞。   反正都是池塘里的了,能蹦跶成什么样呢?   要是蹦跶出去,死得还更快一点。   便衣清楚米正没小情绪就笑了笑,又给了米正一些其它的奖励。这些和木料不一样。   米正有点晕乎,第二天赶大集的时候看到满大街不认识的东西就更加晕乎了,甚至直接坐了鬼车回家的。   姜稷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研究所见到米正了:“怎么出去了一趟,回来更傻了?”   “去你的。”米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嘿,这小脾气。姜稷弯着眼睛笑,作为大师兄,一点自己动手的意思都没有,让师弟师妹们摆桌子。   小章 把巨大的保温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样样热气腾腾的食物:“我还说没赶上好时候呢。听所里的人说,你以前经常带饭过来,怎么我到老师门下了你就不来了。”他拍拍保温箱,“我们这么多人,准备一顿饭不容易啊。”   这么大保温箱,两个。   别说是做了,就是运过来也不容易。   路夏槐打发两个女学生去隔壁送糕点:“一会儿把车牌登记一下,下次直接开进来。”校外车辆禁止入内,他们这边的研究所管理更严格。米正是拉着小拖车把两个保温箱拖进来的。   米正皱着脸:“我下次不自己开车了。”以前开车的路段或者时间人都少,就这样他还一惊一乍的。这次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在市区往学校开。   副驾驶位上坐着玩具熊版轿夫鬼都不好使。   真的,他还不如走路过来。   路夏槐自己虽然也不常开车,但:“瞧你这点出息!”   米正就往姜稷背后躲:“快吃饭,不然饭菜都凉了,耽误你们下午工作。”   PanPan 有两道菜是他学的西南那边的,食材也是早上买的,格外新鲜。   几个师弟师妹和米正没那么熟悉,不过大家都是年轻人,米正岁数比他们还小一些,倒是很放得开。   吃完饭,姜稷就问他:“要不你下午去关航那儿?等晚上我们一起回去?”   米正想想自己要是这会儿回去,还得自己开车,就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是自己还有事情:“不用了,我得回一趟村里,找个代驾好了。”   大中午的,轿夫鬼不是很好使。   姜稷就送他出去,顺便把保温箱一起带走。   其他人看着姜稷一手拉保温箱,一手拉米正,早就已经习惯了。   反正社会风气开放,尤其是在校园里,大部分人都能接受。再说两人在外面顶多就是拉拉小手,比一般情侣都要保守。再说两个人的颜值实在太高,干什么都赏心悦目。   当然,看他们不顺眼的人也有很多,但多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会有人冲到他们面前来怎么怎么样。   就算有几个胆子大的,在被姜稷教育过后,再看到他也会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姜先生”,对米正更是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姜稷送他到停车场,想想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开两三个小时的路回米家庄:“不着急的话,还是等周末我休息了陪你一起去?”   “总能找到代驾的。”米正刚才就一直在找代驾,但是出城的不好找。   代驾还没找到,手机就响了起来。   小朋友甜甜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小正哥哥,你在哪里呀?我来找你玩啦~”   “秋秋?”   秋秋小朋友哈哈笑着:“小正哥哥,我跟爸爸妈妈已经到省城啦。”   她又说了两句,电话就被曹珠接了过去:“小正,在家吗?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过来找你。”   米正就随口说道:“我现在就在省城,你在什么位置?大概什么事情?”要是时间不紧的话,先去见见曹珠?   曹珠说道:“我现在地铁上,准备去长途客运站,下一站是河州理工大学站。”   这么巧?米正:“那你下一站下车吧。我现在过来地铁口。对了,姐,你会开车吗?”   “会。”   曹珠这次还是和丈夫李炜琪一起带着秋秋回来的。   他们需要回去曹家庄一趟,和米家庄顺路。   米正就把车交给了曹珠。   曹珠开车很稳,反倒是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李炜琪的驾驶水平和米正半斤八两。   米正就和小秋秋一起坐在后座。   “多亏你们来了,不然三个小时的车我大概得开六个小时。”想想就后背冒冷汗。   曹珠笑道:“那还多亏了你的车,不然我们还得去坐长途车。”说着,她说起这次过年的事情,“之前从你家出来之后,我就想去派出所,不过想想还是过完年再说,我得有时间消化消化。”   “嗯。”米正想想要是自己要是知道是被拐卖的,肯定也得多做心理建设。他知道他妈没死,都消化了好久呢吗,“那你现在是找到亲人了吗?”   曹珠说道:“嗯,找到了。我应该叫黄玉珂,猪猪是我小名。”   秋秋笑嘻嘻地举手:“妈妈是小猪猪~”   “噗。”曹珠,应该叫黄玉珂的心情比较复杂,“过完年之后,我跟炜琪一起去了京城,直接在那儿的派出所录入了DNA信息,然后就比对上了。”   米正看她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也没追问,就说:“我就说我看相应该不会看走眼到那地步。”   他们兄妹俩“走失”的时间是二十多年前,那时候社会治安还不是很好。黄家确实不是普通人家,但耐不住人家里应外合。当年能够追查到的人,都已经死了,线索就断了。   黄玉珂兄妹俩被拐卖到曹家庄,中间还有过几次波折,就更加难查。   这么多年过去,黄玉珂的亲生父母虽然不说,但也隐隐已经接受兄妹俩凶多吉少的推测。   他们去录入DNA,只是内心还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希望而已。   现在女儿找了回来,儿子却已经早早离世。   黄玉珂跟着笑了笑:“我这次回来,主要是想谢谢你。然后去曹家庄把自家的东西收拾了带走。我家那边是在京城。”   至于她的亲生父母家的身份地位,她更需要时间消化。   不然她这次不会带着小家庭一起回来。亲生父母那边的意思,得给她派好多保镖才行。   真的是太夸张了。   她从小被漠视惯了,受不了这么突然的转变。   可能是她的“父母”死得太惨太离奇,养父母倒是没有苛待她,但也不怎么关心。   等到她到了年纪,就像是摆脱什么恶鬼一样,赶紧把她给甩了出去。   不过黄玉珂在老家还有一些从小到大的照片什么的。这几年她们母女在曹家庄也有一点自己的私人物品。   李炜琪家是玥城人,还在玥城里买了房,但她估计以后再也不会回去曹家庄了,所以得一次把所有东西都带走。   黄玉珂一路把米正送到米家庄。   米正把自己的东西搬下车之后,就把车借给他们:“你们用吧,你们回城的时候把我捎上就行了。”   山区倒是有公交车,但是时间很长。   他们又要搬东西,又要带孩子,时间又紧,还是别折腾了。   黄玉珂和李炜琪感激地道谢,说了明天上午过来还车。   人家说一句客套话,他们可不能当真。   就算米正说的是真心话,他们也没那么大脸,真就开着人家的车好长时间。   现在天气白天暖和了,村口的小广场上就有很多人在晒太阳聊天,看到米正下车,就纷纷招呼:“小正哥回来啦。”   “怎么把你的车开走了?”   “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米正手上还拉着装了保温箱的推车:“就两个空箱子。我先回家一趟。村长大伯这会儿在哪儿?”   村民给他指路:“在他们家果园里忙着呢。”   “哦,那我一会儿去找他。”   村子里的路重修过后,拉东西方便了很多。   听到米正回来,几只大狗冲过来要给米正拉车,被米正推开:“别闹,这个车没有套子。”   健壮的太行犬们不明白,非得要帮忙。   米正一路走到果园,大黑蹿了出来,才摆平了闹腾的狗子们。   “果然黑哥才是老大!”   大黑矜持地摇了摇尾巴,走在米正身边,冲着他轻轻叫了一声:“汪。”   米正蹲下来和大黑头碰头,挨着蹭了蹭。   好叭,他蹲下来比黑哥矮。   想想小时候他蹲下来钻在黑哥的肚皮底下还有空隙……   米正把东西放好,回家洗了把脸,吃了个点心,骑着自行车去村长家的果园。   春天马上就要到了,无论是粮食还是果园,又要开始忙碌起来。   村长又要忙村里面的事情,又要忙自己家的果园,脚不沾地,看到米正找过来,有一瞬想让米正帮忙,还没开口就看到大黑,瞬间就把话在嘴巴里绕了个弯:“小正哥,来找我什么事儿?”   米正是看着村里的果园一户户起来的,果园里的这些事情看也看会了,自然搭了把手,一边说道:“这不是我家的地的使用期限的事情,得找你更新一下。”   村里的土地构成比较复杂。   米正家的土地多,有很多历史原因。不过算下来,这几年的土地使用期限也快到期了。   村长就以为他说的是这个事情:“哦,续一下手续啊?你等等,我们这就去办公室。”   米正家的地确实不少,但值钱的也就是果园的那一片。   可是再值钱,一年租金也没多少。   山地不值钱。   祖坟所在的山头更不能提钱不钱的。   那是他们全村人的根!   村长说着,就简单收拾了一下。   主次他还是分得清的。   虽然现在果园里很忙,但是他主要是村长。平时没事上班摸个鱼就算了,有正事他还是要优先办正事的。   他一边走,一边跟米正说:“你家的地到期了吗?反正你还是村里的户口,办不办手续没什么关系。我们村子这个位置,也不指望动迁什么的。”   米正想想就乐得呲牙:“该办的手续还是得办一下的。”   两人走出果园,米正就用自行车把村长载到了村办公室里。   村长就直接在电脑上查询需要的资料,操作还很熟练:“咦?你家的地……”这是都归米正所有了?!   其实按照宅基地,米正家哪怕是算上米良继这个养子,米家老宅也不能盖那么大。   村子,尤其是山村里,平坦的适合盖房的土地本来就是有限的。   老宅的位置确实偏了点,但其实是全村最好的一块地。   当年一度被人抢了分了,但基本怎么进去的怎么滚出来。动作慢一点的,直接就把命留那儿了。老宅除了损坏了一点家具摆设,压根没有伤筋动骨。   这些事情,村里的老人都知道。   反正除了米正一家之外,起了坏心思的外人是不能住的,连在边上起房子都不行。   米正爷爷去世的时候,把老宅留给了米正,但是按规矩是要收回宅基地归村集体的。   但是现在的相关信息上,姓名直接显示的是米正,连同米家原先的其它土地、鱼塘都是。   米正凑到村长身边,看电脑上显示的信息:“哎嘿。我就是来这儿确认一下。”   这就是热心市民的奖励。   可以说有了这一步之后,米家在米家庄的这些土地和老宅就能够长长久久,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他昨天晚上知道这份奖励的时候,就迫不及待想回家确认了。   能够忍到现在,那是他定力好。   老宅这边的土地,论价值比不上省城的房子,但在他心里的地位却是不一样的。   村长这下连回去果园工作的心情都没有了,而是对米正认真说道:“确认好了,信息没错。你放心好了。先有的你家,才有的米家庄,才有的我们这些人。就算没有这些,该你的都是你的。”   他这是在表态,表达没有觊觎之心。   真的没有过觊觎之心吗?   其实是有过的,很多次,很多人都有。   但米家真的太“邪性”,敢打主意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不然米正一个小孩儿,虽然大多数时间都被米良继带在城里,别说是村里的地了,就是村里的老宅都保不住。   现在他是不知道米正怎么做到眼前的这些的,但显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米家还没瘦死呢。   看着米正颠颠儿地走出村委办公室,他这个做村长的,心情有点复杂。   村里人有个好前途,他肯定是感到高兴的。   他希望全村所有人都兴旺发达。这样,无论是老乡帮老乡,还是建设新农村,都能够有很好的发展。   但是米正……米正要是发达了,以米正家的地位,到时候还有他这个村长什么事情?   他心不在焉地干完一下午的活计,到了晚上回家跟他老婆讲了这个事情。   他老婆倒是看得开:“你还跟小正哥夺权起来了?一个村长,就管着自家门口的一亩三分地,有什么权好争的?”村里可以运作的“空间”是有一些,村长家确实占了不少便利,但是,“那些三瓜两枣的,小正哥可看不上。你看看人家住的房子,看看人家开的车,再看看人家家里的佣人有多少?”   村长琢磨了一下:“是这个理儿。不过要是村里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他跟我意见不和呢?”   村长老婆这回直接翻白眼:“不和你就听他的!”她说了一句气话,才正经说道,“小正哥待在村里的时间,一年到头也没多久。一个月能回来住一个星期?村里本来也没什么大事情。小事情你让他管,他还不乐意呢。不是说人家跟着亲妈住省城的大房子吗?阿茂娘俩过年回来就住他们家呢。”   他们没去省城米正家,觉得省城的大房子大概就是买了个小别墅,可能和米正的同学关航家差不多。   但对比村里面的情况,换他们也肯定是住省城的。   村长老婆拍了他后背一下:“不是我说,就阿茂娘俩的事情,小正哥确实比你这个村长做得对。”   “这不是米有德那老东西说他们一家都商量好了,我哪儿知道他们连大年初一都不让人待。”村长嘀嘀咕咕,跟着老婆一起去厨房忙活,“今年阿茂娘俩回来,感觉精气神都不一样了。米有德家还要面子呢,让人家跟他们一起过年呢……”   “你现在担心这个也没用。小正哥要是有想法,那也得十几二十年后了。你再过几年就退休了。”   “也对。要是小正哥娶了个城里姑娘,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村长老婆看了看刚拿起来的菜刀,把萝卜和菜刀先放到边上,才冷静地翻了个白眼:“你瞎啊!小正哥过年的时候不是带着他对象满村子转悠,你是真没看见?”瓜子都磕了不知道多少。   “啊?”村长是真没看见,“谁啊?是有两家刚结婚的,没有别的姑娘啊。”   作为一名村长,他全村人都认识,而且都熟悉!   村长老婆看了看面前的萝卜和菜刀,拿了拿菜刀,想了想还是换了根萝卜拿起来往村长胸口锤:“姜先生啊!”   村长赶紧躲萝卜,还在莫名:“姜先生怎么了?小正哥对象是姜先生家的姐妹吗?”   “呼!”村长老婆重重吐出一口气,徒手把胳膊粗的萝卜一掰两段,“我是说,姜先生就是小正哥的对象,听明白了?”   村长忙不迭地点头:“听明白了。”   其实他还是不明白,姜先生不是个男人吗?怎么就成了小正哥的对象了?   要是小正哥的对象是姜先生,那姜先生要不要在他们米家庄落户?   如果落户的话,这个怎么算?   为了这份纠结,村长吃过晚饭后溜达到了老宅,看到米正拉着姜稷带着大黑出门遛弯。   米正看到村长就一溜小跑过来:“大伯,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村长下意识回答。   米正感到有些奇怪。村里人没事会来他家?   村长看着两人牵着的手,并没有感觉到一丝丝违和感,还是尽到一个村长的责任问:“你们两个是在处对象?”   “对。”米正回答得没一丝犹豫。   村长就很焦虑:“那你们不能登记结婚的话,姜先生的户口要落到米家庄吗?姜先生是农村户口吗?迁入的话要批宅基地和耕地吗?”   姜稷:“……”这是他从来没考虑过的问题。   按理来说,他应该算是米家庄的常住人口,第一位的村民?   死人还需要落户吗? 第92章 接走熊熊   姜稷有一个真的身份。   刚开始是他自己用手段办理的, 后面他成了热心市民之后,有关部门帮他把身份完善了一下。但这个身份,不是米家庄的人。   讲道理, 他才是米家庄的坐地户好不好。   姜稷和村长面对面纠结。   “我不用宅基地和耕地, 但是想把户口迁回来, 落在小正这里。”姜稷很快就理清了思路, “不过不着急, 我现在户口还在学校那边, 等毕业了再说。”到时候再用用热心市民专线就好。   村长一听:“对……不对。”   咦?米正好奇地看着村长:“还有哪儿不对?”   村长就摆出一副米家庄大家长的架势:“你们两个既然已经在处对象了,过年的时候全村老小都见过了,那就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小……姜先生既然认真要和小正哥过日子, 那就先找个日子摆酒。你们这情况,证不能领,酒总得摆。”   他是想说得更加铿锵有力一点,但……对着姜先生他腿肚子转筋。   米正轻轻地惊呼一声:“大伯, 你好开明。”   现在社会环境对于同性恋宽容了很多, 但也不是谁都可以接受的。   米正这边也没打算高调,毕竟是两个男人在一起,还是不要过分挑战社会风俗。   反正他这边的家长都没意见,姜稷那边的家长更没意见。   他没想到村长还会来找他们说这个事儿, 而且听起来人家更在意的是没摆酒。   “那是。我可不是老古董。你们年轻人现在喜欢玩的那些我都懂。我直播卖货比米有德那老东西……咳, 比米晓莉夫妻俩还厉害呢。我还会剪辑视频!”   村长在米正的一顿猛夸中失去了方向,回家的路上走路带飘, 等到了家里才想起来忘记问他们什么时候摆酒了。   不过算算时间, 马上就要开始忙着春耕什么的, 接下来得一路忙到秋收。   村里结婚摆酒一般都赶在过年的时候,以前是农闲, 现在还有一个是过年的时候人齐。   村长想了一晚上没想明白,第二天一早又溜达到了老宅这里。   米正向来早起,看到村长就招呼他一起吃早饭。   村长连连摆手:“我吃过了。”然后就被塞了茶水点心,“我来,是为了你们结婚的事情。我昨天回去又想了想,要是摆酒的话得年底,这样的话时间太晚了。咱们村里可不兴跟人爱情长跑什么的,你们得早点把事情定下来。”   男的便宜也不能占!   米正听得迷糊:“怎么定?”   姜稷倒是懂了:“我们先订婚,我得准备准备。”这个得慎重。   他说完,还得赶着去省城上学。   村长见他这么明事理,就放下了心事,带上两块点心去果园干活了。   出门看到自家的狗在这边蹭吃蹭喝,他就招呼:“小花,走,回家。”   至于自家的狗子为什么不在自己家的地盘,在米正这里,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全村的狗子和猫都听米正的。   好在,村里的人还是听他的。   小花抬了抬头对主人看了一眼,给了他一个眼神:你先走,我吃完再回家。   村长看懂了,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骂骂咧咧地走了。   过了两个小时,他又拖了一筐肉过来,没看到米正,倒是看到李叔在门口菜地里:“老李啊,大家伙儿早上去集上买的一些东西,我放厨房了啊。”   李叔笑着接下来:“客气什么。”   村长放下就准备走,他活还好多呢:“顺便的事情,那我先走了啊。”   自家那么多条狗子,成天在米正这儿吃肉。   他可不好意思白吃白喝。   米正做的狗饭他看过,用料都是扎扎实实的,做的样子比人吃的还精心。好不好的,看看自家狗子和猫那彪悍的样子,再对比别的村子的猫狗就知道了。   他都没算人工钱了,材料肯定得自己家出。   这些东西也不是村长一家买的,各家的都有。   米正听到声音过来,看到这一筐的鸡鸭鱼肉:“这后勤补给厉害了。”   李叔把筐子里的一张纸递给他:“喏,还有清单。”   纸上面清清楚楚,谁家买了几只鸡、几条鱼。   价格没写,不过大致价格都明白。   其实这些肉都有多,多出的部分算是给米正的报酬。   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是村里正常的人情往来。   反正现在大家日子都好过了,能够养上好几条狗的人家,都不会差狗一块肉吃。   当然也有不给伙食费的,米正也不在意。   反正他一个月就回村几天,再说全村的狗子肯定是跟他更亲。   李叔和罗伊看他过来,就跟他说中午和晚上的菜单。   正聊着,黄玉珂一家来还车了。   米正让李叔先带他们去小客厅,自己把沉眠的熊熊纸扎拿过来,胳膊下还夹着个木头盒子:“这是你哥熊熊。”   黄玉珂看他把精巧的纸扎放进盒子里,问:“我哥他还好吗?怎么不动了?”   李炜琪:不是,一个纸扎不动才正常吧?   “熊熊的心愿已经完成一大半,剩下的是想回家,见见父母。”刚吃了两个人的厉鬼能量充足,现在不过是进入待机状态而已。   黄玉珂眼眶一红:“嗯!”   这是她一定要来一趟米家庄的主要原因。她得把她哥带回家。不管有没有找到亲生父母,这都是她的亲哥哥。   剩下的,黄玉珂就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给米正留下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费用:“这是我爸妈的意思。你拿着。要不是你,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找到父母。”毕竟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曹家庄的人。   另外,她还给米正留了个地址,让他要是去京城的话,一定要过去玩。   米正送走了一家三口,转眼就把钱打到了他外公的那个慈善基金里。   然后他外公就打电话过来问了:“你有钱自己留着。”   米正理所当然:“我自己又花不了多少钱。”   他感觉自己现在都不怎么花钱。   家庭支出比较固定,数目在以前的他看来是一笔非常夸张的数字,但他现在赚的也多。   现在他一张消灾解厄符,能卖到七位数。   这个符确实不好画,他也就一天能够画一张。   如果他放开了手专注画消灾解厄符,完全就是个人形印钞机。   确实比不过外公和舅舅开厂开公司赚得多,但自家这点足够花了。   钱多了之后,他就没什么感觉。   他哥还时不时转钱给他家用呢。   甄外公就很愁人:“别人家为了争家产,人脑打出狗脑,我们家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要钱?”   大女儿打小就聪明,他也给予厚望,结果太聪明了,搞研究去了。一天天的人都不知道在哪里,平时生活也尽量低调,不然容易招惹不必要的危险。   有了大女儿的教训,小儿子出生之后他就着意培养他的经营理财的能力,最后证明确实不错,但太不错了,自己跑出去自立门户了。   好不容易冒出来一个外孙,结果外孙一点都不看重钱。   他倒是借着外孙的符箓,结交了一些人脉,让自己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总之钱更多了,更加没人要了。   “外公你还年轻着呢,着急分什么家产啊?”他是被他爸压着学过财务报表的人,完全看不明白,更别说是管理什么工厂了。什么产业交给他都得败光。   甄外公气哼哼地挂了电话。   老头子想退休,奈何子孙不争气!   好像也不能说不争气,但就是不肯接班,生气!   米正干笑了一声,看时间还早,就回去书房按照课程表学习。   中午他打包好午饭,带去城里和米良继、管阿姨、老校长一起吃饭。   米良继看着自己大侄子万分不解:“你不是有车吗?怎么还骑三轮?”   现在路拓宽了,也不下雪了,开车不是更好吗?   现在骑电三轮还冷呢。   车子可以直接停老洋楼里,又不愁停车位。   米正只能老老实实回答:“我不敢开。”   米良继还是不明白:“那你敢开三个轮子,多一个轮子不是一样的吗?”   米正:“……反正不敢。”   “你以前胆子不是很大的吗?”以前小小一个,就敢一个人骑着小电驴在村里城里来回。怎么现在越活越回去了?   以前胆子大,那是因为没见鬼。   米正被米良继揪着看店打下手去了。   中午天气好,米正干脆就坐在院子里做纸扎。   这样空间更大一点。   米良继看了几眼,问:“你把大花送人了?”   “没!”米正被惊得下手一重,一张纸破了个窟窿,“我怎么会把我儿子送人?它在伍阿姨家呢。你想大花了?我明天去伍阿姨家上课,把它带回来。”   米良继“嗯”了一声,突然提起来:“老街这里要弄旅游一条街,所有店铺要休整,到时候得关店一段时间。”   “我们也学人家搞旅游了?”玥城附近没什么好玩的景点啊?“搞了有人来玩吗?”   “谁知道?”米良继提起这个,其实是看上了一个铺子,“你张二爷家的铺子要卖。”   米正几乎从小就在老街上长大的,当然知道张二爷家的店铺是哪个:“他家铺子不小,要多少钱?”   米良继现在的香烛铺是奶茶店分出来的一小间门脸,本来卖香烛也不需要太大的位置。   只不过米良继平时还做点纸扎,虽然在老洋楼里有个宽敞明亮设备齐全的工作室,但平时他大部分时间是在店里,主要还是在店里做纸扎。这样的话,空间就有点逼仄。   张二爷家的铺子,位置在老街上不算太好,在街尾,做点杂货生意。   不过那位置对米良继来说是再好不过,因为那铺子就在老洋楼边上。   而且临着后街那一块地方大,方便停车上下货。   反正他做香烛生意,也不需要多大的客流量,店铺在老街的中间和街尾没多大区别。   “他开价一百万。”   米正一听价格,手指头又把一张纸戳破了,只能重新换一张纸:“想钱想疯了?”   这几年确实各地的房价都在涨,住宅涨了,商铺也跟着涨。   但是玥城这种十八线小县城能养得活多少店铺?   大家都是做点小生意罢了。   “年前街角那家不是才卖了5000一平?”那可是一边老街一边新商业街的转角,才有的价格,靠老街里面的这些店铺,只有不到四千,还很难出手,“张二爷家的铺子能有一百平?”   米良继嘿嘿笑了一声:“没有,就六十,他后头在院子里又加盖了一厨房和卫生间。院子倒是不小,得有五十平米。”   算上院子都差不多一万一平了。   他们真的只是一个十八线小县城而已。   米正摇了摇头,倒是说:“大伯想买的话,我给你钱。”反正还不到他一张消灾解厄符的钱。要是大伯想要的话,当然是可以买的。   米良继摆了摆手:“想是想买的,不过这个价格就算了。我又不是冤大头。”   他倒是没跟米正客气钱不钱的问题。   自家小孩儿长大了,愿意给他钱孝敬,没什么不好的。   他坐在柜台前,支着平板追剧,也不跟米正唠嗑了。就说这么几句话的功夫,米正已经戳破两张纸了。   纸也是花钱买的好吧。   今天不是周末,老街上的人流很少。   下午人就更少了,没什么生意。   米良继一集电视剧没看完,就见张二爷背着手溜达过来。   张二爷岁数比米良继要大一些,杂货铺平时是老夫妻俩经营着。像这种没什么客流的时候,他们有一个人看店就行了。   他走到香烛铺面前,自来熟地从肉夹馍店搬了一张凳子在门口坐着,问:“老米啊,考虑得怎么样啊?”   米良继给了他一个白眼,让他自己体会。   张二爷不以为意,还是一脸的笑:“我知道,开价是高了一点。不过做生意,价钱可以谈的嘛。再说你看看,上面政策都已经下来了,以后咱们这儿就是热门旅游景点,生意肯定比现在还好。这个价格其实很划算的,说不定过两月就翻番了。”   米良继被他说得都没心思追剧,干脆关了平板,拿了一把花生出来跟他唠唠:“咱们就做点一块两块的小买卖,各家赚多少,又不是心里面没数。老街变成旅游景点就能热门了?咱们这儿能热门得过妙华寺?妙华寺那儿的生意怎么样,不也就混口饭吃?妙华寺距离省城还比玥城近很多呢。”   还翻番呢?想屁吃。   这会儿奶茶店还有点外卖生意,肉夹馍店已经过了午饭高峰期。   肉夹馍店老板把卫生交给伙计打扫,跟着搬了一张凳子过来,坐张二爷边上:“米大哥说得在理。咱们就一小县城。”像他们这里的店铺,一个月除去房租、人工、水电原材料之类的成本,也就能赚个几千块,还得起早贪黑,和在外面打工差不多。   老街这边的店租也便宜,像他这间肉夹馍店,一个月就两千块,还是这两年涨的价,原先只有一千五。   街尾张二爷家的杂货铺,那位置搁现在一千五一间也租不出去。   一百万买下来,按照租金,得多少年才能回本?   这还是没有算税收,没有算修房子之类的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   张二爷能不清楚这些道理吗?他当然清楚,但他更清楚的是:“老米有钱。他住一中边上的老洋楼,现在收拾得多气派啊。我上次透过大门看了一眼,那里头庭院深深的,可好了。”   老洋楼的大门是整版的铁门,不是那种镂空的铁栏杆,围墙又很高,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但是大门也不是总关着,进出的时候还是敞开着的。   只不过平时那边没什么人进出,只有张二爷家的铺子就在隔壁,特别清楚。   这个老米啊,平时卖点不起眼的香烛纸钱什么的,看来利润厚得很啊。   米良继都懒得跟他说那房子不是自己的,是米正的。   反正他就算说了,外人也会觉得这房子就是他的。毕竟都是一条街上的人,也算是看着米正在老街上长大的。他们两个还真就比亲父子要亲。   “那你今天是来劫富济贫?”切,他有钱没钱的,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他有钱是自己挣的,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肉夹馍老板知道米良继住那边,不过没去看过,现在听张二爷这么说,看米良继的脸色也不跟着多说一句,别说是帮衬了,就是当个捧哏都欠缺。   开玩笑,他现在是租的米良继的铺子,和张二爷有什么关系?   再说能够把那么两间破店,开出一百万这种价格来,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   张二爷显然不愿意放弃,就跟米良继好说歹说,还主动降了五万,要作假95万卖给他。   米良继不为所动,连还价都懒得还:“你也别‘便宜卖’了,等翻番了之后再卖吧?这会儿降价,我都替你亏得慌。”   张二爷只能悻悻然去了。   米正等他们都走了,才把东西搬到屋里,看了看小仓库里的纸扎人,跟着做了个纸扎小人。   米良继看他不务正业,也不催促,看他做纸扎,还指导:“哟,你还带着化妆品啊?”   米正“嗯”了一声,给纸扎人的脸上画裸装:“这样显得更自然。”不会像普通纸人那样刷白,“服装的款式也得挑一挑。”   米良继都能做HELLOKITTY的粉钻纸扎车,完全能够接受新潮的纸扎小人,还给他选服装款式:“不要黑西装,穿着像做中介的,选这个,羊绒大衣,稳重。”   于是,当天傍晚,张二爷家的杂货铺门前就出现了一个身穿深灰色羊绒大衣的男人。   这时候张二爷的老伴儿去买菜了,铺子里就只有张二爷一个人,看到有客人进来,他也不奇怪,反正总有人因为临时缺点什么东西,进来买一个碗一个盆什么的。   “随便看,想买什么找不到问我。”   男人“嗯”了一声,在店铺里转了一圈,过了会儿问他:“老板,这家店的房子也是你的?”   张二爷的铺子门口就贴着出售的纸,倒是不意外男人这么问。   只是他贴出去有两礼拜了,问的人竟然只有一个米良继,这个男人是他看到的第二个,就很热情:“对。你是要买房?”   男人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我先看看。”   老店的灯光不是很亮堂,杂货铺里的东西又多,张二爷只觉得男人的表情有些呆板,也没多想,就从门口的收银台前走出来,热情地介绍:“我这个铺子可不光是这两间门脸,后头的院子更大,进货卸货都方便。阁楼很高,正经可以当一层楼使。你将来要是想住人也可以,想当仓库也可以。”   男人就认真跟着张二爷转了一圈,最后问价格:“老板打算卖多少钱?”   张二爷张口就想说一百万,但想了想还是先问了一下:“价格可以商量,你觉得大概多少钱合适?”   男人就定定地看了张二爷一眼:“老街头上转角的铺子是5000,里头一点的三四千,您这儿在尾巴上了,3000?这两间门脸是60平米,算下来18万。”   张二爷:“……可是我们老街马上就要统一改成旅游景点了。”   男人还是面无表情:“城里就这么点客流量。那些古镇一个个的都没什么生意。您考虑考虑。”说完,他就走了。嘴上说着让人考虑,这动作却格外利索,显然自己是完全不准备考虑的样子。   小纸扎人很快就自己钻到了老洋楼里。   米良继已经能够对这种很有行动力的小纸人保持镇定了:“你这是出去干嘛了?”   米正把小纸扎人带回工作室,对米良继说道:“我让‘人’看张二爷家铺子去了,给他开了18万哈哈哈。”   老头敢报100万的天价,他就敢报18万的地板价。   不管怎么说,18万肯定是低了。   他这么做,纯粹就是恶心一下张二爷。   第二天,张二爷又来找米良继唠嗑,又忍痛降了五万。   米良继压根不稀得搭理他,还损他:“你就把铺子留着呗,将来给你儿子,给你孙子。”   张二爷一听:“他们都在省城,回来干嘛?实话说了,我儿子让我们老夫妻去省城养老,这才要卖铺子。这样,你给我个实在价,把铺子买下来,我立马就走。”   米良继抬眼:“18万。” 第93章 买,不买?   小城老街这里的店铺价格就是这样。   之前小城的房子涨了一波, 也没带动周边店铺的价格。   住房的价格涨了也没用,除了一中附近这一片的学区房,房价还算□□, 周围的价格早就已经回落了。尤其是二手房, 出了也没人买。   张二爷想把店铺卖高价可以理解, 但是人家买了铺子要不自己经营, 要不就是出租。   他家的店铺不说年久失修, 也差不离。   开店的位置也不好, 如果有人租,租金给的不错,他早就租出去了。   可他们家的店铺的客流量怎么样, 他是最清楚的。   18万是实在价,而且就算18万,也不一定有人买。   可他之前一百万的价格都开出去了……   张二爷有点下不来台,米正倒是在老街上溜达起来, 第二天就联系了当初卖他们老洋楼的中介小哥。   中介小哥难得是个实诚人, 听说他想买老街上的店铺,就带他溜达:“有意向的不少。您也是老街上的人,我也不跟您说那些虚的。我这儿手头有几家,先带您看看。要是不中意的话, 我这边再联系人问问。”   其实他也不愿意跟顾客吹店铺生意怎么怎么好, 真要有那么好,为什么卖掉呢?   人家只是买店做生意, 不是没脑子。   米正就笑眯眯应了下来:“好。”   中介小哥带着米正从街头看到街尾, 然后张二爷就看着米正直接回了老洋楼, 等了半天,看米正重新出来, 从柜台那儿探出半个身子,问:“小正哥,这是要买店啊?”   米正笑眯眯地应了一声:“随便看看。”提了提手上的饭盒,“我给我大伯送饭去,不跟您聊了,再见。”   张二爷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路走远。   傍晚的时候,米正带着向宇寰走了一圈。   向宇寰对老房子的结构方面比较在行。老房子上了年头,总会经历各种改造,尤其是要增添原本没有的水电功能,有可能会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最好是买房之前就看好。   另外一些店铺原本的装修什么的,得先了解清楚。   老街的这些老铺面看着价格不贵,甚至能算得上很便宜,但真要在这儿做生意或者出租,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回本。   成本还得算上税收,以及翻修之类的费用。   米良继看着米正忙:“我也不一定要买,你别忙了。”   米正也没说一定要买:“反正随便看看嘛,就前后几步路,当遛弯了。”   米良继就没再劝他。看自家侄子为了他忙前忙后的,他这个大伯感到很熨帖。   谁说收养的就不如亲生的?   米正待他这个被收养的大伯,可比待他亲爸还要亲呢。   至于他又当爹又当兄长带大的弟弟米濉,过年撒出去了之后就重新变成了一个APP。   米正这几天也没有一直待在老街,但是每天傍晚都会在街上溜达两圈,去菜场买个菜,跟着中介看看房。他已经把目标从老街转移到了附近的街道。   姜稷白天上学,傍晚过来,也跟着一起看房,还经常牵着三只猫。这几天都成小城里的景点了。   小橘子不习惯被牵着,项圈一上身就趴在地上,被姜稷抓着放在大花背上:“让你爸爸背着你。”   小橘子在大花背上踩了踩奶,等大花走了两步之后,胆子就大了,把爪子摁在大花脑袋上,还要去拍打大花的耳朵。   大花烦得,把耳朵变成飞机耳,尾巴不耐烦地来回甩,走得倒是很稳。   久久就很稳重,头一回来,闻得到大花留下的味道,这是大花的地盘,当然也会是它的江山。   张二爷看着米正先是看了一波房子,很快就变成遛猫了,像是不在意房子的事情了,就有些着急:“小正哥啊,你大伯不买铺子了?”   米正就笑笑:“没看到合适的就先不买了。”   张二爷对他招了招手。   米正就把牵引绳交给姜稷,自己走到杂货铺前面:“二爷爷,您找我有事?”   张二爷就趴在柜台上跟他小声说:“你给二爷爷透个底,你大伯是真心想买,还是不想买?他要是想买,价钱可以商量。”   “其实就随便看看。您也知道我现在主要住省城,更想我大伯去省城开店。那里也有朋友。”丧葬一条街那儿可都是他大伯的熟人。   张二爷真没想到米正会这么说,但是看他天天跑东跑西地看房子,觉得这就是个托词:“省城是不错。但是房租不便宜,也没什么老顾客,咱们一点小本生意,什么时候能回本呢?”   “赚不赚钱的是其次。主要是我大伯的岁数已经需要考虑看病了,省城的医疗条件好一点。”   米正这么一说,张二爷就没了说词,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我儿子也是这么说的。这不,才要把这里的铺子卖掉。不然我跟你二奶奶在这里都好几十年了,感情那么深,可舍不得卖掉。”   米正听他说着说着,又把话题绕了回来,就当没听懂:“那就留着呗。二爷爷和二奶奶身体都好着呢,再开个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这下,不等张二爷说什么,他就对着他摆摆手,“二爷爷,我先遛猫去了,一会儿还要回村里呢。”   姜稷已经在边上等了一会儿。   张二爷想叫住米正,但一看姜稷,就什么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姜稷看到米正过来,就分了一根绳子给他:“他们隔壁那家位置更好,我让老刘找了房东,应该快有消息了。”   老洋楼和老街隔了一条小巷。   但是老洋楼占地广阔,当然不可能就正对着张二爷家的那两间门脸。硬要算围墙的话,得和十来间店铺相邻。   能够买张二爷那家街尾的店铺当然很好,这样他们门前的空地就可以连成片,到时候干什么都方便敞亮。   但其实他们也没什么需要那么大场地的事情,所以并不迫切一定要买,而且非得要买张二爷家的铺子。   姜稷指的店铺是张二爷家的隔壁,同样是两间门脸,和张二爷家的铺子一样大小。   只不过店主已经十来年没露过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还是早就已经忘记老家还有这么两个店面。   老铺子没经过水电改装,后院就很整齐,里头还有一棵老石榴树。   米正想到,就对姜稷指了指:“我小时候还翻墙去偷石榴呢。以前这里后院大都种了一两棵果树,枣子、柿子、苹果树什么的。果子熟了,就各家送一点。小时候还奇怪,为什么每次给这家送的没有人吃。”   姜稷:“原来你不是就给我一个人送水果吃。”   他一个老祖宗,被小崽子一个西瓜骗下山。   米正这会儿是一点都不怕他,看他故意拉长的脸,哈哈哈笑个不停:“我给你送的还没给黑哥的多。走,我们去水果店买个西瓜,一半给你,一半给黑哥。”   姜稷就只能被米正拉着跑,去水果店果然买了西瓜,四个一箱,直接买了一车,故意道:“你和你黑哥一人一半,我一个人吃一个。”   剩下的,家里人多,狗子多。   哦,再给猫买点玉米。   他们晚上和米良继吃过晚饭,就回去米家庄了。   原本开电三轮半小时的路,正经开车只用十分钟。   米正倒是想不正经开车……他的意思是开鬼车,但姜先生非得让他自己开车,然后他就用了五十分钟才开到家。   3月天硬是出了一身汗,到家赶紧去洗澡。   姜稷就和大黑一人一半吃西瓜。   李叔把煮玉米穿在一根筷子上,架起来,让大花一家三口自己啃玉米吃。   大黑很快就把西瓜吃剩下西瓜皮,走到姜稷面前,抬了抬爪子示意了一下。   姜稷就去拧了一条热毛巾给它擦嘴。   大黑满意了,走出去对着外面嚎了一声:“汪呜~”   “嗷呜~”   “汪汪汪!”   村里一呼百应,很快就纠集了狗队,开始全村巡逻起来。   只凭着这一点,全村人都喜欢大黑。   有大黑率领的这群狗,别的村子都不敢到他们村来搞破坏。   猫猫吃饭慢,尤其是小橘子头一回吃玉米,一边细嚼慢咽,一边又恶形恶状。   姜稷不敢给它多吃,看它啃完了自己的一小段,就给它洗脸……嗯,猫太小,直接擦了全身,然后被大花和久久舔了一遍。   然后小橘子就在姜稷脚边绕圈圈,让它带着自己去巡视江山。   “你又走不动……好吧,只能溜达一小会儿。”   米正洗完澡出来,没看到姜稷,就问李叔:“我哥呢?”   李叔指了指外面:“被小橘子缠着遛弯去了。西瓜和玉米都喂过了。”   米正就自己切了半个西瓜吃,顺便看了看玉米:“明天早上给我蒸两根玉米当早饭吧。”   李叔也在啃玉米,随口说道:“玉米挺甜的,要不明天早上给你打玉米汁,你带着喝。”   “好啊。”   李叔看着米正恢复了,也不用他催,就自觉去书房学习了,就跟过去看看有什么能够学一学的。   他也只敢在姜稷不在的时候,蹭一点知识。虽然他不是人……不是个活人,学不了米正学的那些东西,但是知道一些相关知识也是很好的,再说还能蹭到米正第一手的学习资料,像是法器之类的。   米正的练习作品,或多或少存在一些问题,但是他一点都不嫌弃~血赚!   很普通的一天,结果凌晨的时候米正被狗叫声给吵醒了。   他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的:“村里进贼了?!”   姜稷被他唬得一跳,跟着他起床:“幸亏老宅这里的床顶板高,不然你这一下不得撞脑袋?”   米正拿了床头柜上的衣服穿好:“就这儿是拔步床,别的地方顶多就撞个蚊帐。”现在刚开春,蚊帐都没有。   姜稷看他收拾好了,就拉着他出门:“有人进了果园,被狗逮住了。”他能够看到全村,“这会儿果园里连片叶子都没有,他们进果园干嘛?”   米正出门站在二楼房间的走廊上,就看到村子的方向已经一片灯光,显然村里人都已经醒了:“果园里最值钱的不是果子,是果树。大部分果树,三年才刚开始挂果,六年才进入丰果期,结不了几年,又进入衰退期,得换新苗。果树很值钱的。”   果园投入的成本很大。万一有什么自然灾害,抗风险能力又很小。   米家老宅距离村子远,哪怕米正速度够快,等他们到的时候,几个外村人已经被逮住了。   村里人一个个脸色都极其难看,几个外村人被狗群围着,大气不敢出。   米正看着这么围着也不是个事儿,这会儿晚上还是挺冷的:“先去村委办公室吧。报警了吗?”   “别、别报警……”   狗群对他们呲了呲牙。   村长家的果园面积是最大的,也是被瞄准的目标。   哪怕狗群发现及时,也有不少树苗被挖了起来。   要不是他还记得自己是村长,这会儿就把几个外村人打一顿。   他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走,去村委办公室。”   他也不用让人捆上,反正被那么多狗围着,也不敢跑。   膘肥体壮油光水滑的狗子,一条条都在70斤左右,露出来的牙齿,喷出来的白烟,像是一群饿狼。   别说是逃跑了,就是走路都腿软啊。   全村人很快就到了村委办公室,然后被李叔带着人捆了起来,手法专业,保证让他们挣脱不开。   村长:“姓名、年龄、地址,为什么要偷我们村的果树?什么时候盯上的?除了偷果树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目的?”   米正看村长开始审讯,就让李叔带着家里的保安鬼们留在这里帮衬,招呼了一声:“我先带它们去吃点夜宵。”   村长摆了摆手,示意他自便。   村里的狗子们这次立了大功,得多吃两顿肉。   看到在门口排排坐的狗子们走了,几个小偷感觉压力小了很多,脖子也能挺起来了:“你又不是警察,我们凭什么告诉你?”   村长看着这几个年纪最多不超过四十岁的男人,把水笔一丢:“嘿!行,那就等警察来了再说。”   姜稷走进来,对着几个小偷拍了张照片。   几个小偷当然不愿意拍照,但不管他们心里面怎么想,他们的脑袋就像是被一双手硬生生抬起来摆正,对着镜头拍出一张“证件照”。   过了不到五分钟,姜稷就把他们的身份信息发给村长。   米家庄位置偏,又过了一会儿警察才赶过来,并没有马上把小偷带走,而是先调查了一番偷盗现场。   村长和村支书跟在附近,看警察在黑灯瞎火的环境下,找出几个肉包子,又对现场进行了各种拍照记录。   肉包子伪装得很粗糙,就是摆开里面塞了药片。   药片不用化验,就知道是对狗有毒的。   “奇怪。”警察问村长,“你们村子里的狗都没吃这个?”   村长嘿嘿一笑:“没。它们看不上这个。”又冷又硬的馒头,怎么能跟米正亲手制作的狗饭比?   警察笑了笑:“那你们家狗都喂得挺好的。听说这次还是你们家狗抓到的小偷?”   “对,是全村的狗一起抓的。监控里拍得清楚。”果园面积这么大,他当然要上高科技手段。   虽然这次要不是狗群,就算监控拍到了,损失也会很惨重,但证据毕竟是证据。   警察们对全村的狗子非常感兴趣,尤其对领头的大黑,特意去米正家见了见大黑。   米正在给大黑做艾灸,把警察们给羡慕坏了:“这狗可真享受。”   “我们家黑哥岁数大了,有点吃不消,得注重保养。”   警察们也带了警犬,受到邀请进屋,看到躺在宠物床上的大黑坐得端端正正,像个小弟。   双方简单交流了一下,米正还被邀请去警察局和警犬基地做客。   米正第二天就去了,和村长、村支书一起去的。   村长头一回坐豪车,刚开始很兴奋,但等到下车的时候已经开始对米正骂骂咧咧:“你不是拿驾照已经一年多了吗?驾校里随便抓一个也比你开得顺溜。小姑娘都比你敢开。前面什么都没有,你就不能踩一下油门吗?”   米正脚步带飘:“说来你可能不信,路上我看到一个船队……”见鬼就算了,头一回看到还有鬼船,还那么多。   村长懒得说他:“回去我来开。”村里果园里一堆事情呢,要是被米正这么磨叽下去,一天下来也别干活了。   村支书跟着下车。他是考的公务员,平时在村里的存在感比较弱,不像村里人都能扯上点恩怨情仇,说什么都笑呵呵的:“那小正哥先去玩儿,咱们忙完了再来找你。”   “好。”米正就带着大黑,溜达去找警犬玩了。   他要和人交流一下狗饭,宠物按摩和保养方面的技术。   昨天的事情特别清楚,过程很顺利,不到一个小时就办完了。   回去的路上,村长跟米正说了点情况:“昨天那几个小偷,是松城边上一个村里的。他们也是种果园的,不过是新手,买的果苗被坑了。他们贪便宜,买的小苗,种了三四年才刚挂果。买的苹果,结的海棠果。他们找不到卖家,就来别的村子的果园偷苗。”   村长说得都无奈了:“估计赔偿是要不到了,还好我们村的损失不大。昨天拔起来的树全都种回去了,肯定会伤一点,还好数量不多。”   村支书说道:“他们倒是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没偷松城附近的果园。”   米正想不明白:“松城的苗木市场不是很严格吗?也有假苗卖?”   他去过不少次了,每次买到的苗都很好,虽然品种那么那么花里胡哨。   “他们就是贪便宜,从网上买的小苗。结果苗的钱也花了,人工也花了,肥料也花了,时间精力都花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村支书摇摇头,“现在牵连出更重要的案子了。骗农民假种苗是要严查的。”   “嗯。”   村支书的年纪其实不大,看米正明明已经高中毕业两年了,瞧着还是乖乖巧巧的少年模样,就觉得完全符合心目中一切关于弟弟的幻想:“你要不要做个自媒体?咱们村现在很多人做自媒体。”   “啊?”米正直接拒绝,“我就不了。我做自媒体拍什么?”总不能天天拍鬼车接送上下学吧?   村支书提议:“你可以拍做狗饭猫饭啊,拍你家黑哥带着村里的狗子巡逻啊,给咱们村子宣传宣传,现在城里不都流行采摘嘛。等到村里的果园熟了,可以让城里人直接上门采摘,宰……直接卖掉,还节约了物流和中间商。”   米正:我听到你想说宰客了。   村支书:我是正直的干部,从来没想着宰客,是你听错了。   米正十动然据:“我忙。”   他们属于和永镇管辖,办完事情之后,就回到村子里继续忙活。   米正就还是胆战心惊地开着车去城里,帮米良继看店。   昨天米良继接了个大活,店铺里施展不开,得在老洋楼的工作室里整。   这会儿已经耽搁了有一回儿了。米良继看到米正,就往老洋楼走,还交代:“你今天晚上就住这儿,帮忙干活。”   米正当然说好,也不觉得晚上扎纸人会渗人。   张二爷倒是又溜达了过来,没看到米良继就问:“你大伯呢?”   米正说道:“回工作室去了,有个单子要得比较急。”   这就是香烛铺不可取代的原因。香烛什么的,其实很多店铺都可以卖,但大家都到米良继这里来买,除了习惯之外,还有米良继的这份纸扎的手艺。   要是提前打好招呼,米良继这里可以把祭祀、丧葬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保管是性价比都非常合适的。   张二爷卖房的心更着急,但他又说不出18万卖了的话,就跺跺脚走了,临走还不忘记交代米正:“那你别忘了让你大伯好好考虑我那个铺子。”   “好。”米正随口答应下来,然后问一个男人,“先生你要买香烛吗?”   张二爷看着空荡荡的店铺门口。   今天天气不好,上午是阴天,这会儿飘起了小雨,感觉十分阴冷。   米正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说道:“问路啊?哦,89号,那不就是二爷爷您家隔壁?” 第94章 竞争者   时间拖得越长, 张二爷就越来越后悔自己一口价开了一百万。   他要是刚开始直接说三十万,那估计现在也不会下不来台。   但现在什么情况?   米正这小年轻是在吓唬他?   “小正啊,你在跟谁说话呢?”   米正就问面前的男人:“大叔,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说道:“我叫许陶。”   男人说话的时候, 张二爷倒是看清楚了香烛铺的店门口有个人, 左右看了看, 觉得奇怪。那么大个人, 刚才怎么没见着?   不过由于香烛铺是两个门脸开了三家店, 门口的结构有点奇怪,张二爷还以为刚才是被什么挡掉了,加上自己老眼昏花才没看见, 嘀咕:“白出了一声冷汗。”   许陶这名字他也没听过,倒是隐约记得隔壁店主确实姓许。   米正看一动不动的张二爷,想想现在也没什么客人,就跟两边的老板打了声招呼, 对许陶说道:“我带您过去吧。不过89号已经十几年没见人了, 您是来找人还是干嘛?”   许陶就跟着米正走,面带温和地笑容:“我是这边的老房主,听说有人要买房,回来看看。”   张二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在米正身后, 看着前面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   米正这孩子也算是他从小看到大, 知道他没这么多心眼,更没什么演技, 不然肯定得怀疑米正是借着一百万的由头来吓唬他这个老头子呢。这个许陶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托儿。   隔壁店瞧着是还行, 那也只是瞧着。   十几年没人住的地方, 能不塌就已经不错了。   不像他家的店买下来,不用拾掇就能用。隔壁的那两间店铺, 翻修一下怕不是得再来一个18万。   他就说,他应该开价30万,这样老米肯定就买了。   米正把许陶带到89号门口,许陶也没进去,就站在门口看了看,样子有些怀念,没过多久就走了。   米正也没当一回事。   过了两天,姜稷带着89号的房主许凝来了,是个高高瘦瘦的姑娘,特意从江城赶来的:“我爸走得急,没来得及交代。你们这边要是不说,我还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两间铺子。”   米正很好奇:“怎么会不知道呢?”   许凝就说道:“我爸说是老家玥城的,但已经是在江城长大的了。我就记得小时候跟我爸妈来过一次。那会儿记忆不深。”   估计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爸买了这两间店铺。   她妈应该知道这事情,不过她爸妈早就离婚了。   这铺子从买来就一直空关到现在。   小城的商业就这样,让许凝把这两间铺子留在手里租出去也麻烦,更别说让她自己过来经营店铺。   价钱早就谈妥,许凝在店铺前后转了一圈,拍了一段视频几张照片就算完了。   她这次过来带了所有证件,很快就去把手续办齐了。   张二爷在一旁听得着急跺脚,却不好敲边鼓让许凝涨价。   等他想和许凝私下接触,人家早就已经回了江城。   米正看着问到自己跟前的张二爷:“她要上班的啊,请两天假已经很难了。”刚大学毕业的姑娘,又不是他爸那样的老油条。他爸请个年假,都要被老板电话追到家里加班。   张二爷就问:“那你们买那铺子,花了多少钱?”   这倒是可以说:“15万。”   “啊?连18万都没有?”你们这是在坑人家姑娘吧?   后一句张二爷没说出口,但眼神中就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米正。   米正有点心累,想想就顺着张二爷的思路说:“他们家的房子毕竟年久失修,可不能跟一般的铺子比,翻修什么的,肯定得多花点钱。算下来房价就便宜了。”   张二爷本来也是这个思路,很容易就把他说服了。   可是米正这么一说,不就是他家的房子真的就只值18万?   他甘心18万就把店铺卖了吗?   那肯定不行。   米正看张二爷悻悻然走了,也不吱声,继续给他的小纸人化妆。   等到了傍晚关店,他就带着早上从家里拿来的铁锹和麻绳,去89号的后院,把那棵石榴树给起了出来。   张二爷老夫妻平时就住在阁楼,听到动静还以为是来了贼,吓了一跳,拿手电筒往楼下一照,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在那儿忙,喝了一声:“谁!”   米正仰头:“是我,小正啊,二爷爷。”   张二爷就趴在阁楼窗口问他:“你这是干嘛呢?黑灯瞎火的。”   米正比划了一下石榴树:“这棵石榴树是原来的房东种的,说要带回去留个念想。我给她挖了寄过去。”   “哦。”张二爷就在窗口趴着看了全程,一直看到真有一个快递小哥上门取件,把修剪好的石榴树打包好了带走,才回到屋里,“树也能发快递啊。”   过了一会儿,他吃完晚饭,回到阁楼的时候,看着窗户外面,那石榴树的位置似乎还有一棵树,仔细一看,那不是个人嘛?   他还想米正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眼神一错,人影没了。   他就觉得心慌。   张二爷都看到的人,米正当然也看到了。   他是挖石榴树的时候看到许陶,才意识到许陶是个鬼。   许陶的鬼魂附身在石榴树上,对着米正笑:“我走了,就剩下一个女儿,不看着不放心。”   米正就担心石榴树死了,在包裹的根系里埋了一张聚灵符。这样石榴树和许陶都能好受一些。   米正把89号买下来之后,也没装修什么的,老街的整体改建开始了,道路会修整,店铺外观会进行统一装修,水电也会进行整改。   一些年久失修的老店,就趁机干脆把店铺一起重新装修了。   米良继也是一样的想法:“原先香烛铺的门脸给奶茶店。他们想卖点甜品,也可以在店铺里加两张桌子。把香烛铺搬到89号。”   米正身边带着向宇寰。   向宇寰终于摆脱了墓改婚房的无尽图纸,整个鬼都带着一种解脱的春风:“您看看您有什么具体需求,我给您先画个草图。”   米良继就说:“得有个做纸扎的工作间,店里面以后再放一些丧葬用品……”   米良继的话说完,向宇寰就把简单的草图画了出来,然后又在布局上进行了一番修改。   米良继看着这专业水平,直接就当起了甩手掌柜,一拍米正的肩膀:“那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你了。我跟你官叔叔他们约好了,要出去旅游。”   以前他要顾着米正,旅游都挑着孩子的寒暑假,现在不用了。   这会儿他们这里地上刚刚冒青,南方的花都已经开了,去看看正好。   米正已经是个大人了,可以交给他办事了。   姜稷这天回家的时候,就看到米正带着几个纸人在收拾铺子。   他的纸人多,还能变大变小,帮忙搬东西都不需要他动手。   “这是怎么了?”   后院里放着米正重出江湖的电三轮,上头很快堆了一车东西,然后轿夫鬼就风风火火把东西装回了老洋楼。   米正就说了装修的事情:“先把店里的东西都带回去。”   奶茶店和肉夹馍店的老板也想帮忙,不过傍晚是生意忙的时候,空不出手,给他们塞了点东西。   等米正把铺子清空之后,就说道:“大伯说把铺子空出来,以后阁楼什么的也给两家用。房租象征性涨了一百。”   都是租了很多年的老租客了,米良继本来也不差这点钱,根本没在意。   姜稷看着全都塞进地下室的东西,问:“装修得要一段时间吧?那接下来店不开了?你大伯呢?”   “大伯旅游去了。伍阿姨和官叔叔都一起走了,我接下来只能在家自学。”米正刚喝了一口水,就听见老街这边的群里有通知,给姜稷看,“我去一趟居委。”   “我跟你一起去。”姜稷带着他直接从后门走,这里距离居委更近一点。   “整修大概要两个月,主要是路面整修比较麻烦,好像是说要把下面的管道重新排一下。这段时间我们老街这里的店就去居委给安排的地方摆摊。居委应该是通知我们去认地方。”   本来这种事情应该更早通知的,但是整体比较急,也没什么人不配合,从知道消息,到真正施工,前后半个月都不到。   米正没说错,居委给安排的地方距离老街也很近,是原本附近的一个老菜场。   只是后来城里人多了,老菜场的设施比较老旧,就重新盖了新菜场。玥城的用地也不紧张,这里就空了下来。   米正还有些印象,小时候在这里买过东西。   老菜场进行了一番简单的装修,看起来倒是明亮宽敞。   老街上一些人,已经开始把东西搬过来。   米正一看就呲牙:“早说啊,我都搬完了,还得再重新搬一回。”别看香烛铺里许多纸扎,没什么分量。但是在变成纸扎之前,这些可都是纸啊。纸很沉的好不好!   姜稷轻笑了一声,拉着他去居委摆的小桌子那儿领号牌:“走了。”   整条老街一共一百个门牌,居委已经把老菜场划分了一百个摊位,这会儿按照门牌号给各个店铺发号牌。领了牌子之后,到时候就去对应的摊位上摆放自家的东西。   米正就去领了四个牌子:“53、55、89、91号。”53和55号是米良继的两个门脸的门牌号;89和91号是新买的那两个门脸的。   老菜场的摊位就是那种用砖头砌起来,外头抹了一层水泥,板板正正的几排,并没有独立的店铺。   防盗问题居委考虑到了,里外装了好几个摄像头,还有24小时安保,隔壁就是派出所。   香烛铺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米正不打算把所有东西都搬过来,反正他的东西都放在老洋楼里,距离老菜场不远,要是有大批量的货,就干脆去老洋楼那边拉,要是临时需要,就让管阿姨到时候送过来。   姜稷看他都打算好了,就没再问。   米正回去把号牌给了奶茶店和肉夹馍店的老板,说了一句:“你们的东西要是不够地方,就放在91号那儿。”香烛铺有一个摊位的地方就够了。   两个老板知道他好说话,道了谢,也没推辞。   他们做餐饮的,还有各种设备,不像香烛铺只是把货物换个地方。   米正第二天一早,就拉了一辆小平板车,装了一点常用的香烛之类的东西,溜达去了老菜场,然后发现自己家铺子已经堆满了香烛,还有个大叔在忙活。   他向来早起,这会儿老菜场里还没几个人。   来早的人也是在忙自己的摊子。   原本老街上做什么生意的都有,但是有各自的店铺,影响不大。但是现在大家的摊位都连成一片,卖服装的和卖炸鸡的要是在隔壁,那就不太好了。   昨天太晚了,有人今天就在商量着换位置,还有没法换的,就琢磨着给自家铺子改个简单装修什么的。   米正再三确定自己的位置,再看着陌生的大叔,想到最近老街上有几家店铺换了店主,还以为是人家认错了位置,倒也没带上同行是冤家的小情绪:“大叔,你是几号?摆错位置了,这里是我的摊位。”   大叔一听,赶紧站直了,看到米正,视线又落到他拉着的一车香烛上,一张黝黑的脸上是装出来的老实和演出来的诚恳:“我知道我知道。我叫高志文,这不正想找你商量呢。我是23号的,刚买下来的铺子,也没你联系方式。我是想,能不能跟你换个位置?对面是我兄弟家,我想两家离得近一点,好照应。”又小声说道,“居委主任是我亲大伯,要是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   米正本来倒是不怎么介意跟人换摊位的,但是听着这个高志文的意思,总觉得自己被威胁了。   有兄弟怎么了?他还有小纸人呢。   谁还没个大伯了?   再说,这人上来直接把他摊位占了,而不是先商量好了之后,再搬地方,就很让人讨厌。   米正就拿出手机,不紧不慢地给高志文拍了个照片,再对着自己摊位拍了一段10秒钟的录像,直接发到这几天拉的老街群里,@居委主人:“这个人说是23号店主,是居委主任的侄子,要跟我换23号的铺子。”   他发的语音,高志文听得诚恳也挂不住了,作势要抢米正的手机:“你这小年轻,我跟你好好说话呢,你这是做什么?”   米正正经练武了一年多,肯定不能说什么武林高手,连小有所成都不敢说,但至少身手比一般人要灵活得多。高志文的动作对他完全没有用,直接一闪身就让开了:“我实话实说啊。”   他都没加油添醋。   什么年代了,还流行“我爸是李刚”呢?   高志文冷哼一声:“你一个小年轻做不了主,还是让你家大人来。我又不是强抢你摊位,只是更你换一换。你要是同意,大家都好看。”   “要是不同意,你还能拿我怎么样?”米正觉得这个人脑子里装的是稻草,看了看他山根处两道竖纹,“这是刚出来,和社会脱节了?”这么深的官非纹,不是进去过,就是马上要进去。   高志文顿时脸色一变,老实人的样子都没了,一张脸都变得凶恶起来:“知道我不好惹就赶紧滚。”   米正还真不怕活人:“你有什么不好惹的?”   高志文说着就要对米正动手:“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说着声音就大了起来,引来周围几个店主的注意。   老街上的几家老店,和米正都很熟悉,见状就赶紧跑过来要帮手:“你干嘛?这不是小正的摊子,你还想强抢?”   有人直接跑隔壁报警,一抬脚就带了警察过来。   “干嘛?还想打人?”   米正直接让开,没让高志文打到自己。   高志文看到警察,立刻怂了:“不是,这不是跟这小哥商量换摊位嘛。”   警察板着脸:“商量?这么商量的?当我们眼瞎?你,现在收拾好你的东西,跟我们去派出所一趟。”   高志文抖了抖脸皮,陪着笑:“这就不用了吧?”   警察很严厉:“我现在通知你,立刻跟我去派出所。”   高志文在三个小时后被放了回来,由于没有造成什么后果,只是被批评教育了一番,然后被警察压到米正跟前道歉。等米正走了,他看着米正的样子十分阴沉。   米正老神在在地坐在自己的摊位前,对他摆了摆手:“一把年纪了,别给家里招祸。刚才你居委主任的大伯都过来道歉了。”   人家居委主任一早起来看到群里的消息,差点魂都快飞了。   他这个大侄子不学好,关了几年刚放出来,想要找一份正经工作是难了,家里凑了点钱给他开个小店,没想到店还没开呢,就惹了麻烦。   本来以为有他盯着,不会有什么麻烦。没想到啊,第一天就这样,接下来是不是要把他的工作都给弄没了?   虽说他这把年纪当个主任,肯定不能再进一步,但再退一步的空间还是有很大的。   “呵呵,怎么会呢。我这不是在认真悔改嘛。”高志文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对着米正冷笑两声。   米正看他回到23号的摊位前开始忙碌,再看看就在23号边上的公共厕所,心想怪不得要换呢。   但是不换别家,就盯着他,不就是欺负他脸嫩?   看他好欺负?   高志文把摊位摆出来,米正瞅了两眼,发现倒不全是香烛,主要还是一些杂货。   张二爷倒是把同行是冤家摆在了脸上,一整天都在嘀咕。   他这会儿也不想卖房了:“等老街整修完了再看看。”反正18万是肯定不能接受的。   “嗯,您就卖100万,少一分都不行。”米正随口应了一句,看到有顾客过来买蜡烛,就卖出去了两个清明祭扫的套装,另外还有两套纸扎礼盒。   现在是三月初,有人会提前准备祭扫用品。   张二爷看着米正收钱,也忘记了自己被怼,征求他同意后,拿了一套纸扎礼盒看:“哟,这是带佣人的大别墅啊。”   “嗯。”米正给他介绍,“配了一个管家、一个保姆、还有园丁和司机。以前烧的纸人太吓人了。”   张二爷仔细看了看纸扎小纸人:“这倒是,这个不吓人。”他岁数也大了,“我以后去了下面,也想要这样的下人来伺候。”   米正笑了笑不接话。   纸扎不比别的东西,送人不吉利,像是要咒老爷子死一样。也不好说,老爷子去了下面就没人伺候。   张二爷也反应过来,提起价格:“这一套得两百这么贵?”不就是几张纸嘛。   米正给他制作的一堆瓶瓶罐罐:“不贵的,都是我一个个手工做的。一天也做不了一套。”其实是他在网上定做的,肯定不是每一个都手工上色,买回来就折一折拼一拼而已。   真正大的出货量是在网上。   他甚至还整了几套外国版的,交给九师里另外一位做纸钱的卖国外。   张二爷其实看他已经折腾的一上午了,一个纸扎人都没做好,就觉得这两百不贵,想想小城里的消费水平:“估计买的人不多。”   “嗯。我知道的,就是做着练练手艺。”他纯手工做的是放在玄门的购物网站上的,价格不是两百,一套是两万。   大家看在他的符箓的份上,都规规矩矩做生意,没人坑他。   不然他这种小白,除非真的让外婆那边找个正经的职业经理人帮忙,早就被人坑得变成个打工仔,压根别想赚小钱钱。   他自己是不缺小钱钱,但是慈善基金会那边需要帮助的人真的非常非常多。   等忙过了清明这一阵,他打算去各地跑一趟,看看那些接受救助的人的现况,再看看有没有同样需要救助的人。   晚上7点,老菜场关门。   米正用塑料布把摊子罩住,想想把僵尸娃娃放在底下的隔板上作为防盗系统。   第二天早上再去的时候,高志文躺在89号的摊位前,两眼紧闭生死不知,手上还紧紧攥着僵尸娃娃。   张二爷一看,给整不会了:“他偷你一个布娃娃……打击报复?” 第95章 你家闹鬼   高志文当然不是偷一个布娃娃, 而是被布娃娃给揍了。   监控里清清楚楚地显示,凌晨2:35的时候,高志文从外面撬锁进来, 目标明确地直接到了89号摊位, 然后一伸手就抓了一个布娃娃出来, 可能是没料到布娃娃的分量太轻还是没用好力, 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北方的三月天, 晚上是很冷的。   老菜场又没什么采暖, 像张二爷白天开着个小太阳,包括米正都是各种取暖神器用着。   高志文在地上躺了三四个小时,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发起了高烧, 还满口胡话:“有僵尸!”   “僵尸要咬我!”   “我要被僵尸打死了!”   送他去医院的人不少,听着直摇头:“这都烧糊涂了。”   米正在清点自己的损失:“还好,就塑料布脏了点。我一会儿擦擦就好了。”   老菜场的保存条件肯定没有店铺里好,香烛铺卖的东西都不耐潮, 全都用塑料布和塑料密封盒仔细放好。   其他事不关己的人在边上围观僵尸娃娃, 怎么看都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手工娃娃,顶多就是做工精细了一点,但再怎么精细,那不也是个布娃娃吗?   “估计是想偷别的东西。”   “能偷什么?现在又没什么现金营业额。”   “有也当天带回去了, 还放这儿啊?”   “嘿, 偷不了现金偷纸钱呗。”   其他人听得乐呵呵地接着损:“偷回去提前给自己烧也没用啊。”   米正当没听见,中午回去后, 给衣服有点脏的僵尸娃娃拿了一身新衣服换——白色卫衣, 深色牛仔裤。   隔壁的张二爷一看, 就夸赞:“这小娃娃衣服还挺多。”   米正把僵尸娃娃原本工装兜兜里的零碎拿出来,放进小背包里:“嗯, 随便做着玩。”   对面铺子和高志文长得有几分相像的男人回头一看,皮笑肉不笑,凑过来用一种谁都听得见的‘小声’说道:“听说你是同性恋?怪不得喜欢玩布娃娃,娘娘腔。”   米正懒得跟这种人生气:“不会说话就闭上嘴,没人当你是哑巴。你兄弟去医院了,有空怎么不去关心关心自己人?”   高志强脸皮抽了抽,想想自己还在医院里的兄弟,到底没当场和米正撕起来,冷哼一声回过头去经营自己的摊位。   米正看到他的摊位前摆放了各种男装,也有一些原本放在高志文摊位上的香烛之类的东西,没吭声。   现在是三月初,不过有些人已经开始准备起了清明的祭祀。   逛街的时候看到东西,会顺手买。   高志强那边的香烛就卖得飞快。   米正这儿的香烛几乎卖不动,一个老顾客过来,说:“小老板,你家的香烛怎么那么贵?”   米正一直在做纸扎小人,没注意高志强那边,下意识说道:“不贵啊,一直都是这个价,都三四年没变过了。”   老顾客指了指高志强的摊位:“他那儿的价格只有你这儿的一半,瞧着也差不多。”   米正“哦”了一声,看高志强回了他一个得意的笑脸,明白了,对老顾客说道:“我的成本压不到那么低,要不你还是去他那边买吧。”   老顾客就去高志强那儿买了十块钱的香烛,回头在米正这儿买了四百块的祭祀套装:“还是小老板这儿花样多。我家老爷子老太太在下面,保管每年都被人羡慕。”   高志强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   米正送走了老顾客。   过了一会儿,有人慕名来找过来买香。   高志强热情招呼:“我这儿有香,物廉价美!”   顾客就过去看了一眼:“就这几种?没有手工香?”   同伴已经拉了拉他的袖子:“这种不对。”   米正就招呼:“是茶室那边的?你们要的香在这儿。”   “对。”然后看到他拿出来的香烛,就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米正把准备好的样品拿出来点了给他们试闻:“条件简陋,两位将就一下。”   “没关系的。”两人很快就挑选好了香型。   过了一会儿,华姨风风火火地进来,找到米正:“小正哥,快给我拿些货,急用。”   米正就把摊位让张二爷帮忙看一下,抬脚跟华姨出去:“要多少?”数量大的货都放在老洋楼那边,得过去拿。   过了大概二十来分钟,米正又回到摊位前。   他自己不觉得什么,高志强的脸色已经变得无比难看。有几个想过来买东西的,看到他的脸也不敢上前买。   晚上收摊,高志强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米正的摊子,收拾了自己的摊位,回去直接到了他那个当居委主任的大伯家。   他的爷爷和高志文的爷爷是亲兄弟。   居委主任这两天为了高志文的事情忙得天昏地暗,回到家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看到高志强进来,差点两眼一黑:“吃饭了没?没吃饭,一会儿一起随便吃点儿。”   高志强手上拿着两个打包盒和一兜水果,提去了厨房:“就是来找大伯吃饭的呢。”   居委主任摆摆手:“说吧,什么事?”   高志强就问:“大伯,那个米正是什么来路?很厉害吗?”   居委主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厉害怎么样?不厉害又怎么样?你啊,志文没出息,你别跟着一起瞎胡闹。”   高志强不死心,继续追问:“怎么就是瞎胡闹呢?我瞧着米正年纪不大,生意倒是很会做。卖香烛,挣钱好像还不少。我今天一下午就见他卖了得有几千块的货。”   居委主任心里面吃惊,面上一点不显:“人家开门做生意,肯定是赚一点的。这会儿不是快清明了?你也进一点卖。香烛铺嘛,一年赚钱的就这么几天。”   高志强就和居委主任嘀咕:“我看他不止卖那种烧给死人用的香烛,还卖自制的,这种算是三无产品吧?”   居委主任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你别动歪心思!”等吃过饭,他送高志强出门,“米家做香烛这一行已经好几十年了。干这一行的,多少有点邪门。你一会儿去医院看看志文。”   高志强惊讶:“志文还在医院?”   居委主任点点头:“烧稍微褪了点,不过人还在说胡话。这事情有点邪门……”   高志强今早到老菜场的时候,高志文已经被送走了,后来听人说高志文是去米正摊位偷布娃娃摔倒什么的,只觉得流言离谱没往心里去。   他倒是和高志文没多少兄弟情。   两个人不是亲兄弟,不是一个爹,甚至都不是同一个爷爷。   加上高志文坐牢进去蹲了好几年,本来就不太熟悉的关系就更加疏远了。   只是既然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又在同一条街上做生意,肯定能相互帮衬着点。   离开堂伯家,他就去了医院。   高志文果然还待在病房里。   他看着还剩下大半瓶的水,把水果放在他的床头:“饭吃了没?”   高志文的脸色有一种不健康的红,显然高烧还没完全退:“吃过了。大伯下班的时候给我带来的。”   “嗯。”高志强看病房里没别人,就问,“你怎么回事?人家都说你半夜去偷人家的布娃娃。”   高志文一听,顿时脸色一白,整个人抖得上下牙齿打颤:“什么布娃娃……那是个僵尸!”   高志强深吸一口气,这要不是自家兄弟,他就……   “你怎么知道那是个僵尸?”   高志文说道:“他自己说的。我说他是鬼,他说他不是鬼,是僵尸。”   高志强:“……你真没烧糊涂?”   高志文瑟瑟发抖:“我跟你开什么玩笑?你那儿有没有什么平安符……不对,认不认识什么靠谱的算命的?”   “咱们这儿最有名的,不就是妙华寺?要不你去那儿上柱香?”   高志文想了想觉得不太行:“我这病好了,得去蹲15天。”   高志强又想了想:“那就是和永镇上有个算命瞎子挺有名的,不过具体我也不知道,回去问问我妈,看能不能把人给你带过来看看。”   “多谢了,兄弟。”   高志强办事情果然靠谱,很快就给他把算命瞎子带来了医院。   算命瞎子给他算了算,就说:“你这是犯了小人啊。”   “是的是的!”高志文一听就觉得靠谱。他犯的小人的名字叫米正!   算命瞎子就说道:“这样,我回去给你办一场法事化解。你放宽心。”   “好。”高志文给算命瞎子扫了五千块钱,就送人家出了病房。   可能是有“高人”在,高志文感觉身体好多了,第二天就出了院,然后自觉去服拘役15天。   米正倒是清净了半个月。   米良继也回来了。   只不过清明进入了节气,香烛铺的生意高峰期来临。米正没空脱身,得帮着看店。尤其是现在只有一个摊位,他得来来回回帮忙进货出货搬货。虽然也没有从早忙到晚,但着实不清闲。   这几天一直下雨,米良继觉得东西放在老菜场里容易受潮,收摊之后还是把东西放在塑料箱里拉回老洋楼,情愿每天麻烦一点。   “你爸怎么说?什么时候回来?”   进入清明节气之后,对鬼很友好。平时白天不那么好用的鬼,也能出来溜达帮忙干点活。   米正其实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忙:“1号晚上的飞机,大概待两天。”   “明天不下雨,要不你先回去扫墓吧。我这儿让管阿姨过来帮帮忙。”   米正想想没反对,把平板车拉回老洋楼,在车库放好,脱掉雨衣挂起来:“春天草长得太快了。”   米良继看看空荡荡的车库,问:“姜先生还没回来?”   “他今天不回来了,有点事情。”有一条大鱼流窜到了热心市民的狩猎范围,不抓简直对不起赏金。   米正和米良继一起吃了饭,又整理了明天要带去摊位的东西,然后让轿夫鬼送回米家庄。   回家他也没时间上课,而是给大黑、大花、久久洗了澡。   三只毛绒绒下雨天也没忘记出门巡逻,一身毛湿了干,干了湿。   小橘子是最安分的,在家里当鸡毛掸子,也被用清洁湿巾擦了擦。   收拾完之后,姜稷像是掐着点发了视频通讯过来:“忙完了?”   米正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嗯。”   姜稷看着视频另外一端的人,刚洗完澡满身的水灵红润。   可爱,想……   小豌豆跑进来:“冷静!外面下冰雹了都!”   “咳!”姜稷尴尬地抹了抹红红的耳后根,抬手把小豌豆扔出房门,回头想跟米正说说话,却看到屏幕上一张黑漆漆的猫脸。   大花往米正的胸口一趴,夹子音:“喵~”   米正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大花!”   姜稷:“你跟大花一起睡?”他刚想说自己不回家,米正一个人睡会不会害怕,没想到……哼!   “不是啊。”米正一点没GET到姜稷的不爽,掀开被窝给他看左边的大黑,右边的久久,被子上的小橘子。   “行吧。你那早点睡。我明天晚上就回来了。”   “好,哥,晚安。”   “晚安。”   米正本来以为今天能一觉睡到自然醒,没想到被吵醒了。   迷迷糊糊接起电话,还以为刚睡下呢:“什么事?”   村长在电话那头的声音非常生气:“村里进贼了!你那儿注意着点。”   “贼还在村里?”米正一下就清醒了,赶紧起来。   “雨下得太大了,看不清,好像有人往你那边去了。你那边就你一户,注意着点安全。”   “好。”米正随便套了一件睡袍,踩着拖鞋下床,才发现床上只有小橘子睡得四仰八叉,大黑、久久和大花都不见了。   “李叔!村里进贼了,你帮忙看看。”这几天一直在下雨,城里感觉还好,村里的路简直泥泞不堪。   幸亏修好了水泥路,平时出入不影响。   受到影响的只有农田和果园。   这种天气,别说是人了,狗也不乐意出门。   本来以为贼也是不乐意的,但显然是料错了。   一个帮佣鬼脚不沾地地飞过来:“没事,贼已经抓起来了三个,剩下的李叔带着人去抓了。”   家里一窝鬼,没一个热心肠的。   让他们主动抓贼的原因,是有贼摸到了老宅里。   老宅远离村子,房子虽然很大,但整修得很好,一看就是有人居住的,并不会显得阴森。   老宅当然没什么专门关押人的地方,米正被带过来的时候,三个贼正坐在餐厅里。   米正看了看手机:“快3点了,你们怎么想的?这个时候不睡觉,跑村里来偷东西?偷什么?”   三个贼,瞧着岁数都不大,二十来岁。   他们也没被绑起来,也没被殴打,并排坐在一起,瑟瑟发抖。   听到米正开口,他们像是看到什么怪物一样,脸都发青了,有一个甚至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米正:“……问你们话呢!”   他略微提高的音量,把三个贼吓得差点从凳子上蹿起来。   终于有一个人大着胆子问:“你是人还是鬼?”   米正这回都懒得说话,学着姜稷的样子,冷冷看了他们一眼。   他脾气再好,也不是用在几个小偷身上,再说谁凌晨被吵醒能不生气?   罗伊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水果茶:“这三个人跑厨房里偷吃的来了,被我抓住了。”   “偷了什么吃?”要是乱翻厨房里的东西的话,罗伊怎么会这么平静?大鬼没脾气的吗?   罗伊难得脸上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你给大黑它们做的肉丸。”   米正忙起来的时候,不能每一顿都给猫狗做新鲜饭,像肉丸肉饼这种就是两三天做一次。   米正一言难尽。   三个贼倒像是反应了过来,哆哆嗦嗦地开始交代:“我们是来村里偷果树的。上次来没偷成,回去发现这一片的,还是你们村子的果树最好,就又过来了。”   他们也不想交代这么详细,但是被米正看着,就不知道为什么不敢说假话。   见米正不吭声,另一个贼说道:“我们看你家房子大,应该没那么多人,就想着找个角落躲一躲,等人少了再出去。”   农村的大房子很多。   许多大房子一年到头,大概就过年的时候会有人住几天,平时都没什么人。   老宅在他们看来是再理想不过的躲藏地,远离集中居住区域,房子又很大。哪怕里面住着几个人,这么大的房子一天也转不过来。只要他们小心一点,人家甚至不会发现屋里多了几个人。   没想到,他们刚从厨房随便拿了两袋肉丸就被发现了。   那绿油油蓝盈盈的鬼火,连成片地在他们身边飘,太可怕了。   好吧,绿油油的是狗和猫的眼睛,并不是鬼火。   米正就打电话给村长:“大伯,我这儿抓到了三个贼。”刚说完,他看到李叔进来,比了个手势,“剩下的也都抓住了。”   狗不乐意下雨天干活,鬼是不介意的。   村长很快就带着几个人过来了。   罗伊准备好了姜汤。   李叔让米正先去休息:“这里有我在,等天亮了把人交给警察就行。”   米正看看自己留在这儿确实没什么作用,就先去睡了。   大黑和大花它们没跟着去,对自己的地盘被外人入侵感到非常愤怒,对着几个贼转圈,给他们带来非常大的心理压力。   等天一亮,警察赶来,把几个贼带走。   他们走之前还对米正说道:“小哥儿,你有空给家里做个法事,你家闹鬼!”   米正:“……你们好好做人。”   雨下了一晚上,已经停了。   现在是他平时起床的时间,但是凌晨被吵醒了一次,这会儿就还很困。他犹豫着是不是去睡一个回笼觉,还是一会儿就上祖坟去扫墓,就见有一辆陌生车过来。   这条路就只有到他家,就很疑惑谁这么一大早来找他。   陌生的黑色轿车停在门口的空地上,过了一会儿才下来两个人,看到米正十分吃惊:“怎么是你?”   米正看着车上下来的高志文、高志强两人也很奇怪:“对啊,怎么是你们俩?”   高志文刚从里面出来,脸色有点白,人也瘦了一点,身上的凶悍气息减弱了一点。   他看着米正穿着一身睡衣拖鞋,显然是就住在后面这栋大宅子里的,脸色有点惊疑不定,突然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你傍了大师?”   他在坐牢的时候,就见过有大师骗钱骗色的,当时心想怎么会有人这么蠢,没想到刚出来就见了一个活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大师,竟然还骗男的。   嗯,这小白脸娘娘腔确实长得不错。   傍?大师?   米正没睡好的脑子过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高志文的意思,仔细想了想倒是不反驳:“你非得这么说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姜稷当然可以称得上大师。   他和姜稷也确实是那种关系。   他的本事也确实大部分是姜稷教的。   高志文没想到他竟然还承认了,顿时觉得这小白脸娘娘腔脸都不要了,可是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高志强比他兄弟冷静一点,问:“我们是来拜访米大师的,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米家庄的情况,在来之前他们已经做过一些了解。   米家庄确实都是姓米的,但是和别的村子不一样。米家庄这些姓米的老祖宗可不是一个,而是被人收养的。   他估计这个米正,就是其中之一。   他也了解过米正,说是从小就是他大伯带大的。   这样的身世,这样的长相,被村里的“大师”看上,倒也难怪。   兄弟俩嘴上不说,心里面已经想好了合理的设定,然后见米正神色怪异地看了他们一眼。   “你们找我什么事?”   高志文下意识说道:“不是找你,是找米大师,很灵的那个米大师。我被小人妨害,要找米大师化解。”   米正的神色更怪异:“哦,小人妨害啊……你身边没小人妨害,说话做事别冲动,脑子里过一遍就行。”   高志强大概看明白了:“你……您就是米大师?”   米正对着两人呲牙一笑:“怎么?不像吗?”   高志强:“……那你刚才说的傍大师?”   “傍大师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米正纠正他,突然看到姜稷过来,几步跑过去,扑住,“这就是我傍的大师。” 第96章 开解   高家两兄弟是老街上的新人。   高志强比高志文强点, 也只是刚和附近几家店铺的老板混了个脸熟,知道米正,还是因为米正这张脸长得太打眼。   至于米正是同性恋这事情, 还是听到隔壁女装店的服务员喜欢米正, 被店老板说了一句, 才知道的。   可谁也没想到, 米正的对象长这么……嘶, 吓人!   高志强对上姜稷扫过来的眼神, 顿时像个小鹌鹑一样,把脑袋垂得低低的,恨不得贴在胸口, 脑子里已经自动过了一遍之前招惹米正的事情。   高志文也强不到哪儿去,脑门上一头冷汗。   姜稷回抱了一下米正,再松开:“什么傍大师?”   高志强赶紧说道:“误会误会!我们是来找米大师的,没想到是米正小哥儿。”   米正看到姜稷回来了, 心情不错, 没计较,招呼他们进屋:“我先去收拾一下,你们在小客厅等我一会儿。”   他说的收拾,其实就是去吃个早饭。   李叔带着两人去小客厅, 有帮佣鬼给他们送了两杯茶过来。   兄弟俩看着空荡荡的小客厅, 再看着周围的一通摆设,喝了一口茶, 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腿, 慢慢站起来打量:“这……米家这么有钱?”   他们不知道红木的品种, 但是这里的一屋子摆设显然不便宜。   刚才他们经过的正堂里头的摆设,更是外行都能一眼看出来的昂贵。   “那他还天天窝在老街?”   “听说是帮他大伯看店的, 总不能卖香烛能赚到这么多。”香烛的利润其实一般,能赚钱的纸钱和其它丧葬用品。但是有米良继的纸扎在前,他们在网上找过货源,发现压根找不到。而且纸扎这种东西特别占地方,他们还是卖点不动脑子不动手的。   米正倒是没让他们等太久,他吃早饭很快,加上换一身衣服的时间就好了:“来,说说被小人妨害的事儿。”   高志文:“……我问的别的大师。”   “那你怎么不让他来帮你化解呢?”米正单纯好奇。   高志文看出米正没怼人的意思,就实话实说:“已经化解了两万了。”感觉没啥用。   他之前以为小人指的是米正,而米正依旧活蹦乱跳的。但是今天倒是看出来了,只要他不惹上门,米正压根懒得搭理他。   所以他最近的不顺利,肯定还有别的小人。   就是小人特别花钱。   米正仔细看了看他,确定他们身边没跟什么别的小人,又看了看他的面相,忍不住吐槽:“你可真有钱。小人不小人的不知道,不过你们身边没跟什么鬼。没什么好化解的,还是之前跟你说的,做事说话别冲动,脑子里先过一遍,待人和善一点,也可以做做善事。”   高志文问:“是找寺庙捐钱吗?”   米正:“……做善事!是让你做好人好事。也不用刻意,生活中见到有人需要帮助的,帮一把就行。”   高志文“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米正当他听懂了:“行了,没事就回去吧,别乱想。”   高志文就拿手机,问:“米大师,多少钱?是不是需要请点东西?”   米正倒也没不好意思收费:“你没什么事情,给个50就行。”   高志文和高志强都惊了:“这么便宜?”   “不便宜啊,都比医院挂号费贵了。”米正搞不懂他们的价值观,拿出自己的手机二维码让他扫了付钱。   高志文就把钱付了,想了想说道:“上次的事情……抢你摊位和去你摊位搞破坏的事情,是我不对,请您原谅。”   高志强也跟着说道:“我不应该嘴贱,还跟你打价格战。”   米正没往心里去,但人家知错是好事,就送他们出门,回头对屋里面招呼:“黑哥、大花、久久出去遛弯了!”   高家兄弟刚上车,就看到一只皮包骨的大黑狗,两只雄壮威武的大猫,身后还跟着一只小橘猫和一个布娃娃。   高志文倒抽一口冷气:“僵尸!”   高志强也看到了自己在跑的布娃娃:“卧槽!”   那跑动的姿势,绝对不是安装了动力系统什么的,那就是个缩小版的人在自然跑动的样子。   米正看两个人坐在车里不动,疑惑地看了一眼:“你们怎么了?今天不出摊吗?”   高志强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腿软,稍微缓缓。”   “哦。”米正没多问,就带着猫狗出去跑步了。   昨天晚上那么大的雨,山里面路不好走,他就直接往村里跑,准备顺便看看昨天晚上几个贼造成的损失。   高家兄弟缓了一会儿,开车出去,再看到米正的时候,他身后跟着二三十条狗子,又倒抽一口冷气,等出了米家庄好一段,都能看到玥城的时候,才小声说道:“怪不得大伯说他们家邪性。”   高志文想了想说道:“瞧着比那算命瞎子有本事,我还是听他的吧。”   算命瞎子那儿钱没少花,问题也没解决。   高志强“嗯”了一声:“咱们以后本本分分做生意,大家都在老街上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起码面上过得去。”   这话换在前一天说,高志文肯定还是七个不忿八个不服,但是现在就很服气:“你说得对,我都这个岁数了,不学那些小年轻。对了,你把我那儿的香烛都亏本卖了?”   高志强:“……我请你吃饭。”   “行。”   “你真的被僵尸打了?”   “嗯。”   “那你会变成僵尸吗?”   “不会!要不我还是去买点糯米?”   两兄弟心里面七上八下地回到城里,表面和平时一样在老菜场里摆摊,只是瞧着平静了很多,没前几天和米正相互别苗头的紧张感。   过了一会儿,米良继来了,身后还跟着姜稷。   高志强刚开始没注意,等姜稷说话才猛地转过头来,大惊失色:“你怎么在这儿?!”   姜稷手上动作不停,帮着把一样样货品在摊位上摆放整齐,随口反问:“我不能在这儿?”   高志强脸色青青白白:“不是。我们开车才刚回来,你怎么比我们还快?”   姜稷懒得搭理他,对米良继说道:“那我先去上课了,晚上再回来一起吃饭。中午李叔会过来送饭。”   米良继本来就没多少长辈的架子,对姜稷更是不会摆:“好,你去吧。”   高志强看姜稷出门,琢磨了一下,觉得可能是他们没注意。毕竟他们就在人家大门口看了人一眼,之后就没看到了。   但是出村的路就那么一条,他们怎么可能没见到的?   高志强跟米良继搭话,米良继倒也回了他几句:“早上找我们家小正去了?”   “是。”高志强的姿态摆得很低,“没想到小正哥年纪轻轻,已经是个大师了,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米良继笑了两声:“倒也不是小孩子瞎胡闹,小正比外头的江湖骗子要靠谱。”   高志强原先是在别的地方做男装生意,其实就是摆摊。如今年纪有些上来了,就干脆回到玥城开了个男装店,比摆摊风吹日晒的好一点。他本来就能说会道,等到下午收摊前,愣是从米良继那儿买了两张除秽符,又和高志文一起,帮着米良继收摊,送回老洋房。   高志文拿着一张除秽符:“就这么一张纸,卖800!”   高志强拉着他兄弟走远了一点才说道:“算命瞎子那儿花了两万,连张纸都没呢。我觉得小正哥比那算命瞎子靠谱,起码算命瞎子家没僵尸。”   “哥你说得对。”高志文把装符箓的荷包揣裤兜里,想想不安全,又把上面的绳子展开,挂脖子上。   兄弟俩走远了,米良继也把东西都放进了车库里。   米正和姜稷刚去买了菜回来,又一起进了厨房。   姜稷终于不满足于吃,琢磨着要自己动手做饭,米正就先教他一些家常菜。   米良继探头到厨房看了一眼,发现姜稷正拿着各种食材,一样样过称,张了张嘴还是闭上。   管阿姨在工作室里给僵尸娃娃做小裙子。   僵尸娃娃倒是不介意穿小裙子,但是想要口袋,给管阿姨比划:“嘶,嘶——”   米正手脚利索,还有姜稷帮忙,没一会儿就做好了晚饭,叫他们过来吃饭,又去叫老校长过来:“今天的瑶柱炖蛋是我哥做的。”   鸡蛋滑嫩,加上瑶柱的鲜,味道非常不错。   姜稷刚上手,也不会一下子就挑战高难度的菜。   米良继放下先前的忐忑,很舒坦地吃了一顿饭,才问米正:“昨天村里又遭贼了?还跑家里去了?”   “嗯。”米正看大花跑米良继身上想团着,又团不下,就招呼他们去沙发上坐,“嗯,还是上次松城那边的人,说是我们村的果树最好,看着下雨,特意过来偷的。”   下雨,狗就不太好用。   气味淡,各种痕迹也会冲走。   “什么人啊都是。有这精力看谁家的果树好,怎么买苗的时候不注意着点?”米良继刚在沙发上坐下,大花就跳到他身边,呼噜着一下一下在他腿上踩奶。   久久看了看,没跟着,而是带着小橘子到外面院子里去巡逻了。   米正多看了久久两眼:“久久是不是瘦了?”   姜稷跟着看了一眼:“好像是瘦了点。”他说着比划了一个手势,“刚来家里的时候圆滚滚一只,现在有点腰身了。”   米良继轻轻拍了拍躺平的大花:“有可能是肌肉呢?天天跟着大黑跑山,运动量上去了,长肌肉了吧。大花看着也不胖。”就是骨架大。   “那等它回来了称一称。”米正说回遭贼的事情,“昨天晚上雨很大,几个贼被发现了之后跑家里来了,还去厨房偷了黑哥它们的肉丸,被老罗和黑哥他们发现了抓了起来。我早上出门前,一起交给了警察带走的。”   米良继和他们又聊了一会儿,看到时间差不多,久久也带着小橘子回来了,就让他们回去米家庄。   米正没忘记给久久过一下称:“8.9?”   米正一时疑惑,拍了个照片发给亲家公:“裴哥,你家久久之前不是15斤?”   裴庄景一秒回复:“对啊……你家称坏了吧?我看久久没胖啊。”   米正:“那我回去换个称给久久称一下。”   鬼车带着他们回了家,米正第一时间就先抱着久久上称,还是8.9KG。他不信邪,自己往上站了一下:“对的啊。”   久久被他抱来抱去已经有点不耐烦,见他的手又伸过来,一下灵活地跳走,尾巴尖微微下垂动了动,勾着小橘子一起跑了。   米正无奈,刚想跟裴庄景汇报久久的体重,看到村长在村的群里发了消息,让所有人去村委办公室开会。   米正看了看时间,跟家里招呼了一声,就赶紧跑了过去。   大黑紧跟着。   米正就开了个电三轮,让大黑坐在后车斗里。   村委办公室里,大部分人已经到了。   几个岁数大的坐了椅子,年纪轻一点的就站着。   米正去得晚,不过有住在村委办公室边上的一个大叔,回家搬了一张长凳过来,往前面一放:“小正哥,来,跟叔坐一块儿。”   “哎。”米正就顺势坐下了。   大黑对着一屋子人看了看,像是确认没什么威胁,就出去找它的狗小弟们了:“嗷呜~”   “汪!”   “呜~”   办公室里,村民们听着大黑一呼百应,原本严肃的氛围稍微放松了一点:“好嘛,它们先开上会了。”   村长清点了一下人数,再看了看时间:“都到了,那我们也开始吧。今天就两个事情,一个是昨天晚上村里遭贼的事情。白天我们查了一下监控,发现有几个监控是坏的,还有很多监控死角。然后今天我们和派出所那儿联系了一下,那边同意派人来帮我们重新安装监控,防止类似的事情发生。至于安装监控的钱,村里出。大家有没有意见?”   不用从自己兜里掏钱,还是为了安全考量,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这会儿留在村里的人,除了不习惯城市生活的老年人之外,还有一部分就是种植果园的。哪怕村长不说,他们也会做。现在有专业人士,他们肯定更高兴。   以前有人偷果子都让他们难以接受,更何况是偷果树!   品种优良又是丰果期的果树,还不全是价格方面的问题,是买不买得到的问题。   而且果树难道是可以随便搬来搬去的吗?   树挪死,不知道吗?   昨天那几个小偷是奔着偷果树来的,倒是没瞎折腾,但这么挖出来种回去,肯定对果树有所损伤,还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今年的产量。   村长见大家都没意见:“行,那这件事情争取一周内办完。下一件事情,就是村里组织人进行晚上的协防巡逻。以前我们都是靠狗,非常有用。不过像这种下雨天就不太管用。最好有人时不时沿着村子靠马路那边巡视一下,再有人看着监控。”   他这话一出,村民们的意见就出来了。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是能找谁干?”   “这可是夜班。”   “从外面雇两个人也不敢相信。”   米正本来想说,他可以用小纸人。反正鬼在晚上才活跃,不用担心睡觉犯困什么的,而且家养鬼们本来晚上就会出去遛弯,但是他想了想村里的情况,又看了看办公室里人的脸色,见别人都不说话,就问:“这算是工作,村里会给开工资的吧?”   村长很喜欢米正这个捧哏:“嗯,会开,不过只有最低工资1600一个月。一共招四个人,两人一组轮班。”   1600,是很低的月薪,不过能够在家门口工作。   这一下反对的声音顿时就轻了很多,过了一会儿,就有人说道:“村长,你看我行不行?”   “我来,我身强力壮。”   其实仔细想想,这份工作的钱很好赚,无非就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   村子里的狗群有多靠谱,那没谁比村里人更清楚。   本地降水又不多。他们顶多就是在大雨天多出去巡逻一下,会辛苦一点。剩下的无非就是坐在办公室里看监控,还是两个人,可以轮流休息。   这样的话,四舍五入就是晚上换个地方睡觉,就能多赚1600块钱。   不是难想明白的事情,报名的人很快就多了起来。   村长很满意,但还是要进行一下筛选:“这样,为了保持公平公正,想要竞争这个岗位的人先报名登记一下,然后进行统一培训,培训三天结束后,再进行统一考核。”   “还要考核?”   “考核什么?”   “培训什么的,搞得跟真的一样。”   村长耳尖地听到,对着那个嘀咕的人瞪了一眼:“这是守护村里的财产安全,还能来假的?真要像昨天晚上那样碰到贼,不说捉贼,起码能安全通知村里。昨天一共十个贼,不培训怎么办?你还能一打十呢?”   其他人觉得村长说得很对:“就是,这是保安,不是一个看监控的。”   会开到这里,米正看了看村长的神色,就自己举了手:“那培训考核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米正家在村里的重大事情上,已经很少掺和,虽然米正是不一样的,但他这么主动一说,还是让村里人有些转变不过来。   而且这里米正的年纪最轻,已经有四五十岁的把眼睛横过来:“凭什么?”   还有人附和:“小正哥事情忙,这些小事情就不用你帮忙了。”   米正没理会后面那个人,对着刚才横他眼睛的人招呼:“凭昨天十个贼都是我家抓到的。”他家的鬼当然也是他家,“小根叔不服,来,咱们去外面练练。”   其实昨天村里人没人知道贼是怎么抓到的。   昨天就是有人因为雨太大,担心果树泡水,去果园里查看的时候,看到了贼。   然后几个贼就四散了跑。   村里常住人口本来就没多少,果园面积大,多少还是有一些坡度的山地,更难追踪。   其实那些贼找个地方猫着,等寻到空隙再逃出去的思路,在正常情况下是行得通的。可惜他们遇上了不太正常的米家庄。   米小根看了看米正的小身板:“小正哥,我可不敢跟你动手。村里没这规矩。”   他说话的口气阴阳怪气的,显然是对米正家在村里超然的地位不服。   但讲真米正家压根就没什么超然不超然的地位,也不分村里的利益。   往上算,米正爷爷那个年头,顶多就是勉强抱住祖坟不被掘,祖宅不被抢。   到了米濉,读书出去之后,基本就没回来。   剩下一个米良继,也被村里人挤兑地几乎就住在玥城,多少年都不回来。   米正就不知道他哪儿来的不服气,但他也没必要惯着:“来,今天你要是把我打倒了,不用村里,我每个月给你1600。”   “嘿!”米小根一下气性就上来了,“走!一会儿可别哭鼻子找爸爸!”对米濉,他还是有些害怕的。   有村里人看不过眼,嘲讽:“小正哥哪儿用的着找爸爸,找他黑哥,就够你受的。”   细狗本来就瘦,看着更瘦,腰腹那儿的肋骨根根现。大黑已经是一条老狗了,看上去更瘦。但是整个米家庄的人都不敢挑衅大黑的威严。   有大黑在,狗群才是狗群。   没有大黑在,他们村里的狗子谁也不服谁,就现在,起码能有三四个小头目。   让它们带着狗群保卫整个村子,想都别想。   而且大黑是他们村里很多狗的祖宗。   这会儿已经大致说完了正事,气氛轻松起来。   村民们全都走出办公室,到门口的小广场上,然后有人怪笑了一声:“小根啊,你怎么躺地上了?”   米小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躺地上了,他就感觉自己刚出办公室门呢,忽然看到笑嘻嘻的米正,爬起来叫到:“你偷袭!不算,再来过!”   “行,来。”米正还是一副笑模样,对着冲过来的米小根抬手抓了一下肩膀,顺着他扑过来的力气往前一送,米小根就往前摔在了地上。   米正的动作不快,周围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好多男的女的都跟着比划起来。   “小正哥,有两把刷子啊!”   米小根趴在地上,被人扶起来:“怎么样?摔坏了没?”   米小根就是衣服摔脏了点,慢慢咂摸出味儿来:“你会武功?”   “学了点。”米正问其他人,“还有没有人反对我来培训的?”   众人高呼:“没有!”   米正就说:“好,那明天早上六点半到八点钟,报名的人在这儿集合,我带大家练练。”又对村长说道,“回去我整理一份培训计划。”家里有专业的安保鬼,他照抄一份就行。   事情就算是定下了。   村长看着米正开着电三轮离开,搓了搓下巴:完了,他这是要被夺权了。 第97章 一盒菠萝蜜的时间   村长琢磨了一晚上, 怎么把权从米正那儿夺回来。   其他村民琢磨了一晚上,怎么跟着米正学武术。   谁没有一个武侠梦呢?   然后他们就被米正带着跑圈,就绕着村子将来的巡逻路线跑。   “以后就是绕着这一线巡逻, 村子后面是山, 那边过不来人。这边贴着公路, 随便找个地方停车, 就能过来了。”米正一边跑, 还一边跟村长说, 哪里比较容易下来,哪里该增加一点防护网什么的。   米正天天漫山遍野遛狗,跑得轻轻松松。   村长跟着跑, 听着右耳朵都没进,喘得跟拉风箱似的。   米正听着身后粗重的喘息声,感到很诧异,不得不说:“跑不动的, 原地休息, 一会儿到村委办公室前面集合。”回头带着继续跑得动的人跑,还跟身边的人嘀咕,“大家天天田间地头的,怎么才三分钟就跑不动了?”   村长还在坚持:“咱们是走路, 谁没事在这儿奔呢?”   至于遛狗, 全村也只有米正一个人遛狗。   别人家哪个不是直接把狗撒出去?狗会自己遛自己。   反正村里的狗子被大黑管得很好,不会去别人家搞破坏, 也不会偷别人家的鸡鸭什么的, 甚至和村里的猫都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他们也不觉得米正遛狗, 更多的是觉得是大黑遛米正。   米正从小就跟着大黑在田间地头蹿,跟别的村里人不一样。   “哦。咱们今天就先跑个十五……十分钟的。”米正觉得村里人的体力和耐力都是有的, 就是没习惯跑步。这一片他也不太跑,跑得不快。   至于为什么要跑步,这个米正用不着解释。   来了贼,打不过,不跑啊?   来了贼,打得过,不追啊?   跑完了步,米正又教大家打了一遍简单的擒拿,然后开始教文化课,主要是讲巡逻路线、容易躲藏的地方、发现陌生人该怎么处理等等。   其实老宅的保安鬼们,每天晚上都会巡逻,不过以前巡逻的地盘仅限于米正名下的。整片村子的巡逻只是偶尔溜达几圈。不过整个安保方案他们是有的。   米正要做的,就是把死人版巡逻方案,变成活人版。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村里平时没什么事情,招聘保安算是一件大事。   不论应聘不应聘的,都过来围观。   考场就摆在村口小广场上,村长在边上维持秩序。   “你们站远点,不准作弊啊。”   “看归看,不准发声干扰,更不准提醒。”   “试卷发下来,先把名字写上,写身份证上的名字。”   米正就在发卷子:“考试时间30分钟。小根叔,你得写米逸春,不是米小根。”   米小根“嗐”了一声:“天天被你们叫着,都不知道自己大名是什么了。”   有人哄笑,有人赶紧改名字,显然也是写错了名字。   村里考试,题量很少,给30分钟时间,是因为现在都不常写字,写字速度会慢。   基本20分钟后,所有人都做完了,都在认真检查。   题目也没有什么刁钻的,都是上课的时候讲过的。   30分钟后,试卷收上去,所有人的表情都挺轻松的。   接下来就是体能考试,简单的两项,一项跑步,一项擒拿。   跑步是五分钟。   本来米正还想定十分钟的,但五分钟足够拉开距离到能够打电话的时间了。   而且总共就练习了三天时间,五分钟也能够分辨出高下。   保安上岗之后还要继续训练的,不行还得淘汰。   最后擒拿花费了一点时间,主要是担心摔坏了,村长去小学借了几个体操垫。这样只能两个两个来打。   考试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谁高谁低都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到的,也没什么争议。   倒是有人说道:“小正哥,以后再教教大伙儿武术呗?”   米正倒是没什么不乐意的:“行啊。反正还得培训保安呢,你们感兴趣就一起过来玩呗。不过先说好了,习武很枯燥的。”   正经习武,那是天天扎马步。   米正觉得大部分人都扛不住。   村里保安也不用什么武林高手,能跑得过普通人,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及时发现危险,发出警讯就行了。   至于保护全村人的生命财产安全,那肯定是整个村子的事情。   以这次的事情来说,一共来了十个贼,靠两个保安上前制服?   四个保安一起上也不能够啊。   正事办完,米正就准备回去了。   村长问了一句:“小正哥这两天在干嘛呢?”   “不是清明了嘛,要扫墓。我把山上的草拔了。”其实就是坟墓边上的草,还有一些道路两边长得比较嚣张的草,肯定不可能拔掉整座山的草。   村长一听就说道:“那明天早上还是这个时间,大家都去祖坟那儿扫墓。过年的时候刚弄过,应该就是拔个草扫个地,要不了一个小时。”   “好!”   本来嘛,那就是自家的老祖宗。   去年过年的时候,修修补补都弄好了,现在才过了几个月,确实只是一点点事情。   再加上米正刚帮忙抓了贼,还培训,要是他们连这点事情都推三阻四,那肯定不行,面子上过不去不说,以后还想不想在村里混了?   米正觉得村长很上路,省的他再刻意招呼。   村长也觉得米正很上路,权力还是回到了他的手上。   看吧,果然还是他这个村长说话算数。   他们这边忙完,在外打工的人也陆续回村。   清明节的假期短,打工远的人回来的少,人肯定没有过年的时候齐。   村里安排了一辆大巴,定了时间到省城火车站接人。   坐飞机回来的就一个米濉,而且他是半夜的飞机,直接被鬼车拉走了。   三婶和米四哥也回来了,他们要祭拜三叔。   扫完墓回来,三婶有些感慨,但神情没怎么伤心:“好像已经过了很长时间。”   米四哥揽了揽自己母亲的肩膀:“变化太快了。我爸要是活着,肯定也想不到妈能考上大学。”   三婶一乐,又马上板起脸,拍了他一下:“严肃。”   扫墓呢,尽会给她逗乐子。万一被人误会她开心她男人死了,多难听。   这会儿只有他们母子两个人,他们其实还算放松。   三叔的墓在村东的集体墓园,距离老宅要很长一段路。   有同样去祭扫的人看到他们母子,纷纷打了个招呼,但也没多说。   两人就沿着田埂慢慢走。   “现在住小正哥家里,比以前还更方便。以前回家还要打扫,现在回家被子都晒得暖烘烘的。”   米四哥有点好奇:“这几天不都在下雨吗?怎么晒的?”   三婶其实也不擅长做家务,回到老宅之后问李叔。   李叔招呼他们去菜地摘菜,一边说:“用电热毯烘一会儿就行了。最近两天没下雨,不是多云就是阴天,没什么太阳,只能这样将就一下了。”   春天来得悄无声息又迅猛,菜地里第一茬菜已经能吃了。   几个人很快就摘了许多。   米正回来看到,还招呼他们:“下午我们去山上挖野菜不?”   “去!”   村里人少,山上的野菜平时没人挖,很容易就能找到许多,长得都一片一片的。   米正好好收拾了一番:“我种了一些香椿什么的。”野菜籽也搜集了一下撒了。   香椿的话,老树边上会蹿出来很多小苗,直接移栽就行。   这东西长得很快。   他们这里也不差地。   三婶一边掰香椿芽一边眼热:“城里大几十上百一斤,小正哥不如去拿去卖了。”   米正听得大笑:“城里东西少才值钱,咱们这儿谁稀罕这个?就是卖到玥城,也是几块钱一把。”   这里不是祖坟,鬼也可以活动。   要不是他现在不差钱,倒还真的可以做做野菜生意。   反正他可以让鬼帮忙,百公里一杯奶茶什么的。   三婶和米四哥这些年城里面住着,就对田园牧歌充满了感情,偶尔上山挖个野菜啥的,激情满满。   “现在还早了点,再过一阵有槐花和榆钱,我给你们寄一点。”米正对米四哥说道,“对了,明天你们去省城的时候,帮我送一点给齐甜恬和何觅。”   米四哥耳根有点热:“好。”他聪明的脑袋瓜子也不问怎么米正不自己去。   米正也不说,自己隔三差五往省城跑,还经常和何觅他们聚会,怎么就不自己送去。   唉,他家四哥的防火墙啊,泡沫塑料做的。   何觅还制定三年计划呢,三个月都没抗住。   他们捣腾的野菜只是一小部分,大量的是家里的鬼们去弄的。   择菜洗菜也有家养鬼来,最后整了一堆的荠菜饺子。   米濉这种胃口不大的人,也一次来了两盘:“还是在家里吃得舒坦,回头给我冻一点,我带回南城吃。”   “我让人给你送过来,反正要给外公外婆送一些。”他这几天还得采茶。   本地不是茶叶的传统产区,他还得自己手工炒制,幸亏就那么几棵天生天养的茶树。   要不是姜稷说他自己捯饬的茶养人,他都懒得费工夫。   采茶制茶就这么点时间,最近忙得课都减了。   清明假期短,回来的人住了一两天,就都急匆匆又各奔东西。   村里还是用大巴把人送去了火车站。   米正又给村里的保安培训了十天,就带上各种新鲜的野菜和炒好的茶叶去了一趟南城,亲自动手做了一桌子各种野菜,待了几天等到他现在的热心市民专线的通知,去了几趟海关和法院,买了一批木料和家具、摆设各种东西。   甄外婆全程跟着,指点他什么东西好,市场上大概什么价:“宝石可以买一些,回头我给你介绍几个珠宝设计师,给你们定做几套。你看看你原先的首饰,有没有想换款式的,也可以拿出来改改。”   米正对首饰的理解还停留在女性身上,听着他外婆的话,就说:“外婆喜欢吗?我给你买点儿?”   甄外婆拍他一下:“这么不开窍,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对象的?都在筹备婚礼了,怎么不想着送姜先生一点东西?”   “我送了啊。”米正下意识说道,但想了想,好像就送了些吃的喝的,很日常的东西。   西瓜算不算?   西瓜怎么不算?   甄外婆没好气地看着他,半晌才道:“这样,你跟我说说,你们都准备到什么地步了。我来给你看着。”   “哦。”米正愣愣地应了一声,一想还真有事情想让外婆帮忙的,“外婆,我们是打算先订婚。结婚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订婚稍微简单点。”   甄外婆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话可不能这么说。订婚就是正式确立关系了,也得郑重。瞧你稀里糊涂的,回头我跟姜先生约个时间,先把各种事情敲定下来。你爸妈……算了,不提那两个气人的家伙,这件事情就交给我。”   本来结婚,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这个外婆只要出席一下,再给添点东西就好。   可这孩子的爸妈都是不靠谱的。   孩子爸,她接触有限,但看孩子从小跟着大伯长大,就知道肯定对孩子的事情不上心。   至于孩子妈,那是她亲女儿,还能有什么不了解的?   就凭她连儿子长这么大都不知道,就完全不抱希望。   现在母子俩的关系表面看着不错,可想要正经尽到做母亲的责任,还是别提了。   米正从小独立惯了,到没非得要爸妈帮忙操持的想法,现在他外婆把活揽过去,只觉得有大家长主持会靠谱一点,还担心:“外婆的身体没事?会不会累到?”   他外婆本来也是女强人那一挂的,年轻的时候在外面闯荡创业什么的,一点不比他外公差。   但后来生他舅舅的时候,本来就是高龄产妇,后期月子没坐好,就一直身体不好,后来实在不行,只能在家当少奶奶。   甄外婆把自己的手伸了伸:“没事。你看我手,皮肤是不是比去年好多了?最近化妆卡粉都好多了。”年纪大了,卡粉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看了看米正,想说她跟外孙说这些干嘛,外孙又听不懂。   没想到米正还挺感兴趣的:“外婆教教我化妆呗。我最近做纸扎小人,给化的妆感觉不是很自然。妆上到纸上,容易脱妆,还斑驳……”其实原本的小纸人倒是还好,就是被鬼穿上了之后,又要活动,又要做表情,有需要还得变大变小,对妆容就很考验。   白板的纸扎小人,一个能用很久。   但是化了妆的纸扎小人,用过一次之后,得重新撸妆。米正倒不是嫌麻烦,就是纸扎小人不能卸妆啊!一卸妆,纸都化了。   他总不能让鬼出去只穿衣服不穿脑袋……不戴帽子吧?   外婆是自己人,知道米正在从事的神神叨叨的事业。   到她这个年纪,只要子孙不去害人就行,加上她亲身体验过米正出品的各种东西的神奇之处,见米正有用,就跟他仔细说起各种化妆手法。   跟随在边上的小李就说道:“想要颜色持久的话,其实可以试试丙烯颜料。我妹妹玩娃娃的,给娃娃上妆就是用的丙烯颜料。你需要的话,我找我妹要个清单。”   “要的,麻烦你了。”米正眼前一亮,马上就拿出手机来先写个备注,准备等过会儿回家之后再下单。   小李赶紧说道:“不麻烦。”准备进入司法拍卖的东西很杂,近些年比较受到关注的还是房产,剩下的东西受到的关注比较少。   他大概知道米正对什么感兴趣,再看看甄家的老太太,也大致有个数。   祖孙俩在他的带领下,着实买到了不少合用的东西。   临走前,小李叫住米正:“小正哥,我这儿有点事情要你帮忙。”   米正没有二话:“什么事?”   甄外婆知道他们有事情要谈,就说道:“那我先去车上等着。”   “好。”   小李的事情很简单,打开手机地图,指了指一个位置:“能不能麻烦小正哥帮忙调查一下这里?”   他没说的是,调查仓库的事情,上头都已经惊动了。只是这事情保密等级很高,自家有那么一个调查的好手,肯定不能漏出去让别人知道。最重要的肯定是出于安全考虑,另外也是防止打草惊蛇。   放长线钓大鱼。   米正上次摸到的“线”,还有好些没用上呢。   “具体是什么?”米正怕自己像上次一样,把具体要求没搞清楚,差点把人家翻了个底朝天。   其实底朝天倒是没什么,主要是他这会儿一个人,不想弄太多鬼来给自己打工,万一招个大鬼啥的收不了场。   小李就给他大致讲了讲,然后就看到米正把他的要求写在纸上,写完还给他确认了一下:“就这些?”   小李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对。”   米正看了看时间:“那你傍晚或者晚上来我外婆家接我一下,我们去烧纸。”   小李不明白具体操作,不过米正毕竟是搞玄学的,烧纸很正常。   小李问了问米正下午的安排,发现没什么特殊的,就干脆跟着一起去了甄家,然后就被米正逮着做槐花饺子。   槐花清甜,甄外公和甄外婆胃口不太好的,也吃了不少。   “手工擀的皮就是好吃。”甄外婆还兴致勃勃,“留一些槐花出来,我明天试试煲汤。”   “好啊。不够我再给您送来。”米正吃完晚饭,装了一些煮好的和速冻的饺子,叫上小李,“我拿去舅舅公司。”   甄弘方单位最近接了个大单,连他这个老板都忙得脚不沾地,米濉一个打工人就更忙了。   他们在家吃饭早,送去甄弘方公司果然他们还没吃饭。   米正带的饺子虽然多,但肯定不够全公司那么多人吃的,顶多就是几个跟在甄弘方身边搞研发的蹭了几个。   他们对米正的印象也最深刻,嘴里吃着饺子,还指望着米正展现一下神迹。   米正被他们看得一头雾水:“怎么了?”   一个研发大佬就过来问他:“你再看看,能不能再从桌子里撬出几个铜板来?”   米正:“你想多了。”他一会儿还有事,就跑去找他爸,“爸,我把冷冻的饺子放你冰箱?”   米濉的饺子还没吃完,放下筷子:“还有冷冻的?不用这么麻烦,放员工休息时的冰箱里,一会儿我回去的时候带回去就行。你晚上睡家里,还是去你外婆家?”   “去外婆家。”反正他爸要加班很晚才回去,他还不如多陪陪外公外婆。他接过米濉递给他的两个冰淇淋,“那我先去玩了。”   “去吧。”米濉对他摆摆手,“别玩太晚。”   “哦。”米正随意应了一声,就带着小李出去烧纸了。   小李显然对目标地点周围非常熟悉,按照米正的要求,找了个人少的十字路口,就看着米正在白天写好的纸上面写了一行字——招聘启事。   然后他就看到神奇的一幕,普通的白纸没有点火,自己就燃起蓝白色的火光,然后飘散在空中。   受过专业训练的小李一点都没在脸上显出一点,继续绷着脸,看米正用同样的手法点了一支香,戳在地上。   香细细一根,比普通的香还短一点,燃烧的速度显然要比正常的要快。   米正接下来就没什么动作,看到附近有个水果店,就去买水果。   小李本来以为他要买贡品什么的,结果是自己吃的:“那这几箱水果干嘛?”   米正理所当然道:“明天我带回老家去啊。明天没事了吧?”   “这里的事情要是今天能办完的话,就没事了。”小李确定。   米正就拿着一盒菠萝蜜吃:“我老家那儿同样的水果买是能买到,不过不太新鲜,还贵。快递时间长,不敢在网上买生鲜。”他还买了一些煲汤的材料,准备明天早上临走再去菜场买点海鲜。   南城的海鲜和他在省城买到的海鲜种类不太一样。   不过时间得赶早,不然太阳升起来了,鬼车就不太好用。   米正吃完了一盒菠萝蜜果肉,果核店家给另外装了一盒,让他回去煮着吃,正犹豫是不是还要再来一盒芒果,就见有鬼陆续回来了。   他这次一下点了三支香,拿出平板,放在香面前。   平板上就出现各种资料。   小李看得只能努力保持严肃,万万没想到让人头疼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目标,竟然就是一盒菠萝蜜的时间。   米正还问他:“你看看是不是还缺资料?缺的话,我让人再去找找。”   小李赶紧说道:“不缺了。那个,你平板用不用?”   米正听出他的意思:“你有用就用着吧,回头再还我好了。”他刚想说自己明天回玥城,突然收到他外婆发来的消息,一看是约了明天见珠宝设计师,就改了口,“我明天还在南城。”   “行。”小李赶紧把米正送回去,得好好检查检查这个“自动化”平板。 第98章 算桃花   “男人带蓝宝石的好看, 我让设计师明天拿年轻一点的款式先看看,让工作室那边尽快打个样,加个急的话, 争取一个月内搞定。”甄外婆不仅约了设计师明天见, 还等着米正晚上回来, 把手头的宝石归拢了一下。   “图纸出来了, 还要给姜先生确认过。”甄外婆耐心地劝解米正, “姜先生和你妈妈是同一份工作, 他现在还好,还有时间确认。你比较有空,这方面就多操心一些。其实这样也好, 他没空,很多事情你自己决定就行了,省很多事情呢。很多小夫妻就一人一个意见,要是再加上双方父母, 那意见多得压根办不成事。”   作为操持婚事的一方, 甄外婆真心觉得自家一言堂才好,甚至连钱都不想让对方出。   米正想想还在图纸阶段,目前只装了个魔法阵照明灯的婚房,赞同:“外婆说得对。”   他们家姜先生的意见, 一个人能抵千军万马。   真的, 要不是向宇寰打不过姜稷,早就把姜稷吃了。   “你舅舅那儿有几套首饰, 回头让他给你看看。你外公的那些首饰不适合你们这个年纪戴。”   原本打算行动的甄外公听到老婆的话, 又重新坐回了沙发, 想了想又站起来:“前阵子定的两支手表到了。定做的还得等一阵,正好你们结婚的日子还没到。”   米正觉得手表麻烦:“看时间有手机就行了, 不用手表。”   甄外公说道:“谁让你用来看时间的?手表这种东西,你可以不用,但是得有,懂吗?”   米正不是很懂。   甄外婆就说:“拿着。我估计你妈那儿应该也有给你的东西,等回了河州你自己问问。你不提的话,你妈那个脑子估计自己也不记得。自己亲妈,别不好意思。”   “我没不好意思。”就是觉得有点尴尬。   他没想过主动找爸妈要点什么。   他能赚钱,赚的还比他爸妈多,怎么还好意思找爸妈要东西?   甄外公很快就拿了一对手表过来:“这两支订婚的时候先凑合着用。对了,订婚的日子选好了没有?你应该能自己算日子?”   “哦,对。”米正想起来连日子都没定下。   甄外婆就拿出准备好的清单,一样样跟他对进度:“南城这边的风俗跟米家庄那边应该不太一样,你们回去再商量一下,该怎么办。把流程定下来,再一样样照着准备。不用亲力亲为,找个靠谱的婚庆公司帮忙跑就行。”   米正看着一堆东西,承认自己之前是想简单了:“订婚就需要这么多东西吗?那结婚不是更麻烦?”   “小孩子家家的,尽说胡话。订婚、结婚都一辈子一次的事情,肯定要郑重。这不是麻烦,是表达双方家庭对于婚姻的重视。”甄外婆严肃纠正米正的想法,突然感慨了一声,“没想到我女儿、儿子的婚礼没办上,先办上外孙的了。”   女儿路夏槐,她本来已经放弃了,虽然她自己女儿觉得哪里都好,但那么一份工作,要是找不到“革命战友”,那大概是一辈子为祖国做贡献了。没想到悄默声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儿子甄弘方,现在的年纪结婚倒是刚好,但正处在事业上升期,工作忙得要命。她能够理解,但心里面也着急。   外孙米正,倒是很容易就找到了对象,问题是个男人。   可惜她女儿这幅样子,她这个当外婆的就更没资格管教。还好姜先生看着人挺靠谱的,起码比她女儿靠谱。   米正就随口一说:“我可以算算舅舅的姻缘。”   甄外婆愣了一下:“对哦,怎么没想到呢。”   米正就拿了外婆给的八字算了一下:“咦,今年应该就有正桃花了。改天我再去看看舅舅的面相。”说不定身边已经出现了。   甄外婆很相信米正:“真的啊。哎哟,我得忍住,不能去看,让他们自己发展。”她是见过太多长辈瞎掺和,把事情搞砸了的。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家常,然后两位老人家就开始对米正进行商业培训课程:“我们也不指望你学到什么程度,不过你大致概念你得有。以后哪怕不开公司,你的资产管理总得有人做。你看你妈那样,也都清楚呢。”   米正还想挣扎一下:“我可以让专门的鬼帮我做事,他们不敢骗我。”再说他又不投资,手头有钱就存银行呗,再不然给到慈善基金那儿,不用管理。   甄外公就说:“他们不投胎啊?明天上午你跟你外婆见设计师,下午没事了就让你外婆带过来工厂看看,认认门。来,我先给你讲讲我们家是怎么发家的。”   “哦。”米正塞了满脑子家族历史,奇怪自己怎么到哪儿都有人想给自己上课。   到了九点半,姜稷一个电话打过来,才把米正给解救了。   姜稷看他一副逃出升天的样子,忍不住笑:“怎么了?你外公外婆跟你说什么了?”   米正回到自己房间,就忍不住吐槽刚才外公给他讲的那些:“幸亏我妈教的内容不适合教给外人,不然我这辈子也学不出来。”他连纸扎版本的导弹都没搞定呢。   姜稷笑得更大声,看米正假装生气才止住笑:“宝石我这里有一些,一会儿让轿夫鬼给你送过去。明天记得先给你外婆转五千万。”   家里钱都在自己手里,米正一听顿时一拍大腿:“我说忘了什么事情!忘记给钱了!”   现在涉及到的内容,还没到仪式方面,但各种珠宝首饰的价格不菲。外公外婆准备的一对手表就不便宜。   “你明天给钱的时候,就说是我的意思。不够的话再补,多出来的就用在婚礼上。”   “行。”   两人聊到米正睡着。   第二天米正给甄外婆转账,甄外婆果然没要。   但米正把姜稷的说词搬出来,她还是收了:“你们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多现金?”这种震撼甚至超越了花五千万订婚。   “嗯,平时家里开销不大。”家里没什么奢侈的爱好,他们也不买跑车不买游轮啥的。   甄外婆就问:“那你能拿出多少现金?”   “外婆缺钱吗?”他把自己的手机银行点开给她看自己的余额,“这些够吗?不够的话我爸那儿应该还有一些钱,应该是放股市了。”再不够的话,他勤快点多画些符。   甄外婆仔细数了数几位数,摸了摸胸口:“不是要你的钱。我就是……你知道家里做实业的,钱都在账面上。很多都是固定资产,厂房、设备、原材料什么的,还有留出足够的周转资金。”小钱当然不缺,但是大钱想动,也得琢磨琢磨,没那么容易说拿出来就拿出来。   而且设备什么的,隔几年更新换代就是一大笔钱。   不换还不行。   “哦。那外公外婆想用的话,先跟我说。”   两人说着,出去小区里遛弯。米正看到随处可见的热带水果树,感觉很新奇。   甄外婆看他喜欢:“院子里就一棵木瓜,一棵柚子。你二舅公家开农家乐的,什么果树都有。他们那儿附近还有好多果园,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过去自己摘。”   “好!”果然出门就不想回去了。   小区里有一块面积不小的草坪,隔出来专门遛狗。米正看了看,就说道:“下次我把黑哥带来玩儿。”让城里狗子感受一下王的震慑。   甄外婆当然说好。   遛过弯之后,珠宝设计师也来了。   米正本来以为就来一个,结果来了一车人。   珠宝设计师有三个,还有五个助手,两个安保。   交流还算顺利。   米正长得好,什么样的珠宝款式都压得住。   姜稷更别说了。   设计师只是看了看姜稷的视频,就觉得自家的珠宝还不够大气:“我们回去就尽快出图,到时候麻烦您这边确认一下。如果姜先生本人能到场就更好了。”   “好的。”米正觉得姜稷也不是真的一点时间都没有,“你们在河州有分部吗?”   设计师一点都没有犹豫:“有一个门店,不过门店不提供定制。米先生什么时候方便,提前一天约时间,我们可以上门,24小时都可以。”   这就没问题了:“行,那到时候我再跟你联系。”   他们走了之后,甄外婆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带着米正去了工厂。   开车20分钟的距离,是一个很大的工业园区。   “这里是新厂区,原先的老厂已经拆了。”   米正愣了一下:“这里就我们一家?”   甄外婆笑了笑,很满意他说“我们”:“对。这里是我们家的一个工厂。甄家是做服装起家的,路家是做家电的,很传统的行业,利润比你舅舅的高科技公司差多了。喏,这里就是食堂。家里饭不吃,喜欢吃食堂?”   “我还没见识过工厂的食堂。”米正很好奇。   司机在食堂门口把车停下,两人下车就往食堂里走。   这会儿刚好是饭点,食堂里人非常多。   米正小小“哇”了一声:“比我们中学的人多多了。”昨天晚上他听外公讲起来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亲眼看到那么多人就很震撼。   甄外公已经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了,听到门卫通知他车子进来了,就赶过来,对着米正还想板着脸维持外公的严肃,一开口就笑了:“怎么想到过来吃食堂?”   反正这个外孙并不想继承家业,他也就不搞微服私访放基层锻炼那一套。   “想跟外公一起吃饭。”   三个人亲亲热热地跟着员工一起打饭。   早就知道消息的几个高管,还有正巧碰上的员工,眼睛就差黏在米正身上拔不下来。   高层的私事,大部分人都不清楚,和普通员工也没什么关系。   他们最多就是觉得大老板是个帅老头,老板娘是个漂亮优雅的老太太。连甄弘方都没几个人见过,只传言说小老板是个高富帅。   有人知道甄弘方是大老板的老来子,把米正和甄弘方搞混了,还小声说:“我的天,我们小老板这么小?”   “成年了没有啊?”   “早就听说是个帅哥,没想到帅成这样!”   “应该不是吧?不是说小老板都自主创业了。这个小帅哥年纪对不上吧?”   “嘶——我听到了,小帅哥叫大老板和老板娘外公外婆。”   “我的天,外孙都这么大了?”   食堂里有人惊讶:“那不是仙哥儿?”   “不会吧?仙哥儿怎么会来这里?”   “之前群里有人说仙哥儿在南城傍富婆什么的。”   “那种人说的你也信?”   “那总不会是双胞胎?谁能跟仙哥儿长得像?”   公司群里已经有人拍了米正的照片。他站在一群中老年高管中间,颜值简直鹤立鸡群。   “凑近点去看看?”   “去!”   米正还在琢磨中饭吃什么,就听到边上小小声:“仙哥儿?”   “真是仙哥儿!”   “嗯?”米正还在想怎么在这儿也有人这么叫他,一回头就看到隔了三米远,自己两个老同学端着盘子猫着腰,忍不住一乐,“老王、路江,你们这是干嘛?”   他回头跟他外婆招呼:“外婆,我遇上同学了。”   甄外婆知道他不想管理工厂,也不用认识公司高管什么的,就摆摆手:“那你跟你同学玩吧。午休到1点,到时候自己来你外公办公室。”   “好。”米正就走到老同学身边,按照他们的指点,打了受欢迎的菜,然后和他们坐到一起。   老王忍不住缩着脖子低声道:“卧槽,头一回体验万众瞩目。”   米正乐得不行:“你行了啊,做贼呢。”   米正的态度和读书的时候一样,几句话一说,顿时就找回了高中前后座的感觉。   “没想到你们是来南城工作。”   老同学们对米正更加想不到:“没想到你还是个富二代。”   米正没多解释,午休时间有限,随便聊了聊各自近况,就问他们:“我晚上回玥城,你们有什么东西要带回去的吗?”   “还真有。”路江一下差点连饭都不吃了,又马上坐回去,“算了,我快递回去吧。你在路上也不好带。”   “没事,你只要不是搬家,几个箱子我还是能带的。”反正鬼车上就他一个人,空间大得很。   路江反复确认他说的不是客套话,就说道:“那你跟我去宿舍,我把东西给你。”   其他人也纷纷站了起来:“这不是我们大老板……呃,你外公有个服装厂,我们虽然是电器这边的,但也有折扣价,就买了一些衣服、鞋、包什么的。”   “我们自己发快递比较贵,就攒着打算五一带回去。”   “你看看能带就带,不能带还是我们五一回去的时候带。”   米正也没打包票,吃过饭就跟着他们过去宿舍看。   女生宿舍不好去,老王的姐姐和米正也不熟悉。   男生宿舍这边管得也很严,米正是打了个电话给外公,才放行的。   老王对他说:“我们这里宿舍挺好的,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别的工厂的宿舍,听说乱的很。”他们高中毕业就过来打工了,没那么多叛逆的心思。出门在外,还是安全最重要,“有人嫌在工厂太无聊了,都辞职去了别的地方。现在厂里就我和路江两个人。”   宿舍是两人间,里头摆设很简单,靠墙摆放两张床两个衣柜,中间有个共用的大桌子。   老王和路江住一起,也没什么矛盾。   米正一进来,就被他们让在椅子上坐下,还从小冰箱里拿了一瓶饮料。   他们这里是工业区,吃住都在工厂,确实偏一点,没什么娱乐,但是他们没什么不良习惯,空闲的时候工厂会组织各种活动,并不无聊。   米正还是刚知道,他外公管着的各个工厂,相互之间团建很多,看中的几率是非常高的。   米正听他们说,就好奇地给他们看了看面相:“老王稳重了很多,缘分不急,再过两年。你今年专心学习技术,应该会有更好的发展。”   老王听得高兴:“这不是你让我说话做事别冲动,我就凡事多想想。听人劝吃饱饭。”   路江去隔壁借封箱带,回来听到他们在说看相的事情,就先把门关上,才神情激动:“仙哥儿,你是真的仙哥儿。毕业的时候你不是让我小心烂桃花嘛。我真的碰上了。本来有个姑娘感觉挺好的,说是我们一个同事的妹妹。我多留了一个心眼儿,没想到被发现那什么兄妹,其实是在玩仙人跳。他们本来是打算讹我的,我没上当,就讹了别人。那会儿在我们工厂还闹得挺大。”   米正看看他的面相:“你也缓两年再说吧。”   “路江的烂桃花还不止这一次。他啊,平均三个月就会遇到不省心的妹子。”老王的语气说不好是同情还是酸。   有妹子追,他肯定很羡慕;但妹子都打着歪主意,他就觉得还是同情居多。   路江觉得自己长得平平无奇,完全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容易招烂桃花了:“真的累了。我现在去读书考证了。”   路江长得不错,家庭条件在他们玥城是不错的。当初他毕业了出来打工,只不过是想跟着同学出来玩玩,要是回老家的话,在家随时可以当个小少爷。谁也没想到他能在外面坚持快两年,看样子还压根不想回去。   米正觉得路江的烂桃花确实是太多了一点,就给他排了个流年盘看了看,一看就皱眉:“路江,你最近一个月最好都别出门。非得要出去的话,尽量不要单独行动。”   路江听他说得严肃,也跟着严肃起来,保证:“我肯定听你的。”   米正看他们打包了两个箱子,就让他们把箱子放到门卫室去:“一会儿我走的时候带走,你们让家里人明天到老菜场的香烛铺上来拿。”   老王以前在老街上见过米正在看店,就说到时候让家里人联系他,就一起下楼。   他们差不多时间该上班了,看米正往办公楼过去,才小声说道:“仙哥儿都有这么牛的外公外婆了,怎么还开香烛铺呢?换我早就不回玥城了,待在南城多好。”   路江倒是能理解一点:“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再说亲戚都是远香近臭的,别说是亲戚了,就是我在我爸妈那儿,也就可以当两天的宝宝,到第三天干什么都是错的。仙哥儿只不过是大老板的外孙,大老板有儿子的。”   按照大部分人的想法,家产肯定是让儿子继承的,女儿顶多能分到点钱。外孙就更别提了。   甄家和大部分人家都不一样。老爷子只愁没人继承。   家族里的其他亲戚倒是很想继承,但他肯定不能便宜了外人。放那些人进来,别说继承财产了,现在的产业都能分分钟给斗没了。   “有能力的,自己找别处发挥能力去。没能力的,过来吃白饭吗?”甄外公提起那些想占便宜的亲戚就没好气。   米正之前被外婆带着认识了很多亲戚朋友,有些亲戚的关系已经很远,但大家都表现得十分亲近友善。   这会儿他从外公这里听到了另外一些亲戚朋友,很多倒是关系更近的,但显然不那么友善。   米正听着这些弯弯绕绕的人际关系,感慨:“我还是开个小网店的好。”有什么卖什么,关系好的接受预定,平时不耽误生活学习,偶尔出差兼旅游,多开心。   甄外公没好气地看他:“你就偷懒吧。”   晚上米正又去给米濉和甄弘方送了一趟晚饭,然后就从小李那儿拿回了自己的平板回了玥城。   清明的节气过了,香烛铺恢复了平时的客流量,米良继又开始在摊位上追剧。   他看米正把帮同学带的东西送走,就对他摆摆手:“自己玩去,别老在我面前晃。”   米正心想,难道他在他大伯面前也远香近臭了?   不过想想城里确实有事情,就说道:“那我去省城了。”还得约珠宝设计师见个面。   “去去去。”米良继像是赶小鸡一样。   米正就开着电三轮先回了一趟米家庄,把带回来的水果海鲜分了分,想了想还是不敢自己开车去省城,就敦促灵光饱满的轿夫鬼们:“你们什么时候能在白天也开车呢?”   轿夫鬼吃着菠萝不为所动:“等我们什么时候到李叔这水平。”   他们以前给鬼新娘抬轿子。   鬼新娘属于很厉害的厉鬼了,也不能大白天的光明正大地出来。   他们比鬼新娘可差远了,顶多就是有点专业技能。   另外一个轿夫鬼说道:“小正哥,这样,你给我们扎个纸飞机,我们争取早日让你坐上私人纸飞机。”   米正:“……” 第99章 妈妈的礼物   米正最后是李叔开车送去省城的。   没错, 李叔也是有驾照的,只不过他这个大管家不一定跟着米正活动,平时料理一大家子鬼, 事情不少。   这一次米正要筹办婚事, 他就需要和各方对接:“婚庆公司方面, 我帮你先筛选几个, 然后你挑一下。姜先生应该会比较喜欢古风的?”   米正“嗯”了一声, 听姜稷说过不少次。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 按照他们村里的习俗,很多人家都不订婚,直接结婚完事。   订婚的话, 大概就是婚前双方家长和近亲属一起吃个饭,作为筹备婚礼的开端,也是给双方一个未婚夫妻的名分。   嗯,他们家姜先生非常注重名分。   李叔其实不太想掺和订婚的事情。   向宇寰一个鬼王, 被折腾成什么样, 他又不瞎,全都看在眼里。   平时关于这方面的话题,他是有多远躲多远。   但是现在躲也躲不掉了,干脆就让这件事情早点结束才好。   今天周末, 路夏槐和姜稷一起回了家。   李叔已经找好了一些婚庆公司的资料, 给他们放了一些之前策划的婚礼的片段:“这些事他们之前的案例,你们看看哪个比较顺眼?”   米正觉得都不错。   姜稷开始选择困难症。   路夏槐“哎呀”一声, 从沙发上站起来:“我想起来给你们准备了一点结婚时候用的东西。等等, 我拿过来。”   米正等她走了才和姜稷嘀咕:“外婆说我妈给我准备了东西, 我还不信呢。你说我妈给我们准备了什么?”   姜稷其实知道,毕竟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是秘密, 但他不说:“你觉得是什么?”   米正想到外公外婆准备的东西,觉得他妈肯定也差不多:“珠宝首饰、手表、房产之类的吧?”至于债权、股票之类的东西,他妈有钱也没时间打理。以他的了解,她手边有的资产都属于比较好打理的。   姜稷就笑笑。   米正狐疑地看着他。   好在路夏槐很快就回来了,李叔跟在她身后,帮她搬一个大箱子。   “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你看看这些喜欢吗?”   他们在影音室,刚才看投影,灯光很暗。   李叔把灯打开,问:“要不换个地方?”   “啊。”路夏槐说道,“去工作室吧。”   一行人就去了工作室。   米正把箱子拆开,发现是一个陆基发射井的模型。   以米正这个外行的眼光来看,各种细节逼真到不能再真。   他吞了吞口水,小小声问:“这个不会涉密吧?”   路夏槐笑了笑:“不涉密。跟真的肯定不一样,你放心好了。”   米正顿时不想整婚床了。   发射井模型可以发射导弹模型。   超帅的有没有!   米正恨不得立刻试试自己的纸扎导弹:“这要是可以,那我不是掌握了玄门最高武力?以后别说僵尸娃娃那种的,就是哥你……咳。”一不小心说嗨了。   姜稷倒是很包容:“没事,除了上课的时候,我都听你的。”   米正听他说这个话,并不觉得甜蜜,而是直接戳穿:“算了吧,我让你少买点奇怪的零食,都不听我的。”   他也不在意。   两人相处到现在,他明白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不是东风压到西风的关系,得相互包容对方的缺点,要是有矛盾也得商量着来。   路夏槐听着两个人的话,笑了笑,拿出手机来给他们看图片:“我还给你们订了婚服。”儿子的结婚礼物肯定不能送陆基导弹发射井,那像什么样子,难道这东西还能用来在仪式上放烟花吗?这个不过是做完了的。   “我认识几个不错的裁缝,设计了一些款式。”至于两个人的尺寸,家里的裁缝鬼那儿就有。   姜稷喜欢和米正穿同样款式的衣服。   最早的时候是他不知道现在的人穿什么,仿照米正衣服的式样;后来就是暗搓搓到明目张胆地穿情侣装。   只不过他到底习惯在那儿,还是喜欢裁缝量身定做的,家里那么多家养鬼,肯定是少不了裁缝。   本来婚服这种衣服,家里的裁缝鬼也能做,但毕竟耗时长,而且各种技艺、材料进步很快,路夏槐觉得还是直接找人定制会更好一点。   她和甄外婆是一样的想法,事情能够自己决定就不要去征询别人的意见,尤其是姜稷这个选择困难症,不然什么事情都办不成。   “刺绣比较花时间,结婚时候的礼服还得有一阵。订婚时候穿的,你们选几套,让他们先赶一下进度。”她是找了几个不同的地方,中西式的都有。另外还有各种配件。   米正看得眼花缭乱,问姜稷:“哥?”   姜稷这下倒是不困难了,反正是在现成的衣服里选,而且本来都已经是半成品,就各选了几套。   衣服订好了,接下来首饰也好准备了。   米正问了姜稷时间,就和珠宝设计师那边约了明天下午过来讨论。   姜稷回去拿了一些宝石过来。   他的宝石是最多的:“那会儿打磨工艺不好,肯定还得再加工一下。”问路夏槐,“妈有什么喜欢的,自己拿。”   本来他还有很多玉石,只不过时间太久了,有些都钙化了,倒不如金银保存的久。   “我不用,不爱戴首饰。”路夏槐听他改口,微微有些惊讶,随意拿了一块红宝石,放在米正手上比了一下,“小正戴红宝石漂亮。”   少年唇红齿白满身灵气,衬得红宝石愈发娇艳。   路夏槐突然想起来:“我有一盒彩宝来着,想想放哪儿了。”   米正在工作室的工学椅上盘起腿,感慨:“我对你们这些有钱人的生活不是很理解。”   他们村里的大婶,顶多就是戴个金戒指,子女送一副金耳环能炫耀大半年。有了钱,他们也都是买大金链子大金镯子,过年的时候恨不得身上负重好几斤。   彩宝?   他们是不认的。   再说,谁家买宝石是买一盒的?   路夏槐知道米濉的经济状况,比不上甄家,但也不算差,知道米正在经济上应该不至于穷。她有一些彩宝还是米濉送的呢。但是听到他这个话,她还是忍不住心疼愧疚。   可是她自己在儿子的成长过程中没有尽到一点责任,这会儿也不能轻飘飘地说两句“妈妈错了”之类的话,维持着表面平静解释:“年轻的时候有一阵喜欢这些东西。”   米正压根没看出来路夏槐的情绪有什么不对劲。他就是随口一说,听到路夏槐的话,就随口回应:“就跟我小时候喜欢玻璃弹珠差不多呗,理解。”   路夏槐去找自己的彩宝了。   姜稷才对米正说:“刚才妈伤心了。”   “有吗?”米正莫名,“伤心什么?”   “伤心对不起你,没管你。”   米正抬头想了想,要是自己跟着妈妈长大会是什么样子:“要是我爸妈分开的时候,我跟着我妈,她也没时间照顾我啊?那大概我就跟着我外公外婆长大?那和跟着我大伯也差不了多少。”   姜稷就在米正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你外公外婆家的经济条件,不是比你大伯好多了?要是在南城长大,你就可以当个小少爷。”   “噫!还是别了。我在米家庄挺好的。”米正一点儿都不觉得在南城当小少爷有什么好的,“看看我妈、我舅舅的学历,再看看我的。我要是被外公外婆带大,大概要被骂死。”   远香近臭嘛。   他还是当个小外孙,比当什么小少爷好多了。   “学历这种东西……”姜稷不喜欢他妄自菲薄,“你是从小没有良好的引导。”   要是他能在米正小时候就亲自指导,米正起码学历方面绝不至于考不上大学。   别的不说,南城的教育资源肯定比玥城要好很多。   他看着米正又笑了笑,“你现在也很好。”   起码对米正来说,他现在要是想继续学业完全不是问题,但他本来就志不在此。   相较之下,优秀的品格更加难得。   米正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妈妈送的礼物,艰难地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订婚上面,把他外婆给的清单拿出来:“来,你看看这些订婚流程。”   姜稷还在嘀咕:“我连装修都还没头绪呢。”   米正想到向宇寰被废掉的设计图都能堆满一间屋了,就劝:“不行我来装修,你别瞎折腾了。反正现在的房子装修就是十来年,等我真正躺进去还不知道多少年呢,得装修好几遍的。”   姜稷那个墓也没什么硬装的部分,毕竟没法改。   所谓的装修,顶多就是里面摆点家具,面上再糊点东西,刷墙铺地板之类的,能有多少花花肠子可以发挥?   “那也不能随便。”姜稷继续嘀咕,看到米正的眼神,把嘴闭上了。   米正觉得他外婆和妈妈都是对的,像这种事情,果然发表意见的人越少越好,最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你先把流程看看有没有问题,没有的话就先算个日子。”   姜稷就拿着清单去找李叔商量了。   他也着急订婚,主要是订婚不涉及婚房装修,就比较快,睡前坐在床上给米正看。   米正看上头的一样样东西,看到一样:“大雁?大雁是国家保护动物吧?”他用手机查了查,“二级保护动物。”      姜稷觉得不是问题:“我又不是要伤害它们,借一对来走个过场,回头放生就完了。”   “绑架也不行。”米正纠正他的不法念头,用购物软件搜了搜,“雁鹅吧,长得差不多。”   姜稷看了看,发现长相确实差不多。   雁鹅是大雁和家鹅杂交的人工养殖品种。   他觉得还是正经大雁比较好,但看了看米正:“行,雁鹅就雁鹅。”   他记得米家庄后山那边的湖里,偶尔能看到大雁。   之前没仔细观察过,等这两天他去看看,不能杀,不能绑架,还不许大雁自己出来溜达两圈?   他整点米正自己种的菜,不信拐……骗……不信不能和大雁交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朋友订婚,朋友上门做客是很正常的!   姜稷想明白,就在心里面的清单这一项上打了个勾,然后和米正继续一条条讨论下去。   然后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就看到了一对大天鹅,就在自家的湖里。   米正显然早就知道了:“冬天的时候就在了,我还给它们喂菜叶子和小鱼呢。不喂不行,它们把我的菜地叨坏了,之前还把暖棚的玻璃给砸了一块,差点把我一小棚的菜和花都给冻死了。它们怎么还在?不是春天应该迁徙走了吗?”   姜稷带米正到湖边去看。   夏天经过湖面的时候,吹起的风带着丝丝凉意。   冬天的时候经过湖面,那风跟小刀子似的,哪怕鬼也不乐意往那儿跑。   至于大黑,它在村子里的河边看多了水鸟,加上年纪大了,不会去打扰。   大花有样学样,也不会去没事打扰水鸟。   久久和千金它们自然也不会。   小橘子还太小,活动范围没到湖边。   无人打扰的一对天鹅就在湖里安居乐业下来。   米正跟着姜稷看到那对大天鹅,已经把巢筑都好了,一脸无语,拍了个视频发给森林公安那边的人,询问:“这种情况不干预吗?”   家里闯入了国二,肯定是要报备一下的。   森林公安和野生动物保护部门都来看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用理会,不要去干扰,顺便装了几个摄像机。   米正这会儿问,还是同样的回答,不过对方说会尽快过来再观察观察。   米正听完了对方发来的语音,看了看姜稷:“喏,就是这样。”   姜稷仔细观察了一下这片湖,包括自家这三十亩的院子,发现里面生活的小动物不少。   想想也是,这里说是郊区,但现在省城的郊区人也不少,加上车水马龙的,能够让野生动物安全生存的自然环境非常少。   这里那么一片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   平时在这里居住的人类只有米正和路夏槐,还不是天天在家。   剩下的那些鬼,大部分小动物都看不到,自然也不影响。   大黑它们偶尔过来,只要守规矩,它们不会对野生动物进行什么攻击。   姜稷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那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绑架……怎么邀请这一对大天鹅参加他们的订婚宴。   米正很少看到姜稷发呆,多看了两眼,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不是说要大雁吗?这是大天鹅。”   大概是他说话的声音大了点,两只大天鹅发现了他,一摇一摆地朝他们走过来。   姜稷两眼放光地看着它们:“鸿雁和鸿鹄,差不多。”   差不多吗?米正看着摇摇摆摆走过来的大天鹅,那脖子伸长了感觉和他妈差不多高,赶紧去菜地里拔两颗菜,免得被拧。   农村大鹅已经很凶了,大天鹅那得凶成什么样?   这东西可比大鹅大多了,必须是大鹅PLUS版本。   两只大天鹅吃完两颗菜就拍拍翅膀回去巢里了。   米正就跟姜稷比划:“看到没有,那翅膀张开,比我胳膊伸直了都长。”他极力劝说姜稷不要去招惹比猛禽还猛的游禽大佬。   姜稷若有所思地看着被快速叨完的小青菜:“嗯……我们去菜场吧?”   “啊?”米正没反应过来,然后就被姜稷一起拖着去菜场了。   他难得跟着米正去菜市场,直奔水产区,买了各式各样的鱼。   米正看在眼里,心说怪不得要主动来菜场呢。“准备用来喂天鹅?”   “对。”   “尽量少干预。湖里的鱼都是它们的,不缺吃的。”再说大天鹅主要吃素,鱼吃得少。   姜稷不听。   米正就不管,难得看到姜稷这幅样子,感觉还挺好玩的。   路夏槐跟在边上,看什么都新鲜,下意识挽着米正的胳膊,在水产区里努力分辨什么鱼是什么鱼,把它们生前和盘子里的形象联系在一起:“真有意思,全是我没见过的。”   “妈妈以前没来过菜场吗?”   路夏槐“嗯”了一声:“以前家里有阿姨,后来读书工作的时候有食堂。我连超市都没去过。”提议,“我们去超市吗?”   “去叭。”感觉自己老妈和社会脱节好严重,就跟刚下山的姜稷一样。   姜稷就把买好的东西先交给李叔带回去。   罗伊跟在边上,他得顺便买点好吃的,再看着点姜稷,不让他买奇怪的东西。   罗伊的苦心一如既往没有半点用处。   他看不住姜稷,更看不住有儿子纵容的路夏槐。   四个人买了四推车的东西。   等结账的时候,路夏槐自己觉得有点脸红,但还是把东西都带回了家。   路夏槐是看什么都很新奇,买了一堆用不上的东西。李叔等她新鲜劲过了,又给她看家里在用的类似产品,就把多余的东西整理出来。   路夏槐看得不好意思:“真是麻烦你了。那这些怎么处理?扔了吗?”   李叔一点不介意:“不会。今天没空,看看这两天小正什么时候有空,送去福利院。”看路夏槐一脸不清楚的样子,他多解释了一句,“小正一直在帮助福利院、孤儿院什么的地方。没什么事情的话,大概每个礼拜会抽空去个半天。”   “他是去做义工?”路夏槐还真不知道。她一般周末的时候过来,米正大部分时间都在,就是不在的时候,她也以为米正在老家那边。有时候米正还会和一些需要保密的特殊人士接触,她也不好多问。   李叔的神情就有些微妙了:“也能说是义工吧?他一般工作日的傍晚或者晚上去,家里不是有一些擅长装修和修理的鬼嘛,就带着一起过去帮帮忙。”   福利院、孤儿院、养老院这些类似的机构,大城市的还好一点,在玥城、松城的偏远乡镇,几乎得不到什么资金捐助。当地经济条件压根谈不上,拨款有限,平时应对吃饭穿衣勉强够用,但要是遇上生病,就很难了。   那些被遗弃的孤儿,很多都是有先天疾病的。老年人身体弱,就更不用说了。   米正有钱,也捐不过来这么多,只能带着人过去修修补补,从屋顶到电路,从理发到剪指甲;再定期送些米面粮油,衣服被褥之类的东西。   医疗资源方面,米正能够提供的帮助有限。   毕竟哪里优质的医疗资源都很有限,甚至都不是钱的问题。   路夏槐觉得自己比起儿子来,多少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心情很沉重。   李叔看出来,悄悄找到米正说了一下。   米正就拔了两颗小青菜过来,招呼她去喂天鹅:“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啊。我做的事情,有很多人可以做。妈妈做的事情,没几个人能取代,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工作。”   路夏槐的脑子当然很聪明,这个道理米正不说,她也能想得明白,让她发出感慨的,还是出于对儿子的愧疚,以及自觉自己这个母亲的失职。   她在努力学做一个母亲,但显然学得不快,做得也不够好。   他们还没走到湖边,森林公安那边的人过来了。   李叔带着人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珠宝设计师:“正巧,赶着一起了。”   米正看几个珠宝设计师也感兴趣,就招呼着一起过去,又让李叔去准备午饭。   于是一群奇怪地组合就一起过去看天鹅。   天鹅巢边,姜稷正拿着刚买回来的鱼勾搭呢。   两只大天鹅对姜稷倒是没有攻击的意思,但也不吃鱼。它们看到很多人群,缩着脖子拍了拍翅膀,做出一副准备攻击的姿态。   这是大天鹅,不是小天鹅,脖子捋直了接近一名成年女性的身高,正面看是很震撼的。   除了米正和路夏槐,其他人不用森林公安招呼,就自觉停下脚步,有些还往后退了退,深怕被大天鹅一翅膀扇飞。   大天鹅果然也停下了脚步,侧着脸看人,然后快速把米正和路夏槐手上拿的小青菜叨走,回巢前还不忘侧脸看了一眼姜稷。   姜稷低头看了看一水桶的鱼,再看了看米正:“喂猫?”   “只能喂猫了。久久不爱吃鱼,去把千金接过来。”千金属于无鱼不欢,是个吃鱼的大户。   森林公安要观察记录两只大天鹅的近况,问了米正一些问题,还拿走了装在湖边的几个摄像机的视频。   几个珠宝设计师也不知道是不是灵感来了,还是机会难得,也在湖边不走,小声交谈。   李叔看天气不错,就问米正:“要不在这里野餐?”   所有人都没意见。   李叔就带着人很快在附近平整的草地上摆上了桌椅和食物,人们还没坐下呢,头顶就飞过一架无人机。   那无人机还直接就停在了那儿,不飞走了。   米正他们还没说什么,繁殖期的大天鹅在线暴躁,把无人机给叨了。 第100章 偷窥   无人机怎么样, 并不影响米正他们的午饭。   至于无人机的主人,是在他们饭后,才被带进来的。   在森林公安的注视下, 两个年轻人试图解释:“我们是想来拿回无人机, 好像被什么鸟干掉了?”   森林公安也是公安, 盯着两个年轻人, 检查了身份证件, 才很客观地说道:“对, 被大天鹅。”   所有带鹅字的,就没一个脾气好的。恶名传遍全世界,一大家子都一样, 不少还是当地著名恶霸。   但这两个年轻人的损失绝不无辜。   无人机悬停在陌生人头顶起码有两分钟,干嘛呢?   想拍什么呢?   如果只是简单拍个风景,一掠而过就是了,盯着人拍, 偷窥?还这么光明正大?   森林公安只是为难他们一下, 真正让他们感到为难的是,无人机掉在大天鹅的巢附近。   他们还没靠近呢,两只大天鹅就像是两艘迷你两栖登陆舰一样,从水面上飞速踩水过来, 伸长了脖子拧, 长开了翅膀拍打。   两个年轻人顿时被追打地吱哇乱叫。   米正在屋里都听到了外面的喧哗声,走出来看了看, 跑过去把两只大天鹅抱住了, 摸摸头拍拍背:“好了好了, 乖,不怕不怕。”   被大天鹅揍得鼻青脸肿的两个年轻人:难道被安慰的不该是他们吗?   大天鹅还是给米正一点面子的, 被米正一手一个抱着回去湖边。   “它们在繁殖期,你们没事靠过去干嘛呢?”   两个年轻人只敢隔了几步跟着,看着两只越过米正肩膀侧脸看着他们的大天鹅,觉得米正话里有话,偏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无人机掉那里了,我们也不想的。”   说完,他们听到米正轻笑了一声,不明显,像是他们的错觉。   两人的脸颊顿时烧红,又带着点隐隐的不服气和嫉妒。   他们和米正的岁数差不多,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差,凭什么米正摆出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们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哪里错,看着米正帮他们用一根钓鱼用的抄网捞回无人机,还在边上叫:“你轻点!”   “别戳坏了!”   米正本来懒得跟他们说话,但两个人实在很吵,就把抄网递给他们:“那你们自己来?”   一个人还真想自己上手,但他们手没摸到杆子,只是往前走了一步,刚下到水里的两只大天鹅的翅膀就要扇起来,赶紧往后退了一大步:“还是你来。”   没人干扰,米正很快就把无人机给捞了起来,本来以为他们拿了无人机就会走,没想到两个人像是脚上长了钉子一样没动。   米正就看着他们。   两个人没半点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们的无人机被你家的鸟给弄坏了,你得赔。”   在一旁的森林公安都被气笑了。   米正更是指了指那两只大天鹅:“那个……国二,野生的。它们不是我的,你找它们赔去。”说完,他懒得再搭理他们,直接回屋了。   两只大天鹅虽然不脏,但是在水里草地上来来回回的,刚才抱了一下,衣服已经不能看了,得赶紧去换衣服。   其实如果国家保护动物造成老百姓的财产损失,确实是可以要求赔偿的。   但是得有证据。   就这两个人前前后后的态度,米正已经可以确保他们不会有相关证据。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干嘛没事拍他家,或许只是单纯的好奇心,但他们家这些人的敏感度不低——两个拥有专线的热心市民,加上搞武器研究的路夏槐。   他们从这个门出去,得多久回到家还不一定呢。   在他们没注意到的时候,两个小纸人悄悄爬到他们身上,钻进衣服里。   两个年轻人浑然不知,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面色,在离开了院子之后就连点掩饰都没了,骂骂咧咧:“神气什么?”   “就是,不就是有点钱嘛。”   “就那么几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你说,他们怎么能住这么大的房子?合法吗?”   “这还能不合法?”   “这一看就不是住宅小区,肯定也不是农村宅基地,怎么审批出来的?”   “你不是有个叔叔在土地资源管理局?打听打听?”   “算了,不麻烦他了。”说是叔叔,其实没半点血缘关系,只是场合上见了一面,叫了那么一声罢了。他哪来的脸劳烦别人办事?   两个人边说边走,看着坏掉的无人机又是一阵心疼,不知道修理费得多少钱。   呸!   什么野生的大天鹅?说不定就是养来吃的。当他不知道,有钱人就喜欢搞点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样的。   不然野生的动物都瘦瘦小小的,那两天鹅怎么瞧着比家鹅还大?   对,说不定就是那两个森林公安送的。   哼!他要把这件事情曝光!   他们不知道自己身上带着小纸人,也不知道两人的行踪已经被有关人员盯上了。   两人是附近大学的学生,不过不是河州理工,是隔壁河州大学的。   两人回到宿舍,就一个开始捣鼓起视频,另一个联系无人机售后维修。   同寝室的人看他们这幅样子,眼中露出一丝幸灾乐祸,但没多说什么,背上包就去图书馆自习了。   他们刚开始还以为有了两个做主播的室友,后来看他们拍的那些东西,恨不得戳瞎双眼。   这两个人知道室友看不上他们,根本不以为意,还觉得室友假清高。   两个人各自忙活了一阵,突然“咦”了一声:“视频怎么没有了?”   另一个赶紧把头凑过来:“今天拍的没了?”   然后他们就看到很诡异的一幕——他们电脑里存储的大量视频文件,正在快速消失。   不像是人为操作的那样,全选之后一键删除;而是文件图标从深变浅到消失,一个接着一个。   他赶紧打开回收站,发现回收站里没有。   另一个赶紧关掉了网络,看没用,又拔了电源线,紧接着把电脑的电池给抠了出来。   电脑屏幕瞬间就黑了。   这下他们也不知道算是阻止了还是没阻止。   两人面面相觑,突然听到窗外有声音,一看,是一架无人机,正对着他们寝室拍呢。   “神经病!”一个人几步走到窗口驱赶,没赶走,就把窗帘给拉上。   室内一下子暗了下来,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幽幽的光线。   刚开始两人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习惯性在电脑面前坐下,又拿起鼠标:“男生寝室拍个屁啊!”然后他就看到还在继续删除的视频文件,吓得直接把鼠标给扔了,“卧槽!”   另外一个腿一软直接摔倒在地:“电脑不是关了吗?”   像是在回应他们的话,电脑屏幕暗了下来。   寝室的窗帘就是普通窗帘,遮光效果普普通通,没了电脑屏幕的光线,室内只是昏暗,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   但就在这昏暗中,一些光线更加清晰。   摄像头的红色光点,一个两个亮了起来。   两个小纸人慢慢变成两个半透明的人影,摇摇晃晃站起来,一个手上拿着无人机的遥控器,一个手上拿着手机。   两个人影对着他们拍摄,一边还发出猥琐的笑声。   渐渐的,两个人影变成了他们两人的样子。   两个人再也忍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到他们清醒的时候,人已经在校医院,守在边上的是脸色不好的班导:“你们两个醒了,就回寝室收拾收拾,一会儿跟你们爸妈回去吧。”   两人刚清醒,一时间还不明白班导在说什么,听到“回寝室”下意识抖了抖,统统脸色惨白:“班导,我们不回寝室!”   “寝室里有鬼!”   班导直接被他们给气笑了:“还有鬼?你们看到了?鬼长什么样?我看是你们俩心里面有鬼!”   两个人还真见了鬼长什么样,但就是因为看清楚了,才更不敢说。   他们总不能说,鬼长得和他们一样吧?   班导看他们清醒了,也没耐心再陪下去:“你们被学校开除了,以后回去好好做人。”   什么?!   两个人看着班导离开病房,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等到他们想起来赶紧去追的时候,班导已经把病房门给关上了,然后病房的灯“啪”一下就暗了。   “嘻嘻。”   两个半透明的人影从他们的病床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一个说着:“我们按在女厕所。”   另个说道:“戴个假发穿一声运动装就行,裙子不合适,容易露马脚。”   “还是你聪明。”   “女更衣室更不能放过。”   “有些变态喜欢男的……”   “嘿嘿嘿。”   “嘻嘻嘻。”   “啊!”   “啊——”   等值班医护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在晕厥边缘,但他们并没有好脸色,对着匆匆赶来的家长说道:“赶紧送去外面医院吧。”   两个人渣,竟然偷拍!   双方家长也闹了个没脸,不敢说话,赶紧把两个人连拖带拽地拖到自家车上,省得在外面丢人。   他们各自也不打招呼,像是陌生人一样别开脸,分开两个方向。   他们都是河州本地人,接到学校通知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到拍摄什么的,还以为是学校大惊小怪,只是责怪儿子不懂事,这么大了还让他们到学校里跟着丢人。   没想到各种证据已经被固定,还有警察到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现在只是暂时送两个崽子去医院,回头还得去派出所报道。   这事情会不会留案底还不好说,得看涉案金额,也不知道两个小子拍那些视频放到网上去到底赚了多少钱。   李叔看了半程,觉得挺有意思的,回来看米正从工作室里出来,就跟他随便唠了两句。   米正听得脸都皱了起来:“这窥私欲……变态。”突然他想到给何觅造黄谣的那个陆立伟,“不知道何觅那儿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当时他们学校的氛围其实还不错的,虽然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明面上大家都是好同学。   尤其大部分学生都是初中高中三年都在一个学校,甚至很多连幼儿园小学都是同班同学,彼此之间非常熟悉,关系好的不少。   到现在谈婚论嫁的都有不少对,一起去外省打工的就更多了,还有一些合伙做生意的。   李叔就建议:“要不还是我来出手整治整治?”走司法程序快不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小案子,打上一两年官司是常有的事。   米正没同意:“还是走司法程序,反正证据确凿。那货不是想败坏别人的名声嘛,正好让他尝尝败坏名声的代价。”   官司打得长才好呢,正好可以给陆立伟宣传宣传。   出了今天这事儿,李叔对造黄谣的陆立伟也放在了心上,反正他晚上不用休息,反倒精神十足,就带上家里感兴趣的鬼,一起去见识生物多样性。   姜稷本来已经把米正哄睡了,看到他们这幅样子,跟了出来:“你们这浩浩荡荡的,是要去干嘛?”   李叔就把事情一说。   姜稷想想也没什么事情,就对他们说:“等等。”然后就带了一大包零食出来了。   看戏怎么能少了零食呢?   李叔还真没想到这个,看到他有带瓜子,路过便利店的时候,就买了几瓶快乐水和一次性纸杯。   反正监控也拍不到,一群鬼无所顾忌,飞快地前往陆立伟的所在地。   陆立伟就在河州。他在成绩在玥城一中的时候,说差不差,说好也不算好。高考正常发挥,并没有考出“理想的成绩”,就复读了一年,第二年还是没考上。   姜稷倒是认出了这个地方:“之前小正三婶在这儿复读。”   “是。”李叔指了指一个方向,“边上这个学校,管自学考。陆立伟在附近租房。”   河州是高考大省,非常卷。   学生复读的比例非常高。   有不少家长会选择陪读,就为了让子女能够专心学习,考上一所好大学,最好是考出本省。   这所复读学校非常有名,附近的房租不便宜,关键还很热门,不好租。   陆立伟是和别人合租,每个月租金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他的家庭条件很一般,原本在玥城还好,等到了河州之后,金钱的力量明显了起来。   他原本是租了一个单间的,但和别人合租,真的是什么奇葩都能碰到,每天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和别人发生矛盾。   他想租整套房,但经济不允许。   后来他发现,何觅竟然一个人租一整套房。   别人也就算了,何觅凭什么?   何觅家的那些事情,住在同一栋楼的他再清楚不过。   明明是一个什么都比不上他的人,过得却比他要好,还是个女人……他的心态就崩了。   他一心觉得何觅能过上不错的小日子,不是因为何觅吃苦耐劳,不是因为何觅精打细算,不是因为何觅有任何优良的品质,只是因为何觅是个女人,还是一个长相不错的年轻姑娘,利用了“自身条件”,才能过得比他好。   他发第一条消息的时候,有一种鬼使神差的感觉,到底心虚,只是在语言中隐晦暗示。   等他发现有人附和的时候,他就像是得到了肯定,于是各种猜测臆想,变得明目张胆,变得言辞凿凿。   他知道自己在做不好的事情吗?   他知道的。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给何觅带来多大的影响吗?   他也是知道的,甚至这就是他的目的之一。   关键是,他不认为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网络发言都是匿名的,能找得到他吗?   找到他了又怎么样?   他只是说了自己的猜测,又没有指名道姓。   没想到,他会被告上法庭。   李叔看那个小小的单间,里头摆放了五个双层床,说了一句:“好家伙,比学生宿舍还挤。”   好在十个床位并没有睡满,但都堆满了杂物,气味很不好闻。   在这种环境下,别说是安心学习,就是好好休息都没办法。   有家养鬼从附近钻出来,说道:“打听清楚了。这是一个群租房,那间住的是房产中介,那一间住的是一个餐厅的员工,他这一间租的是一群外卖小哥。”   外卖小哥的工作时间长,送到凌晨的确实不算多,但这会儿晚上十点还差一点点,显然也不是收工的时间。   所以这会儿宿舍里只有陆立伟一个人。   但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两室一厅的房子,还是很吵。   陆立伟忍了忍,还是整理了一些东西出门。   外面有人看到,就笑:“哟,大学生出门打工了?”   “要你管!”陆立伟没好脸色,把大门狠狠甩上,引来周围的骂声一片。   他阴沉着脸,听着屋里面有人捏着嗓子说话:“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一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   “哼!”他加快脚步,像是从昏暗的老破小里逃出来一样,跑出了小区,站在小区门口又很茫然,随便找了个方向,漫无目的地闲逛。   比起现在的环境,他原先合租的环境已经是天堂了。但是在他收到法院传票的时候,他就被一同上自考的室友赶了出来。   现在他去学校也要被排挤,同学和老师,连学校里的保洁和看门大爷,都知道他造黄谣的事情。   他感觉自己出门,就有各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耳边似乎有人轻轻问他:“后悔吗?”   “后悔。”他是真的后悔了。   “是后悔自己做事不够小心被发现了,还是后悔自己做错了?”问话的声音细细的,像是直接钻进了耳朵里。   陆立伟这才觉得不对劲,低垂的脑袋猛地抬起来,眼睛也瞪大了惊惶地环视四周:“谁!”   有几个路人经过,看他这幅样子也被搞得一惊一乍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什么情况都没有,暗骂了一声:“神经病。”加快脚步走了。   陆立伟的眼中却没看到周围的人。   他回到了过年时候的玥城。   小城里适合年轻人聊天的“体面”的地方不多,市中心的茶楼算一个。   何觅和米正、关航他们一起出了茶楼,笑容明朗大方。   陆立伟像是魔怔了一样,轻声说:“凭什么?”   他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低头编辑信息,发送到班级群里:“不,我应该更小心一些。一定是班级群出了问题。”   “又不是我一个人在传。”   “看,大家明明都信了。”   “凭什么就我一个人倒霉?”   转天关航来找米正玩,放下千金,抱起小橘子之后,张口就是:“听说了吗?洛丽塔那小子好像撞鬼了,在外面鬼吼鬼叫了一个晚上,现在发烧住院了。”   “啊?还有这事?真的假的?”米正给千金张罗鱼吃,“你现在开店时间倒是自由了,能周末出来玩了。”   “这不是学生周末有空,找两个打工的学生看店就行。”工作日还不好找。   关航住得近,遛弯过来就行了。   何觅他们还没到。   他知道米正在忙订婚的事情,就问他:“日子订了没?”   “嗯。6月6日。到时候给你们发喜饼。”至于订婚宴,邀请的都是近亲属,而且地点在米家庄。自己这票关系不错的朋友,还是等改天再邀请他们到这边来吃饭好了。   说起喜饼,关航也顾不上稀罕小橘子了,从随身的包里拿了一叠纸出来:“我设计了一些喜饼的式样,你看看能不能用?”   米正会做菜,也会做一些点心,但是复杂的不会,纸上的这些点心式样更是超纲:“这是人类的手能做出来的?”   罗伊一听就走了过来:“中式点心,我会一些的。”   两个厨师开始讨论起来,说了没两句,就开始上手制作。   米正就把战场交给他们,就去自己的小菜园里忙活起来。   他今年多种了一些蔬菜,还亲手嫁接了一些果树,跟风种了一些花。   现在这个时节,什么东西都长得飞快。   家养鬼能够帮忙锄草捉虫,但剩下的最好是他亲力亲为。这样种出来的蔬果,灵气会比较高。   还好他照料果树也算是熟练工了,毕竟老家开门就是果园,看也看会了。   他准备剪一些花,一会儿给小伙伴们带回去,装饰一下环境,才刚剪了没几枝,就接到了村长的电话:“大伯?”   村长的语气中透着一言难尽和心累:“小正啊,村里又遭贼了。” 第101章 意外?   “又是偷果树吗?还没完了?”米正听得头都大, “总不会还是那票人吧?”   村长也是无奈:“还不知道,估摸着差不离。昨天来了十几个人,被小花它们抓到的, 大黑不在, 几个贼被狗咬的有点狠, 现在让我们赔钱。这叫什么事儿!”   “啊?还让我们给贼赔钱?”米正觉得不可思议, “咬多狠?”   “两个骨折, 一个断腿, 一个断手。”   米正听得嘶了一声,确实是有点狠了。   一般狗咬伤人,都是皮肉伤, 很少能咬断骨头的。   米正说道:“我下午回来一趟看看。”   村长略微迟疑,还是“哎”了一声,没拒绝。   发生这种离谱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跟谁商量。   村支书倒是去活动了, 但他和村长差不多, 不好跟相关单位撕破脸。   米正不一样。   从身份上,他就是个普通村民,可以发表普通村民的意见。他在村里面的地位超然,说话村里人都认。   关航他们知道米正回村里有事情, 本来是想换个地方聚会玩耍的, 被米正留下:“你们在家玩呗,反正我姜哥在家, 你们也熟。本来说好吃烧烤的, 材料都准备好了, 不吃浪费。”   他们平常就一直聚会。   这次是看别人露营,也想跟风体验一把, 还在某海鲜市场淘了人家只用过一两次的全套露营装备。   要说山清水秀风景好的地方,那省内多得是。   但要说哪里适合露营,尤其只是形式主义一把的,还真就是米正这儿最方便。   不用长途跋涉,有良好的自然环境,有水有电,有必要的一切东西,甚至还能带上猫和狗。   同学们对姜稷有点敬畏,不过看他没什么架子,给他们分零食和饮料,没一会儿还把他的师弟师妹们一起叫来,人一多就放开了。   路夏槐也参与了进来,学着在朋友圈晒九宫格照片。   米正赶着回去,中饭是路过玥城的时候打包的葱油饼。   照旧是李叔开着车,把米正在村委办公室门口放下,再开回老宅去停好。   米正还没进屋,村长和村支书就迎了出来,给他看视频,甚至是剪辑过的。   “本来我想自己弄,这不晓莉家男人自告奋勇又给捣鼓了两下,果然好多了。”   视频不长,内容很清晰,包括了前后三次村里遭贼的情况,配上了字幕和解说。村里怎么抓贼的,前两次的处理后续;以及重点的这一次的后续。   米正对这方面不懂,就说:“请个律师吧,费用我出。哪个警察处理的,费用交了没有?”   村里的果园除了私人承包的,还有一片属于村集体的。   这些小偷的行为,可以扣个损害集体利益的帽子。   村长想了想:“不用。晓蕊不是回来了?”   “对,米晓蕊就是当律师的。”   “晓蕊姐回来了?什么时候?”米正很惊讶。   米晓蕊,米四哥的二伯家的大女儿,是全村人的骄傲,真正的读书种子,一路从村里读到京城,然后拥有了村里人觉得最为体面的工作——律师。   然后她就开始被催婚,催到这几年干脆连过年都不回来了。   米二伯一家平时也待在松城,从事苗木批发生意,不常回来,也不知道这不年不节的,米晓蕊怎么回来了。   “昨天回来的。”村长对所有村民都了若指掌。   他猜,可能是米晓蕊打官司得罪了什么危险人物,才回到村里躲一阵。   不过他这身份不好乱说话,免得引起别人的误会。   “我去问问晓蕊看看。”   米正看他站起来,就说道:“那我也回去收拾点东西过来。”   三个人从村委办公室离开,没一会儿又在米晓蕊家碰了头。   米晓蕊倒是精神不错,正全副武装打扫房子,只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弄得满屋子灰。   村长和村支书远远站在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都被眼前这奇景给震惊住了。   “怎么跟扔了烟雾弹似的?”   米晓蕊听到声音回头,才看到家门口隐约站了几个人,赶紧跑出来,先叫了人,才说道:“怎么来了也不招呼?”又一伸手拍了米正的肩膀一下,“咱们家小正哥是越长越好看了。”   米正好几年没见到米晓蕊了,之前去京城的时候,都没想到去探望她,现在看她站在自己面前,似乎还是印象中的那个大姐姐,就呲牙一乐:“晓蕊姐还是不会做家务。”   米晓蕊从小就聪明,加上自家做点小生意,可以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地长大。   本来米正还想着她好歹在京城独立生活了好几年,没想到一看估计和他爸的生活自理能力差不多。   “臭小子,讨打是不是?”米晓蕊瞪着眼睛,假装发火,说完自己都笑了,“是为了昨天那几个小偷赔偿的事情?”   显然事情太离谱,她这个刚回村的都知道了。   米正就让她跟村长他们说,自己去叫了几个婶子过来,帮忙米晓蕊收拾房子。   这种小官司米晓蕊压根不放在眼里,房子还没打扫完,米晓蕊就说道:“这事情简单,先去提起复议。视频留着,先别放到网上,免得彻底撕破脸,以后不好办事。”   她说着,就风风火火想出门。   米正赶紧把她拉住:“姐,你要不先换双鞋子?”   米晓蕊一看自己穿着一双塑料拖鞋,赶紧回屋简单收拾一下,就拉上村长他们一起走了。   本来米正觉得有米晓蕊在,他可以不用去,结果被村长还是拉着一起上了车。   开的是米正家的车,开车的人换成了米晓蕊。   他们先去了派出所,然后又去了医院,拿到了病例的复印件,重新坐回车里。   米正看到了两个倒霉蛋:“还以为是断个小骨头,这是蹄髈都咬断了?”   米晓蕊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忍住,抬手就作势要扇米正:“小时候闷得很,现在倒是会说话。讲清楚,一个是前蹄,一个是后蹄。”其实是一个上臂,一个大腿骨。   村支书的唇角上上下下,表情很是扭曲。   村长没那么客气,抬手就给了他们两个雷声大雨点小的一下毛栗子:“乱说话!”   两个人跟着装模作样惨叫连连,跟自己被狗咬了似的。   两个倒霉蛋住在玥城的医院,他们顺便买了点菜带回去,然后坐在村委办公室里开小会。   米晓蕊表情轻松:“放心好了,小偷闯进家里来偷东西,被狗咬伤了那只能自认倒霉。这件事情好解决。”她又拿出病例复印件,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狗咬到这两个地方,魂都要吓没了。”   大腿骨靠近命根子,上臂……差一点不就够到脖子了?   大晚上被一群狗这么攻击,身体上的伤好的了,心理上怕不是要被吓到残疾?   不过这都是他们自找的。   她虽然在村里的时候不算多,但也知道村里的狗的情况。   毕竟是用来看果园的,全都是选的中大型猎犬。   细犬这种瞧着就瘦巴巴的狗,个个都有六十斤往上,跑起来全是肌肉线条。那些太行犬就更不用说了,她怀疑自己的小身板,被狗子撞一下都要骨折的。   还好村里的狗子不会随意攻击别人,对村里人都很友善。   米正看没自己什么事了,去菜地忙活了一会儿,傍晚让轿夫鬼送自己回省城,倒是把车子留给米晓蕊。   她接下来会在村里住一段时间,关于小偷的事情,她也还需要跟进着东奔西跑。   村里倒是不缺车,但是她开惯了自动挡,已经不会开手动挡。   米晓蕊很感激:“就借我开两天。下周末我爸把车开过来就好。”几年没回来了,她也不知道原来家里缺那么多东西。   “没事,你用着。多住几天,下次我回来正好给你送喜饼。”米晓蕊没提自己为什么回村,米正也没问,看了看她的面相,给她递了个小荷包,“随身带着。”   “谢谢啊。”米晓蕊也没多问,接过小荷包,直接就缠手腕上了。   米晓蕊看米正上了一辆车,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山路上,总觉得米正像是看出了什么,等回到家,几个婶子已经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米大伯娘看到她,招呼:“天黑了也不知道回家吃饭。去,叫上晓莉一起过来!”   “哎~”   米大伯娘看着大侄女跑走,眼里有些发愁,又转身进了屋。   米正回了省城,继续忙订婚的事情,过了两天,想想就心神不宁,晚上姜稷回来之后,就拉着他会村里。   姜稷还以为是要带大黑他们回村里跑跑,没多想就一起回去了。   轿夫鬼开着鬼车回去,也就是半个小时的事情。   没想到他们刚到村口,还没拐进去,就见一辆卡车速度飞快地冲向村里。   米晓蕊正在边上慢慢走,发现情况不对,已经来不及避让。   “嘭!”   车辆撞击的巨大声响,惊动了整个村子。   全村人不管在干什么,全都放下手上的事情,飞奔过来。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辆陌生的卡车一头过了几辆停放在小广场上的车子,怼在了崖壁上。   米晓莉摔在地上。   米正蹲在她身边。   姜稷则带着大黑和一群狗,围着卡车。   米家庄村里的路都修过了,确实比以前要平整很多。但山村,土地有限,不可能把原本就狭窄的道路变得宽阔,而且村里大部分人开的都是客货两用的车子,载人载货都好用,比普通客车要很宽大,平时还是停放在村口小广场上。   这会儿,两辆小面包车已经被顶得铁皮变纸皮,大卡车上倒是没什么问题。尤其是卡车的驾驶位很高,几乎没受到什么碰撞。   姜稷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子浓郁的酒气,看到卡车司机清明的眼神,轻笑了两声,也不说话,上前一拽就把驾驶室的门给卸了下来,丢到一旁,嘴里面喊着:“叫救护车!”   趴在方向盘上装死的司机,其实还在犹豫要不要演一个撒酒疯,把车倒出去再撞一下米晓蕊,突然感觉到眼前一黑,真的晕了过去。   救护车和警车来得都很快。   司机被送去了医院,现场也有交警做记录。   村口装着监控,把事故画面拍得非常清晰。   交警看过画面之后,脸色更加凝重,看着边上惴惴不安的米晓蕊,等到回去的路上,才和同事之间说道:“那姑娘的运气真好。本来车是直接从她身上碾过去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拐了个弯。”   “事故车辆马上就会拖回去,一会儿看看车辆有没有什么故障就知道了。”   “那个驾驶员得盯紧,监控里瞧着不像是喝醉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可能是故意的?对那么个小姑娘?多大仇多大怨啊?”   “那小姑娘是个律师,在京城打刑事官司的。”   “卧槽!人不可貌相。”   米晓蕊个子不算矮,但是人瘦骨架小,瞧起来就文文弱弱的,平时在村里就穿个宽松居家服,扎个马尾辫,再踩一双塑料拖鞋,不仔细看的话,像个高中殪崋生。   他们这边走了人,米晓蕊还坐在村委办公室里,抱着村长倒的红糖姜茶,小口喝着,脸皱得跟什么似的:“这得放了半包糖,里头的生姜都成精了。”又甜又辣,绝了。   村长还在处理小广场上的一团乱,办公室里就米正和姜稷。   “晓蕊姐,你刚才的害怕是装的?”   米晓蕊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装什么装?没见过腿软跑不动的?全是感情,没有技巧。”   米正“噫”了一声:“腿软还这么凶。你得罪谁了啊,怎么还能要你命?”   米晓蕊竟然嘿嘿笑了两声,带着点得意:“干我这行的,得罪的人可多了。我也想不起来。对了,我跟你说那几个小偷的事情。”说起这个,她像是完全忘记刚才的害怕,乐得拍桌子,“我去见了那几个小偷,想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结果他们说,一次偷不成,两次偷不成,已经不是几棵果树的事情,是偷出了火气,非得要偷成一回!哈哈哈,笑死。这几个虽然是同一个地方的,压根就不是种果园的,也不知道背个案底是为了啥。”   米正听得目瞪口呆:“我理解不了。”   “嗐!正常人都理解不了。”米晓蕊大咧咧地一抬腿就要往椅子上蹲,突然注意到姜稷,在一个年轻的陌生异性面前,轻轻咳了一声,端正姿势,“这就是姜先生吧?早就听晓莉说过了,你好你好。”   她本来想说,米晓莉怎么不跟她说姜稷这么帅。但一看人家这气场,长什么样确实不重要。   喵喵的,比十个法官站她面前还让人紧张。   姜稷回了一声:“你好。我和小正马上就要订婚了,等会儿过来给你送喜饼。”   “哎?谢谢!”米晓蕊想打趣米正两句,看看姜稷,硬生生把话给憋了回去,干巴巴地说道,“恭喜恭喜。”   米正看了看,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就随口问了一句:“晓蕊姐,晚饭吃了吗?要不去我家吃?”   米晓蕊赶紧摆手:“不了不了,我在我大伯家搭火。”   在村里的日子倒是不难,水电网络都有。   她不会做家务,但她出面摆平了赔偿小偷的事情,村里人特别感激,天天都有人来帮她收拾屋子。   吃饭也不用担心,隔壁就是他大伯家。   她觉得最麻烦的是,偶尔想吃个零食什么的,没法买。   村口有小卖部,主要卖点油盐酱醋什么的,里头的零食对她没有吸引力。   至于去城里买,她心里面还是有点数的。   自己为什么会躲到村里来,还是少在外面跑的好。上次借了米正的车,也只是急匆匆买了点生活必需品,之后就一直把车停在老宅没动过。   今天是叫了个跑腿,没想到去村口没等来跑腿,倒是等来了失控的大卡车。   真有这么巧?   她怎么这么不信呢?   米正和姜稷就回了老宅,吃过饭开始挨家挨户送喜饼。   本来喜饼什么的,应该是结婚的时候发的,不过姜稷很坚持先发一轮。   他的理由很充足:“你看,我们两家都是米家庄的坐地户,他们也在米家庄。大家还埋在一个山头,这许多年,也算是沾到一点亲。”   米正是无所谓的,姜稷说什么就是什么。   村里人也有看不惯两个男人在一起的,只是大家都在一个村住着,至少面上都过得去。   还有几个婶子,接喜饼的时候特意把米正拉到一边,小声问:“小正哥啊,你真就跟个男人在一起了?”   “嗯。”   “男孩子年轻时候混一点没事,等过两年,还是静静心心找个姑娘结婚。摆酒什么的,还是在考虑考虑?”   村里人对于结婚的认知,摆酒是要高于领证的。   米正一口拒绝:“不了,姜哥挺好的,我肯定找不到比姜哥更好的了。”   婶子还是眼含忧虑:“可你这样,你们家不是绝后了吗?你爸不管?”   米正听得一乐:“我爸管不了我。”   姜稷只是装作没听见,又不是真的听不见。理智上,他知道婶子这么说,是真心为了米正好;但是感情上,他接受不了。   婶子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还想再劝劝,看到姜稷黑着脸过来,就转过话头:“姜先生啊,我们小正哥人比较傻……比较单纯,你们将来过日子,有什么事情都说清楚,商量着来。”   米正故意板起脸:“我听到你说我傻了。”   婶子抬手就拍了他一下:“你本来就是个傻小子!”   米正拉着姜稷笑呵呵地告辞:“傻小子先走了!”   送了一圈喜饼,每家也只是坐着聊了两三句话,等回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米正赶紧进入睡觉流程,把本来今天晚上打算下小雨还是中雨还是大雨的姜稷晾在一旁。   想想不甘心,他把米正戳起来:“起来练车。”   米正抱着被子坐起来:“现在雨水多的话,果树容易泡根烂掉的。”说完,他就躺下了。   姜稷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然后米正就在被窝里看他查天气,搜索哪里干旱需要降水。   噫!难道他以后要跋山涉水出门,才能练车吗?   这还只是练车,等真的发车咋整?   会不会造成洪涝啊?   气象武器,恐怖如斯。   他伸手把姜稷的手机拿走,把被窝掖好躺平:“睡觉,晚安。”   “晚安。”他看着怀里的米正秒睡,察觉到家养鬼们热热闹闹的出门,没打算理会,也闭上了眼睛。   晚上,活人逐渐进入睡眠,死人可正活泼着。   等到天亮的时候,家养鬼们才陆陆续续回来,带着一脸的兴奋缩进小纸人里,围坐在餐厅里,一个个举着吸管侃大山:“那个卡车司机,果然是装醉的。”   米正虽然这么想过,但不好确认:“这个应该很难弄吧?他不是可以事先喝一点酒,反正到时候抽血验出来酒精浓度到了就行了。”   去跟进那边的家养鬼们笑得吸管都快拿不住了:“哈哈哈,哪儿啊。他怕喝酒误事,只在自己身上浇了一瓶酒,剩下的他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放了酒,准备完事之后马上喝,可惜没来得及。”   米正听得糊涂:“酒驾把人撞死,不用枪毙吗?”   “一般不用。以交通肇事罪论处的话,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李叔是认真查了资料的,“积极赔偿的话,刑罚会轻一点。”   “哦。”米正几乎想都没想,“那就不要用交通肇事罪。量刑怎么严重怎么来。有证据吧?”   “有!”回答的家养鬼好多个,全都一个个的摩拳擦掌。   李叔更是说道:“我回一趟京城,顺着藤,把后头的那个瓜摸出来。”   “行。麻烦李叔了。”   “客气什么。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人,互帮互助嘛。”死人活人都是一个村里的,不用分那么清。   白天,普通鬼的行动力比较弱。为了抓紧时间,米正就叫了个快递上门,把小纸人发了快递出去。   “同城当天件,谢谢。” 第102章 热心瓜友   调(chi)查(gua)才刚开始, 姜稷已经能够大致猜到:“她大概是你亲姐,跟你思路都一样。”   米正和米晓蕊的年纪差了得有十岁,他上小学的时候, 米晓蕊已经上高中了, 相处时间很有限。   他对米晓蕊的感情, 更多的是一个学渣对于学霸的天然崇拜。   听姜稷这么一说, 拿西瓜刀的手都落不下去:“怎么可能?晓蕊姐多厉害啊。”跟他这个学渣怎么可能长一样的脑回路?   姜稷等着他切西瓜, 勺子都拿了两个:“你之前不是惹到了厉鬼, 第一反应就是跑回村里?你晓蕊姐也差不多,惹了自己搞不定的,就跑回村里了。”   米正把西瓜一切两半, 然后看着姜稷拿着两半西瓜出了厨房,放到外面的小桌子上,跟等在那儿的大黑一人一半,自己吃一勺, 给大黑喂一勺。   最近的天气一下子热了起来, 在外面吹着风吃吃喝喝非常舒服。   米正跟出去还愣了一下:“那一半不是给我的?”   姜稷也没反应过来:“我不是拿的大黑的勺子吗?”   米正就回去给自己重新切了一个西瓜,干脆打了个电话让米晓蕊过来。   米晓蕊是踩着滑板车过来的:“西瓜!”说着就直接坐好了开吃,几下就是小半个下去,才舒坦地拍拍腿, “还以为吃不上好吃的了。我的意思是之前在京城嘛, 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回到村里别的都好, 就是没外卖什么的, 不习惯。昨天就是想吃零食闹的。”   主要是她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帮她带零食。   姜稷对所有爱吃零食的人都抱有天然好感:“想吃什么零食?家里有很多。”   说着, 他就捧着西瓜带米晓蕊去参观自己的零食柜。   老宅住的人少房子大。原本放在大餐厅一角的零食柜,已经移到了另外一间房里, 像个便利店似的,冰柜都有三个。   过了整整半个小时,米晓蕊才带着一脸震撼出来:“你们自己在家开店呢?光吃零食不吃饭的吗?”全世界各地的新款零食,还有许多中西式糕点。这是什么吃货的天堂!   米正已经和大黑吃完了西瓜,随口说道:“你想吃什么,就自己过来拿。家里一直有人的。”   大黑不能一下吃完半个,米正把剩下的挖出来,准备等一会儿给其它爱吃西瓜的狗子加个餐。   米晓蕊赶紧摆手,连声说道:“不用了不用了。”她可没那么厚脸皮。   米正也不劝,看姜稷已经给她收拾了好多水果零食糕点,平板车都拉出来了,就问她:“说说呗,到底得罪谁了?你别说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啊。”   米晓蕊看着这个印象中还没大黑高的崽,现在都长得老高要订婚了,撇撇嘴:“不就是打了老的,来了小的嘛。刚结束的手头的一个案子,老家伙早年手头不干净,杀了人还找了人背锅,我替受害人翻案,把老家伙关进去了,死刑。老家伙的子女就把我给记恨上了。老太婆还说,谁解决了‘麻烦’,”她指了指自己,“就能分最多的家产。这不,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好在现在法治社会了,他们也不敢真的搞大,对别人下手。”   所以她待在村里是最安全的。   只不过她给村里跑了一趟办点小事,没想到引来了注意。不然估计她的行踪人家都不知道。   “这要搁以前,直接满门抄斩,没那么多事情。”李叔过来帮他们把遮阳伞打开,又拿了一整个芒果慕斯过来,再端了四份杨枝甘露。   米晓蕊看得眼睛都亮了:“话不能这么说,咱们现在不搞连坐。”   李叔坐下了,拿出平板给她看昨天晚上查到的资料:“你看看怎么固定证据。”   米晓蕊刚开始只是简单地扫了一眼,然后脸色都变了,惊疑不定地看着李叔,又看了看米正和姜稷:“你们……”这两人昨天晚上还发喜饼来着,哪有空去查案?   还是说,李叔是个隐居深山的大佬?   李叔:不,我只是个热心瓜友。   米正直接把蛋糕切成四块:“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客气什么。现在也不是客气的时候。”   米晓蕊慢慢吃了一口酸甜凉爽的芒果慕斯,郑重道:“你说得对。”   她就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了米正:“沃东集团,听说过吗?”   米正对经济压根不清楚,很诚实地摇头,去看姜稷。   姜稷对经济也不太清楚,但他手下有鬼专门管理财的,投资了一部分在股市,知道沃东集团这个上市公司:“做工程机械的那家?”   “对。大老板徐沃东,早年是个‘乡贤’,在当地很有名。他们家到现在,在老家也是说一不二,比谁都好用。他们那儿从机关单位到学校医院,得有一多半是他们家族的,拉出来的名单几乎就是个族谱,那字辈都清清楚楚。不是同一个姓的里面,起码还有一多半是姻亲。”米晓蕊点开自己的手机地图,指了一个沿海的地名说道,“喏,原先是个村子,现在已经是个网红小镇。”   米正一看这位置:“哦,距离邻国很近啊。那个徐沃东是干走私起家的?”   米晓蕊一下盯上了米正:“你……干什么了?”怎么会一下就想到走私?   “哦,我外婆家南城的,以前他们那边这种地方也多。”   米晓蕊还不知道他认亲的事情,听他这么一说,就问:“你去你外婆家玩了?”   “嗯。”米正把话题转回到徐沃东身上,“他还干什么了?”   米晓蕊就把判决文书发给他:“我经手的案子,是他杀人越货,被人看到了。然后他就……嗯,运用了一些手段和关系,把目击证人变成了杀人犯,到案三天就枪毙。那边的意思是,顶多翻案到被枪毙的受害人证据不足,没想到我一路追查上去,查到了徐沃东,还查到了当年经手的人受贿的证据。”   “所以你这个不仅仅是徐沃东的事情,还有上头的人?”   “也没多‘上头’,好几个都退休了。”米晓蕊这些年经手的案子非常多,一些陈年旧案,由于早年的技术问题也好,还是其它问题也罢,会出现一些纰漏不算常见,但多少有几个。   他们说话的时候,姜稷已经把自己份的蛋糕吃完了,理所当然地拿过吃米正的那份,给他喂了两口:“你们真的是不知道该说胆子大还是胆子小。”   米正对零食糕点不算热衷,尝过味道,就把自己的那份推给姜稷:“像徐沃东这样的人,干过的违法犯罪的事情,应该不止这一件吧?”   “肯定的。”米晓蕊很不严谨地说了个肯定句,“不过我也挖不到更深的东西,没切入点。”   米正觉得可以让他自己说,送走了米晓蕊,就问了问自己的热心市民专线。   小刘果然靠谱,没过多久就给他们安排好了时间:“得晚上,最好悄默声的,不让人发现。地址我发给你。”   姜稷看了看地址:“去京城?”   米正顺口接到:“顺路去草原?”   姜稷:“……你这也太顺路了。”   米正听他没反对,就知道他同意了:“我让人把家里先收拾一下。到时候我们再去看看四哥和三婶,顺便问问晓蕊姐要不要一起回去?”   姜稷看小花和白雪过来,给它们喂西瓜:“别了,我们坐鬼车过去。等搞定了再让她自己过去吧。”   小花是咬腿的,白雪是咬胳膊的。   这几天小偷那边的人叫嚣着要把这两条狗给“正法”,村里人担心他们摸进村药狗,就把两条狗放米正这儿。   毕竟想要悄无声息摸到老宅这儿,那是不可能的。   大黑回来了,村里其它狗子倒是不用担心。   “行。正好带黑哥去草原。”米正把白雪抱了抱,问,“白雪去不去?”   白雪一扭头,很敷衍地舔了舔米正的手,跑了。   小花冲着米正摇了摇尾巴,扭头示意:“汪!”   “噫,大热天的还要去巡逻?那去就去吧,我戴个帽子。”米正随手从廊下拿了一顶草帽戴上,摸摸吃得有点撑的肚子,问姜稷,“哥,你去不去?”   姜稷不去:“我跟小向聊聊装修房子的事情。订婚放在老宅里,正房得收拾一下。”   “那你别太为难他,相信向哥的专业。房子刚装修没两年呢,加点装饰就行。”米正怕这样下去,他们还没结婚呢,就把向宇寰给气死了。   姜稷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在为难人,只是提出合理的需求而已:“我知道分寸的。”   “那我一会儿回来再说。”米正觉得姜稷不知道。   姜稷看着米正跟着小花跑远,再看看在果园里时不时露出影子的大黑。   前两年,他刚看到大黑的时候,明明大黑已经快不行了,身体状态很不好。   毕竟年纪摆在这里,还是一条寿命本来就不算长的大型犬,米正虽然尽了力,但也只能听天命。   没想到米正的天师体质的解封,让大黑的寿命都得到了突破。   现在的大黑依旧是一条老狗,但跑动起来脚步轻快,逮兔子确实不太行,上山下河也不太行,但在果园里跑一跑,指挥一下狗群,一点问题都没有。   狗群里那么多正值壮年的狗,都对大黑服服帖帖。   大黑统治狗群,靠的已经不是武力值,而是脑子了。   这也和村里的狗子都很聪明有关系。   至于村里的狗子为什么那么通人性,还得追到米正身上。   灵气真是一样好东西啊。   要是当年有米正这样的人物,那说不定被镇压在祖坟下的人,就不是他,而是米正了。   这种纯粹的灵气,谁不想要呢?   他坐在遮阳伞下,慢慢吃着杨枝甘露,舔了舔后槽牙,眼睛里泛着红光。   原本晴好的天空,突然飘过一片乌云。   普通人或许感受不到区别,但鬼却能感受到骤然上升的阴气。   罗伊从厨房探头:“姜先生,冷静。”还没到订婚呢,不要激动好嘛。再这样下雨,今年米家庄的果子可能会不够甜!   “我努力。”姜稷吃完杨枝甘露,干脆回身进屋。   刚走到村里的米晓蕊回头看了看,对自己的堂妹米晓莉说道:“局部地区阴天?”   别的地方都是晴空万里,就老宅上空飘着一片乌云。   米晓莉看了看,把她拉回家:“别管了。你少出门,想买什么告诉我就行。我每天要去城里接送媛媛,顺便帮你带回来。”   米晓蕊一听,想到自己还拉着一车零食:“不用了,刚才姜先生给了我零食。”   米晓莉看了看:“其实我可以给你做。跟你说,我现在手艺很不错的。每一个宝妈都是烘焙高手,知道不?”   “不知道。我又不是没吃过你做的,水平就那样。小正哥家做的才是真好吃。”比她在京城吃的什么高级餐厅的都要强。   “切!”米晓莉不吭声了,“二叔二婶真不回来?”   米晓蕊:“嗯,他们还是待在松城比较安全。”   米晓莉又问:“你刚才去老宅那儿,是不是小正哥答应帮你解决麻烦了?”她不知道堂姐惹了多大的麻烦,但肯定麻烦不小,不然躲回来干嘛?   “你别问了,反正我也不会说。”米晓蕊拉着小车回家。   进门前,她看着米晓莉转身进了原本三叔家的房子,皱了皱眉,叹了口气。   她在京城也算是见过了世面的人,由于职业关系,三教九流都见过,自认有一套看人的技巧。但姜稷这样的人,真没见过。   明明姜稷瞧着岁数不大,还喜欢吃零食,瞧着似乎也没什么架子,但有些人的架子是不用刻意摆出来的,天生就在那儿。   她不想说,刚才看到姜稷坐桌边,她差点想坐桌底下。   没别的,主打一个腿软。   相较之下,米正比较好懂,就是个小公子,跟小少爷还不一样。   她说不好那种感觉,就是明知道高贵,又很让人亲近的气质。   她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姜稷什么来路她不知道,米正她从小看到大的,能不知道吗?   那小可怜可以说完全就是个留守儿童,一半还是被狗带大的。他小时候还被村里的泼皮无赖叫狗娃子呢。   她埋头苦读连个白煮蛋都不自己剥壳的时候,米正已经会垫着凳子自己炒菜了。   她把几箱子零食搬进屋,按照米正说的,把小车放在屋檐下,等晚上他出来遛弯的时候,顺手带回去。   房门一关,她打开电脑,就开始联系自己信得过的朋友,开始调查沃东集团的事情。   沃东集团牵涉面太广,她只怼了一个徐沃东,草率了。   看看她刚从米正那儿得到的调查资料,喃喃:“厉害了,我的小正哥。”   小正哥显然比她以为的要更加厉害。   玥城是个小城。   骑着自行车从城东到城西,都要不了一个小时。   米正寄出的快递,两个小时都不用,就到了目的地。   热烈的阳光无法直射到建筑物内部。   光线经过玻璃窗的过滤,已经削弱到了无法影响灵光饱满的家养鬼的程度。   他们剩下的唯一的阻隔,就是房门。   当然,家养鬼们哪怕原本实力再弱,也不会被一道房门拦住。   但既然有人主动给开门,为什么要自己钻门缝?   小纸人一个个躺平在快递袋里,等着人开门把他们拿进去。   “你们谁买东西了?怎么有快递?”拿着轻飘飘的,像是里面没东西。   玥城一个由普通居民楼的三室两厅改成的民宿内,年轻男人低头看快递面单上的信息,发现上面的收件人竟然是自己,发件人正好被章 盖住了,有点模糊。   他想看清楚,却感觉头一晕,整个人平地趔趄了一下,摔倒在沙发上。   同屋的人被吓了一跳,脸色难看地从沙发另一边跳起来,去扯胸口趴在沙发上,剩下一半拖在地上,像个人形“OTZ”的堂弟:“你怎么了?贫血?”   他们是堂兄弟,但关系并不亲近。   伴随着徐家的生意做大,两家分别坐镇在两个城市,平时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在老家见上一面。吃饭座位都不在同一桌。   这一次他们过来玥城,还同住在一个屋里,纯粹是双方同事调查到了米晓蕊的下落。   和冲动行事的堂弟不同,他总觉得能够查到米晓蕊的行踪这件事情太过顺利。   而且,他们作为家族中的小辈,手头掌握的资源就那些。凭什么就他们查到了,其他叔伯兄弟就查不到?   虽然冲动来了玥城,但他觉得还是静观其变。   徐沃东被判了死刑,但还没有执行,他们徐家还能上诉拖一拖时间。   虽然目前的情况对于沃东集团是一个严重的负面新闻,但还不到灭顶之灾的地步。只要徐沃东交出他手头的关系,哪怕沃东集团倒了,他们徐家也可以东山再起,更何况沃东集团也不是真就一点挽回的可能性都没有。   “喂!别吓人啊!”他把突然倒地的堂弟扶到沙发上躺下,发现他竟然双目紧闭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禁下意识探了探鼻息,感觉到还有气,略微松了一口气,“醒醒!”   没听说堂弟有什么顽疾啊。   正当他犹豫着是不是要叫救护车的时候,堂弟突然醒了。   说醒了也不对,他睁开眼睛,眼珠子却是一片纯白的,只布满了血丝,明明没有瞳孔,同坐在沙发上的徐勇天却感觉自己被一道视线盯着看。   他顿时感觉头皮发麻,下意识想逃跑,却被堂弟徐勇年一把扣住手腕。   那手像是钳子似的,扣住了就纹丝不动。   “艹!徐勇年,你别装神弄鬼!赶紧醒过来!”   徐勇年不动如山,“嘿”地笑了一声。   伴随着他的笑声,窗帘突然拉上,客厅里陷入一片昏暗。   “哎呀,原来是两个小可爱~怎么想到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还差点成功了呢~”   徐勇天听着自己堂弟张嘴,吐出的却是细细的女人的声音,差点吓尿了:“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嘻嘻。我是徐勇年呀~来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想到雇一个卡车司机杀人的?花了多少钱?对了,米晓蕊的跑腿信息,是你通过渠道拿下来的,告诉了那个卡车司机。你这个小可爱,比你堂弟要聪明一点点嘛~来跟姐姐说说,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徐勇天的脸都青了:“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哎呀~你看看我是你堂弟徐勇年啊,大家都是一家人,为什么要说两家话呢?你就当跟我唠唠家常呗?”徐勇年一个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的壮汉,掐着嗓子扭着腰,一下坐到了徐勇天的身边,紧紧贴着,一手扣着他的手腕,一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慢慢靠近他的脖子。   不说,是不是会死?   这是大白天见鬼了吗?   打死徐勇天也不会相信徐勇年会有这演技,而且还能发出这种声音。   “你、你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的,我都想知道。咱们先从徐家干过的见不得人的事情说起~”   徐家显然有很多“小故事”,足够从白天说到深夜。   米正肯定不会等到这么晚,早早吃过晚饭,还遛了个弯,顺便拉回自己的小车,看到了傍晚,就带上大黑它们,坐上鬼车到了京城。   保安小哥显然还记得米正,看他过来很热情地要帮他拿行李,看到他还牵着狗和猫:“走这边吧,这边小路人少。”又一路把他们护送到房门口,确保猫狗没有在电梯里乱尿,没有惊吓到其他住户,才回到岗位上。   屋子有阿姨定期打扫,倒是很整洁。   就是之前离京的时候,觉得可能长时间不会住人,别说是食物了,就是锅碗瓢盆之类的生活用品,都被米濉拿去送给了米四哥。   米正给大黑他们解开牵引绳和项圈,让它们自己去熟悉新地盘,又把猫窝狗窝放在自己房间里。   姜稷看他忙完,就说道:“走吧,去徐老板家看看。”   米正本来想躺在床上,想想自己还没洗漱,就到沙发上一躺:“来吧。”   姜稷舔舔后槽牙,怀疑刚刚老司机是不是又发假车,但还是伸手把米正的魂魄拉出来,一眨眼就到了徐沃东家的豪宅,正巧赶上徐沃东的家人拉着行李箱,一副准备跑路的样子。   “这不巧了嘛~” 第103章 坏到根子里   “谁!”   徐家豪宅, 位于京郊,是一栋面积不旬于向家老宅的庄园。   主体是一栋三层楼的欧式风格建筑,华美非常。   一楼的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 客厅悬挂的水晶吊灯都得有正常两层楼高。   此刻, 水晶吊灯还是开得很璀璨, 但是地板上落下的脚印略显凌乱, 显示出这里可能有两三天没有人打扫了。   徐家平时的常住保姆、保镖之类的人员, 已经全都不见踪影。   只有头上绑着丝巾, 晚上还戴着墨镜的小老太太,手上拉着行李箱,站在电梯门口。   停在地下二层的电梯, 数字不断爬升到一楼,开门。   徐沃东的长子徐长容脚步一跨,帮老太太把行李箱拿过来:“妈,走吧。我们得趁现在去码头, 先坐船出去, 等到了那边就好办了。”   老太太惊疑不定地看了看周围。   徐长容还以为老太太是怀念这座代表着徐家最辉煌时刻的庄园,刚想劝说,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语调轻快地问:“到哪边啊?好办什么事情啊?”   这是很明显的年轻人的声音。   徐家的庄园虽然很大, 但常年居住的就只有徐沃东夫妻, 和作为继承人的长子徐长容夫妻两口子。   徐沃东年近六十,徐长容今年也就三十出头, 有两个女儿, 岁数还小。   在这里, 不应该存在这种年轻男性的声音。   徐长容母子俩顿时脸色都变了。   徐长容悄悄把自己母亲往电梯里推,自己往前站了一步, 语气倒是从容起来:“是哪位朋友?不妨出来聊聊?”   “好的。”米正答应得爽快,坐在沙发上,自在得像是此间的主人一样,对徐长容发出邀请,“别急着走,过来咱们聊聊天啊。”   徐家母子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突然出现在沙发上的米正。   刚才沙发上有这个人吗?   家用电梯毕竟不像办公楼的电梯,并没有专门的电梯厅。   虽然电梯门格外注意开在相对角落的位置,但并不是不能看到开阔的大客厅。   徐老太太敢肯定,刚才客厅里肯定没有人。   她已经到了时时刻刻能够感受到身体衰退的年纪,哪怕她表面上保养得再好,也抵挡不了伴随着生理状态逐渐老去的心态。   年轻时候的天不怕地不怕,早就已经远离,她变得怕死,变得疑神疑鬼,变得……迷信。   她觉得是年轻时候犯下的错误,回来找她了。   至于具体是哪一个,她怎么知道?毕竟那么多。   徐长容看着母亲从他身后走出来,还以为母亲是要跟来人说什么,或者说是认识的,但看着母亲僵直的背影,总觉得事情不对劲,虽然对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心存忌惮,在这种时候他也不想节外生枝,快步上前说道:“相逢即是有缘。今天不是谈天的时候,我这里还留了一些东西,只要先生看得上,尽管拿走。”   这座庄园是他们花了极大的心力来经营的,各种藏品都精挑细选,甚至专门有个团队,来帮忙打理,从拍卖到保养,无一不精心。   他们要悄悄离开,这些东西就不能动。   放话针对那个女律师,只不过是障眼法,让那些没头脑的徐家子弟吸引视线,方便他们暗中转移。   他的父亲徐沃东被判死刑,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他们徐家跑不了。   徐家那些亲戚或许不清楚,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徐家的底子?   断腕虽然疼痛,但不失为一个求生的办法。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管是什么来路,最好是能够拿着这些价值不菲的东西离开。   他相信既然能够在这个时间找到这里,肯定是为了利益。   米正除了刚毕业那会儿,想着要在城里给他黑哥买能跑圈的大房子的时候,为钱发过一点小忧愁,之后就没再考虑过这个事情了。   李叔是高门大户出身,加上本身就是个享受人,对大家庭里的各种事情门清。   他当这个管家,需要服务的,说白了就米正和姜稷两个人而已。   米正对日常的东西压根没考虑过,衣服十块钱三件的也穿着觉得没什么不合适的,用这些东西想收买他,那是不可能的。   再说米正平时阁楼、四合院都能住,压根不看重这些。   他不吭声,徐长容可不会等他吭声。   他现在的时间非常宝贵,一秒钟都不愿意拖。   他嘴角一扯:“那您自便。”说完,他就想上前拉住自己的母亲走人。   没想到老太太走路看起来慢,一眨眼已经走到了米正身边,还直接在沙发上坐下了。   徐长容哪怕再迟钝,也看出老太太格外板正的坐姿不对劲:“妈?”   米正微微一笑:“徐总也坐,长夜漫漫,一起唠唠呗?”   徐长容刚想反驳,突然感觉自己后背像是有什么东西扯了一把,直接把他拽到沙发上。   一个穿着一身红裙子的小女孩突然从电梯上来,身后跟着徐长容的老婆和两个孩子:“嘻嘻,唠嗑人多才好玩啊。”   几个小纸人从米正身边飘出来,拿起手机对着他们多角度拍摄。   有一个小纸人找不到位置,就拿出一包瓜子。   姜稷还嫌弃了一下:“怎么是南瓜子?”   小纸人说道:“葫芦籽和吊瓜子都被你吃完了,就南瓜子多一点。”   米正催促:“行了,人都到齐了,开始吧。先说说你们家怎么发家的?”   老太太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一些早就已经模糊的记忆,张口:“我们原先是渔民,村里有一条渔船。我男人家兄弟多,我娘家的兄弟也多,把原来的村长一家收拾了,渔船就归我们了。我们村距离对岸很近,就开始做点倒卖的生意。”   “怎么收拾的?”   老太太僵硬地笑了一声:“大海无风三尺浪,发生点意外多正常的事情?把人杀了,直接丢海里,谁能找得到?剩下几个孤儿寡母在村里,很快就活不下去了。”   米正只是听了个开头,瓜子就嗑不下去了。   他知道徐家不是什么好人,听米晓蕊说徐沃东杀人还陷害人顶罪,就知道这家肯定还有问题。   但是他没想到,徐家这种看起来已经洗白的人家,竟然从上到下都是坏的。   从老太太说的徐家的发家史,到现在的徐长容,甚至徐长容的老婆家也是曾经“道上的大哥”。两个小孩儿都在学校里是校霸,明明还不到十岁,竟然已经能够干出那么多“创意十足的恶作剧”。   米正原本以为只需要半小时就能结束的行程,结果一直听到了后半夜。   姜稷看他脸色不好看:“困不?先回去睡觉?”   “不困,去徐沃东那儿吧。开胃菜都这么丰盛,正餐真让人期待。”米正从沙发上站起来,给外面的老李一行人打开大门,“辛苦了。”   “不辛苦。”他在外面看直播,有什么辛苦的?   老李其实早就到了。   涉及到热心市民,他这个专线必须保持联络。   米正没什么心情跟人客套,简单寒暄了两句,就拉着姜稷走了。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两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   其余人员来不及惊讶,首先发挥自己的专业素养,进屋把徐长容一家全都扣住了。   刚清醒过来的徐长容一家:不是,我们坐在客厅里干嘛呢?我们不是应该坐在前往邻市港口的船上吗?   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一家子整整齐齐被带走。   由于他们的危险性,不只是手铐,还戴上了脚镣。   到这时候,相关人员才对着老李问了一句不太专业的话:“刚才那两位是……魔术?”   老李打了个哈哈:“这里事情结束了,我先走了。你们可以去徐沃东那里看看,说不定他今天晚上就交代全部犯罪事实了。”   徐长荣母子这里“收获”颇丰,徐沃东那里的收获,简直让米正三观尽毁。   他们这次没有显露身形,直接控制徐沃东“唠嗑”。   米正以为徐老太太和徐沃东家世相当,又是同甘共苦过来的,徐沃东的事情她肯定都清楚。就算老太太年纪大了之后退居二线,还有徐长容这个儿子掌握了沃东集团的实权,估计徐沃东这里问出来的事情,应该大差不差。   没想到徐沃东直接来了一句:“我有两个私生子,是我两个情妇生的。一个在香都给我洗钱,另外一个在国外给我做白手套。”   早几个月,米正还不理解什么白手套黑手套的。   现在倒是明白,白手套说白了也是洗钱。   甄家和甄路两家的亲戚,有钱人不少,不过没到需要弄几个人去洗钱的地步。   徐沃东这是弄了多少黑钱,才需要两个路线洗?   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洗鸡蛋也用两个篮子洗?   这是压根没洗白,手头还有不少黑产才得生两个儿子可持续发展吧?   熬了一个晚上,米正没觉得累,等回到家里,灵魂归位,他才感觉到深深的疲惫,连房间都懒得回,直接就在沙发上躺平了。   “真这么困?”姜稷看得好笑。   米正眯着眼睛伸手:“对啊,要哥哥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起来。”   姜稷深呼吸一口气,把人抱起来,放到床上:“别闹。现在早高峰,要是下雨的话,影响别人上班上学。”   米正:“……那我们洞房花烛夜,得去沙漠?”   姜稷:“……先订婚。”   米正实在困得不行,把自己卷好:“行叭,我先睡,梦里什么都有。”   姜稷:信不信我托梦到你梦里什么都有?   得亏米正睡着了,不然他还真不信。   老司机虽然不敢上路,但是可敢开车了!   米正没有睡一整天,到了午饭时间,姜稷就把他叫醒了,怕他白天睡太多,晚上睡不着。   家里什么都没有。他就带着大黑、大花、久久和小橘子它们浩浩荡荡地出门吃饭。   居民区的工作日,尤其是高新区的中午,人流量不大。   不过两位颜值很高的青年,领着四只同样颜值很高的毛绒绒出街,引来不是人驻足观望,还有人瞧瞧拍照录视频。   米正当没看到,随意买了点东西,就去了一个宠物可以进入的公园吃饭,就当是野餐了。   吃完,他们就叫车去了三婶的学校参观了一圈。   今天三婶下午就两节课,等了没多久,就和她一起回了他们母子现在住的地方,包了一顿饺子。   饺子包完,米四哥也下班回来了。   现在他们租的地方比原先要小一些,他们这么多人和动物,真心有点挤。   不过大家都不介意,小橘子更是直接爬到了米四哥的头上。   吃过饭,天色已经晚了。   他们就乘坐鬼车,直接前往草原。   四五月的草原,草还没有长很高,和米正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米正还没来得及兴奋,大黑和大花都已经竖起了耳朵。   米正配音:“血脉觉醒。”   姜稷听得直乐:“大黑血脉觉醒就算了,大花一只猫,觉醒个什么血脉?兔狲吗?”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家大花长着猫身,却有一颗狗心。”米正甚至搞起了幼儿启蒙,把小橘子抱起来,指着窗外的大草原,“汪!”   小橘子:“咪?”   久久跳过来,用脑门顶开米正的手,张嘴咬住小橘子的后脖颈,跳回到猫窝里,还回头瞪了米正一眼。   米正看懂了那个眼神:“这不是得掌握一门外语……”   这下,连大黑都转过头来看他。   米正不得不改口:“好叭,小猫咪不需要学习外语。”   然后他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小橘子身上,突然拉了拉姜稷:“哥,小橘子怎么突然这么大了?”   姜稷看了看在猫窝里伸懒腰的长长一条橘子:“小橘子……毕竟是橘色的。你看它每天吃得比大花还多,很对得起这个颜色。”   米正还是很困惑,用手比划了一个小圆球的样子:“不是啊,小橘子明明卷起来才这么点大,怎么突然就膨胀了?”又不是发糕。   小橘子伸完懒腰,并没有卷成一团,而是直接站起来搭在车窗上,朝外看,小肚子跟着不太良好的路况在抖动。   李叔本来不想说的,但是:“小橘子都快十斤了。”   哪怕他能理解米正是个人参娃娃,能够理解小橘子是一只灵猫,但不能理解米正的养猪能力。   要不是米正对田园牧歌没什么兴趣,他绝对提议米正开个养猪场。   私以为,米正的养猪天赋,应该不比画符的天赋差。   米正不知道李叔在腹诽什么,一伸手又把小橘子抱过来:“有十斤?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啊?”他又把大花薅过来,掂了掂,“果然还是大花压手。”   “你和大花比,肯定觉得小橘子轻。”姜稷把两只猫放回去,“小橘子已经赶上成年猫的大小了。等回去和千金放一起,你就有感觉了。”   李叔也说道:“村里不是还有几只差不多时间出生的小猫?你放一起比比嘛。”   这哪里是什么小橘子,明明已经长成柚子了。   和上次米正机缘巧合不同,这一次鬼车直接开到了乌叔叔家。   茫茫草原上,很少有客人来访。   热情的乌叔叔还是一样热情,张开双臂就把刚下车的米正抱了个满怀:“小正,你来的正好,我和你婶婶准备了烤羊肉!”   米正开心地回抱了一下:“乌叔叔!婶婶!”   两人想顺势再拥抱一下姜稷,看了看,没敢,拐了个弯去拥抱李叔:“老李,我的朋友!”   乌家的狗群显然还记得米正,但是主人没有示意,它们就站在三四米开外坐着,两条前腿交替踩着地,像是地面烫脚一样,不断发出嘤嘤嘤的小可怜声音,尾巴摇得差点原地起飞。   然后它们突然不动了,撒娇的嘤嘤嘤变了个调,变成另外一种畏惧的嘤嘤嘤。   养狗的人都能够明白这种微妙的转音。   乌叔叔还奇怪,就看到从房车上下来的大黑。   一条一看就年纪很大的细犬,草原上的风把它耳朵和尾巴上的长毛吹得像波浪一样。   它很稳重地站在米正身边,神色非常淡然地看了狗群一样。   狗群就全趴下了,然后翻身露出肚皮,表示臣服。   乌叔叔:“……”突然尴尬。   他家的这群狗子,晚上驱赶狼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金雕也不敢袭击它们。   怎么一照面就跪得这么彻底?   米正抬头挺胸:“这是我家黑哥!”   乌家夫妻之前就听米正说过大黑,但只是听听,那叫侃大山吹牛皮,亲眼所见才能认识到差距。   米正又给他们介绍了几只猫。   一边说着,他们一边进入到院子里。   院子不小,但房子不算大。   当地牧民的房子都差不多。   轿夫鬼把鬼车开进院子,然后一起把许多东西卸下来,都是米正买的礼物。   牧民不差钱,尤其是作为牧场主,乌家完全可以说是富豪。但草原买东西比米家庄还不方便。   米正给他们发快递,他们得去很远很远的镇上才能拿。   这次过来,他就干脆直接把想到的东西都买了。   他是想到哪里就买到哪里,其中有不少他出去玩的时候买的纪念品,还有他自己做的各种东西,看到乌家应该会喜欢的东西之类的。   这些东西都是米正自己整理的,姜稷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这会儿帮忙一起从车上搬下来,才知道究竟有多少。   乌家夫妻都惊呆了,反复确认:“真的都是给我们买的?不是你们用的?”   米正有点不好意思:“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好玩。”主要是他去买过几次法拍物资,感觉里面物廉价美的东西太多了,一不小心就买多了。   乌家不算大的客厅被各种纸箱子堆得差点没有下脚的地。   这么多箱子,也没法马上就拆。   乌叔叔就干脆招呼他们先吃烤羊,吃完就催他们休息。   经过一个晚上之后,米正已经调整了作息。   乌叔叔起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老婆在煮牛奶,小声问:“小正和姜先生还没起呢?”   乌婶婶白了他一眼:“早就起了,出去遛狗了。你去整理一下客厅里的箱子,小正说箱子上都写清楚了里面放的什么。”   “哦。”乌叔叔懵懵懂懂地回到客厅,看到一个非常大的箱子,琢磨着这么大,里面放的什么,就叫道,“小正还买了窗帘?!”   米正回来之后,看到拆开的窗帘箱子:“哦,正巧看到婶婶喜欢的花色的窗帘布。放心好了,我还买了个缝纫机,一会儿我就把窗帘做了。”   他虽然和乌叔叔这边一直有联系,但肯定不会直接问人家的窗户尺寸。   会买窗帘布,还是因为之前在米家庄和几个婶婶聊天,说要换窗帘什么的。连花色,都是听了几位婶婶的意见。   刺绣、花朵、流苏!   小碎花和大花的都有。   颜色要鲜艳。   重点突出一个花枝招展。   乌婶婶就非常喜欢。   窗帘制作很简单,米正这种手工小达人一天就做完了,然后全都换上,再给乌家检查维修了一些家装小问题。   姜稷也帮了忙。   经过那么长时间的结婚准备,他虽然连婚房的图纸都还没搞定,但家装方面的动手能力练了个七七八八。   乌家夫妻本来看姜稷那么严肃,还觉得米正找这么一个对象,以后过起日子会比较难,没想到人家还真是一副踏实过日子的样子。   到了晚上,两夫妻在自己房里,一边把米正送给他们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整理,一边说道:“上次姜先生一来,就把小正给带走了。我还以为姜先生不好接近,没想到还可以。”   “看来,姜先生对小正是真心实意的。”   “唉,毕竟是他们自己过日子,我们是外人。”   “小正这样的,谁舍得对他不好啊?”多贴心的孩子。   他们不过是寄点牛羊肉,他就连窗帘都给做了两套,方便不同的季节更换。   他们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家的窗帘已经老旧褪色。   姜稷悄悄拉着米正灵魂出窍来约会,不小心听到乌家夫妻的悄悄话,看了米正一眼。   米正也回看了他一眼,学着乌婶婶的语调呲牙一乐:“哥哥这样的,谁舍得对他不好啊?”   姜稷就看着他笑:“花言巧语。”   “不不不,我这是甜言蜜语。”他甩了甩跟着自己灵魂出窍的动物牙手串,一头金雕飞了出来,“来,小正哥带你起飞!” 第104章 守护灵   金雕的灵, 格外巨大。   明明是夜晚,它却像是一只纯金铸造的飞鸟,却又那么轻盈。   它展翅, 就直接飞到云端。   夜晚的草原只能看到各种轮廓, 却距离星星那么近。   之前在龙脉的感觉突然又回来了, 姜稷和米正双手交握, 盘腿坐在金雕上。   由于周围本来就是夜晚, 看上去只是星空比以往更加明亮一点。   姜稷刚靠过去, 脸还没贴上呢,就听米正噗嗤一笑:“搞得跟神雕侠侣似的。”   并没有涉猎武侠小说的姜稷:“嗯?”就算涉猎,他现在也不关心。   米正似乎是感觉到了姜稷的鼻息, 也有可能是夜风。   他说不好,反正他家的死鬼,经常跟个大活人一样一样的。   然后,很神奇的没有下雨。   结果第二天就下了冰雹。   米正迷瞪着眼睛, 和大黑大花它们一起趴在窗口, 看姜稷帮着乌家夫妻把牲口群赶回圈里,打哈欠:“厉害了我的哥。”   乌家夫妻还以为米正是单纯的字面意思,笑呵呵道:“没想到姜先生会赶羊,确实厉害。”   听懂了的姜稷没好气地看他:“跟我没关系, 是强对流天气。”   外头下冰雹, 一堆人就窝在家里。   米正当起了黑哥的马仔,给一群猫狗梳毛。   正好动物们差不多开始换毛了, 梳下来的毛超乎想象得多。   大黑除了耳朵毛和尾巴毛, 全身都是短毛。   大花是短毛, 虽然一年四季都在掉毛,但是它活动范围大, 家里的毛倒是不多。   久久的毛半长不短,掉毛就比大花要明显。   它们三只倒是还好。   几只牧羊犬就不一样了。   它们看着也是短毛品种,但实际上有两层毛,那一梳子下去,就跟梳了一只狗下来似的。   乌婶婶看得直皱眉:“直接用手扯掉就完了。”   米正排梳针梳轮番上:“不用,梳一下很快的。”他从小跟狗群混,对狗的耐心比对人的都要足。   这几只狗算什么,肯定没他们一个村的狗子多。   “等天气好的时候,再洗个澡。”   米正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卷垃圾袋,把掉下来的狗毛,分别装进袋子里,然后开始捣鼓起来。   乌叔叔看了看,搞不明白现在的小年轻,就拉着李叔喝酒去了。   乌婶婶在边上打下手,看姜稷往外面溜达,让他小心。   冰雹来得急,走得也快。   这会儿外面已经下起了纯粹的雨。   大黑带着老婆孩子,在乌家来回蹿。   两个大叔看着两只大猫像闪电一样,小橘子则有些无措,一直举着一只爪子,不知道是要跟爸爸一起,还是跟妈妈一起。   乌叔叔就干脆把小橘子抱起来:“小朋友就陪我们吃肉。”   吃肉!   小橘子瞬间转移了注意力,和喂肉的乌叔叔天下第一好。   两个人吃了没一会儿,就听到米正在叫:“大花,别叼到床上去!咬死了扔出去!”   两个人走出来一看,就见大花嘴里叼着一只小老鼠,脚下还踩着一只,正打算往房间里去。   它显然听明白了米正的意思,歪着脑袋,露出桀骜不驯的表情:不可以浪费食物。   大花看米正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还挑食的熊孩子。   乌婶婶倒是拿了一张纸板过来,放地上:“来,大花放这里。大花真能干。”对同样咬着老鼠过来的久久一起夸奖,“久久真厉害。”   两只大猫就把老鼠放在了纸板上,看米正:看,别人家的人类多乖,就你事多。   米正觉得小动物太通人性,似乎也不全是一件好事。   大花像是有强迫症一样,把三只老鼠按照个头大小调整了一下位置,摆放整齐之后,再去抓老鼠。   体型已经和成年猫差不多的小橘子凑过来闻了闻,在边上瞎扑腾两下,像抽风了一样和空气斗智斗勇。   米正摸了摸空气:“没见过这只狗狗啊。婶婶,它叫什么?”   乌婶婶一脸疑惑:“什么?”   米正就再重复了一遍,又做了个虚空抱抱的姿势:“哈哈哈,它好热情。”   这下连还没走远的乌叔叔也疑惑了。   李叔说道:“小正,这只狗狗已经死了。”   “啊?”米正看着面前的黑色大狗,摸摸它眼睛上方的黄色“小眼镜”,又拍拍狗子壮硕的身体,“感觉它有黑哥两个大。我抱抱能有多重。”   跟他家黑哥比,简直就是单车对比摩托。   他“嘿”一声,抱着大狗站起来,“咦”了一声,又弯腰放下:“六七十?跟村里的狗子差不多。”   乌叔叔和乌婶婶看他这么来来回回折腾,犹豫了一下问:“小正,你这是?”   米正就去拿了纸笔,画了一副狗子的素描:“这是蒙古獒吧?叔叔婶婶以前养的吗?”   他还没画完,乌家夫妻俩就认了出来:“图西格!”   米正想了想,摸了摸狗头,问李叔:“有什么办法让叔叔婶婶看到……图西格吗?”蒙古语他说起来有点磕巴,图西格一点也不嫌弃,尾巴摇得跟电风扇一样。   它站起来想扑到主人身上,又显然顾虑自己的体重,重新坐下又马上站起来,摇着尾巴绕着两个主人转圈圈,看主人不搭理它,就对着米正嘤嘤嘤,还用爪子轻轻扒拉他:帮我想想办法啊。   米正就拉着乌家夫妻的手,放到图西格的狗头上:“能摸到吗?”   夫妻俩失望地摇了摇头:“摸不到。”   李叔更没办法:“要不问问姜先生?”   米正就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哥——”   外面的大雨下得白茫茫的,草原上的青草看起来更长了,压根看不到人。   乌家夫妻还想说,还不如打个电话,这叫能听见?   他们嘴巴还没张开呢,就见姜稷打着伞从屋后绕了过来:“怎么了?”   米正就把事情一说,然后带到图西格面前。   姜稷收了伞:“你们两个身体好阳气足,图西格又比较弱,肯定是见不到的。要不小正你弄个纸扎小狗,给图西格当凭依。晚上弄张聚灵符就差不多了。反正图西格和乌家本来就有联系,看样子有点像要成为乌家守护灵的样子。”   “守护灵?”米正低头看看图西格,“是跟保家仙一样的吗?”   “稍微有点区别。守护灵不需要特殊供奉。它们天然热爱这个家庭,这片土地。保家仙,多少带点邪性。”他伸手摸摸狗头,“以图西格现在的能力,其实也做不了什么。它应该只是像生前那样,陪伴在主人身边。”   乌婶婶已经捂着嘴哭了出来。   乌叔叔也是眼眶红红。   米正这回找到事情做了,整了点材料开始做纸扎。   他是做纸扎的老手,一只精致的小狗纸扎一个小时就做好了。   乌家夫妻看着小狗纸扎,彻底相信米正他们见到了图西格。   虽然图西格是一条非常标准的蒙古獒,但其实黄毛的深浅和覆盖的范围都有着微妙的不同。   看到完成的纸扎,图西格天然知道这是好东西,看了看米正,又用爪子扒拉他一下嘤嘤祈求。   米正就对它招了招手:“进来吧。”   图西格就一跃跳进了纸扎里。   乌家夫妻看着纸扎,并没有看出有什么变化,但总觉得纸扎灵动了许多,图西格的气息也更加明显。   他们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狗头,像是感受到了以前每次摸摸头的时候,图西格会仰起脑袋,往身边贴贴。   “唔嗯~汪!”   原本在仓库里趴着的几只狗,突然整齐地走进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命令,整齐坐在纸扎小狗面前。   为首的一条蒙古獒歪了歪头,眼中带着疑惑,凑过去闻了闻,又看了看主人:“汪?”   乌叔叔摸摸它的头:“对,这是你太爷爷。”   米正:“……图西格的辈分这么高的吗?”   “哈哈哈!”乌叔叔担心纸扎小狗被碰坏,先放到高处的柜子里,再转身出去找材料,“图西格可是很受欢迎的,每年都要生好几窝崽。”   米正一直在捣腾手工活,又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像乌家这种邻居都隔了好几十公里的牧民家庭,家里的各种工具都有。   他很快就用木板做了一个小小的神龛。   乌婶婶则用缝纫机做了一个迷你狗窝,刚好放在神龛里。   两夫妻做完,就把神龛固定在高高的墙上,再把纸扎小狗放进去。   狗窝的材料是剩下的窗帘布,绣着粉红色的小花花。   在米正的视野中,图西格在对比它现在的身形大得多的碎花小狗窝里转了一圈,到处闻了闻,然后摇了摇尾巴,躺了下来,显然很满意:“汪!”   其它狗子就跟过来,还一个个站起来去看。   米正忍不住吐槽:“真就搞得跟拜大仙似的。”   姜稷抬手就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别乱说。”   这一通忙活就到了吃饭时间,他们人多就准备吃火锅。   米正觉得自己作为正经做菜的老手,应该发挥所长,结果菜刀抄手里不到三秒钟,就到了乌叔叔手上,被李叔推出去的时候还懵圈:“不是,我刀呢?我刀怎么变过去的?”   李叔就指着外面:“雨停了,你有空出去走走。”   米正看着下过雨后格外清新的草原,有点心动,但只是去旁边的菜地转了转,外面的草太高了,走一趟回来怕是裤子都要湿透。   菜地里还都是菜秧,有几个小小的没融化的细小的冰珠子,损失倒是看不出来。   溜达了一圈,他学着他大伯的样子,背着手溜达回来,看到屋檐下,大花在给小橘子喂奶。   米正:“……”   他愣了一下,看着大花躺平在地上,乌黑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小橘子一边呼噜噜,一边踩奶,嘬得起劲。   遇到事情不要慌,掏出手机先拍个视频发朋友圈。   关航第一时间发来点赞,还私了一张大花给千金喂奶的照片:“不愧是大花。”   米正看了看照片,觉得眼前的画面确实不需要震惊:“也对,养女都奶了,亲儿子奶一下也正常。”   一直默默跟在他身边转悠的姜稷听得直笑,拉着他往前面走:“手机拿着,过来长见识。”   米正一看他走的方向,就露出了然的神色:“大花和久久逮了很多老鼠吗?”   作为农村人,他见过太多老鼠了。   只要家里存粮食,老鼠就少不了。   这东西还特别能啃,几乎有条缝就能钻进去,什么材料都能扒拉出一个洞来。   光靠猫是逮不过来的,还得靠狗子。   有些村会放老鼠药。米家庄的牲口多,怕猫狗误食,顶多放些老鼠笼子什么的。   对米家庄来说,这些手段已经够用了。   老街那边有大花在,它自带气场。   只要有大花,耗子就不敢靠近它的地盘。   但是只要大花离开时间长一点,耗子就会过来试探。它们不仅吃饮食店的食物,还会咬破服装店的衣服,甚至偷钱絮窝!   “很多。”姜稷拉他到另一间仓库,地上还摆着乌婶婶之前放那儿的纸板。   现在大概有一平方米的纸板上,整整齐齐摆满了老鼠,仿佛是什么阵法,全都朝着一个方向侧躺。   农村出身见多识广的米正都看得眼晕,跑去摇人:“婶婶!你快来!”   老鼠见多了,米正中午的胃口不是很好,但过了一阵,被带去采蘑菇,就又充满了力量。   雨后的草原,有许多蘑菇圈。   乌家夫妻带着他们到处采蘑菇。   他们还有一个小型烘干机,采回来来不及吃的蘑菇,就切片切块烘干。   米正回去的时候带了好大一袋干蘑菇。   过了几天,乌家夫妻去镇上取了米正寄给他们的快递,是一盒小狗纸扎,还有一只用狗毛做的羊毛毡。   纸扎损耗比较快。   其中有一只纸扎还是米良继亲自动手的。   香烛铺平时不需要太多的打理,小老头把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做纸扎上,如今技艺更上一层楼。   如果单纯看米正做的纸扎,已经足够精美;但是和米良继的纸扎放在一起,就能看出明显的差距。   起码图西格在“穿上”米良继的纸扎之后,乌家夫妻就看到图西格晚上会在草场上奔跑。   它不像以前那样作为狗群的头领,去巡视自己的地盘;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守卫自己的家园。   米正得到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跟别人分享。   除了自己采的蘑菇之外,他还在当地买了许多干蘑菇。   鬼车到京城的时候,给米四哥和三婶送了一些;顺便去刚回京的米晓蕊送去了一些。   米正头一回到米晓蕊家里,发现她已经在京城买了一套房,没别的,治安非常好。   米正也不上楼,直接电话把米晓蕊叫到小区门口:“晓蕊姐,你会做吗?”   米晓蕊:“……要不你还是带回去给我妈?”   米正:“……要不你去三婶家蹭饭?三婶一般周末都回去的。四哥也自己开伙。”毫无防御力的米四哥在有了一个异地恋女朋友之后,目前热衷于锻炼厨艺,已经脑补到家庭煮夫的剧情。   米晓蕊同意了,米正就再跑了一次,然后回去河州,再去玥城,又到米家庄。   想了想,他就说:“反正时间还早,直接去外婆家,顺便给我爸做两顿。”   他爸是APP爸爸,他可不能成为APP儿子。   姜稷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想逃课?”   这段时间确实没上课。   但米正理直气壮:“缺课难道怪我吗?”某人借着下雨天蘑菇多,天天逮着他亲亲抱抱举高高,偏偏全是假车。   姜稷看他跑上鬼车,跟了上去:“上什么课不是上呢?”   米家庄到南城距离比较远,他们到的时候也已经是半夜了。   米正就没去外婆家,而是直接到了米濉这里。   米濉已经睡着了,压根不知道,第二天起来看到厨房里多了两个人,才被吓了一跳:“嚯!什么时候来的?昨天晚上?”   米正在做早饭,把三只监工猫往操作台下赶:“下去,小鸡炖蘑菇变成小猫炖蘑菇。”   姜稷看米正大概是没听见,就对米濉点了点头:“嗯。回来晚了,你大概没听到动静。”   米正这才回过头:“爸!你快去洗脸刷牙,早饭差不多了。”   “哦。”米濉稀里糊涂回房去洗漱,再出来的时候已经人模狗样,看到大黑很高兴,一把抱起来:“儿砸!你也来啦~”   大黑任由他抱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尾巴,表示知道了。   常年坐办公室缺乏锻炼的人,抱着五十多斤的大狗肯定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就把大黑放下了。   大黑就走到阳台上,往下看。   米濉对端着早饭过来的米正指指大黑:“瞧你黑哥,像是在看它的江山。”   “黑哥大概是觉得自己在山上吧?在老家,黑哥也喜欢跑山顶往下看。”米正都习惯了。   米濉想想也是:“你一会儿去你外婆家?”看米正点头,又问,“晚上回来吗?”   米正想了想:“晚饭和同学一起吃,晚上回来睡觉。”   米濉本来还想问问他大概几点回来,看姜稷也在,就没问。   他倒是有意想和米正多唠唠,但得赶着上班,就匆匆走了:“碗不用收拾,有钟点阿姨过来打扫。”   “好。”米正已经和外公外婆说过了,看看时间,就去地下停车库,找到了米濉的车,上了驾驶位。   姜稷看得稀奇:“今天你开车?”还是南城的早高峰?   米正顿时反应过来,赶紧下车把姜稷从副驾驶位上拉下来,跟他换了位置:“你来你来。”外婆家在郊区的别墅区,附近没有地铁站,不然他还更愿意坐地铁。   姜稷只能认命当司机:“也不知道你的灵力增长期到什么时候是个头?等增长完了,到时候就可以练习怎么收束灵气了。”   不然一直往瓶子里灌水,怎么让瓶子里的水平稳?   米正对自己灵力增长什么的,唯一的感觉就是画符的数量日益增长:“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他们开的这辆车,是甄弘方给米濉作为财务总监配的车。   不过米濉很少用,经常就是停在地下车库。   车子在城区蜗牛一样缓慢移动,出了城区之后速度才稍微好了一点点,到甄外婆家的时候,时间也不早了。   和外婆一起吃了个午饭,这一次她没有陪着米正一起去工厂。   米正和姜稷就跟着甄外公混了一下午。   米正在边上就像个打酱油的,倒是姜稷学了不少。   他几乎对一切现代事务都很感兴趣。   尤其甄外公是一个很有家国情怀的企业家,很多理念让姜稷很受触动。   甄外公也觉得姜稷很不错:“可惜你已经是小槐的学生,不然跟着我学做生意,我也就不用担心后继无人了。”   轻重,甄外公还是分得清的。   个人价值不是体现在能够赚多少钱上。   姜稷倒是觉得做生意也是一种比较有趣的尝试:“可惜我时间有限。”不然他也很想试试。   不光是做生意,各行各业他都想试试。   至于不感兴趣的米正,已经在甄外公的办公室里放了镇宅符、聚财符、聚灵符各种想得到有用的符。   就像是上课开小差一样,缺课严重的米小正一下午就在自己的背包里揣上了半包画好的符箓。   好不容易到了下班时间,米正跑得比工人还快:“外公,我们先去玩了!”   “去吧去吧。”甄外公倒是不介意,还非常喜欢年轻人活力满满的样子。   米正约的还是老王和路江。   老王的姐姐也跟着一起。   另外出门的时候,他们还遇到了另外一个叫魏庸的年轻人。   魏庸比他们年纪大个两岁,路江拉着他的手腕介绍:“这是老魏,跟我一起考证认识的。他在我们隔壁厂。老魏,这是我同学米正,这是……”他倒是知道姜稷是米正的男朋友,但是对着外人,他不好这么直白地说,怕双方介意。   倒是姜稷没什么顾忌,直接说道:“我是小正的男朋友,姓姜。”   魏庸下意识说道:“你好,姜先生。”又看看米正,“你好,米先生。”然后看到米正在看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问路江,“我脸上有什么吗?”   路江顺口一说:“没事,我们仙哥儿给你看相呢。” 第105章 邻里纠纷   “啊?看相?”魏庸惊讶地看着米正, “学来骗小姑……咳,能看出什么来吗?”   大概是一直在工厂工作,这边厂区的年轻人的皮肤都相对白皙。   魏庸更是冷白皮, 个子很高。   人嘛, 皮肤白个子高, 就不会太难看。   魏庸的长相还不难看, 只是在厂边上站了一小会儿, 就有不少人看过来。   当然是看魏庸的, 米正他们来得晚,魏庸已经在厂门口等了一会儿了。   米正笑嘻嘻的也不说看没看出来,招呼路江:“走, 饿了,去吃饭。我还没在附近逛过呢。”   这附近是工业区,不过这里的工厂都有员工宿舍。   一个工厂的员工人数不少。   这么多人的生活工作都在这里,代表了商机。   附近是正经有一个非常热闹的夜市, 商店也不少。   魏庸还以为米正是路江他们介绍来工作的老同学, 只觉得这个老同学长得也太好了,对于姜稷他更是没想法,只觉得气场不一样。   明明看年纪,姜稷和他们差不多的样子。   可这气质, 说是学生, 他一点都不信。   他觉得,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有权有势家的大少爷。   反正不管怎么看, 这位姜先生都不可能跟他是一路人, 走一起都跟隔着一道次元壁似的。   老王姐弟俩在前面带路, 魏庸就和路江走在后面,一会儿说说考证的事情, 一会儿说说工作上的事,又问他:“最近怎么不出来玩?工作很忙吗?”   路江不好说是因为米正让他尽量别出门,不过他本来就是宅得住的人,休息时候在宿舍里待着也不觉得厌烦,就随口说道:“还是老样子。不是快考试了嘛,好好复习。”   魏庸就笑:“就是个工厂自己制定的内部证书,没那么严肃。我问过老员工了,平时上课认真听,是个人都能考过。”   路江做出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肯定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内部证书也有用的,拿到直接能从流水线转到质检部,就是坐办公室了。”   “质检部也要到处跑的。”   米正听着身后路江和魏庸的对话,微微撇了撇嘴,凑过去对姜稷小声道:“这就是花言巧语。”   姜稷抬手揽住他的肩膀,也微微偏头:“嗯。我们家小正就不一样,说的都是甜言蜜语。”   米正用脑袋轻轻顶他一下:“你也学着点。”   “我努力。”   工业园区的占地都很大,商业区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有很多人会刷个共享单车。   老王和路江他们都没提这茬,毕竟姜稷看上去和共享单车不太相称,就这么走了20分钟。   还没到地方,米正就已经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家里做的东西虽然很好吃,但是夜市这种重油重盐的烹调方式显然香气更加霸道。   米正其实还好,姜稷显然更加热情,拉着他就加快脚步。   米正就笑:“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嗯!”姜稷对新事物的接受度很高。   夜市说是夜市,其实各种摊位从晚饭就开始有了。   工人们来自五湖四海,夜市的各种美食也来自五湖四海,还不乏各种网红食品。   米正觉得还挺奇怪的:“学校边上的美食街不也有很多吃的?你一次都没去吃过吗?”   他就是偶尔会给他们送饭去,平时午饭是姜稷他们自己解决的,偶尔还有晚饭。   “就和你一起吃过两次,平时中午都是吃食堂。”偶尔实验室需要加班,晚饭时间更加不宽裕,便利店里买点,随便吃两口就得了。反正他不吃也没关系。   米正扫了一眼四周:“我也有很多没吃过。”河州的外来人口,多半来自于省内,食物种类没这么丰富,“你要是喜欢,我们在南城多待几天。”   南城这边的夜市比河州要热闹。   回头他找找南城夜市的攻略。   姜稷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好啊。明天礼拜五,我白天回去上一天班,晚上过来玩两天,周一早上再回去。”   两个人头碰头说着悄悄话,魏庸一直在后面看着。   路江本来以为他是介意自己同学是同性恋,但看他的眼神没有厌恶或者好奇,就问:“想吃什么?”   夜市这里摊位多,餐桌椅是统一的一大片地方。   人们都是直接在摊位点了东西,然后坐在一起吃饭。   他们人多,也不用商量具体吃什么,各自跑去点自己喜欢的就行。   魏庸听路江一说,就往一个摊位走去:“来点花蛤粉丝,再弄个烤茄子、金针菇,蛏子要不要?”   路江随口应了一声:“你看着买吧,别买太多,一会儿吃不完。我去买点菠萝炒饭。”   魏庸看着路江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才去买东西。   几个人很快就坐到了一起,吃吃喝喝,又去唱歌,玩到……也就玩到九点半。   米正已经切入准备睡眠模式了,眼皮子耷拉下来,姜稷很满意自己养成的作息时间,就带着他回去。   他一说走,其他人第二天还要上班,也就自然散了。   等回去的时候,魏庸跟他们一路。   他虽然和路江他们不是一个工厂,但生产的是配套产品,工厂就在隔壁。所以他们读书考证能在一个班里。   他看路江他们走了,并没有马上回宿舍,而是在厂门口站了一会儿,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来。他一看来电显示,就厌恶地皱了皱眉,声音却充满了讨好:“喂,彪哥。”   “没有。我怎么会想赖账呢。”   “真的,我在尽心办事呢。”   “嗯,是路江的同学。那两个,瞧着不简单,还是别……”   “不是我胆子小,这不是怕给您惹麻烦嘛。”   “我先给您问清楚了。”   “好好好。彪哥,我办事,您放心。”   他挂掉电话,哪怕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也知道不好看,抬手搓了搓脸,转到阴暗处抽了几根烟,才慢慢回去宿舍。   米正回到城里的时候,早就已经睡着了,还是被米濉叫醒的。   米濉九点上班,住的地方距离单位很近,溜达过去十分钟而已,每天早上八点半出门都算是早的。   他敲了敲门,才推开一条缝隙,看房间里没什么不妥,才走进去:“不舒服?”   姜稷早上出门的时候,米正就醒了,不过那会儿没到他起床时间,就再睡了个回笼觉,没想到会被他爸叫醒,还迷糊着呢:“爸,你怎么今天这么早起?”   平时他早上做完早饭,米濉还没起呢。   米濉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感觉烫手:“都快九点了。真没不舒服?”   米正一惊,一下就坐了起来:“这么晚了?!”   米濉看他真没事,就出去上班了。   米正赶紧起床洗漱,然后就麻爪了。   他爸的车倒是在地下停车库里,问题是他不敢开车。   “算了,坐地铁吧。”他查了一下线路,先坐地铁出城,再叫了一辆滴滴,送他到外婆家。   甄外婆听他过来的曲折路线,笑得不行:“别人家的男孩子像你这么大,都想着开跑车。你倒好,自己开车都不敢。”   几只毛绒绒一晚上没见到米正,如隔三秋,全都黏糊在他身上。   米正被烘得出汗,把大花推开。   大花“喵”一声重新贴上来,还把脑袋蹭到他脖子转了一圈,又开始给他舔头毛。   米正干脆不理了,问:“外婆,这几只昨天没惹麻烦吧?”   “没有。”甄外婆眼睛里冒小星星,“你不知道,我带大黑它们出去遛弯,可威风了。”   小区里有一片遛狗用的草地,大黑已经是一条老狗了,虽然很大,但是细犬就是很瘦,起码瞧着很瘦,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威胁性。   她一个老太太,头一回牵着绳子遛狗,大黑也就慢吞吞跟在她身边。   等到了地方,她把牵引绳摘下来,让大黑自己去玩耍。   大黑也不兴奋乱跑,就在她附近走几步。   小区里养狗的人家多,这片区域大部分时间都有狗。   看到陌生狗来,总有一些狗表达出不欢迎,想要收一个小弟之类的。   “你是没看到,大黑就往那儿一站,冲最快的几只狗直接跪了。等等,业主群里有人拍了视频,我给你看。”甄外婆感觉自己活这么大岁数,还没一刻这么威风过,说起来就眉飞色舞的,“不只是大黑呢。大花和久久也厉害。咱们小区的猫平时不怎么管,我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猫也有地盘。”   猫是爱去哪儿去哪儿。   大部分猫也就在自家附近活动,也有玩得好的,和不对付的。   小区里有一只蓝猫是老大,每天都会在小区里巡逻好几圈,走路走中间,体型小一点的狗看了都得绕道。   “小橘子在花园里玩的时候,被猫老大打哭了。然后猫老大就被久久和大花打进了医院。”   “啊?”米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橘子说起来快又10斤的体重,但说白了就是个亚成年。   小猫咪的战斗技能还没点亮,平时欺负个小耗子啥的不成问题,但要和战斗经验丰富的大猫对打,是不可能赢的。   不过大花和久久,任何一只单打都难逢敌手,混合双打之下,猫老大不知道要被打成什么样。   “那猫老大严重吗?那家人怎么说?”   甄外婆撇撇嘴:“他家猫跑我家来挨揍,能说什么?老实在家待着不好,来我家欺负小朋友,被家长揍了也是活该。他们家那只猫,可没少惹事。之前还冲到别人家里,把人家猫从院子里打到阁楼上,差点把一只眼睛都给抓瞎了。他们也没说赔偿什么的。”   米正把小橘子抱过来,检查了一下,看到没什么伤口才放心,抱起来亲了一口:“小橘子乖啊,让爸爸妈妈教你打架。”   小橘子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前哭后忘,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从米正怀里挣扎下来,就往花园跑去玩耍。   久久和大花也跟在后面一起去了。   突然,大黑的脑袋一转,看向大门。   家里的阿姨开门,迎了人进来:“是50号的业主李先生。”   甄外婆轻声冷笑,对米正小声道:“那只蓝猫的主人。”   她坐在沙发上,压根没动弹,看着被阿姨带过来的四十来岁的夫妻说道:“坐。”   李家夫妻被老太太这态度弄得脸皮子抽了抽,勉强挤出一个笑:“你好。今天我们过来,是为了昨天我们家猫被你们家猫打伤的事情。”   这开场白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   米正就说道:“哦。猫是我的,你跟我说吧。”   李家夫妻看他们家就这么一老一少,眼神中的骄横几乎藏不住,从手机上拿出医药费清单:“我家猫昨天被你们家猫打了,这是目前为止产生的医疗费用。”   米正瞟了一眼:“哦。”   李家夫妻看他没有下文,没忍住就说道:“这笔医药费你应该承担。”   米正忍不住笑出声:“凭什么?”   李太太立刻站起来叫道:“凭这是你家猫打的!我家宝宝的腿骨都给咬断了,差点死了!你们家三只杂种猫,加起来不值五块钱,我们家宝宝是纯种赛级猫,可贵了!只是让你们赔偿医药费,你们还想赖账?”   米正听得都想翻白眼:“你家猫是在哪儿被打的?”   李家夫妻顿时噎了一下:“那也是你家猫打的。”   “呵。先撩者贱。你家猫自己跑我家来欺负我家小猫,打不过还有脸上门要医药费?怎么,我家猫活该打输呗?”对这种人,米正说话一点都不客气,“还纯种猫?你人是不是纯种啊?那么值钱,你怎么不放笼子里锁着?放出来就为了碰瓷是吧?你家真差这点钱?”   李家夫妻被骂得脸皮都在抖。   李太太脸上的粉都在往下掉:“你、你敢说我是杂种?”   李先生眼神阴鸷,深深地看了米正一眼,转头对甄外婆说道:“老夫人,大家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凡是退一步,免得伤了和气。”   甄外婆又不是单纯的家庭妇女。   她是生孩子伤了身体,不能维持高强度的职场生活而已,看她带着米正扩展的社交圈子和人脉,就知道老太太并不简单。   她这辈子经历的起伏和拼杀,区区一个眼神一句威胁,压根就没法动摇,反倒让她更加瞧不上:“李先生说的是。邻居之间确实不该伤了和气。”   李先生等着老太太的下文,见她压根不提赔偿的事情,只能冷哼一声,拉着自己老婆走了。   甄外婆等他们走了,摇了摇头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啊,和我们那会儿不一样了。”   “外婆想怎么做?”米正本来觉得吵一架就完了,但是看李先生离开的眼神,觉得这事情得再继续做一点……更深入的工作。   李太太这种人看着蛮横不讲理,其实还好说。   他其实也不觉得她喜欢纯种猫有什么不对,毕竟这就跟人饮食有偏好一样,但她凭什么贬低他家的猫猫?   李家的猫是纯种赛级,他家的猫还是玄猫灵猫呢!   真要论价值,看看赛级猫贵,还是玄猫贵!   甄外婆拿着手机翻联系人:“50号那家的房子是买下来的,不是租的,比较难办。我先打听一下他们的底细。”   他们这里刚在说话呢,没一会儿71号的邻居也过来了,一家三口提着满满当当的礼盒:“多亏了你家猫。那只蓝胖子无法无天,早就该有猫教训教训了。”   “哎哟,这就是你家猫猫啊,养得真好。”   “好帅啊!像小豹子似的。”   “要不要来我家玩?我家是短腿猫,上次差点被抓瞎了眼睛,还差点从屋顶上摔下来。哦,最近养了一只缅因,不过还小,不知道长大了能不能干得过那个死胖子。”   一家三口拿着三部手机,围着大花一家拍照。   米正听他连“死胖子”都说出来了,显然积怨已久。不过猫猫打架,没上门要说法罢了。   小橘子突然从外面扑了进来,也不怕人,旋风一样在客厅里跑了一圈。   “你们家也养缅因?”   “不是。”米正指着大花和久久介绍,“这是猫爸爸和猫妈妈。头胎,就生了一只,长得比较快。昨天被那只蓝猫打哭了,要不是这样,大花和久久……咳,大花和久久平时也是猫王。”   一家人惊叹了一阵,又夸起大黑。   聊得太开心,中午饭都是一起吃的。   两家人还心照不宣,把50号的家庭情况扒了个干净。   这么多情况,显然不是刚刚还准备问人的甄外婆弄到的。   这71号,有备而来!   下午,71号也没回去,而是抱他们家的两只猫抱来了。   两只猫都好脾气。   成年的短腿猫比小橘子还要小两圈,战斗力跟它的腿一样长。   未成年的缅因倒是和小橘子差不多大,但是天生脾气好,倒是和小橘子两个比较投缘。   小橘子平时没有差不多大的小朋友猫一起玩耍,有了新朋友很开心。   两只成年猫在边上守着,还赶成年的短腿猫也一起去玩。   短腿猫满脸委屈:不,我只是腿短,并不想和小孩儿一起玩!   米正听他们讲各种阴谋诡计各种心照不宣,特别长见识,到了时间干脆就在客厅里给大黑做按摩,又引来一波好奇。   米正看他们家没有狗只有猫,就把大花和久久招呼过来,给他们演示了一遍猫怎么按摩。   小缅因活泼躺不住,就给小短腿按了按。   小短腿顿时就对米正比亲人还亲,并且试图赖在米正怀里,被大花咬着后脖颈拖走。   米正看他们还在商量事情,就和阿姨去买菜。   两夫妻很羡慕,看看自己儿子:“你瞧瞧,人家跟你差不多岁数,都知道会做饭!”   甄外婆有了外孙之后,看跟自己外孙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儿都觉得亲切:“别骂。小戈读书好,小正可比不上。”   这些当然都是场面话。   戈家小子读书再好,难道还能好得过她女儿?   读书好的小孩儿,她有两个,贴心的却只有米正一个。   隔代亲,那是毫无原则的。   过了一会儿,米正他们买菜回来了,一起进门的还有姜稷和路夏槐。   路夏槐是一起坐鬼车过来的,手上连个包都没带,像是出门遛弯一样,就带了个手机:“妈,我回来了。”   戈家就顺势告辞。   过了一会儿,甄外公也回来了。   甄弘方还把米濉也带了过来。   米濉的身份有点尴尬,不过成年人嘛,就当个不远不近的亲戚处着。   大家都在同一个地方,甚至在同一个公司,还有同一个小孩儿,一起吃顿饭什么的,没什么好避讳的。   吃过饭,米正和姜稷带着大黑出去遛。   剩下的大人们就围坐在一起,说起今天被上门讨要医药费的事情。   在外面遛弯的姜稷,看着米正把几个小纸人送进50号:“他们干嘛了?”   米正就把今天白天的事情说了:“感觉那个姓李的眼神不太对,不知道他要干嘛。”   姜稷“哦”了一声,留意了一下50号那边的情况。   以他的能力,一定范围内,只有他不想知道的事情,没有他不能知道的事情,原本只是随意看了看,没想到还真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那家伙……买了药。”   米正一开始还不明白:“什么药?他得了什么病……药猫狗的?”   “对。”   米正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   他记得小时候,他们村里年年有人来药狗的。   到了冬天,总有一群二流子晚上来村里。   他非常非常担心他家黑哥。   等到他懂了一点训狗之后,头一件事情就是让村里所有的猫狗都不去吃来源不明的食物。   像大花他们偶尔捕猎,抓老鼠野兔子什么的,但只咬死,不会去吃。   退一万步,他家的猫狗又没惹事,惹事的是他们家的猫。   而且那些药买来,就不怕被别的猫狗误食?   难不成他家的猫打输了,要全小区的猫狗陪葬?   往哪里说都没这个道理。   米正黑着脸,琢磨着该怎么收拾50号,手机响了一下,发现是路江的电话:“路江?”   电话那头传来了魏庸的声音,有点着急:“我是魏庸。我和路江遇到点事情,能不能麻烦你过来帮个忙?”   米正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微妙:“好啊。你们在哪儿?” 第106章 桃花煞   米正给魏庸看过相。   看出了什么, 他没说,魏庸也没追问。   魏庸的皮相,在大部分人眼中是不错的, 是个帅哥。   但在相面的人眼中, 看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鼻梁起节, 说明脾气不好。   鼻尖压人中, 说明子女运不好。   内耳廓外翻, 说明人叛逆还没福气。   更深的, 米正看不太出来,但看到魏庸这个人,他就确定了路江脸上越来越深的桃花煞的来源。   他挂掉电话, 看魏庸发过来的地址,并没有马上过去,而是先打了个电话给老王。   老王有点惊讶:“仙哥儿,什么事?”   米正问他:“路江在吗?”   老王说道:“不在宿舍, 这会儿应该是在上课。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原本他和米正的关系, 只能说是坐得近一点的同学,每天能说上那么几句话,关系不好不差。   但是毕业前米正给他的劝告,让他避免了许多麻烦, 现在是真的信服, 这和米正是他大老板的外孙没什么关系。   自己的斤两自己清楚。他可没脸让米正给他通关系,安排轻松一点的工作, 能够和米正这样保持朋友关系, 偶尔能够得到他的一句提点, 他就很满足了。   现在见米正找路江,打到他的手机上, 心下一个咯噔:“不会是你之前让他尽量少出门……我去他读书的地方看看。”   米正就说道:“嗯,那我也过来找找。”   姜稷已经叫来了鬼车,干脆带着大黑一起上车:“走吧。”他笑得如沐春风,大黑却难得离他远远的,一上车就找了个远离他的位置趴下。   米正往他身边一靠:“先去见见魏庸,看他想找我做什么。”   “他应该没胆子动你。”姜稷知道自己和米正引人注目,之前和米正的老同学们玩的时候,被魏庸多看了几眼也不在意,毕竟那眼神中除了打量之外,并没有算计。   但是今天这一出,只能说明魏庸没算计,不代表别人没算计。   去是肯定要去的。   鬼车的速度快,没多久就到了魏庸给的地址,那是一个工厂区夜市附近的地下酒吧。   这里其实有点像城中村。   有不少在附近的工人在这里租房子住,有些是有家庭的,住宿舍不方便;有些是临时工,单位不提供宿舍;还有是在附近做小生意的。   人流量多且复杂。   前两天米正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到这一块来,姜稷看着还有点新鲜。   米正倒是指了指前面一栋楼的牌子:“那边就是路江上课的地方。”   那是一个夜校,课程全是附近工厂需要的岗位。技术含量不高,但需要一点技术。   类似技校,不过是附近几个工厂的大老板合伙开办的,给自己工厂培养人才用。   培训通过之后,这些人就能够在自家单位的档案上记上一笔,到时候升职转岗都有优势。   地下酒吧这一片其实和夜校就隔了一条窄马路。   只不过夜宵基本从南门进,地下酒吧那边一般从北门进,感觉上就像隔了很远一样。   姜稷的视线在两边看了看,对米正说道:“路江还在夜校上课呢。”   米正:“……那是他手机被魏庸拿了?”他刚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就见又一个“路江”的电话打了进来,接起来果然还是魏庸,“我今天没在宿舍,对,过来还要一会儿。你这边先想想办法……好,我尽快。师傅!麻烦快点!”   魏庸的手机开得免提,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彪哥,我还是觉得不要去招惹米正。”   “你不是说米正就是路江的高中同学嘛。同一个小地方出来的,能有什么不好惹的?南城里那儿八竿子打不着,有什么背景在南城也不管用。”彪哥并不是什么五大三粗的男人,长相反而有些阴柔,说话的声量也不高,一双桃花眼带着笑。   魏庸却被彪哥看得心头一凛,低下头嗫喏:“米正身边还有一个人,姓姜,看着就不好惹。”   其实米正之前在工厂内的聊天群里有过照片,只不过魏庸不和路江他们同一个工厂,加上米正来的次数不多,又看米正和路江他们关系近,就以为米正只是一个普通工人。   小地方出来的,长得好,看上去又单纯,是彪哥非常喜欢下手的对象。   他这个酒吧可不是单纯喝酒,只不过相当于放在墙角的一个陷阱而已。   在这里的生意还算干净,但有另外不干净的地方。   彪哥并没有把魏庸的话放在心上,但也没一点都不在意:“看情况再说。”   要是那个姜先生一起来了,那他就看看人家怎么个不好惹。他看人的眼光比魏庸肯定强多了。   真不好惹,那今天这件事情就是一场误会。   要是魏庸看走了眼,那今天的收获就很不错了。   魏庸手里拿着路江的手机。   虽然不是什么国家承认的证书,但直接和岗位待遇挂钩,大家上课都很认真,老师要求也很严格,上课肯定是不允许玩手机的。   这些老师直接就是工厂负责某个环节的师傅,有上进心来上课的,都不会轻易去得罪他们。   上课时间,路江可能不会察觉手机丢了,但是等到下课,肯定瞒不住。   魏庸琢磨了一下,说道:“我去把路江叫过来。”   彪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问他怎么叫:“行。动作快点。”   魏庸就拿着手机回了夜校。   米正和姜稷就看着他从酒吧后门出,夜校后门进。   没一会儿,魏庸就把路江拉了出来。   路江显然不太乐意:“怎么走这个门?”   窄小的街道平时没人走,停放了一些工作人员的小电驴,另外就是摆放了垃圾桶。   南城是一个随时可能飙升到30+天气的城市,不说气味了,这地方简直就是蟑螂集散中心。   路江一个北方人来了南城两年,都没适应这些迷你轰炸机。   魏庸很自然地把手机还给他:“刚才没注意,拿错了手机。”   路江“哦”了一声,还以为自己是把手机放桌上,被他随手拿了,也不介意,直接揣裤兜里了。   魏庸就更加自然地带着他往地下酒吧的后门走:“来的时候不是没吃东西吗?来,我兄弟在后厨帮忙,你先啃个三明治什么的垫垫肚子。一会儿下课了再出去吃夜宵。”   路江就站住不动了。   自己身上的烂桃花之多,让他对米正深信不疑。   前两天米正过来,他还特意私下问了一句,得到的回复还是老样子,让他尽量少出门,不要去陌生的地方。   他这些天就一直老老实实,除了那天和米正他们出去夜市逛了一圈,剩下的时间就是工厂、宿舍、夜校三点一线。吃饭也是食堂,要不就是便利店,连个外卖都不点。   换做以前,他就跟着魏庸走了。   魏庸看他不动,上前一步拉他的手腕:“走啊。赶紧吃了,马上就要上课了。”   “我吃了个面包,不饿,先回去吧。”路江说着就要走。   魏庸的手抓得更紧,情急之下说道:“其实我……我叫你过来是有事情跟你说。”   路江满脸疑惑,什么事情非得在这种环境里说?随即露出了然的表情:“你是要借钱?”   在他看来,其实在这边上班并没有太大的花销。吃住都在工厂,平时工作忙,休息的时间少,还得上课;甚至他们单位买衣服还有折扣,比网上买都便宜,很容易存下钱来。   但他周围一些同事的情况也知道,有些是钱给了老家,有些是需要养家,有些则是花钱大手大脚,游戏充值之类,甚至还有染上赌瘾的,不能说经济困难,但总有到月底手头比较紧张的。   路江大概知道魏庸的活动要比他多得多,就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魏庸看他一副马上就要给他转钱的样子,嘴巴狠狠一抽,表情都有些扭曲,把路江吓了一跳。   “怎么了?是家里出事情了?缺口很大吗?”路江说是个小少爷,可比起米正来,他这个小少爷的水分要大很多。   他们家在玥城有点小家底,但他是真的“小”少爷,上头还有一个大哥。   平时是不少吃穿,零花钱也不少,但说起回老家继承家业,那是没有的。   而且他也不想一辈子待在老家,想趁着年轻在外面多见识见识,要是有一天能够拥有一家自己的小工厂什么的。   魏庸突然别过去,抬手擦了擦眼睛,回过头嗓音有点哑:“没事,快上课了,我们回去吧。”   路江觉得可能是他这个好朋友的自尊心比较强,不敢开口,就劝:“你有困难跟我说,能帮的我尽量。”   “……好。”魏庸回答地有点迟疑,拉着路江走回夜校的脚步一点不慢。   小马路很窄,他却觉得非常长。   平时似乎两三步就能横穿的距离,走了好几步都没到。   身后一道阴柔的声音响起:“小魏啊,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啊。”   魏庸的身形猛的僵硬:“彪哥。”   路江看看魏庸,再看看从地下酒吧里走出来的彪哥,突然看到自己右手边不远处的米正和姜稷,刚提起来的心又放下了,问:“说好什么了?”   魏庸抿了抿嘴,不吭声,只是拉着路江的手轻轻往身后推了推,脚步微微向前,把路江挡在身后。   “噗。”彪哥笑出声,“别这样。搞得我像是个坏人似的。”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带着几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青年。   不用特意吩咐,几个青年就把路江他们包围住。   路江下意识又看了一眼米正,见姜稷掏出一包瓜子,米正则手里拿着一杯奶茶,回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彪哥他们:两个大活人就在眼前,怎么一点没看见?瞎?   彪哥上前两步,仔细打量路江:“确实是个小帅哥。怎么样,跟着彪哥混,工作轻松,赚得比工厂多得多。”   路江不傻。   像他们这种年轻人聚集的区域,关系其实挺混乱的。   很多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刚刚进入社会,很容易被人三言两语骗走。   彪哥所谓的轻松的工作,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情。但他还是感到不可思议:“男的?”   他以为这种生意肯定是找漂亮妹子,怎么找上他?   彪哥笑得更夸张了:“哈哈哈,放心,我那儿有女客,也有男客。”   路江微微转动了一下手腕,看了一眼魏庸。这家伙刚才想把他往这彪哥的酒吧带呢。   魏庸的脸皮抽动了一下:“彪哥,路江不合适。”   彪哥笑意不减:“跟我装好人呢?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说是有个好苗子。他不卖,你来啊,50万,还清了就走。”他又看了一眼路江,“这个小帅哥是不错,可不值50万。你不是说还有两个更好的货吗?”   米正的奶茶喝不下去了,虽然他们所处的位置像是和周围的街道隔了一层次元壁一样,但有些酸臭味,压根就不用物理,嘴巴说出来的全是发酵的腐败物。   万物有灵。   米正经常画的一个适用性最大的符箓,就是聚灵符。   聚灵符能够汇集灵气,对万物都有帮助。   但反其道而行之,要是隔绝灵气,就能制造出“物外”的效果——没有灵气,就不会引来任何注意。   米正肯定是无法这么精细地操控灵气的,更别说是把自己的存在只给特定的人看到。   眼前的这些是姜稷做的。   姜稷的手指动了动,米正感觉到整个街道的灵气环境发生了一点变化,但不知道具体什么变化,疑惑地看过去:“你干了什么?”   “没什么,弄了个鬼打墙,就是一种小型鬼域,很适合现在的环境。免得一会儿他们没机会发挥。”姜稷给米正剥了一个核桃。   米正觉得自己需要补补脑:“所以,那个魏庸是欠了彪哥的钱,然后给彪哥当伥鬼,来抓路江?”   “你这个伥鬼形容得就很正确。”姜稷看他吃核桃,又给他剥了一个,“你看,路江的桃花煞的面相开始消失了。”   米正看不出变化,觉得自己在相面上果然还差得远。   跟着一起来的大黑突然冲着彪哥叫了一声:“汪!”   “怎么有狗?”对峙的双方被吸引走了注意力。   他们不怕狗,但担心随之而来的人。   路江则趁着他们这一分神,直接转身跑进夜校。   围在他身后的有两个人,被他推开一个,闪开一个,很顺利就到了后门,然后“嘭”——一头撞到了早就锁上的后门。   “草。”路江骂了一声,下意识蹲下准备躲避彪哥那一伙的拳头,却感觉自己整个变薄了,像一张纸一样被人从门缝里拽了进去。   “嚯!”   他惨白着一张脸,惊骇莫名,四处看了看,确认自己已经在夜校里面。   明明后门是锁着的,没有钥匙,他也开不了门。   他这是怎么进来的?   带着疑问,他赶紧跑到隔壁的空教室,透过玻璃窗看外面,就见米正对他招了招手。   他下意识回了个招手,然后就看到路上有另外一个自己和魏庸一起在飞奔,身后则追着彪哥一伙人。   追着追着,怎么还追回来了呢?   路江满脸焦急,很快就变成了满脸迷茫,看着两伙人在一条短短又窄窄的小路上,来来回回跑了三个来回,好像还能跑个三百来回。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自己”,突然飘了起来,变薄了,手长脚长地像水袖一样来回甩,嘻嘻哈哈地开心极了,反过来撵着那一伙人跑。   米正在外面打了个电话给他。   路江低头一看,下意识接起来:“仙哥儿,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别管了,赶紧上课去。”   路江反复确认,才神思恍惚地回去教室上课。   九点下课后,他小心翼翼回到学校后门,门还锁着。   他又摸到隔壁教室,往外看不出什么来,打了个电话给米正:“仙哥儿?”   米正接电话很快:“你下课了,先回去宿舍。我让老王来接你了。这边的事情,明天再说。”   “……行。”除了行,他还能说什么呢。   米正已经不在夜校后门的小街了。   他手上拿着一根纸扎的鞭子,像放羊一样驱赶着彪哥一群人,把他们赶到地下酒吧的包厢里:“我还有半小时就得睡觉了,来,长话短说。你准备把我怎么样?”   他说完,刚才一脸呆滞的彪哥打了个冷颤,突然清醒过来,只觉得双腿格外酸软,像是跑了个马拉松似的,浑身的休闲西服也浸透了汗水,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眼前的环境明明是他最熟悉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米正和姜稷,他却觉得浑身发寒:“你们是什么人?”   “你这么问就没意思了啊。不是你想把我们抓起来的吗?”米正拿出没喝完的半杯奶茶,看大黑在包厢里来回嗅闻,也不去管,“快点。”   米正脾气好,说话从来不会疾言厉色,生气了也顶多是声音稍微大一点,但他这么简单的催促,听在彪哥耳朵里,却像是整个灵魂都被震了震,浑身颤抖了一会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变得一片惨白。   姜稷倒是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米正。   小朋友还说不修炼,这随便一声,差点把人的灵魂给震出来了。   彪哥和其他人一样都瘫软在地上,哆嗦完之后,不敢隐瞒:“我在南城开了三个酒吧,另外还有三个流动赌场,一个固定的赌场……”   不得不说,彪哥是比较懂得经营产业链的。   按照他的说法,大学城的年轻人虽然多,但是得到的社会关注也高,不太好下手。   工厂这边的年轻人就不一样了。   工人相对大学生,年龄更小,见过的世面更少,简单诱惑两下,很容易就能控制住。   “怎么诱惑?用什么手段控制?”   “谈恋爱啊,赌债啊,再不然就是……药。”彪哥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非常轻,显然在这种半控制的状态下,他还是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禁区。   诱骗来的帅哥美女,他就根据不同的客户需求,送去其他专门提供特殊服务的酒吧或者赌场里,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   魏庸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用彪哥的话来说,魏庸属于“资质比较好”的一类,能够拉人入伙。   “就是这小子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对那小帅哥动了真心,哼。”彪哥说得有点咬牙切齿。   他不知道米正他们是什么来路,但不管是什么来路,显然是他得罪不起的。   他今天这幅样子,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要不是魏庸选错了目标,他也不会这样!   魏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醒了,跟彪哥一样感觉双腿酸软,瘫坐在地上。他两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彪哥说完之后,他才缓缓转过脸,对米正轻声说道:“我想自首,我去自首。”   米正看了他一眼:“去吧。”   魏庸勉强站起来,无力的双腿只是站起来都在轻微颤抖,手一松,就一屁股坐倒在地,拿出手机:“今天的事情非常对不起,是我心术不正。”说完,他就打了报警电话,“喂,我要自首。”   他实在走不动了,也不知道打电话算不算自首。   他磕磕绊绊说完自首内容,又报了地址,想问米正他们,却见对面的沙发上已经没有两人的身影,倒是茶几上有一堆核桃壳。   米正已经坐上了鬼车,让轿夫鬼去海边:“都出来了,正好带黑哥去海边跑跑。”   姜稷就订了一间海边的民宿:“晚上太冷了,等白天再跑。”   “好啊。”米正把大黑抱在怀里,“在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气味不好闻。”   大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还是把脑袋放在他怀里,表示不计较。   “嘿嘿嘿,黑哥最好了!”米正搂着大黑亲热了一会儿,问姜稷,“50号那家应该还没行动吧?”   “嗯。药没那么快到。不过他们买了一些巧克力,丢到了小区草丛里。我让‘人’给他们送回去了。” 第107章 凯哥   很多对猫狗有害的东西, 对人类来说只是普通的食物。   丢弃这些东西,不会构成投毒。   50号邻居显然非常了解。   如果他们只会耍这些暗搓搓的小手段,米正觉得他这边防得住。   “他们会只针对小区里的猫狗?”   姜稷说道:“目前看起来是这样的。以后就不好说了。”   米正想想也是:“今天71号的戈家, 跟外婆谈了很久, 是打算从生意上入手。”   大家都是住一个小区的, 家庭环境大差不差, 甚至连工作单位的位置都大差不差。   像路江上学的夜校, 其实就是他外公和几个老邻居遛弯闲聊的产物。   反正大家都在同一个地方办厂, 各方面能合作的合作,还能整合资源,避免浪费。   “戈家是做小家电贴牌的。”甄外公则是做的工程电器的配套。   听上去差不多, 其实几乎毫不相干。   米正当然可以烧一张招聘启事,让鬼来帮忙调查50号他们公司的漏洞。但要这么搞,那受到影响的会是一整个工厂的人。   至于他外婆和戈家也针对的是人家的生意,但是后果肯定和他出手要不一样。   姜稷就问他:“外婆打算怎么做?需要我们帮忙吗?”   米正听了一下午, 感觉听懂了, 似乎又没听懂:“好像手段过于简单粗暴,和我想象中的商战不一样。帮忙?给了外婆一点钱。”   姜稷听了也不多问,还以为是自家猫打伤别人家猫的医药费。虽说是小钱,但是有些账要算清楚。   他没细问, 反而说道:“刚好在这儿, 明天去设计师那儿看看首饰。我买了一批彩宝,看你喜欢的话做一些, 不喜欢的话就给家里人做一些。”   米正听得脸都皱了起来:“戴首饰好麻烦的。”   他一个男的, 哪里需要戴什么首饰?   但他看过他外公和舅舅的, 那都是一盒一盒,一套一套的;甚至他爸也有几样充场面的。   只不过他又不参加什么正式的社交, 压根不需要那些东西。   “有些东西得有,不一定要戴。”姜稷很坚持,拉起他的手捏了捏,“订婚戒指起码得戴一阵吧?”   “哎,对。”米正觉得订婚戒指确实有存在的必要。   南城这边从事相关行业的工作室比较多,米正和姜稷的订婚流程有很多是在南城找的。   路夏槐这次跟过来,除了回家看看爸妈之外,也是想尽到一位母亲的责任,了解一下儿子订婚以及之后婚礼的细节。   米濉这个APP爸爸也不能落后,两个人倒是有商有量的。   李叔身为大管家,也来了。   姜稷更是发挥了他对婚房的要求,导致本来没什么脾气的米正,成为了最后拿主意的人。   一个周末,他忙得脚不沾地。   等到路江打电话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个命犯桃花煞的同学,想了想说道:“你今天没课吧?不加班?”   “嗯,不加班。”   “那我过来找你。”米正让鬼车送他到工厂宿舍。   工厂的门卫和宿管看到米正拿了一张员工证,还笑了笑:“不用不用,路总特意打过招呼了。”小老板这张脸,也不会被认错。   米正还愣了愣,想着路总是谁,缓了缓才意识到是他外公。   他还是坚持刷一下:“规矩就是规矩。”定下来的规矩,人人都得遵守。   新厂区的宿舍楼也是新的,一楼是公共区域,之前米正没来过,这次过来倒是被路江带着好好参观了一下:“哇,还挺全的。”   便利店、健身房、图书室、洗衣房什么的,有点像一些群租公寓的配置。   路江带他去会客区,刷了一个小包厢:“没想到你来这么快。”   小包厢就是一个面对面的卡座,路江问他:“要吃什么?”   米正看了看菜单,果断:“炸鸡!可乐~”   路江听他说话声音都在发飘,觉得很奇怪:“怎么馋炸鸡了?”   “嗯,平时在家比较少吃这些。”罗伊做菜虽然不讲究清淡养生什么的,但总体偏南方菜系,讲究食材的新鲜本味,调料下得不重,“再来一份火鸡面!”   路江惊讶归惊讶,还是给他点了菜,还给他多点了一个手抓饼:“我们这里的手抓饼也很好吃的。你哪天早上过来,葱油饼超好吃的。”   米正听得感觉自己晚饭好像没吃过一样:“那我再多待两天。”   “不至于不至于。”路江连连摆手。   米正笑眯眯的:“肯定不是为了葱油饼。我订婚的事情,要在南城这儿。”   路江听他说订婚,有点好奇,又有点小心地问:“你跟姜先生订婚,家里人都不反对?”   “没啊。我们村长还催我摆酒呢。”他对村里人的反应,完全出乎意料。   自从找了个同性对象之后,他就了解了一下关于同性恋的资料。   别说是他们村里,就是城里也有不少父母不接受的。   毕竟不同寻常,不符合大众认知,他压根没想过得到什么“大众的认可”。   在之前,甚至包括现在,他能够放在心上在意的家人,只有米良继才算。   剩下的米濉什么的,只能排在黑哥后面。   别看他现在跟父母亲戚什么的瞧着处得不错,但是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短短一两年时间,感情培养怎么能跟二十来年相处过来的比。   不过米正其实不怎么在意外界认可。   非得要符合大众观念的话,他和姜稷之间,同性反倒是小问题,生死相隔才是大问题。   米正看路江的样子,想到魏庸,问他:“你也喜欢男的?”   “不不不!”路江连连摆手,刚想说什么,听到有人敲门送餐,就开了包厢的门,把一堆食物放进来,再关上门,“就是我现在想起来,魏庸的样子有点怪怪的。”   米正直接拿起冰阔落:“他喜欢你,你怎么想?”   路江嘴角一抽:“我不怎么想!”意识到自己的嗓门高了,赶紧压低声音,“我这不是头一回被男的喜欢,就觉得有点别扭嘛。”他心不在焉地拿了块炸鸡,也不吃,就比划了两下无意义的手势,“就是那种,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睡我……不,他还想把我卖了。”   他觉得这段时间的兄弟情,像是掺了屎一样恶臭。   他今天白天去了一趟派出所,做了一下笔录,也见了见魏庸。   魏庸倒是很老实,把他做的和打算做的都说了。   感情什么的,魏庸倒是没说,但路江这段时间被太多类似的眼神看过,一下就看了出来。   他回到宿舍也没复习功课,感觉一团乱麻,这才给米正打了电话。   老王倒是在宿舍,不过他的纠结的点,不太好跟老王讲。   老王那家伙大大咧咧的,压根就不是能聊感情的料。   米正看了看他的桃花眼,觉得这个家伙一辈子的桃花都少不了:“没事,以后估计这样的人还有。多了你就习惯了。”   路江听得哀嚎:“不至于吧!我长得也不怎么样啊?”   其实这是他妄自菲薄了。   魏庸的长相能说是小帅哥,路江其实更加帅气,加上他气质清爽,性格踏实又有主见,有点现在流行的阳光大男孩的感觉。   