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画饼男拯救计划进行时》   作者:余香入雪衣   文案:   三千系统中,据说画饼男的改造任务是最轻松的,只要大棒和甜枣一挥,本质为怂蛋的他们都会乖乖就范、重新做人。   因此,新入职的系统X01高高兴兴地上任了。本以为等待它的是光明美好的未来,没想到面对它拎出的大饼实现清单,这些宿主表现得一个比一个叛逆:   娱乐圈里掐架体质、拥有一大片nc颜粉的妖艳儿流量明星:我怎么不记得我画过这些大饼?我没有要钱啊,是他非要给我打钱的,我凭什么不能收?   伪装Beta混入Alpha军校的嘴硬傲娇慕强批Omega:结婚?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会结婚,有本事你管我一辈子小黑屋,出来了老子还是一个大猛A!   以及总是茶里茶气发言、弱柳扶风病歪歪的虫族刚成年雄虫:让我完成任务?哎呀我不行啦我生病了要晕倒了,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随时死给你看~[软趴趴晕倒]   对此焦头烂额束手无策的X01表示:熊孩子是吧,上了我的贼船,你再熊我就……我就哭着跪下来求你完成任务!   排雷:1.主攻;双箭头但始终受箭头比攻粗;   2.前世有隐情,系统的存在只在于让他们学会爱。   4.各种大饼男攻x偏执占有欲强的强受。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破镜重圆 娱乐圈 校园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大饼男 ┃ 配角:系统X01 ┃ 其它:主攻   一句话简介:当爱画大饼之人的男朋友重生以后   立意:逆境自强 第一卷 :爱画大饼的当红流量明星 第1章 碎饼机X01   城市迷离的灯光透过硕大明亮的落地窗,落在靠着窗户的男人漂亮至极的脸上。   他穿着一身暗红色真丝睡袍,深深的v领露出白皙如玉的胸口;头发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一两颗水珠顺着额发滴落,化作脸颊上的两行泪。   俞星微等得微微有些不耐烦,他第一百零八次划拉开手机,盯着vx界面发呆。   贺楼:我已经上飞机了,大约今晚十点到这边   贺楼:宝贝,洗干净等我哦[亲亲]   现在距离十点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俞星微一早就做好饭等着与自己巨有钱的金主大人共进晚餐,结果没想到自己被放了鸽子。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给贺楼发了条消息。   星徽不微:老公,你今晚还过来吗?   尽管与贺楼在一起近一年,但在发出这条消息时俞星微还是忍不住有些别扭和不自在。   无他,“老公”二字着实是有些羞耻,但贺楼爱听,每次听了都会心情颇好地抱着他说好些没羞没臊的话,然后第二天给他买一大堆东西。   但今晚俞星微不知为何,总有种不安地情绪,这种不安来得莫名其妙,毫无头绪。   贺楼的消息很快就回了,只有冷冰冰地两个字:“不回。”   俞星微盯着这两个字片刻,按捺住心中莫名的慌乱,打字回复道:“好的老公,刚下飞机一定辛苦了吧,不来也没关系,好好洗个澡放松一下,么么哒!不管你什么时候过来,我都会等你的哦,爱你[亲亲]”   他打完这段话,一边没边际地猜想自己的金主是不是腻味了自己,一边快步走到餐桌旁边,准备吃晚饭。   桌子上摆了满满一大桌子菜,有荤有素颇为丰盛,都是贺楼爱吃的,均出自俞星微的手艺。   这会儿菜因为放了快俩小时而变冷了,但俞星微也没什么心情去热,他对自己一向糙得不行,直接接了一杯开水泡米饭就着冷菜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他吃完也懒得收拾,准备直接上床睡觉。   甫一抬脚,俞星微便感到脚踝处传来一阵细腻冰冷的触感,宛若什么冰凉动物柔软的身躯,正自他的脚踝慢慢往上攀附……   俞星微一时僵住,浑身的血液变得冰冷凝滞,他僵硬地低头,便见一条黑色丑陋无比的蛇缠在他的小腿上,尖尖的舌头正对着他,吐着猩红的信子。   “……”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俞星微仿若被人扼住喉咙般发不出声音,喉结上下滑动,手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想给贺楼打电话。   他平生最怕蛇,甚至只要在网上看到与蛇有关的电话就会做噩梦。   电话拨出去,但那边直接拒接了。他有些不敢置信,平时贺楼不管多忙都会接他的电话的。   自己最大的靠山不在,俞星微浑身抖得不行,一张柔美昳丽的脸苍白无比。   那条蛇就这么缠在他的腿上,黄莹莹的竖瞳冷冷地盯着他,丝丝吐着蛇信。   俞星微咽了口唾沫,找不了靠山,就找人民公仆,他手指颤抖地输入了个110,还没来得及将拨出去,那蛇便猛的飞起,张开血盆大口向俞星微扑过来!!   “啊——!”他吓得直接跌倒在地,手机登时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屏幕摔得四分五裂。   那条蛇高高仰起脖子,阴冷的瞳孔冷漠地注视着他。   “丝丝——”   蛇吻里发出几声怪异地叫声,很快,许许多多小蛇自天花板、沙发下、厨房等各个缝隙里爬出来,将俞星微团团围住,蛇身相互缠绕、不断游走,冷腻的鳞片擦拭过地板,发出令人头皮发麻地响动。   俞星微的脸色越来越白,他的目光呆滞地落在群蛇上,嘴唇发抖,白眼一翻,竟是生生吓晕了过去!   大蛇,也就是系统X01:“……”   淦,好像恐吓的力度过大,竟然直接把宿主吓晕了。   X01心虚地甩了甩蛇尾巴,原本绕着俞星微转的小蛇瞬间化作点点金光消失在空气中,而X01也由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蛇形象,摇身一变为一只拇指大小、头戴金冠扇动翅膀的小精灵模样。   俞星微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他梦到自己大约是小学时期的模样,背着老旧的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走得小心翼翼惴惴不安,一路左顾右盼深怕被什么怪物袭击。突然,身后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只手来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竟将他推到一个蛇窝里去!那蛇窝里交缠着上百条黑蛇,窸窸窣窣地盯着他,然后张开了嘴露出獠牙……   “啊——”躺在手工地毯上的人发出一声惨叫,随后睁开眼,入目是天花板上绚丽的水晶灯。   俞星微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躺在客厅的地板上。   房子里的蛇已经消失不见了,俞星微心里怕得不行,将手机捡起来准备打电话叫人抓蛇。   “别打电话,否则我就放蛇来咬你。”   俞星微猛的抬头:“谁?”   他左顾右盼了半天都没看到自己的房间里有人,直到那“人”再次出声:“我在这儿。”   俞星微循着声音看去,发现一只拇指大小的金发小精灵坐在茶几上插着的几株桔梗花上,正托腮看着自己。   “你是……”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小精灵,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前出了幻觉,又或者自己还在做梦。   “亲爱的宿主你好,我是系统精灵X01。”小精灵扇着翅膀飞到俞星微面前,摘下头上的王冠向他行了一礼。   俞星微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揪了一下,钻心的疼痛代表眼前的不是梦。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你……刚刚那些蛇是?”   “那是群可爱的孩子,我只是想让您与它们见一面,交流交流感情。”X01在半空中围着俞星微飞了一圈:“亲爱的宿主,因检测到您的大饼值超标,所以我才会与您绑定,请您努力完成我即将给您下达的任务,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俞星微:“……”   他稳稳心神,拿出自己工作的态度,做出一副矜贵模样重新坐回沙发上,姿态放松:“完成你下达的任务?凭什么?我有什么好处么?”   水晶灯下,被粉丝誉为“内娱狐狸精”的俞星微有些一张极精致的脸,眉眼精致昳丽,眼睛是具有特征性的狐狸眼,内眼角下垂,外眼角上扬,右眼尾处还有一点殷红小痣,妩媚阴柔。   X01被自家宿主的美貌晃了晃神,浅金色的翅膀扇动两下,“好处就是可以改变您的命运轨迹。”   “哈?”俞星微仿若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般嗤笑两声,只见他慵懒地窝在沙发上,没了遇蛇时的慌乱恐惧,纤长的手指绕着柔软的卷发,端的是一副又美又傲的模样。   这是俞星微离了贺楼惯常的姿态,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好似谁都不放在眼里,傲气得不行,活脱脱一个被金主惯坏了的娇纵小明星,十分不讨人喜欢。   傲慢的流量小鲜肉慢条斯理地饮了一杯红酒,显然已经找回谈话的主动权:“我的命运轨迹已经不需要改变了,谢谢你的好意,你还是从哪儿来往哪儿回吧。”   X01摇了摇头,“你很快就会被贺楼抛弃了。你的学历是假的吧?眼角的痣也是点的吧?到时候会有专人将你的黑料爆出来,然后买水军在微博带你的节奏,有关黑你的话题会挂在热搜整整一周,各种真真假假的瓜都被爆出来,最后你会被封杀,成为一个过气明星。”   “……”   俞星微沉默良久,才冷冷吐出几个字:“我凭什么信你?”   X01飞到他面前,伸出小小的手掌摸了摸俞星微漂亮的眼睛:“我刚刚说的话并不会百分百发生。”   俞星微下意识松了口气,丰润的嘴唇微动,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刻薄话来,便被X01接下来的一席话骇住。   “一年后,你按着贺楼给你铺的路顺风顺水地成为内娱顶流,随后贺楼所在的贺家倒台,贺楼出车祸半身瘫痪,你直接抛弃了贺楼,与搞垮贺家的赵家继承人赵铭礼订婚,携手去医院看望贺楼,贺楼被你刺激得心生绝望,最后自杀了。”   “然后,贺楼重生了,他重生到了今天,准确点说,是今天22:14分。”   俞星微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   贺楼与他约好的时间是22:00共进晚餐,他一向很溺爱自己,除非真的走不开,极少会放这么一句话不说直接放他鸽子。   再加上今晚贺楼对他的态度也很怪,电话直接挂断不接……   X01见俞星微的模样便知他已对自己的话信了一大半,“未来的你背叛了他,如今他重生了,第一件事肯定是要封杀对他不忠的你,所以我刚刚对你未来的推断,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会实现。”   绚丽明的灯光照得偌大的房间明亮无比,俞星微攥紧沙发上的小毛毯,默默消化了X01的话,片刻后小声地问他:“按你的意思说,你是来帮我的?你为什么要来帮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闻言,X01正了正自己脑袋上闪闪发亮的小王冠,骄傲地抬起了下巴:“本系统为主神创造的慈善系统,全名穿梭号X01大饼男拯救系统精灵,代号‘碎饼机’,目的就是为了拯救像你这样光给对象画饼最后落得个凄惨下场的大饼男。不收取任何报酬,纯纯慈善行为哦√”   俞星微捏紧小毛毯,犹豫片刻后才问道:“你……”他想问,他在未来真的背叛了贺楼吗?   俞星微自认为自己确实是个没心没肺的狗东西,他千方百计地勾搭上贺楼,吸血虫一般紧紧抱着贺楼的大腿,从贺楼身上捞了不少好处。虽谈不上深爱,但他骨子里对贺楼确实是感激的,也做不出在对方潦倒之际落井下石之事。   但俞星微转念一想,如果对方真的瘫痪在床上……他瞬间又开始不确信起来,直接抛弃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似乎确实是他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渣能做出来的事。   X01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关切地问出了声:“还有什么疑问的地方吗?”   俞星微顿了顿,“所以你说了这么多,这和你一开始把我扔蛇堆里吓唬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X01心虚地飞到美人宿主的肩膀上停住,不敢说话。   它第一次执行任务,生怕自己未来的宿主不配合,专门询问了资历颇深已退休的系统。这些退休系统告诉他,要想让自己的宿主配合完成任务,就得严格遵循一个大棒和一个甜枣原则。   X01绑定上俞星微以后便读取了他的记忆,知道对方最怕蛇,特别搞了一堆电子蛇来吓唬对方。哪知道这电子蛇太逼真了,竟然直接将他吓晕了……   俞星微见小精灵一副心虚至极的模样,大概能猜到它的意图,他轻轻笑出了声,狐狸眼微微扬起,无敌美貌直接将X01看花了眼。   主神大神啊,自己的宿主真的好看得犯规了…… 第2章 大饼清单   凌晨两点半,俞星微半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昏昏欲睡。   而他的对面,干劲满满地小精灵正喋喋不休着那些年俞星微画过的大饼。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让重生的贺楼放下仇恨,就必须做出改变!首先,就是要将你曾经画过的大饼变成现实!”   俞星微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妩媚的狐狸眼含着蒙蒙泪雾,显然疲倦得不行。他敷衍地“嗯”了一声,示意X01继续说。   X01一脸严肃:“宿主,你还记得你给贺楼画过哪些大饼么?”   俞星微抬抬眼,理直气壮地反问:“我怎么可能会记得这些?”   什么叫你怎么可能会记得?X01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除去一些你目前无法完成的饼,例如摘星星捞月亮、给贺楼买房子送车之类的,还剩下最主要的五个大饼,这五个大饼直到贺楼死之前都还念念不忘。”   闻言,俞星微稍稍清醒了些,他垂下浓密纤长的睫毛,眼皮下有深深的青黛影。   “你说。”   X01:“首先,你曾向贺楼承诺过要亲手为他织一条围巾,这件事贺楼在死前的一周内想起了共125次。”   “……”俞星微皱眉,完全不记得自己有承诺过这件事。   “第二,你曾和贺楼说过你要为他写一首情歌,这首歌贺楼躺在病床上想起了共283次。”   俞星微点了点头,这个他还记得,是他在三个月前说的,只不过他后面一直忙着拍戏就抛在脑后了,偶尔想起来也没太当回事。   毕竟愿意给贺楼写歌的人多了去了,他压根儿就没想到贺楼会这么在意。   “第三,你曾承诺要将自己与贺楼的日常琐事画成小条漫,等老了以后共同回忆,这件事贺楼在死前共想起了468次。”   这个俞星微也记得,是他刚被贺楼包养那会儿说的,一开始他也确实画过几幅Q版漫画,后来慢慢火起来了通告就多了,这件事就这么被他抛之脑后了。   “第四,”X01说到这儿顿了顿,“你曾经承诺过要带贺楼去见家长,共同看望你的妈妈并获得你妈妈的祝福,这件事贺楼一直耿耿于怀,死前想起了744次。”   “这个不行。”俞星微想也不想地直接打断了X01的话,“我妈的身体状况特别不好,她一直都希望我能找个好女孩结婚生子过完这一生,直接出柜她肯定经不起这个刺激。”   X01围着他飞了一圈,最后停在俞星微白皙修长的手指上,宛若一只蜻蜓。   “你做不到,当初为何又要给贺楼承诺,令他心生期待呢?”   俞星微的目光在这一瞬间有些迷茫。   那是他与贺楼在一起后的第二个月,他被贺楼砸的资源砸得头晕眼花,各种代言、广告接到手软。贺楼将他宠上了天,短短两个月得到的东西便比他此前在圈里坐了四年冷板凳获得的都还要多。   俞星微一面接受着这些资源,一面又因贺楼毫无原则的宠爱而心生不安。他害怕自己被抛弃,便拼了命的在贺楼面前说各种讨巧卖乖的好话。   有一次,贺楼罕见的喝醉了,他向俞星微吐露真情,告诉俞星微他的妈妈在他六岁的时候便自杀了,他是个从小没妈的孩子。   也许是因为那晚的俞星微也喝醉了,又或许他只是单纯地想要讨好贺楼,他安慰贺楼说要带他去医院拜访自己的母亲,往后他的妈妈就是贺楼的妈妈。   醉酒后的第二天早上俞星微便假装自己忘记了醉酒后说过的话,后来贺楼也从未提及此事,俞星微也只当他忘了这个玩笑话,没想到贺楼不仅记得,而且还执念颇深。   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幽幽,“你说有五个饼,还有最后一个呢?”   X01扇扇小翅膀:“你曾说等你成了内娱顶流,就会在聚光灯之下公开宣布你与他的恋情,告诉全世界你爱他。这一点,他在病床想了1782次。”   也恨了你1782次。   俞星微抱紧枕头,软绵绵地歪倒在床上,细软偏长的头发散落在柔软的暗红色蚕丝被上,衬得他本就阴柔的脸愈发雌雄莫辨。   “你是笨蛋精灵吗?”他的语气不可不谓嘲讽:“贺楼都要封杀我了,我上哪儿去成为内娱顶流。”   X01飞到他的脸颊边停下,近距离凑过来盯着宿主大人这张美得天怒人怨的脸。   “我们可以先完成前四条,到时候说不定贺楼就不那么恨你了,自然也就不会阻碍你的星途。”   俞星微没接他的话,而是伸出两根手指将X01从自己脸上捉住,放到床头柜摆着的向日葵上。   “以后这就是你的窝了,小花仙。”   X01坐在向日葵大大的花盘上,小翅膀一个劲儿地扇着,确实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小花仙。   俞星微关了灯,怔怔地躺在大床上盯着天花板发愣。   “小花仙,你很清楚一年后发生的事吗?”   X01回他:“我读过贺楼的记忆,只知道与他相关的。”   “哦。”俞星微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枕头内,声音闷闷地:“医生说我妈妈可能撑不了多久了,你知道她……”   “宿主大人。”X01的语气尽可能的委婉,“你还有半年的时间带贺楼去看她。”   “……”俞星微的目光十分茫然。   室内昏昏沉沉的黑暗向他倾轧而来,他孤身一人蜷缩在与贺楼欢爱过无数次的床上,大脑一片空白。   好半晌,就在X01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耳边才传来俞星微细小的声音。   他问:“小花仙,贺楼死前是不是恨毒了我?”   岂止。X01想。   贺楼此人占有欲极强,心眼又小,手段凌厉,睚眦必报。他躺在病床上最后的那段时光里,每日想的并不是害他到此境地的赵铭礼,而是不来看望他、狠心抛弃他的俞星微。   贺楼每时每刻都记念着俞星微,他反复地回忆着自己与俞星微的点点滴滴,一遍遍回想着俞星微对他说过的每一个承诺。他将俞星微的名字狠狠咬碎,碾磨在唇齿间,混着鲜血吞下。   在赵铭礼带着俞星微来医院炫耀过的一周后,赵氏集团多名高层被曝出多种违法犯罪行为,其董事长之子赵铭礼因故意杀人未遂且情节恶劣被判处无期徒刑,董事长赵敬文因故意包庇罪而被判处七年有期徒刑……   贺楼下手狠辣、毫不留情,所有与赵家有干系的人或多或少都吃了大亏——只除了俞星微这个背叛他投入赵铭礼怀抱的大明星毫发无损、全身而退。   他狠毒了俞星微,但也爱惨了俞星微。这种爱直到他生命结束的最后一秒,都未曾消散。   X01从向日葵花盘上飞到俞星微的枕边,感受到一点点润泽,它轻轻道:“你是在为贺楼感到伤心吗?”   俞星微只笑笑:“他是金主,我是被他包养的小明星,现在我的金主要抛弃我了,我的星途也毁了,我随便伤心一下很奇怪吗?”   骗人,你明明就不是为了这个而伤心的。X01人性化地没有戳破他口是心非的话,而是安慰性地拍了拍俞星微的脸,“没事的宿主,在我超级无敌霹雳智慧的X01的帮助下,没有贺楼你也一样能成为内娱顶流。”   “我要睡觉了。”俞星微没接它的话,将被子拉到脸上,嘟嘟囔囔道,“我明天下午还有戏要拍,困死了困死了。”   X01回到自己的向日葵“小床”上:“晚安,宿主大人。”   “晚安,小花仙。”   *   另一边,贺家主宅。   贺楼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面前摆着自己唯一一张与俞星微合照的照片。   他死死地看着照片上那张令他又爱又恨的脸,双目赤红,表情一会儿狰狞,一会儿冷漠。   俞、星、微!   他爱俞星微爱到了骨子里,哪他怕从一开始就知道俞星微是为了钱和资源才主动接近的自己,但他还是甘之如饴地奉上了自己的所有。   然而到最后,这个贺楼此生唯一爱过的人,却背叛了他。   这只狡猾又冷漠无情的狐狸,在前世与他欢好恩爱的整整两年内,给了他无数美好的期许承诺,然而到最后,却没有一个承诺实现,全部都是一场空!   他甚至还在最后背叛了自己,攀上了另一根高枝。   贺楼回忆起前世医院里,赵铭礼揽着俞星微的腰在病房里嘲笑瘫痪在床的他的场景,恨不得将赵铭礼直接生吃了。   这一世重来,他必不会再犯前世的错误,他会做的很干净很迅速,让赵家付出沉重的代价。   还有俞星微。   贺楼冷笑,直接拨通一个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男声,丝毫不见大半夜清梦被扰的不悦:“贺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贺楼的手指死死摁在合照中俞星微漂亮的脸上:“我记得我之前把俞星微所有圈内资源分配的事都交给了你打理是吧?”   “是的,您有什么吩咐吗?”   贺楼冷冷道:“所有准备堆给他的资源,全部取消。”   “是这样的,俞先生目前有一个古偶剧即将杀青,下周还有一个民国片将要开拍,您看也一起……”   “不,”贺楼从记忆里翻出有关这两部片子的回忆,冷笑道,“这两部片子给他留着,京云烽火录把他男主的位置换了。”   “是。”那边的负责人了然,看来这位曾被贺家主放在心尖尖上的小明星已经失宠了。   贺楼挂完电话,重新坐回椅子上。他神色阴沉地看着桌子上的照片,眼底一片晦暗。   这是贺楼与俞星微唯一的一张合照。俞星微为人谨慎,他嘴上虽讨巧卖乖花言巧语,但实则内心一直提防着贺楼。   怕留下把柄,平时俞星微都不肯与他合照,也不愿意与他出现在同一个镜头下。   贺楼还清楚地记得俞星微现在手里的两个剧,事实上他对俞星微所有拍过的剧都记得一清二楚。   一个已经快杀青了的古偶,俞星微饰演男二,这部剧播出后各家粉丝撕得极为厉害,尤其是俞星微的粉丝,狠狠替他招了一波黑;另一部《京云烽火录》,当年大爆,身为男主的俞星微凭借不错的演技和丰满立体的人设吸了一大波粉。   贺楼哼笑两声,摘下银框眼镜,拿了镜布一点一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   俞星微不是想火想疯了吗,那他就一点一点折断他的羽翼,拔掉他的羽毛,让他彻底失去飞翔的能力,最后只能乖乖地呆在自己的笼子里。   如此,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作者有话说:   大饼男是真的,背叛攀高枝是假的;折断羽翼是假的,想抱老婆回家暖被窝是真的。 第3章 莫?我演男十八?   第二天,上午。   阳光透过窗帘未拉拢的缝隙斜斜映入室内,落在床上青年美丽柔和的脸上。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心紧紧锁住,眼皮迅速颤动正挣扎着从梦魇中醒来。   俞星微猛的从噩梦中惊醒,有些不适地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等心口那股惊悸消散后才坐起身子。   一旁无聊等候多时的X01见他醒来,连忙飞过来叽叽喳喳:“早安宿主,您终于睡醒了。在您睡着的七个小时里,您的通讯器共接收来电24次,均来自于一名叫‘老何’的人。”   反射弧超长的俞星微先是呆愣地坐着与X01大眼对小眼对视了好一会儿,这才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来。   他傍上一年的金主大概率不要他了。   并且极有可能还要踩上两脚封杀他。   一想到这俞星微便长叹一口气,狭长妩媚的狐狸眼没精打采地耷拉着。他刚从床头柜拿出手机,恰在此时,已经给他打了25次电话的经纪人正拨了第26个电话过来。   俞星微接通,打了个哈欠软绵绵问道:“喂,老何,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一阵阴阳怪气:“哟,咱们的明日顶流可算是睡醒了,这一觉睡得可还算舒坦?”   闻言俞星微也并不生气,他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鞋,磨蹭到卫生间,仔仔细细给牙刷挤好牙膏,这才回道:“何胖子,一大早的扮什么阴阳人,有事说事。”   何旭峰被他不紧不慢地态度气得血压飙升:“还一大早!你的大清江山都被你这一觉直接给睡没了!你说说,你和那位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大早我就接到了你近期几乎所有合作取消的通知?”   俞星微不紧不慢地将嘴巴里的牙膏沫子吐掉,又重新含了口清水漱口,再吐掉,如此反复好几次。   深知这位祖宗脾性的何旭峰努力按捺住咆哮的欲望,好不容易等这位爷刷完牙,才开恩般得到了一句“字面意思”的回复。   他耐着性子问道:“字面意思是什么意思?您给小的展开讲讲。”   俞星微垂头靠在浴室的瓷砖上,没精打采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金主跑了,资源飞了,钱也没了,咱俩干脆蹲天桥下要饭去。”   “……你认真的?”何旭峰愣住,有些不敢置信。   “不然呢?”俞星微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透过镜子打量着自己的脸。   他是标准的浓颜系美人,狐狸眼外勾内垂,圆圆的瞳仁极黑,眼睛一眨一眨时自带电眼buff;嘴巴也不似其他男明星那般的薄唇,反而有些肉肉的,唇心的一点唇珠为他添了抹娇憨的少年气,中和了眉眼的艳丽,使他的美在张扬的同时不会令人讨厌。   那边的何旭峰还在絮絮叨叨:“你跟你那位贺先生吵架了?真吵架了?他舍得跟你吵架?他不是那么宝贝你么?你当初自己要走这条道路的,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得硬着头皮走下去,今晚你就把人约出来,吃吃饭滚滚床单,好好赔礼道歉……”   “没机会了,”俞星微打断何旭峰地滔滔不绝,轻描淡写道:“人已经被我得罪死了。”   何旭峰倒吸一口凉气:“得、得罪?祖宗,您干了啥丰功伟绩,不会将人家给……绿了吧?”   俞星微沉思片刻,语气有些游移不定:“应该?也许?是被我绿了?”   被未来的他绿了应该也算是绿吧,虽然还没有发生。   但俞星微一想到这儿,内心颇有些忿忿不平。凭什么未来的他给贺楼戴了绿帽子,后果要由现在的他来承担啊!亏死了,这不是人财两空吗,汉子没偷到,金主也跑了!   何旭峰捂住自己的小心脏,拼命地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您没拿小的寻开心?真没开玩笑?”   俞星微:“你以为你是开心果么我闲得蛋疼要拿你寻开心,你刚刚才跟我说了我所有的合作和行程都被取消了。”   “不是所有。”何旭峰语气沉重:“你今天下午杀青的《簪花问江山》还在。”   “哦。”俞星微点点头,“《京云烽火录》呢?我还能拍不?”   “能……”何旭峰艰难地说,“但你从男一被降级成男十八了,就那个强抢女主最后被男主打成筛子的土匪头子,你还记得不?”   俞星微当然记得,他前天晚上才抱着男主剧本熬夜背过台词,但他仍有些不敢置信,狐狸眼瞪得大大的:“我?去演那个土匪头子?我这张脸去演个要女人都得靠抢的土匪?!”   何旭峰长长叹气,愁得肠子都快青了:“所以说啊,这明显就是有人在搞你啊我的祖宗!您跟着圈子里其他小明星学啥不好,非得学人给金主戴绿帽子啊?!”   我他妈怎么知道一年后的我脑子是怎么想的啊?俞星微百口莫辩,只能闷声吃了这个暗亏。   平心而论他肯定是不想演这个被男主打成筛子的搓逼土匪,但他现在缺钱缺得厉害,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看能不能凭借自己的美貌,将一个[搓逼.土匪]演成一个[被乱世逼迫.不得已落草为寇.英俊潇洒.帅匪]。   在随口敷衍了何旭峰近半个小时后,俞星微才挂断电话,扭头询问X01:“贺楼干嘛要给我留《簪花问江山》和《京云烽火录》这两个剧?”   X01沉默:“前世《簪花》那个剧刚播出去后不久,你就被男主和男三男四的粉丝联手轮着撕,他们几家的粉丝在微博和豆瓣上追着你黑了很久很久很久。”   “为什么?”俞星微面露不解。   X01:“因为那个剧里除了你,其他男演员都被破站吐槽区up主集体团建群嘲为古呕丑男,然后夸你的脸是内娱古偶天花板,将几家粉丝通通得罪光了。”   “……”   俞星微一脸唏嘘,如果美丽是原罪,那他确实罪该万死。   他为自己的美貌叹息了会儿,又问,“那《京云烽火录》呢?”   X01:“这我就不知道了。这部剧是在贺楼快死的那段时间里播出的,好像也爆了,但我不明白他把你从男主换成男十八的用意。”   俞星微了然点头:“爆了啊,那就简单了,他应该就是单纯的想让我演个搓逼角色,然后让我被几千万黑粉群嘲。”   X01“善意”地提醒他:“你总共才刚刚两千万粉丝,其中还有一部分是贺楼给你买的假粉,不会有几千万黑粉来群嘲你的。”   俞星微冷笑:“你等着吧,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有几千万黑粉的。”   他说着,噔噔噔跑到衣柜面前一顿翻找,终于在衣柜底下翻出了一件闲置许久、洗得脱线的白衬衣。   “这是什么?”纯洁的小精灵扇着翅膀问道。   俞星微神秘一笑:“放个大招。”   他三下五除二地脱掉自己的小黄鸭睡衣,换上白衬衫,然后对着镜子画了个楚楚可怜、惨白憔悴的妆容,瞬间便从一个面色红润、容色姝丽的狐狸精变成一个行为枯槁、憔悴瘦弱的小可怜。[看清楚只是拍个自拍,你没给你对象发过自拍吗?]   X01震惊地瞪大了一双卡姿兰大眼,面对着自家宿主堪称换脸的化妆技术感到震撼:“你、你要钓别的金主?”   俞星微一脸的莫名其妙:“你在想什么,我只是想装个可怜看能不能动他老人家的恻隐之心。”[没有要钱我求你了,而且章四拒绝了转账好吧?]   贺楼这人小心眼得很,就算自己现在被抛弃了,但如果敢勾搭别人的话,贺楼也一定会让他死的很惨的,所以他干嘛要舍近求远地去勾搭别的富二代?   X01下意识送了口气,但很快又意识到不对之处:“不对,你与贺楼和好的关键之处是你必须得把画过的饼都实现了,不然他还是不会放过你的!”   “嗯嗯嗯我知道。”俞星微敷衍地点了点头,将手机举起来琢磨着合适的角度:“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烙饼也要讲究个循序渐进,我不可能现在立刻画出几百p小条漫来,也不可能立马成为顶流……”   “所以你现在是在干嘛?”X01盯着自己宿主,有种不好的预感。   “体现我被抛弃以后的憔悴可怜,钱我是不敢要了,只是不能让他找人搞我吧?”俞星微说着,对着镜头拍下一张充分体现了自己惨白憔悴、一夜未睡、仿佛被抛弃可怜狗狗般不安的自拍,并扒开大图开始精修。   它有些一言难尽:“你之前就是这么勾搭上的贺楼?”   “不然呢?”   俞星微不以为意,他自己脸上的一些小瑕疵仔仔细细的p了一遍,这才满意地给贺楼发了过去,并啪啪打了一大串文字。   星徽不微:老公,我想你了,昨晚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接,第二天也不回我,是很忙吗?什么时候来陪陪我呀?我想死你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是不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你要抛弃我了吗,我都可以改的!我现在真的好想你,你不在我就一直想些有的没的,我真的离不开你,你可不可以多爱我一点,对我再温柔一点……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不对的地方,我也在一点点改正,你相信我,我会努力改掉自己的坏毛病,乖乖的听你的话,陪你一生一世的!   “……”X01深吸一口气,看着死性不改正在画大饼的宿主,阴恻恻道:“宿主,请您配合我的工作,不要继续做一个大饼男,否则——”   俞星微指尖轻点着手机,耐心地等着贺楼的回复:“否则什么?”   啪叽——   无数只黑色的小蛇下雨般从天花板上掉下来,恰有一条落到俞星微的手机上,黄莹莹的竖瞳冷冷地盯着他。   “啊——”俞星微尖叫一声,猛的抄起一旁的星星抱枕扔过去,吓得花容失色、浑身发抖。   X01:“知道错了没?”   俞星微吓得脸色发白:“我错了我错了,快把这些蛇弄走,我再也不敢画大饼了!”   X01这次学精了:“我不信你,除非你发誓。”   俞星微都快被这群黑蛇吓得晕过去了:“华国兔子不骗华国兔子,我真的再也不敢了!你快把这些恶心吧啦的丑东西弄走!”   X01冷哼一声:“如果还有下次,我就让你掀开被窝看见一群蛇,打开便当看见一条蛇,走到厕所便便都能在坑里看见一群蛇!”   “啊啊啊你别说了!”俞星微痛苦地捂住耳朵:“你这只恶毒的精灵!”   “……我只是想帮你而已,”小精灵顿了顿,轻轻地停在俞星微的肩膀上,白生生的脸贴着他的下巴,语气低落:“我在贺楼的记忆里看到了你们的故事,我觉得你们不该是那样的结局,在主神给我讲过的故事里,彼此相爱的人最后的结局都是圆满的,你们也应该是那样。”   闻言俞星微沉默了片刻,将照片和那条长篇大论的消息撤回了,同时冷哼道:“彼此相爱?我才不爱他,我就是个人渣,是个自私的垃圾,我只爱钱,你不要误会了。”[审核求你看清楚了消息最后也撤回了]   “我看了你们的记忆,”X01气鼓鼓道,“你才不是那种人,你一定没有看清自己的内心,你不是那样的人……反正我会监督你好好工作努力烙饼的,以后不要做这种只会增加彼此误会的事了,好不好?”   “你如果一定要用蛇来吓唬我的话,就听你的咯。”俞星微点点手机,向他示意已经撤回了消息的页面,“好好改造、努力做人,从今天开始。”   X01的回应是在自己宿主美丽的脸上奖励了一个天使の吻。   作者有话说:   [脏话jpg.] 第4章 转账   由于答应了要好好做人,导致俞星微不得不将靠老路子重新钓一遍贺楼的想法扔进了垃圾桶里,开始认真思考怎么将自己画过的大饼烙出来。   他这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手机的vx界面便跳出了一条转账提示。   俞星微拿起手机一看,不由眼前一亮,人傻钱多的前金主·贺楼竟然给他转了整整二十万!他正想美滋滋地确认转账,却感受到一阵灼热的视线。   X01:盯——   “……好吧。”俞星微生无可恋地拒绝了转账,并正直的回消息道:   星徽不微:你不要老是动不动就给我转钱,我只是有点想你了,对了你什么时候可以来看看我呀,我给你做饼吃~   另一边的贺楼拧着眉看着聊天记录,心火越烧越旺。   他并没有即时看到俞星微撤回的那两条消息,也正是如此,才更忍不住去胡思乱想那两条被撤回的消息到底是什么。也许是那个小明星贯会用的甜言蜜语,又或许是些可怜兮兮示弱的话,总之就是逃脱不了“钱”这个字。   但现在,对方竟然拒绝了他的转账?   贺楼被胸口一种莫名的烦躁堵得不行,这种捉摸不透、拿捏不了对方的感觉令自小掌控欲极强的他感到心焦。他既想把这个前世给他戴绿帽子薄情寡义一心攀高枝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小明星直接封杀了、带回贺家住宅关起来。   但另一方面,他又想一点点将俞星微成为顶流的梦想碾碎,看他卑微地挣扎在泥地里,痛苦煎熬却永远翻不了身。至少得让俞星微体会到他前世万分之一的痛苦,否则,他难以解恨!   *   俞星微利落地给房东转了下个月的房租,又点了个堪称丰盛的外卖美美地吃了一顿,这才坐上经纪人何旭峰的车踏上前往剧组的路程。   剧组在当地颇有名气的影视城,离俞星微住的地方不算远,他懒洋洋地坐在车后座上,手里一下一下刷着微博,时不时“嗯嗯嗯”地敷衍两下唠唠叨叨地老何。   何旭峰一脸无奈:“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   俞星微无辜地眨眨眼:“当然有了。”   老何叹气,宽慰他道:“咱没了靠山也没什么,最多也就是回到以前的状态而已。你生的好看,演技又还不错,大火是早晚的事,也不必太过心急。”   俞星微嗤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急了?”   “咱俩认识多少年了,我还不知道你么?”何旭峰叹气,“当初你非要搭上贺楼线的时候,我就劝过你,咱玩不过那些有钱富二代的,还是老老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你非不听,急吼吼地想火,铁了心要去勾搭他。这下好了吧,将人给得罪了,以后再混就难了!”   “何老爹你真的好唠叨啊。”俞星微拉下脸,“我不去勾搭贺楼我会火这一年?你忘了过去那四年我们怎么过的?”   他说着,昂起下巴,眼尾的红痣微动,美艳的脸上满是野心和欲/望:“无论如何,我都不要过那种低声下气的日子,我就是要火,我要做男主角,演很多很多戏,赚大钱买房子,拥有很多粉丝和很大名气!”   何旭峰听着他的话,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初见俞星微的光景来。   那时的俞星微嫩得出水,才刚刚成年,眉眼青涩纯洁,为人乖巧懂礼貌,浑身上下一点刺儿都没有。甫一脚踏入这个圈子,就宛若一只懵懂的小白兔。   何旭峰是第一个带他的经纪人,也是唯一一个,他年纪大了,把俞星微当成半个儿子来看,尽可能的替他挡了圈子里那些见不得光的潜规则,也因此得罪了许多人,星路越来越坎坷。   后来,他们偶然间得了个网剧男配的角色,开机前导演让他带着俞星微去吃饭,他们去了,然后……总之,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遇到了贺楼,而俞星微因受了刺激,疯了一样使各种手段勾搭贺楼,最后成功被包养,脾气也变得越来越臭。   “老何,我的合约快到了,以后你还要跟着我干吗?先说好,我可给你开不了多少工资啊。”俞星微没骨头似的躺在后座上。   何旭峰点头,从后视镜里端详着俞星微的脸,表情不可不谓慈爱:“我算是你的半个爸爸粉,这辈子反正也就这样赚不到什么大钱了,当然不会抛弃你,合约到头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俞星微抖抖肩膀,嘴角微扬佯装嫌弃:“咦~你今天怎么那么恶心心~”   何旭峰乐呵呵一笑,“不过你得答应我,把你这一年被贺楼养出来的臭脾气收一收,我一会儿请全剧组的人喝奶茶,你记得嘴巴甜一点说两句乖巧话。”   俞星微翻翻白眼,一脸的无所谓:“我嘴巴一向都很甜啊,只要那几个阴阳丑人别跳出来恶心我就行了。”   “你别老说人家丑。”何旭峰叹气,“隔墙有耳,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其他地方……”   “行了行了知道了知道了。”俞星微不耐烦地打断,“求您把无处安放的老父亲之心收一收,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们谈话间到了剧组,何旭峰于是住了嘴,带着当了一句隐形人的助理和化妆师下了车。   俞星微刚到剧组,迎面便和这剧的男三曾泽阳碰上。   娱乐圈的消息大多灵通,一早便听说俞星微被金主抛弃的曾泽阳特意掐点来剧组门口嘲讽:“哟,这不是咱们的‘虞美人’殿下吗,怎么今天没把你的仪仗队给带上啊?”   贺楼原本给俞星微专门配了一个专门的助理团和化妆师团队,此前俞星微在剧组总是前呼后拥一大堆人,风头比男主还盛,这会儿贺楼把配给他的人全都收了回去,俞星微身边就一个小助理一个化妆师,和此前的风光比起来着实落魄。   何旭峰面色一僵,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听俞星微回怼道:“你是没有唧唧吗,净说些阴阳话。”   曾泽阳被他气得面色通红:“俞星微,你还以为你跟之前一样被人捧着么?你现在不过是个被人抛弃的可怜虫,听说你要被封杀了,啧啧啧,真是可怜呐!”   “还好啦还好啦。”俞星微一脸的谦虚:“好歹也是被人捧着红了一年,不想有些人,长得丑没人捧,推销都推销不出去。”   “噗——”周围几个看戏的工作人员听到他的话没忍住轻笑出声,连何旭峰都绷不住脸,眼角憋笑憋得只抽抽。   曾泽阳的脸色青青红红好半晌,最后因说不过俞星微,丢下一句“等着瞧吧”便气愤离去。   俞星微盯着曾泽阳的背影心情颇好地对何旭峰道:“就他这种水平的阴阳人,我一个人能骂十个。”   “……”何旭峰拍拍他的肩膀:“曾泽阳没你红背后也没金主,你骂骂他就算了,一会儿遇到任襄可千万要乖一点。”   俞星微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何旭峰内心os:我就怕你心里没数啊祖宗!   上妆的时候,俞星微让助理小刘给他念剧本听,一边听一边找感觉。   《簪花问江山》讲的是父兄均被蛮夷掳杀的苍国公主徐昭亡国后,边躲避蛮夷追杀边组建一支全为女子的“沧月军”,忍辱负重步步为营,在邂逅一众美男后成功夺回江山成为一代传奇女帝的大女主故事。   而俞星微则饰演其中能窥破天机、医卜星象无一不精的苍国国师容千城。   上好妆换好衣服,没多久就轮到俞星微的戏份。   导演示意场记打板:“action!”   俞星微迅速入戏。   *   残阳如火,一路高歌猛进收复七座城池的沧月军遭受到大蛮有史以来最疯狂地反扑。   禾宴城下尸横遍野、血流如注,映衬着千万里绵延不绝的血色残阳,满目凄哀。   容千城手持长剑,暂时击破的一波敌军后,身形萧索地立在城墙上。   “万里残阳不是血,人间遍野有哀鸿。”   凄艳的残阳落在他悲悯的脸上,仿若神明在世。   容千城的手付过沾满鲜血的城墙,轻声喃喃自语:“阿昭,这一战,怕是难过了。”   “国师大人!公主殿下病危,如果再拖下去,怕是……”从军营里赶来通报的将士眼含热泪。   容千城的神情闪过一瞬的悲痛,但很快又为决然和坚毅所取代,如琉璃般的眼珠辉映着满天血色残阳,光华万千:“带我去见她。”   军营内,徐昭脸色惨白地半倚着木床,断断续续地交代着后事:“本宫若是去了,往后……往后沧月军全权交由千城带领,他乃我大苍国师,医卜星象无一不晓,又深谙用兵之道,将你们交给他,本宫……本宫很是放心。”   “殿下可千万别想将您那宝贝沧月军丢给我带领。”容千城掀开帘子大踏步进来,调笑道,“全是群女娃娃,我这大男人带一两天还好,若叫我长时间带下去,那可真真是受不了!”   一旁的副将谢娇勉强一笑,佯装俏皮道:“国师大人原来这般嫌弃咱们这群娘子军,着实令人寒心!”   “少贫了,整个军队里就千城最惯你们这群小女儿的性子。”徐昭白着脸浅浅一笑,看着容千城:“你来得正好,我有几句话要同你交代。”   容千城摇头:“你想说什么我心里清楚。但我昨夜才卜过一卦,你是紫薇星转世,又有真龙之气护体在身,这天下合该是你的,你又怎能折在这小小的禾宴城?”   徐昭动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被容千城直接打断:“禾宴城城西仙女庙内有一条只容一人身形通过的密道,出去便是汨淮江,我早前在江边的竹林里藏了数十艘船,你给我留三千人,剩下的你迅速带着离开。”   “不行!”徐昭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我怎么可能丢下在前线奋勇杀敌的将士们临阵逃脱!”   “听我的,你的伤不能再拖,赶紧乘船离开!”   “不行!”   容千城看着少女坚毅的眉眼,顿了顿,眸中划过一丝痛楚:“阿昭,逃吧,这一战,我们必败……”   容千城眼眸中的痛楚太过于沉重,徐昭看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咔——”导演赵国豪黑着脸叫停,对着饰演徐昭的女主一顿大骂:“许梓欣你发什么神?你今天都忘几次词了?能不能把剧本背熟了再来拍戏!”   许梓欣一脸歉疚,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导演,千城……不是,星微演得太好了,我一时出神就忘了词……”   导演喝了口水,不耐烦地挥挥手:“你找找感觉,五分钟后接着来。”   作者有话说:   本文设计的娱乐圈纯属作者瞎几把编的,大概和现实中的不太一样,里面的人物也没有原型的哈~   ps没有存稿真的好痛苦,这周末我一定要好好存稿 第5章 恃美行凶   “抱歉。”许梓欣一脸歉意地看着俞星微,“我今状态不是很好。”   “没事。”俞星微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对剧组里长得好看演技还在线的女主还是很有好感的,“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用我跟你对对戏么?”   “不用了,我找找状态就好啦。”许梓欣俏皮地眨眨眼,一张脸蛋很是灵动。   俞星微点点头,也没再坚持。   五分钟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导演喊了一声“咔”,各部门就位,拍摄继续。   这一次许梓欣的状态很不错,将女主徐昭逃离时的不甘、屈辱以及对容千城的愧疚演得活灵活现。   当俞星微饰演的容千城于城墙上眺望汨淮江方向时,导演特地给他的眼睛一个特写。   霞光漫天,兵临城下,他一身沾血金甲,于满地萧索中凝视着远方缥缈的汨淮江。那里停泊的船,将载着他效忠一生、倾慕一生君主离去。   沧月军的失利只是暂时的,终有一天,那个满脸稚嫩的少女将带着铁骑卷土重来,重振大苍皇室的荣光。   只是,他再也看不到了。   “报——国师,那北蛮二皇子又率领三万大军攻来了!”   容千城眉目肃冷,眼神坚毅,宛若聚着一团火焰。他提起刀,一个纵身高跃上马,对着三千将士举刀大喝:“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大苍的将士们,展现你们对公主殿下衷心的时候到了——”   “冲啊——”   “冲啊——”   他带头冲锋,率领三千将士杀进敌围。   以三千敌三万,必败之战局,然我大苍将士从不畏惧生死,甘愿以此血肉之躯,为殿下铺出一条国运昌盛之路。   “噗嗤。”   一柄长刀从容千城身后狠狠扎了进去,他身形一滞,随后身躯接连被四五把刀剑扎穿。   容千城咬牙劈刀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大蛮士兵斩杀,自己却因气力不足从马上跌落。   他的额角被剑气伤到,鲜血正自那里汩汩流出,沿着那张俊美的侧脸流下。眼尾那颗痣因沾了血,红得仿佛要化作血泪滚滚淌落。   “公主……”容千城喃喃着,目光涣散。   他在这一瞬间想起了无数纷飞的过往,最终记忆停留在御花园的宁心湖旁,停留在那个身穿一袭明紫色宫装的明艳女子身上。   鲜血自容千城的嘴角流下,他扬起一抹笑,喊出了那个在心中藏了一生的名字:“阿昭……”   何其有幸,能辅佐于你。   “咔——”   俞星微最后的戏份顺利完结,导演快步走到他面前,乐得见牙不见眼:“好!极好!演得太好了!”   俞星微神色淡淡:“还行吧。”   容千城这个角色就是典型的白月光人设,简单好演,没什么难度,只要脸足够好看,演技不特别差,给谁演都会火。   话说回来,这个角色还是贺楼给他走后门弄到的。   俞星微此前只演过一些戏份不多特吸引仇恨值的反派,贺楼的计划是先让他演个讨喜的悲情角色火一把,随后趁着热度上上综艺、演一两个班底不错的男主,最后再砸钱投资进入电影圈,给把俞星微塞名导电影里,一步步口碑与名气皆收的火下去。   当然,现在贺楼的计划变了。   俞星微面无表情地接过助理小刘递过来的黑糖珍珠奶茶吸了一大口,现在贺楼的计划应该是一步步将他封杀,让他从三四线小明星变成十八线开外的路人甲。   “谢谢你的奶茶。”许梓欣笑盈盈地向他走过来。   俞星微看了眼她手里未开封的奶茶,好奇地问她:“你不喝吗?”   许梓欣摇头,一脸羡慕地看着他:“我最近戒糖,好羡慕你啊,奶茶可以随便喝,还长不胖。”   俞星微下意识伸手隐晦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话说回来,他总觉得最近他长胖了,腰腹上的肉都变软了,不是结实有力的腹肌。   看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要多跑几趟健身房,不然腹肌都快九九归一了。   “欸,你的戏份拍都完了对吧,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许梓欣好奇地问。   俞星微嘴巴里吧唧吧唧地嚼着珍珠:“不知道,可能要回老家养猪去吧,或者蹲天桥底下去卖盒饭。”   “噗。”许梓欣轻笑一声,她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她俩,便小声问道,“你……我今早听说,你有个戏的男主戏份被换了,你知道这事不?”   俞星微点头:“知道,何胖……何哥都跟我说了。”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许梓欣犹豫道,“按理说,以你的长相跟演技,怎么也不至于给庄云磊作配。”   庄云磊是这部剧的男主角,童星出道,粉丝量大且粘度极高,长相的话还算英俊,但古装扮相实在是不够看,演技近年来也愈发没有灵气,模式化得厉害。   俞星微深觉有理:“我这么也觉得。”   不是他吹,就他的脸,能吊打几十个庄云磊和曾泽阳。   “哎哟,这天上怎么这么多牛在飞?”俞星微身后,换好一身黑色镶金边古装长袍的曾泽阳阴阳怪气道。   “好了,泽阳你少说两句。”曾泽阳身边的庄云磊温声劝道,“以星微的演技和长相,呆在我们剧组做配角确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背后说小话被人发现的许梓欣脸色通红,小声呐呐地给这两人打了个招呼便寻了个借口溜了。   俞星微则留在原地等经纪人,没骨头似的窝在何旭峰准备的躺椅上,懒洋洋道:“你们知道就好,珍惜我现在给你们作配的时光吧,毕竟这样的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呵呵。”曾泽阳冷笑,格外看不惯俞星微这幅趾高气扬的样子:“瞧你这幅样子,你还以为你被人捧着呢?我听说你下部戏从男主角换成一个炮灰角色了呢,啧啧啧,你的脑残粉知道么?唉,有些人啊果然就没有要火的命,一离了金主,什么都不是。”   “你搁这儿叭叭叭自我介绍呢?”俞星微毫无形象地吧唧吧唧嚼着珍珠,“瞧把你给酸得,一会儿我就把贺楼的微信推给你,给你个勾搭金主的机会,不用谢我。”   “你——”曾泽阳被他这幅模样气的通红,但内心却又可耻地被俞星微说中了,他确实想勾搭上贺楼。   像贺楼那种现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物,从指缝里随便漏出点资源都能让他爆红。放眼整个娱乐圈,谁不想爬上贺楼的床,搭上这棵大树?   “星微,剧组人多眼杂,慎言。”庄云磊开口,端的一副大前辈作态。   俞星微将喝完的奶茶杯子捧在手里捏扁:“怎么,你也想要?行吧,刚好老何有你俩经纪人的微信,一会儿我就把你俩的微信名片推给贺楼,给你们拉这个皮条。”   他说完,看着不远处正向这里走过来的何旭峰,没什么真情实感地说了句“再见”便抬脚走了。   