可以说,路江不仅有吸引小姑娘的气质,还是丈母娘喜欢的女婿性格。   只不过以前路江坐在“米正辐射圈”内,身边有米正这么一个颜值天花板,他才会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   “你这波桃花煞应该过去了。面相上要过一阵才能反映出来,这几天倒是不用像以前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过还是得注意。”米正对长相的判断标准跟普通人不一样,除了姜稷他是真心感觉到帅的之外,别人在他的眼里,可能一颗痣都要比胖瘦要更值得关注。   路江啃了一块炸鸡,反应过来自己晚饭还没吃,倒是觉得饿了:“算了,我本来也不爱出门。”   “我过几天再给你看看。反正我这一阵肯定是河州南城两地跑。”米正跟他又聊了聊,吃完一堆油炸食品,被火鸡面辣得不行,走的时候眼眶都红了,“这次忘记了,下次过来给你带喜饼。”   “哈哈哈恭喜恭喜。”路江送他到厂门口。   米正很快就回了外婆家,回屋先刷了牙,问姜稷:“你今天晚上走,还是明天一早走?”   “明早。”姜稷肯定是想和他多待一阵的,“你不一起回去?”   米正“嗯”了一声,摸摸自己火辣辣的胃,琢磨着是不是要来杯传说中的凉茶:“50号那家不收拾了,我心里面不踏实。他们家今天没闹幺蛾子吧?”   姜稷笑了笑:“快了。他们买的药到了,估计再晚一点就要开始了。”   米正觉得这家人真是有病:“你说他们到底脑子里怎么想的?哪怕不高兴自家猫被打了要报复,那也只是针对我家的猫吧?他们之前丢巧克力,是全小区无差别地丢。这是跟全小区的猫狗都有仇?”   这个小区说是在南城郊区,房价相对市中心是肯定要便宜一点,但也有限。   房子占地面积大,绿化率超高。   除了自家的花园之外,公共绿地也非常多。   小区里用来遛狗的那片绿地面积就不小,但50号丢巧克力,几乎照顾到了小区公共绿地的方方面面,甚至包括了一些住户的花园。   这家人是真不差钱,巧克力买了两大箱。   姜稷笑了笑:“不用去理解这种人的脑回路。”   米正觉得也对,就拿了衣服去洗澡:“我早点躺平,一会儿你带我去他们家看看吧?”   姜稷知道他想灵魂出窍,反正时间也还早,就当是睡前运动。   等米正收拾好了,在床上躺好,不等姜稷拉他,自己就起来了,扭头看了看在床上躺着的自己的身体:“嘿,我可以半自动了。这是不是说明,我的修为提升了一点点?”   “只能算是灵气的运用强了一点点吧。”自家小朋友不差灵气,反而因为灵气太强,倒是很难控制,很多基础的灵气运用反倒是没办法。   好在现在的时代,有没有这些技能并不重要。   米正在自己房间里飘了两个来回,感觉自己已经掌握了飘来飘去的精髓,就说:“我自己过去。”   姜稷没反对,反正就在一个小区里,两条腿走路也要不了多久。   结果米正一飘就飘了半小时。   米正:“……新手上路。”   “不用解释。以后记得灵魂出窍的时候,必须带着我就行了。”不仅仅是要照顾米正这个不太受控的灵魂,而且得兼顾米正那个人参娃娃的身体的安全。   米正老老实实地记住:“肯定的。”   说着,他就拉着姜稷一起进入到了50号的房子里。   偌大的房子里,除了夫妻两人之外,还有两个住家保姆,和一个保镖兼司机。   这会儿,两个住家保姆已经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了。   女人则在房间里做睡前保养。   男人和保镖坐在书房里,面前摆着一箱异烟肼,一箱火腿肠。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往火腿肠里塞药片,一边说着话。   “老板,赌场那边的事情怎么办?”   男人的脸色不太高兴,但并没有半点紧张:“彪哥是明事理的,会扛下来的。他知道我会给他照顾好家里,保证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他家老头子清楚得很。放心吧,闹不起来。”   米正没想到竟然还会听到这样的话,不由得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静静听他们说话。   两人还不知道对面多了两个“人”,继续说道:“彪哥碰了那种东西,下场好不了。他的胆子也太大了,弄了那么多药。”保镖吐槽了一句,“我就可惜,赌场那边都已经办得那么好了,被这么一闹,又得从头开始。”   “行了。咱们做这种生意,本来就不能在一个地方长久。”男人手上动作不慢,“咱们在南城的生意来得不容易,那些暗地里的活,以后还是换个地方。”   保镖说道:“凯哥放心,我一定尽快办妥。”   凯哥笑了笑:“你办事,我当然放心。咱们这一路过来,这点小风小浪的算得了什么。”   保镖也跟着笑了笑,扬了扬手中加了料的火腿肠:“咱们就对付几只猫狗?我听小嫂子的口气,在路家那儿受了气。”   凯哥听到路家,收敛了一下笑:“气是肯定要出的。不过路家和甄家在南城的势力不小。别看住这儿的就两个老头老太太,他们家在各行各业的人都有,联系很紧密,得认真琢磨琢磨从哪儿下手。”   “米正。”   米正听到保镖说起自己的名字,还以为他是在叫自己,下意识“哎”了一声,然后意识到现在的状态,就嘿嘿嘿笑。   姜稷黑着脸,揉了他的脑袋一把:“他们要对付你,你还笑得出来。”   “对付我,总比对付我外公外婆好。”反正一切阴谋诡计在他身上都不会有用的,他身边可是有老祖宗保佑的!   保镖刚提了米正的名字,继续说道:“我查到了那个年轻人,叫米正。是路家的女儿在外面生的儿子,刚认回来没多久。”   凯哥一听,就脑补:“这是想跟甄弘方争家产?估计不行吧?我看小子穿得也就那样,两个老头老太太也不带他出席宴会,也没办酒介绍,估计就当是个养在身边的小猫小狗逗逗闷子。”   米正听得一头黑线,问姜稷:“原来我在外面的人眼里的家庭地位是这样的?”   姜稷拍了拍他:“没事,我们家自己知道就行了。”   甄家和路家本来就是比较传统的南城本地人,行事低调,本来就没有什么大操大办的传统。   米正这个外孙,甄外公和外婆是办了家宴,给亲戚郑重介绍过的,只不过外人不知道而已。   至于一些社交场合,米正既然对商业方面不感兴趣,自己本身在一个完全不相关的领域内已经有所建树,他们就不会浪费这个时间和精力。   毕竟连儿子女儿都不想继承家业,两老也不会要求外孙。   凯哥和保镖觉得自己的推断很对。   保镖继续说道:“我认识一个开黑煤窑的,那边可缺人手。”   凯哥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行,干漂亮点。最好别在南城下手。”   保镖显然查到了不少资料:“我知道的。米正平时住在玥城,那种小地方乱的很,少一个两个人什么的,压根没人会注意。那边的警察素质也不怎么样,之前有个新闻,小偷被狗咬伤了,警察还让狗主人给小偷赔钱呢。那种素质,指望他们查案?”   凯哥听得一愣:“真的假的?”   “真的。”保镖说完,用湿巾擦了擦手,掏出手机搜了新闻给他看。   米正:虽然是发生在自己村子的事情,但听着还是觉得又离谱又丢脸。   “村长不是不没发视频嘛?”   他说着,凑过去看,发现那视频不是他们村整理的那个,画面很简单,就是一篇新闻报道。   保镖突然摸了摸后脖颈,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空调风口:“凯哥,你觉得冷吗?”   怎么突然感觉小风嗖嗖的往脖子后吹呢?   凯哥还乐着呢:“你觉得冷,就自己把温度调高一点呗。笑死我了,你就在玥城下手。”   保镖调高了两度,重新坐回沙发,这下觉得不那么冷了:“我看那个米正每次都不多待,回头注意一下,等他回去就动手。”   其实是米正已经坐回到了对面:“本来想让他们把这箱火腿肠都吃了,现在看来我得回去一趟。黑煤窑是什么情况?能够随便绑人,还能保证出不来?”   姜稷也不知道:“你弄个替身纸人去就完了,别自己上。”   米正刚想说自己想长长见识,就听到姜稷说道:“订婚时间很近了,事情还很多呢。”   米正想想也是。他得拿主意,确实不能光顾着自己玩,就气哼哼地拉着姜稷回去:“坏人果然什么地方都好坏,连让我玩一玩都不挑好时间,一点都不配合。”   他随便飘了出去,一看发现是反方向,就拉着姜稷小步慢飘。   这一次熟练多了,只用了二十分钟就飘回了家。   第二天米正特意早一点起床,送姜稷和路夏槐出门,等遛狗回来,就和少眠的外公外婆一起吃了个早茶,然后很正常地忙自己订婚的事情。   又过了两天,他才特意让鬼车在傍晚开出小区大门,还开了车窗,让人看到他走了。   凯哥家的储藏室里,两大箱巧克力,一大箱火腿肠放在角落里。   巧克力和火腿肠都拆了包装纸,沾了泥土和草。   几个小纸人确定放好之后,就离开了储藏室,重新回到房间的各个角落。   保镖那里果然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把米正的信息发给一个人:“老三,给你找了个工人。”   “哟,长这么好!你那儿不是有生意嘛,怎么舍得放我这儿来?”   保镖笑了笑:“当然是你那儿好啊。”   老三还以为是个不听话的,就轻松道:“放我这儿,可是不管长相的。这细皮嫩肉的,毁了多可惜。”   保镖就微微压低声音:“再怎么细皮嫩肉,不听话也没用不是?这小子得罪了人,最好是别出来见人了。你懂的。”   老三嘿嘿一笑:“行。只要你那里舍得,我这里是没什么舍不得的。保管把事情办好。”   他干黑煤窑的,本来就缺人手,现在有个劳力,还能白得一笔凯哥那儿的酬劳,多好啊。   玥城这段时间到处在开挖。   不仅仅是老街这里在弄,其它一些老街道也有很多基础设施在翻修。   整个小城到处都是工地,非常杂乱。   米正刚回到玥城,只是从老菜场回来,就被绑了。   “哎,这不是米正嘛。走,兄弟一起去喝个酒。”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米正的肩膀,哥俩好一样勾住米正的脖子,另一个人围过来,抬手用帕子捂了一下米正的口鼻。   然后几个年轻人就把“米正”勾肩搭背地带走,塞到一辆毫无特征的小面包车上。   替身人偶一出事,米正就察觉到了,然后跟着替身人偶去了黑煤窑。   长途车里塞满了人,被人从不同的地方带过来,像牲口一样被一群“老板”挑挑拣拣,再一车车拉走。   周围的风景变得逐渐荒芜。   空气中传来一种让米正觉得不太好的气味。 第108章 黑煤窑   替身纸人在一群来自不知道那儿的人里, 倒是并没有显出什么特别。   交易的地点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山坳里,周围的山上全是细碎的砂石,有一些草, 在这个季节看上去也黄黄的, 非常干枯。   从鬼车上下来的米正, 看得心情压抑。   昏黄的天空, 昏黄的地。   周围的光线来自于手机的屏幕光, 几个男人张老板赵老板的相互称呼着, 歪着脸叼着烟。   “这批货不错。”   “兄弟们看好了。”   “我去福利院拉了一批白痴。”   “果然还是钱老板路子广。”   “赶紧的,把人挑好了,送去矿上。”   “这边几个不是, 小心着点。”   “行了,周围上百公里没人烟,还有狼,他们能逃到哪儿去?”   “三哥先挑。”一群人拱卫着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 往替身纸人所在的地方过来。   被称为三哥的男人身高得有两米, 非常壮硕,走在前面跟堵墙似的。他趁着还没黑下来的天色,扫了一眼,特意确认了替身纸人的位置, 比划了一下:“这一车, 这一车,还有那一车, 我都要了。剩下的你们分。”   “行。”众人纷纷附和, 脸上兴高采烈地像是过年发礼盒似的。   米正的长相在人群中算得上鹤立鸡群, 但是在这里并不显眼。   周围空间有限,他被人包围在中间, 天色又不亮,被人像赶猪仔一样赶下车,又被人赶猪仔一样赶上去。   面包车里挤满了人,沿着石子路面开向更深的山里。   米正动了动手指,把小纸人散到每一辆车上。   一直到深夜,替身纸人在的面包车看到人烟。   这是一个矿区,表面上看起来和普通的矿区没什么区别。   几片活动板房横着,周围全是灰蒙蒙的,养着几条大狗。   车子再往上开了一段,又出现几排活动板房,面包车才停下来。   米正坐在鬼车上,一声不吭。   身边跟着小李,被他的表情弄得有点心悸。   他是通过姜稷认识的米正,后来觉得米正的能力比起姜稷来一点不差,而且米正更好说话,是一个非常合格的热心市民,就自告奋勇当起了米正的专线。   现在他看米正,突然觉得跟看着姜稷差不多,内心大哭。果然近墨者黑,那么乖的好孩子跟大魔王待久了,也变可怕了。   不过哪怕泪流成河,他的动作一点不慢,用卫星电话联系外界,告知坐标。   在一旁的米正又给他在地图上指了几个地点。   小李一起报了上去。   那边替身纸人被老三单独拎了出来,拍了一张照片,叮嘱手下:“这个人送进最深的矿道里,绝对不能放跑了。”   替身纸人毕竟只是纸做的,经历了长途颠簸之后,已经显得双目无神,整个纸人都皱巴起来,身上脸上都脏兮兮的,看上去倒是和周围一群喂过药的人的形象差不多。   老三“啧”了一声,看看手机里刚拍的照片,再看看凯哥保镖发过来的照片,明明瞧着五官没差,怎么感觉像是两个人似的,嘀咕了一声:“这美颜开得过分了。”   凯哥保镖发过来的照片,还是之前米正去外公工厂被人拍的。   虽然记录什么的早就已经隔了很久,但仔细找还是能找到不少,不需要自己去偷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看守的人闻言,就说道:“放心好了。”   老三看着手下把一群人押进矿坑,过了一会儿,才下了山。   这地方没信号,山下那块才有。   他回到自己的工棚,关上门就把米正的照片发给凯哥的保镖。   很快,保镖就打了个电话过来:“老三,这么快就干完了?”   “嘿!那是。”   保镖也不多说废话,直接说道:“那我把钱给你,你收一下。”   米正和小李一直跟在老三身后,他们也不下鬼车。没有姜稷在,他们坐在鬼车里,还能不被人看到,要是下了车,两个大活人就显眼了。   他们看老三不打算出来的样子,就坐着鬼车绕着整片矿区飞了一圈。   米正又现做了一辆可以在矿道内行驶的小车,让轿夫鬼带着进去飞了一圈。   现在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平时入睡的时间,但是他一点困意都没有,看着矿道内的景象,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有什么安全措施,来自于各个渠道“找”来的人,不管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现在看着都是满脸麻木。他们连活动板房都没有,就聚在几个稍微宽阔一点的矿道内,没有多少保暖的措施。   破烂的被褥和少量的干草就堆在地上,和衣而睡。   山区的气温本来就低,这里海拔高,还是北方,哪怕南城早就30+好一阵了,这里的晚上大概也就十几度。   保暖还不是最大的问题。   这些旷工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也不可能好好处理。   鬼车里一路沉默,一直到出了矿区,米正才说道:“我们把剩下的几个矿区都探了吧,今天晚上就别睡了。”   小李当然是没有意见的。   干他这行的,熬夜是常事,倒是米正:“你要是困了,可以先睡一会儿。”   “不用。”米正拿出自己炒的茶叶,泡了两杯茶,给小李递了一杯,“我自己随便捣鼓的,味道一般,喝着提提神。”   要是别人大概就觉得这茶叶真的很一般,毕竟玥城不是什么茶叶产地,从茶树到制茶师傅都是爱好者。   小李可不是别人,知道米正这些亲手捣鼓的东西,那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东西,当下郑重谢过,顾不得烫,浅浅啜了一口:“那我就不客气了。”   米正又拿了一整个榴莲千层和一个巧克力千层出来。   六寸的、整个的、超级厚的千层蛋糕。   大半注意力都在工作上的小李看得都惊呆了:“你出门还带这个?”   “嗯?”米正正在找刀子准备切蛋糕,“不是我准备的。我们家罗伊你也认识的,他天天做甜品,车里的东西是李叔给收拾的。”   家里的一日三餐不一定罗伊来准备,家里其实还有好几个厨师鬼,擅长各地菜肴。   罗伊只是其中实力最强的一个鬼。   米正不挑食,大众口味他都能接受。   创新菜的话,姜稷会很捧场。   反正罗伊在家里的自由度很高。这个大鬼,只要有一个厨房,就能不挪窝。   米正找不到刀子,就干脆给小李一个勺子:“直接这么挖着吃吧。我们去把几个黑煤窑的情况都摸一遍,再去找找钱老板。”   表面上,钱老板是提供“货源”的大卖家。   之前在山坳里的时候,钱老板说是从福利院拉来的人,但他是被绑来的,估计同样被绑来的人不会只有他一个。   另外,钱老板说的福利院,他也很在意。   能够被钱老板放在台面上说的福利院,在这群黑煤窑的老板中间是一个稳定且可靠的供货渠道。   住在福利院里的人,本来就是弱势群体,再被拐卖进矿内,完全是榨干他们最后一滴血。   剩下的黑煤窑不需要再一个个进去看,鬼车经过,许多小纸人就飞到车里,把拍摄到的视频给小李来处理,最后还把钱老板直接“请”上了车。   小纸人们非常热情,柔软的纸张牢牢得包裹住钱老板全身,也不用他走路,一路飘着就到了车上。   小纸人放开手的时候,差点闷死的钱老板猛地深吸一口气,然后跪在地上呛咳出声:“咳咳咳。”   他半真半假地咳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刚干了一票回来。这一票就赚了好几十万,虽然没那些干黑煤窑的多,但至少安全,也不用……很少需要处理死人,也不用天天守着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看起来他和老三他们都一样开黑煤窑,实际上他这个黑煤窑只是做做样子,方便他拉关系卖货而已。   这么多年下来,他得罪的人肯定不少,难保不会有人找到他头上。   但是能用这种手段把他带过来的……   他跪趴在地上,眼神悄悄打量四周,结果看到几个手指长的小纸人对着他,露出弯弯的眼睛和弯弯的嘴。   “你想好啦?”   “你在看什么呢?”   “你直接问就行了啊。”   小纸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   钱老板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到惊恐,就觉得后脖颈被一道极大的力气扯着往后拖。   他不由自主抬起头来,感觉到脖子被衣领勒紧,重新感觉到呼吸困难:“嗬……轻、轻点……”   米正对拽着钱老板衣领的小纸人招招手,一边给他们倒了一杯茶,一边打量钱老板。   钱老板是从被窝里被抓出来的,穿着一身秋衣秋裤,长相没什么特色,身材中等,看向米正的时候下意识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乍一眼看上去还挺和善的,甚至有点老实巴交的感觉。   但他一笑起来,三角眼和三白眼就变得不明显。要是他不笑的话,整个人看上去不仅奸,还恶。   米正对小李说道:“你来问吧。问不出来的,我来刑讯逼供。”   钱老板一听,笑不出来了。   不是,现在刑讯逼供能这么正大光明说出来的吗?   还是这两个人是想黑吃黑?   等等,说话的这个小哥,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米正的眼神对上他:“看我眼熟?玥城老菜场,你亲自把我绑的,忘记了?”   钱老板一听,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脸上原本呛咳出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你不是被三哥带走了……”   他的脑子里剩下的第一个念头是:黄老三害我!   小李的声音在钱老板的耳中听着像是天籁,非常好说话的样子:“这样,你就先从绑架他……”他指指米正,“开始说起。记得不要废话。钱老板也知道我们年纪轻,没什么耐心。”   钱老板也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看着这些飘来飘去还会嘻嘻哈哈的纸人,感觉还不如进局子,至少不用担心会被刑讯逼供。   这两个小哥要是真的刑讯,还不知道是怎么个刑讯法?   难不成真的要下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   他干咽了一下:“这位小哥,是黄老三要的人。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黄老三这个人,我们都叫他三哥,认识很多人。黑煤窑的销路主要靠他的路子。具体什么路子,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大概跟南城有点关系……   我送来的人,多半是一些傻子。反正在矿上干,手脚健全就行。到一些农村去,多的是生了傻子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人家。他们就巴不得傻子丢了才好。有些给点吃的,就跟着走了;有些就花点钱。还有就是我弄了几个福利院……”   米正没少往福利院跑,他还有一堆小纸人,明里暗里的事情都清楚,知道不少福利院存在不少问题。   一些大城市的福利院稍微好一点,一些小地方的福利院,像是他们玥城的,问题真心不少。   疏于管理是必然的,员工招不到,资金匮乏,需要养活这些人,光靠着一腔爱心是不行的。   而钱老板,刚开始也走的和米正差不多的路子,搞捐献做义工。   但是他的目的是摸清楚哪些福利院比较“好说话”,管理方面比较“有弹性”。   他本来就是当人贩子出身,经过多少年的摸爬滚打,也算是业内资深人士。   拐卖孩子女人,风险大不说,为了避免让人找到,他每次都不能卖很近,尽量得往远了卖。一次来回路费就不少,还折腾。   担惊受怕地这么下来,其实赚到的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现在做的才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风险还小。   他只要跟那些福利院的搞好关系,再加上自己开一些福利院,看上去很正规,人们就愿意相信。   有些傻子哪怕有一定的自理能力,但毕竟无法正常生活。家长年纪大了,也没有精力照顾,还是会选择送去福利院。   他等于是敞开着门,等着钱送上来就行。   他下手的对象也有选择,就选那些无依无靠的。   反正隔一段时间从不同的地方“抽调”一些人,只要不把福利院搬空,也不怎么打眼。   “……偶尔也接一些类似这位小哥的业务,成年男人的警惕心不高。只要环境合适,只要落单,很容易下手。”钱老板说着说着,语气略微得意,对上冷着脸的米正,又老实低下头。   米正觉得,钱老板说的话确实是有点道理的。   像他,被绑架的时候,其实是很正常的从老菜场回老洋房的路上。   由于老街那边还没修完路,他走的是老街的后巷。   那里平时就没什么人走,现在就更没什么人了。   而且从老菜场到老洋房,总共就十几分钟的路,天又没黑……不,哪怕天已经黑了,他也不至于不敢一个人走。   一条他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遍的路,怎么可能让他升起警惕心?   “他们进到黑煤窑之后,几乎不可能逃出去。周围几十上百公里都没什么人烟,就算是逃到了最近的镇上,那里也有我们的人。保管怎么出去的,怎么回来。”   黄老三说这些话的时候没什么隐瞒,大概是确定了今天讨不到好,就本着自己淋雨也得撕破别人的伞的行为准则,把一些他自己的和知道的别人干的坏事,抖落个干干净净。   他说完,还讨好地看着米正:“小哥的事情,估计黄老三只是个中间人,后头有人指使呢。您要不要去问问黄老三?”   米正看了一眼时间,问小李:“怎么样?”   小李把钱老板说的口供快速整理出来,又联系各相关单位:“得联合执法。离天亮还有些时间,先把人抓起来了再说。”   黑煤窑里的人早一秒解救都是好的。   黄老三一听执法两个字,满脸惊疑不定:“你们是警察?”   米正吃了一口蛋糕:“不是啊。我就是个热心市民。你看,热心市民向警方积极提供线索。”   黄老三:不,你这个热心市民过于热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了睡觉的点,还是被眼前的事情给刺激的,或者干脆就是茶水太醒脑了,米正觉得这会儿完全不困,还很精神,跟黄老三唠嗑:“那么多傻子,你上哪儿找啊?我瞧那个黑煤窑里死人不少吧,供应得过来吗?跟我一起过来的好几车人,得有百来号人吧?”   黄老三这时候觉得自己脖子以上已经凉了,但他该说的不该说都已经说完了,看眼前这两个人的手段,加上到现在工地上都没发现他人没了,觉得自己距离人没了(物理)也快了,颇有点破罐子破摔地回答:“有些闲汉,想要一个老婆,可不管是不是傻,年轻能生娃就行。他们倒是觉得傻子最好,还不会跑。我卖个他们一个傻姑娘,闲汉有了老婆,傻姑娘家收了彩礼,又不用养一个吃白饭的,双赢。”   小李本来忙着,听着嘴角猛地一抽:“赢你个头!傻姑娘自己的意思就不用管了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被买去的傻姑娘是什么下场,那些一把年纪讨不上老婆的闲汉都是些什么人!”   黄老三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狡辩,只敢在心里面不服气地想:傻子能有什么自己的意思?   米正顺着黄老三的话说下去:“那些傻姑娘生的,还是傻的,就你来卖掉?”   黄老三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狡辩:“……也不能说是卖吧。这不是给她们介绍对象嘛,我顶多只能算是个媒人吧?”   米正觉得这个人真可怕,估计干这些事情已经完全不会让他感觉到有任何不对,甚至还觉得自己在做好事。   “那你把‘做媒’的这些人都说说。”米正拿出一个纸扎小人。   纸扎小人比小纸人要精致得多。   一眨眼,纸扎小人就变成一个穿着白背心花短裤夹脚凉拖的冷脸壮汉,往米正身边一坐,先掏出一把肩扛式火箭筒拍在桌上,再拿出笔记本电脑:“仔细说。”   原本已经麻了的黄老三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特么的是能随随便便拿出来的东西?   他也算是老江湖了,拍刀拍枪的都见过,这……火箭筒?   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这是要把他直接火化?   他结结巴巴地一条一条说着,有些记不起来,只能说个大概。   米正在边上听着,一边看小李那边的进度。   相关单位的行动非常迅速,尤其是黑煤窑这边,全景视频都拍了,直接拉了几车人过来,趁着凌晨人们警惕心最低的时候,直接一窝端了。   善后的工作反倒不知道要多久。   福利院那边也差不多。   另外几个黑煤窑的老板,小李干脆好人做到底,抓到直接就审了,牵扯出的各种大小案件不知道有多少。   米正中间就打了两个电话回去报平安,陪着一直忙了一个星期。   他回家的时候,小李还在那边。   鬼车直接把他送回了米家庄。他倒头就睡,连伍天晴和裴庄新来了都不知道。   两家算是结了猫猫亲家,往来交际比一般关系的要频繁亲近一些。   两家距离也不算太远。   裴庄新就这么看着米正游魂一样穿过走廊,一下就不见了,看着姜稷:“小正哥这是怎么了?”   姜稷下意识说道:“没事,被绑架回来了。”   “啊?”伍天晴一听吓了一跳,“绑架!”   姜稷轻咳一声:“就是刚才跟你们说的那个,跟小正外婆家一个小区的神经病。找了人要把小正绑去黑煤窑,小正这边配合了一下。现在那边窝点都端了,那个神经病也被带走了。”   由于是指使绑架的人,凯哥一家直接被带走。   他本来以为自己没什么关系,毕竟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他的保镖出面。结果没想到他以为的心腹头一个把他卖得干干净净,还把许多脏水往他身上泼。现在正在里头狗咬狗呢。   反正不管是以什么罪名被抓进去的,他是别想出来了。   他这个热心市民,热心地提供了亿点点审讯服务。   伍天晴和裴庄新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的关注点停留在:“久久能把别的猫的骨头咬断?”   裴庄新掂了掂久久的小肚皮:“我怎么觉得久久还瘦了点?”   姜稷就让人拿了体重秤过来:“天气热了,是瘦了点。嗯,现在只有17斤了。” 第109章 正经不是人   如果只是看久久的外表, 整只猫确实更加流线型了。   但是一身的腱子肉,如今已经是一只健美猫。   身为久久的爸爸,裴庄新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 咱们那儿也不缺地方跑啊, 怎么会一下这样?”   久久本来就是一只三花大猫, 裴庄新养得非常好, 虽然有母猫罕见的15斤的体重, 但是体格很好, 殴打周围所有猫猫不在话下。   现在的久久,在阳光下一身皮毛油亮得像缎子一样。   猫猫本来就喜欢毛色鲜艳体型大的对象,久久更受欢迎了。   但咬断腿什么的……17斤的猫也只是猫, 咬合力应该没那么强……吧?   久久现在已经习惯自己的爸爸妈妈隔几天来看自己一次了,围绕着他们在腿边绕了一圈,又跟着他们回到小客厅,一起窝在沙发里。   大花身为女婿, 也叼着小橘子跳到老丈人怀里, 给他稀罕稀罕自己的崽。   伍天晴都看愣了:“小橘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被叼着……还能跳呢。”   小橘子瞧着像是一只小缅因似的,被大花咬着后脖颈的时候,后腿已经拖在了地上, 怎么跳跃的时候还轻轻松松的?   姜稷琢磨了一下, 觉得:“大花应该是平时逮兔子练出来的吧?”   “它去祸祸人家养的兔子了?”   “不是。附近山里面有野兔子,不少呢, 长得还肥, 大的能有七八斤。”   裴庄景一听就坐不住了, 站起来热血沸腾:“我的DNA动了!走,去打野兔子!”   伍天晴也很感兴趣:“我得去长长见识。原来这里还能打猎, 怪不得久久比之前壮了那么多。”   木器厂周围也有老鼠、昆虫、鸟之类的猎物,但能和野兔子比吗?   姜稷听他们这么一说,也很积极:“那边有个湖,里头有大雁!”可惜他还没混熟。   他本来想借助自家小朋友人参娃娃的体质,结果小朋友觉得不能干扰野生动物的自然繁衍规律,完全不配合。   三个人很快就带上三只猫三条狗进了山。   米正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到了晚饭时间才被姜稷叫醒,脸都是姜稷帮忙洗的,被姜稷背着下楼的时候还闭着眼睛在耍无赖:“我晚饭就不吃了,等明天早上起来了再吃……我保证明天正常时间起床~”   他觉得自己是在耍赖,姜稷却觉得自家小朋友是在撒娇:“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吃一点垫垫肚子,再接着睡。”   “小正哥啊,醒醒,陪姐姐吃个饭呗。”伍天晴看着好笑。   年轻的男孩子真可爱啊~   她家这个早几年的时候也……也没这么可爱,现在更是一颗老帮菜了。   在一旁的裴庄景莫名其妙地被老婆瞪了一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光滑,没长痘啊~他老婆嫌弃他什么呢?   米正听到伍天晴的声音,顿时清醒了:“天晴姐,裴哥!”他赶紧从姜稷背上下来,一边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   两人都换上居家服了,显然已经来了挺长时间的。   伍天晴夫妻俩刚洗完澡,下午出去打兔子,兔毛都没见到一根,倒是把自己弄得满身狼狈,回来赶紧洗了,不然没法坐上桌吃饭。   “上午就来了,看你回家经过我们,视而不见的。”   米正听得脸红,又问伍阿姨:“下次让伍阿姨一起来啊。”   “我妈手头的单子太多了,让她休息不愿意。”伍天晴说着,又看了看蹲坐在门外吹风的白雪,“你们村的狗长得可真好看,眉清目秀的。”   纯白的细犬耳朵毛在风中显得非常飘逸,身形纤细中又透着力量感。   白雪和小花还是待在老宅这里,下午跟着他们一起进山了。   只是这一趟,显然猫和狗都没有打猎的意思。两个废物人类,光是保持在野山里平稳走路就不容易,更别提打兔子了。   这个季节的山里面草木茂盛,米正都不敢说自己能打到兔子。   当然,他可以让他黑哥帮忙下令。   “明天我带你们去钓鱼,最近河水涨了,估计能有大鱼。”   伍天晴赶紧摆手:“还是别了。你们不是忙着订婚的事情嘛,我们是来看看需不需要帮把手的。”   米正在餐厅坐下:“都是别人干活,我们没什么忙的,只要姜哥不捣乱。”   “我怎么能说是捣乱?”姜稷不服,看着米正的眼神声音弱了下来,又说起大雁的事情,“我们今天去看大雁了,它们果然还没走,好像在孵蛋。”   候鸟有时候会因为各种原因留下,但不常见。   姜稷更愿意理解为,这对鸿雁是特意为了他们的婚礼留下来的。   看,连鸿雁都愿意参加他们的婚礼!   明天他得带两颗米正种的菜过去投喂~   米正就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你别没事去打扰人家。”   他看了看一桌子菜色,这会儿人醒了胃还没醒,招呼着伍天晴夫妻吃饭,自己就随便吃了两口清淡的,约好了明天去钓鱼的时间,给大黑做了个按摩,就重新去睡了。   第二天半早不早的,米正收拾好了渔具,带着猫和狗,一起上了野山后头的小湖。   裴庄景是个新手钓鱼佬,对自己充满蜜汁自信:“我自己选钓点!我现在出于新手保护期,等我爆护。”   他原先沉迷工作,养猫养鱼都不太花时间,也已经是极限。   现在鱼被猫吃了,猫出嫁了。   他自己受伤之后的恢复期,一直不能长时间高强度工作,倒是培养出了钓鱼这个兴趣爱好。不管行不行吧,反正渔具已经买了许许多多。   现在他已经完全康复,但手下已经培养了出来,公司经营也上了轨道,倒是没有之前忙。   米正提前打了预防针:“我们这里大鱼少,爆护什么的不太可能。钓几条小猫鱼,回家我给久久它们做一顿猫饭就差不多了。”   裴庄景不信,提着自己的钓具走开:“我钓一条大鱼,回来一鱼三吃!”招呼猫,“久久,来,爸爸给你钓鱼吃!”   久久听话地跟了过去。   它一走,大花和小橘子也跟上。   伍天晴就老实多了,坐在米正选定的钓点,认真研究怎么钓鱼,看到附近的白雪,就努力和白雪套近乎。   米正倒是没有马上钓鱼,在附近搭了个天幕。   这地方他以前常来,熟得很。   没一会儿,就摆上了折叠桌椅,还煮上了茶,点了驱虫的香。   姜稷跟他一起弄完,一转身就去了大雁那儿。   大雁的巢建在湖边的草丛里。   正经人的话,其实很难靠近,不提各种茂盛的近水植物,底下都是淤泥,走一步能陷进去半条腿。      但姜稷就不是个正经人,甚至压根就不是个人。   他飞过去。   大雁果然在孵蛋,然后接受了鲜嫩且富含灵气的蔬菜,拒绝了和姜稷友好交流。   米正刚开始选钓点呢,就被姜稷抱起来飞了几米,整个人都懵了:“干嘛?”   姜稷怒斥两只大雁:“它们吃了我的,怎么一点都不嘴软,还想着叨我!”   米正打小就有动物缘,拍拍姜稷,让他把自己放下:“不是让你别打扰人家了嘛。”对着两只飞过来扑打姜稷的大雁摸摸头。   农村有三霸,大鹅大狗大公鸡。   大雁就是野生的大鹅,战斗力要比大鹅高起码一个等级。   但是两只大雁乖巧地在米正身边靠了靠,又冲着姜稷嘎嘎一阵乱叫,不用懂雁语就能感受到骂得很脏。   姜稷像个妖妃一样在米正身后进谗言:“你看你和它们那么熟,就让它们来我们婚礼上走个过场啊。”   米正拒绝地很干脆:“你就别老打野生动物的歪主意。跟你说了,买两只雁鹅就完了。”他轻轻拍了拍大雁的脖子,“走吧,快回去孵蛋。”   两只大雁依依不舍地走了。   伍天晴和裴庄景顾不上钓鱼,凑过来看得一脸神奇:“不愧是小正哥!”   这可是野生的大雁啊!   别说是野生的了,就是家养的大鹅摸脖子试试看?怕不是要被抹脖子!   小橘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看两只大雁一摇一摆走得很和善,趴在地上“咩哎哎”地叫了两声,扭着屁股就扑了上去,被大雁一翅膀扇飞。   小橘子钻到外公怀里哭了起来。   这一回,大花和久久都没有帮它报仇。   裴外公抱着小橘子心疼死了,但看着大雁的翅膀一展开……   “小橘子别哭,回家外公给你铁锅炖大鹅吃。”   伍天晴抿了抿嘴,又想笑又想吐槽:“去,钓鱼去,不是要一鱼三吃吗?”   裴外公:“等着,我钓一条十斤重的!”   米正看了看,没吭声。他想说,他们这儿应该没十斤重的大鱼,能有个一两斤已经顶天了。   一上午,伍天晴在米正的指导下,倒是钓了好几条小鱼。   至于裴庄景,一上午换了起码十个钓点,一个小虾米都没钓上来。   不是他的钓鱼水平有问题,也不是湖里面没有鱼,而是他被两只大雁盯上了。   他在哪儿下杆,大雁就游到哪儿。   有鱼群都被大雁赶跑了。   裴庄景眼看着钓不到鱼,只能回到营地喝茶,满脸悲愤:“空军何必为难空军!”   米正忙了一个礼拜,钓鱼就很放松,感觉之前积累的很多负面情绪都释放了出去。   中午在野外营地随便吃了点,回去半早不晚的吃了一顿铁锅炖大鹅。   伍天晴他们可没有鬼车可以坐,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路程虽然不算很长,但沿途有几段山路,得早点出发。   米正这段时间忙,干脆让裴庄景把猫家三口带回去住一阵。   送走了伍天晴和裴庄景,他顺路去村委办公室转了一圈。   办公室里没什么人。   村里这两年试种了一批早桃,今年开始进入盛果期,马上就要成熟了,果园里活非常多。   村里人几乎只要走得动的,都在果园里忙。   真的,连狗都要套上套子拉车。   跟着米正他们野营回来的小花,就颠颠儿去拉车玩了。   米正转了一圈没什么事,就跟姜稷商量着回城里。   姜稷反正是要回去上学的,当然没什么意见。   城里虽然没有大雁,但是有天鹅啊。   “山路人少,你来开?”   米正觉得自己不应该逃避,不然驾照就白考了,一咬牙一跺脚:“我来!”   “你可以踩一下油门。”   “前面没车。”   “这里是高速!”   “你别开了,我来吧。”   “这会儿鬼车可以用了。”   姜稷觉得自己不应该让米正开车的,真的。   米正躺在鬼车上,一脸虚脱,手软脚软,一个气声都不想发。   等到了家,下了车,他才一脸坚定:“我还是得多开车。”   姜稷听得一脸纠结:“行!我以后多陪陪你练车。下次咱们去草原练车。”草原的路况那叫一个好,笔直的路上没有人没有鬼,也没什么车,特别适合新手。   他可不放心米正一个人开车,有轿夫鬼在边上看着也不行,得亲自盯着。   米正蔫蔫儿地回了屋。   没过多久,小李就过来了。   米正很意外:“事情都处理完了?”   黑煤窑相关的案子牵连非常广,涉案人员多,受害者多,涉及到的范围广,甚至在凯哥这里还查到了境外的线。   在米正的想法中,这件案子没个一两年的忙不完。   小李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反正属于我的那些活都干完了。”他毕竟是一个人,还是做米正的热心市民专线更要紧。其它事情有专业人员来处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米正没追问,看时间差不多,就让他留下来吃饭。   小李没客气。   米正已经回家休息了一天,他才刚回来。   黑煤窑的事情弄得他感觉整个人从衣服到心都是黑的,整个人身心俱疲。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小李也没多吭声,直接埋头苦吃,填饱肚子就拿了几份文件出来:“这是南城那边这次受到波及的一些产业,我看你好像有点兴趣,先来问问你。”   小李拿出来的,正是凯哥的那个工厂。   规模不小,利润不低,算是优质资产。   只不过老板进去了,按照目前掌握的证据,肯定是出不来,花生米都得论箱来吃。   这么大一个工厂,涉及到的税收什么的还是其次,如果一下倒闭,那么多工人失业是个大问题,所以得尽快找到人接手。   本来按照戈家和甄外婆的意思,其实是打算自研相关品类,然后挖墙脚,不说挤垮他们工厂,至少也可以让凯哥他们工厂的日子没现在那么好过。   当然,生产小家电的利润不低。他们这么做也有利可图。   但如果直接把这个工厂给收购了,显然更便利。毕竟上下游一系列东西都不用重新建设,省了很多事情。   这次米正查到的事情很大。   这个工厂作为不错的资产,优先收购权算是给米正的奖励。当然,也是上面察觉到了米正本身就有这方面的意图。   米正虽然对商业方面不感兴趣,但经常听爸爸说或者外婆说,非常明白这个优先收购权的价值,顿时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么大方的嘛!”   小李听得笑出声:“赏罚分明。肯定不能亏待热心市民。你就说你要不要吧?”   “要的要的。”米正赶紧表明态度,给他送钱为什么不要?虽然他不缺钱,现在凯哥的问题也解决了……咦?现在似乎不用收购?   米正拿着手机的手动作慢了下来。   小李已经累得不行,就说道:“这样,资料你先拿着,回头指定个人,我这边给你联系绿色通道,尽快把这件事情落实下去。”   说完,他就告辞离开。   米正送他到停车场,看着他开车离开,回头就拿着文件去找姜稷:“哥,我去一趟外婆家。”   姜稷不用猜就知道他要去干嘛,看看现在的时间,两老应该差不多吃完晚饭,就说道:“去吧,晚上回来吗?”   米正想想没自己什么事情:“回来的。我把文件送过去给外婆就行,反正我也不懂这些。”   “行。”趁着家里小朋友不在,他可以和天鹅套套近乎。   米正倒是没追问为什么姜稷不陪着他一起去。   他姜哥可不像他一样是个闲人,有正经研究所的工作,有正经的悬赏榜单要刷,忙得很。   从河州到南城的距离远,米正在鬼车上给自己补了一节课。   他这些天忙的,功课都落下了。   玄门的购物APP那边催得急,各种符箓都缺货了。   前两天,张锦同天师打电话过来问了一句,他才知道他的符箓不仅仅是他自己赚不赚钱的问题,主要是别的玄门中人得拿去用。   无论是风水师用的镇宅符,还是降妖除魔用的各种攻击的符箓,或者是保佑平安顺遂的各种符箓,都特别缺。   米正也就是在埋头画符的时候,才能感觉自己的灵力增长。   以前他除秽符一天能够画20张,现在除秽符这种级别的基础符箓,感觉可以画一整天。   有事情做,时间就过得特别快。   轿夫鬼提醒,米正才下了车:“外婆,我来啦!”   甄外婆看到他特别高兴:“快来,正好喝糖水。”   “哦。”米正拿上文件进屋,“外公不在吗?”   “你外公跟隔壁老谢打乒乓去了。”甄外婆指了指一个方向,说明是哪里的隔壁。   米正觉得这事情有没有外公不重要,就把文件给外婆:“外婆,我拿到了优先收购权。我们要自己干,还是把戈叔叫上一起?”   甄外婆拿过文件,坐到沙发上,听得一脸莫名:“什么优先收购权……50号那家进去了?”   “对啊。你们住一个小区的不知道吗?”米正比甄外婆更惊讶。   甄外婆戴上老花眼镜,仔细看文件:“我哪儿知道?他们本来也不是天天住在小区里,前天我还看见他们夫妻俩呢,说是去宠物医院接猫回来。他们到底犯了什么事情,连厂子都弄没了?”   米正不好说太详细,就笼统地说道:“作了个大死。反正现在可以无痛收购,您看看还缺什么,到时候我跟人说一声,开始走程序。”   甄外婆是个人精,一听就知道了:“行,我就在商言商。等等我叫你外公回来,再问问小戈一家。”对米正解释,“我目前的意思是,这厂子我们就占干股,经营权什么的还是交给小戈。你外公手头的摊子已经够大了,你妈和你舅舅都指望不上,没有再多的精力来多搞一个厂子。小戈年纪轻,有冲劲,让他去干,他肯定是愿意的,大不了请职业经理人。再说,毕竟是那么大一个厂,小戈也可以承担一点资金压力。”   米正作为外行,就随便听他外婆怎么说。   很快,甄外公就回来了,听了收购的事情,也和甄外婆一个意思:“行,让小戈过来。咱们这件事情今天就先定下。”   他想得更多。   自己这个外孙确实能赚钱,但是工厂这种实业才是更加牢靠的家底。   以前米正不要他的产业,现在这个优先收购权是米正弄来的,可以名正言顺给外孙作为“养老保险”。   优先购买权是米正弄来的,绿色通道也是米正弄来的,资金方面米正也投入了,另外引入戈家合作,中间有一些资金缺口,也不会大,他们老两口可以来填,算作他们给外孙的零花钱。这样甄家和路家都说不出什么来,没有后顾之忧。   戈家很快就来了。   一番交流之后,他们看米正的眼神,就跟看神仙似的。   他们本来是准备打一场针尖对麦芒的商战,突然就变成了伸手捧金砖。   一只下金蛋的母鸡,突然就飞到了自己家里。   还问他要不要?   他还能说不要?   “小正哥是厚道人,我们肯定也不会让你吃亏。资金方面我这边多出一部分,至于程序方面,我亲自来跑,争取尽快把事情落实下来。”戈先生一脸坚定又恍惚,倒是一点不耽误他拟定合作意向。   米正看他说话的时候掐了自己好几下,等站起来的时候,腿都踉跄了一下,感觉是把自己腿给掐瘸了。   送走戈家,米正也准备回去了。   甄外婆倒是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50号进去了,那他们那个房子是不是也要卖?” 第110章 张爸爸   米正觉得懂他外婆的意思:“要把50号买下来?”   结果甄外婆赶紧说道:“不是!我是让你千万别买!我觉得50号的风水不好, 竟然住那样的人家,估计下一任的买家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还有这讲究?”米正虽然也给人看风水,但没听过这说法, 当然也跟他和中介小哥们合作有关系。   调整过的风水, 会迎来和上一任不一样的主人。   南城这边民俗保留得比较完整, 尤其是生意人会格外讲究。   甄外婆显得忧心忡忡:“不知道新来的业主会是什么样的人。”   跟出来的甄外公倒是觉得这事情不着急:“房子又不是工厂, 就算进入司法拍卖程序也得有一阵。而且现在这房价, 也不是随随便便能买下来的。咱们小区里不还有毛坯房嘛。”   甄外婆一想也是, 对米正说道:“行了,你赶紧回家去吧。到了给外婆打个电话。”   “好,外公外婆晚安, 我先回去了。”   甄外婆本来想让米正多留两天,但是看米正坐上车走了,也不多说,跟着老伴回屋:“这两天要和小戈那儿签的合同, 要是小正跟着走一个全流程, 以后碰到类似的事情,他心里也能有个底。”   甄外公倒是没放在心上:“小正就没这个心,你也别勉强。把事情弄好,财务盯紧就好了。小正爸爸不就是做财务的, 让他盯着就好。我估计小戈不会有那个心思。小正能弄来优先购买权, 小戈肯定有想法。”   他们没说什么,戈先生也没多问, 但看他的样子没少脑补, 应该会觉得米正是个手眼通天的“少爷”, 努力抱紧大腿。   “也是。”甄外婆明白,也放下了心, “那等签合同的时候,让小正过来一趟。”   米正觉得这事情已经结束了,眼看着订婚的日期临近,各种准备的物品一样样送过来。   他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由于大部分东西都是定做的,成品送来之后,他们还得一件件试过再确认,可能还需要调整一些细节。而且很多东西都不是找的本地的设计师或者工作室,来来回回的费时费力。   姜稷倒是有心想帮忙,但被米正无情地拒绝了:“我可以的,真的可以的。”   米正觉得还是算了:“一边凉快去,不行就上研究所去加班。”   姜稷:这种提前进入老夫老妻,还是七年之痒的对话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是还没订婚吗?   姜稷觉得有点小受伤,去菜园扯了两根小青菜,和大天鹅套近乎去了。   米正现在只要他不在眼前碍事就行,这样他还能有零碎的时间来做功课,再跟进一些收购和黑煤窑的后续。   本来黑煤窑的后续,他大致知道进度就行。不过他之前跟小李打过招呼,想为黑煤窑以及“被做媒”的女性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善后工作。   哪有那么多傻子?   无非是被人刻意造出来的。   很多原本健全的人,在被送入黑煤窑之后,长期生活在不见天日且非常恶劣的环境下,又从事危险且高强度的工作,经过长期压迫,看不到希望,也没有正常的交流,人就变得麻木。   他们的心理健康,比身体健康更加难以恢复。   想让他们恢复到重新回归社会,是一个长期且细致的工作。   那些真正的智力障碍人士,后续如何妥善安置,以及相关家属的问题,里面也有很多事情。   另外钱老板那边牵扯出来的福利院的事情,整个系统都需要彻查。   有一个钱老板,是不是还有很多个钱老板?   被钱老板做媒的那些女性,几乎全部都经受了不可想象的磨难,许多都生育了孩子。   在某些人眼里,解救这些妇女,等同于拆散人家“好好的家庭”。   其中还有社会舆论需要跟进。   米正对这些大部分的工作都只是简单了解,就觉得头大无比。   他能做的,就是在河州郊区办了一个救护中心。   地是省里直接批的,房子是原先就有的一个质量很好的老厂房。   米正直接叫了向宇寰加紧装修,发了好几天招聘启事,招装修工人。   一个拥有装修鬼域的鬼王,不缺人手,还能24小时不间断工作。   装修进度快到离谱。   相关的设备仪器,有相关部门半卖半送。   他本来是想把救护中心办在玥城的,毕竟那里的成本更低,但是招不到专业的工作人员。   除非他真的打算全部都用鬼员工。   本省的教育资源本就不丰富,靠谱的设置相关专业学科的高校就没几所……   米正第一次自己着手跟进这么重大的事情,一个头两个大:“省内大学都没几所!”   救护中心确实是要投入一大笔钱,哪怕有政府出了地,他自己用鬼来装修能节约很大一笔支出,他还是要长期大量的投入各种资源。   资金只是其中最不重要的一环。   真心的,他当初买现在向家的房子都花的钱比这个项目多。   收购凯哥的工厂,投入的资金更多。   但那些都很省心,现在就很愁人。   本来省内相关人才储备就少,想要找到靠谱且专业技术过硬的,简直是不可能任务。   休息在家的路夏槐就给他支招:“你只要搞定医生职称晋升,招人就容易了。”   救护中心最难招聘的人就是心理医生,最好还是资深一点的。   这类医生大部分属于产学研一体,要上班,要带学生,要做研究写论文评职称。   米正一下就明白了:“那就是把救护中心变成公立医院!”   路夏槐也可以说是产学研一体的人,对其中的弯弯绕绕并不陌生,对自己的儿子也有一些了解,知道他搞这个救护中心不为名不为利:“你问问你那个‘专线’,要是可以的话,直接转成公立试点。将来可以在全国重点城市做类似机构的推广。不过这样的话,就变成你一个人说了算的机构,变成了你就是个单纯的出资人,没什么话语权。”   米正认真思考了一下:“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做不到救所有人。有政府深度参与肯定会更好,不过我还是想要一定的话语权,不想有人捣乱。”   具体怎么捣乱的,他还没概念,但无论什么机构,只要一运营,肯定会发生各种各样的问题。   他不喜欢跟人扯皮。   路夏槐就笑着鼓励他:“你可以去谈。”   她家里是生意人,她自己搞科研,她也不要求自己儿子一定要做生意或者搞科研,但无论从事什么职业,学会和人进行有效沟通肯定是没错的。   尤其是她这样的科研单位,她见过太多由于沟通不良或者欠缺沟通技巧造成的吃亏。   米正就去和小李谈了。   话是这么说,最后还是小李来米正家谈的。   小李当然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权限,把米正的要求认真听取记录之后就回去了。   隔了三天,小李就约米正去京城:“得去京城办手续。”   米正就跟着小李直接高铁去了京城,连鬼车都没用上。   姜稷本来是想跟的,想了想还是放开了手,让米正自己去忙,待在研究所里整个人都心不在焉到快透明了。   勉强完成了一上午的工作,中午休息时间食堂新菜谱也不想吃,跟师弟师妹们坐在食堂里玩抑郁,搞得师弟师妹们也没什么胃口。   最后实在忍不了,推了和他最熟悉的小章 出来:“师兄家里有事吗?要不您下午别来了,先回家?”   没胃口就别来食堂啊,来了食堂自己不吃饭,还要弄得他们也跟着不吃吗?   姜稷慢吞吞地说道:“没事。小正不在家,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反正订婚的事情也不让我管,逗个天鹅大雁还要被骂。”   姜稷和米正订婚的事情,作为嫡亲的师弟师妹们,他们是早就知道的。   姜稷是他们的大师兄,米正可是他们老师的儿子。   他们喜饼都收了,偶尔也会去老师家里做客玩耍,早就知道他们已经过得像一家人。   反正他们作为外人,没什么可置喙的。   他们倒是奇怪姜稷的碎碎念,看姜稷平时连校领导见了都要恭恭敬敬地称一声“姜先生”,没想到家庭弟位如此稳固。   小章 作为玄门中人,平时和米正的交流更多一点。   他平时空下来也会接个小单,仗着近水楼台,九师的东西不说应有尽有吧,至少也不像别人那样获取那么困难。米正出品的各种符箓、纸扎,甚至一些试做的法器,他都可以拿来用。   “你这么担心,小正不在家,去忙什么了?”他是知道米正在弄订婚仪式的事情,也知道其实需要米正亲自办的事情不多。   姜稷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的纠结,随口说道:“去京城办个手续。”   救护中心什么的,他其实不关心。   天底下惨的人多了去了,靠个人,怎么可能管得过来?   从米正一开始想要办救护中心,他就觉得不太靠谱。路夏槐的提议才是更可行的方案。   米正这一次去京城办手续,既然有小李的协助,大概率是不会有什么差错,也不会被刁难。   但他就是不放心。   他有一种自家孩子长大了,头一回自己上学的忐忑。   一边欣慰,一边担心。   恨不得悄咪咪跟在米正身后,看他究竟怎么走路的。   小章 一听就明白了:“救护中心的事情啊。小正牵头做这个事情,有点吃力不讨好。不过……不愧是仙哥儿,他跟我们都不一样。”   米正这个人,相处起来虽然也有这个年纪的男生的各种小毛病,但是非观念很正。   正确且他能够做到的事情,他都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仙哥儿?”其他师弟师妹们头一回听到这个称呼,“是小正哥的绰号?”   见多了,他们也知道老师的儿子是搞封建迷信……咳,民俗那一套的。   甚至他们的师兄和同学也有两个同道中人,似乎水平还不低。   平时沉迷研究的时候不觉得,但只要想起来,他们一边搞科研一边搞玄学,感觉就很割裂。   “对。”小章 没多解释。   姜稷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米正,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接起来就往外面走:“小正~到京城了?见到了人了吗?还顺利?”   “还算顺利。”米正是赶了一大清早的高铁走的,到京城相关单位的时候正好是掐着人家上班的点,也是之前预约好的时间,很顺利就见到了人,到这会儿才空出时间跟姜稷打个电话,“我这边大概还得耽搁两天,等我回来了再跟你说。”   姜稷只能说了一声“好”,然后听他挂掉电话,连一句么么哒都没有。   米正讲完电话,就跟着小李和另外一个姓张的领导一起坐上了一辆车。   车子是非常普通的二十来万的那种。   他刚上车,司机就递了一个快餐盒给他:“简单吃点吧。”   “谢谢。”米正也不挑,刚打开就看到小李和张领导的快餐盒已经吃完了,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是,他就比他们晚了不到一分钟上的车,明明他拿到饭盒的时候,这两个人才刚开始吃饭,怎么突然就把饭给变没了?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震惊,坐在他旁边的张领导笑出声:“没事,你慢慢吃。我的吃饭速度是习惯了,改不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和,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邻家大叔,充满了亲和力。   米正观察了一下他的面相,有点受到惊吓,不敢多看。   传说中大佬的面相,不用知道生辰八字就能知道是七杀入命的命格,军警系统里的大佬。放古代,大将军起步。   他今天一早出门,在高铁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又一路在办公室谈了半天事情,这会儿确实饿了,不过还是先把饭盒放在一旁,从包里拿出一张消灾解厄符。   张领导看他拿着一张符箓,要给他不给他的样子,搞得有点心痒痒,问:“这是要给我吗?”   搁他家里的孩子,要是这幅样子,非得被他骂一顿,做事一点都不干脆。   但米正,总让他下意识多给一点宽容。   他干这一行,见过的奇人异士不在少数,大部分都是一眼假;剩下的小部分里的大部分,也是仗着自己的本事讨好好处的。   像米正这种本事不小,年纪还很小,偏偏心思很正的,他不能说头一回见,但绝对很少。   关键是米正长得好啊,他也想要这么一个漂亮的孩子。   米正不知道张领导的想法,听到他问,就下意识递过去:“对。”又纠结,“这个……应该不算是贿赂吧?可以送吗?”   小李坐在副驾驶位上,扭头看到没折起来的符,认出上面的符文,顾不得当着大领导的面,直接一句:“卧槽!消灾解厄符?!”   作为米正的专线,小李早就已经研究过米正出品的所有符箓。   画符这种事情,他也尝试过,甚至是用的米正的全套家伙事试的。   不存在画不出来,但画出来了屁用没有。   像米正画的消灾解厄符能够轻易卖出上百万的价格,甚至有人出过三四百万的离谱高价,那是因为米正的消灾解厄符是真的能够挡住劫难,相当于多一条命。   对于富贵人家,几百万算得了什么?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但这钱不好赚。   小李画的消灾解厄符,就是一张废纸,白送给人都要被当做干垃圾扔掉的那种。   玄门中能够画消灾解厄符或者同类符的人,确实不止米正一个。但是效果比米正的要不如,而且人家的成功率堪忧。   米正要画消灾解厄符,能够稳定保证一天一张。换别人,一年能成功一张,都已经算是烧高香,一点都不夸张。   现在米正拿出这么一张价值上百万的符来送人,按照市值肯定算是贿赂,但他……他想了想还是把符给收回去了。   张领导愣了一下,笑得更大声了。   小李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一嘴巴子。   他为什么要嘴贱说破呢?   他要是不说破,米正给的不就是一张纸吗?   现在说破了,那就不行了。   他敢肯定米正绝对没有贿赂的意思,只不过是单纯的看人顺眼想送而已。   米正收回符箓,从自己的背包里翻了翻,拿出一个小小的自封袋:“给你这个。我自己雕的,不值钱。”他诚恳解释,“用的木料是一些边角料,练手的时候随便雕的。”   小李看了看,自封袋里的东西是一些小木牌,确实从来没对外出售过,看上去雕工不能算粗糙,但绝对算不上精品。   张领导不接:“不行,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噫!”米正瞪大了眼睛,“那我捐献不行?”   张领导很有原则:“不行。”   他又不傻,能够让小朋友拿出来替换符箓的东西,哪怕看上去再怎么不起眼,肯定有相同的作用和价值。   而且符箓就一张,这一袋小木牌,随便扫一眼就有十来个。   米正听得都“噫”不出来了,就好气啊,只能把袋子往背包里一扔,拿起饭盒吃了起来。   他吃饭本来速度就不快,这两年被姜稷养的更是慢条斯理。   一些行为举止的东西,都是潜移默化来的。   张领导看着米正端着快餐盒在车里吃,那模样都像是谁家的小公子,看着就让人喜欢。   什么灵气啊人参娃娃啊,他是听过,但真正见了,才知道这个小孩儿真心让人看一眼就打心眼里欢喜,坐在身边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一些。   他们去的地方不近,京城交通又向来感人,等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米正一下车就去把他们的饭盒扔了,再顺手买了奶茶和炸蘑菇。   张领导看着他这套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动作,看向小李:“小正是个好苗子啊,毫无表演痕迹。”   他们干这行的,首先就是不让人知道自己真正在干嘛,人员都是优先选择小李和老刘那样不起眼的。   像米正这种长相,太打眼了,不利于暗中调查。   但米正……演技真好。   小李:“他没表演。他就是没想那么多,平时这个点要是有空,是他吃点心的时候。”   加上米正家里的鬼喜欢喝奶茶,奶茶属于常年论桶供应的。   各种搭配奶茶的小吃,更是花样百出。   张领导就点了点头:“哦,这属于老天爷赏饭吃。”他说着就下了车,很自然地接过一杯奶茶,像带着儿子逛街的爸爸一样,带着他们进去附近的商场,“刚好咱们家小正要生日了,爸爸给你买鞋。”   米正看司机像个网约车司机一样开走了,小李没跟下车,也不吭声,就跟着“爸爸”进去商场,小声嘀咕:“我觉得我爸爸得长得更帅一点。”   张领导抬手就呼撸了一下他的脑袋:“臭小子!”   米正被那力气推地往前踉跄了几步,不小心撞到一个人的身上,赶紧道歉:“对不起!你没事吧?”   “张爸爸”也跟在身后道歉:“对不起啊。”   被撞到的男人三十来岁,身边跟着一个女伴,看上去脾气很好:“没事。”   说完,两人就走了。   女伴跟着他走了两步,还在回头看,小声说道:“刚才撞你的小哥哥长得真好。他爸爸看上去就很普通。”   男人跟着回头看了一眼。   米正抱怨中带着绵软的撒娇:“都怪你刚才推我!”   张爸爸也是生气中带着纵容:“我就拍一下你脑袋,你自己多大个人了,连站都站不稳!”   “我发型都乱了!”   “小屁孩一个,还发型什么发型?走,带你去买鞋。老子赚钱不容易,一双破鞋好几千也不知道是不是金子做的?”   男人看着父子俩往某个特定的方向走,也跟着回头:“谁年轻时候没帅过?那爷俩身高还是很像的。”   女伴回过头,对男人看了看:“你是一路帅到老?”   两人在商场里逛了一圈,出来看到父子俩,手上提着某个知名运动品牌的购物袋,里面很明显装了个鞋盒,又兴高采烈地上了一辆网约车。   他们的视线没多做停留,不知道自己身上多了两个小纸人。 第111章 奖励   米正没想到张爸爸真的给他买了一双鞋子, 坐回到车上后,纠结了一会儿,又把他的小木牌袋子拿了出来:“算我占便宜, 这个抵鞋子钱。可以给有需要的人。”   这是他做的符, 但不是消灾解厄符, 而是一些练手用的奇奇怪怪的, 平时正常情况下用不上的符。   张爸爸还觉得不合适, 然后就看米正拿了纸笔写说明书。   米正随意拿了一块木牌出来, 就放在边上写:轻身符。   张爸爸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问:“这个符戴上,可以跑很快?”   米正在埋头写:“不一定快, 得分人,还得多练。反正我用着可以飘一会儿,蛮好玩的。”不用灵魂出窍,也可以飘来飘去, 很有意思, 就是不太好控制,毕竟他灵魂出窍还飘不利索,“穿”着身体就更累赘。   张爸爸不太能理解什么叫飘一会儿,又看他已经把写好的说明书包在木牌外面, 又去写下一块木牌。   防御符   这个好理解。   张爸爸问:“能扛住多强的攻击?”能扛子弹吗?   米正一听, 说明书写不下去了:“这个我还没试过。我也不能拿去给我妈试。”导弹什么的,大概是扛不住的叭?   张爸爸当然知道米正妈妈在做什么研究, 更明白米正就是这么打个比方, 毕竟研究和实弹是有区别的。   他看看今天的事情做完了, 就吩咐司机,给了他一个地址:“那爸爸带你去试试。”   米正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占我妈便宜?”他说自己妈妈, 张领导就自称是他爸爸?   张爸爸好大一个领导,被他这话说的脸都涨红了:“绝对没有!我很尊敬路教授!”   米正点点头:“哦,那你就是占我便宜。说了我爸爸的样子比你好看。”虽然只是个APP爸爸,人不在线,颜值还是在线的。   “咳。”张爸爸干咳一声,“臭小子。”   小朋友虽然很讨人喜欢,但也有当逆子的潜质。   他干脆不跟米正说话了,拿出手机去跟人联系。   米正就被他带到了一个地方,找人试了一下午的小木牌,一直到把小木牌试到裂开。   小木牌虽然不怎么经用,但至少不像符纸一样属于一次性用品。试用什么的,不仅时间长,多少还会造成一点意外。   像是轻身符把人猛地一飞冲天,要不是时间到了傍晚,米正随身的小纸人还算给力,估计这一下就要把人送上西天。   实验对象瞧着就很厉害的人,下了地之后脸都白了。   米正:“……悠着点?”   他现在用符什么的很溜,但真的不知道怎么传授经验。毕竟他控制符箓什么的,就跟呼吸一样,没什么技巧可言。   实验对象缓了缓就说道:“你还能把我接住吗?”   米正放出十个小纸人,证明自己能。   实验对象就白着一张脸继续试了。   各种符试过一遍,就到了深夜。   张爸爸看着同类符上明显不同精度的雕工:“这两种肯定有差别,得再试……”   “明天再试吧,小正哥已经睡着了。”小李小声说了一句,指着在角落沙发上盖着一件薄外套的米正。   张爸爸脱口就是一句:“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觉的?”不过声音很低,抬手轻轻拍了拍米正的胳膊,把他叫醒,“起来,回房睡。”   米正其实就是困了打个盹,没真睡着,一听就跟着小李去了安排的住处,是一个特别普通的招待所,装修还有点老旧。   第二天张爸爸起床的时候,米正已经晨跑完了,身后还跟着一条大狼狗:“这不是八一吗?”   有很多军犬的名字叫八一。   眼前这条是一条退役的功勋犬,被养在基地招待所这边。   八一看到张爸爸,就紧贴在米正腿边坐下,张着嘴吐着舌头喘气。   米正把八一抱起来:“对啊,我在袭警~”   张爸爸就笑着说道:“八一是军犬,不是警犬。”   军犬和警犬在任务和训练中会遇到很多的危险,高强度的运动和训练,积累的伤病,让它们很难活到退休年龄。   毕竟也是一条六七十斤的大狗,米正抱了一下,就把它在大堂里的狗窝里放下来,蹲下给它按摩:“它好乖,好可爱啊~”   张爸爸觉得,米正和动物们关系好不是没道理的。   瞧这一声声不要钱的甜言蜜语,这让人看着就舒坦的按摩手法,都不能说是糖衣炮弹,可以说是糖衣导弹了。   八一在米正的眼中还年轻,相对于大黑,八一的年纪连大黑的一半都不到。   米正这次出门就给自己带了两身换洗衣服,另外就是随身的画符工具,宠物用品是一件没带。等中午空下来的时候,他在小李的帮助下借到了一个小厨房,做了狗饭,顺便给自己开了个小灶,简单做了三菜一汤。   蹭饭的张爸爸倒是略感意外:“你还会做饭?”嗯,味道竟然很不错!   “会的。”   他从小和米良继一起长大,米良继不太会做饭,虽然住在老街上吃现成的方便,但他还要回米家庄,很早就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   毕业后时间多了,他跟着视频又学了一些。   等到罗伊来了,又有了一些厨师鬼,他们对他都不藏私,只要他想学,没什么不能教的。   他还有关航这么一个沉迷厨艺的朋友,平时交流不少。   这么长时间下来,米正虽说不能叫大厨,但做几道家常菜,还是能轻松拿捏的。   一天下来,米正和八一已经彻底混熟了。   别人瞧着米正跟着张爸爸,也觉得大概在搞什么实验,完全不知道他每天放出去多少小纸人,交给张爸爸多少资料。   就这么在京城待了三天,米正才回了米家庄,没坐高铁,直接坐的鬼车。   订婚马上就要到了,张爸爸想留人也不好开口,临走提了一嘴:“要不你考个公?”   这小子太好用了。   一些人和地点,他们不方便调查的,米正能够快速搞定,而且不会打草惊蛇。   干他们这一行的,掌握信息是第一位的,剩下就是确保没有漏网之鱼。至于是把鱼捞起来下锅,还是养在鱼塘里,还得看上面的决策。   另外就是那些木牌,绝了!太神奇了!   别说是帮他们测试的兵王,就是他这个旁观者,都看出有这些稀奇古怪的符,任务的成功率能提升多少。关键是执行任务的人的安全系数会大大提高。   这样的人才,怎么能轻易放过?   米正没领会他的意思:“我连大学都考不上,都没有考公的资格吧?行了,我走了,回去让小李给你带喜饼。”   鬼车在张爸爸面前不用遮掩,反正张爸爸什么都知道,直接就这么飘走了。   小李没跟着一起去,问张爸爸:“要给米正再多一点奖励吗?”   这三天时间,米正帮他们解决的问题,足够发很多奖金了。   张爸爸琢磨了一下:“救护中心那边尽快落实,人力方面我们这里给一点配合。南城那个家电厂也一样。对了,他不是在收木料嘛,有合适的货源优先给他提供。米家庄那边多关心一下。他们那边的果园闹贼还没完没了了。源头那个销售假苗的查出来了没?从严从快处理。”   “是!”小李领命,准备去安排。   这方面的案件不归他查,只不过他可以了解进度,在必要的时候提供适当的帮助。   张爸爸把他叫住:“他那个木牌是怎么做的?效果这么好,他怎么不卖?”   小李还真的知道一点:“小正之前一直在忙着学做棺椁,练手用下来一些边角料,就没事练练雕刻。”原材料都是好料子。   张爸爸:“棺……椁?”   “对。”在单位里,小李一直是负责玄门这边的事务,对这些东西的接受度比较高。看看张爸爸的表情,他小声提议,“等小正哥这段时间忙完了,我让他帮忙用别的材料做点木符?”   “这个肯定要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符实在是太好用了,但是,“回头你记着让他给一张报价单,要是批量采购的话,价格能不能优惠一点。”   小李不得不提醒领导:“……这些不是工业化产品,只有小正哥一个人能做出来,没法批量。价格这方面,按小正哥的意思,免费给也是没问题的。”但这不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嘛,“要是按市价给,那咱们有足够的经费吗?”他们部门很穷的。   按照米正一张纸符上百万的市场价,一张木符得多少?   防御符不是消灾解厄符,但是效果甚至更强一点。   张爸爸说道:“可以给别的方面的优惠。”   小李想了想,不觉得米正还需要什么优惠。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天被叫仙哥儿,米正这个人真就跟个神仙一样,颇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一点不看重名利。   而且他本人不差钱,甚至也不差爱。   至于米正的家庭方面,其实人都还可以,也不需要他的任何帮助和扶持。   更何况米正妈妈路夏槐,本身就是一位做了巨大贡献的科学家。   小李想不出能给米正什么优惠,就听张爸爸说道:“上次在小正家门口闹事的那一拨,不是就处理了几个明面上的小鱼小虾嘛,是时候捞一条大一点的出来宰了。哦,这个不算优惠,你先问问小正想怎么处理,或者他愿意的话,交给他自己处理也行。”   小李的办事效率极高。   米正还没回到家呢,小李那边的消息就已经发了过来。   由于内容太多,他直接发了封邮件过来。   米正还是头一回收到这么正式的邮件,感觉有点新奇,就在鬼车上看了起来。   刚经过黑煤窑的事情,他现在很习惯在鬼车上办公,准备等订婚过了之后,给使用率最高的房车做一些改进。只不过现在手头事情太多了,他在待办事项里记了一笔。   当看到之前策划网暴他的“大一点的鱼”的信息的时候,他果断回复:“我自己来就好,等处理的时候再告诉你。”   小李立刻回复了一句:好的。   鬼车直接开到了米家庄。   作为订婚仪式的地点,婚庆公司的人在三天前就已经到位。   他们带上了几乎一切东西,把整个老宅布置一新。   他们人数众多,还有一些工具设备之类的,住了两个客院。这三天,他们一边忙着布置,一边享受着难得的田园风光。   米正下车的时候,正好有几个员工在外面一边遛弯,一边感慨:“果然有钱人在哪里都能过得舒服。”   “咱们也算是带薪享受了。”   “这里环境真好,吃的也好,住的也好。要不是远了点,我都想问问有没有民宿可以过来玩了。”   “其实距离也还好吧,从省城过来不就三小时?不过可以玩的地方不多,也就摘摘果子钓钓鱼。”   “确实,为了这点没必要跑这么远。妙华寺那边还能去拜拜,吃个素菜,比这里还近。”   “不一样。我觉得这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反正到了这里之后,像是整个人都放松了。”   “我也一样!明明这几天工作很累,但就是感觉很舒服!”   米正听了两句,没打扰他们,习惯性从厨房边上的侧门进去,毫不意外地看到罗伊在忙:“罗伊。”反正罗伊除了买菜,几乎都一直在捣腾各种食物。   罗伊看到米正也不意外:“回来啦,饿吗?我给你做点热的吃?”   米正看了看时间:“不用了。”吃多了一会儿睡不着。   他从冰柜里随便拿了一块小蛋糕,在厨房的小餐桌上直接坐下:“家里人都来了吗?”   罗伊递给他一个小叉子,又给他调桃子汽水:“没有。老李说,人得5号再陆续过来。”   他们的订婚日期是6号,当初只顾着黄道吉日,没考虑到不是休息日,大部分人都得工作。   虽说外婆家,包括米濉都不用严格遵守上下班时间,但平时在单位里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用干,哪怕是表面上的全职家庭主妇的甄外婆,最近也在忙家电厂的收购。   再说米正这边有专业的团队在做事,他们没必要提前几天过来帮忙。   订婚也不比结婚,主要是两家人一起吃个饭。   姜稷那边已经没有家人。   所以整个订婚仪式,更多的像是给结婚仪式打样。   今天已经是3号了。   米正蛋糕刚吃完,姜稷就回来了:“回来也不叫我,我还待在河州等你。”   米正看到他从外面进来,真心意外:“啊?我以为你在这儿呢。你不是要和大雁搞好关系吗?”姜稷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   姜稷一脸无奈:“它们都在忙着带仔。网上买的雁鹅到了,我带你去看。”   米正觉得他这么长时间完全是在瞎折腾,但没直接说他,跟着他走,还不忘把剩下的桃子汽水给他。   姜稷完全不介意和米正喝同一个杯子,气泡水中融合了新鲜的桃子汁和桃肉粒,口味非常清爽,甜度恰到好处:“这个很好喝。”   米正“嗯”了一声:“我们村里的果树都不错的。而且自家吃的,都是直接在树上留熟了的,和往外卖的不一样。”   熟透的果子一般都比较软,不易长途运输和储存。所以绝大部分的水果都是不等完全成熟,就从树上摘下来,这样的水果口味当然不会很好。   本地品种其实感受还好,需要远距离运输的水果的感受更加明显。   像他们这里买到的南方水果,和米正在南城买的同样品种的水果,完全是两个口味。   米正想到这个:“上次外婆说二舅公家里开农家乐的,过阵子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那边吃水果啊。”   姜稷很喜欢南城那边的水果,欣然同意:“好啊。我这里没什么问题。反正去南城也不用刻意挑时间,周末或者假期都可以。主要是你这里的时间方不方便。”   米正想说自己一个无业游民的时间有什么不方便的,话到了嘴边发现自己手头的事情还真不少:“你给我做个课程表呗。”   “行。”姜稷说着,指了指前面,“喏,雁鹅就在那儿。我买了三对。等过订婚过了,就把它们放在边上的小河里养着。”   好歹养出一点大雁的风采出来,这几只太胖了,除了毛色之外,更像是大鹅。   米正看了看,一惊:“你还把牲口棚收拾出来了!”   作为一栋拥有起码几百年历史的老宅,房子当然是有牲口棚的,还有马厩,不过早就已经不像样了。之前装修老宅的时候,也没打理牲口棚,毕竟他人都不常住这儿,更没有闲工夫养牲口。   牲口棚难免会有些异味,位置距离老宅有个五十米左右。   现在已经收拾得干净利落,里头不仅养了三对雁鹅,还养了几只鸡鸭鹅。   姜稷说道:“这些是随吃随杀的。”又指指空荡荡的猪圈里的狗窝,“小花和白雪非得要睡那里。”   米正笑了笑,把牲口棚和马厩转了一圈:“小时候,我爷爷还养了一头驴子。后来爷爷去世了,家里就没再养过牲口。”   姜稷记得刚醒过来的时候,跟着米正到老宅。   那时候老宅都不像样子,没几间正经能住的屋子,更别说牲口棚了。   这次要不是想到要养雁鹅,他也想不到那堆几乎已经变成废墟的砖块,就是原先的牲口棚。   在姜稷眼中,对比以前的老宅,现在的已经能算是一栋过得去的农庄了。   他对现在的社会已经有了一些认知,知道想要造一座宫殿不切实际。   他和米正对权力都没什么向往,反倒是农庄住着更舒坦一些。   “那你想养驴子吗?”   “不想。”   “要不养两匹马?之前在你乌叔叔那儿不是学了骑马?我们可以买两匹。”反正家里有马厩。   米正不感兴趣:“还是算了。乌叔叔自己都只养了三匹马。”人家平时都是骑摩托车,马还是别的牧民送的,“你要养吗?”   姜稷生前是很喜欢马的,现在嘛:“不了。有机会的话,我想试试装甲车和坦克。”   他喜欢马的理由,不过是因为马匹在冷兵器时代的强机动能力,说白了是对武力值的追求。   现代社会,马匹的作用不能说一点没有,但肯定已经没有那么大了。   而且按照米正对动物的友好态度和吸引力,真要养了马,米正肯定会精心照顾,这样分给他的时间不是更少了?   所以米正说不想养,他也没硬塞。   两人看过了雁鹅,就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姜稷没有回省城去上课:“我跟妈请过假了。”   米正就没多问。   由于参照了一部分的古礼,又因为订婚对象是两位男性,仪式方面做了一些改变。   米正和姜稷需要先进行几次彩排,看哪里需要再改的。   要是姜稷回去省城了,那要不就米正一个人彩排,或者两个人晚上来彩排。   婚庆公司是专业团队,家里又有充足的人手,唯一发生的细节失误,在于两只雁鹅。   活的雁鹅有一些生理需求,严重影响了订婚仪式的严肃性和卫生。   姜稷看着叫声贼大,粑粑也大的两只雁鹅,目光不善:“要不弄死了,放托盘里拿上来?反正雁鹅也不是什么保护动物,最后还是要吃掉的。”   叫声吵闹也就算了,粑粑落在地毯上……清洗地毯是件麻烦事不说,想到他和米正要踩着雁鹅拉过粑粑的地毯走路,他就很不开心。   “行的。”农村长大的米正倒是不介意,但还是让人把备用地毯拿了出来,“到时候再杀吧。要不今天先杀了两只,正好一会儿人都到齐了,来一锅铁锅炖大鹅?”   “好啊。我来杀。”姜稷两眼冒红光的去了牲口棚,觉得还想养雁鹅的自己傻透了。   三对雁鹅,今天是5号,一天杀一对,三天吃完。   大锅才是它们的归宿。   米正本来想跟着一起过去,但李叔通知他:“人都来了,你去村口接一下。”   李叔是个讲究仪式感的老派人,今天还是甄家人头一回上门,必须米正亲自远迎,表达重视。   米正就往村口跑,然后坐着车回了家门口。   米濉还小声笑话他:“都能开到家门口了,你还跑那么远干嘛?”   米正都不想搭理他,果然APP爸爸还是在线上最好,线下就算了。   “嘎、嘎嘎——”   甄家人陆续下车,还没来得及打量周围的环境,就见一只大鹅(?)歪着脖子飚着血狂奔而来。   “卧槽!”甄弘方脸都白了。   倒是米濉很有经验:“没事,刀子没一下子结果了,是这样的。”   路夏槐“嗯”了一声:“你以前杀鸡也这样。” 第112章 订婚   米正没听过自己父母的夫妻生活, 好奇地看着他们。   米濉的表情有点尴尬,见儿子不转头,只能说道:“那会儿我跟你妈在京城结婚, 住在一个胡同里的小院子。那会儿有人走街串巷卖菜, 会比菜场便宜一些, 就是不给杀。”   米正还是很好奇:“可是你又不会做菜。”到现在也就是个泡面选手。   比起米正, 米濉完全是个大少爷, 以前住在村里, 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而且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米正爷爷已经开始出去做点小生意。从他有记忆开始, 家里一直是有保姆的。   等他到了京城,日子虽然过得不如在小城里舒坦,但也不用事事都自己动手。   “那时家里请了隔壁的胡奶奶帮忙给做饭,收拾收拾屋子什么的。”他忙着赚钱, 老婆本来学习研究的任务重, 比他更忙,更何况还怀了孕,显然不可能有时间做家务。   再说让路夏槐做家务,他根本就没想过。   他把路夏槐娶进家门, 虽说主要是为了生个孩子, 可真就为了一个孩子,他真心没必要去追路夏槐。毕竟路夏槐的条件虽然特别特别好, 但她不太符合当时人们和现在一部分人认为的贤妻良母的标准。   “不过人家也不是天天有空, 偶尔得请个假什么的, 我就只能自己来了。没想到杀鸡什么的,瞧着简单, 做起来也不容易。”米濉到现在还能想起来当年的狼狈。   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听说。   尤其是甄家人。   对于女儿隐瞒了二十多年的婚姻经历,他们不是没有意见。但毕竟已经过了那么长时间,比起追究过去的责任,他们更愿意过好将来的生活。   而且从路夏槐刚开始连儿子都不认识的表现来看,哪怕这段婚姻的过错方全在米濉,路夏槐这个做妈妈的也不是没有责任。   甄外公外婆心底对于米正的学历还是有点介意的,觉得要是当年女儿哪怕离婚,至少把孩子带回来,由他们老夫妻教养着,怎么也不至于就一个高中毕业。   他们也不是说米正非得上大学,而是觉得孩子缺少了一段人生经历。   现在听米濉主动说起,倒是知道了一点女儿的结婚经历。   米正就问他:“那后来那只鸡怎么弄的?”   米濉就说道:“拿去给你爸的老校长家了。他们住咱们家隔壁院子,老校长夫妻是南城人,那会儿他们家儿媳妇也怀孕了,我就找他们商量,我提供菜,让他们做了分一半给我们,就是把鸡血弄干净花了好大功夫。”   当时老校长一家人口多,赚钱的人少,日子过得并不宽裕。但人家确实不想占他们便宜,不过米濉觉得其实是他们家占便宜。   毕竟他连做饭都不会,胡奶奶打扫卫生确实很勤快,但让她做南城菜是为难她老人家,偏偏那时候路夏槐怀孕口味非常刁,孕早期更是吃什么吐什么,也就口味清淡点的南城菜,才能让她好受一点。   那时候新婚夫妻的生活,过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他们说话的时候,姜稷已经追上了歪脖子雁鹅,气得直接徒手把雁鹅的脑袋给扭断了下来,被喷得浑身是血。   本来他的气场就强,现在看着更是凶。   他们自家人还好,几个婚庆公司的员工看着,腿都在发抖。   熟练掌握宰杀鸡鸭鹅鱼兔子的米正往后退了一步,对他摆摆手:“都这样了,把血放干净了再过来。”   姜稷委屈,又想给自己辩解:“没想到一样是抹脖子,咳……我是说我第一次杀鹅。”   他后面一句不说还好,说了之后就有人联想起来,一样是抹脖子,不是鹅,还抹了什么的脖子?鸡鸭和鹅差不多,别的什么脖子?   这只雁鹅刚才就跑了好远,这会儿也没多少血了。   米正就回房去给他拿干净的拖鞋,又让他把外套脱了。   姜稷换了拖鞋,不同意脱衣服:“我回房间。”   米正看他还在滴血的衣服,只能扯了几张厨房纸给他吸掉一点:“你里头还穿着背心呢,再说光个膀子怎么了?”都六月天了,他短袖都穿了好一阵了。这家伙竟然连个长袖都不愿意脱。   姜稷在这方面很固执,被米正拉回房,还不忘记交代罗伊:“这只臭东西留着,我来杀。”   敢在他要走的地毯上拉粑粑,他记住了!   姜稷很快就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在罗伊的指导下,给雁鹅脱了衣服,又拆了“衣架”。   对比抹脖子的惨状,他拆骨竟然很利落。   罗伊用他拆下来的雁鹅,仿照八宝布袋鸭的做法,做了个鹅,里面填充了一些新鲜菠萝之类的材料,让鹅肉更嫩的同时,也显得风味更加清爽。   毕竟现在天气热,油腻的食物吃不多。   吃过饭,米正遛狗,顺便带着一大家子遛弯,还是很好奇他爸妈的过去。   到底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路夏槐也不介意,说了一些那时候的生活。   米正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咦?那我出生地是在京城?”   “是的啊。户口簿上不是写着吗?”米濉有点奇怪地看着他,“户口簿不是在你那儿?”   他当年考上了京城的大学,就转去了大学的集体户口,之后和路夏槐结婚,又在京城买房什么的。那会儿户籍政策宽松,很轻易就换了京城户口。   家里的老户口簿,自从米正爷爷去世,他的户口迁出,就一直在米正手里。   本来户口簿上还有米良继,不过米正爷爷去世的时候,村里几个“好心人”,上蹿下跳地怂恿米良继争家产,他一怒之下就把户口迁到玥城去了。   现在的老户口簿上就米正一个人。   米正还在想户口簿上有出生地信息:“在的,不过我没仔细看过。”他平时也用不上户口簿,突然拉住姜稷的手腕,“哥,回头你把户口迁到我的户口簿上!”   姜稷早就和村长说过这件事情,虽然他觉得应该是米正把户口迁到他的户口簿上,但他……没有户口簿。   他倒是办了身份证,但是一直没想到办户口簿。   办理身份户籍相关的证件,对别人来说比较麻烦,对热心市民来说还是比较简单的。   姜稷比较追求仪式感,就说:“上次村长说过了,我打算结婚的时候再上户口。”   “不走了,赶紧回家吧。”甄外公被小冷风吹得受不了。   他们都是从南城过来的,南城这会儿气温已经完全是盛夏,来之前特意看了看天气预报,觉得玥城的天气也有30左右,就直接穿了一身短打。没想到过来之后才发现,米家庄的温度比城区温度要低好几度。   白天倒是还好,不开空调刚刚好。   这会儿天还没全暗下来,只是在果园里走了一段路,露出来的胳膊腿上冷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米正就让大黑他们自己玩。   在村子里,狗有足够的活动空间,遛狗什么的,更应该说是狗在遛人,保证米正每天有充足的运动量。   黑哥这时候露出一个属于兄长的严厉眼神:“汪!”走,别偷懒!   米正只能跟着大黑走,身后还跟着绊脚的小橘子。   姜稷就把人带回到老宅,让李叔跑一趟省城,给甄家人买两身合适的衣服,又跟大家说了明天订婚的流程,还带着人走了一遍。   甄家人非常满意,提出一点意见:“一对雁鹅不用杀,在笼子外面装个纸盒子,和礼物放一起抬着就行。红色的纸盒子有吧?没有的话,用红纸或者红色的颜料涂一下也行。”   家里有米正这么一个手工小达人,什么材料都有。   姜稷就觉得这样也行:“那等小正回来了,让他做一下。”反正他今天气也出了。   一直没怎么吭声的米良继说道:“让他去玩吧,这点小事情交给我好了。”刚好他也没什么事情做,而且面对甄家人,他有点心虚,总觉得是因为他没教好弟弟,才让米濉和路夏槐离了婚。   尤其是路夏槐到现在还没再婚,米良继就更愧疚了。   他的想法比较老派,觉得离婚这种事情,显然对女方的伤害更大。哪怕现在的社会已经对女性要宽容很多,但两人当年分开还是二十年前,那时候的社会舆论可不像现在这样。   雁鹅今天晚饭杀了两只,还有四只。   姜稷把明天要用的东西和其他人一起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   米正被狗遛完回来了,一身汗地过来看了一眼,指着满满一屋子的礼物吐槽:“做做样子就得了,搞得跟嫁妆似的。”讲究什么多少多少抬。   他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引来一家人的一致批评。   “你们两个男的,哪来什么嫁妆。这属于下聘,是聘礼。”   “虽说是订婚,也是婚姻大事,得郑重对待,你现在的态度很成问题!”   “什么叫做做样子?你结婚能是做做样子?做给谁看?”   “结了婚就是大人了,不能再说小孩子话。”   米正现在是家里最小的,谁都可以对他摆长辈的谱。   本来最有资格摆谱的是姜稷,但他把人惯的已经骑在自己头顶了,看米濉他们对着米正一人一句,把人说的脑袋快垂到胸口了,才把人捞回身边:“早点去睡吧,明天一早就要起来准备。”   米正赶紧跑,听米良继在弄雁鹅的箱子,就往自己的工作室去:“大伯找得到材料吗?我来好了。”   LJ他过去的时候,米良继已经把箱子做好了:“来看看,这个还行?”   “可以!”米正给米良继竖了个大拇指,“这朵花是干嘛的?要给雁鹅扎大红花吗?”   米良继用红绸扎了两个小小的红花,又缝到红绸布条上,解释:“不是说它们叫得太吵嘛?明天把它们的嘴巴扎起来。”   姜稷一听,顿时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他只想到物理消音,没想到还能这么物理消音。   说到底,他重视礼仪只不过是流于表面的形式主义,他骨子里从来没有把规矩之类的东西放在心上。   米正也是知道这点,才会说做做样子。   反正他们两个男人,也不能领证结婚,严格来说还是阴阳两隔,能在一起过日子都不可思议,什么仪式流程的,都只是走个过场。   弄完这些,两人回房睡觉。   米正的房间被重新布置了一下,更换了一些软装,显得更加喜气,但不同于结婚的时候。   这会儿他们就没睡在那间里,而是去姜稷原先的房间里睡。   米正还吐槽:“订婚又不用入洞房,为什么连卧室都要布置?”   姜稷低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让老司机不能开车,确实是他的问题。   好在经过两人的多次尝试,目前的进度有点像堵车了,但没完全堵住不动,至少还是在慢慢向前。   米正去拿换洗衣服,认真道:“也有我的问题,要是我知道怎么修炼就好了,进度肯定会比现在快得多。”   两人不能真正在一起,讲真姜稷的控制力问题不是关键,主要还是他太弱了。   本来开车嘛,姜稷要是真能控制,那他才要不开心。   “你现在的修为提升速度已经很快了。”米正要是一颗人参,这会儿已经是能满地跑的人参娃娃了。这还不够快吗?   “你就哄我吧。”米正读书读到高中也有12年,知道自己的学习进度。   在玄学方面的打击没有中学课本那么大,但也不快。   一些玄门的书籍,他到现在还得姜稷给他解释了,才能看得懂,想要融会贯通,更是难。   他的脑子不会转弯,也不懂举一反三,只能靠着勤奋。   但对比小章 这样的正经玄门子弟,他也不够勤奋。   尤其是最近他在别的事情上,花费了太多时间。   他看米正进了浴室,眼睛红了红,遥遥看了看祖坟的位置,又看了看米濉的方向,最后落在浴室里的米正身上。   米家当年布置的血脉大阵,不仅仅是针对他,或许米正也是大阵的一环。   米天师当年就算到了他会和米正在一起?   不,哪怕米家当年好几个天师,也算不到几千年以后。   他知道镇压他的决定,不是米家能够决定的,也知道米家做了一些手脚,让他有机会能够醒来看到现在的一切,但他总还是怀疑米天师的用心,总觉得血脉大阵没那么简单。   哪怕是来自王的命令,米家真的能够为了镇压他一个,弄到自家断子绝孙的地步?   当年米家不能说非常兴盛,但也不像现在这样。米家就剩下米濉和米正两个人。   从山上的坟头来看,米家已经数代单传了。   米家收养了那么养子,一直到变成一个米家庄来,除了发善心之外,肯定有守护家族的意思。   这些他都不关心,但米正的这种可怕的天师资质,真的是自然产生的?   要知道米濉就是个普通人,要是从小引导的话,说不定会有一点点玄门弟子的资质,但成就大概也就比江湖骗子强一点点,和米正这种完全不是一个水平。   米正很快就洗完了澡,叫姜稷进去洗,倒是看出姜稷在想事情,还以为他是在担心明天的订婚,随口宽慰了两句,等头发干,就心很大的睡着了。   第二天五点,就有人来叫他们起床。   简单收拾了一下,吃了点东西之后,就有人来给他们收拾脸、发型和衣服。   被人像个布娃娃一样摆弄,米正跟身边的姜稷吐槽:“上次在外婆家办家宴的时候,也没这么折腾。”   他看着一个助理给他反复调整衣摆,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那怎么能一样?”姜稷的表情有点僵硬,显然很紧张。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越是胡思乱想。   昨天他红着眼睛看了米正一晚上,满脑子阴谋诡计,这会儿脑子已经乱到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得亏他不是活人,不然熬上一晚,他的形象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好了。   等他们都收拾完,就花了三个小时。   很少正经使用的正堂里,米家人和甄家人都坐着。   村长作为媒人,坐在一起,感觉压力山大,板着一张脸不敢吱声,又觉得订婚是喜事应该笑,就想笑笑。嘴巴还没向上抬多少,就觉得不符合现在严肃的气氛,重新板起脸。   米良继在一旁看着他的嘴巴来来回回的,像是要扭成波浪形,忍不住说道:“你干嘛呢?要哭不哭的。”   村长白了他一眼:“哭什么哭?办喜事呢,我这是高兴!”   米良继摇了摇头,嘀咕:“老头子感情还挺丰富。”   村长大怒,心想,他才刚过五十,怎么就是老头子了?明明是大叔好不好!   米良继看着大门口,倒是眼前一亮:“来了,人来了。”   村长赶紧理了理衣服,等人走进门,才站起来,作为媒人,在司仪的一声“交换婚书”中,将手上拿着两封婚书,一封交给路夏槐,一封交给米濉。   本来路夏槐和米濉是米正的父母,婚书应该是交给姜稷的父母。   但姜稷的父母早就不在了,路夏槐作为姜稷的老师,就代为履行父母的责任。   交换婚书之后,米正和姜稷又相互送了对方一只雁鹅。   雁鹅关在红色硬纸板包裹的笼子里,嘴巴扎紧,豆豆眼强行温顺。   然后就是本来应该最花时间的下聘的环节。   按照原先的流程,聘礼是要全部念一遍的,但米正直接做主略过,改为交换礼单。   两份聘礼都是他准备的,价值相当,而且都是家里用得上的东西,直接交换了一下单子就行。等回头把礼盒拆了,就把家里的旧东西换掉。   接下来是家长给予祝福和叮嘱,最后是吃席。   一道道步骤说起来简单,其实再怎么简化,花费时间也不少。   今天出席订婚仪式的所有人,哪怕是最不讲究的米良继,都换上了非常正式的礼服。   整个气氛都显得非常……庄严。   婚期公司的员工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让自己影响到任何一个环节。   等到了宴席之前,米正和姜稷回去休息室换衣服。   米正拉了拉姜稷的手:“放轻松一点,你这样别人都不敢喘气了。”   他这种连人和鬼都分不清的人,今天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哪个是人哪个鬼。   不是因为他熟悉家里的所有人和鬼,而是今天的鬼是真的没喘一口气,活人只是呼吸小声一点。   姜稷一听他这么说,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还嘴硬:“我、很、轻、松!”   米正一乐,顺着他的话说:“行,我知道了。”   他觉得脚上一热,就看小橘子蹭了过来,把猫抱起来:“你怎么一个人来这儿了?你爸爸妈妈呢?”   小橘子回答他:“喵~”   几个在帮他换衣服的助理听得笑出声,有一个拿着一个粘毛的滚筒过来:“哎呀,我先把猫毛弄掉。”   米正“嗯”了一声,对门外叫了一声:“去看看大花和久久在哪儿?”   门外有鬼应了一声,没一会儿,就说道:“在对面屋顶上呢。”   久久算是一只比较有灵性的猫,大花是正经玄猫,对鬼存在血脉压制。   虽然大家都这么熟了,家养鬼们还是不敢轻易去接触大花。   一个助理帮忙开了一下窗,还在疑惑:“没看到猫啊。”   米正都不用走到窗前,就看到蹲坐在屋檐上的两只猫:“这不是在那儿嘛。咱们家又不是什么宫殿,装什么屋脊兽?”   姜稷一看,下意识要掏手机去拍照,当然没摸到手机。   今天他的手机放房间里就没带出来。   不过这么一闹,他倒是真的放松了一点,冲着对面叫:“大花,久久,过来把你们儿子带走!”   听到他的声音,久久只是伸了个懒腰,大花倒是真听懂了,飞檐走壁地从窗口跳进来,叼起十斤重的小橘子,继续飞檐走壁地走了。   然后对面屋顶上就变成了三只屋脊兽。 第113章 介绍对象   “小正哥, 你家的猫可真厉害。”   “是啊,小橘子那么大了,还能被叼着跑呢。”   婚庆公司的人七分吹捧三分真心的说大花它们一家三口。他们跟米正这段时间接触不少, 本来叫他米先生, 但米正不习惯, 他们就跟着其他人一样改口叫他小正哥。   那么大的猫确实少见, 而且养得特别好, 又有灵性, 像是真的听得懂人话似的。   “大花和久久力气大,从小就叼惯了。”换衣服都是别人在动手,米正就看着家里的三只猫, 端端正正站在屋脊上,问姜稷,“它们这是在干嘛呢?修炼吗?”   姜稷刚开始也没看明白,顺着三只猫的眼神方向, 倒是猜了一下:“是在看厨房吧?你今天不是给它们安排了生骨肉?”   家里毛孩子多, 饭量大,米正不可能每一顿都亲自做。   猫和狗的食谱不一样,三只猫的喜好还不一样,都得有区分。   在米正跟着罗伊学了一手摆盘之后, 它们更是连不好看的都不吃了, 完完全全的刁民。   天气热了,东西不耐放, 他也不想毛孩子们吃冷冻之后解冻的。   不过总体来说, 它们基本吃的都是米正亲手做的。   只是米正不太让它们吃生骨肉, 越不让吃就越想吃。   小橘子倒是还好,但是它对得起自己的毛色, 看什么都馋。   三只猫的年纪都还不大,一点都不稳重,三只猫写成四个字——望眼欲穿。   米正感觉糟心极了:“已经三秒钟没吃饭,差点饿死了是吧?”   姜稷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看衣服换完了,就拉着他去餐厅:“走吧。”   宴席上,姜稷跟着米正改口叫人,长辈们大气都不敢喘地低着头应下,战战兢兢地给了红包。   姜稷自己都看着无奈,回头看米正。   米正呲牙一乐,跟他咬耳朵:“跟我在一起,让你辈分都小了。”   姜稷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耳垂:“是你的辈分高了才对。”   米正眯着眼睛笑着喝了一口自己酿的葡萄酒:“以后吃亏还是占便宜,反正都是一家人。”   “嗯。”姜稷突然有一种和米正水乳交融的感觉。   他再怎么样,到底是个死人;米正是真正活着的人。   而且米正这种人参娃娃的体质,其实是代表了他的阳气要比一般人强得多。   像他,几乎不会去碰米正画的符。   毕竟符这种东西,除了类似聚灵符这种中性的符箓之外,大部分都是人用来攻击鬼的。   伴随着米正的修为越来越高,对他也能产生一点影响。   但是现在,虽然没试过,但他感觉自己和米正之间多了一条通道,两种不同属性的灵气交融贯通。   米正显然也察觉到了,怔怔地看着姜稷。   他的理论知识虽然学了两年,但比起那些个正经从三五岁开始学习的玄门弟子来,连个基础都不敢说自己会了。实践知识,那更是局限。   他看着姜稷,是想问姜稷这是怎么回事。   偏偏姜稷看着他也不动。   在同桌的其他人看来,倒像是小两口的眼神黏腻。   噫!   订个婚而已,有必要这样吗?   甄弘方低着头,悄咪咪对着一桌子菜拍了一张照片,发了出去,很快就跟人聊了起来。   切,不就是对象嘛,当谁没有似的。   坐在他旁边的米濉看到,小声问:“女朋友?”   甄弘方猛地收回手机,哼哼了一声:“还不是。”   “哦~”   “还不是”的意思是很快就是了。   米濉看路夏槐看过来,就小声说道:“你弟铁树开花了。”   本来路夏槐应该坐在甄弘方身边,但今天她代表的是姜稷家长,就和弟弟分开坐。   路夏槐显然很意外,看了一眼甄弘方,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眼含欣慰。   甄弘方看着这眼神,都替自己感到委屈。   他谈恋爱怎么了?   什么叫铁树开花!   他现在这个年纪,不是刚好结婚吗?   他以前没谈过恋爱,那是他没时间好不好?   他忙着创业搞技术,哪有时间去情情爱爱?   然后他就收到路夏槐的一条消息:女孩子喜欢什么首饰?我这里有一些彩宝,你有空过来拿。   她之前的彩宝打算给米正,米正大大咧咧的没要,倒是姜稷收了,拿去做了些首饰。   后来姜稷又陆续寻摸了一些首饰,另外又有一些彩宝,给她送来。   甄弘方没有和姐姐客气的意思,但也没要:不用,她平时不爱戴首饰。   路夏槐就没再追问。   她自己结婚生孩子都没告诉家里,当然也不好奇甄弘方这种八字都没一撇的“恋爱”,看米正和姜稷两个人还眼神黏糊在一起呢,就催促:“时间差不多,你们先去村里敬一圈酒。”   本来两人订婚的意思,就是让他们在村里有个名分。   起先米正和姜稷都没打算在村里摆酒,还是米濉知道之后临时安排的。   他最清楚村里的规矩,反正在村里摆酒也不麻烦。   米正认识的华姨就是专门做红白喜事一条龙的,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就行。   倒不是老宅这里不能做菜,主要是没有足够的桌椅板凳和锅碗瓢盆。   村长和米濉、路夏槐一起,自然跟着他们过去。   米正没看到大黑,叫了一声:“黑哥!”   大黑很快就走了过来,跟着他一起走。   为了照顾村里人方便,酒席就摆在小广场上。   全村人都坐满了,还空了三桌出来。   米正看菜色和家里的差不多,还格外加了三桌儿童餐,全都是色彩鲜艳造型可爱又没有重油盐的。   特别小的孩子当然是家长抱着吃,大一点的像是张媛媛这样的小朋友,已经能够独立吃饭。   小朋友们有自己的社交圈,才不稀罕和大人在一起。   倒是有不少大人稀罕儿童餐,只是不好意思和小朋友们抢。毕竟为了照顾小朋友,每一份的食物都非常精致小巧。   小朋友们吃得非常高兴。   比起大人们的各种心思,他们要单纯太多,看到米正和姜稷过来,就高高兴兴地在大一点的孩子们的带领下,整整齐齐地向他们祝贺:“祝哥哥们百年好合~新婚快乐!”   有一个小朋友嘴比较快,没刹住车:“早~生~贵~子~”   “噗!”米正直接笑了,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你怎么那么可爱?”   小朋友红着脸嘿嘿笑。   村长举着酒杯致辞,也不敢多逼逼,直接说道:“今天是米正和姜先生订婚的好日子,大家在这里恭喜他们!”   村民们热烈鼓掌。   有几个汉子早就准备好了,一边鼓掌一边撺掇身边的人:“等他们过来,就给他们灌酒。”   “不喝完一瓶红酒就不让走。”   米家庄这边的山里,野葡萄不少,很早就有酿造葡萄酒的传统。比起周围地方盛行的黄酒白酒,本地是比较喜欢喝葡萄酒的。   近些年,他们跟着外面的人改了口叫红酒,感觉比较洋气。   他们看张胜不搭话,对这个外来女婿说道:“一起啊?”   张胜摇摇头:“我就不了。”   “哎呀,小正哥脾气很好的,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他不会生气的。”   张胜还是不愿意:“小正哥脾气好,姜先生可不。”   其他人一听,顿时像是一群吱哇乱叫的老鼠见了猫,一键切入了装死模式。   比起躁动的中青年,岁数更大一点的会对路夏槐更好奇。   米正找到亲妈这事情,在村里已经不是秘密,但他们这是头一回见到路夏槐本人。   之前传言说什么的都有,直到这一刻看到路夏槐本人,他们才发现以前的猜测全是错的。   路夏槐当然不是什么二十来岁的漂亮小姑娘,但作为一个儿子今天订婚的妈妈,她非常年轻。   常年从事研究工作,她的皮肤本来就很白皙。在工作重点更倾向于教学之后,她在姜稷这个大弟子的管理下,每天早睡早起,几乎杜绝了加班。   和米正站在一起,她更像是米正的姐姐。   米濉本来就长得好,米正长得更好,现在村里人算是明白了,米正比米濉更好的那点来自哪里。   包括姜稷在内,这一家四口站在一起,看着让人十分赏心悦目。   米晓莉跟人嘀咕:“这一家都是神仙,以后都没法追星了。”   “可不是。比明星们好看多了。”   “听说小正哥的妈妈还是个大学老师呢。”   “这么厉害啊!”   “怪不得气质看上去不一样。”   “啧,当老师又怎么样,还不是把儿子丢在村里,那么多年没管。”   “濉哥这个当爸的也差不多。”   “也就是小正哥脾气好,换我都不会认……”   “行了,少说两句。”   还有人说道:“现在小正哥妈妈回来了,瞧着和小正爸说说笑笑的,是不是打算复婚?”   “这还复什么婚啊?小正爸岁数又不大,长得好又有钱,就算想找,也得找个年轻漂亮的。”   “比小正妈漂亮的可不好找。”   “那起码得找个还能生娃的吧。”   “嗤!小正哥长这么大,也没管过,小正爸就不像是个会养孩子的。再说了,瞧着老宅那儿的家业,要是再多一个娃的,将来怎么分?小正哥会乐意?”   “小正哥能有什么不乐意的?他跟个男人混日子,能混出个娃来?要是小正爸现在给生一个,不养孩子刚好,就当是给小正哥当娃了。”   “这话说的。就算小正哥不计较,你看看姜先生会不会计较?那像是能容人的样子?”   刚才还在讨论的一群人顿时就哑了。   姜稷没少在村里走动,平时瞧着其实还好,但要是他们有点话管到米正头上,那一个眼神过来,他们都想直接下跪,特别可怕。   他们一个个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还这样,要是真有个小娃落在他手里,能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吗?   米正本来还严阵以待,结果看他们竟然都只是意思意思碰了杯,咪一口就完事了。   噫!他特意琢磨出来的替身酒瓶,这不是没用了!   这可是他的创新来着,从替身纸人得到的灵感。   非常客气地敬了一圈酒,他们重新回到老宅,吃过了中午饭,正经的订婚仪式算是结束了。   当然,晚上还得再摆一轮酒席,不过相对就没那么正式。   路夏槐和米濉把婚书放一起,交给米正和姜稷自己保管。   姜稷一到手,就拉着米正回了一趟祖坟,和之前的庚帖一起,郑重地放进棺材里。   本来庚帖也是得交给家长走一下流程的,不过姜稷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的庚帖……年纪不对。   所以他们就自己交换了一下。   米正看他放好,又伸手把庚帖和婚书拿出来,放到椁室的一个格子里:“棺材就这么点大,你还得躺里面呢,也不嫌硌得慌?”   姜稷有点急:“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得随身保管。”   “这地方又没人进得来。”米正让他把自己的身体脱了,“赶紧躺进去,今天那么晒,也不怕晒坏了。”   他是不知道为什么身魂合一有什么问题,但看姜稷平时就一个鬼走天下,身体大都待在墓里,想也知道里头肯定有点讲究。   姜稷这下倒是没再坚持,先躺回棺材里,再灵魂飞出来,看米正趴在棺椁边上对棺材里看着:“怎么了?”   棺椁很高,米正弄了个阶梯小板凳在边上踩着:“你这么待着,会不会硬?到时候和娃娃一样。是不是要给你按摩松弛一下?”   姜稷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思忖了一下,才把他从棺椁边上薅下来:“娃娃一个僵尸都不僵硬,我怎么会僵硬?”   至于别的地方硬不硬的,需不需要按摩的,等将来的!   米正没听出他话外的意思,想想也对:“那我哥肯定是要比娃娃厉害得多的。”   两人在各个墓室里转了一圈。   姜稷这段时间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干,起码把原先的陪葬品之类的都清理了一下。   无法保存变成灰灰的那些,得清扫干净;保存不好,但还有一定研究价值的,就捐给博物馆;完好的,米正能用上的,干脆就搬去了米正的工作室;剩下一部分用收纳柜装好。   这么一整理,整个墓室就显得空荡荡的。   米正看角落里还堆着一些木地板:“有空我们去装修工地混两天。”他觉得这个事情,最后还得落在他身上。   虽然家里有向宇寰和一堆大佬,但毕竟没有现成的地方可以给他们直接上手练。   姜稷的这个墓,结构比较复杂,看得出经历过多次修缮。   主墓室应该是借用了一个天然的洞穴,但进行了一定的整修,后续又做了一些别的修改。   核心的东西改不了,就增加了砖石壁画之类的元素,包括地上的广场和石像生。   类似一碗白米饭,浇上一勺番茄炒蛋,或是一勺咖喱牛腩,本质还是饭。   姜稷自己没少折腾装修,本来以为很简单的事情,要是真这么简单,现在墓室也不会是这个毛坯的状况,觉得米正说的对:“行,一会儿我们对一下时间。”   他们在墓室里待了一会儿,在后山整了点桃树枝带回去。   米正开始练木符,之前用的是棺材板的废料,材质虽然很好,但太硬了,其实不太容易雕刻。   而提到木符,最传统最知名的木符肯定是桃符。   只不过米正和姜稷抱着一堆桃树枝刚回来,就见米濉怒气冲冲地回来。   米正从来没见米濉这幅样子过,就很好奇。   姜稷把所有桃树枝都拿过来:“你去问问?”   新鲜的桃树枝得晾干了才能用,他看看哪里合适。   “嗯!”米正跑过去,“爸?”   米濉不知道跟谁吐槽,正好看到儿子,就把他拉进自己院子的书房,把门关上了才说道:“几个神经病,要给我介绍对象!”   老宅全部整修完之后,房子非常大。   米濉住的院子距离客院很远,其实敞着门说话也不会被人听到。   米正听着这话,有点搞不明白他在气什么,疑惑:“你不是单身吗?给你介绍对象很正常啊。还是你在跟我妈重新谈恋爱?”那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啊,说清楚不就得了?   给个单身汉介绍对象,多正常的事情。   米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深呼吸一口气,在沙发上坐下。   他的书房装修很现代,墨绿色的沙发非常柔软,招呼米正也一起过来坐下:“没。我和你妈应该是不可能了。”年轻时候的恋爱热烈又冲动,现在他儿子都这么大了,不能说一点都没有冲劲,但都用在事业上,实在是没心力像小年轻一样再谈什么恋爱。   路夏槐应该是比他更不可能再谈恋爱。   至于搭伙过日子?他和路夏槐都不是那样的人。   退一万步,就算他将来要找人,肯定也不会找比路夏槐差的,起码也得是差不多的。   这样的人太少了。   沙发实在是太舒服,米正直接就躺着了,还把腿一抬,直接放在他爸腿上:“那你气什么?”   米濉拍了一下他的腿:“给我介绍对象的事情就是提了提,人家没坚持。他们说的是,要给你介绍对象。”   “哈?”米正一下就坐了起来,下意识道,“我不是有对象?我今天订婚来着?”   这是他没睡醒,还是别人没睡醒?还是介绍的人住得远,不知道他情况?   米濉倒是勉强平静下来,站起来去泡了两杯茶,放茶几上:“人家知道,还知道你对象是男的。服务可好了,提供了多套方案。”   米正已经震惊到表情空白了。   米濉还掰着手指头比划:“一个是给你和姜稷各找几个姑娘,借腹生子。女方在咱们家住一阵,把孩子生下来到断奶之后,就给她们一笔钱打发;一个是代孕;另外一个是可以把姑娘留下,帮忙带孩子,就跟小妾一样。”   他说完,眼神都空洞了,“完全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还活在一百年前吗?”   一百年前,他们米家也没这规矩。   “不是。”米正听得有点神经错乱,“我们家就是普通家庭吧?这什么人啊,还能给我们搞得跟皇帝选妃似的?”   没错,他们家是不穷,收入水平还比大部分家庭要高,但也不是什么大企业家、金融家之类的。   收入真没那么高,人脉也不算广。   米正觉得这事情过分离谱,以至于他都不知道生气:“这什么人啊?我和我哥都订婚了,这不是直接让姑娘来当三?他们没考虑过我们会不同意,姑娘也不会同意?”   毕竟正常人谁会在别人订婚的时候,给新人介绍小三?甚至那话里面的意思,还有小四小五小六?   “这不是你找了个男的,一群外人,比我们自家还着急断子绝孙。”米濉完全不理解。   米正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对劲,低头想了想,突然想到在黑煤窑的时候,钱老板说的做媒人:“他们不会是拐卖妇女的吧?谁啊,我们村的?”   米濉刚才光顾着生气,这会儿听米正这么一说,立马坐直了:“大山娘。”   米正想了想:“大山伯伯的妈妈不是早就去世了嘛?”诈尸?他爸也能大白天见鬼了?   米濉喝了一口茶:“不是。大山他后娘,大山他爸前两天找了个老伴儿,今天吃饭跟老太太们坐一桌呢,你没注意?”   他们这里摆酒,坐席一般是按照男女老少区分。反正各自有各自的话题,能够聊一起。   尤其是不喝酒的,也不用跟喝酒的坐一起,不用担心被劝酒。   抽烟的更是每次被安排在下风口,不会污染空气。   米正还真没注意。   米濉就跟他说:“两人也不知道有没有领证,反正结婚没两天,老太太家亲戚还没走,吃饭的时候都坐一起。我刚过去聊聊天,就被他们叫住了,说起这事儿。”   米正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了:“你这边先别动,反正你马上就要回南城。今天我订婚呢,不想弄得不高兴。既然人在村里,我慢慢查就知道了。”   他话刚说完,天突然黑了下来,还打起了雷。   僵尸娃娃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三只猫,一起冲到米正怀里,瑟瑟发抖。   米正就推开窗,也不管哪个方向,对着天上叫了一声:“哥,下来!” 第114章 没管别人家   最近是粮食和水果开始收获的时间, 下雨影响太大。   姜稷倒是听话,没让雨落下来。   米家庄的村民人都已经冲果园和庄稼地里了,对着突然又晴空万里的天摸不着头脑。   “怎么回事啊?”   “一会儿打雷, 一会儿出太阳的。”   “还是别休息了, 赶紧的把能收的都先收了。”   “正好中午吃太多, 消耗消耗。”   姜稷待在米濉书房里, 满脸的黑沉, 眼睛被米正捂住。   “别气。我们好好处理这事情。要是误会说清楚就行, 要是没误会,那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话是这么说,但他估计其中不合法的地方不可能没有, 只不过是情节轻重的区别罢了。   首先,国内代孕就是违法的。   人家既然能这么说出来,就说明他们觉得这事情很常见,也很正常。   那肯定是有一个外围大环境的。   不可能是他们一家人的问题, 而是他们一家所处的地区, 这种事情就有一定的普及度,包括给男人借腹生子和做小。   姜稷的怒火好歹从脸上下去了,把米正的手拿下来,握在自己手心:“我让小豌豆跟着。”   小豌豆奶奶出马, 对付的都是犯罪分子。   米正没有异议:“哦。”问他, “对了,工作室里桃树枝能放吗?”   “得先晾干, 我放牲口棚里了, 反正那儿都空着。”姜稷说着, 就拉着米正往外走,跟米濉告辞, “爸,我们先走了。”   米濉听着这个称呼,浑身一个激灵,僵硬地笑了笑:“去忙吧。”   两个人走在围廊上,继续说道:“剩下的两对雁鹅,我放湖里了。”   “咦?不是要杀了吃肉吗?”小心眼的老祖宗,菜名都报了好长一串。   “家里又不差那一口肉。接下来结婚还用得上。按理说,前后得用五对。”反正一样得折腾,还不如就眼前的养着呢。   米正是无所谓。反正他们的仪式不古不今的,自己开心就好。   他想哄哄姜稷:“我带你去钓鱼?”   姜稷拉他去书房:“你都缺了多少节课了,还钓鱼呢?赶紧去补课,我盯着。”   “噫!”米正觉得自己就不该想着带他玩,“你是魔鬼吧!我带你去玩,你带我去上课!”   婚庆公司的人已经收拾完东西,准备向主人家告辞,听到这动静面面相觑,眼神中写着:哦,上课♂   米正被姜稷拖走了,米濉就过来,把婚庆公司的人送走。   婚庆公司的车,就停在老宅的停车场,倒是不用米濉再送到小广场那边。   他起码现在不想去,觉得恶心。   “小濉啊,你现在有空不?带我们逛逛?”招呼米濉的是甄外婆。他们很好奇米正小时候的生活环境,难得来一次,想尽可能多做了解。   毕竟以现在米濉和路夏槐离婚的现状,他们哪怕是米正的外公外婆,也不太合适在米家庄多待。   村里可不比城里的小区。   小区里谁也不认识谁。   村里则是八辈子祖宗都是一家的。   “行。”米濉看他们都已经换了轻便的衣服,就带着他们逛自家的地盘,“这一片果园、那边的一些地,还有远一点的一个鱼塘,现在都租出去了……后头有一些山地啊湖什么的,听小正说,还有一对大雁在那儿筑巢。这地方大是大,不过没什么用,也就小正种了点茶树、果树,平时也不管。去年就没结多少,大部分果子都喂了鸟。”   他们出去溜达,大黑没跟着,倒是白雪和小花前前后后的跑,回来还逮了两只野兔子。   米正认真上了一下午课。   姜稷还算是想到了今天订婚,下课时间比正常的要早很多。   米正最近“野”了一段时间,有点收不住心,一放下课本就往外跑,还没跑出门,就见做一条龙的华姨过来,赶紧跑过去:“华姨!晚饭已经能吃了?还是缺什么?”   华姨比之前显得富态了一些,看着米正的眼神多了一丝恭敬:“不是,顺利着呢。”这是给米正操持酒席,她样样都亲自安排妥当,每样都检查了三遍以上。   她也不打量屋里面,就拉着他往没人的围廊下靠了靠,压低了声音:“小正哥,你有没有什么比除秽符更厉害一点的?”   米正没从她身上看到什么秽气,奇怪:“你没撞鬼啊,是什么让你来问的?”   华姨比他还奇怪:“怎么可能没有!我这段时间感觉可邪门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头疼,去医院也检查不出什么来。手也时不时麻一下。”   米正就问她:“你去哪个医院检查的?”   “就玥城中心医院啊。”华姨的脸色变化了一下,“就、就一点头疼脑热的,用不着去省城大医院吧?”   “还是去省城查一查吧?”米正建议,“我是看不出有什么邪门的地方……”想想他这种人鬼不分的水平,保险起见还是叫了姜稷,“哥!你过来看看!”   姜稷一下就走了过来,听到华姨的症状后,也同样建议:“还是去省城的医院看看。”   华姨:“……我真是生病,不是撞邪?”   米正看华姨走了,有些无语:“撞邪哪这么容易?又不是我。”   只有他才天天撞邪,连小章 这个玄门中人,每年正经被邀请去“降妖除魔”的都不到三件。   姜稷听他的话笑出声:“我是邪吗?”   米正:“……那你倒是撞啊!”老司机开车怕过谁!   经过他们身边的甄弘方:“……”现在的小年轻好生猛,他果然已经是个大叔了,只适合谈纯纯的恋爱。   他之前在老宅这里待过好几天,只不过那会儿他的身份是面试米濉的老板。   现在他倒是米正的舅舅了,但更加不适合经常过来玩。   他也没时间,米家庄这里的交通太不方便了。   他一个人往村里走,刚才看到果园里不少人在忙着采摘,就打算买一点水果带回去,还没找到人呢,就在村口CBD被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们拦住:“这是小正哥舅舅吧?”   “来来来,过来坐。”   甄弘方就笑着过去,坐在一个老太太让出的小板凳上:“婆婆,向您打听个事情,村里找谁买水果啊?”   老太太们见他没一点架子,长得又帅气,就觉得看着哪儿哪儿都好,热情地说道:“你在这儿等着就行。要是买来送人,让他们给你包盒子。要是自己吃,不介意长相的,一块钱一斤随便挑。”   “一会儿果园里的人会把摘来的果子搬过来,再送去城里发快递。”   “我们这里没有农村合作社吗?”甄弘方感到有些好奇。   老太太们看他连这个都知道,笑得更真诚:“有的。不过咱们村就去买点农资,农场品咱们自己开直播卖。现在的这点水果,自己村的还不够LJ卖呢。”   “卖给水果商没多少钱,直接网上卖出价。”   甄弘方听她们从水果价格,到各种农资,到怎么种果树,怎么包装运输等等,听得连连点头。   没过一会儿,有个穿红色连衣裙老太太挨过来问:“小正舅舅啊,你是一个人来的,没带小正舅妈一起来?”   甄弘方一听就知道她的目的,笑眯眯地说道:“我女朋友手上有个案子在忙,实在抽不出时间。”   老太太们一听案子,就直觉认为:“你女朋友是警察啊?”   “不是。并购案,我女朋友是做生意的。”虽然现在还不是他的女朋友,但是他可以先说出来,反正这些老太太们也不认识。   别的老太太们听得一脸惊叹。   她们不知道并购案是什么,但和她们认知中的小商贩有很大的区别,感觉就很高端很厉害。   只有红裙老太太露出一脸惋惜:“本来看你一个人来,还以为你没对象,想跟你介绍个我娘家姑娘。”   老太太们对给人说媒存在着天然的热情,一听就问红裙老太太:“什么样的姑娘?小正舅舅毕竟不是咱们米家庄的,相看起来麻烦,咱们村里也有条件不错的年轻人啊。”   “对啊。阿茂不是在京城?他现在收入不错吧?听说一个月房租都要好几千呢。”   “对啊,阿茂还是京城名校的硕士,长得也好。”   “要我说,阿茂男孩子不着急,倒是晓蕊得着急了。有三十了?当个大律师,也不结婚。”   红裙老太太看别人都在讨论村里的单身青年,就搬着自己的椅子,坐到甄弘方身边,扯扯他的袖子,抬抬手示意他低头。   甄弘方比较好奇她想说什么,就跟着低下头:“阿婆想说什么?”   红裙老太太的眼神中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小声道:“我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在这里安个家?”   “嗯?”甄弘方没听懂,揣摩,“您的意思是在玥城买个房子?”   这老太太是房产中介吗?   红裙老太太轻轻拍了他的胳膊一下,眼神中带着小姑娘的嗔怪,看得甄弘方起鸡皮疙瘩:“我的意思是给你说个本地媳妇儿。”   甄弘方直接惊呆了:“我、我有女朋友了。”   “嗐!你女朋友这么忙,怕是跟你约会都没时间。你在玥城这里安一个小家,也不用领证,村里面摆个酒,每年给点生活费就行了。阿婆给你找的姑娘都是本分人,绝对不会让你女朋友知道的,放心好了。”红裙老太太说得很露骨,“你要是喜欢,给你介绍个两个三个也行。”   甄弘方听得失去表情管理,黑着脸直接站起来:“你有病吧!什么人啊,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的?”   老太太们本来乐乐呵呵地在聊天,突然见他这样提高了声音说话,都被吓了一跳,纷纷转过头来,有个地位显然更高一些老太太站起来问:“小正舅舅,这是怎么了?”   甄弘方是当大老板的人,板着脸的样子也能唬人:“我都说了我有女朋友了,她还非得给我介绍‘两个三个姑娘’,‘在玥城安家’!我们甄家可没这规矩!”   他买水果的心情瞬间没有了,沉着脸往老宅快步走去。   其他老太太们听得一愣,有些还没转过弯来,不理解:“小正舅舅说的是什么意思?”   反应过来的老太太一个个的脸色也都不好看,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大山爹,你过来一趟。手头的事情先放放,马上过来。”   老太太是村长的妈,在村里面很有威严。   不到十分钟,大山爹来了,还带着两个儿子两个儿媳,一家人整整齐齐。   小广场上的老太太们已经都明白了红裙老太太的意思,脸色都不好看。   红裙老太太见势不妙,本来还想跑,被几个老太太给围了。   大山爹性格比较内向,他们一家现在对外发声都是大山来的。   黑壮的汉子打量了一下小广场上的情形,觉得不太对劲,就陪着笑脸问村长妈:“大婶子,什么事儿?是不是我妈说了什么话冲撞了您?她是新媳妇,不了解咱们村里的事情,要是有什么不对的,我代她替您赔个不是。”   村长妈冷哼一声,刚想说话,见米正踩着滑板车,带着大黑溜达了过来:“这可跟我没关系,你也别忙着替谁赔不是。小正哥,来!”   米正把滑板车放边上,走进人群里,对米大山打了声招呼:“大山伯。”又对大山爹问了一句,“小爷爷跟这位领证了没?”   大山爹是个老实人,但人不傻,一听就知道自己这个后老婆大概有什么问题,就说道:“没有。当时说好的搭伙过日子,不领证。”   老年人结婚,涉及到双方的财产分割,经常会遭遇到子女的反对。   大山爹和红裙老太太这一对,是老太太的子女嫌弃大山爹是农村人,甚至是山里的,而老太太在城里有三套房。   虽说不是什么大城市的房子,但也比玥城要发达得多。   米正的视线就落在了红裙老太太身上:“那我就直说了。老太太,您不适合咱们米家庄。”   红裙老太太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你谁啊?凭什么管到别人家里来!”   她刚才见甄弘方离开,又被几个老太太指指点点,就知道这事情大概不太好,但没想到被一个能做自己孙子的小年轻这么安排。   米正就笑了笑:“我没管别人家,我管的是米家庄。”   米家庄就是他自己家,有什么不能管的?   红裙老太太的家里人本来今天是要走的,不过中午吃过一顿宴席,听说晚上还有一顿,就决定明天上午再走。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听到这一出,顿时冲过来指着米正的鼻子骂:“你一个兔儿爷……”   这一下米正还没动手,那个指着米正骂的男人被一个老太太直接一脚踢了过去。   老太太确实年老体弱,不比对方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但她可是每天早上都跟着打拳操练学擒拿的人,直接照着人膝盖踢。   中年人压根没料到老太太会动手,一下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咚”地一声,倒抽一口冷气,感觉膝盖骨都碎了。   “呸!”   有个女人赶紧抓着米大山指责:“大山哥,你看看这个小年轻是怎么回事?我妈嫁给你爸,虽说没领证,也是正经摆了酒的,就被人这么指着要分?”   米大山拍开女人的手,往米正身边一站:“小正哥当然有权力管这事。咱们村的事情,小正哥都能管。”   女人一下就蒙住了:“哈?他又不是村长?村长也不能管到人家家里吧?”   再说现在的社会,村长又怎么样?说出来的话,能有人听?   大山老婆的表情更温和一点,但说出来的话却很直接:“你大概不知道,米家庄的米,是小正哥家的米。小正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说的话,在我们村里算数。”   他们甚至都没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经赞同了米正的“建议”,让红裙老太太离开。   红裙老太太一家全都懵了。   他们其实也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刚办的喜事,虽说摆酒不如今天人家的订婚宴那么郑重,但双方年纪都这么大了,还都是二婚,摆个酒也不算低调。   这才没几天呢,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一个小年轻来劝分?   他们自家也没矛盾啊?   但是对大山一家来说,米正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老太太他们才认识几天,双方更该相信谁呢?   米正倒是有点意外大山一家人的无条件信任,眼神对上红裙老太太:“话不说清楚,怕是要让你们以为我们米家庄的人不讲道理。你要给我爸介绍对象,我姑且当你是热心;要给我和我哥介绍对象……”他嗤笑一声,“你不是吃了我们俩的订婚宴了吗?”   他这话一出,所有围观的人都哗然。   “这特么的,什么人啊!”   “看不顺眼的,别过来吃饭啊!”   “什么东西,要给咱们小正哥介绍对象,她能认识什么配得上小正哥的姑娘?”   “呸!明知道人家喜欢男人还订婚了,还要上杆子介绍姑娘的,能是什么正经人?”   “这可不单是要害小正哥,还要害人家姑娘!”   “刚才这老货不是还想给小正舅舅介绍姑娘,还两三个的,要在玥城安家。估计跟小正爸说的也差不多。”   “什么媒人,拉皮条的吧!”   米家庄的人全都义愤填膺,但红裙老太太一家是真不理解:“你们话怎么说得这么难听?我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两个男人不是要传宗接代,不找个姑娘,难不成还能自己生出来?你爸和你舅舅多找几个姑娘,多生几个孩子,开枝散叶才是正理。我怎么就拉皮条了,我保证找的姑娘都是清清白白漂漂亮亮的!”   老太太愤怒的声音又尖又细,一群人听得清清楚楚,直接惊讶到错愕。   米正看了一眼米大山。   米大山对着他小声解释:“我爸不太会说话,我就让人找了个性格外向一点的老太太,没想到会是这样。”   大山媳妇老婆听得一言难尽,看了看几个同村差不多年纪的女人,眼里都充满了危机感。   按照这老太太的逻辑,开枝散叶什么的,是不是村里的这些大老爷们都得算上?   她们一个个可都不年轻了,哪怕早个二十年也是年轻貌美的大姑娘,但常年田间地头地忙碌,早就晒得皮肤黝黑粗糙。   米家庄的这些老少爷们,确实和她们都是差不多的形象,但兜里有钱的可不少。   虽说不是什么大钱,但一年到头能赚个二三十万的有好几家,赚个三四十万的也有几家。一些自家没有果园的,靠着给村里的果园干活,年收入也不比去外头搬砖低。   村里还有各种补助津贴。   不说别的,在玥城里“安个家”是很容易的。   这老太太要是留在村里,那是不是留个祸害?   想明白了这点,驱赶老太太一家离开的,就不止是米正,很多看戏的米家庄村民也转变了态度,立场坚定起来。   红裙老太太的家里人虽然来了不少,但哪里比得过一条村的人?   七八口人被人直接抬上了通往玥城的公交车。   公交车上的人见状,全都摆出一副吃瓜看戏的表情:“你们几个是怎么回事?这是被人扔出来了?”   “米家庄的人不是不团结吗?竟然也能干这样的大事,真稀罕。”   “对了,听说米家庄出了个大仙儿,很准的。”   “真的?你去看过?”   “没有。曹家庄的事情知道不?有个姑娘自己都以为自己是曹家庄的人,没想到大仙儿说她是被拐卖的。一查,还真是。”   “这么神?!”   “可不!那大仙儿叫什么名儿,下回我去看看。”   “这我可不知道。我也是听说的,听说长得就跟个神仙似的。不知道也没事,反正就在村里,直接问就是了。”   红裙老太太一家听着车上的人聊得热火朝天,买了票之后坐到后半截车厢去。他们倒是想下车,不给人看笑话,但这边的公交车就这么一路,间隔时间还很长,停运还很早。   他们要是从这一趟车下去,怕不是要走到玥城里。   中年人捂着自己的膝盖,疼得满脸冷汗,小声说道:“等会儿到了城里,我得去医院,我怀疑自己的膝盖真的碎了,疼死我了。”   女人看着他也不敢碰,去看老太太,小声抱怨:“妈也真是的,着急什么。他们这个村和别的村子不一样,有钱人可多了。你在那儿,先跟人处好了,再私底下慢慢谈,哪有这么着急的?”   老太太拍拍自己皱巴巴的裙子:“你当我不想?村里那些人的条件,能和老宅那边的人家比?人家可不是天天住在村里的,就来这么两天,马上就要走的。错过了这回,哪还有机会?” 第115章 搅家精养成班   红裙老太太是会看人的, 特别擅长辨别有钱人。   真有钱,还是打肿脸充胖子,一眼就能看出来。   像米正这一家的富贵, 她不能说从来没见过, 但没见过这么和气的。   村里有钱人家是不少, 但哪个不是眼高于顶, 好些个都懒得跟同村的人说话, 打个招呼都透着纾尊降贵。   那些人不好接近, 自然也没法说媒。   而且她也不太容易见到,毕竟这些人大部分平时都不待在村里,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回老家待几天。   她可不想在村里待这么久。   他们在后座小声商量, 其他人见他们没反应,只有好事的上前追问了两句,到底见他们人多,也不敢怎么说, 最后倒是没什么风浪到城里下了车。   七八个人兵分两路, 一路带着男人去挂号看腿,一路去附近小旅馆订房。   还好小城的城区很小,离得都不远。   就是城里到处都在挖,让他们这些不熟悉当地的外地人多走了一些路。   男人的腿很快就诊断了出来, 没摔坏, 就是青了一大片,看着有点可怕罢了。   等安顿下来, 一家人也没空多说什么了, 简单吃了个饭, 倒头就睡。   他们睡觉也不踏实。   老太太本来上了年纪觉少,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也不可能马上就睡着,正在床上翻来覆去呢,突然感觉到被子一沉,像是有什么坐在了床上,又像是有一只猫跳了上来,顿时一惊,要伸手去开灯。   她对小旅馆的设备也不熟悉,摸索了两下也没摸到,还好有人帮她开了灯。   她下意识觉得是和她同屋的女儿帮的忙,坐起来觉得视线有点模糊,就戴上了老花眼镜,扭头看了一眼隔壁床,发现她女儿睡得好好的。   “嘻。”   小女孩清脆的笑声响起。   老太太一个激灵,后背往床靠背上贴:“谁!”又去叫她女儿,“美芳、美芳,快起来!”   美芳像是被什么魇住了一样,表情变得痛苦,但醒不过来。   “我跟你说话呢,你叫别人干什么呀?”小姑娘的声音变得更近。   老太太的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脑袋僵硬地一点一点转到正前方,看到她的胸口盘腿坐着一个红裙子小姑娘,顿时两眼一翻要晕过去。   但她晕不过去,连眼睛都闭不上。   眼皮子像是被人撑着一样,就是没法合拢。   “救命啊。神仙娘娘放过我吧,我给您烧纸,给您磕头!”   上了年纪的人普遍比较信一些神神叨叨的,哪怕是原本不信的,伴随着年龄的上升,对死亡的恐惧,也会越来越相信。   她现在躺着,根本都没法坐起来,根本就不能磕头,怕得眼泪流了出来。   这个小姑娘当然就是小豌豆。   她笑嘻嘻的,眼睛比身上的裙子都红:“你别怕,我问你个事情。”   “什、什么?”   小豌豆说道:“你是做什么的啊?”   老太太哭天抹泪:“我就是个普通老太太,没事给人做做媒,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小豌豆嫌弃:“好好说话。你怎么做媒的,仔细说说。”   “我、我……”   小豌豆看她支支吾吾,好心指点:“要不你先从到米家庄来说起?怎么打算的?奶奶我啊,喜欢听实话,明白吗?”   一个丁点大的小姑娘,对着一个五六十岁的半老太太,自称奶奶。这模样有点滑稽,但老太太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她抽噎了几下,暗想这脏东西果然是从米家庄带出来的。   呸,秽气!   她刚想组织一下语言,突然就正正对上小豌豆的眼睛。   原本盘腿坐直的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就弯下腰来,赤红的眼睛就这么盯着她看。   她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米家庄有钱。米国毅是个老实人,又是一个人住,我要是嫁进去,肯定能让米国毅听我的。”   米国毅就是米大山爹的名字。   “听你的又怎么样?”   “哄着老头子把钱给我。村里的老头子我知道的,操持完子女的婚事,剩下的钱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他的两个儿子都孝顺,手头肯定存下不少钱。这里的民风我清楚的,钱都是交给老婆管。到时候我带着钱跑路就行了。反正我们也没登记结婚,连名字都是假的。”   小豌豆哪怕再没有经济头脑,自从倒霉被姜稷抓了被迫打工之后,她追踪过的经济类通缉犯不少,知道这老太太的目的应该没那么简单:“一个乡下小老头的棺材本能有几个钱?你也看得上?”   米家庄比起普通农村确实是要富裕一点,那也只是近几年的事情。   虽然村里种点果园,但是果树这种东西,投入大,周期长,还得看老天爷吃饭。   而且讲真要不是米家庄的地不适合种庄稼,他们哪里会种果园呢?   往年靠着水果商来村里收购,那可没几个钱。   不然村里人为什么大部分留下的都是中老年?   为什么要羡慕出去的人?   村里人确实不太会把真正的收入挂在嘴边吹,但人人心里面都有一杆称,大致都知道的。   米国毅那样的,吃喝不愁是肯定的,身边有点体己钱也有,但不会多。   他的儿子孝顺,他这个当爹的也顾着儿子。   他手头哪怕有点钱,也不会超过十万。   十万确实不算少,但值得老太太把自己嫁进门?   要知道她这个岁数的老太太,在村里一样得下地干活的。而且这个季节,无论是果园还是庄稼地,都开始进入到最忙碌的时候了。   难不成她嫁过来就是为了帮人家干农活?   老太太被红眼珠子一看,两眼一翻真的失去了知觉。   她感觉一阵恍惚,发现自己又出现在米家庄里。   她刚把自己嫁给米国毅,农忙的时候帮着做菜送水,全村人都夸她。   不消半个月,她就把全村的状况都摸了个清楚。   谁家的男人心思野,谁手里头真有钱。   不用一个月,她就给村里三个男人介绍了对象,全都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小姑娘们骗他们怀了孕,哄他们在城里买了房,担心玥城认识的人多,房子买在松城。   转手,她们就把房子卖了。   就这么两个多月,一转手就是一百多万。   等几个男人发现上了当找过来,早就已经人去楼空。他们也不敢闹,毕竟在外面养小三什么的,不能被家里的女人知道,只能哑巴吃黄连。   她们到了省城,在小旅馆里把钱分了。   姑娘们拿了钱,打算继续跟着她干。她们也不要转账,直接分现金。一沓一沓的钱在手上,心旌神摇。   “没想到村里比城里人有钱多了。”   “上次那个城里人,说起来还是个老板呢,咱们跟了他三个月,到手还没十万块。”   一个姑娘拉着老太太的胳膊轻轻摇着撒娇:“何妈妈,咱们以后还是找这样的对象吧?”   老太太也是一脸的笑,把属于自己的那份钱慢条斯理地放回自己的行李箱里。   她的钱,比三个姑娘更多。   这是当然的,没有她,哪来的她们的赚钱机会?   老太太嘴上应着:“那也要能找得到啊。真找得到,那肯定是先找你们的,还是你们的本事大~眼光放长一点,等我见到了合适的,让你们正经嫁个人,当上少奶奶。”   “何妈妈还认识那么有钱的人?”   老太太顺口就说道:“怎么不认识?就怕人家看不上你们。那是正经人家,把你们脸上的狐媚样收一收,人长得可好了。”她的脑海中有个长得极好满身灵气的身影一闪而过,但不知怎的,偏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三个姑娘对视一眼,立刻换上温婉小白花的表情:“何妈妈,您就跟我们说说~”   “何妈妈,您说啊?”   “何妈妈……”   姑娘娇俏的声音一点点变化,她们漂亮的脸蛋娇媚的表情也变得呆板滞涩。像是原本运作良好的机器,突然生锈卡住了一样。   “谁、呢?”   老太太被一圈圈的声音问得头晕脑胀,感觉小旅店在天旋地转。她坐在床上都坐不住,直接跌落到地上,周围三个姑娘在高速旋转中面容扭曲,最后变成一个红裙子小姑娘。   她盘腿坐在她的胸口,俯身前倾,双手托着下巴:“谁、呢?”   “啊!啊——”老太太尖叫着坐起来。   床头灯马上被开起,整个房间大亮。   何美芳几乎和老太太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母女俩坐在床上,隔着床头柜面面相觑,满头的冷汗顺着额头滴下来,脸色却惨白一片,连唇色都很淡。   “啪啪啪。”   伴随着敲门声,是小旅馆的服务员:“你好,这里是客房服务。请问两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能开一下门吗?”   服务员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保安和老板娘。   很快就又多了几个男女,他们是住在附近房间的。   一个个的全都脸色难看,交头接耳:“直接开门吧,叫这么惨,别是出事了。”   “是啊,叫得太可怕了。”   “别耽误了,万一真出了事情就来不及了。”   服务员的脸色极其紧张。她只是值个夜班,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到底是老板娘见多识广,脸色还算镇定,敲了敲门:“你好,能开一下门吗?”   “能能能!”   听到房间里传来声音,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应该是没出人命。   伴随着一阵声音,何美芳踉踉跄跄去开门。   门一开,看到外面那么多人,她直接软倒在地,满脸冷汗大口喘气,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其他人一看她这副模样,都吓了一跳,又去看房间里的情况。   何妈妈摔倒在床边,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其他人见状,觉得肯定是出了事情,没有责怪,纷纷上前,询问之后把她们扶到小旅店的大堂里。   小旅店的大堂就一个沙发卡座,位置有限,好在很亮堂,让母女俩神色平稳了一点。   其他人见她们像是平静了下来,就纷纷回去休息了。   这大半夜闹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出门在外,哪怕有好奇心,也没人愿意多管闲事。   倒是老板娘等人都走了之后,让服务员待在大堂陪着,自己带着保安去敲另外几间客房的门。   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   今天下午和这母女俩一起过来的,还有好多人呢。怎么别的房间的人都出来了,他们自家人都没出来看一眼?   开旅馆的最忌讳出事。   老板娘多留了个心眼,觉得这一家人都处处透着诡异,让服务员把这一群人的登记信息发给管理这一片的辖区民警。   何美芳母女俩光顾着害怕,只知道大堂里还有个人,至于服务员在干什么,她们压根不关心。   她们还庆幸服务员没有跟在身边,而是待在前台的柜台里,小声交流了一下,发现两人梦到的场景都差不多,甚至都“见”到了红裙子小姑娘。   两人紧紧握着手,小声说道:“米家庄太邪门了,那地方不干净。”   “等天一亮,咱们就去妙华寺。听说那边很灵验。”   她们觉得自己这一次很冤枉,都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制止了,还是被人扔出的村子,十分丢人。   “那个米家庄是怎么回事?竟然听个小屁孩儿的!”   “你看他们都能给两个男人订婚摆酒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我本来以为他们是瞧着人家有钱的份上。昨天的酒席你也吃了,本来还以为和别的农村一样用的是一条龙呢,没想到菜色这么好。”   “妈,你就看到儿童餐的那一桌吧?我还瞧见了村里的猫狗都有酒席,全都是切好剔骨的好肉。”何美芳想到昨天下午看到的场景,“那么大块的牛肉羊肉,敞开着吃。人吃的都没这么好。”   那一顿下去,平均一只狗子一百块不知道能不能打住。   要说昨天吃席,给猫狗们吃好点也就算了,偏偏村里人对它们的伙食标准没有一点惊讶。   “我特意问了,说是平时村里的猫狗都这么吃,偶尔犯懒了才给点猫粮狗粮。米家庄,比咱们想象中的要有钱。”   何妈妈翻了个白眼:“这个我知道一点。说是平时靠狗看果园,所以要待好一点。猫得抓老鼠,不然祸祸水果和粮食。”反正猫狗基本一天两顿,吃的那点对比雇人那才多少?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咱们还是别去想米家庄的事情,我总觉得最近有点不顺利,要不这些天先去找个庵堂住几天。”   她们小声商量着,情绪渐渐平稳,然后发现不对劲:“怎么你男人他们都没有动静?”   “要不我们去看看?”   两人面面相觑,看着普普通通的楼梯口,都不敢上去。   “老板娘不是上去了?我们还是等等吧?”   服务员一个人坐在前台,神情有点紧张,坐在椅子上的腿发软,只有看向玻璃门外的两名熟悉的便衣的时候,神情才坚定了一点。   就在刚才,已经有警察从后门进入到楼上房间,现在正在进行抓捕。   老板娘只是觉得这些人比较可疑,没想到里面真的会有通缉犯啊!   她假装若无其事地从楼上下来,看到服务员松了一口气,小心看了看何家母女,对着玻璃门外比划了一下。   听到玻璃门开关的声音,何家母女还以为又有客人来,想着真不愧是火车站边上的小旅店,生意就是好,就见几个人进来就给了她们一副手镯,还是玫瑰金的。   省城这边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米家庄。   主要是有警察过来给他们做笔录。   米大山一家后怕不已,难得跑了一趟老宅,去感谢米正。   甄家人已经回去了南城,米濉和路夏槐也走了。   姜稷跟着去省城上课,现在老宅里就米正一个人在,正在家门口给村里的猫狗挨个驱虫。   一群猫狗天天上山下水地浪,每个月驱虫不能少。   大黑往哪儿一坐,全村的猫狗都像是训练过一样,挨个排队,但是小眼神一个个的都透着小心思。   张胜正拿着摄像机拍摄,小心不把米正的脸拍进去。   米晓莉在边上解说,这条狗叫什么,那只猫叫什么。   本来神情有些紧张的大山一家见状,顿时就乐了:“还是小正哥有面子。”   米正满脸黑线地看着几只吃完药就躺平了装死的狗子:“它们都是给我黑哥面子。”把手上的药盒放好,站起来问他们,“怎么了?”   大山他们一家手上都提着各种礼盒:“姓何的一家在省城被抓起来了,好像是诈骗什么的。得亏小正哥出面,不然我们家以后还不知道成什么样。说不定整个村子都要不太平。”   在当初米正开口的时候,要说他们无条件相信米正,那是不能够的。   他们是了解米正的为人,经过了一番自己的思索,才下了判断。   现在不得不承认,得亏米正看人准,不然后患无穷。   到时候他们家损失惨重不说,作为引狼入室的人家,估计他们家在村里面都要待不下去。   也不是说村里人都正派,村里确实有人瞎搞的,但和这种犯罪团伙的性质肯定不一样。   他们不比其他人,离了村子还能找到好营生。   他们只会老老实实种地种果树,种什么果树,怎么卖都是跟着村里的统一安排。   米正没推辞,收下礼物,又让李叔准备了回礼给他们带走。   米晓莉见大山一家走远了,才凑过来小声逼逼:“小正哥,你真会看相啊?要不你给我看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发财?”   米正:“……命里无时莫强求。”   米晓莉:“真不会说话!”臭小子!   “我不会说话,那你别拍?”   “别别别,是我不会说话。小正哥大人大量!”   他们拍完视频,看李叔把东西往车上放,坐边上问米正:“准备去省城了?”   “嗯,省城那边有事。”救护中心的手续办下来了,第一批医护人员和职工马上到位,接下来第一批病人要马上安排进来。   正好他去省城过生日。   姜稷本来还想回来接他,被他拒绝了,来来回回的不够麻烦的,他自己又不是不认识路。   米晓莉见他不打算说,也没追问。   米正看她没走,洗了手就切了个西瓜,跟她一人一半。   张胜本来打算回去剪视频,看到米正多拿出来的一个西瓜,再看一眼几只对他看着的狗子。   狗子们的眼神:切啊,没眼力见的。   张胜:“……”   张胜开了摄像机,拍了自己切西瓜,然后爱吃西瓜的狗子们熟练吃西瓜,还留下西瓜皮的视频。   他自己只能到老婆那儿蹭一口:“都成精了。”   米晓莉吃得心不在焉,推了推张胜:“赶紧回去剪视频,我在这儿坐会儿。”   等张胜走了,米正就看她:“想说什么?”   米晓莉显然已经琢磨了有一段时间,听他这么问就说道:“我在想,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我想请三婶和阿茂吃个饭,郑重道歉。”   米正有些惊讶:“房子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   米晓莉西瓜吃不下去了:“我这不是……唉,我就是突然想明白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我这事情做得太过分了。三婶把房子装修好,显然是想着村里的。我想搬回来,其实可以另外批宅基地,反正我户口和张胜的户口都在村里……”   明明事情很容易解决,不过是起房子和装修麻烦一点,住得离自家远一点,但再远也是一个村里,能远多少?   她还觉得自己没少给钱,理直气壮,压根没想着这是在把三婶一家给赶出去。   米正看着她:“所以你们当初是怎么想的?道歉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一家的意思?现在三婶和四哥的户口都迁出去了,他们想回来也回不来了,你打算怎么道歉?”   他到今天都觉得这件事情不可思议。   米晓莉年纪轻,做事冲动,她还有个老公呢,也一样是农村出生的。小夫妻俩都不靠谱,不还有米大伯老夫妻呢?他们都不清楚吗?   米晓莉把脑袋都要埋进西瓜里。   米正叹了口气:“我替你转达一下意思,剩下的我不管。”   “行,谢谢你。”小正哥是真的有了大家长的派头了。 第116章 救护中心   米正在老宅晚饭都没吃, 就收拾完东西去了省城。   回家之前,特意先去了救护中心一趟,里面已经人来人往, 大部分仪器设备都已经到位, 剩下一小部分正在做最后的调试。   米正看了一圈, 觉得把事情交出去是正确的, 这个他确实做不来, 还不如老老实实给钱。   不过救护中心的人显然都是知道他的。   他刚到, 就有一个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跟他介绍目前各项工作的进度。   米正简略听了一下,就说道:“你忙你的, 我转一圈就走了。”   男人也不客气,就继续风风火火忙碌去了。   救护中心这个项目别人不清楚,他们这几个负责人多少清楚一点内情,知道其中得到了多少的资源倾斜。   大家又不是头一天在医疗体系内混了。   一个正常的医疗机构从立项到审批, 到最后落地, 得多少道手续,花费多长时间?   这个救护中心才花了多久?   前后有一个月?   他快速回到办公室,拿了早就准备好的工作吊牌,赶紧给米正送过去。   救护中心很大, 米正前后转了一圈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都黑了。   车门一打开,大黑和大花它们率先冲了下去。   它们刚才就只能在停车场里转悠, 早就憋坏了, 一下车就开始在院子里飞奔。   一只黑猫蹿了过来, 直接跳到米正怀里。   米正下意识接住,差点没认出来:“千金?”   原本皮毛厚实的黑猫, 这会儿像是脱了水一样,整个儿瘦了一大圈,身形看上去也不那么威武,像是被欺负了一样,叫声还是很娇:“喵~”   米正跟它碰了碰额头,又掂了掂分量,觉得和小橘子差不多,那就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一会儿再称一下。”   撒娇完的千金一下就跳了下去,和小橘子一起打闹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把小橘子打哭了。   米正人都还没进门呢,教育四脚朝天装死还抽抽的小橘子:“毛都没掉一根,哭什么啊?你是男子汉知道不?”   猫猫真的打架,那是猫毛满天飞。   刚才千金不就是把小橘子抱头摔了两下吗?   小橘子显然是不知道的。   大花和久久过去看了一眼,绕过儿子,走过去给千金舔毛,表达家长的疼爱和思念。   姜稷从家里出来,一看就笑了,蹲下来拨了拨小橘子的爪子:“我说怎么到家了还不进门,这是被教训了?”   米正“嗯”了一声:“关航来了?”   “5点多来的,已经走了,说是把千金放这儿几天。具体没说,一会儿你问问他。”姜稷拉着他的手,“先别换衣服了,直接吃饭吧,就等你了。”   “妈也没吃?”   “没呢。”   路夏槐倒是没干等,也没饿到。   她早就吃过点心垫肚子,空下来的时间再跟罗伊学做饭,揉面揉得像模像样,见米正过来,就说道:“后天你生日,妈给你做长寿面!”   米正一听就笑了:“好!”   一家人吃过晚饭,出去遛弯消食的时候,米正才联系关航。   关航也不打哈哈,直接说道:“我爸妈吃坏肚子了,留在医院观察一天,你麻烦帮我照顾千金几天。”   米正就问他:“明天出院?我来接你们吧?”   关航和他不客气,但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我都已经预定好车子了,不用你来回跑。本来也不需要住院,就是我爸本来肠胃就弱。两个人想不开,把冰箱当保险箱,吃了隔夜剩菜。我让他们一顿少做一点,还不听。”   米正听他碎碎念,顿时觉得:“那我爸这种只会自己烧开水的还好。”至少不会把自己吃进医院里。   关航又是一顿吐槽,最后结论:“我得把家里的厨房接管过来,把我爸妈养成十指不沾阳春水!”   “行,那你忙吧。千金在我这儿就好,你不用担心。”挂电话前,米正突然想到千金少了很多的毛,问他,“你给千金剃毛了?”   “没有!”关航满脸黑线,“千金好像有点狮子猫的血统,夏天换毛了而已,冬天就又会把大围脖长出来了。”   “啊?”米正还真不知道,上网搜了一下狮子猫的夏冬版本,觉得可以理解,但是又不能理解,“千金之前没这样过啊。再说它又不是真的狮子猫,它妈妈明明是只很普通的短毛猫。”   姜稷看着图片,指了指前面:“千金的毛量大,可能不只是狮子猫血统问题。它是只玄猫,毛长应该是它力量的一种体现。”   米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只看到一片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清楚。   “那它现在毛掉光了,是不是就没力量了?”哦,有两个小电灯泡。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就是力量弱了。玄猫算是灵兽的一种,是需要修炼的。千金现在还小,身体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力量,身上的毛掉一点,算是减负。”姜稷看着远远的树丛里,几只电眼猫猫来来回回,“等它再大一点之后,就好了。”   米正突然想到小橘子:“那小橘子的体重是不是也是这样?它之前长很快,有一段时间没长肉了。还有它经常哭,是不是也是减负?”   在家里有小橘子之前,他都没见过猫猫哭,还能哭抽抽。   小橘子也不是食物吃太咸才哭的,就是那种特别娇气,动不动就哭。   提到小橘子,姜稷也是一脸无奈:“体重是吧。它是灵猫,长得比普通动物要慢很多,现在这个体重……说不定还会越长越回去。哭……不是减负,纯粹就是它性格。”   按理说,动物幼崽都很皮实。   但是小橘子是例外,性格格外娇气,跟它爸爸妈妈一点都不像。   米正听得也是无奈,说起关航家:“我明天晚上去关航家看看,一起去吗?”   “嗯,一起。”现在他们订婚了,这种探望病人的活动,两人是按照家庭为单位出席,感觉上就很不一样。   米正看他压不住的笑脸,抬手戳了戳他的嘴角:“收一收,免得关妈妈以为我们是幸灾乐祸呢。”他就是随口这么一说,转而说道,“关航家在省城没什么亲戚,关航自己要开店,现在店里面的糕点全都是他一个人做的,本来已经从早忙到晚了,我怕他一个人搞不定。”   姜稷就问他:“你想怎么帮?”   米正想了想:“感觉我也就只能帮他照顾千金了。”   剩下的,看病的钱,关家不缺。   照顾病人,也用不着他。   做糕点,他顶多就是帮忙搭把手。   看店,人家有店员。   “嗯,我们明天去看过再说吧。反正我们两家离得近,走动方便。”姜稷又给他出主意,“你可以送一点自己种的菜给他们。”   米正知道自己种的菜好。   不是口味好,而是富含灵气,虽然他自己是感觉不太出来,但很受小动物们的欢迎。   他自己之前灵气不足,经常容易肚子饿,也是在日常饮食中加入了这些菜才好的。   但是,不是他看轻自己,而是:“送生菜大全吗?”   他平时几个地方来回跑,没空照料菜地,最方便种植的菜就是生菜了。虽然生菜的品种很多,但不管红的绿的卷边的,不都是生菜吗。顶多还有几棵小番茄,小黄瓜。   小番茄现在刚开始红,被大天鹅盯着呢。他自己都吃不上。   小黄瓜现在也还没熟。   姜稷听得笑:“你就说你送不送吧?”   “送!”米正说送就送,采摘都让罗伊帮忙指导。   罗伊把摘下来的生菜直接搭配着做成三明治和沙拉,让他带去:“探病带这些合适吗?”   米正:“……不管,反正都这么熟了。”   罗伊在国内做鬼的时间,比米正在国内做人的时间还长,给他收拾了适合病人吃的清淡的饮食,一起放在保温箱里,让他直接带去。   米正想着正好给他们拿去当晚饭吃,就先不等姜稷,决定自己送过去:“那我先走了。”   罗伊感到很稀奇:“你自己开车过去?”这会儿鬼车还不能用呢。   其实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用,而是现在用的话,活人真的会看到玩具熊开车什么的,容易受到惊吓。   米正把保温箱放到小推车上:“我开小电驴去。”   果然,小电驴才是王道!   罗伊都还不知道他买了小电驴,跟着他到车库:“你什么时候买的?”   米正嘿嘿一笑:“早上出去遛弯的时候,看到地铁站那边开了个卖电动车的车行,顺便买了。”   白色小踏板,看上去就很好看,很让人一见钟情。   罗伊有些不放心,但米正已经一溜烟开走了,甚至在门口还被千金拦截,载着千金一起回家。   米正到关航家没多久,姜稷就来了。   关航爸妈没有躺在床上,就是坐在客厅沙发上,除了脸色白一点,身上没什么力气之外,看不出别的问题。   “哎哟,你们两个怎么那么客气,我都说了,没什么事情。”   “是啊,听说你们两个订婚了?叔叔阿姨还没来得及恭喜你们。”   两人让关航从楼上拿了礼物下来,一看包装就是早就准备好的:“恭喜啊。”   米正没想到自己就过来送个吃的,竟然还能收到礼物:“谢谢叔叔阿姨,你们真是太客气了。”   “客气什么。”   千金跳到沙发上,把两人蹭了一遍,留下一身猫毛,他们也不生气,还特别稀罕:“千金不要担心,爷爷奶奶没事啊。”   两个人的身体状况确实不能说是完全没事,但也不能说有事。要是养得好,那好好休息两天就真的没事了。   米正看他们确实没什么问题,就还是把千金带走:“那我下个礼拜给你们把千金送过来。”   “行。”关航送他们出门,看千金熟练得跳上小电驴,笑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喵?”千金不明所以地看了关航一眼:神经病爸爸,干嘛没事骂我?   关航被看得把千金抱起来又亲了亲,才放回去:“这几天真的麻烦你帮忙照顾我闺女了。”   “这算什么。千金是我孙女啊,照顾它是应该的。”   “怎么就是你孙女了?你占我便宜!”   “你看,大花不是千金的干爸?我是大花的爸爸,不就是千金的爷爷吗?”   关航:“……大花顶多就是千金的干妈。”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他们送出小区。   姜稷在边上,米正也没开小电驴,就推着和他一起走。   小区里的人都认识千金,出门要不是关航跟着,起码得被三拨人拦住怀疑他们是偷猫的。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千金端端正正坐在小电驴上,十分引人注目。   “那只猫好神气!”   “那是千金吧?”   “你认识?”   “认识,我们隔壁小区的,它也来我们小区。我们小区的猫都被它揍……都是它的小弟。”   “它可厉害了!”   “散养的吗?”   “散养不太好吧?”   “我又不是猫主人,能管得了这么多。”   姜稷对那些窃窃私语听而不闻,一门心思想把千金从坐垫上赶下去,教育千金:“你看,那个踏板才是你该待的地方。坐垫是人类坐的。”他想和米正共骑一辆小电瓶。   千金认真听他说,然后趴在了坐垫上。   可供两人乘坐的坐垫,刚好容下一只猫。   姜稷看得心里一堵,抬手去扒拉它:“下去。”   千金当他跟自己玩,也抬起自己的爪子扒拉姜稷的手:“喵嗷?”   米正就看着他们打打闹闹,一路到家。   路夏槐还在餐厅和面团奋斗,看到姜稷抱着猫回来:“小姜倒是有动物缘,不像人,都怕你。”   米正本来已经习惯了姜稷这样,听路夏槐这么说,才一回头看姜稷:“对哦。人看到你都很害怕,黑哥它们倒是都不怕你。”   要说家里的几只毛绒绒都多少沾点灵性,村里的其它普通狗子和猫,也很喜欢和姜稷待在一起。   有时候他忙着上课,狗子们就会邀请姜稷一起去巡逻什么的。   姜稷把千金放到它的食盆前,自己去洗手:“你不是人吗?也不是每个人都怕我。大黑它们不怕我,那是它们有眼光。”   米正凑到他手边,跟他一起洗手,琢磨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凑过去咬耳朵:“哥,你也是人参娃娃?”   他知道姜稷的状况和普通的鬼啊僵尸什么的,不是一个路数。   姜稷更像是修炼中人,严格来说,他的状态也不能说是死了,当然也不能算活着,就很中间态。   但具体是什么,姜稷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会成今天这样,有他本人的因素,也有米家血脉大阵的缘故。   只是米家传到米正这一代,早就已经传承尽失。就连米正之前学习画符的书册,都是之后不知道哪一代流传下来的,而不是真正最早的米家天师传承。   姜稷教米正的,那肯定也不是米家的传承,而是他那个年代更为通用的一些东西。   血脉大阵这种东西,他能感受到,却没法剖析出来,更不知道对自己造成的具体影响是什么,只是目前看上去不是什么坏事,反倒像是把他塑造成了传说中永生不死的境地。   只不过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他在以往上课的时候跟米正提过两句,但他搞不明白的事情,米正就更加不明白了。   姜稷:“……有点像,但不太一样。”   吃过饭遛过弯,姜稷就把米正带去书房补课,顺便跟他说明自己的体质:“你是纯粹的灵气聚合体,对所有阴阳两界的生灵都有吸引力。我不太一样。我的灵气除了与生俱来的,还有后天修炼来的。当初,米家会选择把我镇压在山下,主要是我本身的灵气问题,比较适合作为一种……龙脉。”   米正之前听他说过两句,倒是不惊讶,但他还是很难理解:“龙脉那得是一条山脉啊,你只是一个人。”   “嗯。”姜稷无奈地笑了笑,“但是我的灵气和灵气的作用,可以相当于一条龙脉。米家庄的水果和粮食比别的地方更好吃,本地也从来没发生什么天灾,有我的因素。”   米家庄的水果确实比别的地方好吃。   之前那些小偷几次三番要上米家庄来偷果树苗,也不是“我就看你们顺眼”,是认真做过调研的。   米家庄的水果有自己的品牌,卖得也比同地区的同类水果要贵一丢丢。   当地政府都到他们这里来考察过,但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只以为是他们村有做电商的天赋。至于别的村子做电商怎么就起不来,那就不知道了。   米正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么厉害的吗?”   “本来还能更厉害一点。只不过现在国运昌盛,用不着我来镇场子。”姜稷是真切的感受到如今的国运。   他的体质,活着的时候作用其实不大。   但当年国家的天师们,包括他视为至亲的父母都是知道的。   他们甚至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将他养大成人之后,就作为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国之柱石”,永远镇压在山下,成为保存这个国家运势的一部分。   但他们这样的想法,把国运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最后只能证明一切成空。   他想到这里,轻松地笑了笑:“你看,其实一条龙脉又怎么样,我没那么大作用,顶多就是个种水果的。真正的国运,是人。”   米正才不管什么运什么脉,哪怕他自己阴阳眼,能剪几个小纸人,也不觉得自己能有多了不起。他真正关心的是姜稷:“那我们以后在村里种水果?把大伯的果园收回来,我们自己种?”   “咳!那还是不要了。”姜稷十动然据,“我喜欢造导弹。”   他喜欢各种新鲜事物,最喜欢的就是现在的先进武器。   米正:“……好叭,我也喜欢造导弹。对了,我现在搓的导弹,能够用我妈送的模型发射出去了。等忙过这一阵,你带我去做个实验?”   他不太敢在城里发射,怕引来什么后果。   就算他造的导弹发射出去就是一团阳气,万一误伤了鬼,也是不好的。   “行。”姜稷没有二话,琢磨着他们还可以找个无人区,练练天气预报,“你再扎一个宽敞一点的房车,到时候我们在野外多住几天,度个假?”   “好~”米正听得眼睛闪亮,脑海中闪过一堆各种物品,小脸通黄。   只不过在此之前,米正就忙得不行。   救护中心开业,由于暂时不对外营业,只定点接受此前从黑煤窑事件中解救出来的相关人员,倒是不用大张旗鼓地举办仪式。   但是米正发现了自己画的静心符,对于这些精神受到长期折磨的人非常有帮助,就埋头苦画。   除了提供救护中心所用之外,如果可以的话,还能给其他类似的病人使用。   姜稷就教他布置静心阵:“你一张符,覆盖的范围才多大,还不到一个房间。这些精神有过创伤的病人,你也不可能让他们随身携带纸符,他们没法妥善保管。阵法才能保证覆盖整个院区,调整整个院区的氛围,真正起到缓解病情的作用。”   米正听得连连点头:“你说的都对,那你来。”   姜稷:“……我的灵气性质不对,做不到。”   米正翻了个白眼:“说的我好想能做到似的。”他刚吐槽完,突然想到,“哎?你说我让了生大师来,行不行?”   姜稷下意识说道:“了生大师会布阵?”和尚好像只有打人的阵法,没有这方面的阵法吧?   “不是,我是说,了生大师会念经。念经应该有这方面的作用吧?也不是所有经文都是超度用的?”米正学的东西,严格来说和道法也不是一回事,更不是佛法,对佛门一窍不通。   姜稷倒是有一些了解:“可能有点用?你问问了生大师?”   米正:“那我先打个电话问问他。”   姜稷:“你还有了生大师的电话?”   “有的啊。了生大师有一个寺庙的弟子呢。妙华寺的收入很好的,给老祖宗买个手机充个值怎么了?”他说着,已经联系到了人,“大师,是这样的,我办了个救护中心,不知道您有没有空过来玩?” 第117章 生日礼物   了生大师平时在妙华寺是念经, 米正请他也是念经,欣然同意。   老和尚来得很快,米正刚说完, 还不到半夜, 他就来了。   米正就和姜稷一起带他去救护中心。   救护中心是24小时都有人的。   值班医生看到他来, 惊讶了一下:“米院长?”   米正跟他点头打了一声招呼:“你忙, 我随便转转。”   救护中心试运营, 一堆事情。   值班医生也没奇怪米正怎么会晚上过来, 就当是他不放心。   他知道这个救护中心主要是米正出钱出力办的,不提什么上面的支持不支持的,也得人家先有这份心。   和米正差不多年纪的, 大都还在象牙塔里待着呢。   米正不仅有心,还有行动力,他内心是很佩服的。   了生大师跟着米正他们转了一圈,感慨:“你这是送机缘给我啊。”   他当年受伤严重, 连死后的神魂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几十年来都在妙华寺里听经修补神魂。   但是听经,属于被动修补,是借来的功德,落到自己身上隔了好几层;肯定不比自己做功德来得直接。   他明白这个道理, 但功德怎么可能从天而降?   他一缕残魂, 也得有能耐去做功德啊。   没想到他还真的行。   在救护中心诵经,舒缓病人的情绪, 这就是治病救人的大功德, 哪怕他能够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也比之前在妙华寺里强。   米正把救护中心里自己的办公室直接给了了生大师:“您以后就待在这儿念经,要是不满意, 我再另外给您安排地方。”   救护中心有一栋办公楼,目前为止办公室还是挺富余的,就是空置的办公室里暂时没配备必要的设施。   了生大师一点都不挑剔,直接就在沙发上盘腿坐下:“这里就很好了。”壮硕魁梧的大和尚笑容里慈祥无比,给米正出主意,“你要是自己没法布阵,可以问问其他人。小正很有天赋,不过毕竟学的时间短,不懂就问问别人。”   他说着这话,眼神看着的也是米正,但姜稷觉得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眼神闪了闪,一下就想通了,对了生大师行了个半礼,算是谢过他的提点。   他对自己非常自负,甚至可以说是过于自负。   但无数岁月,他曾经所学未必就适应于现在的社会,就如同他曾经精湛的马术,难不成现在还能骑着马打仗吗?   他确实在不断学习现代知识,但是在教导米正身上,却忽略了这一点。   了生大师赶紧回了一礼。   姜稷对他来说,无论是辈分还是修为,都要高出不知道多少。   尤其作为一缕残魂,哪怕姜稷本人对他并没有一丝恶意,他依旧感觉到山岳一般的压力,仿佛对面只要吹一口气,就能让他魂飞魄散。   米正看了看两个人,低头在玄门群里联系:“行了,过两天大家会过来聚聚。”   他留下一沓聚灵符给了生大师:“刚才忘记了,一会儿我让人给您送聚灵灯笼来,这些您先凑合着用。”   米正说话算话,回去之后就把自己最近做的纸扎灯笼,让轿夫鬼送了过来。   四个轿夫鬼现在是米正的专用司机,兼快递员,兼外卖小哥。   从家里到救护中心的路,对他们来说连个热身都算不上,很快就到了。   由于没事干,他们还是四个人一起来的,特意提了四个灯笼。   了生大师看他们把聚灵灯笼挂在了四角,就慈眉善目地邀请他们坐下,笑呵呵的:“贫僧在妙华寺里的灯笼,弟子们都馋哭了,还有人来偷呢。你们倒好,一次拿了四个来,也不心疼。”   轿夫鬼们见大和尚人很和善,就放松下来,跟着坐在办公室里:“还有人去寺庙里偷东西?”   不等了生大师回答,另外一个轿夫鬼就反问道:“怎么没有?不是还有人去偷功德箱里的钱吗?”   “您那个灯笼是小正第一次做的成品,这几个是他最近做的,效果比最早的那个要好一点。”   “这些东西小正没拿出去卖过,就咱们家里人用,还算宽裕。”   了生大师平时在寺庙里,连个看得见他的人都没有。   寺庙这种地方,也不可能冒出一些鬼来跟他聊天。   以前就是米正跟他聊聊,后来有了手机,他倒是可以上上网什么的,但是真么面对面聊天,对他来说还是难得。   大和尚倒是耐得住寂寞,但也不反对这样的热闹。   五个鬼聊了大半夜,大和尚说道:“跟你们聊天真开心,要不你们听我念一段经,正好看看病人们的效果。”   轿夫鬼们不疑有他:“好啊好啊。”   然后等米正晨跑的时候看到他们,差点没认出来:“你们这是怎么了?”   轿夫鬼们一个个有气无力:“您请来的大师傅太厉害了。”   “是啊,咱们差点被超度了。”   米正还没见过鬼被超度呢,看着他们一个个浑身饱满的样子,也不太像是要魂飞魄散,就很好奇:“真的能超度吗?怎么超度?你们要是被超度了,是不是就能去投胎转世什么的了?”   轿夫鬼们看到他这样,更加心塞:“我们好歹也是厉鬼嘛,虽然不太厉害,那也是厉鬼嘛。大师傅看出我们身上的戾气,就给我们念经消除戾气。”   他们只是在家里看着不厉害而已,在外面还是很有地位的。   身为厉鬼,他们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哈哈哈。”米正也知道他们没受到什么伤害,感觉他们想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他之前高三的时候,鏖战了一晚上数学题一样一样的。   没有坏处,甚至得到了提高,但就是精神上疲惫。   轿夫鬼们没好气地看了米正一眼。   厉鬼的红眼珠子什么的,仙哥儿一点都不在怕的:“了生大师还说什么了吗?”   “没有。”   “那你们先回去休息吧。”米正挥别了四个轿夫鬼,继续跑步。   家里的院子足够大,他绕着湖边跑,黑哥和大花都看得见,就没跟着一起。   它们对温度更加敏感,主要是已经浪了一晚上,这会儿躺在树荫下看着自家的崽活动,自己是不愿意动了。   倒是两只大天鹅醒来,带着一群小鸭子……小鹅子,跟着他跑了一段,竟然能跟上。   不过跟了一段之后,它们就下水了。   小鹅子们跳上麻麻的背,在湖里坐真·天鹅船。   米正晨跑完,又在晨光下打了一套拳法,才浑身汗地回去洗澡。   他折腾完,刚好赶上和路夏槐他们一起吃早饭。   路夏槐看着头发还没完全干的儿子,反省了一下自己:“要不明天开始,我也跟你一起晨跑吧?”   米正觉得可以:“好啊。那明天早点起,先跑个五公里。”   路夏槐对于五公里没有概念,很轻松就表达了认可:“行。今天你不出去吧?”   “不出去。”米正一听这问题,才反应过来,“对哦,我今天生日。”   路夏槐抬手轻轻拍了他胳膊一下:“小关爸爸妈妈好点了没?今天请小关他们了吗?”   米正不太明白:“叔叔阿姨没什么。请关航他们干嘛?”   路夏槐比他还不明白:“你过生日,不请小伙伴们来玩吗?还是你们出去玩?”   米正从小到大生日都没邀请过朋友,前两年就和姜稷一起吃碗面。   姜稷在边上听着也不太明白。他对时间的感知力比较弱,再说他以前也不怎么过生日。   路夏槐放下豆浆杯:“临时也不好邀请别人,那今天咱们就自己在家过个生日。”   她说完,快速吃完早餐,回房去给米正拿生日礼物。   这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仔细包好了,今天早上起来特意放在床头柜上。   她拿起盒子来,有些出神,向来思维敏捷的脑子空白一片。   在听到米正没过过生日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愧疚。   她很后悔,当初太决绝,把孩子丢下就走,让忙碌的研究充斥生活,在二十年里甚至让自己忘记自己生过一个孩子。   至于米濉,她并不怨怼,也没资格怨怼。   毕竟她自己做不到,就没有资格去怪罪米濉。   如果不是孩子有个大伯,她和米濉作为米正的亲生父母,偏偏让孩子过成了事实孤儿。   当年的自己太幼稚了。   “笃笃”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米正从没关上的门外探了个头:“妈?”   路夏槐还坐在床沿,看到他就站起来,把手上的生日礼物递过去:“在自己家,探头探脑的干什么?”   “嘿嘿。”米正傻笑了一声,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也不知道该不该松口气,“这是什么啊?”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得不说,甄家和米家的教育方式是很不一样的。   米家的家庭教育特别放羊,只要孩子品行上没有什么问题,无论是米濉还是米良继,都不会怎么管。对于孩子有没有出息,他们也不在意。   甚至米濉早就做好了打算,让他当个包租公。之前还打着主意让米正老老实实待在老家,守着祖坟。   他内心有对儿子的愧疚,但对自己的自由更加看重。   他唯一能够弥补的,就是给儿子多赚钱。   米良继不知道米濉那么多小心思,他和米正没有血缘关系,却是真正把米正又当儿子又当孙子照顾大的。只是他也只能给米正考虑到,将来要是米正找不到工作,就回来把自己的店铺给他。   小小一个香烛铺虽然不能富三代什么的,养活他们爷俩问题不大。   至于给孩子过生日,准备礼物什么的,顶多就是给包个红包。   甄家不一样。   自从认了外婆一家之后,米正时不时就能收到各种礼物,不用非得是生日或者过节什么的,完全可以是“今天看到个XX你会喜欢”这样的理由。   米正也才学会了有点好东西就往外婆家送,之后变成了送给亲朋好友。   渐渐的,他也能够收到别人的回礼,变得如今有几个能够经常玩耍的小伙伴。   他突然想到自己高中毕业的时候,那种小透明的样子似乎距离自己已经很遥远了。   他想着,打开手上的礼物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张门卡和一份租赁合同:“租约20年!”这是他见过的最长的租约。   路夏槐看得哭笑不得:“你不是该注意一下地址吗?”   米正这才看向房屋地址:“看上去有点眼熟。”   路夏槐看他打算用手机地图搜地址,赶紧说道:“是在妙华寺那边。我问了小章 ,说那边的‘风水’好?不过那边的房屋性质是农村的,只能租赁,不能买卖。我就租了一个院子,没事可以过去泡泡温泉。本来是想给你在南城买个房子的,不过听你外婆的意思,你是不想要?”   “嗯。”米正不觉得自己在南城却住处,“我去南城可以住外婆家,不然住我爸那儿都行,反正也不常去。我也不指望房子升值什么的。”   路夏槐已经充分了解儿子的物欲很低,反正作为母亲,她在这方面还是能够给他做一些打算的。   她也没多说,就问他:“你那个救护中心的资金都落实了没?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钱。你不是还跟你外婆一起收购了一个工厂?”   “不用,钱够的。”本来救护中心的最贵的是医疗设备、土地和房屋,他怕路夏槐不信,就掰着手指头跟她算,“医疗设备是半卖半送的价格,还给了分期,无息的贷款,四舍五入等于白送。土地和房子是省政府给的,白送的。我就出点装修。人工都省了,让向哥带人帮忙装的。   工厂那边戈家出的大头,加上还有银行融资,外婆也出了一部分,我自己就出了亿点点。”   尽管是亿点点,但对比整个项目来说,确实是一点点。   路夏槐又问了一些他的细节,最后明白了:“行,我知道你钱够的,但是手头也没什么钱了。”她决定行使母亲的一项重大权力,“以后我每个月给你打零花钱!”   “不用啊,我每个月赚不少钱呢,够用的。我哥还给我不少。”他爸还给他管着投资呢。   路夏槐下定决心:“不用说了,零花钱我一定要给,再给你姜哥零花钱!”   正说着,姜稷也敲门走了进来:“妈,不用给我零花钱。我的零花钱,小正会给。”他还想说母子俩怎么那么久不出来,没想到是在说这。   路夏槐:好像吃了一碗狗粮?   她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站起身往外走:“我去厨房给你做长寿面!”又对两个人说道,“你们有空去看看,装修方面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们再自己调整一下。”   “好。”米正也拉着姜稷出了房门,也不去厨房,就拉着他往书房走,一边给他看生日礼物,“我妈给我们准备的房子。”   姜稷倒是一眼就认出了地址:“这不是妙华寺那边嘛。那边房子可不好租。我还以为都做农家乐和民宿了,没想到还能有长租的。”   得益于妙华寺这个省内乃至全国闻名的旅游景点,妙华寺山下原本的小村子已经发展成了一个非常繁华的旅游集散地,规模堪比小城镇。   但再怎么繁华热闹,其实就是个村子,土地性质还是以宅基地为主。   当地的村民很多都已经不住在那里了,选择把房子租出去,给人经营,自己轻松收入租金,还不妨碍自己在外面打工赚钱。   毕竟不是谁都能做生意,也不是谁都愿意待在一个村子里,哪怕是为了小孩儿的教学或者是老人的医疗问题,很多人都更倾向于居住在条件更好的城市里。   但是对玄门圈子里的人来说,这么一套当地的长租的房子,是非常难得的。   尤其路夏槐已经让人收拾好了,显然这份礼物不是拍脑门下单就行的,是花了心思的。   其实作为米正和姜稷,一个人参娃娃一个人形龙脉,对妙华寺这种灵气充裕的洞天福地的需求不高,但有这么一个小院,确实很方便。   “以后你去开交流会,就可以不用住疗养院了。”   “嗯。咱们没事也可以去泡个温泉。”   别的洞天福地不是没有,但是妙华寺的位置,基本在米家庄到省城的中间点上,特别顺路。   姜稷听米正说一起泡温泉,下意识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外面的天空就划过了闪电。   米正下意识往外面看了看,发现果然阴云密布:“怎么回事?刚才不还是好好的,没说今天要下雨啊。”他顺手关了书房的窗户,“幸亏没叫关航他们过来。关航还好,离得近,要是何觅他们过来,那就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   姜稷看他忙忙碌碌地关窗,老老实实跟着他一起,没敢说是因为自己的情绪问题,才导致了这场雨。   算了,意思意思下一点,假装能挽回一下自己的面子。   米正关完窗,就跑去湖边看大天鹅一家,看它们已经进了温暖干燥的湖边小屋里,就放下心来,给它们准备了一点食物,眼看着雨落下来,就赶紧走了。   有亿点心虚的姜稷没跟着去,不过他还是很稀罕鸿鹄的,就问回来的米正:“怎么样?进房子了没?”   没错,湖边小屋是他买了材料搭建的。   只是平时大天鹅一家有自己的窝,并不会进去住。   “进去了。我开始还觉得你那房子弄太大了,没想到它们一家进去差不多刚好。我给他们留了点菜,还送了点藕和鱼过去。”家里养猫,还是主食猫饭的猫,家里鱼肯定是不缺的。   米正给他看拍的照片。   姜稷看得羡慕极了:“真好,它们和你真亲近。我靠近要被它们撵。”   米正就想不明白了:“黑哥它们跟你很好啊,怎么鸟都不乐意亲近你?”   姜稷沉思片刻:“大概是它们都会飞?”飞禽不乐意和龙脉沾边?   米正就当这个是正确答案,然后就笑嘻嘻地问他:“哥,你有没有给我准备什么生日礼物?”   “有的。”姜稷很郑重,刚想说,就突然想到,“我给你做了生日蛋糕!”   “咦?”米正觉得姜稷被他老师带入歧途。   不能因为他妈给他做长寿面,他就非得给他做生日蛋糕。   他觉得家里专业大厨的手艺很好的,并不特别想尝试新手作品。   姜稷看出他的想法,勾着他的脖子就往屋里拽:“你少瞧不起人,你得相信我和老师做实验的专业性。我们做实验的精度要求比做菜高多了。”   米正纯粹跟他抬杠:“你这样说我就更加不放心了!我是要吃蛋糕,不是要吃导弹啊!对了,你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都没注意到?”   明明他才是那个每天跑厨房的人,怎么就见他妈天天和面团奋斗,从来没见姜稷做蛋糕呢?   “我用小厨房做的。”   “家里还有小厨房?”   姜稷就带他去看小厨房。   米正就看到院子的另一角,有一个差不多配置的厨房,只是里头充满了量杯、试管各种不太应该出现在厨房里的物品,刚才只是随便抬杠的话,突然成真,脚步往后退:“我觉得我还是不……”   姜稷一把将人薅过来,抱个人跟抱只小橘子似的,打开冰箱给他看自己做的蛋糕:“我都认真按照配方做的,还有罗伊在边上指导,保证一克不差。”   冰箱里的蛋糕只有六寸,是个粉红粉白的特别少女心的翻糖蛋糕。   上面装饰着米正和姜稷的Q版翻糖小人,侧面还装饰着大黑、大花、久久、小橘子和千金一群惟妙惟肖的毛孩子。   米正心中对姜稷出品的蛋糕做了无数个版本的想象,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精致:“这是你做的?”   姜稷骄傲地微微抬了抬下巴:“厉害吧?”   “好厉害!都舍不得吃了。”米正看着精致的蛋糕,突然笑了起来,“对哦,我画图还是你教的。”雕刻方面,姜稷也很有一手,做一个Q版的翻糖蛋糕,确实问题不大。   姜稷看着米正亮闪闪的眼睛,觉得内心得到了满足,刚想说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就见米正一把抱住他的腰,说:“晚上一起去泡温泉叭~”   轰!外面的雷声炸裂,倾盆大雨降了下来。 第118章 老把式新用途   外面的狂风暴雨和米正在家过生日没有冲突。   他们端着蛋糕到餐厅, 路夏槐也做好了长寿面。   和她的学生一样,她的长寿面就像是教科书里的一样,板板正正, 绝对没有半点差错。   当然生日宴的菜还是罗伊和几个正经厨师们一起准备的。   由于外面下起了雨, 家养鬼们倒是白天也精力旺盛, 也算是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又是吃饭又是玩乐, 非常愉快地过了一天。   一直到了晚上快睡觉的时候, 米正才受到姜稷给他的礼物——一朵洒金梅, 瞧着像是从树上刚摘下来的一样。   现在是夏天:“怎么会有梅花?”   米正眨了一下眼,小心碰了一下梅花的花瓣,非常软, 还带着香气。   小小的一朵梅花,只有指甲盖大小,其实比真正的梅花要小一点,但是除了大小之外, 怎么看都是真的梅花。   姜稷勾了勾手指, 梅花就顺着他的动作,从米正手上飞起来,落在他的指尖:“这是我做的法器。”   米正以前看他没事雕桃核,有一串手串还在交流会上卖掉了, 但已经很长时间没看他做这些小玩意儿了。   姜稷不说, 其实他也知道他的学习研究任务不轻,哪怕他已经尽量每天都准时回家, 也避免不了周末也得去研究所。   小章 更是不知道多久没来这里蹭饭了。   米正想想自己做的法器, 再看看姜稷做的法器, 觉得这就不能归入同一个类别:“这个有什么用?”   “戴上就可以了,算是一道保命符。”姜稷琢磨着给他放那儿, 粉红的梅花落在米正瓷白的皮肤上……光是想一想,他就咽了咽口水。   梅花太漂亮了,但米正还是纠结:“啊?我一个男的,戴朵花不太好吧?”   姜稷笑了笑:“那给你弄个不显眼的地方。”   米正还在想,这么一朵粉粉的小花花,戴那儿都显眼啊,要是弄成一个项链坠子,他还担心碰坏了。   没想到姜稷说着,就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耳垂,又揉了揉。   “嗯?干嘛?”说话就说话,突然捏他耳朵干嘛?   姜稷缩回手:“给你戴在耳后根,放心,平时看不出来。”为了证明,他还拿手机拍了一下米正耳后根,又拿给他看。   米正仔细看了看,发现只有很仔细才能看到有一点淡淡的粉红色,和皮肤的颜色很接近。   “这是刚戴上去才会显出来一点,等你睡一觉明天醒过来,就看不出来了。”   米正将信将疑,早上醒过来特意给自己拍了一张,果然一点梅花印子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印子。   短头发,夏天,这不是让他出不了门嘛!   米正挠了挠头,觉得自家老古板偶尔古板一下还是有好处的。   不过热情一点,他更欢迎就是了。   姜稷早就醒了,跟着他一起洗漱,抬手摸了摸那个印子:“就这一个,看上去不是很……”很显眼,赶紧小声给自己辩解,“我没用力。”就轻轻啃了亿下下。   米正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运动服:“我先带我妈去晨跑。”   “嗯。”   姜稷趁着米正晨跑的时间,先去工作室忙。他有点小活要做,是老刘那边的要求,不太好拒绝。   米正先到餐厅,路夏槐也已经起了,换好了运动服。   罗伊把一杯绵绸的小米南瓜糊递过去:“昨天下过雨,环湖那边小路有点滑,还是沿着大路跑吧?”   “好。”   稍微垫了垫肚子,缓了十分钟,米正带着路夏槐认真做了一下热身,就开始带着她慢跑。   路夏槐很少那么早起,下过雨后的清晨空气格外清爽,一点都没有六月份的暑气,觉得精神一振:“感觉脑子都清醒了,以后还得早起。”   “明天我们可以环湖跑,小天鹅会跟着人跑,特别有意思。”米正看她呼吸平稳,就觉得不错,控制着速度慢慢跑,看着湖边的小路上还带着一点潮气,琢磨,“看哪里弄一条塑胶跑道?”   路夏槐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别瞎折腾了。”   “行叭。”   从小就跟着大黑漫山遍野瞎跑的小正哥,平地慢跑什么的,只能算个热身,精神一点都不集中,刚说完没多久,就觉得路夏槐的呼吸声粗重起来,然后就停下了脚步。   “妈?”   路夏槐弯腰半蹲,双手撑着膝盖,摆摆手:“我、我不行了。”   不是……米正满脸疑惑地看着路夏槐,感觉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跳帧了,明明从家门口出来还不到200米,怎么就这样了?   路夏槐最后是散步走了3公里。   米正还是慢跑了十公里,再打了一套拳,早饭桌上母子俩面面相觑。   姜稷凑热闹吃早饭,看着两个人:“妈今天第一次跑步,会累一点,坚持几天就好了。”   路夏槐眨巴一下眼睛,面前嫩嫩的炒蛋有点吃不下去,但是倔强:“我读书的时候体育课还行的。800米跑及格了的。”   米正:“……啊。”   路夏槐的胜负欲上来了:“你等着,我多练习就行了,去跑马拉松!”   米正还真没试过跑马,这天空下来之后,就查了一下怎么去参加比赛,最后选了9月份的半程马拉松比赛:“妈,我觉得这个可以。就在河州,而且是半马。”   路夏槐经过了一天的工作,并没有忘记早上的宏愿,对半马还不太满意,勉强答应:“也行,先跑个半马玩玩。”   然后第二次晨跑,她又定格在了200米。   她觉得这不科学,午休的时候跟学生们怀疑人生:“你们说我儿子体力那么好,我这个当妈的这部分基因应该也很好,怎么可能连个长跑都不行?”   姜稷不在,小章 就说道:“遗传的事情不一定的,而且体力还得看后天训练。小正哥也没遗传您,当个科学家啊。”   虽然有说法什么科学的尽头是玄学,但也就是这么一说。   难不成真的让跳大神的去发射火箭?   “有道理,我就是训练少了。”   其他几个学生没敢多留,纷纷找借口出去办公室,就怕导师带着他们跑马拉松。   开玩笑,学习已经很累了,他们只想放松一下。   小章 倒是没走,反而好奇:“大师兄怎么不在?不是订婚已经办完了吗?”还忙什么呢?   “小正邀请了一些你们那样的人来,好像有事情找他。”路夏槐这两天一直在家,倒是知道一点,比较奇怪小章 不知道。   小章 是真不知道,低头联系了一下自家人,结果就得到很冷淡的回复。   “跟你说干嘛?”   “你又帮不上忙。”   “路有导航,住有酒店。”   小章 就不太开心,等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学习之后,还是跟着路夏槐一起回家。   他一个人在河州,也是会想念家里人的啊。   为什么一定要帮忙呢?   不能单纯的见一面吃个饭吗?   结果米正他们还不在家里,李叔让轿夫鬼送他:“都在救护中心那儿呢。你们要在家吃完饭过去,还是去那边吃?那边只能吃食堂。”   路夏槐的选择毫不犹豫:“在家吃吧。”   作为一名出身良好的大小姐,路夏槐完全谈不上喜欢食堂菜系。   在家就不一样了,不仅能够吃到正经的私房菜,而且还能吃到地道的南城菜。   小章 作为一名南城人,当然也不用选,跟着老师去餐厅:“我得多喝一盅汤,最近有点上火。”   “最近天气热,你又经常在外面跑……”   李叔看着两人进门,摇了摇头。   南城人天天在上火。   等他们吃过饭,米正他们还没回来的打算,师徒俩就上了鬼车去救护中心。   路夏槐不是第一次来,之前来过几次,只是每一次的变化都特别大,拿出临时出入证,就有工作人员带着他们从员工通道进去:“米院长他们在会议室里开会。”   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只是感叹了一声:“人进来之后果然就不一样了。”   谁能想到呢,一个月之前,这里还是个荒废的旧楼。   小章 作为玄门中人,进来之后感觉到有一种特别的力量:“感觉有点特别,有一种平和的力量。”   工作人员是个面容和善的四十多岁的女士,听他们这么说,回头看了一眼:“小哥说话有点玄啊。不过我也觉得咱们救护中心的氛围容易让人放松。”   救护中心和医院的装修不一样,更像是学校、图书馆之类的,让人一进来就很轻松。   救护中心总共有好几栋楼,他们花了一点时间,才到了行政大楼。   工作人员敲了敲门,听到同意之后,才开门让他们进去。   米正和姜稷都在里面。   天正教的秋姑姑也在,看到小章 和路夏槐,干脆站起来,让他们坐到自己身边,小声说道:“那些阵法什么的我也听不懂,一下午陪在这儿,尽打瞌睡了。”   小章 小声给两边介绍。   秋姑姑多看了两眼人参娃娃的妈妈:“久仰,幸会。”   她对相面什么的不太懂,但只是粗浅地看了一下,就能感受出这位甚至还能算是年轻的女士身上的功德。不仅仅是积善之家的祖荫,还有本身做出的巨大贡献。   想到这位是他们家小章 的导师,不由得肃然起敬。   路夏槐也有点好奇秋姑姑,和她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   两人虽然从事的职业天差地别,但是有一个小章 作为桥梁,倒是能聊几句。   秋姑姑嫌小章 碍事,打发他到前面去:“你去听听,说不定能学点阵法。”   他们这些老人就不去想了,脑子年轻的时候就不开窍,现在岁数大了,还能开窍?   小章 就戴上了痛苦面具靠了过去。   为什么他学了一个白天的科学,晚上还要学习玄学?   路夏槐看自己儿子被姜稷拉着,眉头紧锁的样子,再看了看小章 差不多的表情,笑道:“小朋友们上课的时候都差不多。”   秋姑姑觉得待着没意思,就和路夏槐一起出了会议室:“我们还是在外面转转,里面说话都不敢大声。”   米正注意到路夏槐出去了,脑袋刚转动了一下,就被姜稷拉了一下手:“专心,布阵你是核心。”   米正吐槽:“我何德何能。”   在场的哪一位,不比他的资历深?   姜稷笑了笑:“懂不懂天师的含金量?”又不是人人都能称为天师。   任何一个行业,最顶尖的那一小撮靠的都不是勤学苦练,而是真正的天赋了。   勤学苦练决定下限,天赋决定上限。   米正的天赋是最好的,而且他本身的性格和年龄,决定了他没有受到外界的太多干扰,浑身的灵气都保持着中正平和,是最适合用来布置这种阵法的。   在以前,米正这样的天赋,与其说适合作为天师,不如说适合修仙。   当然也只是那么一说,起码姜稷没见过什么神仙。   像是秋姑姑那样的,灵气不弱,但是她作为天正教的一员,一身灵气杀戮过重,更适合用来布置杀阵。   他们目前要布置的阵法,主要作用是舒缓精神创伤病人的情绪,起到辅助治疗的作用。   杀气也是需要的,用以根除病人内心的梦魇,但只是一个辅助作用。   而且秋姑姑是真的一点阵法都不懂,反正到布阵的时候,她指哪儿打哪儿就行了。   曾经他们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商量过怎么加固镇压龙脉的阵法,虽然那种大阵规模宏大,牵涉广,但至少有迹可循。   现在他们研究的阵法,从来没有过先例。   姜稷倒是拿出了拥有类似作用的静心阵,但是大家商量下来,觉得这阵法针对性不强。   玄门大佬中间,有三位专业的心理医生。   所以这会儿大家都在一起研究一个新阵法。   这一研究,一下就过了两个月。   布阵的材料又准备了大半个月。   布阵的时间也经过了认真的计算。毕竟阵法的布置方式方法,和时间息息相关。   换了一个时间,各方面气候、阴阳两气等各种看得见看不见的因素都会不同。   米正头一回认真提前三天开始准备,沐浴更衣,吃素熏香,甚至还换上了一身定做的法衣。   米正拉了拉长长的袖子:“怎么整得跟COSPLAY似的?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这是法衣吗?   不就是正常的汉服吗?   他分不清楚各个朝代的服装的特色,也不太清楚汉服和汉元素有什么不同,但他又不瞎,这一身和秋姑姑他们的法衣差别很大的。   姜稷看他一身黑色玄鸟纹饰的礼服,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把自家小朋友打标记的满足:“这是正经礼服。我们和普通人祭祀天地的礼制不一样。”   至于什么时候准备的?当然已经准备很久了。   刺绣需要很长时间。   尤其现代刺绣工艺比古代更加复杂,非遗传承人的工作时间也不好排。   不得不说,这么长时间的等待很值。   屋里开着空调,穿这么多倒是不热。   米正听他说,下意识复习阵法知识。   阵法本身就是天地的一种表现形式,只是对于天地提出要求,用人为的手段进行改变。   阵法本身就有各种各样的流派,有些侧重于利用地形地貌建筑植物等外物,有些侧重于星象天时等等,但更多的都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   不过能够利用多少,得看布阵者的本事。   姜稷经历多,如今对这方面的认识有了不一样的理解:“天子是上天的子嗣,任何生灵都是。只不过在众多子嗣中,总有更加偏爱的那个。”   米正这一身的灵气,就是上天偏爱的最大证明。   更直白地说,就是米正和天地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   作为最受偏疼的小孩儿,需要什么东西,不需要自己多努力,只要向老父亲撒个娇就行。   米正穿着一身厚重的礼服,觉得整个人走路都得收着,不能像平时那样大步流星,被姜稷扶着,去跟老天爷撒娇……咳,布阵。   秋姑姑他们也换上了自己的法衣。   值班医生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不到,自家小院长带着一群和尚道士在救护中心里举行奇怪的仪式。   他抓了一把瓜子,坐在窗口嗑了起来。   一行人走到天台,供案上摆好了各种布阵需要的物品,已经做过了详细的检查。   米正和姜稷一起站在供案前。   姜稷先念了一段话,大意是说明他们今天在这里,是想布置一个安抚人心治病救人的阵法。   这段话非常简短。   念完之后,秋姑姑他们抬头看了看天空,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天上的星星距离自己更加近了一点。   作为主要主持阵法的人,米正也不用配合什么步法咒语之类的,直接依次拿起供案上的各种物品。   这些珠子、玉牌之类的东西,就像是自己有生命力一样,从天台飞出去,落入整个救护中心的范围内。   看上去很神奇,但没有什么特殊的音效。   要是动态视力差一点,都捕捉不到这些布阵法器消失的方向。   整个过程比想象中更加无聊。   在对面楼看着的值班医师更加不清楚了,打了个哈欠,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正打算再看一份病例,就觉得自己屁股下的椅子一震。   “嚯!地震了!”他吓得整个人都弹了起来,想快速从逃生通道往外跑,然后发现房门打不开。   他慌得一批,就看到手机跳出来一条提示:撒娇时间正常现象,原地等待三分钟就好。请勿惊慌。   值班医师:“……撒娇?”   消息是姜稷临时编辑群发的,一不小心就错了两个字,他自己还没发觉。   米正那边的布阵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   秋姑姑等一种玄门中人站在预定的方位,手上抓着各种桃木剑、念珠之类的法器,同时输入自己的灵气。   值班医师觉得对面楼天台上闪过一道亮光,有点像是开灯,但是和灯光又不太一样,然后他就看着外面整个救护中心似乎都亮了起来:“怎么外面多了个罩子?”   清爽的夜风吹了进来,他猛地发现自己开了窗,手机上显示最新的一条通知:布阵完毕,一切恢复正常。   很多人都下意识走出大楼,仰头看着天空中格外明亮的星空。   “银河?”   “生平头一次看到这么多的星星。”   “像是纪录片的画面。”   他们这里算是郊区,但也有这无处不在的光污染,只是偶尔能够看到零星几点星光而已,还没飞机的灯光多。   没想到竟然能够看到这样的景色。   八月份的天气非常炎热,夜晚温度也超过了三十度,但这会儿他们站在外面,一点都不觉得热,也没有觉得值夜班的疲惫,反而有一种全身跑了个热水澡,又被按摩放松了一遍的轻松感觉。   整个救护中心的病人,都得到了一场安稳的睡眠。   米正站在天台上,久久不能回神。   作为主持布阵的人,他的感受最为深刻,到现在他还觉得自己和天地之间存在着明显的联系。   在布阵的后半段,他有一种自己就是这天地的一部分的感觉,或者说天地就是他的手脚,布阵就相当于他动一动手指,挪一挪脚尖。   现在,他正在体会自己从那种玄妙的感觉中剥离出来。   姜稷没有去打扰他,看到其他人上前,抬手阻止,比划了一下手势,让他们先行离开。   几个人在天台上看了看,发现除了米正还在“发呆”之外,也有几个人或者盘腿坐在地上,或者就维持着站姿,或者就干脆坐在椅子上,全都一副神游九天的样子。   他们无声地笑了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羡慕,悄悄离开天台。   这种静谧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清晨。   晨光唤醒天地,鸟雀开始一天的忙碌。   啾啾的鸟叫声,成为了一个把他们拉回现实的通道。   米正一下就醒了,歪着身子就往身边的姜稷怀里一靠,感叹:“撒娇也是体力活啊。我怎么觉得脚有点痛,像是走了几万步。”   姜稷干脆把他背起来:“你没走那么多,就是站了几个小时。” 第119章 地主家的傻儿子   按理来说, 别说是站几个小时,就只走几个小时,米正也不会觉得有多累。   而且他其实就站了两个小时。   但是撒娇……布阵真的很耗费心力。   他顾不上衣服会皱, 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 不过是被姜稷带着从天台下楼, 人就已经睡着了。   睡了足足一整天。   米正看了看时间, 已经是早上9点, 挠了挠耳后根, 挣扎着坐起来,换了床头柜上放着的短袖短裤,才踩着拖鞋慢吞吞下楼。   一路走到大门口, 对着小菜园发了一会儿呆,才问走过来的大黑:“黑哥,我怎么回村里了?”   大黑当然不会回答他,只是靠着他坐了一会儿, 不到一分钟, 就把崽往屋里撵。   天太热了,黑色吸热!   “小正醒了啊,正好村里送了点葡萄。”李叔戴着草帽,手上提着一篮子红红绿绿的葡萄。   八月份, 外面已经没有本地的新鲜葡萄了, 都下市了。   村里还有一些留着自家吃的,任由着长到完全成熟。   这些都不是果园里大面积栽种的, 而是村里人自己房前屋后种一点。除了留着自家吃着解馋之外, 要是种着不错, 那就可以用来扩大种植面积。   果园需要更新。   果树不流行什么百年老树,通常果子好吃、果型好的时间就那么几年, 接下来就要走下坡路。   市场上流行的水果品种更新太快,他们肯定种不过来,但至少能把握个方向,别真的两眼一抹黑。   米正反应慢半拍:“葡萄啊……哦,我要冰着吃。”   “我去给你放山泉里冲着,下午再吃。”这一年降水量大,山里头的泉水也比往年多。   那些泉水冰冰凉凉的,放点水果凉面什么的冲着,滋味比冰箱强多了。   米正歪了一下脑袋,过了几秒钟,才应了一声:“哦。”   李叔看他的样子不对,走近了扶了一把:“瞧着是个活人啊,怎么像是晒蔫儿的鬼似的?”   米正也不反驳,慢吞吞走到大门口,看了看,直接转身一屁股在门槛上坐了下来,发呆。   大黑觉得这里凉快了,就躺在他脚边。   李叔一看,什么俏皮话都说不出来了,赶紧打电话给姜稷。   姜稷一眨眼就到了,乍一看坐在门槛上的一人一狗还挺正常的:“起来多久了?还没洗脸?”   米正生日前刚理发,这会儿头发短,没梳头倒是看不太出来,但是洗没洗脸是能看出来的。衣服穿反了,也是能看出来的。   “啊。”米正呆愣愣地看着姜稷,像是认出了人,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叫了一声,“哥~”   躺平的大黑突然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自家弟弟,见他没事,又重新躺平。   姜稷下意识跟着笑了一下,然后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了,弯腰把人抱起来,把靠在米正脚边的大黑吓了一跳。   “汪?”   姜稷很顺口地跟着米正的辈分解释:“没事,黑哥。我带小正回房间洗脸。”   “呼——”大黑吐出一口气,给了他们一个白眼。   现在的小年轻啊,就是不稳重。   李叔看着家里这位黑哥,感受着越来越重的灵犬对于鬼魂的天然压制力,绕开了一点没跟上姜稷:“那我去给小正镇葡萄去。”   “嗯。让厨房准备一碗杂粮米糊,一会儿小正当早饭。”   李叔应声去了,提着篮子出门走了没几步,就见几个陌生的年轻人正对着老宅探头探脑,就走过去问:“你们这是?”   年轻人大多二十来岁,脸皮比较薄,被人叫住之后都有些脸红,但还是清晰地说出自己的请求:“大叔,你好。我们是松城美院的学生,来附近写生的。我看您家里的房子很有特色,能不能给我们作为写生的素材?”   “不太方便进去。”至于外面,倒是无所谓,反正放着也是看的。   年轻人们闻言有些失望,但也觉得在意料之中。   毕竟这可不是荒废的宅子,而是正经住人的。谁也不欢迎一群陌生人,在自己家一待就是大半天。   年轻人还想再争取一下:“大叔,我们就随便画一点,能不能让我们进去参观一下?我们一定不乱走。”   保存这么好,还修复这么好的老宅子可不多见。   一些古建筑上的元素,本身就是美术相关,能给他们的专业提供借鉴。      李叔对他笑了笑:“不行。”又提醒他们,“你们在村里最好找个人带着,村里有很多狗,很凶。”   也就是现在,搁早年间,要是果园里来几个小贼,那以村里的狗群的实力,分分钟咬死没商量的。   咬死了直接往山里一扔,谁会知道?   这群小年轻也不知道是怎么穿过整个村子到这儿来的,竟然身边没几条狗盯着?   说话的那个学生指了指果园的方向:“我们有人带着的。”   “李叔!”正说着,张胜从果园里摘了几个猕猴桃出来,分给几个学生。   他想跟李叔说两句,不过大鬼没什么兴趣,提着一篮子葡萄往后山去:“我去给小正镇葡萄,你带着他们别离太久。小正在家,估摸着别的狗一会儿要过来吃饭。”   这一片是大黑的私狗领地,平时村里别的狗都不会过来。   但是米正在家的时候是个例外。   村里的狗子和猫哪怕只是喝口水,最好也过来蹭一下人参娃娃。   村里的狗子对于村里人,自然是安全感满满,对于外人就不一定了。   张胜郑重应下。   有几个学生的表情有些不满,看李叔走远了,在背后嘀咕:“我们就想进去看看,干嘛防贼一样?”   “就是,我们又不是去干坏事。”   张胜听他们说这话,倒是有两分冲动想让他们自己去作死,但是不敢。   学生们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他张胜还是要留在村里面做人的。尤其他是外来女婿,名声更加重要。   “他们没这个意思,就是单纯的喜欢清净。”张胜说完,就赶紧带着他们往别出去,“你们想要画果园,可以画这一片,工具放路上也行。”   这一片环境不错,没有人往来,画架还可以摆在树荫下。   几个学生取了景,动作快的已经选好了地方摆开阵仗。   有的学生听到李叔要去镇葡萄,对他去的方向比较好奇:“我能去那边的山里面转转吗?”   张胜看他指的方向,脑壳疼:“你们想去山里,我带你们从别的地方走。那边是我们村的祖坟。”   学生们虽然有不少天不怕地不怕的,但一听是人家的祖坟,还是保持了应有的敬畏,没有再多说什么。   倒是有人好奇:“张哥,你们村子的历史很长?不是别处搬迁来的?”   张胜跟着去祖坟上过好几次坟了。   反正在村里,平时忙是忙,一天到晚活不停,但是上坟的时间肯定是有的。   平时上坟也没那么严肃,就是去香烛点上拔个草什么的。   也不是就他们一家这么干,自从那次过年的时候全村去祖坟祭扫之后,村里人就莫名展开了一种奇怪的攀比——比谁家的祖坟维护得更好。   上坟的时候拔草用手,嘴巴闲着。   村里的老人就开始吹,结合着墓碑上的信息,开始讲似是而非的家族传承。   张胜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小故事,这会儿就跟学生们吹牛:“很长的。米家在这儿已经几千年了。”他指了指老宅,“喏,最早就是他们一家来的。”   学生们看看规模巨大的老宅,感觉惊讶又觉得不太靠谱:“这么厉害啊。”   “吹的吧?”   张胜乐呵呵地笑着,也不跟他们争辩:“你们在这儿坐着,我去拿两盘蚊香过来,再给你们拿一桶大麦茶过来。”   “谢谢张哥!”   他回身往家里走了几步,就见白雪带着好几条狗走了过来。   上午九点多的阳光已经很毒辣了,狗子们没什么精神,也挑着阴凉的地方走。   张胜想着路上的一群学生,叫住狗群:“白雪,那是客人,会在村里住一段时间,别咬,知道不?”   白雪看看张胜,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干脆在他家门前的阴影里趴下了,张着嘴吐着舌头,用眼神催促他。   张胜:“……那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他也是村里长大的,见过的狗子多了去了,就觉得米家庄的狗子比别的地方的狗子都聪明,就很通人性。   张胜很快就拉了一辆平板车。   白雪试着过去踩了两脚,发现板车太小了,空余的地方放不下自己,只能放弃,跟在张胜身后走。   学生们有的已经在专心画画,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没那么集中,看张胜像个神仙一样带着一群狗子过来,都震惊了:“卧槽!”   别的村里的狗子一般长相都比较五花八门,但是米家庄的这一群狗子不是细犬就是太行犬,全都是大骨架大体格的狗,毛发闪亮,状态非常好,愣是在乡村小路上走出时装大片的感觉。   这还画什么毛果子啊,赶紧画毛狗子啊!   所有学生都动作一致地掏出手机来拍狗群。   张胜:“……白雪,你认一下,这些都是客人。”   纯白的细犬带着狗群,挨个闻了一遍,表示认好了人,然后扭头带着狗群继续往前走向老宅。   一直拿着手机拍的学生,放大了一下画面,“咦”了一声:“他们家还有一条细犬?这些狗都是他们家养的吗?养那么多?”   大狗的饭量不小吧?   这么一大群狗,一个月下来光吃饭都得把人吃穷吧?   张胜给他们把蚊香盘摆好,又支了一张小桌子放大麦茶的水桶:“小正哥家就一条大黑,是我们村子里细犬的老祖宗,也是村子里的狗王。这些狗都是别人家的。”   “你们先画着,那我先走了。有事直接打我电话,上厕所去我家一楼。”   “好,谢谢张哥。”   张胜想了想,还是往老宅走去,没看到米正,倒是看到李叔回来,就跟他说了学生的事情:“村里联系了一个写生点,要是学生们有打扰的,还请多包涵。”   李叔倒是笑容慈祥:“没事,能理解的。你去忙吧。”   “哎。”张胜不太放心,但也只能走了。   他刚走,米正又重新坐回了门槛上,对着张胜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问姜稷:“他来干嘛?”   打从订婚后,姜稷就自觉已经是米家庄的一员,平时也会关注一下村群里的消息,指了指路上写生的一群人:“原先的村办小学不是空了很久了?村里整修了一下,联系了松城美院那边,弄了个写生点。这些是来写生的学生。”   米正看了看,木愣愣的也不知道听没听懂,突然学着大黑的样子,要往地上躺。   姜稷赶紧把他扯住:“干嘛?想睡就回房睡。”   “不要,我要和黑哥一起躺地上。”米正不动,“夏天我一直和黑哥睡地上的。”   中午睡个午觉,特别凉快。   姜稷见劝不动,就叫人过来,在里屋的地上铺了一大张草席,也不讲规矩不规矩了,反正家里米正最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米正就躺平在草席上,大黑很自然滚到他身边,还给他扯了个被角盖住肚子。   没一会儿,去厨房那边狗狗餐厅喝完水的狗群也过来了,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姜稷:“……”不应该有他的位置吗?你们睡一起不热吗?   算了,他还是继续去捣腾他的婚房。   李叔看着有些忧心,问姜稷:“小正哥这是怎么了?”   “消耗太大了,让他缓一阵就好。”他也说不上要多久才能恢复,估摸着有个两三天差不多了,“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   “好。”   米正是热醒的。   其实老宅里没那么热,他会热是被几只猫和狗合力捂出来的。   睡前,他是一个人占着一张1.8*2米的草席,顶多就是大黑占了一点。   醒过来的时候,他身上盖了一床自发热毛被子。   他试了两下,愣是没起来,抬手扒拉捂在他头顶的大花:“下去。”又去扒拉坐镇他脖子的小橘子和胸口的久久,“走开。”   冬天一床最重的被子也就十斤,一只小橘子就十斤,还给他当围脖,怪不得梦见自己带着枷锁,差点要被推上法场。   米正在席子上坐了一会儿,想不起来自己要起来干嘛,看看身边一群对他看着的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哦,对,我们去巡逻。”   然后他就穿上拖鞋,带着一群猫狗往外面走。   大黑抬了抬头,看看外面的太阳,重新躺了回去,还给自己的肚皮上盖了一角被子,表示不跟。   大黑不跟,是因为它是黑哥大统领,江湖地位摆在这儿。   其它狗的辈分比米正副统领低得多,只能跟着他走。   美院学生们坐在路上写生,其实前后已经看到了三波狗群。   他们倒是很想跟着去老宅看看,狗子们到底是去干嘛,但老师回来了,他们就不敢再乱跑。   这会儿看米正带着一群狗,又从老宅里走了出来,顿时就不淡定了:“卧槽。”   美院老师也不淡定了,跟着:“卧槽。”   一个人带着几十条狗,狗群还很有纪律,一眼就能看得出主次和各自的分工,简直像是一支军队一样。   等米正走近,他们看到米正的长相,更是连卧槽都说不出来了。   他们在村里采风的机会不少,见过的农村人普遍都比较黑,毕竟要成天在地里干活。尤其现在是夏天,哪怕正午一般会在家休息,但也晒得乌黑发亮。   眼前这个小哥哥却白得发光。   不仅仅是色号的问题,这个小哥哥本身就像是会发光一样,长得更是特别帅。   可惜的是小哥哥并没有走过来,带着狗群很快就消失在了果园里。   过了好一会儿,师生们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下,拿着画笔开始发呆,久久不能回神。   “我记得张哥是拍短视频的,刚才是在拍视频吗?”   “村里的狗子们也太帅了吧?”   “这怎么训的?人都没这么听话。”   老师表示赞同:“是啊,比你们可好管太多了。”   学生们面面相觑,都哄笑出声。   时间接近中午,果园里的人也纷纷先回家休息,准备午饭。   有人看到米正带着一群狗,打招呼的同时,又不太理解:“小正哥,怎么这个时间遛狗?”   “快别在地里了,要晒坏了。”   “吃饭了没?来叔家里吃饭。”   于是米正就跟着一个大叔回家去吃饭。   米正从小就跟个孤儿一样在村子里,小时候也不会做饭,周末回村就经常在别人家蹭饭。   大叔把米正带回家,就很习惯,还把早一点回家的老婆从厨房赶跑:“来,我最近学了一道新的拿手菜,做给你尝尝。”   米正就搬着个小板凳在边上摘豆角,一边看他做饭:“嗯。”过了一会儿,他才消化完刚才大叔的话,“我也会好几道拿手菜。”   等姜稷找过来的时候,米正已经吃饱喝足,躺在别人家门口的躺椅上,打着蒲扇睡着了。   大叔看姜稷过来,小声问:“小正是不是生病了?我看他也没发烧,怎么人好像有点傻……有点反应慢?”   “这两个月累到的,特意带他回村里休息。村里环境好。”姜稷也跟着小声回答,然后弯腰把米正抱起来,“叔,我先带小正回去了。”   “去吧去吧。”大叔摆摆手,回头一看他老婆在屋里探头探脑,“你怎么了?姜先生过来,你躲屋里干嘛?也不出来打个招呼。”   大婶白了他一眼:“不了,我对姜先生比较犯怵。”又巴巴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对她男人比划了一下,“你过来,抱我。”   “啊?”大叔惊地蒲扇都掉了,“神马?”   “快点,让你抱我一下。”大婶指了指姜稷他们离开的方向,“你看姜先生把小正就这么轻飘飘就抱起来了。”   “小正瘦啊!”   “小正再瘦也一米八十多!”大婶用藐视的眼神上下扫了一眼自己男人,“你就说你行不行吧?”   那必须行!   大叔假装撸袖子一样撸了撸胳膊:“来!”   邻居听他们闹腾,就端着碗出来看热闹:“你们闹什么呢?鲁智深倒拔垂杨柳呢?”   大叔说道:“这婆娘非得让我学小年轻搂搂抱抱的。”说着他就把自己老婆抱了起来,然后就“唉哟”一声,“我、我的老腰!我的腰闪了!”   姜稷和米正完全不知道“我不杀伯人,伯人因我而闪了腰”。   米正倒是轻松,一天到晚在家里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也不管半夜睡棺材还是上屋顶。   这么一来,姜稷也不觉得村子里就安全了。   他不敢一个人去墓里面捣腾,更不敢回去上课,就跟着米正,天天在村里面跑八百遍。   美院的师生们从一开始的惊艳、好奇,迅速变得麻了。   这两个帅哥也不知道干嘛的,天天没事到他们一群暑假还要上课的苦逼学生面前秀恩爱吗?   至于同性恋什么的,他们这个圈子里属于常态,不稀奇。   稀奇的是这两人的高颜值。   正当他们觉得不会再有任何惊讶,只会好奇张胜给他们准备的茶水除了大麦茶、决明子、胎菊、金银花之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的时候,有几个陌生人被村里人领着路过。   一群人,男女老少的,中间一个六七十岁的清瘦老头,戴着一副墨镜,手上拿着一根盲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细麻面料的套装,头顶还有人给打着遮阳伞。   “我看着路不是能开车吗?还让我们走过来,那么远的路。”   “村里那段路窄,你们的车宽,万一擦到了多麻烦,还是走走吧,就几步路。”带队的是村长,其实不太明白镇上的人来他们村做什么文化交流。   他们村有什么文化?   不对,应该说他们镇有什么文化?   米家庄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距离城里很近,几乎从来不去镇上。村里人有些都不知道他们是哪个镇的。   他看了看这群人打的伞,心里面把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矫情个什么?两边的树冠都快把路给遮满了,还打伞?   清瘦老头被人扶着,走路倒是很稳健,听村长的话,就顺口说道:“是。走走挺好的。这地方灵气足,待久了身体好。”   这人一看就是人群的C位。   村长就问:“老先生是来找咱们小正哥交流什么?”   他们自己村子里,肯定是把米正捧着的,也是对米正服气的,但是外人,还是文化交流,小正哥就一个高中毕业生,难不成是想通过小正哥找妈妈……联系小正哥的妈妈?   清瘦老头就说道:“交流一些民俗学。” 第120章 躲猫猫呢   等把人带到, 村长听着他们说了两句,才反应过来:草,屁的民俗学, 这是镇上的算命瞎子吧?   村长这一下不能走了。   他们村的小正哥这几天还傻着呢, 这些人一来, 指不定要出什么事情。   嗯, 他还真不怕小正哥有什么, 主要是这几天姜先生在, 怕姜先生把这些人怎么了。   他逮着一个身边的中年男人说道:“不知道几位有没有约好时间?”   中年男人愣都没愣一下:“都是同行,还是同一块地方的,恰巧经过, 倒是没想到还要约时间。我们也是听说米小先生最近在家。”   清瘦老头也说道:“冒昧上门,一会儿我亲自向米小先生赔个不是。”   村长就把他们拦在了路上:“本来以为你们是约好了的。这样,你们先在这里等等。”   一群人顿时都露出被冒犯的神色,有人冲口而出:“我们都到这儿了!凭什么让我们等着?”   村长还真不是怕事的人。   别人跟他讲道理, 他也跟别人讲道理。   至于不讲道理, 他有的是办法让别人听得懂道理。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我看着你们也是明事理的人。本来带你们过来,是以为你们和小正哥认识。现在……又不认识,又没预约,你们这一大群人贸贸然上门, 小正哥家就一个人在, 这是想干嘛?”   清瘦老头心想:我一个瞎子能干嘛?   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好再坚持, 就抬抬手, 示意一群人冷静:“那我们先在这里等等, 麻烦村长去问一声。”   村长看他们确实没什么异动,想想还是不放心, 对着果园叫了一声:“小花!”   他家这狗算是白养了。   之前就老想着法子往米正跟前凑,先前偷果树的事情闹的,本来就是在米正这儿待两天,怕有人下黑手。这会儿倒好了,成天不着家,就知道跟着米正玩。   本来这也没什么,就是家里剩下的六条狗没了老大,天天打架,要打出一个老大来。   顷刻间,一条大狗从果园里蹿到路上,围着村长摇着尾巴转圈圈,见村长对着算命瞎子一群人比划了一个手势,憨憨的大狗顿时就转变了神情,对他们露出警惕的表情。   清瘦老头看不到,但听得到声音,等村长走远了一点,他才问自己的几个徒弟:“这是叫了狗来?”   几个徒弟都是一脸愤愤:“是。”   村长这会儿已经找到了米正。   他就摊着一张草席在家门口盘腿坐着。   村长也不知道他这是闹哪出:“这是,乘凉呢?”   “啊?”米正傻愣愣的,不过状态比前几天好多了,回应还算及时。   村长就跟他说:“镇上的算命瞎子来找你,你要见见吗?”   “哦。”   村长: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大伯,有人要来就让他们过来吧。”说话的是姜稷,他从屋里面走过来,端着一碗杨枝甘露,跟着在草席上盘腿坐下,然后喂米正喝,对里面叫了一声,“老罗,给村长打包一份杨枝甘露!”   “马上!”   村长在心里面比划了一下从大门口到厨房的距离,完全不知道怎么听清的。   没一会儿,罗伊就提着一个锅子过来:“来。”   村长傻傻地端着一个冰凉凉的锅子回去,对算命瞎子一群人说道:“你们过去吧,小正哥在家。”   算命瞎子谢过村长,就在徒弟们的带领下往老宅走过去。   村长叫上准备扭头跟上的小花:“小花,来。”   小花停住脚步,视线在主人和老宅之间徘徊。   村长:“……回家。再不回家,你老大的位置要被抢了。你的小弟们都不听你的了。”   他说话的位置,有个学生在画画,闻言就笑:“大叔,你这么说,狗能听得懂?”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大狗目光坚毅地跟上了村长,一副想要去教训小弟的表情,“卧槽,真听得懂?”   “那是,我们家小花聪明着呢。”虽然不是村里的狗王,“王储”的位置也竞争输给了白雪。但怎么算,也是村里的第三把交椅。   算命瞎子一群人很快就走到了老宅前,还没走到就见姜稷在给米正喂甜品。   “不是说只有一个人在家?”   “这是生病了?”   “哪个是米小先生?”   “两个都年纪轻长得好。”   “傻的那个应该不是吧。估计是谁家孩子,让米小先生看病的。”   其他人一听,也觉得应该没错。   干他们这一行的,也给人看病。   医院看不了的病,医院看了之后觉得好不了的病,各种疑难杂症,还有最普遍的重金求子。   痴傻也算“对症”。   他们会说是魂魄少了一点,才会变得痴傻。他们可以帮忙找少掉的一魄,但找不找得到……通常是找不到的。   有人看着米正觉得可惜:“长这么好,怎么傻了?”   他们小声说着话,一边把老宅的情况说给自己师傅听,等到了一定距离之后就自觉闭上嘴。   清瘦老头说道:“你们好,我是和永镇上的文华居士,平时给人看看命相,不知道两位谁是米小先生?”   “嗯?”米正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来人。   姜稷看他不想吃了,就把碗放到一边,拉着他站起来,对他们说道:“进来说吧。”   正门口被米正一张大草席给占着,他就带他们往侧门走。   一行人也不敢说什么,觉得心里头惴惴的。   他们说怎么一个毛头小子敢和他们师傅抢生意,果然有两把刷子。只不过姓米的,之前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厉害的人物。他们打听了一些,就知道这位异军突起的米小先生,有个在城里开香烛铺的大伯。   香烛铺什么的,确实可以和行内人有所接触,说不定有点天赋,学了一招半式。   可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年轻人不懂,他们可以教。   这么想着,他们又硬气起来,跟着姜稷从侧门进了老宅,看着巨大的老宅子,看着会客厅里摆放的陈设,又盘算起来:这一单能赚多少钱?不对,这一家不是找他们算命的。   一行人坐下,有帮佣鬼送来茶水。   姜稷才开口问道:“不知道几位找过来,是什么事情?”   文华居士的弟子把茶盏递到他手上,他浅啜了一口,放下茶盏:“倒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听说米小先生在这儿开堂口,过来拜会。”   姜稷听他们认错了人,也不解释。   他不太放心米正一个人在家门口,不耐心说一些弯弯绕绕的话:“居士的意思是,我们在家里给人帮忙,得先经过你的同意?是不是还要给你抽成?”   是这个意思,但话不能明说。   一群人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接,顿时有点尬住了。   “您这话说的……”   姜稷这几天也算是心情不错,不然都不会让他们进门,看了一眼文华居士:“我想诸位误会了,我们不是同行,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你们要是想不明白,就趁现在好好想想。”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   几个年纪轻一点的徒弟倒是没表示什么,年纪大一点反倒沉不住气,等人走了之后,一下就说道:“怎么说话的?”   他们这些年长的徒弟,说是算命瞎子的徒弟,实际已经在当地“成名”多年,出门也是个个大师,到哪儿都被人捧着。被一个小年轻这么下面子,这口气哪里咽得下?   年轻的弟子是刚拜入门下没几年的,本来在师门里就是伏低做小,跟着学本事,明里暗里受的气也不少。这会儿看到有人竟敢当面怼他们的师兄师姐甚至是师傅,到也没觉得多没面子,反而好奇:“师傅,他们不也是给人看事情的,怎么就不跟我们是同行了?”   文华居士正在想。   他能够找上门来,自然是有自己的依仗的。   “米小先生”这么不给他面子,应该不是年轻气盛不通事理的缘故。   再说,其实米家也没真正给人看事,至少他听说的就不多。能说得上的事情,就两件。   一件是曹家庄那个被拐卖的姑娘。人家姑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被拐卖的,结果被人一眼就看了出来,现在已经认了回去。   另外一件更早一点,是杨庄水库边上的抛尸案。据说是几个小年轻招了鬼,求到米正这儿,硬生生把一件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案子给翻了出来。   他在和永镇上经营那么多年,底下这些徒弟几乎都在附近的村镇。打探事情不说保真,至少也能有个七八分真。   显然,这位米小先生是有真本事的。   有真本事,还说跟他不是同行……文华居士咂摸了一会儿,觉出味儿来,这是在说他是骗子!   “哼!”他顿时一拍扶手,站了起来,“我们走!”   几个徒弟本来看师傅被晾在这儿也没生气,不知道怎么突然生起气来,不明所以,只能跟着走。   出去的时候还是原路返回,有人带着,他们也不稀得乱走。   带路的人穿着一身藏青色的细麻衣服,瞧着倒是和文华居士有点像。   他把一群人送到侧门,也不出去,笑眯眯地拱手:“慢走不送。”   这就很气人。   他们一行人沿着围墙走,回头看到刚才的“米小先生”又坐在了大门口的席子上,正在给刚才那个傻乎乎的青年掏耳朵。   身边一条大狗侧躺着,突然长出一颗猫脑袋。   “嚯!”徒弟吓了一跳,把周围的人也惊了一下,“怎么了?”   那徒弟已经看清楚了,是一只黑猫睡在黑狗身边,不是狗长了个猫脑袋:“没事,我看差了。他家的猫……那个猫是不是玄猫?”   “玄猫哪那么容易见到?就是只黑猫吧?”回答的是年纪大一点的徒弟,顺着看过去,见一只浑身乌黑发亮,但是毛泛着红光的大黑猫,“嚯!”   原本很生气的文华居士一听,也停下了脚步:“真是玄猫?”   “瞧着像。”年长的徒弟也不敢打包票,毕竟他也没见过真的玄猫,倒是见过有人拿缺乏蛋白质毛色发红的黑猫冒充玄猫的。   可是眼前的这只黑猫,那怎么都不能跟缺蛋白质联系在一起。   大花注意到他们的视线,伸了个懒腰,友善地走过去:“喵?”来找我家傻儿子的吗?   近距离看,一群人才发现大黑猫的体型有点不对。   这猫,是不是太大了亿点?都赶上狗了。   “大花!”姜稷对它招招手。   大花就放下客人,回去带儿子了。   “黑猫为什么要叫大花?”其他人一听顿时对这个称呼表示不理解。   但觉得大花就算不是一只玄猫,应该也差不离,毕竟:“米小先生是有本事的,应该不至于养一只普通猫。”   虽然这话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但一只那么像玄猫的猫出现在一个这样的家庭里,显然是玄猫的概率会更大一点。   文华居士琢磨了一下,倒是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走了。”   有真本事的,就用对有本事的人的办法。   和永镇这个地界,他说话还是能算数的。   出了和永镇,他也有几分面子。   小伙子要是以为就凭着自己的几分本事,就能在这里开堂口,那就太天真了。   不过小伙子不懂事,他这个当长辈的,总得教他做人。到时候就让他把自家的玄猫给他送来。   米正还不知道自家的猫被别人给盯上了,知道了也不在意。   玄猫什么的,都是认准了一家人的。   哪怕米正家没人了,大花也会一直待在这里。   姜稷说和文华居士不是同行,是看出他的本事,偏偏他自己没这个自觉,上车的时候都已经想好了,将来有了玄猫之后,自己的身价得往上提一提,一些单子也敢接了。这小小的和永镇显然已经不够他待的,得换个地方。   有一只玄猫,别说是玥城,就是省城他也可以。   他越想越兴奋,脸上也绷不住,不至于笑出声,至少和颜悦色。   徒弟们都搞不懂他,见他没有进一步的指示,就开车带他回镇上。   等回去之后,几个年纪大的徒弟,都各自回去自己的堂口,只留下两个还在跟师傅学艺的年轻徒弟。   和永镇的人都知道算命瞎子。   他每天就算三个人,算过的都说准,在本地名气很大,江湖地位稳固。但他没有住在什么豪华别墅里,住在镇上的一栋老宅里,就在商店后面一排的房子,两层楼,外面看着不显山不露水。   前面走进去也没什么,后院不小,能停好几辆车。   房子里的格局也差不多,前面待客的部分简简单单,堪称朴素。但是后头自己居住的部分,那是能有多讲究就有多讲究。   两个年轻徒弟就住在师傅家里,每次都觉得这才叫生活,但今天去了一趟米家庄回来,再看师傅的这些东西,就觉得不对味了。   不懂货,货比货。   东西放一起,好坏总能分出来。   文华居士不知道两个徒弟的心思,叫住其中一个:“老六啊,过来帮我办件事。”   剩下的老七就说了一句去准备晚饭,给两人带上门。   他们住在师傅这里,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照顾师傅的饮食起居。   六徒弟就问:“师傅,您说。”   文华居士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这样,你去把那只玄猫弄来。”   “啊?”六徒弟一愣,弄来?怎么弄?再一看师傅的脸色,顿时明白了,“师傅放心,等我的好消息。”   他在拜入师门前,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从小就从偷家里钱到偷同学钱,再到敲诈小同学样样来。   后来年纪大一点了,家里人怕他继续这样下去迟早要进去,才给他找了个师傅带一带。   本来也有安排进厂之类的工作,但他实在干不来,倒是意外入了算命瞎子的眼。   他自己觉得干这一行比较符合他的性子,毕竟坑蒙拐骗是一家。   他原先是偷,这会儿只不过换成了骗。   偷有偷的手艺,骗也得有骗人的本事。   不就是去村里偷只猫嘛,小意思。   米小先生家住得离村里面还远,发生什么村里人也不会知道。   白天瞧着那只猫对人也没什么警惕心。   对了,叫大花。   决定好之后,六徒弟就作了一番准备,譬如说挑选一个小猫咪会喜欢的麻袋。   不知道玄猫会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黑色的吗?   当天深夜,他就从镇上开车到了米家庄附近。   平时这一段路上就没什么车辆,这会儿就更没有车了。他很放心地停好车,然后靠在车里眯了一觉。到凌晨3点,他才醒来,沿着卫星地图上找到的路线,从马路边的一条小路进到村里。   他当然不会那么傻,直接从村口进去。   村里狗多,这么大摇大摆进村,哪里是去做贼,分明是去当闹钟的。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么一进去,村里的保安室就通过监控注意到了。   值班的保安顿时来了精神:“几个月了,总算是来了生意!”   “咱们也算是开张了。”   两个人摩拳擦掌,但没有直接热血上头,冲过去直接把人摁住。   “你去通知村长,我去拦着点狗,别让狗把人真给咬坏了。”   “这小子应该不会是一个人,说不定今天是来踩点的。”   等村长带了几个青壮过来,一群人研究了一下:“这真就一个人?”   “先别动,看看他到底要干嘛。”   六徒弟借着果园的遮挡,轻易穿过整个村子,还在想今天真是格外顺利,竟然一声狗叫都没听到。   果园里的路也好走,毕竟果子的生长需要留出足够光照的空间。   监控室里,村长他们就看着陌生人手脚灵活地一路摸到老宅那儿,神色复杂起来:“竟然是去老宅?”   “今天白天不是来了一群人,别是他们吧?”   “有可能的。”   “不过白天那群人的话,应该知道老宅里人不少吧,晚上去偷东西?”   村长就打了个电话给米……:“算了,还是通知姜先生吧。这几天小正哥傻乎乎的。”   姜稷接到了村长的通知:“谢谢,我知道了。没事,我会小心的。”   他下床,也没吵醒米正,把门关好,免得家里的毛孩子们又要把米正给压醒。   老宅里,晚上可比白天要热闹得多。   一群鬼也不用开灯,天天晚上出门,村里村外地游荡。   村里人都发现了老六,他们肯定早就发现了,正在找乐子,给老六的脖子吹凉气什么的。   李叔见姜稷出来,指了指门外被一大群鬼围住,还浑然不知的身影:“看看他到底是想干嘛。我让小鬼们收着点,别一下把人吓死吓跑了。”   姜稷跟着李叔一起坐在围墙上头看着下面:“是白天跟着算命瞎子来的?”   他看着大家都是同一个地方的,招待人家进屋喝茶,算是给了他们脸,没想到他们不像是要脸的样子。   李叔“嗯”了一声,掏出一把瓜子,递给姜稷。   姜稷欣然接受,和李叔一起磕了起来。   神不知鬼全觉的情况下,老六摸到老宅门口,很轻易找到农村人家老宅子都有的猫洞,轻轻叫:“大花~大花~”   一边叫,他还一边拿出了小猫都爱吃的火腿肠。   一群鬼面面相觑:“这是来偷大花的?”   “大花,大花,来找你的。”   “大花不在家吗?”   “大花好像带老婆孩子抓田鼠去了。”   “你怎么知道大花是去抓田鼠,不是去抓兔子的?”   “说不定是去抓鱼的呢?”   一群鬼仗着人听不见,正大光明地看着热闹。   他们正说着,大花叼着一只野兔子,溜达着回来了。   晚上,猫的眼睛跟小灯泡似的,非常显眼。   老六一眼就看到了,顿时欢喜得不行,觉得这一趟老天都在帮他,赶紧过去对大花招呼:“大花,来~”   大花叼着兔子,走到老六跟前,看看他,再看看黑口袋。   老六看它情绪稳定,就试着伸手:“大花乖啊~”   很好,猫让摸。   他看了看拖在地上的兔子,咽了咽口水:厉害了,我的猫。这么大的兔子竟然能抓到。   他看火腿肠不起作用,就干脆把火腿肠扔到一边,伸手去抱大花。   大花放下猎物,抬手推开老六的手,张了张嘴。   “准备带去哪儿?”   一道轻轻的声音响起。   老六一慌,一个屁股蹲跌坐到地上:“卧槽!猫开口说话了!” 第121章 当鬼不太熟练   猫是不可能会开口说话的, 哪怕大花很有天赋,也就是一只四岁的小猫咪,顶多就是扑个伥鬼, 距离说话还差得远呢。   说话的是姜稷。   他站在老六侧后方, 看着张嘴打哈欠的大花, 特别无语:“你真的谁招招手就跟谁走啊?”   大花不解地歪了一下头:“喵?”这不是在家吗?   家里的几只动物, 大花是待人最友善的。   它小时候被人涂满过油漆, 只不过太小了, 不记得了。   它的成长记忆里,全是米正和米良继的全心全意。   生活的老街和米家庄的人们,对待动物也很友善。   毕竟它是捕鼠能手, 人们对它都非常好。   姜稷没好气地给它挠了挠下巴,看它低头去叼兔子往家里走,也没去管它,打了个电话给村长:“人我抓住了, 没事, 来偷猫的。对,看上大花了。嗯,散了吧,麻烦了。”   老六听着云里雾里的, 看了看还没走远的大花, 心想老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抢了猫就跑,再一琢磨就知道这事情行不通, 但就凭“米小先生”一个人, 能拿他怎么样?   姜稷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村长应该跟你们说过了, 家里就一个人在。我也跟你们都说过了,我们不是同行。”   老六听着这话更加懵, 不过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小偷,他知道这种情况应该立刻道歉,认错态度必须诚恳:“米小先生,我错了。我就是看到你家的玄猫,这可太难得了,一时鬼迷心窍。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一定改过自新。”   姜稷看他还是没明白自己说的话,倒也不介意,还笑了笑表示赞同:“嗯,你肯定不会有下一次了。”   老六:不是,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渗人呢?   姜稷对围墙上招呼了一下:“小李,招待一下客人。”   等姜稷进了屋,李叔从围墙上飘了下来,对着空气交代了一句:“兄弟们热情一点,别怠慢了客人。我去村长那儿说一声。”   不是说和永镇的人吗?应该不是两条腿走来的,他得去找找辅助作案工具。   老六刚想着哪儿来的兄弟们,对着空气说什么呢,就见空中突然飘过几张白纸。   他本来以为是纸钱,毕竟也算是入了门,他对这方面的认识还是有的,稍微一看就知道不是纸钱,那是什么?   怎么还会变大?   在老六越睁越大的眼睛里,一堆纸片像是吹气球一样迅速膨胀,变成一个个妖妖娆娆的和真人一样大的纸人。   过了一会儿,有些纸人变得很真人差不多3D建模,有些纸人就还是很扁平2D平面。   “嘻嘻。”   “这傻小子都吓傻了。”   “不会那么容易就吓傻吧?他们不是说了跟我们是同行吗?”   “对啊对啊。”   “喂,小朋友,你没见过鬼吗?”   老六脑子已经一片空白,听到问题只机械性地摇头。   “真的是头一回见鬼啊?”   老六点点头。   一个精致地看上去像游戏人物的鬼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的,以后多见见就习惯了。”   老六继续点头,然后猛摇头。   不!他才不要见鬼!   鬼不都是骗人的吗?   带着极度的恐惧,老六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几个鬼还想再跟他聊聊天,毕竟家里难得来一个外面的小朋友,说说话挺好的。   “哎?怎么一下就晕了?”   “老李还让我们好好招待客人呢?”   “晕了不能放在外面吧,山里可凉了。”   “对,先把人抬进去。”   老六到底年纪轻,晕也没晕多久,迷迷糊糊醒过来,就感觉自己在半空中飞,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被安置到一张床上的时候,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等到他看到又精致又很假的纸人的时候,一下子就清醒了。   卧槽!   他他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小朋友,别怕。”   “是啊,咱们聊聊天。”   “嗑瓜子不?”   “我们自家种的吊瓜子,还有葫芦籽,很好吃的。”   老六: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深更半夜不睡觉,要和一群鬼嗑瓜子?   “奶茶喝不?”   “今天是黑糖波波。”   老六:“喝!”   一群鬼转移到了大餐厅,围着老六嗑瓜子喝奶茶,还没开口,姜稷就带着米正下来了。   身后还跟着大花。   大花的叫声很响很不满:“喵喵啊啊!”   不用懂猫语,就知道它在骂脏话。   回来的李叔疑惑:“大花怎么了?”   姜稷拉着米正坐下,无奈:“它扒门把小正吵醒了,非得把兔子放到床上,我不让,它就骂骂咧咧。”   米正把大花抱到腿上,四脚朝天摸肚皮:“儿砸~”   大花一秒安抚,声音夹起来:“喵~”儿砸~   李叔看着这对共轭父子摇头:“小正这是作息都乱了,怎么布个阵消耗那么大的吗?”他见过玄门中人布阵,但感觉没那么吃力啊,怎么后遗症这么持久?   姜稷的表情有些尴尬:“研究了一个新阵法,这不就一下子用力过猛了。”   原本阵法只是想起到一个辅助治疗的作用。   不过以前巫医不分家,一些阴阳之类的东西,在传统文化中也是相通的。   精神创伤这个事情,在他们看来,也是一种不通和紊乱。   想要康复,自然就是要疏通、理顺。   围绕着这个思想,一群人殚精竭虑了两个月,才最终确定了这个阵法。然后由一群目前玄门中最厉害的人,辅助了九师这一类人,一起布置下去。   大家都抱着精益求精的想法,最后的成果硬生生把一颗玻璃弹珠变成了钻石足球。   而米正作为布阵的主持人,做的就是去“踢足球”,这不就是把脚尖给踢肿了嘛。   这是姜稷也没有事先预料到的。   大餐厅里摆着的都是八仙桌。   米正对老六好奇,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姜稷过来自然就坐在他身边。李叔也跟着坐在了另外一条长凳上。   老六被动听着他们的话,每个字都能听懂,但组合起来的意思又不太明白。   其他鬼这会儿已经把纸壳衣服脱了,在老宅里,他们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围着老六好奇:“你怎么想到来偷大花的?”   “是你自己要来偷的,还是你师傅让你来的?”   “偷大花干嘛?”   “我看人家都偷品种猫,大花不就是一只土猫?”   老六偷瞄了一眼姜稷,见他没有注意自己,就那个小傻子在跟大花玩,一边羡慕一边反驳:“土猫又怎么样。大花多漂亮啊。”   “喵~”大花表示赞同。虽然它媳妇儿是最漂亮的,但它肯定也是公猫里最漂亮的。   老六看着大花,眼睛里冒心心,恨不得把大猫抱到自己腿上RUA肚皮。   瞧瞧这肚皮上厚厚的软毛毛,要是埋头进去吸一口得多爽啊。   大花爹也对此表示认同:“嗯,我家大花是最胖的!”   正说着,小橘子哭唧唧地进来:“喵嗷~咪哦~”一听就知道又被谁给欺负了。   大花立刻丢开大儿子,跑去给小儿子舔毛,又带着小儿子找老婆去了。   作为一家之主,大花是很忙的。   大花走了,米正就趴在桌子上专心看老六。   老六被看得面红耳赤。   在三秒钟之前,他觉得自己性向正常。   但是任谁被这么一个漂亮又纯净的同龄人这么看着,像是对方的眼睛里只有自己,都会呼吸急促额头冒汗。   天啊,小傻子长得可真好,其实看着也不那么傻。   如果小傻子喜欢他的话,他也不是不可……   他脑补的进度赶上高铁,还没开出去,就被姜稷瞪了一眼,顿时后背一身冷汗。   姜稷把米正扶着肩坐正:“困了?困了我们回房去睡?”   “不困。”米正坐直了没两秒,就靠到了姜稷的肩头,眼睛还是看着老六,“你是不是下午来找过我?晚上又来找我干嘛?”   老六:“……我下午是跟着师傅来找米小先生的。”他不太敢看姜稷。   米正就很疑惑:“对啊。不是找我的吗?找我什么事情呢,怎么都不找我说?”   老六迷糊了。   姜稷对米正解释:“他们把我当做了你。”然后无所谓道,“无所谓,几个江湖骗子,我应付一下就行了。”   老六:虽然但是,也不用这么直接。   姜稷听他的话变多,问:“脑子清醒了?”   “嗯。”米正眯了眯眼睛,回答的语气还是有点含糊,但没有那种网络延迟的感觉了。   周围的一群鬼也热闹起来:“难得小正晚上不上课也不睡觉,来一起吃瓜……吃瓜子啊。咱们刚弄的麻辣小龙虾味的瓜子,味道绝了。”   米正拒绝:“噫!什么黑暗料理?我要去钓龙虾。”   说完,他就真的准备去钓龙虾。   李叔看着:“这是后遗症还没完啊。”   这几天米正就是这样的,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   米家庄没龙虾,轿夫鬼就开着鬼车带他去了伍家附近。那边有养龙虾的,反正米正还是个半傻子,好糊弄。   姜稷陪着米正过去,顺带把大花一家送去小橘子姥爷家。   留下老六一脸茫然:不是,你们这就把我丢下了?当了那么多年贼,还没有过这样的经验,现在该怎么办?   逃?大概是逃不掉。   留下?吃早饭吗?   至于送去派出所?人家不提,他当然不会主动提及。   作为一名惯偷,他可了解相关法律法规了。   玄猫是很珍贵,但在大众认知里,大花就是一只普通土猫,价值不高。   但是盗窃罪的判罚除了涉案金额之外,还有一种是累犯。多次盗窃被抓,一样得判刑。   他已经进过几次拘留所,要是再抓住就得进监狱。   他不邢!   可是留在米家庄这里,未必比去监狱更安全。   一群鬼嘻嘻哈哈地围着一个陌生人,连罗伊都过来凑热闹。   支撑老六清醒的,就是这会儿距离天亮也没多久了。   只要是鬼,天亮肯定是要去睡觉的叭。   然后公鸡打鸣,天亮了,鬼还在,一个不少。   老六:这就很绝望。   一群鬼还是很精神:“你说说你小时候啊。第一次偷东西是什么时候?”   “为什么喜欢偷东西?真的能偷很多钱吗?”   “现在都手机支付了,还能偷到现金?”   “要是偷到别的东西,怎么变现?应该有专门的销赃渠道的吧?”   米正带着一大兜半钓半买来的龙虾回来的时候,老六正在嚎啕大哭:“哦豁,你们把人欺负哭了,等一下他要告老师。”   家养鬼们神态轻松:“那就让他告呗。”   “对啊,我们又不怕他们老师。”   “就一个江湖骗子。”   “老头子天天装神弄鬼,不知道真见了鬼会不会吓死哈哈哈!”   “要不我们晚上组团过去刷老师啊,感觉挺好玩的。”   “一个江湖骗子,又不是游戏BOSS,刷了也没什么掉落。”   他们正热闹着,村长带着两保安过来了:“这就是昨天晚上抓到的人?现在怎么办?送派出所吗?小正哥人呢?”   家养鬼们说道:“小正哥在厨房,说要自己做龙虾。姜先生拦着不让。对了,你家小花被龙虾夹了鼻子,要不你给上点药?”   村长纠结了几秒钟,选择给自家的狗上药,反正这个贼跑不了。   村长来过老宅几次,不过顶多就在正堂里,没往里走过,对立面的结构不熟悉。   家养鬼们还分了一个给他带路。   两个人还没到厨房,就懵圈了。   这满走廊都是小龙虾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狗叫声那么大?   “这是又进贼了?是不是昨天那一帮子人又来了?”村长很想冲过去,无奈前面龙虾大军拦路。   倒是罗伊站在厨房门口喊了一声:“不是。是龙虾打翻了。小花叫了村里的狗过来一起帮忙抓龙虾。”   村长:“这是我家的狗我知道的。它们就是添乱。”狗还会抓龙虾呢?被龙虾抓去差不多。   一片兵荒马乱之下,厨房的残局很快被收拾干净,留下几只被龙虾夹过鼻子的狗,对这龙虾单方面无能狂怒,被村长抓着挨个上药。   这么一闹腾,就把老六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姜稷就更不放在心上了。他家小朋友困了,得赶紧回去睡觉。   于是等了半天没见到徒弟的文华居士找过来捞人的时候,看到的是六徒弟跟人家一大家子人吃饭,还八个凉菜八个热菜的。   文华居士:“……”   他昨天晚上梦到自己玄猫在手,天下我有;不仅称霸省城,而且还叱咤风云,纵横天下,出海赚美刀。   情节过于一帆风顺一飞冲天,果然是做梦。   自己徒弟被抓了,他倒也没太大担心。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这种徒弟被抓了,说丢脸是丢脸,但能说和就没事。   说到底,他才是和永镇的玄门老大,顶多就是以后少针对点米正。   要是米正能够借着这个事情,跟他认个错,将来也不是不能有钱大家一起赚。就跟他那些徒弟们一样,谁还不是利益共同体呢?   玄门知识广博,分类众多,谁也不能做到一个人全吃透。   做生意嘛,谁不是互相介绍着来?   文华居士看不到东西,嗅觉就格外敏锐,一下子就知道六徒弟在干嘛。   哪怕他看不到,也有徒弟给他转述。   “老六,吃得不错啊。”说话的是一个昨天没来的男人,岁数看着和文华居士差不多,不像个算命先生,更像是个儒雅的学者。   文华居士觉得自己徒弟被人家这么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显然是对方不想跟他闹僵,心里面就更有把握了:“米小先生在吗?老六,你有没有给米小先生好好解释过误会?”   老六觉得经过了昨天晚上和今天半天,已经决定好了洗心革面:“没什么误会。米小先生已经知道了,还在休息呢。”   李叔就是带他们过来看一眼,见他们看完,就带他们去会客厅:“人你们也见了,想要见小正,等小正醒了再说。”   文华居士没吭声,刚才招呼的那个男人说道:“客人上门,主人还睡着,这似乎不太合规矩?”   李叔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不请自来的客人,怎么叫客人呢?还是一个指使徒弟来偷东西的客人?我说客人只是客气一声,你们还当真了?”   这一下,一群人脸上都挂不住了。   不等他们怎么发作,李叔就说道:“你们呢,也别给脸不要脸。姜先生也就是看在大家好歹算是同乡,才让你们进屋坐坐罢了,你们还真就蹬鼻子上脸。都说了跟你们不是同行,你们还非得觉得自己是。玄门的大门开哪儿都不知道,连谁是人谁是鬼都分不清,也好意思说同行?你们几个,见过鬼吗?”   文华居士一行人,气得跳脚:“玄门只是一个统称,连一个正经门派都不是,什么门往哪里开?”   “鬼是那么容易就见到的?”   “要不你抓一个鬼来我看看?”   李叔一听,还真就乐呵了:“这有什么难的?我就是啊。”   众人还听不懂:“你是什么?”   李叔笑了笑:“鬼啊。”   “啊?”   李叔就跟他们说实话:“真的,我们这一大家子,活人就小正一个。来吧,你们觉得自己是玄门弟子,就拿出真本事来对付我。有什么符啊,法术啊,都招呼过来。老爷子活了好几百年,好久没乐呵乐呵了。”   说完,他就站着不动。   他不动,文华居士一群人也不动。   李叔还不明白:“怎么了这是?家伙事没随身带着吗?哦,我知道了。扮人太久了,差点忘记自己的鬼相了。”   说着,在文华居士一群人的眼中,面前一副富贵人家老爷样子的管家大叔,突然两个眼睛变得通红,皮肤变得灰白。   “到这种程度应该就行了吧?”   除了文华居士看不到之外,其余一群弟子都吓傻了。   这可不是化妆啊,是当着他们的面在大变活人!   虽然他们天天说鬼话,但真的没见过真正的鬼长什么样啊!   年纪最大男人也装不出什么儒雅的派头,腿一软直接跌倒在地,哆嗦着说道:“你你你真的是鬼?”   李叔其实也不太想吓唬他们。   毕竟要是把人吓出个三长两短,人家在自己家的地盘上出事,总是个麻烦。   但他没料到这群人这么不禁吓,只这么一点变化,差点要吓尿了。   不行,吓尿了还得他们来打扫卫生呢。   李叔赶紧收回脸,然后一下用力过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把一个眼珠子给弹了出去,倒也没真的空气弹射,就是眼眶弄大了点,眼珠子挂在脸颊上。   然后他平时扮人时间太长了,自己的脸不太收拾,动作就不太熟练,一时间还不太好按回去,只能拖着个眼珠子去叫人:“来个人帮帮忙!我最近的皮肤好像有点干啊,还是太湿了有点不太好?怎么这个眼珠子怎么调整都不对?”   后来是怎么一回事,徒弟们就全都不知道了。   反正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文华居士家里,也不知道在客厅里坐了多久,明明沙发就在旁边,但好几个人都坐在地上。   老六正忙前忙后,他们的师傅倒是坐在沙发上,但两条腿一直在抖。   “老六啊。”   老六听到他们出声,狠狠松了一口气:“三师兄,您可算是回神了。我都要给您招魂了。”   招魂倒是简单,他这个刚入门没多久的都会。   问题就是他们学的都是骗人的,又不是什么真才实学,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老三开了口,其他人也纷纷“醒”了过来。   “这特么的,我们今天究竟是去了什么地方?”   “米家庄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嘛。年份是长一点,咱们这块儿年份长的地方多了去了。”   “他们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他们家真的就一个活人?”   “老六,你去的时间长,你说说。”   老六摇摇头:“反正鬼不少。他们家连僵尸都有,不过我瞧着那僵尸好灵活,还能跟大花玩躲猫猫。大花真可爱啊,不知道小正哥能不能让我去撸猫?”   师徒们:“……你不怕?”   老六老老实实点头:“怕的。不过他们人……他们鬼都挺好的。要不是赶着回来,晚上还能和他们一起吃小龙虾呢。” 第122章 一份积德的好工作   老六很快就脱离师门, 拜入米正门……   米正一脸茫然:“你是谁啊?我见过你吗?”   老六不知道米正怎么了,就是觉得他人不傻了,就跟他老老实实说了一遍前因后果。   米正一听就皱眉:“哈?我怎么可能在大门口睡觉?你还想偷我家大花?咦?大花呢?”   这天早上, 米正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姜稷被他赶去上课。   李叔听到, 就赶过来说道:“大花去它老丈人家了。”   “什么时候?”难道是因为有人要偷猫, 所以把猫送走了吗?   “昨天凌晨, 你说要去钓龙虾, 我们就过去了。你昨天晚上不是还吃了小龙虾吗?”   米正不记得钓龙虾,倒是记得吃了龙虾,发了个微信去问裴庄景, 很快就收到了一条视频和一条语音。   裴庄景:“被一只三四斤的小母猫打哭,简直了。”   视频里是小橘子胳膊上一块毛没了,躺在地上哭抽抽。   米正家养的毛绒绒全是霸霸,连千金这个养女都已经征服了方圆好几个小区, 本来以为小橘子无论是子承父业还是母业, 都能称霸天下,没想到竟然是个哭包。   米正看老六渴望的小眼神,把视频给他看:“喏,小橘子, 大花的儿子。”   “哇!大花连儿子都这么大了!”他昨天没见到小橘子, 现在看小橘子觉得特别可爱。   米正收回手机,就问他:“那你今天来找我干嘛?我不收徒弟, 我自己还没学明白呢。”   老六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他一个骗子, 还偷过人家的猫, 尽管没成功,但人家不收他, 一点都不意外。   或许是看米正的年纪跟他差不多,看上去也比较好说话,他倒是没什么防备,直接说了:“反正我现在肯定不会再去算命瞎子那儿了。我算是看出来了,骗人骗久了,是要遭报应的。”   这就跟做贼一样,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鬼话说多了,总要撞鬼的。   “嗯。”米正一开始是碰巧,到现在倒是一直在尽可能帮助一些有困难的人,看老六这样知错能改,觉得还是值得鼓励的,“那你现在是需要一份正经的工作吗?”   老六还真没想这么多,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我这样的,能找到什么正经工作?以前进厂都得托关系。”他也不适应工厂生活。   米正就举了个栗子:“我认识几个人,原先是小混混,现在是房产中介,收入还不错。你对销售类的感兴趣吗?毕竟干江湖骗子,嘴巴应该挺会说的。”   老六听着他不客气的话,倒也不生气,还感觉出一点被夸奖的欣喜:“我也觉得自己挺能说的。不过我没卖过东西,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   “我就是举个例子,不一定你非得要去做房产中介,或者销售什么的。”他突然想到一点,“对了,我手头有个地方招人,感觉上比较适合你。”   老六一下就提起了兴趣:“哪里?”   “在省城的,是个救护中心。”米正简单介绍了一下救护中心的情况。   老六刚听了个开头就悻悻然:“照顾神经病啊。”   米正就笑了一声:“对。现在接收的病人很大一部分是青年男性,男护工挺缺的。你要是去的话,培训合格就能先上手做一些辅助工作,到时候再半工半读,考个护工证或者护士证。救护中心有员工宿舍,吃住都是在单位,收入确实不算高,不过都可以存下来。”   老六完全不感兴趣。   跟他说这话的人要不是米正,他能直接跳脚骂。   什么人啊,让他去伺候神经病?!   老六就是一个混子,水平还很一般,脑子有几分清醒,但是不多;能够装一装,但同样也不多。   米正当然看得出来,但还是自顾自把话说完,还是一脸的好说话老好人:“我跟你说这些,也不是非得让你去做这个工作。说实话,你没有相关专业技能,看上去也吃不了苦,不是很符合岗位需求。”   老六自己不想干是一回事,被人说不行是另外一回事,但他没吭声,想听听米正接下去怎么说。   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是米正的朋友,反倒是想偷猫,尽管没成,也是得罪了人家的。   他之前是头脑一热,才想着投靠米正,但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觉得自己完全是犯傻。人家不把他打出去就算不错了,还想着人家好吃好喝地供他?凭什么?   米正继续说道:“护工的工作很辛苦,照顾精神病人也不简单;但是一份正经且有保障的工作。不过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份工作要是能做好了,是积德的。”   “积德?”这个词可算是把老六的心不在焉给拉了回来。   他跟着算命瞎子有一段时间。当骗子也不是什么都不用学,不然说出去的话没半点对的,别人怎么相信,还给掏钱?   他这点学习时间,正是被人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时候。   算命瞎子带徒弟,可不是姜稷教米正,教里面还带着骗,三分本事愣是得先夸成十分。更何况他还没三分真本事。   老六感觉自己学了不少,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学到。   但是经过了米家庄这一遭,他别的不懂,米正的本事比他师傅……前师傅大,那是肯定的。   工作什么的可以不听,但是神神叨叨的方面,他必须得听。   米正看他认真了起来,就觉得这人啊,好好说话不听,非得靠吓唬的,但他面上没显:“对。我就直接说了,你先前没干过好事,德行有亏。什么报应在下辈子之类的话,我说了你也不信,也不在乎。但你这样,要不是尽快做一点事情弥补……你今年23,24?”   老六心头惴惴:“23,快24了。”   米正就说:“那你抓紧过几天顺心日子吧,瞧你过不了一年半年的,估计就要进去了。日子短不了,枪毙倒是不至于,不过出来之后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再这样进进出出几次,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老六猛地咽了一下口水,脸都吓白了:“不、不会吧。”他是没干过什么好事,应该说干过不少坏事,但都是小奸小恶啊,没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情,怎么这辈子一下就完了呢?   米正也不劝他:“你回去好好想想,要是觉得可以,再来找我。”   老六脑子不太聪明,这回倒是机灵起来,马上说道:“不用不用。您是好人,我信您的!您看救护中心那儿什么时候方便,我尽快去报道!”   米正就跟他说:“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你现在赶紧回去收拾行礼,晚上8点前过来,我今天晚上8点去省城,正好带你过去。”   老六一听,觉得自己总算聪明了一回。不然别看人家现在答应得好好的,还让他回家好好考虑,等他真的考虑好了,回来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能够积德的好工作可不会一直等着他。   没错,老六这回不嫌弃照顾神经病了。   能积德,得是多好的工作啊。   除了这种医院的护工,剩下的他能知道积德的工作,老师、医护这一类的,不是他看轻自己,是他真干不来,门槛都迈不过去。   米正看他兔子一样跑了,就站起来去遛狗了。   他家黑哥已经催了他好几次了,再不去拖鞋都要被咬烂。   新拖鞋才穿了三天!   败家大哥!   身为一条老狗,牙口还这么好。   米正回省城的时候,把老六给带上了,没有先回家,而是先把人送去了救护中心。   救护中心是24小时都有人值班的。   甚至为了避免人手不足,米正还烧了一份招聘启事,聘用了一些合适的(死)人员,负责夜班。   别说是晚上8点多,就是凌晨2点多,老六来报道都能给安排得妥妥当当。   老六一到,就被交给了相关的工作人员,被带着办理了入职登记,领了各种物品,安排了宿舍,还领了课表,一通忙完已经到了睡觉时间,第二天就要去培训。   米正回家之后,把老六的事情跟姜稷说了一下:“这下远离了原先那个环境,他要变坏都不太容易。救护中心的工作很忙,周围也没什么店铺,让他先在那儿收收心。”   他说完,顿了顿,“你说儿子到外地工作,当父母的竟然连看都不看一眼,也真是放心。”   他的同学里有不少是在外地工作学习的,很多现在每年上火车或者长途车,还一大家子送呢。   姜稷倒是不在意:“你也别光顾着别人,你自己不也差不多。”   自家小朋友在没有他这个老祖宗之前,可是被放养了十几年的。   米良继是负责,但毕竟是大伯,还没有血缘关系,自己也没带过孩子,哪怕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也不能取代亲生父母。   “也是,各家有各家的情况。”米正很快就抛到了脑后,趁着距离睡觉还有一段时间,就拉着姜稷去书房推演阵法,“我觉得那个静心阵还有很多改良的空间。”   作为阵法的主持人,他对阵法的体悟是最深的,但想让他根据这么一次经验,就能改进阵法,那不可能。   姜稷被他拉着,没动:“你都一个礼拜没好好看看我了,就想着去做功课?”   米正理所当然:“那不补课干嘛?我都缺了好多课了。”   姜稷就拽他去房间:“河州已经好久没下雨了。”   河州当天晚上下了一场阵雨,剩下的尾巴像是一下子就被斩断了一截,天气一下就凉爽了起来。   米正和路夏槐早上出去晨跑,见到的人都多了。   米正前段时间忙阵法,阵法布完人又傻了,一直在老家修养。路夏槐倒是没落下晨跑,早就已经不是200米了,能跟着儿子跑去早餐店,吃完早餐再散步回来。   路夏槐对自己充满信心:“下个月半马,我肯定能跑完。”   “行!”米正对自己妈妈也充满了信心。   反正半马的牌牌,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到达终点就能拿到。那规定时间,走路都能走得到,肯定没问题。   路夏槐还得上班,米正就去看看老六。   一到救护中心,老六还没见着,倒是见到了另外几个老熟人,米正一边往自己脖子上挂吊牌,就把人给叫住:“杨佑!”   当初的彩虹头五人组,如今一个个都正正经经,染发也是比较中规中矩的颜色,没当初葬爱家族那么鲜艳。   他们一听,下意识回头,看到米正就眼前一亮,赶紧围了过来:“嘿,咱们这比约好了还巧。你今天也过来办事?”   “没,我就随便过来转一圈。”米正跟着他们往里面走,“你们怎么过来了?”   杨佑说道:“我们来这儿做义工的。”   “这边附近有个新盘要开,咱们凑巧过来见到姜先生,问了一声。”   “姜先生就给我们安排了一下。”   “反正我们休息在家也没事,过来帮把手挺好的。”   米正还挺好奇的:“好是挺好的,不过你们都不用谈恋爱吗?”   家长催婚可是不分年龄的,分界线只在读书和工作。   只要手头一放下书本,家长恨不得子女明天就能拿上结婚证。   杨佑几个挠挠头:“这不是前些年太混了,周围的人都知道了,哪有什么正经姑娘看得上?”   “不正经的姑娘,咱们也看不上啊。”   “再说来这儿做义工是做好事,前些年坏事干多了,总得弥补。”   “这两年我也慢慢回过味来,知道以前有多混了。”   “先这么着吧,反正年纪也不大,过两年再说。”   米正就说:“那正好,有个迷途知返的小羔羊,正好你们给掰掰正。”   他就给他们介绍了老六。   杨佑他们几个还羡慕:“这老六福气好啊,混上护工了。”   “可比我们风吹雨淋地天天往外跑好多了。”   “正经工作挺好的。”   米正把人交给彩虹团,在医院里转了一圈,看看没什么问题之后,就走了,回去的路上想起老六那个师傅,顺手就把人给举报了。   小李:“……”   米正见小李没吱声,疑惑:“这种你们不管的吗?”   “管!骗子当然管!”小李一边着手处理几条连小杂鱼都算不上的虾米,一边内心疑惑:这算是打击同行吗?还是算破除封建迷信?   米正见小李接下了,也没别的事情,就挂了电话。   倒是小李转天拎着水果上门探望,还给米正带了个爸爸。   张爸爸人还没看到,就见一只黑猫被一群黄毛鹅子追杀。   两个森林公安的同志正在记录这难得的画面。   两只伸长了脑袋有一人高的大天鹅很悠闲地在散步。   米正在不远处,光着一只脚,跟他黑哥抢拖鞋。   小李是老熟人了,用不着人招待,就一秒进入看戏模式:“小正哥,用不用我帮你?”   米正看到两人,赶紧招呼。一个分神,脚上另外一只拖鞋也被大黑扯走。他一个不察,直接摔在草地上,被跑过来的千金踩了四脚,又被紧追过来一群鹅子踩过,干脆躺平三秒钟,再起来带他们进屋。   米正知道他们的工作性质特殊,小李就算了,经常在他身边转悠,但是张爸爸过来就不简单,他肯定不能问人家怎么来了。   估摸着来看他是捎带的,人家过来肯定有正事。   “你们先坐,我去洗把脸,换身衣服。”昨天晚上刚下过雨,草地表面看着是干的,下面还是湿的。   几只猫和鹅子就不用说了,满脚都是泥。   他这会儿都不敢坐。   张爸爸看着他一身狼狈就笑:“去吧去吧。”   米正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对小李说道:“你们也别干等着,可以去我工作室。”   “行!”小李对这儿熟,一听就带领导往里面走,“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小正哥弄了什么新玩意儿出来。您第一次来不知道,小正哥的花样可多得很。”   张爸爸:“……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小李察觉出自己说的话好像有歧义,干咳一声:“咳。我的意思是小正哥有很多奇思妙想,做的棺材都有好多花样。”   张爸爸觉得自己似乎和年轻人之间的代沟有点严重:“他干嘛做棺材?”   他倒是知道米正家有个僵尸。但是据他所知,那个僵尸连自己的棺材都不要了,难不成出来就是专门给自己找新棺材的?   小李的回答让张爸爸觉得自己更加不明白了。小李说:“说是结婚时候用的。”   张爸爸:“河州……玥城那儿有这个风俗?”   “没有。就是小正哥的对象不是个死……情况有点特殊嘛。他们这个结婚,有一半像冥婚,得提前准备好棺材合葬。”小李听米正、姜稷说起过一些。   毕竟姜稷为了结婚的事情已经疯魔了好一段时间了。   不过他以为的两个人的婚礼,就是提前准备好棺材之类的。   这倒是没什么。   很多地方的老人都会提前准备好棺材,只不过他们准备得早一点。   现在姜稷也不太想死的样子,肯定不会为了结婚就把米正弄死了埋起来。   小李在部门内就是主管民风民俗这一块的,了解得很多。   张爸爸也是同样的想法:“哦,这样啊。”   两人说着,李叔给他们送上了待客用的茶点。   他今天比较沉默,没尽到一名出色的管家的责任,送完东西就赶紧走了,一秒钟都不多待。   不是他不欢迎,小李他见得多了,但是张爸爸身上的那一身正气和煞气,他这个老鬼也扛不住。   他还能到两人面前转一转,其他鬼全都缩头乌龟了。   小李见他一反常态的表现,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   他自己不是玄门子弟,但在玄学方面的理论知识非常扎实。   可以说他要是演起江湖骗子,那比算命瞎子可要专业得多。   张爸爸倒是不介意李叔的冷淡,听小李拿米正放在博古架上的一堆成品给他介绍用途。   至于米正放在工作台上的东西,他是一个小纸片都不会去碰的。   一是不乱翻动别人的物品是基本的礼貌,二是谁知道小纸片会不会蹦跶起来给他一个大比兜?   米正洗澡换衣服很快,张爸爸才听了两个“产品介绍”。   米正还嘀咕呢:“怎么今天家里格外安静?”再一看工作室的小桌子上茶点都放上了,“你们怎么不吃啊?领导……”   他刚开口,就被张爸爸打断:“叫爸爸。”   米正:“……不行,我妈一会儿回来了不好解释。”出任务就算了,在家里凭什么还占他便宜?   张爸爸遗憾:“那叫伯伯吧。”   “行叭。”反正他有一村的伯伯,不怕再多一个两个的,把他们往另外一个柜子带,“那些都是放网上买的东西。来这里,我弄了一些好玩的东西。你们看看有没有用。或者你们有哪些需求,我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米正的工作室,起先就是在书房里放个柜子,放个桌子的事情。   现在,工作室已经占了一整个院子。   所有的墙都打通,形成一个“回”字形的结构。   刚才小李带着张爸爸看的只是进门口那儿放的柜子。谁也知道,最贵重的东西,肯定不会放大门口。   米正带着他们转过一个弯。   这地方就没有刚才那么规整,乱乱的,全是各种他们看不懂的东西。   张爸爸指着对面角落里一个边边:“那儿是不是个导弹发射井?地上的导弹……”这小子是在家里整个了军火库?   “假的!”米正赶紧举手,“我用符纸和木头什么的手搓的。”   张爸爸大概知道这东西哪怕是假的,应该也有不小的威力,只不过威力不针对普通人,也不好定性是不是武器,只能先略过不提,想着自己这一趟时间有限,也不跟小朋友亲子互动,就说道:“我这里有一张工作证,你看看有没有兴趣?”   米正接过看了看,没看懂:“特别办事员是干嘛的?”   小李就给他翻译了一下:“我们单位的公务员,平时工作就相当于热心市民转正,单位给你交五险一金。”   米正右手成拳往左手掌一敲:“我能当公务员啦?还交金!” 第123章 哮天   米正算是特招的。   他做出贡献是实打实的, 各方面考察也通过了,给不给公务员其实对米正自己是没什么影响的,主要是方便米正给单位供货。   毕竟有些东西不好定价, 而且单位没那么多钱。   米正想捐也不合适。   但米正要是内部人员, 那他就是完成工作任务, 适当给点补贴就行。   算钱, 米正不仅吃亏, 还是吃了大亏, 但凡是不能这么算。   米正不知道吗?   数学再差,数钱谁都数得明白。   张爸爸也是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做下这个决定, 到时候再从别的地方找补就行了。   张爸爸没留多久,午饭都没吃,就带上失望的小李告辞了。   小李想着领导自己走就完了,为什么非得拉上他呢?他还想蹭一顿饭呢。   米正送走客人, 又送走了两名混得很熟的森林公安, 就赶紧回去补课了。   最近他缺课太严重了,接下来还得去伍阿姨和官叔叔家上课呢,到时候让他们一起做木符。   他琢磨着九师的技术比他厉害,做出来的木符应该比他的强。   哦, 对, 他可以先跟他的亲家母联系联系,顺便把小橘子先接回来。   大花和久久不用担心, 但是木器厂周围猫太多了, 每一只都有把小橘子打哭的实力。   米正还想着等木器厂午休的时候, 不知道这会儿小橘子已经扎根在了裴庄景办公室里。   一人一猫黏糊得很。   伍天晴过来叫他吃饭,他还非得把小橘子抱着:“你够了啊。小橘子没久久那么重, 好歹也十斤了。”   裴庄景自从重伤恢复时候,就减少了工作时间,天天提早下班吃饭,主要是他老婆怀孕了,现在月份还浅,但他得亲自动手给照顾一日三餐加点心。   当然,午饭这一顿是请了阿姨在他丈母娘家做的。   “我就抱一会儿。久久那个逆女,大了之后就不跟我撒娇了,还不如大花。”至少大花每次看到他,都会给他身上蹭点猫毛,“还是我们小橘子好~MUA~”   他们回到伍阿姨那儿,还没进门就看到敞开的大门里,两只猫躺在沙发上抱一起相互舔毛。   伍天晴抬手摸了摸:“大花~久久~”   两只猫停下动作,看了看她,给她也舔了舔手。   裴庄景把小橘子放到它们身边,两只大猫就把小橘子逆着毛来回舔。   裴庄景接到米正的视频,给他看三只猫。   米正就和他商量了来接猫的时间,顺便和伍阿姨定上课时间。   接下来的作息就很正常了。   米正单数日去伍家,双数日去官家,晚上跟着姜稷。周末是别人休息,他还得回玥城和米家庄,顺便忙一忙自己公务员那块的活。   这么忙了感觉没多久,就到了河州半程马拉松赛的时候。   地点倒是就在他们家附近。   这里是河州近几年发展的重心,各方面规划比较好,能够展示城市新界面的同时,人流车流也比较方便控制。   河州本地比较少举办这种活动,参与的人很多,不少生产企业单位都派了代表团,穿着单位派发的统一制服。不管最后成绩怎么样吧,至少宣传的效果出来了。   有单位还把招工启示印在了上面,米正看了一圈,觉得特别有意思。   河州理工也有代表队,米正穿了一身差不多颜色的,跟在路夏槐身边打酱油:“妈,还有职业跑马拉松的。”   路夏槐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又给他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的几个老外:“有。比赛有奖金拿。那些是全世界各地跑比赛的,人家靠这个生活。比赛主办方会邀请这些人来参加,提升比赛质量。不然就靠我这样的,比赛连个热闹都看不成。”   经过两个多月的训练,她对自己不崽盲目自信,定位清晰。比赛完成就好,别的不去强求。她就是交钱拿个牌牌的。   米正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拉着她拉伸。   周围都是河州理工的人,不过来自各个院系,对米正和路夏槐都不太熟悉。   路夏槐他们是知道的,本来以为边上和她长得很像的米正是她弟弟,没想到竟然听米正叫她“妈”。   “路老师,您儿子都这么大啦?”   “现在的中学生都长很高的。”   米正听得差点翻白眼:“我21了。”虚岁都22了,对象都想把他埋了!   唉,可惜他对象今天被留在研究所里带师弟师妹。   路夏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我儿子,帅吧~”   比起单位组织的队伍,学校的参赛队伍更加朝气蓬勃,伴随着比赛时间的临近,一个个的胜负欲藏都藏不住。   尤其是几个距离近的大学,像是河州理工和河州大学这样的,平时就什么都要争一争,现在更是要争。   米正不明所以,完全不知道刚才还很轻松的气氛,怎么一下就变得紧绷起来。   路夏槐倒是明白,但……河州理工必胜!   “啪!”   伴随着信号枪响,长跑队伍一下就冲了出去。   米正护着路夏槐,提醒:“保存体力,先别冲太快。”   路夏槐立刻调整,起码得跑三个小时呢。   李叔踩着自行车,小豌豆坐在他后座上,举着手机给他们录视频。   罗伊就直接开着一辆小电驴,后面还放着一个保温箱,像是外卖小哥。   像这种全民能够看热闹的赛事,又是白天举行,也就只有他们几个大鬼能够不受影响。   他们身上还带着米正出品的各种法器,能够让他们在大太阳下比人还清爽自如。   参赛的人很多,围观的人更多。   有各种单位的啦啦队,还有一些穿着汉服的小哥哥小姐姐,有二次元打扮的,还有穿着一队穿着铠甲的。别说,还真挺唬人的,瞧着像是真的从沙场上下来的一样。   沿途有各种补给点,除了常规的水、毛巾之外,还有比较特色的当地美食。   米正是当亲子活动来参加的,跟着路夏槐的配速跑得很轻松,很有闲心东张西望:“我去,连羊肉泡馍都整出来了。”   “那边还有肉夹馍。”   “妈,你要不要吃甑糕?”   跑几个小时,肯定是要补充体力的。   路夏槐本来就连业余都算不上,只觉得儿子特别吵。   一次两次她忍了,第三次她实在没忍住,突然就觉醒了三娘教子的血脉,暴怒:“找打!”   母子俩就追杀着一连超过了好多人,才慢下来。   毕竟要跑21公里,米正也不能说轻轻松松。   过了10公里之后,路夏槐的体力明显不支,从慢跑变成走。米正就扶着她慢慢走,等稍微恢复一点体力,再跑一段,再接着走。   这种非正规比赛的要求并不严格,他们也不是冲着拿奖去的,像他们这样的周围一大片。   反正能跑完就是好样的。   最后他们的成绩竟然还在中等水平,拿了纪念的完赛牌牌,拍照留念之后,他们也不和河州理工的人汇合,直接回家了。   终点就在家边上。   他们连共享单车都不用刷,直接从侧门回家。   然后路夏槐不客气地抢了罗伊开着的电动车,载上儿子。   她实在是走不动了,再说这小电驴本来就是她在开。   米正:“妈,你这是违规载人。”   “那是道路交通法规。我们这是内部路,交法管不着。”路夏槐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只想赶紧回去好好泡个澡。   米正也是一身湿透:“一会儿洗完澡,先别睡。按摩完了再休息。”   按摩师家里就有。   家养鬼干什么的都有。   路夏槐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气势很足:“明年再战。明年跑全马!”   米正:你跑得胳膊都在抖了,是不是脑子也缺氧不够使了?   半马下来,米正也累。   他还是从小就被黑哥带着天天漫山遍野蹿,又被姜稷带着习武的人呢。   姜稷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家,迎接他的就是一屋子冷清。   李叔比划了一下主卧的方向:“路老师和小正回来都睡下了。您要看看比赛视频吗?”   “等会儿,我先去看看小正。”   卧室里,米正睡得四仰八叉,肚皮上的被角估摸着是大□□忙盖上的。   最近温度降下来了,家里没开空调,窗户开得笔直。   周围植被茂盛,还有河流湖泊,风吹进来是凉的。   姜稷帮他把薄被盖好,低头摸了摸他的额头,在他嘴上啄了一口。   睡在米正身边的大黑抬头看了看他。   姜稷问:“吃饭吗?”   大黑看了看米正,意思是让米正睡着,它起来也没饭吃。   姜稷就说:“我给你做饭?”   大黑还没吃过姜稷做的狗饭,有亿点好奇,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起来走下床,跟着他出去了。   米正存了许多猫饭狗饭食谱。   大黑是一条老狗,食谱要更加精心。   姜稷按照食谱严格操作,旁边还有罗伊的指导,除了花费时间更长一点,倒是没出什么差错。   大黑嗅了嗅,还算给面子,都吃完了。   罗伊看大黑吃完就出去散步,评价:“大概跟我做的差不多。没有小正做的有特殊作用。”   他都羡慕大黑,几乎能够顿顿吃米正亲自做的食物。   肯定不是米正做的有多好吃,而是“人参娃娃”出品,灵气是别的任何人都无法弄出来的。   他们这些家养鬼,平时能够蹭到一些米正做的香烛符箓法器,已经足够让别的鬼羡慕了,还想吃米正做的食物?   罗伊悄咪咪看了一眼跟出去的姜稷,心想,要是没姜先生在,那米正最好的下场,就是给他们这种大鬼当小奴隶。   要是遇到凶残的,直接一口吞了。   毕竟米正的自保能力还是欠缺了一点。   米正说不好是被饿醒的,还是冻醒的。   房间里一片漆黑,外面的月光也没有,瞧出去影影绰绰的。   明明是熟悉的地方,他没来由地感觉到一丝紧张,下意识想去摸手机,没摸到,身边姜稷也不在,后知后觉周围怎么那么安静,连一丝虫鸣哇噪都没有。   下一刻,他突然摸到一片黏腻,还没来得及分辨就进是冰凉还是烫热,就像是一下摁进了什么泥潭里,整个身体都跟着倾倒,被整个泥潭吞噬。   他一慌,下意识要惊呼,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整个人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包裹住,很快就变得没法呼吸,连神智都混沌起来,只觉得周围喊杀声一片,到处都是金戈铁马的声音。   一个人在其中变得无比弱小,就像是一粒微小的尘埃,随着风浪翻滚碾压。   