何旭峰一见俞星微便一脸紧张:“你刚刚跟庄哥他们聊什么呢?”   “你叫谁哥呢,”俞星微一脸不爽,“你叫他哥我叫你哥,那我不掉辈儿了吗?”   “……”何旭峰无语,“你明明把我当牛做马地使唤,啥时候叫过我哥了?再说了,人家比你先出道,资历比你深,是大前辈,替你叫声哥是应该的。”   俞星微的狐狸眼眯起,漂亮的脸上满是任性和蛮不讲理:“我不管,反正你不许叫那个庄白莲哥。”   “真该让你的粉丝看看你这幅蛮不讲理的样子。”何旭峰吐槽,“省得你的粉丝天天在你微博下面一口一个虞美人、老婆的叫着。”   俞星微耸肩:“这你就不懂了,我的粉丝明明比我还蛮不讲理。”   何旭峰:“……你还知道啊。”   都说粉随正主,俞星微的粉丝自称为“守护虞美人的虞家军”,皆是群奇人,粉他粉得宛若一群黑粉,到处给他当靶子立。   公司那边一开始也管过几次,俞星微也发微博劝过,但都没多大用处。索性他的粉丝也只是气焰嚣张了些,嘴巴毒了点讨人厌了点,从不干些缺德事,最后俞星微也没怎么管了。   他满打满算出道四年,前三年都因为得罪的人太多了只能坐冷板凳,粉丝少得可怜。第四年才因搭上贺楼,资源好了些,上了两期时下热门的综艺,拍了几个广告和戏份不多但人设还行的配角,小火了一把。   因而他的粉丝基本上都是冲着俞星微的脸入坑的,称自家蒸煮是“内娱第一神颜”、“内娱颜值天花板”,所到之处犹如蝗虫过境,对谁都是挑鼻子竖眉毛,完完全全地看不上。   只要出现“美人”、“古装美人”tag的话题,下面基本上都是俞星微的粉丝在屠版,各种动态图、Q版衍生小人满天飞。   别家粉里看不惯俞星微家粉丝作态的人有很多,但偏生俞星微的这张脸就是360°无死角的美人脸,吊打圈内一众流量明星,黑子想扒丑图愣是扒不出来,狠狠给俞家军争了一把子气。   各家粉丝恨他恨得牙痒痒,最后也只能从“没资历”、“没作品”这两点黑。这反倒助涨了俞星微粉丝的嚣张气焰,毕竟她们粉的就是俞星微的这张脸。   至于作品?   不好意思,美就行了。   只要足够美,粉丝就可以把俞星微所有出场过的镜头剪到一起做成合辑,有事没事就在超话里翻出来欣赏欣赏,格外美滋滋。   再说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俞星微这一年来势头正好、背后有人在捧,作品总有一天会有的。   不过何旭峰的话倒是提醒了俞星微,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营业了。   想到这里,俞星微一上车系好安全带就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咔嚓咔嚓拍了几大张自拍,随后发了条微博。   俞星微v:今天天气好,心情也不错,适合本内娱颜值天花板出来营业。   附图是他的自拍照九宫格,可谓是恃美行凶,气焰极其嚣张。   作者有话说:   小狐狸精人设就这样,恃美行凶,气焰嚣张,颜值高演技好的玛丽苏设定。   狐狸精粉丝大约是到处吹自家正主神颜(小狐狸精也确实是)但不会干些缺德事儿的那种设定,没有现实某些流量明星的疯狂哈。   再说一遍,娱乐圈是俺虚构的,图个爽,没有原型哈\\\\( 'ω' ) ////反正我觉得这种恃美行凶的正主和粉丝的设定爽到我了,么么啾 第6章 全军出击   俞星微发完微博就将手机扔到一边,指使何旭峰把车开到城东的一条老街。   何旭峰一边开车一边问他:“你来这边儿干嘛?”   “有段时间没来这边了,过来买点东西。”俞星微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风景。   这条街某种意义算是本市的“贫民窟”,与繁华热闹灯红酒绿的市中心不同,这边的街道逼仄、脏乱,随处可见的电线杆上脏兮兮的贴满小广告。   居住此地多在来这里打工的外地人,俞星微初来b市的时候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没过多久因为长相一直被人骚扰,就换了地方。   后来他签了公司,就一直住在公司分配的房子里。再后来,公司分配的房子他也觉得睡着不舒服,干脆哄着贺楼要钱租了一套更豪华的公寓。   贺楼一开始是想直接把那套公寓买下来送给俞星微的,不过俞星微没同意。他倒不是因为心疼贺楼的钱或者假清高,主要是因为那房子太贵了,他要真收了,以后与贺楼相处气势上就得矮一大截,要是出头了想踹掉金主少不了就得多一分纠纷。   从市中心到城东要跨过一条近一千二百米的越江大桥,这会儿夜色渐深,桥上明亮的路灯盏盏亮起,辉映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倒给这座快节奏的城市添了几分宁谧和温柔。   俞星微一打上了越江桥以后就总觉得自己水泥封心多年的心脏开始隐隐作痛,波光粼粼的江水令他有种说不来的心悸压抑,甚至连呼吸都感觉像是纠缠着一两点若有似无的感伤和沉重。   X01从他的衣领里冒出个头来:“啊,是这里,上辈子贺楼就是在这里出的车祸。”   俞星微面无表情地瞅了它一眼,何旭峰在这里他不方便说话,只得拿眼神盯着X01。   小精灵从他领子里飞出来,扒在车窗上往外面瞧:“上辈子他急着回b市给你过生日,车刚开到这里就撞上了一辆装载货车,整个车头都被撞烂了,当场就失去了意识。”   俞星微听着他的话,心蓦得刺痛一瞬,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些陌生又熟悉的零碎画面:他“看到”自己神色惊惶地跑到医院,隔着玻璃门看着躺在病床上失去意识的贺楼,哭得眼睛红肿丑得不行。   俞星微很难想象没心没肺白眼狼似的自己有一天会哭得这么伤心,比他过往演过的任何一场哭戏还要有感染力,他只是在脑海里这么“看着”哭泣的自己,眼眶就酸涩得不停流泪。   好奇怪,他不是一向只把贺楼当个人傻钱多好骗的提款机吗,怎么会因为贺楼意外出事而这么难过成这样……   何旭峰从后视镜里看到俞星微的眼泪,吓了一大跳:“哎哟我的祖宗,谁惹着你了,你怎么哭了?”   俞星微怔怔地擦去眼泪,冷着脸道:“谁哭了?我没哭,是你老眼昏花了。”   何旭峰只当他是触景生情,便顺着他的话哄道:“好好好你没哭你没哭,是我眼花了,哎哟你该不会是想你妈妈了吧,也是,你有段时间没去医院看过你妈妈了,我看哪天合适,你就买点水果去一趟……”   俞星微没理父爱心泛滥一个劲儿唠叨的何胖子,只沉默地盯着窗外的风景。   过了越江大桥打几个拐就是他以前住过的永东老街,里面的路有些窄,俞星微拿了个口罩帽子戴上,让何旭峰呆在车里等他,自己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他寻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一家不起眼的杂货铺,这边的人家夜里消息得都较早,杂货铺的门紧挨着,隐约能听到里面嘈杂的人声。   X01扒在他肩膀上,好奇地问他:“宿主,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买烙饼的原材料。”俞星微略有些不爽地看了它一眼,往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只听得喧哗嘈杂的人声从门缝里泄露出来,似是在打麻将。   俞星微皱眉,复又伸手敲了几下,这次他使了不小力气,敲得有些年份的木制老门吱呀吱呀响动。   “来了来了,催命呢。”里面传来一个不悦的中年女声,随后“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俞星微扯扯口罩将自己的脸遮严实,只露出双清凌凌的眼睛:“你好,我来买几个毛线团。”   中年女人拢拢披在肩上的睡衣外套,朝他翻了个白眼:“这大晚上的俺们早打烊了,摊子都收了,要买东西明天赶早过来。”   她说完便想关上门,俞星微见状连忙伸手卡在门缝里阻止了她,抢在女人前开口道:“三千块,你让我进去挑几个毛线团。”   女人犹豫地打量了一下俞星微,见他一身贵气,显然与这条破街格格不入,只当是哪里来的有钱冤大头:“可以是可以,但俺们收了摊以后里头乱的很,你要的话得自己去找。”   “没关系。”俞星微跟着女人走进店里,“我自己找就行了。”   这里的杂货铺比不得商城里那些店铺的装修精致,卖的东西又多又杂,上到衣服内裤袜子下到陶瓷玩偶堆得满满当当。平时白天店主会往店门口支个摊子摆出去卖,夜里收了摊后便杂乱地拢作一团。   俞星微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里寻了十余分钟才寻到自己要的线团,他挑了三个黑的和三个蓝色的,毛线团的质量还不错,软软的,捏在手里手感很好。   X01飞到俞星微手边,伸出小小的手在线团上戳了一下:“宿主大人,为什么要特地来这里买毛线团呀,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俞星微伸出手指恶劣地往拇指大小的X01身上弹了一下,直弹得它翻了个跟头:“我干嘛要告诉你,你个机器人管这么多干嘛?”   “X01才不是机器人!”X01捂住脑袋凶巴巴地瞪着俞星微:“X01是主神大人最骄傲的作品,拥有人类的智慧与感情,才不是一个低级的机器人呢!”   “嗤。”俞星微略讥诮地扯扯嘴角,一双狐狸眼里满是不屑:“感情这种复杂的东西连人类本身都无法参透,你个系统精灵懂什么?”   “哼,反正主神大人说X01不是机器人,那X01就不是机器人!”X01的脸鼓起,飞到俞星微的兜里将自己藏起来,“坏蛋宿主,我不要理你了。”   “啧,真小气。”俞星微慢悠悠地拿着线团去老板娘那里转了三千块,琢磨着怎么从贺楼身上把这三千块的本给收回来。   出了杂货铺,夜里的冷风一吹,吹得俞星微又冷又饿。他一个下午加晚上就喝了一杯奶茶,这会儿肚子早受不了即兴唱起了小曲。   俞星微慢吞吞地拖着步子走在破落的老街上,边走思绪边胡乱地飘逸。   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买毛线团呢……   大概是因为他的妈妈给他织的围巾和毛衣的线团也来自这里吧,所以他才会在买线团时,下意识地想来这条街。   回到车里,扑面而来的暖气令俞星微冰冷的身体微微回暖。他打了个哆嗦,往车后座常年备着的零食箱里摸了包原味奥利奥吃了起来。   何旭峰见他上了车也不急着上路,反而阴阳怪气道:“哎哟,咱们的内娱颜值天花板可算是回来了,等死何小弟我了。”   “……”俞星微艰难地咽下嘴巴里的饼干,“何哥,咱能正常点说话不?”   “嗐使不得使不得,虞美人千万别叫小的‘哥’,小的可担不起呢,小的不过是您麾下的一匹坐骑,一个车夫,呼来唤去的,哪配得上您的一句‘哥哥’呢。”   俞星微:“……”   他面无表情地从袋子里摸出一个毛线团就朝何胖子脑袋上砸过去:“何公公,说点人能听懂的话。”   何旭峰一把接住这个软乎乎的毛线团,狠狠将其捏扁,俞星微看着严重怀疑这人是在拿团子泄愤。   “俞星微,俞哥,祖宗,您下次发微博能提前支会小的一声吗?”   原来是这事儿。俞星微将手机摸出来,头也不抬满不在乎道:“我发个微博怎么了,不是你让我多营业营业的吗?”   何旭峰深吸一口气,苦口婆心:“哥,你是嫌自己的黑粉不够多吗?你又上热搜了你知道吗?”   俞星微点进自己的微博,卡顿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他拍完戏那会儿发的微博这会儿已经有几千条评论,粗略一扫前排大多都是他的粉丝在啊啊啊啊和嘻嘻哈哈。   虞美人家的兔子君:老婆,你终于出来营业了,想死你了想死你了想死你了啵啵啵啵啵啵   虞家军得力战将:朕已阅,爱妃退下吧   摘星星给老婆:啊啊啊啊啊啊老婆我命运般的老婆我美丽动人的老婆我内娱颜值天花板的老婆   今日份心动虞美人:美人原来你还记得你的微博密码啊啊啊快来给老公我嘴一个嘴一个嘴一个   ……   这不是画风挺正常的吗?俞星微挑眉,手指往下滑了一会儿,这才看到大批id眼生的黑子。   阳光少年的秘密:笑死,真是什么人都敢自称是天花板了   骄阳似火他如歌:慕名而来,一看也就那样,某些人的粉丝吹得跟个天仙似的,果真是群nc粉   只对泽阳哥哥心动:救命只有我一个人觉得yxw长得很网红脸一点高级感都没有吗,搞不明白某些粉丝怎么能吹成这样   少年的微笑是危险讯号:我朋友是做医美的,yxw的脸一看就动过刀子,说是纯天然也就只有某家nc粉信了   ……   曾泽阳的粉丝?   俞星微蹙眉,有些不能理解。一般来说有正主的粉丝大规模黑人时很少会用大号下场,一般都是有专门的小号,他于是问何旭峰:“曾泽阳粉丝都疯了?”   “确实疯了。”何旭峰皮笑肉不笑道:“人家正主专门发了条微博内涵你,他的粉丝都急着维护自家哥哥,硬生生把你冲上了热搜。”   俞星微于是又一脸懵逼地点进曾泽阳的微博。   曾泽阳v:今天杀青啦,这段时间在#簪花问江山#剧组学到了很多,跟着@庄云磊 磊哥的这段时间里,感觉自己的演技也大幅度提升了!不过最后离开时内心还是很失落,感觉自己确实长得很一般,与别人站在一起时就好像珍珠旁边的石头一样,别人说的也没错,不过长相是我父母给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去改变他的。   这番看似低落实则茶里茶气的言论令曾泽阳的小粉丝们心疼的不行,前排评论基本上全是各种心疼和安慰哥哥,并时不时黑几句微博里正文的“别人”诸如整容啊、网红脸啊、没素质之类的。   俞星微的粉丝也闻着硝烟味儿寻到曾泽阳的微博底下大力输出,其中最惹眼的就是一溜儿“虞家军xx”这种格式。   虞家军的小甜豆:刚抱着我家美人的营业员照片还没来得及多舔上几口就被一阵酸了吧唧的味道倒了胃口,我说呢,原来是您这只酸鸡搁这儿跳脚呢   虞家军得力战将:本将军刚从隔壁zzy家的战场上回来,一听说这边有宵小之辈敢质疑我家美人的美貌,立马就提着四十米大刀火速赶来了   虞家军煮饭大妈:还好啦我家美人确实是珍珠,不过您也不必说自己的石头啦石头做错了什么要这么侮辱人家   虞家军第一指挥使:不会吧不会吧都20x1年了不会还有酸鸡质疑我家美人的美貌吧,你家哥哥长啥样心里不清楚吗,每次发图都p得他妈都不认识才敢发出来,搁这阴阳怪气你m呢有种跟我家美人一样发素颜照再来找你爹哔哔   虞家军抠脚怪蜀黍:烫知识:我家美人就是内娱颜值天花板,不服发图来辩[图片]   ……   俞星微不由感叹:“我家宝贝们战斗力可真强悍!”   这阴阳怪气的本领,足足甩了何胖子几条街。 第7章 哭唧唧告状   何旭峰头疼地将俞星微送回了家,临走时还忧虑地问他:“公司现在也不怎么管你的事,要不咱自己掏钱把热搜压下去?现在热搜广场点进去基本上都是你的粉黑大战,这样很败路人好感。”   俞星微踢了鞋光脚踩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打开冰箱翻了喝酸奶吃,他听到何胖子忧虑地话,有些诧异地扭头问他。   “我凭脸上的热搜,压它干嘛?”   俞星微说着,拿小勺子挖了一大勺酸奶塞进嘴巴里,酸甜浓郁的奶味洋溢在唇齿间,令他满足地眯起眼:“再说了,咱俩有多穷你又不是不知道。”   “都怪我没什么本事。”何旭峰苦笑道:“你早该换个经纪人了,我这辈子忙活了大半生,最后也不过是个功不成名不就的庸人,没带出一个大火的明星,委屈你这么跟着我了。”   “打住打住。”俞星微一脸受不了地从桌子上拿了个香蕉塞给他:“您老今天悲春伤秋的次数有点多,赶紧回家抱老婆哭去。”   何旭峰叹气:“那我先回去了,热搜上的事你就当看不见,冷处理了吧。”   俞星微三两口将酸奶吃完,随后将吃剩的盒子狠狠扔进垃圾桶里:“不急。”他语气幽幽:“我自己心里有主意。”   何旭峰关上门离开后,俞星微摸摸肚子觉得着实饿得不行,又拿了两包泡面走进厨房,准备煮泡面吃。   生了一会儿闷气也没人哄的X01扇着小翅膀飞出来,趴在俞星微肩膀上看他煮面吃。   “宿主大人,您什么时候准备开始完成任务啊?”   俞星微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别急”,拧眉盯着两包拆开的泡面,实在是没有胃口,遂拿出手机卡擦卡擦拍了两张照片发给贺楼。   星徽不微:老公,拍完戏回家啦,好饿,准备吃晚饭了,你吃了嘛?吃的什么好吃的呀?[可爱]   另一边,贺家书房。   贺楼放在书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拿起手机点进vx,看着俞星微发的消息直皱眉。   这么晚了才吃饭,吃的还是泡面,一点都不注意身体。   他下意识地想打字呵斥这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小狐狸精,但转念又想起前世这个人无情的模样,恨得牙痒痒,一行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俞星微看着vx界面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哼着小调将泡面扔进垃圾桶里,慢悠悠地窝回沙发上玩手机。   X01好奇地瞅着他:“宿主大人不做晚饭了吗?”   俞星微的语气高深莫测:“一会儿就有财神爷给咱送吃的了。”   果不其然,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俞星微家的门铃响起。   “先生您好,您的外卖。”   俞星微笑眯眯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带上口罩,开门拿了外卖。   X01一脸震惊地看着俞星微将外卖盒子打开:“好神奇,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财神爷存在吗?财神爷竟然还给你管饭?”   这个世界上当然有财神爷了,贺楼可不就是一个财神爷么?   俞星微的狐狸眼眯成一条缝,满足地喝了一大口熬得浓郁的鸡汤,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   贺楼给他点了好几个菜,全是俞星微喜欢的,他美美地吃了一顿,吃完以后才开心地给贺楼发了句“老公么么哒”,随后溜到卫生间洗澡去了。   贺楼盯着小狐狸精没心没肺敷衍至极的五个字,眉毛又拧起,对自己的投喂行为感到很无力。   俞星微洗完澡吹干头发,换了件酒红色v领衬衫和西装裤,又臭屁地坐在梳妆镜前拿出贺楼送的自己买的一大堆珠宝首饰,一个一个挑出来选了半天,最后挑了串珍珠项链。   就在X01以为自家宿主要将这串项链戴脖子上时,它又见俞星微鼓捣半天,将这串项链卸了,把其中最大的一颗黑珍珠挑了出来。   X01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宿主,您在干嘛?”   俞星微露齿一笑:“宣战。”   反正等《簪花问江山》播出后他迟早会被这几家粉丝围攻,那还不如现在就赶紧宣战。俞星微没心没肺惯了,现在攒的钱也够妈妈接下来半年的医药费,他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至于以后,俞星微表示,他虽然很想当大明星,但也清楚自己一个脾气臭没背景的小艺人没了靠山要在这个圈子里出头很难。   过去一年他有贺楼捧着,现在贺楼不给他喂资源了,俞星微也懒得扑腾挣扎了,索性自己玩得开心就好,实在不行半年以后就回老家种地去。   想得通透的俞星微半趴在桌子上,嘴巴将黑珍珠衔住,眼睛盯着镜头拍了张自拍。   曾泽阳不是阴阳怪气的说他是珍珠旁边的石头吗,俞星微就要发个更阴阳怪气的微博来恶心他。   他婊里婊气的配文:   俞星微v:其实我也只是颗珍珠旁边的小石头啦~#俞星微颜值天花板#[图片]   照片里,穿着酒红色深v衬衫的青年露出精致的锁魂和紧致冷白的胸膛,他半趴在桌子上,勾人的狐狸眼半眯,慵懒地盯着镜头,眼角的小红痣存在感极强,几乎将性张力拉满。他饱满的嘴唇微张,轻轻衔住一颗成色极佳的黑珍珠,红与黑的视觉碰撞,诱惑感扑面而来。   此微博一发,俞星微的粉丝疯了,曾泽阳的粉丝也疯了,热搜吃瓜的路人甲们也疯了。   俞星微发完微博随手刷新了一会儿,便震惊地发现自己的微博底下已经多了几百条评论,并且评论数还在以一种令他惊讶的速度增长。   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的三线流量小明星俞星微忍不住思考了下,难道自己以前走的路线是错误的,上天注定他比较适合这种臭不要face的黑红路线?   他的微博底下,虞家军们激动得不行。   虞家军得力战将:啊啊啊我看到了什么,朕的小狐狸精又回来了啊啊啊啊啊宝贝你才不是石头,你是妈妈的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珍珠   虞家军第一指挥使:宝贝宝贝宝贝啵啵啵啵啵啵,朕宣布以后都不早朝了朕要与爱妃夜夜笙歌   星星抱着虞美人:幻肢起立了,宝贝宝贝宝贝对我负责   俞鱼宝贝是我的:xswl宝贝你好阴阳怪气哦我喜欢斯哈斯哈   虞美人的眼角痣:大家好我是一台挖掘机,绝绝绝绝绝绝绝绝绝绝绝绝绝绝绝绝绝绝绝绝绝   虞家军门口要饭的:啊啊啊是什么让美人一天营业两次,感谢那个“珍珠旁边的石头”   瓜瓜最爱狐狸精:感谢那个“珍珠旁边的石头”+1   有美人不早朝的昏君:感谢“珍珠旁边的石头”+2   ……   后面的一溜儿评论全是团结一致的虞家军们阴阳怪气地集体“感谢”,曾泽阳的粉丝只要一冒头嘲讽,就会收获一溜的“感谢卡”和“好人卡”。   X01担忧地问他:“宿主,你不怕被黑吗?”   俞星微摆摆手指,表示X01还是太过年轻:“nonono,这哪里是被黑,这分明就是流量密码。”   X01仍旧不解,但俞星微也懒得解释,他颇为悠闲地点进热搜广场,站在前线强势围观一堆对家粉丝披小号黑他,两条纤细白皙的大长腿晃来晃去。   他还没高兴一会儿,贺楼的电话便跳了出来。   俞星微喜滋滋地接起,语气快活:“老公,你终于想起我啦~”   电话那头的贺楼黑着脸,语气不善:“你发的什么微博?”那种图片也敢发出去,简直不守夫道!   俞星微眨眨眼,在床上打了个滚,语气分外无辜:“我没发什么微博呀,我就正常营业。”   贺楼额角直跳,一颗怒火中烧的心简直要被酸水淹没了,他单方面决定结束冷战,质问道:“营业需要穿成那么不知羞耻的样子吗?你知不知道你那个样子,有多、有多……”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他想说,你知道你那个样子有多勾引人吗?他一看到俞星微发的那条微博,就生气地想将这只小狐狸抓回自己家里藏起来,不让任何人觊觎。   平时俞星微的粉丝老是一口一个“老婆”的叫他,这已经够令贺楼吃醋了,现在好了,他一个没看住俞星微,这小狐狸精就往微博上发那种大尺度的图片!这叫他如何能忍!   俞星微抱着枕头佯装不解:“我没有穿成不知羞耻的样子呀,我明明就穿好了衣服裤子,图也没被夹,没有搞色色哦~”   灯光下,穿着酒红色真丝v领衬衫的俞星微狐狸眼半眯,语调拉长,真真一副狐狸精在世的模样。   一旁的X01看得感慨不已,心想难怪自己宿主能把贺楼这种睚眦必报的人吃得死死的,这幅模样别说画大饼,就算是说鬼话也很难不让人信服啊!   “再说了,你都不要我了,还管我发什么图片……”俞星微软软道。   贺楼熊熊燃起的心火被俞星微软软的语调兜头熄灭,他深吸一口气,硬邦邦道:“谁说我不要你了?”   “曾泽阳啊。”小心眼的俞星微趁机在自家金主大人面前上眼药水,假哭道:“就是他说的你不要我,还说我是只被金主抛弃的可怜虫,呜呜呜……”   小精灵X01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俞星微继续哭哭啼啼道:“何哥一早就说我在《京云烽火录》那部里的戏份从男一变成男十八了,现在他们都在笑话我!”   “别哭了……”贺楼咬牙。   他深知这小狐狸惯常用的小把戏,也清楚这会儿俞星微肯定是在做戏假哭,但当那软软的啜泣声传来时,他又忍不住想飞到他的身边,将这只狡猾的小狐狸圈在怀里,按在心口上好生安慰。   “呜呜呜……”俞星微继续假哭。   贺楼摆下阵来,只好低声哄他:“别哭了宝贝,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俞星微立马止住哭声,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你找人给我公关运作一下,炒炒我的热度。”   “……”贺楼黑着脸:“好。”   “我还要三千块钱。”惦记着自己买毛线团的俞星微继续道。   贺楼提醒他:“我今天才给你转了二十万。”   俞星微:“呜呜呜呜呜呜……”   “行行行。”贺楼被他哭的心烦意乱:“知道了一会儿给你转。”   这么好?俞星微睁开半眯着的眼睛,得寸进尺道:“那我还要当男主,我要演那个帅气的乱世大英雄,才不要演那个强抢民女的土匪头子!”   “……”   嘟嘟嘟——   贺楼黑着脸,忍无可忍地直接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为什么贺哥只给小狐狸精转账二十万而不是像其他文里总裁那样动不动出手二百万? 第8章 又又又上热搜   收了贺楼三千块转账的俞星微换好一身舒适的睡衣,美滋滋地窝进被窝里开始睡觉。   他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一整晚都在做梦,梦到了自己第一次遇见贺楼的场景。   那天老何被导演和投资方拉着喝了很多酒,最后直接喝得不省人事。老何倒下以后,俞星微没人帮着挡酒,被迫喝了两杯投资方递过来的香槟。   再后来,他察觉到自己身上热得不对劲,就挣扎着从包间里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后面有几个记不清脸的人一直追着他,一边追一边骂骂咧咧。   俞星微恶心得不行,他的大脑昏昏沉沉,身上一波又一波地燥热感涌起,只下意识不停地往前跑去。   会所的灯光昏暗暧昧,他在转角处狠狠装进了一个带着淡淡香水的怀抱,本就晕乎的脑袋因这一撞直接乱成浆糊,隐约听到周围有人吃惊地抽冷气。   俞星微朦胧着抬起潮/红的狐狸眼,入目是张冰冷英俊的脸,他艰难地扭头,又见身后追着他的人蛰伏在拐角处观望。   无助地俞星微内心绝望,只得揪救命稻草般揪住这人熨烫得一丝不苟地衬衫,哽咽着求助。   “救救我。”他眼睫湿润,咬唇哀求道:“我被人下了药,快不行了,我不想、不想被……”   羞耻心令俞星微说不出后面几个字。   那人抬起俞星微的下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的眉眼片刻,随后将他抱起,饶有兴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俞星微。”他窝在那人的怀里,因燥热而不停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脸颊滚烫。   那人嗓音低沉:“记住了,我叫贺楼。”   俞星微低低的重复了一遍:“贺楼……”   “嗯,叫得不错。”贺楼奖励似的抱着他颠了两下,像在逗一个小宠物。   后来他被贺楼送进了医院,老何第二天一大早醒了酒就仓惶地跑了过来,抱着他哭。   俞星微静静地盯着天花板:“你哭什么,我又没死。”   何旭峰眼泪鼻涕一大把:“都怪我,都怪我带你去那个局,差点就让你被……”   俞星微睁着眼睛面无表情:“不怪你,是我此前的路走错了。”   他入圈三年,因恶心圈里的腌臜事,又不肯参与一些酒局宴会,得罪了不少人,资源几近于无。刚踏入娱乐圈时的豪情壮志和梦想逐渐被现实湮灭,母亲的病一天比一天重,医药费如山一般牢牢压在他肩上。   思及此,俞星微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从枕头下摸出一张烫金名片递给老何。   “何哥,帮我打一下这个电话。”   何旭峰接过名片,一见上面的名字便蓦得瞪大了眼:“贺……贺楼?你怎么会有他的名片?!”   俞星微咬牙:“你帮我联系他一下,就说,谢谢他昨晚相助,我想请他吃个饭。”   何旭峰捏着名片问他:“你确定他这样的人会同意与咱们吃饭?”   “他会的。”俞星微回想起昨晚那人离开时意味深长的眼神,扬起下巴勾唇一笑:“他一定会赴约。”   “你是想……”何旭峰震惊地立了起来,神色激动:“不行,你不能去!”   相比于何旭峰的激动,俞星微则冷静得多:“我不想等也等不了,何哥,我今早收到我妈那边医院打来的电话……”   他咬咬牙,摄人心魄的眼睛迸发出野心和欲/望:“总之,我不想再等了!”   ……   俞星微缓缓睁开眼,窗外晨光熹微、雀鸟叽叽喳喳地立在他窗台上叫着。   “早安,宿主大人,昨晚睡得好吗?”X01趴在专属小窝向日葵花盘上欢快地向他打招呼。   俞星微伸了个懒腰:“挺好的。”就是梦到了一些令人不太愉悦的往事。   他懒洋洋地掀开被窝,从角落的一个矮脚柜里抓起一把米,推开窗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喂着阳台上叽叽喳喳的麻雀。   “吵死了。”俞星微弹了一只黄喙黑尾巴的麻雀,眉眼带笑:“扰人清梦的小臭鸟。”   小鸟亲昵地在他指尖轻啄两下。   俞星微伸了个懒腰,转身慢吞吞地摸起手机,一打开全是何旭峰的未接电话。他叹了口气,在拨过去和假装没看见指尖纠结。   正在此时,何旭峰又一个电话蹦了出来。   俞星微眼皮子跳了跳,有气没力地接起:“干嘛……”   何旭峰激动地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嗓门儿大得不行:“崽啊,爸爸的好大儿!你又又又上热搜了!”   “有点出息好吗。”俞星微将电话的免提开开,哼笑道:“咱又不是没上过热搜,你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这次不一样!”何旭峰语气兴奋,高兴得宛若一个二百斤的孩子:“这次你的热搜底下基本上都是正面评价和颜值安利,而且还有人专门在各个短视频平台发起#俞星微珍珠与石头#的变装话题挑战……”   何旭峰眉飞色舞地唠叨了好半天,从一开始地纯纯叙述到后面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畅想未来,夸张得俞星微差点以为他下一步就要走上红地毯捧起金奖了。   “淡定,淡定。”俞星微拿起洗面奶在脸上搓出泡泡,打趣他道:“何公公,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何旭峰好兴奋了一会儿才冷静下来:“欸崽啊,你可真是太争气了!你跟贺先生和好了?”   “没吧。”俞星微鞠了一捧水拍在脸上。“他好像还是不特别想理我的样子。”除了打钱。   何旭峰狐疑:“没和好?那是谁这么好心的帮你,又是买水军又是买推广的?”   俞星微摸着下巴,语气高深莫测:“不知道,可能是哪个被我的美貌迷得死去活来的小粉丝吧。”   贺·被迷得死去活来的小粉丝·楼这会儿正在验收俞星微专属公关团队昨夜加班加点的成果,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嘱咐助理给团队的工作人员挨个儿发红包奖励。   俞星微将自己洗漱收拾好,泡了杯牛奶燕麦当早餐。   他特意下载了某时下热门的短视频,一点进搜索栏便在下方的风云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俞星微珍珠与石头#   后面坠着一个小火苗,人气值是467.5w,排名第四,前三名均为社会要闻,可以说是位置卡得刚刚好,多一分都会招人讨厌。   他点进话题,跳出来的第一个视频便是个一身朴素的小姐姐在路上低头走着,视频配音里一大堆什么“我是石头”之类的emo文学,随后背景音乐气势一转,小姐姐一抬头便是自信美丽的女王范,配音“也是珍珠,是自己的女王”,点赞数高达五十多万,可谓是土潮结合,吸人眼球。   俞星微一脸佩服地点进评论区,视频主在第一楼里夸夸了下视频灵感来源于俞星微,安利了下他的颜值和演技。   俞星微的粉丝也很乖,在这条评论的楼中楼里报团回复和安利自己蒸煮,不占用小姐姐的其他评论区空间。   俞星微下滑手机,又连着刷了好几条类似的变装视频,均是点赞数超过二十万的热门网红。   他不由一脸唏嘘地感叹着资本力量的强大,这些给他引流的网红在短视频平台人气值均是名列前茅,狠狠给他引了一波流,微博粉丝数涨了不少。   吃过早饭,心情颇好的俞星微拿出平板将以前画过的小条漫翻出来,准备继续画。   X01见他终于开始完成烙饼任务,不禁喜极而泣,一脸感动地抱住俞星微的手指:“宿主大人,您终于开始完成任务了!”   “哼~”俞星微扬起下巴,一脸矜持道:“我只是看在某人表现很好的份儿上,想奖励奖励他而已。”   “嗯嗯。”不懂傲娇为何物的小精灵连连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俞星微落笔……画出一个形状奇怪的不明生物。   “这是什么生物?”X01艰难地辨认出不明生物的尖耳朵和大尾巴:“一只猫?”   俞星微皱眉,一脸不开心地看着X01:“你什么眼神儿,这明明是只超~美丽的小狐狸。”   作者有话说:   艰难地以龟速写了个小短章,假装自己二更,以后俺就是#二更#过的勤奋作者了~感谢在2021-11-27 14:54:10~2021-11-27 19:3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果河与江、言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小条漫   俞星微没有任何绘画天赋,也没有系统的学过绘画,当初之所以会给贺楼画大饼说要画他俩专属小条漫故事,纯属是因为他在其他网络社区里看到人家博主秀恩爱晒小条漫,下面一水的“啊啊啊好甜kswl”,遂照猫画虎地画了两p拿着勾搭金主去了。   这会儿重新捡起来,他根本无从下手,只好随便乱涂鸦,当打发时间瞎画着玩儿。   俞星微先是画了一只红毛狐狸,特地在狐狸的眼睛下面用深红色点了个痣;随后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画了只大灰狼,大灰狼的手里攥着一大把方方正正的东西。   X01:“宿主,这只狗手里拿的是什么?”   俞星微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怎么看的,它的耳朵是尖的,明明就是只狼,眼睛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我的眼睛是电子眼,你们人类是不能接受移植的。”X01先是一脸正色的强调,随后才颇为好奇地问:“所以它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   “当然是一把软妹币了,很难猜吗?”俞星微一脸的莫名其妙,“我是狐狸,贺楼是狼,他给我的东西除了钱,还能是什么?”   “……”   X01苦口婆心道:“当然还有爱啊,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贺楼都很宠你爱你的。”   “这个倒是。”俞星微若有所思地点头。   原本他以为贺楼只是把他当只宠物养着,没想到贺楼被前世的他疑似绿了以后也能咬牙打钱,必是真爱无疑了。   俞星微一想到这点,心里莫名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垂下长长的睫毛,一脸认真严肃地往小狼手里的票子上画了颗红彤彤的爱心。   “这样总可以了吧,”俞星微道,“票子和爱都有了!”   X01看得欲言又止:“我能说真话吗?”   俞星微好看的狐狸眼眯起,语气不善:“爱卿请讲。”   看不懂眼色的系统精灵耿直谏言:“你不觉得你画的有点丑吗?”   俞星微捧起平板,仔仔细细地将自己的杰作打量一番:“不觉得,你觉得丑肯定是因为你是个机器人,不懂我们两脚兽的艺术精髓。”   “我才不是机器人!”X01炸毛。   俞星微眯眼拍桌子:“我画的才不丑!”   一人一精灵对视片刻后。   X01:“好吧其实你画得超可爱,是我不懂欣赏艺术。”   俞星微:“你也不是机器人,你是你家主系统最伟大的创造物!”   就这样,俞星微以自认为高超的画技画了好几副Q漫,他一开始还认认真真地构图上色,到后面纯粹是为了完成任务,画得潦草随意,宛若稚子涂鸦。   在他的画里,饿着肚子的小狐狸与手攥爱心钞票的大灰狼相遇,大灰狼把小狐狸叼回窝里,窝里全是金灿灿的金子,然后……   小狐狸压在大灰狼身上,大灰狼的爪子扣住狐狸的腰,一看就是在做一些非常没羞没臊的事情,俞星微还在两只小动物的周围画了些粉色泡泡,深怕别人看不出来这俩在干嘛。   “您一定要画得这么随便吗?”X01痛苦地捂住羞红的脸,绝望低吼。   俞星微非常不耐烦地将电子笔啪一下搁桌子上:“我是画给贺楼的又不是画给你的,你管我怎么画,反正我画什么他都喜欢。”   见他有些不开心,生怕宿主生气罢工的X01立马乖乖闭上嘴,趴在向日葵上当个摆件。   俞星微在平板上画了整整一天,到最后一共画了七副Q漫,分别画了从他与贺楼相识到现在这个若即若离地状态。   画完以后他去国内知名同人创作平台“爱画画”注册了一个账号,将这几副极不走心的漫画发表上去,并且厚颜无耻地开通了打赏功能,准备靠自己的努力成果赚点小钱钱。   星徽不微:我发现了一个超有爱的故事,快来点击链接收获快乐吧~[链接]   贺楼盯着这个链接,拧着眉点了进去。页面跳转一下,加载出一个色彩明快的Q漫。   他眼神微凝,心也跟着蓦然颤了一下,有些震惊和不敢置信。映在瞳仁中的这只小狐狸,某一瞬间竟渐渐与俞星微的脸重合。   如此鲜活,美丽,明媚,张扬。   贺楼背靠在座椅上,摘下眼镜,露出底下深邃的凤眼。   他有些疲倦地按了按太阳穴。   贺楼曾以为自己最是了解俞星微,这个人美丽狡黠,看似没心没肺,实则心软天真,很容易被伤害。   娱乐圈在他眼里不过是场游戏,他愿意给俞星微大开后门疯狂砸钱,为他铺出一条繁花似锦的路,让他可以骄傲地在镜头面前发光发热,追逐自己的梦想。   所以贺楼喜欢惯着俞星微,他尽自己可能的给俞星微无法无天的权力,名利、资源、金钱、珠宝,他用这些东西将自己阴暗的巢穴装饰得熠熠生辉,以此来吸引美丽的猎物造访。   贺楼原本计划将这只狡猾的小狐狸养得任性些娇气些,最好像菟丝花一样不能经受一点风吹雨打——这样他就只能攀附着自己生活,不会想要离开自己。   可在前世,他的家族一夕之间倒下,他瘫痪在床,余下的时日里费尽心思地为俞星微的未来铺路打算、殚精竭虑,可等到最后,这只美丽高贵的狐狸却选择了另一个饲主。   贺楼不是没有想过俞星微投靠赵铭礼是另有隐情,可前尘往事如云烟退散,他想问,也终究是无途。   说到底,更重要的是当下。鲜活美丽的俞星微就在身边,他可以牢牢捉住,将这只狡猾美丽的猎物死死圈养在自己的地盘。   这一世他不会重蹈覆辙,也不会给俞星微任何与赵铭礼接触的机会。   唯一令他夜夜不甘心的,便是上一世等了许久的承诺。   但这一切已经在慢慢改变了,不是吗?   贺楼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看着屏幕里的Q版狐狸,眼底万分柔情。   作者有话说:   就是说,今天是有点太过短小了……   关于画画——   X01:这是猫吗?这是狗吗?好丑,好没羞没臊。   贺哥:一眼认出来是狐狸,并且觉得鲜活,美丽,明媚,张扬,随后疯狂打赏,给小狐狸精打钱 第10章 便便卡   俞星微在家里躲懒躲了快一周,他原本在这几天是有不少行程的,不过贺楼重生以后就都给他取消了。   俞星微闲得没事干,又被人养着不需要出去赚钱,就在家里鼓捣鼓捣些黑暗料理,心情好就写写歌,晚上无聊了就发些emo文学聊骚贺楼,两人总算是有点冰释前嫌的意思。   前天《京云烽火录》的开机仪式俞星微直接鸽了,反正他现在的身份就是个男十八,最后要被英俊帅气的男主打成筛子,去了也是给自己添堵。至于导演和其他参演人员怎么想,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京云烽火录》之前选角十分低调,筹办时风声也瞒得很紧,知道这部剧的粉丝并不多原,是以临拍直接换男主这么大的事也没掀起什么小水花。   俞星微前晚上还在vx上跟贺楼撒泼打滚,贺楼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反正就是不肯把这剧的男主还给他,把俞星微气得晚上都少吃了一碗饭。   他出道这么久,还没演过男主角呢。   一想到这里,俞星微就怏怏不乐地趴在梳妆台上,对着镜子唉声叹气。   X01:“宿主,您不开心吗?”   俞星微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脸,目光幽幽:“我想当男主角。”   “……”人微言轻的X01帮不了宿主,只好扇着小翅膀落在桌面上,学着俞星微的样子一大一小地趴在镜子前愁眉苦脸。   俞星微无聊地伸出手指戳了戳X01:“喂,听说你是主神大人最完美的创造物?”   “是的。”提到这一点X01总是格外骄傲。   俞星微百无聊赖道:“那你除了变蛇吓唬我以外还有什么绝活吗?”   X01思索片刻:“我可以用‘变变卡’变出任何东西,不过只有宿主你才能看到,其他人类都看不到。”   “便便卡?什么鬼名字。”俞星微一脸嫌弃,颇为无聊道:“那你变只哈巴狗出来。”   X01从系统空间里掏出一张变变卡出来,默念一句“变”,随后一只满脸褶子的黄毛哈巴狗便从天而降,一个劲儿地拱着俞星微的裤脚。   俞星微一脸新奇地将狗子抱到怀里,入手柔软温热,与真的狗别无二致:“好逼真啊,这狗能待多长时间?”   X01语气骄傲:“二十分钟。”   俞星微立马来了兴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X01:“那你变个穿女装的贺楼出来。”   X01:“……变变卡是有使用限制的,一天只能用三次,不要浪费。”   闻言俞星微立马鼓起腮帮子,一双狐狸眼盈盈地瞪向X01:“浪费?给我变女装贺楼就是浪费啦?那你变蛇吓唬我怎么就不算浪费?”   美人瞪眼的模样风情万种,眉目含嗔带怨,看得X01心都酥了,它立马将出厂前反复背诵的《系统职业操守》丢在脑后,掏出一张变变卡便大喊一声“变变变”!   俞星微也一脸兴奋加期待地跟着它大喊:“便便便!”   吧唧,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装版贺楼等身棉花娃娃凭空出现,软乎乎地落到俞星微面前的毛毯上。   俞星微兴奋地一把将女装版贺楼抱起转了个圈,孩子气地连连叫了好几声:“老婆老婆老婆!”   虽然他与贺楼平时相处时他的体位在上,但贺楼性格强势,就算雌伏身下也强迫俞星微叫他“老公”,俞星微偶尔叫他一声“老婆”还会被按在地板上欺负,是以他早不满贺楼地压迫许久了。   俞星微对着女装贺楼过了一把当老公的瘾,随后便突发奇想地将自己前天因太过气愤给贺楼织的绿色毛线帽子掏出来,给女装贺楼娃娃戴上。   “不错,这顶绿帽子很适合你,老婆。”俞星微一脸唏嘘地拍了拍棉花娃娃的脑袋,随后拿起手机与娃娃拍了个合照发给贺楼。   另一边,正在办公室里上班的贺楼手机震动两下,他拧着眉掏出手机扫了眼,见是俞星微的消息,眼角便蓦得柔和下来。   正在汇报的项目负责人一见总裁堪称温柔的脸色,便立马识相地噤声候在一旁。   贺楼点进vx,入目便见小狐狸一脸傻笑地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旁边放了顶浮空的绿帽子。   星徽不微:老婆,给你织的帽子   星徽不微:嘿嘿   贺楼:“……”   他面无表情地给自家小憨憨转了20w过去。   贺楼:老婆乖,拿钱一边玩去。   “就知道拿钱打发我。”俞星微不满地嘀咕一声,拒绝了转账,反而兴致勃勃地贺楼拨了个电话过去。   贺楼挥手让负责人先出去,随后便接了电话,低声询问道:“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   俞星微戳戳棉花娃娃的脸:“我无聊。”   贺楼英气的剑眉微蹙:“我让何旭峰带你出国旅游去?”   “我才不想出国。”俞星微愤愤,“我想去拍戏!我想当男主角!”   贺楼按按太阳穴,哄他道:“你乖一点,京云烽火录那部剧可能有点问题,后面我让人给你挑个好的片子。”   俞星微竖起耳朵:“问题?什么问题?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我要被男主打成筛子了。”   贺楼无奈地轻笑两声,被他幽怨地语气可爱到:“那就不演了,你就呆家里多玩几天,等下面的人选好了本子再说,我保证下次让你演男主角。”   “你不闹脾气了?”俞星微话锋一转,又开始翻旧账:“你之前还不接我电话来着,前几天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我,就知道打钱。”   贺楼从喉咙里倾泻出几声轻笑,嗓音低沉,莫名性感:“宝贝,我错了,之前是我没想明白,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俞星微狐疑,总觉得背后有点毛毛的:“你想明白了什么?”   贺楼笑笑,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指节一下一下叩击着桌面。   当然是想明白,无论前世你到底有没有过背叛之举,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辈子你都将被我牢牢看住,不可能翻出我的掌心了。   贺楼没将心里话说出口,而是转移话题道:“为什么不接受转账?”   俞星微果然被他带跑偏:“你上次给我的20万我还没花完,不对,那不是重点,重点是……”   他叽叽咕咕地向贺楼提出了堪称古怪地要求,不过贺楼一向宠他,当即便同意了。   俞星微挂了电话,登上自己的微博大号,发了条只有三个字的微博。   俞星微v:夸夸我。   常年住在微博的俞星微死忠颜粉们立马火速前来战场夸夸自家蒸煮。   虞家军第一指挥使:我先来:老婆你天下第一霹雳无敌巨无霸螺旋美!!   守护世界第一虞美人:宝贝今天心情不好吗,怎么想要夸夸了   用户18542796413:夸夸,俞星微天下第一美(此条五毛,括号内删除)   用户177423691569:夸夸,俞星微天下第一美(此条五毛,括号内删除)   虞家军得力战将:惊了,楼上哪里来的劣质水军?   只对星星doki:呔,哪里来的水军?难道是对家请来反串黑的?   虞家军手抖打饭阿姨:重点是为什么这些小号权重这么高,能把咱虞家军踩在下面?   用户64821374:夸夸,俞星微天下第一美(此条五毛,括号内删除)   用户1946325174:夸夸,俞星微天下第一美(此条五毛,括号内删除)   ……   俞星微见自己让贺楼买的水军都来了,笑眯眯地挑了个眼熟已久的id[虞家军得力战将]回复道:今天想要夸夸,于是让人买了波夸夸水军来夸夸自己,怎么样。   没错,无聊的俞星微刚刚便是向自家金主大人提出了买水军在自己微博下夸自己的无理要求,并且还特意嘱咐要能一眼就看出来是水军的那种。   虞家军得力战将不愧是得力战将,在俞星微的回复刚刚发出去的后两秒便光速回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婆老婆回我了啵啵啵啵啵,宝贝儿你想要夸夸说一声就是了咱最会写夸夸小作文了,你等着一会儿咱就给你血书八百字的螺旋彩虹屁!!   没到十分钟,俞星微的微博评论数便破万,其中一水的顶着灰色头像数字id的水军更是占据了大半江山。   此外,俞星微还空降超话与超话里的虞家军们一起快乐互动,一时间彩虹屁与小作文齐飞,水军共死忠一色,场面十分热闹。   作者有话说:   写星崽对着女装贺哥棉花娃娃叫老婆那段的时候,我就情不自禁地想看穿着辣妹小背心包臀裙的狐狸精星崽,被西装白衬衫的斯文败类贺哥压住,贺哥一边叫狐狸精老婆一边强迫星崽吃脐橙的样子。   那画面肯定绝美,斯哈斯哈~ 第11章 夜深了♂   夜色朦胧,城市的灯光迷离。   “宝!我的宝!我美丽的星星大宝贝!啵啵啵啵啵啵!自从我在《邪煞王爷的落跑王妃》里初遇你饰演的七皇子赵心远,便深深地沉沦在你的美貌之中,无法自拔!尽管那时你饰演的只是个只会走鸡斗狗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小流氓,但妈妈还是被你迷得死去活来无法自拔!我滴宝!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人见人爱一表人才貌美如花芝兰玉树遗世独立倾国倾城的宝!”   “我的宝!你的美丽容颜应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我把你的美貌设置成了屏保,每天睡觉前都会拿出来观摩一下,然后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我从此以后便在黑夜里难以入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的美貌,在如此茫茫的黑夜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我的宝!我美丽动人的宝!”   “老婆,今天在工地扛水泥,工友夸我力气大,我瞬间破防泪如雨下,我扛得住力气大,但就是扛不住想你!如果有下辈子,我不会再去工地,我会选择回老家种地!这样天下雨了我就只会担心我的庄稼,而不是担心你。什么?你问我种的什么地?当然是对你的死心塌地啦!”   “宝贝,发现你美貌的人越来越多,什么时候考虑修个鱼塘呢?我是说,就算你不修鱼塘,我也愿意当你岸边一条渴死的鱼,但是兄弟姐妹们越来越多,岸边挤不下了……”   俞星微面红耳赤:“打住,打住,我求求您了何哥,别念了可以吗!”   电话另一边,何旭峰阴森森一笑:“怎么,你不是想要夸夸吗?这是你的粉丝们给你写的夸夸小作文,我给你声情并茂地朗诵一下你还不乐意了?能耐了啊俞星微,还学会买水军夸夸自己了!”   俞星微干咳两声,委屈巴巴:“我当不了京云烽火录的男主角,还不能让我当当生活中的男主角吗?”   “你的粉丝是真的惯着你,”何旭峰用教育熊孩子般恨铁不成钢的口吻教育他,“但每天对你定时定点进行‘登门拜访’的不止有粉丝,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黑粉,你知道你看不见的地方他们是怎么黑你嘲你的吗?”   俞星微:“……阿巴阿巴阿巴。”   何旭峰想起那些嘲他想火想疯了的黑子,不由心软地叹了口气:“算了,你开心就好。反正没上热搜没占用公共视野,被黑嘲就嘲吧,千金难买崽开心。”   俞星微小鸡啄米式点头:“何公公英明。”   何公公继续操心:“明天上午我来接你去剧组,那边安排好了酒店,你的戏份不多,大概两天就能拍完,然后你就可以在家安安心心抠脚了。”   “明天下午吧,上午我有事。”俞星微叹气,心疼地抱住自己,在床上缩成一团:“唉,我真不想演那个土匪头子……”   何旭峰道:“那你直接不演好了,反正出了事那位会给你兜着。”   “说的也对。”俞星微若有所思:“所以最后是哪个幸运儿捡了这个大便宜当的男主?”   《京云烽火录》的制作班底不错,一早敲定的女主白佳悦也是时下当红一线小花,演技与美貌并存,公司当初很是看好这部剧,看在贺楼的面子上才勉强愿意把男主给的俞星微。   提起这个,何旭峰的语气会莫若深:“那个人,你不久前才合作过,并且将人狠狠得罪了一番。”   俞星微一副吃了屎的表情:“你别告诉我是曾泽阳?!”   “这个倒不是。”何旭峰道,“是庄云磊。”   一听不是曾泽阳那个阴阳丑人,俞星微瞬间松了口气:“哦不是曾泽阳就好了,欸,不对啊。”他反应过来,有些疑惑,“我什么时候得罪过庄白莲了?再说了他簪花拍完了吗就跑过来拍京云?”   何旭峰无语:“你失忆了吗《簪花问江山》当初定妆照一放出来,他的粉丝和你的粉丝就因造型问题撕过一遍了。”   俞星微:“……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当初《簪花问江山》定妆照一出来就冲上了热搜,俞星微粉丝数排在男一女一女二女三后面,战斗力自然不如别家强悍,官博下面全是各家粉丝空瓶,可怜的虞家军们就挤在官博以外的其他地方舔屏讨论。   这部剧主打大女主剧,由时下热门的小说《簪花问鼎》改编,自带讨论度。由于男一男二男四尽管高P但依旧难以掩盖的违和扮相引起了大量原著粉不满,纷纷声讨还未播出的簪花的全体古偶丑男集中营。   虞家军们一看,这哪里能忍?于是纷纷招兵买马,只要出现吐槽簪花男性角色丑的评论,立刻在下面回复“别地图炮,我们男二千城哥哥明明貌美如花眉眼如画好吗”。   