一朵粉色的洒金梅突然从米正的耳后根绽放开来。   清雅的梅花香气变得浓烈,硬生生在浓厚的阴气和杀气中撑开一道口子。   米正觉得胳膊一痛,晕头转向地睁开眼,发现天已经亮了:“黑哥,你干嘛咬我?”   大黑咬着他的胳膊,打量他的眼神中有着担忧,确定他没事了,才缓缓松开口,慢慢在他身边趴下来,给他舔了舔脸。   时间还不到六点,外面的天蒙蒙亮,天光伴随着晨风进入室内。   米正坐起来,还是一阵头晕,说不好是昨天体力消耗太大,还是晚饭没吃的缘故:“姜哥呢?”   他低头看着胳膊上大黑留下的深深的牙印,还好没破皮,不过也比玩闹的咬要重,低头亲了亲大黑的脑门:“黑哥是在救我吗?”   昨天晚上他应该是做了个梦,梦境是什么样的,已经一点都记不起来,但心口还是有一种惶恐不安的感觉。   大黑轻轻摇了摇尾巴,又舔了他两下,站起来看向窗外。   米正就跟它起来,往外面看去,发现院子里隐约有一群人。   “谁啊,这是?”   一个家养鬼敲门,听到米正的声音后才打开门:“小正醒了?外面来了一个鬼王。姜先生在跟他交涉,让你别担心,先吃饭。”   “哦。”米正觉得自己这水平,实战什么的还是算了。平时还能糊弄一下人,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特别虚。   果然是跑伤了吧?   他慢吞吞洗漱完,在餐厅看到早起的路夏槐:“妈,你累不累?”   “还好。我瞧着今天天气不太好,一会儿不知道会不会下雨?我怎么觉得有点冷了?”路夏槐看上去也不是很有精神,这会儿出现在餐厅,主要是过去几个月养成的生物钟。   昨天一整天的大太阳,要是换成今天跑半马就好了。   米正感觉倒是还好:“家里有外套吗?不然我先拿一件给你披着?”   路夏槐也就是最近几个月在家里多住住,平时还是住在学校里的。她在这边没有太多的衣服,还都是夏装。   “行。给我拿件薄外套就好。不急,我吃完早饭再去睡一觉。”实在是太累了。   米正看她的样子,就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也算正常,就一起吃早餐。   吃完发现外面的天都黑了下来,他嘀咕了一句:“我们这儿不是内陆嘛,怎么搞得像是台风要来一样?”   他之前在南城见过几次台风,很是涨了见识。   路夏槐跟着他往外面看,再看看电灯都有些闪:“有点像又不太像。感觉云层不太厚。”   好像就是纯粹的天黑了,非常阴沉压抑。   米正看看手机:“手机信号也没了。”   “嘶——”路夏槐哆嗦了一下,“怎么一下这么冷?我回房间去了。你也别出门了。”   “嗯。”米正有点不放心湖里的大天鹅一家,外面的风也变大了。   湖边的小屋瞧着好看,但应该是扛不住大风的。   他得把大天鹅一家转移到家里。   刚才一直不见鬼影的李叔飘了过来:“小正,外面的鬼王厉害,你要出去的话,多带点东西。我们去守在路老师那儿,你放心。”   米正又有一种前一阵脑内延迟的感觉,愣了愣才点了个头,去工作室那儿拿了一堆东西在手上,出门的时候外面已经变得像晚上一样,一片漆黑。   一盏莲花灯亮起,白色的细小的睡莲花瓣的边缘,燃烧着细密的蓝火。   周围充斥的阴气变成最好的燃料,整朵莲花几乎瞬间就变得晶莹透亮,从拳头大小的一朵,变成五六朵,环绕在米正身周。   米正往前走,莲花灯就在他身周明暗变化,让他瞧着像是步步生莲的佛子。   这是用妙华寺放生池的里的莲花做的。米正还是第一次用,看上去就格外厉害,心里面定了定,再往前看去,就能看得到人影了。   嗯,鬼影?   距离太远,天太黑,他还是看不清楚,想了想还是先去湖边转移大天鹅一家。   动物对灵气的变化更加敏感,大天鹅一家早就已经躲在了湖边小屋里。   小屋果然不出米正所料,并不能抗住那么大的风。   小小的湖泊被风吹起波浪,一浪浪地拍进小屋里。   灰毛鹅子们已经不像刚出生时候那样,能够坐在爸爸妈妈身上,明明已经很大一只,面临眼前的状况,也只能躲在爸爸妈妈身后,挤挤挨挨在一起,完全没了平时见谁都敢叨两口的气势。   米正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纸船。   纸船在阴气中飞快膨胀,变成一条小舟。   不大,但对大天鹅一家已经足够了。   不用米正再招呼,大天鹅一家直接连飞带扑腾,直接上了小舟。   小舟在离地一米左右的高度悬浮。   米正没上去,推着小舟前进,一路推到了房子里。   李叔守在门口,把这一家给接了进去。   米正刚想出去看看姜稷,一回头就见大黑跳到了船上。   大黑用眼神催促:愣着干嘛?走啊,看热闹去啊。   米正:“黑哥,你打不……等等!”   这不是看不看热闹的事情啊。   这是上战场啊,有没有老人家的自觉?   他突然眼前一亮,从背包里翻出一张以前画的召唤阵,往空中一抛。   召唤阵闪出灵光迅速扩大,一条威风凛凛的黑色细犬从中一跃而出。   它矫健修长,一声皮毛闪亮,四足燃烧着灵火。   “汪呜?”大黑显然吓了一跳,歪过头细细打量突然冒出来的会飞的狗。   米正摸摸大黑的脑袋,捏了捏它的后脖颈:“黑哥,这是你啊。”   大黑像是听明白了,端正地坐了下来,轻轻一叫:“汪呼。”   召唤出来的灵犬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仰着脖子对天长啸:“嗷呜——”   浓重的阴气肉眼可见地淡了许多。   米正和李叔站在房门口,就能看到远处对峙的两拨人。   一拨是姜稷,另外一拨是昨天米正跑半马的时候见过啦啦队……不是,是一群身穿甲胄的军队。   军队的数量比昨天米正看到的更多,黑压压一片,也不知道具体多少。   双方看起来没有动手,但周围的阴气的样子,感觉比动手还可怕。   隔了那么远,还在米正身边,李叔已经克制不住露出鬼相:“那是鬼王,身前就是杀人无数的大将,最后战死沙场。他背负国运,死后被他杀死的敌军和他率领的军队,都会成为他的伥鬼。甚至他还能收服、训练其他的游魂。您应该听过‘阴兵过境’。”   “嗯。”阴兵过境非常有名,不管是不是玄门中人都知道。   但具体什么原因,可以说众说纷纭,也可以说没人能说得清。   比较让人认可的说法是,那是地府的阴兵巡逻的路线和阳间的路线,在某种特殊的时间空间发生重合。数量庞大且气势强大的阴兵队伍,由此对阳间造成极大的破坏力。但凡阴兵过境之处,就会被同化成阴间的一部分。   通俗一点讲,就是那一片地方会在长时间内没有任何生气。   李叔现在说的显然是另外一种:“地府有没有,还是两说。阴间是有的。但是阴间的东西跑出来的很少。阴兵过境是这些滞留在阳间的鬼造成的。”   他说着,浑身颤抖,忍不住往米正身边靠了靠,努力克制自己不被那名鬼王的鬼域吸纳。   大黑突然站起来叫了一声:“汪!”   空中的灵犬一听,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像是一道流光,在漆黑的空中留下一道残影,一个眨眼都不用就冲到了将军鬼身边,咔嚓一口。 第124章 成精?   细犬, 本身就是一种以奔跑速度见长的犬种,还是猎犬。   灵犬没有肉身束缚,加上米正对于他家黑哥强大无上限的认知, 召唤出来的灵犬的速度和攻击力, 都远超人和鬼的认知。   米正召唤出来的“大黑”, 可以理解为一种强力武器。   现在米正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黑本尊竟然能够控制灵犬, 这就相当于高级AI。   再加上灵犬本身对于鬼的天然克制, 它这一口下去,姜稷都愣了一下。   将军鬼反应已经非常快,做出了躲避和格挡的动作, 但没用,被一口咬得扎实,整个鬼影都晃了晃。   米正都没看到将军鬼的动作,就见灵犬闪到了姜稷身后, 再看将军鬼的时候, 他手上已经拿了一把长枪。   “厉害了我的哥!黑哥!”李叔感慨着,忍不住咳了几声。   米正头一回听到鬼咳嗽,偏头看了一眼,差点没认出来:“李叔?”   平时温文尔雅, 像个富贵老爷一样的李叔, 这会儿面色青白,形容枯槁, 浑身透着一种病入膏肓的凄惨模样, 腰背佝偻着, 像是站不稳一样,扶着门框。   他抬起一双眼睛, 就像是黯淡的木头珠子,没有半点光,倒是说话的精神很足:“吓着你了吧?我是病……咳咳咳……病死的。”   说完,他像是在忍受生前的病痛那样,整个鬼蜷缩着坐在地上,身体一侧倚在门边。   米正跟着蹲下来,刚想问他要不要回屋里去,或者去工作室拿张聚灵符什么的,就见李叔哆嗦着手,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南瓜子,咔咔咔嗑了起来。   米正看了看姜稷他们,发现他们还是保持着对峙的姿态,大概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变化,就赶紧往屋里走:“……我去点香。”   李叔这个大鬼都这样了,家里其他鬼的情况显然也不太好,不过瞧着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   至少还能嗑瓜子。   香这种东西,工具材料不缺,纯手工做起来还是挺快的。   而且制香比起画符,消耗的灵气不算多。   米正已经是熟练工了,如今除了家养鬼的日常消耗,还能作为一部分工资支付,另外还能给玄门中一些关系好的提供一些。   像他们家僵尸娃娃,随身都会带点香。   这会儿李叔这种大鬼躺下了,僵尸娃娃倒是没怎么受到影响,跟着米正一起,满屋子点香。   很快,整个宅子就变得类似老宅。   路夏槐的感觉最明显,穿着米正的外套走出来看看:“不像刚才那么冷了。”刚才空调都没用,“是不是这冷气不太对?”   这会儿还是没手机信号,她也不知道外面具体怎么样,心里面有点慌,又不是很慌。   米正把她往工作室拉:“妈,你先待在工作室里。”   “哦。好。”路夏槐不明所以,看米正拿了一张正阳符出来。   符纸像是一个炮仗一样,直接在米正指尖炸开。   这一下,米正也没想到,轻嘶了一声,碾了碾手指,从博古架上拿出一盏聚灵提灯先点燃,又拿出三张正阳符。   比起跟随在米正身边的荷花灯,这个聚灵提灯没那么花里胡哨,看着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白瓷瓶。   在米正手里面一晃,白瓷瓶里就“长”出一根柳枝。   路夏槐平时就看米正捣鼓这些东西,还是感觉很有意思,关键是她搞不明白其中的原理,很想研究研究。   三张正阳符变成三团火光,环绕着路夏槐旋转,范围很小,也就前后一米的一个圆。   路夏槐瞬间不冷了,就打发米正出去:“我这儿没事了,你赶紧去看看姜稷那儿。”   米正也没推辞,从博古架和柜子里拿了一堆东西,快速跑了出去。   “嘶——”腿好酸。小瞧半马了!   等他再出门的时候,外面的局势看上去还是没什么变化,但姜稷和将军鬼似乎在说话。   距离有点远,米正听不清,就问李叔:“他们说什么呢?能听清吗?”   李叔点点头又摇摇头:“能听清,听不懂。有点像南方口音。”   提起南方口音,米正这个半个南城人,都讲不太明白南城话,更何况眼前这个将军鬼估摸着说的还是南方古语言。   古代语言和现代语言的差距,那跟外语也差不了多少。   南方语系算是保留古音比较多的了,但姜稷这个北方老鬼一样听不懂。   米正叫了罗伊出来。   罗伊这个长期生活在南方的鬼,听了听,一摇头,脖子直接断了,在地上滚了三圈的脑袋说道:“说的应该是西南那边的方言,我是在东南混的。”   李叔就帮他把脑袋捡起来,放到脖子上:“你这是被砍头死的?”   罗伊这下不敢再动脑袋,僵硬着说道:“也不算是。我是坐船的时候,遇到海盗,被砍死的。”   大概是意识到了问题,将军鬼抬手召唤了一个长相很有北方特色的小将上来。   小弟一张嘴。   李叔听得点点头。   米正问他:“听懂了?”   李叔吐出两片瓜子皮:“没。说的好像是蒙语。”   米正回头从带出来的箱子里,翻了一张“手机贴膜”出来,拍在自己的手机上,点开通讯录,找到人名之后,就往双方对峙的地方走过去:“你们等等,我找个翻译。”   他刚走近,就感觉到一股针对自己的压力。   周围的莲花灯瞬间就从拳头大变成一张桌子大小,像是莲座。   粉红色的梅花绽放开来,一枝梅花落到他的手心。   米正低头看了看,觉得梅花枝拿着不方便,往耳朵上一别,像别了根烟似的。   只不过他长得格外好看,在一圈莲座的映照下,有一种宝相庄严的感觉,像是哪儿下凡的神仙。   姜稷和灵犬已经来到他的身边,一左一右护持着他:“能谈就谈,不能谈就打。就是打起来的话,这一片要保不住。”   米正一下就听懂了。   眼前这个将军鬼王很强,但实力肯定不如姜稷。   只不过姜稷要镇压将军鬼王,显然要动点真格的,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一个眼神就把鬼吓趴下。   他估摸着将军鬼王应该也是察觉出了双方实力的差距,这才按捺不动。   但将军鬼王也没走,应该不像是小豌豆他们那样,难不成是有事情需要他们帮忙?   将军鬼王的视线落在米正的手机上,气势倒是收敛了不少。   莲座重新变回了莲花灯的样子,倒是耳边的梅花枝没消失。   米正这两个月忙得没剪头发,这会儿头发已经很长了,瞧着倒像是簪花。   米正联系了他乌叔叔。   还好蒙语小将说的话并没有那么远古,乌叔叔和乌婶婶两个人连猜带蒙,能说个七七八八。   将军鬼王:“打仗,保家卫国!”   米正认真想了想,问姜稷:“鬼应该不会高反吧?”   “不会,鬼不需要呼吸。”姜稷肯定。   米正就给将军鬼王指点了一个方向:“要不您去西南看看?”他拿出手机,想了想问他,“能不能先把周围收一收?像你昨天看半马比赛的时候那样?”   将军鬼王觉得可以。   他今天之所以这么大张旗鼓,主要是受到了姜稷的阻拦。   如果没有姜稷,他肯定是抓了米正就跑,压根不存在商量不商量的。   现在能够用嘴巴沟通了,米正也保留了一点谨慎,没有邀请他到家里,而是直接在院子的凉亭里,让李叔他们拿了一套投影仪出来,跟他分析了现在的国土面积,哪里还有边境线的争端。   最后给他们看了一些能够找到的公开的材料。   将军鬼的学习速度很快,对于军事有着天然的敏感度,又对地图做了一番研究,最后带着米正给他的字词典、翻译器、步步高和奶茶一起走了。   米正又给他现场招聘了一个翻译,虽然不是很专业,但至少能勉强沟通,把人送到目的地。又给他写了另外一张招聘启事,让他带到当地去烧。   全都忙完,米正搓了搓脸,耳边的梅花枝变成一朵梅花隐入耳后,赶紧联系小李:“我给西南送了个气象武器过去。”   高原上的气候本来就多变,将军鬼王在平原都能随时整个大阴天,去了高原,那不是分分钟就能电闪雷鸣狂风冰雹?   雪崩想崩哪个方向就崩哪个方向。   没有雪崩,还可以崩石头。   小李:“……啊?你在说什么气象武器?姜先生去西南了?”   “不是。是另外的。”米正想他家气象武器还是老实跟着他妈搓导弹。   小李:“……你在家吗?我这会儿过来方便吗?”   “在的。你过来吧。”   “那我大概五分钟后到。”他是米正的专线,平时没任务的时候就住在米正家附近随时待命。   今天米正家的天气异常,他早就注意到了。   之所以要保持五分钟的距离,是他考虑到万一发生什么情况,他进去也是送,还不如留在外面起到一个联络作用。   就这点距离,信号还一直不稳。   小李很准时,说五分钟就是五分钟,一点都不耽搁他赶过来吃午饭。   “今天情况特殊,随便吃碗面。”罗伊让他自己过来端碗,问他,“牛肉多一点,还是牛筋多一点?”   “牛筋!牛肉也要!”小李看着罗伊给他舀了满满的大块的牛筋和牛肉,心满意足地端着碗到隔壁餐厅坐下。   米正已经在吃了。   有事情的时候不觉得,也没觉得花费多长时间,等停下来才发现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   路夏槐就这么在工作室里干坐到了两点。   她也不敢乱动,身体还在昨天跑半马的酸痛疲累当中,但很担心,没法睡踏实,就拿了米正的书看。   一堆的古籍,用法和学的文言文还不太一样,也没个断句没个字词典,看得脑壳疼。   这会儿看到小李过来,就简单打了个招呼,吃面的速度也比平时要快。   不到半小时,一家人吃饱喝足,罗伊给切了水果,泡了茶,又配上各色小甜点,给他们往小客厅送过去。   “去工作室吧。”米正一边走,一边跟小李说了将军鬼王的事情:“语言不太通,具体叫什么也不清楚。他的鬼域里很多兵将,不过有神智能交流的应该没几个。从他们的打扮上,我也分不清是因为朝代还是地域不一样。等会儿我画出来,给你看看。”   “行。”小李摸了摸吃撑的肚子,他也是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这会儿放松下来,一下就吃得走路得扶着后腰,像是怀孕了一样,“我找这方面的专家看看。”   米正也比平时吃得多,但他倒是还好,到了工作室后,就拿了纸笔开始画图。   小李也直接给自己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开始做自己的工作。   姜稷看了看,觉得没自己什么事情,心思就活泛起来了:“我去看看大黑。”   米正随口应了一声,心想他黑哥有什么好看的?   黑哥也没上去打架,这会儿不是在家里睡觉,就是跟着李叔在看电视追剧。   将军鬼走了,天气又正常了,这会儿正热呢。   姜稷也不是真的去看大黑,他是去看大天鹅一家。   大天鹅,搁他那个年代,叫鸿鹄。   他对于和大天鹅一家搞好关系,始终不死心。   成年大天鹅搞不定,那幼年大天鹅是不是可以一起玩耍?明明它们和米正玩得都挺好。   他倒是来得刚好。   米正是忘记了把大天鹅一家带到家里了。   当时情况紧急,他就记着不把它们放到种菜的棚子里。一是防着它们糟蹋菜,二是种菜的不管是塑料薄膜棚还是玻璃暖棚,都扛不住它们的攻击,更别说今天异常的大风。   作为对危险感知更加敏锐的野生动物,大天鹅一家在被米正带回来之后,一直都安静如鸡,一直到将军鬼王离开,它们才慢慢变得活跃。   大天鹅在自然界中几乎没有天敌。   它们的胆子很大,来到陌生的地方并没有让它们感到害怕,而且鹅子们饿了。   它们就一路叨各种盆栽,看到鱼缸也叨两条小鱼,顺便留下一溜便便。   原本揣着兴奋来和它们套关系的姜稷:“小李!赶紧过来!把它们弄出去!”   “来了来了!”李叔担心自己晚一秒过来,这几只大天鹅就要去铁锅洗热水澡。没忘记这位可是把订婚宴的雁鹅,都要贴饼子吃的狠角色。   姜先生就是平时装,其实性子就和现在的小年轻差不多,瞧着四平八稳的,实际上总有那么几斤反骨在身上。   姜稷看着一地鹅便便,决定单方面和鹅子们绝交三天,这会儿回工作室也不合适,干脆真的去找大黑。   问了一个家养鬼,家养鬼也不知道大黑在哪儿。   平时他们都是躲着大黑走的。   人类眼中走路都需要扶一把的老狗,在鬼眼中,那是被看一眼都要脱一层皮的厉害灵犬。   姜稷还没放出去感知,就听到狗吠,顺着方向找出去,发现大黑在和灵犬玩耍。   这倒是让姜稷感到一点意外。   更让他意外的是,灵犬直接扑进了大黑的身体里。   大黑整条狗的灵光都亮了亮,一身有些干枯的毛发,竟然重新有了油光。   “大黑?”   姜稷冲着在树林里慢跑的细犬叫了一声。   大黑回头扭身,没有加速距离,直接原地很轻盈地从半人多高的灌木丛里一跃而出,慢跑到他身边。   姜稷半蹲下来,摸了摸狗头:“感觉很好?有哪里不舒服吗?”   大黑摇了摇头。   一些简单的话,它已经能够听懂,然后对着姜稷“汪”了一声。   姜稷领会:“一起跑步?”   大黑就摆出一副就位的姿势。   姜稷笑了笑:“行,我说一二三,就跑。”   大黑做好准备,用脑袋顶了他一下,催促。   “好。一、二、三,跑!”姜稷像个普通活人一样跑了起来,大黑则像是一支离弦之箭,直接射了出去。   它的速度肯定没有米正召唤的灵犬那样近乎瞬移一样快,但真的不慢。   流线型的身体舒展,在阳光下黑色的毛反着光,不像是一条狗,更像是一匹骏马。   姜稷用正常的跑步的速度压根跟不上,看大狗在草地上奔跑,轻松加速到一个非常极限的速度。   米正被李叔叫了出去,立刻忘记了半马的酸痛,跟在后面走:“黑哥好棒!黑哥飞起来啦!”   大黑一听,直接冲到米正身边,又快速跑远。   米正刚吃完饭,根本跑不动,只能快走几步,看得鼻尖发酸,拿着手机给大黑拍视频。   身边小豌豆已经拿了更专业的设备在拍:“昨天要是让大黑去参赛,还有你们什么事儿。”   米正小声说道:“我已经很久没见到黑哥能够放开了跑了。”   虽然大黑在村里,依旧是当仁不让的狗王,每天带着小弟们围绕着整个村子巡逻,在全村拥有独一无二的威信,但是大黑是真的老了。   前两年的时候,大黑已经不太往山上跑,上去之后,有时候得他去把它抱下来才行。   这两年情况有所好转,但也只是能偶尔小跑几步,像这种拉开了全速奔跑,已经好多年没见到了。   小豌豆拍拍米正的……跳起来拍拍米正的肩膀:“你好好照顾大黑,我瞧着它能成精。留着身体,总比没有强。”   修炼神魂,是修炼的一种方式。   鬼修也是其中一种。   说得好听叫灵修,但没有身体,终究是无根浮萍,不如有身体的。   像她这样的,怎么比都比不过姜稷。   当然,她哪怕有身体,应该也比不过姜稷。也不知道那人生前死后究竟是怎么回事,实在可怕。   米正就很爱听小豌豆这话:“我黑哥当然能长命百岁,变成一只狗精哈哈哈。”   不过怎么修炼成精,米正是不知道的,姜稷也不清楚。   他的修炼更多的是因缘际会,先天禀赋过人,后天更多的来自于米家天师一脉的血脉大阵,又有米正的维系,最后才造就了今天的姜稷。   至于他本人修炼是有修炼的,但绝对不是说靠着单纯的修炼就能到他现在的成就。   米正就更不用说了,他修炼什么的,就听姜稷说他在修炼,他连自己什么时候修炼的都不知道,更别说怎么修炼的了。   他想了想,就问小豌豆:“小豌豆奶奶,你知道动物修炼的办法吗?是不是有什么功法?”   小豌豆奶奶:“不知道。不过不是有哮天犬的传说嘛,狗应该修炼天赋不差的。”   米正就愁得像是给孩子选学区房考察老师的学生家长:“那怎么办?总不能看吹风机小猪修炼吧?”   他家黑哥已经跟着李叔看了很久的动画片了。   看动画片肯定不能成精啊。   “你还是多给大黑搞搞后勤。”小豌豆给了他一个可行性的建议。   米正一想也是:“那以后我到哪儿就把我黑哥带到哪儿。”反正现在村里的狗的事情,白雪已经能接手了,他家黑哥在不在,差别不大。   本来白雪和小花还不分上下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白雪就变成了王储。小花夺嫡失败。   小李看他出去了不回来,跟出来看了看:“厉害了,黑哥还能跑这么快。”又催米正,“小正哥,来,把剩下的画完。”   “哦。”米正打心眼里不想去工作,但还是工作吧,他家黑哥已经跑没影了。   大黑这一场跑,显然过足了瘾。   等到米正把画都画完,又给张爸爸打了电话完,它才小跑着回来,先喝水,再让米正给它按摩,做艾灸;最后让米正给它做饭,吃完就自己打开电视机,看吹风机小猪去了。   米正收拾完,过来看了一眼,问他哥:“黑哥,你是已经成精了吧?”   黑哥在贵妃椅上趴成一直溜,抬爪子怼了一下米正,嫌他吵。   米正再多说一句。   黑哥直接把他撵了出去,“啪”一下关上门。   姜稷看着米正吃瘪,就笑:“怎么惹你黑哥不高兴了?黑哥不是一直很疼你的吗?”   什么小动物都和米正关系很好,没想到米正也有今天。   “不是黑哥不疼我。”米正组织了一下语言,“黑哥本来脾气就不太好。我小时候就是被黑哥管着。”重新想起被黑哥支配的恐惧。 第125章 继承权   大黑这种打鸡血的状态, 并没有维持多久。   在狗爷爷给千金做完一次迟来的军训后就结束了。   而且就算它能速度拉满,也和青壮年时期不一样,得米正给它精心护理。   千金则努力爬到树上猫着, 暂时不想出现在它黑爷爷面前。   “得亏黑哥没有真的重返青春, 不然我还得给黑哥相亲。”米正盘腿坐在草地上, 给大黑狗按摩, 刚抱怨完就被他哥蹬了一脚。   姜稷学着米正按摩的手法, 逮了一只灰毛鹅子, 装模作样地揉揉捏捏:“这边细犬挺多的吧。要不要给你黑哥找个老伴儿……小姑娘?”   米正揉了揉被怼得有点疼的肩膀:“不了不了。我黑哥的眼光很挑的。过两天咱们回村里,我翻翻以前的老照片,应该有大白的照片。”他忍不住又看了看姜稷放在地上的宠物尿垫, “差不多就把孩子放回去吧?”   姜稷单方面宣布:“没事。我已经跟它们混熟了。反正它们全家都在这儿。”   大天鹅那脖子老长了,在湖里不用抬头就能看到鹅子,压根不用担心。   米正觉得大天鹅夫妻俩不搭理姜稷,是被烦到躺平了。   灰毛鹅子的按摩终止于一泡大便。   姜稷又单方面宣布按摩结束, 把鹅子赶到湖里, 把脏的宠物尿垫扔进一个大垃圾袋里,换了一块干净的铺好,又去湖里逮了另外一只鹅子。   大天鹅夫妻看了看,也不搭理。   不出意外的话, 它们会在这个小湖里生活一年, 等到鹅子们成年,再进行迁徙。   在此之前, 烦人的邻居只能忍耐了。   相较于它们传统的繁殖地, 这里的条件还是很好的。没有天敌, 环境安逸,虽然夏天太热, 但是它们可以有人类提供的冰块和富含灵气的食物。   大天鹅们当然不知道什么是灵气,只知道是好东西。   豆豆眼看着米正,确定那是更好的“东西”。   可惜身边的狗太凶了。   两双豆豆眼看看大黑,再看看姜稷,带着鹅子们在湖里游来游去,然后一翅膀拍飞一只野鸭。   米正看着起飞的花鸭子都惊了:“还有别的鸟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一只大天鹅已经起飞,对着已经飞得七颠八倒的野鸭一路追杀,在院子的草地上留下许多羽毛。   大天鹅本来就凶,育儿期的什么动物都凶,叠加在一起简直超级加倍。   米正觉得在大天鹅一家迁徙走之前,家里面应该不会出现别的鸟类了。   咦?那这么一说,院子里的果树不会被鸟叨了?!   作为一个米家庄村民,他非常了解村里人和鸟斗智斗勇的那些年。   不单单是鸟类,还有一些松鼠之类的小野兽,或者别的虫子什么的。   姜稷对生灵的气息非常敏感,给他指了指栖息在自家这一亩三分地……三十亩地里的各种小生命:“这里的环境肯定比不上村里,不过比起周围的环境要好多了,还没公园那么多人。”更别说还有一个人参娃娃,天天在散发灵气。   自从米正年满18周岁后,他的体质就全面觉醒。尽管他本人没什么感觉,顶多就是觉得能够见鬼,给他带来一些困扰,但是更多的是他的存在给周围环境带来的潜移默化的改善。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姜稷是一道山脉,米正就PanPan是山里的仙。   其实米家庄那边的改变更明显。   这两年村里的水果和粮食明显口感更好,除了有果农做出的努力之外,和米正的存在有着必然的联系。   米正想想也是,给大黑按摩完之后,就招呼千金:“千金!过来给你按摩!”   他也看不见千金藏哪儿了,不过千金是一只听话的小猫咪,一听到米正叫他,就从树上跳下来,凑到他身边,在大黑让开的位置躺下。   刚才训练太累了,作为一只缺乏耐力的猫猫,它这会儿的喘息还很急促,甚至像狗一样吐着舌头。   米正摸摸它的爪子:“都出脚汗了。”就先给它擦了擦脚,也算是降温。   没一会儿,关航来了:“拿了一些我试做的新品,你们一会儿尝尝,给点意见。”   他的小店生意出乎意料得好,目前已经在筹备第二家,准备选在农大附近,一会儿他们就准备出发过去看看店面,顺便聚一聚。   今天姜稷有空,就跟着一起去。   何觅和齐甜恬已经等在了一家店铺门口,看到他们过来,就给他们指路去停车,然后就带他们往附近走。   “我们这里没什么商业配套,你要是来开店,那就拯救我们这些学生了。”   “不过我们这里确实没多少人,人流量肯定不能跟河州理工比。”   关航已经事先在网上看了几家店铺,不过实际情况还需要他亲自看过。   客流量怎么样,店铺具体情况,转让费等等,都需要实地看了、谈过了,才能真正感受到。   这一次他打算租房。   当然,他现在也没能力再买店铺。   河州理工的小店确实比预料中的更加赚钱,但毕竟只是一个小店,利润肯定是比他原先当个小厨师要好很多,但这么短的时间,肯定赚不出一套房子来。   好在农大附近的商业确实不行,店铺租金很便宜,有很多开不下去关掉的,或者是半死不活的店面。   好处是选择的余地很大;坏处更加显而易见,怕也开不下去。   关航倒是不气馁,在周围走了一圈,用一种在米正看来很潦草的方式看了几家店铺。   “这就完了?看中哪家了?”可惜农大这边实在是太偏了,不然可以让杨佑他们帮忙找,会方便很多。   关航这段时间开店不是白干的,带着他们到附近一家生意不错的火锅店要了个包间,才说道:“哪那么快能看中?我先熟悉一下,回头我再看看。计算一下客流量什么的。要不你帮我算算?”   何觅很好奇:“怎么算的?”   米正就拿手机,给她看几个APP。   何觅看到一个比较奇特的LOGO:“这是什么?”   “玄门的交易平台。”他看其他人感兴趣,点开给他们看上面卖的东西,“都是一些圈内人用的东西,你们用不着。”   一群人还是很好奇,连齐甜恬都把椅子搬过来一点:“是不是有什么黑驴蹄子、公鸡血之类的?”   “没有。符纸、朱砂、毛笔什么的,都是很正常的东西。”   “卧槽,这一小片纸要3000!这有什么特殊的吗?上面是画了隐形的符吗?”小关老板本来只是随意瞟一眼,结果一下就不淡定了。   他卖个饼饼才赚多少钱?还得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   米正一看,发现那就是一张空白的纸,米黄色的,普通符纸大小,刚想下单,点进去一看就已经卖完了:“啊,卖掉了。这种纸很好的,画符很好用,做纸扎也很好用。”   对圈外人,姜稷补充了一句:“纸张的材料很难得,制作不容易。”   小关老板还在震惊:“那用这种纸画符的话,一张符得多少钱?”他点点自己的手机,其实是在指夹带在手机壳里的除秽符,“就这种除秽符。”   米正就老实说道:“一般不会用这么好的符纸来画这么基础的符。用得上这种符纸的相对门槛低一点的聚灵符,这么一张,我的话大概售价在几万吧。”   “卧槽!这利润率!”他们早就知道米正赚钱,没想到这么赚钱。   何觅更是直接说道:“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滚滚滚。”米正作势把他们都推开,“你们不会以为别人都傻吧?要是这钱真这么好赚,他们干嘛不自己画?几万一张,已经是很便宜的价格了,失败几次就有好几万了,还得算上时间成本。”   当然他是例外。   目前为止,他的成功率还是百分百。聚灵符什么的,他一天也能画好多张。   他倒是不特别需要那么好的纸来画符,当然能有肯定更好。   更好的工具,不单单是纸张,能够更好的承载灵气和人的意志力。   就像九师的东西,之所以受到玄门的追捧,就是因为东西好。   而且价格这个东西,得两说。   米正一张聚灵符的价格通常在3-5万之间,比起日常买菜之类的消费,肯定是不便宜的。   但是聚灵符能够调节人的身体,让人更加健康,头脑更加清晰敏锐。   像米正的猫亲家裴庄景,明明受了差一点就寄的严重伤势,但是在聚灵符的辅助下,能够以堪称医学奇迹的速度恢复到一点后遗症都没有。   聚灵符发挥出来的价值,远不止三五万。   米正现在还能用几张聚灵符布置聚灵阵,发挥出来的效果更大。   而且真正的玄门中人,虽说确实赚不少钱,但也不是唯利是图。   赚钱只是为了辅助他们更好的修行。   他们的目的是修行,不是赚钱。   不然米正搞的那个救护中心的阵法,前后耽搁了那么多大师那么长的时间,还消耗了许多法器和各种珍贵的材料,真要算钱,那没法算。   他们现在还在做后续的复盘,争取再布置一些类似的阵法,帮助到困难人群。   他们笑闹了一会儿,服务员送餐上来,就一边聊天一边吃饭。   他们刚吃到一半,齐甜恬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也没见外,直接放下筷子就接了起来:“大伯?啊?你们到河州了?来玩吗?找我?我在外面啊……啊?”她捂住手机,小声问何觅,“小蜜蜂,我大伯一家过来,好像找我有事,来家里方便吗?”   她们现在合租,哪怕两人是再好的朋友,也得问过朋友的意见。   何觅当然没意见,不过她觉得这个事情不太对劲:“嗯,你让他们来家里谈。我先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一会儿我们待在房间里,你在外面跟他们谈。要是有什么情况,我们也好照应。”她又对其他人招招手,“咱们直接去家里吧。”   “行。”   关航一时间也没意识到问题:“啊?甜恬家来客人,我们上门不太好吧?”   米正就解释:“大伯和侄女有什么事情好谈的?还是异地过来?又不是同城顺路过来给侄女送点吃的用的。”他从小在村里长大,一些方面的规矩比较传统,也比关航更懂,“甜恬大伯就算有什么事情要拜托甜恬帮忙的,肯定是先跟甜恬爸爸说。要是甜恬爸爸妈妈觉得合适,跟甜恬先商量之后,才会让甜恬和她大伯商量,而不是直接由她大伯直接找甜恬。   再说,甜恬大伯是直接过来的,事先没打过招呼?”   甜恬“嗯”了一声,脸色不太好看:“其实我跟我大伯也不太熟悉。”   他们也顾不上吃剩下的,直接结账离开,路过一家快餐店,打包了一些带回去。   路上甜恬说道:“我爸是读书考出来的,在城里工作,跟我妈认识之后就在城里安家。我大伯一家一直在老家,平时离得远。我也不知道他们这次来是干嘛。”   何觅说道:“你先打个电话,问问你爸妈。”   齐甜恬赶紧给他爸打电话,过了一会儿,放下手机:“我爸也不知道。先招待一下吧,希望他们只是路过来看我一下。”   说着,她自己也不相信。   他们吃饭的地方,距离租的房子很近,很快就到了。   过了一会儿,齐甜恬接到她大伯的电话,去小区门口把人接过来。   米正他们已经把外面客厅都收拾好了,现在看着空荡荡的,躲在房间里通过客厅的摄像头,围绕着何觅的手机看现场直播。   齐甜恬进门之后,身后一下就进来了四个人。   一对胖乎乎的中年夫妻,两个和齐甜恬岁数相差不大的年轻男人。   齐甜恬在鞋柜那儿换鞋,给他们拿拖鞋。   结果一家子人看都不看,直接就进了门。   齐甜恬尴尬地把客用拖鞋放回鞋柜。   何觅一撇嘴:“啧,我不喜欢他们。”   去别人家,确实不是非得换鞋,但这得主人家说,客随主便不是?   米正呲牙:“我也不喜欢。”   画棠小纸人从何觅的袖子里钻出来:“那我去教训教训他们?”   “暂时不用,先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目的吧?”   齐甜恬看一家四口进门,就往屋里走,赶紧说道:“卫生间在这里,那边是别人的房间。这是我和同学合租的。”   一个比齐甜恬岁数小点的青年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哦,男同学吧?”   屋外的齐甜恬和屋里的米正他们同时脸色一变。   画棠小纸人更是直接变成了大纸人,有点想要物理超度活人的意思,月牙眼通红一片。   齐甜恬直接骂:“齐俢眀,不会说话就闭嘴!”   她非常生气,可惜她的长相和声音比名字还甜,一点都没有威慑力。   齐大伯瞪了小儿子一眼:“老二,给你姐姐道歉!”   齐俢眀撇了撇嘴,诚意半点没有地道歉:“对不起,我就是随口一说,姐你别较真。”   齐甜恬倒是想冷笑一声,再说一点厉害的话,但她真的不会,只能僵硬地说道:“你们坐,我给你们泡茶。”   齐伯母假模假样地说道:“唉,不用麻烦。”话是这么说,她坐在沙发上动也没动,还拔高了嗓门问,“甜恬啊,有冰的饮料吗?外面热得很。”   “有的。”这倒是没什么,齐甜恬从冰箱里拿了几瓶饮料出来给他们,还省得泡茶了。   她跟何觅合租,平时没什么客人,还真没那么多杯子可以给人泡茶。   几双客用拖鞋还是之前齐甜恬的父母过来,顺手买了一些,一直放在鞋柜角落里。   齐大伯就招呼她坐下:“甜恬来,坐。我们这次过来,是想跟你说个事儿。”   “嗯,什么事?”齐甜恬到现在还很莫名,但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和她大伯一家是不熟悉,但很了解大伯一家的本性。   大伯一家平时看着倒是还好,像是个明事理的人,但骨子里格外重男轻女。   作为一个姓齐的女孩子,什么好事能轮得到她?   她小时候寒暑假还会去爷爷奶奶家玩,后来就不去了。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她稍微大一点点,十来岁的时候,她大伯就理所当然叫她做家务。   不是那种教一些简单的家务,而是认真的让她做一大家子的饭。   她妈当天就把她接走了,她大伯一家还一点都不觉得有问题。因为他们周围人家的姑娘都是这样的啊。十来岁已经晚了,懂事的姑娘六七岁就已经能洗衣做饭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一把抓了。   理念不同,没法沟通。   齐大伯说道:“我就开门见山说了。你爸就你一个闺女,我让你爸妈再生一个儿子,他们不同意,现在眼看着就要绝户了,我就打算让修明过继到你爸名下,将来给你爸摔盆。”   早就知道自家大伯德行的齐甜恬听着倒是不意外,在屋里的米正一群人听得简直目瞪口呆。   尤其是米正,还得拉住画棠:“冷静。”   何觅在边上小声骂骂咧咧:“绝户你妹啊!甜恬不是人啊!”   关航也表示赞同:“我瞧着就甜恬那两个堂兄弟的样子,有半根手指头能比得上甜恬?问问我爸妈,要是有的选的话,肯定是选甜恬这样的女儿,不要我这个儿子。”   他现在开店做小生意,收入是还不错,但是家长的传统观念,总觉得读书好的孩子肯定更优秀。   更何况齐甜恬不仅读书好,性格也好,长得还好看。   齐大伯还在继续说:“我听说你爸给你在河州买了一套房子,是真的?”   “嗯。”齐甜恬不觉得这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当然她也不觉得这和她大伯有什么关系?   齐大伯就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爸是不懂事。你一个姑娘家,读书读这么多……已经读了那么多书,等嫁人之后就有房了,现在给你买了房子,将来你男朋友怎么想?”   姜稷不知道从哪儿拿了瓜子出来嗑,给大家分了一点,越听越迷惑:“我出去听。”   他是把脑子睡坏了?   怎么突然就听不懂了呢?   这个大伯是想说“姑娘家读书有什么用”?   这个问题看他老师不就清楚了?   读书多了能搓导弹,各种型号的。   现在打仗又不是光靠体力就行。不过他老师的研究成果,好像是不能摧毁齐大伯脑子里的顽固肌肉。   其他人一听,还想说这不好吧,就见姜稷也不开门,甚至都没有走门,直接穿墙到了客厅里。   齐家人没有发现他,连齐甜恬也没看到。   房间里的人倒是能从监控画面看到,姜稷慢吞吞嗑瓜子,走到齐大伯跟前,像是研究什么珍惜物种一样对他看着。   齐甜恬也很不明白:“我有房,我男朋友能有什么想法?”   这回轮到齐大伯娘解释:“你一个小姑娘家不懂。婚前有房的姑娘,那多有依仗。婚后肯定免不了磕磕绊绊,别的夫妻也就算了。你有自己的房子,随便一吵架不就离婚了?”   齐甜恬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完全不理解其中的逻辑。   倒是她堂哥齐修斌说道:“你是打算在河州定居的吧?”   齐甜恬“嗯”了一声。   她家那边城市的经济情况比河州要好得多,但她其实有点鼻炎。她家那边的气候过于湿润,反而河州这边的气候比较适合她的体质。   齐修斌说道:“你将来结婚,这样你们家再买房就是二套房,首付要多很多。”   齐甜恬点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不过河州的房价不高。”她来读书的这三年,整个河州的房价都没什么变化。   更何况她将来读研,大概率会在农大的动物医院工作。房子肯定也是买在附近,全款也不难。   齐修斌:“……”   齐大伯已经失去了仅有的一点耐心,直接用大家长式的语气说道:“你一个姑娘家,用不着房子。你把河州的房子先过户给修明,以后修明给你爸妈养老摔盆。”   姜稷在边上听着,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连瓜子都忘了嗑。 第126章 屋里的大姐   齐甜恬不是很懂……应该说不是很想懂她这个大伯。   但她还真的能理解她大伯的逻辑。   无非就是生女孩儿, 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家里没个儿子就是绝户。   绝户多可怕的事情啊,表面上说是老了没人养老, 死了没人摔盆;根子里是奋斗了一辈子的财产, 要便宜了外人。   但齐甜恬是真的不懂, 儿子不靠谱的多了去了, 多少老人要女儿养老。   而且死都死了, 死人还管身后事呢?   又不是人人都是小正哥。   小正哥这样的人是极少数好不好。   或许是她沉默的时间有点久, 齐大伯催促:“我查了一下,这边的房地产交易中心的位置。正好今天时间也来得及,你把房产证什么的都带上, 我们这就过去。”   齐甜恬深呼吸一口气,仔细打了一遍腹稿,才说道:“我爸妈应该不需要过继修明。”再说,人家周末应该不上班。   齐大伯一家顿时就愣了。   齐俢眀更是反问:“怎么不需要呢?”   齐甜恬说道:“因为我会招赘。找个上门女婿, 将来生个儿子姓齐就行了。没有儿子, 大孙子来摔盆也是一样的。”   说女儿养老,继承法之类的,她大伯一家听不懂,或者说装听不懂。   齐大伯一家一听, 顿时就生气了。   齐大伯一拍茶几:“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就不明白!能给人当上门女婿的, 得是什么样的人家?这还不是奔着吃绝户来的?!能真心待你?能真心照顾你爸妈?”   齐甜恬无所谓道:“无所谓啊。给谁吃绝户不是吃呢?我只要个儿子就行了,大不了去父留子。给儿子总比给外人强是吧?”   现代社会, 谁离了谁不能活?   招赘不招赘, 生不生儿子, 甚至生不生孩子,她都不在意。但结婚离婚这方面, 她是真心这么想的。   这话说得太现实,齐家男人们都震惊了。   还是齐大伯母先反应过来,抬手一拍沙发:“你个小孩子,怎么能这么想?女人离婚了还怎么过日子?不被人指指点点?你自己无所谓,想过你爸妈吗?”   齐甜恬很奇怪地看了一眼她大伯母:“离婚的多了去了,谁过不下去?我自己有房有收入,养得活自己和孩子。”等等,她明明连男朋友都还没有,怎么就有孩子了?   其他人一听,感觉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他们的目的是齐甜恬的房子啊。   “那你爸妈将来养老怎么办?没个儿子……”   齐甜恬打断他们的话:“养老有退休金,有医保啊。”   齐大伯听不下去了,又是一拍茶几:“闭嘴!你,现在马上跟修明去把房子过户了!”   齐甜恬都要气笑了:“我爸还没死呢。外人吃绝户都要等我爸死了,您这个亲大伯是连我爸死都等不及。您比我爸大五岁,也不怕您死了,我爸去吃绝户。”   齐大伯被她气得发抖,一张老脸涨红,气得说不出话来。   看监控直播的一群人捂着嘴忍住笑:“666!”   “甜恬平时不太会说话,没想到怼大伯这么厉害。”   何觅还是比较了解齐甜恬的:“估计这些话,她在心里都已经想过好多遍了。你瞧她嘴上说得硬气,手都在抖。”得亏是坐在沙发上,不然腿都应该是软的。   其他人一看,果然是。   齐甜恬其实感觉自己的脸都在发凉,还好今天出门撸了个妆,看不太出来。   齐俢眀站起来指着齐甜恬的鼻子大骂,一边还要冲过来打她:“我爸有两个儿子呢!不像你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赔钱……啪!”   客厅的沙发就那么点大。   齐俢眀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两步就能走到齐甜恬身边,没想到话还没说完,自己就被什么东西扯住了衣领,拽着他坐回沙发上。   齐俢眀懵了。   其他齐家人也懵了。   这会儿是中午,屋里非常亮堂。   他们坐得又近,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距离最近的齐修斌甚至清楚看到弟弟的后衣领被拖拉变形的样子。   哪怕是距离最远的齐大伯母,也清楚地看到小儿子被拽开的变扭姿势。   “有、有鬼?”   拽人的是姜稷。   他看戏看得正热闹呢,这小子捣什么乱?   齐甜恬看不到姜稷,但知道米正的本事,以为是米正在帮她,顿时底气就足了一点:“忘了告诉你们。这套房子是凶宅,里头死过人的,尸体还被封在天花板上好长一段时间。”   齐俢眀作为刚才清晰感受过被拖拽压力的人,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   齐大伯色厉内荏:“你少骗人!哪儿来的鬼?”   齐大伯母也说道:“就是。你一个姑娘家住着都没事,修明一个男人,阳气足,怎么可能……”   人呢,没事的时候都要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   他们刚刚都亲眼见了齐俢眀的样子,一时间就觉得整个客厅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仔细听,似乎还有“咔咔咔”的声音。   那声音还很有节奏感,像是在拆天花板似的。   这鬼是要从天花板里面爬出来啊!   齐甜恬倒是不害怕:“这事情,我们全小区都知道,你随便问个人就行,我没必要骗你们。”   齐大伯一家待不下去了,连句告辞的话都没说,就落荒而逃。   他们一口气跑到小区门口,看到几个老头老太在那儿织毛衣聊天,就过去打听了一下。   老人家们很乐意聊天,虽然说得细节有些出入,但齐甜恬住的那屋死过人是确有其事。   齐大伯一家一听,脸色大变,也没多说什么,赶紧走了。   几个老人家面面相觑:“这是见鬼了?”   “肯定是的,不然怎么这幅样子?”   “老刘啊,你也别想着涨房租了,就让现在两个大学生住着得了。”   老刘是何觅她们的房东。   本来一个月200块让人租着,只是想有点人气。至于租客的死活,他是不管的。   但是伴随着何觅和齐甜恬住的时间变长,他的心态就从有人租就不错了,变成了新装修好的房子只租那么点钱。   他这几天往这边小区跑得勤,一是想打听现在小区里具体的租金,二是想趁机给何觅她们涨房租。顺便,要是有人要买的话,那肯定最好。   当然,现在卖房其实不是很合适。   他的打算还是先多出租给一些人,等那么多租客住着都没事,就算后期会有人拿死过人说事,影响也没有闹鬼来得大。   但现在看来,不成了,还是让两个大学生再多住一段时间吧。   齐大伯一家一走,何觅他们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们很好奇地看着客厅里,发现监控里能看到的姜稷,在客厅里看不到。   “姜先生呢?”   米正说道:“他去买吃的了。”刚才火锅吃一半,他们在房间里忙着看戏,都没想到吃,现在带回来的快餐都凉了。   他问齐甜恬:“刚才拽你堂弟的是姜哥,没被吓到吧?”   齐甜恬腿肚子还是软的,对他们招招手,让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来:“没。人比鬼可怕多了。是姜先生啊,我还以为是画棠姐姐呢。”   她倒是没往姜稷是死是活方面想,就单纯的以为姜稷和米正一样,是有大本事的。   至于具体有什么本事,有多大的本事,那得看她的想象力。   她和何觅一起住,何觅随身带着一个厉鬼画棠,她也和画棠熟悉的很,偶尔还会招待一些小纸人,并不会觉得害怕。   认识的帮助自己的厉鬼,怎么都比想吃她家绝户的大伯好多了。   一群人围着齐甜恬安慰了一会儿,又让她打电话给她爸说明一下情况。   关航没见过齐甜恬的爸妈,不过米正他们都是见过的。   就算没见过,他们都知道齐甜恬的爸妈非常疼女儿,不然不会因为女儿来河州读大学,就给买了一套房子。哪怕房子不大,也好几十万呢。齐甜恬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   可想而知,齐爸爸一听,顿时就炸了。   姜稷拎着打包的饭菜回来的时候,齐甜恬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看米正,问齐甜恬:“事情解决了?”   齐甜恬的表情有点微妙:“大概吧。跟我爸说过了,他说让我不要理大伯他们,他来处理。要是大伯他们再来闹,就让我报警。”   姜稷抬手凭空一抓,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妇女就突然出现在客厅里。   一群人顿时一懵:“!”   米正反应很快:“这是一直住在屋里的大姐?”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一支香,翻手点燃了放在茶几上。   几个人顿时就对屋里的大姐不感兴趣,转而去研究一支细细长长的香,怎么在玻璃茶几上立起来的。   米正手上也没有火啊,怎么点的?   大姐是横死,身上戾气和怨气不少,但要说她有什么坏心思是没有的。   之前房东住进来时候闹出的动静,是她无意识散发的戾气造成的,还得是夜深人静,一天当中阳气最弱阴气最强的时间段才行。   和大部分鬼差不多,她其实没多少理智,只剩下本能。   能够跨越次元壁,影响到实体,就已经很厉害了,更进一步不太可能。   她这会儿出现在一群人面前,本能的和他们保持距离——这么多健康的年轻的活人,聚集在一起的阳气太强,会让她感觉不舒服。   但是在米正一支香的帮助下,肉眼可见的她的眼睛一点点有了神采,身体也渐渐凝实。   她看了看一群人,最后视线落在米正身上。   米正就告诉她:“以后你在家,要是刚才那几个人来,你就给他们开门。”说完,他又从包里拿出画符的工具,在大门的门把手上画符。   关航他们围过去看。   米正就刻意放缓了一点速度,让他们看得更清楚一些:“看懂了吗?”   他画的这个不能算是符文,算是一种符纹,就是一种简单的能够和阴气更加亲和的“电路”,灵感来自于永生皇帝的那个大墓。   这种符纹能够让大姐碰到门把手,开个门什么的没什么问题。   至于大姐现在凝实,但和活人相比还是有点透明的身体,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嘛。   话不用明说,但大家都明白,一时间连齐甜恬都嘿嘿嘿坏笑起来。只不过妹子太甜了,嘿嘿嘿也像是偷吃了蜜糖的小动物一样。   几个人点点头:“懂了。”   米正就“嗯”了一声,收笔。   然后鲜红的朱砂符纹就消失在了门把手上。   “嚯!这是怎么做到的?”   “你们不是看懂了吗?”米正嘿嘿笑着,“要不你们也试试?”   几个人兴趣都很大,但他们没有去接米正手上的笔和朱砂。   作为看过3000一张小纸片的人,他们大概知道米正的工具不便宜。   门把手上的那几道纹路,加上茶几上的那一支香,要是卖出去的话,应该不老少钱。   齐甜恬赶紧说道:“我有纸笔!”   她是个兼职插画师,不缺这些东西,很快就把米正刚画的符纹给画在了纸上,但是也就这样,没有任何变化。   米正给了她自己的工具,让她试试。   姜稷又传述了一下画符的要领和技巧。   齐甜恬略感忐忑地试了试,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米正干脆画了一张除秽符给她打样。   齐甜恬本来都不敢再试了,但在米正的要求下,还是试了试。   画,倒是很顺利就画了下来,但是……   她把自己画的和米正画的符放在一起:“看上去就很不一样。”   何觅和关航也凑过来看,也是一样的感受。   非得要说画得怎么样,那齐甜恬的反而更加工整一些。   米正的符看上去就有些随意。   但是米正的符看上去像是会发光一样,也不是真正的光,就是充满了力量感和吸引力,瞧着就不同凡响。   米正让何觅和关航也一人画了一张。   他们的符更加不像样。   见他们都不想再玩,米正就把画符的工具都收起来。   齐甜恬本来还找笔洗给他洗毛笔,没想到他只是把鼻尖往装朱砂的颜料盒上轻轻一点,毛笔上就干干净净,一点朱砂都没留下。   米正指了指门把手:“你们平时正常用没事,时间久了,自己就会消失的。还有就是等将来退房的时候,叫我一声,我来处理一下。”   万一效果太好,或者惹来别的东西,就不好了。   至于这位大姐,等杀死她的凶手死了,就会入轮回了。   “好。”   事情办完,一群人出去逛街。   农大附近虽然人少,但有个很不错的郊野公园,现在这个天气,放放风筝什么的很不错。   就是米正一放就上树。   三次之后,米正就放弃了:“这里树太多了!”   其他人对他进行无情地嘲笑:“我们都放上去了,就你不行!”   姜稷不笑他,把自己手上的风筝给他玩:“来,拿着这个。”   米正兴冲冲接过风筝,然后刚才高高飞起的风筝,直接就一歪,快速落到树上,缠了上去。   “哈哈哈!”一群人笑得更大声了。   米正拉着姜稷就跑:“等着!回头我自己做一个风筝!”   他得去把风筝拿下来。   现买的,好几百呢。   玩了一天,米正回去就真的开始做风筝。   风筝,和纸扎很相近,大部分还没纸扎的工艺复杂。   米正很快就大大小小做了好多,然后全都一个个上了树。   好不容易有一个瞧着像是飞起来了,被大天鹅叨了。   米正:很好,今天的投喂没有了。   他想回收,还回收不到,被家养鬼们都抢走了。   米正完全不明白:“你们自己就会飞,为什么还要抢我的风筝?”这不是欺负小孩子吗!   家养鬼们反驳:“那你还会走路呢,为什么要自行车?”   家养鬼们利用风筝的方式很多,从滑翔翼到飞机,到飞毯,单看他们的想象力。   这些风筝都是他利用课余时间做的,眼看着自己一个都没捞到。   等下一次休息的时候,他就回了玥城。   老街已经整修好了,店铺也装修完了。   米正过来还带着向宇寰他们,让帮忙在老洋楼的围墙上开个侧门,顺便把整个围墙整修一下。   毕竟老洋楼有一段历史了,围墙并不是和老洋楼一起造的,有些地方不太好。   老校长跟过来看热闹:“原先围墙还更大一点,老街这边最早的几间店铺是我家的。后街这儿是我们自家的院子了。后来这边开店的人多了,才重新划的。那会儿世道已经乱起来了,很多东西就只能凑合一下。”   向宇寰是懂行的,认真看了看:“不算凑合了。材料都很好。”就是时间久了,难免强度方面有些不够,他琢磨了一下就说道,“这样,干脆把墙拆了,重新砌。原先的砖能用的就保留,不能用的,再另外买。”   “行。”   他们正商量着,张二爷溜溜达达地走过来:“哟,这么多人,是要搞什么大工程啊?”   打从老街上的人知道他店铺的售价之后,老爷子在老街上算是出了名了。   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一条街上待着的,谁不知道谁家的房子值多少钱?   想要自家的房子卖得价格高一点,大家都能理解,但也不能离谱。   张二爷心里面清楚得很,但他心里面还有一个保底,就是等老街改造完之后,他家的店铺价格肯定会水涨船高。   现在老街改完了,他找中介给问过,给出的价格把他气得好几晚没睡着觉。   价格不仅没涨,反而还跌了!   岂有此理!   但是中介很现实:“张老先生,实话跟您说,就这个价格,应该也卖不出去。您这儿的位置本来就不好。再说同一条街上,别的店都重新装修过了,您家这……”   张二爷是打算把店铺卖出去的,当然不可能费时费力去重新装修店面。   本来大家都差不多,但现在大家都装修过了,就显得他家的杂货铺格外陈旧。   就跟发黄的老空调似的,用还能用,但看上去总不太好。   让他的店铺看上去更加不好的是,隔壁的香烛铺装修得格外好。   乍一眼看上去,也是简简单单没什么特别的,但仿古的装修看着就和老街的氛围很和谐。   里头的摆设也是清一色的老红木。   其实香烛铺的装修是很有一点门道在里面的,并不是单纯的中式或者新中式风格,而是类似老洋楼那样,掺杂了一些那个年代的西洋元素。   虽然现在的老街是后来新建的了,但整体上是同一个时代的产物。   经过向宇寰的设计,和老师傅们扎实的手艺,香烛铺的细节拉满。   香烛纸钱什么的,明明还是同样的东西同样的价钱,但摆在里面看着就身价倍增,感情上就像是占了便宜一样。   而且店面毕竟大了,能够展示的物品也多了不少,往来的客人就更多了。   现在,一个香烛铺格外敞亮光鲜,一个杂货铺反倒连灯泡都明明暗暗的。   路人见了,还以为杂货铺没人呢。   张二爷心里面的那个气啊,只能跟老婆子嘀咕:“他这个装修,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的,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本。”   米良继压根就不担心成本。   香烛铺其实真的挺赚钱的,更别说装修的事情是米正在弄,他岁数大了,开始享儿孙福了。   他想到米正就嘚瑟。   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侄子又怎么样,那些只会嚼舌根的亲生的子女还没米正那么孝顺呢,估摸着还让父母买房带孙子呢。   米良继听着张二爷酸不溜丢的话,内心毫无波澜:“张老二不忙着看店啊?”   杂货铺压根没生意!   张二爷大怒,陪着笑抽嘴角:“没。这不是看你们忙,过来凑个热闹。”他像是刚看到米正,招呼,“哟,小正哥回来了啊。这得有一阵没见到了,还以为你出去打工了。这是又回来了?辞职不干了?”   米正跟他不熟,米良继对他也就类似于住一个小区的邻居,当然不会去跟他说米正在外头干什么。   而张二爷的固有认知,米正读书不好,毕业了也不正经干活,给米良继看店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整一个不务正业。   米正微微一笑:“不是,收房租去了。我家房子多嘛,收租得好长时间,顺便玩一玩。”   张二爷:就很气! 第127章 适老化改造   大部分人其实不会对那些行业顶尖产生嫉妒的情绪, 嫉妒不起来,人家在另外一个次元。   譬如读书的时候,考六七十分的, 不会去嫉妒门门满分的。   但要是有一天, 一起考六七十分的小伙伴突然成绩突飞猛进, 变成七八十分了, 那就容易引起心里不平衡。   学生群体还相对单纯一点, 对小伙伴的成绩进步会请教经验报以祝福, 当然会羡慕,嫉妒的不多。   但搁成年人的世界里,那柠檬精可多可多了。   譬如张二爷, 明明自家在老街上也就是个垫底的存在,但他总觉得米良继的香烛铺肯定不如他的杂货店,单方面觉得自己是人上人。所以米良继上门问他店铺的售价的时候,他才开了个这么离谱的价格, 潜台词是“穷鬼, 你买不起”。   至于老洋楼的事情,他也知道。   那是人家米濉给儿子买的房子,米良继就是个借住的。   而且老洋楼里面怎么样,他也没进去过, 只知道整修的时间不长, 估计就随便拾掇两下。   小城里的老房子是个什么情况,他也明白, 压根卖不出去。   好好的小区房子不去住, 买什么破房子?   对于米良继和米正两个, 张二爷的内心是很看不上的。   现在听米正跑出去收租收两个月,老头的脸皮要笑不笑的:“小正哥年纪还轻呢, 不出去奋斗奋斗?这么早就躺平了?将来媳妇儿不好找吧?”   “不会啊。我都订婚了。”   张二爷:好气!   不说了,回家!   米良继看张二爷气哼哼地转身就走,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没事过来给自己找点不痛快。”又对米正交代,“你别理他。那老头心眼子比针尖还小。”   “哦。”米正看完了围墙,给向宇寰打钱,让他去买材料什么的,又回到店里,把一大包香烛纸扎小人什么的给他。   向宇寰看着纸扎小人,一脸复杂:“你这个化妆,能不能改改?”   “嗯!”米正也知道自己化妆方面的问题,就跟向宇寰讨论,“我原先用化妆品,就是要不了一天半天的就脱妆。后来用丙烯颜料,化出来就跟假人一样。”   店铺后院的石榴树被原房东的女儿挖走了,他们又重新买了一棵种上了。这会儿刚好是石榴成熟的季节。   今年刚移栽,果子就留了几个,个头倒是不小。   石榴树下摆着桌子长凳,米良继看他们聊上了,也不多招呼,去前面店里面了。   米正的绘画是从小跟着米良继学的。   向宇寰是正经请了名师,加上自家的家学渊源。   两个人对化妆都是外行,但讨论起化妆来,倒是像模像样。   张二爷回到杂货铺之后,越想心里面越不平顺,听到隔壁院子里说话声,就到阁楼上往下看,然后就见到米正一个人坐在后院里,嘀咕:“自说自话怎么也这么热闹?”   然后就见桌子上摆着两个杯子,想了想应该是米良继的,觉得米正可能是在讲电话,然后就见米正对面的杯子自己飘了起来。   张二爷:“!”   可能是眼花了,再看一眼。   还好,对面的杯子没动。   正当张二爷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杯子又飘了起来。   张二爷:“卧槽!”   他蹬蹬蹬跑下楼,不是他想弄出这么大动静,是因为木楼梯走上去的声音就是这么响,走到他老婆身边:“隔壁闹鬼。我看小正哥对面的杯子飘着。”   他老婆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不行,咱们就把店关了,去儿子家了。以后咱们没事就去公园遛遛弯,你不是想养只狗吗?咱们再养只狗。”儿子家的房子距离医院近,正好给老头子看看,方便。   也不知道老头子有这症状多久了,愁人。   米正倒是没关注隔壁的情况。   他正在米良继的指导下,学习怎么把纸扎做得更加精细。   这段时间店铺里的纸扎生意不多,其它东西就是简单的买进卖出。米良继很放心让他来练手,顺便自己给米正动手做两个风筝。   店铺一半的位置是工作室,他们在里面摆弄,外面能看得到。   有客人见他做风筝,还好奇坐下聊聊天,等过两天就带了家里的小朋友过来:“米老板,给孩子做个风筝,关键是独一无二。”说着,做家长的拿了小朋友画的很抽象的蜡笔画。   米正凑过去看了一眼,就是很抽象的一家三口,衣服红红绿绿,五官歪七扭八,果然很独一无二。   米良继对自己的纸扎工艺还是有追求的,面对这样的图片,他的内心是拒绝的,就委婉地说道:“我这是自己瞎整。你看我这儿也没风筝线什么的,你在我这儿买了,还得去别的地方买配件,多麻烦。干脆一次在网上买全乎了。”   客人听着也有道理,然后就去看米良继手上的两个,只看得出框架,暂时还看不出具体是什么,感觉就很复杂。   客人没买成,就走了。   倒是居委书记溜达了过来,邀请米良继去街道办开课,教大家做风筝:“咱们这儿的老年人,平时也没什么文娱活动,您有这份手艺,不如弄个简单点的教一教,材料什么的街道来准备。到时候做好了,可以一起去放风筝。现在秋高气爽的,正合适。”   米良继听着觉得不错,一个结构简单的小风筝不费事,有手就会,就去看米正:“小正,你这次在家待多久?”   米正知道该轮到自己看店了,对大伯出去活动活动表示支持:“你去吧,我可以上网课。”其实以他这会儿的进度,自己拿点材料捣鼓就可以了。天天往官家和伍家跑,不过是他们那边的材料设备都特别齐全。   居委书记就笑着说:“不着急,您要是方便,先做个样品,给列个材料清单,我这儿去采购。暂定人数大概20人,您看可以不?”   “行。”米良继觉得可以,说着就直接拿了纸笔画了几个简单的图样,给居委书记看,“这几种你看看。”   米正看他们聊着天,自己就动手做了几个小小的白板样品出来。   他的动作飞快,两个人还没聊完,他的样品就做好了。   居委书记都看呆了:“这、这么简单的吗?”   “几个最基础的款式,很简单的。”米正得意。   米良继吐槽:“就是你自己放不起来。”   米正顿时就蔫儿了,把五个迷你小风筝推过去,想装模作样生一会儿气,看看居委书记,就问:“咱们居委现在活动有什么?”   “就是打乒乓,跳跳舞,请医生来做一些健康讲座,节日做一些手工什么的。”居委书记本来就是和他随便聊聊,没想到米正还挺感兴趣,就多聊了一会儿。   居委书记走的时候,就把米正一起带走了。   米正还从来没去过老街这儿的居委呢。   过了一个小时,米正就回来了。   米良继问他:“居委会好玩吗?”   米正“啊”了一声,跟米良继商量:“大伯,我开个养老院怎么样?”   这回轮到米良继“啊”了:“你?开养老院?开哪儿?村里还是城里?”   米正这两年去过不少福利院养老院,在心里扒拉了一下手头的资源,随口说道:“城里吧。城里有医院,方便一点。村里可以开个助老的机构,组织人统一做饭做家务,简单护理;要是失去自理能力,还得送到城里。”   米家庄距离城里不远,但毕竟是山路,冬天下雪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老年人多发的心血管疾病,又在冬天高发,还是距离医院近一点更妥善。   米良继想了想村里的情况,问他:“谁出钱?”   米正想都没想:“我出。村里老年人多,其实有这方面需求的不少。”   别看村里的很多老年人一个个精神还不错,能够下地干活的都不少,不下地的也房前屋后忙东忙西,但很多精力不济,也就是做个样子。   而且老年人大多节省,儿孙孝敬的新衣服舍不得穿,给买的东西舍不得吃,旧东西更是舍不得扔。   这件事情要做,他出钱还不行,得联合这些老人家的儿孙一起来。免得到时候扔不扔的一堆麻烦。   他搓搓手,嘿嘿笑着:“我把他们的老窝端了,把他们的‘宝贝’都扔了,再把房子整修一下。嘿,弄得他们连自己家都不认识。”   老年人住的房子别的不说,肯定得做一些适老化改造。   米良继听他说着,倒是不反对。   米正小时候虽然一直在他跟前长大的,但受到村里人的关照也不少。现在他能赚钱了,适当做些回报也应该。   米良继就说他:“你别自己一个人出钱,这么弄下来不少钱呢。多拉一些人,别弄到最后自己出了钱还讨不了好。”   “我知道的。”米正说着就拿起手机,然后就被米良继按住了,“干嘛?”   米良继指指他的工作台:“干嘛什么干嘛?干活!”   “哦。”米正就认命继续做纸扎,等到五点,还去菜场买菜,回去老洋楼给他大伯做晚饭,一起吃完之后,才回去村里,家都没回,直接去村长家,逮着村长一阵嘀咕。   村长老婆就把两个人逮回屋里:“什么毛病,非得在外面喂蚊子?”   她觉得这一老一少说话是避着她的,说完就自己去老姐妹家串门了。   米正愣了愣,反应过来:“哎?没说什么秘密!”   村长把他拉回来:“来,你再跟我仔细说说养老院和助老服务的事情。”   米正就把自己在别的地方看到的资料说了说:“其实也不难,就是咱们村里找个统一的地方,做菜啊,放工具啊。人员可以自愿报名,也可以作兼职。护理方面,我这边可以安排去省城做培训。”   这些福利待遇,其实别的地方已经实施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显然在短时间内,不会普及到他们具体的米家庄。   但他们米家庄的养老问题其实很迫切。   留在村里经营果园的,怎么也都是中老年了。   适合年轻人的工作岗位不多,要说高薪岗位更少。   像米四哥那样的,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南城,起步工资就是几十万年薪。要是留在米家庄,他根本就找不到对口工作,也拿不到那么高的待遇。   伴随着年轻人的走出去,随之而来的就是老年人的养老问题。   能够拿到米四哥那种高薪的人毕竟是少数,哪怕是米四哥,他想要在京城买房,压力也很大。   把老人接去工作的城市养老,会面临巨大的经济压力,老年人离开了熟悉的环境,要重新适应新生活,非常不容易。   就地养老的话,别说村里了,就是玥城也没有良好的养老条件。   “我打算在玥城弄一个好一点的养老院,就在中心医院附近找个地方。”到时候失去自理能力,或者符合条件的老人家,可以直接从村里接到城里的养老院去。本村的,他这里给点补助,子女再出一点,就差不多了。   村长说道:“也别太近。天天听着救护车来来去去的声音,别把老头老太太没病吓出病来。上了岁数之后,见不得那些生离死别的。”   “也是。”他打开电子地图看了看,中心医院附近算是老城区了,想要在那附近弄块地方,还得涉及拆迁。要是碰到钉子户什么的,他总不能让他向哥帮忙强拆。他得找个有点距离,又不算有距离的地方。   村长对城里的养老院没什么想法:“村里小学还有地方,可以改。回头我们开个会,把村里的活动中心也改一下,顺便再改一个托儿所。”山村适合建房的地方本来就不多,重新建房只能往远了建,不适合做养老助老服务,现成的空置的地点,最合适的就是以前的村小。   村小其实历史挺长的,最早是米家的私塾,专供米家子弟学习。   后来经过了一代代的翻修,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两栋两层小楼,中间围着个操场。   原先一栋楼是教室,一栋楼是教室学生宿舍。   米正记事起,村小就已经关了,当过一段时间的农村合作社;不过村长和米良继小时候那会儿,米家小学还是附近数得上的小学,附近村里的孩子都会来这儿上学。   村长提起村小,就忍不住忆往昔,语气非常感慨:“那时候哪有什么马路,家里有辆驴车就顶顶好了。附近的学生来咱们村上学,还得托关系,说是咱们村谁谁家的亲戚,再找校长同意了才行。来上学,只能走山路。小孩子走不快,每天一早上天还黑着,就要出门,远的要翻好几个山头。后来把老师宿舍翻盖了,才能有孩子可以住宿的地方。现在宿舍楼改成了农家乐,再把教学楼改一改。”   米正听着,感触不大。在他的记忆里,对村小的概念就是到了农忙的时候,村小的操场会用来晒粮食。   村长感慨了半天,回到养老的事情上:“钱的事情,不能就靠你一个,咱们全村募捐。一个村子的事情,人人都有份的。”   “哦。回头我让人出个预算。”别他在外面做了一堆慈善,最后发现自己本乡本土没照顾到。   米正今天也不是跟村长来确定什么的,就是来通个气。   毕竟村长现在担着村长的名头,该给的面子得给。   但给完就完了,米正回家去的路上,看到在外面乘凉的人家,顺口就说:“就改改卫生间,家里装几个扶手什么的。”   “对吧?坐下去再站起来,有个扶手拉一把会好很多。”   “对,我在外头看到的,挺好用的。”   “没事,不值几个钱。”   “需要的,明天去找村长说一下就好。统计完了,统一装。”   米正嘻嘻哈哈地跟人说完,低头又在村里的年轻人群里把事情说了一下,立刻得到了大力支持。   等到米正睡着后,支持率更是达到了巅峰。   没办法,现代年轻人有几个十点躺平的?更别说是像米正这样九点半就开始酝酿睡意的了。   姜稷帮他把手机放远了,想了想又开始翻自己的手机,参与到村集体中去。   第二天,米正自己骑着电三轮到城里看店去了,村长那边忙了个猝不及防。   全村除了少少几户确实不需要的人家之外,全都通过各种形式报了名。   村长统计完,米正就来了电话:“我已经联系设计师了,团队大概十个人,应该过会儿就会到。到时候你接一下。”   装个扶手还要设计师?还是团队?   村长不理解,但还是抓紧问了一句:“那我安排个午饭?晚饭吃吗?”   还好他们村里的农家乐一直陆续有客人,临时准备一桌菜倒是不难。   米正直接说道:“不用,直接让他们去我家吃饭。”   村长挂了电话,向来不服老的他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年轻人的速度了。   不对!   小正哥哪里是跟他比速度,这分明是在夺权!   他才是村长!   不能输!   村长很快就忙碌起来。   有钱、有人,事情就推进得飞快。   米正就是每天晚上回村一趟,很容易就把一些顽固的老人给说服了。   村长看得心里面酸溜溜的:“我把收垃圾的人都叫来了,连个塑料瓶子都不让动。”差点被几个老头老太打出门,还被追着骂了老半天。   他村长不要面子的吗?   同样的事情换了米正来,老头老太太一个个都笑得满脸菊花,还给这小子塞糖呢。   米正冲着村长呲牙乐:“那肯定不一样,我是隔代亲。”   村长见他要走,赶紧把他叫住:“你这动静有点大啊。原来不是说就装个扶手吗?”   “对啊。”米正很诚恳,“装扶手,顺便改个防滑地砖,顺便改个马桶,再顺便打扫个卫生。”   “再顺便检修一下电路?”   “对啊。这不就是捎带脚的事情吗?”米正一脸无辜,像真就是顺便做的。   “你就装!”村长抬手就要拍他后背,被一条大狗冲出来扑了一下。   他一个踉跄:“小花!你个逆子!”   健壮的油光闪亮的大狗,被它爸爸追得满村跑。   米正听着小花兴奋的狗叫,明显是觉得村长正跟它玩呢。   他心情很好,溜达着回家,看着不尴不尬的时间,就把家养鬼们摘回来的山葡萄处理一下酿酒,一边嘀咕:“这玩意儿又不好吃,也就现在当个宝。”   姜稷在边上看着:“酿酒还是不错的。”   “又酸又涩又小籽又多,鸟都不吃!”米正嘴上嫌弃,动作倒是很熟练,说完自己补充,“不过熟透了还是甜的。”   姜稷有点好奇:“你小时候不吃这个?”   米正奇怪地看他:“不吃。水果店那么多好吃的水果,为什么要吃山葡萄?”他突然想起来,“不过我小时候每年都摘。反正只要在家,每天都会被黑哥带着去山里面跑。摘了就让村里的婶子帮忙酿酒,就是后来那些酒去哪儿了?”   姜稷笑他:“稀里糊涂的。回头问问大伯,他可能知道。”   “嗯。”米正琢磨,“正好大伯给我做的风筝应该做好了,我可以拿回来放。”   “放上树?”   “滚滚滚!”米正手上没空,就用脑袋撞他一下。   姜稷这么说的时候,就是跟他开开玩笑,没想到他就出门上个学,米正就把自己给放风筝放到医院了。   姜稷还是回家的时候才知道的,看见米正坐在轮椅上都惊呆了:“你这是怎么了?”   米正仰视他:“……坐着玩?”   “你猜我信不信?”   米正还在组织语言,李叔就把他给卖了:“小正在家门口放风筝,没跑几步就摔下去了。”   米正光顾着家门口没有大树,忘了家门口的地形,扯着风筝线跑了一段路,直接就顺着缓坡一路滚了下去。   “摔了脚,崴了。”   米正更正:“摔了脸,没了。”   姜稷没有给崴脚的小朋友捡回面子,反而狐疑地检查:“真的只是崴了脚?两只脚都崴了?拍片了吗?怎么崴个脚就要坐轮椅?”   “就,没坐过轮椅,体验一下。”米正说的声音很小,还顺□□代了轮椅的由来,“正好村里在做适老化改造,买了个轮椅,我先用起来。” 第128章 熊孩子   米正的脚好得很快。姜稷给他正骨, 他自己灵气又足,相当于全身聚灵阵辅助。   比他的恢复速度更快的,是村里面的助老项目的速度。   卫生保洁和适老化改造, 在钞能力之下, 直接专业团队进驻, 眼瞅着就最快的已经完工了。   原本一些反对的老年人, 在看过改造过后的房子之后, 也不吭声了。   他们的反对也不是真的固执己见, 对老房子有多喜欢,就是节约惯了,心疼钱。   现在改都改完了, 谁不喜欢干净整洁又安全卫生的环境呢?   有些老人的子女,还额外多掏了钱,给别的地方也一起装修弄了弄。   这些其实都好说,只要钱到位了, 剩下的都是一锤子买卖。助老项目的难点在于, 这是一个长期化的工作。   不过村里统一协调,事情倒是不难。   米家庄的村民普遍条件比附近别的村子富裕一点,但也不是没有收入低的人家。   像是之前在村里面做安保的几位大叔,其实家庭条件都不太好。   现在照顾老人和照顾小朋友的岗位, 优先招聘村里人, 报名非常踊跃。   还有一些在外面工作的人,听到村里搞助老以及帮助小孩儿的项目, 都纷纷在群里面打听。   有想回来应聘岗位的, 有提出建议的, 有打听具体服务项目的。   问到米正这儿的人,比找村长的人更多。   米正这段时间晚上就住在村里, 每天回来就在村里转一圈,看看进度。   从村里回去老宅的路上,他就坐在轮椅上,让姜稷推着走。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的脚好是好了,就还是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也可能是心里怪怪的。   主要是他懒得走,这轮椅坐着还挺舒服的。   姜稷看他时刻手机不离手,就看不顺眼:“你不是做了一张常见问题的帖子放群里吗?怎么还这么多人问?他们怎么不问村长?”   米正倒是没不耐心:“村长是长辈,我们平辈之间交流比较随意。”点开一条条语音放给姜稷听,“这些人特别有意思。”   “我瞧着城里孩子的花样很多,学钢琴的、小提琴的都有。咱们村也不差别人什么,我家孩子想学芭蕾。”   “芭蕾可以啊,不过我想让孩子学国标。”   “还不如学骑马。咱们村地方那么大,我记得小时候有人养马,现在应该也有吧?”   “对哦。小正哥家以前有马啊。小正哥会骑马吧?”   “还是学乐器靠谱一点。整个钢琴,大家一起练就完了。”   “那小提琴、萨克斯什么的也不能缺。过年的时候咱们自己也弄个春晚,多热闹啊。”   这几天类似的消息不少,米正已经从之前的地铁老爷爷看手机,到现在的观察人类多样性。   “你跟村长交流也很随意。”姜稷看他手机屏幕上群里的聊天记录,吐槽,“他们还想有人辅导孩子作业,教才艺,想什么呢?”   村里的小学早就已经关了,他们米家庄的孩子上学都去玥城。   玥城的教育质量也就这样了,能考出去的,都是本身才智过人的,跟本地教育质量没多大关系。   想要搞素质教育那一套,得看本地有谁会,有谁教,教学水平通常还不怎么样,不是说想学什么就能学什么。   真要那么重视孩子教育,那就努力赚钱,把孩子带在自己身边。   别提买不买得起学区房上不上得起辅导班的,没有小姐的命就别担这份心。   “辅导作业其实可以。隔壁村有个退休的一中特级教师,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来辅导一下。教才艺……应该可以教绘画。”   姜稷下意识问:“你来教?”   米正一口否认:“当然不。张胜不是和松城美院搞了个合作的写生点嘛,应该可以和那边商量商量。他们的水平,教个启蒙还是足够的。而且他们是学院派,不像我这种野路子,将来要是想往这条路上发展,肯定是学院派的更好一点。”   他平时画个素描啥的还行。别的让他来教,难道教小朋友画纸人吗?   姜稷听着还是摇了摇头:“这个事情你就出个主意,让他们自己去折腾。这要是补贴,那就补贴个没完了。”   米正“嗯”了一声:“我知道的,升米恩斗米仇。我看老师也别请了,请两个阿姨帮着看看孩子就行了。剩下的,想自己整点啥事情的,让他们自己整去。”说完,他笑嘻嘻地说道,“其实我就打算跟居委那边一样,提供一个学习场所,让孩子们做作业什么的,顶多教点家务活。”   比起钢琴画画围棋,以他的成长经历,都不如家务活实用。   村里的留守儿童其实不少。   家长在外面打工,孩子留给村里的老人带。   老人本身就没有多大的精力,关键大多数还是一次带上好几个孩子。有些更是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甚至是亲戚家的孩子,少则三四个,多则七八个,全都长在一起。   老人顶多就给他们一口饭吃,剩下的连每个孩子的干净整洁都无法保证。   除了孩子多之外,还有小孩子调皮。   真要保持干净,一天三身衣服都不够。哪怕有洗衣机,一台洗衣机一天到晚都不能停。   再要照顾到孩子们的学习?想都别想。   这是一群年龄不一的孩子,学习的进度全都不一样,怎么辅导?   村里老人有文化的不少,但和现在学校里的知识大部分都是脱节的。   他们刚到家里,村长就找了过来。   他也不去堂屋或者小客厅坐,而是去厨房外面的露天桌椅那边坐着,把一篮子黄桃和石榴放桌上:“一群不省心的玩意儿,平时一年到头连个脸都不露一下,现在听村里面补贴,一个个的全想着伸手。”很显然,他也是被那些“才艺”的要求给气到了,“要求那么多,怎么没一个说给钱呢?”   米正倒是已经想明白了:“除了孤寡老人之外,剩下的按照年龄来划,村里补贴一部分,剩下的让他们自己出。孩子不补贴,假期在村小那儿弄两个教室,让他们待着就行,随便他们干嘛。别出去瞎玩就好。”   他小时候受到村里孩子们的排挤,都是跟狗玩;特别知道没人管的孩子们有多熊。   上树下河是基操,捅马蜂窝炸粪坑都是日常。   缺乏管教和约束,大人把孩子们逮到之后,顶多就是打一顿,孩子们就是下次还敢。更别说还有一些溺爱孩子的,什么都是别人家的错。   他那会儿还好,他大伯小时候,把自己作死的熊孩子也不是一个两个。   最大的一件事情,是一个熊孩子把桥板给掀了一块。大人们晚上回来经过,那会儿也没个手电筒什么的,路都是走惯了的,谁能想到桥板中间能缺了一块,直接掉下去好几个,慌乱中一次死了三个,还有一个断腿的。   后来那家人也不知道是被赶出了村子,还是逃出了村子。   再后来虽然也出过各种各样的事情,但没有那么严重的了。   村长这次过来,是想跟米正通个气,就怕这傻孩子人傻钱多,把事情都给一手包办了。   米正其实早就有了章 程,只不过担心自己不了解村里人的具体需求,才征求了一下村里人的意见。   他知道肯定会有人提一些没眼色的要求,只是没想到离谱的要求那么多。   村长看他明白,就放下心:“行。你心里有数就好。”想了想他还是不放心,然后就见米正让人拿了一份计划书出来。   上面清晰的写着使用场地、采购清单、预算、人员配置等等各种细节,就具体人选还空着。   村长一看,一方面放心了一大半,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距离失势又近了一步:“挺好的。”   他本来以为米正这么大刀阔斧说干就干,是年轻人的莽,没想到人家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这么一对比,自己的效率确实不行。   不行!   他怎么能轻易认输?   他要去进修!   米正不理解为什么村长一会儿神情复杂,一会儿又气势汹汹,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一点:“大伯,你觉得这计划怎么样?”   “很好,就照着办。”输人不输阵,村长激起胜负欲,“你那儿还有备份吧?这份我先拿走了?”   “嗯,行。”米正目送他离开,看着自己的聊天群,点开何觅他们几个小伙伴的那个,问,“甜恬,你大伯还来过吗?”   他总觉得对方不那么容易死心,怎么都快一个月了,都没声了?   齐甜恬很快回复:“来过的,大姐开的门,把人吓跑了。后来又去了我学校。他们那套在学校里行不通。剩下的交给我爸了。”   这个月她这里是风平浪静,她家里可是风高浪急。   以前爷爷奶奶跟大伯一家住在乡下,她爸不能就近照顾,金钱方面就多给一些。   现在爷爷奶奶都去世了,别看她大伯在她面前说一不二的样子,在她爸面前可会哭穷了。   她爸总觉得是自家兄弟,能帮衬的就多帮衬一点,没少给钱。   她和她妈妈早有意见,赡养老人是应该的,养兄弟一家是怎么回事?这回可算是量变形成质变。   要是她爸敢说一句把她的房子给大伯家,她敢肯定她妈绝对会跟她爸离婚。   还好她爸这方面还算有底线,没同意。   “我爸去乡下了,找村里长辈说理去,应该这次能彻底解决。”   米正听过之后就觉得这个故事有点类似他家三婶的男版,都忽略自己的小家庭,对原生家庭无底线的。   何觅发了一条语音,语气非常欢乐:“大姐这回误伤了人。房东上门来给我们涨房租,大姐开门,把人给吓跑了哈哈哈。”   “其实我本来也没想着200块一个月的房子能住多久,真有点对不起房东哈哈哈。”   米正听她笑得这么开心,显然毫无愧疚之心。   不过何觅之前和房东签的租房合约是一直到她毕业为止的,房东想中途涨房租,确实有点不地道。   这会儿天气有些凉了,他在外面坐了一会儿,刚想回屋去,就见姜稷对着边上叫:“米鸿卓?你怎么这个时间还不回家?”   被叫住的小男孩十来岁,是村里的留守儿童之一。他站在阴影处,神色有些慌张:“我、我去我同学家写作业了。这就回去!”   说完,他就想跑。   米正这会儿脚也不疼了,一个箭步上去就把人给逮住,一走进就闻到他身上一股河水的味道:“下河了?”   米鸿卓支支吾吾:“小正叔……”   米正本来只是关心一句,毕竟他这块儿白天村里人都不会来,更别说晚上了。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晚上在这儿,肯定不是调皮那么简单。   “说吧,到底什么事情?”   米鸿卓被他拉到桌边,露出半湿不干的衣服,一张小脸冻得惨白,突然“哇”一声哭了出来:“我、我们不是故意的!”   米正本来就绷紧了神经,一见他这样,觉得事情大了:“闭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仔细说!”   米鸿卓头一回看到米正板起脸来的样子,抽噎了一下,还真不哭了,说道:“我、我今天约了几个同学,去后山湖边掏鸟蛋。回来的时候,少了一个。他们都回去了,我一个人在那边找了半天,没找到人。”   这边山里面的湖,就现在属于米正,有大雁栖息的那个。   平时村里面的人压根不会去。   那儿不是他们自家的地方,村里人对米正家多少还存在点敬畏之心,加上那边其实挺远的,也没什么物产。以前倒是有几个钓鱼佬会过去,但自从有了大雁之后,钓鱼佬也不去了。   姜稷一听,顿时就直接跑进了黑暗,然后飞去了湖边。   米正打电话给村长和米鸿卓的爷爷奶奶,一边说明情况,一边把小孩儿提溜去村里。   他们很快通过米鸿卓的班主任,联系到了失踪孩子的家长。   对方家长的心特别大,都快晚上8点了,没见到孙子回家,一接电话还很懵懂:“啊?没回来吗?大概是去别人家玩了吧?米家庄?坐哪路公交车啊,这会儿还有公交车吗?”   得,虽然是城里孩子,但也是个留守儿童。   倒是米鸿卓的班主任很快赶了过来。   瞧着才刚大学毕业的年轻姑娘,在秋天晚上开了二十分钟小电驴,竟然一脑门的汗,是真的着急。   米正只能安慰她:“已经派人去找了。晚上山路不好走,老师,您在这儿先等等。”   班主任一看米正的样子,就知道应该不是米鸿卓的家里人。   父母肯定不是,年龄对不上。   哥哥也肯定不是。米鸿卓但凡跟米正有一点血缘关系,长相也得更优秀。   问了米正的称呼,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是这么个年轻人来出面说话,但也知道自己这会儿也只能瞎着急。   还好,米正刚说完,就接到了姜稷的电话:“人找到了。没什么大问题,有点发烧,我先把人带出来,得去医院。”   后山的湖由于今年降水大,面积增大了不少,湖边长满了各种高高草,引来了很多水鸟筑巢。   那边不怎么有人,湖边还有米正原先去玩留下的一些野营的布置,像是锅台炉灶之类的。   对于十来岁的男孩子来说,简直就是个天然的秘密基地。   米鸿卓发现之后,就跟好朋友们分享,趁着周末,就过来探险。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湖边的危险性,只以为不去到水里面就很安全。结果比成年人更高的草丛,一进去就迷失了方向。底下的淤泥又让人寸步难行。   别说掏鸟蛋了,连找到找不回去。   喊半天都听不到声音。   另外几个跑得快的孩子,不是他们察觉到湖泊的危险退出去的,而是他们惹到了大雁夫妻,被打出去的。   几个孩子也知道他们在干坏事,特意绕开了大路,从果园里抄小路去的后山,还真没人发现。   米鸿卓倒是没跑,还很有“责任心”,觉得既然是自己把小伙伴带来的,肯定也要把人带出去,就先把其他小伙伴送出村,自己再回来找,找到了天黑,他自己也害怕了,才回来。   不多话,一群人又着急忙慌赶去医院。   小孩儿奶奶过了半天,才赶到医院,看着吊水还发愁:“这得吊到什么时候?都8点多了,打针不行吗?”   班主任老师一脸无奈:“曹明栋奶奶,要不您先回去吧。医院这里我守着,等吊完水了之后,我送他回家。”   老太太一听,顿时就笑了,嘴上说得客气:“哎,这怎么好意思呢。那我先走了啊。”   话落的时候,人已经在门口了。   米正低头看看班主任老师光脚穿着塑料拖鞋,显然出门非常着急,就说道:“刘老师,要不您也先回家吧。这里我们来守着。曹明栋的事情,我们村会负责的。”   班主任老师的表情略微放松了一点:“不用担心。我刷刷手机,很快就过去了。留这么多人也没必要。米鸿卓看着也受到了惊吓,你们还是多留意一下他。具体怎么办,等明天再说。”   米正没多说什么,打了个电话给村长说了一下情况,然后对班主任老师说道:“那晚点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班主任老师想说自己叫个车就行,但算算吊水结束的时间都得半夜了,小城里平时晚上9点就没什么人,还真不一定能叫到车。   她自己就算了,还带着个发高烧的孩子,确实有人送会更妥善一点,就没拒绝。   第二天,村长开着小货车,把她的电瓶车送去了学校,又送了一筐水果,直接放在办公室里:“都是自家种的东西,也不值什么。我们村里的几个孩子,平时父母都不在身边,爷奶又没什么精力,多亏老师们照顾。”   村长昨天一晚上没睡着。   得亏昨天没出大事,要是小孩儿真出了事儿,那后续不仅仅麻烦,良心还过不去。   昨天的事情暴露了安保方面的漏洞。他们的安保重点放在沿马路那边,没想到安保的弱点在村子里面。以后这方面得加强。   另外,村里的小孩儿是该约束起来了,不然这一回没出事,下一回就不能保证了。   他们只知道盯着孩子们寒暑假别闯祸,没想到周末也不能错眼。   班主任老师问了一下:“米鸿卓没事吧?”   村长叹了口气:“没事。昨天晚上回家后发了会儿烧,已经退烧了。明天应该就能来上学了。”   班主任老师和蔼一笑:“那就好。”   村长被她笑得后背寒毛炸开,等走出小学校园的时候,心里面还在犯嘀咕:“不大点的姑娘,怎么那么吓人?”难道是老师自带的血脉压制光环?   村长想着既然来城里,顺便就去菜场买个菜,顺便再去看看米良继。   老街重新整修之后,他都没来过呢。   他在香烛铺原来的地方转了两圈,还疑惑,香烛铺是不大一点儿,但也不至于消失不见啊,忍不住问了路,才在街尾找到:“哟,这可真不一样了啊。”   工作日的上午,店铺里没人。   “大伯,您怎么来了?过来坐,我去给你倒杯茶。”   村长听见米正的招呼,才发现坐在工作台前忙的人是米正:“咦?米良继呢?”   “他去居委给人上课了。”米正让他坐下,快手快脚泡了一杯茶递过去,“是从学校那儿过来?曹明栋没事吧?那边家长有提什么赔偿要求吗?”   “没事。没说什么。”村长一声叹息,“孩子多了不稀奇。人家小孩儿今天照常上学,在学校医务室躺着呢。”人家奶奶就跟个外人似的,一点不管。   米正感觉也没什么办法:“我这边给那孩子送一段时间营养餐。”   人是在他们米家庄出的事情。人家奶奶放养,他们不能就真的当没这回事。   直接给孩子钱也不合适,谁知道这年纪的熊孩子拿了钱干嘛。   至于让米鸿卓家里人出面,还是算了吧。他爷爷奶奶和曹明栋奶奶半斤八两。   米正说完,就继续说道:“下周末,把村里小孩儿都叫上,早上跑操,晚上打拳。让小花盯着。”不是精力旺盛嘛,消耗掉就行了。 第129章 做作业   隔了几天, 米正休息的时候,小花就找到他,哼哼唧唧的。   米正一开始以为它是想吃零食, 或者玩玩具, 把零食和玩具给它。   小花吃了玩了, 还是继续哼哼唧唧。   姜稷在边上看得乐:“你不是听得懂狗语吗?小花说什么呢?”   米正看小花老大一只狗子, 压着他的脚趴着, 一边哼哼, 一边扒拉着绳结咬,小眼神还不忘记一眼一眼地飞过来看他,只能蹲下来, 按住它的肩膀,对屋里叫了一声:“黑哥!”   小花一听,顿时就想跳起来跑,被米正摁住了动弹不得, 扭头张嘴咬住米正的胳膊, 就含着,嘴里面哼唧得十分焦急。   米正就给它翻译:“放开老子,老大要过来揍我了!快放开!”   姜稷笑得不行,手里面拿着的红豆汤差点都洒了, 下意识一蹲, 又赶紧站起来,坐到露天桌椅上。   米正看他的样子, 觉得自家姜哥是越来越接地气了。   第一次看他和村里几个老头一起蹲在门口吃东西聊天的时候, 他还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   大黑“擦擦擦”地小跑出来,一看米正把小花摁着, 也不问青红皂白,更不顾二打一胜之不武,冲上来就咬住小花的脖子。   其实也没用力,就是小动物的后脖颈,属于天生血脉压制。   小花顿时就软了四肢,一阵惨叫,一个翻身露出肚皮,夹着尾巴摇了摇,那样子简直没眼看,一点都没追着村里孩子们跑圈的凶神恶煞。   米正看它的样子,突然就心领神会:“小花是觉得它最近干的活太多了。”   姜稷听他说得肯定,也没质疑。自家小朋友对狗,肯定比他更了解。   “嗯。我去给村里食堂送红豆汤。你去吗?”   “去吧。”   罗伊已经把装红豆汤的大锅子放到了平板车上,让两人拉着走。      两个人慢慢溜达过去,在助老食堂里工作的两个阿姨正歇着,看到他们过来,就顺手拉走,挨家挨户送。   一趟下来,就剩下两碗,两人自己喝了,把锅子洗干净,又给老宅那儿送过去。   路上遇见村里人,就说酸话:“哟,这是送什么东西呢?给我们也来一碗啊。”   “小正哥是有钱了,日子好过着呢。”   “一样送了,怎么不给咱们也送点儿?”   “老人要照顾,小孩儿就不要照顾了吗?”   两个阿姨不是好惹的,直接叉腰笑骂:“哟~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大脸呢?连老人家一口吃的都要眼红。家里连一把豆子都买不起了?”   “小正哥不是比你们有钱,是比你们有良心。你们比小正哥多活了那么长岁数,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们家小孩儿没爹妈爷奶,好意思让小正哥养?”   米正家是一直有收养孤儿的传统的。   从古至今收养到现在,才成了米家庄。   但也只是收养孤儿。   村里的留守儿童虽然多,但没谁是孤儿。   村里很多人,有时候瞧着没脸没皮的,比谁都要面子。   有些自己不怎么管孩子的,嘴巴里可是一个比一个疼孩子。   有人看他们说不出话来,继续挤兑:“小正哥心地好,肯定不介意多养一两个孩子的。”   说着说着,有人就说起三婶和米四哥:“哎,阿茂那娘俩现在也跟……差不多了。”   “要不是小正哥在,阿茂娘俩以后怕是连家都没了。”   “现在他们户口都迁出去了,再批宅基地也批不出来。”   最近这段时间,米家庄最重要的果园已经基本采收完毕。地里的粮食还没收,不过本来山村就种不了多少粮食,倒也没有别的农村那样忙得不可开交。   这会儿都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一边干点小活,一边聊着天。   闲言碎语难免传到米晓莉一家耳朵里,她臊得满脸通红,想要辩解,却实在说不出什么话。   她又看看老宅的方向,跟身边的张胜说道:“一会儿小正哥路过,你叫我一声。”   张胜知道她的心病,劝了一句:“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咱们在村里就住几年,顶多等媛媛上中学,就要回去省城的。”玥城这里的教育质量,毕竟不能和省城比,“大不了等到那时候,再把房子便宜点卖给阿茂。”   他没想那么细,也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他们当初是买房子,正经给了钱,也没压价。   至于过年的时候说,那不是别的时间碰不到人嘛。   三婶和阿茂平时也不回村里,既然如此,怎么就不能把房子让给他们,好让他们和家里人住近一点呢?   大家都是亲戚,商量着来嘛。   要说不愿意,那不卖不就行了。   既然卖了,那这会儿摆什么谱呢?   不过这话不能直接跟他老婆说,他老婆有另外一套逻辑。   米晓莉叹了口气:“等十一的时候,我们去一趟京城?”   她已经彻底想明白了。   当初她想和小家庭一起住在距离她父母近一点的地方,完全可以跟三婶商量。   方法有很多。   稳妥一点就是先租着,按照三婶和阿茂的脾气,肯定连房租都不会收他们的。   等他们宅基地批下来,在去把两家的宅基地一换,三婶他们也不会不同意,后续一点问题都没有。   张胜:“……特意去京城跟三婶道歉?”   米晓莉“嗯”了一声:“唉,不管他们原不原谅,反正我只要想起来,心里面就不得劲。”   张胜觉得也行:“那你知道三婶在京城住哪儿吗?”   米晓莉刚想说,就见米正一个人溜达过来,赶紧跳起来走过去:“小正哥!”   米正被她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干嘛!”   米晓莉反应过来自己的声音太大了,嘿嘿一笑:“就是想问问你,阿茂家在京城住哪儿。我想十一长假的时候过去,跟人道歉。”   米正奇怪地看着她:“你没三婶和四哥的联系方式吗?村里好几个群,你们不都在?”   米晓莉:“……我这不是担心,我直接说的话,三婶不搭理我嘛。”   “我不掺和别人家务事。你随意。”再说他已经转达过一次,三婶本来就对米家庄没有太大的感情。   她是外来的媳妇,嫁入村里之后,并没有得到公婆多少关照,很快就跟着丈夫出门打拼,留在村里面的时间很有限。   现在男人死了,她自己又考上了大学,整个人就像是踏入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   她倒不是对米家庄完全没有一丁点感情,而是米家庄的一切在她生命中占据的比重已经大幅降低,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在米晓莉心里面过不去的坎,不过是三婶早就丢开的小石子。   至于米四哥,他手头的事情更多。   虽然现在已经不怎么加班,但是本职工作不轻松,他还接了一些兼职赚小钱钱,还在和何觅异地恋;他还在打算去南城发展,最近似乎有了比较明朗的进展,事情就更多了。   他说完想走,眼角的余光扫到一个小身影,对着招了招手:“米鸿卓,过来。”   米鸿卓磨磨蹭蹭地走过来,看着米正老老实实叫了一声叔,然后就垂下脑袋不吭声。   米晓莉和张胜一见是他,也知道这小子之前闹了多大的事情。   只不过他们家和米鸿卓家不是本家,也不好管,就没吱声。   米正就把小孩儿带回老宅去,问他:“后来去跟同学道歉了没?”   米鸿卓脑袋快垂到胸口:“道歉了。小正叔,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贪玩,约了同学们去危险的地方玩。掏鸟蛋是不对的。湖那边是小正叔家的地方,我不该私自进入,还带着人。”说完,他快走两步到米正跟前,深深一鞠躬,大声道,“小正叔,我错了,对不起!”   米正听他说得条理分明,有些疑惑:“这些道理是你自己想明白的?”说着,他把小孩儿提溜起来。   米鸿卓的脑袋还是垂着,不过这回没那么贴近胸口了,小眼神一眼一眼看米正:“不是。是小刘老师告诉我的,我自己也觉得小刘老师说得对。”   米正瞧他的样子就跟小花似的,假装没看到:“刘老师就刘老师,为什么要叫你们班主任小刘老师?”   “因为我们还有大刘老师。”   米正:“……”行叭。   “你跟小刘老师道谢过没有?那天小刘老师那么晚骑着电瓶车过来,就为了你们的事情。”   米鸿卓明显一愣:“没有。”又问米正,“不知道小刘老师喜欢什么,我有零花钱,可以给老师买礼物。你说老师喜欢迪迦吗?”   米正:“……我想你们小刘老师应该更喜欢你们的好成绩。”   米鸿卓的脚步都变成了慢动作:“啊?这样吗?”   米正在他身上看到了学渣的同类气息,拿出长辈的和蔼表情:“肯定是的。你们小刘老师是教什么的?”   “数学。”   “那考试的时候,你争取把数学考个满分。记得一定要叫上跟你一起玩的那几个熊……”熊孩子,“兄弟。”   米鸿卓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还得叫上他们?”   “那肯定的。你们不是好兄弟吗?想想,你们这一回也算是经历过了生死,有了过命的交情,这种事情肯定要一起来啊。你们都一起让小刘老师担心了。”   米鸿卓觉得他小正叔说的话很有道理,郑重:“我知道了,小正叔。”   米正看着已经走到自家门口了,就让他去找罗伊拿点心吃:“等我一会儿,我带上作业,跟你们一起去村小做作业。”   米鸿卓的作业确实还没做完,不过听他小正叔这么大了还得做作业,顿时觉得自己的作业不算什么,然后他就看着米正带了一堆东西,放在小推车上。   大人的作业这么多的吗?   年纪越大,作业越多吗?   米鸿卓大受震撼,乖乖回家去拿了作业,还叫上了村里其他孩子,一起去村小做作业。   看孩子的位置暂时还没人到岗,米正一进去,就往讲台上一坐,把自己一堆东西打开,开始捣腾起来。   孩子们做作业的时候注意力集中,讲台又高,他们一时半会儿倒是没注意米正在干嘛。   等其中一个孩子写完一门作业,拿着作业本下意识去交给“老师”的时候,才问:“小正叔,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这是我的作业啊。”米正看这个不到讲台高的小孩儿,竟然是米晓莉的女儿张媛媛,“现在幼儿园也要做作业了吗?”   张媛媛奶声奶气地说道:“一直都有的啊。我明白了。大人的手工作业要自己做。我的手工作业都是爸爸妈妈做的。”又皱了皱鼻子,“他们做得不好看。”   米正看她交上来的两张数学试卷。   现在幼儿园都教这个了?   他以前幼儿园里都是教唱歌跳舞画画。   张媛媛看米正把作业本交还给她,就说道:“小正叔,我可以和米曼妮一起去上厕所吗?”   “如果曼妮同意的话,可以。”   两个小朋友就一起手拉手上厕所了。   等张媛媛和米曼妮回来,又过了一会儿,米鸿卓拿着作业本也交了过来,挨到米正身边小声说道:“小正叔,你这不是手工作业。”他一脸你骗得了小屁孩儿骗不了我的表情,“你就是玩儿呢!”   米正抬手就掐了一把他的脸:“屁话那么多,作业都写完了吗?上个礼拜的课复习了吗?下个礼拜的课预习了吗?”   米鸿卓就垂着脑袋去继续和作业奋斗了。   米正看了觉得颈椎病都要犯了:“抬头挺胸!再过十分钟,休息十分钟。”   十分钟后,米正带着一群小孩儿在村小的操场打拳。   很基础的一套拳法,更像是一套养生操。   动作学全了,一套下来也就两三分钟,但刚开始学到动作到位,就不容易。   课间十分钟,只够他们摆对两个动作。   小孩儿们倒是还挺兴奋的,然后:“不是休息十分钟吗?”   米正:“不是休息完了吗?”   “打拳也算休息吗?”   “怎么不算呢?打拳又不用脑子,你们脑子休息了啊。”   小孩儿们不服!   没有用,被米正一个眼神就压制住了。   村长和姜稷蹲在一个角落里看米正带孩子,地上一堆瓜子壳。   “小正哥这么厉害,等这一代长起来了,就不会听我这个村长的了。”   姜稷奇怪地瞟他一眼:“你还打算在岗位上干到死啊?不退休?”   怎么说话的?   村长一呲牙,看看姜稷,又不敢反驳,只能猛嗑两粒瓜子:“我是发表对我这个岗位的责任感,是一种抒情的表达。”   “不是对权利的留恋吗?”姜稷戳穿他。   村长理所当然:“我一个小村长,能有什么权利可留恋的?”   “哼哼。”姜稷朝他笑了笑,没具体说什么。   倒是让村长内心忐忑,但想想自己做的事情,也没什么过分的。   村里的有些“好事情”,他确实能优先自家就优先自家,不能优先到自家的,就是优先到自家亲戚。但村里其他人的利益,他也没针对啊。   村长的这点事情,其实全村人都心知肚明。   他人不坏,作为村长也算尽职尽责,有点自私,也属于人之常情。也因为村长没动到别人的切身利益,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村民们甚至都默认了,作为村长是有一些特权在的。   但也因为如此,其实村民们对村长背后没少嘀咕。   毕竟村长没有做到公平公正,在涉及到一些好事的时候,他自家连肉带汤甚至连碗都舔干净,压根没有别人的份。   别的人家甚至连碗都没见着。   要说大家一点意见都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这就和米正做事很不一样。   米正办事,划下道来,符合条件的都可以得到应有的。   这不在于米正掏出来多少钱。   其实助老项目和眼前这个村小的改建,真的不需要多少钱。   关键是这项目从头到尾,都是米正自己找来的人,减少了中间环节,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有些人会觉得,这种事情能有什么中间商?   其实这种工程类项目的中间商赚得才狠呢。   如果米正只是一个普通在外面事业有成的村民,想要回家建设乡里,大概率会捐献给村里一笔钱,让村里去落实自己的善意。   这其中就有很多门道。   一个螺丝多一毛,一个小项就能多出几百。   一块瓷砖多出两块,又能多几千。   零零总总算下来,十来万就到手了。   这还是良心的。   要是算上偷工减料以次充好,那一百万的项目,少说也能扣掉个九十万。   村长在其中的角色,就是那个血赚十万的良心中间商。   当然,类似这种项目比较少,事情也不是村长一个人说了算的,就算赚上十万差价,他也得跟别人分一分。   但这完全是白来的钱,用村长自己的话来说,都保质保量完成了啊。   姜稷会跟他多说一句,都是看在他还算负责的面上,现在点了一句,发现这个人真的一点自觉都没有,就不想多说。   果然,老村长为什么是老村长?   他升不上去,总有理由啊。   这点眼界也就只能当个村长了,但凡再往上升一升就要出大事。   村长看他站起身就走,还在不明所以。   说得好好的,怎么就走了?   走就走了,瓜子多留一点儿啊!   米正看姜稷进来,就让他去辅导几个中学生作业。   姜稷刚想扯一张凳子坐米正身边,就被他赶跑了,倒也没生气,坐到几个中学生身边,问:“什么题不会做?”他以前认真给米正辅导过功课,想让他参加高考复读,算是一名有教学经验的家教。   中学生们年级班级不一样,功课都不一样。   姜稷挨个给他们讲题。   村长兀自在那儿蹲了一会儿,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找姜稷问明白什么意思,就见他这样,也不好打扰,磨蹭到米正身边:“你在做什么?”   “做个风筝。”   村长一脸无语:“你不是放风筝放得腿都摔断了,刚好就又想放?”   “哪有摔断?我就是单纯的扭伤。”米正严肃更正。   村长想着,那你坐好几天轮椅?“你做风筝往哪儿放?咱们这儿没合适的地。”哪怕是瞧着平的地方,也是高低起伏沟沟坎坎的。难道真为了放个风筝把腿摔断了才罢休?   “我带去南城放。”米正早就有了打算,“十一跟我妈回南城。我爸也不回来,顺便去看看他。”   村长看他现在一口一个爸妈,听着语气亲近,还是不明白米濉和路夏槐到底算是怎么回事。那么好一个孩子,说不管就不管了。现在孩子大了,倒是想起来了。   呸,他瞧不上。   不过他只是村长,米正不来管他家里就不错了,他肯定管不到米正家里。   “那你带你黑哥去吗?”   “去的。把大花它们也带去。”   “大花最近忙什么呢?很久没回村里了。小橘子确定留下自己养,不送人了?”   “大花去它老丈人家了。它和久久两边住,两边都给安排了房间。”米正说得很正经,不知道的还以为大花和久久是两个人呢,“小橘子自己养着。它性格弱了点,出去要被别的猫欺负。”   村长见过米正的猫亲家,随口问:“大花老丈人家是开木器厂的是吧?”   “对。”   “那以后我们村里找他们买家具是不是能算便宜点?”他说完,看米正的表情有点奇怪,“怎么了?不能打折就不能打折了,无所谓的。”   “不是。他们不做家具,是做木质摆件的。打折什么的,倒是没听说过。”米正的表情更加微妙,“他们那个木器厂,主要做牌位的。”   伍阿姨和伍天晴平时手工雕刻最擅长的是桃木剑,但裴庄景开的木器厂的主要产品是牌位。   说着,米正做了个拜拜的动作,让村长消除最后一点误会。   他看村长像是按了暂停键,说道:“你要是真有这方面的需求。其实我还认识另外一个木器厂的老板。他们家是做棺材的。虽然现在棺材不太流行了,你要是喜欢,咱们村里也不是没条件土葬。他们家还做骨灰盒……唉,大伯,你怎么跑了?” 第130章 技术顾问   米正看村长跟背后有鬼追似的跑了, 呲着小白牙回到讲台上坐下,继续捯饬自己的大风筝。   鼓捣了没两下,他就去拿手机, 翻了翻九师的群。   当然, 九师只是外人给的称呼, 实际上他们自己都不怎么知道在玄门圈子里, 还有个九师的外号。   群名叫世界那么大。   聊天记录里大部分都是风景旅游照片和攻略, 话题也都围绕着旅游。   很显然, 这就是个旅行爱好者群。   米正和伍天晴这些小辈也都在里面,但作用不是参与讨论成为同好,而是负责给他们订票订酒店, 以及解决一切可能会发生的意外事件,纯纯工具人。   米正点进世界那么大,不是想去看看,而是突然想起来九师里面有个人是皮匠。   家学渊源的老手艺人, 几乎精通一切和皮有关的手艺活。   在玄门圈子里, 皮匠最受欢迎的产品是皮影,就是那种用来演出皮影戏的傀儡小人,通常用来给鬼做为凭依,比纸扎人更加耐用。   早年有比较邪性的玄门中人, 还会用人皮来做皮影, 那种“效果”最好。   米正之前没想起来,是因为和这位没什么接触。   九师中, 这位住得最远。世界那么大一起出去旅游, 他都是在目的地跟人汇合的。   米正没多考虑, 就点了皮匠的自然风光头像进去私聊:【皮叔,我有个问题请教一下。什么皮的质地和人皮最接近?】   皮匠回复得很快:【猪皮】   米正看他应该是有空, 就继续说起自己的疑惑:【我给纸扎小人上妆,妆容怪怪的,看上去很假,还容易脱妆。用猪皮的话能解决这方面的问题吗?猪皮哪块的比较合适?需要特殊处理吗?】   皮匠这次回复得慢了点,好半天才回了一句:【你带上你做的,找一天有空上我这儿来。】又给他留了个地址。   米正翻了翻自己的日程表,就约了下周过去。   刚好伍阿姨和官叔叔把他的课程减少到了一周两天,他先过去打个样,也看看皮叔的态度。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把看家手艺传授给别人的。   他也没听说皮叔有什么传人或者儿女,起码群里面没有。   他也不一定能学得会。   工艺方面也未必能解决他的问题。   做好最坏的打算,米正一到约定时间,就打包去了皮匠家。   其实皮影戏在米家庄所在的省份及周边几个省份都很受欢迎,但皮匠住在西南内陆省份。   米正到他的地址,发现是个制鞋和制包的工作室。   说是工作室,其实规模很大,带了一个更像是博物馆的产品展厅。   米正坐鬼车来的,到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还没人上班,就一个人站在展厅门口等着,透过玻璃窗看里面各种色彩缤纷的东西,不太确定都是用什么皮做的。   除了穿戴的皮衣皮裤皮□□鞋什么的,还有皮影、皮鼓之类不太常见的东西。   他把自己的上妆小纸人放在一个大箱子里,放上小推车,拉着围绕着展厅来回溜达着看。   轿夫鬼也已经打包好自己,开着鬼车进了米正的背包。   溜达了一圈,时间也还很早。   米正点开地图看了看,拉着小推车去附近的早餐店,点了一碗红油抄手,成功被辣哭。   老板娘看着直乐:“跟你说微微辣,你还不信。大早上吃这么重口味,还是喝碗羊肉汤?”   “嗯,来一碗。”米正觉得自己还算是能吃点辣的人,一边抹眼泪,一边看早餐店里的牛奶,“再给我一杯牛奶。”   牛奶解辣,但这里的辣味不是单纯的辣,还带了麻。   确实好吃,又确实很辣。   米正吃得痛并快乐着,一顿早饭干了三杯牛奶。   吃完早饭,他琢磨着是在早餐店继续等着,还是找个附近的地方转转,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转了进来:“皮叔?”   皮玉颜的长相实在太有辨识度,有一种超越性别年龄的美,360度无死角,无论什么时间地点光线看上去都让人感到赏心悦目。   按说皮玉颜应该是和米良继一辈的人物,岁数怎么都不应该小了。   九师里面长相好看的,伍阿姨就长得很好看,但毕竟岁数摆在那儿,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   皮玉颜不一样。   你可以说他三四十,也可以说他四五十,但要说他二十来岁,也不违和。   他的眼神非常纯净,甚至带着一种少年人独有的稚气,但他只要变一个眼神,又会显得深邃,甚至沧桑。   米正上一次见他,还是伍家出事,裴庄景重伤住院的时候。当时九师的人都去探望了。   但那会儿兵荒马乱的,他没心情去关注别人的颜值什么的。   皮玉颜看到米正,顿时就笑了:“这都吃完早饭了?到了怎么不联系我,准备一个人坐这儿等着开店?”他显然是店里的熟客,都不用跟老板娘招呼,老板娘就快手给他上了一份早餐,甚至是掐着点做好的。   米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到太早了,怕打扰到您。”觉着看着别人吃早饭不好,他就又去拿了一杯牛奶。   “自家人,客气什么。”皮玉颜吃饭速度很快,简直像是食物消失术,一眨眼就空一个盘子,“这边地址比较好找,一会儿我带你去厂里。”   “皮叔还开厂了?”   皮玉颜说道:“不是我开的,是合作的工厂。”他冲着米正一笑,“养猪场。”   米正看他站起来,才发现他已经把早饭吃完了。   皮玉颜让他去付早饭钱,自己在那儿跟老板娘聊天:“我兄弟家的。对,大侄子,帅吧?那肯定的,我们一家的都帅。嗯,过来玩几天。过来,我们这就出发,不然一会儿路上堵。”   米正跟着皮玉颜走,感慨:“叔,你吃饭速度也太快了。”   “当年在部队里练出来的,那么多年了还是改不了。”   米正惊奇:“你还当过兵?”   皮玉颜抬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怎么?我当兵很奇怪吗?我还打过仗呢。”   米正感到不可思议:“你长得太帅了,和兵哥哥的帅不太一样。现在还有什么仗打?”   皮玉颜的车就停在工作室下面的地下停车库里,下意识走去跑车那儿,看看米正带着的箱子,转去边上开了辆吉普:“现在没有,早些年的时候可多了。打个没完,都打烦了。”   米正把箱子连同小推车一起放到车里,再跟着坐到副驾驶位上,系上保险带:“二三十年前,也没那么多仗啊?”   皮玉颜发动车子,慢慢悠悠说道:“得再早些年。”   米正看皮玉颜的脸,抽了抽嘴角:“再早,您也没几岁啊。”   摩擦是摩擦,打仗是打仗。   最近二三十年,顶多就是一些小摩擦,能有什么仗好打?还打烦了。   皮玉颜奇怪地看了米正一眼:“你不是……”瞟了一眼米正放在腿上的背包。   “嗯?”他怎么了?   皮玉颜抽了抽嘴角:“算了,一会儿再说。”   “哦。”米正突然想起来,“皮叔,我给你带了点东西,刚才忘记拿出来了。”   皮玉颜一听,倒是很感兴趣:“一会儿到养猪场那边再给我吧。我在那儿有个工作室,环境可能不是很好,你先做个心理准备。我们得从剥皮开始。”   “这么刺激的吗?”米正下意识一拍胸口,还真得做一做心理准备。   皮玉颜看他这幅样子,就笑:“别那么紧张,咱们就是从死猪身上剥,不吓人的。”他又说起自己怎么来这边的,“我原先不在这儿,在东南有个皮具厂,后来不是搞扶贫建设嘛。这里养猪不错,养牛也好,还是我一个战友的老家,就过来牵了个线,顺便在这儿开个几个小工厂。养猪养牛,皮革加工制造,生意不大,不过给战友老家那么个小地方脱贫也够了。”   米正就听他讲,从战友到工厂经营,到各地自然风光,非常健谈。   米正就说起自己最近在做的救护中心,村里的助老服务,以及即将开展建设的玥城的养老院。   皮玉颜很感兴趣:“这里的养老问题也很突出,哪天我去你那儿看看。”   聊着天,养猪场很快就到了,不是在城里,是在城郊的一个小镇上。   小镇看着很新很干净,养猪场的规模比米正想象中要大得多。   车子一路开到一个“公园”,停下。   有门卫大哥跟皮玉颜打招呼:“皮总。”   “嗯。”皮玉颜开着车窗跟门卫招呼,“这是我侄子,这几天会跟住这儿,你认一下人。”   门卫大哥年纪不大,一双眼睛非常犀利,不像是个看大门的,更像是个抓坏人的。   米正被他的视线一扫,顿时就挺直了背脊,下意识把自己生平干的所有坏事都在心里面过了一遍。   门卫大哥冲他笑着点点头:“记好了。”   皮玉颜就把车子开去室内车库,跟米正说道:“一会儿等上班了,带你去办一张员工证。”   “哦。”米正看了一眼时间,才7点多。   他把自己的一堆东西拿下车,跟着皮玉颜到更像是个别墅的办公室里。   皮玉颜在前面带路,一边跟他介绍:“这栋楼是我一个人在用,工作休息都在这儿。你这几天就住这儿。平时只有保洁阿姨会过来打扫。吃饭可以自己开伙,也可以去食堂。这是我的房间。”   米正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紧闭的一扇房门:“您住地下室?”半地下室也是地下室啊。这地方的用地没那么紧张吧?上面还有三层楼,不能住楼上吗?   “对。”皮玉颜的视线又落在米正的背包上,继续带着他往前走,直接上了室内电梯,“剥皮、制皮什么的在一楼。哦,还有个小厨房。二楼也是制皮的。你可以住三楼。”   米正看电梯门打开:“三楼没别的用处吗?”   “没有。”皮玉颜带他安顿,“这一层的格局和普通住家没什么差别。我昨天让人做过保洁了,你看看还缺什么。我让人去买,或者你自己去镇上买。附近就有超市。”   米正说道:“晚上我哥……我对象来看我,让他带过来就行。”   皮玉颜一听,神情略微紧张,隔了两秒才说道:“这么黏糊啊?你对象不还在读书吗?”   “对,他就是这样的。”虽然鬼飞得很快,但是两边距离挺远的,他觉得没必要特意跑这一趟。可是姜稷说什么都得过来看一眼。   皮玉颜笑了笑:“你今天很早就起来了吧?上午先休息一下?”   “不了。一会儿中午睡个午觉就好了。”米正说着,把带过来的箱子和背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堆杂七杂八的见面礼,“这些是我们那儿的特产,这些是我们村里种的水果,昨天晚上摘的。”   另外就是他买的送男性长辈三件套烟酒茶,全都是高档礼盒。   还有一些看上去很简朴的包装,是特供的。野生张爸爸非得送给野生米儿子的。   皮玉颜眉毛都没动一下,问:“你不是自己酿酒炒茶吗?没带来?”   “啊?”米正没想到他这么说。这一堆东西还是昨天李叔给他收拾的呢。   “我自己做的味道很一般啊,就自家人喝个意思,您要?”   皮玉颜看他两眼,撇嘴:“给我这些东西,还不如给我掐两根你种的黄瓜呢。”   米正:“……现在都是老黄瓜了。行行行,晚点让我哥带过来。”   “……还是别了。”皮玉颜的嘴角抽了抽。   米正在内心“噫”了一下,觉得皮叔不管保养得再好,毕竟是上了年纪了,老男人的小心思别扭起来也是海底针,完全不知道在别扭什么。   他扫了一眼,发现三楼真的是毫无居住痕迹,不是皮玉颜特意照顾他,把三楼让出来给他住的,就把箱子里剩下的东西,拿出来,背上背包,带去楼下:“叔,我在化妆这块是真的搞不明白。不过化妆品就算化在人脸上,不也一样会脱妆的吗?”   皮玉颜按下电梯开关:“你傻啊。你看我会不会脱妆?”   米正一惊:“你化妆了?”   皮玉颜就把自己的脸凑过去给他看:“是不是看不出化妆的迹象?”   一楼眨眼就到了。   米正跟着他出电梯:“你压根就没化妆啊。”   “对啊,你只要弄合适的皮,制作尽可能真的五官,就不需要化妆。哪怕女孩子,你见谁天天出门化全妆的?”   米正一路跟着皮玉颜,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又有哪里说不上的不对劲,走到工作台前,按照他的指示,把自己之前做的比较有代表性的化了妆的小纸人和纸扎小人全都拿了出来,一个个摆好。   当初做的时候还很精致,但是明显可以看出,用化妆品的那些已经不成样子了。   纸人本来就小,经历了那么长时间,脸都糊成了一团。   皮玉颜看得一脸惨不忍睹。   剩下用丙烯颜料画的倒是没有脱妆的问题,但就是太精致了,就像是纸板的塑胶娃。   “你这是在做娃娘,哪里是在做纸人?”皮玉颜又去看了看他带来的各种颜料、化妆品和工具,又是一声叹息。   米正作为一个一心向学的学渣,被说得非常愧疚,也不敢吐槽一个大叔还知道娃娘。   皮玉颜招呼:“跟我过来,我带你看看。”   米正乐颠颠地跟过去:“叔做过类似的东西?”   皮玉颜听得脚步一顿:“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接下来的话他没说下去,打开了一道厚重的大门,“来,这是仓库。皮,比较娇气,脱下来之后得恒温恒湿地保存。”   “脱下来?”米正觉得这用词有点奇怪,跟着皮玉颜进去仓库,“从二师兄身上脱下来……吗?”   卧槽!   米正看着伴随着灯光亮起后,一个个玻璃罩子里的“人”,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那是一张张完整的“人皮”,五官包括头发都栩栩如生,要不是打着光显得透明,就像是一个个活人一样,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有。   皮玉颜不理解:“怎么那么大反应?”   米正呆愣愣地看了看皮玉颜,反问:“不应该吗?我这是正常人的正常反应!”   他已经算是厉害的了,连“卧槽”都没说出口。   “你不是天师吗?”皮玉颜看着米正的神情更加奇怪。   “我就是个菜鸟啊!”米正没多想,还以为是米良继说的。   毕竟九师之间的交流很频繁,平时也经常吹自己的子弟接班人之类的,他也给九师们寄过一些符。   皮玉颜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那你来找我,问我人皮什么的,不是因为知道我是个画皮吗?”他指了指他的背包,“还带了一包厉鬼来镇场子。”   其实这些厉鬼对他来说威胁不大,真正厉害的家伙,是包上挂着的那个布娃娃。   这么厉害的僵尸,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竟然还能带着到处跑。   “卧槽!”米正受惊过度,直接一脸空白,“画皮?”   画皮这种存在很有名。   志怪小说里常见,通常是以美女的形象出现,看中谁的皮囊,就把对方的皮扒下来自己穿上。   有人也叫画皮鬼,但在米正学到的鬼怪分类里,画皮不能算是正经的鬼。   画皮的身体其实可以说是活的。   TA死了,但没完全死;活,也不活全。   画皮是一种介于生死之间的存在。   在米正的认知中,反倒类似于姜稷现在的状态。   皮玉颜看着米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给他打开仓库的门:“咱们先出去再说,你缓缓。”   “谢谢。”米正呆愣愣地跟着他出来,在工作台前坐下,喝了一杯皮玉颜泡的茶,才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啊叔,我分不清人和鬼。不过你也不是鬼来的。”   皮玉颜瞧着兄弟家的大侄子,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话才合适。   他本来以为米正跟他说那些话,又是天师那样的身份,肯定是知道他是个画皮,所以一路都没怎么遮掩。   要说他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的,感觉自己被米正威胁了。   尤其米正还提到他对象晚上会过来。   他上次在医院见过姜稷,那种恐怖简直让画皮脱皮,特别可怕。   这不是威胁是什么?   没想到米正瞧着是真的不知道。   皮玉颜就看着这个奇怪的小子:“那你现在知道我是画皮了,不怕?”   “啊?为什么要怕?”米正不明白,“你不是我皮叔吗?”   皮玉颜就吓唬他:“你这长相,高低得扒下来。”   “噫~”米正最初的冲击已经过了,现在半点不怕,“你们这些大人就是会吓唬小朋友。”   “还小朋友呢,都有对象的人了。”皮玉颜看他缓过劲了,就带他继续去仓库转转,“那些皮都是用猪皮做的。你过来,我带你看。”   米正就老老实实跟着他进仓库,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再看这些人体的时候就心态平稳。   皮玉颜指给他看“人皮套”的细节:“接缝是难免的,不过可以处理得比较巧妙。人出门都是会穿衣服的,藏在衣服里,就看不见了。另外就是得注意,不能做在关节这种需要经常活动的部位。这些部位也得多保养,扒下来的皮毕竟不是原装的,用的时间长了,像这种大量活动的地方肯定会松弛,而且和活人的皮肤松弛规律和表现都不一样。不过你要做纸扎……”   米正仔细观察他指出来的部位,一边说道:“我看看是用材料做个骨架套皮上去,还是雕个木雕小人做芯子?除了做得像,还要考虑用户体验。”   皮玉颜一听就乐:“还用户体验哈哈哈。也对,你做这些不是自己穿,我是做了自己穿的。”   实物讲解过后,皮玉颜就带他离开仓库:“走,我们去厂子里挑一只合适的猪。不过咱们厂子的猪皮肤都白,你想要做普通一点的皮肤颜色,还得再调整。”   米正兴致勃勃:“我平时就吃肉了,都没仔细观察过猪的皮肤颜色。那猪皮的汗毛什么的,是不是也有讲究?不能脱干净吧?” 第131章 别人的一键三连   除了汗毛、毛孔、不同部位的肌肤纹理, 还有气味等等,想要把猪皮变成“人”皮,有着诸多讲究。   米正一头扎进了学习的海洋中。   米正很快了解了, 为什么皮玉颜会把自己的制皮工作室放在养猪场这里, 主要是为了保证猪皮的新鲜。   想要制作一张“人”皮, 还不单单是皮, 得了解人体结构。   米正这方面倒是有不错的基础。   米良继拿手的纸扎人, 那是几乎和真人一样的。当然, 纸扎人再怎么精致,也不能活动,细节上还是有所区别。   这几年米正跟着姜稷学画画, 也不都是传统绘画。   姜稷是个非常好学的人,对各种新鲜事物都很乐意尝试,包括了现代绘画技法,其中就包括了人体结构。   皮玉颜大致摸了一遍米正的底子, 就开始手把手教导。   而且既然皮玉颜是个画皮, 米正这边有些事情就放开了,像是鬼车来来回回,鬼管家来来回回的,僵尸娃娃来来回回, 一点都不避着皮玉颜。   皮玉颜:强烈要求给我一点画皮的面子!   临十一前, 米正特意先过来他这里跑了一趟,把一窝猫猫狗狗都带了过来:“皮叔!这是大黑、大花、久久和小橘子。”   皮玉颜对围绕着自己的一圈猫狗, 很害怕它们给自己来上一口, 小声摆手:“去去去。”这可是他的原皮, 磕碰了很难修复的好不好。   几只猫猫狗狗都对他不断嗅闻,像是遇到了什么世纪难题, 嗅一嗅,就又重新回到米正和姜稷身边。   皮玉颜放松下来。   米正也尴尬地笑了笑:“皮叔不喜欢小动物啊。”   皮玉颜干笑两声:“你怎么养这么多……”他打量了一下几只动物,轻嘶了一声,“这么多灵犬灵猫的。”   刚才没注意,还以为这种下意识的警惕是怕猫狗,仔细一看才发现这特喵的什么组合?   一只灵犬,一只玄猫,一只灵猫……灵猫怎么被那只三花摁在地上打哭了?   那只三花瞧着也像是要迈入灵兽的门槛了。   这……果然是和米正待久了吗?   米正听着,一边从鬼车上拿了一些月饼过来,一边回答:“黑哥是我爸买的;大花是我捡的;久久是大花媳妇儿,是天晴姐的猫闺女;小橘子是大花和久久的儿子。”把月饼递给他,“这些是我自己做的月饼。”   皮玉颜看着精致的包装:“你不说,我还以为是定制的呢。盒子也是自己做的吧?”   三层的木盒子瞧着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有一枝梅花雕刻。但手艺人都知道,越是瞧着简洁的东西,对工艺要求就越高,不然稍微有一点瑕疵就很显眼。   “对。”他拿去官前家加工的,反正那边机器板材都有。哦,板材是他自己的。   小盒子和月饼盒子差不多大小。   他补充:“里面红豆馅儿和绿豆蓉用的红豆绿豆也是我种的。”   豆子不用怎么打理,对土壤要求也不高,他在荒山里随便种了点。   收获嘛,只能说聊胜于无,也就够整几个小点心。   等米正他们走了,皮玉颜打开月饼盒子,才发现礼盒里还放着一小罐茶叶,打开一闻就能感受到上面淡淡的灵气,显然也是米正一手做的。   想到米正说等过一阵还有他自己酿的葡萄酒,老画皮一脸向往。   他活得够久了,什么事情都经历过,就连现在这身皮,以前打仗的时候都打坏过不少次,没想到临到现在,倒是有了福气。   免费灵气送上门,这才是过日子啊。   米正那边没再耽搁,鬼车直接到了南城。   在外婆家的生活就是吃吃喝喝,偶尔下个厨都算是重体力劳动,要被外公外婆连着夸三天的。   戈家听说米正过来了,特意上门送了厚礼,各种礼品差点把甄家的门厅给堆满了。   甄外婆赶紧说道:“怎么这么客气啊。这不是已经送过月饼了吗?”   戈家一家三口齐聚,笑眯眯:“这哪能一样?小正难得回来一次。小正人呢?出去玩了吗?”   甄外婆笑道:“跟他未婚夫去买菜了。他们平时住在内陆,说是去逛海鲜市场了,晚上要做大餐呢。”   戈家听着,连连夸米正和姜稷,虽然他们其实对这对未婚夫夫一点都不熟悉,等了一会儿没见两人回来,就告辞离开了。   米正和姜稷去的海鲜市场是南城最大的一个,节日期间人山人海。   别说姜稷这个喜欢新鲜事物的,就是米正看着一群长得很自我的海鲜,也是看了啥都想买,不知不觉就买了一堆,还记下了热心摊主们说的各种菜谱。   足够新鲜的食材,烹饪方式都很简单,以清蒸白灼为主,尽可能保留食材的原味。   米正和姜稷两个忙活就足够了,剩下的人都被赶出厨房,没多久就收拾出了满满一桌子海鲜大餐。   甄弘方顶着一头乱发下楼,直接坐下就吃。   甄外婆就骂:“你睡到现在?昨天晚上做神仙去了?”   甄弘方还有点网络延迟,吃了一个小八爪鱼之后,才像个生锈的机器一样,慢慢吐出一个字:“啊?”   甄外婆气不动,就说他:“明天请你女朋友来家里坐坐。过节呢,她一个人在国内也没什么亲戚。也不一定得是明天,这几天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来。”   这句话甄弘方听进去了:“好!我问问她有没有空过来。”   甄外婆看着儿子拿着手机出去跟女朋友聊天了,摇了摇头。   保姆忙着摆桌子,对甄外婆说道:“小正还想在外面院子里吃饭呢,被大黑拽着鞋子拖了进来。小正的拖鞋被咬坏了,我再去给他拿一双。”   十月份,河州已经很凉爽了,米正的薄外套都已经穿了一阵,没想到南城这里还是中暑的季节。白天热也就算了,晚上也热得不行。   甄外婆一听,往厨房走过去:“那他现在穿的什么?”   米正端着一盘鱼出来,看他外婆的注意力在他脚上,把盘子放好之后,就脱下0.75只拖鞋给她看:“外婆,家里还有拖鞋吗?”   蓝色塑料拖鞋,四分之一的鞋跟没了,剩余的部分也是坑坑洼洼的。   连凑过来的甄外公看着都乐得不行:“没有就去再去买一箱。”   和甄外婆一样,他也很喜欢大黑。   大黑一来,他就牵着大黑遛狗,看着小区里一群大狗小狗各个品种的狗,在大黑面前,全都一个个乖得跟孙子似的。这就跟打乒乓赢了全小区的人一样,骄傲!   他们正说着,甄弘方打完电话进来了,手上还抱着眼泪汪汪的小橘子:“这小家伙被龙虾夹哭了。”   “啊?”米正疑惑,问从厨房走出来的姜稷,“龙虾没越狱吧?”   “没有。”姜稷也不明白。   甄弘方说道:“不是那种,就是小河里的小龙虾。”他抬起小橘子的一只爪子,“被夹了。”   米正把小橘子接过来,自己检查它的粉爪子,软敷敷,捏一下就伸出小匕首一样弯弯的爪子尖,看上去很厉害,实际上全是装饰品,看不出一点伤。   “咪呜~”小橘子委屈极了,埋在米正的胸口,小声告状。   姜稷就把小橘子提溜出来,放到久久身边,看久久对着亲儿子一个抱摔:“别惯着它。千金像它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称霸自己小区了。不是让它当老大,起码不能动不动就哭吧?”   小橘子像是听懂了姜稷的话,对他瞪了一眼,然后扭头躲到自己亲妈背后,不知道从哪儿扒拉了一个玩具球,玩了起来。   这个表情实在太人性化,把全家人都看愣了。   “这是听懂了?”   “瞧着像。”   不过一家人也没多纠结,因为甄弘方的女朋友答应明天上门做客。   娇客第一次上门,肯定要做郑重的准备。   一家人先吃饭,然后忙碌起来。   不过米正和姜稷没有什么事情。他们是晚辈,出于礼貌,露个脸就可以了,倒是不用他们多表现什么。   第二天一早,甄弘方就精神奕奕地去接他女朋友。   姑娘叫苗锦云,个子娇小,瞧着倒像是养在闺阁的娇小姐,看不出是个企业高官,说话的声音也很温柔,但一番交谈下来,就会发现,这姑娘太会做人了,说话做事分寸感掌握得非常好,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人也非常大方,在甄外婆暗示婚期的时候,就直接说道:“可以。我和小弘认识挺长时间了,年龄也到了。”   她和甄弘方是同学,现在的年龄结婚已经不算早了。   甄家老夫妻显然松了一口气,见人家姑娘坦诚,他们也就直接问对方的结婚要求:“那什么时候方便和亲家见面,我们好商量一下结婚的细节。这边房子里有弘方的房间,不过婚房我们还是想另外准备。不然你们在市区工作,来回不方便。弘方在市区的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学区倒是还可以。要不你们自己去选房子?房子装修,我这里认识几个不错的设计师。车子要什么样的?”   苗锦云在她这个年纪,已经算是事业有成。但财富需要一个积累的过程,她知道甄弘方家不缺钱,但没想到这么壕。   她家也算是小有家底,但显然和甄家不能比,等甄弘方送她回家的时候,才问道:“你爸爸妈妈这样,会不会给太多了?你姐姐那边会不会有意见?”   她不是南城人,来这里工作,见多了为了彩礼和嫁妆闹矛盾的新人。   虽然她觉得甄家不是那样的人家,但要是人家想让她按照一些地方的习俗,让女方出聘礼的两倍嫁妆,按照甄家这样的手笔,她是拿不出来的。   甄弘方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不住笑道:“想多了。我爸妈特别愁家里的钱没人花。我姐搞科研的,现在在河州,各方面都不花什么钱。我自己的公司能赚钱,我爸妈还想把工厂给我呢,我都没要。”   “那你外甥呢?”   “小正就更不用担心了。他压根就没赚钱这根筋,赚到的钱不是用来做善事,就是养他那些猫狗。”他说着就拉了一下她的手,“等你嫁进来,要是有兴趣,就接手我爸妈的工厂,反正他们早就想退休了。”   苗锦云:“……你们也不怕我卷了钱就跑?”   甄弘方乐得不行:“你想卷就卷啊。”   两人的婚事非常顺利。   米正也参与了力所能及的部分,帮着选了日子,选了新房的区域之类的。   甄弘方和苗锦云自己倒是还好,双方父母其实已经着急得不行。   筹办婚礼需要时间,但可以先领证啊。   等过年前举行婚礼的时候,苗锦云已经怀孕了。   米正坐在主桌上,看得十分羡慕:“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人家从谈恋爱到结婚到揣崽一键三连,如此丝滑。   他们呢?   谈恋爱到现在都几年了?   订婚倒是订了,然后呢?   什么进度都没有,他纯手工打造的棺椁都快做完了。   姜稷坐在他边上,剥开心果:“我怎么了?你又不能生孩子。”   米正把他剥的开心果给抢了。   同坐在主桌上的苗家亲戚跟他们不熟悉,知道两人是未婚夫夫的关系,不管心里面怎么想,至少表面上都十分和善。   婚宴会在两地各举行一次。   照顾到新娘已经怀孕,整个婚礼流程并不冗长。   等到两边婚礼结束之后,让米正万万没想到的是,甄弘方把他老婆送了过来。   米正:“啊?小舅妈住我这儿?”   甄弘方和苗锦云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你小舅妈的反应有点大,你这边环境好。”   距离婚礼不到一个礼拜,苗锦云已经从之前的脸色红润,到现在整个人瘦了一圈。   她本来就娇小,瘦了之后整个人看着就很萎靡。   把人留下来照顾,肯定是没问题的。   米正就问他小舅舅:“那小舅舅你过来吗?”   甄弘方还没回答,苗锦云就说道:“他手头一个项目在研发,就不过来了。我可以远程办公。”   米正就带他们去客院:“先把房间收拾出来,看看有什么缺的,直接跟李叔说就行。一会儿我带你去湖边,让大天鹅一家认认人,免得它们打人。”   苗锦云很不好意思,又有点好奇:“你这儿还有大天鹅?”   “有的。来了一年了,大概明年开春就会带着崽飞走了。”米正叫住一个帮佣鬼,“跟乔叔他们说一声,看谁有空回去老宅那儿,摘一些我种的菜过来。”他想了想,还是问,“要不小舅妈还是跟我回老宅住吧,那里环境更好。”   用姜稷的话来说,就是灵气更加充足。   今年村里的水果粮食品质又上升了一个台阶,就是普通人都能感受到的证明。   苗锦云没去过,不太清楚。   甄弘方可太清楚了,直接就让苗锦云跟着米正回村里。   米正看他这么积极,也不能晚上做鬼车了,就把车钥匙交给他:“来,开车。”   甄弘方:“……你不开?”   “我不敢。”米正理直气壮。   “行叭。”   苗锦云坐在车上的时候,其实还有些忐忑,不知道米家老宅会是什么样子,就担心在农村会不会不方便。   她倒是没打算住多久,害喜的反应来得突然且凶猛,但等过了怀孕前三个月,应该就好了。   等到车子开到米家老宅的时候,她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倒是米正有点不放心:“小舅妈,你走路要小心。年前我还摔过,你要散步就沿着水泥路,果园里地不平整。有什么不能吃的、想吃的就跟罗伊说,厨房里各个菜系都能做的。”   甄弘方陪着老婆留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赶着回去南城,还很依依不舍。   米正白天晚上都要上课,姜稷已经开始写毕业论文,米正担心苗锦云一个人在家无聊,就让甄弘方把他丈母娘请来,也不用她干嘛,就是陪着聊聊天。   村里人看在眼里,悄悄跟米濉打小报告:“你过年赶紧回来,你家老房子要被你前丈人家占了。连小正哥的小舅妈的妈都住过来了!”   甄弘方是米濉的老板。   苗锦云是米濉的老板娘。   米濉当然知道具体情况,听得一脸无语,但不妨碍他拿着告状的短信去申请提早回家过年。   甄弘方听得一愣:“不是,我都没先过去。”   米濉理所当然:“你要搞研发,公司还是你的,你站好最后一班岗是肯定的啊。我一个管钱的,留下又不能干嘛,就早走两天。”   甄弘方把桌上的台历拿起来,指着除夕的日期:“你这叫两天?”   “两天是个虚数。”两天和四天又相差不了多少。   甄弘方说不过他,主要是自己老婆孩子还住着别人的房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让他先放假回家了,甚至都不能扣工资。   村里人见他们一告状,米濉就回来了,就觉得事情被他们说中了。   米濉刚到村口,就被拉去了村小。   “小正哥外家那儿是有这个打算的吧?”   米濉还在看村小的改变:“什么打算?”   村长抓了一把瓜子,给米濉分了一把:“看中你家的房子了。小正哥到底年纪小好骗,你这个当爸爸的,得多看着点。”   米濉完全不理解他这个推论是怎么得出来的,一脸无语:“小正外婆家有钱着呢,哪儿会看得上我们家这三瓜两枣的。”   他家的家底不能说没有,但确实没剩下多少,说白了顶多只能算是祖上曾经阔过。   但谁的祖上没阔过?   他爸早年坎坷,后来做了点小生意,确实攒下一点家底,给他们哥俩留了点家业,但其实没多少。   以当时留下来的东西来说,够他们哥俩过日子罢了。   毕竟那会儿的经济形势还不好。   到他这儿,赶上了好时候,但毕竟资金有限,比以前是好得多,但目前手头的主要财富还是靠的拆迁。   现在还有米正和姜稷给的钱,在他手上做投资,才算得上一般般有钱。   但这些和甄家路家完全不能比。   村长语重心长:“你别以为有钱人就不抠门不见钱眼开,有钱人可会计较呢。”   米濉地铁转飞机转车一路奔波回来,没空跟他在这儿叨叨,就说道:“放心吧。他们没这个胆子。小正是傻,姜稷可不傻。”   村长一想到姜稷那张脸,就不吱声了,嗑了两颗瓜子才点点头:“是,有姜先生在,没问题的。”   米濉就拉着行李箱回去了。   他走了没多久,一辆陌生的车子在村口停下,下来一个长相特别英俊的男人,立刻引来了村民的热情招待。   “找小正哥的啊?”   “找小正哥什么事啊?”   “算命吗?小正哥在家呢。”   男人就顺着村里人的指示,把车开到了米家老宅,刚好和米濉一起到。   米濉就看着男人从车上扶下一个孕妇,一脸惊讶,腹诽:让怀孕的小舅妈过来住就已经很离谱了,怎么又来一个孕妇?   他这是多久没回来,老宅的风水变了?   可是没听说有什么风水,还能利生产的啊?   英俊男人看到米濉,问:“你是米良继的弟弟米濉吧?你好,我是皮玉颜,米良继的朋友。”   “哦,原来是您。”米濉赶紧上前,跟他握了一下手,“请进请进。您是来找小正的?我也才刚到家。”   李叔已经迎了出来:“小正和姜先生到山上去了,先里面坐吧。”   他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带着忌惮,打量皮玉颜。   他作为一个大鬼,在过去几百年里,都没见到过比他厉害的。   没想到来了这么一个小地方,什么离谱的存在都冒出来了。   这个……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怎么瞧着有点像姜先生?还一身正气的,完全没有一个鬼样。   这特喵的不是鬼吧?   哪有鬼比人还刚正的?   米正和姜稷是去祖坟忙活了。   祖坟里信号不太好,只能等他们自己回来。   倒也没等很久,他们刚在小客厅坐下,米正和姜稷就回来了。   正好孕妇脱掉了一身厚重的外套围巾帽子,露出一张怎么看都是男人的脸。   米正就去看姜稷:你看人家大兄弟都大肚子了。 第132章 鬼婴?灵婴?   皮玉颜带来的大兄弟, 是真的大兄弟,至于他为什么会大肚子。   大兄弟指了指自己的肚皮:“里头有个孩子。”   米正就疑惑地看了看他:“你是双性人?”   确实存在一些同时拥有两个性别特征的人,不过很可能两套生理系统的功能都不太完善。   不过就算是双性人怀孕, 也不应该来找他啊, 这不得找医生吗?   帮佣鬼在外面敲了敲门, 把茶水留下, 没有走进来。里头有一种可怕的气息, 他还是躲远一点。   米正开门把东西接进来, 给两人倒茶。   大兄弟倒是乐观,还能笑:“不是。我好像是招惹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大兄弟名叫朱超,是做测绘工作的。   他这次的工作是在养猪场附近, 最终的目的是需要建造一个基站,用来解决当地信号不好的问题。   米正之前待在养猪场里,平时工作的时候用不上网络,也没什么感觉, 不过偶尔出去遛弯, 倒是听说过不少关于信号不稳定的抱怨。   “这小子工作完成之后,回家就不对劲了。要不是我去看他,他还以为自己只是胖了点。”皮玉颜看着朱超一脸无语。   朱超是他老战友的孙子。   不过在朱超眼中,皮玉颜是他爷爷战友的儿子。这层关系就很远了。   平时他们在一个地方, 相互有一些人情往来, 但也就像是普通亲戚之间的关系,并不会太亲近。朱超也不会在发生困难的时候, 去找皮玉颜帮忙。   再说, 他一个大男人怀孕这样的事情, 皮玉颜能帮什么忙呢?   他没想到的是,皮玉颜过年前来他家的时候, 直接就把他带了出来,说是认识能帮助他的人。   朱超看着米正,还觉得是能解决问题的是米正的长辈,但听着皮玉颜和米正讨论,才意识到米正才是皮玉颜找的人。   他的表情就很惊讶:“我还以为干这行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   米正学得头秃,顺着就笑:“想要学出点本事的,确实年纪都不小了。我也才学了没几年。”   “别谦虚了。”皮玉颜打断他,“小朱这个情况,也就你能帮他。要是换了别人,小朱这辈子别想正常生活了。”   朱超听着也吃了一惊:“这么严重?”   皮玉颜一听,差点气得把脸皮撕下来:“你当怀鬼胎是普通怀孕呢?普通怀孕生孩子,对身体的损伤也很大的好嘛!”   朱超就抬手拍了拍皮玉颜的胳膊:“叔,您别生气。”   要不是出了这件事情,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位叔叔,竟然还懂那方面的事情。   他先前以为是皮玉颜的人生阅历丰富,知道的多了一些,但听着他的话,就觉得肯定不是人生阅历的问题。皮玉颜是内行人。   皮玉颜不去管他,径自对米正说道:“我去小朱出事的地方看过,那附近有个废弃的村子。本来以为就是个整体搬迁之后废弃的村子,没想到不是。那是个鬼村。”   养猪场所在的小镇,原先没有那么大,肯定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设施完善。   米正过去的时候,小镇还很新,很显然是最近几年刚建设形成的。   皮玉颜在那边开设养猪场和初步的皮具加工产业,是为了当地的扶贫工作。   把交通不便的山中村落整体搬迁下来,落实这些人的就业、医疗和学习,是扶贫工作中的重点。   朱超在工作的时候,见到这样的废弃村落,就觉得很正常。   他的工作经常需要在比较艰难的环境下长时间工作,附近有废弃房屋,肯定比搭帐篷住野外要好很多。   此前的工作,他也经常会遇到类似的状况,也没多想,当天晚上就直接挑选了一间扎实的房屋住下了。   期间工作也很顺利,在山上住了几天之后,他就下山了。   “当时没想太多,就是下山之后胃口变好了,吃得多了。”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吃多了,长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皮玉颜克制了再克制,还是没忍住,抬手就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大骂:“你不是本地人吗?大阳村是个什么地方,你不知道?还大着胆子一连在那儿住了好几晚!他几个同事都没住,就他一个人颠颠儿住着。”   米正问他:“那你的几个同事都没事?”   朱超露出一抹纠结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没事。他们爱赌钱,另外找地方住,我跟他们不熟。不过现在想想,他们好像是有点怪,没住在村里。”他又问皮玉颜,“大阳村怎么了?不就是个普通村子吗?我瞧着村子还挺大的。”   皮玉颜看他是真不知道,不由得叹了口气:“山里面很少有比较大的河流,不过那边山里面有一条,其实也不算很大,就是在山里面大,当地就有人管那条河叫大河。后来有人在大河北面定居生活,就叫大阳村。等人越来越多,住在大河附近的人也越来越多,就又有了二阳村、三阳村。”他看两个年轻人对他看着,冷笑一声,“听着很正常是不是?”   米正大概能猜到一些,结合朱超的肚子,脸色已经变了:“这是他们自己编的。大阳,是为了求子。”   男为阳。   大为多。   大阳,从字面意义上就很直白。   说好听叫多子多福,但是这其中的“子”,就狭义定义为儿子。   “没错。”皮玉颜这会儿倒是不那么气急败坏,人都到米正这儿了,问题就不大,“一直到现在,大阳村周围都还是个需要整体搬迁的穷山沟,再往前些年能是个什么状况?还能发展出几个村子?那几个村子能立起来,是因为一个传说,说是喝了大河水,能生儿子。大阳、二阳、三阳几个村子,都是请高人算出来的风水宝地。据说孕妇住在那几个地方,生出儿子的几率高,而且人杰地灵,儿子聪明,将来有出息。”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几个村子,确实只几乎只生男孩儿。”   众所周知,在自然条件下,一个地方生男生女的概率几乎是相同的。   或许有些地方比例会有上下浮动,但都会在一个微小的正常区间内。   只生儿子,肯定不正常。   朱超搓了搓脸皮,倒抽一口冷气:“嘶——不、不会吧?他们把生下来的女婴都……”   “都杀了。”皮玉颜冷哼一声,“亏你还是当地的。那几个村子也就是自己觉得自己做得隐秘,其实谁不知道他们的事情?不过也难怪,当地除了一些不把自己女儿当人看的,不然不会把自家姑娘嫁去这几个村子。他们在当地娶不到老婆,就从别的地方买。早年交通不便,还有一些想着吃绝户的,把前妻留下的女儿、兄弟留下的妻女,一起卖过来的。后来买不到,价格也贵了,他们就去拐骗去绑架。”   朱超听得毛骨悚然:“那、那大阳村现在没人,是因为全村都被抓进去了?”   皮玉颜的眼神落在他的肚皮上:“不是。三个村子是自然消亡的。人都死绝了。”他对米正说道,“多年怨气,集合成了一个奇怪的鬼王,带着多年惨死的女性的怨气和愿望,想让孩子离开大阳村,去往外面的世界。”   朱超咽了咽口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这个?”   “对。要是普通鬼婴什么的,我自己就能解决了。”皮玉颜眉头紧锁,“这里头是一个鬼王,带着无数的人命和怨气,又含着向生的愿望和母亲的庇佑,很强。”   米正仔细感受了一下,很快放弃:“我能做什么?”   “把里头的鬼王取出来。”皮玉颜拿出平板,给他看具体操作的PPT,“对你来说不难的,也只有你能够在不伤害小朱的身体情况下做到。”   米正嘀咕:“你说这话,我自己都不信呢。”   朱超也凑过来看:“是要给我剖腹产吗?是不是得去医院?”   米正看他一脸平静,敬佩:“你还真的一点都不怕。”   “这么多妇女同胞都生了孩子,我生一胎也没什么吧?”朱超无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肚皮,然后感受到肚皮里面一个小手跟他对了一掌,就露出一个充满母爱的笑容,“实在不行,我生也没什么。宝宝本身没犯错,错的是那几个村子的人。她只是想来外面的世界看看。”   皮玉颜面无表情地又拍了他后脑勺一下:“你都不知道鬼王是什么,瞎咧咧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过的这几个月,竟然还没被吸干。”   米正不知道相关知识,现学现卖地在玄门的APP上搜索了一下,大致看了看:“鬼婴会吞噬母体的能量,包括血肉和灵魂。一般情况下,鬼婴出生的时候,就是母体消亡的时刻,灰飞烟灭魂飞魄散的那种。”交流论坛上有怀了鬼婴的母体的照片,几乎就是一根干瘪的人形揣着一个巨大的肚子,看上去就非常可怕。   他低头看看照片,抬头看看脸色红润的朱超,“叔,是不是鬼王,所以有点不一样?”   他们正说着,小橘子追着僵尸娃娃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姜稷:“别跑,等会儿撞到门槛又哭!”   小橘子是典型的窝里横,在家里除了妈妈的话,谁都敢上去踩两脚,喵喵喵地回嘴。   米正赶紧去抓猫。   平时也就算了,这会儿屋里还有一个孕妇……孕夫在呢。   姜稷刚才去和米濉打了声招呼,顺便去厨房拿了点适合孕妇吃的东西过来。   小橘子在桌椅板凳间来回钻,然后突然在朱超脚边急刹车,仰头看着他的肚子:“喵?喵~”歪过头蹭了蹭他的小腿。   朱超“咦”了一声,艰难地弯腰摸了摸猫脑袋。   小橘子直接跳到他的腿上,低头对着他的肚子蹭了蹭。   朱超下意识把它抱住:“它好暖和。之前一直感觉肚子这块儿有点凉,现在好多了。”   他这一说,米正就停下了把小橘子抱走的动作:“真没事?”   姜稷刚才没仔细看,这会儿的目光放上去:“咦?有点意思。”他看了看皮玉颜,再看看米正,最后视线落在朱超身上,“你的命格很有意思啊。”   米正不解:“你都不知道人家的生辰八字。”   “说你学艺不精,平时上课的时候都没听。”姜稷看向朱超的长相,“你看他的长相,就知道了,端方清正,又有祖先庇佑。里头这个鬼婴,都快被超度了。”   那么大的怨气,竟然都快被消弭了。鬼婴都快变成了灵婴。   朱超惊讶:“我没伤害宝宝。”   “没说你伤害她。”姜稷看了看皮玉颜,“你也看不出来?”   皮玉颜一脸莫名:“我看出什么来了?”   姜稷一想也是。这就是个画皮,只会做皮囊的,不一定会看相。   “没事。里头这个鬼婴,搁别人身上肯定要出大事情的,搁你身上,反倒是好事。”他看着朱超的面相,又稀奇地看了看他的肚子,“你和她原本就没有因果,不欠她的。她要借你托生,是欠了你的因果,将来会帮助你。你好好待她,她以后就是你的女儿,能够庇佑你一生。要是积累了足够的福缘,她也不是不会成为和你血脉相连的亲生女儿。”   皮玉颜听他这么一说,不太确定:“您的意思是,将来我还得把宝宝再生一遍?”   姜稷:“……不是你生,是你结婚了之后,你老婆生。”   皮玉颜:“……哦。那我这次生宝宝,怎么生?剖腹产吗?”   姜稷:“……不用。正好家里还有个孕妇,沾染一点她的生机就行。你的孩子,会在所有人的期待和善意下出生。”   小橘子低头在朱超的肚子上蹭了蹭脑袋,娇气:“喵~”表示自己也很期待,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姜稷就带着朱超,去和米正的小舅妈见了个面,握了个手。   朱超和苗锦云同时一脸懵逼。   姜稷:“行了。瞧着日子快了,你就安心在这里待产吧。李叔的客院也收拾出来了,让他……让小橘子带你们过去。”   小橘子显然很喜欢朱超,一直黏糊在他身边,听到姜稷的话,就对朱超和皮玉颜“喵”了一声,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走。   苗锦云看着离开的两人,久久不能回神,半晌才小声问米正:“那是一对?人家还能生孩子?那小正你……”又瞄了一眼姜稷。不不不,就算男人能生娃,也不会是这位。   米正连连摆手:“不是。他情况比较特殊,怀的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孩子。”   姜稷倒是心情不错:“他肚子里的那个厉害了。现在和你的孩子结下了善缘,将来会庇佑你的孩子。”   苗锦云听不太懂,不过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和外甥媳妇(?)都是很厉害的人,就似懂非懂地点了一下头,目光有些忧心地看着朱超离去的方向,喃喃:“希望他们母子……父子均安。”   “他的宝宝是个女孩子。”   “那就父女均安。”   家里的鬼对皮玉颜这么一个画皮,充满了敬畏。   皮玉颜对这一屋子活灵活现的鬼,充满了好奇。不过现在不是满足自己好奇心的时候,他放下两人的行李,就重新回过来找米正:“叔要去干件大事,去不去?”   米正直接说道:“去!”   皮玉颜一听,反倒是不走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跟我去?不怕我把你卖了?”   “不就是去给宝宝了却因果吗?”米正反问他,“宝宝快生了吧,得赶在出生前,斩断最后的怨气。”   “你说的不错。”皮玉颜看周围没什么人,就直接说道,“朱超的几个同事有问题,朱超是被故意引过去的。他们这几个人,有两个是临时工,攒了个局,就是为了要引朱超入坑。”   米正不理解:“他们跟朱超有仇?”   皮玉颜这次倒是真不知道:“有仇没仇的,去问问就知道了。”   “那他们要是不说呢?”   “他们会说的,不说我把他们的皮扒了。”皮玉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松,明显只是在开玩笑。   米正听得却满含敬畏:“那吃过晚饭再去叭,坐鬼车过去快一点。”他又一拉姜稷的手,“哥,你也一起去。”   其实他不说,姜稷也会陪着一起去的,只不过被他这么一问,他就问了一句:“有你皮叔陪着,你还担心什么?”   画皮本来就很厉害,皮玉颜这个画皮更是超脱了一般的画皮。   看看家里面,连李叔都不敢往皮玉颜跟前凑。   米正瞧了他一眼:“你就说你去不去吧?”反正他怕鬼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去。”   三个人就在吃过晚饭后,坐鬼车在到了养猪场所在的小镇后,按照姜稷的指示去了大阳村。   姜稷说道:“要找的人都在,倒是方便了我们。”   米正一听,就把已经放在小桌板上的各种道具,重新清理了一遍,再一样样放在容易取放的位置,看得皮玉颜眼角抽抽,想要离这个看上去不太懂又贼厉害的小子远一点。   小孩儿舞大刀不可怕,毕竟结果可能伤害的是小孩儿自己。   但米正这是瞄不准不要紧,属于饱和式打击。   作为一名真正打过仗的人……打过仗的画皮,他对米正富裕的“弹药”表示深深的嫉妒。   等米正收拾完,大阳村就到了。   他们今天晚饭时间比较早,这会儿差不多是晚上七点半的样子。   冬天的西南山区,无人居住的废弃村落已经是一片漆黑。   在这种环境下,有一点光就异常显眼。   鬼车在空中悬停了片刻,就直接锁定了在村里面的10个目标。   米正嘀咕:“比预期的要多。”   皮玉颜倒是不意外:“才十个人,不多。出面的是四个人,背后肯定还有‘高人’指点。”   米正一下子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我们要斗法吗?”   姜稷觉得米正和别人斗法应该吃不了亏,学到现在也没几次正经对抗,倒是真的可以跟别人过过招:“嗯,去吧,皮卡正。”   “好的,小稷。”米正在鬼车刚停下的时候,就直接冲了出去,三拳两脚就把一个拿着手电筒的人给放倒。   那人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被米正抓着神魂关进一枚桃核中。   神魂被禁锢的身体无法发出任何动静,被米正往一旁的废弃建筑里一放。   就比他晚一步下车的皮玉颜,张了张嘴,在心里吐槽:不是说斗法吗?这特喵的是近战法师?   想是这么想,不过他身形一晃,变成刚才被米正放倒的那个人的样子,捡起掉落的手电筒,光明正大地在大阳村里转悠。   米正看着抬手无声鼓掌,又比划了一个六六六。   另外几个在废弃村落里巡视的人,显然胆子很大,也知道不可能遇到什么人。   有三个并行的人并没有刻意降低声音,正常地交谈:“村子里现在很干净了。什么鬼都没留下。”   中间的人面露喜色,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罗盘:“不错。那个朱超果然命格足够好,得有他才能镇得住这里的鬼。他一个人死了,你们那么多人就能够活命。等他死后,你们记得每年清明要给他上坟,不可怠慢。”   他身边的两人赶紧点头:“大师,我们一定听您吩咐。”   另一个人也说道:“朱超这次是救了我们三个村子的人,我们肯定感激他。”   米正循声潜过去,听得呲牙。   感激个鬼啊,把人害死了再感激,可真有你的。   他刚才没注意,蹲了一会儿,倒是可以发现这几个人穿得都不错,跟在“大师”身边的两个看上去岁数得有五十了,瞧着不倒像是什么老板。   他们应该是在村子里巡逻了一圈了,这会儿已经渐渐汇合,往村子原先的广场去。   人陆续到了之后,发现只有六个人。   “剩下的人呢?拐哪去了?”   “不知道啊,刚才还看到他们呢。”   “对啊,村里就我们几个,也没听到有什么声音。”   他们回头去看村子里,没有一点亮光,想打电话联系,发现信号时断时续,压根打不出去。   六个人突然听到轻轻的唰唰声,循着声音看过去。   “大大大师,你的罗盘的针怎怎么……”怎么在转圈圈!   大师的脸色变得铁青:“闭嘴!”然后对周围一拱手,“在下梅花宫章 飞文,无意冒犯,还请通融。”   米正拿出一个最近的学习成果出来。   蒙皮的小纸人瞬间变成一个半透明的女人的样子,在广场上的歪脖子树上垂下头发:“嘻嘻。来者是客,正好‘家人们’可以招待。”   她说着家人们的时候,另外几个大师身边的人感觉浑身冰凉。 第133章 生了   “家人们, 谁懂啊?”女鬼模仿着短视频流行的语音腔调,“人在家中做,‘客’从天上来啊。”   重音的“客”字, 让几个男人都眉头一跳, 随即细细密密的冷汗就从脑门上汇集起来。   这边是南方, 哪怕是冬天, 其实温度也不算太冷。   但是大阳村是山村中少数水汽丰沛的村子, 山区本来就比平地要更冷, 大晚上的见一个女鬼在面前飘,愣是出了一身冷汗。   女鬼虽然半透明,但是面容姣好, 年纪瞧着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弯着一双眼睛,一脸的笑模样,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几个人的神态, 却不像是见到“家人们”的欣喜, 更像是见到了什么美味的食物。   两个男人直接噗通一声跪下了,也不管废弃的广场上有多少杂草石子,跪下了就磕头:“祖奶奶饶命!祖奶奶我错了!”   女鬼一听,神色冷了下来:“谁是你们的祖奶奶!”   话落, 刚才一圈圈飞转的罗盘指针, “啪”一下直接崩断。   一整面罗盘在章 大师的手掌上龟裂,变成一块块碎片掉落在地上, 抢也抢不回来。   本来已经心虚的章 飞文, 老脸刷白。   神神叨叨的东西, 还可以说作假。   指针乱转,他也可以安慰自己是有人搞鬼, 而不是真的有鬼。   但是这个罗盘是正经的老物件,是全金属的,还很厚重。平时他有需要的时候拿在手上,着实是一件体力活,非常沉。   什么东西能把这个罗盘给弄碎成这样?   他跟着师傅跑江湖到现在几十年,听都没听过眼前的阵仗啊!   然后让他更加感到恐惧的事情发生了,在他眼也没眨的情况下,废弃的村落一下变得热闹起来。   砖缝里遍布的杂草消失不见,整个广场干净平整。   大人们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按照年龄不同,有的抽着旱烟,有的叼着香烟,一边聊着各种话题,一边看着大大小小的孩子来回奔跑,偶尔看见有危险动作的,就板着脸骂两声。   乍一看是非常普通的村落景象,只是在这里从老到少只有男人,不见一个女人。   也不知道是说话的人太多,还是发展的速度太快,章 飞文一群人只觉得耳朵边嗡嗡的,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他们看着有人从山下带了新娘子过来;看见有人把女婴溺死在大河里;看见一群打扮各异的“新娘子”惊恐地被不同的男人带回不同的房子,又变成尸体被从不同的房子里带出来,一张破草席一裹,丢进深山;然后男人们又若无其事,从山下带回来另外的“新娘子”。   章 飞文已经软倒在地,一双眼睛看着女鬼,眼珠子几乎要掉出眼眶:“鬼、鬼域。怎么可能?这里的鬼王不是已经走了?”   鬼王是有地盘的。   一个地方怎么可能同时存在两个鬼王?   他好不容易算到了朱超那样的特殊命格,可以安抚住这个地方的鬼王,把“人”带走。   明明已经成功了,怎么可能又冒出来一个?   女鬼对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   然后章 飞文感觉周围的场景猛然变化,他的双手被绳索紧紧反绑,疼痛,然后是麻木。手腕肯定是被粗糙的绳子磨破了,等结了痂,又再磨破,周而复始。   有人喂他吃了药,被一路推搡着在山路上踉跄行走,要是摔倒了,就被人抓着绳索提溜起来,还要被踹两脚,连拖带拽地走。   好不容易到了村里,他不用走了,但被人像货物一样挑挑拣拣,还要被摸胸捏屁股地“验货”。   他神情惊恐,想要喊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很快,他就被表情不甚满意的男人,操着他完全听不懂的乡音拖进了一座阴暗潮湿的房子,等在里面的还有另外四个男人。他们说他们是兄弟,没钱,就只够买一个老婆。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他被链条锁在屋子里,一直到生下第一个孩子,才允许解开锁链,然后在家里操持家务,稍有怠慢就拳打脚踢。   他白天劳作,晚上又被几个男人磋磨,一个孩子一个孩子的生,很快就支撑不住,还没咽气就被一卷破草席裹了丢去后山。   他感受着生命飞快流逝,然后变成一抹孤魂,又重新回到村子里。   相似的情节在村子里反反复复地发生,时间像是过了很久,但变化的只是村里人的穿着和房子。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就很少有新生儿出生。或许是年轻人都外出去打工了,或许是他们很难再找到“新娘子”。   村里的丧事,变得多了起来。   到了一年冬至前,一直到过年前,一整个村子都挂满了白麻布。   几乎家家户户都摆着灵堂。   他看着,麻木一片的心里,升起久违的类似喜悦一样的情绪,听到耳边有人轻声问。   “这么一个村子,不该断子绝孙吗?”   “该!”他回答的声音没有迟疑,很重。   然后那个声音又问他:“那你为什么帮那些禽兽不如的家伙呢?”   周围的景色褪去,重新变成废弃的村子。   章 飞文发现自己不在广场那儿了,而是跪在山上,前面就是大河。   在“梦”里,他看见无数的女婴被溺死在眼前的河里,看见自己和不同的女人被抛尸在这片山里,连个土坑都没有。   章 飞文觉得自己丧失了一部分神智,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女鬼:“他们给我钱,很多很多钱。”   女鬼就问他:“很多钱,是多少钱?”   她说话的时候,几声巨大的落水声响起。   章 飞文就看着带着他来的几个男人,下饺子一样掉了冬天的河里。   大河只是名字叫大河,其实水流量没那么大。起码冬天枯水期的时候,最深的地方也就到成年人腰间左右。但这几个人落了水,完全没一点挣扎,一动不动的就跟死了一样。   章 飞文被吓了一跳,脸上的惊恐更甚,神智倒像是回来了一点。   女鬼催促:“到底是多少钱?”   “两、两千万。”章 飞文很小声地说完,下意识闭上眼睛。   良心什么的,不存在的。   出来闯荡江湖也好,打工也罢,不都是为了赚钱嘛。   来找他的,是大阳、二阳、三阳这三个村子的人。他们是早就已经在外面定居的人,对于自身的变化和村里的情况都跟他说了。   当然不会说得很详细,但再怎么轻描淡写,他也能明白。   这几个村子的人,确实都是畜生,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些女人和女婴是很可怜没错,可她们都死了。   死人总越不过活人去。   他忍不住替自己的雇主辩解几句:“他们都是很早就离开了村子的。现在他们在外头,不知道怎么全都生不出孩子了。我也是帮他们解决问题。”   女鬼对大河里看了一眼,也没什么特别的动作,几个村子的男人就从河水里漂了起来,没有额外的光线也能看到一张张惨白的脸,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你帮他们解决问题,算计了一个无辜的人的命。”章 飞文眼中的女鬼,其实是米正。   周围的鬼域是姜稷张开的,浓烈的鬼气足够混乱章 飞文的五感。   他身上最好的法器就是那个罗盘,都已经碎成了渣渣。剩下一些防身用的东西,就更没有用了。   要说他也是有点真本事的,但是不多。   他说他是梅花宫的人,确实也能算是,学的是梅花宫术的那一套。比起普通江湖术士平时帮人问个事情什么的,那是厉害多了。但肯定比不上米正这种既有天赋,又有传承的。   比他本事更少的,是他的良心。   轿夫鬼从鬼车上给他们搬了几张折叠凳下来。   米正、女鬼、姜稷和皮玉颜挨个坐好。   皮玉颜下意识手上抓了一副牌,想了想觉得不太对,就拿在手上玩花切。   章 飞文兀自狡辩:“我让他们好好祭拜朱超了。朱超有这样的大功德,下辈子肯定能投个好胎。”   女鬼突然“嘻”一声笑了出来:“孕育了鬼王的母体,还能有下辈子哈哈哈!”   伴随着她的笑声,幽暗的村子里跟着响起女人的笑声。   有年老的,也有小孩儿的,不同年龄的女人的笑声,在村子里、河里、林子里稀稀拉拉地响起。   章 飞文刚觉得有了点力气的双腿,马上就又软了下去,整个人就像是一滩没骨头的烂泥一样。   更加让他惊恐的是,眼前的女鬼笑着笑着,整个人突然裂了开来。   他两眼一黑,直接失去了知觉。   小豌豆从女鬼皮套里钻了出来:“哎呀,搞坏了。”   米正把重新变回巴掌大的纸扎小人放回盒子里:“没事,我拿回去修修。”又问用户感想,“用起来觉得怎么样?”   小豌豆坐在椅子上来回晃腿:“动作有点受限,幅度不能太大。不过遮掩鬼气的效果挺好的。下次我白天穿着试试。”   “好。”   小豌豆说着,把几个村里人放河里又泡了泡,再提溜起来:“这几个人直接淹死吗?”   米正是打心眼里觉得这几个人该死。   要说几个村子的恶心事,可能和这几个人没什么关系,但朱超的事情怎么算?他们是明知道朱超无辜,就因为朱超的命格能够压住鬼王的怨气,才处心积虑地算计朱超。   但这几个人又没死,让他直接把人弄死,还真下不去手。   皮玉颜就说道:“我来办吧。放心,大过年的,死人不吉利。我肯定能让他们受到该有的惩罚。”这种事情,肯定得交给长辈来。   不然他这一趟跟过来是干嘛?打酱油吗?   米正就没多问,一行人又乘坐鬼车回去米家庄。   等第二天吃过早饭,米正打算出门遛狗呢,皮玉颜就拿着手机过来,给他看当地公众号发布的新闻。   当地警方发现十名男子疑似上山祭祖,失足落水。因为溺水时间过长,导致脑部缺氧,经过抢救之后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后续可能会有其它后遗症。   官方提示,上山注意安全,控制时间,尽量不要在天黑路滑的时间段进行。   一旦发生危险,可拨打紧急救护电话:XXXX   皮玉颜说道:“他们会变成‘傻子’,在精神病院待一辈子。他们的神智还是清醒的,只是无法反应。”   米正想了想山上无数的冤魂,问:“那几个存在还在外面的人呢?”   “以那三个村子犯下的罪孽,这些人不应该存在。哪怕他们远离了,也会自然消亡,只不过用的时间长一点罢了。”   “那挺好的。”米正觉得比起一粒花生米或者一针了断,现在的情况才能对那些枉死在村子里的冤魂给予些许慰藉。   他刚想问他修复皮套的问题,就见四个人肩扛手提地走了过来。   今年冬天格外冷,几个人远远看着一个比一个圆,只能看出高矮,看不出男女。   等人走到屋子里,还不让摘外套围巾帽子,闷声闷气地打招呼:“小正哥。”   “仙哥儿。”   “小正。”   米正听声音才认出来:“三婶、四哥、何觅、小舅舅,你们怎么一起回来的?”   甄弘方把自己往椅子上一团,假装自己是个蘑菇:“等等,让我先缓缓。”   剩下三个人比他好一点,但也好不了太多。   一时间,客厅里多了四团蘑菇。   米正看得要翻白眼,倒是大黑一看,就带着猫儿子一家遛了。   大冷天的,它也不爱出去。   它毕竟是老人家了,还是在家里溜达两圈就好了。而且现在大白天,不是应该睡觉吗?   帮佣鬼给他们送来了热乎乎的甜汤。   四个蘑菇才像是解冻了一样,慢慢舒展身体,看得米正眼角抽抽:“你们也太夸张了吧?”   甄弘方理直气壮:“南城现在23度!”这里特喵的零下16度!   零下6度他都受不了,零下16度简直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支撑他到米家庄的,肯定是老婆和孩子。这就是爱的力量!   他刚下飞机就冻傻了。   米四哥的情况最好一点,缓过来了说道:“我们是在机场碰到的。”   至于何觅,不用多说。   何觅自己家的那些亲人,真就有还不如没有。   她现在已经跟何家一刀两断了。   两人早就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是真的奔着结婚去的。两人虽然没有办什么仪式,不过订婚戒指已经戴上了。只等何觅本科毕业,就直接领证结婚。   这样的关系,跟着一起回老家过年也是应该的。   米正看他们能动了,就赶紧让他们回去客院先放好行李箱:“还是原来的客院,何觅就交给四哥了。”说完,他就带着甄弘方走,“来,小舅妈这会儿不知道醒了没。她这几天睡得不错。”   甄弘方一听到老婆的消息,显然松了一口气,脚步倒是更快了一点:“那就好。之前在家里,一个晚上要醒好几次。”   “你不是每天都跟小舅妈视频的吗?”   “那怎么能一样呢?”甄弘方恨不得在走廊里跑起来,“你小舅妈不耐烦跟我视频,总是说了没两句就挂了。”   要不是老婆在自己大外甥家里,他保不齐要发散性思维,是不是老婆不爱他了,嫌他烦了。   天气凉下来之后,家里的廊道就用玻璃封了起来,现在里头很暖和。   甄弘方可能是心里面着急,这会儿感觉热了,把一件羊绒开衫也脱了下来。   米正一看:“好家伙,怪不得冷呢。感情你就穿了一件衬衫?”另外就是刚脱下来的这么薄薄的一件领子贼大的羊绒衫,还有就是刚才脱下来的羽绒服。   甄弘方理直气壮:“长袖的!”   米正扫了一眼他身上的牛仔裤:“你不会就穿了一条裤子吧?”   “厚的。我都没有穿拖鞋。”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尊重米家庄的天气,毕竟米家庄其实也没那么北。没想到他还是轻视了。   甄弘方其实不用跟着米正,他知道自己老婆住哪个院子,只不过走廊太相似,容易转晕,等走到附近,他就认识路了。   米正也不跟着进去,回头还想找大黑出去遛弯,喊了两声大黑,只叫来姜稷。   “你黑哥去睡了。我们自己去遛弯吧。”姜稷拉着他的手,问他,“外套放哪儿了?”   米正指了指堂屋的方向:“去祖坟看看?”   “行。”   路上的积雪被清理地很干净,两人小跑过去,碰到了不少人,纷纷跟他们打招呼。   祖坟那儿已经有人在祭扫了。   香烛供品是其次,主要是把祖坟打扫干净。   今年的人更多,祭扫祖坟就跟玩儿似的。   一群人集体活动,完全不觉得冷。   山下凉亭里架着一个行灶,里头煮着红豆汤和胡辣汤,热气腾腾的。边上摆着一堆一次性纸杯,还有一个大垃圾桶。   谁过来,都可以喝一杯。   米正和姜稷也一人喝了一杯,在山上跑了一圈,跟人打了招呼,再慢跑回去。   到了下午,就轮到米正上山扫墓了。   现在的祖坟,米正有事没事就上去清理清理,事情倒是不多。   只不过地方还是那么大,米濉和米正就两个人,还是忙活了两天。   米正累得够呛,晚上吃过晚饭就直接躺平了,一直睡到半夜被叫醒。   姜稷拉着他的手,给他披上薄外套,又给他擦了擦脸:“起来了。灵婴快出世了。”   米正甩了一下脑袋,直接踩着拖鞋往外走:“嗯。”   两人双手交握,天空瞬间变得一片清澈。   满天星光闪烁。   整个米家庄的范围内,灵气浓度明显升高。   一直守着朱超的皮玉颜都差点忘了朱超,被浓郁的灵气弄得恨不得就地修炼。   朱超这几天的脸色愈发白皙红润。   他就是一个糙汉子,还是做测绘工作的,只要外出工作,那就是日晒雨淋,再怎么好的长相,也扛不住这么糟蹋。倒是胖了……不是,是有了孩子之后,他的气色就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尤其是到了米家庄之后,他感觉整个人通体舒泰,吃得香睡得沉,哪儿哪儿都顺。   这两天他照镜子,都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十八岁。   这皮肤白皙细腻有光泽,比开了美颜还夸张。   他感觉肚子有点沉,似乎有人告诉他,“她”今天就要出生了,让他不要害怕,“她”不会伤害到他的。   他一点都不怕。   怎么给灵婴接生,他们早就已经做了好几次预演。   米正进来的时候,朱超就已经躺平在了床上,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一点。   无论是灵婴还是鬼婴,都不具备实体。   所以他们的出生,不能和正常的婴儿出生一样。   朱超和孕妇一样的肚子,也不能算是实体,介于虚实之间。   灵婴借住出生这么一个动作,来获得母亲的关爱,获得一缕生机。   但是想也知道,让一个死去的灵魂重新诞生,跨越生死的界线,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如果在朱超肚子里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鬼婴,哪怕再怎么凶,皮玉颜都有把握直接给摁死。鬼婴死了之后就是一团阴气,哪怕留在朱超体内一段时间,会导致他体弱多病,养养也就好了。   但这是一个非常厉害的鬼王,一对一打起来,还不一定谁输谁赢。   朱超是他的晚辈,肯定不能拿他的身体当战场。   他只能找特殊体质的米正,来弥补灵婴对朱超造成的身体伤害。只是来之前,他也没想到效果那么好,更没想到米正和姜稷竟然还能开启一个这么离谱的鬼域……?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米正把手放在朱超的肚子上。   米正的感觉很奇妙。   他的手好像穿越了什么屏障,触碰到了一个软软的小小的东西。   她朝他伸出手,他就小心把她捧起,小小一个,两只手托着都显得轻飘飘的。   但她很暖和,能感受她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   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很快就哇哇大哭起来。   朱超把只有两个巴掌大的小婴儿接过,抱在怀里轻轻哄:“乖,不哭不哭。”   小小的婴儿马上就止住了哭声,蜷缩在爸爸(?)妈妈(?)的怀里睡着了。   米正看了看,比划了一下大小:“这个尺寸的衣服,我现在去准备。” 第134章 南北气温差异   手工达人的家里, 什么东西都有。   这个大小的宝宝的衣服没有,但是布料有不少。   米正连夜踩缝纫机,很快就做了几套送到朱超手里:“尿布……”   他刚起了个头, 就看到灵婴像个小飞弹一样, 冲到他怀里蹭了蹭, 又骑到小橘子身上, 被小橘子带着满屋子追僵尸娃娃。   朱超摸了摸下巴:“宝宝好像不需要尿布。她也不吃什么东西。”   准备的婴儿用品一样都没用上, 小朋友除了刚出生的那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 就变得十分灵活。   姜稷把还准备给宝宝做衣服的米正拉走:“行了,明天再看。”   米正就先回去睡觉了,起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 难得没人没狗没猫叫他,让他扎扎实实睡了个懒觉。   昨天晚上的作息比较乱,这会儿脑袋不太清明,低头看着手机上暗掉的屏幕, 还在慢慢清理缓存。   姜稷推门进来, 看到他的样子就想笑,往床沿一坐:“再睡一会儿?”   平时米正是那种醒了就起床的狠人,但乱了作息之后,他就像是程序紊乱的机器人一样, 从眼睛里都能看到乱码。   米正抬头都是慢动作, 抬手圈住姜稷的脖子,脑袋靠上去, 也不吱声。   姜稷就问他:“不想睡了?”等半天不见他回答, 就把他从被窝里抱起来, 一边给他换衣服,一边说道, “小舅舅带的衣服不合适,一会儿我收拾几件你没穿过的衣服给他?”   “嗯。”米正平时在家最多就是做做猫饭狗饭,自己穿的衣服已经很久没关注过了,都是姜稷准备的。反正他几乎每天早上醒过来,衣服都会放在床头。   他连自己的袜子放哪儿都不知道。   米正去洗漱,姜稷就从衣帽间里拿了几件米正的衣服:“先拿给他试试,不合身再让裁缝改改。”   米正洗过脸,人清醒了很多,有嘴巴吐槽了:“小舅舅不会就只带了一件毛衣吧?”   “倒也没有,他带了两件。裤子都是单的。”姜稷觉得这种南北差异很有趣,“早上他还想跟大黑去晨跑,出门就被风吹了回来。”   家里的温度保持在25度左右,甄弘方穿他带来的那些衣服倒是没关系;但想要出门,那就是速冻现场。   穿的羽绒服倒是长款的,但也很薄。   老宅是不小,但在屋里头拘几天也难受。   甄弘方还想去山里面溜达几圈呢。   米正下楼就看到甄弘方正在被苗锦云无情嘲笑:“舅舅、舅妈。”   甄弘方坐在走道的改良美人靠上委屈巴巴,不敢反驳,想抱个猫猫求安慰,都找不到一只猫,看到两人过来,赶紧迎上去,把姜稷手上拿着的一堆衣服抱过来:“我去换衣服!”   苗锦云也跟着站起来:“唉,总算走了。你舅舅跟我叨叨了一上午,怪我没让他带厚衣服。我明明让他带了。”   米正不参与这种夫妻之间的撒娇:“反正家里有衣服穿。”又笑,“小舅妈不是有大氅吗?那个可以给小舅舅披着哈哈哈。”   苗锦云听着也大笑:“我给他拿了。他不穿哈哈哈。”   大冬天裹着一条被子出门的温暖谁懂!   太好穿了有木有!   就是家里裁缝给苗锦云准备的大氅,一件是粉红的,另一件是大红的,全都绣了漂亮花哨的图案,甄弘方实在穿不出去。   两件大氅的颜色是苗锦云自己挑的。   女人嘛,20来岁的时候就天天黑白灰的往成熟里打扮;等到30了,就喜欢鲜艳粉嫩的颜色。   他们一起走到餐厅,里头已经一堆人,菜都快摆满了。   三婶看到他们,就招招手:“总算是睡醒了,还以为要错过午饭了。”   老宅里人鬼都一样,这会儿齐聚在一起,着实不少人,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   下午米正还想炸丸子,被有了厚衣服的甄弘方拉了出去:“走,我们去看大雁!”   米正不想去:“你瞧瞧地上的雪!这天气进山,有病吧?”   甄弘方抬手就给了他后背一下:“怎么跟舅舅说话的?”   这一下连气势都没有,更别说力气了。米正却做出龇牙咧嘴的表情:“我告诉舅妈,你打我。”   “你舅妈是我老婆,肯定帮我的。”   “那可不一定,我比你讨人喜欢。”米正打了个呼哨,一群狗就从果园里蹿了出来,“走,带你去咱们村的村小看看。”   “你们村里还有小学?新开的吗?上次来的时候没见到啊。”甄弘方一秒被转移注意力,跟着他去前面村里。   今天是除夕,村小非常热闹。   不是所有外出工作学习的人都会回来过年。很多出去年头久的,尤其是小辈,对村里没有什么感情,而且米家庄的交通真的算不上方便。   有些还是异地婚姻,每年过年是轮流去双方家庭。   往年村里也是一些人家热热闹闹,一些人家冷冷清清。   现在村小的助老帮小的服务点建立,这些人口少的家庭,就聚在一起做过年的准备。   米正刚过去,就被逮住了写春联:“小正哥,过来写!”   “哎?怎么现在才开始写?还有地方没贴吗?”他也没推辞。好歹他也算是正经练过书法的,虽然不能算有多好,至少比一般人强一点。   再说村里自己写春联,不就是图个热闹嘛。   “还有几扇门没贴。”   “大良家刚回来呢,家里水管都冻裂了,还在修,都顾不上春联。”   甄弘方被这里那么多人给惊呆了,不过很快就和村里人打成一片,抓着瓜子花生和一群老头老太太坐一起聊天,连村里的聊天群都加了几个。   没一会儿,姜稷也过来了。   他一出手,米正就被嫌弃了。   “来来来,还得是姜先生的字漂亮。”   姜稷随意写了点,就去把在疯玩的小孩儿给抓了过来:“练了这么久的字,你们来写。”   姜稷平时在村里,会上村小这儿来上课,也不拘大人小孩儿,就教书法。   大人都对姜稷犯怵,更别说小孩儿了。   他们抓着毛笔的爪子十分犹豫。   有姜老师盯着,他们不敢不写。   但要是写了,那么丑的字贴在自家大门上,无异于公开处刑。那他们这个年别想好好过。   说不定年夜饭能多一道家常菜——竹笋炒肉。   最后还是写了,写完之后看家长们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十分和(核)蔼,有个孩子比较机灵:“我、我贴我的房门口!”是他自己不努力,就让他一个人来承担后果吧。   小孩儿们纷纷回去“自我了断”,整个村小却没有冷清一分。   没一会儿,村里的其他人也过来了。   米濉和米良继这对老哥俩也溜达过来,喝茶聊天嗑瓜子,还有打牌打麻将的。   被村长盯着,没人敢赌钱,输了就在脸上贴纸条,最后纸条最多的就负责去小卖部里买一串鞭炮。   一直闹到晚饭时间,村小的人才算是少了点。   转过年,米正送自己的APP爸爸去上线……去线上?   这次的人也点多,就没用鬼车,而是直接开车去的河州机场。   米濉拉着儿子,悄咪咪问:“之前觉得你年纪还小,现在过完年都22了,不结婚吗?”   “快了快了。”米正见米濉不信自己,就拿手机给他看婚礼进度,“结婚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婚服的刺绣已经快绣好了。”   米濉点开看婚服上的刺绣:“这个厉害了,用了多长时间?”   “几十个绣娘,绣了两年多了。剩下的一些需要刺绣的地方,量没有婚服那么大,还好。”其实准备婚礼用品的绣娘远不止几十个,是活的绣娘几十个。剩下的还有几百个鬼绣娘和织娘。   姜稷在这方面的讲究非常多。   婚礼使用的一些面料从材料就很特殊,真恨不得从种桑树养蚕开始。   还好现代的种植养殖技术包括品控和各种工艺,只要能够找到靠谱的公司,就能轻易得到靠谱的结果。   不然别说两年多看到婚服的成品,按照姜稷这磨叽的程度,米正怀疑自己四十岁才能看到婚服的素坯。   米濉的手指头划过照片,又看到各种家具:“这些雕工也费工夫。”   “嗯。还准备了一些彩绘壁画,不过这个不着急,可以慢慢来。”还可以取巧。   姜稷不能对祖坟做改动,但可以把自己画完投影到墓墙上。   米正就照着上面画就行。   墓道内,壁画通常会展现墓主人的生平事迹。   他这辈子还长着呢,可以慢慢画。   米濉看着一样样东西,看着要登机了,就把手机还给他:“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那我先去南城了。要是这些天不忙,就去你外婆家,陪陪老人家。南城也暖和,可以穿短袖。”想想又说道,“你要是觉得在你外婆家住着不方便,就住我那儿。要不我们再另外买一套房子?回头我把钱拢一下……”   不等他说完,米正就拉着他走:“啰嗦。飞机快赶不上了。”   “也没那么赶。”米濉无奈,只能跟着他走。   甄弘方和苗锦云、苗妈妈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看他们过去,苗妈妈还拉着米正的手不断感谢,邀请他到苗家去玩。   本来女儿怀孕,住到夫家的外甥家是真的很冒昧。她在听到这个安排的时候,脑子里全是离谱两个字。   可是她得知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和苗锦云在米正家安顿下来。   在过来之前,她还以为是把苗锦云安排在什么环境好的高级母婴中心之类的会所。   但是知道之后,她也不能拉着已经因为孕吐去了半条命的女儿离开,对着女婿的离谱操作的抱怨也只敢压抑在心里,怕表现出来给女儿带来更多的压力。   没想到苗锦云一住下,还真的没了害喜的反应,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得到了缓解。   别说是苗锦云,就连她,上了年纪之后的少眠多梦容易腿脚酸软之类的小毛病,也几乎都消失不见。   要不是苗锦云得回南城工作,她压根就没想起来去南城。   这边送走了去南城的一波人,过了一会儿,又把皮玉颜和朱超一起送走。   灵婴普通人看不到,也不用买票,穿着一条米良继给做的儿童汉服,坐在男妈妈的肩膀上,冲着米正和姜稷挥挥手。   米正他们也对着她挥手。   小灵婴的成长速度比正常婴儿要快得多,短短几天时间,她已经是个看上去有三四岁大的小姑娘了,只是个头还是只有两个巴掌大。朱超给她取名叫朱含饴,小名叫宝儿。   两人送走了客人,正准备回去,被一个电话叫去了西南。   时间实在太仓促了。   他们就像是之前甄弘方的翻版一样,下飞机就被热成狗。   姜稷的衣服自己变化一下就好,再说他本来也不在意温度变化。   米正就不行了,虽然他的体质很不错,但也不能不畏寒暑,下飞机就先买了背心短裤凉拖墨镜。   姜稷还给涂防晒。   前来接头的张爸爸皱眉:“不至于吧?”   米正没想到会是他,但在顶楼的露天咖啡座上不好起立敬礼,就像个骄纵的逆子一样撇撇嘴:“你吹着空调当然可以穿长袖长裤。”   姜稷给他叫了一杯冰咖啡,等服务员走了才问:“一会儿去哪儿玩?还是先去吃晚饭?”   张爸爸把一堆房产简介放在桌上:“先带你们去看房子,晚饭简单吃一点,等再晚一点吃宵夜。”   服务员过来送咖啡的时候,就以为这是慕名来买海景房的睿智。   谁不知道本地人从来不买海景房?   那些旅游地产一个赛一个的鬼城,价格在本地不算便宜,周围还没什么配套。终年海风吹拂,只能用来装台风。   服务员看这三个人,两个年轻帅小伙和普通中年人的组合,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觉得不管自己什么事,就一句话没多说,直接端着托盘离开。   他走后没多久,有几个年轻男女带着一脸像是刚睡醒的懵懂也上了天台喝咖啡,还叫了简餐。   双方离得有点远,虽然他们说话挺大声的,但是口音太浓重了,米正听不太懂。   张爸爸就一边指着房产小册子,一边给他翻译和介绍:“坐在九点钟方向的叫饶鸿,绰号扳手,是传销组织的一个小头目,也是整个组织的老大郑伟茂的私生子。他在国内负责的是传销的部分。坐在他左手边的叫陈奇迈,表面是饶鸿的保镖,实际是郑伟茂的心腹,负责从国内把人运到境外。他们这条线还是因为你发现的。”   米正疑惑,后来一想:“跟我外婆住一个小区的那个凯哥?”   “对。本来他们虽然都干走私,不过在两个省,但凯哥手下有一个人是从陈奇迈手下跳槽过去的。陈奇迈下手太狠辣,那个人受不了。这次被抓住,就交代了。”张爸爸对姜稷一笑,“你那个桃核手串很好用。”   姜稷的桃核雕算是彻底出圈了。   先前他不过是随手雕刻了十八层地狱的手串,不过是随意为之,在玄门的交流会上被人看了去,他也不介意,就当是参与给门票了,反正他也没吃亏,交易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没想到被小李看在眼里,后来他又针对审讯,重新雕刻了一些桃核雕,实现抓取灵魂、审讯、录口供、再灵魂归位的一条龙全自动服务。   具体好不好用的,姜稷没用过,不过看张爸爸这幅样子,应该使用效果不错。   张爸爸拿出一份房产册子,指了指上面的信息:“他们最近的传销窝点就在这里。这种地方人少,不过最近天气冷,很多北方人来这里过冬,他们正打算转移到北方的城市去。他们打算打散了跑。”   他是不希望逃走一个犯罪分子的。   当然,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还是因为饶鸿这个抓手。   “离开之前,郑伟茂会带人过来一趟。”来都来了,那就让他感受一下当地人的热情好客。   毕竟去国外执法不行,联合国际行动各种磋商也麻烦。   米正不了解那个圈子里的人际关系,就问:“他是做什么的?”   张爸爸说道:“他经营着目前东南亚地区最大网络□□平台。和其他几个犯罪集团之间,也存在许多利益输送。他在当地的政商界有很多关系,想在当地动他,很难。”   “那他敢过来,胆子这么大?”坏人不应该低调做人吗?   张爸爸冷笑一声:“他表面是个水果商人,几个私生子都在这边上学。先前还抓了小偷,救了落水儿童什么的。”   米正完全不知道该这么评价:“干大事的人,看不上这些小偷小摸吧?”   郑伟茂的表面身份伪装得很好,这次知道他的事情,有一定的偶然成分。   像这样的大鱼,他们既然知道他会过来,当然不可能会放过。   至于几个情妇和私生子之类的,拿住了也没用。   那种人想也知道不可能会为了情妇和私生子的安危,跑来国内自首。   而且这次郑伟茂过境的消息传来的太紧急,他们这边很多布置都来不及开展,又要兼顾保密性,所以干脆把任务交到了张爸爸手里。   张爸爸这边辅助的人员也不多,能够想到的最方便用的人手就是米正和姜稷,反正他们把时间约在晚上。   晚上那还用说,那就是米正的主场。   事实上这会儿天还没黑下来,米正已经感觉到天台上的“人”多了起来。   三个人说着,除了饶鸿他们刚上来的时候,自然投过去的一道目光之外,他们就再也没往那边多看一眼。   喝完咖啡,张爸爸自然把房产册子都收起来,然后三个人离开天台下楼。   等他们走了之后,饶鸿对一个手下说道:“跟上去。”   陈奇迈露出了然的笑:“饶哥对哪个感兴趣?”   饶鸿跟着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当然是个子矮的那个。”他舔了舔嘴唇,“生面孔,长得可真好,跟个天仙似的。”   陈奇迈劝了一句:“先别着急,忙完手头的事情再说。”   饶鸿拿起桌上的冰咖啡一饮而尽:“我有分寸,没见我今天酒都没喝。还得看看天仙小哥哥究竟是什么人。万一是谁家的小公子,咱们也只能远着些。”   陈奇迈就喜欢饶鸿这点。   玩归玩,可是很有分寸,知道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   该狠辣的时候也是真狠辣,下得去手,也当得起缩头乌龟。   比起老大的其他几个儿子,他觉得饶鸿更有前途。   至于饶鸿的性取向问题,倒是很好的挡箭牌。起码在饶鸿的几个兄弟眼里,不能为家族开枝散叶的男人,就没有威胁。   陈奇迈觉得就凭着那几个这样的想法,就已经落了下成。   现在这年代,他们搞□□,又不是搞封建王朝,能生不能说一点用没有,但能有多大用?   就凭这些兄弟之间相互捅刀子的劲儿,还指望兄弟齐心,还是上阵父子兵?   笑话。   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就发了信息过来:“他们是来看海景房的,说是要买高层的大平层、顶复或者是独栋别墅。他们联系了三个中介,准备一会儿去看房。现在在酒店边上的麦当劳吃饭。”   过了一会儿又汇报:“听上去像是家里做点生意的,有点钱,但钱不太多。”   本地的海景房能够吸引到的,肯定不是最有钱的那一批人。   真正的有钱人选择的海景房,肯定是去岛上买。   能够在本地买什么大平层、独栋别墅的钱,在岛上大概就能买个普通公寓。   饶鸿听着,舔了舔后槽牙,觉得天仙小哥哥已经距离到手不远了,叮嘱手下:“不用跟太紧,招呼一下,别让人跑了。”   伴随着夜幕降临,米正表面跟着房产中介去看房,背地里放了许多小纸人出去,知道身后缀着人,疑惑地跟张爸爸小声说道:“我们被人跟踪了,是我暴露了吗?”   他对演戏毕竟是外行,说不定哪里露了马脚自己都不知道。   张爸爸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应该不是。那个……饶鸿的性取向有点问题。你大概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米正脸色纠结:“就那一米七的矮冬瓜?” 第135章 工业品出口   没错, 饶毅个子不高。   在档案中清楚地写着身高:170cm   多0.5cm都没有的。   米正身高181cm,在同学中间不算很高,但怎么也算不上矮。   他低头琢磨了一下, 难不成想让他当上面那个?   讲真自己的对象比自己年长又可靠, 还比自己高, 他就没动过那方面的念头。但外面的花花草草不知道啊?   网上不是一直说遍地飘零, 一攻难求吗?   这么想的话, 被冒犯的感觉少了很多, 倒也不……他想到饶鸿的那张脸。   不,哪怕没有姜稷的存在,他也下不去嘴!   一丁点想法都不会有!   除非是姜稷, 他对别的男人那就是钢铁直男。   “呵。”姜稷突然冷笑一声,“想什么呢?”   米正想都不想就说:“想我是个钢铁直男。”   说着,三个人已经跟着中介的车进入了一个海景房小区。   张爸爸自己开了一辆车,说话倒是不用太顾忌, 指着边上的几栋公寓楼说道:“传销网点就设在这里的几栋楼。这种地方偏僻, 淡季人更少,房价还低,很适合搞传销的在这里搞东搞西。他们直接包楼,还能再讲价。”   “我们的重点不是郑伟茂吗?传销窝点的事情也得我们来收拾?我们人手不够吧?”   张爸爸就说道:“来都来了。搂草打兔子的事儿, 一起办了。”   “你说的容易。”米正嘀咕, 抬手把在车上刚剪的小纸人撒了出去,看前面中介的车停下来, 幽静的海景别墅在灯光下显得非常漂亮, 还真引起了他一点兴趣, “这里的别墅真的这么便宜吗?”   中介听到米正的话,脸上满是笑意:“其实不算便宜。不过比岛上确实要便宜很多很多。这里的别墅都是精装交付的, 这一栋还没有入住过,里面平时有物业统一维护。地上三层,地下一层……您要是觉得这栋太小了,还有一栋带游泳池的……”   中介是真的很能说,把米正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孩儿,说得恨不得当场签合同转账。   还好被张爸爸拦住了:“不着急,先看一圈再说。”   米正想想也是,把刚点开的手机银行又关了。   站在一旁的中介已经扫到了米正的存款,没看清楚,就知道那一串数字很长。   真·肥羊!   不,就因为是肥羊,才更应该好好介绍。人家肯定能买得起岛上的房子,千万不能放跑了。   一行人看房看到晚上9点多,才回到酒店。   回来他们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等到12点多,就去附近的海鲜排挡吃夜宵了。   他们一边吃,还一边说刚才看的房子,又说明天的安排。   姜稷扮演着挑剔的顾客,说着:“这里有什么好的?周围没什么配套,还不如去岛上买,又不差那点钱。”   米正振振有词:“你不懂。岛上全是游客,这里才有本地特色。不然两边都买一套呗?”   张爸爸在边上当和事老:“按我说,住酒店不好吗?一年也来不了几天,买什么房啊。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他们坐的隔壁桌就是饶鸿一行人,哪怕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也被饶鸿他们听得非常清楚。   米正说起话来那种骄纵的语气,让饶鸿更是心痒难耐,被陈奇迈在桌子底下踢了一下脚,才拉回心神,对坐在对面的一个游客打扮的中年妇女笑得像个恭顺的晚辈:“郑阿姨,那就麻烦你了。”   他们这里已经差不多吃完了,米正他们坐下来,菜还没上,就见他们走了。   他们也不去追,慢悠悠地在海鲜排挡这里一直吃到两点多,才回去酒店。   收拾桌子的夫妻档相互对视一眼,觉得是他们想多了。   这一桌坐在饶鸿隔壁桌,纯粹是巧合。   其实看着在过普通夜生活的三个人,米正已经困得不行了,能够做到的就是坐得笔直,眼皮子已经耷拉下来,时不时哼哼两声,都不知道是不是梦话。   张爸爸看得恨不得来一句“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觉的”。   姜稷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结了账,三个人一起回了酒店,并拒绝了张爸爸想要彻夜工作的想法:“放心,我心里有数。”   张爸爸只能回房去休息。   尽管知道姜稷靠谱,但面对这么一条大鱼,还是进口货,他的精神就无比亢奋,刚躺在床上,就又坐起来,用一个瞧着普通的手机去联系外界。   干这么大的事情,哪怕出于保密考虑,行动人也不可能只有他们三个,外围还有其他相应的人手。   甚至他们能够准确得知郑伟茂要来的信息,还有一个相当靠近核心圈的内应。   他这边在忙碌的时候,米正已经灵魂出窍,拉着姜稷去现场看热闹了。   姜稷莫名其妙地看着米正:“你不是睡着了吗?怎么自己能灵魂出窍了?”   一般活人的身体和灵魂是非常紧密的。   自己很难出来,别人也很难进去。   大部分的鬼上身,其实都是鬼趴在人的后背上,用来控制人的行动。   剩下的鬼能够进入到人的身体里,甚至一定程度上取代本人的灵魂,得是本人的灵魂很虚弱或者已经彻底消亡了才行,也就是所谓的借尸还魂。   不然鞋子穿在脚上,怎么还能挤进去另外一只脚?   但同样的,人想要自己没事就让灵魂出来遛个弯,也是很困难的。   想要灵魂出窍,通常得使用外力。   玄门中倒是有不少的办法,比较普遍的一种是使用外力,把灵魂从身体里怼出来。   像姜稷把米正的灵魂拽出来,或者是使用离魂符之类的东西。   米正得意地“哎嘿”一声:“很困的时候,多来几次仰卧起坐就能出来了。”   他的睡眠是很好,但偶尔也会半夜醒来上厕所,或者去喝口水什么的,那时候的状态就跟梦游差不多。其中就有一次两次的,自己的灵魂溜达了出去。   姜稷看看他没什么不妥,也只能拉着他:“……那走吧,去看热闹。”   郑伟茂作为一名“水果商人”,在本地的住所是在水果批发市场附近的一个中高档小区里。   带着饶鸿过来的郑阿姨,是郑伟茂隔了十八个弯的亲戚,平时不怎么在本地,身边有几个差不多年纪的“老姐妹兄弟”,像许多有钱又刚退休的叔叔阿姨一样,全国各地到处旅游拍照。   实际这些人全是郑伟茂的手下,负责各种各样见不得光的生意。   像是介绍东南亚的姑娘嫁到国内,国内小伙子有没有真的娶到漂亮姑娘他们不管,反正他们该收的钱不会少;   或者是介绍国内想发财的男女老少去东南亚,能不能发财不知道,反正他们是发了财;   另外还有一些附带的产业,都是一些不干不净的。   比起郑伟茂的生意,他们这些都是小鱼小虾,郑伟茂不看在眼里,反正也能够给他的事业“添砖加瓦”。顶多就是这些人做事不小心的时候,他多敲打两回。   米正他们进来的时候,发现这一家人还在书房。   说是一家人,其实也就是郑伟茂和饶鸿两个人。   一个小纸人飞到他们身边,告诉他们:“郑伟茂的情妇和孩子都待在房间里。其他人去外面了。”   饶鸿和郑伟茂长得像,郑伟茂和住在这里的情妇对外以夫妻身份生活,对外人也说过,饶鸿是自己和前妻生的。   郑伟茂的生意需要两地奔波,平时不怎么过来。   饶鸿也就是郑伟茂来的时候,偶尔过来个一两趟。   邻居和物业认识,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顶多就是说两句,这对父子关系看着还行,没什么争吵的。   郑伟茂的情妇也不知道具体情况,真以为郑伟茂是个水果商人。比外人知道更多一点的,就是饶鸿这个前妻的儿子有自己的生意,具体做什么的,她就不知道了。反正她也不是正经老婆,只要郑伟茂给她的钱不缺,她也不会多问一个字。   米正他们刚来没多久,郑伟茂就和饶鸿离开书房,经过主卧的时候郑伟茂进去说了一句:“我和阿鸿出去吃夜宵,吃完夜宵去进货,你先睡吧。”   情妇应了一声,表示知道。   父子俩就相携离开,出门的时候还和保安打了个招呼。   本地气候炎热,哪怕现在是冬天,凌晨出门是宵夜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郑伟茂显然很谨慎,哪怕已经坐到了车上,也没跟饶鸿说目的地是哪儿。   米正和姜稷就大咧咧坐在汽车后座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姜稷就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那你先睡一会儿?”   “不了。”要睡他回自己的身体睡。   目的地不远,就在一个大宗批发市场。明明是凌晨,这里却人流如织。   很多卡车进出。   大量的新鲜水果和其他物品,很快被清点运送到相应的冷库中保存。   一些工人正在负责清点、装卸、运输,大部分水果还需要进行分装。有些直接贴上快递单,发送往全国各地。   米正看着汽车在市场里绕了好几个弯:“这地方好大,要是没人带的话,走几次都不认识路。”   路和仓库都长得一样。   米正掏了个纸扎手机出来,跟在酒店的张爸爸发消息:“你知道这里吗?”   张爸爸琢磨着也没听见两个小子出门啊,怎么就在批发市场了?心里面嘀咕,他还是发消息回复:【知道,那应该是他们的一个据点,不过没抓到过证据。】   米正就回复:“我们去看看,你先睡吧。”   张爸爸:“……”这让他怎么睡得着?   郑伟茂的车已经停在了一个冷库外面,带着饶鸿一起下车。   冷库非常非常大。   两人在门口换了工作服,又经过消毒,看上去十分注重食品卫生安全,才经过一道道关卡进入里面。   这些关卡对人很严格,对两个灵魂完全不存在阻碍。   米正还走在郑伟茂父子前面,进去冷库里转了一圈出来,对姜稷说道:“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全都是热带水果。”看上去品质都不错。   姜稷倒是不嫌无聊,在冷库里看看各种水果,跟米正一起指指点点:“要是在本地的话,应该味道更好。要不咱们顺便出去溜达一圈?”   米正知道姜稷对各种新奇的果子爱得深沉,再说出去玩肯定比待在家里开心,想也不想就同意:“好啊。我们快点把这个郑伟茂解决了,然后出去玩。”   他们聊天的时候,郑伟茂和饶鸿已经到了冷库里面,并没有多停留,藏在一辆运输水果的冷链车里离开。   米正和姜稷都觉得自己的耐心受到了考验。   “这磨磨唧唧就拐十八弯的。”   “干脆把灵魂抽出来问清楚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但两人还是跟着坐在冷链车里,看着改装过后的冷链车里隔出来的一个简陋的用水果箱摞起来的桌椅。   郑伟茂和饶鸿坐一边,对面也是两个男人,身上还穿着批发市场的装卸工的工作服。   其中一个“装卸工”打开一个榴莲盒子,摆开其中的一个榴莲,露出路面包装完好的真正的“货”,放到郑伟茂跟前:“郑总,你验验货。”   “没见过世面”的米正在他们拿出真正的货的时候,就骂开了:“这群龟孙!我弄不死他丫的!”   郑伟茂觉得周围周围有点冷,拢了拢衣服,熟练地验货:“可以。李先生的货向来可靠。”   双方都不知道冷链车里有鬼,在一处偏僻的监控死角交易完了货和钱后,就分道扬镳。   米正把郑伟茂交给小纸人,跟着“李先生”过去。   姜稷没忘记把这边的信息告诉张爸爸。   张爸爸那边也很靠谱,一路都没有丢失目标,只是未免打草惊蛇,暂时没有抓捕,只是慢慢布控收网。   米正跟着李先生了一会儿,对姜稷说道:“真正的目标是这个家伙吧?”   “应该是的。”姜稷倒是觉得谁是目标都没什么关系,看着李先生两人骑着越野摩托一路到了江边,再上了早就已经等候好的快艇,直接往山区跑。   李先生在快艇出发后半小时,就上了岸。   另外一个人则开着快艇一直到天亮,才靠岸进入山区。   这个时候李先生已经重新回到了原先的海滨城市,地点就在米正晚上看的一个海边别墅区。   独栋,带游泳池的那种。   米正不酸人家住大别墅,但也忍不住骂骂咧咧:“这一晚上,遛狗呢!”   姜稷心想:这话说的,要是李先生是在遛狗,那我们成什么了?再说你平时顶多算是被狗遛,什么时候遛过狗?   他说:“先回去吧。”   米正“嗯”了一声,还是先联系了张爸爸。   姜稷留下了小豌豆盯着。   他们在这个别墅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特殊的东西,里面也没有李先生多少私人物品,应该是短时间租住在这里。   两人的灵魂回到酒店后,米正直接就睡了,姜稷不需要睡觉,就跟张爸爸出去吃早饭。   熬了一晚上的张爸爸还精神奕奕:“果然抓到了大鱼。我们早就知道国内有个厉害家伙,只是一直没抓到把柄,连名字都不知道。”   他拿着米正用纸扎手机拍的照片,已经确认了李先生的真实身份:“李文成,43岁,中专毕业……曾经伪造过的身份,向业内的几个教授请教过化学知识,据说非常有天赋。表面上,他做一点进出口生意,开了个小公司,一切手续都合法合规,货物之类的都合法。经营状况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他应该就是借着这个公司,有合理的理由经常往返世界各地。他倒也确实出口东西到国外,量很大。我们之前已经打掉了几个团伙,但一直没确定毒源。”   主要是李文成的货基本不在国内流通,全部走向了国外,给查案带来了很大的干扰。   “那些被抓到的人,还包庇他?”姜稷不理解。   张爸爸一边关注各方面的情况,一边回答:“当然不是。一群乌合之众,枪都顶脑袋上了,还能有什么江湖义气?他们只知道对方叫‘李先生’,每次接触的时间很短,也抓不到什么线索。具体交易都听从李先生的安排,非常狡猾。”   “那他们都听李先生的?”   张爸爸说道:“李先生的货好量大,价钱还不错,而且在圈子里信誉良好。”   姜稷好奇:“量有多大?我看他们不都得先搞种植,收获应该不大吧?”   张爸爸说了几个网址,让他自己去看:“你说的是1.0版本了,那种还需要农业。李文成他们现在玩的是化工,直接化学原料合成。产量方面,农业怎么玩得过工业?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的产量多大,但应该很可怕。”   姜稷已经登陆了张爸爸说的网站,开始看科普视频,才知道各种新型毒品花样那么多,像是随口提了一句:“等这件案子结束,我跟小正打算出去一趟,大伯去吗?”   有些话不用说太明白,张爸爸心领神会:“你们不嫌弃我打扰,我就去啊。一会儿我就打个报告。”   “打什么报告?”姜稷不解。   张爸爸说道:“我出去得上级领导批准同意。”   姜稷:干嘛用这种“你的级别太低不理解”的表情看他?   “你还得上级领导批准?还以为你就是‘上级领导’呢。”这就必须打击一下。   张爸爸:“这话说的。”他也不在意,说是打报告也没动手,注意力全在周围汇总过来的各路信息上。   今天还得把传销窝点给端了,另外得把郑伟茂一行人给抓捕归案。   姜稷看了看,去给他拿了早餐到房间,想了想又回房去拿了个桃核雕手串给他:“带着。小正练习雕刻的手串。”   张爸爸立刻戴上了,瞬间感觉到精神一振,就连压抑在胸口的滞闷感也一松:“好东西啊!小正还有吗?再给我几串,我拿去送人。”   “想什么呢?小正还有那么多小木牌要雕。”他家小朋友想干嘛就干嘛。   张爸爸一想也是。   他是问过小李的,认真了解了玄门中一些关于符箓之类的效果和成功率,也邀请了一下业内大佬做过同类产品进行实验比对。   最后证明,别人的东西效果也有,但只有一点,和米正出品的效果完全不能比。   关键是人家的成功率低得令人发指。   米正,还真就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存在。   小木牌能增加很多战士和特殊岗位人员在执行危险任务时候的生存几率,那肯定是直面危险的一线人员更加重要。至于桃核手串这种东西,太明显了,反倒不适合一线人员佩戴。   米正这天不是自然醒的,是被昨天的房产中介一个电话叫醒的。   那头的中介语气带着真诚的歉意:“米先生,很抱歉啊。今天不能带您去看房子了,这边出了点意外。要不您有没有兴趣,我带您去市内的房子转转?”   米正还在迷糊:“什么意外?”   中介有点难以启齿,但想想这么大的事情,应该米正很快就能从本地新闻或者国内新闻上看到,也就不再隐瞒:“是这样的。这边的几个海景小区的高层住宅都被封了,查获了一个传销窝点。今天肯定是不能再进去小区了。”   米正“哦”了一声,就挂掉了电话。   过了会儿,他才垂死病中惊坐起,周围都没看清,张嘴就叫:“哥!”   在隔壁的姜稷直接就穿墙过来:“怎么了?”   张爸爸站起来摸了摸墙壁,还试着往墙上撞了一下,嘀咕:“是实心的啊?”他这是熬了一晚上,都产生幻觉了?   不行,他得亲自抓个犯罪分子来提提神。   那边米正刚穿上拖鞋开门,就见张爸爸威风凛凛地出门,后头还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小弟,看上去比饶鸿那小鸡仔厉害多了。   酒店的工作人员有些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纷纷避让。   张爸爸叫上米正:“来,给你看看爸爸的厉害。”   米正“哦”了一声,跟上:“去抓矮冬瓜?”   “对。”   米正就跟着一起去,然后先让小纸人在酒店房间里把饶鸿一伙人全都绑好,再让全副武装的张爸爸带队小心翼翼地进门把人抓获。   张爸爸:顺利地有点不得劲。   饶鸿一伙人其实刚回酒店没多久。   他们昨天和李先生交易完毕之后,回来就进行了大量的清点和分装工作。他们得把这批货尽可能快地运输出去。   而且饶鸿是第一次参与到父亲的大生意里,心情十分激动,表现得特别卖力。   结果刚回到酒店睡下,突然就感觉到自己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捆住了四肢,还捂住了嘴,不能动弹也发不出声音。 第136章 不作不死   饶鸿被带走的时候, 看到混在人堆里的米正,满眼不可置信。   米正在人群里实在是太显眼了。   虽然张爸爸带的人也都是便衣,但架不住他颜值高啊。   浑身自带灵气BUFF的人, 哪怕只是普通颜值, 也会自然吸引别人。   饶鸿想说话, 却发不出声音。   米正看他们一伙人被抓走, 却没有太多反应, 拍了拍肚皮:“去吃饭啊。”   张爸爸说道:“我得出去一趟。”   米正“哦”了一声, 也不多问,就跟着姜稷一起去吃午饭,然后一下午就在当地的商场买了几件衣服。   他们来得太仓促, 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再说:“这天也太热了,还是得晚上才能出门。”   米正待在商场里吹着冷气,拿出手机。   姜稷看他点开一个自己没见过的APP,问:“这是什么?”   “看潮汐的。我看看今天退潮的时间, 不知道能不能去赶海。”   姜稷没赶过海:“怎么赶海?是可以抓海鲜吗?”   “对。”米正兴致勃勃, “我们最好找个向导,看要准备什么东西。赶到什么,我们就带去海鲜市场让他们代加工。赶不到,我们就去海鲜市场吃现成的。”   姜稷想想海鲜市场里各种各样的海鲜, 加上之前跟着小章 去海钓也是收获满满, 就充满信心,并未雨绸缪:“要是我们赶到的海鲜太多吃不完, 就直接发冷链回家。”   米正吐槽:“我肯定是能抓到不少的。你就不知道了。”天生的空军选手, 按理应该是要禁止参赛的。   姜稷看了看今天的退潮时间:“要1点多退潮, 你起得来不?”   “瞧不起谁呢?真有事,我哪天起不来?什么时候起不来?就算我人起不来, 我的魂也能起来!”米正说完,就信心满满,带着姜稷去买各种赶海的用具。   什么鞋子、筒子、钳子之类的买了一堆。   忙得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张爸爸,想找假儿子来帮忙,一个视频通话打过去,就见两人拎了一堆东西:“你们这是干嘛?”   米正说道:“去赶海。”   张爸爸:“……差生文具多。”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两个小子在这种具体事务上,确实帮不上什么忙,还是让他们去玩吧。   想了想,他也把手头的事情交给下属,自己找了个方便的地方去简单休息了一下。   这次抓到的人太多了。   在外人,像是中介小哥看来,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警察。   作为在本地深耕的人,他当然知道有传销点在这里。   但是人家搞传销也没怎么避着人,都明目张胆了,也不见上面来抓。作为普通人,也会理所当然觉得报警没什么用,还不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没想到人家说干就干,直接一窝端了。   装人的大车都开了半天,才把人全都带走。   接下来这些人员需要尽快做好笔录和审讯,让一部分无辜的受害者尽快回归正常生活;一部分已经被传销组织洗脑的,得送去相关的类似米正的救护中心那样的机构,接受心理辅导,让他们认识到问题,避免今后再上当受骗;剩下的一部分真正的坏人,也得尽快收集犯罪证据,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还有一些受到了人身伤害的,必须尽快得到治疗。   这些事情米正和姜稷要说完全帮不上忙吧,倒也不是;但也不是非他们不可。   让他们先休息休息,“李先生”那边还没落网,得需要他们盯着呢。虽然知情人都不知情他们人在玩耍,怎么就能盯人的?   李文成生性谨慎,又在外面绕了两天,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之后,才真正回到了自己的制毒窝点。   米正经过了两天只赶到沙子表示:“呸!直接去海鲜市场买了吃!再也不赶海了!”他把一堆赶海的工具送给了来接应的当地警察,带着张爸爸他们直接赶往隔壁沿海城市。   相比于他们所在的港口城市,隔壁市虽然也同样沿海,但海岸条件不太好,不能停靠大型船只,渔船都只有小小的。沿海有一些生蚝养殖场,还有几艘小渔船,甚至还有好些木制的。   当地渔民也很少居住在海边的村子里,多数已经搬到了城里。   有些依旧靠打渔为生的渔民,也大多在城里购置了房屋。   李文成的落脚点就在这么一个接近废弃的渔村里。   米正已经把当地的情况,全都用视频的方式拍摄给了张爸爸:“整个村子总共有23人,都是李文成的心腹。整个存在是他一个心腹的老家,现在心腹的父母也都在村子里养生蚝。平时赶赶海什么的,和普通渔民差不多。不过他们不靠这个生活。   制毒窝点在这边,原先是村办工厂,早就已经废弃了。外面堆了一些蚝壳做掩护。   他们平时工作不忙,一个月大概就开工三四天的样子。   仓库分了几个……”   米正结合着视频,又给张爸爸带来的人详细解说了一遍。   这些资料张爸爸和参与行动的所有人员都已经看过一遍,现在再看一遍,不过是加深记忆。   毒贩采用整村行动,在他们这一行不是头一回见。   事实上,整村都参与其中,绝对不是个例,尤其是在早年。受限于当地落后的经济发展和教育水平,村民只知道这能赚到钱,赚很多钱,甚至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赚钱途径。   对于后期发生的次生卫生安全问题,他们也不在意。   23人,相比较他们以往参与的行动,人数算是非常少的了。   当然他们不会掉以轻心,毕竟面对的是穷凶极恶且狡猾的毒贩。他们资金充裕,老巢里究竟有什么,谁都不好说……   “他们在这边藏了一艘半潜艇。这里是武器库。另外他们随身都携带有枪支。放心,我会控制,不让他们使用热武器,不让他们从水上逃跑。不过近身抓捕的时候,你们还是得小心一点。”   缉毒大队的刑警眨了一下眼:“你?控制?”   米正“嗯”了一声,拿出一个用桃核雕刻的精致的娃屋,打开里面还是上下两层楼,里面还是一厨一卫一室一厅的格局,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应有尽有十分精致。   里面还有个小小人,缩在床角,活像是要面对不怀好意的彪形大汉的小媳妇。   米正看了看,把这个桃核娃屋合上,又从包包里拿出一大把同款娃屋:“放心好了,我准备充分。”   这还是他上次在龙脉那儿收的几个鬼王,虽然不太强,但也还行。   这些鬼王平时躲在龙脉里也就苟着,还不如跟着他参与这样的行动,给自己积累点功德。   张爸爸提了一嘴:“郑伟茂那儿交易的毒品数量已经统计出来了,高纯度的,有1吨。”   米正和姜稷哪怕全程参与,也大概能猜到数量肯定不少,但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还是觉得精神恍惚:“1……吨?”   什么时候毒品能用吨这个计量单位了吗?   “我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顶多就是几公斤啊?”偶尔有二三十公斤,已经是非常巨大的数量了。   张爸爸叹了口气:“所以说工业化生产对农业生产的碾压。这批毒品通过东南亚流向世界各地,严重扰乱了我们边境地区的社会秩序。而且他们已经表现出了黄、赌、毒的集合,线上线下相互串联,行事越来越嚣张。”   米正对这批人的凶恶程度有了新的认知,觉得几个鬼王还不保险,赶紧从包里拿出一堆东西,开始剪小纸人;剪完不放心,又开始折纸。   缉毒警察们越看越觉得这个小哥不靠谱。   当然他们的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全都不吱声,然后他们就见小纸人们都手拉手站了起来,折的各种小动物也开始在狭小的车内空间里来回跑动。   卧槽!   哪怕他们受过专业训练,也忍不住面部肌肉抖动了一下。   他们到达目标地点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左右。   渔村人口少,村子的面积也小,周围布满了明暗的探头。   按照常理,如果有外人进入,在村子三公里开外,就会被探头察觉。   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们会马上乘坐停靠在小码头的半潜艇、快艇,甚至是渔船。   小渔村距离边境非常近,只要进入邻国海域,抓捕就比较困难。   而对于掌握了技术的制毒贩毒团伙,他们到哪里都能够东山再起。   但是今天他们愣是一点异常都没察觉。   监控没有任何异常,除了负责监控的人员外,其余人就像是个普通闲下来的渔民一样,聚在一起打打牌吃海鲜烧烤。   警察就像是神兵天降,很多人连武器都来不及摸出来,就被制服。   老大李文成跑得最快,但是没用。   在被制服之后还清醒的“村民”们眼中,几个动作幅度非常大,在往村外逃跑的人,全都在原地转圈。   要不是现场的环境不允许,他们都觉得老大在演他们。   刑警们也不理解,但不妨碍他们抓人。   能抓活的,当然好过抓死的。   关键是自己人零伤亡是最好的。   过程顺利到不可思议。   米正认真清点了人数,确认没有漏网之鱼,也没有留下他们这一行人的任何影像资料,就对周围的夜空招了招手。   “刷拉拉”纸张摩擦翻动的声音传来,一群小纸人飘摇得十分妖娆,带着一群白色的折纸小猫小狗小鸟青蛙蹦蹦跳跳。   犯罪分子对警察未必恐惧,但对于这种未知的存在就很惊恐。   就在他们心神动摇的一刹那,一条金色的游龙在他们头上飞了一圈,随即这些人全都失去了意识。   “游龙”也回到了姜稷的手腕上,变成一串桃核手串。   姜稷温和地笑了笑:“几十个人呢,免得他们路上闹幺蛾子。”   他现在手上这串桃核手串,和给张爸爸那边审问的手串不太一样,没那么温和。   给张爸爸的手串,其实只是利用灵魂在离开身体的情况下,会变得脆弱,从而无法隐藏犯罪事实,只是让人更老实。算是一种司法审讯过程中,能够起到节约人力成本的小道具。   起码在姜稷看来,那个版本的手串,基本谈不上什么手段,非常温和。   他现在的手串则是在十八层地狱的手串基础上,再进行了一次升级。   譬如可以让收入其中的灵魂或者鬼魂更加身临其境,让他们的回忆和供述更加详实。   在两位热心市民的帮助下,当地缉毒警察以零伤亡的代价,成功破获了一起重特大的案件。   只是过于重大,暂时还不能公开案情。   这时候的米正和姜稷,已经带着张爸爸到了东南亚吃水果。   张爸爸戴着大草帽,穿着花衬衫花短裤,手上拿着一个椰子,喝着冰凉清爽的椰汁:“那位李先生厉害了,仓库里搜了3吨多。”   同样打扮的米正露出见过大世面的表情,用自己的散装英语从路边摊买了没见过的水果:“人家是做大生意的人。”   穿着素色长袖长裤的姜稷,不参与他们的话题,注意力全在摊主熟练处理水果的动作上,询问过后还用手机给他拍了下来,还跟摊主学了两句当地语言。瞧着跟边上的爷俩,不像是一伙人。   米正喝完了椰子,丢掉后就拿起手机翻攻略:“明天去潜水吗?”   “去。”姜稷接过处理好的水果,提在手上,另外一只手拉起米正。   张爸爸看他们这幅样子,觉得不太开心:“你们真就是来这里度假的?”   “啊?那不然呢?”米正奇怪地看着他。   张爸爸就说:“咱们不趁机搞点大事情吗?”譬如说一举把半岛上的大型黑恶势力铲除干净什么的。   “你想多了。”米正说道,“当地会咱们国家语言的鬼太少了,我没法沟通。”   没有足够的人手,想干嘛都不行。   张爸爸想了想。确实,米正没有足够的死人,他也不能动用足够多的活人。   “那就这样?”真的纯度假?   姜稷说道:“看见了肯定要管的。”   换句话说,没看见也不会主动去找。   他还是觉得见识不同地区的人文(饮食)更有吸引力。   他看张爸爸还是不死心,就说道:“这里旅游已经很成熟了,只要不想着跟当地人出去玩一些小众景点,参与一些奇怪的项目什么的,一般不太会遇到什么危险。不作不死。”   米正觉得姜稷的话尾有点怪:“遇到作死的人了?”   “嗯。”姜稷抬了抬下巴,指着马路对面跟着一个人上了一辆车的年轻男女,问米正,“要跟去看热闹吗?”   马路不算宽。米正已经听到那三个人说的都是中文:“跟。”   他们在当地租了一辆车。   张爸爸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跟的,并没有马上跟着离开的三个人走,而是继续逛街。   米正去买了点速食和水带上,姜稷又买了很多零食水果,就像是去春游的。   姜稷不紧不慢地开着车,像是普通游客一样,看到风景不错的地方,下来看看风景拍拍照。   过了一个小时,他们在一处山脚下的民宅,发现了刚才三人开走的车辆。   张爸爸敏锐地听到民宅里隐约传来的殴打和哭叫的声音,脸色一变马上下车。   姜稷没有阻拦,手上拿着一包膨化食品,咔嚓咔嚓地吃着,很快就引来了房子里人的注意。   有一个肌肉一块块的年轻人出来,对他们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少管闲事,赶紧滚!不然就别走了……嗷!”   他话还没说完,姜稷一脚就把他踢飞。   壮硕得像熊一样年轻人,在一脚之下竟然直接歪过脑袋,显然已经昏迷了。   张爸爸都没看清楚姜稷是踢的哪里,也没顾上那个人的死活,他已经和米正冲进民宅。   他们来得太突然了,里面的人虽然知道有外人经过,但以为就是多事的游客,稍微吓唬一下就会离开,尽管做了一些戒备,但并没有放在心上,猝不及防之下,被迅速制服。   姜稷只是落后一步进来,连个漏都没有捡着。   他看了看被绑在椅子上的年轻男女,也不想伸手去给人家解开绳子,就继续吃自己的零食,用一种看珍稀动物的眼神看着他们。   还是米正比较正常,确定五个嫌疑人都失去了还手能力后,就给他们解开了绳子:“有没有受伤?”   张爸爸已经拍了现场视频,现在正在联系当地的使领馆和警方过来处理。   两个年轻男女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地摇头。   米正也蛮好奇的:“你们这是被熟人绑架?”   两个年轻人同时看向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也是之前米正看到的把他们开车带走的那个人。   “我们有计划来这边度假。之前已经来过几次,不过都是跟团,这次就想去一些没去过的地方。在网上找资料的时候,看到这位发的当地的照片。风景很都漂亮。”   “我们就试探性地和他联系。他很热心,说是已经在当地工作了五年,平时没有机会回国。如果我们过来的话,可以带我们玩。”   似乎是想证明自己并不是一点警惕心都没有,他们又很快补充:“之前他已经带我们玩了三天,确实是一些小众又很有意思的地方。”   米正就问他们:“那你们今天怎么回事?”   年轻情侣面面相觑,倒是露出松懈之后的尴尬来:“他说有一个地方距离比较远,会开车带我们过去。我想着我们有两个人,他只有一个人,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米正指了指被张爸爸捆好的一排人:“他们有五个。”   年轻情侣,尤其是男青年的笑容更加尴尬。他的笑的幅度大了一点,顿时就“嘶”了一声。   刚才虽然米正他们赶到及时,他们没有遭到太可怕的对待,但他的脸上挨了一拳,嘴角破裂,看上去有点严重。   他女朋友立刻担心地看着他,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   “他说有两个同事,刚好要到同一个目的地,半途上来搭车。人看着很瘦小。”他指了指刚才在屋里被米正和张爸爸一拳一个放倒的两个人,“我也没在意,谁能想到他们拿着枪呢?”   他们聊着天,很快相关人员赶到。   由于张爸爸全程录像,事实非常清楚。   米正在离开前,指了指后院,看向姜稷:“那几个是……?”   姜稷点了点头。   米正就去拉一下张爸爸的衣摆,小声说道:“那里……好多人。”   张爸爸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后院:“没人啊。”   建在半山腰的房子很小,不算破,但很旧。前院为了方便停车,院子的面积还可以,但是后院透过玻璃窗就能看到近在咫尺的山壁。   米正觉得不对劲,是因为看到那么窄小的后院里,男男女女站得非常拥挤,而且是刚冒出来的。   不然以他这种人鬼不分的天师,看到这么多人,可能还会觉得人家是在开趴体呢。   现在时间不算太晚,不过山区且人少的地方阴气重,这些“人”出来的时间比平地的城市里要早一点。   张爸爸听了米正的话,就对使馆人员说了一声。   使馆人员很快就对过来的警察说了。   过来的警察人数不少,带队的警察很快就对后院进行了挖掘。   米正和姜稷他们早就已经离开了民宅,站在外面,对一群被束缚在原地浑浑噩噩的鬼魂询问。   一个在外围守警戒线的当地小警察,看米正翻手点香的动作,惊讶地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下意识让开了一点,对他露出敬畏的表情。   这些鬼魂的状态很差,米正一连点了三根香,又剪了小纸人,手动把他们塞进去,又用了一张聚灵符,才让他们稍微找回了一点神智。   米正只能问出他们的姓名、年龄、籍贯之类的基本信息,又画了人物素描,一番忙碌之后交给一名使馆的工作人员:“他们不记得自己的身份证号了,只能问出这点消息。”   至于这些鬼魂,就由他带回去吧,总得魂归故里。   问题就是里面还有几个外国鬼,他听不懂外语啊。 第137章 一夜暴富   虽然听不懂对方的语言, 对方显然也听不懂自己的语言,米正还是把五名外国鬼的素描,交给了使馆人员。   使馆人员年纪不大, 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看看周围没有人注意, 小声问:“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线索, 特意过来调查的?”   米正用一种你怎么这么想的眼神看着他:“你想多了。”   使馆人员又看看米正, 郑重点头:“放心, 我明白的。”   姜稷不太高兴两个人凑很近,把米正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提议:“你不能做个摄像机, 或者用手机录音,翻译器什么的?”   米正被他一体型,才想起来:“对哦。傻了我,画半天素描, 直接拍照多省事。”   纸手机最简单, 画个“贴膜”,拍在手机上就能用。   使馆人员完全看不明白他的操作。   当地的看守警戒线的警员也很好奇,眼神和脚步都在往他们的方向靠。他的角度比较好,然后就顺着米正的手机屏幕, 看到空无一人的地方, 多出了一群人。   他的视线在两边来回看,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用当地语言惊恐地说道:“他们是怎、怎么了?”   使馆人员也没好到哪里去, 但他还是有专业素养的, 表情严肃地说道:“没怎么,就是看起来信号不太稳定。”   几个还没有进入小纸人的鬼魂, 身形飘忽,特别符合某些国家的民间传说——鬼是没有脚的。   警员只是一个刚入职没多久的小交警,这次只是因为当地警力不足,调过来临时支援的。他也做不了太多,只能小声喃喃给这些遇难者祈福。   使馆人员问米正:“我这么说话,他们能听到吗?”   米正点开摄像:“通过手机就行。”   使馆人员看了看他们的面部和身体特征,用亚洲地区的几国语言问了问,很快就确定了对方所在的国家,记录了基础信息。   后山的挖掘工作还要持续很长时间,但由于米正这里提供的受害人的重要线索,节约了大量的调查时间。   姜稷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太耽误他们的行程,让几个案犯的灵魂去桃核手串半日游,审讯工作也极其顺利。   米正和姜稷潜水回来,张爸爸就带回来了一手资料:“同案犯还有十个人。他们是分了三个作案小组,成员来自五个国家。套路都是一样的。在网上发布当地漂亮的风景照和视频,对想要来旅游的人表现亲切友好,热情邀请他们过来,由自己来负责接待。这十五个人在国内或多或少都有案底,要不就是还没结案。另外有几个本地的外围成员,像是提供给他们车辆、房屋的人。对他们做的事情,他们都心知肚明。只不过这些人不祸害当地人,他们心安理得,拿着畸高的报酬,就当不知道,给这些人处理一些受害者的遗物之类的事情。”   出门在外,还真就是老乡见老乡,背后捅一刀。   米正听过就算完,没想到张爸爸对他说:“你能不能再帮个忙?”   “什么?”   张爸爸就把米正带到了存放遗体的地方,让他把几具遗骸和自己的身份对上。   这对米正来说是小事,就是感官冲击力比较大。   姜稷看他瞬间蔫了吧唧的,就提前结束了在当地的行程,算着日子都过正月十五了,就收拾东西返程。   米正也不像以前那样撒出去了就不想回家,这次回去得很痛快。   倒是张爸爸看他这幅样子有点愧疚:“下次爸爸再找时间带你玩。咱们去欧洲买买买。”   米正帮他拉行李箱:“不用,我要去非洲看狮子呲牙。”   姜稷检查他随身带的包包,确认里面装着外套才放心,没去管两人聊天。   他们回去之后,倒是没在一起待多久。   他们在南城落地,张爸爸就转机直接去了京城。   米正和姜稷则直接去了米濉那儿。   两人进到公寓,东西一放,看着正好是中午,就溜达出去吃饭。   米正低头看点评:“都没在附近吃过东西。”   姜稷也凑过头看,感觉眼花缭乱:“要不走着看看,哪家人多去哪家?”   市中心什么时候人流量都很多,两人转了一圈,感觉哪家人都多,而且这时候排队拿号,等吃到的时候不知道要几点了。   姜稷倒是无所谓,米正可饿不起。   最后两人就去附近的麦叔叔家吃了一顿。   别说,偶尔吃一顿,感觉还不错。   吃完,姜稷就像拉米正去他外婆家,米正不去:“我去小章 那儿玩。”   天正教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他上次急匆匆的,都没怎么见识。   姜稷就把东西收拾了:“那我先过去,晚上记得过去吃饭。”   “好。”米正就带上礼物,自己搭地铁去了天正教。   其实小章 在不在的没什么关系,他和天正教好多人都很熟悉。大家在聊天群天天聊着。   果然接待米正的事情没轮到小章 ,被秋姑姑拦了去。   小章 在边上哼唧:“我赚外快去!哼!”才不稀得跟小正哥玩儿呢!   他养父一听就把他揪走:“懒得你,干活!”   秋姑姑就带着米正在天正教来回晃荡,之前在群里说过的一些术法,又给他当面演示。   这可和隔着屏幕聊天差得远了,米正一下子认真起来,请教了很多问题。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米正还是姜稷打电话过来,才发现时间已经晚了。   秋姑姑本来还想留人吃饭,也只能派人送他回去。   天正教的车子属于陌生车辆,米正也不好意思让他们送到家门口,就直接在小区门口下了车。   门口保安对他记忆深刻:“小正哥回来啦?”   米正也笑眯眯地打招呼:“嗯,我先进去了。”   保安指了指边上停放的自行车:“骑自行车过去吧,走路太远了。”   米正没拒绝:“谢谢,那我明天早上再还过来。”   他刚走没多久,有个年轻人就进到门卫室里,指着米正的背影,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他住这儿?”   年纪略长的保安觉得他说话的语气有点问题,但也没多想:“算是,甄女士是他外婆。”   甄外婆由于身体原因,不能再从事高强度的工作,但让她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她也闲不住。   他们家的条件,也不需要做家务。   带孩子什么的,两个孩子都过分独立,都不需要她操心。   她就弄了个业委会主任来当当。   对于属于物业的工作人员,保安对甄外婆非常熟悉。   年轻保安:“……”没想到他兜兜转转,从米正亲戚家在的小区辞职,结果入职了米正外婆家的小区。   以前读书的时候,米正就是一个空有一张脸的小白脸,怎么都没想到会是个富二代。   不,富三代。   米正不知道小区里多了一个自己的老同学,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意。   他本来就和同学们的关系疏离,再说他也不会有让人人都喜欢他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吃过晚饭遛弯,经过50号附近,甄外婆皱着眉头说道:“他们家那只猫死了。”   之前小区的猫王,整个小区都认识。   后来因为冲到他们家来打哭了小橘子,被久久和大花反杀进医院才算消停。   “啊?”米正吃了一惊,“怎么会?”   甄外婆说道:“他们家不是败了嘛。房子什么的都在拍卖,前面两次流拍了。前几天第三次拍卖,之前有人过来看房子,发现他家猫死在家里的角落。”   姜稷提醒:“他们之前不是买了药,洒在小区里,后来弄回他们家了。大概是被猫找出来吃了。”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吃不到的。   但他们家人被抓起来了,没人会关心一只猫。大概是没注意,猫被关在了房子里,饿了就自己翻东西吃。   凯哥当初把药放在火腿肠里,撒出去的时候还加了诱食剂。   米正抿了抿嘴,感觉不太好:“那现在怎么样了?”   甄外婆说道:“物业过来处理过了。”   姜稷感觉了一下:“没有鬼魂留下。”   动物鬼魂还是比较少见的。   米正看着这栋房子摇了摇头:“外婆,要不要咱们家换一套房子?”   甄外婆也感觉50号的房子卖不出去就算了,死了只猫什么的,听着就让人瘆得慌,加上家里这栋房子装修了也有一些年头:“也是。重新装修还不如买一套新房子。”   “对啊。舅妈就快生宝宝了,到时候家里小孩儿房什么的格局也得改。”现在的房子大小是足够的,当初装修的时候也预留了宝宝房的空间,但装修什么的已经过时了。   甄弘方和苗锦云考虑到平时工作方便,肯定是住在市区;但是周末还是要回家住的。   甄外婆觉得有道理,干脆就往家里走:“回家,问问你外公和你妈的意思。”   米正就没怎么参与,第二天休息日,就约了路江他们一起玩。   一段时间没过来,厂区这边又开了几家新店。   路江熟门熟路地带米正到了一家装修得很不错的火锅店里,强烈要求请客:“升职加薪,合该我请客,你们都别跟我客气。”   老王和米正都知道,路江请客主要还是因为上次魏庸的事情。   他们也都心照不宣。   倒是老王问了一句:“你对象呢?这次没跟你一起来?”   米正随意说道:“他先回去上班了。我再玩两天。”   他们点了个头,就没再多问。   路江招呼他们点菜,点完说道:“我也算是否极泰来。刚考完,质检部就空了个位置出来,刚好就我上了。”   老王说道:“那是你考过了其他几个人。”他对米正说道,“其实这次已经有人内定了。刚好大老板过来巡查的时候看到,让统一考试。笑死,那个内定的大概以为自己稳了,面试没复习,实操也一塌糊涂。”   路江嘿嘿一笑,跟米正说:“所以肯定得我请你吃饭。大老板肯定是看在了你的面子上,才给了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公平竞争这四个字,表面上很多,实际上这样的机会真的很少。   哪怕以前他们在学校里,有些同学能够请授课老师当家教,或者直接去老师家里上课,有一部分老师就不仅是给他们上辅导课,还会针对接下来的考试提前给辅导的学生透题。不一定一模一样,但都是同一个题型,做针对性的练习。   这么下来,一些到对应老师手里上辅导课的学生,分数自然突飞猛进。   但表面上,大家同一个学校同一个老师,做同一份试卷,公平公正。   等到了社会上,这种事情就更多了。   米正倒是没听他外公说起这事情:“这是你自己的本事。除了内定的人,别人也考不过你。”   路江还沉浸在考第一受到提拔的兴奋中,坐在椅子上都像是屁股后头有根尾巴似的:“你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考第一!我一直觉得我读书不咋滴,不然也不会在八班。难不成我是大器晚成?你说我要不要报个夜校或者自考什么的,读个本科?”   老王露出一脸的愁苦,对米正说道:“你跟他说吧。我已经被他闹得报了两个班了。读本科我是真的没这个精力。”   米正倒是觉得可以:“你想读就读呗。要不要试试高考?我家三婶四十多了,前年参加了高考,考了京城名校,今年都大二哈哈哈。”   路江和老王都特别惊讶:“真的假的?”   “我骗你们干嘛?不过我三婶本来就脑子好。她现在学计算机,很厉害的。”米正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下,“当时她考上大学,还好多媒体采访她呢。喏,你们看。”   两个人凑过来看新闻:“哇,好厉害!”   米正像是自己考上了名校一样得意洋洋:“不过这么高考很难。我三婶是辞了工作,上了复读班,才考上的。”   “哦,上了多久的复读班啊?”   “半年?”米正也记不太清了,“反正学了没多久。等等,这么一想,怎么感觉我好笨?”   老王拍拍他的肩膀:“这不是错觉。”   两个学渣面面相觑,然后看向另外一个学渣。   学渣路江被看得莫名其妙,双手放在胸前做出推据的动作:“别看我。我现在属于天才的行列,跟你们不在一个次元。学渣的世界我不了解的,真的。”   “切~”老王和米正都斜眼看他,“没有自知之明。”   路江大怒:“我跟你们说,你们别不相信。我运气来了!前两天公司拍宣传片,我还出境了呢。像我这种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   老王还是嘘他。   倒是米正看了看他的面相:“咦?这竟然不是错觉。”   路江抬了抬下巴:“我就说……”   米正抬手打断他:“来来来,我给你算算流年。”   一算下来,更加不得了。   路江被他的小眼神看得心虚:“怎么了?我不就是在质检部发个光嘛,还能马上当上质检部主任?我也没这个能力啊。”   米正觉得自己果然在这方面道行还不够:“我就随便说说,你就随便听听。”   路江听得坐姿都端正了。   连老王都跟着坐正:“不会又招了什么烂桃花吧?”上次魏庸的事情可把他吓坏了。虽说针对的人不是他,但这种事情就发生在身边,还是针对他的好兄弟,只要想起来就让人起鸡皮疙瘩。   米正摆摆手:“不用这么严肃。我现在看到的流年显示,老路你今年会名声大噪,会有很多财富。”   “啊?”路江很惊讶,“我怎么名声大噪?你这个‘小老板’在工厂里现在都没什么名声了,我算个什么?”   路江说的是实话。   米正的颜值是很高,还是大老板的外孙,身份不同一般,得到的关注也不少。   但是他一年难得来两次,加上工厂的员工流动率高,米正长得再好看,那也和自己的饭碗没关系。   都不用多久,十天半个月,大部分人都不记得他了。   顶多就是工厂里偶尔会有类似八卦,说一句“小老板可帅了”之类的。至于其中的小老板,指的是米正还是甄弘方,都不一定。   米正不知道:“你那个宣传片爆了?”   路江:“……那就是公司周年庆上放一放,我露脸都不一定有三秒钟。”他搓了搓下巴,“我觉得哦,比起名声大噪什么的,暴富还现实点。一会儿我去买几张彩票!”   “可以可以!”老王假装大力拍他肩膀,“苟富贵勿相忘!”   吃完饭,路江果然去买了几张彩票。   三个人接着去唱歌,也不管会不会唱,一通乱吼就完了。   接着对于米正的后续就是,路江的彩票果然一张都没中。   他也回到河州,继续自己的工作学习,以及为了婚礼筹备。   就在他快把这件事情忘记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路江的电话:“老路,出什么事了?”   听出米正的声音有点紧张,路江赶紧说道:“没出事!你别担心。”   米正皱了皱眉头,听他刚说完又不吭声了,手上的雕刻刀直接放下了,站起来就往前院走:“那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平时他们网上聊天比较多,几乎没有直接打电话的。   “不是。”路江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仙哥儿,我好像是被你说中了。”   “啊?我说你什么了?”谁记得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他就说过路江小心桃花,“你又有烂桃花?”   “不是。”路江的神思恍惚,“你上网看看,我上热搜了。23名。”   “你干什么了,上热搜?”23名不是一个很靠前的数字,但对于一个普通职工来说,简直想都不要想。听路江的语气,似乎也不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米正懒得猜,“你直接说,别废话!”   路江就说道:“公司的宣传片在视频网站上火了。我出名了,还有经纪公司联系我了。”   他说话的语气,整个都在天上飘。   米正也感觉不可思议:“那、那应该是好事?”   “啊。是好事吧?”路江看着网上一堆评价他神颜、英俊之类词语,感觉都没法跟自己联系到一起。   作为常年生活在米正光环下的人,路江在中学里就觉得自己是个普通高中生。   加上他高中的时候天天在外面跑,晒得跟个酱油蛋一样,就差黑得发光,有点颜值也都被封印了。   工作了几年,他在工厂里天天早出晚归的,皮肤早就捂白了,加上人长开了,性格也沉稳了,颜值比高中时期提升了不止一星半点。   当然,还有如今内娱新人的严重同质化,颜值什么的也在断崖式下跌,多番因素作用下,突然就火了。   行内经常说,小红靠捧,大红靠命。   娱乐圈内多少人,要颜值有颜值,要资源有资源,甚至业务水平也不低,但就是不红。   靠着几秒钟的公司宣传片的镜头突然爆红,路江很快就吸引了圈内人的注意。   一个月后,路江就在一部电影里跑了个龙套。   说是龙套,其实是个有几句台词的小角色。而且是大投资的大电影,哪怕是小角色,抢的人也很多。会落到他头上,是因为之前选定的演员出了意外,让路江上是形象特别符合,还便宜。   等几个月后电影上映,路江就火了。   关航休息的时候跑到米正这儿来吐槽:“绝了,一票子酸鸡在群里叭叭叭的,路江退群了。”   他给米正看高中的班级群里的信息。   米正觉得路江的操作很正常,看着班级群里的消息都乐了:“我瞧瞧哈哈哈。让路江给签名照,一百张。他要拿去卖,还给路江分成?让路江给他介绍女明星?”   关航翻着白眼,把消息往上拉:“喏,这个是自己想当明星的,说片酬给个两三百万就行。这个是要给路江当经纪人的。还有这个是要给路江当老婆的,说给路江照顾老家的爸妈。”   说着说着,关航也笑了。   米正还拿着他手机翻看聊天记录:“路江自己还在被演员老师骂呢,一个开门的动作自己练百八十遍的。他们以为多轻松。还片酬两三百万,路江自己都没这么高的片酬。”   关航说道:“他们敢想。”   米正:“我不敢想。” 第138章 剧院魅影   米正见关航没退群, 比较好奇:“你还留着班级群干嘛?”   关航笑嘻嘻地飞了一个小眼神给他:“留着平时看个乐子,不比看网上的段子有意思?”他看得挺可乐的,“说这些话的人, 有几个是认真的?又不是咱们刚毕业那会儿, 一个个都在社会上工作了三四年了, 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吗?故意这么说, 就是酸呗。”   米正撇撇嘴:“那也够烦人的。”   关航倒是不觉得:“其实也还好。再说咱们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偶尔也能知道一些有用的消息。”说完, 他顿了顿,“虽然他们大部分只有在需要钱的时候出来说事儿。”   尤其是他们八班这一批都没考上大学的,现在还在继续学业的人没几个, 大部分都已经工作了三四年了,法定结婚年龄也到了。   一个个的忙着扯证。   有些脸皮厚的,早就已经摆了酒,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还借着扯证要红包的。   动作快的, “结婚离婚”都好几次了。   “还是你厉害。有人问你借钱吗?”米正觉得自己毕业之后,性格变得外向开朗了不少,在亲戚朋友中间也比较受欢迎,但和关航这种社牛的差距真的不是一星半点。   “有啊。”关航听到这个话题, 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我的店不是都在大学边上嘛。咱们玥城的,知道的不少。那些酸鸡就说我是大老板什么的, 要找我借钱。自己要结婚, 要买房, 要生孩子,要买车, 什么借口的都有,搞得像是我是他们爹一样。”   米正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吃亏,好奇:“那你怎么办?”   “哈!”关航得意地笑,“用魔法打败魔法呗。我也哭穷,说生意亏本,店租都要付不出,房子贷款要付了,找他们借钱。”   米正听得乐得不行:“不愧是你。”   闲聊完,关航就跟他说起在救护中心的摊位的事情。   救护中心早就已经进入正常运营。   可能是由于阵法的存在,救护中心的治疗效果格外显著,对于一些轻症简直立竿见影。   像是被传销窝点洗脑的人,上大课就行。基本能够做到一次起效,三次杜绝。   效果实在是太好了,哪怕救护中心成立时间很短,如今在相关的圈子里有了很大的名气。   名气大了之后,在救护中心工作和治疗的人也多了起来。   这么多人,肯定有很多日常需求,就产生了一部分生意。   类似他外公的工厂宿舍,生活区域就类似一个小型商场。   关航在救护中心开个小档口,卖一些糕点和奶茶,收入比大学边上的两家店还好一些。   主要救护中心位置偏僻,卖甜食的就他一家,压根没有竞争。   救护中心这种精神不太好的地方,吃甜食还能保持心情愉悦。   关航把那边的档口,分了两成股给米正,不需要经营,每个月只管拿钱就行。   本来米正不想要的,但关航坚持给,还坚持每个月过来跟他开“股东大会”。   米正听着生意经,觉得挺有意思的。   两个人一边聊,一边围着湖遛弯。   关航看着平静的湖面上,几只花花绿绿的水鸟,有些感慨:“大天鹅一家还是飞走了。”   米正“嗯”了一声:“今年冬天可能会再飞回来的吧。”   装在湖边的几个摄像头一直没拆,被森林公安当做城市野生动物的观测点。   关航手搭凉棚环绕着四周看了看:“千金呢?刚在这儿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钻林子里了吧?”米正不太在意。   千金待在他这儿,那叫回娘家,有什么不放心的?   再说他这儿没了两只大天鹅,剩下的野生动物哪一个是千金它们几个的对手?   这么点地方,也不可能有野猪什么的。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就见李叔开了车过来:“走,送你们去地铁站。”   关航跟着米正上车:“怎么姜先生不一起吗?”   米正说道:“他在京城呢,一会儿直接跟我们在剧场碰面。”   关航就不说话了。   反正研究什么的,听上去就很高端,和他这种学渣不在一个次元。   他们这次去京城,是给路江的话剧捧场。   虽然以路江的名气,其实不需要。哪怕他只是在话剧中出演一个很小的角色,也因为他的存在,导致一个原创剧一票难求。   路江的片酬不少。   他现在的名气大,如果单纯想捞钱的话,很容易就能很快就赚到很多很多钱。   但他的性格太稳。   而且他起步就是拍电影,哪怕是一个小角色,也让他结识了不少圈内大佬,更是直接拜入了一位老戏骨门下,被带去京城,天天在话剧团和戏剧学院之间来回学习。   踏实磨炼业务水平,不招蜂引蝶,他这样的性格,就很容易让人喜欢。   娱乐圈的大环境浮躁,但也不是没有踏实磨炼自己业务能力的人。   老戏骨的老朋友们,就很愿意给路江机会。   路江就在一个又一个的小角色中,演技突飞猛进。   被塌房搞得崩心态的粉丝们,也格外喜欢这样的偶像。   米正和关航到剧院的时候,外面围着好大一群人,都举着路江的应援物品。   他头一回看话剧,特意换了一身正装,感觉有点不自在,回头就没见关航。   倒是姜稷来了,一把拉着米正先去边上的餐厅:“走吧,我们先吃点东西。”又指给他看关航的位置,“你担心人家社牛做什么?”   米正一看关航已经和粉丝浑然一体:“厉害了。”   关航见米正看过来,就对他摆了摆手。   米正指了指餐厅的位置。   关航比划了一个让他们自己去的手势。   米正其实吃不下什么东西。   姜稷看他就点了被杯饮料,再一想关航,就笑:“被关航塞了多少东西?”   “唉。”米正重重叹了口气,“我都不明白,怎么有这么多新品能够折腾出来?”   两人最少一个月见两三次,每次关航都能带上最少三款,最多十来款新式的糕点和饮品。   有一说一,关航的水平是真心不错。   他本身对这方面就很感兴趣,也确实有天赋,加上勤奋努力,脑子活络,无论是做糕点,还是做小生意,都很不错。   他也有自知之明,就和路江一样,都踏实的很,完全没有一口气吃个胖子的想法。   他往米正这儿跑得勤,也不只是带千金回娘家,也不是为了见米正什么的,而是跟罗伊学习。   罗伊这老鬼大几百年的时间,全都浸淫在厨艺上,对于甜品的认知更是绝对的顶尖。   他很乐意跟别人交流厨艺,哪怕是关航这样的小朋友。   米正自己也会做菜,水平还不算差,但他也就是跟着食谱做做,让他创新食谱是万万不能的。   姜稷给他整理一下衣服的细节,小声说道:“什么人做什么事。虽然你做甜品不如关航,但是你做猫饭比关航强啊。你看千金多爱吃你做的饭。”   米正没好气地看着姜稷。   他做猫饭狗饭受欢迎,那跟他的厨艺有什么关系?   是靠外挂好嘛。   姜稷吃饭只是吃个新鲜,两个人吃完饭,又在周围商圈溜达了一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过去。   关航也脱离了粉丝团体,跟他们汇合。   他们的票是路江给的,位置很不错。   三人刚坐下的时候,剧场的座位还比较空,等过了没一会儿,周围就全都坐满了人。   米正也不去管他们是活人还是死人,反正不管是什么人,看话剧都很专心,没人在演出的时候制造出不必要的噪音。   等到最后演出结束,米正看到同一个位置上陆陆续续站起来数量超过1的人数,才跟姜稷小声感叹:“这里好多……啊。”   至于多的什么,他不说,姜稷也明白。   姜稷笑了笑:“以前一些地方民俗,中元节的时候会专门在晚上搭戏台唱戏,就是专门给鬼看的。古代文娱活动和夜生活没有现代那么丰富,鬼生很无聊的。”   他们还要等路江,就没急着出去。   关航在边上,跟着他们行动,又有点尴尬。自己这个电灯泡在这儿好多余。   还好姜稷他们也没耽搁多久,只是跟在人群后面出去。   姜稷让关航走在他们前面,自己拉着米正殿后。   米正看着剧院里还坐得满满当当,身后也还跟着的许多人,就往姜稷身边靠了靠。   姜稷无奈地笑:“怎么还害怕?”   米正用手肘轻轻怼了怼他:“不害怕,就是正常反应。”几个小鬼而已,说不定哪天就消散了,保留自己意识的都没几个,有什么好害怕的?   两人小声说说笑笑,过了一会儿和关航一起到后台等路江。   路江还没卸妆,招呼他们到后台参观了一下。   演员的后台对于普通人来说很神秘,但实际也就那么一回事。   米正倒是对他们奇奇怪怪的小道具很感兴趣,琢磨着他要是写个招聘启事,是不是可以也整个小纸人剧团?   路江很快就卸完妆,换了自己的衣服,又跟一群演员老师们打过招呼,才带着米正他们离开。   米正看他就这么普普通通地出去,对他比划了一下脑袋和脸:“你就这么出去,不戴帽子口罩的吗?”   路江奇怪地看他:“这么热的天,我戴那些个干嘛?”   关航是在刚才一直混在粉丝群里的人:“你得做伪装啊。要是被粉丝们认出来了怎么办?”   路江翻了个白眼:“大热天的,搞那些东西才显眼。我大大方方出去,不要走那些粉丝集中的地方就行,反正我也没保镖司机什么的,一般不太会被大批粉丝认出来。再说我的粉丝都很有素质的好不好,不会尖叫围攻我。超可爱,懂不懂?”   单身狗关航摇了摇头:“不懂。”随即也跟着翻了个白眼,“那你‘超可爱’,也不找个女朋友?”   路江抬手就搓了搓脸皮:“……不了。我还是专心搞事业。饭碗还端不稳呢,哪有精力找老婆?”   之前他还把魏庸当好兄弟,没想到好兄弟不仅打他主意,还打着把他卖了的主意。   娱乐圈这种地方,对择偶的开放度他也算是见识了一些,只能说有亿点长见识。   他一个刚起步也不知道能走多久的小明星,还是悠着点。   “让你找女朋友,你怎么一下变成找老婆了?”   路江勾着关航的脖子,就怼他一下:“找女朋友不就是找老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   米正觉得路江这方面特别好:“老路你得说到做到,不然很容易招烂桃花和桃花劫。”   一段时间没见面,路江脸上的桃花更盛了。   这不是说路江变得花心。   米正单纯看他面相,明明一双桃花眼,眼神却非常清正,显然人心很端正。   只不过毕竟是这种桃花相,很容易招惹男男女女投怀送抱。   能有多少人经得起诱惑?   别说是路江只有22岁,很多62的都还人老心不老呢。   当然桃花旺,某种程度上也能解释为讨人喜欢。作为明星来说,那肯定是很有优势的。   “放心,我稳着呢。”路江活动了一下四肢,说道,“走,带你们去吃夜宵。”   四个身高腿长的年轻人走在一起,没注意到背后跟着三个小姑娘,全都捂着嘴,等四个人转过弯看不到了之后,她们才激动地跳脚脚,压抑地小声惊叫。   “唔——路江夸我们超可爱——”   她们的声音压得太低,心情又很激动,双眼都冒着泪花。   “路江的朋友们也都好帅。”   “而且都是正经人。”   “事业粉一本满足!”   走远了的路江说是要带他们去吃夜宵,实际就是点了个外卖,把他们带到自己的住处。   并没有想象中明星的豪华,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两室一厅,位置距离剧场很近。   路江带他们参观了一下。   关航对他一个房间的衣服配饰叹为观止:“这么多衣服,穿得完吗?”   路江一脸无奈:“都是合作的品牌方送的。反正让我平时穿,偶尔让人拍几张照片,主要是自己拍照宣传就行。这些衣服穿起来好麻烦。”   米正看得心有戚戚焉:“你得配个专门给你打理衣服的助理。”   一些礼服性质的正装或者高定,一个人根本穿不上。   他看了看衣架上一些不是高定,但也……元素很多很前卫的衣服,觉得:“这些须须怎么挂在身上?”   路江也是一脸不忍直视:“公司给我接了个轻奢的代言,走年轻前卫路线。广告海报拍的时候,妆都画得像面具一样。”他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原本挺正常的服装品牌,到他手里就开始走这种奇怪的……乞丐风设计,不是破布就是破布。   听说还卖得很好。   虽然是自己代言的品牌,但他感觉自己已经老了,完全无法理解。   姜稷倒是觉得不错,看看这些衣服,再看看米正:“小正要不要试试这种风格?”以前他把米正打扮得太板正了。   米正也是年轻人,不该衣服穿得那么中规中矩,也该活泼一点。   米正顿时脸色一变:“不不不!我可以天天老头衫花短裤夹脚凉拖。”   作为半个南城人,他觉得他外公和小舅舅的居家穿衣风格挺好的。   他们说着,外卖送到了。   路江点了小龙虾。   一群人立刻放下对衣服的讨论,成为屠龙(?)勇士。   姜稷平时盯着米正早睡早起,自己偶尔需要熬夜的情况下,也顶多就嗑两把瓜子,吃宵夜的次数一个巴掌数得过来。   对小龙虾这种生物,他吃过几次,但家里平时不做。   路江点的小龙虾一共是八个口味,极大地满足了姜稷的好奇心。   他们这几个人也算是对姜稷有点了解了。知道这位姜先生人看着严肃,相处起来也有一种莫名的压力,但其实人很不错,对各种新奇的食物更是毫无抵抗力。   米正没什么酒量,不过还是凑热闹,用姜稷的杯子喝了两口啤酒。   他喝完,也就是脸红了点,接下来还是该吃吃该喝喝,看上去完全没有喝醉的迹象。   关航和路江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姜稷对自家小朋友很了解,从靠在自己身上的分量越来越重,充分领会米正已经醉了。   喝醉只要不闹腾也没什么。   反正等会儿,他们就回去米濉那套房子睡。   关航留在路江这里休息。   他这次会在京城停留个两三天,考察一下京城的几个甜品店和奶茶店。   几个人正在一起叭叭聊天,还是路江注意到米正已经很久没吱声了,又看米正的眼睛睁着,问:“仙哥儿,你怎么不说话?”   米正靠在姜稷肩头,慢半拍地眨了一下眼:“啊?说神马?”   路江:“……你不会喝醉了吧?”   米正这回的反应快了点:“没啊。我就喝了两口,两口怎么会醉?”   关航看他说话口齿和逻辑都挺清晰的,但是看他的状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米正突然站起来,一挥手:“走,我带你们去剧院看演出!”   “现在不是都散场了吗?”关航下意识疑惑。   路江已经发觉自己的不对劲了。   他双目圆瞠,看着自己的身体保持着盘腿坐在茶几前的动作,脑袋猛地垂下:“!”   草,他死了?!   米正的手上多了一根白纸剪成的锁链,把关航和路江松松地捆好,一拽,就把人拖走了。   姜稷手上还拿着小龙虾,看了看桌上就剩下没几只了,犹豫了三秒钟,还是决定留下来,先把小龙虾都吃完了再说。   小龙虾真好吃啊~   烤茄子也好吃!   就这么几只小龙虾的功夫,米正他们已经到了剧场。   不同于一个多小时以前的人头攒动,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路江和关航要不是胳膊被锁链给捆着,都想相互拥抱求温暖,但他们不敢吱声,怕惊动明显现在已经神志模糊的米正,更怕惊动剧场里满满当当的人。   他们还从来没见过有人发酒疯,到组团灵魂出窍的!   熟悉剧场的路江看着几位教科书上的大佬在舞台上表演,飞快地忘记了恐惧,认真观看了起来。   这些已经去世,或者垂垂老矣的老艺术家们,此刻在台上还是年轻的样貌,用着现代的妆造和舞美,演绎一个个经典或者现代的剧目。   路江突然明白,在台上的这些灵魂,并不是他原先想象中的鬼魂,甚至于和这些老艺术家本人都未必有关系。   这一场场的演出,是老艺术家本人对演艺事业的热爱,也是周围许多人共同的热爱。   米正也投入其中,安安静静地看着表演。   姜稷吃完小龙虾,过来看到周围的情况,感到有些惊讶。   明明只是普通的鬼魂,并没有多少自我意识,普通交流也做不到,竟然凭借着共同的热爱,凝聚成了一个特殊的鬼域。   他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米正的纸锁链,给路江和关航松了绑。   路江和米正都看得非常专心,只有关航一脸哭唧唧。   眼前的场景可和米正掏几个小纸人出来不一样啊!   那么多鬼!   米正和路江的状态看上去也很不对劲!   关航捂着嘴,不敢哭出声。   姜稷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情绪这么激动,猜他可能是不适应眼前的场景,比划了一个手势,把他提溜回去。   关航只觉得一个眨眼,自己又回到了路江的公寓里,看着茶几上全都空了的盘子,下意识问:“小龙虾呢?”   姜稷理所当然:“我都吃完了。你还要吃吗?我们再点几斤?”   关航开始收拾茶几:“不用了。”他的脸色不太好,看着毫无反应的米正和路江,“我、我们这是怎么了?”   姜稷看他的手都在抖,说话非常轻描淡写:“对不起,小正喝醉了撒酒疯。你先休息吧。我去剧场那边看着。”   他把米正扶到沙发上躺下,至于路江,完全不理。   关航:“……”不,别把他一个人留下啊,他好害怕!      这种明明屋里面有三个人,但感觉只有自己一个人,比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感觉还让人害怕!   关航:“不行,点十斤龙虾压压惊。” 第139章 托梦木符   米正给路江量身定做了一个木符, 专门用来给他上私教课。   这个木符不是用来让路江灵魂出窍的,而是让老艺术家鬼们方便给他托梦的。   这样路江睡着觉,就能够提升专业技能。   那业务水平是坐了火箭一样飞速上升。   然后张爸爸就找上了门:“小正啊, 你有了新东西, 怎么不拿给我瞅瞅呢?”   米正在米家庄收拾东西准备带孩子呢。   明天学校开始放暑假了。   村里的小孩儿, 包括原本就在本地读书的, 还有在外地读书要回来的, 马上就要迎来高峰。   村小的助老和幼托运营日渐成熟, 很多村民看到了实际的成果,还集资聘请了隔壁村的退休教师过来给孩子们补课。   不过老师不可能天天过来,更不可能随时看着孩子。   暑假又和寒假不一样, 家里没那么多成年人在,村小的暑托班即将迎来巨大的挑战。   米正听他这么说,本来想把人往小客厅招呼的,这会儿就直接把人带去老宅的工作室, 让李叔帮忙把待客的茶水点心端过来:“什么新东西?”   他这段时间可安分了, 没拓展业务,手头的技能还在努力学习,加上婚礼的一堆事情要忙。   张爸爸对他的工作室很好奇。   老宅的工作室和河州的工作室不太一样。   老宅这里米良继也时不时会过来,关于纸扎的东西就比较多。进门最显眼的就是一个非常霸气的凤凰风筝。   在张爸爸的概念中, 凤凰一直都是比较温和的, 但这个凤凰给他的感觉太不一样了。   米正看他看吊在半空中的风筝,解释:“这是朱雀。我朋友下一部电影里要用的道具, 还没做完, 先放在这儿。”   米正演艺圈的朋友当然是路江。   一提起来, 张爸爸就顺着说道:“就是你给路江做的木符,能不能多做几个?”   米正就觉得很奇怪:“那就是个托梦用的, 要来干嘛?”   张爸爸就说起设想的运用场景:“刑侦方向,有一些没有破的悬案。受限于当年的技术或者犯罪分子的狡猾,没有足够的证据,如果能够通过一些手段,知道犯罪嫌疑人的特征或者别的线索,就会容易一点。”   米正一听,严肃地答应下来:“这是应该的。”不过他也打预防针,“不是所有死者的鬼魂都能留下且有清晰的意识,一些死了很多年的,希望比较渺茫。”   张爸爸也感到有些无奈:“多个途径总是好的。”   说着,李叔已经把茶点送了过来。   两人等他摆好了离开,才继续话题。   “那我现在直接开始做,大概要多少?”这种事情,肯定是赶早不赶晚。   需要的数量在他来之前就已经确定了:“一百五十个。全国一共34个省市自治区直辖市,初步拟定每个行政区成立一个三人小组,专门负责这一块。这就是102个。剩下48个,是留出来的应急小组,哪里缺人往哪儿搬。”   米正现在木符用的木料都是祖坟前山的野桃树。   原本野桃树天生天长,压根没人管,长得很随意。   自从家里有了玄门小手工达人之后,不仅要被薅桃子取桃核,还要被修剪枝条。身边还种下了许多小桃树,跟自己抢养分!   桃树长很快,木料很软,雕刻很容易。   米正下刻刀的速度飞快,只比画符慢一点:“全国那么大,就这么点人?”   雕刻这么一个简单的木符,相当于他画五张镇宅符的时间。   他也认识几个刑警,知道人家真的是忙到一天恨不得有48个小时还不一定够用的程度。   张爸爸也觉得无奈:“没办法,刑警人少,能够抽调150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米正也不多问,木符的使用时间比纸符要长很多,这么一个木符,大概能用半年。他跟张爸爸说了一些木符到期的特征:“如果快失效了,记得更换。”   三人小组应该是真的,但剩下的48个机动小组,究竟机动到哪里就不好说了。   反正领导不说,他就不问。   张爸爸记下:“好。”   “您怎么有空过来?”大领导不是很忙的吗?   张爸爸看工作室里都是纸张和干燥的木材,没拿着茶水糕点乱走,随意喝了两口水,放下茶杯之后,才小心去看工作室里的一堆东西,也不上手:“看看你这里的情况。你家附近的派出所都重新培训过了,今后不会发生那种让被害人赔小偷钱的事情了。”   米正的重要性飞速提升,需要重点保护。   “哦,那挺好的。其实之前就没了,他们现在挺负责的。”都是知错能改的好同志。讲真普通老百姓也没那么多事情麻烦派出所。   几句话的功夫,米正已经雕完了一个木符,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就指了指:“东墙博古架上的东西都可以随便拿起来看。”他干脆站起来,拿脚对着一个塑料收纳箱轻轻一踢,“正好您来了。这是下个月的工作任务,你走的时候一起带走吧。”   张爸爸看他的动作,赶紧快步走过来,把塑料收纳箱抱起来:“你就这么随便放墙角?”   “啊。那不然放哪里?”米正不太明白。   张爸爸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给了米正一个公务员的身份,其实是占了很大的便宜。米正的这些东西卖出去该是什么价格,又在具体实务中创造了多少价值,甚至保全了多少人的性命,他是最清楚的。   别看就这么一个不大的箱子,里头的东西真要卖出去,那直接能换京城市中心一套不错的房。   这还不只是经济价值的问题。   拿着京城一套房,是绝对换不来这一箱子东西的。   他向上面申请了给米正的专项经费,给的钱是有不少,但绝对不值米正每个月给出的。   米正毕竟只有一个人,他的效率再高,产能也有限。   偏偏这些东西还真就只能他一个人来做,换任何一个人都没这效果。   现在市面上米正出品的东西数量锐减,导致米正放在玄门APP上的货物,每一样都要经过拍卖才能成交。价格水涨船高。   米正看他不吱声,就没再多说,又去雕刻,再跟他东拉西扯其它事情。   张爸爸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新年我们度假发现的案子,已经结案了。受害人家属很感激你,不过出于保密原则,没把你的信息告诉他们。”   米正不在意这个:“嗯。希望他们能够尽快走出来,继续好好生活。”逝去的人已经逝去,活下来的人不能停下,还得继续前进。这不是放下亲人离去的悲伤,而是逝者的愿望。   相爱的家人,无论何时何地,总是希望留下来的人能够过得好。   米正又雕刻了三个木符,就放下了:“今天雕不了了。早上还做了别的东西。”没蓝了,“我带你去村里转转吧。”   张爸爸跟着他走:“好。”   米正给他拿了个宽边的草帽戴上,临出门被罗伊叫住。   “去村小吗?我做多了蛋糕,送一些过去。”大热天的正中午,作为一个鬼,他还是少出门的好。   “你少做点啊。老头老太太都快吃出糖尿病来了。本来村里的水果就多。”米正嘀咕两句,还是提着保温袋走。   东西其实不多。   这些小东西只有村里需要助老服务的老人家才有,总共也没几个。   他看张爸爸好奇,就跟他讲村里面的事情:“其实这种小点心,老人家也不是买不起,就是节约惯了,舍不得买。咱们村里的老年人,用钱方面还是节俭的,也就是给孙子孙女花钱的时候会大方一点。不过也得看,那些一年到头养在身边,还得他们来补贴的,有心无力。要是一年到头就过年回来一次两次的,就不一样了。”   张爸爸是城里人,没怎么深入农村,对米家庄的助老服务比较好奇:“我知道有些城里会有一些类似的。村里的有什么区别?”   “差不多。”米正看走过去有一段路,就去车库推了辆小电瓶,让张爸爸坐到后座,“我差不多是照搬的那套。就是人家大城市的助老点,有专门的医疗辅助器械的体验店什么的,我们这里没法弄。城里和别的村都来看过,不过我们这里山区,村子比较分散,让城里来弄,成本太高了。咱们小城里财务紧张。剩下的村子,有钱的自己出钱弄;村里没钱的,村里人要是能集资弄也有;剩下的就只能还是老样子了。”   倒是他在城里开的养老院,最近快开始营业了。   本来他觉得养老院定位比较高端,一个月收费五千起步,在玥城市场不大。没想到来咨询参观的人那么多,虽说咨询不代表就有入住的意向,但直接想交定金的也不少,就怕抢不到床位。   张爸爸坐在小电驴后座,进到村里之后,看到很多狗跑出来迎接:“怎么不见你家大黑?大花它们也不在?”   “黑哥去警犬基地了,应该快回来了吧?它吃不惯外面的东西,吃饭时间肯定要回来的。”米正把小电驴停好,把手上的点心袋子交给助老点的阿姨,“大花去丈母娘家带孩子了。我天晴姐生了个儿子,它一只猫稀罕得不行。”还天天想给孩子喂奶。   他明明连绝育都没给大花做,作为一只公猫,怎么母爱那么泛滥呢?   果然是他家的风水有问题吧?   他们还没在村小转完,村长开的中巴和警犬基地的皮卡就先后到达。   在张爸爸奇怪的眼神中,两只几乎一样的大黑,从皮卡上跳下来。   警犬基地的训导员满脸不知所措,跟米正解释:“不知道怎么回事,大黑突然就复制粘贴了一个。” 第140章 黑哥的新技能   大黑作为一只细犬, 本身骨架是比较大的,而且在细犬中也属于偏大的那种。   虽然纯色细犬的辨识度不高,但是像大黑这样的很少见。   从皮卡上跳下来的两条细犬, 肩高体长毛发和牙齿都一模一样。   训导员已经检查过了, 脑门上全是汗, 也不知道是被太阳晒的, 还是心虚的。   他们警犬基地也没细犬啊, 还是封闭式管理, 怎么都不至于多出那么大一条狗。   人家交给他们一条,他们还回去两条,这……反正他很心虚。   米正看着两条细犬, 也觉得有些疑惑,不过他大概知道原因。   当着训导员的面不好说,就让他先回去。   他就带着张爸爸坐上小电驴:“黑哥,回家。”   两条围着他转圈的黑色细犬一听, 一下就蹿了出去, 像离弦之箭。   小电驴才刚从村小开到米晓莉家附近,就见它们已经跑到了老宅。   张爸爸头一回见细犬这么跑:“你家黑哥真的已经20多了,怎么还能跑这么快?”   “黑哥比我大一岁,23了。”米正慢悠悠把小电驴开回车库, “跑得快, 大概是因为它是灵犬吧?”   23岁的年纪,在小型犬中都不多见。   平均寿命在8-10年的大型犬中, 大黑那都不叫成精, 而是成神了。   他每次带大黑去宠物医院体检什么的, 现在都不用排队,进门就被一群医生围观。   他带着张爸爸去洗手, 看张爸爸不想先去餐厅坐着,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大黑的午饭,放在它的饭桌上,又在水碗里倒满水。   两条大黑就过来,脑袋凑到饭盆前,变成了一条。   一直看着的张爸爸想揉眼睛:“怎么少了一条?还是因为灵犬?灵犬是狗子成精?”   “成精……也算不上吧。”顶多只能算成了一点点。   动物具有灵性,和动物成精是两回事。   当然,他家黑哥这个情况,肯定和普通的有灵性不一样。   米正看着二合一之后明显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的自家黑哥:“我之前学了个召唤阵,可以召唤一个灵体的黑哥。后来回来了之后,那个召唤的黑哥就消失了,我本来以为就是自然消散了,但应该是被黑哥吸收了。反正打那之后,黑哥的精神就好了一些。后来我又召唤了一次,上次黑哥已经能够控制召唤的灵体了。现在应该是它自己就能够召唤了。”   只不过他黑哥召唤出来的灵体的状态,和它自己一样。   或许等下次召唤的时候,就能和它巅峰期的时候一样了。   他也搞不明白,但看着对他黑哥是好事。   张爸爸:突然玄学!   “那……真的有成精的动物吗?”白娘子什么的?   米正瞧着他认真的眼神,拉他起来去餐厅吃饭:“我是没见过。不过你要说灵兽,小橘子就是。厉不厉害的,反正现在就是简单的话,它都能听懂。剩下的,谁都打不过,还爱哭。”   姜稷今年开始给本科生上课,备完课会跟家里的毛孩子们先讲一遍。   小橘子是听得最认真的。   但,那又怎么样?   难不成还指望一只小猫咪搓导弹?   按照姜稷的说法,小橘子九年长一条尾巴,八十一年长满九条尾巴才算成年。   众所周知,所有的亚成年动物都是废物点心。   反正小橘子的体重一直在9-10斤之间波动。米正也搞不清楚,它这到底算是幼年还是亚成年。   张爸爸:很好,刷新三观。   天气炎热,午饭简单吃了点凉面,就是拌面的花样很多。   爸爸这位客人并没有感到被怠慢,他也没把自己当客人。   再说,他又不是特意过来吃饭的。   这种随意,更让他感到舒坦。   这次张爸爸能在这儿待两天,暗示明示地摘了很多米正种的菜,还薅了两只米正和姜稷养的大鹅。   这个季节,地里的菜疯涨。   前两个月随便种下的菜苗,随便撒的种子,都不用怎么管,就多到吃不完。   草也不是自己拔的,虫也不是自己捉的,也不知道这些怎么就能算是他种的菜。   “要不把鹅杀了,再带走吧?”米正真心觉得带着活鹅进京赶烤,有点不太靠谱。   张爸爸拒绝:“还是新鲜的好。”他看着车里装满了水果,又叮嘱米正,“等村里粮食收了,记得给我留个几百斤。”   “行叭。”   他们村里种的粮食少,但也不是不种。   产量不大,一般是留着自家吃的。但这年头,谁家不是地里种着,菜场买着?   村里人看张爸爸满载而归,等他车子开走了,才开始指指点点。   傍晚太阳落山,天气凉快了很多。   村里的男女老少坐在小广场前打着扇子乘凉。   “小正哥,你家这个亲戚以前没见过,怎么一点都不跟你客气?”   “是啊,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带那么多东西,也好意思?”   “你不能因为有了点钱,就大手大脚的。”   “以前人家不上门,你也别多搭理。”   “现在划拉点菜,改明儿就要划拉你家钱了。”   “人呐,就容易得寸进尺。”   说起得寸进尺,有人就用扇子指着在广场上跑来跑去一点都不知道热的小孩儿们,对着身边的嗤笑:“这几个家的爸妈,才叫得寸进尺。先前说是要让孩子学这学那,让村里出钱,还让小正哥出钱,也不知道是把自己当了皇帝,还是觉得自己死了。”   在米家庄,明面上的规矩,那自然是村长和集体干部来领导。   但真正的规矩,尤其是兜底,是老宅来负责的。   谁家真要是困难到过不下去了,老宅肯定会伸手帮忙。   换句话说,想让老宅养孩子,那就是父母死绝了。   一个老太太跟着嘿笑了一声,拉着米正坐在自己身边的长凳上:“咱们小正哥心里有数着呢,可不像那几个拎不清。”   米正听得还莫名其妙,问:“怎么了?”   他这两天一直在忙着雕刻托梦木符,剩下的就是跟张爸爸在一起,倒是错过了村里接孩子们的事情。   跟过年的时候差不多,村里出车,统一到河州的火车站接需要回家过暑假的小孩儿。   村里本来就有一辆中巴车,约定好时间,这就很安全,也照顾了时间比较紧张的家长。   本来只是简单的接送而已,说好的算是村里的福利。后面有人闹腾,还想有人占便宜,多占座,最后闹到按人头平摊才算太平。   这些事情米正在村群里看了一眼,但是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这些小孩儿才回来村里一两天,出什么幺蛾子了?   一个婶子快人快语:“那个白裙子的小姑娘,家长一分钱没给,就让家里老人家养两个月。那个穿黑短裤的,没给钱,连衣服也没多带一件,说是让爷奶给买新的。还有那边那个……”   米正看了看,没认出来:“那是谁家的?”   婶子也想了想,跟边上的老太太对了个眼神,才慢慢说道:“说是五叔家三儿媳的侄子。”   米正一听就皱眉头,跟婶子婆婆们招呼了一声,就去村委办公室。   村长看到他过来,立刻招呼他进去坐。   办公室里没开空调,前后门窗开得笔直,吊扇呼啦啦地吹着,倒是不热。   他指了指小广场上的一群孩子:“小正哥,你说这怎么办?咱们村里的几个还好说,衣服没有,也不一定要买新的,家里大点孩子穿下来的旧衣服也能穿。剩下的生活用品,倒是花不了几个钱。”   “你给我个名单吧。不管花一分钱还是花一万,这钱都得他们父母出。我去找他们要来。”那几家的家庭条件在村里本身就不太好,有两个还是需要助老的服务对象。   当然日子过成这样,和子女自私自利也不是没关系。   不过怎么说呢。子女什么样,不都是父母教出来的?   平时谁家关起门来怎么过日子,无论酸甜苦辣都和米正没什么关系,米正的手也没那么长去管那些个。   但这些人既然已经舞到了他面前,他看到了,就不能装瞎。   “剩下那个不是咱们村的,别让孩子进村小。不能开这个头,不然什么阿猫阿狗都塞过来了。”这还真不单是钱的问题。   村小看着地方不小,两排两层楼的房子。但一排是做了民宿,客人虽然不多,但也不能挪作他用。   最近也是住满的状态,松城美院的师生又过来写生了。完全不怕晒,一个个顶着烈日画画,晒得比农民伯伯还黑。   剩下的一排房子就是作为助老点、小孩儿的托管班,另外还有老年人活动室,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哪怕教室里确实有一些空位,也确实能够容纳一些名额,但为什么要?   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沾边的小孩儿来了,那村里别的人家的娘家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什么的难道没有吗?   那允许谁来,不允许谁来?   村长其实也想这么做,但他比较犹豫:“就这么个小孩儿,让他一个人在外面,万一出了什么事情……”   “我先跟他们父母沟通一下。他们要是死了,那就看谁家愿意收养这孩子。要是没死,那他们自己当父母的都不管,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米正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平静。   确实,作为亲戚,遇到困难的时候相互帮个忙是应该的。   但这叫帮忙吗?这是遇到困难了吗?   米家庄的暑托班也没多好,地理位置又偏僻,至于这么千里迢迢送过来?   说白了,不就是看着这里有便宜可以占吗?   村长看着米正的表情,觉得像是看到了第二个姜先生,心里惴惴:“小正哥,你话好好说。要是不行,我来跟他们说。”   米正从村长那儿拿了名单,就站起来准备回去:“放心好了,他们会听话的。” 第141章 好好说话   米正找村长要联系方式, 那肯定不单单是为了要联系方式。   他真想要联系人,直接在群里说一声就行。   他是从村长那儿直接拿了确切的身份信息,包括大人和小孩儿的。   不然他们村里到老都是叫小名, 正经大名都不一定有人知道。   米正拿到之后, 就把信息给了小李:“帮我查一下, 这几个人的联系地址和工作地点, 孩子的入学学校。”   这个很简单, 城市管理人口现在已经很发达了。尤其米正提供的信息上, 本来就有大致信息,只是不确定是不是准确。   让小李查一下,不过是做一下核实。   毕竟这些人不一定一年回得来一次村子, 在外面做什么,还不是听他们随便吹。   小李那边效率很高,很快就发了消息过来。   果然有两个地址不对的。   米正也不讲究先礼后兵,反正最近姜稷在京城做研究回不来, 他一个人自由得很, 回家坐上鬼车就走。   平时就一个轿夫鬼给他开车,这一次是两个。   李叔也陪着坐在车上,表面镇定,内心慌得一批。   他们在老宅(不含姜稷、米正)群里暗搓搓聊天:姜先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罗伊:小正有亿点上火。   罗伊:绿豆百合汤不要忘记让他喝。   罗伊:还有凉茶。   李叔:这不是上火。   李叔:算了。   李叔在群里聊完, 就从鬼车的冰箱里拿绿豆百合汤, 顺便问一句:“凉茶喝不喝?”   “不喝!”米正回答得斩钉截铁,还是绿豆百合汤好喝。   百合入口先是脆, 然后是酥、糯, 清甜中带着微苦。   绿豆已经全都酥烂。   冰糖放得不多, 带着微微的甜味。   李叔和轿夫鬼们也喝了一碗,有撒干桂花的, 有放桂花蜜的,还有觉得不够甜多放糖的。   喝完,李叔把碗收拾了,空出桌子来让米正看书。   几个活着像是死了一样的家长,打工的地点距离米家庄不算近,在东部沿海一带。   