原著粉于是摸到官博底下将俞星微的定妆照反反复复拎出来看了好几遍,确认找不出任何毛病挑不出刺来,于是在群嘲簪花时由“全体古偶丑男集中营”,变成了“除男二以外全体古偶丑男集中营”。   这下好了,原本拔剑四顾心茫然、只得集体挨骂的男一男三男四粉丝找到了出气筒,一致将炮火对准了总爱吹捧正主颜值天花板的俞星微粉丝,其中尤以热度最高最火的庄云磊粉丝战斗力最为强悍,双方在瓣瓣组撕了个腥风血雨。   不过那是五六个月之前的事了,俞星微早将这事抛在脑后,难怪他总觉得庄云磊和他说话时总阴阳怪气茶里茶气的,原来是因为这个。   何旭峰问他:“所以你还要拍吗?”   俞星微摸摸下巴:“拍,当然要拍。”   “你不怕被男主打成筛子了?”何旭峰纳闷儿他怎么就转性了。   俞星微哼笑:“好歹我也是有两集戏份的男十八,演个艳压男主的帅匪还不是手到擒来。”   何旭峰:“……艳压不是这么用的,算了,”他道,“你要演就演吧,反正这剧我看是要扑定了。”   俞星微想起X01提过前世这是个爆剧:“我觉得你看的可能不太准,说不定这剧就爆了呢?”   “剧还没拍男女主先换了个遍,拿什么爆?”何旭峰吐槽。   “女主也换了?”俞星微看了眼乖乖坐在向日葵上犯困的X01,见对方摇头,颇有些吃惊:“女主不是白佳悦了?那换谁了?”   何旭峰:“那边原来的投资方撤资了,后来又重新换了一个投资方,新换的要求把女配的戏份增多,白佳悦那边不乐意,态度和手段也都挺强硬的,干脆就直接罢演了。最后女配喜提女主,剧组重新找了个新人演女配。”   俞星微佩服:“……强。”   蝴蝶效应真强,贺楼把他从男主贬谪成了男十八,自然也就撤资了;新换的投资方又把女主给换了,这部剧还没播便随随便便的大换血一次,后面就算火了估计也是黑火。   何旭峰跟他聊了半天,将事情敲定以后便急吼吼道:“我老婆催我吃饭去了,不跟你聊了,挂了挂了。”   “你有老婆有什么好了不起的。”俞星微面无表情地果断挂掉电话,“我也有老婆。”   虽然当事人总以老公自居。   俞星微掀开被子哼着歌跑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各种食材,准备做顿好吃的犒劳犒劳辛苦织了一天围巾的自己。   X01扇着小翅膀飞到他身边,目光欣慰宛若一个慈母在注视自己终于争气的傻儿子。   俞星微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非常想揍你的。”   X01用自己的小爪子拍了拍宿主的头:“宿主棒棒哒,已经完成了两个大饼任务了,请再接再厉哦。”   俞星微掀掀眼皮子,懒得搭理这只人小鬼大的系统精灵。   他把排骨拿出来煲上,想了想,给贺楼了个消息。   星徽不微:夜深了,寂寞娇妻火辣辣,一人在家独守空房,今夜老公不在,谁来陪♂他?   收到消息的贺楼:“……”   他松松系得严谨的衬衫领口,摘下银框眼镜,慢条斯理地笑了一下。   贺楼:一会儿来陪你。   俞星微将玉米和胡萝卜切好放锅里一起炖上,随后拍了拍手上的水才拿起手机回复。   星徽不微:我要吃旧时光的米花酥和绿豆糕,没买到今晚你就和小鱼一起睡客厅。   小鱼是俞星微粉丝送给他的抱枕,是只蓝色萌萌哒的海豚,俞星微平时宝贝得不行,睡觉一定得抱着。   贺楼笑了笑,给他发了条语音:“遵命,王子殿下。”   他的嗓音低沉,含着淡淡的宠溺和挑逗,俞星微听了头皮炸了一下,一脸受不了地将手机拿开。   妈呀妖孽妖孽。   绝不承认自己被撩到的俞星微木着脸低头拿起盐勺一个劲儿的往锅里加盐。   X01盯着他的脸:“哇宿主你的脸好红。”   俞星微抬起狐狸眼,一脸淡定:“我们两脚兽生气的时候就喜欢脸红,不懂了吧?”   X01:“可是我这里检测到你的心率增快,全身血液流速加快,多巴胺分泌增多,应该是很开心才对,为什么会生气?”   “两脚兽的事你一个机器人少打听。”俞星微揉揉自己发烫的脸,拎着勺子严肃道:“好了,你不要打扰我做饭了,一边儿玩去。”   X01颇为惊奇地盯着他发红的耳垂:“呀,你的耳朵也红了!”   “……”俞星微深吸一口气,决心不与这个头发短见识也短的机器人一般见识。   他认认真真地做了四个菜,做足了两个大男人的分量,又心情颇好地开了瓶酒,切了一盘水果放桌上。   门口处传来一阵钥匙开门的响动,俞星微刚刚压一下去的红晕又蔓延上来,老实说,有多时间没见贺楼,他有点怪紧张的。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好比,小别胜新婚……   不行,越想越紧张。俞星微搓了搓红得发烫的脸,打断了脑子里越来越飘逸的思维,佯装淡定地拿了个葡萄塞嘴里。   贺楼开门进来,换了鞋,很自然地将手里提着的米花酥和绿豆糕递给他。   “你来了啊。”俞星微干巴巴道。   “嗯。”贺楼抚抚眼镜,温和的笑笑,“来陪寂寞火辣的娇妻。”   轰——俞星微的脸彻底红成小龙虾,他平时有事没事就喜欢在vx上给贺楼发些“大胆自由”的聊骚言论,但本人实际上又纯情又怂,这会儿见了自家金主只有红脸的份儿。   贺楼走过来搂着他的腰,下巴抵在俞星微脑袋上,嗓音低沉:“宝贝,我好想你啊。”   隔了一世没见,早已思之如狂。   俞星微窝在他怀里,眼眶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热热的,他想起贺楼前世是自杀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不善于表达,只好拿脸蹭了蹭贺楼的胸口。   “乖。”贺楼低头在他耳边厮磨,“帮我把眼镜摘了,宝贝,我要亲你了。”   俞星微的目光里含着水,白净的脸染上大团大团的红云,他被贺楼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水味熏得脑袋晕晕乎乎,当真乖巧地伸手替他摘了眼镜。   作者有话说:   嘀——色色卡!   这章把我自己给写的脸红了,明明就只是摘个眼镜而已。   ps:就,好想要那个很有营养的液体啊[馋得流口水]感谢在2021-11-29 00:09:06~2021-11-29 21:1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愿得偿所愿 10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ainbow 10瓶;Derisio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哭哭   水晶灯折射出暖黄的灯光,俞星微被贺楼抱在怀里,心脏鼓噪,脸一波一波蒸涌着热意。   “脸好红啊。”贺楼抱着他低低调笑,温热的吐息均打在他的脸上,像阵暖风,成年男性的荷尔蒙扑面而来。   俞星微微微感到有点窒息,视线落在被他放在沙发上的银框眼镜,面红耳赤哼道:“你到底亲不亲,不亲就吃饭,我饿了……唔。”   贺楼将人抵在墙上,调换身形让这只美味可爱的小狐狸能完全窝在自己怀里,他低头摄住狐狸精的吻,顶开那排尖尖的小白牙,甜蜜怜爱地吻了吻。   俞星微没什么力气,因为害臊而禁闭着双眼,纤长的睫毛抖动,上扬的眼尾泛红,渗出一点泪珠,灯光下宛若怒放的花朵上的露水。   X01自贺楼来了就扇着小翅膀躲卧室的向日葵花盘上去了,这会儿整个客厅就他们两个人,安静得只能听到一两点声音。   贺楼亲吻时从不闭上眼,他喜欢用目光一遍一遍描摹怀中人泛红的脸,看他如花朵承露般惹人怜爱的瑟缩,眉心微蹙、眼尾红红,一副被欺负可怜可爱到极致的模样。   “够了。”俞星微感觉自己要被他亲得缺氧了,手软绵绵地推了他一把,“我不要亲了。”   贺楼放过他,撩开他擅长的刘海温柔地吻了一下:“抱歉,我没忍住,让你难受了。”   俞星微被他说得脸红,结结巴巴道:“其实也、也没有很难受……”   “哦。”贺楼轻笑着点头,伸手将眼镜慢条斯理地戴上,温声道,“那应该就很是舒服了。”   “我求求你别说了……”俞星微从他怀里溜出来,小幅度地替自己扇着风,左顾而言他:“我饿了,盛饭去。”   贺楼用眼神将他吃了一遍,这才勾唇道:“遵命。”   吃饭的时候俞星微总忍不住悄悄拿眼睛瞅对面的人。   他总觉得贺楼重生以后,哪里变了,但又似乎和以前一样。   又危险又温柔,戴着银框眼镜就像个斯文败类,看自己的眼神也有点毛毛的,总感觉下一秒就会被他嚼了吃了。   “乖乖吃饭,不要走神。”贺楼晃晃透明的酒杯,喉结上下滑动,便将剩下的酒液一口饮尽。   俞星微面红耳赤的往嘴巴里塞了块小排骨,嚼吧嚼吧咽下去。   “嗯……我明天要去隔壁D市拍戏,”他没话找话说,“可能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贺楼食指微微叩击桌面,莞尔一笑:“怎么,你不介意被男主打成筛子了?”   俞星微一见他笑就莫名腿软:“你别笑……”他嘟嘟囔囔,“演男主的是那谁谁,我要去艳压他。”   “嗯,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贺楼顺着他的话哄道,随手又替自己倒了杯酒。   “你少喝点。”俞星微抱着自己的专属水蜜桃果汁吸了一大口,眼巴巴地盯着笛形杯里淡金色的香槟。   贺楼微晃酒杯,狭长的凤眼微扬:“想喝?”   俞星微想起自己低得可怜的酒量,以及醉酒后耍酒疯的德行,小幅度摇头:“我还是算了吧。”   “没事,今晚我在,可以少少喝一点……助兴。”贺楼起身替他拿了个杯子倒了半杯酒,动作恰到好处地舒缓,不会太过殷勤,恰到好处的绅士体贴。   俞星微呐呐地接过,小小抿了一口,非常识趣地没有问“助什么兴”这种成年人不该问的蠢问题。   两个人吃完饭,将碗筷收拾进洗碗机,随后贺楼就去洗澡了。   俞星微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坐立不安地在卧室里走来走去。   X01快被他晃晕了:“宿主,你怎么了?”   俞星微脸红得滴血,一双狐狸眼水盈盈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丰润的嘴唇一会儿轻咬,一会儿微张,神不思蜀。   吱呀——   浴室的门被打开,氤氲的水汽从里面泄露出来,如烟似雾。   俞星微抖了一下。   [略……]   直至晨光熹微,俞星微才终于感觉自己被恶魔停止了压榨,一双狐狸眼含着两泡泪,泪汪汪怨怼地盯着餍足的贺楼。   “呜呜……你这个恶魔,万恶的资/本主义,可恶的剥削阶级地主,呜呜呜……   贺楼亲亲他的眼睛:“累了?”   “只有一点点累。”俞星微嘴硬着强调,“一、点、点。”   黑夜掣肘了视线,但贺楼仍能想象出自家爱人生动的表情,他轻笑两声,嗓音微带着□□后的喑哑:“乖,睡觉吧。”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魔力,俞星微一听只觉疲倦排山倒海涌来,他几乎是立刻陷入了昏睡状态,只下意识嘟囔:“还没洗澡呢……”   贺楼将软绵绵的小狐狸抱进浴室里一起洗了个澡,随后重新回到床上,将他牢牢抱在怀里,缓缓阖上眼。   臂弯间的充实令重生以来一直难以入眠、噩梦连篇的贺楼难得睡了个好觉。   俞星微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迷迷糊糊之际感觉身边的人又在脸上黏黏糊糊的亲他,像猫妈舔崽一样。   好梦被扰,他略带点小脾气地将身边的人推开,“别闹我……困……”   俞星微嘟囔两句,翻个身抱住被子继续睡。   “我去公司了。”贺楼亲亲他白嫩的脸蛋,“早饭温着,记得吃。”   俞星微困倦地从鼻腔里哼唧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贺楼坐床边看了他一会儿,一会儿拉手,一会儿亲脸,最后把俞星微烦得快醒了才出门工作。   贺楼走后,俞星微睡了个回笼觉,最后才在闹钟的铃声中暴躁地睁开眼起床。   他刷牙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难受哪哪都不舒服,严重怀疑这样过度x生活会让他未老先衰、人老珠黄,最后提前过上四处看老中医治疗x能力的中年男人悲伤の路。   俞星微揉着腰吃完早饭,戴好口罩帽子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随后出门打了个去医院的车。   医院似乎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人来人往,俞星微每次到这心情都不会很好,他在医院楼下买了些水果提着,熟门熟路地走到病房。   今天阳光很好,俞星微的妈妈一半身躯沐浴在阳光下,正半靠着床用平板追剧。   俞星微敲了敲门:“妈,我来看你了。”   王琼芳见他来,一脸开心地喊了声“儿子”,满是褶皱的脸舒展开来,充满爱意。   俞星微笑笑,将手里的水果扬扬:“有段时间没来看你了,王女士肯定没好好吃饭,又瘦了。”   “嗳瘦点好看,咱中年女士也是爱美的。”王琼芳笑眯眯地拉着他的手,“儿子呀,快让妈看看,嗳又帅了!不愧是我生的,跟我年轻时一个样!”   俞星微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仍由她妈打量,顺手拿了个苹果替她削起来。   王琼芳拉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话,最后又万变不离其宗地提到一个话题。   “交女朋友了没?要妈给你看个不?隔壁病房吴阿姨的女儿我看就很不错,模样白白净净的,还是高材生,人也孝顺……”   俞星微将苹果提给她,静静垂下眼睫:“妈,我现在在事业上升期,不谈恋爱。”   “嗳,谈恋爱也不影响你工作啊,你跟妈老实说,”王琼芳将苹果放到一边,凑到俞星微的耳边悄悄道,“你是不是恋爱了?”   “没、没有啊。”俞星微立马抬头否认,就是语气有些结巴,表情略微不自然。   没谈恋爱,谈了个金主……他有些心虚地想。   “没谈?”王琼芳一脸狐疑,一脉相承的狐狸眼眯起,“没谈你今天满面春风的过来看你这个呆在医院的老母亲?”   俞星微拿了个香蕉果断扒干净塞嘴里,嘴硬道:“我来的时候明明戴着口罩,你从哪来看出来的满面春风?”   “嗯?”王琼芳眯眼盯着俞星微,将他看得越来越心虚。   “好吧。”俞星微咽下香蕉甜糯的果肉,“可能、大概、也许、将要会谈……”   “嗳谈了就好!”王琼芳立马喜气洋洋地拍拍他的肩膀,“谈了就好谈了就好,妈一直就怕以后我走了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个人照应,唉,可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了……”   “说什么呢,”俞星微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内心有些不是滋味,酸酸的,“你可是要长命百岁成为一个美丽老太太的。”   王琼芳摸了摸他的头,一脸慈爱:“哪天把人家小女孩带过来给妈看看。”   俞星微低下头,脸色红红的嗫嚅道:“不是小女孩。”   “哟,我儿子还谈的姐弟恋呢?”王琼芳格外开心,“别紧张多跟妈说说,妈也不是那种老古董,找个比你大的也好!看你这个脾气,也不是像是个会照顾人的,大点的更好!省得哪天吵架了也不会被你气走!”   “……”见她完全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俞星微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向她解释自己找的是男朋友不是女朋友,只好低眉垂眼地听她唠叨。   王琼芳拉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话,临了前拿了个厚厚的大红包给他。   “儿子,这是妈给未来儿媳妇准备的见面礼,妈这情况也出不了院,你帮我转交给她,可不许自己私吞了啊!咱家虽然条件不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不可以失了礼数……”   俞星微捏着红包,看着病床上絮絮叨叨、满脸皱纹的母亲,鼻腔酸涩。   作者有话说:   都删了。   感谢在2021-11-29 21:17:43~2021-11-30 15:3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RE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ainbow、糖果河与江 10瓶;任尒 5瓶;GREY 4瓶;还是要努力 3瓶;谁家小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我可乖了   从医院回来后俞星微的就有点蔫头耷脑,他捏着那个厚厚的红包,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红包封面的四角有些旧折痕,边缘微微磨破,看得出来是准备很久了。   X01从他兜里飞出来转了一圈:“宿主,你要把这个给贺楼吗?”   俞星微捏捏红包,语气有些犹豫:“我不知道……给的话就得带他去见我妈妈了,但我妈妈她的身体……”   他想起阳光下头发花白身体瘦弱的母亲,不禁有些心神动摇。   俞星微并没有把握能让母亲坦然接受自己儿子找了个男朋友的事实,但他转念想到贺楼前世终其一生也没等到那个承诺,又纠结得不行,感觉自己宛若一个不给男友名分的负心汉。   纠结的俞星微瘫在沙发上葛优躺,一双狐狸眼瞪得大大的,目光虚空,一脸呆滞。   要不,试探一下吧?   他咬咬唇,将手机摸出来,犹豫片刻还是给母亲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王琼芳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快乐与活力:“喂,儿子,怎么刚回去就给妈妈打电话啦?”   俞星微扣扣沙发垫垂下的流速,语气迟疑:“妈,是这样的,我有个男性朋友……嗯交了个男朋友……我感觉心情挺复杂的,您怎么看?”   “……”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好半晌才传来王琼芳温和的声音:“两个男孩子在一起是要困难些,但只要日子过得幸福快乐就好,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妈妈从小就教你要懂礼貌、待人真诚,你可不能因为这个就歧视人家。”   俞星微的视线落到茶几上摆着的旧时光米花酥和绿豆糕,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办法向母亲坦诚,只得干巴巴道:“哦,我不会歧视他们的。”   王琼芳的声音里满满都是对自己儿子的爱意:“唉,妈妈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过得幸福快乐,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到。”   俞星微侧头,软软的刘海垂落覆在精致昳丽的眉眼上,他小猫一样蜷缩在一起,乖巧地听着母亲的劝慰。   “妈没什么文化,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我儿子过得开心妈心里也开心,其他的都不重要。”王琼芳说道这里,忍不住微微叹息,“当初我跟你爸……算了,说了你又要不高兴。”   “哼。”俞星微冷哼一声,身体力行地表示自己确实不高兴。   深知自己儿子脾气的王琼芳笑笑,转移话题道:“记得哪天合适就把对象带过来给妈妈看看。”   俞星微点头,轻轻道:“嗯,等过段时间空了就带他过来。”   挂了电话,俞星微又将红包拿出来看了看,犹豫片刻,将红包放进装手织围巾的盒子里,妥帖放好。   他记得再过半个月贺楼生日就要到了,到时候一起给他,算是个惊喜。   *   中午吃过饭后何旭峰便来接他,俞星微提着镶钻小行李箱上了车,没多久便在飞速倒退的风景中困倦地闭上眼。   昨夜他实在是累极了,这会儿在车上睡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一觉睡到目的地。   何旭峰叫他起来的时候俞星微还有点迷糊,脑袋上的头发睡得凌乱,脸蛋上还印了条红印子,看起来呆呆的。   何旭峰看得父爱浓浓,颇为慈祥地薅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脑袋:“崽,该下车了。”   俞星微慢吞吞地点了点头,脚步有些发飘地下了车,一下车便被兜头扑过来的秋风吹了个透心凉。   助理小刘连忙拿了个浅粉的外套向他跑过来:“欸哥,披个外套。”   “……谢谢。”俞星微睡眼惺忪地接来穿好,大脑宕机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怎么是这件衣服?”   他的眉毛拧起,这件浅粉色的衣服是贺楼给他买的,领口上镶了一圈白绒毛,袖口用水钻镶成一只狐狸模样,俞星微嫌弃它太过于粉嫩和少女心,一直把它压衣柜最底下。   助理小刘一脸懵:“是何特助带来的行李里找到的。”   何特助是贺楼的左臂右膀之一,之前俞星微的助理天团和化妆师团队就是全权交由他管理的。   俞星微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何特助。   小刘一见极有眼色道:“何特助说您不想要太多人跟着,一早将行李放您酒店里便回去了。”   俞星微懵了一会儿,这才勉强想起貌似他一早睡得迷糊的时候,贺楼问过他要不要把助理团带着,被他给拒绝了。   何旭峰催促他:“走吧,愣原地干嘛也不嫌风吹着冷,你先去休息一下好好调整状态。”   俞星微狐疑地盯着他一张胖脸:“你和贺楼又勾搭上了?”   何旭峰瘫着张胖脸任他瞅,岿然不动:“一起养崽能叫勾搭?再说了人家是关心你,化妆师团队一早就到了,就等着你来。”   俞星微见状只好跟着他一起往酒店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打哈欠。   何旭峰见状打趣他:“哎呀看你这样,可把你给累坏了吧,年轻人身体好就是本钱,啧啧啧。”   俞星微抬起狐狸眼睨了他一眼,抬脚开踹:“何公公,再阴阳就卸了你这大内总管的位置。”   何公公一个灵活的转身便圆润地躲开,谄媚笑道:“美人殿下赎罪,小的给您鞍前马后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望您飞黄腾达之后不要忘了小的。”   “少贫了。”俞星微一双清凌凌的狐狸眼眯起,红唇微扬妖里妖气道,“你巴结我有什么用,巴结大鱼才有好处。”   “鱼竿儿都在您手里抓着呢。”何旭峰的模样一脸鸡贼,看起来分外令人手痒。   俞星微翻了个白眼,懒得离自己这个不着调的经纪人,寻到自己房间刷了门卡就进去。   小刘跟着他挤到房间里,帮他收拾了下行李,从箱子里拿了自带的被套和床单铺上。   俞星微坐在椅子上乖乖地看着,将手机拿出来给贺楼发了个消息:“我到那边啦。”   贺楼没回他,估计是在开会。   俞星微耐心地等了五分钟,见他还没回,眼珠微转,便鼓着脸给他发了条小作精专属消息。   星徽不微:渣男,昨晚才和我没羞没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今天就提上裤子不认人了,消息也不回!哼,我就知道,你们有钱人只不过是和我玩玩而已[发怒]   星徽不微:我懂,我不过是个没有人爱的小可怜,你就只是馋我身子[委屈]   他发完消息便爬在椅背上,点开开心消消乐玩了起来。   门口传来两声敲门轻响。   “请问俞先生在吗?”   俞星微懒得动,只拿一双生动明艳的大眼睛瞅着自家经纪人。   专职经纪人兼职当牛做马的何旭峰起身将门打开。   穿着工作服的小哥抱着一大束花立在门口:“您好,我是甜蜜誓约的工作人员,这是贺先生为俞先生特意订的一束虞美人。”   闻言,原本懒趴趴地俞星微立马竖起耳朵,眼神偷偷往门口瞟。   何旭峰接过鲜花,笑眯眯道:“好的,辛苦您跑着一趟了。”   关上门后,何旭峰将一大束火红怒放的虞美人递给俞星微,“喏,你家先生对你的关爱。”   俞星微接过去,伸出纤长的手指戳了戳小花,嘴角抿起一个矜持的弧度:“还行吧,我对花其实不太感冒。”   不感冒随时去你家,都能看到堆满的大大小小各种花束。   何旭峰翻了个白眼,没有戳破自家小艺人的口是心非,问他:“今晚剧组有夜戏,你要去看看吗?”   俞星微将剧本掏出来,翻了翻,“今晚拍的哪场?”   何旭峰瞅了他一眼:“男主顾建元和女主周莞然码头道。”   “哦~”俞星微眼角勾起,眼波流转一副狐媚惑人的模样,“带躺椅了吗?”   何旭峰还没来得及说,在一旁当了半天隐形人的小刘便殷勤道:“带了,哥。”   “很好。”俞星微抬起形状优美的下巴,语气傲然,“一会儿你帮我办个事,事成之后奖励大大滴有。”   何旭峰立马警惕地看着他,语气不善:“你又想干嘛?”   俞星微一脸乖巧无辜,眉眼低垂,配着那张美人脸,说不出来的赏心悦目:“我不干嘛呀,就想去观摩一下前辈的演技。”   “真的?”何旭峰半信半疑,不太相信一向谁也不放在眼里的俞星微会说出这种乖巧的话。   “当然是真的。”俞星微眨眨狐狸眼,精致昳丽的脸宛若明珠生晕,晃得人眼花,“那么多人都看着呢,我能干嘛?”   也是。何旭峰语气迟疑,“我晚上有事不能陪你,一会儿就要走了,你有什么需要就找小刘,对了,芸姐的联系方式你有吧?”   芸姐全名章挽芸,国内顶级化妆师之一,被贺楼以高价挖过来,是他那个夸张的化妆师团队首席。   俞星微笑眯眯朝他挥挥手:“有的,有的。何公公,你可以跪安了。”   “你还真把我当个呼来喝去的车夫了。”何旭峰吐槽,“真该给我加一份司机还有助理的工资。”   “谁叫你手下只有我这一个独苗苗呢。”独苗苗俞星微朝他挥挥手,“拜拜。”   “就两天戏,你可千万别作妖啊。”何旭峰苦口婆心地嘱托。   “放心。”俞星微鼓鼓脸,“我可乖了。”   绝对不作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30 15:37:50~2021-12-01 21:3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宇智波天团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摆驾   何旭峰一走,俞星微便赶忙让小刘把芸姐请过来。   “呀,星星,好久不见啦。”许久未见,章挽芸依旧是一袭内搭米色长裙配黑色西装外套,栗子色大波浪卷配红唇,脚踩一双恨天高,时尚感和气场均拉满。   “许久未见,姐姐又变漂亮了。”俞星微大眼睛弯弯,嘴巴非常甜,“姐姐,一会儿帮我化个妆呗。”   闻言,章挽芸眼前一亮,问也不问原因便笑眯眯地答应他:“好啊好啊。”   她在职业生涯中为不少人化过妆,其中不乏一些影帝影后或者超模,但最令她惊艳的还是俞星微这张脸。   独具鲜明辨识度的狐狸眼,干脆利落的脸庞线条,完美的M型嘴唇,以及标准的头包脸,骨相优越,能压住各种造型,可塑性极强,每每给他做完妆造总是成就感满满。   章挽芸对着他的这张脸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做个什么造型?”   俞星微摸摸下巴:“我明天不是要演那个土匪吗,你给我整个又帅又野又美既能迷倒花季少女又能抓住已婚姐姐的心的那种造型。”   章挽芸在他头发上抓了一把,红唇微扬:“小意思。”   要换个人提出这种要求,章挽芸只会让他去照照镜子;但提出这个要求的是俞星微,章挽芸便觉得小菜一碟简单无比,纯素颜的俞星微已经很让人惊艳了,再经过她这双巧手改造,要迷倒一群纯看脸的观众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别动啊。”章挽芸将自己的化妆包打开,需要用的化妆品一一排列开来,准备大干一场。   俞星微的皮肤底子好,白里透红,满满胶原蛋白,只需要打个底即可,不需要做过多的修饰。章挽芸将他过于柔软的脸庞轮廓修饰得锋利些,又用眉笔将眉峰画高,眉尾稍稍勾勒,便立刻让一颗小甜豆变成一颗小酷豆。   她盯着俞星微自带唇珠的M唇,纠结片刻,最后还是选用了肉桂色口红薄薄涂了一层,添了几分明媚的色彩。   “你这头发有点长了。”章挽芸说着,用手指将他偏长的刘海往后抄起固定住,露出光洁的额头,“哪天有空来我工作室,我让我手下最优秀的托尼给你换个新发型。”   “谢谢芸姐。”俞星微小学生一样呆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只睁着双会说话的狐狸眼滴溜溜地转,看起来乖巧得不行。   呆在一旁的小刘动作隐晦地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幕,随后用vx发给某个备注为“先生”的人。   他的动作怎么可能瞒得了浑身都长满了心眼的俞星微。   “好啊,你敢偷拍我。”俞星微冷哼两声,嘴巴不高兴地抿起,“我这就要扣光你的工资,让你这个月蹲天桥下喝西北风去。”   “俞哥饶命。”闻言,戏精小刘立马一脸哭唧唧地双手合十装可怜:“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孩,实在是逼不得已这才下海卖身啊!”   深觉自己只是个光杆司令的俞星微鼓脸,不满地瞪着他:“你们都是大叛徒,屈服于贺楼的金钱诱惑,抛弃了腹背受敌的我!”   “冤枉啊。”小刘殷勤地捧起备在一旁的奶茶,递到他嘴边,“小的一颗昭昭之心向明月,大人明鉴。”   “哼。”俞星微就着他的手喝了口奶茶,忿忿不平地拿出手机点开vx。   他之前发的消息贺楼没回,估计是太忙了,只回了他一句“乖”,然后便转账二十万。   深觉自己也被金钱敷衍的俞星微怒而拒绝收款,同时忿忿不平敲字质问他。   星徽不微:干嘛遥控我的人?有钱就能为所欲为了?   贺楼这次到秒回。   贺楼:没有遥控,只是想知道你在做什么,怕他们没照顾好你。   俞星微臭着脸,啪啪啪摁在手机上打字。   星徽不微:我不喜欢,不许收买我的人来监视我!   贺楼无奈地笑笑,不想惹他生气,只好顺着毛捋,打字回复道:我错了,以后不会这样。花喜欢吗?   俞星微见他服软,心里那点不开心便呼啦啦不翼而飞,扫了眼被他插在花瓶里的花,直接拍了个照片发过去。   星徽不微:才不喜欢~   深知他爱口是心非的贺楼目光温柔,将小刘发过来的俞星微照片点出来,指尖微微摩挲。   贺楼:等我把工作忙完,明天去剧组给你探班好不好?   以往俞星微在剧组时都不让贺楼去探班,剧组附近一般多多少少都可能有狗仔和粉丝蹲点,前者还能用钞能力解决,后者却不好说,是以俞星微一直都对探班这件事很抗拒。   就在贺楼以为他会照常拒绝时,没想到竟然收到了他同意的消息。   星徽不微:好啊。   贺楼指节微顿,眼中有讶异一闪而过,随后深邃的眼底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心底一片温软。   *   俞星微化好妆,又叫小刘把剧组给他准备的戏服穿上,随后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将衣服的每一道褶皱压好,神情肃穆庄重得仿佛要去走红地毯。   他饰演的角色名叫耿飞余,是民国剧中典型的炮灰型人物,性格嚣张跋扈,率领一窝没文化的土匪到处烧伤抢掠,强抢民女,最后给男主当小怪刷经验。   俞星微换好衣服,长靴蹬地,只见他负手在室内转了一圈,随手一抛身后的黑貂大氅,英气的眉毛挑起,端得一副风流洒脱模样,唇角勾起,邪笑道:“如何?”   马屁精小刘立马开吹:“太绝了哥,简直帅得惨绝人寰,直接秒杀男主十八条街!”   章挽芸也分外满意,惊艳地竖起大拇指:“非常帅气,不过你能告诉我,你又没戏,妆造完准备干嘛?”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俞星微身姿挺拔,牛皮腰带将他劲瘦的腰线完全勾勒出来,看起来意气风发、又野又帅。   他一脸神秘地叫小刘附耳过来,窃窃私语一阵,随后小刘便一脸地兴奋加担忧出去干活了。   章挽芸愈发迷惑,好奇心也被他吊起来。   不一会儿,小刘便带着俞星微的专属化妆师天团回来,看样子似乎还不知道上哪儿找了几个“群众演员”混在其中,呼啦啦一堆人,排场极大。   “很好。”俞星微吊起双狐狸眼,被他们众星拱月般围在其中,迈开大长腿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出去。   章挽芸看得咂舌,拉住小刘便问道:“他咋了?怎么一副皇后娘娘摆驾出宫的模样?”   小刘一脸唏嘘:“俞哥之前在簪花剧组没少被曾泽阳和庄云磊两个人明里暗里地嘲讽,尤其是贺先生后来把助理团收走以后,之前在剧组门口……”   他三言两语便绘声绘色地将事情的起因向章挽芸解释清楚。   原来曾泽阳庄云磊两人在簪花剧组里一直与俞星微不对付,上一次曾泽阳在剧组门口嘲讽俞星微没带“仪仗队”,那一遭被他小心眼地记到现在。庄云磊如今在俞星微眼睛里和曾泽阳就是对姐妹花,于是重新“复宠”后,小气的俞星微便立马让小刘将自己的仪仗队带过来,要摆驾去贴脸嘲讽。   章挽芸听完他的解释,立马哒哒哒踩着高跟鞋往前走,女王气场全开,边走边还佯怒道:“这种重要的事怎么能不带上我!”   我看您是想去看戏吧……小刘悄悄翻了个白眼,连忙跟上她的步伐,“欸,姐,等等我——”   另一边,俞星微带着呼啦啦一大堆人,派头十足地走进剧组。他这一路上每遇到一个工作人员,便要十分高调地凑过去跟对方打招呼寒暄,做派十足嚣张,耀武扬威的样子拉风无比。   “哎呀,这不是龚导和庄哥吗?”俞星微一见正在给庄云磊讲戏的导演,眼睛一亮,立马一甩大氅,迈着欢快地步子凑上去。   龚导见他这幅熟稔地模样,绿豆眼里有些迷惑,他什么时候跟这位传言是贺楼心尖尖上的小明星这么熟了?不过在圈子里混久了的人都是人精,龚导还是笑呵呵地同他打了个招呼:“星微来了呀,剧本背得怎么样?”   俞星微假模假样地叹气:“唉还没背熟呢,毕竟之前一直背的男一台词,这突然一下角色就被换了,还有些不熟练。”   “呵呵。”龚导有些尴尬地笑笑,“多背背就好。”   一旁庄云磊的目光落在俞星微身后跟着的一大群人身上,目光闪过丝嫉恨,假惺惺道:“好久不见呀星微,之前开机仪式怎么缺席了?”   缺席一词用得很有水准,暗指俞星微耍大牌。   俞星微捂嘴,也跟着他暗中打机锋,似笑非笑道:“啊呀我一个小炮灰又不重要,开机仪式有庄哥这位大前辈坐镇就好啦。”   庄云磊被他阴阳怪气的口气刺得心里很是烦闷,目光又落在硬是被他穿得帅气逼人的土匪戏服上,那股烦闷又化作郁然。   庄云磊挤出一个微笑,前辈式的拍拍俞星微的肩膀,意有所指道:“这是你明天的造型吧?不愧是星微,帅得都不像是个土匪,反而比我这个男主更像个军官了。”   这是在暗示他妆造不贴合角色呢。   闻言俞星微立马脸上飞起红霞,装出一副听不懂但被大前辈夸到的新人模样,语气崇拜:“庄哥过誉啦!我的脸就长成这样,随便穿穿而已,哪里比得上庄哥的气派?!”   他说到这里,假模假样地看了眼庄云磊周围,随后特意转身将自己的“仪仗队”招呼过来,对庄云磊道:“庄哥这次怎么才带了这几个助理过来?如果有什么忙不开的事就叫我的人去做,千万别客气哦!”   庄云磊被他炫耀的语气气得发狂,努力压抑住内心不断蔓延的嫉恨,竭力维持出温和的大前辈样子:“没事,我带的人手已经够了,倒是星微,拍戏的过程中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问,需要我今晚与你提前对对戏么?”   俞星微笑眯眯:“不用了,不敢打扰庄哥,您演戏时我在一旁学习就好了。”   他跟庄云磊能有什么戏可对的,他一个男十八,和庄云磊仅有的对手戏就是先被打得屁滚尿流,然后被打成筛子,俞星微是傻了才会跟他对戏。   作者有话说:   无责任小剧场:   某营销号:惊!此前被打入冷宫的某三线流量小明星在复宠后,竟率领一大群人摆驾剧组,耀武扬威顶撞大前辈!气焰实在嚣张!   刷到此条消息的大内总管何公公:[担忧脸]我崽不会又被黑吧?   被转发后才得知此事的贺楼:[昏君脸]下次得让他把助理天团也一起带上。 第15章 谁啊?   镜头里。   满天星斗,海浪涛涛,风呜呜咽咽地吹着,如泣如诉。   周菀然面色苍白地立在风中,形销骨立。   “建元,一定要走吗?”她哽咽着说。   顾建元负手而立,剑眉微蹙,眼神冷淡,宛若在看一个陌生人:“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此去西洋,为的是寻求壮兴我泱泱大国之路,怎能因儿女情长而绊住脚步?”   闻言,周菀然难过地瞪着他,眼眶微红,泪水……没有泪水,饰演女主的任霜蓉压根儿就哭不出来。   啧啧啧,俞星微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好好的一对因乱世而不得不分离的璧人,家国情怀穿插其中,硬是让这俩演成了一对怨偶。男的就知道瘫着张脸耍帅,女的就知道干哭,连眼泪都没有。   拍到这里导演让停下,任霜蓉的助理给她拿了眼药水过来点上,顷刻间刚刚还哭不出来的女主立马泪如雨下,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   随后拍摄继续。   周菀然泪如雨下,惨白着一张精致的小脸,美丽的眼睛努力瞪大:“建元,带我走好吗?我跟你一起去,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给你洗衣做饭,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庄云磊饰演的顾建元依旧瘫着张脸,语气生硬:“宛然,听话,家里还需要你照顾,你舍得抛弃你重病的母亲吗?”   周菀然捂住嘴,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建元,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从未分离,为什么……”   “因为山河破碎,国破家亡,而我辈正直青春年少、风华正茂,”顾建元扶手眺望茫茫夜色中蛰伏的海岸,面色冷漠,语气……语气依旧没有什么起伏:“自当为国效力,先天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俞星微看到这儿,非常煞风景地小声打了个喷嚏,还好他离得还算远,没有影响到正常拍摄。   “欸,你们是不是后期准备请配音啊?”俞星微随手揪了一个工作人员过来,好奇地问。   他这会儿正极其嚣张地躺在小刘准备的躺椅上,姿态悠闲,神情慵懒,身上盖着小毛毯,身旁摆着瓜子零食饮料,身后乌泱泱跟着一大群人,排场极大,仿佛度假一般。   被他揪住的工作人员有些怕他,老老实实地回复:“是的,庄哥和任姐有御用的配音人员。”   俞星微撇嘴摇头,他就说,这俩这么烂的台词功底,演点没脑子的小言剧还行,一上这种家国情怀爱恨交织的大场景,立马原形毕露。   另一边,前期设定为旧社会典型贤妻良母型的女主与新时代知识分子男主发生争执,情感矛盾到达巅峰。   “你为什么就不明白?”顾建元低吼出声,他伸手抓住周菀然的肩膀,眼睛瞪大,神色愤怒:“我根本就不需要你对我这样!你是个人,是个独立的个体,不是我的附庸!我不需要你这样自我牺牲自以为是的对我好!”   “你怎么能这么说?!”周菀然捂住嘴,眼泪哗哗流下,眼睛瞪得比他还大,“我从小就被认作是你的妻,怎么可能就这么抛下你不管?好,你要走,我就在家里等你!”   她美目瞪着自己从小恋慕的人,哽咽着出声:“你十年不回来,我就等你十年;你一辈子不回来,我就等你一辈子;你死在外面了,我就替你守寡,照顾你的家人,一生都不再嫁!百年以后死了,我也要埋进你们顾家的祖坟!”   “菀然……”顾建元似乎被她的坚定和深情所打动,他不再劝说,反而目光闪动,神色动容地伸手捧住她的脸,嘴唇缓缓往下落。   周菀然泪眼盈盈地看着他,睫毛微颤,似乎有些羞涩。   ……   俞星微被这个展开弄得满头问号,“剧本里什么时候有这段了?”他问那个工作人员,内心十分无语。   顾建元作为新时代高级知识分子,接受了当前社会十分良好和超前的教育,他尊重女性,并且更欣赏和青睐于性格独立、与他一样有前瞻目光能够共同奋斗的女性,在前期他对菟丝花一样的女主只有关心和尊重,根本没有爱,面对女主这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封建社会糟粕式剖白发言,他应该感到愤怒和不解才对,怎么可能会被打动。   而且……   “前期哪来的吻戏?”他的表情宛若被塞了一嘴的工业糖精。   工作人员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这段是庄哥让加的,说能体现男女主的深情,观众到时候也肯定会喜欢,导演也同意了。”   “蠢货,真当观众没脑子吗什么工业糖精都会磕?”俞星微暗骂一句,颇为无语。这段戏播出后绝对会被观众骂,尤其是目光犀利的影视区点评人。   演技这么烂,人设还前后矛盾,要么就不要扯这种新旧观念碰撞式爱情的噱头,要么就好好演,又当又立的,到时候被骂了也是活该。   镜头内,顾建元的唇慢慢落下,眸底映满深情。他们在海边拥吻,海风吹得周菀然的头发飘扬,缠绵悱恻。   一吻毕,顾建元手提箱子登上甲板,“我要走了,菀然,记得照顾好自己。”   周菀然立在原地,目光痴缠着他:“我等你,建元。”   二人于船上船下遥遥相对,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好,咔——”   导演喊停,笑眯眯的,似乎对男女主的演绎十分满意:“云磊演得很好,不愧是童星出身,年纪轻轻就有数十年的演绎基础。霜蓉也很不错,虽然是个新人,但也表现得可圈可点。”   “噗。”俞星微被他拍的一记马屁逗笑了,见这几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连忙掩饰性地拿起水喝了一口。   “你笑什么?”任霜蓉瞪了他一眼。她从俞星微进剧组开始就十分看不惯他这幅排场极大的做派,明明是个小配角,搞得比他们这些主角还大牌。   俞星微躺在躺椅上,抱着小毛毯一脸惬意,懒洋洋道:“我想起了高兴的事,笑一笑还不行吗?”   “你!”任霜蓉被他这幅样子气到,原地跺了跺脚。   庄云磊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假意替俞星微开脱道:“好了霜蓉,星微只是性子单纯,说话直了些,但没什么恶意的,你不要生气。”   “是呀是呀。”俞星微窝在躺椅上,一副大爷模样,天不怕地不怕地继续拱火:“我还是个孩子,说话直,从来不会话里有话,你不要生气哦,我绝对没笑你们演得烂,也绝对没有笑你们哭戏还要用眼药水。”   任霜蓉被他讽刺得面上青青红红,庄云磊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只得在心里不断咒骂。   不就是搭上了一个金主吗,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果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迟早有天会被抛弃,到时候……庄云磊心中恶意地揣测着他,目光宛若淬了毒。   “好了好了。”导演尴尬一笑,跳出来打圆场,“很晚了,今天收工了都回去好好休息吧。”   庄云磊点点头,朝其他工作人员温声道:“我让助理点了夜宵,一会儿大家领了夜宵再走,今天拍戏都辛苦大家了。”   “不辛苦不辛苦。”   “谢谢庄哥了。”   ……   庄云磊在周围工作人员的感谢声中拍拍俞星微的肩膀,“星微,明天咱俩又要对戏了,好像今年合作得格外多,到时候还请多多指教。”   俞星微特别烦他这副假模假样地官腔作态,只觉得浑身难受,他敷衍性地“嗯嗯”两声,让临时充人头的化妆师团队先回去,随后差使助理收拾东西准备回酒店。   今天他来摆驾炫耀也摆驾够了,得回去好好休养生息,准备明天艳压全场。   不过庄云磊似乎不准备放他走,拉着他一个劲儿地说些废话,大前辈姿态摆得足足的,就在俞星微白眼几乎翻上天时,迎面走过来一个人。   来人手里抱着一束鲜红的玫瑰,穿着一身高定,甚是高调,笑吟吟地走过来揽住庄云磊的腰,亲密道:“云磊,我来接你回去了。”   庄云磊看向俞星微,矜持地扬起嘴角:“星微,我先走了。”   俞星微算是明白这人为什么非拉着他说话了,感情是为了炫耀自己的金主。   对庄云磊新找的金主不感兴趣的俞星微懒得搭话,只在一旁等小刘收拾东西。   赵铭礼的视线落在他精致昳丽的眉目,以及眼角的一颗殷红小痣,眼中蓦得闪过一丝惊艳,他捏捏庄云磊的腰,笑道:“云磊,不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   庄云磊一见赵铭礼的眼神便知他的心中在想什么,看着俞星微的脸止不住的嫉恨。这位赵氏集团的太子爷出了名的爱玩,他好不容易才搭上,没想到……   庄云磊压下心中翻涌的嫉妒,挤出一个大方的微笑,介绍道:“铭礼,这是俞星微。”随后他朝俞星微示意,“星微,这是赵铭礼赵哥,快来打个招呼。”   话虽如此,但庄云磊心中却不无恶意地期盼着俞星微能够落赵铭礼面子,最好能惹得赵铭礼厌烦,直接将他封杀了。   赵铭礼所在的赵家与贺楼所在在的贺家均是传承多年的大家族,人脉实力不相上下,他就不信贺楼会为了一个小明星与赵家撕破脸。   果然,如他所料,俞星微果真出言不逊,完全没将赵铭礼放眼里。   “赵铭礼谁啊,不认识。”俞星微看了眼一旁对他目光灼灼的男人,从头打量到脚也没看出来这个令前世自己爬墙的人有什么特殊之处。   脸没有贺楼好看,屁股和胸也没有贺楼的大,而且一看就是那种到处乱搞不守男德的人,他前世怎么可能和这种人在一起?   赵铭礼对他话语里的反感没有丝毫不悦,反而饶有兴趣道:“不认识以后就认识了,明天愿意赏脸一起去吃个饭吗?”   俞星微理都懒得理他,话也不接,见小刘收拾好了便拍拍屁股利落地走人。   庄云磊站在原地,见俞星微逐渐远去的身影,朝赵铭礼歉意道:“抱歉铭礼,星微被宠坏了,性子一向这样,他没有恶意的,你不要生气。”   “宠?”赵铭礼捏捏他的腰,狎昵道,“是我对你的这种宠吗?和谁?”   庄云磊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沉,随即被温和掩盖:“当然是……那位,您的老朋友了。”   闻言,赵铭礼的眼中兴味更浓。   作者有话说:   好了终于写到反派上场了……翻翻大纲的作者落泪。   ps今天本来准备存稿一个达不溜的,结果改隔壁文文的锁章就改了半天,ORZ,最后下一午就这么无了……晚上继续我的达不溜,我爱达不溜!感谢在2021-12-02 21:59:35~2021-12-04 15:5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REY 2个;52919469、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欧洲首席绯 10瓶;i攻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我爱你[略修]   回酒店时已是深夜,俞星微甫一从冷飕飕的室外扎进温暖的室内,有些头重脚轻,晕乎乎地发飘。   他还没有吃晚饭,感觉自己也没什么胃口,就直接洗了个澡窝床上睡觉去了。   这一觉睡得他难受极了,身上像是压着床湿重的棉花,他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裹成一只茧,但仍觉得浑身发冷,鼻子也堵着,只能用嘴巴拼命呼吸。   俞星微梦到他跟着一个古怪的人飘荡在越江大桥上。   那人戴着口罩,露出的嚣艳眉目与他一模一样,但却沉默落魄,散发着灰色的破败的气息,像枝枯死发黄的干玫瑰。   这是种很神奇的视角,他似乎变成了一个透明的灵魂,漂浮在半空中,但他又能与“俞星微”共感,体会带那种茫茫然的无措。   他穿着一件厚厚的黑色羽绒服,戴着口罩,露出来的部分脸色白得像鬼一样,脚步虚浮,在灯光昏然的越江大桥上毫无目的地漂荡前行,路过的车辆一辆一辆越过他,仿佛越过一只蚂蚁。   江面飘着淡淡的冷雾,朦胧冷漠,俞星微看见自己走到越江大桥的尽头,顺着水泥阶梯下到江岸,随后机械沉默地脱下鞋,露出冻得青白的脚腕,   他一步一步,踩过湿润的泥土,走进江水中。   水漫过脚踝,随后是小腿,大腿根,腰部,胸口,蓦得,他倒了下去,像一枚石子沉入江水中般,整个人淹了进入。   水……   水自四面八方而来,将俞星微淹没,窒息感扼住咽喉,彻骨的寒意附之骨髓,他痛苦无比,想要挣扎却感觉四肢绵软无力。   灵魂状态的俞星微很快反应过来,是他,是“俞星微”不想挣扎,“他”甘愿溺入水中,被冰冷的恐惧包围……   "啊。"   俞星微猛地发出一阵短促的惊叫,蓦得睁开眼,双目死死地盯着天花板,胸廓急速上下起伏,难以从这个莫名其妙的梦中回过神来。   X01察觉到他的不正常,连忙飞过,紧张地望着他:“宿主,您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俞星微茫然无措地眨了眨眼,纤长的睫羽微微抖动,一两颗泪珠顺着泛红的眼尾滚落。   “我……”他难受地蹙着眉,这才发觉自己嗓子哑得有些不太正常。   X01将房间的灯打开,灯光亮起的一瞬间俞星微不正常地瑟缩两下,宛若被惊吓到的小动物,好半晌他才从这种虚无的胆怯和孤单茫然中回过神来,怔怔地望着墙角的那束虞美人。   俞星微喜欢一切美丽的事物,他幼时过得穷苦,从未享受过什么。   他喜欢一切肉见可见美丽又俗气的东西:鲜花,珠宝,华服……他住的公寓里永远都不缺鲜花,客厅、卧室、浴室、厨房,每个不起眼的角落都被贺楼精心挑选的花朵装饰。   俞星微想起贺楼在城郊别墅专门修的那个温室花房,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曾经在那栋别墅里度过了堪称疯狂的三天三夜。   那座温室花房,在仲夏夜里,温热的阳光下,花丛中,有时贺楼躺在他的身下,眼角偶尔会因情动与欣快而落下一两滴泪;有时又是他茫茫然地仰头,自下而上地望着坠颤的花枝。   后来他就没再去看过那座专为他打造的花房了,他被记者拍到出入富豪别墅区,虽然事后被贺楼强行将此事压了下去,但爱惜羽毛的俞星微依旧不肯重回那栋别墅。   贺楼……   这个名字牵起俞星微心底密密麻麻又酸又软地疼痛,他回想起那个莫名其妙地梦,那阵翻涌逼真的窒息感,喉咙像是被一股热气堵住了一般。   俞星微咬咬唇,将自己缩成一团躲在被窝里,细软微卷的头发覆住眉眼,白皙柔软的皮肤衬得眼角那颗红痣宛若镶嵌的一滴血。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任性地遵循自己此刻的想法,给贺楼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铃声只响了三声,随后被那方接起。   贺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怎么了宝贝,睡不着吗?”   俞星微捂住有些心悸的胸口。   我做了个噩梦。   我好害怕。   还有点想你。   他空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仿佛声带被人整齐切断,只能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   “怎么了?”贺楼的声音听起来清醒了几分,电话那边依稀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俞星微委屈的扁扁嘴,情绪的洪流仿若被开了一个闸口,眼泪哗啦啦地就流了下来。他抽抽搭搭地哭着,不说话,尽力地咬唇压抑住自己的哭声,像只被人遗弃的小动物。   “怎么了宝贝?怎了哭了?”贺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今天在剧组有人欺负你了吗?”   “没……”俞星微哽咽道,哭得眼泪鼻涕往下落,可怜兮兮的,“我、我就是做噩梦了。”   “乖,不怕。”贺楼耐心地哄他,嗓音低沉醇厚,宛若大提琴般动人。   俞星微哭得正起兴,他抽噎着将眼泪鼻涕抹在被子上,说着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幼稚的话:“骗子。”他哭哭啼啼道,“呜,你是个大骗子,呜呜呜,骗子。”   贺楼那边传来开门的声音:“我骗你什么了,宝贝?”   俞星微被他没脾气似的哄得有些脸红,但仍是鼓脸哼哼唧唧道:“你昨天明明说你要来探班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大概也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有些许心虚:“现在早就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你还没有来看我。”   