鬼车开到的时候,米正已经觉得内心平和了。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平时把车子一停,把人放下来就自己去玩的轿夫鬼,不敢离人,规规矩矩在路边停好车,跟在他身后。   有最新的“蒙皮”技术,加上晚上的厚重阴气和自身实力的提升,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两个轿夫鬼除了过分俊美,看着就跟普通人差不多。   李叔也是一身做惯了大老爷的气派。   这么三个人跟在米正身后,出现在一处民房内,让附近村里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米正对别处的农村也感到很好奇。   很容易就发现平原地区的农村,和他们山区的农村有很大的不同。起码人家的村子就是很平。   房子是整齐的一排排的,道路虽然窄,但是笔直。   虽说是农村,但是距离周围的工业区很近,甚至视线穿过稻田还能看到地铁站。   很快就有人过来问:“你们是来找谁的啊?”   米正说道:“我是来找米睿慈的。阿姨知道他住哪家吗?”   问话的阿姨狐疑地打量他们一行人,看他们的眼神放下一些警惕:“你们是?”这长相和衣着打扮,瞧着也不像是亲戚啊。   米正说道:“我是他同村的,他家儿子送回村里,没带衣服,我正好顺利,帮他把小孩的东西带回去。”他说着,直接拿出手机联系,“十五,在家?”   十五是他们村里的排行。   要不是提前拿了身份信息,他还真叫不出米十五的大名。   米睿慈显然没想到会接到米正的电话,愣愣地说道:“在啊。小正叔怎么了?”   没错,他这个十五比米正矮一辈。   米正就说道:“我在村口,你出来一下。”   “啊?”米睿慈下意识就踩着拖鞋往村口跑。   他老婆在准备明天要带的盒饭,问他:“你这会儿跑出去干嘛?”   米睿慈就随口说了一声:“小正叔说他在村口等我。”   他老婆放下手上的菜,跟着走到门口,对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他是在米家庄的门口吧?还能在这儿?”   “我先去看看!”米睿慈心里面也是这么想的,但跑的速度不慢。不管是不是的,先去看看再说。   他这么一出去,一拐弯,就看到村口的路灯下,有七八个人围在一起聊天。   他凑过去一看,果然是米正,就呐呐叫了一句:“小正叔,你怎么来了?”   米正对他扫了一眼,他心里面一突,脑海中冒出两个字——来了!   至于什么来了,他不知道,就是觉得一瞬间头皮发麻,心里发虚。   米正对几个热情的村民招呼了一声,跟着米睿慈往他租住的地方走。   一个两层楼的小院,里面住了两家人。   院子里有水井,两边还种了几颗果树和蔬菜。   米睿慈对米正指了指房子:“我们家住一楼,楼上是另外一家人。”对屋里面叫了一声,“阿娟,小正叔来了。”   何娟是米睿慈在打工时认识的,在同一个工厂工作。现在他们一家也是和何娟的父母住在一起。   米正他们一过来,何娟和何娟的父母也一起出来。   他们看到米正显然表情有些尴尬,随后变得拘谨。   李叔挑了挑眉,没说什么,跟着他们进屋。   虽然租的只是一层楼,其实地方已经算宽敞,算是一个两室一厅。   他们一行人完全可以坐下。   何娟给他们泡了茶,刚想站起身走,就见米正对她招了招手。   “嘉悦妈妈,一起过来坐。”   米嘉悦是米睿慈和何娟的儿子,今年8岁。   何娟是去过米家庄几次的,对米正在米家庄的地位,心里面多少有点数,被这么刻意一招呼,心里面打了个突。   米睿慈大概也猜出来米正的来意,低着头,有点想找烟抽,又不敢动。   倒是何娟父母看着一个比他们女儿女婿年纪小的后生,让自己女儿女婿这幅样子,觉得很不愉快,刚想说什么,就见米正对他们笑了笑。   “大哥大嫂也一起坐下吧。”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不仅仅是相貌上的优越,而且还有无形的气质和气场什么的。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就听从米正的话,坐了下来。   “都是自家人,我也不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说了。”米正拿了一张清单出来,“村群里发的暑托班的缴费清单,大概你们没看到。我打印出来了,你们看看。”   米睿慈怎么没看到呢?   他这不是装看不到吗?   谁能想到为了这点钱,村里的大BOSS会直接上门怼脸输出?仇恨范围这么大的吗?   村里的助老项目有补贴,但是关于小孩子的托管方面一直是收费的。   暑托班的标准也分各家的具体情况。主要是餐费和托管费。   餐费是一餐10块,托管费是一个月300。   如果一日三餐都需要在村小进行,一个月就是900,加上托管费,就是1200。   暑假两个月的话,就是2400。   这个费用是非常非常便宜的了。   而且餐费按照三餐收费,但实际上每天还有上午一顿水果,下午一顿点心;另外还会指导作业和上一些书法、绘画之类的课程,都是免费的。   米正一同带来的,还有暑托班的菜单,以及托管费用的具体项目:“主要是一些水电支出,还有给几个愿意来看孩子大叔婶子一点补贴。”   米睿慈就去掏手机:“我转账……”   他话还没说完,何娟爸爸就拦住了:“嘉悦奶奶不是在村里吗?”言下之意很明显,这钱应该让人家奶奶出。   米正就抬眼看了看他。   何娟爸爸在对上他的眼睛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脚下一空,像是身下多了个黑洞一下,直接掉落了下去。   这种奇怪的感觉只是一瞬,他恍惚了一下,马上就回过神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天气太热,有点中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米正问:“十五,你现在一个月收入多少?”   米睿慈老老实实回答:“平均一个月大概六七千。”他在工厂的流水线上工作,做三休三。如果假期加班的话,多的时候一个月能拿到一万多。   米正问:“何娟呢?”   何娟坐在米正面前,也像是个小学生一样:“我大概是五千。”   “说一下你们家的开支吧?”   米睿慈下意识就看向何娟,显然家里管钱的人是何娟。   何娟就说道:“房租1200,水电煤和买菜家用的开销,一个月大概是5000。”   他们租的农村的民房,租金就会便宜很多,也不用物业费。加上能够自己种菜,像这种季节,可以不用买蔬菜。城里的蔬菜价格不便宜。   一个月5000,可以说非常节省了。   “嘉悦上学还有各种杂费,一个月大概在3000。”这么算下来已经是9200,“然后我们平时买点衣服什么的,一个月就差不多了。”能存一点,但真的只是一点点。   米正听了就说道:“嗯,那把嘉悦两个月的生活费6000,一起转过来,我给你们交给嘉悦奶奶。”   何娟爸爸一下就坐不住了,直接跳起来骂:“平时孩子奶奶一毛不拔,让孩子过去过个暑假,还要我们掏钱?哪来这个道理?我女儿女婿的钱,全是我们何家的!想给老太婆补贴,想都别想!” 第142章 家庭矛盾   两亲家在关于抚养孩子方面, 因为金钱、观念、精力等各方面产生分歧,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何娟爸爸刚开始说的话还算可以理解,无非就是觉得自家在养孩子方面吃了亏。   孩子毕竟常年和他们住在一起, 哪怕他们不付出金钱, 肯定也付出了许多精力。   带孩子可不是一个轻省活。   虽然米正在刚才何娟的账上, 没有听出孩子的外公外婆给孩子花了什么钱, 进门到现在, 也没在家里看到一个普通8岁孩子应该有的一些玩具之类, 但他也没有任何意见。   各家的情况不同。条件好的,愿意付出的,给孩子多一点。条件差一点的, 那就给孩子的资源少一点。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满亲家付出的少,产生怨气,不乐意亲家平时给孙子花钱少,也很正常。   但后面的话就很炸裂了, 什么叫:“女儿女婿的钱, 全是何家的?”   米正重复了一遍,小夫妻俩也听得满脸错愕。   愣了三秒,何娟马上站起来,大声道:“爸!你什么意思?”   何娟妈妈有些心虚, 扯了扯女儿的衣摆:“这么大声干嘛?跟你爸大小声什么?”   何娟爸爸也是后悔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说了这话。   有些话和打算, 平时在心里面想想,甚至悄悄的做, 都没什么问题, 但不能摆到明面上。他怎么就这么秃噜出来了呢?   但既然话都已经说出来了, 他几乎不假思索接着秃噜:“本来就是。你一个女儿,我们也指望不上你, 将来还得靠你弟弟。他结婚生孩子不都得要钱?你将来还得靠你弟弟撑腰……”   米睿慈听不下去了,打断老丈人的话:“爸,你这话说的,摸过自己良心没有?你指望不上阿娟,靠不上阿娟,现在吃住日用看病,不都是我们在出钱?撑腰什么的,我什么时候欺负过阿娟?我和阿娟家务一起做,倒是你们回家两手一摊当大爷,倒杯水还得使唤嘉悦。什么时候见你们儿子给你们一分钱?初中毕业到现在四五年了,什么时候拿回家一分钱?你们靠儿子,去靠。我和阿娟以后逢年过节给你们送礼。”   何娟不吭声,显然和米睿慈是一样的想法。   她以前在家被父母洗脑,不觉得那样生活有什么不对。但结婚之后自己当家,自己管着帐,眼睛又不瞎。每个人大致的开销是有数的。   她只是不想和父母算很清,又不是心里面没数。   而且她父母年纪有不算大,现在一样在干活。两个人一个月加起来也有个五六千,平时什么钱都不花。她也不管究竟是给弟弟了,还是捏在他们老两口自己手里。   这么一想,孩子奶奶不给孩子花钱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人家也没找他们要钱啊。   再说她婆婆的情况,她其实心里也清楚。婆婆生米睿慈的时候,年纪就不小了;年轻的时候伤了身体,就靠着每个月不到一千块的退休金生活。   她和米睿慈两个人结婚,确实没有大富大贵,但夫妻俩一个月平均一万一、一万二的收入也算不错的了。之所以要抠儿子暑托班的一点费用,还不是每个月都剩不下什么钱来,想着孩子在老家也用不了什么钱。   但被她爸这么一说,她顿时就黑了脸:“对。以前就算了,以后房租、吃饭我们平摊。不然你们就去靠你们儿子去!”不是指望不上她吗?那就别指望了!   她恨恨地说完,拿出手机对米正说道:“小正叔,我把嘉悦两个月六千块转给你。”与其给她爸妈拿去给补贴弟弟,她干嘛不花在自己儿子身上?   米正就拿手机给她扫,看她一下转了一万,挑了挑眉。   何娟有些不好意思:“剩下的是给我婆婆的。我们平时不在她身边照顾……”   凭良心,她婆婆平时打电话都是报喜不报忧,从来没管他们要过钱,总说他们在外面不容易,说她在村里花不了什么钱。   她不是没算过账,但能省钱为什么不呢?   “放心。村里会照看着的。”米正并没有收了钱就走,看着恨不得上来抢他手机的何娟爸妈,“何娟弟弟现在没工作是吧?我在河州有个护理中心,招收护工,培训通过后,一个月三千,包吃住,交五险一金,做五休二。只不过每周两天的休息,不一定是周六周日,得看具体排班。现在是政府在运营,算半个公家单位,就是工作有点辛苦,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   何娟父母顿时脸上的表情都定格了,呆呆地看了米正一会儿,才重复:“护工?”   他们万万没想到,女婿的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叔叔,还能给自己儿子介绍工作。   身为父母,他们当然想让儿子有出息。   读书的时候,就想让儿子好好读书,无奈儿子实在不是那块料。   给儿子安排工作,他们也没这个能力。他们儿子也定不下心工作。   而且说白了,在他们当地也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五险一金压根就不用去想。还做五休二呢,做六休一都不一定有。   月薪三千确实不高,但他们儿子只是一个初中生,也没什么特别的技能,出去找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呢?   再说算上包吃住和交金,算是很不错的了。   至于护工的工作辛苦,什么工作不辛苦?   而且儿子有个正经工作,将来也好找对象啊。   他们很快就想明白,整张脸都亮了起来:“那我现在就打个电话问问我儿子?”   “好。”米正对有点忧心的何娟摆了摆手,“没事的。救护中心那边的环境很好,能让人静下心来。”   当时布置阵法的时候,只想着舒缓病人的情绪,但实际上阵法的作用肯定不会挑选这个是病人那个是医生,而是只要在医院范围内的,都能受到阵法的影响。   作为心理医生,其实心理压力也非常大。   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在高强度的工作,以及见多了各种人间疾苦,同样有许多心理压力。   不过救护中心现在各方面都很好。   刚开始他都没意识到这方面的作用,还是和杨佑他们聊起来的时候,才知道让他们能够坚持来救护中心做义工的原因,有这方面的因素。   至于为什么他们不愿意直接在救护中心工作,一来确实是救护中心的工资太低;二来护工的工作太辛苦了。   何娟的弟弟何舟,要说他多混,那也不是。   他在家一直打点零工,平时就在家里打打游戏什么的,就是混日子。   现在听父母说有这么一份工作,他也就点头同意下来。   他想着要是不适应,那到时候再辞职呗。   至于立刻本省到外省去工作这点,他倒不怎么介意。   他父母和大姐一家都在外地打工,家里也就是个十八线小县城,本地能找到什么工作?至于本省类似的岗位,以他自己的能力也找不到。   河州怎么样也是省会城市。   他姐夫家就在那个省,就觉得还好。   谈好了何舟的工作,何娟父母再看米正的眼神就缓和了很多,还多了点感激。觉得米正年纪虽然轻,但不愧是当叔叔的,长辈的作用还是有的。   米正多说了一句:“都是一家人,住在一起难免有点磕磕碰碰的,有什么话,摊开来说清楚,免得闹矛盾。”   “是是是。”何娟爸爸连连点头。   米正站起来,看看米睿慈和何娟:“那我这就走了。孩子的衣服不合身,你们这儿有衣服吗?”   何娟立刻站起来说道:“我收拾两件,再去买新的。”   米正有点好奇:“现在去哪儿买?村里有买童装的地方?”   米睿慈就解释:“有。隔壁村有两个服装厂,做代加工的。童装也有。厂里面有个店,卖一些尾单,价格比商店便宜。质量比网上买的好。我们平时都是在那儿买的。”   米正就看了他一眼:“那你舍不得给你儿子买两身新衣服?”   米睿慈尴尬地抠脚趾。   小夫妻俩开着电瓶车带路,米正他们坐在鬼车上跟着。   服装厂是24小时三班倒,店里也有人在。   这会儿也不算太晚。   米正看了看,觉得质量和价格确实很不错,想了想就打了个电话给村长老婆:“大伯娘,你看看你们要什么衣服?我给你们带回来。”   衣服很多,村里人也很多,当然不可能一件件拿出来精挑细选。   村长老婆就给了他指导意见。   米正很快就掌握了中心思想。   衣服要花的,不要素色的,价格要便宜的,男女老少不同季节的都可以要。   这就很容易挑选。   虽然米正也还是对村里人的衣品一知半解,但何娟站了出来。   工厂店的人本来只以为人家是随便买两件,没想到来了个大客户,不仅买了许多当季和下一季的新款,还把库存的许多旧款也给打包了。   这么一折腾,时间也不早了。   本来米正准备一个晚上跑三家的,结果就跑了一家。   回家的路上,李叔突然问他:“小正,你外婆家不也有服装厂吗?应该也有这种尾单吧?”   米正:“对哦!今天先回去,明天早上去南城。”   李叔劝了一句:“明天也太赶了。姜先生说不定要回来。”   米正把牙一咬:“切~他回来就回来了,又不是不认识路。”搞科研是很了不起,但出门就信息全无,还是让人很不爽。   他刚说完,就觉得周围一寒,肩头一重。   姜稷的手正搭在上面。   米正倒抽一口凉气,顿时觉得比见了鬼还吓人。   不,这本来就是见鬼!   简直就是吓人×2! 第143章 代言   “……哥……”   姜稷看米正耸着肩膀, 就伸出一根手指头,去挠挠他的后脖颈:“没良心。”   米正本来大马金刀坐在鬼车小客厅卡座的一边,看他没有死盯着不放的意思, 就往边上挪了挪, 拉他坐在自己身边, 用从大花那儿学来的夹子音说话:“哥~你怎么回来啦?京城的工作结束啦?”   “没有。我留了个替身在那儿, 回来看看你。”其实他这会儿才刚结束一天的工作。   这种特殊的科研任务, 哪怕是强如姜稷, 也不可能再和以前一样,强制要求所有人都朝九晚五作息规律。   为了赶进度,那都是能者多劳。   尤其是实验进度或者灵感来了, 彻夜通宵也是常事。   如果是正常的活人,他这会儿应该回到宿舍倒头就睡。   但他连个正常的死人都不算,连续高强度的脑力工作对他根本不算什么,就直接过来找米正了。   李叔看他们凑在一起说话, 就叫上轿夫鬼, 一起到了前排去坐着。   一个副驾驶位确实坐不下两个人,但只要他们变小,坐下20个人都可以。   米正不去问他究竟在干嘛,毕竟保密项目, 能偶尔回来就不错了。   “本来看你去上课, 还以为你打算当老师呢。”   姜稷老实承认:“原来是这么打算的。在学校当个老师,这样工作轻松, 时间也多, 还能接触到不少新鲜事物。”大学生群体算是走在时代前沿的人群之一。他还是很喜欢校园环境的。   说着, 他叹了口气:“还是不行。对别人,我没耐心。”   他多少知道自己对米正有滤镜, 但那又怎么样呢?   反正他看自家小朋友是怎么看怎么顺眼,至于别人家的娃,那是学慢一点都想把人往桃核地狱里塞的。   “哈哈。”米正对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很开心,“那你搞科研去叭。等你哪天觉得不想搞了,就跟我妈一样,到学校当老师,或者咱们再去做别的感兴趣的东西。”   姜稷看着米正毫无芥蒂地说着这样的话,心里面觉得暖烘烘的,一瞬间几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   他舔了舔后槽牙,转移开话题,指着车内的一堆衣服:“这是去进货了?这么多衣服打算怎么办?开店吗?”   米正简单说了米睿慈的事情,又说道:“衣服拿回去,在村小租个小隔间,让莉莉阿姨看店。明天我再去我外公那儿服装厂拿货。”   莉莉阿姨就是米睿慈的妈。岁数说大不算大,虽然身体不太好,但是能干点轻松的活。她平时在村里,也经常给人换个拉链,做些缝缝补补的工作赚点小钱钱。看服装店也算是专业对口。   虽说服装店开在村里,他也没想着赚村里人的钱,收入肯定没什么保障,反正就当他给人家一点变相的补贴。   要说赚钱的话,哪怕是在玥城摆地摊,也比开在村里好,但他又不是为了赚钱。   姜稷到底不怎么关心其他人,对这样的事情听过就算了。   虽然米正肯定会吃点亏,但适当分出一点利益出去,能够更好得巩固米正在村里面的地位。   姜稷想着,突然自己就乐了。   就一个小村子,都没多少人,他整什么权谋的那套呢?   他家小正哥做这些是发自本心。   这天的米家庄,下了一夜的小雨,给炎热的夏日带来了些许清凉。   米正一清早就按照原计划去了南城。   虽然很困,但鬼车最晚也得赶在日夜交替的时间出发,到了之后刚好赶上和外公外婆一起吃早饭。   两位老人家也习惯了他这种时间点到访,反正他们岁数大了,睡眠也少。   听他要去服装厂,甄外婆直接说道:“一会儿我带你去。等拿完衣服,再去看看新房子。”   甄家早就买好了新房。   位置在市区,距离甄弘方和苗锦云的工作单位不算远。倒是甄外公到郊区工厂,要从20分钟变成30分钟车程。不过也还好,反正他有司机,这两年也开始着手让职业经理人去打理。   老头算是彻底熄了让子孙接班的心,家里老太婆和戈家一起吞了那么一个家电工厂,产业靠他一个人也打理不过来。还不如三五年换个职业经理人,他也好享受退休生活。   当然他们目前还是住在老房子这里。   米正好奇已经装修了好长时间的新房:“还没装修完?”   “快了。”甄外婆拿了手机里的照片给他看,“监理发过来的照片,已经开始弄花园了。”   米正看了看:“现在这么热的天,也不能种什么东西啊?”   “你小舅舅想弄水景什么的,还得弄滴灌系统,要预埋管道。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也不懂,反正这些都弄完,差不多就可以种树了。到时候看种点什么。”甄外婆琢磨,“要不我跟你一样种点菜?”   米正还没回答,甄外公就说道:“你想种菜,那我请园艺公司过来打理。”   “那有什么意思?”甄外婆不开心。   米正怕老两口一大早吵架,赶紧劝:“外婆,种菜没意思的。你看我在农村里也懒得种菜。”要不是他只能每天必须吃点自己种的蔬菜补充灵气,不然就会觉得饿,他才不种。   经常收到米正自己种的蔬菜的老两口惊讶:“你不爱种菜啊?”   其实甄外婆之所以会起自己种菜的心思,还是因为经常收到米正送过来的各种农产品。   米家庄由于祖坟的特殊性,本身的物产品质就比较高。   米正自己折腾的东西,又自带灵气BUFF。   老两口这几年吃得多,身体都改善了很多。尤其是甄外婆这种由于早年生孩子造成的身体虚弱,感受尤为明显。   米正就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这种几乎只负责撒种子种苗苗的种菜,又说:“山上的野葡萄、野桃树和茶树什么的,我顶多就负责买点树苗,剩下的看它们自己的生存意志。种地很辛苦的。我们村里的果园采收季的时候,都得雇不少人。很多蔬菜和果树还容易招虫子,得打药什么的,不想打药就手动捉虫,很麻烦的。”   他能种出足够自己吃的,那背后是有着强大的家养鬼团队的支撑,不是一个人!   甄外婆大受震撼,打消了自己种菜的念头。   米正头一回去服装厂,被外婆带着在工厂里转了一圈。   这边的服装厂比米睿慈那边的服装厂的规模更大,是好几个工厂的组合,只是在同一个厂区,同一个老板。   米正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分几个工厂。   单纯服装,就分了男装、女装、中老年三个工厂,另外还细分了一个做中高端的,另外箱包、皮具也分了两个工厂。   业务有一部分代工,也有自己的一些品牌。   甄外婆就跟他仔细讲一些生意经,还跟他说为什么会这样的一些历史原因:“这不是早些时候,要安排亲戚的工作。你给这个当经理,就不能给那个当副经理,得一碗水端平。要是放在同一个单位,那他们内斗起来,损失的是我。这样分开来,他们斗,就斗自己的业绩。都是差不多的工厂,一样的职位,谁做得好,谁拿到的钱就多。公平公正,没谁不服气,业绩也上去了。   等他们有了经验,我就给他们投资,让他们自己创业当老板去。能混出来的,那大家互帮互助。混不出来的,我也尽到了责任。谁都不会说我有什么不好的。投资失败的那些,以后我拒绝也有理由。大家都知道的,做实业的手上哪有那么多活钱?不都是向银行融资的?”   甄外婆对米正眨了眨眼。   米正对甄外婆表示佩服。   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有工作人员帮忙打包好了货物:“数量款式都是好的,要是卖不出去再退回来。”   米正按照正常流程签收付款,也不检查里面的货物。   “我同学在电器厂上班的,有服装厂这边的打折卡,每年都会往老家捎不少衣服。”   甄外婆听他说起,突然来了兴致:“你那个同学叫路江是不是?现在很红啊。代言费多少啊?”   “外婆想让他来给服装代言?”   甄外婆在商言商:“看价格合不合适。”她虽然不参与具体管理,但对自家产业的经营状况非常了解。   无论是服装还是电器还是别的产业,能做自己的品牌,谁愿意做代工?   现在尴尬的点在于,他们有中高端的产品线,设计做工一点不差,但因为差了点名气,就是卖不出价格,销量不尽如人意。   米正就直接问路江。   路江一听是米正开口,还是老东家的事情,直接就很爽快地说道:“不要钱。”还发了自己的档期过来,“什么时候,需要多长时间?”   米正在他心中已经快接近于指路明灯了,还救过他,有给了他演技培训开小灶。他只愁没机会报答米正。   再说老东家确实没的说。   虽说现在总会有人觉得在进厂拧螺丝就好像是低人一等了,但凭借自己的双手劳动所得,能有什么高贵卑贱之分?   要不是意外,他这会儿已经当上了质检员,朝九晚五月薪八千。他还有老家父母小工厂的分红,有认真打算在南城买个小房子呢。   甄外婆虽然有这方面的打算,但真的就是随口一问,完全没想到路江会这么爽快地答应。   这下就走不了了。   他们重新回去工厂,召集了公司的高层开始开会。   米正就负责找了个手机支架,连线上路江之后,就在边上闭目养神。   昨天一晚上没怎么睡,今天走了大半天,累死了。 第144章 服装店   米正从南城回来之后, 米家庄的服装店就准备了起来。   米睿慈得知自己妈妈得到了一份工作后,特意打电话过来说了许多感激,又像学生在周一领操台上做检讨一样, 认真检讨了一个小时, 对自己各方面做了认真彻底的反省。   好不容易说完结束通讯, 米正满脸写着怀疑人生。   李叔给他端了夜宵过来:“怎么了?”   米正看他手边还有一辆小推车, 上面放满了奶茶、炸鸡和小蛋糕, 就站起来, 拿着自己今日份的夜宵烤冷面,跟在他身后往村里走:“小十五好能说,我都怀疑他当年怎么考不上大学?”   这水平, 那绝对是作报告的好手啊。   李叔听得直乐,问他:“另外两家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对了,村里人知道你给小十五的小舅子介绍了省城的工作,也想介绍自家的亲戚。”   米正就说道:“那就来啊。省城和养老院的护工都好难招的。工资低、活又脏又累的。周围也没个休闲娱乐的地方。之前不是跟他们都说过了嘛。”   要是人好招, 他也不至于连哄带骗啊。   招点普通人不好吗?为什么非得费心费力“给人一个机会”呢?   “另外两家今天先缓缓, 明天晚上再去吧。我先跟他们约个时间。”   李叔推的这些东西,是松城美院师生们的。   米家庄毕竟是个偏僻的小山村,各方面条件都不如城里。别的倒是还好,毕竟水电网络都有。取快递稍微麻烦点, 但可以去民宿前台登记, 民宿会帮忙去玥城取件。   但是没有外卖的日子就很痛苦。   倒也不是民宿提供的伙食有多难吃,事实上口味不能算多么好, 至少比学校食堂要好出起码三个级别的。   米家庄的食材品质本来就好, 还足够新鲜。民宿的掌厨算是罗伊的半个徒弟。   但, 就是这个感觉。   硬生生少了生活的一部分。   知道他们的需求之后,正好家养的不需要睡觉的厨师鬼不是一个两个, 就会顺手多做一点。   反正他们本来每天晚上都会做夜宵。   他们做什么,美院师生们就吃什么。即便没有点餐的自由,他们也吃得一脸幸福。   李叔和米正一起到了之后,民宿的师生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米正吐槽:“瞧你们这两眼冒绿光的样子,还以为饿了多少天。”   师生们听得笑呵呵的。   带队老师跟米正商量:“小正哥,这两天你有没有空,我想带学生们去湖边写生。”   村里有村里的规矩。   米家庄最大的规矩是米正。   除了祖坟和米家老宅属于明令禁止不允许进入写生的地方,他们这些外来户想去别的地方,最好是先跟村里人招呼一声。   带队老师可不是不谙世事的学生们。   去人家家里,哪怕别人没打围墙,出于基本的礼貌和规矩,肯定得事先跟人打声招呼的。   再说,湖那边确实出过事情,据说差点淹死了一个小孩儿。   他作为带队老师,首要的任务还不只是提升学生们的专业技能,而是保障学生们的安全。   米正听着这个要求,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天气你们还想进山?湖边很晒的。没正经路,走过去就得一个多小时,还很多蚊虫,说不定还有蛇。”   带队老师洒脱一笑:“这算什么?只要您不介意我们过去就行。”   米正看他这么说,就答应下来:“我回头列个注意事项给你,你们准备一下。后天我带你们过去。”   这事情就算是定了下来。   米正刚和李叔准备去找村长家,就见村长老婆在村小门口站着呢,赶紧走过去。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村长老婆就一脸热切地看着他:“小正哥,衣服呢?你都带回来了?”   米正从她脸上看出几个大字——想花钱!   米正被她一问,人都有些懵,回头问李叔:“叔,衣服呢?”   李叔指了指老宅:“都放家里了,你莉莉阿姨已经整理了一天了。”   衣服实在是太多了,蒋莉一头扎进去,就没出来。   问了米正不介意别人上门之后,村长老婆两三个一招呼,一群下至十几岁,上至七八十的男女老少,都往老宅走去。   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去平时连路过都要想一想的老宅,也不像是大晚上的赶着回去休息,就跟阳春三月出门踏青一样。   蒋莉做事细心,这一天都在把衣服分门别类整理,一件件按照季节材质分别归类、熨烫,还要重新挂上价格标签。有瑕疵的,也得挑选出来,看自己能不能修改。   这活是米正吩咐过的,老宅里的裁缝鬼们就没露面。不然蒋莉觉得自己的薪水拿着亏心。   老宅地方大,直接把这些东西放在一件空房里就行。   村长老婆他们过来,蒋莉不用米正交代,直接就笑容满面地迎上去:“哟,你们来得可真是时候。我都把适合你穿的衣服留了出来,你先来看看。”   她这话说的,像是对每一个人说的一样。   她也确实能招呼人。   “我在那边给拉一条帘子,过去试试。镜子在这边。有什么不合适的,我马上就能改。”   米正看她虽然一个人能忙活得过来,还是让李叔在边上看一下,主要是看孩子,免得小孩儿有什么磕磕碰碰的。   他自己则拿着手机去了厨房外面的露天座椅那儿。   村长正躺在那儿打着扇子,看他出来,就对他招招手:“小正哥,跟你商量服装店的位置。”   米正坐到他边上的躺椅上:“村小那儿的空房不方便?”   村长抬手随便比划了空房的位置:“那就是个二楼的转角,我打算弄个小图书馆,回头去采购点书放在里面。我想你把服装店放在原来的村活动室,反正现在大家活动都在村小那儿,活动室也没什么用,又在小卖部边上。”   这倒是个比村小那儿更合适开店的位置。   “行。月租多少?”   “这有什么好收租金的,都是照顾村里……”村长既然张口说了活动室,早就已经和其他村干部商量过了。   谁都知道在村里开服装店肯定不赚钱。   米正还雇人给开工资,显然是出于照顾心理。   本来这种事情应该是他们村干部的责任,现在被别人做在了前头。   尽管米正也不能说是别人。   反正作为村干部,尤其是村长,他是格外纠结。   米正的态度倒是很明确,该签合同签合同,该付房租付房子,别模模糊糊的,条条框框的定下来,省得以后扯皮闹矛盾。   村长也知道是这个理儿,最后就商定下来,收了一个月300块的房租。   这300块,还是因为米正的强烈要求,不然按照村长的意思,差不多就30。   他们这边商量好,米正干脆就去让李叔去叫了家里的几个大师傅鬼,直接去收拾活动室。   他本来打算跟过去的,没想到来了通讯。   米正的手机就放在桌上,村长一眼就看到了人名:“那两个小子也知道要脸了。”   米正扫了一眼,嘀咕了一句:“没两个,就一个。”   主动联系他的这个,按照村里的排行十九,和米睿慈同辈,也是同岁,两人就差了点月份,张口就是小正叔,闭口就是给孩子暑托班打钱,还一样给了一万。同样是六千给孩子的,四千给家长的。   米正也不问他怎么给得跟米睿慈一样。   这种事情就像是红白事的红包白包一样,都有一个“行业标准”。   尤其是在村里,谁家给少了,虽然不会被人当面嘲讽,但少不得被人指指点点,十分丢面子。   本来这种事情不是自己一家做倒是还好,但被人说了出来,就不能成为少数。   更现实一点的是,米正能给他们解决工作,解决养老,哪怕他们暂时用不上,也得给自己留个兜底的。   米正和小十九没多说几句,就挂断了电话,问村长:“那个外村的孩子怎么样了?”   村长一听,就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样?没脸没皮的赖着呗。”   他这话说得多少有点刻薄,但他也不是有意这样。   作为一个村长,他不至于跟个小孩子计较。   那个小孩子确实不讨喜,但他这态度是针对那一家的。   “村小开空调,要蹭;助老的饭菜点心,也要蹭。看村里孩子们有点什么,他也要有。要是他们花钱也还好说,偏偏他们连一分钱都不花。”说什么多他们家孩子一口不算什么。   他都觉得绝了,刚开始还耐着性子给他们讲道理,“我这几天干脆就守在村小门口,不让那孩子进去。”   事情做得是难看了些,但这个头不能开。   不然谁家亲戚的孩子都要往他们村小送,哪儿来那么多地方?   到时候收了谁家孩子好,不收谁家孩子好?别好事办成了坏事。   米正是知道村里人的战斗力的,村长还真不一定能压得住:“那他们就不闹吗?”   “闹啊!怎么不闹?”村长冷哼一声,“闹也没用。这事情明摆着,大家伙儿可团结着呢,谁也不给他们家帮衬。”   他刚说完,就听吵吵嚷嚷的声音过来:“小正哥啊,你可得给我们家做主啊!你办的暑托班,村长非拦着不让咱们家进啊!这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嘛!” 第145章 凑热闹   村长一听到那声音, 只觉得一脸尴尬。   他刚说没问题,处理完了,连三秒钟都没有, 就被啪啪打脸。   这一家的大家长, 论辈分, 村长得叫一声五叔。   米正得管人家叫五爷爷。   当然, 米正家的辈分和村里人不一起排。他管别人叫伯伯也好, 爷爷也罢, 那就是个普通的更多是年龄方面的称谓,不代表他们就是正经长辈,能够管到他头上。   开口嚷嚷的是五奶奶。   两个老人家其实年纪也不算很大, 也就七十来岁,身体还很硬朗,各种骚操作更是层出不穷。   像是村里的助老服务,明摆着是照顾贫困和残障老人的。   他们这种腿脚非常灵便也不差钱的, 还非得要掺一脚。   当然他们年纪确实已经到了, 在村里助老服务的年龄段内,想要参加倒也没什么。但他们参与助老服务,不是不想自己做饭打扫,而是让村长把这部分服务折成钱给他们。   村长当然不同意。   五叔想用辈分压人, 在米家庄也行不通。   虽然大家都姓米, 但压根不是一个祖宗!算个哪门子长辈?   这会儿暑托班的事情,他们又想占便宜, 村长那儿走不通, 就干脆来找米正了。   他们一来就大马金刀在边上凳子坐下, 还一点都不客气地把桌上放着的烤冷面和百合子汤什么的,往自己和三儿媳的娘家侄子嘴里塞, 一时间都没顾上说话。   米正肯定不会计较这点吃的,但看着这样子,很难喜欢,懒得扯皮,就直接说道:“这孩子不是我们村的,不符合暑托班的条件。”   五叔一听,就放下勺子,百合子的糖水和烤冷面的酱料糊满了胡子:“小正哥,你这事情可不地道。不是每家一个吗?”   米正问他:“谁说的?”   五叔挺直了背脊,理直气壮:“好几家两个三个往暑托班送呢,没道理我家一个娃都不行!”   “有道理的。”米正都没从躺椅上站起来,只是微微偏了一下头,脸上还带着笑,“我就是道理。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听明白没?这孩子是你们家的,自己看好,别影响村里其他孩子。”   五叔:“……”不是,怎么这么说话呢?   不是应该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吗?   他和老太婆再一起胡搅蛮缠一下,不过是在村小里添张凳子的事情,怎么就不行呢?   五叔很想说不行,但对上米正的眼睛,第一反应是这眼睛怎么黑沉沉的,接下来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像是一瞬间魂魄都被人往下拽了拽,竟然坐在凳子上整个人都歪斜了一下。   幸亏他老婆在边上扶了他一下:“小正哥,你看你怎么这么凶,把你五爷爷都给吓……”   她话没说完,也跟着踉跄了一下。   一直在边上准备哭闹的小孩儿,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整个人看着米正的时候无比惊恐,像是瞧见了什么大怪兽。   村长不明所以,看着这三个人气势汹汹地过来,灰溜溜地逃跑,都不明白米正是怎么跟他们说通的“道理”。   难不成比他们更加蛮不讲理就行?   村长摸不着头脑,还想说什么,就听自己老婆叫他进去挑衣服,惊讶了一下:“还有男装?”   “有的。不过都是一些尾单,尺码不齐。”大厂的尾单,衣服的价格比起商场肯定便宜,但是和村民们比较倾向的购物渠道还是要贵一点的。米正也不确定能卖出多少。   他个人还是比较看好从他外婆那边的一些中低端生产线下来的尾单。不过那部分尾单的数量不多,有人专门买了去摆地摊的,工厂里没多少库存。   村长一听,赶紧加紧脚步过去了,生怕被别人挑走了自己的尺码。   谁说只有女人的衣柜里缺衣服的?   男人一样也喜欢穿漂亮的新衣服。   米正看看这会儿距离睡觉还有一会儿,又不足一节课的时间,就去服装店帮个忙。   村里没什么娱乐活动,也很少有新鲜事物。往好了说是岁月静好,对于常年生活在本地的人来说就是一成不变。   难得能在家门口就看到那么多质优价廉的衣服,村民们对老宅的敬畏之心都消散不少,连松城美院的师生都溜达过来。   米正还以为他们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他们竟然成了购物主力。   村民们还想着已经买了两件新衣服了,他们只要看到合适自己的衣服,都不去试穿,直接就往胳膊上一甩,结账的时候几乎个个都抱着一大捧。   米正借了一辆小推车给他们:“你们怎么买这么多?”   虽说这些衣服便宜,很少有单价超过一百的,但一次花了上千的都有五六个。最多的一个花了六千多。   花最多的一个高挑女生对他眨了眨眼:“我回去穿几次,再挂到海鲜市场上,不会亏本的。女生自用,九成新~”   米正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倒是带队老师给他说明了一下:“美术生学得比较杂。我们能自己设计和改衣服的。”   米正自从加入公务员系统之后,就变得很忙,和美院的师生聊天的时候,顶多就是聊两句绘画技法,也不深入。现在听他这么说,就顺着问下去。   带队老师就说:“我们还学陶瓷、玻璃、服装设计、雕刻,哦,还得学编程。”   米正很惊讶,不过这个时间深聊不合适,隔了两天他给他们带路去时候才多聊了几句。   米正其实现在做的很多事情和美术生有共通之处。   等到了地方之后,带队老师也跟着画了几个符文,当然没有任何效果。   米正把人送到之后,就回去了,他还得当人肉制符机。   刚到家,李叔就过来问他:“服装店那边弄好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这么快?”米正有些惊讶。   李叔就打了伞,看米正把刚摘下的草帽重新戴回头上:“不快。”周围没外人,他也就没遮着藏着,“反正他们看着就是重新刷了个墙,其实把里头的老旧线路都给换了,隔了更衣室和仓库出来。这些都算上也没多少活。”   毕竟原来就是村子的活动室,在村小重新被利用起来前,一直都在用着的。   不讲究的话,直接用也不是不行。   米正他们过去的时候,蒋莉已经把服装店收拾得井井有条。活动室的面积不小,这会儿不同的品类分区摆放。   “小正哥,来,坐着。”她指了指一边的小沙发,一边就去招呼客人。   “你忙,我去隔壁。”米正看了看,是几个生面孔也不坐下,招呼李叔一起去了隔壁村委办公室。   差不多大小的地方,摆了好几张办公桌,除了财务室之外,其余的村干部包括保安全在一起。   米正看村长在,直接就问:“大伯,我瞧服装店里几个人都不认识。哪儿来的?谁家亲戚吗?”   村长笑呵呵地说道:“算是吧。晚上人还会更多呢。一会儿我们要在小广场上画停车位,别的地方来的车子乱停。”   “会有那么多人来吗?”米正觉得不至于。   村长露出“你们年轻人不懂了吧”的表情,拿起大茶缸子喝了一口:“打赌不?等吃过晚饭,就会来很多人。起码得有五十个外头的。”   米正压上了一杯西米露,和村长的三只黄桃,展开了一场豪(?)赌。   然后米正就输了。   巨大的瞬时客流量差点把米正给弄傻了,还好李叔提前叫了家里的两个裁缝鬼和两个绣娘过来帮忙。   服装店里倒是显得井然有序。   米正都不敢踏进服装店的门,蹲在村委办公室门口:“大伯,你怎么知道能来那么多人的?”   村长摇了摇自己的手机:“这有什么?亲戚传亲戚的,不都知道了?反正吃过晚饭也没什么事情,暑假孩子们都在家,就当是遛弯消食呗。”又对立面指指点点,“你瞧着人多,都是凑热闹的,真正买的没几个。”   他们说话的时候,还在不断有人过来。   小广场上开了大灯,有热心的村民负责引导外来车辆。   米正看了看,果然很多都是带着孩子的:“那我童装还拿少了。”   两人正聊着,突然听到服装店里的声音变得一下高了。   村长下意识说道:“这是讲价呢?”   米正觉得不像,站起来就进到店里:“怎么了?”   服装店里,蒋莉拽着一个胖大婶,看到米正直接说道:“她偷衣服!”   胖大婶拽着蒋莉就嚷嚷:“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一上来就冤枉人!谁看见我偷衣服了?我衣服藏哪儿了?”   蒋莉本就身体不怎么好,人很瘦弱,连着忙了几天,身体更虚,得亏之前在老宅里,有无形的灵气环绕,瞧着倒是比以前还好一点,但好得也有限。   胖大婶得有两个蒋莉大,衬着蒋莉跟个小鸡仔似的。   旁边的人一看胖大婶,就手腕上挂着一个装手机和零碎物品的小袋子,比巴掌大不了多少。要说偷衣服,确实是藏哪儿了?   蒋莉就指着更衣室和柜台上的几件衣服:“你拿了六件衣服进去,还回来三件,剩下三件呢?”   胖大婶嚷嚷得更加大声:“这进进出出那么多人,我怎么知道?”   毕竟定位是给米家庄服务的小店,更衣室就两个。这会儿人流量激增,两个更衣室显然不够用,有些不讲究的直接就在外面试了起来,更衣室里一次进两三个人也不稀奇。   只不过胖大婶这体型,显然她进去试了之后,只能独用。   不过就他们争论的这功夫,更衣室里已经有两个人用过了。   衣服丢了,究竟是落在角落,还是真的被偷了,确实说不清楚。   遇到这种情况,一般只能店家自认倒霉。   他们这种小店也没给衣服做防盗什么的。   米正对一个绣娘鬼招了招手,指了指那个胖大婶。   绣娘鬼捻了捻手上的绣花针。   胖大婶突然“哎哟”一声捂住自己的屁股:“谁扎我屁股!”   刚说完,她长长的红色衣服下摆多出了一截蓝色的料子。 第146章 掉了根针   胖大婶穿了一件红色大花的中长上衣, 衣服下摆是宽松的设计,很常见的修身穿着。   但这会儿蓝色的布料在全新的白色灯光下显得格外显眼。   有个大婶直接上前,伸手往胖大婶的后腰一掏, 就扯两件衣服出来:“呸!塞裤子里!”   这会儿挂出来的衣服都是夏季的, 衣服料子少且轻薄。一件衣服团吧团吧没多大点地方。   胖大婶本来人就胖, 还穿着宽松的衣服, 把衣服往屁股后头一塞, 不仔细看, 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蒋莉一看:“还有一件呢!”   胖大婶一看,还想抵赖,就觉得肚子上一被针扎了一下, 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直接撩起衣服下摆,从前面拽了一件衣服出来:“喏!都在这儿了!”   说完,她就一溜烟跑出了服装店, 直接跑了。   蒋莉一看, 三件衣服全都皱巴巴的,还被贴身放在老娘们的裤子里过,脸上顿时一言难尽,也不好卖给别人, 只能先把衣服放在柜台旁边的篮子里, 等回头看看怎么处理。   经过了这件事,其他有心想搞点小动作的, 也收敛了。   哪怕确实凑热闹的多数, 毕竟那么多人, 一晚上下来的成交量也不小。   蒋莉对米正说道:“小正哥,得多进一些童装。别的也需要进货。”   米正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就应下来:“行,我让他们发货过来。”   蒋莉就应下了,然后快手快脚地收拾关店,去隔壁村委办公室把孙子米嘉悦带走。   等回到家,她儿媳何娟就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妈。你这是刚到家?”   米睿慈也凑到了手机前,也顾不上问儿子了:“服装店那边这么忙?妈,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要是太累的话,咱们不干了。”   蒋莉一边把孙子叫过来,一边说道:“不就是刚开店,都过来凑热闹。也不是我一个人在忙,你们小正叔叫了四个人过来帮忙呢,不累的。过两天人就少了。”   米睿慈和何娟一听,这才放下心来。   他们是想家里能够多一份收入,这样负担可以轻一点。但绝不至于为了这点钱,就让自己的亲妈/婆婆累病。哪怕只算经济账,也不划算。   何娟有点小心思,问蒋莉今天的营业额和利润。   这点蒋莉心知肚明,虽然没落在纸上,但脑子里记了账:“这生意咱们没法做。衣服一件上了50,基本就卖不动。你们那儿拿来的大衣,都是好料子好设计的,一件只加了20块,卖500,连试穿都没人试。”   哪怕何娟早就知道衣服在村里卖不上价格,也被这价格给惊呆了:“500都没人要?商场专柜卖2000多的!”这可是一模一样的东西,就差个商标,不是那种仿的。   米睿慈也说道:“才加了20块?”   “这还是大衣。夏装一件只能加个四五块。”两三天下来,她是看明白了。   衣服那是真的质优价廉才有人买。   但村里的人流量总共就这么点,也不可能天天买衣服。   松城美院的师生消费能力强,但一年就住那么一段时间。农家乐也没多少人。   如果把服装店开到城里,那人流会更多,但上哪儿找一个月300块的租金?   要是算上店租和其它费用,那衣服就卖不了现在这个价格。   没错。他们本来打算要是服装店的生意好的话,就自己单干。   反正他们那儿服装厂多,很多都是做大牌代工的,能够拿到价格不错的货源。   他们这种心思,其实就是便宜没占够。   这会儿算了个账,发现要是正常营业,恐怕连一个月的开销都赚不回来,他们也就没什么念想了,多少还会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有一点点愧疚,但不多。   至于他们的心思,米正不用当面就能知道。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蒋莉自己身体不好,男人死的早,娘家没什么帮衬。村里能照顾米睿慈的读书和看病,但其他的帮助几乎就没有了。   她这么些年把儿子拉拔大,没点精打细算,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等娶了个儿媳,何家的条件认真说要比他们家好一点,但架不住何家父母重男轻女。何娟从小在家里得到的资源少,也只能多为自己和自己的小家庭精打细算。   米睿慈在家听娘的,结了婚听老婆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反正这一家都是只会算自家的小账。   米正到不在意这些,反正坏不了他的事情就行。   倒是回去的路上见绣娘鬼有点心不在焉,问:“怎么了?掉东西了吗?”   绣娘鬼习惯性地捻了捻手指:“少了一根针,不知道哪儿去了。”   米正就说道:“可能在店里,明天我过去找找。”   绣娘鬼的针是阴气凝聚而成,不是普通的绣花针。本来她可以自己去找,但服装店是贴了镇宅符的,她自己一个鬼过去有点害怕,毕竟不是老宅。   第二天一早,米正刚被大黑遛完回来,蒋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小正哥,昨天那个……拿衣服的人来了,要见见你。”   米正看自己一身汗:“你让她等等,我大概20分钟才能过来。”   他快速冲了个澡,拿了根刚出锅的鸡蛋灌饼,就骑着自行车往服装店过去。   看到果园里的李叔,问了一句:“李叔,我小电驴呢?”   李叔在果园里喊了一声:“老罗开着去赶集了!”   “哦。”米正开着小电驴都没大黑跑得快,自行车就更慢了。   他都好久没骑过自行车了,都不怎么熟练。   等他到服装店,人还没从自行车上下来呢,就听到一声阴阳怪气。   “哟~年纪不大,架子不小~”   米正把自行车往服装店墙边一靠,就瞧见昨天偷衣服的那个胖婶子。   没了三件衣服的加持,她这会儿显得到不那么胖,但是脸色很难看,尤其是眼圈青黑,肯定一晚上没睡好觉。   至于没休息好的原因,米正一眼就看到了。人屁股上还扎着自家绣娘鬼的针呢。   应该是绣娘鬼昨天用针把她藏在裤子里的衣服勾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绕进去了。   蒋莉立马就拉着脸,作势赶人:“求人还这德行,也不知道是谁架子大?滚滚滚!”   胖大婶虽然没被推动,但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勉强挤出一个十分扭曲的笑脸:“哎哟,我这人不会说话。你们别往心里去。”   米正看她对着自己抖了抖嘴角,估摸着是笑的意思:“那你今天来是打算把昨天那三件衣服买下来?”   胖大婶一噎,脸上的肉一抖,张口就想骂人,但屁股上猛地一下刺痛,到底让她立刻清醒:“对对对,我把昨天的衣服买下来。”   三件衣服总共就两百不到。   胖大婶既然付了钱,蒋莉还是把她当正常客人那样,重新把衣服折好,放进购物袋里,交给她。   胖大婶拿到衣服,就像是完成了一项大事一样,对米正讨好的笑笑,往他这儿走了两步:“婶子没来过米家庄,不知道小哥儿你是个大仙,冲撞到了,不好意思啊。”   米正感觉被叫大仙怪怪的。   他拿着鸡蛋灌饼慢慢吃,也不进去服装店,就在店门口外面的长凳上坐下:“嗯,什么事?”   胖大婶见他没否认,心里面有了底,感觉倒也不好说是踏实了一点,还是心虚了一点,干笑了两声就说道:“昨天从这儿回去之后,我就感觉浑身被针扎一样。我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饶了我这一次?我以后一定改过向善。”   针扎的感觉是真不好受。   要是真的被针扎,那把针拔了也就完了。   问题是压根就找不到针,浑身的皮肤上也没见有什么针眼,顶多就是蚊子叮的眼。   可是疼痛却是实打实的。   她这一晚上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刚开始只是屁股上隐隐有点扎扎的,后来就蔓延到了全身。   她晚上实在难受得不得了,直接去找镇上的算命瞎子,没想到算命瞎子家都空了。半夜把人家隔壁门敲开,得到的答案差点把她人给吓傻。   “算命瞎子啊,斗法输给了米家庄的那位小祖宗,得有一阵没见人了。”   当初算命瞎子被抓的时候,是在外面,邻居没看见。就算有看见的人,也不妨碍他们脑补啊。   不然一个玄门里的人突然长时间不见人,还能是什么原因?   总不能是被阎王爷给收走了吧?   胖大婶是不知道米家庄的小祖宗是谁,但她昨天晚上去过米家庄,还在那儿惹了事情是心知肚明的。   她和她男人又连夜找了米家庄嫁出来的,倒是很容易就打听到了。   人家话说得很明白:“小祖宗啊?咱们倒是一般不这么叫。你有事直接去老宅问他就行,小正哥人很和善的。”   胖大婶这会儿看着米正讨好地笑,又暗戳戳打量。   昨天晚上闹哄哄的没注意,这会儿一看,这小祖宗怕不是真祖宗,坟里头爬出来的那种。   不然一个大活人,怎么长成这德行?身上没点人气。   她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秘,没想到突然就正对上了米正的双眼。   一双比一般人更黑一点的眼睛,像是一汪深潭,里头蓦地伸出两只手,把她整个人猛地一拽。   然后她两眼一翻,身体一软,就失去了知觉。 第147章 随军(?)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   在蒋莉看来, 就是她把衣服袋子叫到胖婶子手上,她刚和米正说了两句话,人就软到了。   她被唬了一跳, 下意识去扶人, 差点被胖婶子的体重带倒:“哎哟, 这是做什么?碰瓷呢?”   在村委办公室里看监控的保安也跑了出来:“这是怎么了?”   他和米正一人一手, 把胖婶子拽起来。   胖婶子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晕了过去, 听到米家庄的那个小祖宗说道:“她这是阳气弱, 这会儿太阳还不大,放太阳底下晒晒就好。”   胖婶子听着这话,觉得自己压根没醒, 直到觉得屁股坐在了躺椅上,她才虚弱地说道:“这会儿可是7月份啊。今天得有37度。”   今年夏天确实格外热,但米家庄这里还好。   一来毕竟是山区,本来就比平原要凉快一点;   二来降水多, 哪怕只是小雨, 也多少起到了一点防暑降温的作用。   米正说道:“最高温度37,现在才28度。你这情况晒晒太阳就好了。”毕竟他不好直接上手去拔胖婶子的屁股针。   再说,屁股针扎了一晚上,阴气已经扩散到体内各处, 只拔了针, 也祛除不干净所有的阴气,还得晒太阳。   胖婶子整个人僵在躺椅上, 像是一根直挺挺的树干似的:“啊?这不是你给我个符咒啥的就行?”   正阳符倒是可以, 但:“符很贵, 能晒免费的太阳,就不用花钱。你闭上眼睛, 就当睡一觉就行。”   胖婶子说话的时候,还觉得浑身这里扎一针那里扎一针的又痛又痒,心想:这也要能睡得着啊?   她已经难受了一个晚上,想了想把心一横:“符,多少钱一张?”   米正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张爸爸那儿的木符,每天的灵力有限,除了玄门中几个大佬特意打招呼的,几乎没怎么画符。   这就导致原本数量少但稳定的符箓数量锐减,符箓的价格直接翻了个倍。   正阳符这种需要相当水准的符箓,一张已经叫到了将近五十万。   当然,这种符箓的需求量不大。   通常是玄门内容易招惹邪煞的,会备上一张当救命符用。普通情况还真用不上。   米正没跟她说具体价格:“你就躺着吧,现在这太阳,有个三四个小时就差不多了。要不你回家晒太阳也行。”   胖婶子:“……那我还是在这儿躺着。”万一回家了又出什么问题了怎么办?   “行。”米正说完就没管。   倒是蒋莉担心人中暑,给她倒了一杯水放边上。   她琢磨着人这么晒上几个小时,不中暑也得脱一层皮。但想想小正哥从来没故意折腾过人,这么干肯定是有道理的,想想这女人昨天晚上闹的那一出,也没法生出同情心,就回去冷气充足的服装店里。   小广场附近本来就是村子的活动中心。   村小里开着空调,温度上来之后,人们现在已经习惯了去那边乘凉,路过看到一个晒太阳的,都跟看西洋镜似的稀奇。   胖婶子被这么晒着,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真觉得针扎的刺痛感减轻了一点。她的脸皮也厚,觉得无聊就和村里人唠嗑。   村里有些人不爱搭理,但也有喜欢说闲话的,就坐在边上树荫下。   “小祖宗?谁啊?”   “说的是小正哥吧?”   “说小正哥是小祖宗,倒也说得过去哈哈哈。”   这些人也没跟胖婶子唠多久,全都去村小了。温度上来了,树荫底下也热。   也就松城美院的师生们,得顶着大太阳到处写生。   他们种地的,谁大中午下地?   “这天热得都不想做饭。”   “能不能在村小搭伙啊?”   “跟村长说说呗?”   “跟村长说,不如跟小正哥说。这种事情还是小正哥说了算。”   婶子们的声音不算小,哪怕走出了一段,村委办公室里的村长也听得一清二楚,顿时觉得又伤心又愤怒:“我怎么说了不算?”   村里会计听到声音,过来吼了一句:“你有空跟小正哥计较,不如去合作社帮忙!”   这会儿正是水果上市的季节,哪有那么多闲工夫逼逼叨这些有的没的?   村长只能骂骂咧咧去合作社,分拣水果、装箱打包都需要人手。   米正来都来了,就去村小看了看,想顺便问问图书馆需要什么书,就见一群暑托班的孩子人手一个风筝,正准备往外面跑:“你们这个天放风筝?”   孩子们嘻嘻哈哈:“是啊,小正叔一起玩吗?”   “小正爷爷一起玩吗?”   米正听着自己层层加码的辈分,坚定拒绝:“不了。你们玩一会儿就好,小心中暑。”   “好!”孩子们用刻意装出来的乖巧语调回答,然后火车一样奔了出去。   “你们别为难小正叔啦。”   “对啊,小正爷爷根本不会放风筝。”   “听说小正爷爷上次放风筝差点把自己放进牲口棚里。”   “怪不得小正爷爷坐了好久的轮椅。”   米正:“……”一群完犊子玩意儿!   今天的点心让他们自己去果园摘果子去!   暑托班的意义在于防止小孩儿们发生意外,并没有硬性要求需要他们学会点什么。   中学生们学业紧张,请了隔壁村的退休教师过来看着,但也不正经上课,就负责回答一些学生们自己搞不定的难题。他们主要还是以自学为主。   等傍晚的时候,他们也会去果园干点活。干多干少的就是个意思,主要是坐了一天,出来活动活动。   本来清晨更合适,但既然是假期,还是让他们自己睡到自然醒吧。   米正回去之后,耗完了今天的蓝条,看着已经完成了张爸爸交代的任务还有多,就装好了等一会儿过来收快递,顺便发了个消息给张爸爸。   张爸爸立刻过来一个通话,半点不客气:“你那儿吃不完的水果蔬菜还有吗?顺便寄点过来,我帮你解决问题啊。”   “没有吃不完的。”吃不完他还可以做泡菜、酱菜、菜干,甚至冻干!   “哈哈哈。”张爸爸乐得不行,“不逗你。对了,你要是不忙,就过来京城住一阵,我给你申请了姜先生那儿的通行证。”   米正一听就倒抽了一口气,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张爸爸解释:“只能进他们的生活区,别的地方不行。来不来?”   “来!”米正毫不犹豫。   “那吃不完的水果蔬菜有吗?”   “有!”   米正当天傍晚就坐鬼车,到了张爸爸给的地址,竟然距离上次实验木符的军营不算远。   张爸爸带着米正,看着警卫把车里的东西检查一遍:“动作轻一点,这是要给研究员吃的。”   警卫们笑着应下,该怎么检查还是怎么检查。   外来的车辆都不能进入,他们推着警卫借的小推车,进去研究所。   米正觉得有点像他偶尔去给他妈送午饭的时候,打量周围的环境,除了绿化更多一点,也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先把菜送去食堂?”   “嗯,来。”张爸爸手上拿着一杯米正孝敬的奶茶,脚步轻快。   “我还以为要这些东西是你自己吃呢。”   张爸爸白了他一眼:“怎么说话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好东西当然要紧着一线的科研和作战人员。”   米正:“……那我现在是公务员、人民公仆,不算群众叭?”   “那你又不是党员,整治面貌就是群众。”张爸爸坚持,喝了一口奶茶,又改口,“不过你作为儿子,可以给爸爸一点吃的喝的。”   为什么领导总想给自己当野爹?   果然爸爸这种生物,还是生活在线上比较好。   张爸爸听不到他回答也不在意,反正他本来就是随口说一句:“你这段时间白天就去部队那边上班,小李给你弄了个工作室。你缺什么直接跟小李说就行。那边还有测试人员。”   两人去食堂把蔬菜水果放好。   食堂总厨一看是张爸爸,就很郑重地把东西放起来。   这些蔬菜水果看着普普通通,但每天给研究员们吃一点,确实有效果。   也真的只能吃一点,毕竟就那么点东西,研究员有那么多。   张爸爸问米正:“你要不要弄个小厨房?我给你在部队家属院里找个房?”   米正会做菜,但偶尔做菜是兴趣,天天做菜那叫家务活。谁会没事喜欢干活呢?   “不用。”   至于他自己日常需要的那点灵气……米正找总厨拿了一把带根的小葱,也不用花盆,直接种花坛的空地里了:“行了,以后这个就是我的专用小葱。”菜里加点葱花,再让罗伊或者李叔隔三差五寄一点家里的过来就行。   张爸爸万万没想到还能这么操作。   米正刚从花坛边站起来,姜稷就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将米正抱了起来:“小正!”   “嘿!”米正被他吓了一跳。   他刚把葱种下呢,海拔陡然升高,差点以为是旱地拔葱。   张爸爸一看姜稷来了,没自己什么事就走了。   米正简单把通行证的事情说了,跟着姜稷回宿舍。   沿途有研究员看到姜稷拉着个漂亮青年回来,有些好奇,但不敢多问,只是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倒是姜稷逢人就介绍:“这是我未婚夫米正。”   一些单身狗也就算了,但一些已婚的研究员一听,下意识就问:“咱们这儿也能随军?” 第148章 棺材板   随军是不可能随军的。   研究所的保密级别特别高, 米正能够出现在这里,那是因为他本身的保密级别不逊于这些研究员。   研究员里能“随军”的,只有那些另一半也是研究员的。   剩下的只能打打电话。   本地的研究员倒是可以回家, 只不过这地方太偏了, 往返一次得好几个小时。大多数时间还是住宿为主, 就是休息日, 因为赶进度也没法正常回家。   外地的研究员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米正的到来, 给研究所确实带来了变化。   譬如说本地下雨频繁了……不是, 是研究所的环境变好,研究员的身体健康头脑敏锐,研究进度比预期的要快了一些。   这种改变是潜移默化的, 除了少数几个知情人士之外,没人把这种变化联系到米正身上。   米正倒像是正常上班一样,早上去部队上班,晚上下班回来研究所这边的家属楼, 通常还得等上两三个小时, 才能看到姜稷回来。   虽然这样两人每天能说句话的时间都不多,但比起相隔两地,一个月都见不了一次面好多了。   就是研究任务的时长还是超出了米正的心理预期。   他种的蔬菜从小葱,变成了大棚菜, 熟了两茬不算, 连家里的猫狗都带过来养了。   大黑、大花和久久,对于自己拓宽的疆域表示满意。   至于小橘子, 在它大黑爷爷的教育下, 已经熟练掌握了在气势上压倒的技能。   作为一只在幼年期的灵兽, 全身无法自控的灵气让它的毛发长且浓密,这就让它看起来比实际体重大很多。   浑身橘色的毛发闪亮, 只要不叫,就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小狮子。   一开口,还是那个小夹子。   不过米正觉得小橘子是狐假虎威。   他把小橘子从退役军犬八一的背上抱下来:“自己走路。”   小橘子夹着嗓子“咪呜”了一声,原地放下原地摔倒,在地板上发出扎实的“咚”。   然后它感受到地暖的威力,一只猫很快就融化成了一滩猫。   米正也不理他。为了把这几个家伙接过来,他还是让小李给自己弄了个小厨房,就为了每天给它们做饭。   倒是八一跟着蹭饭,身体情况有所改善。   剩下的自己的一日三餐,主要还是罗伊给他做。   再怎么保密的单位,也很难阻挡一个大鬼。   不过罗伊也比较注意,到了之后也就在小厨房做做饭,不会大摇大摆出去挑战他人的神经。   米正倒是觉得这里的生活不错,虽然居住环境方面比不上在家里,但或许是周围的氛围不一样,就格外能让人静下心来学习。   他还有很多工具人,来试验自己的一些小玩意儿。   姜稷难得休息日,就过来工作室这边陪着米正。   张爸爸过来的时候,看到姜稷倒是不意外:“哟,画画呢。”   “嗯。”姜稷看到是老熟人了,也没特殊招呼,让他随便坐,“稍等,小正在厨房做猫饭。我去叫他。”   工作室是家属楼改的。   原来是两套平房,年份有点久,已经没什么人住在这里了。   经过重新改建之后,房子的质量和设施倒是不用担心,就是地方小,米正的爱好比较广泛,原本两间客厅打通了作为工作室,还是显得有些狭小。   张爸爸看看唯一可以招待客人的小沙发上也堆满了各种纸和布什么的,不敢乱清理,就自己往厨房走:“不用了,我过去厨房就好。”   米正在厨房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探出头来看:“伯伯,你怎么来了?过来通知我放年假?”   张爸爸看了看地上的一堆东西,琢磨了一下,还是没穿过客厅去厨房,从外面绕到厨房的后门进去:“差不多吧。姜先生也快放假了,我这边有个事情需要你帮忙,完了正好你们一起回去过年。”   “哦。”米正已经把宠物们的饭碗和水碗都装好,洗了手擦干走过来,“有时间吃饭吗?”   “拿点方便的路上吃吧。”   “行。”   不用米正多说,罗伊也没显形,直接开始在厨房里闹鬼。   在张爸爸的注视中,冰箱门开了又关,东西飞过来飞过去,不到三分钟,一大盒三明治和饭团就打包完毕。   张爸爸也不吭声,带着米正就走,路过作为工作室的客厅的时候,探头看了一眼:“姜先生还会做木匠?那么大一块板子是做什么用的?”   姜稷笑了笑:“是棺材板。你们大概什么时候结束?要我来接吗?”   张爸爸想说他可以把人送回来,但不太确定任务的完成时间。   米正就说道:“到时候再说吧。要是不太晚的话,我们一起去看个电影?正好路江的新电影上映了,就是用了我做的朱雀风筝的那个。”   姜稷拍掉手上身上的木屑,拉着他一路送到张爸爸的车上。   张爸爸从后视镜看姜稷站在原地,又想想刚才姜稷说的话,就问米正:“姜先生还真的在弄棺材板?”   “是啊。他画得好看,让他来弄线稿,回头我再雕刻,然后他来上色。”   墓室姜稷不能动,只能他自己一个人来。但摆放进去的家具,姜稷是有很有参与感的。各种讲究比甄外婆这种观念传统的老人家都多。   本来甄外婆还想发挥一点“娘家人”的挑刺,但和姜稷说过两回之后,就彻底没了声音,甚至对比之下,觉得委屈了自己儿媳妇。   张爸爸不多问。   一个现代年轻人和古代年轻人(?)的婚姻,他没什么发言权。   等两人离开部队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起这次的任务:“有个企业的大老板,支持对岸独立。”   “嗯。”米正顺着张爸爸的手指,拿起他的手机查看资料,“哦,很有名啊。我们要调查什么呢?资金流向吗?”   这么一个大企业,要是放在河州,足以影响一个城市的进出口总量和相当大的人口就业了。   要是处理不慎的话,肯定会对相关人员的生活和当地的经济,带来极其恶劣的影响。   “资金流向是一方面。”张爸爸说道,“主要是想确认到底这个企业是这个大老板有问题,还是整个企业都有问题。”   企业大到一定程度,都不是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现代一个跨国集团,要是制造业的话,单纯自身的员工数量和控制的资源就是一个庞然大物,甚至有可能相当于一个中小型国家。要是再算上全产业链的话,那些行业巨头的能量在一定程度上比一些小透明国家的影响力都要强得多。   眼前这个“地区企业”在业内也算是数一数二,单纯在国内的工厂,直接就业人数就有一百多万人。   大老板个人的问题,还是整个企业的问题,这个判断会直接决定后续的处理方案。   米正就问他:“我要做什么?直接把这个企业的大老板和高层的灵魂直接拽出来问?”   张爸爸的心理素质极强,听到这个方案之后,只是面无表情了半分钟:“拽出来之后,他们会保留被拷问的记忆吗?”   “想保留也行,不保留也行。”他从背包里那出一个超小号的画筒,从里面拿出一副画,朝张爸爸扬了扬,“我这两天做的,还没找人试效果。”   “你这画,瞧着材质……皮的?部队那边的测试员不行吗?”张爸爸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直接把车在路边停下,再去仔细打量米正手里还是卷起来的画。   虽然不明显,但给他的感觉,这幅画瞧着有点像他以前看过的人皮唐卡。   米正应该不会直接剥了人皮来画图,但米正手下那么多鬼,保不齐哪个真的给他人皮?   “嗯,猪皮的。我处理得好吧~皮叔都夸我呢。”米正抬起骄傲的小下巴。   虽然他在把猪皮做成鬼的“衣服”方面,还不能尽善尽美,总是时效性不强,但前置的处理已经非常熟练,可以很好的用来作为符纸的替代品,具备一些符纸没有的特殊性能。   张爸爸在询问米正的意思后,把猪皮画拿过来。   刚一入手,他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那种直接透过鼻梁骨直冲眉心的痛,让他整个人都冻住。   浑身的感觉像是瞬间被蒸发的水汽,灵魂被抽离的感觉无比鲜明。   还好米正看出他不对劲,直接把画拿了过来,重新放回画筒里,还从包里拿了个小东西塞到他的手心里。   张爸爸觉得自己只是恍惚了一下,但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甚至完全没有印象自己是怎么做到副驾驶位上的。   他低头看看自己感觉有点磕的手掌心,捏着的是一把还没小拇指大的:“桃木剑?”   “对。”米正一脸紧张地开着车,得亏现在是白天,路上没那么多鬼。但考完驾照之后没怎么开过的人,紧张得脖子都在用力。   张爸爸仔细打量小小的桃木剑,发现上面还有雕刻了许多纹饰:“上面雕了什么?”   米正找了个地方靠边停车,忙不迭要和张爸爸换位置:“凝神符什么的。”他都跟着伍阿姨学那么久了,随便雕刻一把类似护身符的小剑还是可以的。   “哎呀,你快去开车!”   “你不开车,考了驾照有什么用?”   “我都开半小时了!”   “半小时才开出那么点路,你也好意思!”   低调奢华的豪车路过附近,车内的大老板就看到一对父子在路边激情吵架,露出一个会心的笑:“他们的感情真好。”   司机顺着老板的话说道:“是的。”又对大老板问道,“我们现在去见南希女士会不会太显眼了?”   大老板笑得一脸慈眉善目:“当面沟通的机会不多。再说显眼又怎么样?” 第149章 猪皮唐卡   豪车内的两人不知道的是, 他们的对话和影像,直接呈现在正在吵架的父子(?)俩的手机上。   他们离开不久后,张爸爸坐上驾驶位, 跟在他们后面, 对米正说道:“没想到啊, 还有一条大鱼。”   本来直接想下手拽人灵魂的米正兴趣不大:“南希女士很厉害?”   张爸爸嘴角翘了翘:“还行吧。要是抓起来, 把身上的秘密都弄清楚的话, 能值个十几二十万。”   “哦!”米正眼睛一亮, “那老值钱了!”   人们一直讲五十万五十万的,其实真正能值五十万的没几个,基本也不可能抓得到。   十几万啊, 那真的是一条大鱼!   张爸爸看他这幅样子,不明白:“你不至于吧?这么点钱,还不够你一张符的。”   米正用奇怪的眼神看他:“难道还会嫌钱多?再说我开销不少。救护中心那边每个月都得贴补不少钱呢。”玥城的养老院现在也还是前期投入,回本也不知道得多久。   其实钱还好说, 主要是救护中心的那个阵法。   阵法在运行, 那就是有消耗的。   给阵法补充灵气的东西,可比钱难搞多了。   张爸爸一听他提起救护中心,就不意外了:“也对。你缺什么,让小李帮你找。别尽自己往里头贴东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玄门这一票子人, 在有了救护中心的成功案例之后, 进行了一番经验总结,这一年又陆续选了两个地方, 建立了类似的救护中心, 只是效果没有河州的这个那么立竿见影, 但也非常不错。   河州这个效果过分好,纯粹是因为他们用力过猛, 还有了生大师坐镇。   别的地方可找不到第二个了生大师。   “我知道的。”找材料这方面,米正还真没和国家爸爸客气。   真要什么都靠他自己,他现在连口结婚用的棺材板都凑不齐。   两人在中途换了一辆低调的豪车,也没下车。   米正直接坐在车里,就把大老板和南希一伙人的灵魂给标记了。   他看了看时间:“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有点饿了。等晚上我再抓他们的灵魂。”   张爸爸当然听他的,就带他直接去菜场买菜,然后回家做炸酱面吃:“我跟你说,炸酱面这种东西,肯定是自己家做的最对味。”   米正瞧着窗外的林木葱茏,抿着嘴不太高兴:“所以为什么是我做给你吃?”   张爸爸理直气壮:“这不是我不会做饭嘛。不过我会说,你照着我说的做就行。”   米正:“……”   米正给他表演了拉面。   张爸爸惊呆了:“你还有这手艺?”   “那是。我们是面食大省,拉面算什么,基操。”米正多做了一些拉面,用密封袋存起来,放在冰箱里,“抓紧时间吃完,别放太久。”   那么大个领导,还住在大院里。旧旧的两层小楼里没保姆没警卫员也没家里人还不会做饭,也不知道平时是怎么过的。   有灵魂印记在,米正下午没什么事情干,就又和张爸爸一起去了一次菜场,买了许多材料,包了一下午的包子和饺子,把冰箱塞满。   “不会煮的话,直接蒸。”包子蒸好之后再冷冻,饺子先放盘子里冷冻一段时间,再拿出来分装进保险袋里。   米正觉得自己又找回了在香烛铺和大伯一起生活的时候。   不对,他那会儿哪里需要一次包这么多东西,都是直接在老街上买现成的吃。   果然外面的野爹比亲爹麻烦多了。   张爸爸心里暖暖的,嘴还很硬:“看不起谁呢?”   等天色暗下来,两人也不换地方。   米正直接伸手往虚空,像是有一根线在那儿似的,做了一个拉线的动作。   猪皮唐卡展开,原本不过A4纸大小的一块画布,不仔细看的话,就是一张白纸。   现在这张白纸上像是有水滴落在水面一样,轻轻泛起一圈圈涟漪。   顺着线拽过来的灵魂,在张爸爸都没看清楚的时候,就投入了进去。   在米正的视野中,涟漪还没平复,从中又伸出许多丝线来。丝线的另外一头,连接着的是米正想要知道的相关联系人。   他直接伸手拽住丝线,一把拽过来。   这一次的灵魂比较多,他用了点力气。   在张爸爸眼中,就是儿子在跟空气斗智斗勇。   明明很严肃的事情,他看得有点想笑,赶紧喝一碗羊汤压压惊。   熬煮了一下午的羊肉汤,汤底浓白,羊肉切得略有厚度,咬上去口感扎实。   也不知道米正是怎么处理的,还是羊肉本身的品质足够好,明明只有简单的调味,却一点都没有腥膻气。   一口汤,一口羊肉,一口萝卜,再来一个芹菜牛肉馅儿的饺子,美滋滋!   米正忙活半天,一抬头发现张爸爸吃得满嘴流油,就很生气:“太远的拽不到,不过我都标记好了,回头让人过去看看。还是我过去跑一趟?”   小员工也不敢(?)跟领导生气,就只能让刚抓回来的灵魂多受点罪,俗称迁怒。   猪皮唐卡里的灵魂,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自己在一个特别真实的噩梦里,满眼都是可怕的事物,全身心感觉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怖,偏偏他们连恐怖的源头都弄不清楚。   无色透明的空间,一滴接着一滴的水珠低落的声音。   刚开始是落在硬物上的“啪”,慢慢变成落在水面上的“嗒”。   看不见的水漫过脚踝,一点点上升,像是一双来自地狱的手,沿着腿往上爬。   他们想呼救,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任由水把自己完全浸没。   整个人的意识瞬间陷入混沌。   似乎有人在脑海里说着什么,他们好像是回答了,又好像没有回答。   米正在自己手机上贴了一张画出来的纸,让张爸爸和猪皮唐卡内保持通话。   在有一方非常配合的前提下,问话无比高效,都不用任何技巧。对方的回答也都很直白,没有任何弯弯绕绕。   张爸爸花了三个小时,就把大老板和南希,还有几个小喽啰都问了一遍。   确认没有疏漏后,米正就把这几个人的灵魂放了回去。   时间还不晚,几个人只觉得自己这一天特别困,微微睁了睁眼,还是马上就睡了过去。   当初米正做这个猪皮唐卡的时候,纯粹是作为练习用,本身没有考虑太多的作用,而且他的心性也不可能奔着十八层地狱去。这个空间的审讯功能还是这次他临时想起来的。   这个空间本身他是想给家养鬼们放松蕴养灵魂用的。   阳间的大环境毕竟不适合鬼长期生存。   家养鬼们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老宅做个宅鬼。   必要的修补灵魂的措施还是必要的。   猪皮唐卡的空间作用在家养鬼上,他们一个个都实力不错,空间的压力对他们来说完全不算什么,进去相当于泡个热水澡。   但对于普通人类来说,灵魂更多的是依附于□□存在。脱离了躯壳,灵魂的强度要比家养鬼们弱很多。再一放松,相当于直接让他们陷入一种类似于被催眠的状态中。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员,也没经受过这样的针对性训练。   而且由于这个空间本身对灵魂没什么伤害,反而是滋养灵魂的,他们醒过来之后只会感觉精力充沛,就像是睡了一个好觉一样。   张爸爸通过米正给的定位做工作安排,完了问他:“那这不是给他们便宜占了?”   “就待那么点时间,作用不大。”猪皮唐卡就是个半成品的小法器,又不是什么洞天福地,“普通人把灵魂这么生拉硬拽出来很伤的,养一养再送回去,差不多了。顶多就精神个一天半天的。”   “那还行。”张爸爸觉得自己能接受这个结果,“你要走了?”   “嗯。时间来得及,我去看个电影。”米正说完,就自己溜达出去,到门口就见姜稷已经等着了。   两人随便走一段,再叫了车去电影院。   看完电影出来已经不早了,直接鬼车回去宿舍。   姜稷洗完澡看他坐在床上还睁着眼,感到奇怪:“不困?”   米正拿着手机在跟路江聊天:“等等,我憋着气呢。我那么辛苦做的朱雀风筝,他们竟然一把火烧了!”   路江没法透过手机屏幕和文字感受到米正的愤怒,发过来的语音还满是兴奋:“你那个风筝真的超棒的!那么大的风筝,很容易就放上去了。我们导演和演员都担心会坏掉,毕竟只有一个。尤其是最后拍摄火烧朱雀的时候,机会只有一次,一点错都不能出。对了,那个朱雀的形象做了一些周边,制片人那边应该会联系你,给你分成,毕竟是你负责设计的。”   米正听到钱,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下:“能有多少钱?”   路江去问了制片人,过了一会儿才回复:“说是卖得不错。不过这种周边,就电影上映的这段时间会卖得好一点,接下来的销量就不多了。钱大概会分季度打给你,估计能有个一百来万吧?”   米正掐指……用手机上的计算器算了一下:“切~五十万还没我的一个风筝值钱。” 第150章 竞争上岗   米正效率非凡地完成了张爸爸给的任务之后, 就和姜稷一起回了米家庄。   米家庄已经一片银装素裹。   “今年雪这么大?”   米正他们照例是晚上回来的。   还在服装店里的蒋莉一家,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小正哥回来啦!”   米正和姜稷一走半年,中间只有手机联系, 虽说没断了服装店的供货, 但人在眼前和不在眼前是不一样的。   “嗯。莉莉阿姨怎么现在还开着店?”米正有点意外, 顺着蒋莉的招呼进到店里。   米睿慈一家都回来了, 正在店里面帮忙。   这会儿店里竟然有好几个客人在挑衣服, 柜台上已经摆了一小堆衣服。   蒋莉笑得开心:“这不过年了, 人都回来了,顺便买几件衣服。”他们店里的衣服便宜,款式也好, 虽然大部分都是换季打折的,但并不过时。起码比玥城一些服装店的要好看得多,性价比没的说。   服装店开了大半年,生意早就没了刚开业时候的火爆。毕竟买衣服不像吃饭, 天天都不能离。   经营状况比米正预想中的要好一点, 但也不多。每个月的利润大致能覆盖房租水电和蒋莉的工资,几乎就剩不下多少了。   米正看了看,店里有米睿慈和何娟顾着,倒是不用蒋莉忙活, 就小声对蒋莉说道:“这两天把店里的衣服整理一下, 全都打折清仓。明年再进新的。”   蒋莉就是一个拿工资的,衣服这个价格本来就没什么提成可以拿, 问了价格之后就直接点头:“行, 明天就开始清仓。”   米正说完就拉着姜稷回去了。   路上看到其他人, 也就简单招呼了一下。   米正那么长时间没回来,村里人也识趣。   老宅里米良继和米濉都在。   他们提前知道米正回来的时间, 早就盼着了。   米良继对米正,比米濉这个亲爹还亲,一见米正从车上下来,就把人往屋里拉:“怎么一走这么长时间?”   米正刚想回答,就见米良继转头去摸大黑的狗头,又把大花一家挨个抱了一遍:“哎哟,可想死我了!出去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瞧着都瘦了。”   米正张了张嘴,只能对姜稷说话:“黑哥才是亲生的叭。”   姜稷就笑:“行了,外面不冷啊,赶紧进屋。”   米濉站在屋里,看姜稷帮米正把外套脱了挂起来,看大黑一脚踩在他脚上:“大黑,你踩着我了。”   大黑就换了一只爪子踩到他另外一只脚上,主打一个公平公正雨露均沾。   米濉和大黑四目对视,一弯腰把大黑抱了起来,差点把腰给闪了:“大黑怎么重了这么多!”   走在前面的米良继也回过头来,掂了掂手里的小橘子:“大黑胖了吗?小橘子都没胖啊,倒是毛厚实了很多。”他瞅瞅短毛的大花,又瞅瞅毛也不太长的久久,嘀咕,“也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   突然觉得猫儿子喜当爹。   米正听得一头黑线:“肯定是亲生的。不然你还想去给大花和小橘子做DNA鉴定啊?”   “猫也能做这个鉴定?”   米正被一下问住了:“这还真不知道。”   这会儿时间已经快7点,米濉就招呼他们:“赶紧的,先吃饭。”又问米正,“你黑哥它们吃过了没?”   “吃过了。晚点我再给它们弄点零食吃。”从京城到米家庄,鬼车大概一个半小时差不多了。黑哥它们是两个小时前吃的饭,这会儿还不饿。   果然它们先是在家里转了一圈之后,就出去召唤小弟,开始巡视地盘。   一家子吃过饭,米良继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大侄子,把人往工作室拉:“走,大伯给你准备了好东西!”   米正没想到还能收到米良继给准备的礼物:“是什么?”   米良继养孩子比较糙,也没什么仪式感,给孩子买东西,都是孩子缺什么买什么,什么生日、过节什么的,顶多就是吃一顿好的,从来不讲究什么礼物不礼物的。   倒是米濉常年生活在线上,这种特殊的日子会记得给买点东西寄回来。但等米正年纪大点了,也就是发个红包。   最近一次收到APP爸爸的礼物,还是他刚高中毕业的时候的手机。   姜稷看拉着米良继走在前面,走路都有些飘的米正,微笑的同时又反省自己。   好像……他没怎么送过米正东西?   教科书和习题册应该不算。   米正很快被米良继带到了工作室所在的院子。   里面悬挂着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神兽的风筝,做工不一定比米正的版本更加精致,但给人的感觉更加……   怎么说呢?灵动?   他现在和玄门接触多了,学得也更多,知道这就是九师的厉害之处。   他也就是仗着本身的体质,才能做到现在的地步。但九师的技艺是他目前为止都无法企及的,哪怕表面功夫都学到了,距离内核还差得远。   米良继站在门口,看米正在大风筝之间来回走,得意地微微抬着下巴:“怎么样?比你做的好看吧?还特意照顾你,做得小一点,不然你又放不起来。”   米正纯粹的高兴瞬间没了一小半:“我肯定能放起来的!上次没放起来是地不平!”   放风筝脑袋往天上看,就没注意到脚底下的平地变成了下坡,摔一跤不是很正常吗?   米濉就吐槽他:“你拉屎拉不出来还怪马桶没吸力?行了行了,忙到现在才回来,也不累。早点睡觉,明天早起去扫墓。”   米正就只能把工作室的灯关了出去,问他爸:“你不问问我们在京城这半年干嘛了?”   米濉白了他一眼:“肯定是干些不能说的工作。问了也是白问。”他看看姜稷,又指指自己,“小姜是你妈的学生,干什么我能不知道?你那些估计也差不多不能说。不然你外婆家现在哪儿那么多宽松利好。我跟你说,你舅舅公司的融资什么的,现在好做多了。你舅妈的公司都比以前好做。”   米正“啊”了一声:“还有这回事?”   “我都知道你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都跟你提过。你外婆不是给你在一个小区买了一栋别墅?你舅妈还给在南城盘了个铺子。”米濉觉得自己这么精明的人,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儿子?   儿子外婆家那是比他更精明的,也就是他前妻单纯一点。但他前妻也不傻,脑子清醒着呢。   果然,他家小正哥属于基因突变。   算了,谁让这是自己儿子呢。   米正认真想了想,真心没想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他这半年也就是换了个地方工作,没对外隔离来着。其实他还天南地北跑过好几次,也没一直待在京城。   米正想不起来,姜稷倒是知道:“就外婆家的新房子刚搬进去没多久,他们家后面的一栋正好要卖掉,外婆就给你买下来了。哦,你过户去办了没?”   “没啊。”米正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倒是溜达过来的李叔说道:“办好了,过户。”   米正更奇怪了:“本人不在也能办理过户手续的吗?”   李叔就当场表演了一个大变活人:“我变成你的样子就行了。”本来他是比较忌讳这种事情,在他看来风险太高。   作为一个老鬼,他深谙苟的哲学。   能不出头的事情,就千万别出头。   但他这不是在尽管家的责任嘛。   一件事情,主人家同意了,但是没时间办理,这不就是管家应该出面的时候?   要知道他这个大管家的岗位竞争是很激烈的,那些大鬼和鬼王可一点都不讲究,甚至还有洋鬼子想来竞争上岗的。   大管家的福利待遇可好了,他怎么可能让出来?   米家人和姜稷一眼就能看出李叔变化的米正不是本人。   哪怕外貌上一模一样,感觉上就是判若两人,但糊弄外人足够了。   米濉对这种情况见得少,啧啧称奇:“厉害了。”   不过米正没去睡成。   时间还早,他也不累,村长还找了过来。   村长属于无事不登三宝殿,过来肯定是有正事的。   在小会客厅里坐下之后,村长连杯水都没喝,直接拿出一份打印出来的表格,递给米正:“小正哥,你能帮忙解决一些就业是不是?这些是想要回来工作和想去城里养老院工作的人的名单,你看看哪些人合适?”   表格上的信息很简单,除了基础的姓名、性别、年龄之外,还有之前从事的工作,像是会计、服装厂职工、帮厨之类的。   米正看着表格,倒是不嫌弃信息简单:“怎么这么多人?”这得有四五十人了。   村长苦笑:“这两年外面的形势不太好。我们村里出去的,年纪轻一点的还好,但是年纪大一点的,实在是不太行。他们的岁数和体力都不能和年轻人竞争了,听说你还在招工,就想试试,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米正看了看这份名单,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说:“我这里就救护中心和养老院有工作,都是体力活,工作很辛苦,还需要很大的耐心,也得接受培训。工资也就这么点,可不是什么好工作。你让他们先想想,要是真的感兴趣,等过了年,我再找个时间面试。”   村长见米正没一口回绝,就知道有希望,当下就觉得松了一口气。   等他走了,一直一言不发的米濉才嗤笑了一声:“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哪有这么多人真想回来干活?”   “我知道的。”米正看着他爸,“我在村里的时间比你多好吧。”   他能不知道村里人的想法? 第151章 结婚准备进度   说村里人不想回来工作, 那肯定是假的。   有的住在家里,谁愿意在外面租房?   但是外面的工资更高是现实。   很多村民算了一笔账,觉得要是能够在玥城工作, 住在家里, 就算工资低一点, 也比在城里租房住划算。   尤其是他们早就打听好了, 米正提供的工作, 都是做五休二, 五险一金,属于小城里比较难得遵守劳动法的工作。   他们在外面工作,工资虽然会高一点, 但没有技能,工资也高不了多少,也不可能凭借着这么点工资在繁华的地区安家落户,也很少能够找到各方面都有保障的工作。   很多人不愿意回乡的原因, 都还未必是在家乡找不到工作, 而是类似米家庄这样,就算是在家乡能找到工作,但是住在村里,得去城里上班, 来回路又远又危险, 说不得一样得租房住。那还不如在外面工作,至少待遇好。   米正看着米濉, 就说道:“他们肯定有人觉得, 他们就算不是我长辈, 也是一个村子的,就算工作中犯点错误, 我也不会计较。说不定还想着让我安排轻松点的活。”   “你倒是清楚。”米濉看他真的心里面明白,就没再说这个,而是问他,“你和小姜结婚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这都好几年了吧?还没准备好?差哪儿了?之前小姜还在念书还好,现在他应该已经毕业了吧,你们结婚的事情可得抓紧了。不然小姜一进什么项目,说不定几年都没空见人。”   米正下意识说了一句:“你很懂哦。”说完,才眯着眼睛看他,“你当初追我妈,不会就看准了我妈会动不动不见人。我妈那个工作性质,想要结婚肯定时间上很匆促,不会考虑太多。等生了孩子,你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把孩子扔回老家。你骗我妈!渣男!”   米濉被儿子骂得满脸尴尬,又不太好反驳,拿起空杯子表演了一个虚空喝水缓解了一下,才解释:“没那么功利。我肯定是先喜欢你妈,才追她的。”   米正看他没否认后面的话,就知道被自己说中的大半。   本来村里人念叨他爸妈复婚什么的,他虽然不赞成但也不反对。   毕竟他爸妈都还比不上大黑,两个人的感情生活怎么样,跟他关系不大。   现在看来,他爸还是算了。   反正以他妈的脑子,不至于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   “那你这些年就没遇到合适的人?”   米濉被儿子问得想打人:“能有什么合适的?还不如工作赚钱。”   认真想,路夏槐是什么条件?他遇到的人里能有几个比得上路夏槐的?   米濉的眼光可高着呢,颇有点曾经沧海难为水。再说他也真不觉得家庭生活有什么好的。   米正想想这前夫妻俩,都是隔了二十年才想起来没办离婚手续的,显然不是旧情未了,而是压根不把谈情说爱当回事。   他爸妈,连同他大伯,三个都是寡王。   米濉觉得儿子忒烦人,催着他赶紧去休息:“早点睡,明天早点起,还得去扫墓。”   米正还不觉得困,出了小会客室之后,就被姜稷带走:“你干嘛不进来?”又不是外人,还守大门?   姜稷正在想事情呢,都没注意到自己走到了米正身边,听见他问也不回答,就看了他一眼,然后自顾自牵着他回去了祖坟。   经过了好几年的筹备,墓室已经大变样。   各种已经交付的物品都归类整齐,原先因为年代久远显得不合时宜或者损坏的东西,都已经清理干净。   该保存的保存,该修复的修复,该捐赠的捐赠。   地上铺好了木板,墙上安置了照明用的魔法卷轴,还是人体感应的。   魔法卷轴做成了鲛人铜灯的形状,整齐排列在墓道两侧,照出色彩艳丽形象生动的壁画。当然壁画就很简单的几幅,简单描绘了两人的生平、相识、订婚。接下来还有漫长的空白,可以用来绘制他们将来的生活。   主墓室里的棺椁上的图案表达的内容也差不多,但更多的侧重两个人的感情生活。   椁室已经就位,里面的摆设由于需要放一些食品,就全都没放进去。   棺材还差两块棺材板,都已经准备好了,就是刚上完漆,得等把味道散好了,再拿过来组装。   米正看姜稷还在想事情,以为是什么研究数据没想明白,也不去打扰,把整个墓转了一圈。   周围一些按照葬仪作为安置陪葬品的墓室,里面的东西已经基本到位。那么长时间没人过来,也没有落灰。   最乱的一间是用来堆放各种建筑材料的。   墓室不是规整的四方形,地板什么的铺装需要切割,还有一些余料也堆在那里,没来得及运出去。   原先的旧棺椁单独放在一个墓室里。   一些结婚时候要用的装饰物也暂时收在这里。   米正把一个个柜子和抽屉打开检查,又打开手机检查了一下各种到时候要放进椁室的食品。   姜稷终于回过神,指着手机屏幕:“酒在酒窖里。”   米正感觉自己刚才一路过来没见到酒窖:“哪儿呢?”   姜稷就带他到主墓室边上的一个耳室:“这里的是要放进椁室里的。酒器本来是打算用青铜,后来想想不如瓷器的,就重新订制了一套。连着其它需要用的,都一起定做了。”   他一共做了三套,就怕发生什么万一。   米正在这方面没什么讲究,姜稷有要求自己做就很好。   然后姜稷又拿出了放在酒器同一个架子上的另外几个盒子:“这是几样干果,都是你种的。”   “嗯?我什么时候种的?”米正自己都不知道,又看着枣生桂子的几样,满头黑线。   两个男人还是一人一鬼结婚,难道还能生娃?   叭可能的!   姜稷看出他的想法,轻笑:“就是讨个口彩。红枣就是家里种的那棵枣树上打的,花生是你在地里种的。桂圆是你在南城外婆家院子里种的一棵树苗。”   这么一说起来,米正倒是想起来了:“我种的不是荔枝吗?”   他喜欢南方水果,正好外婆家院子大,可以种几棵果树。   正好看到有人骑着三轮车卖果苗,他就买了几棵。   “荔枝变成桂圆了?!”米正大怒。欺负他一个北方人没见过荔枝树是吧?   姜稷赶紧拍拍他的后背,让他顺气:“桂圆也好吃的。莲子就是河州那边湖里的荷花结的。”   每样干果数量都很少,顶多就是一大把的量,但是每一颗都几乎一模一样。   米正对自己的种植水平是很有数的:“难为你选出这么些,花了很长时间吧?”   他是知道姜稷的,在这种事情上,他哪怕能够让别人来,也都会选择亲力亲为。   “还好。”姜稷真的觉得谈不上什么工作量,做这些事情比科研有意思多了。当然,科研也很有意思。   米正又去看了看酒窖里的瓶瓶罐罐,发现量还真不少。   姜稷指着一个个介绍:“这边都写了年份和品种,不同年份和不同品种的酒用的瓶子都不一样。选的图案有你画的,也有我画的。”   米正指着其中一个猫爪印的图案:“那这个呢?”   “小橘子画的。”姜稷把一个一斤装的酒坛子拿下来,瓷白的瓶子正面是一个梅花状的猫脚印,旋转到背面是小橘子一脚踩进葡萄里画。边上还有相互舔毛的大花和久久,另一边上一脸慈祥纵容的大黑。   米正对小橘子搞破坏的事情还有点想法,嘀咕:“你就是太惯着小橘子了,迟早把它揍一顿。”又觉得背后的这幅小画特别可爱,“这幅画……”   姜稷了然:“明天我画出来给你。”   “明天不是要扫墓吗?”   姜稷:“我又不能扫墓。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噫!”米正故意瞪他,然后被姜稷拉回到老宅里去休息。   临睡,米正想起来问他:“你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不是科研的事情吧?”   “不是,想你呢。”姜稷拉着他的手心捏了捏,“我都没送过你什么东西。”他见米正没吭声,有些着急,强调,“我们都快结婚了,都没怎么出去玩过,也没送过你什么礼物。”   米正就很不理解,被他的话说得脑子都停摆了:“你不是送过我很多东西吗?河州的房子是我的名字吧?”   那套房子从拍卖到后期维护、改造、修缮,一个小目标只多不少。名字在他的名下。平时也是他用的多,还用来招待他的很多客人,这些姜稷一个字都没说过。   姜稷觉得不能算:“那就是个小房子,怎么能算呢?”而且他那会儿都还把米正当自家小朋友呢。长辈赠与喜爱的晚辈一些田产,是很正常的事情。   米正都想翻白眼,懒得跟他说房子大小的问题:“不说房子,我平时的衣食住行不都是你安排的?家里那么多鬼,都是你筛选的。”甚至他的人身安全,都是姜稷来保障的,“照你这么说,我也没送过你什么东西。”   “那怎么能这么算呢?”姜稷比划了一下祖坟的方向,“你还送我一棵梅花呢。”   “梅花又不能吃。咱们过日子就是衣食住行,你别乱看别人怎么样,别人又不是我们。”米正懒得跟他掰扯,不然就别睡了,“你不想睡就好好想想,到时候怎么不下雨吧。不然我们还是去无人区?” 第152章 大嫂   从确立关系, 到订婚,姜稷循规蹈矩的假面目没维持多久。   但客观现实导致他绷不住也得继续绷。   表现在外的下雨还是下雪,还不是主要因素。在姜稷看来, 暴雨淹了还是旱了, 跟他有什么关系?   关键还是他担心米正的身体能不能够承受得住。   毕竟米正是个大活人, 而他现在的状态也不好说究竟是生是死。   他完全没自信, 能够在那样的状态下控制住自己, 能够有把握不对米正造成一点点伤害。   姜稷愁得不行, 偏偏米正睡得十分心宽:“臭小正。”   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姜稷撑着手掀开床帘一看:“大黑?”   大黑用鼻子顶开房门,走到床边, 咬着床头柜的一个抽屉把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几串动物的牙齿、爪子做成的手串和项链,对着姜稷轻轻叫了一声:“汪。”   姜稷不明白大黑要这些干嘛,帮它把这些东西挂到它脖子上, 又在大黑的示意下, 下床跟着它走:“怎么了?”   大黑这个年纪,换成普通的狗,早就三生三世了。偏偏大黑越活越年轻,完全是受到了米正灵气的影响, 已经跨越了生死的界线, 真正跨入灵兽的范畴。   它原本干枯黯淡的毛发,逐渐变得油亮顺滑, 精力也越来越好, 当然脾气也恢复到了年轻时候的暴躁。   作为一名拥有很多地盘的首领, 大黑平时是很忙的。   米家庄是它的根据地,事情肯定是最多的。   姜稷跟着他出门, 还以为大黑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譬如捡到了小猫小狗,或者有手下掉进了坑里之类的事情。   作为一只灵犬,家养鬼们看到大黑是很害怕的。毕竟如果有必要的话,大黑可以一口一个鬼。   类似李叔这样的大鬼倒是不至于被一口一个,但也是敬而远之。   结果大黑把姜稷就带到了楼下天井里。   姜稷看着它:“怎么了?”   大黑摇了摇尾巴,眼神中充满了“露一手给你瞧瞧”的得意,仰头对着天空长啸:“嗷呜——”   乍一听跟狼嚎似的,但感觉上并没有狼嚎那么渗人,反而十分平和,又透着威严,像是长辈招呼小辈。   黑黢黢的天上,零星的星光像是亮了一点,不太明显。   大黑戴在身上的动物牙齿和爪子,亮得就非常明显。   像是过节时候挂起来的一串串小灯泡一样,不仅亮了起来,还漂浮到空中,变成一匹匹狼和猛禽,也有牛羊之类的动物。   不管它们身前在食物链中的位置,现在都像是臣民一样,追随在它们的王——大黑的身后。   大黑扭头看向姜稷:“汪!”   姜稷一下子就明白了大黑的意思,捏了捏它的后脖颈,又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表扬:“厉害!”   大黑形成了一种场域,类似于鬼域的存在。   它现在能够召唤出那么多生灵的精魄,就是不知道能够驱使到什么程度。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发现大黑的场域的范围比他预想中的要大得多。本来他以为就眼前这些动物精魄所在的区域,但实际是覆盖了整个米家庄所在的范围,只是外围的影响力变得非常微弱罢了。   大黑不知道察觉到了什么,嘚瑟摆动的尾巴突然停了下来,眼神专注地看着一个方向,神情疑惑:“唔?”   然后它的眼神猛地亮了起来,一点都不庄重地飞奔过去:“汪汪汪呜呜呜!”   姜稷顺着飞过去,发现大黑绕着一条白色的细犬在不断转圈,尾巴摇得像电风扇一样,把整个身体往白色细犬身边靠过去。   白色细犬和白雪长得很像,但看上去更加沉稳。   看到姜稷过来,它慢慢走到姜稷身边一米左右停下端坐。   姜稷问它:“大白?”   白色细犬还没回答,大黑就凑过来汪了一声。   大白低下头,在他的手心上蹭了一下,然后和大黑一起满村奔跑。   姜稷微微笑着,没跟着一起去。   出现的大白,不能完全说是大白的鬼魂,但也不像大黑场域内的那些精魄一样,只是保留下来对于这个世界最纯粹的执念。   米正前一天晚上睡得早,起来得也早,看到床榻边上一黑一白两条细犬,乍一看还以为是大黑把白雪带过来了,但想想不至于。   他家黑哥最看重辈分。   白雪就算是黑哥承认的接班人,也不会被带到他的房间里来。   清晨的光线很微弱。   米正开了个灯:“大白?”这不是他黑哥的媳妇吗?   卧躺在大黑身边的大白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给了他一个长辈的蹭蹭,又站起来给了他一个长辈的抱抱。   体型巨大的细犬站起来,轻松就能搭到米正的肩膀,跟他脸贴脸,又舔了舔安慰。   “哇——大白——”米正嗷一嗓子就哭了出来。   姜稷没想到自己就去偷摸赶了个工,自家小朋友就哭那么伤心,赶紧回到房间里:“怎么了?”   米正抱着大白不撒手。   大黑在边上急得团团转,几次想把自己媳妇儿从米正怀里抢过来,又担心伤到米正,顶多就是用脑门顶顶米正的腰眼。   这种时候还得看姜稷。   他一下就直接把米正连大白一起,抱到了隔壁玩具室的地毯上坐着:“就这么站着,你不嫌累,大白还嫌累呢。”   大黑一下就把米正扑倒在地毯上,还叼来一个骨头形状的玩具甩在他身上,表达不满。   骨头玩具虽然也是棉花填充的,但填充得非常扎实,这么来一下还真有点痛。   米正一把就把骨头玩具冲着大黑扔了回去,然后跟大黑打了一架。   不到三分钟,米正就被两只大黑摁在地毯上。   “汪!”   米正拍地毯:“你二打一!作弊!”   大黑得意地摇摇尾巴,松开他,又变成一只,推着他起来:“汪呜!”   米正只能起来:“知道啦,我去给你们做饭。真是的,我都不给自己做饭,还得给你们做饭。”   “汪。”   “好啊,吃脆骨。”   “汪。”   “嗯,还有虾。”   姜稷跟在他们身后,一点都看不明白:“你怎么知道大黑说的什么?”   “它总共就这么点要求。叫声之间有区别的,听多了就明白了。”米正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又问大白,“大白想吃什么?”   大白轻轻对他叫了一声:“汪。”   米正:“……好吧,大嫂。”   纠正了称呼,大白对于吃什么比较随意,表示大黑吃什么它就吃什么。   米正脸没洗牙没刷,就去厨房给它们做早饭,摸到刀子的时候,才想起来问姜稷:“大白……我大嫂是怎么回事?”   “你看不出来?”姜稷下意识反问之后,才觉得这问题不应该这么跟米正说,毕竟他到现在也分不清人和鬼,就把昨天晚上大黑展现的新技能跟他仔细说了。   米正听得一愣一愣的:“厉害了,我的哥。”   大黑稳重且端庄地坐着,摇尾巴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点。整只狗子都洋溢着幸福快乐的气息。   姜稷没事干,就在边上仔细研究大白。   大白去世的时候已经17岁,是一条年纪很大的狗。   被召唤(?)出来,它的外表的形态其实不是太稳定,看上去更接近壮年的时候,但它的眼睛充满了沉稳和慈爱。   它很喜欢大黑,也很喜欢米正。   对于姜稷,它有一种爱屋及乌——因为大黑和米正都喜欢姜稷,所以它也跟着喜欢。   在米正身边坐了一会儿,大白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有点像是一副泼墨变成了工笔画,展现出更多的细节来。   “卧槽!大白?!”米四哥晃悠到厨房,一下就清醒了。   米正被他吓了一跳:“四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晨1点多吧?”他今年回来过完年后,就准备去南城发展,然后又是准备前面公司的离职交接,又是要准备结婚,忙得比米正还晚回来。   “三婶和何觅一起回来了?”   “嗯。她们还在睡呢。我有点睡不着,听到厨房这边有动静,过来看看,没想到……大白?这是大白,不是很像大白的别的狗对吧?”米四哥还是盯着大白看个没完,蹲在大白面前,轻轻伸手摸了摸大白有些微凉的毛。   大白和大黑,这是他们米家庄的传奇。   在他们这一辈的孩子里,大白和大黑的地位不同于简单的两条狗,而是他们的兄弟、朋友、长辈,是他们成长的一部分。   村子里虽然有很多细犬,但都不是大白。   米四哥虽然和大白、大黑的感情没有像米正那么深,但再看到大白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呜……大白……”   大白看到他伸过来准备抱住自己的手,抬起一只前爪抵在他的肩膀上:“汪!”   “嗷,不抱就不抱,就知道你嫌弃我。”米四哥伤心地抹抹眼泪,又开心地笑了起来,像个七八岁的小孩儿一样,突然就从蹲着一下就跳了起来,“小正!大白回来了嗷!”   姜稷在边上百思不得其解:所以,能够听得懂狗语,其实米家庄的人都可以?   米正也很高兴,但严肃地纠正他:“你要叫大嫂。”   米四哥不服:“大白和大黑比我小,我肯定不能叫它大嫂,是它们得叫我哥。”   大黑和大白一起从蹲坐改为站立。   米四哥顿时就感觉到巨大的压迫感:“大哥!大嫂!” 第153章 面试?面相?   大白的回归让整个米家庄, 尤其是米正这一辈的年轻人沸腾。   姜稷明显感觉到今天扫墓的速度都快了很多,一群人加快效率,就为了给大白拍拍拍。   大白被年轻人们围在中间, 对着手机摄像头一点都没有怯场。   作为半个专业人士的张胜, 更是连连赞叹:“大嫂的镜头感真的好强!”   “你们那边让让, 让风吹过大嫂的耳朵和尾巴的长毛……哎, 对!就是这种感觉!大嫂完全就是个仙女!”   “大黑, 你让让, 挡到大嫂了。”   大黑:“……汪呜。”一群逆子!“汪!”它要把它媳妇藏起来!   算了,大过年的,还是咬一口算了。   “啊!黑哥黑哥!我知道错了!”   “黑哥松口!衣服要咬破了!”   米正还在山上扫墓, 姜稷在边上不能干别的,就帮忙递个东西,问:“大白的家里人呢?”   米正拿着一个姜稷手工做的自动刷子擦洗墓碑,一边回答:“已经搬走了。年轻的出去读书工作, 年纪大的生病出去看病, 再回来的时候就是办丧事。老人去了,他们也就不回来了,老家的宅基地和房子都过户给了别人。大白是老人家养的,送走老人之后, 大白就跟着去了。那时候黑哥可伤心了。虽然黑哥什么都没说, 不过打那之后,黑哥就没什么精神了。”   姜稷想吐槽, 一条狗能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 而是说道:“大黑和大花都很专一。”   一般猫狗都没有那个讲究, 也可能是大黑和大花,甚至久久, 都是沾到了灵兽的边,可能打心眼里看不上其它同类。   米正看他没事干,就赶人:“你去玩吧,这里我一个人就行了。”   姜稷不放心:“有什么好玩的?你一个人在山上待着,会不会怕?”   “这一山都是我家祖宗,我怕什么?”米正奇怪地看着他,指了指山下一群年轻人,“去跟他们开黑。在研究所待了那么久,不闷吗?”   “闷倒是不闷。”毕竟研究工作是他喜欢的,而且专注起来的时候,没有耍小情绪的精力,“开黑也行。”   米正就看着他一边嘀咕着谁谁的技术菜,哪个新出的游戏好玩,溜达着下了山。   他现在有了很多工具,感觉今天一天干完绰绰有余。   以前他一个人得弄一个礼拜,还不是很精细。   米濉倒是很给力,前面他刷完墓碑,后面米濉就拿着笔和油漆过来描字。   父子俩配合,下午两点多就干完了。   “明天过来上坟,贡品已经让李叔帮忙整理好了。”   “嗯,我看过了,东西有点多。下午有空,我直接把东西先拉过去,得多来回几趟。”从村里到老宅的路拓宽了能走车,但是从老宅到祖坟的路虽然也修了水泥路,但是太窄了,只能跑电三轮。   算了,也够用了。   “拉过去放凉亭里吗?也行。”   “你一会儿不去村里唠唠嗑吗?”   “不去。我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米濉表示拒绝,“你以前还得我给撑腰,现在用不着了。就算给人占点便宜,吃点亏,你也不是交不起学费。”   米正知道他说得服装店的事情:“我的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的。”   米濉抬手想揉揉他的脑袋,一看自己的手脏得不行,就把手缩了回来。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倒是不无聊。   还没进家门,他们就听到家里热闹得很。   “来客人了?”   “找你来解决工作的那些人吧?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米濉小声说道,跟儿子一起从车库走,把手上放了各种工具的小推车放好,才换了鞋子进屋。   米濉看儿子要往前面客厅走,把人往后院一拉:“傻不傻?让他们等着。是你帮他们,得他们求你,别上赶着。”   米正反驳:“我没上赶着。就是家里这么多人不习惯,想让他们说完事情赶紧走。”   “你在后院,前院多少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一身又脏又臭的,赶紧去洗洗。那么多人特意过来,也不是你随便说两句话就能打发的。”米濉本来想说,好好泡个澡,做个按摩,再吃个点心的。   想想确实没这个必要拿乔到这个地步,只让米正去洗澡换衣服。   尽管有先进工具在手,但一天忙碌下来,确实浑身都脏,也出了不少汗。   米正想想姜稷在,就没拒绝米濉的安排。   等他快速捯饬完自己出来,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   一群村里人在小客厅里挤着,让他们去别的地方,他们还不乐意。   主要是不敢。   别看他们在一起瞧着说笑很大声,但对老宅的敬畏之心一直在。就连几个外村的女婿儿媳,在进到老宅之后,也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米正进来,手上拿着一份驴打滚,奇怪地问:“我姜哥不在?”   村长一看他来了,赶紧站起来说道:“姜先生去和阿茂他们玩游戏了。”他走近两步,跟米正小声且快速地说道,“这些就是想要来面试的人。你看看这会儿有没有空,先面试一些?”   米正冲着村长笑了笑。   这都直接找上门了,难不成他说没空就没空了?   不过他也没为难村长,面试什么的,早点面完也行。   他就问小客厅里的人:“简历都带了吗?”   一群人面面相觑,只有少数几个人从包里拿出简历,说:“带了。”   米正就对带了简历的人示意了一下:“你们先跟我过来。”他也不走远,就到同一个小院的隔壁屋,让最近的一个进来,剩下的在外面走廊的改良美人靠上等着。   反正冬天走廊都封好了,有暖气不会冷。   米正的面试挺简单的,就是大概聊了聊,主要是在聊天的同时,看看人的面相。   他在相面方面不算很厉害,但本身灵气足,哪怕真的一点都不懂,简单判断一下好坏是不会出错的。   有几个待遇谈不拢的,就直接送走。   剩下他觉得还算靠谱的,就约了时间:“那也不用挑别的时间了,你们先等会儿,一会儿全面试完了,直接去城里的养老院看看。省城那边得年后再过去,不过护理和保洁工作都差不多,可以了解个大概。”   按照米正这种不到三分钟一个人的面试速度,一屋子人也没用多长时间。   被筛掉的一部分人,有些本来就是骑着驴子找马,看薪资待遇比预想中的要差,也就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老家的待遇比外出打工能赚到的钱要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除了几个有客观需求留在老家发展的,像是家里老人需要照顾之类的,其他人并不纠结。   更多被筛掉的是想着占便宜的人。他们也不敢当着米正的面抱怨,一直等走出老宅,路都走一半的时候才嘀咕:“小正哥也真是的,工资就开这么一点儿,干的还都是脏活累活。咱们在外面赚的可不止这点钱,怎么还给少了呢?”   “就是。咱们在养老院工作的不用解决住宿,总得给点住房补贴吧?省城那边的宿舍,给安排的还是四人间和双人间。”   “这是让我们这把年纪了还夫妻分居?孩子也没得照顾。”   有人听不下去,当面开怼:“小正哥开的工资已经比本地同类工作高了。别的单位差不多的工资还单休不交金呢,你们怎么不去?”   “一把年纪了没点专业技能,还怪小正哥?”   “没专业技能还不肯吃苦,哪儿来的脸让小正哥给解决住房?”   “嘿!廿四,我是你叔!你敢跟我这么说话?谁教你的跟长辈顶嘴?”   “得了,都不是一个老祖宗的,你是谁长辈也不是我长辈。”排行二十四的姑娘翻了个白眼,直接就走。   跟她同一个老祖宗的伯娘说道:“我们家廿四有正经长辈在,说的话也没错。你有什么意见,不如跟我唠唠?”   “叔叔”一看伯娘核善的眼神,立马满脸堆笑:“没意见没意见。”   他们人多,还有很多不是面试的,就是过来陪着面试凑热闹的。   去养老院不用米正组织,村长直接当场点清了人,让人把村里的中巴车开过来,直接一车拉走。   米正也没自己开车,看车上有空位,就跟着一起过去了。   别说,这批人里还真有让他感到比较满意的。   有两位在城里就是做护工的,现在需要回村,就干脆回来找工作了。   虽然本地的养老院待遇肯定比不上在城里,但是各种开销也少。   他们以前做护工,为了方便照顾病人,有时候还需要负责病号餐,房子得租住在医院附近。   好医院附近的房租都不便宜。这么一来光是住宿一项,就得不少钱。   要是他们在玥城工作,那就可以住自己家里,光是房租的收入就能节省出一大笔,而且养老院交金,将来有保障多了。   中巴开到养老院大概就十分钟多一点。   冬天的养老院绿化都秃了,看上去有点萧条,倒是开着两树洒金梅,散发着幽香。   米正自从养老院正式运行以来,还一次都没来过。   路线还没村长熟悉。他上个月刚把自己的老丈人和丈母娘送进来。   村长把米正叫住:“走这儿!”   “哦。”米正愣了一下,刚走到正确的方向,就听到大门口有人在吵闹,一看还是熟人,“四哥?” 第154章 自己人   米四哥是自己人。   中巴车上都是米家庄的人。   一看米四哥被几个人撕扯, 都不用招呼,十几个人一起往养老院的大门口跑过去,直接把米四哥从几个人手上抢了过来。   “你们谁啊?”   “干什么呢?”   “废话什么, 直接报警。”说不废话的, 那是真不废话, 话没说完, 110三个数字已经拨了出去, 直接报了养老院的地址, 简单说明了情况,“对,一群不认识的人, 扯着咱们家小孩儿,衣服都被抓破了。”   米四哥想说自己不是小孩儿,但人报警电话已经打完挂了,就尴尬地笑笑, 不管怎么说, 先挨个招呼。   原本扯着他的几个人,一看这个叔那个婶的,人数得有他们的三四倍,顿时就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一听他们报警, 顿时就满脸紧张:“别!都是自家人, 报什么警啊?”   “是啊,哪有那么严重!”   他们一边嚷嚷, 一边就想去阻止。   米家庄的人本来就个子偏高, 包括找的媳妇和男人大部分都是高的, 把这些人围了个四面不透风,拿什么去阻止?   几个站在后排的婶子虎着脸:“可别自家人!谁自家人这么说话的?”   “就是!谁见过阿茂家有这种亲戚?”   “阿茂娘舅家也不长这样。乱攀什么亲戚?”   村里没秘密, 其实这会儿已经有人猜出来这些人是谁了。   米四哥去年就带着何觅一起回来过年的。   何觅又是玥城本地人,何家那一摊子事情现在说起来都有人“津津乐道”。   一个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米四哥,一个是要强乐观又漂亮的小姑娘,他们村里人都是看好的,都是喜欢的。反过来,对于何家那一窝不干人事的,都感到十分厌恶。   米四哥被人围过来解救都没反应过来,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包围圈:“啊?”   “啊什么啊?”米正刚才趁乱把人捞出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包围圈,“这是闹什么呢?何觅呢?”   两人上午扫完墓,不是就到城里吃饭看电影约会了吗?   米四哥已经低头打起了电话:“我让她躲开了。”   何觅一个姑娘家,被这么当街拉拉扯扯的更难看。而且这些都是她的亲人,话也不好说。   说着,米四哥已经快速跟何觅说了现在的情况,挂了电话之后,警察也来了。   米正干脆招呼一群人进去养老院的食堂说话。   这会儿不是饭点,食堂里只有正在准备晚饭的工作人员,地方足够大。   两名警察板着脸,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何家一群人对着米四哥的时候吆五喝六的;对着一群米家庄的人的时候,已经气势矮了半截;等看到警察的时候,剩下的半截气势也没了。   但话还是要说的。   何家人不说,就米四哥来说。   “这几位是我女朋友的爷爷奶奶、大伯大伯母、还有姑姑姑父。他们要求我女朋友赡养爷爷奶奶,让她支付爷爷奶奶住养老院的费用。”米四哥的话简洁明了,又补充说明,“我女朋友的爸爸和后妈之前准备把她卖掉,被人阻止了,有报案记录。”人也还在看守所里蹲着呢。   何家人一听,立刻狡辩:“不是卖。”   “对,只是彩礼高,还是下了药连夜把人送去,不顾何觅还在上大学。”那次是米四哥刚认识何觅,当时就觉得这姑娘是倒了血霉才摊上这一家子人。   警察听着都觉得三观炸裂:“孙女没有赡养爷爷奶奶的义务,只有子女才有赡养老人的义务。”有特殊情况,前提是子女都没了,或者没有能力来赡养老人,才会轮到有能力的孙辈。   现在眼前的六个中年人都是手脚齐全的,瞧着也不是营养不良有什么病痛的,凭什么让一个孙女来赡养老人?   说起这个事情,警察都不用特意去查,这案子他有印象。   人多好一个姑娘,考了省城的好大学。算算时间,顶多就是今年毕业。   哪怕退一万步,这两个老人的子女都死绝了,也轮不到何觅一个还没工作的姑娘来赡养。   何家大伯大怒:“就因为那个赔钱……那个丫头,让我儿子背上了案底,现在也不好找工作。不然也用不着她!”   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整个米家庄的人都清楚,顿时就有人不干了。   不过米正摆了摆手,阻止他们吵架。   吵架没意义。   “你儿子有案底,是你儿子放火,那会儿何觅都被下了药在医院昏迷着,怎么都怪不到何觅身上。这和两位老人家的赡养义务也没有关系,这是你们作为子女的责任,和你儿子一个孙子没关系。”米正的语速不快,但给何家人的感觉却很压抑。   由于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最终何大伯的儿子是被判了缓刑。但背上了案底,原来的工作直接就丢了,确实不好找工作。   缓刑期间,他也不能离开本社区,在本地的名声又烂透了,更加不好找工作。   何觅没有被拐卖成功,但她的爸爸和后妈收取高价彩礼,并且在过程中给何觅下药,事实清楚。在律师的努力下,正在往拐卖妇女贩卖人口的方向靠拢,目前还在看守所里蹲着呢。   他们联系的“媒人”,已经被查明了确实是个人贩子。案子还有得好审。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米正的时候,他们感觉有点喘不上气。   他们其实听不太请米正在说什么,脑子里有另外一道细微但清晰的声音说道:“以后何觅和你们家没有关系,看见了就当不认识。不然我真就让两个老的生活不能自理住进养老院,把你们给弄死弄残。”   何家老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拍案而起:“我不管!我们家房子被烧了,没地方去。你必须给我们安排进养老院!这个养老院就是你们米家庄的,你就是米家庄的人,让我们住进来都不用花钱。你小子一分钱不出,还想娶我孙女,想得美!”   养老院的名字就叫米家庄养老院。   米正作为村里真正的大家长,确实给了村里人一些优惠和便利,像是优先安排本村村民入住,优先录用之类。   床位优惠也确实有,能在原本的基础上根据老人的实际情况打折一部分。   对于一些困难的老人,村里也会给予一部分补贴。   要是把这些优惠和补贴全都算上,那村里的老人确实可以不用花钱就住进米家庄养老院。   但这只是极端情况,目前还没有人享受到这种福利。   米四哥就老老实实地回答:“那是村里面的补贴,你们都不是我们村的人,怎么可能免费入住?”别想,没门!   何家老头吹胡子瞪眼的还想说什么,“歘啦啦”的声音突然响起,是有风把一叠菜单吹散飘了起来。   何家人全都发出尖叫,在一叠纸张中间,看到几个白色的纸人眼睛嘴巴弯弯地冲着他们笑:“嘻嘻。”   在一群人的目瞪口呆中,何家人突然叫着跑了出去。   什么飞舞的菜单和笑嘻嘻的纸人,其他人都是看不到的。那不过是米正弄出来的针对何家人的幻象。   两名警察找报警人签了个字,对米四哥劝诫:“你以后得小心,尽量别让你女朋友落单。”对这种无理取闹又神经兮兮的人,也没有太好的处理方法,除非是他们造成严重后果或者极其恶劣的影响。但是一旦出现这样的事情,对于受害人来说就已经太晚了。   米四哥很听劝:“我知道的,麻烦你们跑这一趟了。”   他也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巧。   玥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而且过年期间人那么多,还一个个都裹得严严实实的,怎么这么轻易就被认了出来呢?   幸亏今天碰到了村里人,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脱身。   唉,等他们去南城就好了。   接下来米正这儿还要面试,米四哥就去找何觅,准备一会儿一起回村。   他们回来的时候,打包了许多热奶茶和小吃,让村长一行人都觉得很不错,劝慰何觅:“那种家里人,就当没有。”   “要是阿茂欺负你,你就告诉我们。我们帮你教训他!”   “以后咱们米家庄就是你娘家。”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面试的重要性都得往后捎捎。   何觅在中巴车上一路处于C位,心里面非常感动。她性格乐观开朗,嘴也甜,很快就把一车的叔叔婶婶哄得一口一个咱们家姑娘。   米四哥只配和米正缩在一起喝奶茶。   米正小声说着:“你南城的工作订好了,住处什么的准备好了吗?”   “单位给安排宿舍。何觅有研究生宿舍,我们先过渡一段时间,慢慢找房子。”先定下房子,然后再装修,等装修完了,他妈也毕业了,到时候看她是不是跟他们一起住在南城,还是有别的想法。   米正问他:“钱够吗?”   “够的。”米四哥回答得很肯定。   他肯定不是全款买房,虽然想要好一点的学区的首付不低,但他也工作了好几年,平时没有什么大的开销,也说好了先不买大房子,首付+装修够了。   米正是知道点南城的房价的,对于米四哥赚钱攒钱的能力表示赞叹,然后突然想起来他也有一套南城的新房等着去接收。   “那过几天我们一起去南城吧。”   米四哥觉得时间有点赶:“那我现在订酒店,不知道能不能订得到。”   “不用。你住我家,应该有几个空房间的,等我问问我外婆。” 第155章 过年   米正和米良继一起做了一辆新鬼车。   别问, 问就是超大、超豪华。   然后他们还没体验新车,就迎来了有点意外又不太意外的人来拜年。   来的有好几拨人,一拨是米正的猫亲家, 伍阿姨一家。   他们这次过来, 还要顺便把三只猫接回家去。   裴庄新抱着他的猫孙子不撒手:“我们家小橘子这一年怎么就长毛了?”   伍阿姨看人脸盲, 看小橘子倒是不脸盲:“一点都不像久久。久久都长胖了。”   原先久久就有15斤, 属于女猫界的巨无霸, 嫁猫之后变成了18斤, 但瞧着好像更苗条了一点。   伍天晴把自己的宝宝让给大花带,摸摸大花,又摸摸久久:“久久没胖, 是变结实了,是不是还长个子了?”   作为木雕大师,伍家母女的眼睛就是尺。   伍阿姨看了看,肯定:“是长了一点。”   按说小橘子十斤的体重, 在猫界也不算小, 但搁在它20斤的猫爸和18斤的猫妈面前,就是只小奶猫。   过了一会儿,杨佑的彩虹团也来了。   当初他们来拜年的时候,都还是头发花里胡哨的小混混, 隔了没两年, 好几个已经成家立业,变成了可靠的成年男性。   和他们一起来的, 还有在救护中心做护工的老六。   他明显强壮了很多, 整个人那种浮躁的气息已经没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救护中心看到了各种人生百态, 还是救护中心阵法的影响,他一点都没有被繁重的工作消磨掉意志, 反倒正在积极学习各种专业知识。   和他们前后脚来的,是张爸爸一家。   没错,是一家。   张爸爸甚至都有了孙子孙女。   米正:“……不对啊。你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住吗?”   噫,野爹自己有儿子,还要跟他APP爸爸抢儿子。   张爸爸的爱人是个很飒的阿姨:“老张的工作不方便随军,平时就一个人住了。”   原来是军人阿姨,米正肃然起敬。   张爸爸介绍自己的儿子儿媳,也都是军人。   两个小朋友一个5岁一个3岁,一点都不怕生,很快就被大花带去游戏室玩了。   几个大人也跟过去瞧瞧,看着满屋子的玩具:“你们家也有小孩子?”   “不是。这都是大花它们平时玩的。我的游戏室在隔壁。”   然后一群人又去米正的游戏室玩耍。   米正的玩具很多都是路夏槐、甄弘方、米良继、姜稷手工制作或者特别定制的,要高科技有高科技,要精致有精致。   连一开始只是好奇过来看看的大人,也都被吸引了过去。   刚玩了一小会儿,皮玉颜就带着朱超父女两个过来了。   小鬼王的成长速度惊人,现在已经像是一个正常的3岁左右的小孩儿,每天被皮玉颜当换装游戏在打扮。这次只是简单来走个亲戚,随身就带了一大箱子的衣服。   冬天虽然不太方便去外面玩耍,但是老宅地方大,在室内玩耍聊天都好。   中间又陆续有人过来拜年,很多都是送了年礼就走的。   这群远道而来的客人并没有待多久,吃过中饭没多久就告辞离开了。   米正留不住人,到了晚上干脆就带着米四哥他们一起去了南城。   米正不知道新家的地址,轿夫鬼是知道的。   鬼车低调又不低调地在黑夜中冒出来,再正经通过小区大门进入。   车牌是经过登记的,没有受到阻拦。   姜稷不用看地图就说道:“这里距离你爸那儿倒是不远。”   “嗯。”米正问米四哥和何觅,“你们现在住的地方在哪儿?”   这次三婶没一起过来,难得过年休息,她打算用这段时间帮村里的水果产业改进一下UI设计什么的,反正米正听不太懂。   米四哥和何觅就拿出电子地图点给他看位置。   米正看了一眼,距离这边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太远,交通倒是直接坐地铁就行:“那你们有什么困难,就过来找我。我要是不在的话,我在这边留个管家。”   家养鬼太多了,总得安排点活干。   米四哥两人没有拒绝他的这番好意。   豪华房车刚停下,甄家一大家子人就都等在了门外。   甄外婆把米正抱着狠狠稀罕了一会儿,又指给他看房子:“喏,那栋是你和你妈妈的,这栋是你舅舅舅妈的。等周围谁家的房子再卖掉的话,咱们再买一栋。”   这是一个几乎就在市中心的别墅区,独栋确实是独栋,但是花园面积就小得可怜。   买了两栋别墅,把中间的绿篱拆了,才显得稍微大一点。   从房车上下来的大黑和大白挨个把人闻了一遍,前后转了一圈都要不了几分钟,显然对地盘变小有点不太适应。一黑一白就有些无聊地坐在米正身边。   甄外婆一家子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大白吸引过去。   “它叫什么啊?长得真好看。”   “它和大黑好般配,是大黑的老婆吗?”   等米正满足了他们对大白的好奇心之后,又被问起大花一家,得知大花一家去老丈人家过年了,感到有些失望,又觉得很有意思。   路夏槐赶紧阻止话题继续发散下去:“你们先进去收拾,把行李什么的放好。衣服也换薄一点。”   南城的冬天只要不来寒流,比北方肯定要暖和得多。   像甄弘方,这会儿就穿着一身长袖长裤,脚上还是夹脚凉拖,身上连一件薄外套都没有。   反观米正他们,哪怕脱掉了厚实的羽绒服,里面还穿着羊绒衫保暖内衣什么的,这会儿刚下车还不觉得什么,要是再站一会儿,就会热得不行了。   路夏槐其实和米正差不多时间知道家里给多买了一套房子,只不过她比米正早几天过来,已经对新家很熟悉了:“小向带人过来改过了一些装修,一会儿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对,再跟他说。”   一听是向宇寰出手的,米正就觉得没什么问题:“向哥是知道我们的,肯定没什么问题。”   自从墓改婚房的项目在向宇寰这里结束之后,他整个鬼都飘了。   由于他的脸太具有辨识度,加上向家当年的事情在业内闹得很大。米正就花了大力气,给他做了猪皮面具,又通过小李给他申请了新身份,让他可以从事热爱的建筑设计、建造,包括古建筑修复方面的工作,现在干得是风生水起,已经很久不着家了。   米正给他每个月的香火,都得发快递,每次地址还都不一样。   不过米正觉得这是因为向宇寰不想见姜稷,并不是真有这么忙。   过了半小时,米正他们都收拾完,就去前面房子跟甄外婆一家过年。   两个老人家说要带着大黑和大白去遛弯,被甄弘方制止了:“这里不像郊区,大型犬受到限制,还是在家里待着就好。”   甄外公和外婆两人就只能作罢:“还是住在郊区好。幸亏我们郊区的房子没卖掉。”   米正有些意外:“那房子空着?”   甄外公说道:“没有,我们平时还住在那边。那里去工厂方便,周末过来这里。”他指指甄弘方夫妻俩,“他们也差不多。”   甄弘方就笑:“这里是比较近一点,不过没原先近。住那边可以走路上班。”南城的城市面积不算大,人口非常多,市中心的早高峰,开车出行简直了,速度可能还不如走路。   论上班方便,还是他们的婚房好。   米正算了算南城的房价,歪头看他:“舅舅,你赚了好多钱啊。”   花钱那么大方。   甄弘方就笑:“这不是托了你的福嘛。”   甄家以前在南城的商界属于不上不下的那种。比起普通人,那肯定是要好不知道多少。但要说他们多么多么有钱,那也没有。   像甄家和路家从事的,总体来说还是比较中低端的代加工,或者给人做零配件。   瞧着多少厂房多少工人,实际上每年的利润率不高,还得定期更换更先进的设备。   甄弘方这里好一点,并没有那么重资产,但作为一个规模不大的科技公司,随时面临被大型同类企业挤压的风险。   关于米正究竟做了什么,甄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政策上对他们家有所倾斜是有着直观感受的。就像是一下子挣脱了无形的束缚,甄弘方的公司规模在过去一年直接扩大了三倍多。赚到的钱,比三倍还多很多。   要不是米正现在是个公务员,甄弘方都想给米正股权。尽管他知道米正不差钱。   米四哥他们也没被冷落,因为好巧不巧的,米四哥要进的单位就是苗锦云的公司。   “老板!”   苗锦云是亚洲区的大BOSS。   刚才米四哥只是看她有点眼熟,但没有往那方面想,毕竟公开的企业网站上的照片,和现实居家的样子差距很大。   “不用这么叫。不介意的话,你跟小正一样叫我一声舅妈就行。”苗锦云对他们笑得很温和。   米四哥是个有分寸的人,也是个知道好歹的人,听到苗锦云这么说,就知道自己以后在公司里的发展不会受到什么阻碍。当然前提是他自己得有实力才行。   他肯定也不能在公司里大咧咧叫苗锦云舅妈什么的,那就属于给脸不要脸了。   苗锦云就跟他说起公司的情况,主要是一些人事关系。   路夏槐跟姜稷说一些技术问题,别人不会过去听,也听不懂。   米正就和何觅坐一起,炫南方水果:“你硕士读完了还打算继续读吗?”   何觅说道:“不了吧。我打算开个宠物医院。”   “行啊,到时候我给你投资。”   何觅就吐槽他:“你瞧着像个冤大头。”   “那肯定不会。” 第156章 冤大头?   米正知道何觅说他冤大头是为的什么。   单纯给村里的补贴, 这肯定不算是冤大头的。   村里面的具体情况,连米四哥都不太清楚,更别说是何觅了。   何觅说的还是村里服装店的事情。   她也就过年的时候, 跟着米四哥和三婶回村在老宅住几天, 看见服装店清仓, 也去跟风买了几件衣服, 听着看着米睿慈一家的做派就觉得替自己的老同学不值。   这里不是村里, 何觅也不会乱说话, 米正就直接说起自己的打算:“我打算在城里开个服装店,用两个人;村里的服装店也再招一个人。”   何觅下意识说道:“那你不是更冤大头了吗?”   米正一呲牙:“本来就是帮助村里的困难家庭。”   其实村里的合作社也提供一些岗位。村里的果园用的人也不少,给出的工资不算太低, 但果园和合作社的工作季节性太强,劳动强度也大,不适合一些像莉莉阿姨那样体质弱的人来工作。   单纯从村里面拿钱给这些人补贴,其他村民也不乐意, 村里面也没那么多钱。顶多就是逢年过节的发一点补助。   这些人不能说完全丧失劳动力, 但要自己养活自己也确实困难。   得亏这次面试,米正收到了不少简历,知道这些人的求职意向和特长,也方便安排。   何觅听他这么说, 又想了想:“行, 你这样安排也挺好的。”省得有些人把服装店当成自家的了。   看他们休息得差不多了,苗锦云就带他们出去:“走, 出去转转。”   甄弘方抱着自家小宝跟上。   何觅和米四哥看他们一家直接穿着拖鞋出去, 也就跟着没换鞋子。不过他们没跟着一起, 出了门之后,就自己找了另外的方向出去遛弯。   在南城遛弯比在玥城安全得多, 至少不会再碰到何家人了。   两人准备去看个电影。   苗锦云主要是带米正来看他的店,对米四哥和何觅的识相觉得满意,指着前面一家餐厅说道:“喏,就是那家。门脸不大,不过楼上还有三层。”   米正顺着看过去:“舅妈怎么给我买店?”知道舅妈给自己买了店铺,但还是感觉很奇怪。   苗锦云穿着拖鞋:“怎么是我给你买的?公司有相关费用的,花在你身上是应该的。不过暂时房产名字落在你舅舅名下,等过一阵再转给你。”   米正听到这个话题就觉得有点好奇:“这样不是也能查出来的吗?利益输送?”   苗锦云说道:“其实还好。这部分资金是在我的个人账户里的,表面上是公司给我的奖金。我拿着我自己的钱,给我老公买个店铺,没问题吧?我老公送他外甥一个店铺,也没什么问题吧?再说,你明面上也没帮我们公司什么忙。”   他们公司也是合法合规经营,只是能够不被针对,少一些行政障碍,平时做事要顺利得多。这笔钱,公司给得心甘情愿,还生怕给少了。毕竟想要达到同样的效果,公关费用可不止这点。   有些事情做了不用说。   姜稷看米正一副晕乎乎的表情,就说道:“等过完年,你再问问你领导。”   “行叭。”   甄弘方就觉得很开心:“以后舅舅可以名正言顺给你发零花钱~”   他很喜欢自己这个外甥,心里对自己的姐姐那是暗搓搓地埋怨了不知道多少次。要不是他那个不靠谱的姐姐,脑子里只有科研,他一点都不介意他来带大小外甥。   当然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米正是注定得在米家庄长大的。   米正想着以后他也给外甥……不对,是表弟发零花钱,也就没关系了。   他瞧了瞧才几个月大的表弟,觉得他们的岁数差的有点大,朝他舅舅伸了伸手,小心翼翼把小表弟抱在怀里。   姜稷在边上看了看,也伸手抱了抱。   小表弟倒是没拉警报,乌溜溜的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就朝米正伸手。   甄弘方看得稀奇:“这小子,平时阿姨带都要闹的。”   米正把孩子接过来,这次稍微放松了一点:“那平时怎么办?”他舅妈坐月子期间就在家办公,出了月子就去公司了。   苗锦云就说道:“能怎么办?带公司呗。让阿姨跟着我和你舅舅两边公司跑。我公司本来就有母婴室,你舅舅单位的母婴室倒是新设的。现在他们单位的很多男员工也带着宝宝上下班哈哈哈。”   南城外来人口多,很多小夫妻在南城打拼,没有条件接老家的父母过来照顾孩子。老人家在南城也不适应。   南城的消费水平,最好是夫妻双方都有工作,不然生活压力会非常大。   以前甄弘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现在是自己有孩子之后,才明白其中的不易。   “反正公司有空的地方,专门隔一间出来作为母婴室也方便,不就是多雇两个人嘛。”甄弘方觉得这个措施很好,“小孩儿在眼皮子底下,员工上班的专注度都高了。家庭矛盾也少了。”   米正想着自己的救护中心,也有那么多的员工,觉得母婴室挺好的,就多问了一些细节。   甄弘方知无不言:“我是打算直接把孩子带到3岁。3岁以后能入托,倒是没必要在留在公司了。”他说着又兴奋起来,“这个措施出来,我招聘都顺利了很多。”   今年公司扩大规模,招聘的人员数量很大。   他的单位里男性员工占大多数,本来以为母婴室这种存在,只是为了方便自己的,没想到还真的有不少男性员工很在意。   米正想想自己老爸的待遇,就说道:“招聘顺利,是因为你开的工资高啊。”   “不不不。有了母婴室之后,我们公司的单身狗数量都少了。我们大楼其他单位的女员工,都看上了我们公司的。结婚好几对了。”同一栋楼的,哪怕不同公司,也方便工作的时候过来哺乳。   米正听得一脸长见识的表情:“你还管员工的谈恋爱结婚生娃啊?”   “那当然。成家立业的男人更有担当。”   姜稷给翻译了一下:“有房贷和养娃责任的男人,不容易辞职。”   “哦。”米正懂了。   甄弘方笑嘻嘻:“瞎说什么大实话。”   米正他们在南城住到了年初七。本来米正还不想回去的,不过姜稷要回研究所,他在米家庄也有事情要处理,加上大黑和大白在小院子里也跑不开,还是回去了。   张爸爸在京城没看到米正,就问姜稷:“小正怎么没一起来?”   姜稷懒得搭理他:“他家里还有事情要忙。”   张爸爸还等着他说具体什么事情呢,但是姜稷线显然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也不好再追问。对姜稷,他还是能感觉到一点压力的。   想想米正本来就是居家办公的人,而且每个月都超额完成任务,倒也不一定非得待在京城。   米正从南城回去,又打包了很多衣服。不过这次的衣服并没有全都交给蒋莉莉。   蒋莉莉看着剩下的衣服,有些犹豫着开口:“小正,那些衣服是?”   米正还没说话,米晓莉和另外三个中青年妇女一起来了。   米晓莉快人快语,先说自己的来意:“小正哥,我想给大白和大黑拍一组照片。”   “你自己问问它们。”反正现在它们都懂。   过年的时候,他小舅没事干,还抓着同样没事干的两只狗子,教它们代码,也不知道学会了多少。   米晓莉就漫山遍野找狗去了。   剩下三个人真的是和她一起顺路过来的。   都是一个村的,也不用相互介绍姓名什么的。米正就简单说明了一下:“迎夏姑姑以后就在村里服装店,和莉莉阿姨一起轮班。具体怎么排班,你们自己商量着来,待遇不变。”   蒋莉莉一听,“啊”了一声:“服装店又不忙,我一个人顾得过来。”   米迎夏就说道:“忙得过来也要休息的。我们两个轮流着来,你也好休息。”   蒋莉莉是嫁进来的媳妇,米迎夏是姓米的。   虽说村里人并没有区别对待,米迎夏也没欺负蒋莉莉,但蒋莉莉心理上就觉得低了一头,觉得米迎夏过来就是米家人要把她这个外人给挤走的。   米迎夏一看她这幅样子,就知道她想的什么,也不理会。   她刚离婚,就一个女儿在读大学。以前眼瞎,特别相信她男人,工资都是两人共同保管,结果离婚的时候夫妻共同财产几乎为零,也不知道是被拿去干嘛了。   那个人渣还去她工作的服装厂找麻烦,嚷嚷着又要杀人又要放火。   无奈之下,她只能回到村里,毕竟只有在这里,她前夫不至于过来找打。   她心里面也清楚,这份工作就是过渡的,多亏了米正的照顾。至于蒋莉莉怎么想,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剩下的两人也是有过服装相关从业经验的。   米良继今年在更热闹一点的城区买了个店铺,正好交给米正做服装生意,反正一样给房租。不过暂时房子还没装修好,得再等等。   米正简单安排完村里的事情,准备跟着村里的车去省城,安排去救护中心工作和培训的人。   结果他才刚溜达到村口呢,就见一辆吉普车气势汹汹直接往服装店撞过来。   “嘭”地一声巨响,服装店毫发无损,吉普车的整个车头都凹陷了进去。 第157章 夫妻共同债务?   服装店作为米正的产业, 他当然是不吝于一张保家符的。   保家符和镇宅符还不太一样,是他从玄门中其他人手里学到的一种很实用的符。   镇宅符是镇守家宅不受邪气困扰,是对内的。   保家符则更倾向于防止外来的力量。   巨大的动静瞬间引来了无数村民。   村长带着一群人从小广场那边跑过来。他们刚准备把行李什么的放到中巴上, 人还没上去呢, 就见一辆车一点都不减速地冲进村子, 吓得白毛汗都起来了。   “怎么回事?”   村长赶紧把人叫住:“来几个人, 分角度拍视频, 别到时候说不清楚!”   在这种时候, 村长说话是有威信的。   米正说道:“已经报警,叫了救护车。”   之前村外的山路到了冬天因为积雪和冰的问题,总是不够安全。以前他读书的时候, 冬天都是基本住在老街上的。   村里的卫生室原本在村委办公室,后来村小改好了之后就搬去了村小那边,这会儿过来也不远。   赤脚医生是个五十来岁白胖的阿姨,挎着医药箱跑过来, 从打开的车门上去, 大致检查了一下:“没事,骨头没断。