俞星微说到最后,声音小得宛若蚊子在哼唧,窝在被子鼓包里,像只抱着尾巴蜷缩在窝里奶里奶气和长辈撒娇的小动物。   “呵。”贺楼轻笑,短促的气音令俞星微的耳朵有些酥酥麻麻。   门口在这是传来几声轻响。   俞星微有些不敢置信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下意识冲着电话低喊:“门、有人在敲门。”   他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俞星微有些唾弃今夜格外矫情的自己,但似乎他的眼睛有自己的想法,不受控制地滴滴答答流下。   贺楼的嗓音潺潺流淌,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温柔动人:“我第一次探班,不知道流程,是不是该去剧组等你……”   俞星微再也受不了了,他将手机扔到一边,苍白着满是泪痕的脸,掀开被子便赤脚跑到门口将门打开。   门口立着披着大衣的贺楼,他的怀里还抱着一束热情似火的洋牡丹。   “呜——”俞星微一头跳进他怀里,像只树懒一般使劲往他身上拱,委委屈屈地将眼泪鼻涕全蹭在他身上。   贺楼一手揽住俞星微的臀部,好让这只小树懒能更好地挂在他身上,另一只手艰难地抱着花掩上门,带着他往酒店房间里面走去。   “宝贝,别哭了。”贺楼先将花与虞美人放一块儿,随后才将俞星微抱到床上,俯身亲亲他的眼泪。   俞星微的狐狸眼里全是泪,他指着洋牡丹,抽抽搭搭地问道:“这是什么花?”   贺楼的指腹轻轻替他擦拭掉眼泪,又怜爱地吻了吻他的眼睛:“是洋牡丹。”   花语是受欢迎。   希望你能成为你想做的大明星,被所有人热爱。   俞星微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般微微颤动,他为自己的眼泪感到些许难为情,但又被贺楼如汪洋般的深爱所宠坏,将脸埋在贺楼的腰上,只露出毛绒绒的半个脑袋。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被很好的安抚了情绪的人终于止住了泪水,但声音里仍带着些许哭腔。   贺楼轻轻拍着他的背:“凌晨一点到的这边,怕影响你睡觉就另开了一间房。”   “……哦。”俞星微的手揪住贺楼的衣衫下摆,声音闷闷的,“我做了个噩梦。”   贺楼的怀抱带着淡淡的香水味,是沉稳内敛的雪松与安息香的味道,一如他本人,总是以强大富有安全感的形象出现在俞星微面前。   贺楼像哄小孩一样耐心温柔地问他:“可以和我说说吗,做了个什么样的噩梦?”   俞星微回想起那铺天盖地涌来的江水,脸色有些发白,“我……”   他有些不太想说,这个梦太古怪了,窒息感太过真实,他一回想起来就难受得不行。   贺楼将他搂在怀里,爱怜道:“不想说可以不说。”   俞星微于是停止了回想那个可怕的梦,只赖在贺楼的怀里,脑子晕乎乎地发呆。   “花房……”他下意识地喃喃。   “嗯?”贺楼的手轻轻摩挲着他光滑的脸颊,指腹有薄茧,微微有些麻痒。   如果是以前,俞星微一定会躲开这只令他感到不适的手,但此刻他却满心依赖,猫咪般将脸贴在这只不完美的手上,无意识蹭蹭,呼噜呼噜地撒娇。   “花房……”俞星微抬眼,丰润的嘴唇无意识抿起,“花房……好久没去了,花还有吗?”   贺楼捏捏他的鼻尖,含笑道:“花朵一直都维持着最美丽的模样,只等着小王子去看她们。”   俞星微心里又酸又甜,他抓住贺楼的手放在自己颊边贴着,软软询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贺楼失笑,顺手捏了捏他肉肉的脸:“我是你的饲主,要养你,当然要对你好了。”   俞星微鼓脸,有些不高兴地将他的手拍开:“什么饲主,我不要理你了。”   “笨。”贺楼凑过去在他唇上贴了贴,不带任何情/欲,唯有温柔与怜爱,“对你好当然是因为爱你了。”   爱?   俞星微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回答,眼神亮了亮,但他转念又回想起贺楼的前世,内心一阵复杂。   贺楼为什么重活一世,也会选择爱他这种自私自利没心没肺的人?   他这种人,有什么好值得爱的呢?   作者有话说:   我也不知道为啥时不时就会有人在这章下面说我星崽是打桩机ORZ,难道我一直强调的俩人体力差还不够明显吗QAQ   为此就将16章小修了一下,以后再有说他是打桩机的我就不客气惹,直接上去就是邦邦两拳呼呼哈嘿!!   谢谢所有看本文的宝贝们的支持,第一次写文,有你们真是太好啦!感谢在2021-12-04 15:57:38~2021-12-05 22:3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仙骨生秋 2个;阿晋为何那样?、言、屿青、蛋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朱小呆 11瓶;薇薇在线暴力打码、知我相思苦 10瓶;咯咯哥哥 5瓶;沈言言呀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开关   后半夜俞星微没有再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他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贺楼的身上,嗅着他身上淡淡的令人安心的味道,睡得沉沉,梦里是温暖的花房与坐在小石桌旁看书的贺楼。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入目贺楼劲瘦的腰。   “……”俞星微这才发现自己正抱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而贺楼似乎因为动不了,只得半靠在床上用平板处理工作。   贺楼低头看了眼脸红红呆呆望着自己的人,有些好笑地摸了摸他的头:“睡醒了?”   俞星微眨眨狐狸眼,凑过去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软软抱怨:“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呀?”   他的模样甚是乖巧,平时妩媚灼艳的狐狸眼这会儿因刚睡醒而显得朦胧惺忪,细软的卷发软哒哒地盖在脸颊两侧,将那颗小红痣遮住,肉肉的嘴唇微微撅起,像只正在和主人撒娇的大猫。   贺楼将平板放下,伸手将这只刚睡醒软得不行特别好说话的小宝贝抱在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低笑道:“看你太累了,想让你多睡会儿。”   俞星微伸出小指使坏似的勾了勾他真丝睡袍上的系带,低头小声道:“我有什么好累的,都在家抠脚了好多天了,都怪你,不叫我起床,一会儿有人说我耍大牌怎么办?”   贺楼捏起他的下巴在他额头上烙下一个又一个:“不会有人敢说你的。”   “那你也不能耽误我赚小钱钱。”俞星微被他灼热的吻烫得眉心微颤,失了力气完全软倒在他怀里,嘴巴还无意识地喃喃:“我是一家之主,要赚钱养家糊口的……唔……”   灼热的吻顺着眉心往下落,盖戳似的越过眼睛、鼻尖,随后摄住那张充满肉感水润润的嘴唇。   俞星微像张被脱去骨头的狐狸皮一样完全盖在他身上,颤巍巍地被自家金主扣着后脑勺按在怀里吻了个七荤八素、完全无力抵抗。   ……   大清早擦枪走火地后果就是厮混到了中午,俞星微在浴室看着镜子里面带桃花眼神勾人的自己时,还在悲愤地想,耍大牌这顶帽子算是直接在他脑袋上扣了个严严实实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看了眼摘了眼镜惬意地泡在浴缸里人,顿时感觉自己腿软腰更软。   贺楼有点轻度近视,平日里都带着银框眼镜,一副斯文温和、不显山不露水的成功商人精英模样;但只要他一摘下眼镜,就仿佛封印解体一般,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危险而蛊惑,那股子压抑不住的野心和yu望没了眼镜的修饰和遮挡,便赤/裸/裸地盘旋在鹰隼般的凤眼中。   那双没了眼镜遮挡的眼睛总是直至地盯着俞星微,那种充满危险性和攻击性,又略微沉迷的眼神,总是充满男性荷尔蒙的。   “想什么呢宝贝?”贺楼将浴缸隔板上的红酒拿下来,慵懒地摇了摇,凸起的喉结微微滑动。   俞星微捂住自己酸软的腰,格外见不得他这幅快活轻松的模样,忿忿不平道:“我在想,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坏的牛,古人诚不欺我也。”   贺楼轻笑两声,抬眸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意味深长:“当初可是你非要闹着当牛的,这会儿还耍赖了?”   “我怎么知道你是块这么、这么……”俞星微想不出一个恰当的形容词来,只得抬眸幽怨地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你是块沼泽地!”   一掉下去就爬不出来了!   贺楼被他奇特的比喻逗笑,从喉咙里倾泻出几声笑来,尾音低颤:“宝贝。你真可爱。”   他说着,从浴缸里站起身来,露出肌理分明、精壮瘦削的躯体,上面还残留着一两个战况激烈地抓痕,暧昧的水迹顺着起伏的线条滑落,看得人脸红心跳。   俞星微被他笑得从尾椎骨都升起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只得脸色红红地别开眼,将一旁的浴袍扔到他身上。   “这位先生,请你把衣服穿好,不要刚被我喂饱了就继续□□。”   贺楼接过浴袍穿好,随后将置物架上的眼镜拿过来戴上,整个人又从微妙的危险蛊惑变得斯文有礼起来。   他从背后抱住俞星微的腰,同他耳鬓厮磨:“一会儿我陪你去剧组,嗯?”   “好啊。”俞星微翻了个白眼,“正好坐实了我是和金主不节制地厮混才耍大牌的,标题我都想好了:《震惊!新生代三线流量小明星为陪金主竟耍大牌耽误全组进度:深扒,这样的内娱还有希望吗?》”   “呵。”贺楼被他幽怨的语气逗得忍俊不禁,将头靠在他肩上低笑,“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人敢扒你的。”   “哼。”俞星微哼哼两声,伸手戳戳扣在自己的腰上的手,神色认真,“不管有没有人敢扒,我是一个敬业的演员,以后不可以拉着我这样胡闹了!”   贺楼顺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声音尚微微有些沙哑:“遵命。”   俞星微原本想早点赶去剧组,随便买点速食在车上解决午饭的,但也不知道贺楼跟剧组的人说了什么,反正他俩安安稳稳地在酒店吃了个午饭,还稍稍午休了会儿才不慌不忙地赶去剧组。   等他到了剧组换好衣服,这才得知本剧的男主庄云磊上午竟然也都没来。   这剧组简直随便到了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俞星微严重怀疑这种草台班子似的导演和工作人员前世是怎么拍出爆剧的。   好在他今天的戏份主要是和女主的对手戏,和男主庄云磊的戏份暂时不急,往后挪挪也没有关系。   俞星微上妆的时候贺楼就在一旁坐着,时不时在平板上点触,似乎在忙什么事,看得俞星微十分想让这个人回酒店去认真工作。   “我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看着你。”X01从俞星微的口袋里飞出来,语气颇为骄傲,一副“快来问我”的小表情。   俞星微因着周围都是人,不方便说话,只好用一双美丽明艳的大眼睛生动地表现出自己的求知欲。   X01扇着淡金色的小翅膀,语气神神秘秘:“我在贺楼的记忆里看到过,你上辈子第一次见到赵铭礼就是在京云这个剧组,他肯定是怕你红杏出墙,故意来守着你的!”   你才会红杏出墙。俞星微瞪了他一眼,伸手动作隐晦地在这个人工并不智能的精灵脑袋上弹了一下。   他上好妆,看了眼贺楼,对方向他比了个手势,指了指手机便出去接电话了。   俞星微在原地坐了会儿,便凑到一旁同他一会儿要骑的马交流感情去了。   他的第一场戏便是骑着大马嚣张至极地去吴家镇里收保护费,随后偶遇美丽清新脱俗的女主,先对女主进行一番下流地调戏,随后被女主打一巴掌,最后恼羞成怒将其掳回自己的土匪窝当第十八房姨太太。   剧组给他准备的是一匹高大的枣红色的母马,性格温顺,一双眼睛湿漉漉的,俞星微试探着摸了摸它的头,马儿还低头轻轻蹭了他一下。   “好乖。我可以骑他吗?”俞星微问旁边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颇为紧张地在马儿的脑袋上安抚了一下,生怕它不配合摔到俞星微。   得到同意后,以前为了拍戏专门学过一段时间的俞星微以一个帅气的标准姿势翻身上马,身后的黑貂大氅微扬,长靴蹬着马镫,看起来十分像模像样。   “架——”   只见一身劲装、披风微扬的青年手持缰绳,两腿微夹,便操纵着马儿如闲庭漫步般在剧组哒哒哒来回巡游,一副意气风发少年游的姿态,十分难以想象这是个人设为反派炮灰的土匪。   俞星微在剧组晃悠了好半天才等到女主角上好妆换好衣服,开始拍摄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眼贺楼的位置,见对方还没回来,便不满地撇了撇嘴,颇有些失望。   但很快这点小情绪便如烟消云散,他调整好状态,完全投入到角色中去。   [action——]   “耿飞余来了!”   “快跑——”   人来人往地吴家镇上,不知是谁大喊了这两声,原本充满吆喝声的小镇便宛若往油锅里滴了一滴水,霎时间沸腾起来。   商贩们打烊的打烊,摊主们抱起自己的摊子便跑,似乎对这耿飞余怕到了极点。   一阵哒哒哒密集的马蹄声响起,很快街道口便传出一声清脆震耳的枪响。   “都给老子站好!”骑着高头大马盛气凌人的耿飞余举枪大喊,模样嚣张至极,“谁敢跑,老子打断你的腿!”   来不及跑的商贩行人们顿时噤若寒蝉,唯唯诺诺地挤在角落里,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耿飞余踢了踢身旁的二当家,吊儿郎当道:“东子,你去收保护费。”   “是,老大。”长相凶神恶煞还瞎了只眼的二当家东子立马狗腿地下马,带了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流氓便开始挨个儿收保护费。   “你——把钱交出来!”   “什么?你没钱?没钱今儿个就把你的命留下!”   “怎么才这几个钱?把你衣服裤子脱了给老子看看!”   ……   小喽啰耀武扬威地时候,耿飞余便慢悠悠地骑着马在大街上巡逻,当他的眼神寻过某个角落时,蓦得一怔,随后眼睛都看直了。   那里,竟然有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作者有话说:   厚着脸皮推荐一下我亲友的互宠主受文《我靠社牛逆袭人生》,义无反顾单纯易碎少年攻x社交牛逼循循善诱混混受,感兴趣的宝贝可以去看一下,写得很好的~ 第18章 饵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贺楼正在离剧组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打电话。   “找到那个人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平淡,难辨喜怒。   “找到了。”对面的人小心翼翼道,“但他似乎被给了很大一笔封口费,什么都不肯说。”   “哦?不说?”镜片下的凤眼微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贺楼慢悠悠道:“他既然肯咬赵家下的饵,那我们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下一个更诱人的。”   “您是说……”对面的人若有所思,声音透露出一丝狠意:“依葫芦画瓢,我们也……”   “不,”贺楼皱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厌恶和反感,冷声道:“蠢货,说过多少次了,我们是商人,记住,无论何时都不要让自己的手沾上脏东西。”   对面斟酌道:“抱歉,您的意思是?”   “最近有不少人都在找他,把他的行踪放出去,自然会有人帮我们做这些事。”贺楼指节在虚空中轻扣,“冷静些,赵巡,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   “我就是恨,”赵巡咬牙切齿道,“一想到那对贱/人母子还好好的活着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尽其血。”   “不急。”贺楼的眼中闪过一起轻蔑,气定神闲道:“赵铭礼不过是个蠢货而已,只要背后的树倒了,到时候怎么处置还不是你说了算?”   “贺哥说的是。”赵巡微微沉思便想清楚其中利害关系,“对了,赵家的人似乎把手伸到了您身边的……身上,您看?”   闻言,贺楼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不用理会,此事我另有算计。”   ……   这个电话打的时间有些长,贺楼挂电话时略微松了松系得严谨的领带。前世某些不愉快的记忆在这一瞬间闪过脑海,他不由眼神发冷地攥紧手指。   抽丝剥茧的过程略有些考验猎人的耐心,但如果结果是值得期待的,那么稍微等一等也无伤大雅。   贺楼想着,一下一下轻轻拂平袖口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神情变幻莫测。   好半晌他才重新整理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准备回剧组去看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拍戏。   *   俞星微下了戏,正一脸不耐烦地看着面前的一对狗男男,狐式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了。   “你俩要秀恩爱能不能换个地方,”他语气僵硬,勉强维持着礼貌:“请、不、要、在这里伤害我的眼睛。”   “怎么,你羡慕了?”赵铭礼揽着庄云磊的腰,一双不大的眼睛放肆地在他腰上扫射,“贺楼这人圈子里出了名的不解风情,你跟着他有什么意思?”   “有没有意思跟你有什么关系。”俞星微皮笑肉不笑道。   “可以,”赵铭礼吹了声口哨,语气里满是兴致盎然,“性子很辣,是我的菜。”   俞星微再次翻了个白眼,他看了眼赵铭礼怀里安安静静的庄云磊,再看了看赵铭礼一张一看就纵欲过度的脸,不禁对这个丑丑相贴的世界感到有些绝望。   救命,好想看点美丽的东西洗洗眼睛。   见俞星微不搭理自己,赵铭礼也不生气。他玩过不少小明星,这些人想要的无非就是钱与资源,只要他从指缝微微泄露些出去,这些人便能如狂蜂浪蝶般向他扑过来。   “认识一下?”   赵铭礼说着,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浅金色的名片便想塞俞星微身上去,语气里满是优越感:“贺楼能给你的,我也能,而且我能给的更多,要不要考虑来我身边?”   俞星微厌恶地躲开,正想反唇相讥,便见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捏住赵铭礼的手腕。   “赵先生,手还是不要伸太长了好。”贺楼的脸上挂着彬彬有礼式的浅笑,语气若春风吹皱池水般温柔,如果不看他的动作的话——   只见他一手狠狠攥住赵铭礼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将他的腕骨捏碎;另一只手占有欲极强的将俞星微搂进怀里,宛若圈住猎物的狼。   俞星微一见他来心中便止不住的欢喜,只觉自己快瞎了的眼睛终于舒服了许多,起先那点烦闷不翼而飞,但他面上仍是一副不满地模样。   “你还知道回来。”那双狐狸眼微微眯起,眼波流转处娇憨与媚态毕现,“哼,有些人嘴上说要给我探班,结果我这幕戏都拍完了也没见到人!”   “抱歉,”贺楼温柔地看着他,“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居然这么快就拍完了。”   被夸夸的俞星微矜持地扬起嘴角,佯装高冷道:“演个不复杂的小角色罢了,一遍过绰绰有余。”   一向演技高超的他这会儿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雀跃,明明很欢喜,但面是仍努力作出一副爱答不理地模样。   贺楼爱死了他这幅娇气矜贵的模样,如此鲜活美丽,像只被人细心伺候、精贵娇养着猫咪。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对,他一定会把这只美丽的生物关进卧室里,狠狠地将他欺负哭,听他带着细小的哭腔叫自己的名字……   “你这是什么眼神?”俞星微被他看得毛毛的,凑过去小声嫌弃道,“收敛点,大白天的,只许穿衣冠不准做禽兽哦!”   “抱歉。”贺楼有些想亲他的眼睛,但现在人多眼杂,只好按克制住自己略微有些鼓噪的内心。   他一向能很好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唯独在牵扯到俞星微时,总有些青涩少年般难以克制住的心意。   “我说——”赵铭礼只觉自己的手腕骨要被捏碎了,一张脸涨得发紫,“贺楼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再跟你的小情儿调情?”   “抱歉。”贺楼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他放开赵铭礼的,姿态彬彬有礼,教养良好地笑着寒暄:“听说赵老七十大寿将近,不知近来身体如何?”   “还行,不劳您费心。”赵铭礼皮笑肉不笑道,一见手腕上印着鲜红发肿的五个指痕,心中的郁气几乎压抑不住。   倘若不是他爹千叮咛万嘱咐不得在现在的当口直接与贺楼对上,以他的脾气,这会儿定是要贺楼好看才是。   赵铭礼这般想着,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怒火,目光黏在俞星微的身上。   他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人,嚣张的性子也颇为符合他的胃口,虽然是个已经被人玩过的小明星,但如果是从贺楼手上抢过来,想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俞星微被赵铭礼露骨的眼神看得想吐,他不着痕迹地往贺楼身后躲了躲,小声道:“我今天没戏了,回去了吧?”   贺楼看出俞星微的不喜,安抚性地拍拍他腰,对赵铭礼含笑道:“赵先生,时候不早了,我们就不耽误您……”他看了眼庄云磊,语气微微顿了顿,似是想起不来这人的名字,“您身边这位先生的工作了。”   “没事。”赵铭礼放肆地捏了一把庄云磊的腰,低头对他调笑道,“宝贝,今天就先不拍了,嗯?”   庄云磊看了眼旁边一副看戏模样的俞星微,他不敢违逆赵铭礼的意思,只得略有些屈辱地点头:“都听您的。”   “真乖。”赵铭礼凑过去在他脸上奖赏性地亲了一下,对贺楼笑道,“时候不早了,两位,赏脸一起去吃个饭吧?”   贺楼看了眼俞星微,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俞星微翻了个白眼:“不去。”开什么玩笑,他现在看着这两个丑人贴贴就想吐,哪里还吃得下饭?   贺楼于是对着赵铭礼歉意一笑:“抱歉,我们有事,改日再聚吧。”   “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赵铭礼话是对着贺楼说的,一双眼睛却直直地看着俞星微。   “……不了。”俞星微皮笑肉不笑道。   他真的真的已经很努力地在忍这个疑似前世给贺楼使了阴招的人了,像贺楼这种睚眦必报的人一直忍到现在都不下手肯定是有原因的,俞星微虽帮不上忙,但也不想拖后腿。   但是他真的快忍不下去了,为什么他美丽的世界里总是摆脱不了这些阴阳怪气长得又很丑的人,能不能快点滚啊!   赵铭礼继续纠缠不休:“给个机会,就吃个饭而已,端什么架子?”   “赵先生。”贺楼指尖微动,镜片下的眼神幽深,神色也冷了下来:“我记得城东那个开发区的项目赵老爷子是交给您在做吧?”   BaN赵铭礼冷笑道:“怎么,你们贺家也想来分一杯羹?”   “不,”贺楼牵起俞星微的手,语气慢条斯理道:“不过,可能接下来您会忙一些时间。”   “你什么意思?”赵铭礼眯起眼睛,语气不善,“你在威胁我?”   贺楼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眸依旧是一贯的温和,但声音却沉冷无比:“我只是在提醒你,不要肖想你不该肖想的东西。”   无论是贺家的产业,还是现在怀里的人,都被打上了他贺楼的烙印,容不得他人肖想。   尤其是俞星微,那是他一个人的所有物,是恶龙洞穴里深藏的宝藏,任何人都窥伺不得。   “你难道以为老子真的怕了你吗——”赵铭礼被他激得怒火上涌,正想说些什么狠话来杀杀这人锐气,便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赵铭礼不耐烦地接了电话,“喂?有事说事,别耽误老子——你说什么?!!”   他惊疑地看了眼贺楼,眼中震惊、憎恨、不可思议轮番闪过,最后化作浓浓的阴翳。   “很好。”赵铭礼咬牙笑道,“贺楼,你给我等着。”   他说完便匆匆离去,扔下庄云磊一脸茫然地留在原地。   “走吧。”贺楼侧过头看着俞星微,“晚上想吃什么?”   俞星微满肚子疑惑,但现在的场合也不好多问,只得随便道:“都行,吃火锅吧。”   “好,都听你的。”贺楼牵着他的手,眼神温柔。   作者有话说:   俞星微对炮灰男配的形容词:丑;阴阳丑人;丑丑相贴——嗯,颜控实锤了hhh.   对了我把文案改了一下,第二个世界把原本想写的校园1装0,改成了ABO世界里的校园B转分化O,也还是校园,但多了ABO的设定哈,是O x A哦~   感谢在2021-12-08 02:29:58~2021-12-10 02:2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椰汁钓金枪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晋为何那样?、我真的不吃辣、陌路已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椰汁钓金枪鱼 36瓶;迟皖 12瓶;那就做个好梦吧、范市的哈娜 10瓶;我真的不吃辣 8瓶;沈言言呀 3瓶;追龙回廊 2瓶;5167743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小甜甜   整个吃饭的过程俞星微都在盯着贺楼看,他爱吃辣却又吃不得辣,因此整个嘴唇都吃得红艳艳的,看起来分外诱人。   贺楼替他倒了牛奶,动作优雅绅士:“喝点奶解辣。”   俞星微接过一口气喝光了才勉强压抑住喉咙烧一样的辣意,“你、嘶,你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   他说着,下意识舔了舔嘴角的一点奶渍。   火锅的热气氤氲出水汽,贺楼将雾蒙蒙的眼镜摘下,微微眯起眼,拿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我是个商人,不会做违法犯罪的事。”   俞星微摸了摸惴惴不安的小心脏,语气唏嘘:“你看起来就像个斯文败类,就那种,”他微微蹙眉,筷子在虚空中比划了两下,“电视剧里苟到最后一集,表面温柔男神内心却阴暗得一批的大反派。”   “呵。”贺楼撑着下巴轻笑出声,用看小傻瓜一样的目光静静看着他,眸底有浅浅的无奈:“从哪儿看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就是个踏踏实实赚钱的守法公民。”   “哦,”俞星微点点头,夹了一块毛肚塞嘴巴里嚼吧嚼吧咽下,“那请问这位守法公民同志,你做了什么事能让那个赵丑丑落荒而逃?”   贺楼背靠着椅子,颇为慵懒地摇晃着酒杯,透明的酒液在灯光下闪烁着漂亮的光泽,他眯起眼,颇为享受地喝了一口,才慢悠悠道:“没做什么,有人想扳倒他们赵家,我不过在背后推了一把。况且龌龊事是他们自己犯下的,我做的只不过是将那层遮羞布扯下来而已。”   “强。”一个字都没听懂的俞星微竖起大拇指,“你能说点咱升斗小民能听懂的话么?”   贺楼看着他因吃了辣而微微泛着水光的眼睛,意味深长一笑:“晚上回去,我可以慢慢告诉你。”   闻言,俞星微顿时觉得这顿火锅不香了,他抖了抖尚还有些酸软的腿,试探道:“我有点累了,今晚我们分房睡?”   “你说呢?”贺楼的喉结上下微微滑动,便将杯中的酒饮尽,玻璃杯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动声,吓得俞星微心里毛毛的。   他下意识地喝了口牛奶压压惊,深深地感觉今天贺楼仿佛受了刺激,看自己的眼神一点都不收敛,简直就像要把他榨成人干、生吞活剥了一样。   难道是被上辈子给他戴绿帽的赵丑丑气到了?   俞星微给他夹了一块土豆过去,试探着问:“你今天不高兴吗,怎么感觉怪怪的?”   贺楼浅浅一笑,眼镜下的眼眸一片温和:“你在我身边,我怎么会不高兴?”   这大尾巴狼绝对是吃醋了!   俞星微一个激灵,脑内弹幕立马被一片“危——”和“x尽人亡”刷屏。   上一次贺楼吃醋还是在俞星微被包上不久后,他演了一个男三逛青楼的戏,在几个女性群演的脸上一人香了一口,回去后就被因吃醋而狂性大发不做人的贺楼按在床上欺负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成功起不来床。   不行。俞星微咬着筷子,感觉到威迫感。他不能坐以待毙,这种暗无天日被迫交粮的日子是要不得的,他才是1,他才是主导者!   俞星微深吸一口气,瘫着张脸淡定地对着贺楼说道:“你觉不觉得你今天有点怪怪的?”   “哦?”贺楼指节敲击着桌面,长眉微挑,“哪里怪了?”   “怪……”怪可爱的。   俞星微下意识就想说出他的粉丝常在微博下给他留言的土味情话,还好他及时刹住车,坐直身体正色道,“我觉得你在耍小脾气,你这样是要不得的。”   闻言,贺楼静静垂下长长的眼睫,英俊多情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我今天是有些不开心,一看到赵铭礼觊觎你,我就控制不住的生气。”他歉意道:“抱歉,惹你生气了,可以不分房睡吗?”   好一招以退为进!   俞星微内心直呼不愧是玩商战的,就是心黑。先开口承认自己确实闹小脾气了,再道歉示弱,最后以弱者姿态提出自己的诉求,他要是拒绝了绝对会被扣上渣男的帽子。   但是……自认铁石心肠的俞星微不为男色所动,义正言辞道:“一起睡可以,但涩涩不行。”   贺楼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涩涩……?”   他这幅坦荡单纯的模样倒显得俞星微有点思想龌龊了,“你刚刚不是说你晚上回去要慢慢告诉我赵铭礼的事吗……”   俞星微越说越有些底气不足,他看着贺楼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内心开始纠结,难道真的是他误解贺楼的意思了?人家其实只是单纯的想回了酒店纯聊天?   贺楼压抑住心底的笑意,黑心地套路这只单纯的傻白狐:“你不是想知道赵铭礼的事吗,现在在外面不方便说,晚上你来我房里,我给你慢慢讲。”   “真的?”俞·傻白狐·星微半信半疑。难道真的是他错怪了贺楼?   “不然呢?”贺楼反问他。   “好吧。”尚未发觉自己已然被牵着鼻子走的俞星微点了点头,“那我晚上来找你。”   吃过饭,两人回了酒店,贺楼先去处理工作了,俞星微回了自己的房间,拿出平板开始沉思。   “宿主大人,”X01扇着小翅膀落在他肩膀上,可可爱爱地贴着他:“你在干嘛呀?”   俞星微低头看了它一眼:“准备写歌,你今天怎么这么乖?”   X01抖着翅膀,洒落点点淡金色的光辉,它的语气微微有些失落:“您最近都没怎么陪X01说过话,天天和那个人在一起……”   俞星微伸出拇指轻轻地拍了拍它的小脑袋,随口哄它道:“乖。”   X01看着自己宿主堪称温柔的神色,乖巧地趴在他的肩膀上,安安静静地陪着俞星微写歌。   这是它拥有人类感情以后第一次执行任务,主神大人派它离开时,还特意嘱咐了让它好好体会人类复杂的情感。   X01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完完整整的“人”了,但它自从跟在宿主身边,又开始对人类的感情感到迷惑。   X01原本以为宿主只是为了钱才会和贺楼在一起,但它看着俞星微与贺楼在一起时明显更明亮柔软的眼神,又觉得自己也许是错的。   而贺楼重生以后,X01一直都担心他会伤害自己的宿主,甚至写过几个“保护宿主”的计划方案,但最后似乎也没有用上……   爱真是一种复杂又充满吸引力的东西。   X01撑着小脑袋趴在自己宿主的身上,微微摇晃着小腿,头顶金色的王冠流光溢彩。   俞星微戴上耳机耳机听着曲,时不时在平板上写几个字,有些抓耳挠腮。这只曲子是他高中时自己抱着吉他作的,调子很简单,明快悠扬,他并不准备改动它。   但作词就有些难了,俞星微没有浪漫细胞,也不会说什么情话,就连当初勾搭金主那会儿也是一个劲儿地打直球,让他作词简直就是为难他。   俞星微苦恼了半天,最后泄气地将平板扔到一旁,躺在床上瘫成“大”字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X01扒着他的脸:“宿主大人,您不开心吗?”   俞星微撇嘴,戳了戳小精灵,埋怨道:“都怪你,非要逼我烙饼。”   X01捂着自己被戳过的地方,委委屈屈道:“这个是主神大人的要求,说您只有完成了自己画过的大饼,才能成功化解危机,否则您最终的结局都会不幸福。”   俞星微一脸的无所谓,“比如说?”   X01掏出主神大人传输过来的《任务完成失败可能结局清单》,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地读了起来:“根据主神大人预知未来的推测,您可能的结局有:1.被囚禁,失去自由,x尽人亡。宿主大人,x尽人亡是什么意思呀,和我的名字好像~”   小精灵X01一脸单纯天真地望着俞星微。[注.精灵这里读的是eikesi]   “你是在读什么羞耻PLAY的小黄蚊吗?”俞星微脸色爆红,“这个什么鬼主神大人一定是走后门上去的吧?!”   “不许你这么说主神大人。”X01一脸的不开心,叉腰道:“主神大人创造了我,是我的父神,您不可以诋毁他!”   “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你是主神的傻儿子。”俞星微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呢?”   X01低头继续读,语气越读越迷惑:“可能结局2.被玩坏,关进花房里,x尽人亡……人类不是机器玩具,为什么会坏掉?”   俞星微面无表情:“大人的事小孩子少问。”   “哦。”X01本来想说它已经几百岁了,但又怕宿主不开心,只好继续朗读:“可能结局3.逃跑,被抓回去,然后受惩罚,最后x尽……”   “你搁这搁这儿呢?”俞星微捂着自己滚烫的脸,有些无力:“这一二三版结局有什么区别吗?”   X01疑惑地歪歪小脑袋,“有呀,第一个结局里,您是被囚禁然后才x尽人亡的;第二个结局,您是先被玩坏了再x尽……”   “打住打住,”俞星微痛苦地捂住自己嗖嗖发亮的后腰,“你再说下去我真的就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x尽人亡了。”   那个什么劳什子主神大人绝对是个资深流氓,预测的什么鬼结局!一点都不准!还专门带坏纯纯的小精灵!   X01低头看了眼长长的清单,发现一眼下去全都是x尽人亡,它觉得可能是系统代码出了bug,于是悄悄地向主神大人上报了打补丁申请。   俞星微的脸烧了半天,再也没了写词的性质,于是洗刷刷之后准备去贺楼房间问赵铭礼的事。   他对有关赵铭礼的事很是在意,这决定着这一世他与贺楼未来的走向,俞星微一定要弄清楚,避免上一世的惨案再次发生。   洗过澡后,俞星微在穿睡衣与穿正装之间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舒适的睡衣。   虽然感觉穿着睡衣敲金主门有点怪怪的,但他这是去谈正事的,应该也没什么……吧?   他抱着自己的枕头,穿着软兔子连体睡衣站在贺楼的门外,轻轻敲了两下。   X01的话又开始在他脑内刷屏。   结局一X尽人亡……   结局二X尽人亡……   结局三……   不行。俞星微使劲摇了摇头,努力将那个有毒一般的词扔出脑海。   贺楼开了门,见他一副抱着枕头脸色红红神不思蜀的样子,轻笑道:“小傻瓜,站在门口想什么呢?”   “我悲惨的结局。”俞星微一脸沉痛,“你不懂。”   贺楼眯起眼睛,视线落在他身后软软的兔耳朵上,意味深长一笑:“我马上就懂了。”   他一把拉过俞星微便将人摁在墙上,顺便用脚踢了踢门将门掩上。   俞星微惊恐地瞪大眼睛:“你明明说了不涩涩只谈论赵铭礼的。”   贺楼凑过去在他丰润的嘴唇上咬了一口,声音喑哑:“你不是说我内心阴暗的大反派吗,我们大反派说话都是不算数的。”   ……   到最后,俞星微被迫交粮的时候还在想,好像有没有X01帮打HE结局都无所谓,反正最终的结局都是x尽人亡……   作者有话说:   无责任小剧场:   主神大人:我创造了我的老婆,但他就是不开窍,于是我将他派去小世界完成伪·画饼监工,真·小红娘助攻任务,他总有一天会开窍的。   X01:主神大人创造了我,是我的父神,我一定要尊敬他爱戴他,好好完成他交给我任务!努力打工,督促宿主烙大饼!   画外音:我感觉我日常写得有点多了,下面会加快节奏走剧情,快点写完第一个故事~感谢在2021-12-10 02:21:02~2021-12-10 23:0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椰汁钓金枪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晋为何那样?、半月晨光、愿得偿所愿、yrsbtf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行止水 40瓶;K.E. 18瓶;咕咕 13瓶;远方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深海玫瑰   也不知道贺楼到底做了什么,第二天俞星微去剧组时赵铭礼没有再来骚扰,他安安心心地拍完戏,狠狠地用脸和演技演了个英年早逝的痞帅匪,硬是将留学回来人设堪称完美的男主衬托成一个配角。   回了B市以后他自然而然地又和贺楼住一块儿去了。   每天早上俞星微睡醒的时候贺楼便已经出去工作养家糊口,晚上回来以后两个人吃完饭就开始不知羞耻地厮混,时间一久,他便深觉自己混得仿佛一根按x棒。   虽然这样的日子过得不差钱,各方面来说好像也挺爽的,但当今早俞星微两腿发飘的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恍惚间从镜子里看到了面色暗淡的自己。   俞星微:惊恐jpg.   他颤抖着手拿出手机,在x度的搜索栏上输入了“如何判断男人行不行”,期间一度手软得差点将手机扔洗漱台里面了。   《外表怎么看男人行不行?五个小tips带你深度了解男人x功能强弱的秘密》   在点进这个配图很微妙的文章之前,俞星微低头看了眼趴在他肩膀上两眼发光的X01,伸出两根手指将它捉住,试图将其扔出浴室。   X01死死地抱住俞星微纤长的手指,一脸的纯洁天真,死都不肯离开:“宿主大大,你要做什么呀?”   俞星微面无表情地瞅着它精致纯洁的脸蛋,天使般灿烂的金发,语气颇为凝重:“你变了,你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小花仙了,身为你的第一任宿主,我看着你从小白花变成奶黄流沙包,感到十分自责。”   X01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抱着他的指尖亲昵地蹭了蹭:“X01听不懂宿主在说什么~”   你就装吧。俞星微微微一笑,眼角的小痣扬起,“听不懂也没关系,我单方面宣布从今天开始实施对你的未成年保护计划,第一点就是禁止你偷看我使用电子产品。”   X01赖着他,语气无辜:“华国的汉字很深奥,X01还没有学会,根本看不懂您的手机写的什么。”   “你少来。”   俞星微心如铁石,将它一把扔到外面,干脆利落“碰——”的一声从内将门关上。   浴室不大的空间内只余下他一人,明亮的灯光洒落,照见俞星微鼻尖的一小颗痘痘。他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点进这个帖子。   跳过一大堆类似于“xx是什么呢相信大家对xx都有一定的了解吧那么xx到底是怎么样的今天随小编一起来看看吧”之类的废话,俞星微皱着眉,目光落到后面的重点。   “一、从眼睛看x能力。俗话说得好,眼睛是心灵的窗户balabala……如果一个男人不行,那么他的眼睛一定是虚浮没有神采的balabala……”   看到这儿,俞星微放下手机,将脸死死凑到镜子面前,一个劲儿地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完了,好像是有一点点虚浮……   不,这一定是巧合!   俞星微将脑子里令人惊恐的想法摇散,一脸严肃地看起了tip2。   “二、从耳朵看x能力。中医有言,肾开窍于耳,肾气充足的男人大多耳廓饱满外形丰厚……一个男人如果不行,那么他的耳朵一定会因肾气不足而显得干瘪……”   看到这儿,俞星微立马对着镜子侧头斜眼,以一个极其拧巴的姿势打量着自己的耳朵,边看边唏嘘。   很好,不愧是本内娱颜值天花板的耳朵,耳廓外形完美饱满,线条优美流畅,一看就知道肾气很足!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低头看起了tip3:“三、从嘴唇看x能力……”   ……   浴室里,漂亮美丽的青年将《怎样判断男人行不行》的五个小tips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脸上的表情青青白白变幻莫测,最后在看到文章末尾一行极小的小字时定格成愤怒。   “本文纯属作者根据生活观察虚构,不具备实际参考意义,如果您出现性功能障碍,建议您不要讳疾忌医,积极求医。”   “万恶的营销号,就会取些噱头名号偏流量!”俞星微暗骂一声,忿忿不平地从置物柜里拿出一张面膜敷上,随后给何旭峰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便直言道,“喂老何,快,给我找点本子,我要去拍戏!”   “你不是才拍完京云没多久吗,”何旭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诧异,“怎么这么勤快,上赶着当劳模?你缺钱了?”   俞星微摇头,严肃道:“我认真的,我要出去工作,我要养家糊口,我要忙起来光明正大的不回家!最近有什么好的本子么?最好是男主角的。”   “有的,我原本是想等你休息一段时间后再给你的,哪知道你这么上赶着替资本赚钱。”何旭峰说着,翻了下文件,“你现在忙吗,不忙的话我来找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复宠之后,身为大内总管的何公公手上多了好些剧本,最差的也是人设讨喜的男二号,愿意给出男一号位置的也不少。   俞星微敷完面膜后便懒在沙发上想歌词,没等多久便等到了何公公的到来。   “所以呢?有什么好的没?”他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何旭峰。   何旭峰将一撂剧本一字排开,“这些,是我认为剧情不错,并且也承诺给你男主角位置的剧本,你看看有没有喜欢。”   俞星微接过去一一翻看,这几个都是偶像剧,两个现代职场,一个青春疼痛文学,一个仙侠古偶,一个权谋古装。   他看剧本的时候很认真。一双剔透分明的眼睛盯着纸张,纤长的睫毛静静垂下,眼角的红痣也美得温和内敛,一举一动都透露出沉静与美丽。   但一旦他看到不满的地方,那眉头蹙起,眼神陡然犀利,又透露出一点嚣艳和张扬来。   就很像……何旭峰下意识看了眼文件袋,没有出声打扰他。   俞星微认认真真地将几个剧本快速浏览了一遍,挑了两本他觉得还算可以的出来。   “这两个都差不多。”他的语气不无不可。   何旭峰看了眼,是他一早也看好的两个本子,一个讲述现代律师行业,一个传统仙侠虐恋,都是时下大热的题材,前者有充足的深挖余地,后者受众面广、爱看的人上至十八下至八十,均是不错的本子。   “听你的语气好像不太喜欢。”何旭峰看了他一眼。   俞星微的指节叩击着桌面:“还行吧,我觉得剧情不特别出彩。”   这几个本子中的任何一个流落出去都算是特别好的资源,更何况给的是男一号,也就只有俞星微才会觉得“不特别”了。   不过在何旭峰眼里,自家艺人挑剔些是应该的。俞星微出道四年,长相、演技都格外能打,如今凭风借力,上青云要不了多久,再加上背后有人捧着,挑剔些是应该的。   “那就这个仙侠剧吧。”何旭峰拍板道,“你的粉丝一向很吃你的古装造型,而且这部剧的制作班底很不错,投资方又有……咳,总之,无论是剧情还是特效都很值得期待。”   “哦。”俞星微点头,看了眼他的文件袋,随意道:“你包里不是还放得有别的本子么,一起拿出来看看呗。”   闻言,何旭峰犹豫了下才道:“这个导演是薛啸京薛导递过来的,只答应了给你一个男一号的试镜机会,落选的几率很大……”   而且这个试镜机会还是靠钱砸出来,人家名导老大不情愿,压根儿就看不上咱流量明星。不过这话何旭峰没直接说出来,怕俞星微听了不高兴,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不过听他这么说,俞星微倒是来了兴致,“薛导?是那个拍了《问道》,金马奖拿了个大满贯的薛导?”   “不错。”何旭峰点了点头,“所以我觉得这个本子根本没什么必要拿出看的。”因为大概率拿不到男一号的位置。   内娱还从没有一个人,能直接从演男二男三的流量明星,一跃成为名导电影里的男主角。   不过给孩子看看剧本开开眼界总归是没错的,何旭峰将剧本递给他,“喏,你感兴趣的话就看看,听说薛导拍这个就是为了冲击金蛇奖,圈子里不少影帝都想竞争这个男主角之位。”   俞星微接过来,翻开第一页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电影的名字为《深海玫瑰》,讲述的是天才青年舞蹈家的一生。   男主辜自深因幼年时曾犯下的错误,直接导致了父亲的死亡以及身为古典舞舞蹈家的母亲失去了双腿。为了弥补母亲的遗憾,他主动放弃了自己所喜爱的街舞,转而在母亲的严苛管教下开始学习传统古典舞,并在十七岁时凭借母亲的成名作《朝南凤》一举扬名,登上世界的舞台。   在他出名之后,长期郁郁寡欢的母亲眼见儿子完成了自己的毕生夙愿,不久便自杀了。失去母亲的辜自深度过了浑浑噩噩的一个月,那之后他便发现自己“病”了——他无法再次起舞,只要音乐一响起便浑身僵硬,四肢机械。   他开始怀疑自己对学了一生的古典舞是否真的热爱,并开始进行毫无目的的旅行,自我流放、自我放逐。   在漫长的旅途中,辜自深花言巧语、放浪形骸,男女不拒,他用酒精和性/爱麻痹自己,试图忘记失去舞蹈的伤痛。直到最后他查出胃癌,已无手术指征,终于选择定居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海岛。   在海边,他回看了自己短暂的一生,终于醒悟——自己跳了半生的《朝南凤》为母亲所创作,含蓄隽永、内敛深情,代表了母亲的灵魂与艺术风格;而他天性热烈张扬、只爱自己,更倾向于热烈、炽热、直白的舞蹈风格。   所以他才会在母亲去世后,骤然失去了一直以来逼迫自己模仿、弥补的对象,浑浑噩噩、无法再翩翩起舞。   电影的结局,辜自深吹了一夜海风,在晨曦来临前,他一边忘情地舞蹈,一边走进大海深处……   而他留在海边的一台摄像机则忠实地记录下这个青年舞蹈家一生的唯一创作,发现的第一个人将其命名为《深海玫瑰》。   总而言之,这部电影可深挖的地方有很多。既能在影片中体现华国传统古典舞的美,进行文化输出;又能深挖例如人生追求的意义、父母在孩子一生成长中的影响这类老生常谈的话题,同时也有不少小众元素例如性成瘾者、性单恋者,算是将金蛇奖评片偏好踩了个准。   俞星微一口气看完剧本,直接拍板:“我要演这个。”   何旭峰沉默片刻,语重心长道:“崽,这个电影不是你想演就能演的。”   俞星微对这个剧情爱得不行,闻言满不在乎道:“我可以让我老公投资几个亿,几十个亿,很多很多个亿。”   何旭峰面无表情:“你觉得薛导是那种会为了五斗米折腰的人吗?”   “好吧。”俞星微也知道不可能,他不过是嘴巴里这么嚷嚷着,像那种名导都十分爱惜自己的羽毛,更何况是为了冲击奖项拍的片子,哪里会为了拉投资而内定男主角。   道理虽是如此,但俞星微还是十分心动:“我还是想去试试,反正试镜的机会都争取到了。”   确实,钱买不到男主角,但能买到试镜男主角的机会。何旭峰深深叹气,感慨有个有钱金主的重要性。   作者有话说:   深海玫瑰是这个单元故事最后拍的一个戏啦,然后就登顶。[没错我崽就是这么苏,第一部 电影就登顶!]   中间会交代前世的故事以及解决前面的钩子。最近要忙疯了,我努努力争取在火烧眉毛之前把星崽的故事讲完,尽量不长断更!感谢在2021-12-10 23:04:51~2021-12-12 21:3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晋为何那样?、swd42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仙骨生秋、澄sir 20瓶;辰竹 3瓶;见南山 2瓶;岚岚子爱喝奶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愿意等吗   敲定试镜《深海玫瑰》之后,俞星微便让何旭峰将那几个本子都拒了,他没有轧戏的习惯,拍一本就认认真真全身心地沉浸其中。   对于他选择去搏《深海玫瑰》的选择,贺楼表示全力支持,不过X01倒有些惊讶。   “您在上一世并没有试镜成功。”它担忧道,“薛导觉得您的演绎不足以撑起辜自深这个角色。”   彼时的俞星微正在埋头写人物小传,他听到X01说的话,头也不抬回道:“上一世的我失败了不代表这一世的我会失败,就好像上一世的贺楼被赵铭礼打败了,这一世的他肯定不会。我也一样,我们都会越变越好的。”   他说完,埋头写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X01的回音,于是匆匆抬头看了它一眼,这一看把他吓了一跳。   小精灵正趴在新换的紫色绣球上面,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含了大汪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眼泪在离开脸颊时又化作浅金色的光晕,星星点点地飘散,像是在下一场星星雨。   “哭得还挺好看的,”俞星微搁下笔挑眉,和蔼地鼓励道:“再多哭一会儿。”   “坏人。”X01将眼泪泡憋住,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俞星微戳戳它的脸颊,扯了张纸盖棉被一样盖在它小小的身躯上,随口安抚:“别哭了。”   X01费力地将卫生纸掀开,飞到他肩膀上停住,“您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哭?”   “还能为什么,”俞星微有些无奈地在纸上落下几个字符,“总归是些‘宿主您长大了’之类的人小鬼大的想法呗。”   “哼。”X01呼啦呼啦地扇着小翅膀,强调道:“人小鬼大是指年纪小但头脑很精明的小孩,我已经五百岁了,这个词您用还差不多。”   “你之前才说你看不懂华国汉字,”俞星微斜了他一眼,好整以暇道:“怎么,现在连华国的成语都学会了?”   “……”X01说不过他,只得愤愤地在他肩膀上螺旋桨一样快速地扇着翅膀,以此来表达他的不满。   《深海玫瑰》的试镜定在半个月之后,俞星微没有舞蹈基础,因此托人办了个成人古典舞舞蹈班,准备学学基本功,练练身段之类的。   人一旦忙起来后便感觉时间很快,也很充足。   一转眼便到了贺楼生日,这是俞星微第二次给他过生日,第一次给贺楼过生日的时候他是直接把自己打包给他送过去,可以说是走肾不走心。不过这第二次,他心境不同从前,也重视了许多,因而一早专门请了假,舞蹈班也没去,认认真真地研究了下这个生日该怎么个过法。   去年俞星微过生日的时候贺楼直接给他建了个花房做礼物,这种壕无人性的做法他没办法效仿,但他的准备也很充足。   俞星微先将妈妈之前给的红包放在礼盒底部,然后将整齐叠好的围巾盖在上面,保证贺楼一拿起围巾就能看到底下的惊喜。   随后为了将礼盒装满,他又将提前买好的一根宝石蓝领带和领带夹放进去,最后再撒了一把酒心巧克力,如此便大功告成。   俞星微看着自己的劳动成功,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喜滋滋地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发给何旭峰。   何旭峰并没有理会他。   俞星微并不气馁,转而将图片发给了助理小刘。   贴心的小刘立马秒回并且附上三百字夸夸小作文,看得俞星微当场宣布撤去何公公大内总管一职,改提拔小刘上任。   俞星微傻乐了一会儿,蓦得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秀气的眉毛拧作一团。   截止到目前为止,他画过的大饼已经完成了大半,只剩下官宣和见家长没有解决。妈妈那边俞星微最近已经试探过了口风,打好了预防针,准备试镜完便带贺楼过去。   只剩下官宣。猛得一下曝光恋情粉丝肯定接受不了,俞星微纠结了会儿,还是准备用更温和的方式慢慢透露出恋爱的讯号。   毕竟他也不可能单身一辈子。   俞星微思索了一会儿,删删改改了半天,最后只写了一行小字。   俞星微v:给一个人的生日礼物,祝他生日快乐。   配图是他准备的粉色礼盒封面,俞星微很小心谨慎地没有露出里面具体的生日礼物,主要是为了防止那贺楼在上班时间偷看他微博的千分之一的可能。   惊喜嘛,总是要半遮半掩地才最诱人。   他这条微博发出去没多久便被二十四小时住在网上冲浪的虞家军们发现,评论区一水的“???”。   虞家军得力战将:???   有美人不早朝的昏君:???   虞家军门口要饭的:???   虞家军战斗力爆表阿姨:?道理我都懂,可是宝贝,为什么装礼物要用粉色的盒子,你是不是在外面有狗了???   只对星星doki:崽,告诉麻麻,你是不是恋爱了?   俞鱼宝贝是我的:事已至此,想来我们的恋爱是瞒不住了。坦白了,我就是传说中俞鱼宝贝神秘低调的圈外男友,我们已经在一起两年了!   虞美人的眼角痣:?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是“他”吗?   今日份限定心动虞美人:注意+1   美人家宝贝兔子:注意+10086   ……   俞星微溜达了半天,发现评论区总体的氛围还是很和谐的,便放心了不少。   想来也是。他的粉丝大多为喜欢宝贝崽崽叫着的妈粉,对于这个透露着粉红泡泡的微博更多的是种“我崽终于长大了的”老母亲式心酸,只有极少数女友粉反应激烈了些,但很快便被其他粉丝宽慰了。   “美人只可远观不可下凡”一向是他老粉的共识,正主美得天仙下凡天怒人怨不像真人,粉丝看了反而很难代入女友视角,更多的是一种看着他步步火起来的老妈子式心态。   俞星微看得开心,不由在评论区和粉丝们互动了起来,顺着楼层挨个儿翻牌翻下去,嘻嘻哈哈玩梗快乐得不行。   想来内娱如他家一般画风清奇的明星与粉丝,大约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俞星微同粉丝插科打诨了十几分钟,往后刷新的评论画风开始逐渐诡异。   虞家军得力战将:宝你怎么又上热搜了?#瀚云集团点赞俞星微生日微博#这个热搜是个什么鬼?   今日份限定虞美人:握草这是什么梦幻联动?是我想的那个瀚云吗?   虞家军打饭手抖阿姨:瀚云……听说瀚云现任CEO才二十几岁,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唯i狐狸精的我天天失眠:大胆想法+1,立马脑补了十万字霸道总裁与他的圈内名流小娇妻绿江文。   ……   当然,随着热度的逐渐上升,俞星微的微博底下不断涌去大批吃瓜路人,其中不乏一些路人黑。   夜夜夜夜夜:我说是哪个小明星呢,笑死,长得一副挨刀脸,肯定是哪个工作人员又公号私用了呗,等着吧官方一会儿就取消点赞滑跪道歉。   俞星微盯着这名id为“夜夜夜夜夜”的网友头像,在心里默默地替他点了根蜡烛,黑他什么不好,非得黑他的脸。   果不其然,这名“夜夜夜夜夜”网友很快便被大批虞家军们团建了,各种阴阳怪气的小表情层出不穷,就是不骂人也不说脏话,只发黄豆脸,嘲讽能力极强。   俞星微吃了会儿瓜,随后将何旭峰的所有联系方式拉进小黑屋,以防一会儿被炮轰。   随后他点开微信,在直接打电话与发消息之间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后者。   星徽不微:听说你们集团的官微被公号私用了?   贺楼没多久便回了他。   贺楼:下面的人不小心手滑了,需要我通知取消点赞吗?   俞星微一看,哼笑一声,暗骂他一句闷骚,慢悠悠地打字回道。   星徽不微:下面的人?是我下面的人吗?   这条调戏意味极浓的消息甫一发出去以后他便后悔了,红着耳朵将消息撤回,但还是被对面的人看到了。   贺楼:是。   贺楼:所以你准备好宣告全世界了吗?   一看到这条消息,俞星微的心骤然停了一拍。   他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就仿佛一个在外面飘了很久的人,于某一天回头一看,发现身后一直有个熟知的老朋友在默默跟着他、等他回头,那种“啊,原来如此”和“好像一直是这样”的复杂心情。   另一半的贺楼许久等不到他回复,虽然内心不可避免的有些失望,但也不舍得逼他太紧,于是宽慰性地回了一句“没准备好也没关系”。   同一时间,俞星微的消息也发了过来,是许久未见的长条消息。   星徽不微:你知道为什么我的微信名字一直是这个吗?因为我从进入娱乐圈开始,便一直坚信我总有一天能在镜头前发光。不是微弱的、一闪而逝的光,而是闪闪发亮、所有人视线焦点的光芒。我喜欢那种万众瞩目、被所有人看着、爱着的感觉,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等我登顶以后,向所有人证明了我的能力,我是“演员俞星微”,然后再在那时宣告全世界,官宣我们的恋情。   星徽不微:你愿意等我吗?   这是俞星微与贺楼在一起以后,说过的无数甜言蜜语、画过的无数大饼中,最为真心的一段话。   而贺楼,为了等这一句真心的问候等了整整两世。   怎么会有人舍得拒绝这样的俞星微呢?   他只需站在原地,等着骑士走上九十九步,最后再在浪漫的鲜花与掌声中,踏出最后一步。   贺楼温柔地笑了笑,一字一句地回道:“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说:   来不及捉虫啦,大家凑合看看,应该还是挺甜的叭~ 第22章 幸福   暮色四合, 俞星微对着镜子换了身姜黄色卫衣和黑色牛仔裤,衬得他皮肤奶白、一双大长腿又野又酷。   门口传来一阵门铃声。   “来了来了。”他应了一声,对着镜子喷了点香水, 这才提着礼物蹬蹬蹬走了过去。   门外站着的是贺楼的特助,俞星微见过的次数不算少, 一般有关他工作的事贺楼都是交给这个特助办的, 算是心腹之一。   何特助朝他礼貌地笑了笑, 态度适中不会过分热情, 但也不会显得冷漠:“俞先生,贺先生让我来接您过去。”   俞星微冲他点了点头:“好的,麻烦你了。”   今晚贺楼约他去城郊别墅吃饭, 过生日的人最大,俞星微想也没想的就应了。   等他上了车, 感受着微凉的冷风吹过脸庞时, 城市的光影飞速倒退,像彼岸光怪陆离的陌生世界。   俞星微后知后觉地回想起, 去年的某个时候,他好像也是这样,在暮色与夜色交织的暧昧时刻,被贺楼带去看他精心准备的惊喜。   那是被他刻意忘记的心动:悠扬的小提琴, 氛围正好的烛光晚餐,纤长的手指带来的泪水;深红色蚕丝被上的一捧轻盈的婚纱, 穿上又蜕下,像破茧的蝶蛹……   还有馥郁奇香的花房,俞星微感受了每一寸润泽微湿的泥土, 以从下而上的角度仰望了每一朵颤巍巍绽放的花。   月光起伏的每一个瞬间, 他同温室里的花朵一起, 在贺楼深邃的眼眸中极尽绽放。   ……   俞星微蹙眉,捂住跳得有些快的心口,将自己从回忆中拔出来。他去年从花房回来之后,就刻意不去回想那段经历,也没有再重回那个特意为他建造的花房,刻意将那种暧昧不清的心动狠狠压到了心底。   那时候的俞星微根本就不信任贺楼,他认为贺楼对他的爱如同养猫养狗,兴头过了便会将他抛下。   故而一直在绑定X01前,俞星微都将自己与贺楼之间的关系定义为钱色交易,满脑子想的就是拿好处、出人头地,偶尔有一点心动也会及时遏制住,妥帖地藏好。   如今想来,好像还应该感谢X01才是?   俞星微想着,情不自禁地扬起一个笑,伸出手指拨了下藏在他衣兜里缩成一团呼呼大睡的小精灵。   “干嘛呀?”X01被他弄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灿金色的眼睛。   有外人在场,俞星微不方便说话,只对它飞了个wink,立马将颜狗的X01迷了个七荤八素,一颗机械心扑通扑通直跳。   主神在上,我的宿主真是太太太太好看啦!   *   轿车穿过喧哗的闹市区,一路平稳地驶到了城郊的富人别墅区,最后在最靠内几乎能称作庄园的一座别墅前停下片刻。   何特助向门口的保安打了个招呼,随后近四米高的铁栅栏缓缓打开,将车径直驶到了内里。   俞星微的小心脏又不争气地开始怦怦直跳,大约是他的心里小鹿有些发癫了,搅得他心神不宁。   车总算是停了,俞星微转身将一旁备好的礼盒拿出来,还没来得及动作,穿着驼色大衣的贺楼便已经替他将车门打开。   贺楼极少穿这样的暖色调,驼色大衣和温暖的白色打底毛衣衬得他眉目温润斯文,身材挺拔修长,像个彬彬有礼的古贵族绅士。   俞星微将装礼盒的礼物袋递给他,脸颊略有些发烫的小声道:“生日快乐。”   “谢谢,我很高兴。”贺楼一手接过,另一手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手,眼神温柔。   俞星微莫名面红耳赤,被他牵着往里走,左顾而言他道:“怎么突然想着要来这边吃饭?”   “你猜?”贺楼嗓音低沉醇厚,同他一点点十指交缠,内敛的深情像张密不透风的网,“这边……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这话说得太引人遐思了,俞星微的脑子瞬间被一万字小黄蚊刷屏,热气从脚板心蔓延到天灵盖。   “我说过什么吗?哈哈……我记性有点不太好……”他的声音在贺楼明显压抑着情愫的目光中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干巴巴地五个字:“我不记得了。”   “呵。”贺楼轻笑,灼热的吐息扫过俞星微的脖颈,轻声道:“忘了也没关系,我会慢、慢让你回想起来的。”   妈呀好像有点可怕。俞星微咽了咽口水,眼神乱飞:“你不先看看我准备的礼物吗?”他指指粉色的礼物袋,准备先发制人:“我特意精心准备了许久,结果你根本就不期待,看也不看一眼,我生气了!”   “不急,等回房再看。”贺楼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踩着螺旋楼梯拾阶而上,动作小心翼翼,带着十足的珍惜意味。   到了门口,贺楼将门打开,牵着他缓缓走进去。   房间的铺陈与上一次来的时候并没有太大区别,依旧是明亮的水晶灯,大大的落地窗,深红色的蚕丝被……   以及上面静静铺陈着的一条洁白婚纱,鱼尾装裙身上镶嵌着九百九十九颗钻石,灯光下宛若银河一般,熠熠生辉。   “这条裙子……你还没扔?”俞星微的指尖拂过柔软的纱面,有些惊讶地问道。   当初从这里离开后,俞星微出入的身影被狗仔拍到了,虽然最后消息也没有泄露出去,但他还是发了很大的脾气,后面说什么都不肯再来,扬言讨厌这个充满鲜花的庄园。   况且这条裙子最后被弄脏了来着……   贺楼从身后抱住他,轻轻交缠住他的十指,深邃的眼睛里泄露着一点不宁静的情绪:“你说讨厌这里的时候,我原本很生气。”   当时贺楼想,这个狡猾的小明星居然敢把他的一片心意弃之如敝履,还将在这里做出过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必须罚他一辈子都关在这座专为他打造的金丝雀笼才好。   再后来贺楼眼见他一门心思地往上爬,哪怕只是拿到一两个小配角,也依旧没日没夜钻研剧本,那份偏执的占有欲便慢慢的淡了。   漂亮美丽的俞星微想站在聚光灯下发光发热,那他就在台下当一个观众吧。反正等灯光落幕时,他终究会回到自己身边。   只是前世的贺楼没有想到,俞星微才刚刚开始发光,他便匆匆地退场了。   好在这一世一切都重新开始,俞星微也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一点点实现做出过的承诺,这让贺楼越来越沉迷其中,难以放手。   俞星微窝在他怀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后文,他不安分地动了动身子,问道:“然后呢?”   “然后嘛……”贺楼牵着他的手拂过婚纱的每一处,语调略调笑道,“你可是穿着这件婚纱答应了我的求婚的,这可是证据。”   “证据,就得一直悉心保存好,免得你日后翻脸不认人。”   俞星微的脸瞬间烧起来,回想起自己不知羞耻地被哄着穿上这件衣服以后说过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结结巴巴道:“那、那种时候说得话怎么能作数?”   “嗯?”贺楼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含笑道,“那种时候是哪种时候?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俞星微:“……”   好啊,被诈了。果然玩战术的人心就是黑。   俞星微愤愤地踩了他一脚,抬眼瞪他,“你到底还看不看礼物了?”   “看。”见自家宝贝有些羞愤,贺楼于是停止自己的套路,没有再调笑他,扭头去开礼物盒子。   里面是一条围巾,一条领带,和一个精致的领带夹。   “怎么样怎么样?”俞星微一脸地期待,狐狸眼扬起,一脸“快来夸我”的可爱模样。   贺楼的指尖轻轻扫过柔软的围巾,心绪起伏,眼波温柔地望着他:“你还记得?”   他是指俞星微曾经答应过要织围巾这件事。   “咳。”完全忘了这件事,最后还是在X01的大饼清单里才想起来的俞星微有些心虚,“快试试好不好看,我特意去老城区那边买的线团子。”   闻言,贺楼含笑着将围巾拿起来递给他,嗓音低沉,入耳有些酥酥麻麻的。   “你给我戴,好不好?”   “戴戴戴。”俞星微红着脸接过,略踮起脚尖,边给他系上边小声嘟囔道:“好好的撒什么娇,这么大人了。”   贺楼低眉,垂眼看着俞星微纤长的睫毛和眼角的小痣,心底泛起无限柔情。   “怎么样,好看吧?”俞星微系好围巾,叉着腰一脸成就感地看着他,眼神得意,“虽然我是第一次织,但唔……”   他的话被打断,贺楼低垂下眼睫,略虔诚又温柔地吻上那张浅粉色的嘴唇。   这个吻没有他惯常的贪婪式掠夺,更多的怜爱与绵密的情愫,像蜻蜓点水、蝴蝶探花,珍之又珍,重之又重。   俞星微闭上眼,靠在他怀里,同他一起亲吻,于无声中互诉衷肠。   一吻毕,贺楼放开他,又在他的眼睛上亲了口,这才拿起藏在围巾下存在感稍显突兀的红包,询问道:“怎么想着给我送钱?”   俞星微的口气神神秘秘:“你先打开看看。”   贺楼略微拧眉,拆开这个四角被磨得略有些旧痕的红包,里面是厚厚的一叠钱,以及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张。   他将纸张拿出来,展开,几行字迹歪歪扭扭但看得出写得极认真的字映入眼帘:“给你的见面礼,你们要好好的,妈就放心了。”   俞星微的母亲是上个年代典型的农村妇女,不识字,但为人真诚、善良,看得出来这行字是她写了很多遍才写出来的,没有错别字,一撇一捺都极其用心。   贺楼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神复杂心情望着俞星微:“……这是你妈妈给的?”   俞星微抱着他的手臂,闻言抬头笑眯眯地看着他:“对呀,我妈可抠了,难得这么大方一次,居然给你这么多钱,”   粗略一看起码一万了,大概率是一万二,正合一年有十二个月,他老家农村俗称“月月红”,讨个吉祥的彩头。   贺楼沉默片刻,他明白这个红包的含义,只是内心仍有些不敢置信,半晌后这股不敢置信又化为惊喜,他伸手将自己爱的人抱住,轻声道:“……谢谢。”   俞星微被谢得有些懵,但还是伸手在贺楼的后背上安抚性地拍了两下:“谢我干嘛,给钱的又不是我,改天带你去谢我妈。”   贺楼将下巴搁在他头顶上,眼眸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他轻声说道:“这是我一生中,过得最幸福的一次生日。”   俞星微被他按在怀里,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得略俏皮道:“有我在,以后每一次生日你都会这么幸福。”   回答他的是一个更紧的拥抱。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小天使们请你们吃水蜜桃,超甜!   感谢在2021-12-13 03:05:26~2021-12-14 13:1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晋为何那样?、INCONCEIVABL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愿得偿所愿、咕咕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小情歌   那天的最后, 他们在鲜花满绽的花房里边聊天边吃晚餐,谈及兴起时,俞星微还兴冲冲地将一直备在这边的吉他抱了过来, 给他信手弹了一支小情歌。   其实俞星微到最后也没有写出满意的歌词来,但那并不重要。   他抱着吉他, 坐在摇曳的烛光和旖旎的花丛中, 青春洋溢, 眉目昳丽, 信手拨弦,口中哼着没有意义的音节,语调轻快明媚, 仿若一幅画。   一副青春、热情、纯真、美好的画。   贺楼想,他从没有哪一刻如今他这般心醉过, 过往二十几年都是按部就班的学习、深造、接管公司, 每一步都是事先算好的程序。   唯有俞星微,这只美丽骄傲的生物, 以一个偶然的姿态进入了他的视野,让他明白世间原来也是这般明艳的色彩,也让他明白,原来他也会拥有如此浓烈的爱与欲望。   很多年后, 当贺楼老去,头发花白, 额头布满皱纹,仍记得在这个夜晚,他围着爱人亲手织的围巾, 在鲜花与烛光中, 听着年轻美丽的爱人唱歌。   那是他一生中, 最珍贵的回忆。   *   给贺楼过完生日后,俞星微又重回了每天上下舞蹈班的生活,他练得很拼,一天有大半的时间都泡在练习室里,其余的时候都在琢磨剧本。   据X01所说,前世的他因“撑不起辜自深”这个角色,并没有试镜成功,那么他对辜自深的理解肯定是哪里有误。   俞星微皱着眉,在笔记本上按第一印象写下自己对辜自深的看法。   首先,辜自深肯定是个天才舞蹈家,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其次,就俞星微个人来看,辜自深虽是因为母亲的原因才学的古典舞,但他本身应该也是热爱古典舞的,否则也不会咬着牙学这么多年;再然后,便是他对母亲的感情,有爱有怨也有深深的愧疚。   但这些都是很表层的东西,俞星微自认为他有这样的能力能将其演好。   到底是哪里不对……   俞星微沉思着闭上眼,想象自己是辜自深,再次睁开眼时,他的眼底多了些难以捉摸的情绪。   这是辜自深名声大噪后的第一个晚上。他从灯光闪耀的舞台匆匆回到自己逼仄狭小的房间,对着镜子自己给自己卸妆。   “你爱我吗?”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辜自深对着镜子喃喃自语,他伸出纤长郁白的手指轻轻抚弄着自己的脸,神色有些痴痴的,“你会像纯洁的天鹅眷恋湖泊一样眷恋我吗?”   “会像金色的秋风翻阅麦浪一样阅读我吗?”   “会像深情的大雪埋葬残垣一样埋葬我吗?”   没有人能给他回音,但他却仿佛听到了答案一样。   “不,你不会。”辜自深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狠狠地拭去嘴唇上鲜艳的口红,美丽的眼睛死死瞪着镜子里的自己:“你不爱我,你爱的是光与热,是升腾的火焰与烧死在其中的飞蛾的骨灰,但那些都不是我!”   苍白的指尖沾了鲜红的口红,视觉的对比惊心动魄。辜自深痛苦地弯下腰,喘息着流下两行泪,“你根本就不爱我。”   他说着,闭上眼,   室内一片寂静。   “不对。”俞星微睁开眼,摇了摇头,“感觉还是不对。”   这不是辜自深。   整部深海玫瑰中有大量辜自深自言自语式对白,他会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突然出声诘问,会因看到一朵花上的露珠而突然哭泣,会在买东西时假装突发四肢抽搐来恐吓路人,他疯狂又随性,是典型的浪漫主义者。   俞星微皱眉,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拿起剧本,开始一句一句地诵读剧本台词。这是他每次揣摩不透角色时的小习惯,以一个第三者的目光来审视台词,将其从头到尾一遍又一遍地捋一遍。   全剧本中,辜自深一个人独处时,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词就是“爱”,可以推断出他对爱有种异于常人的理解与偏执。而当他面对着其他带着目的而来的男男女女时,又绝口不提爱,似乎是在执着地等着一个真正懂自己的人。   但这样理解总觉得有些生硬与俗套。   “还是少了点什么……”俞星微沉思片刻,但实在是想不出来,只得气馁地将剧本放到一边,准备明天再看。   他最近与贺楼的关系由以前的金主与小明星变成了同居的恋人,两个人之间相处的模式也变了许多,当然,最明显的改变就是贺楼给了他一溜的卡。   里面的钱是一百个俞星微铆足了劲儿花一辈子都不可能花完,这与以前贺楼一次给最多二十万的行径大不相同。   贺楼给出的理由是以前怕他跑路不敢给太多,如今人已经彻彻底底地吃到嘴里了,自然该上交工资卡。   当然,拿钱是有代价的,比如俞星微日常酸软的腰和腿。   晚上两个人吃过饭,贺楼将他压在床上黏糊糊地亲吻的时候,俞星微望进他深邃的凤眼,突然开口直直问道:   “你爱我吗?”   贺楼被他突然地提问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当然了,我爱你。”   闻言,俞星微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眉心微蹙,透露出几分疑惑与咄咄逼人来:“你会像纯洁的天鹅眷恋湖泊一样眷恋我吗?”   “会像金色的秋风翻阅麦浪一样阅读我吗?”   “会像深情的大雪埋葬残垣一样埋葬我吗?”   贺楼见他竟然这种时候思考剧本的事,有些好笑,但也配合着他的表演,沉思片刻后斟酌着回道:“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爱你,不是天鹅爱湖泊、秋风爱麦浪、大雪爱残垣的那种爱,是我,独立完整的我,我在爱你,以我的灵魂与我的方式。”   “不,你不会,你不爱我。”俞星微的眼中浮现出挣扎与迷茫:“你爱的是光与热,是升腾的火焰与烧死在其中的飞蛾的骨灰,但那些都不是我。”   说到这儿,他的目光又陡然变得直冷,像锋利的淬炼过火焰的刀刃:“你根本就不爱我。”   这几句词太抽象了,文学造诣没有多深的贺楼答不上来,只好温和地抱着他,等俞星微自己从“辜自深”中醒过来。   俞星微反复地自言自语着这几句台词,表情几番轮转,从挣扎迷茫变成神经质,又从神经质变得憎恶与愤世嫉俗,如此几番变换,他才终于回神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是我扫兴了,我们继续吧。”   贺楼看着他眉宇间带着的一丝疲惫,有些心疼地落下一吻:“没事,睡觉了吧,早点休息,你最近太累了。”   俞星微乖巧地眨了眨大眼睛:“好诶,晚安。”   “晚安。”   贺楼关了灯,室内蓦得陷入一片黑暗。   俞星微被他揽在怀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出声问道:“刚刚的话,可以再说一遍吗?”   身旁的人动了动身子,肌肤与肌肤相贴处传来温热的触感,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睡意,但却显得更加温柔与真心。   “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爱你,”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像黑夜里独奏的大提琴,“不是天鹅爱湖泊、秋风爱麦浪、大雪爱残垣的那种爱,是我,独立完整的我,我在爱你,以我的灵魂与我的方式。”   俞星微鼓了鼓脸,戳戳他臂弯上紧实的肌肉,小声问他:“这句话你是对辜自深说的吗?”   “傻。”黑暗中,贺楼没能精准地寻到他的嘴唇,错误地将这个含着宠溺的吻错落到俞星微的鼻尖上,“当然是对你说的,我只爱你,用我的灵魂与我自己的方式。”   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爱臂弯里的这个人 。   俞星微的眼眶微微有些热,他张了张嘴,有些想说,对不起前世没能早点爱你。但到最后,他只是徒然闭上嘴,一个劲儿地往贺楼怀里拱,八爪鱼一样地黏在他身上。   “我也爱你。”俞星微瓮声瓮气道。   “嗯,我知道。”贺楼轻轻一笑,伸开手让他更好地窝进自己的怀里,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哄小孩似的道:“快睡吧宝贝,你最近很累。”   俞星微感受着他温热的肌肤与起伏的胸膛,耳畔是贺楼强劲有力地心跳声,困意上涌,渐渐闭上了眼。   *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这期间俞星微光是人物小传就写了好几个版本,再加上高强度地学舞,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去试镜那天,他早早就起了,几经挣扎,最后选了件暗红色的v领衬衫穿在身上,外搭一件黑色长款修身风衣,将暗红若隐若现地遮住。   何旭峰来接他的时候,一见他瘦了这么多,整个人都担心得直唠叨:“嗳,哥你家贺楼是没给你饭吃吗,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起码得有十斤了吧?要是让你粉丝知道你瘦了,非得把我吃了不可。欸对了,你是怎么瘦的,能不能告诉我一下让我也减减肥,我最近胖了一圈,老婆一直嫌弃我……”   正在翻人物小传的俞星微被他念叨得额角直跳,忍无可忍道:“你少说几句吧我真的谢谢你了。”   “我这不是紧张吗?”何旭峰一张胖脸上满是无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紧张就爱说话。不过说真的,我最近血压都高了,确实应该减减肥了,你……”   俞星微翻了个白眼,把耳机拿出来戴上,这才感觉自己的世界终于清净了下来。   直到三天前他才感觉自己有些抓住了辜自深这个角色,又抓紧时间补了些西方话剧来看,勉强算是用尽全力,至于最后的结果,就看导演的了。 第24章 试镜   到试镜地点的时候已经排了不少人了, 其中不乏一些大荧幕上耳熟能详的大影帝,俞星微这个流量小明星甫一扎堆进去,顿时吸引了不少视线。   好在他咖位低, 在场的又都是人精,故而也没人搭理他。   俞星微看着不断有人信心满满地推门进去, 然后又灰心丧气地出来, 心底久违地有些紧张。   “嗳刚刚走的那个是谢思琉谢影帝。”何旭峰在他耳边小声道, “不过看谢影帝那个样子, 估计也没被瞧上。”   俞星微也忍不住同他开始窃窃私语,好缓解自己的紧张:“薛导要求那么高,万一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怎么办?”   “那就一直找呗。”何旭峰道, “我听说薛导对这个本子很是重视,说是一定要找到‘辜自深’才能罢休。”   俞星微一脸的唏嘘:“这么严格, 难怪人家是名导。”   比随随便便就把男女主换了个遍的京云导演好多了。   “崽, 加点油争点气啊。”何旭峰一脸激奋地拍着俞星微的肩膀,宛若一个正在给高考儿子加油的老母亲:“冲, 上去用你的天花板美貌和绝顶演技来征服薛老头!”   何旭峰这句话喊得颇有些大,周围前辈们的目光唰得一下宛若探照灯般飞了过来,其中不乏有几个一脸嘲笑、看戏似的。   俞星微的脸顿时红成小龙虾,恨不得找个缝自己钻进去, 或者直接将何旭峰塞进自己用脚趾挖出的梦幻芭比豪宅。   他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能不能别说话了,算我求求你了, 闭上你的嘴吧。”   何旭峰也知道自己有些太激动了,他神色略尴尬地比了个“OK”,在嘴唇前面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世界终于清静了, 俞星微面无表情地板着脸, 继续翻看自己已经看了N遍的人物小传。   好半天才终于轮到他了, 进去前俞星微将自己的外套脱下交给何旭峰,只穿了略显宽松的暗红色丝质衬衫进去。   房间内坐了五个人,不出意外的话中间那个一脸严肃的小老头就是薛导了。俞星微走进去鞠了个躬,乖巧道:“老师们好,我叫俞星微。”   为首的薛导面无表情道:“嗯,抽签吧。”   语气堪称敷衍和冷漠,想来是对他这个砸钱才塞过来试镜的小明星颇为不屑。   俞星微也不生气,从签筒里抽了支签,上面写了个七。   除薛导以外的几个人,尤其是编剧王义涛,忍不出一脸怜悯地摇了摇头。   真倒霉,一来就抽了最最难的。   薛导背靠着椅子,伸手敲了敲桌子:“第三幕戏,辜自深对着镜子卸妆那段。”   一旁的工作人员立马搬了面镜子和椅子过来。   俞星微心想,他运气也太好了吧,这不就正好瞎蒙题蒙对了么,他可是在家里反复琢磨过这一段的。   俞星微眨眨眼,伸手解开几颗衬衫扣子,随后调整了下梳妆镜的位置,这才施施然坐下。   而原本面无表情的薛导在看到他这个动作后,略感兴趣地挑了挑眉,总算坐直了身体认真起来。   俞星微,不,是辜自深。   辜自深慵懒地单手支着下巴,盯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自己,目光散乱又颓靡。   “你爱我吗?”他扬起下巴,纤长苍白的手指缓缓划过风情万种的眉眼,眼角那点被事先特地描红的小痣落在苍白的脸上,更显倦怠与曼丽。   “你会像纯洁的天鹅眷恋湖泊一样眷恋我吗?”辜自深问着,指尖顺着挺拔的鼻梁下滑,落在擦了鲜艳口红的嘴唇上,拇指指腹缓缓地、一点一点拭去那抹鲜红。   他的语速很慢,是带点咬文嚼字式的清晰和吟咏感。   “会像金色的秋风翻阅麦浪一样阅读我吗?”   “会像深情的大雪埋葬残垣一样埋葬我吗?”   “不,你不会。”辜自深的眼中泄露出一丝轻蔑来,他高高地扬起下巴,丝质的暗红色v领衬衫滑落,露出小半截如展翅蝶翼般性感的锁骨,“你不爱我。”   辜自深注视着镜中的自己,明镜的镜面折射出室内白炽灯的光辉,他趴在梳妆镜前,脸贴着镜子,与镜面中的人贴在一起,仿若亲吻,眼神纠缠着一半冷漠,以及一半妥帖藏好的疯狂。   “你爱的是光与热,是升腾的火焰与烧死在其中的飞蛾的骨灰,但那些都不是我……”   明亮的灯光通过镜面折射进他漆黑的眼珠,仿若淬炼了一团火焰般,他哼笑两声,长眉半挑,仿佛在戏弄人般,一字一句恶劣道:“你、根、本、就、不、爱、我。”   话音落下,俞星微便直接从辜自深的世界里抽身而出,他果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几位老师鞠了个躬,“我的表演完毕。”   几名导演副导编剧等人面面相觑,均是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撼与惊喜。   “好!好!好!”薛导带头第一个站起来啪啪啪地鼓起了掌,面带赞赏道:“俞星微是吧,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哈哈哈,演得太好了!”   俞星微一见他的表情便觉得有戏,浅笑道:“薛导过誉了。”   薛导笑呵呵地捋了捋自己的两撇小胡子,看了编剧一眼,见他满脸的有话想说,便挑眉示意:‘你来问吧。’   王义涛一脸激动加欣喜若狂:“最后一幕,辜自深对着镜子亲吻自己还有镜面反射那一段,剧本里都没有写吧,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太绝了!”   俞星微眨眨眼,笑道:“在我眼里,辜自深是一个有些轻微自恋的人,他长期在母亲面前伪装,将自己所有的叛逆都藏起来;因而在母亲看不见的地方,他变得滥情、放浪、来者不拒,这些其实都是一种对自己伪装技术的傲慢,他习惯了说谎与伪装,耽溺于凌驾别人感情之上的快感。   所以,当他在第一次成名以后,心里忍不住开始幻想着自己成为所有人视线的焦点,然后被人追求示爱地场景。”   “哦?”一旁的一个戴眼镜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生笑着问他道,“照你这么说,辜自深很想被人爱了?”   这个问题俞星微也思考过很多次……   他摇了摇头,诚实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不知道。他看起来似乎很缺爱,来者不拒,花心滥情,只要是对他示爱的人他都不拒绝。但另一方面,他似乎又不在乎有没有人真的爱他,他爱的好像只有自己,剧本里大段自言自语式的剖白我认为那些都是他在对自己示爱。”   “示爱?”   “是的,示爱。他诘问别人的时候其实是在隐晦地宣告:看吧,你的爱不够忠诚不够完美。他认为只有他自己对自己的爱才是至高无上的。”俞星微说到这儿,顿了顿,脸上有些为难情:“不过这一切只不过是我的拙见,辜自深这个角色有些复杂深奥,我不太能揣摩透。”   闻言,薛导笑呵呵道:“年轻人不要太过于自谦,你的解读已经很透彻了。辜自深这个角色本身的设计就充满了矛盾点,为的就是能够充分体现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莱特这句话。”   “薛导说的是,那我究竟通过没有?”俞星微笑着问道。   “流程还是要走的。”薛导齐了齐厚厚的剧本,打趣道:“万一后面又遇到了更有灵气的‘辜自深’了呢?”   俞星微冲他挤挤眼:“那就祝薛导早点淘到自己的缪斯了。”   回复他的是薛导爽朗的笑声。   俞星微出了房间以后,下一位前来试镜的人走进去,他大步走向何旭峰,顶着对方一脸期待忐忑的目光,轻轻锤了一下。   “怎么样?”何旭峰一脸紧张地替他披上外套。   俞星微矜持地笑了笑,边走边道:“先出去再说。”   他们出了酒店,坐上车以后,俞星微才缓缓道:“大概率成了。”   “真的????!!!!”驾驶位上的何旭峰惊喜地扭过脖子看着他,兴奋得脸色涨红:“真的成了?太棒了,太棒了,崽,俞哥,你太棒了!以后你就是我职业生涯的巅峰了!”   他的笑容太过于灿烂,俞星微被他感染得内心飞扬,顾盼神飞道:“我一早就说过,我一定会火遍大江南北的,你一定会带出一个巨星。我说到做到。”   少年的脸上俱是勃勃的野心与意气风发,何旭峰看着看着,心底的喜悦与自豪感溢出来,眼角也流出一两滴泪:“好!太好了!咱俩蹉跎这么些年,总算是都出人头地了!今晚我请客,来我家吃饭!我让你张阿姨给你做一桌子好吃的!”   “没有问题。”俞星微打趣道,“不过我估计得再带一张嘴过来,你不怕就好。”   闻言,何旭峰的表情僵了一瞬,他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听你这意思,你不会要跟那位贺先生来真的吧?”   俞星微也同他凑过去,学着他贼兮兮的样子左右看了看,用气音回道:“比——珍——珠——还——真——”   “嗳你糊涂啊。”何旭峰一拍大腿,“咱玩不过这些有钱人的,万一以后他把你抛弃了怎么办?”   “他才不会的。”俞星微一脸肯定道。   开什么玩笑,贺楼重生之后都舍不得抛弃他这个大宝贝,更别说以后了。   “好吧,你开心就好。”何旭峰一脸凝重道,“就算以后被抛弃了也没关系,我跟你去天桥底下卖盒饭去。”   “走你的,都不盼我点好的。”俞星微翻了个白眼,笑道,“开车吧。”   “好嘞——驾——”车夫何旭峰笑眯了眼,心情极好的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将车飞了出去。   “妈的你慢一点行不?”俞星微低骂一声,忍不住在后座上笑成一团。   真好。   现在他所拥有的这一切,真好。 第25章 妈妈   试镜敲定男主人选后, 由于其他重要角色诸如男主妈妈以及其他男配女配的角色还没定下,中间的这段时间薛导便给俞星微找了一名舞蹈老师,要求他先跟着有样学样, 至少要将特意编制的《朝南凤》以及《深海玫瑰》学个七分像。   《朝南凤》跟俞星微之前填鸭式教学学的基础功完全是两个概念,动作设计精妙绝伦, 充分体现了华国古典舞的韵味;而《深海玫瑰》更是在传统的动作中糅合了现代元素, 难度直线上升。   为了保证能够令挑剔的薛导满意, 敬业地俞星微不得不将大量的时间填进练舞中去, 常常一整天下来都处于浑身疲惫酸软的状态。   尽管疲惫至此,但他还是挑了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一天,带着贺楼提好礼物一起去医院探望了病床上的妈妈。   俞星微的妈妈似乎对于自己的儿子交了个男朋友并不惊讶, 只是拉着贺楼的手絮絮叨叨慈祥地说了好些话,嘴角的笑就没合拢过, 整一副将令人操心的儿子托付出去的模样,   倒是向来冷静自持、总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贺楼在被俞星微的母亲拉着手的时候,罕见地表现出几分僵硬与无措, 看起来倒还有几分可爱。   两人从医院出来以后,俞星微还在打趣贺楼。   “你刚刚的表现我应该给你录下来,”他一脸遗憾道,“难得见你一副方寸大乱不知所措的模样, 应该录下来当传家宝流传,经典咏流传啊。”   “你个小没良心的。”贺楼掐掐他充满胶原蛋白的脸蛋, 笑道,“我还不是因为怕咱妈不喜欢我,到时候让你夹在中间为难。”   “什么‘咱妈’, 那是我妈, ”俞星微被他掐得嘟起嘴巴, 瞪了他一眼,“想叫妈可以,你先叫我一声老公听听。”   “嗯?”贺楼镜片下深邃的凤眼微微眯起,俯身在他嘴巴上亲了一口,好整以暇道:“你最晚叫我老公不是叫得挺开心的吗,怎么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流氓。”说不过他的俞星微只得皱起脸翻了个不乏优雅的白眼,恨恨道。   眼见儿子下半生有了另一半扶持依靠,俞星微的母亲放下了心中的最后一丝挂念,身体状况愈来愈不好,但每次两人去探望时仍强撑出一副精神矍铄的模样,看得俞星微心里颇不是滋味。   在练了小半年舞蹈后,《深海玫瑰》才终于结束了漫长的选角。薛导挑了个黄道吉日,摆好水果和一整只猪,拉着全体演员以及工作人员虔诚地烧了香拜了神,整一个仪式感满满。   开机以后,紧锣密鼓地就是定妆照。作为戏份最多、整个电影灵魂所在男主角,俞星微光是定妆照就拍了整整三套造型,分别是一套前期青涩版辜自深、一套穿着华丽长裙跳朝南凤的辜自深,以及后期堕落颓艳的辜自深。   前两套还好,但在最后一套堕落颓艳时期的妆造上,剧组专门负责服装妆造的工作人员与俞星微的御用化妆师芸姐发生了分歧。   一方觉得后期的辜自深应该画浓妆、着暗色或鲜艳衣服,这样才能体现出他的轻狂与堕落;另一方觉得俞星微本身已经是浓颜系美人了,不需要画那么浓的妆,只需略施粉黛突出清纯感,配上后期辜自深充满诱惑与滥情堕落的眼神,自然而然就能突出更加有高级感的“欲色”。   两方争执不休,倒霉的最后还是俞星微,被捏着脸画了两套妆容、换了n套衣服,最后才由看足了戏的薛导敲定后一版。   定妆照拍好后,官宣的微博一经发出,直接轰动了整个娱乐圈,热搜挂在娱乐榜第一名挂了整整三天,下都下不来。   无他,内娱史上还从没有这么一个人,能直接从一个二三线流量小明星,一跃踏入电影圈成为名导薛啸京的男主角。   有好事者扒出了俞星微从出道后到现在所有参演过的所有电视剧,无一例外均是配角。而如今,第一次拍电影便直接演男主,导演还是薛啸京这个口碑极佳挂在国内名导圈神坛上的“神话”。   一时间,各种黑粉、路人黑均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有的觉得俞星微背后的资本太过于强大、令人不齿;有的觉得薛啸京这次为资本下凡,肯定要惨遭职业生涯的滑铁卢;还有些路人被激起了逆反心理,认为俞星微这个流量小鲜肉不配让影帝影后们作配,转身加入了俞星微黑粉的行列……   何旭峰曾想过要不要花钱把热搜撤了,给所有跳脚黑俞星微的人发律师函,但又怕这样捂嘴更会起反效应,只得叮嘱俞星微这段时间不要上微博,躺平任嘲就好。   毕竟现在嘲得越厉害,往后打脸的时候就能越爽。   与腥风血雨的实时广场不同,俞星微的超话里却是一副安静舔屏岁月静好的样子。战斗力极强的虞家军们老老实实地窝在自己的地盘儿里自娱自乐,时不时自己产产粮、抽抽奖,颇有一副网络世外桃源的样子。   没办法,正主突然爆出来的这块饼实在是太大了,给虞家军们也直接干懵了。现在到处都是跳脚的黑子,数量太多对线不过来,只能瑟瑟发抖地报团取暖,在自家的地盘里躺平。   有一说一,正主的三张定妆照真的好绝!!   第一张清秀美少年,第二张倾国大美人,第三张纯欲天花板,#内娱颜值天花板#是真的!!   被特意嘱咐过不要看微博的俞星微乖乖卸载了微博,于某个下着小雨的一天告别了贺楼,带着自家的助理天团和化妆师天团坐飞机到了拍摄地点所在的Z城。   隆冬时节,Z城阴雨连绵,刺骨湿冷的空气将何旭峰的十根手指冻成了胡萝卜,他心疼地看着在雨中一遍遍NG的俞星微,心疼得不行。   “咔——”   薛啸京强压住怒火看着俞星微,上前与他讲戏:“你演的是个什么?光会哭,人物性格层次一点都没体现出来!辜自深对母亲的态度一直都是复杂的,他愧疚于自己毁灭了母亲的梦想,敬爱着自己的母亲,但同时他又怨恨母亲的严苛管教,生生消磨了他的梦想与追求,让他变成一个只能戴着面具而活的人。你真的有在好好演戏吗?你自己说你都NG多少次了?哭得一点感染力都没有!”   “抱歉。”俞星微抹了把苍白脸上的雨水,嘴唇冻得发青,咬牙笑了笑,“我今天状态有些不好。”   连绵的阴雨中,他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衬衫,被冻得浑身都在发抖。飞撒的雨水打湿了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更显他清瘦的身形。   他最近又瘦了一大截。   看他这样,薛啸京忍不住叹了口气,挥手道:“算了,你先休息半个小时,找找状态,一会儿再拍。”   俞星微歉意地点了点头,垂下湿漉漉的眼睫,低声道:“抱歉。”   一旁的何旭峰见状,立马将早就准备好的姜汤和小毛毯拿出来递给他,喝完姜汤后又敦促他换衣服,手把手给他贴了一溜的暖宝宝。   “哎哟我真是,”何旭峰看着冻得脸色发青的俞星微,眼瞅着薛啸京不在,出声抱怨道,“薛导也太严格了,一点都不会心疼人,要我说你明明演得那么好,非要让你一遍遍NG重来……”   “没,我今天状态确实有些不太好。”俞星微小口小口喝着姜汤,略微辛辣的口感很快便令他的胃暖了起来,他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最近俞星微睡得并不好,不知是不是《深海玫瑰》这部戏与他犯冲,他打一正式开拍就开始做噩梦,老是梦到些疑似前世的记忆碎片。偏偏这些记忆碎片的时间线都是在贺楼自杀以后,X01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搞得他最近心力交瘁。   俞星微抱着保温桶叹了口气,双眼茫然地盯着连绵的阴雨,总觉得内心慌乱得不行,眼皮子直跳。   “铃——”何旭峰的手机响了起来。俞星微在工作时间手机一直都是关机状态,一般有什么事都是直接联系的他经纪人。   “喂……什么?”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何旭峰的面色变得难看无比,他转头担忧地看了眼俞星微,随后朝那边低声道:“我知道了,马上就告诉俞哥,你们那边提前备好车,到时候我们一下飞机就赶过去。”   何旭峰的模样太过于凝重,导致俞星微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他皱着眉问:“发生了什么?”   何旭峰深吸一口气:“你妈妈情况突然恶化……可能挺不过今晚了,那边让你过去陪陪她。”他尽可能将见最后一面说得委婉些。   “我妈她……”俞星微略有些茫然地站起身,看着何旭峰:“啊,那我得快些订机票。”   他颤抖着手摸出手机,按紧电源键等待着手机开机,力气大得指节泛白。   何旭峰见他这幅样子心里难受得不行,抢过他的手机道:“我来吧,直接订最快的,到时候下了飞机就直接坐车过去……能赶上的。”   “你的声音在抖。”俞星微眨眨眼看着他,努力挤出一个笑,“你不用担心什么,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X01告诉他母亲去世的时间只是一个大概的范围,人的生命太过于复杂,其中心理因素在其中担任了很大的一部分角色,这一世他的母亲已经活得比上一世久,老天已经足够眷顾他了。   尽管如此,但当这一刻突然来临时,俞星微仍抑制不住地感到一阵心悸。   他们在暮色沉沉中上了飞机。   到了B市,机场外早早便安排了车等在那里,透过车窗,俞星微看到坐在驾驶位上贺楼英俊的脸。   “怎么是你在开车?”他努力地扬起一个笑容。   贺楼蹙眉,伸手将他拉进车里,直接踩下油门将车驶了出去。   “你不要太难过,”贺楼低声安慰道,“妈妈看到会伤心的。”   俞星微眼眶温热,抽搭两下,滚落出几颗泪珠来:“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太突然了,就……”   “忍一忍,乖。”贺楼温柔地笑了笑,安慰他道:“在我面前哭,随时都可以;但一会儿妈妈要是看见你兔子似的眼睛,肯定走都走得担心。”   “好。”俞星微伸手将眼泪蹭掉,吸了吸鼻子道:“我不哭。”   作者有话说:   妈妈去世是星崽成长的必经之路啦~下章渣爹出场,然后火速让他便当。   感谢在2021-12-14 13:27:15~2021-12-15 02:4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REY 2个;愿得偿所愿、阿晋为何那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吟 10瓶;顾子疏 5瓶;Derisio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葬礼   病床上, 王琼芳面色灰白,呼吸浅浅,连着的心电监护仪上显示出无节律性的心电波。   俞星微轻轻推开门, 走到她身边蹲下,轻轻地唤了一声:“妈, 我来看你了。”   王琼芳勉强睁开眼, 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 目光一如既往地慈爱。   俞星微一见她便红了眼圈, 眼泪没忍住断线珠子似的往下落。   “别哭……”王琼芳的笑容一如往常慈爱,她艰难地抬手,粗粝的指腹擦去俞星微的眼泪, 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你是妈妈的骄傲,当初没能供你读上大学, 是妈对不起你……”   “才不怪您。”俞星微吸了吸鼻子, 咬牙道,“要怪应该怪俞志豪那个没用的废物, 如果不是他把借来给您治病的钱输光了,我们那时哪里会沦落到那个地步!”   听着儿子提起自己的丈夫,王琼芳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悲伤,她轻轻叹了口气, 随后向贺楼挥了挥手,“小楼, 过来。”   贺楼下意识看了眼低声哭泣的俞星微,迈着脚步走了过来。   王琼芳拉着他的放在俞星微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断断续续嘱托道:“我年轻时识人不清, 不仅误了自己, 更误了这孩子的一生……他命苦,唉,往后我走了,你们两个要好好相互扶持……你们过得幸福,妈在天上看着,也会高兴的……”   贺楼握紧俞星微的手,轻轻向这个头发花白的瘦弱女人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他的。”   王琼芳笑了笑,眼角流出两行浊泪来,她抬眼看着灯光柔和的天花板,想起这一生,瞳孔渐渐散开,口中还不住地喃喃着:“儿啊,是妈……妈、对不起你……”   “都是妈不好……你连书都没读上……”   她恍恍惚惚地追忆起当年,刚刚病倒的时候,儿子收到了北影的录取通知书,一路兴奋地从镇上跑回家里。   当时在她正躺在床上绣十字绣,儿子推门进来献宝似的将录取通知书递给她。那双明亮又漂亮的眼睛,像星星一样。   如果她没有生病,没有拖后腿,也许她的儿子就可以抬头挺胸地从名牌大学毕业,而不是在高考结束后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带着她这个拖油瓶上B市打拼。   愧疚感向山一样压了王琼芳这么多年,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通过一个平板努力又生疏地了解着年轻人的世界,通过屏幕去看那个闪闪发光的孩子。   “儿啊,我可怜的儿……”   混浊的眼泪滴落在医院洁白的枕头上,晕渍出一小片湿迹,她抖着唇,愧疚地抓住俞星微的手,声音越来越小。   “是妈的错……”   “妈对不起你……你明明考上了——”   她哽咽着,终于闭上了眼,结束了自己充满愧疚的一生。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声音,俞星微死死抓住妈妈的手,眼眶红得几乎滴血,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片茫然。   “她是不是死了?”他看着贺楼,嘴唇发白。   贺楼还没说话,俞星微又转头看着心电监护仪上那条平直的线,笑了笑,眼泪落下来,哽咽道:“是死了吧……死了也好,省得一直被这病折磨……早点结束痛苦,下辈子聪明点,嫁个有本事的男人,别白白浪费了一生。”   他的脸色白得吓人,口中有些语无伦次,贺楼看得心疼,伸手将他揽进怀里,拍拍后背,轻声道:“哭吧。”   俞星微揪着他的衣服,眼泪像雨一般滂沱而下,嚎啕大哭,边哭边道:“我小时候家里穷,我爸爱赌,我妈为了供我读书,在厂里没日没夜地干活儿……好不容易我考上大学了,她还没来得及扬眉吐气,就病倒了……我那个时候真的觉得天塌了,挨家挨户地借钱……”   当年才十七岁的俞星微借遍了所有认识的人的钱,挨尽了冷眼,好不容易凑够了做手术的钱,又被父亲偷走拿去输光了。   他愤怒地找到了在牌桌上的父亲,当着所有人的狠狠揍了他一顿,断绝了父子关系,随后带着母亲便跟着村里一个出省打工的人一起去了B市。   “抱歉。”贺楼摸了摸他的头,伸手擦去他的眼泪,轻声道:“如果我那时候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   俞星微被他逗得笑了一下,他拉着贺楼的袖子擦去脸上的泪痕,低声道:“你不用跟我道歉,能够遇上你……已经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了。”   贺楼是命运赐给俞星微最大的一块饼,让他在人生的低谷期能够不那么难堪,甚至变得越来越幸福。   “我妈最后的一段时间过得也算舒心,”俞星微抓住贺楼的袖子,眼睫低垂:“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我就是现在难过一阵子,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往后……逢年过节,我们多给她烧些漂亮的衣服还有纸钱,你不知道吧,我妈这人其实特臭美,也特爱钱,跟掉进钱眼子里一样,可能我贪钱这一点就是遗传了她……”   他说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又蓄满了眼泪,眼角的痣像要沁出血来。   “别哭了。”贺楼亲亲他的眼睛,“妈还看着呢,到时候肯定会担心你。”   俞星微乖乖地靠着他,“我不哭了。”   “嗯,真乖。”贺楼拍拍他的肩膀,轻轻哄他。   ……   俞星微的母亲去世以后,遵循她的遗愿,俞星微与贺楼将葬在了老家。   葬礼举行的那天天气晴朗,冬日的太阳格外温柔。   俞星微没有摆丧宴,他们家当初因为借钱,不少亲戚都主动疏远了关系。如今钱早在多年以前便还上了,只是依旧不咸不淡,偶尔有几个主动来联络他的,也都是为了借钱。   更何况,还有俞志豪在,其他亲戚都躲着他们。   俞星微将最后一把纸钱点燃,站起身理了理吹得凌乱的头发,蹭掉鞋底的泥。   贺楼今晨一早便坐飞机回了B市,昨晚他接到电话,说是公司那边出了什么岔子,事态很严重,必须赶回去。   见时候也不早了,俞星微将口罩拉起遮住脸,将手插在兜里,准备离开这个早已变得陌生的故乡。   正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略显沙哑的声音:“欸,儿子?”   俞星微的身影僵了僵,他攥紧拳头,假装自己没听见身后人的话,闷声继续往前走。   “欸,你这孩子,怎么装听不见爸爸的话啊?”俞志豪见他不理会自己,连忙跟了上去,伸手想拍俞星微的肩膀。   “别碰我。”俞星微蹙眉,一脸厌恶地躲开。   俞志豪的手僵在半空中,讪讪笑道:“这么多年不见,我儿子越来越帅了,不愧是我的种!”   俞星微没理他,继续闷头往前走。   俞志豪这种从根到顶都烂在泥里的人,一旦被黏上就很难甩开。俞星微自认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没有再纠缠的必要。   不过俞志豪显然不这么想,他三步并两步拦在俞星微面前,谄媚道:“你怎么不跟爸爸说话呢,是不是还在记恨以前的事?是,那时候爸爸被鬼迷了心窍,做了对不住你的事,爸爸给你道歉,你打爸爸也好骂爸爸也好,爸都随你……”   “道歉?”闻言,俞星微顿住,眼尾扬起,露出一个略显辛辣的笑来,“你最该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妈。如果你真的觉得你很愧疚,想补偿的话——”   他拉长语调,一双狐狸眼潋滟生波,里面闪弄着恶意与轻蔑,一字一句道:   “那你去死好了。从河里栽下去,从楼上跳下去,或者直接喝农药……”   “不过,记得死在离我远一点的地方。”   俞星微说完,心中的憋闷便如开闸的洪水,只觉通体舒泰。   俞志豪被他刺得脸色通红,狠狠将手扬起便想给他一巴掌,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硬生生地忍住,好言好语道:“不管怎么样,我始终都是你爸爸。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咱俩父子往后相依为命,你离家这么多年,爸也想你想得不行——”   “你不就是想要钱吗?”俞星微直接出声打断他的话,冷哼道,“想都别想。”   如果不是俞志豪好赌,那么他和母亲也不会在童年时过得那么艰苦;母亲当年也可以拿着凑齐的钱及早手术,不至于被拖得逐渐恶化;他也可以去申请助学贷款继续读书,而不是茫然地早早出去打工……   俞志豪是他与母亲两个人人生中的一个毒瘤,这个毒瘤直接或间接的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就这种败类也想从他手上要钱?做梦。   “爸最近手头有点紧,”俞志豪的目光闪过一丝难堪与愤恨,咬牙卑微地哀求道:“那些人……追到了我家里来了,我已经好几天没回过家,儿子,你借爸爸一点钱,爸爸还了他们,保证以后不赌了,细心革命重新做人!”   果然是为了要钱。   俞星微讥讽地看了他一眼,他心中对这个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赌钱、给家里带来无尽的麻烦的父亲只有厌恶。   “你这么想要钱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现在也不差钱。”   俞星微慢条斯理地说着,理了理自己的袖子——这个动作与贺楼处理事情时候的样子很像,不过他自己也没发觉。   俞志豪听了他的话,目光重新燃起希望。   “你要多少钱我就给你多少,”俞星微笑着,一双眼睛勾起,“不过,得等你死了以后,慢、慢、烧、给、你。”   “你——!”俞志豪怒极,狠狠挥起拳头便想落在俞星微身上。   俞星微不躲,反而慢悠悠笑道:“打,最好打伤,打完我便以故意伤人罪起诉你,请你去局子里坐几天,怎么样?”   贺楼手底下养得有一个律师事务所来着,到时候应该会给他撑腰的吧?   闻言,俞志豪生生停住手,一双混浊的目光阴毒地看着他:“好,以后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俞星微哼笑,“谢谢,我早就没把你当老子了。”   言罢,他便转身干脆利落地走了,徒留下俞志豪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   既如此,就别怪他不顾念父子情   作者有话说:   渣爹最多两章让他下线进橘子。然后,锵锵锵——下一本文开始预收啦,主攻团宠星际选秀文《捕食者们都想和本粮食炒cp》,下面是文案:   《成为顶级爱豆指南》第一条:“给自己立一个永不会倒的讨喜人设。”   在这个肉食系动物普遍受欢迎的时代,还有什么能比一只强大凶残的肉食系猛男更人讨喜呢?   《星际偶像出道中》的初舞台上,兔人阮白白混在一群肉食系队友中间,努力克制住身为兔子的胆小天性,目露凶光认真唱跳。   他艰难地凭借浮夸的演技维持住肉食系猛男的人设后,回到宿舍,这才发现挑战刚刚开始。   一个节目共一百一十个人,为什么就他那么倒霉,被分到的室友全是兔子的天敌?!!   ——那以后,兔子阮白白便开始了他心惊胆战的另类团宠生活:   喜吃生食茹毛饮血的狼系室友A总爱拉着他出去打野食,并热衷于将各种要被打上马赛克的肉让给他吃第一口;   性格冰冷孤僻、天天昼伏夜出的蛇系室友B喜欢把尾巴塞在阮白白手上,并且在每天晚上都会哑着声音求阮白白给他梳鳞片;   还有见谁都是笑眯眯的狐狸精室友C,总是黏着阮白白一起练舞,还老给阮白白上眼药水说些绿茶浓度极高的话……   阮白白:你们不要过来和我炒cp啦,本兔叽承受不起啊!   本文又名《团内食肉系的队友总想攻略食草系的我》、《我装食肉动物出道的那些年》、《每天都在掉马边缘疯狂试探》   简而言之,就是一只小兔叽攻参加选秀,被几个肉食动物大佬们团宠的痛并快乐着的生活啦~求预收,大饼这本写完就开\\\\( 'ω' ) ////甜文,真哒! 第27章 此间事了(上)   处理好母亲后事以后俞星微便匆匆回了剧组继续拍摄, 薛啸京体贴地表示可以多给他放几天假,不过俞星微拒绝了。   他能感到,冥冥之中《深海玫瑰》与他的前世在呼应。   也许在前世的最后, 他最终是通过了试镜,演绎了辜自深的一生呢?   冬雨连绵, 轻薄的寒雾朦朦胧胧地笼罩着墓园, 辜自深撑着把黑伞, 神色冷淡地立在人群中。   前来吊唁他母亲的人很多, 多到小小的墓碑前围了一大圈人,每个人或脸色苍白,或眼圈微红, 或用手拭泪。   唯有他,神色冷漠, 像一座雕像, 沉默地立在雨中。   周围的人开始慢慢离去,也有一两个母亲的好友试图劝他离开, 但辜自深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眼眸里一片空荡,像是戴上了微笑的面具。   人群散场,这场以“悲伤”为主题的戏剧终于落幕, 辜自深松开苍白冷郁的指节,将雨伞丢在雨幕里。   黑伞在地上转了一圈, 滴滴答答的雨水落在其中,发出沉闷地响动。   “你居然就这么走了。”辜自深蹲下身,伸手抚弄着碑前纯洁美丽的菊花, “你说你爱我, 但一旦我实现了你的梦想, 你就立刻抛弃了我。”   “你们都走了,是在惩罚我吗?”   “惩罚我,带走了他的生命,毁了你的梦想。”   “啊,”辜自深闭上眼,抬头,深深吸了口气,语调仿佛在颂赞、在吟咏:“我是个罪人。”   “我是个罪人。”   苍白的手指骤然用力收紧,花朵被他揉碎,辜自深冷笑着站起身,雨水将他的头发打湿,几缕碎发紧贴着额头。   他略愤怒地指着母亲的墓碑,大声道:   “你们都在惩罚我!惩罚我余生都在孤独与痛苦中度过,惩罚我跳不喜欢的舞,惩罚我过自己不喜欢的人生——”   雨水顺着他的额发蜿蜒而下,恰有一滴停留在那颗痣上,宛若一滴血泪。   摄像组专门在此给了一个特写。   “你们都在惩罚我,我是个罪人……”   辜自深脸上夸张的表情骤然顿住,他喃喃着,眼角缓缓落下几行泪,清瘦的身躯在冷雨中微微瑟缩,“我罪无可恕,我无药可救,我已经被你们抛弃——我也将要死在这里!”   如果说辜自深前半生的存在意义是为了那个女人的梦想而活,那他呢?他是谁?那个女人死了,那他跳了这么多的《朝南凤》是为谁跳的?意义何在?   “我不会再跳那支舞了,当然,我也不会允许别人去跳。”辜自深抬起下巴,曼丽冶艳的五官露出一个略显刻薄的神情,“我要让你一生的心血都埋进土里,这是我对你的惩罚。”   他慢慢哼起歌,在冷雨中转了个圈,单薄的衬衫被雨水完全湿透,贴在清瘦的青年人躯体上。   “你好,美丽的女士,”辜自深对着一株枯败衰颓的柳树绅士地鞠了一躬,“我能有幸邀请你共舞一曲吗?”   冷风萧萧,墓园一片凄清,没有人能够回应辜自深的请求,但他似乎已经听到了令自己满意地回答,脸上洋溢出一个热情、明亮、美丽的微笑。   “啦啦啦~”辜自深哼着歌,一手牵起光秃秃的柳枝,另一手放在半空中模拟着拦腰,在墓园里,在母亲的碑前,神情怡然地跳着母亲曾不允许他跳的舞。   他跳了很多种舞:华尔兹、探戈、快步……像他这样的天才,只要他愿意,无论什么舞种都能学会,不是么?   雨势渐大,辜自深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疯狂,他不知疲倦地雨中跳舞,到最后甚至那已经不能算是舞了——那只是在胡乱地摆动着躯体、发泄内心的情绪而已。   终于,最后一个旋转结束,辜自深体力不支地摔倒在地,他大笑着,在地上打了个滚,蜷缩成一团,又呜呜咽咽地哭了一起来……   “好,咔——”   薛啸京喊了停,神色极为满意:“小俞今天发挥得不错,照这个进度下去,我们很快就能在年前把Z城的戏份拍完!”   俞星微哆哆嗦嗦地窝到小太阳旁边取暖,手里捧着杯姜茶小口小口喝着。他没有回应薛啸京的话,神色放空,一副没从戏里回过神来的样子。   薛啸京见状,给何旭峰使了个眼色,小声道:“最近多注意一下他的状态,我怕他入戏太深,到时候……”   “我会注意的。”何旭峰看着缩在小太阳前面发呆的俞星微,神色闪过一丝忧虑,纠结了下,还是决定把这事给贺先生说了一下。   俞星微抱着小太阳,好半天才感觉自己从这种冷到麻木的状态中缓过来,他慢慢呵出一口气,哆哆嗦嗦地按开手机。   恰在此时,来电为“亲爱的”跳出屏幕。   “喂?”俞星微接了电话,声音还有些抖,“给我打电话干嘛?你忙完啦?”   他这话说得有些怨气,毕竟某个人说好了会经常来给他探班,结果一忙起来就完全不管不顾的,仿佛把他丢到爪哇国去了。   果然,得到了就不会被珍惜。俞星微有些忿忿不平地想着。   “抱歉,”贺楼轻轻点了点桌面,低声哄他道,“最近太忙了。”   “哼,你忙有什么好了不起的,我也忙!”俞星微撇嘴,低头看着自己瘦得寡白的手指,“钱钱钱,就知道赚钱,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忿忿不平地碎碎念着,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贺楼听着心底柔成一滩水,又想笑又怕他生气,只好老老实实地不停道歉,“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剧组的,我保证,你明天一下戏就能看见我。”   闻言,俞星微的耳朵顿时竖起来,狐疑道:“真的?你说话算数?”   “当然算,”贺楼道,“我哪次答应你的话没作数?”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但俞星微总觉得贺楼好像食言了一次,但他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一次,记忆里恍恍惚惚仿佛隔着一层雾,他想不出来也没强迫自己,只眉目舒展,哼笑道:“原谅你咯,谁叫我是个善良豁达的人呢?”   “感谢善良豁达的俞星微先生能够体谅我,”贺楼笑道,“请务必记得要天天开心快乐。”   “还用你提醒,”俞星微嘴角矜持地扬起,“我每天都很开心快乐。”   他挂了电话,整个人开心地哼着歌,抱着手机玩消消乐,哪里还有半分低落迷惘的模样。   一旁的何旭峰看得啧啧称奇,感叹爱情地伟大魔力。   上午这场小高潮俞星微发挥得相当不错,导致一向严肃板着脸的薛啸京笑呵呵地大手一挥,中午订了个豪华版盒饭,全剧组都洋溢着轻松快乐的氛围。   凭风借力,俞星微今天一整天得状态都持续上升,等到下午的戏拍了两次也轻松过了,喜得薛啸京嘴角的笑就没阖上过。   晚上回了酒店,俞星微在床上打了个滚,抱着小被子一边看剧本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贺楼聊天。   “你最近怎么这么忙?”俞星微问道,“干什么坏事了?”   贺楼笑笑,没有多提,一带而过道:“没干坏事,在赚钱养你。”   “哼,你少来,”俞星微将剧本翻过一页,慢悠悠道:“肯定是在对付那个赵铭礼。”   “不许你这么叫他的名字。”贺楼分外不满俞星微用这种软软的语气叫出赵铭礼的名字,有点酸酸地问道,“你明明才见过他两次,怎么这么在意他?”   还是不因为你?俞星微心中腹诽,面上却扬起一个恶作剧地笑,分外无辜道:“我很在意他吗?可能吧,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他就觉得亲切……”   “不许气我。”贺楼打断他话,面色黑黑地威胁道,“小心我明天飞过来打你屁股。”   “好啊。”闻言,俞星微眼神亮晶晶地盘坐在床上,拿了绿豆酥咬了一口,喜滋滋道:“我才不怕你,你不打以后我就叫你贺小狗。”   “呵,这个可是你说的。”贺楼躺在床上,也慢条斯理地翻过手中的一页书,悠然道:“那你得洗干净屁/股等我了。”   “哇你耍流氓!”俞星微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一圈,笑嘻嘻道:“禁止色色,禁止开车!”   ……   热恋中的小情侣抱着手机聊了好一会儿天,直到俞星微感到困了,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拉好被子侧头看了眼小精灵。   X01就窝在他枕边,小小的蜷缩成一团,躯体温热,呼吸浅浅,除了体型,其他地方跟普通人一模一样。   最近也不知道它干嘛去了,俞星微见到它的时候它总是在睡觉,要不然就是一副困倦地模样,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晚安,谢谢你给我带来的好运。”俞星微温柔地用拇指点了点X01的头,闭上眼,陷入沉沉的梦中。   梦里依旧是奇怪扭曲的场景,俞星微再一次从第三视角看见自己时,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看着自己神色苍白地坐在阳台上,身上瘦得只剩一层皮包骨,手里抱着吉他慢慢拨弄着弦。   是那支俞星微在读书时自创的曲,不久前他在贺楼的生日那天弹过。   灵魂状态的俞星微慢慢飘到“俞星微”旁边,挨着他坐在阳台上,望着城市的灯火。   “你想跳下去吗?”俞星微突然出声问道。   这是他第一次在梦里说话。   “俞星微”缓缓侧过头,仿佛听到了他的话,露出一个笑来,“你是谁?”   他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嗓音干涩喑哑,像乌鸦在叫一样。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俞星微捂着自己的胸口,歪头道:“我就是你啊。”   “你就是我?”他眨了眨眼,眼睫抖落下几颗泪珠来,嘴角却是笑着的,“是另一个平行时空的我吗?那你一定过得很幸福吧,真好。”   俞星微伸手想拭去他眼角的泪,但伸出的手指却穿透了他的躯体,他只好失落地收回手,闷闷不乐道:“你可以不要伤心了吗?你这样,我的心也跟着好痛。”   “抱歉。”“俞星微”歉意地低下头,夜风吹干他的眼泪,只留下两行泪痕。   “你是在为贺楼伤心吗?”俞星微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他死了。”   “俞星微”拨弦的手顿住,他点点头,而后又摇头,轻轻道:“我在为我自己的人生伤心,当然,也在为他伤心。”   “毕竟我失去了所有,也害得他失去了所有。”   闻言,俞星微愣了愣,小声嘀咕道:“我记得我是个很乐观的人来着,只要有钱我就能过得很开心,怎么会说这种丧气话……”   “钱,是啊,我有好多钱。”“俞星微”侧过头,精致的眉眼不再闪闪发光,黯淡得像笼罩着一层灰雾,“他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我,足够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失去了所有,爱我的人,我爱的人,我的粉丝,我的一切……”   “……”俞星微愣了愣,下意识地捂住一阵一阵撕裂般疼痛的胸口,感觉自己几乎痛得快窒息。   “俞星微”还在轻轻地同他说着话:“那个电影,我还没有拍完。”   “他们换人了,我有点遗憾,我真的很喜欢辜自深这个角色。”   “你知道吗,我拍戏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我就是辜自深,辜自深就是我。”   “可是我拍不到结局了,我是劣迹艺人……”   “你不要这样,”俞星微捂着胸口,被一阵一阵窒息般的疼痛弄得脸色发白,“我好痛,我可能要被痛醒了……”   “俞星微”却仿佛听不见他说的话了,他面色苍白的站起身,拿了黑色的口罩戴在脸上,踉踉跄跄地出了门。   俞星微飘在他身后,看着他跌跌撞撞地打了车,穿过迷离的城市灯光,最后在越江大桥上停下,褪下鞋袜走到江边。   “你还在吗?”“俞星微”说着,扬起一个明艳的笑容:“你会注视着我、铭记着我吗?像辜自深死前留下的DVD那样,你也将看着我死去……”   冰凉的江水铺天盖涌来,窒息感渐渐将俞星微湮灭,他捂着自己的胸口,痛苦得低声□□。   黑夜里,X01的小王冠微微闪烁着淡金色的光,它轻轻地擦去宿主的眼泪,好奇地尝了尝。   苦的。   和主神大人送给它的眼泪不一样。它的眼泪是甜的,据说像糖水一样,不过它没有吃过人类的食物,也不知道糖水究竟是什么味道。   眼见着宿主快要醒来,X01将停止了梦境刻录程序。自从宿主开启频繁地梦着前世开始,X01便悄悄地开始记录他的梦境。   它差不多要离开了,离开前,它会把这些记忆泡泡储存在时光瓶里,送给宿主或者宿主的爱人。   X01想,他们前一世爱得这么艰难,理应在此时不该有任何隔阂。只是不知道它这么做是不是对的?   X01想着,犹豫着给主神发了个消息。   [父神大人,您觉得我这么做是对的吗?]   主神的回复很快,一只金色的小蝴蝶凭空出现,扇着翅膀飞到X01面前,在X01指尖轻轻吻了一下,随后便化作几行淡金色的文字。   [爱是平等、相互信任的,他们对彼此的记忆均不该有缺失,你做得很对。]   X01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挂在脸上,下一行文字便让它蓦得僵住。   [还有,不许叫我父神,我创造了你,并不是为了让你做我的孩子,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闻言,X01有些委屈,水汪汪的眼睛含了点点淡金色的泪水,但它努力地压抑住了,恭敬地回复道:   [对不起,主神大人,是X01僭越了。]   肯定是它不够优秀,主神大人才不肯承认它是祂的孩子。没事,它会努力完成任务,总有一天会让主神大人承认自己的!   遥远的时空中,满头银发的男人坐在苹果园里,微微叹了口气。   他的银发长至脚踝,面容却无法形容,似悲悯、似温柔,神秘的银色眼眸中似乎运转着整个宇宙星空的奥秘。   这个小笨蛋,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懂人类的感情呢?   什么父神,什么僭越,他们之间,哪里会是这种关系?   作者有话说:   稍后还有一更,马上,怕大家觉得虐特地日了个万,一起看就不虐了。   感谢在2021-12-15 22:09:14~2021-12-16 23:1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那个道长看起来很美味、丐钙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此间事了(下)   俞星微是在噩梦中猛然惊醒的, 他微微喘着气,神色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天已经蒙蒙亮了,依稀能听到走廊上喧哗的人声。   X01神色委委屈屈地爬在他枕头上, 淡金色的光晕星星点点洒落,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怎么哭了?”   俞星微顿了顿, 还是将小精灵捧在手掌心, 关切地询问。   他不问还好, 一问X01跟找到主心骨一样, 抱着他的手指抽抽搭搭地哭。   “我肯定、呜,肯定是工作得不够努力。”   俞星微:“……何出此言。”   说它工作不够努力不就意味着他烙饼不积极么,听着总觉得有点微妙。   X01揉着眼睛, 淡金色的光点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洒:“主神大人,主神大人祂不喜欢我, 呜呜呜。”   “……”俞星微顿时一言难尽, 他很想翻个白眼将这只精灵扔到一边去,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决定耐着性子当一回知心哥哥:“你为什么会觉得主神会不喜欢你呢?”   闻言,X01失落地低下头,道:“主神大人祂创造了我,赋予了我生命, 但是祂却不肯让我叫祂父神,肯定是我不够优秀, 所以祂才不肯承认我。”   “我觉得你可能对祂有点误会。”俞星微道,“你叫祂父神,呃, 是觉得祂像你的父亲吗?”   “不然呢?”X01歪歪头, 语气里满是孺慕:“祂创造了我, 给予了我生命,教导了我宇宙的奥秘和人类的感情,还送了我王冠、翅膀还有眼泪,你们人类的父亲不也是这样的吗?”   它说着,似乎自己把自己开解出来了,开心地扇着小翅膀期期艾艾道:“这么想,好像主神大人也很爱我诶,我肯定是主人大人最骄傲的创造物,所以祂才对我这么好。”   “……”俞星微被他的描述勾起了几分好奇心,“你那个主神大人,长什么样子?住在哪儿?”   聊起主神的X01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它像只小蝴蝶一样在空中飞了一圈,欢快地比划着:“嗯……主神大人长得很和蔼、很慈祥,是一个温柔又有智慧的长者,我们住在一片苹果园里,祂每天清晨都会把我从花园里叫醒,给我讲故事,用露水煮茶……”   X01喋喋不休地说着,小脸越说越兴奋,脸蛋红彤彤的,配着金发金眸,活脱脱一个洋娃娃。   俞星微越听越不对味,总觉着这个模式不像是在养儿子,倒像是在养……   他收住了自己危险的想法,一脸深沉地拍了拍X01的脑袋:“好了打住打住,我已经懂了,你家主神大人确实很爱你,你不用跟我说了。”   大清早就喂我一嘴狗粮,系统精灵果然还是没有心。   X01于是乖乖地闭上了嘴,飞到自家宿主叠在一旁的外衣口袋里,蜷缩起身体准备开始睡觉。   “你怎么又要睡觉?”俞星微皱了皱眉,“你晚上干嘛去了?”   X01困倦地阖上眼,打了个哈欠:“困,力量……使用过度……晚安。”   它说完,安安心心地收了翅膀,呼吸平稳,甚至打起了小呼噜。   俞星微见状也没有吵醒他,自己换好衣服准备开始新的一天的工作。   今天上午要拍的戏份在室内,是辜自深堕落的开始。俞星微换好衣服,同搭戏的几个演员短暂地交流了一下,随即拍摄开始。   “Action——”   摇晃的舞池中,男男女女们贴在一起,暧昧地舞动。   辜自深冷淡地坐在吧台上,摇晃着杯中色彩鲜艳的鸡尾酒。   “长岛冰茶不适合你——”一个身形高挑、面容英俊的男人走了过来,轻轻将一杯莫吉托放到辜自深的面前:“长岛冰茶太烈了,你这样年青的孩子,应该适合这个。”   闻言,辜自深略微抬眸,倦懒地笑了笑,伸手将杯中的长岛冰茶一饮而尽,随后挑衅地对男人笑了笑。   “好酒量。”男人向他耍起大拇指,“我叫西蒙,认识一下?”   辜自深将他眼底的兴味看得分明,眼波潋滟地勾起他的下巴:“你是1?”   男人握着他的手轻轻吻了一下,“也可以为你做0。”   “哼。”辜自深笑了一下,眉目辛辣,他将那杯莫吉托举起,对着灯光晃了两下,慢悠悠问道:“你爱我吗?”   这是辜自深在往后的旅途中,唯一一次问起这个问题。   男人的手指暧昧地拂过他的嘴唇,低声道:“我当然爱你,你在这间酒吧里,简直就仿佛在发着光,所有人都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你身上,期待着与你发生些什么。”   “你爱我……”辜自深仿佛品酒一般慢慢念出“爱”这个字,他的神色似在讥诮,“也对,你们都说在爱我。”   辜自深站起身来,伸手扯过男人的领带,“走吧,长夜漫漫,我们可以做点快乐的事。”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猎艳成功的惊喜,他点了点头,跟着辜自深走出酒吧,径直进了不远处的一家装修俗艳的酒吧。   浴室的水哗啦啦而下,辜自深穿着酒店特供的纯白浴袍,透过雾气朦胧的镜子看着里面的人曼丽艳丽的眉眼。   “你竟然是一个这样的家伙,”他自言自语道,“这可真叫人失望。”   辜自深对着镜子碎碎念了一会儿,随后才在外面的人的催促下,推开浴室的门,赤脚走了出去。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男人猴急向他抱了过来,伸手扯他的衣服。   辜自深揽住对方的腰,同他滚到床上,对方凑过想吻他,辜自深厌恶地别过头,躲过这个吻,翻个身将他压在身下。   ……   薛啸京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辜自深”接下来的动作,他拧着眉喊了“停”,上前指着俞星微的鼻子:“你干嘛呢?发什么神?”   “……抱歉。”俞星微摸了摸鼻子,悻悻道:“我没拍个亲热戏,有点不习惯。”   薛啸京皱眉:“你出道四年,没拍过亲热戏?吻戏呢?”   “借位的。”   俞星微尴尬地笑了笑,傍上贺楼之前他纯属是没有什么需要“亲吻”的戏份,傍上贺楼之后便是因着贺楼的占有欲,所有的亲热戏都是能删的删、不能删的就用替身,或者直接借位,总之到现在为止俞星微的荧幕初吻都还没送出去过。   薛啸京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他多多少少也知道点这位小明星跟瀚云那位掌权人之间的那档子事,不过……   “你已经进了我薛王八的剧组,就是我薛王八的人!别想着跟我守身如玉,用什么替身借位,后面的尺度还大着,这海你不想下也必须得下,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必须给我真身上阵!”   薛导不愧是薛导,发脾气起来连自己在江湖上的诨名也敢直呼出口。   俞星微诺诺地点了点头,看了眼在一旁同自己搭戏的演员,脸有些热。   “行了,继续拍。”薛啸京翻了个白眼,挥挥手示意各部门就位。   俞星微重新压在男演员的身上,伸手解去他的衣服……   “咔。”薛啸京挥舞着剧本,几乎要怼到俞星微的鼻子上,他被俞星微的表现气得血压飙升,咆哮道:“你在演什么?木偶奇遇记吗?啊?你是要跟他上/床/做/爱,不是要给他施法!还有,你的手在抖什么?解个绳子抖成那样,你以为你是被逼良为娼吗?”   薛啸京足足骂了能有十分钟,这还是俞星微这个剧组的宝贝疙瘩头一次被骂得这么狠,硬生生被他骂得感觉身形都矮了一截。   “俞哥,俞哥。”一旁的小刘小声地举起手机道,“电话……贺先生那边的。”   俞星微看了眼正在气头上的薛啸京,犹豫了会儿,咽咽口水视死如归道:“薛导,我要接个电话。”   闻言薛啸京森然一笑,“……你接。”   俞星微看了眼他杀气四溢的眼睛,抖着手躲一旁的四角去接了电话。   “喂?”   对面是何特助略焦急的声音:“俞先生,贺总今早Z城华裕街道东路口出了车祸,现在在xx私立医院,已经过了危险期了……”   听着这个的那一瞬间,俞星微完全是懵的,大脑下意识地拒绝传输这个信息,只觉整个世界都荒谬无比。   开什么玩笑?   贺楼不是重生了吗?怎么会再次出车祸呢?   他可是贺楼啊,是满腹算计、总稳操胜券、处理起事情起来游刃有余的贺楼啊,怎么会在同一个坑上载两次呢?   俞星微靠着墙,大脑一片嗡鸣,好半晌才缓过神来,有些茫然地往前走,边走边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有没有瘫……”   他的声音颤抖着,难以说出那两个仿佛带着承重枷锁的字。   何特助犹豫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道:“您来一趟就知道了……”   有那么一瞬间俞星微甚至听不清对方说的什么,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茫然道:“好的,我马上就来。”   *   在去医院的途中,俞星微都处于一种茫茫然大脑嗡鸣的状态。他回想起前世,终于想起贺楼唯一一次食言是哪次了。   前世他过生日那天,贺楼让他等着,说一定会回来陪他。   他做了一桌子菜,点了香薰,开了红酒,最后等到了贺楼出车祸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呢……   俞星微眨眨眼,眼泪扑簌簌滚落,看着窗外的灯光泣不成声。   前世为了回来陪他过生日,今生来剧组看他……   难道真的是他太任性了?   窗外的风景急速变换,仿若扭曲的恶兽,在森然地嘲笑着大脑嗡鸣的俞星微,他十指狠狠攥住,低低地催促道:“小刘,再快点。”   “已经压着限速线了哥。”小刘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同样焦急。   恰在此时俞星微的手机猛得振动了一下,他低头接了电话,语气木然道:“何哥,怎么了?”   “出事了出事了我的祖宗!”何旭峰的声音听起来是从未有过的焦急,“哎哟你和你爸都说了些什么啊,那个杀千刀的东西把你俩的录音都曝到网上去了,指责你不孝顺还咒他去死,现在那些营销号都在疯传你的负面消息,都在吵着让你退圈呢……他那个录音怎么回事,是不是伪造的?你跟我说,我替你告他——”   “不是伪造的,”俞星微垂下眼睫,缓缓拭去眼角的泪水:“我确实说了,我让他去跳楼,去跳水,去喝农药,早点死了早点超生。”   何旭峰愣了愣,叹了口气:“我的祖宗哟,你糊涂啊,贺先生呢?当务之急还是先让他帮你把这些消息压下去,有人在搞你,公司这边被施了压,没办法帮你公关。”   “贺楼……”俞星微眨眨眼,恍恍惚惚地望着车窗外,轻声道:“我正在要去……医院,看他。”   “医院?贺先生出事了?”   “喂?”   俞星微茫然地看着手机上跳出来的另一个陌生电话,只觉心脏鼓噪,有种似曾相识的命运感。   他挂了何旭峰的电话,机械地接了这个陌生来电,“喂,赵铭礼?”   “嗯?你猜到是我了?”赵铭礼那边似乎是在KTV里,歌舞声喧哗,一副快活模样,“怎么样,你那个金主大人好像快不行了,要不要考虑跟了我?”   俞星微面色冷淡地直接挂断了电话。   赵铭礼听着电话那边的盲音,暗骂一声,转念又回想起俞星微那张脸,蠢蠢欲动地又拨了个电话过去。   他不仅要毁了贺楼,吞了他们贺家的家产,最后还要抢走他的小情人,这样才能够彻彻底底地将BaN他踩在脚底。   “您好,你所拨打的用户已经关机……”   赵铭礼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狠狠将手机砸在地上。   不过是个戏子,竟然敢拉黑他的电话?!   他咬牙拍了拍一旁庄云磊的脸,冷声道:“你,给俞星微打个电话过去。”   “铃——”   手机铃声响起,俞星微收回落在车窗外的视线,缓缓低头看着手机,反应了一会儿才动作迟缓地接了电话:“喂?”   “俞星微,你敢挂我的电话,很好,”那方阴魂不散的赵铭礼冷笑道,“现在外面满世界都是你的黑料,怎么样,惊喜吗?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跟我,做我一个月的情人,我可以帮你压下此事。”   俞星微顿了顿,手指狠狠攥紧手机,指节几乎泛白,冷声道:“你指示的俞志豪?你如果调查了我,就应该知道俞志豪是个什么东西,他在网上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那又怎样?”赵铭礼慢条斯理地端起红酒杯饮了一口,笑道:“反正结果已经达到了,不是吗?当然,如果你乖一点,乖乖听话把我伺候舒服了,我也可以考虑帮你公关,让你继续拍戏。怎么?我可以对你比对贺楼好。你跟了我,就什么都有;不跟,你就身败名裂地退圈,自己选吧。”   “我选你妈。”俞星微冷冷道:“我已经录音了,你的恐吓行为已经对我造成了严重的精神损害,我将会依法对你提起诉讼,等着吧傻逼。”   他说完,冷着脸将手机关上机扔到一边。   最初的慌乱过后,俞星微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不相信贺楼会是那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的蠢货,结合何特助电话里犹豫的那一瞬间,他心底有个猜想。   这个想法令他十分的愤怒。   终于到了何特助说的那个私人医院,俞星微冷着脸走到导医台,“你好,麻烦问下,贺楼贺先生在哪间病房?”   被问道的两个护士面面相觑,随后开口道:“请问是俞星微俞先生吗?”   俞星微点了点头:“是的。”   护士A颇为热情地笑了笑:“贺楼先生在8楼的三号病房,请问您需要我为您带路吗?”   “不用了,谢谢。”俞星微礼貌地点了点头,懒得和一堆人等电梯,抬脚便往楼梯走去。   导医台,护士A一脸激动地抱着护士B摇晃,“啊啊啊,活的美人,活的虞美人,他还对我说了谢谢,你听到了吗!!”   护士B也跟着她一起鸡叫:“啊啊啊,真人比照片还好看,啊啊啊!”   *   俞星微一口气以极快的速度爬到了8楼,累得他微微有些喘,好不容易找到了贺楼所在的病房,他深吸一口气,面色冷静地推开门。   病房内,贺楼躺在床上,闭上眼,浅浅地呼吸着。   俞星微手颤了一瞬,脑子里翻涌处前世的记忆,随后便强自冷静下来,掀起他的被子看了眼。   很好,腿还在。没有截肢。   “唔……”因着他的动作,病床上的人悠悠转醒,浅浅地□□了一声。   俞星微低头看着他,语气不冷不热地:“醒了?”   贺楼侧头,扬起一个苍白的笑:“你来了。”   俞星微点点头:“怎么样,严重吗,以后还能走吗?”   贺楼顿了顿,垂下睫毛,神色低落道:“我今后可能瘫痪了,你会抛弃我吗?……”   “会。”俞星微忍了忍,咬牙切齿道,“刚刚赵铭礼已经给我打电话了,一会儿我就去上他的贼船,把你一个人扔在医院里!”   闻言,贺楼的神色闪过一丝受伤,他捏紧被单,冷静分析道:“你不用那样,虽然我以后瘫痪了,但我还有钱,我的钱都会留给你……”   一向强大精明的他这会儿穿着病服躺在病床上“交代后事”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怜,俞星微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他搬了个板凳坐到他旁边,没好气道:“行了,少装可怜了,以后你瘫了我就整个板板车拖着你去天桥下要饭,不会抛弃你的,你放心。”   “真的吗?”贺楼抱着被子,虽然知道自己好像已经暴露了,但还是仍旧淡定地问道:“即使我瘫痪了你也不会抛弃我,是吗?”   “是、的。”俞星微从一旁摆着的水果里拿了一个苹果出来当成面前这人的脑袋削,力道极大,“我不仅不会抛弃你,还会带着你一起出道,组合名称我都想好了,就叫‘美艳男明星与他的拖油瓶残疾男友’,怎么样?”   “……”贺楼看着他手中削得汁水横流惨不忍睹的苹果,缓缓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决定计划提前,先跟自家宝贝认错:“对不起,我错了。”   “您怎么会错呢?”俞星微咔嚓咔嚓地将削好地苹果塞嘴里,皮笑肉不笑道:“哎哟您不是瘫痪在床吗,怎么还能坐起来呢?哇哇,这可真是科学造福人类,医学史上的奇迹呀!”   贺楼伸手想去拉俞星微的手,结果被对方躲开,只得干咳一声,“咳,我不有意骗你的,这是针对赵铭礼做的一个局,你爸的事属于计划之外,我没算到你爸会跟他勾搭在一起,不过我已经让人帮你公关了,很快你爸……”   俞星微冷着脸打断:“他不是我爸。”   “抱歉,”贺楼厚着脸皮强行握住俞星微的手,假装没看见他的挣扎,笑道:“你爸目前已经被我的人请去喝茶了,他在网上曝了你的很多假料,引起了极高的社会关注度,你要是乐意,我就把他往年限高处告,保证他以后不能再出来烦你。”   “嗯。”俞星微眯着狐狸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然后呢?”   “赵铭礼故意杀人未遂,加上他之前干下的蠢事,聚众吸du……”   “我没问你这个,”俞星微不耐烦地打断贺楼的话,戳了戳他的腿,阴测测道:“你,区区贺楼,胆敢骗我,自己说想怎么赔罪?”   “……对不起。”贺楼捧着他的手亲了一口,“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你不生气。”   “哦?”俞星微掀起眼皮,稳如泰山道:“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当真?”   “当真。”贺楼见他态度稍软,忙将人拉到怀里,亲昵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好啊。”俞星微想起自己接下来好像有大量亲热戏,慢条斯理道,“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接下来你只需要天天来剧组陪着我拍戏就好。”   “没问题。”贺楼只当俞星微想让自己陪他,亲亲他的眼睛,低声道:“此间事已了,以后你去哪里拍戏我就跟着你去。”   俞星微抬起头将自己的嘴唇印在他的唇上,含含糊糊道:“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等着吧,到时候就气死你。   “绝不。”还不知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何等局面的贺楼抬起他的下巴,逐渐加深这个炙热的吻。   不知何时醒来的X01从俞星微的口袋里飞出来,望着病房里拥吻的两个人,脸色红红地拍照留作纪念。   他的第一个业务,好像要圆满完成了……   作者有话说:   在挂科的边缘日了个万wwww   还没完结,后面就纯甜甜了。 第29章 我也爱你[待修]   娱乐我知道v:#俞星微不尽赡养义务, 并恶意诅咒其父亲去si#最近俞星微不尽赡养义务,并且恶意诅咒其父去死这件事很火呢,很多小伙伴们都在谈论这件事, 关心背后的内幕,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下面就让小编带大家来了解一下吧。   作为内地知名男明星, 俞星微出道至今, 凭借优秀的演技与超高的颜值给大家带来了很多优秀作品, 不过人红是非多,在他名字出现的地方常常会掀起腥风血雨,拥有超高讨论度。近日#俞星微滚出娱乐圈#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究其原因,竟是因其父俞志豪哭诉自己含辛茹苦抚养俞星微长大, 而俞星微从小叛逆不懂事, 读书时常在学校打架,逃课泡网吧, 而成名之后不仅不尽赡养义务,还多次对他进行辱骂,咒其去死,实在是太过分了。那么这件事的背后究竟有没有什么隐情呢?小编也和你们一样好奇哦。   好了, 这就是小编对于此次事件的看法了,希望大家看完这篇由小编精心整理的文章后, 能对相关细节隐情有所了解,快来评论区和小编一起讨论吧。   评论区的网友们非常给小编面子,撕成一片腥风血雨。   虞家军得力战将:nc小编, 你搁这儿搁这儿呢?说了一大堆废话, 这种流量也蹭你迟早要完!   青春年华炒饭:xswl, 某家正主都被石锤了还敢出来骂街呢?   只对星星doki:拜托楼上的某个黑子,yzh一个人的一面之词也能叫石锤?那我说你是**是不是也能把你的头锤烂?   俞星微滚粗娱乐圈:看我名字,某家nc粉墙塌了还抵死不承认,啧啧啧。   小静唯爱吃瓜:这个瓜目前就只有某某一面之词,而且没有事情的前因后果,yzh自那条微博以后也没有再出来发言,我个人推断录音不全,背后有隐情,且yxw工作室也还没有出来回应,大家理性吃瓜,免得后面万一有回旋镖反转了,多打脸啊。   云间的笑是少年之光:xs,楼上的装什么路人,赶紧跟着你家正主一起滚蛋吧。   三石动我心:xs,身为子女,不管有什么隐情都不能这么不尊重自己的长辈吧?某些人还在给yxw洗地,我真是呕了   游离的目光中:纯路人,不是yxw粉丝,我就单纯想问,楼上是zyl的粉?你家房子才真塌了,刚刚挂上热搜,不忙着去洗地还搁这儿吃别家的瓜呢?   小叮当废话喵:卧槽最近瓜好多,吃不来了   ……   热搜广场上,一个名为“赵氏集团违法成本”的热搜高悬第一,点进去的瓜可谓是令人震碎三观,详尽地揭露了赵氏集团董事长及其董事长之子干过的恶事,包括但不仅限于豆腐渣工程、年底拖欠民工工资、偷税漏税等等,重点还有故意杀人未遂和聚众吸d……配图是收到法院传讯的赵氏父子二人,以及一封来自瀚云集团的律师函。   评论区的吃瓜路人惊得差点将手上的瓜扔出去了。   明天她还爱我吗:年末了,我以为yxw的瓜已经是最大的了,没想到重磅炸dan在后面。   虚以逶迤:woc,这个瓜是我这种屁民能吃的吗?震惊jpq.   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行了:啧啧啧,这就是集团吗?这得是财阀了吧,好瓜,好瓜!   暖宝宝贴贴:瀚云和赵氏打架,我们年底吃瓜,好耶!ps都快过年了老板怎么还不放假啊我真是无语了真把007当福报了是吧?   阿莫西林胶囊不吃:带薪吃瓜不快乐吗?ps难道没人注意到赵铭礼聚众吸d的人员名单里的庄**是谁吗?结合之前某明星被拍到与男子深夜出入酒店,身形也恰好能对得上……   云间蜜事:楼上有病吧?造谣不需要成本吗?   期末复习不完了:xs某家姐姐造谣别人的时候可没这么说,现在倒急眼了,一报还一报啊,哈哈哈哈   点三石终成金:楼上绝对是对家nc粉,赶紧回去给你家不孝蒸煮洗地去吧   虞家军今天重拳出击:楼上姐姐还不知道已经反转了?热搜第二还没看吧,笑掉大牙了真是。   ……   俞星微躺在贺楼怀里,抱着手机冲浪,吃别人家的瓜吃得津津有味,脸上的表情一会儿“O”一会儿“w”。   贺楼见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由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不去看看关于你自己的澄清贴?在热搜第二。”   俞星微撇撇嘴,一脸的不爽:“有什么好看的,肯定是在说我有多可怜,俞志豪有多可恶呗,看到他的名字跟我的摆在一起就觉得晦气。”   贺楼亲亲他皱在一起的眉目:“不喜欢看就不看,反正也没什么需要你操心的。”   “也对。”俞星微收了手机,不再去管外界的舆论风波,转而伸手戳了戳贺楼的肩膀,小声问道,“我还有个问题没懂,想想问问你。”   贺楼抓住他的手捏了捏,嗓音温柔:“想问什么?”   “你之前在医院骗我那事,如果我……”俞星微吞吞吐吐地说着,狐狸眼眯起,干咳两声道:“咳咳,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真的选择跟着赵铭礼跑了,你会把我怎么办?”   闻言,贺楼扶了扶眼镜,眼神轻飘飘地扫了眼他的下半身,凉凉道:“如果你真的选择跟他跑了,那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这只朝三暮四的狐狸精抓回去关起来。”   “……”俞星微捂住小心脏:“你好阴暗,你好狠毒,你就是电视剧里的疯批反派!”   “嗯?”贺楼挑眉,在他腰上肆意揉了一下,眼眸微深,凑过去暗哑道:“宝贝,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今晚不想交粮的俞星微腰软了一瞬,立马凑过去在他唇角亲了一下,找补道:“我说,我最喜欢你了,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   贺楼愣了愣,没想到自己会得到一个如此坦率又令人心动的答案,他的目光闪了闪,拍拍俞星微的后背,哄道:“乖,再说一遍。”   “我说,我最喜欢你了。”俞星微笑嘻嘻地在他唇上亲了亲,软哒哒的头发贴在脸颊两侧,像只正在主人怀里撒娇的猫咪。   贺楼将属于自己的猫咪紧紧锁在怀里,心脏温热,满涨着酸涩的喜悦,重复道:“再说一遍。”   “我说,我——最——最——最喜欢你了!”   自贺楼医院的那一次试探以后,俞星微隐约得知了这个看似强大冷静的人心底的那抹患得患失,他有心将前世的误会解开,但因自身记忆本就不全,只好等自己完全恢复以后再将前尘解开。   不过在那之前,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哄自家金主是没有问题的。   俞星微想着,在贺楼英俊的下颌线上亲了一口,拉长调子腻着道:“我——爱——你——就算你没钱了变成穷光蛋了我也可以出去赚钱养你,永远永远都不会抛下你!”   “……”   贺楼一时失言,只沉默着凝视着怀中的人。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漫天星子都被洒进了那双美目里,睫毛一眨,便能荡漾起一阵一阵令人心醉的清波。   贺楼一直都知道的。   就好像溪流会顺着蜿蜒的山路沿岸逗留、行遍千万里,但最终都会投入浩瀚大海的怀抱;羁鸟会掠过无数作山峰、看尽人间风光,但终会栖息在最初睁眼的那一片林间。   俞星微也终有一天,会在看过无数用金钱与名利编织的浮云后,剥开云雾,回到他的身边。   但他原本以为,那一天他会等很久。   但谁能想到呢?好像重回一世,幸运之神都在频频眷顾他,拯救他于无望的等候之中。   “我也爱你。”贺楼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一句一句效忠般倾诉道:“我愿意给你我所有的财富与权利,给你我所有的爱意与忠诚,给你我跳动着的心脏与奔流其间的滚烫的血液,给你我心中微末剩下的所有善良和温柔。我会爱你到我呼吸停止的那一刻,直到我化作一捧灰,被扔进盒子里,也会在墓园的泥土下深爱你。”   俞星微被他郑重其事的告白与大堆情话愣住,片刻后他眨眨眼,抬头贴着贺楼的额头,温柔绵软地回答他:“我也爱你,我一无所有,没有财富与名利,也不如你爱我那么多,甚至连一开始接近你的目的都掺杂着物欲;但在今后,在我们将要手牵手共同度过的无数个日夜间,我会用一颗纯粹、热烈的心,去慢慢爱你。”   “谢谢。”贺楼垂下眼睫,低头吻上他的嘴唇,唇舌深入那片温热之中,小心翼翼地舔舐着,“谢谢你愿意爱我。”   “我也谢谢你。”俞星微回应着他的吻,轻轻道,“谢谢你愿意等我爱上你……”   到最后,他们没有做/爱,在短暂地亲吻过后,便于慢慢长夜中拥抱着彼此。   心与心紧紧相贴之处,是彼此温热的无言的诉说。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一直在评论区里维护我支持我的小天使们,放假保证日三争六!   思来想去觉得确实这章写得不好,尬尬的呜呜呜,但来不及修文因为字数不能少,应该差不多会挂请假条了[鞠躬]   感谢在2021-12-17 00:16:02~2021-12-18 21:3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阿妆、swd428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知我相思苦、爱看傻白甜的小木姐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REY 9个;浓睡不消残酒 2个;商与参、提子姑娘、阿晋为何那样?、仙骨生秋、2578455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中 25瓶;Night 15瓶;朱小呆 11瓶;ddl是第一生产力 9瓶;江南岸 7瓶;子思 5瓶;老来偏爱傻白甜 4瓶;隔壁小北 3瓶;华薛薛、兰舟笑、无妄 2瓶;阿晋为何那样?、七字鸠、稀星、acsg、小玉同学ヾ(@^▽^@)ノ、Derision.、殷换歌、三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前尘(上)   水晶灯富丽堂皇, 长桌的对面,俞星微食不知味地切了一块牛排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他略微感到有些忐忑, 尽管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真的在面对着对面人英俊绅士的面孔时, 心里的慌乱又慢慢涌了上来。   好半晌, 俞星微才硬着头皮打破沉默, 扬起眼角露出个略带讨好的笑:“贺先生, 上次的事真的很谢谢你。”   “不用客气。”贺楼晃晃高脚杯里猩红的酒液,望进小明星带着几分试探的眼里,有些玩味, “那几个人你准备怎么处理?报案?”   “……”俞星微想起那部剧的导演和投资方,只得沉默, 攥紧餐刀的指尖微微泛白。   贺楼的指节轻点几下桌面, 慢条斯理地替他分析道:“我听说那部剧的投资方背靠昭华时代,如果要打官司的话, 可是笔硬仗。”   “我……不准备打官司。”俞星微垂下纤长的眼睫毛轻轻说道。   水晶灯将他明艳的五官照得分毫毕现,可那双眼睛却黯淡无比,贺楼看着总觉得有些可惜,美人美则美矣, 但却美得太过收敛声息、不动声色。   贺楼微微放松靠在椅子上,姿态闲适仿若与老友交谈:“我以为, 以你的性格不会轻易妥协。”   俞星微摇了摇头,“我已经得罪了太多人。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被封杀。”   贺楼挑眉, 以一个商人打量商品般的目光打量着他:“你想留在这个圈子?”   “我喜欢演戏, ”俞星微咬唇, 鼓起勇气与贺楼对视,“也需要钱。”   俞星微的声音略微有些抖,眼神带着某些只可意会的暗示,只是他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的模样太过青涩,像个误入成人世界的迷路的小孩。   贺楼想起俞星微的年纪,与他同龄的孩子应该还在读大学,确实是个小孩。   “那就祝你星途顺利吧。”