小心点把人抬下来。”   她身后有人抬着简易担架。   昏迷不醒的司机刚被人从车上抬下来,就放到了担架上,又一路抬去了卫生室。   旁边就有人怒骂:“这是喝了多少酒?怎么不开到沟里去?”   车门一打开, 围着的一群人就都闻到了一股冲天的酒气。   今天是年初八, 大部分人过完年后上班的第一天,但也有人坚持过完元宵才是过完年, 一直得过了正月十五才去单位的。   过年期间, 喝酒很正常, 但是喝那么多酒还开车上路的,真就是奔着“上路”去的吧?   没一会儿, 警车和救护车都到了。   昏迷的司机被拉走,事故车辆也在交警们的啧啧称奇中被拉走。   米正等他们走了,拿出工具又给画了一道符,拍在服装店的外墙上。   瞧着没什么特别的符纸,在众目睽睽之下没入墙壁,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有几个人大着胆子上前摸了摸:“真的没了?”   米正已经收好了东西,招呼:“出发了!”   从米家庄到救护中心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刚才耽误了一会儿,这会儿过去已经有点晚了。   他们出发的时间是早,但要是晚半个小时,赶上城里的早高峰,那晚的可能就是两个小时。   比起什么玄乎的东西,工作才是实实在在的。   一群人呼啦啦赶紧上车,除了有去实习和培训的,还有趁机一起去省城逛街的。   村长也来不及跟进后续,跟村支书说了一声,就急匆匆开车走了。   村里安排十几号人去省城工作学习是大事,他不能不跟着,主要是小正哥不会开车。   哎嘿!别看小正哥平时牛哄哄的,背地里连个小车车都不敢开,拿了驾照有什么用?   村长发挥出巨大的价值,把中巴车开得很沉稳。   一行人到救护中心下来,轮值的工作人员忙不迭来迎接“米院长”:“院长,你好久没来了!”   米正有些意外自己受到这么多人的欢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叠红包,开始发:“新年快乐。工作辛苦了。”   新年开门利市,这是米正从外婆家学来的。   救护中心虽然不是营利机构,但作为一个医疗机构,过年也没有休息,发红包更加应该。   一群人高高兴兴接过红包,然后米正就把一堆红包交给别人帮忙代发,再把自己从村里带来的人交给相关的负责人。   其中一部分人将来需要在玥城的养老院工作,就是到这里来培训护理知识,基础护理考核通过之后,他们还得安排去学习专门的老年人护理。   米正一边跟这边负责培训的主管走,一边跟身边米家庄的人说:“等那时候,你们需要去另外的地方学习,不过那边没有食宿安排,你们在培训期间还可以住在这边的宿舍,也可以在这边的食堂吃饭。到时候行政那边会给你们办一个临时员工卡。”   米正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在省城开了个救护中心的事情。   但村里人以为救护中心,大概就是和玥城的养老院差不多的规模。   玥城的养老院规模也不算小了,虽然只有200个床位,但是收费在玥城不算低,而且房间宽敞设施又新,目前呈现供不应求的状况。   要不然何觅的爷爷奶奶自己家房子住得好好的,也不会想着进养老院。毕竟在大部分老年人的心目中,还是喜欢儿孙绕膝全家和乐融融的氛围。   还有不少老人觉得进养老院是子女不孝。   现在他们真正到了救护中心,才发现这里比养老院大得多了。   等培训主管把人带走之后,村长才感慨:“没想到这里这么大。”   米正就指了指几栋大楼:“这里原先是个老国营厂,用厂房改的。”老国营厂的规模都很大。   村长看着周围窗明几净,布置温馨到不像个医院的样子:“我还以为精神病院都是那种铁栅栏隔着跟牢房一样的。”   米正对这样的刻板印象倒是没在意,知道村长会直接这么说,也是把他当自己人,就解释:“精神疾病和别的病差不多,有轻重的。重症也不是每一种都有危险性,需要区别对待。腿上划破了一点皮,跟腿断了,肯定是不一样的。”   “啊,你说的有道理。”村长一下就明白了,“我以前一直觉得精神病就是那种发疯拿刀子乱砍人的。”   “这种也有的。”其实对于这些对社会具有危害性的精神病患者,从他自己到玄门到整个国家层面都在做出努力。   理想状况是把这些精神病患者都关起来,一是避免伤人伤己,二是可以进行针对性治疗。但说起来容易,真的要做到单纯的资金和相关人力就很难搞定。   更别说还需要社会各阶层的配合和协调。   像齐甜恬之前就遇到过那种精神病恶邻,单纯依靠正常途径很难去解决。   只能说,路只能一步一步走。   接下来村长也要去省城遛个弯买点东西,米正就自己回家。   村长还想送他一段路:“你没开车过来,回去不方便吧?”   “不用了,我刷个共享单车就回去了。”米正比划了一下,“我家距离这里不远。你们去逛吧,我没事的。”   想去省城逛街的人不止村长一个人,米正住的地方周围也没什么好逛的大型商场之类的,不同路。   几个人就看着米正在救护中心门口真就刷了一辆共享单车,慢悠悠骑走了。   他们上了村里的中巴还在惊讶:“小正哥那么大个老板,还骑自行车?”   “小正哥不是从小到大都这样嘛。人一点架子都没有。”   “对啊。不像咱们村里面有些人,吃饱饭都没几年,兜里揣两个籽儿,走路都抖起来了。”   村长的耳朵动了动,觉得这是在说他,赶紧打断:“一会儿到了商场就自由活动,下午3点半集合,过时不候。”   村里人假模假样地抱怨了几句,但也没真的说一定不听,非得怎么样的。   反方向的米正倒是有点后悔没刷电动车,地图上看着没多远,平时坐车过来也很近,但明明骑自行车能够走小路,怎么感觉这么远呢?   米正一路从柏油马路骑到水泥路,拐了一个弯到了一条石子路。   导航告诉他:“沿当前道路行驶1.5公里。”   米正看着前面的河,不知道该怎么沿当前道路行驶,左右看了看倒是看到远处有桥,就是不知道怎么过去,缺德地图上啥也看不出来,大白天也没个鬼可以问路。   等等,他的想法是不是有亿点问题?   米正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是被冻僵了,干脆先把自行车停好,搓了搓有点冻僵的手,突然看到河上有几根钓鱼竿,顿时眼前一亮,快步走向钓鱼竿所在的一堆枯草丛。   果然只要有水的地方,就不会少了钓鱼佬。   他刚走近一点,就看到有两辆掩藏在高高的草丛中的摩托车。   人在哪里看不到,但已经能够听到说话的声音。   米正站在下风口,声音听得非常清晰。   “兄弟,这次的事情多亏你帮忙了。”   “这有什么话好说。做兄弟的,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嘛。不过你这一下就是一百万,嫂子能拿出来吗?她家不是农村的吗?”   “什么嫂子?都离婚了。米迎夏那个贱人,那么多年夫妻情分一点不顾,说离婚就离婚,还把我女儿给带走了。她是农村的,不过他们村可有钱了。一百万就算她自己没有,借一借也能借到。放心,到时候收到了钱,哥少不了你的好处。”   “哟!哥,你这几张借条写得跟真的一样。”   “这还不简单?多换几支笔,金额分散一点,多选几个日期就行了。你好好认认,别记错了。我再跟你对对怎么借钱的。”   准备问路的米正微微一笑:这不巧了嘛~ 第158章 好兄弟   相请不如偶遇。   米正不着急过去, 在听到关键词“米迎夏”的时候,就打开手机摄像,把两人的对话什么的都给拍摄了进去。      至于借条看不到, 也没关系。   他直接走到前面, 像个二愣子一样, 不顾把两个人吓了一跳:“借条给我看看。”   志不在钓鱼的两个钓鱼佬被他吓得差点一个踉跄栽到河里, 说不好是惊吓还是心虚还是两者都有。两个人暴跳起来, 直接飚了好长一段C语言。   明明是本省口音, 语速却快到米正都听不懂。   他后退了半步,觉得头毛都被吹起来了一点,重要的是别被口水给喷到。   他的这个动作, 在两个人看来就是小子怕了。   刚开始骂的时候,他们没注意,现在一看发现突然出现的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个子倒是高, 但看着像个竹竿, 跟他们这种强(fei)壮(pang)的中年人完全不能比。   他们就乘胜追击,继续把米正骂了一顿。   也不知道是不是骂得太激动,还是米正打断的时间太过巧合,两人刚才说的借条没有放好, 被风一吹直接飞散, 散落在草地里的还好,直接飘进河里的可是捡不回来了。   这下, 他们也顾不上骂米正。   米正就骑着自行车跑了, 临走留下两个装了核动力/聚灵符的纸狗。   米正骑着自行车兜兜转转, 还去吃了个午饭,遛了个弯, 共计花费两个小时才回到家。   熟悉的大天鹅从湖里飞过来,轻轻把他的羽绒服叨了两个洞,对他表示欢迎。   米正:“……合着我赚钱就是花在你们身上的。”   两只大天鹅跟大狗似的,一路跟在他身后,斜着脑袋把他直接撵到种菜的暖棚,看他拔了两棵生菜给它们,才一摇一摆地回去湖里。   已经过来的李叔全程看着,笑得不行:“它们知道不拆房子,有进步了。”他跟着米正进屋,把漏羽绒的外套拿走,问,“怎么回来这么晚?”   米正就说了路上的遭遇:“我问问迎夏姑姑。”   李叔习惯性掏了掏他的衣服口袋,拿出两张借条:“怎么把这个也带回来了?”   “哈哈哈,顺手顺手。”米正把借条接过来,“我折了两只小狗,它们顺嘴就叼给我了。”   他这时候已经打通了米迎夏的电话,直接点开视频,顺手就把几张借条给她看,简单说了一下今天凑巧看到的事情,让米迎夏心里有个底。   米迎夏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小正哥,我缓缓,晚点再联系你。”   “嗯。迎夏姑姑别生气,事情我们能一起解决的。小事情。”不就是一个渣男嘛。   真以为人不要脸就天下无敌了?   米正溜达着去洗了个澡,忙自己的事情,到吃过晚饭,叫上感兴趣的家养鬼们出去看热闹。   这大半年时间,米正待在京城可让他们无聊坏了。   军营那种地方阳气太强,他们这些家养鬼们没几个能扛得住的。   米正和姜稷都不在,他们也不敢出去怎么样,就成天在家里种田养花,照顾小动物。   现在米正一回来就带着去看热闹,一下子呼啦啦就是一阵阴风,直接跟着两只纸狗的定位,吹到米迎夏的前夫戴鸣的家里。   说是家,其实就是个租来的破旧民房小院,位置距离救护中心不远。   小院里看得出原先是很整齐的,还种了一些花草,但是现在都一塌糊涂。   戴鸣和米正白天看到的钓鱼佬在一起,还有另外两个男人,一起在屋里喝酒,一个个面红耳赤的,边上还散乱着好几幅扑克牌。   “戴哥,兄弟觉着做事不要太绝。你和嫂子毕竟夫妻一场,现在嫂子就是生气了,等过一阵你去把人哄回来,不照样过日子嘛。”   戴鸣气不过:“她把艳艳的姓都改了!”   “嗨!艳艳就算改了姓,不还是你闺女?”   另一个也说道:“就是,改了也能再改回来。”   钓鱼佬在边上也假模式地劝:“夫妻哪有隔夜仇呢。戴哥,咱们明天跟你一起去给嫂子赔个不是,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戴鸣本来有点意动,这么一听顿时又炸了:“凭什么是我跟她赔不是?!”   “嗐!咱们做男人的,不得让着点婆娘?”   几个家养鬼跟着灵魂出窍的米正一起排排坐在纸狗背上,一边看戏一边嗑瓜子。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好兄弟呢。”   “听着说的都是人话。”说话的是个之前从龙脉那儿收拢来的鬼王,他的神色不动就张开鬼域,把四个人包裹进去。   四个人都打了个哆嗦,骂了几句供暖不足,但在酒精的作用下并没有真的觉得太冷,只是“酒意”愈发上头,没两三杯就喝醉了。   摆着酒桌和赌桌的客厅,在四个人的灵魂出来的时候,悄然变成了米家庄的样子。   “兄弟”四个从公交车上下来,一点都不犹豫,也没有任何怀疑,就跟着戴鸣一起往村里走。   路过停满车的小广场,几个兄弟都两眼放光:“戴哥,嫂子老家挺有钱的啊。那么多好车呢。”   “我嫂子是低调。”   “是啊,戴哥,你一会儿好好给嫂子赔个不是。回头带着兄弟们一起认识几个有钱人,说不定咱们兄弟能跟着一起发财呢?”   “再不行,还有一百万呢。”   “一百万是不是有点少了?瞧着嫂子这村子的实力,啧啧啧。”   戴鸣被他们说的脸皮一阵扭曲,心里面说不出的得意还是愤怒:“一会儿先看看情况。”   几个人嘴上说说笑笑,脸上却带着轻重不一的不自然,手还分别在后腰、裤带等位置摸了摸,像是在确认什么。   出手的鬼王解释:“我只是反映出他们打算做的事情,可不是我影响的。”   米正“嗯”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已经没了。   一群家养鬼们也不敢再嗑瓜子,连纸狗的耳朵都支棱了起来,露出犬牙对着鬼域中的四个生魂。   戴鸣他们已经穿过了小广场。   上午十点多,村委这边没什么人。   村委办公室里有一个在看监控屏幕的保安,看到四个陌生男人过来,就出了村委办公室过来询问:“你们是来找谁的?”   除了夏秋水果旺季的时候,村里会有人过来做临时工,帮忙做一些果园的工作之外,其它时候基本不会看到这样四个男人的组合。   而且这几个人的样子,瞧着既不像找工作的,也不像是走亲戚的。   要说来服装店买衣服的,四个大男人的组合也没见过。   想要来民宿住着钓鱼的……大冬天的,他们这边的河水位都低了,还压根没口。   戴鸣对着保安尴尬地笑笑:“六哥,我是迎夏家的,您不记得了?”   保安一听,顿时眼神一变,但脸色倒是还好:“哦,迎夏家的啊。过来坐,听说你跟迎夏闹矛盾了,怎么回事啊?”   戴鸣没有跟着保安进去村委办公室,刚想说什么,就见服装店里在忙的米迎夏,顿时就一个箭步冲进去,一把将米迎夏扯了出来:“贱人!你把艳艳藏哪儿了!”   三个兄弟一看情况,觉得不对,赶紧上去拉扯。   “戴哥,别激动!”   “不是说好的,来给嫂子赔不是的吗?”   三个人瞧着去拉拽戴鸣,但不用仔细看就能看出其中的猫腻。   三个体型和戴鸣不相上下的男人,还都比戴鸣年纪轻,竟然都拉不住戴鸣一个人,看着戴鸣的拳脚不断落在米迎夏身上。   没一会儿,米迎夏就被打得惨叫连连。   三个男人又一起跑去了村委办公室控制住了保安。   在他们的“梦境”中,保安瘦小且无能,一点功夫和抵抗都没有,很快就被他们捆在了椅子上。   然后他们又进服装店把收银台里的钱全都拿走。   来服装店买东西的,有不少人不会用电子支付,用现金的人不少,收银台里的钱比他们预想中的要多。   但也就一两千,显然不足以满足他们的胃口。   他们又跟着戴鸣去了米迎夏家里,沿途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一阵翻箱倒柜之后,他们找到了一张存折,上面的数字有四十多万。   戴鸣顿时大怒:“早就知道你没存好心,悄悄存下那么多钱来!”   其实他这时候的理智要是还在,就知道这个存款数字压根不可能。   米迎夏压根没什么心眼,不然也不至于离婚的时候让他把财产转移个干净。   结婚到现在二十来年,米迎夏每次拿到手的工资,都在那儿。他清楚得很,也没什么其它收入。   他自己赚的少,又不肯吃苦,两人还有一个女儿要养,能存下什么钱?   他当初转移的财产,其实就是结婚时候买的几样金首饰,外加两万多存款。这些东西加一起不满三万。   剩下的非得要说,也就是戴鸣老家造的房子。   也就是因为财产实在是太少,米迎夏在发现戴鸣有了赌瘾之后,就果断离婚,连财产都没分割,本来就没什么好分的。   就在戴鸣拔刀刺向米迎夏的时候,“啪”地一下,梦境碎了。   四个人晃晃悠悠醒过来,一点都没发现不对劲,趁着上头的酒意,戴鸣又和三个兄弟一起重新写了借条。   这一回,米正拍摄起来就清晰多了。   忙活完,他们又开始打牌:“明天咱们就去劝劝嫂子。”   “有长途车直接到嫂子老家吧?”   “咱们明天白天去还是晚上去啊?”   “晚上去吧,白天嫂子应该要上班的吧。”   米正听他们说着人话,没有再听下去:“那我们就回村等他们吧。正好村里面没什么大事,一起看个笑话。” 第159章 不是演习   玥城的警力已经暗搓搓更换了一波, 在收到米正拍摄的视频之后,立刻引起了重视。   戴鸣等四个人还没有出发,他们的档案资料和关系网络就已经被摸排清楚。   等他们四个人赶着最后一班到米家庄的长途客车到达的时候, 警员们已经严阵以待。   戴鸣四人浑然不知, 路过小广场, 看着一堆整齐停放的车辆, 有一种莫名的眼熟。   小广场上仔细画了停车位, 大车小车三轮车都分门别类停放整齐, 还有几个新按上的充电桩。   除了中巴、卡车、面包车和十万二十万的常见车型之外,三四十万的车子也有好几辆,还有两三辆七八十万的。   其实这么多车在条件稍好一点的农村一点都不罕见。   中巴、卡车什么的不用多说, 村里有果园,还种地,都是用来装果子、肥料、粮食什么的。   价格高一点的车,也很正常。哪个村里没几个有钱人呢?   米家庄这还不是顶有钱的。   只不过米家庄地形问题, 哪怕重新修了路, 也没几家方便把车停在自家门口的。集中停放,还特别整齐,才看着格外招人眼。   “戴哥,嫂子老家挺有钱的啊, 那么多好车呢。”说完, 说话的这人自己都愣了一下,“奇怪, 我怎么觉得这话以前说过?”   “咱第一次来嫂子老家, 你说过什么说过。”旁边的人拉了他一把, 瞧着还没暗下来的天色,再看看广场上停满的车, 不由得心虚,嘀咕,“都过完年了,怎么还那么多人?”   另一个显然也是揣着“干大事”目的来的人,也觉得不太妙,相互对了个眼神,摸了摸后腰和裤兜,感觉到底下的金属硬物,才定了定神。   外村的人想要到人家村里“讲道理”,那不是个好选择。   尤其是像米家庄这样较为偏僻的农村,全村上下通常都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四舍五入是一家人。别看平时村里面矛盾也不小,但要是有外人欺负上门,那可不成。   另外三个跟着戴鸣一起来的,带着刀子并不是真的想怎么样,具体怎么做还得看戴鸣。   别看现在戴鸣和米迎夏离婚了,但在他们看来,夫妻俩吵吵闹闹的很正常,真要做绝的少。别到时候他们瞎掺和,最后真出了什么事情,戴鸣还反过来怪他们可就不好看了。   戴鸣肯定得“带头冲锋”,剩下的他们该劝劝,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事后少不了他们的份就行。   戴鸣说的一百万借条的事情,他们倒是没真的觉得米迎夏能掏出一百万来,但总能有个一二十万?   一行四人穿过小广场,直接到了村委办公室的平房。   戴鸣脚步不带停的,直接往米迎夏娘家走。   作为米家庄的女婿,他尽管来得少,但前丈母娘家在哪儿肯定是认识的。   结果他们没走出几步,就被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叫住。   人倒是很和气,还冲着戴鸣眯着眼睛呲着一口大白牙笑:“这不是小戴嘛,来找咱们家迎夏的?”   戴鸣看他穿着一身精神的保安制服,心口一下子空了空,总觉得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玄了,僵硬着脸皮还是扯出笑脸来,上前给人递烟:“六哥,我这是来找迎夏,问问艳艳的。”   他知道自己两手空空的,不像是赔礼来求和好的,估计村里面也知道他和迎夏两个人的事情了。但说来看女儿,总是不错的。   米六叔没接烟,摆摆手:“我家儿媳妇怀孕了,我这儿戒烟呢。你自己抽吧。”态度像是缓和了一些,“艳艳不是在学校嘛,大学不能转学吧?怎么找来村里了?”   虽说找女儿是随便找的借口,但被米六叔这么一问,戴鸣难免尴尬,支吾着说道:“这不是艳艳大学好几个校区……”   他之前还走错过女儿学校,记错女儿的年级。   女儿是哪个大学的,他倒是知道,但是从来不知道女儿的大学竟然有这么多个校区,有两个还在外省。就算是省内的校区,那也分了好多专业,他以为上大学就是大学,跟小学中学一样分几个班级,谁能想到这个?   米六叔本来听他说来找女儿的,感觉还好一点,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面的鄙视差点就从嘴上说出来,最后缓了又缓才绕了个弯:“小戴啊,不是六哥说你,我瞧你也是心疼闺女的人,可关心人不能光放在嘴上。”   戴鸣只能苦着脸听他说教,还好这时候他几个兄弟上前解围。   “六哥,你看我这几个兄弟这个点还没吃饭,是不是我先去找迎夏?”   米六叔压根不接茬,面带笑容又热情地招呼人往村小那边走:“是到吃饭的点了。来来来,咱们去村小那边的民宿吃饭,让炒两个下酒菜。迎夏那边你们这么过去也没现成饭吃。听六哥的,你们先去那儿吃个饭,然后在那儿住一晚,我去叫迎夏过来。”   戴鸣他们一听,赶紧说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跟迎夏说两句就行。”   米迎夏其实就在隔壁服装店里,要是没被米正提前通知,早就想出来和戴鸣硬杠了,但现在戴鸣人一来,她就被村长从服装店的后门叫走,然后等村里的保安和其他青壮年和警察全都就位之后,她才假装从村里面走过来:“戴鸣,你自己连女儿在哪个校区哪个专业都不知道,还好意思来问我?”   戴鸣对着米六叔还能勉强陪个笑脸,一看米迎夏,一下就怒气上涌,快走两步从村小门口走出来:“要不是你让艳艳换了手机号,我会来问你?”   米迎夏一听,顿时感到错愕非常,反应过来之后人都气笑了:“艳艳的大学在外省,去学校换那边的手机号,你不会连她外省的那个手机号都没有吧?”   戴鸣一听就很尴尬,然后越是尴尬就越是愤怒:“都是你成天跟艳艳说些有的没的,让她什么事情都不跟我说!”   “呸!少来装慈父脸!艳艳从小到大,没往她身上花过一分钱。高中的时候还把她补课费都给输掉了,还是我借钱去交!”米迎夏气不过翻了两句旧账,很快冷静下来,问,“说吧,你今天来这儿是想干嘛?”   结婚那么多年,她觉得自己是了解戴鸣的。   结婚前,戴鸣就是硬装出的老实人的样子,等结婚时间越久,就越懒得装。等戴鸣染上赌瘾之后,做出多出格的事情,她都不会感到意外,所以在被戴鸣威胁之后,她才二话不说直接辞职躲回老家。   现在看戴鸣不是一个人过来,还带了三个壮年男人,哪怕知道村里面的布置,也不由得感到害怕。   戴鸣敏锐地察觉到了米迎夏那丝害怕,顿时就觉得优势在我,反而镇定下来,看看周围也没几个米家庄的人,就放心大胆地从兜里掏出一打借条:“我们离婚是离婚了,不过夫妻共同财产还没分割。这是我们的夫妻共同债务,一共有一百多万。咱们一人一半,我吃点亏,你给我50万,这事情就算了结了。咱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米迎夏早就知道,当面一听,还是气得眼前发黑:“戴鸣!你能不能要点脸!”   戴鸣冷哼一声,眼神狠厉,直接借着外套的掩护,给米迎夏亮了亮随身带的刀子:“废话少说。你马上把钱给我,我带了就走。不然……除非你这辈子都不出村子,你全家这辈子都不出村子,否则早晚我弄死你们全家。”   “我哪来这么多钱!”   “你没有就去借!”   米迎夏看着戴鸣通红的眼珠子,真的感到胆寒,突然视线扫到坐在村小围墙上的米正,吞了吞口水:“我、我这就去借。”   戴鸣他们下车的时候是傍晚,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村小的两层楼里亮起灯光,微弱地洒在墙边。   戴鸣他们没注意到米迎夏的眼神,只能听出她的语气中的惶恐,看见她惨白的一张脸,哼笑一声:“站住!别想给老子耍小聪明。你就站这儿打电话。”   围墙上的米正对着自己比划了一下。   米迎夏看他悄默声地下了围墙,就抖着手给米正打电话:“小、小正哥,你能不能借我50万?”   米正在电话那头跟米迎夏说道:“迎夏姑姑,你随便说些废话拖时间。”   米迎夏听着只能在一片空白的脑子里随便挤出几句话来。   等过了一会儿,她实在扯不出什么来,戴鸣的耐心也到了尽头,才在米正的指示下跟戴鸣说道:“现在谁家里也没那么多现金。”   戴鸣就很自然地说道:“那就转账给我。”   米迎夏又跟米正说了几句,转头对戴鸣说道:“行。你等等,小正哥在过来了。先说好了,一会儿小正哥把钱转给你,你就把借条都给我,再写个条子把事情说清楚。”   虽然打电话耽搁了一点时间,但是戴鸣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一时觉得心情舒畅,一时又怀疑是不是要得少了点。   几个兄弟在他背后嘀嘀咕咕了一阵,对米迎夏笑道:“嫂子说的这个小正哥挺有钱的啊?”   米迎夏虎着脸:“你们可别打小正哥的主意!”   戴鸣知道一点小正哥的事情,但他好几年没跟着米迎夏回村了,记忆中的小正哥还停留在爹妈不管吃百家饭长大的娃,倒是感慨了一句:“小正哥倒是出息了,现在做什么生意?这是发了财?”   米迎夏还没回答,米正就溜达了过来,招呼:“迎夏姑姑,是给戴叔50万?”   戴鸣他们听到声音一回头,人还没看清,就见黑暗中无数双绿油油的眼睛,顿时后背一身冷汗。   等米正走到灯光下,他们才看清米正身后跟着的是一群大狗。   米正催促戴鸣:“戴叔?你账号给我一下,我给你转过去。”   戴鸣也不敢多说什么,再说人家给他钱,他有什么好迟疑的?看着到账的50万,他顿时觉得心口空落落的感觉消失不见,跟着的三个兄弟也露出笑容。   然而他们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就被一群突然冒出来的人摁倒在地。   米正站在原地,脚趾尖都没动一下,跟米迎夏说道:“行了,敲诈勒索50万够坐几年牢的了。” 第160章 新的开始   戴鸣和钓鱼佬在看清楚米正的时候, 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米正现在的长相很有辨识度,但戴鸣记忆中的十来岁的小正哥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孩儿。   他总共也没见过米正几次。   他以前顶多一年就来米家庄两次,一次中秋一次过年, 也不是每年都能来。   米正大部分时间都在玥城, 和米良继生活在香烛铺, 回村也大部分待在老宅里, 不是忙着修理老房子这里那里的问题, 就是照顾大黑和村里的其它狗子和猫, 再不然就是上祖坟扫墓。   两人能够正脸对上的时间都少。   戴鸣想从有限的记忆中,认出成年后的米正,压根就不可能。   现在听米正这么一说, 联系到自己被制服的现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这是在钓鱼执法!”   米正懒得理他们,招呼米迎夏跟着埋伏了半天的警察同志一起去局子里做笔录。   警察们公事公办,把戴鸣一行四人押送到警车上, 然后有人对米正小声说道:“小正哥, 能不能让黑哥它们让开点?”   白天看着还好,晚上看着几十双绿油油的眼睛着实渗人。   米正就对大黑说道:“黑哥,我们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以前就他一个人管大黑叫黑哥, 现在好多人都叫它黑哥。   大黑就对着狗群短促地叫了两声, 送米正和其他参与的村民一起上了中巴,看村长开着中巴车跟着警车去局子里。   戴鸣这一伙在米正的有心算无心之下, 各种犯罪证据非常清楚。   五十万的转账记录是真的;他威胁米迎夏要杀她全家是真的;他伪造的“借条”是真的;他们随身携带的管制刀具是真的;他们四个人团伙作案也是真的;集齐全部加重量刑的要素。   至于当他的三个好兄弟表示自己无辜不服也没用。   谁去劝和随身带着刀的?   米正那儿都有他们协商翻案的视频证据, 甚至还有戴鸣不知道的视频内容, 是他的“三个好兄弟”私底下商量着怎么多从米迎夏和米家庄那边多搞钱的话。   犯罪证据过于充分,都可以拍纪录片了, 以至于都没什么需要他们特意交代的。   米家庄的人很快就录完笔录回到村子。   米正送米迎夏回家:“迎夏姑姑,这么一来他们没个十年出不来,就是艳艳以后政审可能会受到影响。”   毕竟有个刑事犯罪的直系亲属。   米迎夏一点都不在意:“这件事情艳艳早就知道了。她是支持的。我就后悔没早听艳艳的话,要是我在她中学的时候就和她爸离婚,说不定艳艳大学还能考好点。”   米正看米迎夏的样子,知道她说这话真心诚意,就对她说了一声:“艳艳要是不嫌麻烦,就加一下村里的群,以后有事情说也方便点。”   米迎夏当然同意。村里的聊天群五花八门,她是不知道年轻人的群里平时聊的什么,但村里和他们家艳艳年纪相仿的人不少,有本事也多,应该能有不少共同话题。   她女儿从小只知道闷头读书,朋友不多。以前也就算了,将来踏上社会,总得要和人交流。   米正又问她:“服装店的工作,您还打算继续做吗?”戴鸣的事情解决了,她的人身安全有保障,再出去找工作就没问题了。   米迎夏一时倒是没想到这茬,听他说起仔细想了想说道:“我还是继续占你几个月便宜。我担心我婆……戴鸣他们家知道了,会不会来找麻烦。要是接下来需要出庭作证什么的,我在这里也方便。”   “行。”米正看她心里面清楚,就放下一大半心,“我马上就要走,您有事情就跟村长说,不行就来老宅跟我管家说。我有可能忙,要是没能马上处理,我家里的管家也能处理的。对了,您既然离婚了,就把户口迁回来,让村长给你批宅基地。”   农村的姑娘一般都没法批宅基地,通常得嫁出去之后在男方的农村批。   像米迎夏这样离婚回家的,回来是没有自己的房子住的。   她现在住的房子,是在她父母建的老房子的基础上翻盖的,现在属于她的兄嫂。只不过她兄嫂一家都不住,借给她暂住罢了。   米迎夏连户口都没想到,更想不到宅基地:“啊?我还能批宅基地?村里也没地方造啊?”   “你户口迁回来,肯定得批啊。”改了姓之后叫米艳艳的妹妹,现在是大学集体户口,肯定得等大学上完了才能回来。但无论是迁户口还是批宅基地的事情,都是宜早不宜晚,米正和米迎夏认真说了,还说道,“不管怎么样,先把宅基地批出来。”   米迎夏听得连连点头。至于有了宅基地之后,没钱建房,那宅基地放着也不会烂掉。   村里建房的花费也不多。至少比起在城里买房,对她来说要更容易实现。   就算批的宅基地小一点偏一点,她和艳艳也有自己的家了啊。   米迎夏像是一台生锈的机器,齿轮“咔、咔、咔”一格一格地慢慢转过一圈,被过去二十多年艰苦生活磨砺到黯淡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她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很久,灯也没开,回过神之后,像个二十岁的小姑娘一样轻快地跳了起来,再也坐不住,打开大门又在门口来回跳了两圈,看到老宅的方向有车灯亮起,没一会儿就开出了村子。   果然是因为她的事情,耽搁了小正哥。   她心底满是感激,转身回屋压抑不住对未来的憧憬,不管现在什么时间,打电话给女儿说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米艳艳性格内向,听过今天发生的事情后,觉得身上的枷锁掉了,也觉得未来竟然到来得这么轻易,被人直接拱手送到了她和她妈妈的面前。   她不太会说话,沉默了半天才说道:“妈妈,我们都努力,盖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   时间不早了,为了避免打扰室友休息,她站在阳台上接的电话。   阳台上的风很冷,她的心却一点点热了起来。   室友看她半天没回屋,也没听见讲电话的声音,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阳台门,把发呆的她叫进来:“艳艳,没事就进来吧。早点睡,明天一早还要去打工。”   现在还是寒假,她们刚过完年就返校,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就是单纯为了打工。   她们的经济条件不太好,过年期间临时高薪的工作容易找,她们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而且作为在校大学生,她们能够拥有相对长的时间段打工的机会,也就是寒暑假了。   米艳艳“嗯”了一声,跟着室友进了屋。   灯光下,她的眼圈发红,室友看了也不敢多问,只不过看她情绪并不低落,就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米迎夏母女的新生活马上就要开始,米正新一年的工作也开始了。   他告别了米迎夏之后,就直接乘坐鬼车到京城,抱着隔了几天没见的姜稷一点都不兴奋,上了床就一秒关机。   姜稷倒是兴奋,但也只能被强制挂机,还要和大黑大白争夺床铺的使用权。   研究所的宿舍都是差不多大小的格局,家具也是统一配置的。   米正来了之后,倒是把原先一米五的床换成了一米八的,但也不是家里定制的大床尺寸。   大黑和大白两只跟成年人体型仿佛的大狗,一左一右把米正夹在中间,完全没有姜稷睡觉的位置。   “你们下来。我去跟宿管申请个空房间给你们。”担心吵到米正,姜稷都不敢大声说话。   大黑和大白未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它们更能揣摩人类的语气,判断人类是不是生气。   对于现在姜稷这种说话带虚的样子,它们耳朵都不动一下。   姜稷要被它们给气笑了:“我知道你们能听得懂,下来。”   大黑一动不动。   什么听得懂听不懂的,只要它不想听,那不就是听不懂?   这么简单的道理,切~   狗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多正常。   大白倒是动弹了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但是没有下床,而是钻进了被窝,贴着米正舔了舔脸,还给自己盖好被子。   姜稷气急了,但这下更加不敢扒拉两只嚣张的狗子,转而去拿了被褥垫子抱枕什么的,在小客厅弄了个临时狗窝出来。   两只狗子完全不买账。   姜稷就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人,一把薅起大黑,一人一狗出去打了一晚上架。   米正浑然不觉,搂着大白踏踏实实睡了一整晚,起来看到姜稷带着早餐回来,还以为昨天晚上是搂着姜稷睡的:“果然还是跟你在一起睡得好。”   姜稷一点都没感觉到开心,心想他就是一条狗。   不对,话不能这么说。   不知道是不是几天没接触到米正,姜稷有些“电力不足”,难得脑子有点不够用,板着脸给米正塞完早饭。   早上时间有限,他也没多余的时间跟米正说些话,就急匆匆去上班了。   米正趴在窗口目送姜稷走远,也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去隔壁军营开工。   “你是米正?”   他正在车库里找自己的自行车呢,就听见有人叫住他,抬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对,你是?”   年轻人倨傲地抬了抬下巴,但是他比米正要矮半个头,让他这样的姿势看起来有点滑稽:“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你一个连大学都没考上的,配不上姜研究员,还是老老实实待在食堂里刷锅洗菜吧。”   说完,他就昂首挺胸地走了。   米正也终于看到了自己的自行车,开了锁就推出来,跟自家的大哥大嫂对视:“刚才那人有病?” 第161章 情敌?   米正是到了工作室干了半天活, 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遇到情敌了!   “卧槽!”   米正倍感震惊。   其实他在姜稷刚去上大学那会儿,是有过类似的担忧,所以那段时间他时不时去研究所送个饭什么的, 多少带着点查岗的小心思。   但是时间长了, 他就懒了。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容易疑神疑鬼的人, 现实生活中的神神叨叨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要是自己再疑心生暗鬼, 那日子就没发过了。   至于他和姜稷的感情, 他觉得要是两个人感情好,那就不会有其他人的事情。要是墙角被人撬走了,那也不是别人来撬墙角, 而是墙角本来就不牢固。   现在是他的墙角松了吗?   那肯定不是。   他家老祖宗能看上那样的?   他都看不上好嘛。   得知假儿子复工的张爸爸,刚进工作室的门,就看到他这幅样子,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了?”   米正看到他也感到很震惊:“你不忙吗?”   好歹也是个大领导, 新一年的开始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做吧?   怎么有空特意往他这儿来跑一趟?   张爸爸倒是显得很悠闲:“不忙啊。该开的会都开完了, 该布置的任务都布置完了。这段时间海外同行们也不忙着冲KPI,我这儿也消停。”   “哦。”米正就招呼他到厨房去坐。   张爸爸还是惯例从外面绕道去厨房,瞧着没处下脚的客厅改成的工作室:“要不要再给你弄一间房?”   他是去过米正河州和米家庄的两个工作室的,地方都很大, 觉得这个当初他觉得已经不算小的地方, 东西堆满了之后看着实在局促。   而且以前人家自家厨房餐厅大大小小好几个,到了这儿压根就没分区, 吃饭只能在厨房里支一张桌子。   “啊?不用了吧。”米正一听, 脸色有些不好看, “还是说,我哥那边的项目还得好长时间?”   张爸爸对姜稷他们项目的进度还真不了解, 毕竟不是一个系统的。   倒是姜稷回来了,进来就顺口回答:“今年肯定能搞定。”他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把想跟进来的大黑和大白往外面丢。   两只狗就像跟他玩一样,被丢开又跑进来再被丢开。   姜稷本来丢狗多少有点气,但来回几下就变成玩了。   米正摆好了碗筷,赶紧打断:“洗手吃饭。”   姜稷进门洗手,跟张爸爸打招呼。   米正就给两只很有派头的狗子擦了擦毛和爪子,洗干净手再给它们添上温水和一顿零食。   张爸爸看两只大狗没一会儿就躺在地上,用爪子抱着苹果啃得夸嚓夸嚓的:“它们还吃苹果?”还得削掉苹果皮,这什么讲究狗?   “嗯,它们喜欢吃脆脆甜甜的东西。”狗的食谱比猫要广得多,“我们村里有几只狗就爱偷菜。什么黄瓜、卷心菜的,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啃。”   张爸爸周围也有不少人养狗。   他的生活工作环境,能够接触到不少警犬军犬,但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   三个人坐下吃饭。   姜稷不需要吃饭,回来主要是陪米正,对于张爸爸这个不速之客觉得很不满。   张爸爸感觉到一点压力,但不以为意,吃饱喝足之后跟米正继续坐在厨房里聊工作。   剩下姜稷只能去客厅继续捣腾棺材板。   之前他以为棺材板都搞定了,但过年的时候拿回墓室之后,发现墓室的光线打在棺材板上,和椁室的颜色有着微妙的不同,狠狠触动了强迫症的神经。   这次回到京城工作,他就顺手把这口已经拼接完的双人棺材带了过来,就怼在工作室里,占据了相当大的面积。   幸亏米正这边的工作室外头有人守着,不会有外人过来,不然来一个吓一个,来两个吓一双。   等他把米正这一年的大目标和这一个月的小目标交代完毕,还打包了一瓶子泡菜走人,姜稷的午休时间也结束了,临走抱了抱米正,勉强压下心头的不满。   米正就安慰他:“你去工作吧,晚上我来做饭。”正好要给他黑哥和白嫂做狗饭。   姜稷听不出他没说的后半句,觉得心情不错:“那我去上班了,下午一定准时下班。”   米正目送他离开,想着领导交代的本月工作大概一个礼拜就能做完,就叫上罗伊一起去自己的温室大棚:“快半个月没过来了,也不知道温室里的菜成什么样了。”   罗伊戴着一顶贴了聚灵符的宽边帽子,身上揣了好几张聚灵符,才让自己在军营里好受一点,情绪不高:“才半个月能成什么样?你不是和厨房的老郑说好了嘛。他会帮你看着的。”   “也是。”   温室大棚就建在米正的工作室附近的平地上。两个大棚加起来也没一亩地,里头的蔬菜种类不少。不过仔细看的话,单纯生菜的种类都要十来种。   没办法,生菜长得快,没虫子,不用怎么照顾,属于懒人正首选。   其实自从米正能够熟练掌握聚灵阵之后,自己种植的蔬菜瓜果的产量就不用担心,反正怎么种都不会长不好。反倒是要担心长得太好,另外就是杂草和打顶之类的工作量激增。   还好这种工作不怎么需要他亲力亲为。   罗伊陪着米正干了一些农活,不想待在小厨房里,就跟他说了一声,去城里溜达了:“明天给你带蛋糕回来。”   “好啊。”米正目送他出去溜达,自己下午浅上了一个小时班之后,就收拾东西关好门,拉上一小推车现摘的蔬菜瓜果去研究所那边。   宿舍没有厨房,他就去研究所的食堂。   这会儿食堂刚开始做晚饭的准备工作,米正就快速做好了两人两狗的晚饭,装进保温箱就回去宿舍。   路上有人看到保温箱,下意识问了一句:“咱们这儿还能叫外卖?”   米正还来不及解释,就见认识的几个研究员说道:“不是外卖。这是米正,姜稷研究员的爱人,应该是在食堂做完饭拿过来的?”   虽说是做同一个项目,但是又分成很多不同的分支,很多研究员之间并不认识,顶多就是每天上下班的时候能混个脸熟。但是姜稷不一样,姜稷是这个项目的副总师,全项目的人几乎都跟他接触过。加上姜稷那长相,想让人不知道都难。   米正“嗯”了一声,笑着跟他们打招呼:“那我先回去了。”   他的长相过于出众,新来的研究员瞧着有些目瞪口呆,等米正走远了才小声感叹:“哇,我头一回见到人长得真么好看的。”   “是啊。美颜滤镜拉满都没人家这么好看。还不止是好看,我瞧着总觉得他身上发着光。”   “我是瞧着就觉得心情好,感觉神清气爽的。”   几个人正说着,突然有一道声音不合时宜地说道:“都什么跟什么,不就是个在厨房帮忙洗菜的嘛。”   他们站在宿舍大楼和食堂所在的楼栋的中间位置,回头看到一个有些眼生的年轻男人,立刻就有人说道:“做帮厨怎么了?人家不都是凭自身劳动吃饭?不偷不抢的,搁你眼里还有高低贵贱了?”   他们这些人都是做科研的,说出去科学家的社会地位确实很高,但真要讲待遇有多好,那是绝对算不上的。而且能够参与到目前的项目中,这些人绝大部分的三观没什么问题。   在一群理想主义者眼中,拉踩某个职业,那是找错了主场。   再说他们之中很多人找的对象学历、工作都很普通,还有一些为了顾全他们的工作,只能在家全职的。这是家人的牺牲奉献,不是本身没有能力搞事业。   而且他们成家找对象又不是公司面试招聘员工,是过日子,又不是一起搞科研项目。   “你谁啊?”   “难不成看上姜稷研究员了?”   “不能吧?长眼睛就知道配不上啊。”   自视甚高的年轻人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差点哭出来,没一会儿就落荒而逃。   姜稷下班溜达过来,看到一群人围在那儿,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了?”   有人就把刚才那个年轻男人的事情说给姜稷听,言语中没有修饰也没有添油加醋,就是实事求是。   姜稷听过之后,感觉不是什么问题:“我知道了,都去吃饭吧。”   他压根不觉得这是件事。   职业歧视什么的,也不是说听别人说两句就能消除的。   他也不觉得别人对他有那方面的想法。除了米正之外,他就没见过几个对他不害怕的。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只要不舞到他们面前,就不是个事。   姜稷回去宿舍跟米正吃完饭,就牵着大黑和大白出去遛弯。   研究所的位置在郊区的郊区,周围都崇山峻岭了,空间很大。   随便挑个人少的地方,就能撒开绳子让它们去奔。   姜稷就当聊家常一样跟米正说起下班时候听到的闲话:“我觉得他们都想多了,应该就是小年轻的偶像崇拜吧。”   人嘛,佩服崇拜比自己厉害的人很正常,尤其是同行业的。不然哪儿来那么多被供了千百年的祖师爷。   米正本来都快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听他提起来就说道:“不是,他是喜欢你,还觉得我配不上你来着。” 第162章 厂商的报复   米正不知道姜稷怎么处理的, 总之他往后就没在研究所里看到那位都不知道是不是研究员的年轻人了。   倒是过了一阵,小李来找他玩,随口说起:“你家姜先生处理起人来, 真的是一点情面都不留。虞建真的是各种意义上的眼瞎, 才会喜欢姜先生。”   姜稷是很优秀, 而且长相也很好没错;但姑且不论人家已经有对象了, 就是跟他相处时候的压力, 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扛得住的。   像他这种受过专门训练且见识过许多大场面的人, 有时候看到姜稷都有些腿软。   反正以他这种正常人思维,是不会把这样的祖宗搬回家供着当对象的。   当然,在米正面前, 姜稷一点都不祖宗,就算是祖宗,也是疼孙子的。   军营这边他没什么能帮忙的鬼手,米正就自己整理一堆东西, 正按照小李带来的单子, 一样样把东西归类清点放好:“虞建是谁?得罪我哥了?”   小李站在他一边,有心想帮忙,又怕自己的动作会对这些瞧着就很精细的小物件造成破坏:“就是之前说你是帮厨的那个,还记得不?”   米正认真想了想, 才“啊~”了一声:“那个人啊。他怎么了?”   小李看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语气也随意起来:“姜先生把他调到另外一个项目去了,不在京城。”   “哦。”米正把东西整理好, 盖上盖子交给小李, “你今年的工作不忙吗?”   他以前还以为干这行的应该没什么事情, 等真正当了公务员,了解更多之后, 才发现这行几乎所有人都有过劳死的风险,导致他现在画聚灵符的熟练度比除秽符还要高。   让同事们尽量多戴上一张聚灵符,多少能缓解一下他们的疲劳。万一受伤什么的,也能恢复速度快一点。   他倒是想给同事们每人配备一张消灾解厄符来着,无奈灵气需要太多了。而且画符这事情,又不是说一天画不完,明天后天能接着画。画符都是一气呵成的。   他到现在也就是顶多一天一张消灾解厄符,还不能天天画,得隔几天。   这不是他的灵气不够每天画一张,而是连续画的话,总觉得会触碰到什么阻隔。   这种情况他倒是不用再去找姜稷请教,自己就能明白,应该是触碰到了“天花板”。消灾解厄符的产量已经被限死,在他能够突破“老天爷”的限制之前,就这样了。   想想也是,基本上可以让人多一条命的东西,要是数量太多,那真就逆天改命了。   琢磨清楚其中的道道之后,他就不对外卖消灾解厄符了。   最后还是在玄门几位大佬的劝说下,每年拿出一张来放在交流会上拍卖。   剩下的除了自己身边亲近的人能有一张之外,都交给了张爸爸,让他去分配。毕竟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同事,也不知道有哪些面临巨大人身危险的其他一线工作人员。   消灾解厄符肯定是不够的,但也只能这样了。   “忙啊。”小李知道他的意思,“这不是来你这儿偷个闲嘛。”   米正自从到京城这边工作之后,他的工作量减少了一部分,然后从别的地方又增加了许多,真的是有点扛不住了。   米正会一点看相。懂相面的人,多少懂一点医学知识,和中医的望闻问切中的望是共通的。   他看了看小李:“你马上去做个体检,别真的过劳死了。结婚才没多久……”   小李经常跟米正和玄门中人打交道,不过玄门中人说话不会像米正这么直,其实也不怎么乐意跟他这种公家单位的人打交道,有十句话能给他说半句就不错了。   现在听米正这么一说,他整个人都麻了:“啊?我我我要不行了?”   他过年的时候刚结的婚,都还没跟米正说,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   米正指了指小隔间:“去里面躺一个小时。”   他现在的工作室是原先两套平房凑起来的。两个客厅打通做了工作间,厨房和卫生间用一边的就行,另外一边的厨房和卫生间变成了个小休息室,只不过堆放了一些他平时用的材料。剩下的空间就够放个单人床的。   小李不敢不听,就虚着脚步往小隔间走,刚走到门口,就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情没说完:“戴鸣的事情已经查清楚开始走程序了,到时候按规定判。他身边的几个兄弟,里头有一个还是通缉犯,十年前在老家抢劫杀人,这几年一直化名在外。”   戴鸣的事情米正知道,米迎夏会跟他说,村里人也很关心案情进展。倒是戴鸣的同伙还是抢劫犯的事情,他倒是不知道:“我说他们怎么一个个都那么熟练。”   别说过年期间村里人多,就是外村人到村里找事情的,正常人也不敢。   米家庄除了米正家之外,都住得很集中,又不是那种和邻居隔了老远的。   就算陪着兄弟过来处理家务事,也没人手揣一把刀的。   米正想了想又问:“就一个是通缉犯?剩下的,包括戴鸣都没前科?”   “戴鸣没有,不过年纪小的时候没少跟人打架。剩下两个一个进过少管所,一个跟人混过帮派,都是打架斗殴。”小李微微皱着眉头,“他们这些人有自己的那一套‘江湖道义’,以前的事情也没给他们带来深刻教训,对于后果的认知严重不足,这次会给他们一个机会。”   米正有些好奇:“你的意思是找人在监狱里……”   小李一听就笑了:“没有。你想多了。咱们都是公务员,肯定遵纪守法。”   米正看着小李说完就去小隔间躺平了,想不明白,也问不出来,就很好奇,琢磨了半天就去骚扰张爸爸。   张爸爸也就是对比小李空闲一点,但也没空闲多少,不过毕竟是野爹……不是,毕竟是领导,对自己的得力干将还是很有耐心的:“打打杀杀那一套,不就是他们的逻辑嘛。咱们肯定不能照着他们的那套来,不然就是加深他们的错误认知。服刑的目的是矫正,不是让他们出来之后继续干坏事害人,得培养塑造他们正确的三观。”   米正听得迷迷瞪瞪:“感觉你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能说具体一点,我能听得懂的?”   张爸爸就化繁为简:“踩缝纫机,再学习考核。”   “哦。”这也太简单了,米正琢磨着是不是能够让自己去参观一下监狱,于是主动提出,“我觉得我也可以矫正一下服刑人员的死相……思想认知。我那个猪皮唐卡可以把人的灵魂装进去,我哥有几个雕着玩的桃核,都可以拿来用啊。”   张爸爸十动然据:“你好好干你的工作就行了。这些事情就交给别人来做。”   米正的猪皮唐卡确实好用,但限制太大,国内也没有太有价值的目标,值得米正揣着去动手。相对而言,米正的存在显然更加重要。   至于姜稷的那些个桃核雕,他手上就有姜稷雕刻的桃核手串,在审问一些狡猾的罪犯的时候可是立了大功。   他没说的是,他也进去体验过一回,就……普通的服刑人员罪不至此。   穷凶极恶的罪犯被抓到要不就是一粒花生米,要不就是一针的事情,姜稷的核桃手串是真·死去活来×N。   弱一点的直接精神崩溃了,戴鸣几个弱鸡的改造压根就不用这种高位面武器。   米正觉得自己被当成小孩子了,心情就不太愉快,然后就问刚醒来的小李:“上次那个撞我们服装店的司机什么情况?”   米正不提这个事情,小李都快忘记了。   睡了一小时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轻盈了一些:“你不说我还忘了。那个司机还真不是简单的醉酒驾驶,他压根没喝醉,是把一瓶酒倒在身上,伪装的醉酒。”   米家庄又不是紧贴着公路,哪怕吉普车开歪了,更可能是歪到山坡下面去,不太可能歪过百十米的距离到服装店前。   本来他听下面的人汇报的时候,还以为是戴鸣针对米迎夏的报复,但戴鸣不会开吉普车,也没有能量没有钱去雇凶杀人。   后来还真的深入调查了一下,发掘出一点有意思的事情:“那个和永镇上的算命瞎子还记得吧?”   “还跟他有关?”米正很意外。   小李去厨房接水抹了一把脸:“确实有点关系。这个行当很多都是师傅带徒弟,他们那种师徒更像是厂商和经销商的关系。算命瞎子进去了,上头的厂商就少了个经销商。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查到你,就过来报复了。那个司机本身就是肺癌晚期,医院没办法了,就去找这种‘神仙’,然后被两三个一忽悠,就来干这种事情。”   米正满脸一言难尽:“那他怎么不来撞我家,跑去撞服装店?”   小李想到在看守所里见到的那位瑟瑟发抖的司机,露出跟他同款的一言难尽表情:“他怕真出事。酒驾歪到服装店已经很离谱了,歪到你家不是更离谱?他觉得服装店的房子看上去比较牢,撞一下没事。”顿了顿,“服装店没事,车头凹了,司机已经吓傻了。他本来都病得快不行了,整个人有点神神叨叨的,当时看到撞后的情况,直接吓晕了,现在还叨叨自己是遭天谴了。”   米正倒是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被自己吓晕的,不是撞晕的。” 第163章 骑朱雀   米正问了那位厂商的具体信息, 才放小李去体检。   小李走之前有点不放心:“算命瞎子的师傅还是有点本事的,路子不正派,你还是要小心。”   米正觉得问题不大:“放心, 我路子野。”   他跟着小李出去, 路过暖棚给他整了一兜可以生吃的菜。   小李一言难尽地接过:“我吃个热饭热菜的时间还是有的。”   他看米正作势要抢回去, 赶紧抱了就跑, 连过来时候骑的自行车都丢了, 还是警卫一路追过去, 用小摩托载他到门口换车子离开。   米正也没真的追出去,回去又忙工作。   晚上姜稷加班,他就坐上大伯给做的朱雀小风筝, 去找算命瞎子的师傅玩耍。   算命瞎子的师傅叫赵汪,岁数比算命瞎子还小一些,但是有家学渊源,入行也比算命瞎子早, 做的事业也比算命瞎子要大。   人现在就在京城, 住着一套四合院。   “离李叔家不远哎。”米正看着地图,一手摸摸载着他们的风筝。   灵魂出窍之后,明明是纸扎的风筝,却像是一只真正的朱雀一样, 浑身散发着红色的烈焰, 却没有温度,也不会对魂魄造成伤害, 让米正感觉十分新奇。   轿夫鬼头一回驾驶朱雀, 非常紧张, 半天才支吾一声:“咱们直接落在别人屋顶上?”   米正想了想:“不了,毕竟是朱雀, 万一被人看见了,当成什么吉兆就不好了。”   像他这样能够和鬼无障碍沟通,还能随便吃给鬼的供奉的人,目前为止他也没发现一样的;但是单纯的阴阳眼,能够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影像的人,并不算太罕见,也不一定非得是修行中人。   朱雀降临,美得他们!   这会儿才晚上七点多,搁夏天,天都还没黑,不过现在外头冷,胡同里行人倒是有几个,但是都行色匆匆,一个个都裹得严严实实。   朱雀刚落在胡同里,米正就听到赵汪脚步匆匆,打开了四合院的门往外面看过来,嘴里面还在嘀咕:“瞧着一片红光的,这是有好事情要发生啊。”   他身后跟着一对中年夫妻。   中年男人叫他:“爸,你怎么出门也不披件衣服?”   赵汪回头严厉地说道:“让你别叫我爸,不吉利。”   中年男女的表情都显得有点不自然,但也没说什么,把外套披在赵汪的肩头,就顺着他的话说:“那您赶紧把衣服穿上。”   米正收了朱雀,听到他这么说,就顺口问了一句:“干嘛不让你儿子叫你爸?”   赵汪就也很顺口回了一句:“我给自己算过,命里无子。这儿子是遮蔽了天眼生下来的,不能叫老天爷知道。”   他说完,自己还有些洋洋得意,就见自己儿子儿媳都脸色一变。   儿媳的声音颤抖:“师傅,您这是跟谁说话呢?”   赵汪这才觉得不对。   胡同里的路灯不是很明亮,但至少能够照得清有人没人。   周围哪里有人?   那刚才是谁在说话?   赵汪到底是干这行的老师傅了,心里面有些紧张,但并不慌张,回身斥责儿子儿媳:“瞎嚷嚷什么,没点眼力见儿的,赶紧那香烛元宝过来!”见两人听话地去屋里拿东西,他又转身对着门外拱手,“两小儿无礼,还望仙家原谅。”   老师傅家里常备香烛供品,没一会儿就在进门的内院像模像样地摆好。   香烛点上,赵汪一家就觉得一抹红光略过——一只浑身覆盖着火焰的巨大红鸟蓦得变小,落在一米多高的半空。   伴随着红鸟收敛的余光,两个人的身形显现。   肩头落着红鸟的青年模样过分得好,在寒冷的暮冬里,像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神仙。   还有一人低眉敛目地站在他身后侧一点,刚显出身形,赵汪随身佩戴的一枚玉佩,“啪”地一声就裂开掉在了地上。   这是赵汪好不容易觅到的护身法器,他一直贴身带着,连儿子孙子都没给,顿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恐怖,身上的从容一下就没了,脸皮抖了好几下,才勉强开口:“不知尊驾……”   米正没有跟他客套的意思,打断他的话自我介绍:“我是米正。来得冒昧,还望赵先生海涵。”   说完,平地起了一阵风。   四合院的大门轻轻关上。   赵汪一家看得心惊。   过了几秒钟,米正见赵汪一副还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就提醒:“前几天,你雇人开车来撞我家房子。”   他的长相本来就温和,说话的样子也好声好气,但落在赵汪耳中,就像是有人在他耳朵里面敲钟一样:“你你你……”   这是真把人给撞死了,人家还来寻仇了?!   他是知道人死了之后会变成鬼,可那只有极少数人。更别说那些凶恶的厉鬼,他干这行那么多年,祖上干得更久,从来没见过,顶多就是流传下来几句似是而非的传说故事。   谁能想到,竟然有一天厉鬼会找上门来!   他这是寿数到了吗?   米正不打算跟他解释自己死没死的,抬脚就往屋里走过去。   四合院的布局都差不多,起码堂屋的位置都是一样的。   他也没乱走,就去了堂屋坐定。   轿夫鬼看赵汪一下还愣在院里,抬了抬手把三个人都送了进去。   赵家人都没反应过来,人就进到了屋里,脚落在地上直接就软了,变成三个滚地葫芦。   米正也不想吃赵家的东西,自带瓜子磕了起来:“说吧,这事儿你打算怎么解决?”   赵汪心想,这事情怎么解决,难道还能由他说了算?   “您、您说。”   缓过劲来之后,他倒是找回了两条腿的力气,但他不敢站起来,就这么跟儿子儿媳一起跟古代的犯人在堂下被审讯一样,跪趴在地上。   幸好有地暖。   米正就给了他几个自己一直资助的福利机构的账号:“每个转一百万进去。”   一张轻飘飘的纸从米正的手上飘过来,稳稳地落在赵汪的手里。   他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轿夫鬼拿在了手上,也不用赵汪操作,对米正说道:“才十二家,总共就一千两百万。”   不管那个被忽悠的司机是怎么执行的,这个人的初衷都是奔着米正的命去的。   他们家小正哥的命,才值这么点钱?   赵家人一听,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也顾不得怕不怕了,赶紧说道:“我哪有一千两百万那么多钱!”   “不够就卖房子。”米正对想害自己的人没有任何同情心,说完又更正,“放心,你有多少钱,我比你清楚。”   小李把这位查了个底朝天。   嗯,今天这位不管愿不愿意,房子都得卖掉。   当然,卖房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米正在赵家待了没多久,离开的时候赵家人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   拳头大小的朱雀重新展翅变得巨大无比,载上米正和轿夫鬼一起飞走。   轿夫鬼觉得自己应该留下的:“一会儿我把你送回去之后,再过来监督他们。万一他们搞些什么小动作啥的。”   米正盘腿坐在朱雀宽阔的背上,了然:“你想骑风筝就骑呗。”   他是头一回这么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和大伯之间的差距。   他扎一个朱雀风筝,顶多就是样子唬人一点,但风筝就是风筝,不可能有这样的变化。   回去之后他要骑玄武,下海!   等等,骑青龙的话,能不能登月?   两人回到宿舍,轿夫鬼就叫上其他鬼一起去玩了。   姜稷加班到九点回来,看米正和两条大狗都待在宿舍里,有点意外:“去哪儿玩了?”   “咦?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米正盘腿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刚停下给两条大狗按摩的手,就被大黑甩了一下尾巴催促。   “一晚上都待在家里看书的话,你这会儿眼睛都快闭起来了。”姜老师对自己的学生很了解。   小正同学虽然读书的态度很好很认真,但学渣不热爱学习几乎就是刻在DNA里的基因片段,自学的时候尤其痛苦。   反倒是让他动手做一些小玩意儿,他能一直保持高度的热情。   米正嘿嘿一笑,把今天晚上的去处跟他简单说了。   姜稷回房去简单洗漱了一下,出来听他说完,有些意外:“你是想要他那个四合院吗?”   “不要啊。我要那么多房子干嘛?”他家老宅就是四合院的结构,比赵汪的那个要大得多,差就差在地段。   但懂行的能明白,赵汪的十个四合院都换不来他家老宅。   要是他想要一栋京城的四合院也不用那么麻烦,直接花钱买就行,市面上又不是没人卖,何必这么迂回,而且多少带了点仗势欺人的意思。   “那你让他搬走卖房子是为了什么?”姜稷看不懂他的操作。   “是他先对我动手的,我是正当防卫啊。我的命值多少,他就得赔多少。我已经很客气了,给他们在郊区留了一套房子。剩下的财产我也不多要他们的,让他们直接捐了就行。晚点再找人把他们的产业好好正规化一下,免得他亲儿子都不敢叫他爸。我这是做好事呢。” 第164章 专业对口   米正没打算一锤子把赵汪一家摁死。   赵汪做的事情, 是他的个人行为;但他本人算是源头厂商的存在。   不管他干的事情中有多少不合理的东西,至少有很多还是需要存在的。   类似米良继的香烛铺,说白了也是从赵汪这一类的工厂进货。   他不能粗暴处理赵汪一个人, 就造成整个产业链的动荡。   哪怕这不过是一个小产业, 但上下游有不少人靠着生活。   赵汪可不是靠着给人算命, 才能住得起四合院。   姜稷听米正细细分析, 目光都柔和了:“你考虑得很对。”   或许是出身如此, 或许是他不能算是个活人, 他在为人处世方面,几乎不存在和他人共情。什么将心比心的,在他身上不存在的。   他就算能考虑到一点跟自己无关的人, 也是着眼于大的方向,死了之后早就已经彻底没了那份心。   但是,他本该冷硬的心,却总会因为米正有意无意的一点举动, 感到柔软一片。   他想伸手抱抱米正, 就被大白和大黑联合起来五六七八只脚蹬在身上。   姜稷:“……”   米正:“哈哈哈!”   宿舍的小客厅是真的非常小。两个人两条狗在地毯上坐着躺着挤做一堆。   姜稷也不由自主笑出声。   这一天的京城夜空,满天星斗。   赵汪一家却没空抬一抬头。   他们在连夜收拾行李。   赵汪的儿媳薛丽回房收拾自己的物品,看看她公公不在,才小声问自己男人赵露:“咱们真就这么搬出去啊?房子都不要了?”   赵露同样做贼似的往房间外面探头看了看, 才转身回去对自己老婆小声说道:“总得先顺着老头的意。今天那场面你也看见了, 敢不搬吗?那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幸好只是谋财, 不是害命。要是咱们不照做, 那将来就说不准了。”   薛丽还是有点不甘心。   这可是三环内的四合院, 还不是那种大杂院,是整得好好的, 每年维护费用都不少的好院子。   能够住在这种地方,走出去腰杆都比别人要挺直。   要是离了这里,房子附带的所有东西,全都没了。   她交往的那群有钱人家的太太,哪个心眼里不是装着一杆称。她前脚搬出去,后脚就要被踢出圈子。   她已经习惯了富家太太的生活,一时间都不知道搬出去之后,将来的生活该怎么样。   赵露看她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过去劝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家赚钱不难,要不了几年就能搬回来的。到时候咱们买个二环里的。”   薛丽想想也是。   她也不是单纯的富家太太,对自家的生意也会帮忙打理,知道其中的利润率高的吓人,觉得生活还是有盼头的,就静下心来:“那边的房子就是个普通的三室两厅,我们这些东西肯定是放不下的。现在家里这个情况,两个孩子在国外读书的开销也难,要不我们把这些东西先拿去卖了。”   别看薛丽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年纪也四十多了,但她保养得好,瞧着就像是三十来岁的样子,依旧是个非常漂亮的大美人。   赵露还真的担心家里突逢变故之后,薛丽直接跟他离婚。没想到他老婆竟然能够这么为家庭着想,要不是时机不对,差点就感动哭了。   但薛丽这么做,并不是她真的对赵露,对赵家情深义重。   结婚那么多年,要说她对赵家没感情,那肯定不至于。   但她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赵家提供给她的优渥生活。现在确实遭遇了挫折,但她相信这种挫折不会太久。按照赵家以往的赚钱速度,顶多三五年,她就可以过回现在的生活。   而且保养再好有什么用,她毕竟不年轻了。   她真要是和赵露离婚,哪怕她不要两个孩子,难道能嫁一个和赵家门庭相当的人家吗?   人家有钱人又不傻,外头多得是年轻漂亮的姑娘。   她自己也没什么事业和背景,还不如借此让赵露对她彻底死心塌地,也能有个好名声。   她还有两个孩子。将来孩子们说起来,有个情深义重的妈,总好过有个见风使舵的妈要好。   再说这些包包鞋子什么的,也未必她全都真的喜欢,不过是一种社交手段而已。有些老旧的所谓经典款,她早就看不顺眼了,平时也不用,还不如借此机会全都出清了,将来再买新的。   无论是搬家还是卖房,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搞定的。   夫妻俩当晚就简单收拾了一些日常用品,带上精神状态比他们更差的赵汪,一起开车去了郊区的房子。   过年期间,四合院那边的保姆都放假了。   不过临时请人来这边房子打扫,倒是不难找人。   他们入住的时候,房子里已经整理得干干净净。剩下的他们直接电话联系相关的人就行。   米正在研究所的食堂吃过早饭,就听变成小纸人的轿夫鬼在他手心盒子里手舞足蹈地说昨天晚上的见闻:“原来有钱人搬家那么省力,什么事情打个电话就行。那些二手的奢侈品有人来收,别的东西也有人帮忙打理。我走的时候天还没完全亮呢,房产中介就上门了。我看小正你赚的钱也不比他们少,怎么就一点不会享受呢?”   米正奇怪地看着他:“我怎么不会享受了?”   “你还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轿夫鬼看不顺眼很久了。   米正就一言难尽起来:“那我还自己种地呢,你怎么不说?”   他做饭也就是个兴趣爱好,也不是天天做,顶多就是做狗饭的时候顺手做个快手的炒菜。   洗衣服的话,就是把洗澡换下来的衣服丢洗衣机里。   宿舍的洗衣机就放在卫生间里,一伸手的事情,难道这点他自己都不能做了?   他又不是手断了。   轿夫鬼小纸人扁扁的脑袋一拧:“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你可以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   米正不太理解轿夫鬼的意思:“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工作也轻松,待遇还好。除了不能随时撒出去旅游之外,别的都不错。   嗨呀,等过一阵他就去草原看乌叔叔一家。   他还没见过春天的大草原呢。   小纸人一下把脑袋耷拉下来,干脆躺平了,抬手把盒子盖上:“不跟你说了。天亮了,我睡了。”   行叭。米正把装小纸人的盒子收回裤兜里,继续踩着自行车到军营。   罗伊已经准备好了丰富的甜点,招呼他先吃东西。   米正一口气炫了两块小蛋糕:“我天天这么吃,真担心会发胖。回头我结婚的礼服要是得改尺寸的话……得崩溃。”   是谁崩溃,他不说。   罗伊一听就懂,但他不担心:“你每天这么大的消耗,我这点普通的食物又不含灵气,你吃了跟没吃差不多,不可能会发胖的。”也就起到一个填充的作用罢了。真正能给米正提供能量的,这么两块蛋糕,还不如一撮米正自己种的葱花。   真要是靠这点东西维持能量,米正得饿死。   米正还没说话,装纸人的小盒子就自己飞到餐桌上。   一堆小纸人出来,围着米正种的几片生菜叶咔嚓咔嚓啃,像是一群小兔子一样。   米正自己是感受不太到自己种的蔬菜能有多少灵气,家养鬼们的感受都很明显。   他们一个鬼顶多吃上两口,平均十个鬼一顿消耗一片生菜叶。   轿夫鬼快速吃完:“赵家那边就这么算了?虽说他们这一次损失惨重,但我看他们带走的钱不少,比普通人要多得多。”   虽然古董字画、家具之类基本都留下了,但是他们平时用的那些奢侈品可都带走了。不愿带走的部分卖了二手,那是许多个几万几十万几百万。   光是这些钱,攒攒也够买个豪宅了,更别提他们本身就有一套房子。那套说是三室两厅的房子,实际有个一百六十平米,地段说郊区也不是很郊区。   这些资产在手,赵家照样算得上有钱人。   米正倒是不在意赵家手上的这点钱:“等我找的人接手了赵家的生意,他们那点钱很快就会花完的。”   消费习惯这个问题,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   别说赵家这种富裕了几十年的人家,就是他这种乍富……心态上乍富的,也回不去一个月一千多的消费。   轿夫鬼嘴里叼着一口生菜,跑过来问他:“赵家的生意很容易找到人接手吗?”   米正吃完甜点,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点开玄门的聊天群:“很容易啊。赵家顶多就是业余里水平不错的,我这儿有专业级别的。”   轿夫鬼和一群嘴巴绿绿的小纸人们一看,就都不说话了。   米正说着,就把赵汪的情况直接发在群里。   大清早的,玄门中人几乎都刚晨练完,很快就你一言我一语的。   他们讨论得热烈,但对这事情的积极性不高,最后两三下推荐了一个比较清闲的晚辈过来接洽,还是张锦同天师开的口:“正好在京城,做天师没什么天分,就是做生意还行。”   赵家在得知自家的生意被人直接要连根拔起移栽的时候,全家都慌了。   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赵汪倒是很快就打听到了:“米正压根没死!” 第165章 赵家到达米家庄   米正没死, 那来他们家的是什么东西?!   赵家接着一想,不是松了一口气,而是更加害怕了。   赵露直接六神无主:“那那那现在怎么办?”   薛丽的反应还更快一点:“要不, 我们直接去找米正吧?”   “阿丽说得对。不管那天晚上来的是什么, 总归是由米正起的。”赵汪是知道米正的住处的, 不然不能指使人去谋害米正。   当下, 一家三口不管怎么害怕, 还是赶紧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 直接订了机票飞到河州,又租了一辆车直接到米家庄。   车子到村子,甚至都没停下问路, 直接就要开去老宅。   然后他们就在小广场边上被拦下了。   别说是通往老宅的路,哪怕重新修过的村道,宽阔的都是果园里方便运输的,剩下的村里人家门口的道本身的宽窄就在那儿, 拓宽也宽不到哪里去。   随便往路口放一条长凳, 就能拦住了。   赵家还莫名其妙。   赵汪年纪大,早年跟着走南闯北过,也感到不可思议:“现在还有劫道的?”   早年社会上不太平,车辆也少。   外来的车辆路过比较偏僻的地界, 有人就用石头树枝什么的拦住。   硬撞, 是撞不过去的。   司机要是下来搬东西,埋伏在边上的人就能趁机下手。   劫财害命的例子多不胜数。   但瞧着这就是个普通村子, 看人家房子也都挺好的, 怎么还整这一出?   赵露下意识想下车, 就被薛丽拦了:“你坐着,我下去问问。”   她老公就是个没经过挫折的富家子弟, 说话总是带着自以为是的和善,实际上话里话外总是透着点高高在上,别一个不好把人给得罪了。   这还不比城里,这种闭塞的小山村最是抱团,真要有什么意外,他们哭都没地儿哭去。   薛丽今天穿着轻便素雅,也没穿高跟鞋,就穿着简单的长裤运动鞋,一身休闲倒像是大学生似的,下车左右一看,就见一个身穿保安制服模样的中年人小跑过来,感到有些意外,又微微一笑:“这位大哥,我们想去米正家,是往这儿走吗?”   村里的保安仔细打量了他们的打扮,表情很严肃:“路是对的。不过你们得先做个登记。”   村里安保严格的时段,还不是果树批量成熟,需要大量外来临时工的时候;而是水果销售出去后,货款到账的时间段。   尤其是以前,人们相信现金交易,钱拿在手上也不乐意存在银行里。   那种时候,来村里的贼,可比村里的狗都忙。   另外就是天气一冷,总有些二流子来村里偷狗。   现在南方已经很暖和了,他们这里却还时不时会下一点雪。   这三个人瞧着人模狗样的,不像是偷狗的,但谁知道呢?   “小正哥不在家。”保安一边说着,一边给三个人和车拍了照,又核对了证件,过程虽然要不了几分钟,可着实让赵家人开了眼。   见赵家人执意要去老宅,倒也没硬拦着,反正老宅那儿有管家住着。   赵露说道:“这可比咱们现在住的小区的保安都负责。”   至于他们原先平时住的四合院,是雇了两个保镖的。现在保镖和住家保姆全都辞了,保姆也只能请钟点工。   车子很快就看到了老宅,周围的空地宽阔得不像话,完全不是个山村的格局。   赵汪和赵露下车之后,没忙着登门拜访,而是往四处看看风水。   赵露是从小跟着赵汪学这一套的,懂得不少。   赵汪的话,哪怕以米正的眼光来看,也是业余里的好手,不用多看就连连称赞:“这地方了不得。”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周围的山头都不高,但这周围起伏的地势,有一套十分和谐的韵律在里面。   这么一想,能够住在这种地方的米正,要比自己预想中的更加难缠。   薛丽看不出什么来,但下车之后,她也觉得待在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山村里,竟然有一种难得的心旷神怡。   平时心里的掐尖要强的各种不服的劲儿,像是有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把她炸开的毛都撸平顺了。   要是以往,这地方要是开个民宿什么的,让她来住个十天半个月的,肯定是愿意的。   现在还是算了,早点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完了再好好把家业攒回来。   她到底比赵家爷俩仔细,左右一打量,就说道:“刚才那保安说小正哥不在家,看这宅子也没摆灵堂,米小先生应该是真的没死。”   人没死,那就是有后路。   赵家父子一听,就重新把视线从周围的山川地形上收回来,放在眼前的老宅上。   米家老宅年头非常久远,一代一代修缮下来,如今更是养着好些个老师傅鬼,把一栋不说摇摇欲坠,也是破旧不堪的老宅子,打理地敞亮且古意。   赵家干这一行的,算是比较容易接触古董的,算不上大家,也能算是半个行家。   刚没仔细看,就以为这宅子就是有钱人家自己修了个仿古建筑,有点类似向家原先的庄园一样,仔细一打量,才发现光是门楼上的砖雕就能进博物馆。   家里也是住着四合院的,可撇开地段不提,他们家那四合院比眼前这栋就少了许多底蕴。   赵露看得咋舌:“这米家还真是大户人家。”   祖上阔过的,那不稀奇。   说句实在的,现代人谁家祖上没阔过?   可以说祖上不是帝王将相的,早就死绝了。   但能够传下这种老宅子,还能维护得这么好的,那就证明这么多年,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个朝代,人家还能延续了下来。   人家姓米,住的地方叫米家庄,也就是这里的坐地户。   这可和他们家的那个四合院不一样,都不知道易了多少次主了。   赵露又转头对自己父亲说道:“闻着,点了香。”   干他们这行的人家,家里点香不稀奇。   赵汪一听,神色也放松了一点:“那就是家里有人在,这趟总能见着人。”哪怕见不到米正,多少也能得到点踏实消息。   一家三口就走到正门PanPan前,刚想抬手敲门,却见大门开着。   明明刚才三个人还打量门楼上的砖雕来着,那会儿大门明明是关着的。   自己也没错眼,这大门什么时候开的?   里头一个赵汪有点眼熟的中年男人站着,脸上倒是带着笑:“这是赵家阿伯啊,快进来吧。外头瞧着又要下雪了。”又对赵露要了车钥匙,交给一个男仆,“去帮客人把车停到车库里,免得一会儿冻着了。”   赵汪一听这称呼,面上露出吃惊的表情:“这不是李爷嘛,怎么您在这儿?”   李家这位和他们家住得近。但人家那四合院是祖上传下来的,好几百年了;不像他们家是后头买进去的。   两家底蕴差了大了,哪怕李叔年纪轻(?),赵汪也得称呼人家一声爷。   赵露更是连头都要低三分。他和人家算是同龄人,但这辈分得比人家矮三截。   只是李家这位爷平时不怎么在城里住,前两年倒是让人重新修了房子,整得挺好。   李叔笑着把三人接进屋里去:“这不闲着没事干,来这儿当个管家。”   赵家一听,脸色顿时不自在起来:“您说笑了。谁能让您当管家啊?”   李叔就笑笑,一路带他们去小会客厅待着,又让人给他们送上茶点,瞧着就和普通的客人过来一个模样。   薛丽看着,觉得真是涨了见识。   平时赵家有客人来,也是差不多的流程。但人家走路放茶点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这茶水和糕点瞧着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东西,模样精细,也不像是外头买的。   他们家原先的住家保姆,有一个专门负责做饭的,手艺确实不错,但绝对做不出这么精致的。倒也不是说这些糕点他们家原先就没有,但那都是有贵客上门,提前去定做了送过来的,而不是自己家做了拿出来的。   这其中就有不小的差距。   糕点师傅如此,那别的方面是不是也差不多?   尤其是住在这种小山村,服务人员是不是全得自己家养一套班子?这成本,一年下来得多少?   赵家三人都浅浅喝了一口茶,都没品出什么滋味,就见李叔说道:“都是认识的,我也不说见外的话,你们也别介意。”   赵汪赶紧放下茶杯,冲着李叔微微弓着背拱手:“李爷,您说。”   “小正哥不在家,不过你们来求的事情,我也能说上几句话。”李叔说道,“咱们家小正哥不是个赶尽杀绝的性子,他先前找过你,应该也说清楚了。你们照着他说的做就是了。”   赵汪要是打算照着米正说的做,那今天就不会来这儿!   但是,他不敢就这么直愣愣地反驳:“您的意思是,那天晚上来我家的,是小正哥……是米小先生本人?”   李叔看了看这会儿时间差不多是中午,就干脆打了个电话给米正:“小正哥啊,赵汪一家找到庄上来了,你要不要跟他们说说?”   赵汪还没看到米正,就见对面一个车座成精一样的狗头,然后画面一晃变成了一个陌生青年。   他都没想到看清对方的长相,就觉得抬眼皮都困难,下意识就把脑袋垂得低低的,不敢吭声。   这还是隔着手机屏幕,要是正面对着,都怀疑自己立马要跪下。   姜稷都没正眼看赵汪,对李叔说道:“有什么好多说的,再闹直接把魂抽了。”   “大黑,别闹!小正在给我做饭,不是给你的!把我的鸡腿放下!” 第166章 赵家后续   姜稷的生态位, 一直都不和普罗大众保持一致。   他说抽魂的时候,语气就跟杀鸡宰鱼一样轻松随便,但谁都能听出其中的认真。   就像是一个人说晚饭想吃炸鸡一样, 不就是叫个外卖的事情么?   这能有什么需要纠结和慎重的地方?   姜稷说完, 显然是和大黑大白一起出去闹了。   米正手里端着一盘鸡腿, 凑过来:“李叔, 你赶紧过来吧。家里要闹翻天了!”   “行行行, 我今天晚上就过来。”李叔一边应着, 一边多问了一句,“赵家找到这儿了,姜先生的意思是要抽魂, 你什么意思?”   “啊?抽魂不用了吧。抽他们的魂来干嘛?直接散了麻烦,还得处理尸体?”米正就事论事。   这业务他也没经手过啊。说起来,这种事情能咨询小李吗?会不会直接被小李先扭送进去?   不不不,他现在是公务员, 更加应该奉公守法。   手机摄像头对着李叔, 他的话却通过扬声直接传到了赵汪一家的耳朵里,顿时三个人脸色惨白。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把杀人都说得这么轻飘飘的?   赵露和薛丽都在心底埋怨起赵汪来。不就是个不着四六的徒弟么?至于为了这么个东西,得罪这么一尊大佛?   赵汪更是觉得膝盖一软, 要不是坐在椅子上, 顿时就要瘫到在地。即便如此,他的身体也往下滑了半截, 就像是高位截瘫的病人, 没了脊梁骨支撑一样。   还好赵露扶了他一把, 好悬让他坐稳了,就听米正继续说道:“生意的事情别想了, 以后老老实实过日子,别想些有的没的。我事情可没做绝,他们手头剩下的可不少,别给脸不要脸。”   米正说完,就挂了电话。   李叔把手机放好,神情一脸无奈:“你们也听到了。那么多年的老邻居了,我劝你们一句,就这么着吧。咱们家小正哥的性子好,可你们再这么闹下去,别惹到另外一位。不然你们能有个全尸,未必有个全乎的魂。那位折腾魂魄的事情,那手段你是想都不敢想的。等这件事情一了,小赵和小薛也可以正经叫你一声爸。你还有两个孙子孙女在,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小辈们考虑吧?”   他这话说的,乍一听是句句都在替赵汪考虑;但仔细一琢磨,却觉得里头全是威胁。   赵汪从贫苦到如今豪富,自诩见识过的人和事多了去了,没想到临到老了,又长了一番见识,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击太大,一时间竟然有些发蒙,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露从小生活在父亲的庇荫下,堪称一生顺遂,担不起什么大责。这会儿他只顾着给赵汪拍抚前胸后背,怕老爷子直接一口气厥过去。   还得是薛丽站起来道谢:“多谢李爷提点。还烦请您跟米小先生转告一声,咱们家先前做的事情不对,多亏小先生高抬贵手,咱们一家给他赔个不是。他说的那些,咱们家都照做,多谢他高抬贵手。今天真是打扰了。”   本来做生意也好,别的事情也罢,既然有一方划下道来,总得有商有量。   没想到这事情是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人家说了就算。   想想也是,她公公都奔着人家的性命去了,人家直接把他们家弄死都是应该的。   只是她心里面难免想,怎么不弄死老头一个,非得牵连到他们夫妻俩?   当然这想法真的只是想想,一个字都不能露出来。   别说现在的家业都是她公公挣来的,就是将来赵家想要再能赚钱,多半还得靠她公公。要不然就是再等几年,看她的两个孩子有没有出息。   至于她老公,那是想都别想。   李叔听着点点头。   原本胸口发闷的赵汪听着,也觉得眼前清明了一些。   李叔也不急着赶他们走,还叫了家里的老中医鬼给赵汪过来扎了两针,甚至还让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才送他们走。   面子上是客气万分。   赵家三人见识了一番,却愈发觉得米家得罪不起。   人家这一屋子摆设,就比他们自家的摆设要起码高出三个台阶。   吃饭时候坐着的一屋子人,那也不是他们家能够专职供得起的。   这还是米正不在家,仅仅维持一个宅子日常运作的人手。   要是米正在家的话,那得多少人在身边伺候着?   这排场,薛丽这种经常和富家太太交往的,也没怎么见识过。   当然,也是她生活在京城,各种行当的人手需要就叫个人上门很容易,并不需要自己家专门养一个。   米正家能有这么多人手,主要是家养鬼的需求对他来说不大,更多的是姜稷这个臭讲究的,再加上李叔这个老派人在助纣为虐。   不然就米正这种想要用什么人,直接烧纸就能招到一堆的人,压根不需要长期雇佣家养鬼。   赵家跑了一趟米家庄,转天就在京城见到了李叔。   “李爷?您怎么……您是回家住了?”   李叔笑呵呵地提着个保温箱:“咱们家小正哥就在京城,我出门去给他买个早饭,一会儿给他送去。您说这事情闹的,要是咱们能先联系上,您几位也不用多跑那一趟。”   赵家人能说什么呢?只能抽着嘴角干笑两声:“那可不是白走一趟。这不见识了真正的富贵人家?”   李叔问:“你们这是?”   “我们回来收拾点零碎东西,下午就有房产中介过来看房子了。”   “哦,那你们忙。”   赵家人见李叔提溜着一个饭盒大小的保温箱,就跟提溜着一个鸟笼子似的,吹着口哨走了,完全是一副富贵老爷的派头。想想昨天他们才在那小山村里,见到人家还给人当个管家,就觉得十分别扭。   跟在薛丽身后的两个孩子,刚才一直没敢说话,这会儿才疑惑:“李大爷这是……”   他们家这一对是龙凤胎,当初做的试管婴儿,今年已经十六岁,一直在国际学校读书,该懂的都懂,虽然有些天真,但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已经明白了。   “别管李大爷了,我们跟妈妈一样,把一些用不着的东西都卖了。”女孩儿性格干脆,“妈,咱们家还有钱供我们留学吗?要不我们不读国际学校了,转去公办高中?”   男孩儿一听整个人都跳了一下:“啊?不是吧?我们读书的钱都没了吗?”   他们问的是他们妈妈,眼睛看的却是他们爷爷。   赵汪这两天真的是度日如年,什么雄心壮志都没了,话都不想多说,但眼前到底是自己的孙子孙女,勉强打起精神,一起回了原来的四合院,把门关上了之后,才慢吞吞说道:“你们要是不想出国读书,那咱们家的钱凑一凑,给你们一人买一套房,以后生活也有个托底。要是想出国的,那房子就没了。家里以后也没什么家底。”又对赵露和薛丽两人交代,“你们两个以后找个班上。”   过了半个月,米正指定给赵家的捐款渠道,收到了一大笔钱,是赵家卖掉四合院的。   京城的四合院价格不菲,但像赵家这种整体翻新过,还维护得很不错的,地段也不错的,也算是稀缺资源。   一旦有人出手,价格也合适,很容易就找到了买家。   小李又溜达来找米正:“你真不要那个四合院啊?”他还以为米正会把赵家的四合院据为己有呢。   这会儿京城已经有了点春天的影子,中午太阳晒着很暖和,草地远远看着也冒了点青。   大狗们撒开腿跑,领头的有大黑和大白,跟随着的还有八一等几只大大小小的退役或者现役的军犬。   草地上搭建着一些狗子们的运动器械,平时用作训练,现在就是给它们玩。   米正盘腿坐在野餐垫上,远远看着狗子们跑得像是能飞起来一样,听到小李说话,看着他比上次来的时候明显好了很多的脸色,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我要来干嘛?我有住的地方。”   “投资啊。四合院很值钱的。”   “老房子维护很麻烦的。”米正从小就被自家老宅的一堆问题困扰,很不耐烦住老房子。再说他马上就是要住古墓的人了,起码让他活着的时候住点新的。   “又不用你动手。”小李难得喝到不是奶茶的纯茶,惊讶了一下,“你怎么不喝奶茶了?”   “今天早上送来的牛奶,被我黑哥请他的狗小弟们喝完了。”   一只大狗=一个饭桶。   一群平均体重在70斤左右的大狗=一群饭桶。   他这里又不是在家里,就一个小厨房,除了蔬菜自己种一点,剩下的别的吃的,都是军营里每天统一派送。   小李哈哈大笑:“你不是有警卫员吗?让他们去食堂跑一趟,拿回来就行了。不然你让食堂那边送过来也一样的。”   “警卫员又不是我的,是负责守我这边的工作室的。”这就像是研究所的警卫一样,虽然工作室这边几乎就他一个人,但也不能公器私用,“那赵家现在怎么样了?”   小李的表情有点奇怪:“赵汪准备进养老院了,精神很不好,一会儿亢奋一会儿失落的。两个孩子不读国际学校了,转去了公立高中。之前学的内容不一样,在拼命补课。赵露和薛丽还真的去上班了。赵露给人鉴定奢侈品和古董。薛丽给人当管家去了。他们把手头的钱,又买了三套房子。”   米正听着倒是有点意外:“他们家倒是能放得下。”本来他还以为这家人大手大脚惯了,要不了多久就会落魄到流落街头呢。   也行,命都是自己挣来的。他也没必要非得把人摁死。 第167章 蜕变   小李见米正把赵家放下了, 也没再多提。   赵家人现在的样子,确实比米正预想中的不一样,但这种转变可不是一帆风顺的。   赵家上下, 只有赵汪和薛丽算是有过普通老百姓的生活, 但他们也没怎么受过苦。   赵露四十多奔五十的人了, 这辈子除了不能痛快叫赵汪一声爸, 剩下的全是锦衣玉食。   两个孩子更是出生就在这样的环境里。   普通人家的奢侈品, 就是有钱人家的日常用品。   一旦从云端跌落, 几乎就是彻底告别过去的生活,吃的用的都要彻底变个样。   嘴上说着简单,实际上要适应绝不是两三天的事情, 其中的鸡飞狗跳少不了。   不过米正不在乎。   他更关注的是:“黑哥!你收着点!”光天化日的,虽说这一片地方基本不会有人过来,但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起飞啊。   自己飞还不算,还带着大白和别的几只狗子一起飞。   前两年, 自家黑哥连跑都快跑不动了, 现在技能点越来越多,都不满足健步如飞,直接芜湖。   大黑一听,扭头一眨眼就冲到米正面前, 抬脚就把坐着的米正撞倒在地, 整个身体在他身上滚了一圈,又飞快地跑走:“汪!”   得意极了!   小李吓了一跳, 都不敢去扶米正:“你没事吧?骨头没断?”   那么大一只狗, 那么快的速度, 别把人撞出个好歹来。   要知道大狗在奔跑的时候,把人撞断骨头是很正常的事情。   米正仰躺在地上不动弹:“没事。我黑哥收着力。”与其说收着力, 不如说黑哥撞过来的时候,没什么实体。   和现在初春正午暖暖的风一样,吹到了自己怀里。   他曲肘一用力就撑起身,看着带着狗群飞奔的大黑。   小李看他情绪不对,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没敢再多逼逼,赶紧拿着这个月的任务就走了。   他刚离开,姜稷就出现在米正身边。   他还是一副在实验室里的打扮,显然不是通过正常途径过来的,张了张嘴没吭声,就盘腿坐在米正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米正的神情很平静,眼眶都没红,看到姜稷还能劝他回去工作:“你怎么翘班了?研究不能随意离开岗位的,快点回去。”   姜稷没动,对他张了张手。   米正犹豫了一下,还是靠进他怀里,感受拍抚在他后背的轻柔的双手。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问了一句:“黑哥是变成灵犬了吗?以后大花和小橘子也会这样吗?”   姜稷看他没哭,尽量用上课时候的语气解释:“嗯,大黑变成了灵兽。它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支撑不住了。传说故事中有人得道飞升,就是抛却了肉体凡胎。大黑的情况比较类似,只不过还没到飞升的那一步。”   “真的有飞升吗?”米正接触的玄门中人不少,修炼也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事情,但他见过的修炼的结果,就是灵力更加充沛,类似武侠小说中的内力。   延年益寿的效果可能是有的,但不绝对。   毕竟他见识过的一些长寿的玄门中人,本身的生活规律,饮食清淡,多半还习武。   “不知道,我没见过。”姜稷在过去漫长的岁月中,确实不能算是一直清醒着。   米家的人数越来越少,天师血脉越来越稀薄,他也被困在自己的坟墓,就算醒着,也不能离开太远,知道太多。   但力量层次到了他这种地步,对于类似的能量层级是有感应的。   他说没见过,就是真的没有。   他抬头看了看在不远处飞奔的大黑:“你不觉得大黑现在这样,其实和我差不多?”   身体作为一个容器,已经跟不上灵气充沛的魂体,成为一个桎梏。想要更进一步,就只能挣脱。   米正的脑子一直是木的,反应比平时要慢了三拍,过了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姜稷多少有点担心,干脆打了个电话给总师请假,回头也不管米正听不听得进去,继续说道:“大花和久久,将来可能会走和大黑一样的路子。小橘子可能不会,它生下来就是灵兽,底子比它爸爸妈妈要强很多。”   他看米正还是没什么精神,就对跑两步就飞一段的大狗挥了挥手。   大黑看到,本来不想搭理姜稷,但看了看似乎没精打采的米正,还是很快就跑了过来,低头在米正怀里拱了拱闻了闻,觉得自己兄弟没受伤也没危险,大概就是想要撒娇了,就一抬脚把米正摁倒,再把自己塞到米正怀里。   好不容易已经养到这么大了,还这么容易撒娇,真是拿他没办法。   大黑抬头舔了舔米正的脸。   大狗躺在怀里的时候沉甸甸的,隔着厚实的冬衣都能感觉到梆硬的腱子肉和强健的骨骼。一身皮毛乌黑发亮油光水滑,像是上好的丝缎,看着自己的眼睛晶亮。   这是他记忆中的黑哥的样子。   在久远的曾经,他还能蹲在站着的黑哥的肚子下面,看黑哥训斥全村的狗子,狐假虎威地带着一群狗子上山下水。   那时候他只知道傻玩傻乐。   等他后来年纪大了点,知道点事情了,黑哥已经老了。   它的眼神中不再有凶悍,只留下岁月的沉淀。   他的黑哥已经很多很多年,不能放开速度奔跑。哪怕它的状态再怎么好,也只是相对别的十几二十岁的老狗而言,毕竟不是三五岁的时候了。   “唔嗯?”大白也走了过来,在米正身边趴下,小幅摇着尾巴,舔了舔他的脸。   米正抬手摸了摸狗界超模大白:“我们家大白真好看!”   大白用严厉的眼神看他:“汪!”   “好吧,大嫂。”米正纠正称呼,又把大白扒拉到身边抱着。   姜稷看他抱着大黑,捏了捏大黑的脖子:“你被大黑压着不沉?平时不是被大花趴一下胸口,都重得受不了吗?”   大黑是一条二十多岁的老狗,作为狗的经验确实很丰富。但是它刚脱离肉身,成为一条灵犬,还是一条新狗。   普通狗的经验占据了它大部分的认知,导致它到现在的自我认知还是一条70斤重的狗子。   它可以轻得像羽毛一样,压在米正身上的时候,还是实打实的70斤。   米正撇撇嘴:“那怎么一样?黑哥是侧躺在我身上,接触面大,压力不大的。大花那是四个小爪子摁在我胸口,单位压力就跟往我身上戳四个洞似的。”看看姜稷,又多逼逼一句,“你趴我身上的时候,我也没嫌你沉啊。”   “咳咳咳!”姜稷直接呛住了,脸色乍红,难得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下来,“别在外面说这个。”   米正差点翻白眼:“这里又没有别人。我又不傻,会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个。”他看看姜稷还是觉得,“你害羞什么啊?”   明明除了最后一步,两个人下雨下雪都试过了,房门一关,压根没有克制这回事,怎么总搞得他像是在调戏良家夫男一样?   突然他有些好奇:“听说古代贵族阶级很放得开?”   自家这位假祖宗属于绝对的贵族了吧,不是应该见多识广没脸没皮吗?   姜稷一听,整个身形都变得透明了一下,尤其是想到自己在以前的圈子里,属于离经叛道的那一挂,但:“那是别人,又不是我!”   他个人在这方面还是很保守的,目前和米正的进展已经够逾矩了。   他不想再跟米正在这个话题上深入讨论,反正他们的日子还长得很,有的是机会……深入讨论。   他生硬地拍了拍大黑的狗头:“你黑哥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   米正跟大黑蹭脸:“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黑哥能够放开了跑跳是很好,但我心里总觉得……要是有一天,我的朋友和亲人去世,他们能用鬼魂的样子继续和我一起交往生活,也不是生前的感觉了。”他不太能够理清心里面真正的情感,过了半天才问,“我将来是不是也会和我黑哥一样?”   姜稷听到他的问题,觉得有些意外,但认真想了想:“应该不一样。大黑本身是一条普通的狗,基础太差了,才需要抛弃肉身。你都是人参娃娃了,顶多跟我差不多。”   他是身体和魂体都太强悍,完全体的话会对周围造成太强的影响。单纯的魂体活动,对他来说更加轻松隐蔽一点,不会那么大张旗鼓。   “那以后我就是个老妖怪了?”   姜稷听着他没什么忌讳的话,没好气地想掏镜子给他照:“你多照照镜子,没发现自己比你那些个老同学都显小吗?”   米正本来就是随口一说,一听他这么说就要坐起来。   大黑躺得正舒坦呢,一爪子就摁着他的脑门,把他重新压平。   “呜哇!”米正觉得自己脑门一定是被黑哥“开天眼”了,“黑哥!痛的啊!”   大黑压根不理睬。   大白倒是站了起来,对着大黑轻轻咬了一口,把它赶跑。   大黑只能不情不愿地站起来,低头敷衍地舔舔米正的脑门,才在野餐垫上翻了肉肠吃。   姜稷倒是想亲亲他,但想想他一脸的狗口水,还是算了。   米正没忍住,瞪了他一眼:“你现在嫌弃吧,有种晚上别亲。我晚上跟我黑哥睡。”   姜稷:“……你黑哥有老婆,才不跟你一起睡。”果然研究所的宿舍太小了,项目还是早点结束的好。   米正还在纠结:“我怎么就比我同学小了?我又不是没长?保养什么的,路江比我讲究多了好嘛。”人家毕竟是大明星。   姜稷不想跟自家对自己长相没数的小朋友争论,看他情绪稳定了,就起身工作遁:“我回研究所了!” 第168章 世界是个圈   大黑的事情, 大黑自己都不纠结,米正也就纠结了一下午,算是过去了。   但他觉得姜稷对他长相认知不对, 就联系了路江, 去城里溜达。   路江刚结束一部电影的拍摄, 整个人恨不得瘫在家里不动弹:“来啊。我搬新家, 你们都没来暖房。”   “你这个新家搬的, 自己都没住几天。我们上哪儿找时间过来给你暖房?”米正进门看到他脸上敷着面膜, 就觉得这个人找对了,拿了一兜自己种的蔬菜放进他的厨房,又打开一大盒蛋糕奶茶放在自己面前。   按路江自己的想法, 还是更愿意住原先的两室一厅,毕竟那里租金便宜,也方便他去剧院。但是他现在的名气已经比以前大得多,住在那个小区已经不够安全, 就只能搬到现在的房子。   不得不说, 演员来钱比大部分职业都要快。哪怕路江这种接戏不频繁,代言也不积极的演员,只要他的热度在,一年能够赚到的钱, 远比他家那个小工厂一年的利润要高。   短短两三年时间, 买下京城郊区一栋小别墅,一点问题都没有。   路江面膜下的脸都扭曲了一下:“你是特意来气我的吗?”   演员为了上镜好看, 身形需要比正常人更瘦一点。   他下一部戏接的还是个建国初年的文质彬彬的科学家, 不仅要瘦, 还得补文化课,不然光靠演, 演不出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   本来已经身体和精神双重折磨了,老同学还当着他的面炫甜食!   “对啊。”米正毫不愧疚,拿着一个六寸的草莓慕斯蛋糕就准备下叉子,不过还是象征性问一句,“你吃的话,给你切一半放冰箱?”   “别了,你吃光了干净,省得放面前馋我。”路江还是去厨房转了一圈,看了看自己的存货,问米正,“你中午想吃什么?”   “你冰箱里不是有材料吗?随便做点得了。”刚才他去厨房放东西的时候,就看他冰箱满满当当的呢。   “来来来。”路江带他去厨房,顺手把面膜丢了,打开冰箱给他看自己特别零卡的内存。   米正仔细看了看,脸跟冰箱里的菜叶子一样绿:“好家伙,你这是要成仙啊?”   路江说道:“还好,鱼肉什么的还是能吃点的。一会儿有营养师过来给我做饭,你就陪我一起成仙叭。”   米正赶紧吃了一大口草莓慕斯,对着自己刚放进去的草莓说道:“那你要是不能吃草莓的话,我可以带回去给我家黑哥吃。”   路江想了想:“那还是我吃叭。”   他带着米正在新家上下里外转了一圈,最后在客厅里坐下,指着外面的小花园说道:“我也想养只猫或者狗。关航家的千金可威风了,你家的猫猫也好威武。对了,你们是不是给猫都做绝育了,怎么都不生小猫了?”   他和米正一样退了班级群,但是和关航的联系一直保持着。   关航这个社交恐怖分子,一天能在朋友圈晒三遍猫。   “没做绝育,就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门当户对的。”有灵性的动物找对象,比人找对象要难得多,就算有对象,生育也很困难。   看他们家大花和久久就知道了,在一起都几年了,就生了个小橘子。   路江听不太懂,只能明白小猫一时半会儿没有,倒也不着急:“反正我现在忙着拍戏,也没空养宠物。”要是养了,经常把猫送去寄养,那还养来干嘛?跟着他上班也不太现实,剧组人多眼杂的,拍摄的地方在影视城还好,要是拍外景在哪个山沟里,人都不方便,别说猫了。   说起门当户对,米正倒是又看了看路江的面相,又让他把手摊开看看。   路江看他折腾:“仙哥儿升级了,还会看手相了?”   “这话说的,我一直都会的好嘛。”米正对着他的手相和面相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机APP给他排了个流年盘,“你桃花来了吧?”   路江一听大惊失色,直接整个人缩沙发角落里:“你别瞎说!”   要说他以前的遭遇,只能说在这方面不顺利,可能就长着一张容易招烂桃花的脸,但打从他进了娱乐圈之后,以前的那些算个啥?   简直就是幺蛾子对战九尾狐!   “我就差出家当和尚了,什么桃花不桃花的!”   米正看他闻桃色变,还很惊讶:“烂桃花是要远着点,正桃花你躲什么?你爸妈不催婚?”   二十五六在他们那儿已经算是高龄未婚青年了。   路江身体一软,挂在沙发扶手上:“反正我不住在他们跟前,他们也催不到我。”   米正看他像根面条,觉得很有意思:“你身体很软啊?大花在家也经常喜欢找根什么东西,这么挂着。”   他说着,就拿手机出来给路江看大花“自挂东南枝”的照片。   沙发很宽,两个人都不胖,也不嫌挤,趴在一起头碰头看。   照片还没翻出来就听见开门声,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人还没看见,就听客厅里的路江说道:“要不我还是跟你一起回老家吧?我要去你家……”   “小路你……”两个漂亮男孩挤在一张沙发上,那画面怎么看都是好看的,却分外扎眼。   路江下意识抬头看了一下,有些惊讶:“纪老师?您怎么来了?”   营养师黎成文看了看现在的情况,觉得自己还是当个隐形人,挂上职业假笑,举了举自己带来的食材:“那我先去厨房给你们准备午饭。”   米正也跟着歪了一下头,然后就滚到了沙发前面的地毯上,“哎”了一声,被路江一把拉起来,又看看突然出现脸色还不太好看的“纪老师”,小声问路江:“他跟你有仇?”   路江也跟他咬耳朵:“没吧?我下部戏的男主角和制片人,跟我住一个小区。”又对纪诚介绍米正,“纪老师,这是我同学米正。”   他现在住的这个小区,知名人士挺多的。   纪诚的脸色更难看,多少演技都发挥不出来,看了看米正那张格外出彩的脸,只感觉格外不顺眼:“你好。你看上去好小,还以为是小路的弟弟呢。”跟自己一比,瞧着年纪起码差了十岁。   “咦?”米正觉得就自己从不知面膜为何物的糙脸,肯定是比不上路江这种精致的猪猪男孩,“不会啊,路江比我还小两个月呢。”   “奏凯!”路江不给他面子,“我这身皮天天折腾,什么油炸的甜的都不能吃,还没你好。”   “这么可怜啊?不如重新回来打螺丝啊。我一句话,保管给你在工厂留个位置。”米正就皮一下,还当着他的面吃蛋糕。   路江气得恨不得当着大前辈的面,把他揍一顿:“你等着!我有空就去你家,把你家猫撸秃了!”   纪诚努力摆出一副“我是来加入你们”的样子,跟着坐到沙发上。   路江给他倒了茶过来,显然和纪诚很熟悉,相处之间没什么拘谨的样子,随口说起正在准备的下部戏:“纪老师,我还是抓不准科学家的样子。能不能安排我跟科学家生活学习一段时间?”   靠谱一点的影视剧,都是有专门的顾问,会对其中的专业知识进行指导。   纪诚说道:“那我问问顾问老师。”   米正接触过的科学家,比较熟悉的就是自己的亲妈和姜稷,研究所里其他人的接触不深,比较好奇:“你们要演的是哪方面的科学家啊?是真实存在的人物吗?”   纪诚略有保留地回答:“故事是虚构的,不过人物有原形,是导弹方面的科学家。”   “哦。”米正的眼神太好,看到纪诚联系的人名,就低头也发消息,然后没一会儿就呲牙一笑,对着还莫名其妙的路江扬了扬手机,“我让他过来。”   路江看着联系人上的名字,不明白:“小章 ?过来干嘛?”   米正点开小章 的朋友圈里的照片,给他看,又指指纪诚:“你们的顾问老师。不过你们怎么找小章 当顾问的?他不是在撸论文吗?”   路江“卧槽”了一声:“你还认识科学家?”   大家都是学渣,为什么社交圈子如此不一样?!   顾问是纪诚找的,他虽然很吃惊米正会认识,但还是解释:“本来我们找的是一位退休的老教授,是那位的学生。不过老教授身体情况不太好,就给我们推荐了章 博士。”   米正也觉得不可思议:“世界是个圈啊。小章 是我妈的学生。”   路江比米正感觉更加不可思议。   他以为他的前老板就是个单纯的商人,原先都不知道人家是米正的外公,现在竟然还成了一位科学家的爸爸?   他印象中的前老板看上去不太像是个大商人,更像是个和气的南城小老头。工厂里的同事们提起小老板的时候,也从来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当科学家的女儿。   等等!   路江发现盲点:“你妈是科学家,为什么你是个学渣?!”   米正:“……扎心了,兄弟。”说出来怕别人不信,他爸也是学霸,“可能我像我黑哥吧?”   毕竟谁带大的像谁嘛。 第169章 从玄学到科学   三个人聊了一阵, 怪怪的气氛倒是没了。   等吃过饭,纪诚说是回去准备一点材料,要一会儿和小章 讨论。   路江就趁机问米正要不要纪诚的签名。   米正还莫名其妙, 很耿直:“我又不认识。”他看的电视剧电影还没姜稷多。   “不可能啊。”路江就给他好好介绍了一下纪诚的作品。   米正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都是他演的?那我们不是看着他的戏长大的?他看着也不比我们大多少啊?不应该是个老头子了吗?”   路江哈哈哈笑倒在地:“对吧!我一开始也是这个反应。纪老师是出道早, 童星出身的, 听说还拍过婴幼儿奶粉广告。其实他今年才28。瞧着跟我们……”他说话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看看米正, 又删除了一个字, “瞧着跟我差不多大。”   “我听见了,你个弟弟,干嘛把我单独排出在外?”米正不服气。   路江比他还不服气, 从茶几上拿了一面镜子怼脸:“你自己看,自己看!再过几年,你都要成我儿子了!”   米正仔细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再看看路江:“不都一样吗?我看你就是想当我爸爸!”   纪诚没想到自己就是回去拿个资料, 过来就又看到两个人扭在一起, 哪怕亲耳听到两人在争谁是爸爸,还是心底泛酸。   然后他们就打了一下午游戏。   没走的黎大营养师,加上后面来的小章 ,五个人开黑打到昏天暗地。   米正最后还是被姜稷过来接走的。   等小章 和黎成文走后, 纪诚还有点呆:“现在当科学家, 还有颜值方面的要求?”   给他们这个剧当顾问,选中小章 博士, 那是因为大佬给学生派任务。人家年纪轻倒是不意外, 意外的是长得自带仙气, 换个古装就能演仙侠的那种。   后面来的那位姜先生,那就更不得了。长相他都没怎么敢正眼看, 那一身气场,不用换龙袍就让人想跪。   路江:“……那肯定是不要的。”   纪诚回过神来,状似不经意地问:“距离下部戏还有一段时间,你应该有档期吧?”   “嗯。”   “我这儿有个恋综,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不!”路江对情情爱爱敬谢不敏,“我还是研究研究怎么更像个科学家。”他情愿去研究那些他连符号都不会念的天书,也不谈恋爱!   纪诚能说什么呢?   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他难得看到一个长得这么招桃花偏偏还格外洁身自好的;但过于洁身自好,他的心思歪过去就被毙了。   那边米正他们离开路江家之后,直接出去逛街了。   米正今天为了气路江,一个人炫完了一整个小蛋糕,有点齁着了,这会儿看见什么吃的都没兴趣,就负责给姜稷当眼替,指给他看城里新出的各种新鲜东西。   姜稷一直对新鲜事物抱有极大的热情。   本来小章 准备走的,他可不想当电灯泡,却被姜稷叫住。   “不急,正好有点想法,想跟你聊聊。”   姜稷是小章 的大师兄,他的很多专业知识都是姜稷带的。小章 一听就留下了,然后被支使给大师兄排队买网红奶茶:“……”   还好姜稷是真的找他有事情,随便找了个有包厢的咖啡馆坐下,他就说起来:“我有个项目,暗物质。”   小章 一听就坐直了:“我也想过。”   米正一听“暗物质”这个名词,就不明觉厉,也不让两位科学家给他名词解释,自己拿了手机开始搜索。   姜稷简单解释:“暗物质简单点理解,就是我们目前还不能探测到的物质。”   小章 一看他满格的电量:“你手机的电量怎么还这么多?”   打了一下午游戏,手机早就没电了。   米正示意他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然后给了他一张自己手绘的手机贴膜:“高科技。”   小章 看着普普通通的白纸落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一下就让自己的手机焕发新生:“哪怕我是正一教的弟子,也觉得玄乎。”这特喵是玄学能做到的吗?“这要是能推广,那现在的新能源算个毛!”   “推广现在还做不到。我说的暗物质的项目,就是这个。”姜稷随便一抬手,就是一点蓝幽幽的火光,又像变魔术一样收起来,再放出一片,“我们平时接触的灵气和鬼之类的,应该也算是暗物质的一种。我们现在是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但不妨碍我们去利用。”   米正在边上听着,本来觉得这种高科技的东西,自己就是个摆设,没想到听着听着,觉得自己也能够参与:“是不是我搓的导弹也能打人了?研究的话,要不要把我切片?”   姜稷直接把他往自己怀里一按:“想什么呢?要切片也是先切我。”   米正:“……果然还是得切片的叭?”   小章 听不下去了:“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你当个公务员都那么长时间了,你领导连一滴血都没找你要,怎么会扯到切片?”   米正一想也对,七手八脚从姜稷怀里爬起来坐好:“行了,你们继续。”   倒是小章 听到他提的手搓导弹,想到他们正一教的各种剑:“我们手搓的剑也很厉害的。反正先经验主义开始,先研发出更多的应用场景。”又对米正说道,“有些不好的鬼,是不是也能用来研究?”   米正还在想什么叫不好的鬼,就听姜稷手腕上的桃核手串散开绕着包厢飞了一圈:“活的直接抽魂也行,反正死不足惜的垃圾多得是。要是可行的话,也算是让这些不可回收垃圾,能发挥一点剩余价值。”   这个话从感情上来说,那是非常解恨,但在法理上是不对的。   米正作为公务员,就不跟了。   小章 觉得以自己的能耐,也没达到为所欲为的程度,就也没表达赞同,当然也没明确发对就是了。   姜稷的桃核手串瞧着和普通手串没什么不一样,不过实际桃核之间并没有线串着,在他的控制下很灵活,平时在家会用来逗猫,这会儿在包厢里用来逗米正。   米正下意识抬手拍了两下飞到跟前的,就用灵力去和姜稷争夺桃核的控制权。   这种法器一般是认主的,没有传说中那么玄乎,也不需要滴血,其实就是一样法器经常受到一种灵力的催动,习惯了而已。   而每个人的灵力是不一样的。   他和姜稷的灵力倒是早就融汇贯通,姜稷做的法器他可以控制,他做的法器一类东西姜稷也慢慢能用了。类似正阳符这种对阴气反应特别大的符,姜稷竟然也能甩出去攻击别人。   小章 已经习惯两个人的相处方式,把注意力集中在新项目上:“那我们先干什么?人手有头绪吗?总不会就我们两个人吧?”   姜稷显然不是心血来潮:“我是打算先做一个测算灵力的仪器。人手的话,玄门里有科研背景的人应该不少吧?”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把视线转向玩桃核的米正。   米正不明所以:“看我干嘛?”   小章 摊手:“我在玄门就是个小辈,说出去话又没人听。”   他连参加每年的玄门交流会都没资格,在正一教里都还不够格自己搓剑,想让他在玄门里找人,没公信力啊。   姜稷的实力当然是没问题的,但他压根不稀得和玄门交流。顶多就是遇到人了,打个招呼面上过得去罢了。   所以兜兜转转,这事情还得落到米正身上。   要知道米正在玄门中的地位那是相当超然。   他的天赋用百年未见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甚至还有点小瞧了,多少玄门的传承眼瞅着断绝或者已经断绝了,都被他给学会了。   只要有人会,传承就没断,就有继续传下去的可能。   而且玄门以前多少有些故步自封。其中不乏有一些明明很有能力,偏偏还做着和江湖骗子差不多的行当。   米正带着他们做救护中心的那个阵法,算是开启了玄门社会地位的新大门。让上面和玄门都重新有了思考,确认玄门在新时代能够发挥更加积极的作用。   年轻人虽然有些想法,也尝试着做出一些改变,但是本身修为不够,影响力就更加谈不上,能够做出的改变,顶多也只能改变一下自己。   米正是真的在玄门中从大佬到年轻一辈,再到负责交易的一群中间,都能说得上话。   甚至他说出来的话,有时候比大佬说着都好使。   米正被两人说着,都想挠头:“我有这么厉害吗?”   小章 肯定:“当然,你还是个公务员呢!”   米正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喜欢做手工养小动物的死宅而已,被他们一说,突然就觉得自己厉害起来,转天就拿着姜稷和小章 搓出来的计划书找领导:“呐。”   “呐?”张爸爸呆愣愣地接过,指着自己办公室里的沙发,略感稀奇地翻看米正给自己的纸质文件。一目十行地看完,觉得似乎是懂了,似乎又不太懂,“你给我说明一下?”   米正奇怪地看着他,理所当然:“这我得摇人。我姜哥在研究所忙着,另外小章 这会儿应该在剧组。”   在研究所他能理解,在剧组是个什么情况?   米正简单说明了一下,张爸爸没第一时间给出回应,倒是给了个保证:“我马上组织人研究,尽快给你答复。”   米正比划了一个OK的动作:“那我走了。对了,我这个月接下来不在,下个月的任务等我回来了再交,可能会稍微晚两天。”   “你去哪儿?”   米正开心极了:“我去草原!”带上他家黑哥,还能带上大白,一起去草原撒欢! 第170章 玄学的尽头是科学   米正属于特殊人才, 而且是仅此一位的这种。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对他的各种保护级别是非常高的。   就是米正每个月的工作量,其实也有很大的弹性, 只不过他每个月都会多交一些东西。   而且他自己种的那些蔬菜水果什么的, 多余的部分也会通过各种渠道, 按照他本人和上级的意愿, 进入到一线高强度工作人员的饭碗里。虽然没什么立竿见影的作用, 多少也能起到一点小小的积极作用。   他想出去玩, 张爸爸也不可能真拦着不让,就问他:“姜先生不是工作还没结束吗?”   “嗯,我自己去。”   “你一个人啊?”   “没, 我带着李叔和罗伊,还带上我黑哥它们。”   结果米正去草原的时候,还带上了路夏槐和她的学生们。   学生就五个,被导师带着到草原上的某部队去看实战。   米正也拿着张爸爸给的相关领导特批的条子, 跟着溜达过去长见识。   他就是纯粹看个热闹, 顺便遛狗。   本地也有细犬,就是尾巴毛和耳朵毛都是短毛,和双马尾大黑大白不太一样,但小弟属性是一样的。   大黑是到哪里都不介意收小弟, 有了新小弟之后, 对于自己一手带大的正小弟就不太放在心上。正小弟已经这么大了,已经是个成熟的小弟, 可以自己安排自己。   米正:“怎么感觉被抛弃了?”   坐在他肩膀上的纸扎小人, 给他拿着一个手持风扇, 发出李叔的声音:“那不然你给姜先生告状?”   “我姜哥又不会管这个。”别看姜稷在外面人五人六的,回家晚了连床都睡不上, 已经不止一次跟他抱怨过了,也没见他拿大黑大白怎么样。连村里别的狗子,都知道找他要吃的,还要陪玩。   “那就没办法了。”全家的人类中,米正的地位最高,大黑比米正的地位更高。谁能治得了一家之主啊?   本来还能给大黑体检啊,洗澡啊,驱虫啊,让它感受生而为狗的必要经历,但现在这货也不需要了。   甚至连晕车都不会,会飞的且飞得贼快的狗子,压根都不需要坐车。   “那我还是告个状吧。”米正话是这么说,主要是觉得时间差不多到姜稷下班的时候了,可以跟他聊聊天。   李叔明白,抱着手持小电扇,找大黑去了。   米正一看,手机没信号,刚开始还以为这里用了信号屏蔽器,不允许对外联络,找到一个路过的小战士询问:“请问哪里可以打电话?”   小战士热心地告诉他:“咱们这里没信号的哦,得去镇上才有。镇上开车过去得三个小时。”   米正看了看时间,觉得要不还是等过一个小时太阳下山了,直接贴手机屏保吧。   他自己没事干,小战士也没什么事情干,两个人就随便聊了起来。   米正才知道原来这边的军营其实是不限制通讯的,就是单纯的没有信号而已。   “那你们平时怎么跟家里面联系?写信吗?”   小战士哈哈大笑:“当然不会。隔一段时间去一趟镇上嘛,不过那边信号也不太好。”   米正可以给自己的手机贴上满格信号的膜,也可以给少数人这么干,但偌大一个军营,他又不是复印机,肯定满足不了所有士兵们的通讯需求,正好看到路夏槐带着一群学生远远走过来,就扯开嗓子喊:“妈!妈——”   路夏槐愣了一下,跟着喊:“哎!干嘛——”   米正一溜小跑过去:“妈,你知不知道信号塔什么的怎么搓的?手机信号的那个。”   路夏槐知道这里没信号:“我只会搓导弹,部队里应该有这方面的人吧?民用科技的领域……”她想说这会儿没信号,她也没法找人,一看米正,就转过话头,“什么时候有信号了,我帮你问问。有图纸就行了吧?”   “嗯。”   果然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就喊妈妈。   路夏槐在有了米正版本的手机贴膜之后,不到半小时就给了米正全套图纸,还问他:“通讯卫星的要吗?”   米正:“……应该不要叭?”   他就搓个能覆盖军营的小范围信号塔就行,还是有使用时限的——只能晚上阴气重的时候用,纸扎的使用寿命本身也有限。   他的手艺比起米良继来是差得远,不过做纸扎也不需要真的还原信号塔,大差不差做个样子货出来就行。   路夏槐的学生们一边被导师逮着晚上还要上课,一边分心观察米正做手工。   “哇,米师兄的手好巧。”   “做这个有什么用呢?”   “真的能让手机有信号?”   米正点了点他落在他们手上的手机:“玄学的尽头是科学。”   学生们看着这位导师儿子的“师兄”,再看看确实满格信号的手机,抓紧课余时间跟自己家里人或者朋友联系。   有人不忘记玩笑般地抬杠:“师兄你说反啦。不是应该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吗?”   虽然搞不明白米师兄的手机信号的原理,但可能是刚研发出来的什么高科技?   毕竟米师兄能够跟他们一样待在军营里,和他们走的路子不一样。   米正手上动作不停,说得还挺认真:“我觉得不是。科学没办法解释的东西,我们习惯上叫玄学。等科学进一步发展,能够解释越来越多的东西了,那能够解释的玄学就越来越多了。封建迷信不就是这么被破除的吗?”   学生们:“……”米师兄说得很有道理,但在这么说的时候,能不能别干玄学的事情?   虽然不能说米师兄是个神棍,但是让一个玄门中人,来跟他们这些科研工作者,讲破除迷信什么的,总觉得有一种违和感。   路夏槐看学生们心思已经不在课业上,就宣布下课。   军营里下了课也没什么活动,学生们都守着唯二有信号的两部手机。   米正时不时给他们续一炷香,一边跟路夏槐聊天,主要是南城的各种东西。   路夏槐就顺势说道:“去年过年没回去,你外公外婆想你呢。小宝等着你这个舅舅给他发红包,特意学了很多吉祥话,还要给你磕头。”   “红包我发了啊。”米正去年一年几乎一直待在京城,这边有人配合他实验各种纸符木符什么的,倒是显得比以前要忙,确实去南城的次数少了不少。   “电子红包不算红包。你要用红包给小宝包两百块。”   南城那边的红包,数额两百算是天花板。   米正过年去南城,亲戚之间有给一百的,也有给两百的。   这就是过年讨个好彩头,不拘多少钱。   小辈们拿着这个钱,也就是去买点小东西。   学生们听着,就纷纷说起他们当地红包给多少。   然后所有人都说:“红包其实到不了我们手上,都是‘妈妈帮你存起来’,然后没有了。”   路夏槐呆愣了一下,想着自己没帮米正收过红包,抬手就摸了摸米正的头。   米正被摸得一愣,刚想问就见大黑不知道什么时候悄咪咪摸了进来,嘴巴一抬就从桌上叼了个东西,飞快地跑了出去。   “黑哥!”   “把我东西放下!”   “我裁了好久!”   做手工,前面零件准备,被最后组装要费时得多!   大黑不听,两只耳朵抛飞在后面,跑得飞快。   米正撒丫子追也赶不上四条大长腿,眼角扫到一抹白光,来不及反应就被冲过来的大白一头撞倒在草丛里。   人倒是没摔疼,就是浑身狼狈,顿时大怒:“别让我抓到,不然一起洗澡!洗三遍!”   大部分狗都有个很奇怪的毛病,爱玩水,但不爱洗澡。   洗澡是对于大部分狗都具备威慑力的动作。   学生们出去看热闹,看着米正和狗子们满地乱跑,特别羡慕:“师兄的体力真好啊。”   也有担忧的:“为什么师兄的狗会攻击师兄呢?师兄会受伤吗?”   路夏槐也算是和狗子们相处时间比较久,尤其是对大黑有一定的了解:“狗群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小弟来挑战一下老大的地位。老大也会偶尔给小弟一个教训,巩固自己的地位,警告小弟们不要轻举妄动。”   “那刚才大璍黑是在挑战师兄的老大地位,还是在教训小弟?”   路夏槐的视线投向不远处惨叫一声又被大黑怼进草地里的米正:“没听见小正管大黑叫哥嘛。”   等大黑觉得米正今天的运动量够了,就把他撵回去洗澡,又监督他睡觉,一狗一边把他看得紧紧的。   学生们看得一愣一愣的,等他们看到米正花了三天时间做了个特别精致的纸扎信号塔,还真的能用的时候,就更加不理解了。   米正没忘记给姜稷正在筹划的项目拉人:“感兴趣的小朋友,未来可以考虑加入玄学研究项目哦。”   学生们有的还在继续发愣:“可是我一点都不懂玄学,项目组能要我吗?”   有的看到满格的信号,已经迫不及待玩耍了起来。   路夏槐不理他们,自己叫上米正,跟他一起去通知军营里的相关负责人。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纸扎信号塔所在的区域已经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小战士们给大领导们让路。   大领导们搞不明白原理,但知道这东西能用,就找米正下订单。   米正就把自家的领导供了出来:“……你们跟我领导联系,我直接发货到这边也不合适。”部门和部门之间,还是需要保持一点点距离。 第171章 物廉价美   米正的纸扎, 主打一个造价便宜,虽然不耐用,但是好用。   虽然他之前也是在军营里整工作室, 但老实讲, 他那个工作室跟部队没什么关系, 顶多只能算是借了军营的一点废弃房子而已。   这一次算是彻底走进了军界大佬的视野。   米正本来以为简单愉快的春季草原之旅, 最后差点被摁在了草原。   姜稷还以为他迟迟不回来, 只是习惯性的出门旅游=走丢呢, 还是等他突然联系不上人了,跟着两人之间的特殊感应找过去,才发现米正的领导张爸爸也在。   晚上八点多的会议室内灯火通明, 一群老头子围着米正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看着又突然进来一个陌生青年,还一进来就坐到了米正身边,也是感到很意外。   都是久经沙场的大佬, 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 虽然感到在这么严密的部署下,怎么还能有人能直接进来,但也没表露出什么大惊小怪。   还是张爸爸对着周围的大佬们小声解释了一番。   姜稷也不管他是怎么介绍自己的,在台面下拉过米正的手捏了捏:“还以为你在玩呢。怎么不跟我说?”明明每天起码有一次视频通话的。   米正撇撇嘴, 跟着小声逼逼:“要保密, 不让说。我让黑哥跟你说了啊,你没领会黑哥的意思。”   姜稷:“……抱歉啊, 我还听不懂狗语。”还以为每天跟米正视频的时候, 顺便看看大黑, 只是简单的家庭成员之间的互动,压根没多想。   不然呢?   他还能“汪”回去?   “哈。”米正短促地轻笑了一声, “我努力教黑哥讲普通话。河州话也行。”   可惜河州话和普通话相似度太高,不能加密通话。   南城话倒是和普通话区别挺大,但传播度也挺广,军营里有不少本身就是讲南城话的战士。   大佬们已经知道姜稷的身份,也大概明白了他的特殊性,对他的态度也从之前的小有戒备变得和善起来,轻轻点头示意了一下之后,继续刚才的会议。   这会议的目的,其实是大佬们看到了米正纸扎在军事方面的用途。   军事通讯是战争中的重要一环。   除了通讯技术之外,另外的东西是不是也能用纸扎,达到类似真实军事装备的效果?   如果能做到的话,别的不说,纸可比钢板什么的轻多了。   运输也好,隐蔽性也好,各方面都有着无比广阔的应用场景。   哪怕米正只有一个人,各种东西的产量有限,也能在实战中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有个大佬还在会议休息中场问米正:“你会撒豆成兵吗?”   “不会。”米正想了想,让人把他放宿舍的背包拿过来,打开放小纸人的盒子,“我会这个。”   小纸人手拉手从盒子里站起来,给大佬们来了一段叮叮当当舞。   大老们“啪啪啪”鼓掌。   “还挺灵活。”   “能拿枪吗?”   小纸人们摇头摆手。   比较立体的纸扎小人李叔代表发言:“这些个都是普通的厉鬼,没学过。”又对米正提议,“要不你弄些个会打仗的洋鬼子来?”   国内枪支管控严格,虽然现役、退役的军人数量不少,但能够真正作战的人数本身就有限。   能够打枪也不等于能够打仗。   现代战争早就不是小米加□□。   而且科技日新月异,军队永远是走在科技最前沿的。   人死了不一定能变成鬼;变成鬼的也不一定能在阳间待多久;在阳间待得久的,也不一定有能力保留神智。   本来鬼的数量就少,会打仗的鬼就更少,能够适应现代战争的鬼那更是凤毛麟角。   倒是大佬们心态平和:“能有些这方面的支援,发挥出奇兵的功效就很不错了。真打仗也不是只靠着某一个点。”   米正倒是一直手搓导弹的心不死,可惜现代战争完全超出他的认知范围,听得两眼一抹黑。   最后他倒是接下了一些实验性质的任务,还领到了一支帮忙实验纸扎武器的小队。   倒是不请自来的姜稷,说着说着就把他刚开始筹划的暗物质项目给筹划到军方的名下了。   张爸爸在一旁忍气吞声,很想说这明明是他手下的两员大将,但是不敢。   姜稷以前倒是帮了他们挺多忙,但配合度一直不高,也早就转去科研方向。   米正的配合度是很高,要求也不多,连家里人也没什么幺蛾子。   但问题就出在米正的脑洞太多了,虽然都是好的方向,完成度也很高,可最终结果就是米正引来了特别多的重视。   别看米正是他部门里的人,但实际上就是个挂靠,真正管着米正的有的是大佬。   看吧,只是出来旅个游,还是跟着妈妈出来亲子游,就把自己折腾到部队了。   米正的背包是路夏槐拿过来的,送过来之后人也没走,一直等他们开完会出来,才和几位大佬招呼。   这些人路夏槐也不是完全都认识。   有人称呼她路教授或者路研究员,也有人称呼她米正妈妈。   就像在开会的时候,有人直接叫他名字,有人会给人介绍是路夏槐的儿子。   路夏槐看到姜稷有些意外,也没多问,简单说了一句:“实验那边还顺利吗?”   “还可以。”两个研究员都知道相关信息不太好交流,都没做出打听的事情。   路夏槐很快就走了,把空间留给米正和姜稷。   毕竟是在军营里,周围都有人,两人也没好意思太腻歪。   还是大黑和大白好几天没看到姜稷,冲过来围着姜稷连着绕了好几圈。   得亏大黑和大白都被教过不准扑人,姜稷的下盘也稳,不然光是这么蹭蹭,就能把他给推倒。   米正看姜稷把大黑抱起来,又黑着脸见大白一脸渴望地看着自己,只能把大白也抱起来:“幸亏我嫂子轻一点。”   倒不是他不乐意抱狗子,几十斤的分量是不轻,但他不是抱不动。   问题在于两只狗子最近跟着小战士们军训,不知道怎么学会了一点军体拳。   没学全,导致米正抱着的时候,两只狗子时不时要给他来一下。   “你小心点,黑哥现在踹人比以前疼多了,绝对重拳出击。”忍不住又低头MUA了一口狗头,“明明我天天在家打拳,什么都没学会,到军营里来看了没两天军体拳倒是学得快。”   姜稷还想亲米正呢,还想米正亲他呢,现在的心情简直了。   怀里的狗子,他也不喜欢了,直接把大黑放到地上:“去,带着你老婆出去玩。”   身为细犬,大黑和大白对一望无际的草原地形,有着融在血脉里的喜爱。   大黑摆出一副“哥已经敷衍过你”的态度,转头就带着大白跑了个没影。   米正故意噘着嘴在姜稷脸上叭叭了好几下:“嘿!你还嫌弃起我来了?”   姜稷顺势就把他捞在怀里,抱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你就闹吧。”   周围还有站岗的小战士,他的脸皮又变薄了,不好意思再跟米正有更亲密的举动,就问他:“你这是待在这儿没法走了?”   “不是啊。他们还要研究需要我具体做什么。到时候给我个清单,我准时交货就行。”在哪儿干都没问题。   “那你还要去草原玩吗?”   “去啊。我都跟乌叔叔他们说好了的。”米正还掰着手指头跟他算,“等我跟乌叔叔他们玩好,就带他们去南城玩……”   “你还要去南城?!”虽然知道自家小朋友一出门,就跟脱了缰的野马没什么区别,可这也太能跑了。   “对啊。乌叔叔他们没去过南城,我去年过年不是没去看外公外婆嘛,正好一起去了。反正我在京城那边的工作室也没什么事情干,你现在也天天忙到很晚才能回来睡觉。”本来他以为研究的时候是最忙的,结果搁姜稷这儿,反倒是最后的测试阶段离不了人。   姜稷想想米正待在京城确实很无聊。   工作室在军营里,周围也没什么娱乐活动。   他和米正想要看个电影,一个月都看不了一次。   在京城,米正也没什么人能一起玩。   村里人的话,现在就剩下米晓蕊。但人家大律师忙得脚打后脑勺,根本没空搭理小弟。   同学的话,就一个路江。人家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偶尔有个休假能和米正在家里打两局游戏顶了天了。   难不成还能去找张天师,一起去看风水?   待在军营里,两人也就每天晚上能见上一面。这段时间,他有时候回宿舍的时候,米正都已经睡着了。   要说一起睡,还真不见的,毕竟还有两条狗,只要晚上不出去巡逻,一准跟他抢床。   这么一想,姜稷就觉得米正出去玩也好:“那你这么跑了,工作都做完了吗?”   “做完了。我提前准备了半年的量。等到了时间让人帮我上交就行。”至于让什么人帮忙,随便一个小纸人都可以。他米正难道还差小纸人吗?   姜稷觉得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倒是给他定了时间:“别出去玩太久,在领导面前多少要做做样子的。”   张爸爸:我现在是不是该转身就走,就当从来没有出现过? 第172章 心跳   米正工作打酱油这个事情, 张爸爸是心里有数的。   本来他让米正当个公务员,主要用意是管控能人异士,就类似小李经常会参与玄门的各种会议和交流会一样。只不过米正能够做的更多, 所以得到的重视程度更高而已。   同时, 这也是对米正态度的试探。   能够接受国家的管控, 多少能说明米正是遵守公序良俗的。不然类似米正这种能够控制鬼, 还是大量鬼的, 能够不被人察觉, 做的事情太多了。但凡有一点坏心思,很容易就能造成严重的社会危害。   想想米家庄所在那个和永镇上的算命瞎子,就那么一小伙人, 大奸大恶的是没有,但是这么多年下来,通过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揽财的数目,连负责侦办的民警都吓一跳。   这还是一个偏远小镇上, 没一点真本事的。   米正呢?   这天赋, 绝对出于金字塔的顶端。   更何况,米正身边还有一个更加不可控的姜稷。   但事实证明,米正其实压根不需要管控,心思很正, 还能顺便管控姜稷。   虽然米小正一次性囤了半年的工作量不上交, 让他很不开心!   姜稷肯定不至于发现不了张爸爸的靠近,米正也在他的小暗示下注意到了, 两个人就是故意说那些话来气张爸爸的。   暗搓搓皮了一把, 就很开心。   两人在外面小逛了一圈, 就去宿舍。   米正在这里的宿舍,当然不能和他在京城那边的比, 不过也是个小单间,待遇堪比他妈。   姜稷夸他:“咱们家小正出息了,现在待遇很高啊。”   米正仰着脑袋谦虚:“也没有啦,你看着是一个单间,其实是个三人间。”剩下的两个“人”不用说,肯定是大黑和大白。   两只大狗占的空间,不比一个人小。   姜稷想到上次在乌家抓到的许多耗子,提议:“要不让人把大花一家送来?现在小橘子应该也能逮到耗子了。”   自家的耗子不够大花一只猫逮的。   村里面别的猫都已经闲胖了。最近村群里都开始讨论起怎么给猫减肥。   一般农村猫体重也就6斤8斤这样,米家庄的猫的体型平均已经过了10斤。   本来大家一起胖,这事情看上去就不太明显。   可村里不还住着一个如今粉丝量好几百万的自媒体博主米晓莉、张胜夫妻嘛。   萌宠是他们视频的重要组成部分。   粉丝们的眼睛是雪亮的。   有一次直播的时候,夫妻俩还真的把全村的猫都称了一遍,最后才发现猫猫们的体重逐渐离谱。   其实猫猫们不胖,就是体型偏大,平时对比大花和久久,就显不出来罢了。   这种变化是来自于米正和姜稷的影响。   米正成年后,体质的彻底放开,伴随着姜稷的彻底复苏,整个米家庄的灵气也随之增长。   最先受到影响的,其实是村里的农作物。   现在轮到体型偏小的猫,要是再过两年,狗受到的影响也会变得明显。   其实还有一种存在,已经能够看到灵气的影响力,那就是村里的小孩儿。   米家庄的孩子在村里不显,但是在学校里,基本都是年级组前几名。像张胜夫妻这种鸡娃的,孩子在课外辅导班里的表现,基本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当然孩子们调皮捣蛋的劲,也让村里时常鸡飞狗跳。   米正这次去南城前,特意绕路回了一次米家庄,待了两天招待乌叔叔一家,又打包了许多土特产,外加一只小猫,一起送去外婆家。   甄外婆知道乌家夫妻过来,特意请了一名特别专业的导游定制了私人路线,带着人把周边都逛了一圈。   米正没有跟着一起玩,不是他已经玩过了一遍,也不是怕打扰乌家夫妻二次蜜月,而是他正经有事情要做。   甄外婆带着他在家里坐着,接待一拨又一拨人,都是各种婚礼方面相关的。   他们婚礼上有很多东西是在南城这边定制的,大部分东西其实去年已经陆续完工交货,但也有小部分东西一直拖到现在。   有些确实是需要很多工时,有些则是有过改动。   婚礼策划全程跟在边上:“东西我已经都确认过一遍了,您看看要是没问题,那咱们就开始下一步?”   她策划过那么多场婚礼,到今天才算是长见识。   老实说,比米正和姜稷有钱的人家多得是,人家也是各种讲究。但直到她接触到了这个案子,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考究。   很多工艺据说都已经失传了,也不知道这两位是从哪里找来的人,愣是把东西给做了出来。   婚礼上的很多器具,她明明知道是崭新的,心理上却想把它们都给塞进博物馆里去。   也就是这样的讲究,处处让她能够明白这次婚礼的郑重,不是单纯的花钱多。   相比之下,婚礼的主角是两个男人这一点,不足一提。   这一番确认,一直到乌家夫妻二度蜜月回去,米正都还没忙完。   等最终确认完所有的婚礼用品和细节之后,南城已经热得又开始背心短裤夹脚凉拖了。   连带来的小奶猫,都长到了5斤。   姜稷紧赶慢赶,赶在四月底提前结束了手头的项目。   米正溜达过去研究所接人,顺便发喜糖的时候,被整个研究所的氛围吓了一跳:“怎么了?丧尸围城了?”   他不就是一个多月没来,原本不说朝气蓬勃,也能说是精神奕奕的研究员们,一个个像是随时要躺板板的样子?   黑着眼圈的研究员们没迁怒米正,还能恭喜米正和姜稷,但说话的时候还是不小心加故意:“管管你们家姜工,不把我们当人啊。”   “他自己不睡觉,也要拖着我们一起熬。”   “进度提前了一个多月。”   “提前的进度,燃烧的都是我们的命啊。”   虽说他们都还年轻,但真的经不起这么熬。尤其是他们刚进项目的时候,还愣是被姜稷纠正过了作息。   谁能想到当时亲切温和的姜工,会为了赶婚期变成魔鬼呢?   他们这次的项目确实期限比较紧,但上头原先给的时间是三年!   实际他们就花了一年半!   不行,不能想,再想感觉寿命又要短一截。   姜稷一点都没不好意思,很理所当然:“上头不给我请婚假。”   说话间,同样精神不太好的总师走了过来:“谁婚假请两个月的?”   “两个月已经很赶了。”姜稷说着,把总师的请帖找出来递过去,“请务必出席我们两人的婚礼。”   然后两人又把请帖一张张给这些研究员发,又一盒盒地发喜糖。   这些研究员恍恍惚惚地接过,又恍恍惚惚地从和项目无关的记忆中找出一点残渣:“不对啊,姜工你们的喜饼不是都发过好几次了?你们还没办婚礼吗?”   这问题倒是不用姜稷来回答,米正一边发喜糖一边说道:“婚礼还没办。之前那些都是样品,最后口味调整了一下,确定了几个方案。有无糖、低糖、全糖的版本。”   毕竟是自己的喜饼喜糖,他们还是想让别人都吃了,一起分享喜气,而不是随便一扔,或者转赠。   除了糖分含量分类之外,其实还有包装和各地民俗的分类,还对姜稷提供的古代糕点的现代化改良。   过程复杂到原本积极参与的关航都头秃。   研究员们听完,看着手上精致到像工艺品,或者根本就是工艺品的喜帖和喜糖,再看看明明休息得比他们少,却显得精神焕发的姜稷,恍恍惚惚送他们离开。   “人逢喜事精神爽?”   “再爽也不能当饭吃吧?”   “婚礼地点在河州啊,你们去吗?”   “去!我得长长见识!”   “反正人家派车来接。”   大部分的喜帖上的婚礼地点,是在他们河州的庄园。   整个庄园也因此进行了一番休整。   婚礼时间定在了六月六日米正的生日。   但真正的婚礼日期是阳历六月一日,阴历六月初六,地点放在米家庄。   确切的说是米家庄的祖坟。   昼夜交替的黄昏,穿着一身玄黑大礼服的米正和姜稷站在山脚下。   米正已经不止一次在心里面吐槽过,谁结婚穿一身黑,但到了这会儿他又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晚霞下一身黑的姜稷显得格外庄重……且好看。   姜稷今天格外凝重,伸手握住米正的那一刻,真切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米正也感觉到了,虽然早就知道姜稷今天是“穿”上了身体的,但……死了这么久了,心跳还在?   他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两人交叠握紧的掌心又传来一下清晰的跳动。   他诧异地看向姜稷。   姜稷也回望过来,抬手抚了一下胸口。无奈厚重的礼服不能给他传递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米正滑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攀到姜稷的手腕上,偏凉的手腕皮肤细腻光洁,隔了一会儿跳动了一下。   姜稷也不明白怎么回事:“我大概是有亿点激动。”   米正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这是激动到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姜稷重新把米正的手握进掌心,夏日一直黑得很晚的天空骤然像是被落下了帷幕,满天星辰闪耀。   山道笔直,亮起莹白的光。   两人抬脚上山,两边的坟茔不知何时变成一个个人。   他们穿着不同时代的衣服,面前摆着鲜花和酒食,天空中有悠扬的音乐响起。   山顶上,不应该在这个季节绽放的梅花开得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