贺楼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拿起酒杯向他示意,随后一饮而尽,“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俞星微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只得呐呐地放下餐具,起身跟着他一同出去,“我……我送您回家吧。”   “不用。”贺楼将放在一旁的外套拿出来披在俞星微身上,“外面风凉,记得注意保暖。”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还小,有些事不要多想,也不要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   酒店门口,俞星微披着那件带着淡淡香水的外套,望着贺楼车辆离开的地方,略微有些失神。   他今年二十岁,与他同龄的大多都还在读大学,有时俞星微会路过他们,路过那些背着帆布包,边喝奶茶边叽叽喳喳聊天的大学生,心里会悄悄的羡慕。   他原本也该是那其中的一员。   很多次下了戏,俞星微一个人在镜子前卸妆,看着里面容貌陌生的人,内心会泛起淡淡的恐慌。   这份不知来源的恐慌只有在去医院看望母亲时才会稍微缓解,在母亲包容的眼睛里,他依旧是那个乡野间穿着朴素的小孩。   俞星微捏紧手机,转身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很久。   他从暮色暝暝一直走到城市的路灯接连亮起,市中心人潮如织,黑夜被绚丽的灯光照亮一半,与一入夜就漆黑的乡间大不相同。   俞星微漫无目的地在各个街道游荡,遇到岔路口便随机选择一个方向,一直走到双腿沉重,才最后停在一个小喷泉旁边。   喷泉的中心是一个尿尿的小天使,他听着哗啦啦的水声,莫名想笑,便垂下眼睫拍了个照片发给备注为“贺先生”的人。   “贺先生,新年快乐。”   一月一日零点,新的一年已经来了。   不远处的电子屏上放起了烟花,隐约能听到人群相互祝福的笑闹声。   一个人站在喷泉旁发呆的俞星微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他在这个时候意外地接到了贺楼的电话。   “新年快乐。”隔着手机,贺先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但多了几分温度,多情又优雅。   俞星微的心莫名跳快了一拍,他没意料到自己会接到电话,有些紧张道,“新、新年快乐。”   贺楼似乎在看书,俞星微能听到纸张翻过的沙沙声。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   俞星微伸手在水里划了一下,“饭后散了会儿步。”   贺楼似乎轻轻笑了笑,俞星微听不太真切,只听他调笑道:“大冬天散步到十二点?年轻人身体素质就是好。”   “是啊,我们小孩身体素质就是比你们中年人好。”俞星微掬起一捧水泼给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尿尿的小天使,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抱怨。   “呵。”贺楼端起咖啡轻轻吹了吹,饮了一口,美式咖啡醇香苦涩的味道在唇舌间蔓延开来,令他情不自禁地想起小孩那双漂亮的眼睛。   “快回去吧。”贺楼道,“很晚了。”   俞星微踮踮脚,嘟囔了一声,“还早呢,才十二点,我们年轻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夜生活?”贺楼挑眉,起身拿外套穿好,“什么夜生活,说给我这个中年人听听?”   “啊。”从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的俞星微睁着狐狸眼瞎掰,“就那什么,喝酒、蹦迪、去网吧通宵打游戏……”   “坏小孩。”贺楼轻斥他道,“晚上就应该在家里乖乖休息,不许到处乱跑。”   俞星微眨眨眼睛,坐在喷泉旁的小长椅上,望着路灯发呆,“我记得贺先生好像只比我大六岁吧,我是小孩,那你也是小孩。”   贺楼笑笑,打开车门,回他道:“嗯,我是小孩。我还有事,先挂了。”   “好的,贺先生再见。”俞星微猜想贺先生是不是生气了,但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想动用太多脑细胞去思考,只挂了电话,裹紧外套发呆。   不想回家,但他好像除了家也无处可去。   不对。俞星微盯着明亮的路灯想,那不是家,他的家在十万八千里之外,在B市他只有一个花钱租来的小破屋。   手机屏闪了一下,俞星微打开手机,发现是何旭峰发的新年快乐,还有一个红包。   俞星微笑了笑,没有领这个红包,他呵出口冷气,用僵硬的手指一个字一个字戳出一句新年祝福。   “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万事顺利,吉祥如意,一起赚大钱。”   何旭峰的消息很快就回了过来,“崽,一起发发发!ps红包领了。”   俞星微没有再回自己这个同样穷困潦倒的经纪人,他的嘴唇冻得乌青,将手机放回兜里,原地跳了两下,准备离开。   离开前,俞星微犹豫了下,从兜里掏出个硬币扔进喷泉水池里,对着小天使雕像碎碎念道:“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上帝的话,给你一块钱,你帮我给他带句话,你就对他说,‘*你大爷的命运。’”   “哦,还有,顺便帮我问问,我啥时候才能出人头地啊?”   俞星微扔完一个硬币,想了想觉得一不太吉利,又扔了了七个硬币进去。   八八八,发发发,今年一定要发。   他抖着手诚心诚意地扔完硬币,这才准备离开,不过转身时便怔然愣住。   不远处的路灯下,贺先生正靠着他那辆低调奢华的豪车,挑眉看戏一般看着他。   俞星微:“……”   完了他这八块钱肯定是亏了,这撒尿小孩绝对走错路把话带到地狱去了。   要不然他怎么会在新年的第一天就开始倒霉呢?   “好巧啊。”俞星微收敛起爪牙,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贺先生这么晚也碰巧散步到这边吗?”   贺楼打开车门,指节敲了敲车顶,“不巧,我是来接一个小朋友回家的。”   他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围着卡其色羊绒围巾,线条分明的脸在路灯下显得深邃立体。   俞星微看着,觉得贺先生像一本硬皮封面的书。他下意识按捺住自己挑得有些快的心,觉得脸有些热,说话不经大脑地问道:“回家?回你家还是回我家?”   “……当然是回你家。”贺楼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脸有些红还佯装淡定的漂亮青年,觉得果然美人还是要有生气才好。   灵动耀眼,美而不自知。   如果人与人的沟通能像企鹅微信一样撤回的话,那俞星微一定会立刻选择撤回他刚刚不过脑子说的那句话。   可惜人生不是微信,不能撤回,也不能重来。   坐在车上的时候俞星微总觉得有些不安,他看着驾驶位上认真开车的人,总觉得有些违和。   让自己想傍的金主给自己当司机,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到了。”贺楼将车开到俞星微住的地方,替他将车门打开。   “谢谢。”俞星微下了车,低头想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您的衣服。”   “不用了。”贺楼制止了他的动作,转身将车里备着的一个浅蓝色小袋子递给他:“新年快乐,给你的新年礼物。”   “……谢谢。”俞星微迟疑着接过,他有些摸不准贺楼的意思,在吃饭的时候这人委婉地拒绝了他,可是这会儿又主动示好。   到底是怎么想的?   俞星微张了张嘴,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只得接过礼物,看着贺楼驱使着车离开。   回到家里,他拆开包装,里面是一盒制作精美的手工巧克力。   俞星微取了一颗塞进嘴里,又苦又甜,和他吃过的代可可脂巧克力完全不同,他吃了一颗,没忍住又摸了一颗出来,一边吃,一边望着窗外绵绵的夜色。   也许,那个小天使真的把话带给了上帝?   作者有话说:   终于放假啦,今天只有一更,因为要改前面被锁的三章,是个大工程,么么~   感谢在2021-12-18 21:32:48~2022-01-08 15:3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2919469 2个;不羁马、丐钙、仙桃奶冻、Derisio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披风 20瓶;太太说今天更十万、唯止能止众止、阿岁、陆奇山 10瓶;阿晋为何那样? 9瓶;rainbow 6瓶;丐钙 5瓶;Derision. 4瓶;昭昭 2瓶;桥下风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前尘(中)   那天过后, 俞星微与贺楼再没有过交集。节日的气氛越来越浓,街头巷尾都挂上了小灯笼,一派喜气洋洋。   母亲最近的身体越来越不好, 俞星微每天满脑子都是赚钱赚钱赚钱,但他接不到好的戏, 签的公司故意压他的资源, 给的戏份都是些不入流网剧里的恶毒男配。一开始俞星微是拒绝演这些角色的, 后来缺钱缺得厉害了, 也就来者不拒了。   昨天他受到邀请,说是去一个现代轻喜网剧救急,演一个炮灰男配, 戏份不多,但给的钱还算不错, 俞星微没有拒绝的理由。   推荐他演那个角色的是与他同一时间出道的卫博, 俞星微曾经与对方共同搭过戏,如今对方已经成了当红流量明星, 而俞星微还在十八线蹉跎。   何旭峰将他送到了剧组,因着手上其他艺人出了点事,只得匆匆将他放到剧组便急忙离开。   俞星微没有私人化妆师,只能等剧组的化妆师给其他艺人画完再给他画。   剧本的台词早已烂熟于心, 尽管如此,在等待的时候俞星微还是习惯性地将剧本拿出来翻看。   “小星, 你来得好早啊。”卫博笑吟吟向他走过来,身边还带着一个圆脸可爱的女孩。   俞星微收好剧本,略有些拘谨地朝他笑了笑:“卫哥。”   卫博拍拍俞星微的肩膀, 姿态过于亲密熟稔, 俞星微没忍住往后躲了一下。   卫博的手有些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 随后便坦然地收了回去,将圆脸女孩推到他面前:“我和你一起出道的,叫我名字就好。我猜你肯定没带化妆师,喏,把我的小张借给你用一下。”   俞星微看了眼带着化妆包的小张,又看了眼忙得不开可交的剧组化妆师,犹豫了下还是接受了卫博的好意。   “谢谢卫哥。”他客气地道了谢,又向小张颔首:“麻烦你了。”   “不不不麻烦。”小张下意识看了眼卫博,扭头向俞星微拘谨地笑了笑,“俞哥跟我这边来吧。”   俞星微点了点头,跟着小张往另一个房间走去。   这个化妆间是卫博在剧组的专用化妆间,这会儿里面只有他与小张两个人?   小张的化妆技术还不错,至少比俞星微自己一个人瞎鼓捣画得强,动作仔细利落,看得出来是个化妆老手。   “少了个口红色号,俞哥稍等一下,”小张推了推眼镜,解释道:“我去拿了马上就回来。”   俞星微点了点头:“好的,麻烦你了。”   小张走后,化妆间里就只剩下俞星微一人。他打量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里面的人画着略显阴柔的妆容,过分强调上扬的眼线和嫣红的小痣。   俞星微看着略有些不适,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对着镜子试图自己修饰一下。   门口处传来一阵开门的响动。   “小张——”俞星微侧过头,“我觉得这个妆……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前几天与他一起吃饭给他下药未遂的投资方祁飞桓。   “不是我,你以为会是谁?”祁飞桓笑眼弯弯的走了进来,他长着一张堪称可爱讨喜的娃娃脸,笑的时候会露出两颗虎牙,光看外貌很具有欺骗性:“要不是用这种方法,我还真就骗不到你出来。”   俞星微心里烦躁,但为了赚钱,还是捏紧衣角,咬牙露出一个堪称讨好的微笑来:“祁哥,圈儿里这么多巴巴上赶着求您青睐的人,您又何必跟我这个十八线小明星过不去?”   祁飞桓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撑着下巴直直地看着俞星微,视线像黏腻的蛛网爬过他的全身,语调轻软:“可我只喜欢你一个呀。”   他的目光流露出一丝藏不住的痴恋:“我是你的粉丝,哥哥,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看我一眼呢?”   俞星微努力克制住自己想揍他一拳的冲动:“给我下药的粉丝吗?那我可真是承受不起您的厚爱。”   闻言,祁飞桓立马快步走到俞星微的面前,抓住他的手急忙道:“你果然是因为那件事而赌气对不对?你听我解释,那天的局不是我做的,是他们为了讨好我才故意给你下药的,我事先不知道!我是你的粉丝,从你出道开始就喜欢你了,你不要生我的气……”   “你真的是我的粉丝?”俞星微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很好骗么?”   “是真的。”   祁飞桓捧住俞星微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边轻轻蹭了蹭,舌头舔过小虎牙,语气带着病态的痴迷:“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穿着件湖蓝色的长袍,手里拿着鞭子正往一个下人身上抽,那时候我就想,你长得真好看,如果你抽的是我就好了。”   俞星微被他的形容弄得一阵恶寒,冷着脸将自己手抽回来:“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个心理医生,还有,请不要再骚扰我的生活和工作。”   他高高吊起一双好看的狐狸眼,狭长的眼线趁得那双眼睛愈发妩媚,眼神却像刀锋一般锐利寒冷,嚣艳撩人。   祁飞桓看着,一阵心热,甚至想跪下来亲吻他的脚尖。   事实上他确实这么做了。   “跟了我,求你,跟了我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包括人脉,金钱,剧本……”祁飞桓蹲下身,口中喃喃着,凑过去想亲吻他的脚尖。   “草,你他妈有病去吃药,别来恶心老子!”俞星微被他动作恶心到,猛地往后躲了一下,手中不小心碰倒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发过一阵叮铃哐啷的杂响。   祁飞桓被他躲瘟疫一般的反应伤道,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和伤心,继而哀求道:“你不要对我这么狠心好不好,我好爱你,我粉了你三年,你去哪儿拍戏我就跟去了哪儿。我还记得有一次你发微博说你喜欢花,后来每次我都会在你住的酒店订一束鲜花,你难道感觉不到吗?”   “你就是那个Mr.Q?”俞星微不敢置信,下意识觉得有点反胃。   从他出道没多久开始就被一个落款为Q的私生骚扰,无论他到哪儿拍戏都会收到Q先生的“惊喜”,有时是一束鲜花,有时是一瓶红酒,最过分的是在他生日的时候还收到过Q的一套女性洋装,足足把俞星微恶心坏了。   并且这个长达三年的跟踪与骚扰无论如何都甩不掉,对方就像了解他的一切行程一样,那种被密切注视的足足令俞星微恶寒许久。   祁飞桓的眼神像蛛网一般黏腻地黏在俞星微身上,语气狂热:“没错,我就是Q,是那个一直默默陪伴在你身边的人,你拍的所有戏我都悄悄投资了,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你的身边只有我!只有我爱你……”   “爱?”俞星微恶寒,“你以为你是谁,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不要再窥探我的生活,否则你就等着吃官司吧。还有现在我要出去工作了,谢谢。”   “你管那叫工作?”见他对自己的表白不为所动,祁飞桓冷着脸站起来,一张白皙精致的脸上满是扭曲的占有欲:“你以为你得罪了我,你还能有戏拍?”   闻言,俞星微面上的表情霎时间怔住,“你什么意思?”   他的心里一个荒谬的想法逐渐形成,下一秒祁飞桓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   “你以为,你的演技还不错,外表条件又好,为什么会火不起来?”   祁飞桓慢悠悠踱步到他面前,红唇扬起,露出一个堪称甜蜜的微笑:“只要不给你好角色,盯着有关你的话题不让你火起来,再慢慢一点点将一些边角料资源喂进你嘴里,这样你就只有我,我能一直将你这颗星星捧在手里……”   祁飞桓说道这儿,顿了顿,轻轻将头靠在俞星微的肩膀上,“当然,如果你能选择我,跟着我,那我也选择一直捧着你哦。”   俞星微冷着脸伸手推开他:“你有病吧,而且我的经纪公司不是昭华时代,不是你的地盘……”   “和你签约的是我小叔家的产业,”祁飞桓眉眼弯弯,手暗示性地在他腰间轻轻摩挲:“封杀你,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对了,好像你和你的经纪人关系还不错。”   见俞星微的目光冷冷地瞪着他,祁飞桓心中愈加兴奋。   对,就是这样,这样被自己所追逐的偶像注视着,他越想越兴奋,语气狂热道:“我想想啊,何旭峰,手上目前加上你有三个艺人,都是些十八线的小明星,捏死他们比捏死蚂蚁还简单。你们所一直追逐的东西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想赢吗?”   “想赢,就过来摇尾乞怜的,求我。”   ……   到最后俞星微硬撑着将那场戏演完,回家之后便大病了一场。   他烧得浑身滚烫脑子糊成一团浆糊,整个人都在发飘,昏昏沉沉的将什么明星粉丝狗屁祁飞桓都抛在脑后,只抱紧自己的小被子发呆。   在这期间,他收到了一个快递,打开之后是一摞有关他各种场景的偷拍照片,最下面是一盒退烧药,以及一张写着“永远注视你、永远爱你”的纸条。   俞星微堵着鼻子将祁飞桓狠狠骂了一遍,随后将这盒退烧药用力扔进垃圾桶里。   “操你妈的祁飞桓,死变态,偷拍我,还威胁我……”俞星微抱着纸巾用力擦着鼻涕,不经意见视线落到茶几上那盒被他吃完小心保存的巧克力包装盒上。   俞星微一直觉得他是个倒霉透了的人。   如果命运是一场游戏,那他好像从没有赢过:幼时赌博成瘾的父亲,病重的母亲,考起却读不了的大学,以及在娱乐圈里虚度的三年……   他真的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在向前看了,但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俞星微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窗外是沉沉的黑夜,他想了很多,最后慢慢将那一摞照片收集起来,放在桌子上。   “晚上好,贺先生。谢谢您上次送给我的巧克力,很好吃,作为回礼,我能邀请您明天来我家尝尝我的手艺吗?我准备了牛奶和小曲奇,当然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还可以在洒满阳光的午后聊聊天。”   俞星微看了眼一早准备好的饼干,将那一撂偷拍他的照片压在下面,“一不下心”入镜。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游戏的话,那他想自己选择另一半玩家。毕竟,那沉在喷泉下的八个硬币暗示了,也许那个人就是他在新年的好运。   作者有话说:   星崽:自己挑好饲主并试探地伸出小jiojio   贺哥:抓住狐狸jiojio并直接打包带回家   感谢在2022-01-08 15:31:20~2022-01-10 22:0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什么时候回家、漾漾泛舟 10瓶;阿晋为何那样?、小玉同学ヾ(@^▽^@)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前尘(下)   后面的过程异常顺利, 俞星微没花太多心机便顺利搭上贺楼的大船,祁飞桓倒台被送到国外,而他的人生也重新开启了easy模式。   贺楼像是精明的猎人, 他知道该如何驯养这只看似没有爪牙的狐狸,并且乐意用自己的资源和金钱一点点诱导对方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只要俞星微肯咬他垂下的饵, 那么他就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将鱼竿牢牢攥在手中。   贺楼给俞星微换了新的住所, 给他设计了专属的公关团队, 安排国内顶级的金牌经纪人, 甚至提出可以给俞星微换一个经纪公司。不过俞星微拒绝了,理由是违约金并不便宜,反正他的合约也快要到期了, 再等个一年也没什么。   贺楼对他的决定倒是没什么意见,他会给俞星微充足的选择空间, 让猎物的每一步选择都是由自己试探着迈出, 当然,贺楼会在一些小小的无关紧要的细节处给一点点暗示。   温水煮青蛙的手法永不过时, 总有一天这只狐狸会对他敞开心扉。   比如刚在一起后的不久,贺楼提前包下了整个游乐园,里面除了工作人员,就只有他们两个游客。   在摩天轮的最高处可以看见城市辉煌迷离的灯光, 贺楼按着俞星微的肩膀试探着浅吻,注视着对方颤抖的蝴蝶一般的睫毛。   一吻完毕, 贺楼轻轻抱着他,捏着他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你觉得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还能是什么关系, 当然是金钱关系。   那时的俞星微这般想着, 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来:“也许……我们是恋人?贺先生, 如果您不抛弃我,那么我会永远陪在您的身边。”   知晓对方心中所想的贺楼捏了捏他的耳垂,调笑道:“想不让我抛弃你,你就得先学会改口。”   “什么意思?”俞星微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经验丰富的猎人亲了亲猎物的眼睛,:“不要叫我贺先生。”   俞星微的眼睛被他亲得有些痒,没忍住眨了几下,“那该叫您什么?   “你觉得呢?”贺楼的指腹轻轻擦过他涂了唇膏的唇肉,面上露出一个富有魅力的浅笑:“叫我老公?”   “……老公。”俞星微低下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两团红晕。   贺楼挑了挑眉:“这么乖?”   “为了让您开心。”俞星微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用精湛的演技演绎出深情依恋的模样,据说这是国内金主最爱的小情模样,就好像一朵菟丝花。   “不要对着我演戏。”贺楼轻而易举地拆穿了他的伪装,“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在我面前不用伪装你自己,我喜欢你原本的模样。”   “……好 。”昨晚通宵学习了如何讨好金主的俞星微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小恶魔一般的微笑,“我是个很恶劣的人,那就请您多多担待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他就不客气咯。   这位贺先生似乎真的言出必行,他给了俞星微所有想要的,有时候俞星微甚至不明白,贺楼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通告越来越多,他开始忙了起来。   为了牢牢抓住这块诱人的奶酪,俞星微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甜言蜜语。自从他发现自己说过一次那样的话过后,能够得到更多的资源与好处,便将那点微末的良心抛到角落里去了。   甜言蜜语信手拈来,画的大饼一个接一个。   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各取所需,让彼此都开心的话,难道不是说得越多越好吗?   至于那些他画过的大饼,好像贺楼也从来都不在乎,像他那样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有的是人愿意为他捧上所有。   洪水的闸口一旦打开,就很难再关上。   欲壑难填,被这样无边宠爱了没多久俞星微便慢慢开始感到后怕,圈内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惹不起的人、他的背后有座坚实的靠山,比他腕大的前辈对他客客气气,拍戏的导演对他小心翼翼,对比蹉跎的前三年,恍若黄粱一梦。   那么,如果有一天他失去了这座靠山该怎么办?   尽管那些鲜花、宝石、金钱很能打动人心,但谁也不敢为他们的保质期做担保。   在贺楼这样的人眼里,养一个小明星就像养一只宠物一样简单。   也许贺楼只是一时的新鲜感作祟,否则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   他们之间的关系始于金钱,更多的真心,俞星微不会去想,也不敢去想。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问题的答案,只牢牢地抓紧资源发展自己,全盘接受所有贺楼给的好处;相应的,他也做好了一个情人应尽的义务,取悦、讨好、做ai,情人的本分他都出色的完成。   贺楼出车祸的那天,俞星微的一个想法是荒谬。出车祸,那不是三流小说里最恶俗的故事情节吗?   他浑浑噩噩地去了医院,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人。贺楼失去了双腿,从此以后再也站不起来,只能靠轮椅生活。   俞星微蹲下身,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内心是深深的茫然。   他茫然的不是该不该离开这个倒下的巨人,而是茫然自己的心为什么会感到一阵巨大的悲痛。   毕竟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一只只会吸血、自私势利的三流明星,而贺楼是那个一直被他吸血的冤大头。   但似乎不是那样。   贺楼亲手缔造的商业帝国逐渐分崩离析、负面新闻层出不穷,而他的脸上也逐渐被阴霾所代替,尽管面对俞星微时总是如从前一般温和,但俞星微能看出面具下涌动的暗流。   没过多久,俞星微从何特助那里偷听到了一个与贺楼车祸逃不开关系的名字——赵铭礼。   巧的是,这个名为赵铭礼的人也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如果贺楼出车祸于对方真的有干系的话,那也许他能接近这个人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俞星微当然知道他这种想法很蠢,但是这是他唯一能替贺楼做的事了。   只等此间事了结,俞星微想,他就暂时退圈,一心一意地去照顾贺楼,等对方身体好了,再考虑要不要复出的事。   但有时命运就是爱开玩笑,俞星微也不曾想到他的这个选择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才刚刚查到肇事逃逸司机的去向,还没来得及告诉贺楼,贺楼便已经雷厉风行地解决完了这一切,随后简简单单地纵身一跃,只给俞星微留下一堆一生也用不完的金钱。   钱。   俞星微的前半生被这个字所困住,因为这个字,他没能读到自己考上的大学,懵懵懂懂地踏入这个圈子;也因为这个字,他遇到了贺楼,似乎也得到了爱。   现在俞星微有了花不完的钱,但好像此生最爱他的人,他的母亲,也许还有贺楼,都不在了。   但好在他还有粉丝。   贺楼走了以后,俞星微按照他安排的轨迹接下了《深海玫瑰》的试镜,并且成功地通过试镜当选男主角。   消息爆出去,他的粉丝开始狂欢,俞星微却没有太过高兴,每天除了练舞,便躲在房间继续琢磨剧本。   到最后,深海玫瑰拍到一半便被迫暂停,俞星微的负面消息被大肆爆出,他的父亲跳出来指责他不尽赡养义务,匿名的“圈内人”在论坛上放出他的假料,各种前辈纷纷暗示他此前耍大牌、捧高踩低……   但那个时候俞星微已经分不太清自己到底是谁了。他有时是疯疯癫癫的辜自深,有时是可怜的俞星微,有时会在吃饭时突然跳舞,有时会抱着吉他发呆。   到最后,在寒冷的夜里,俞星微得知了《深海玫瑰》换角的消息,他骤然从辜自深的世界剥离,也懒得再用钱去为自己公关,一个人默默跨过越江大桥,走进了江里。   ……   “前尘原已散尽,愿尔此生无憾。”   到最后,不知是谁说了这句话,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像神的低语,带着无限重音,回荡在脑海里。   俞星微睁开眼,眼角尚还残留着一滴泪。窗外是明媚的阳光,窗台的花瓶里插着的向日葵正释放着生机勃勃的活力。   他侧过头,贺楼罕见地还在睡懒觉,内心蹙起,很是郁结不安的模样,看起来竟有几分脆弱。   俞星微伸了个懒腰,穿着自己的毛绒拖鞋起床准备弄点吃的。   他现在住的房子是贺楼在他拍戏的地方新买的一栋小洋楼,昨晚贺楼以“乔迁新居”的理由糊弄导演强行给俞星微放了一天假,是以俞星微今天不用去剧组。   X01在昨晚便悄悄的离开了,离开前神神秘秘地说给他留了一个小礼物,俞星微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礼物在哪儿,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系统学坏了竟然撒谎忽悠他”的结论。   少了个叽叽喳喳的小话痨俞星微还稍稍有些不适应,他打开冰箱,琢磨了一下准备简单的煮个粥和鸡蛋吃。   房间里传来一阵不小的响动,贺楼似乎醒了,还摔了一跤。   俞星微将米下锅熬着,随后仔细地擦干净手上的水,这才慢悠悠走进卧室准备看自己男朋友的笑话。   他推开门,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便落入一个紧致有力的怀抱。   “……咋了?”俞星微被抱得有点懵。   贺楼咬紧牙关,想起那个冗长的梦,内心的后怕一阵一阵地涌了上来,他不由得用力抱紧怀中的人,感受着对方温暖柔软的肌肤,如此心中的不安才稍稍消散几分。   俞星微有点喘不过气来,戳了戳他紧致的腹肌:“喂,你干嘛,我要被你勒死了。”   贺楼直接将他的头扣在自己肩膀上,闷闷不乐道:“我们明天就结婚吧。”   “……啊?”俞星微梗着脖子抬起头,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茫然地眨了眨,“结婚?怎么这么突然?”   想在你身上打上我的标签,合法标记你,圈养你,把你纳入羽翼之下,不再受一点委屈。   贺楼想起那个噩梦里走入江水的俞星微,感到眼眶温热。他此生从未哭过,但此刻怀抱着怀中如此鲜活的人,却忍不住有种流泪的冲动。   他恨自己前世选择轻生,留下俞星微一个人受了这么多委屈。   贺楼紧紧拥着他,怜爱地在他脸颊落下一吻:“结婚吧,我把我名下的财产分一半给你,以后也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   闻言俞星微的眼珠转了转,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可以,不过你得你穿婚纱嫁给我。”   贺楼直接将人抱起来转了一个圈,往床上走去:“好说,一会儿我会让你舒舒服服叫老公的。”   “啊,我错了老公,”一点不想交粮的俞星微抱住枕头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我嫁给你,你能不能让我吃完早饭再做这种事?”   “我们可以边吃边做。”   窗外阳光明媚,窗内春光乍泄。这一世的时间还很长,谁也不会再辜负谁,也不会再辜负如此美好时光。   作者有话说:   改文毫无头绪……前世是会有点虐,毕竟是BE~今生我觉得还是很甜的,交代了一下前世的事,后面再往死里甜甜腻歪两章星崽的故事就结束啦。   评论区给前十五个小天使的评论发下小红包~ 第33章 小甜甜   辜自深穿着件白色亚麻上衣, 面容颓丽倦懒,他躺在酒店的大床上,面对着自己今晚的猎物, 露出一个轻蔑又勾人的笑。   衣物层层跌落,床上的人影起伏, 克制在一个引人遐想又不会过大的尺度。   ……   “好, 卡。”   剧组的气氛降至冰点, 连一向脾气很大的薛啸京导演说话都是轻轻的。   冷气的源头是一个转着黑色大衣手捧鲜花探班的男人, 此刻他正冷着张俊脸,眼神落在与俞星微一同搭戏的男演员的手上,刀子一般唰唰唰得飞过去, 将对方扎了个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下了戏,俞星微向对方走过去, 脸上还带着妆, 弯着双狐狸眼笑拍了拍贺楼的肩膀,甜甜道:“老公, 你来接我下班啦。”   贺楼将花递给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酸意,面无表情道:“接你去吃饭。”   “好呀好呀。”俞星微揽住他的手,仿佛看不见他黑黑的神情, 边往化妆间走边欢快道:“最近拍戏好累,还好有你陪我, 我的演技不错吧,薛导可一直夸我是个好苗子……”   是挺不错的,一副欠睡的模样。   贺楼想起俞星微拍戏时那种魅惑的表情就忍不住吃味, 他冷哼一声道:“今晚下了戏早点回家。”   “怎么了?”俞星微无辜地眨眨眼, “什么时候下戏我说了不算, 薛导说了才算,万一我状态不好多NG了几次呢?”   闻言贺楼停下脚步,将他拉进化妆间的门抵在墙上低声道:“要是敢NG就惩罚你,我可是会吃醋的……”贺楼说着,嘴唇在他耳垂上轻轻含住咬了一口,“你不会想知道吃醋的男人有多可怕。”   耳垂处传来一阵濡湿,俞星微推了推身上的人,没推动,只能僵着身子捏捏自己红得滴血的耳朵,“你干嘛,大白天的……”   贺楼亲亲他的眼睛,放过他:“下戏早点回来,今晚《簪花》首播,一起看,嗯?”   俞星微这才想起来,今天是簪花定档首播的日子,由橘子台和凤梨视频同步播出。   “那行,晚上等我一起看。”俞星微琢磨道,“今晚的戏份不多,两下就给演完了。”   晚上俞星微回到家里,洗完澡挨着贺楼窝被窝里里开始追剧。   簪花的第一集 讲述的是女主少女时代的故事,长公主逃出宫被青梅竹马的玩伴容千城抓住,心中爱慕公主的容千城与其一同出宫游玩赏灯。   人潮涌动,二人意外走散,随后长公主被登徒子调戏之际被男主英雄救美,而容千城却因迟来一步只好隐身人海默默观望。   仙女桥上,谪仙似的人面容清冷,一袭青衣显尽那杆清瘦傲骨。他负手而立,望着仙女桥下的流水淙淙,河面千万盏莲灯亮起,前来寻他的侍女想替他披上外衣,却被他拒绝,反而向桥下一双人影示意。   “夜凉,替公主送去吧。”   ……   弹幕飞速流过。   “我心碎了!”   “众所周知,男主是女主的,男二是大家的。”   “容昭cp支棱起来!”   “啊啊啊俞星微太帅了我直接垂直入坑!!”   “笑死,有这男二谁会选男主啊,女主眼瞎了吗?”   “眼瞎+1”   “俞星微家的粉丝能不能别拉踩?曾泽阳怎么说也是前辈好吗?”   “笑死咱虞家军才懒得跟()比,那肯定是黑粉。”   “黑粉+1,虞家军就笑笑不说话。”   ……   贺楼捏捏怀里正抱着平板追剧的人,往他嘴巴里塞了颗草莓:“你的粉丝好像要和他们吵起来了,不管管吗?”   草莓大小适中一口一个,唇齿微动酸甜的果汁便在口腔中迸发,俞星微幸福得眯起了眼,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喟叹。   对于贺楼的话,他挑了挑眉:“我已经发了微博让粉丝们不要去拉踩不要去吵架,大粉也让工作室那边联系过了,所以应该不会吵得太厉害。我猜弹幕里带节奏的大概率是黑粉或者水军,毕竟越吵越有热度。”   “需要我帮你查一查吗?”贺楼看了眼越来越乌烟瘴气的弹幕,捏捏他的鼻子道,“看看是谁下的手。”   俞星微转了转眼珠,下意识摸了颗草莓:“不用吧,我其实无所谓,黑粉多点少点都没关系,我只想拍戏,以后也不靠这个吃饭。”   “哦?”闻言贺楼微挑剑眉:“那你靠什么吃饭?”   “当然是……”狐狸眼里飞过一阵促狭的灵光,俞星微将草莓塞进嘴巴里,起身将丰润的嘴唇印在贺楼的唇上,“靠这个啦~”   草莓酸甜的香味在彼此的唇舌间绽开,带动着浓烈的情感与喘、息交织。“一个草莓还不够。”贺楼深吻着身下的人,轻声道,“再多来几个……”   俞星微侧过头,艰难从细密的吻中获得片刻清明,他绷直纤长的手指从桌子的果盘里摸了一个草莓塞进嘴巴里,吻过去时还轻轻咕哝了一句“明明是给我买的草莓……”   怎么最后都被贺楼吃了呢?   *   作为临近春节上映的热播剧,簪花也算是大爆了一场,微博热搜上了不知道多少次,话题度堪比同期另一部由视帝视后主演的职场剧。   当然,口碑是远远比不上人家的。   大年三十的夜里,俞星微跟贺楼两个人亲手下厨做了一顿年夜饭,还热情地叫了何旭峰和他老婆过来吃饭。   主厨俞星微看着一大桌子菜,成就感爆棚,颇有指点江山气势地挥着汤勺宣旨道:“每人至少吃两碗饭,吃不完不许离开。”   “……”何旭峰看了眼系着鹅黄色小碎花围裙的贺楼,捂住快要心肌梗塞的心脏,唯唯诺诺地坐在桌子的一角,嘴巴抿紧,没有平日里半分嘴贱的模样。   何太太倒是一脸坦然的模样,笑呵呵地从随身带的包里摸了两个红包出来发给俞星微和贺楼:“新年快乐,给你们两个小年轻的压岁钱。”   俞星微眼前一亮,伸手接过去美滋滋道:“谢谢姐,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姐姐越来越美!”他说完,将贺楼的一份红包递给他,还朝他眨了眨眼。   “新年快乐。”贺楼朝何太太淡淡地笑了笑,也拿了个厚厚的红包递给去,“辛苦你们照顾我家星星了。”   “嗳贺总使不得使不得。”这会儿何旭峰倒是跳了出来,诚惶诚恐地拒绝了这个厚厚的红包,那模样恨不得以头抢地。   “是我这个做老板的发的奖金,工作室的每个人都有。”贺楼将红包转头递给何太太,对方坦然笑眯眯地接下。   “然后呢然后呢。”俞星微拉着贺楼的手,一脸雀跃,“我的红包呢?”   “你又不是我的员工,哪来的奖金?”贺楼慢条斯理地坐下,拿起筷子夹了快鱼细致地剃了刺给他夹过去。   闻言俞星微忿忿不平地瞪圆大眼睛:“老何也不是你的员工啊,他明明是我的大内总管!”   贺楼挑眉,指节轻轻点了点桌面上放着的遥控器。   “好啊,竟敢远程遥控我!”俞星微扭头瞪了眼正一脸享受喝着小酒的何旭峰:“说,你什么时候背叛组织投身资本的怀抱?”   何旭峰咂咂嘴,酒意上涌瞬间脸红成一团,大着嗓子嚷嚷道:“冤枉啊陛下,贺总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闻言俞星微扬手便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啪的一下放下,愤愤道:“组织如此信任你,可你竟敢投身万恶的资本主义,终究是朕错付你了何公公!”   “陛下听臣一言……嗝……”何旭峰瞪大眼睛替自己倒满一杯酒,再次豪气万千地干下,迷瞪道:“摄政王执掌财政大权,小的不敢不从,遂,嗝,遂表面曲意逢迎,实则身在曹营心在汉……”   “咳。”见自己老公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何太太一脸得体微笑着塞了一块土豆进他的嘴里,顺便在桌下踩了他一脚,向贺楼歉意道:“抱歉何总,旭峰酒量不太好,喝一点酒就容易上脸。”   “这个……我最有发言权。”俞星微瞪大眼睛,努力地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贺楼的碗里,傻笑道:“有次我请他吃饭,结果他才吹了一瓶啤酒就醉倒了,抱着我一直唱歌……唱的是那个什么来着……”   “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大内总管何公公立马给面子地唱了起来,声音洪亮神情陶醉,“说尽那些年你的委屈和辛酸苦辣~”   “对就是这个!”俞星微拍拍贺楼的手,眼神亮晶晶的,傻笑着跟着哼,“兄弟抱一下~嘿~抱一下~”   贺楼有些无奈:“宝贝,你醉了。”   “我没醉……”俞星微指指自己的脸,傻笑:“你看,我的脸都不是红的,老何才醉了……”   “我也没醉!”被何太太管着刚安静下来的何旭峰立马站起身子,举起酒杯豪放道:“来今儿这顿我何旭峰请了,大家都随便吃随便喝昂,干了干了!”   俞星微跟着将酒杯举起来,“cheers~”   两个醉鬼喝完酒,挑挑拣拣地吃了些菜,没多久便抱着哭嚎了起来,主要是何旭峰负责嚎,俞星微负责哭。   “老子终于要发达了……”何旭峰从自己地位置上走下来,站在俞星微旁边,“来星哥,我敬你……敬你,一飞冲天!”   俞星微抱着酒杯吧嗒吧嗒流着眼泪,附和道:“飞!对,我要飞!”   “……我,嗝,我也要飞。”何旭峰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身形晃了一下,蓦得一把抱住俞星微大哭道:“四年,四年啊,可算是终于熬出头了……呜呜呜……我的儿……老子就说了,老子会带着一个巨星,一个顶流的……他们还不信,还嘲笑老子……”   “对。”俞星微含着了一泡眼泪,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呜呜……我就是巨星,我就是顶流……嗝,等我红了,我就要买很多套很多套房子,再也不用去住出租屋了……”   “买!”何旭峰揽住他的肩膀大手一挥,“一个市买一套,嘿嘿,你一套我一套,你是巨星,我是金牌经纪人……嘿嘿嘿……”   俞星微听着他的描述,抱着酒杯开始一脸憧憬的傻笑起来:“你一套我一套,贺楼一套,妈妈一套,嘿嘿嘿……”   这顿饭吃得气氛热烈宾主尽欢,临近十二点的时候,电视里放着的春晚开始倒计时,喝得酩酊大醉的何旭峰开始吱吱哇哇地唱起《兄弟抱一下》,抱着自己老婆熊孩子似的边哭边闹。   贺楼见零点到了,将一早便妥帖放好的红包拿出来递给俞星微:“新年快乐。”   闻言俞星微眼前一亮,直接在贺楼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随后喜滋滋地将红包拆开。   “咦?”   红包里面没有钱,只有一只男士戒指,用碎钻镶嵌出一颗熠熠生辉的星星模样。   “送你的新年礼物。”贺楼看了眼醉成一团的小狐狸,眼中流过一丝浅浅的笑意,“嫁给我好不好?”   “……”俞星微拧着眉,他这会儿醉的不清,脑子里糊成一团,但还是努力保持着一丝清醒,下意识便想拒绝。   可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何旭峰的一阵兴奋地大喊打断:“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嘿,在一起。”那丝清明转眼即逝,俞星微傻乐了一阵,最后在贺楼的哄骗中戴上了戒指。   最后何旭峰是被何太太打包拖走的,而俞星微则乖乖地洗漱完抱着被子,皱眉盯着手上的戒指时不时傻笑两下。   说起来,他给贺楼准备的新年礼物呢?   作者有话说:   今晚应该还有一更,但会比较晚~   感谢在2022-01-12 22:33:51~2022-01-15 17:5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阿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丐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丐钙 5瓶;Mr.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登顶(完)   年后俞星微和贺楼过了几天蜜里调油的日子, 随后便提上小行李箱开始满地图的飞。   用导演薛啸京的话来说,《深海玫瑰》这部电影不仅可以体现古典舞的美,还可以顺带展现一下我国的风土人情, 是以他对每一个镜头的要求都苛刻到了极致,力求完美地体现出“美”这一永恒的艺术感。   在这种高压程度一下, 俞星微人瘦了一大圈, 看着倒还真有了几分流浪艺术家的派头。   终于当春末时, 他们来到了最后一站, 海城。   凌晨蒙昧时分,海浪声声,天地间介乎于清明于昏暗的能见度, 清瘦的青年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温柔的针织开衫,穿过海城特有的水中路, 径直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也走到了人生的终点。   辜自深哼着没有字符意义的音节,视线落到汹涌的海面, 眼眸中像是压抑着一团烈火。   他在此吹了一整夜的海风,看见潮汐起伏,汹涌的海浪一次次拍打礁石,又黯然地退场。   海鸟从辜自深的身边飞过, 蜻蜓点水般掠过海面,他怔怔地望着, 蓦得站起身子往海里追逐这只鸟的踪迹。   “3号机位,给到他的眼睛一个特写。”   镜头里,他的眼睛纯稚干净, 琉璃般剔透的瞳孔微微散大, 那是与此前颓丽曼倦截然不同的眼神, 像初生破壳小鸟懵懂蒙昧时对春天的眷恋。   “找到了……”辜自深喃喃着,踩着浪花奔向水中,旋即转了一圈,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   他满足地伸出手,对着即将越出海平线的太阳,像只快乐的海鸟般随心地舞了起来。   “带我一起走吧。”   辜自深忘情地舞着,每一个动作都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像一株被点燃的大树,将压抑在内心的澎湃的情感化作迸溅的火星,拼尽最后一口生机吐出滚烫的情感。   镜头渐渐拉远,蛰伏的海水张开血盆大口吞噬那清瘦的身影,直至没过头顶的那一刻,他都保持着一个青年舞蹈家的优雅与从容。   ……   随着《深海玫瑰》的完美杀青,俞星微也彻底闲了下来,接下来的一年他都不准备再接戏或者出席其他活动。   “所以你准备一整年都闲在家里抠脚?!”电话那端何旭峰用力咆哮着,听得出来对俞星微的决定十分愤怒,“抠脚一整年粉丝都全爬墙了还能有谁记得你,真以为嫁入豪门不愁钱花就可以丧失上进心不努力奋斗了吗?啊?我告诉你,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咳。”俞星微用拇指拨弄了下戴在示指上的戒指,小声道:“靠山在一旁听着呢。”   何旭峰:“……我突然有点事就不聊了。”   俞星微挂了电话,戳了戳身旁人的肩膀:“你平时是不是没少吓唬何公公,不然他怎么这么怕你。”   闻言贺楼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将手中的文件翻了一页,“我与他只是普通上司与员工之间的雇佣关系。”   “……嘶。”改签娱乐公司正式成为贺楼手下打工人之一的俞星微抖了抖鸡皮疙瘩,一脸嫌弃道:“收收你这丑恶资本主义的嘴脸,我要开始仇富了。”   “嗯?”贺楼挑眉,指指某人手上戴着的戒指,好脾气地提醒道:“我是丑恶的资本主义,那你就是丑恶资本主义的丑恶老婆。”   “不许说我丑!”俞星微瞪了他一眼。   贺楼捏捏他的脸:“那你承认你是老婆,不闹脾气了?”   跨年那天俞星微一时醉酒大意失荆州,竟然真的答应了要嫁给他,本想直接耍赖翻脸不认账,没曾想狡猾的贺楼竟然录了音,只好咬咬牙认了。   没办法,一个猛1在口头让让自己的小0,被叫几句老婆也没什么大不了。   于是“猛1”俞星微在闹了一段时间后也就慢慢松口了,当然面上功夫还是要做做的,不然以后的婚姻生活就得一直被这个黑心的人牵着鼻子走。   “哼,”俞星微扬起下巴,一双狐狸眼瞪圆,十分盛气凌人道:“看在你努力赚钱养家的份儿上,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贺楼见他可爱的模样没忍住揉了揉那头软趴趴的卷发:“……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嗯准备看看网课学习学习吧。”俞星微托起下巴,“如果《深海玫瑰》入围阿黛谢尔国际电影节的话,那我可能在7月底就要飞到D国去了。”   贺楼点点头,沉思道:“到时候我们领完奖可以顺便在那边旅旅游,我在D国有一处庄园,地处森林中心,很适合避暑。”   “……万一没入围呢,”俞星微眨眨眼,“你怎么这么肯定,难道你的手还能伸到阿黛谢尔?”   “想什么呢。”贺楼哭笑不得,往他脑袋上敲了一记,“没入围就包机去。”   “好吧。”俞星微捂住被敲的额头,“其实我觉得提名还是有可能的,但拿奖就不奢望了。”   ……   七月初接到《深海玫瑰》提名阿黛谢尔的消息,没多久薛啸京便带着人满怀期待与忐忑之心飞去了D国的永荆市。   贺楼在临行前被绊住了脚,只好保证会在颁奖仪式开始的那天飞去D国。   原本俞星微以为他和薛啸京这一趟只是来打酱油的,但当主持人带着优雅的微笑和祝贺的口吻念出《深海玫瑰》名字时,一时竟直接愣住了。   随后狂喜便涌上心头。   一旁的薛啸京激动得手都在抖,老泪纵横,狠狠给了俞星微一个拥抱后才走上台去,举起象征着荣誉的金蛇奖,絮絮叨叨地说着感想词,谈起古典舞蹈艺术,以及老生常谈的梦想与人生……   如果说《深海玫瑰》获得最佳影片金蛇奖时俞星微的第一反应是怔愣,那当宣布最佳男演员奖得主是“Xingwei Yu”时,他一时竟以为自己听错了。   何旭峰的样子更夸张,看起来像是要昏过去一样。   俞星微被人推着起身,走上台时还下意识在台下寻找贺楼的身影,没想到还真在一个角落里寻到了穿着一身黑色条纹西装的他。   难道是贺楼的钞能力……   他咽了咽口水,举起奖杯,按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内心,笑着说出一连串流利的英文。   俞星微先是说了一长串场面话,到最后,他想起结局潦草的前世,以及如今鲜花与荣耀满铺的今生,不由热泪盈眶道:“……我还要感谢将好运赐给我的精灵,以及一直陪在我身边、支持者我、深爱着我的伴侣。”   贺楼望着自己的爱人,璀璨的灯光聚集于俞星微满身,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眼眶微红,目光里的深情隽永绵长。   “我想,我真的做到了那个约定。”荣耀加身的俞星微想起自己画过的大饼,缓缓吐出心中的那口浊气,露出一个轻快明艳的笑容,“我爱你,贺先生。”   他做到了。   在璀璨的灯光下,万众瞩目的时刻,告诉所有人,他爱他。   面对着如此直白的示爱,贺楼一时心潮涌动地站起身,凝望着台上的爱人,内心的爱意几乎凝成实质。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如此美好、真诚、纯洁、炽热。   ……   《深海玫瑰》获奖且俞星微登顶影帝的消息一经传回国便迅速引爆话题,同一时间攀上热搜的是他的高调示爱。   经纪人何旭峰的电话直接被各家媒体记者打爆,当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与自己的男朋友待在D国的庄园里提前度蜜月,潇洒得不行。   “你有个人微博吗?”一次激烈的交缠后,俞星微懒懒地窝在贺楼问道。   “没有,不过我可以注册认证一个。”贺楼把玩着他的手指慢慢道。   闻言俞星微顿时来了兴致:“那要一起官宣吗?”   “官宣?”   “就是告诉所有人我嫁入了豪门。”   “求之不得。”贺楼眼含笑意道,“不过你可能忘了一件事。”   俞星微不解:“什么事?”   “我们还没领证,也还没办婚宴。”贺楼说着,顿了顿,“不过相关的事项我已经安排了好了,只等你点头就好。”   “什么时候安排好的?”俞星微欢呼着在他怀里打了个滚,眼底是亮晶晶的消息。   贺楼亲了亲他的眼睛:“你被提名飞到D国的时候。”   “好,那回国就结婚。”   “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说:   星崽的故事完结啦,本文也进行到三分之一,第一次把一个故事讲完,感觉成就感满满~   这本书只有三个故事,一个星崽的,一个ABO,一个虫族,下一个世界应该会先写ABO,cp考虑为黑切白摆烂自认为是人渣感情骗子,但实则依旧是个心软小天使的Omega攻x白切黑表面温柔善良实则内心黑透了占有欲MAX,有点轻微性别认知障碍的Alpha受。   攻宝受宝对彼此都是真爱的哒!依旧大红双箭头但受更粗~   会歇两天写章纲,下一个故事开始尽量稳定日更[握拳] 第二卷 :混入Alpha军校的Omega 第35章 标记   蔚蓝军校, 全称蔚蓝星第一Alpha军校,是一所建立在蔚蓝星、占地面积约三分之一个星球的学校,主要招收B级及以上Alpha, 与坐落于首都星的帝国第一军校并称为“帝国的双子星军工厂”。   夜色沉沉。   空气里弥漫着馥郁诱惑的玫瑰花香味,甜美的Omega信息素宛若一只无形的手, 摄助了校内所有Alpha的心脏。   几乎同一时间, 附近的Alpha纷纷躁动起来, 试图循着这缕馥郁的香味找到那只误入禁地的猎物, 将其狠狠撕碎、占有、标记。   当一个Omega误闯入Alpha占比为95%、剩下5%均是Beta的校园,就注定这是场大胆的赌局。   林澍言扶住一株茂密高大的树低低地喘/息着,Omega的天性使他感到空虚, 某种难堪的需求占据了身体的每一处神经,他狠狠咬破嘴唇, 血腥味带来短暂的清明, 令他艰难地与这种该死的本能对抗着。   快到了……   发情期涌上的一波又一波热潮将林澍言淹没,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 理智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穿过最后一层屏障般杂生的灌木与杂草,一个美丽幽静的花园赫然出现在眼前。   花园内种满了一丛又一丛洁白娇弱的白蔷薇,在满月之下秘密绽放,美好得像是剧作家笔下少女嬉戏的乐园。   “宿主……”X01担忧地望着林澍言, 金色的翅膀轻轻扇动着:“我们还是回去吧。”   “呵。”林澍言轻笑,秀眉微挑, 温润的面孔便露出一个稍显讥诮的笑容:“回去?回哪儿去?回垃圾星?还是回到宿舍被一群Alpha拆吃入腹?”   此刻他清秀的脸上正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杏眼湿润柔软,后颈处肿胀发烫的腺体被一根黑色的颈带遮住, 微微凸起一个引人遐想的弧度, 完全一副能引起任何Alpha骚动的模样。   “……”X01也不知如何是好, 直接重复上一世的路肯定是不行的,但当下它也想不出任何能够应对此种情况的方法,只得焦急地扇着翅。   “我说了,你阻止不了我。”林澍言掀开湿漉漉的刘海,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他漫不经心地笑着,眼神嘲弄:“画饼男拯救计划?哼,你真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好人,不过我不需要别人来拯救我,只能辜负你的好意了。”   他的笑容嘲弄轻蔑,明明生着一张秀美温润的脸,神情却满怀恶意,能让任何一个看到的人感到不适。   X01劝说无阻,只好徒劳地看着他一步步往辉月之下梦幻美丽的花园中走去。   穿过白蔷薇层层纯洁梦幻的花影,便能看到花园深处那座仿古制造的亭子。   亭子中央的石桌上摆放了一盘精心烘焙的蜂蜜饼干,坐在一旁的青年有着一头灿烂的金发、湛蓝清澈的眼睛,此刻正悠闲地翻过手中的书页,一副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模样——如果忽略那薄薄嘴唇下被Omega信息素刺激出的、几乎遮掩不住的犬齿的话。   而在此时突然出现在这里、一身狼狈的林澍言与这静谧幽静的氛围十分违和。   “晚上好,这位突然造访的客人。”金发青年仿若没看到林澍言的满身狼狈,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主动朝他打招呼道。   “……你好。”林澍言竭力压下一阵一阵翻涌的热浪,扶住一旁朱红色的亭子冷静地打量着面前这个Alpha。   对方的皮肤泛着一种不见天日不正常的苍白,此刻正穿着一件宫廷风的白色丝绸睡衣,荷叶边的领口处露出其下的黑玫瑰纹身,横跨锁骨往下延伸,看起来精致而诡艳。   这个打扮得像O的A很危险——这是林澍言看到他的第一想法。   金发青年谢弈寒笑眯眯注视着林澍言,见他不说话,便伸出苍白的指节轻轻点了点桌面:“来者是客,你要尝尝我做的蜂蜜小饼干吗?”   “……”林澍言想起那个系统精灵说过的话,他似乎在前世对这只一看脑子就不太好使的A做了始乱终弃的事,有些怀疑这盘饼干被下了p霜。   但他林澍言这会儿被突发的情/潮折磨得难受,脑子很难转动起来去思考一些复杂的事,也懒得与这个看似无害的人虚与委蛇,直接一把抓住他苍白纤细的手腕,含糊道:“标记我。”   “?”谢弈寒瞪大眼睛,红润的嘴唇微张,有这种无措地看着面前这突然提出奇怪要求的人,“你在说什么,这里是第一Alpha军校,你和我都是A,A怎么可能标记A呢?”   戏精,空气里他的Omega信息素明明浓到了能把人熏死的地步。   林澍言有些不耐烦地蹲下身,指腹轻轻擦过他的嘴唇,见对方没有阻止,便试探着伸进去,轻轻摩挲着那蠢蠢欲动的利齿,“你的身体好像格外忠诚于欲望,标记我,快。”   闻言谢弈寒抓住这只修长的手,面上的笑容愈加甜美,看着却让人不禁有些不寒而栗:“你竟然随便让一只陌生的Alpha标记你,果真是只放/荡的Omega。”   林澍言:“……”   他很想把这个装不认识自己的神经病揍一顿,但时间真的来不及了,他的发情期向来没有任何规律,这一次突然来临的情/潮凶猛无比,抑制剂用了三支都无效,况且……   “你没有听到听到附近的脚步声吗?”林澍言的额角流下一滴汗,理智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拉扯,他咬了咬沁血的唇,冷笑着:“那些都是被信息素迷惑沦为只会发/情的野兽,他们马上就会找到这里来,先将你撕成碎片,然后是我……唔。”   回应他的是猛然被拉入一个带着陌生气息的怀抱,[……略……]大量Alpha信息素如强劲的风席卷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略……]   疼痛使林澍言下意识想挣扎着逃跑,却被那只苍白冷郁的手狠狠箍住,动弹不得。   片刻之后,苦涩的艾草味逐渐与清甜的玫瑰香相交融、覆盖,霸道地笼罩了整个花园,直至空气里再也寻不到任何属于Omega的信息素,再向周围的树林散去。   ——这是获得Omega青睐的Alpha常用的手段,既是对Alpha一种高调的炫耀,同时亦是一种冰冷的警告。   直到怀中Omega连头发丝都沾染上属于自己的味道,谢弈寒才勉强放过他。   第一次被标记的林澍言不知何时晕了过去,软软地靠在谢弈寒怀里,栗色的头发垂下,遮住清秀的眉眼,看起来温柔无害。   但谢弈寒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聪敏机警,充满野心,身为一只Omega,混入这座人口百分之九十都是由Alpha组成的军校,并成功在与帝国第一军校的联合军演中拿到积分第一的排名,一跃成为校内风云人物,并获得由皇帝陛下亲自授予的、代表最高荣誉的勋章,此后更是迎娶第三皇子,一跃成为一颗活跃在政治舞台上的新星。   而自己,则惨死在清剿虫族的前线,尸体裸露在荒星的沙土中,化作一滩污浊的淤泥。   谢奕寒原本以为那就是他最后的结局,但没想到他死后竟然重新回到了刚进入蔚蓝军校的第二年,回到了还没有正式与林澍言见面的时候。   怀中人微小的瑟缩打断了谢奕寒的思绪,刚被标记的O会对标记他的A产生极强的依赖感,这会儿昏迷中的林澍言正猫一般蜷缩着往他怀里靠,杏眼紧闭,无意识地寻求着安慰与庇护。   谢奕寒怔愣了片刻,眼神复杂地看着这只显得有些脆弱的Omega,小心翼翼地将人打横抱起向室内走去。   前世他与林澍言交往四年,但却从未真正看透过对方。   当年,在他刚被蔚蓝军校录取后的没多久,便偶然在星网上加了一个名为“雨”、性别为B的网友,并在日积月累的聊天中逐渐敞开心扉、对对方心生爱慕。机缘巧合之下,他得知对方也要报考蔚蓝军校,便约好在新生入学的那一天校门口见面。   那是谢奕寒第一次见到林澍言真正的模样。   碧蓝的天空下,校门口成排的针叶花如雪绽放,他穿着浅灰色的针织衫立在校门口,神情冷漠锐利,却偏生长得清俊温润,像一块被琢磨出棱角的美玉,矛盾中又带着让人忍不住探究的神秘感,只一眼便让谢奕寒彻底沦陷。   第一次见面后没多久他们便开始交往,一切都水到渠成,恰到好处。再后来,他无意间撞到了林澍言打抑制剂的模样,便以为自己得知了对方最大的秘密。   ——那是他的Omega。   这种想法曾是他在军队中拼命往上爬的动力,却也在谢奕寒在荒星得知林澍言婚讯的时候变得粉碎。   他从没有看透过这个人。   明明是只Omega,却孤注一掷地混入Alpha军校;明明厌恶政治,却积极辗转于多个政客之间;明明排斥Alpha,却从不抗拒身为A的自己对他的标记……   窗外夜色浓沉,林澍言蜷缩在谢奕寒的床上,小小的一团、猫一样,可爱又可怜,让人恨不起来。   刚刚重生的时候,谢奕寒甚至想过千百种囚禁这只O的方式,但最后都被他一一否定,A对O天生的保护欲令他做不出任何伤害林澍言的事,但也无法说服自己放下一切重新开始。   但好在林澍言一时半刻也跑不了,当务之急,还有另一件亟待解决的事,比如为何他在边境迟迟等不到援军……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的响动,谢奕寒皱了皱眉,替林澍言拉好被角,随后往门口走去。   “晚上好。”站在门口的是他的同班同学马林,一个S级Alpha,这会儿正微笑着朝他打招呼。   “晚上好。”谢奕寒笑着同他致意,随手将门阖上往花园里走去:“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马林露出一个堪称微妙的微笑,墨绿色的瞳孔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来找一只猫,他偷了我的玫瑰,好像往你的花园这边里走来了。”   闻言,谢奕寒的脚步顿住,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片刻后便恢复正常,笑道:“猫?我没有见过什么猫,很晚了明天还有训练,你可以回去了。”   “别这样。”马林揽住谢奕寒的肩膀,挤眉弄眼调笑道:“都是S级Alpha,装什么,我能闻到你身上那只小甜心的香味。”他说着,陶醉似的闭上眼,深深嗅了一口,“嗯应该是玫瑰味,闻着这味道应该是极品……呃。”   他的话骤然顿住,谢奕寒苍白的手正狠狠地扼住他的喉咙,大量S级Alpha信息素涌出以他为中心源源不断地涌出,强悍而冷酷,压制得马林动弹不得。   “我说了,”谢弈寒微笑着,尖利的獠牙若隐若现,湛蓝的瞳孔闪烁着野兽般森冷的光芒,“很晚了,请你离开。”   同为S级Alpha,马林却完完全全被他的信息素所压制,感到那只苍白的手正在逐渐握紧,他痛苦地瞪大眼睛,求饶道:“开、开个玩笑,放过我,求你……”   见他求饶,谢弈寒这才施施然放开手,空气里的信息素蓦得一收,便重新恢复成一开始温柔无害的模样,同自己同学挥手礼貌地道别:“晚安,马林阁下。”   身上的压制骤然消失,马林不甘地看了眼隐藏在花园中的小公寓,目光闪了闪,果断地踉跄着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   卡文卡得厉害,还有两千实在是生不出来QAQ,明天给大家补上555 第36章 抱抱   次日清晨, 强大的生物钟令林澍言在六点准时醒来,入目是装潢精致柔软的私人公寓,他的眼神迷茫了一瞬, 但很快就清醒了起来。   一天前,他在训练结束从模拟作战室回来的路上意外绑定了个自称为大饼粉碎机的系统X01, 对方声称来自未来, 知晓未来几年的事, 并且还滔滔不绝地讲述了一个痴情A与渣O的三流恶俗爱情故事, 主角O便是他自己,痴情瞎眼A叫谢弈寒,是个S级强A, 同时也是他在星网上刻意钓的网友。   倒也不是林澍言刻意网恋,原先他只是想随便加个网友了解一下蔚蓝军校的相关事宜, 但后来意外在刚收到录取通知书没多久后便从Beta分化为了Omega, 不得不开始替自己准备后手。   蔚蓝军校是一定要进的,林澍言做B十几年, 就算分化为O,只要稍加伪装,以B的身份蒙混过关还不是轻轻松松。抑制剂他也有门路解决,但为了以防万一, 还是有个比较交熟的A为好,以便在发生意外的时候能够应急。   由于自身经历, 做Beta的时候林澍言便有些排斥Alpha,成为Omega后这种厌恶更是达到了顶峰,他的发情期并不稳定, 也不肯随便找个A来标记自己, 一来二去便拖到了快开学的时候。   恰好在那个时候林澍言发现了相识一年的网友“寒”对他的小心思, 便故意不戳破,反而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毕竟拿捏一个爱慕自己的Alpha要比重新另外找一个陌生的A更容易些,不是吗?   开学那天林澍言约了对方在校门口见面,但意外的是对方竟然放了他鸽子,没有来。他等了一个小时也无果,自己的星网号也被寒莫名拉入了黑名单,最后只得一个人去办入学手续。   没想到开学两天后便意外绑定了一个什么拯救系统,系统X01莫名其妙地给他甩出一个大饼清单,要求他完成某个不可理喻的要求。   “不是不可理喻,是有理有据。”X01扇着小翅膀飞出来,叉腰道:“那是你对谢弈寒做出过的承诺,是你解开他的心结、成功打出HE的关键之处,是必须要完成的。”   “滚。”林澍言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开恩般赏了他一个字,掀开被子便准备离开。   “……滚就滚。”热脸贴了个冷脸的X01小声逼逼道。   不过它也并不生气,来到这个世界后它了解了不少有关ABO尤其是Omega的知识,刚刚被标记尤其是第一次被标记的小O会极度依赖自己的A,情绪敏感而缺乏安全感,会变得极度粘人和患得患失,这种现象被网友戏称为“初拥情结”,宿主一大早会这么暴躁肯定是因为他没有在自己A的怀抱中甜甜醒来,肯定是!   对此毫无察觉·从不认为自己缺乏安全感的钢铁直O·林澍言垮着脸,甫一下床,便感到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任何力气。   对此他心知肚明,这并非是那种过度训练后的瘫软,而是Omega刚刚被标记过后生理上的酥软无力,带着点点满足与充实的余韵,恍恍惚惚像是行走在云端。   林澍言对自己这幅不争气的身子感到十分厌恶,并下定决心一会儿出门便要先去跑个三十圈。   推开门,便见谢弈寒正系着围裙在餐桌上放了一盘精致的奶糕,以及一杯牛奶。   讲真的,林澍言觉得身为一个S级Alpha,一大早系着一个娇嫩的鹅黄色带碎花围裙的样子十分可笑。如果他是一个Alpha,那么他一定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做这些过家家的事上,而是会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   “那你会做什么?”悄悄链上他精神世界的X01好奇地问。   林澍言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皮,不爽地用心声回他道:“如果我是Alpha,那我肯定每天五点就起床热身,先围着校园跑几圈,然后做三百个俯卧撑,两百个引体向上……还有,不要偷窥我的思想。”   X01挠了挠头:“抱歉,上一个宿主精神力不够强,我就从没有试过这样与人交流,有些新奇。”   闻言林澍言嗤笑,只见他秀眉微挑,嘴角浅扬,便露出一个标准反派式不屑的表情来,直接对X01的上一任宿主断言道:“那他肯定是个废物。”   “你在想什么?”真·S级Alpha谢弈寒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桌上热气腾腾地早饭,浅笑道:“来吃早饭吧。”   “不用了谢谢。”   林澍言看了眼从头到尾一直装不认识自己的谢弈寒,没有任何与这个暧昧小几个月的网友多交流的意思,转身便冷着脸往门口走去,“我走了,后会无期。”   谢弈寒见他如此干脆果断地离开,不由皱了皱眉,“至少吃了早饭再走吧,新生的训练强度很高,不吃早饭会承受不住的。”   “少管我。”林澍言半依在门口玄关处,下巴微抬,十分不讨喜道,“你以为你是我的谁,不过就是个临时标记了我一下的路人甲,我走了,拜拜。”   “……”谢弈寒被他无情的话刺得心口一疼,也冷下脸来,收敛不住的信息素一点点蔓延在温馨的公寓内,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苦涩的艾草味悄无声息地将林澍言圈住,宛若野兽般占有猎物般在一旁隐忍地虎视眈眈。   林澍言想起自己自学过的《Omega通识教育》:刚被标记过的Omega会十分依赖标记自己的Alpha。   原本他以为那只是一群饭桶学者对一群菟丝花一样的废物Omega所做出来的可笑的推断,但事实这会儿他的身体显然十分眷恋这股苦涩的艾草味,从醒来后一直焦躁的情绪也逐渐开始好转。   他的脑子甚至在谢弈寒伸手试图过来牵他时冒出了一个令人惊恐的想法:想被抱抱。   不不不,林澍言狠狠摇了摇头,将这个可笑的想法摇出脑外。   他的脑子一定是在昨晚被热坏了。   “先来吃饭吧。”谢弈寒试探着拉住他的手,见他没有拒绝,便带着人往餐桌旁走去。   整个吃饭的过程都安静到了极点。   林澍言忙着在脑海中狠狠鄙视被信息素操控的自己,而谢弈寒尚还有些介怀前世的事,因而这顿早饭吃得鸦雀无声,一点都不像是刚刚标记过的一对AO。   吃过早饭,谢弈寒将林澍言送到门口,顺手拿了条新的颈带给他系上,同时替他往上拉了拉衬衫的领口。   林澍言看着面前这个金发蓝眼的青年,话不由自主便到了嘴边:“你不用去上课吗?”   “你是在关心我吗?”谢弈寒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对了,我好像还没向你介绍过我的名字,我叫谢弈寒,记好了。”   “你以为你是谁,我干嘛要记住你的名字。”林澍言对上那双清澈温柔的蓝眼,怀揣着一种成分不明的情绪冷哼道:“我走了。”   他说着,将手放在把手上,微微转动了一下,脑海里那个惊恐的想法又在此时冒了出来。   想被抱抱。   转动门把手的动作蓦然僵住,林澍言的脚宛若被扎根在原地般难以挪开一步,他僵硬地立在门口,扭头道:“……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林澍言。”   “嗯,小言。”谢弈寒温和地注视着他,“有哪里不舒服可以再来这里找我。”   “不要叫我小言,”林澍言皱着眉盯着地板,不悦道:“听起来O里O气的。”   与此同时他的脑子里正在高速螺旋运动一个很没出息的想法:好想被抱抱……   闻言谢弈寒揉了揉他浅栗色的头发,好脾气地向他道歉:“抱歉,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嗯。”林澍言僵着脸将他那个恐怖的想法狠狠啪飞到爪哇国去,面无表情道:“我走了,再见。”   他说完,一脸冷酷地将门打开,便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   迎接林澍言的是清晨温暖的阳光,和煦的晨风吹散了那股挥之不去的苦涩艾草味,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逐渐清醒起来。   是的,这才是他,一个冷酷无情、视A为粪土的新时代独立强O。   林澍言看了眼时间,离第一节文化课上课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当即决定前往操场跑个几十圈,让自己变得更加清醒。   正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个清澈温柔的男声:“小言。”   “……干嘛?”林澍言拧着好看的眉转过身,便突然落入一个泛着苦香的怀抱。   好像被抱了……   谢弈寒轻轻抱着他,微凉的指尖蜻蜓点水般拂过他的后颈:“这里,记得上药,有一点点小伤口。”   后颈腺体处传来一阵浅浅的难以言喻的触感,林澍言只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猛得猫一般远远跳开,不适道:“谁准你碰我的,离我远点。”   “抱歉。”金发蓝眼的青年低下头诚恳地道歉道,“刚标记过的Alpha都会很想拥抱他的Omega,我有些控制不住。”   “那你以后记得离我远点。”林澍言再次强调道,“还有,我不是你的Omega,我只不过是与你标记了一次而已,连一ye情都算不上。”   他排斥的表情表露得很是明显,谢弈寒看着,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情绪。   只不过是标记了一次?   哼,前世他可是将这只不听话的猫咪狠狠标记了不知道多少次……不过现在还不能操之过急,谢弈寒这般想着,面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抱歉,是我逾越了。”   微风吹散了身上莫名的热意,林澍言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便干脆利落地离开。   去往操场的路上,安静了好一会儿的X01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指着林澍言的脸惊奇道:“宿主,你脸红了诶。”   这似曾相识的既视感,好像上一个宿主也这样脸红过!   闻言林澍言只是淡淡地掀了掀眼皮子:“这是信息素交融的后遗症,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不要少见过怪。”   “好吧。”金发精灵扑棱着翅膀,小声腹诽了一句“你明明就是脸红了”,随后便干劲满满地趴在他脑袋上:“那您准备什么完成您画过的大饼?”   对此林澍言直接冷笑:“可笑,什么大饼不大饼的,你不要再自说自话了,我是不会听你的。”   “你难道不想和谢弈寒结婚吗?”X01飞到他的面前,翅膀向上了发条一样快速挥舞着:“你们刚刚不是还标记了吗,你还特地去找他标记的你,这难道不是真爱吗?!”   “你在说什么梦话?”林澍言秀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刻薄的笑,“标记?那只不过是抑制剂失效临时找的替代品罢了,哪里来的什么真爱?”   X01对他的解释感到十分不服气:“那你为什么非要找谢弈寒不可?”   “很难理解吗?找一个陌生的Alpha不如找一个好拿捏的Alpha而已。”林澍言冷哼,“那种稍被信息素诱惑便会丧失理智沦为欲望/走狗的动物,有什么资格得到爱。”   他这话说得极为刻薄,秀美如白蔷薇般的面庞微微扭曲,满是辛辣的讽刺,看起来像个彻头彻尾的大反派。   X01瞧着只觉愁得不行,甚至产生了一种任务即将失败的错觉。这个宿主好像很讨厌Alpha,甚至把他们当成抑制剂的替代品,这该如何完成烙饼的任务啊……毕竟这位宿主在前世从始至终画过的大饼只有一个——结婚。   包括但不仅限于,联合军演胜出了就跟你结婚,毕业了就跟你结婚,只会跟你一人结婚,等你从边境回来了就结婚……   阳光下,X01看着正围着操场跑圈的林澍言,整个金发都愁得黯淡了下来。   这个宿主好像真的有点渣,该如何是好呢……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尽力了但好像只能分期付款,明天继续日四QAQ,作为补偿给大家补个小剧场:《如果我是个Alpha》   猫猫言:如果我是个Alpha,那我一定每天五点起床,疯狂做体能训练,所有体能考核机甲考核全拿A,并且成为蔚蓝军校的No.1,让所有认为Omega只能在家生孩子的沙比刮目相看俯首陈臣!   狐狸星:如果我是个Alpha,那我一定要大展猛1雄风,在床上太阳得贺楼喵喵叫,让他变成一摊只能哭唧唧的水!   ……对此,他们伴侣的看法是:   铲屎官·真·S级猛A直接叼走自己的小O并摁住狠狠来了一发深度标记;   猛零霸总贺楼直接将狐狸精压在床上一连吃好几个脐橙。   wwwww~   感谢在2022-01-21 23:01:26~2022-01-22 22:2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日式烤麻糬 10瓶;作业写完了吗 2瓶;Derision.、三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格斗   在操场跑了几圈的林澍言总算是压下了心里那股说不出来又挥之不去的感觉, 运动令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他舒适地松了一口气,回宿舍拿了书, 便脚步轻快地往教室里走去。   今早的课是《战用信息素技巧》,按理来说他一个Beta是不用上这种课的, 但林澍言当初通过了专为Alpha设定的考核, 因而被破格录取到专为Alpha设定的班级, 也是需要修习这门课拿学分。   教室里这会儿已经坐了不少人, 尽管学校要求平时学生必须佩戴信息素抑制环,但心理因素的作用还是令林澍言感到有些不爽,总觉得空气里有股臭烘烘的Alpha信息素味儿。   他皱着眉从兜里拿了个黑口罩戴上, 坐到教室的一个角落里,拿出书来准备温习。   蔚蓝军校平时所有的资金都投入在模拟战斗训练室以及机甲购买上面, 教室的桌椅许久不换新, 因而比较老旧,通常前排的动作过大便会牵动后排摇晃并发出刺耳的噪音——就比如现在的这种情况。   前排两个身量魁梧铁塔一般的Alpha坐在椅子上打闹, 牵动着林澍言的桌子不停摇晃,不时发出震耳欲聋地笑声,十分惹人生厌。   林澍言秀眉微蹙,厌恶地起身准备换个座位, 却蓦得被一只肌肉虬结的手臂拦住。   “咦,这不是我们班唯一的小B吗?”陈文涛笑嘻嘻地走到林澍言身前堵住, 二米二的身高宛若一座可移动的小山。   林澍言面无表情地捏紧自己的书,冷言道:“滚。”   另一边一个看起来瘦高得像竹竿儿一样的Alpha站起身,看乐子似的喊到:“嘿, 涛哥, 这就是你说的貌美小B吗, 怎么还戴着口罩,是不是害羞?我瞧着感觉还有点辣啊。你降得住吗!”   闻言陈文涛邪邪一笑,眼珠子上下打量了下林澍言纤细的身体,伸手便向朝他的脸上摸去,“戴口罩干嘛啊,你费尽心机挤进我们班,不就是想靠脸钓个强A吗,把脸遮住怎么钓?”   林澍言岂是个好相与的人,但校规明令禁止私下打架,因而他只沉着脸躲开这只手,再次出声道:“滚,傻逼。”   “你敢骂老子,你他妈个Beta有什么资格拽?”陈文涛冷笑着踹了踹林澍言面前的椅子,指着他向其他看好戏的同学笑道:“你们睡过Beta没有,老子草过几个,比Omega带劲儿多了……哎哟,表情这么冷漠,你这是生气了吗我的小宝贝?”   林澍言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怒火,在满堂看戏般的目光中,嗓音低沉道:“下午格斗课,你等着。”   “哈哈哈哈哈。”面对林澍言疑似宣战的言论,陈文涛捂着肚子发出了洪亮的嘲笑声,好半晌才直起腰像瘦竹竿儿比划道:“他,一个小矮子,说要让我在格斗课上等着,哈哈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区区一个Beta,也敢挑衅老子!”   瘦竹竿儿也捂着肚子笑得极其夸张,“哎哟年度最佳笑话,一个Beta竟敢挑战A级Alpha,啧啧啧,别到时候被打趴下了就哭唧唧地去告老师。”   所以说Alpha真的是一种很令人厌恶的生物。   林澍言无法现场将这两个傻逼狠揍一顿出气,只好冷漠地戴上耳机重新坐回去开始听歌。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林澍言的沉默在陈文涛的眼里便是某种示弱,他膨胀地再次伸手去摸林澍言的脸,同时意淫道:“当然,如果你愿意当我男朋友的话,我不介意在学校里罩着你……”   他的话蓦得戛然而止,林澍言忍无可忍抓住这只手接力一拉,狠狠将这个从一开始就喋喋不休苍蝇一样挑衅他的傻逼摁在桌子上,同时另一只飞速手掏出一支钢笔狠狠抵在陈文涛的喉咙口处。   尖锐的金属笔尖在教室明亮的灯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然而比这更冷的是林澍言几乎淬出冰渣的眼睛。   “我说了。”林澍言注视着陈文涛的眼睛,一字一句冷道,“格斗课等着,崽、种。”   他说完便松手将还在发懵的陈文涛推开,指尖飞舞着将钢笔漂亮地旋了一圈收回兜里,重新戴上耳机开始听歌。   片刻后陈文涛回过神来,有些不敢置信刚刚自己竟然被一个Beta的气势所摄住,便颇为恼怒地拍了拍桌子,扔下一去“给老子等着”便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傻逼终于走了,世界终于清净下来了。林澍言舒了一口气,睨了眼从一开始就缩在他兜里的系统X01,凉凉道:“所以你可以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讨厌Alpha了吗?”   刚刚那两个A确实挺讨厌的,X01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扇着小翅膀扯了扯林澍言的袖子:“可是你明明知道,谢弈寒是不一样的A呀。”   “有什么不一样。”林澍言扯了扯口罩,冷哼道:“不管前世发生了什么,那跟今生的我都没有关系。现在的我只是他的一个网恋男友,并且还在面基的那天被鸽了,星网号也直接被拉黑了。”   “……所以你是在因为这个生气吗?”X01豁然开朗,“我说你对他怎么这么凶,原来如此。”   “有病。”口罩下的嘴角嘲讽似的扯了扯,林澍言深觉这个世界上自说自话的人太多了,遂紧闭上嘴耷拉下眼皮开始睡觉。   去你妈的,爱谁谁吧。   许是初次标记的后遗症,闭上眼没多久后林澍言便陷入了浅浅的睡眠中。他一向警醒,因而在老师宣布下课后前排同学站起来的一瞬间便猛得睁开双眼,这才惊觉自己竟然一觉睡到了下课。   “该吃饭了。”林澍言站起身困倦地伸了个懒腰,抱着书往食堂飘去。   下午还要揍人,一会儿得多吃点。   舒适的午休时间总是很短暂,转眼间便到了下午。格斗课上热身过后老师讲解了一些战斗常用招式与技巧,随后便开始两两一组练习,由老师抽学号随机分配小组。   “老师,我申请和林澍言一组。”陈文涛举手说道,同时恶狠狠地瞪了林澍言一眼。他一会儿便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Beta狠狠教训一顿,让这个小矮子明白Alpha与Beta之间力量的鸿沟。   “没错。”林澍言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老师我想和陈文涛同学切磋一下。”   闻言格斗老师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勉强一米八身形清瘦的林澍言,又看了眼两米二身形魁梧的陈文涛,有些犹疑道:“……你确定?”   “是的。”林澍言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原本以为班里唯一的Beta会需要特殊照顾,这会儿老师倒对林澍言的勇气有些刮目相看。   “那我照例先说一下注意事项。第一,训练点到为止,不可过度造成伤亡;第二,倒地回合即一回合结束,不可恋战……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格斗训练过程中不可使用信息素,违者处分警告,听清楚了吗?”   Alpha向来好战,一群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学生立马响亮回答:“听清楚了。”   “好,我宣布,训练开始!”   哨声一响,陈文涛便急不可耐地挥出一拳,这一拳力道极大,带着几乎破空的拳风,气势汹汹向林澍言扑来。   “这么急不可耐地想被揍吗?”林澍言嘲笑着,兔起鹘落间便灵活地躲掉蕴含着惊人力量的一拳,动作间带动上衣翻动,露出下面一截劲瘦的腰。   陈文涛被这截纤细的腰吸引住视线,一个晃神间手臂便被林澍言抓住,他还来不及惊讶这个Beta力气之大,霎时间视线天翻地覆便被对方一个背摔掀翻在地,摔得头晕眼花!   “A级Alpha就这点水平吗?”林澍言扬起下巴冷笑着,直接抬脚狠狠踩在陈文涛腹部,嘲讽道:“我还以为你多大本事,原来是个绣花枕头。”   “你他妈……给老子等着。”陈文涛被他毫不留情的一脚踩得胃部翻涌一阵干呕,目被激怒的野兽般狠狠剜向林澍言。   “下回合等你哦崽种。”林澍言说着,突然捂住嘴,杏眼弯弯便露出一个温柔甜美的笑来,“哎呀刚刚说错了,你才不是绣花枕头,长得这么丑,顶多是个杂草枕头。”   “你……”陈文涛被他讥讽地暴怒,也不再遵守规则等下一个回合,猛得抓住林澍言的脚腕将其拉倒,翻身压在他身上便狠狠落下一拳。   成年A级Alpha的力量不可小觑,林澍言被巨人一样的陈文涛掣肘住无法动弹,电光火石之间猛得偏头躲过这力量惊人的一拳,拳头堪堪擦过脸颊落到身下的草坪上,留下一个惊人的深坑。   “你违规了。”感到脸上的一阵刺痛,林澍言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什么?”   陈文涛猛的回神,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林澍言伸腿直接剪住陈文涛的腰部,猛一用力便重新将他摁回地面上,宛若神邸般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似笑非笑地嘲讽道:“等着吃处分吧你。”   鲜血滴滴答答地从他的侧脸流下,滴落在草坪上,林澍言毫不在乎,只觉今早的一口恶气终于出了出来。   “你故意激怒我?”闻言陈文涛猛得瞪大双眼,怨毒地盯着林澍言,“果然是没什么实力只会耍些小心机的Beta,和Omega一样欠草,只配在家给Alpha生孩子……呃……”   “你、再、说、一、遍?”林澍言纤长的十指紧紧掐住陈文涛的脖颈,一字一句地冷笑道:“Alpha?不过是群仗着基因优势就愚蠢妄为傲慢自大的废物罢了,你是A级Alpha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被我这个Beta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他妈——”陈文涛彻底被他激怒,双眼赤红,直接伸手捏碎戴在手上的抑制环便爆发出强劲的Alpha信息素,“区区一个Beta,你在嚣张什么!看老子揍服你!”   辛辣的烈酒味信息素宛若火山爆发般猛得爆裂开来,离他最近的林澍言首当其冲被狠狠压制!   陌生Alpha的信息素引起机体强烈的应激反应,才被标记过的腺体内谢弈寒留下的S级信息素感受到外来者的挑衅,被激怒般咆哮着将试图入侵腺体的外来信息素吞灭嚼碎。[1]   “你身上怎么会有Alpha信息素?昨晚一定和某个A玩儿的很欢吧?”暴怒中的陈文涛狠狠掐住被信息素压制的林澍言的脖颈,手指一点点攥紧,嘲笑道:“你猜他今天会不会来救你?”   林澍言的目光落在他身后,露出个讥讽的微笑,喉咙被掐出的感觉并不好受,他却疯了般继续艰难地嘲讽道:“蠢、货。”   “我杀了你——”   “陈、文、涛!”被信息素动静引来的老师惊怒地将备用训诫环[2]套在陈文涛脖子上,提起衣领便将对方拎起扔到一旁,额角青筋暴露:“你解释一下这种情况!”   “咳咳。”林澍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缓缓擦掉脸上的血,朝老师歉意道:“抱歉老师,我与陈文涛同学的训练有些过火了。”   “你闭嘴。”格斗老师看着他脖子上触目惊心的手指印记,以及右脸上血迹,只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陈文涛,训练开始前我说过的话都当耳边风了是么?”   被训诫环锁住的陈文涛被迫中止散发出信息素,这会儿发热的脑子也冷静下来,只剩下后怕:“老师,对不起,我一时冲动——”   “一时冲动?”格斗老师直接打断他的话,咆哮道:“军令如山,你现在连老师的话都不听,以后入队了是不是还要违抗上级……”   X01看了看暴怒无比的老师以及后怕不已的陈文涛,又看着满身狼狈不已的林澍言,内心慢慢涌上一股寒意:“早上他挑衅你的时候你就已经计划到这一步了是吗?”   因着有人在场,林澍言无法开口说话,只好接过它的精神链接,用心声回道:“是又怎样?”   “你不怕死吗?”X01看着他的伤口,声音有些发颤:“万一他一时失手,将你……”   “被一个A级Alpha杀死,那只能说明我是个废物。”林澍言拒绝了前来搀扶他的同学的手,一个人摇晃着身体往医务室走去,“废物,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X01望着他那头在阳光下显得灿烂的浅栗色头发,第一次体会到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   “他会被退学吗?”X01问,“他伤了你,又在公共场合上散发出信息素,并且还想杀你……”   “不会。”林澍言摇了摇因力竭而有些眩晕的头,“最多一两个处分,他刚进校的时候就到处吹嘘过了,辅导员是他的亲戚。”   “那你这么做的意义何在?”X01忍不住道,“你不会觉得很亏吗?”   “亏?是因为他不会被退学吗?”林澍言被这个一开始就表现得善良天真的小精灵惊住,有些诧异,“小东西你学坏了,你居然因他不会被退学而感到可惜。”   因为那种人就算以后入伍也只会是个毒瘤。X01腹诽着,看着宿主又青又紫的脖颈,又心疼得啪嗒啪嗒直掉眼泪。   它刚刚绑定林澍言时,因对方拒绝完成任务,便考虑过用吓唬俞星微的法子来吓唬他。   林澍言最怕黑,恐惧值甚至达到了X01所能检测出来的阈值,故而X01以为用“关小黑屋”来吓唬他,能很容易地将他说服。但没想到当时的林澍言只是冷着脸拒绝,在小黑屋中也只是白着脸流着冷汗,一脸倔强绝不松口,它一点没辙,也舍不得让自己宿主真的受罪,不到半分钟便将人放了出来。   小精灵越想越心疼,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淡金色的光晕星星点点散落。   “你在干嘛?”林澍言的指尖微微捉住一点淡金色的光,“我从未哭过,这是什么,是你的眼泪吗?”   “呜呜呜……”他不说还好,一说X01就像有了人管的娃一样抱住林澍言的指尖就是一顿哇哇大哭,“呜呜呜,都怪我,不能保护你,呜呜呜……”   “你在说什么梦话,我这么强,需要你来保护吗?放心吧,陈文涛那个废物打不过我的。”林澍言有些好笑地轻轻点了点精灵的脑袋,阳光下,另一半没有受伤的面庞宛若纯洁的花朵绽放,看起来竟有几分温柔。   X01泪眼汪汪地抱住他纤细的指节:“那下次也不可以受伤,也不可以伤害自己,也不可以为了算计别人而把自己扔进坑里,也不可以……”   “喂,你管的有些太多了。”林澍言翻了个白眼,正想多说几句,便觉脑子里蓦得涌上一阵眩晕,视线模糊,便脱力地向后倒去。   晕倒前,视野的最后是晃得眼花的阳光,以及一头比阳光更灿烂的金发……   作者有话说:   我会有些私设:   1.关于信息素。设定ABO三者均能感知到信息素,B只会被A的信息素压制,O会被A的信息素压制且当A信息素到一定浓度会被诱发发情期提前到来。但是被标记过后的O腺体会储存标记自己A的信息素,这种A的信息素会尽量保护自己不被引诱情潮,具体看标记自己的A的等级,以及对于该A而言,陌生信息素入侵自己小O的腺体这是种严重挑衅行为,他们会有共感,能够知晓自己的O处于危险的情况。   2.训诫环:可以锁住Alpha腺体及其信息素的工具,但比抑制环更强/制且耐用,且需要特定钥匙才能开锁,目前只允许管理层使用,买卖需要登记,普通人没有许可证禁止购买。   ps我好棒这章五千诶!!下章就是铲屎官来替自己喵出气了。   pps言言是个狠人,慕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第38章 信息素藕合   刚从模拟战斗训练室出来的谢弈寒没有平日里着装的温柔精致, 额头的碎发还凝着汗水,黑色的训练服以及束脚冲锋裤将S级强A的气势显露无疑。   尽管他将信息素收敛得很好,但隐形的威压依旧能让人感受到那平静面容下压抑的怒火。   “发生了什么事?”谢弈寒小心翼翼地将晕过去的林澍言打横抱起, 视线微转,便落在陈文涛的身上, 语气平淡地问, “刚刚是你的信息素吗?”   “……是、是的。”陈文涛直觉面前这个Alpha的实力深不可测, 不敢看他的眼睛, 只侧身躲到格斗老师的身后。   “嗯?格斗训练重伤同学、违规使用信息素,好像可以开除了吧?”谢弈寒身边一个与他一同过来凑热闹的Alpha站了出来,打量着格斗老师, 笑盈盈道:“我是学生会主席韩姜,需要我带这位同学去年办办理离校手续吗?”   “呃……”格斗老师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汗, 正在想措辞, 陈文涛便急不可耐地出声辩解。   “是他先挑衅我的。”不想被开除的陈文涛言之凿凿地争论,“这件事虽然是我做过火了, 但确实是林澍言开口挑衅在先,我一时冲动才没控制好信息素……”   “明明是上午课上你先出口侮辱的林澍言。”人群里不只是谁小声地喊了一句,陈文涛狠狠瞪过去,对放便瞬间噤了声。   见怀中人细长的眉毛挑起, 谢弈寒一时惊怒的心微微放下,这才正眼瞧着一切的始作俑者陈文涛, “在公共场合释放信息素,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公然挑衅学校里的所有Alpha吗?”   谢弈寒说着,甩了甩偏长有些覆住眉眼的刘海, 缓缓走近格斗老师身旁的陈文涛, 冷声道:“又或者说, 是在挑衅处于易感期的我。”   那双湛蓝清澈的眼睛里泛着淡淡的杀意,薄唇下的獠牙蠢蠢欲动,露出一点白色尖锐的痕迹——Alpha只有在发怒或者发情的时候才会伸出獠牙。   哦豁,看来他的好兄弟真的动怒了。在一旁看戏的韩姜挑了挑眉,倒有些稀奇。   他与谢弈寒家世交好,从小一起长大,对方从小安静内敛,长相也偏精致纤细,没分化之前谢家一直把他当成Omega来养。但没想到谢弈寒十三岁那年竟然意外分化成了Alpha,测评等级还是罕见的S级,一时之间还引起过两家人的轰动。   不过就算谢弈寒那之后分化成了Alpha,性格倒是一点没变,一样的温柔安静,一点A的个性都没有,这还是韩姜第一次见他如此生气的模样。   见前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欲将此事闹大的格斗老师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水,跳出来打圆场道:“先去办公室说吧,具体什么处理一会儿再商量,当务之急是送林同学去校医室。”   “不用了,一会儿我请假带他去医院。”知晓林澍言秘密的谢弈寒淡淡出声。   “这……”不清楚这两人关系的格斗老师皱了皱眉,有些不放心地打量着谢弈寒。   恰在此时,装晕有一会儿的林澍言装模作业地轻咳两声,霎时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咳咳,老师,”他苍白的脸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来,看起来既坚强又脆弱,“校医室的设备不够完善,我还是让我朋友带我去外面的医院吧。”   “朋友”谢弈寒淡淡地撇了他一眼,随即对韩姜点了点头,“接下来的交给你了,好好处理此事。”   “得令。”韩姜向他飞了一个明媚的wink,“我保证,会‘好好’处理此事的。”   见谢弈寒小心翼翼地带着他的小美人离开,韩姜不禁啧啧称奇,感慨木头的春天来了,随即转头关怀备至地望着紧挨着老师、就差把“我有关系”写在脸上的蠢货。   “这位同学,走吧。”年级上以阴死人不偿命的某学生会会长缓缓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来。   看看是你的关系硬,还是我和小寒的关系硬咯~   *   甫一离开众人的视线,林澍言便闹腾着要从谢弈寒的身上下来。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他使劲地蹬了两下腿,在屁股上得到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巴掌后更是瞪大了一双杏眼,不敢置信地问:“你敢打我?你他妈敢打我?”   谢弈寒冷着脸睨了他一眼,“你不是挺喜欢被打的吗?”   “……我又不是受虐狂。”林澍言说着,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红肿的侧脸,倒吸一口凉气:“妈的痛死老子了,等哪天有机会了我要去套那傻逼麻袋再揍他一顿。”   “你不会再见到他了。”谢弈寒冷着脸将人放下来按在自己怀里,随后用终端发了个消息过去。   “什么意思?”林澍言艰难地从他怀里抬起小脑袋,被艾草味的信息素熏得有些头晕,“你们要把他做掉?”   “当然是勒令他退学了……如果你公开你Omega身份的话,我倒是可以找最好的律师告到告他死刑。”谢弈寒叹了口气,指尖轻轻划过他脖颈上青青紫紫的肿痕,眸中划过一丝复杂,“以后再有这种事,你可以来找我,不要再以身涉险。”   “我干嘛要找你,我自己就可以为我自己出头。”林澍言有些不太适应这种煽情的氛围,便偏头躲开他的手,左顾而言他道,“你这人好没礼貌,怎么没戴抑制环,身上的信息素熏到我了。”   “我戴了。”谢弈寒指指手腕上淡黄色透明的手环,湛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不要诬陷我。”   “……哦。”林澍言眨了下清凌凌的杏眼,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还特意耸动鼻尖往他身上吸了一口,“可是我真的能闻到你的艾草味。”   又苦又涩,一点也不好闻。   闻言谢弈寒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   林澍言等车等得无聊,看着他身上的训练服,便闲聊道:“你不是在上课吗,怎么刚好会路过操场?”   “不是路过。”谢弈寒低垂下眼,静静注视着被他按在怀里的人,“我的本能告诉我,我的Omega有危险,所以就赶了过来。”   那时他正在模拟战斗训练室里训练,突然感到一阵压抑不住的烦躁和不安,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领地被侵犯的怒火,信息素也完全失控,甚至弄坏了一只抑制手环,满脑子都是自己Omega的样子,遂猜测是林澍言那边有了危险,便直接翘课急忙赶了过去。   “我才不是你的……”林澍言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但罕见地心软没将接下来的话说完。   谢弈寒说这话的时候样子看起来很温柔,湛蓝的眼睛宛若一片汪洋大海,阳光下的眉目温柔精致,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一副好看的画。   就是不太像个Alpha,看起来有些O里O气的。   林澍言这般想着,悄悄踮起脚尖比了比自己与他的身高。   嗯……这个高得离谱的身高还是很A的,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肌肉看起来也很结实,也不知道抗不抗揍。   “听说你是S级Alpha?”林澍言跃跃欲试道,“哪天咱俩切磋一下?”   谢弈寒想也没想便果断地摇了摇头,“我拒绝。”   “为什么?”某个好战的人不爽地眯眼,“你也瞧不起我是个Omega?”   “因为家暴是违法的。”谢弈寒有些好笑地揉了揉他浅栗色的头发,“我是居家好A,不会做这种没品的事。”   “……神经病。”林澍言偏头躲过那只在自己脑袋上犯太岁的手,不满地小声道,“谁跟你是一家人了,我和你只有一次迫不得已的标记行为,是路人甲A跟路人乙O的关系。”   网恋男友不算,这只A到现在都还不肯脱马甲!   恰在此时叫的车来了,谢弈寒看了眼路人乙O可怜兮兮、又红又肿的脸蛋,叹了口气,替他将车门打开,“先去医院再说吧。”   车一路稳稳停在一座一看就很高端的私人医院面前,vip绿色通道大开,没一会儿林澍言便拿到号坐到一个资历颇深的男B面前。   老医生应该是个话痨,一边给林澍言包扎伤口一边滔滔不绝地数落着谢弈寒:“你是怎么照顾你家Omega的,竟然让他受这么严重的伤!下手的是谁,报警了吗,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才能对一个Omega下这样的狠手,你看看这受伤的脖子,再使劲一点便会伤到腺体,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伤到腺体该怎么办……”   整个挨训的过程谢弈寒都乖乖坐好没有任何怨言,林澍言倒是有心向这个爱多管闲事的小老头解释一下,但压根儿没找到机会,这个关爱弱势群体、正义感爆棚的老头愣是滔滔不绝地说了大半个小时。   “好了,伤口注意不要沾水。”最后将绷带打出一个完美的结,老头起身将一个单子拿给谢弈寒,命令道:“患者家属,出去拿一下药。”   “好。”谢弈寒听话地点头,拿好单子便推门出去了。   见谢弈寒走了,老头立马鬼鬼祟祟地走到门边向外张望了一下,随后将门仔细关好,凑到林澍言旁边小声询问道:“林先生,你说实话,是不是你的Alpha对你实施了家暴?”   “什么?”林澍言被这老头的大胆发言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家暴?没有没有,您想多了。”   “你不要害怕,说实话。”老头一脸严肃地在他面前坐下,“以前有些遭受家庭暴力的O来医院时也跟你一样,不敢说实话,最后演变成一个个悲剧,你要相信法律和Omega保护协会,我们保护你的。”   对此,丝毫没有身为Omega自觉的林澍言捏紧拳头扬了扬,嘴角微扬便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你想多了臭老……医生,我至少能同时徒手揍三个A级Alpha,不可能遭受家暴,更不需要什么协会和法律的保护,如果有Alpha敢欺负我,我就会用拳头狠狠揍服他。”   老头:“……”如此生猛且好战的O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咳,没有遭受不公待遇就好。”他颤巍巍地捋了捋山羊小胡子,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林澍言的肩膀,“但还是要注意身体,看你腺体上的咬痕,你最近刚刚被标记过吧,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吗?”   提起这个,林澍言有些若有所思道:“我好像比以前更讨厌Alpha的信息素,感觉很烦躁,甚至想将他们全都揍一顿出气。”   闻言老头一脸严肃地问道:“那在接触陌生Alpha信息素时,身体会有应激反应吗?”   “没有吧。”林澍言挠了挠头,突然想起被陈文涛用信息素压制时浑身曾涌起过一瞬针刺般的疼痛,犹疑道:“会感觉像针刺一样疼痛……”   闻言,老头脸上紧张的神情撤去,转而露出一个姨母笑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是第一次被标记吧?”   “是的。”林澍言被他笑得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头继续笑呵呵道:“呵呵,是不是自己的Alpha不在身边时还会感到很不安、焦虑,没有安全感?”   “……没有。”林澍言木着脸,矢口否认,“我才不需要从Alpha身上找安全感。”   “你明明就有!”这时候X01不知从哪个角落窜了出来,对着林澍言的脑袋便是邦邦几拳,“你今天早上还为了要抱抱去吃了人家一顿早饭!”   “闭嘴。”林澍言用心声恶狠狠回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别参与,滚去玩泥巴。”   “我五百岁了比你大,要玩泥巴也是你玩去。”X01叉腰立在他脑袋上,愤愤地踩了两脚,“不可以骗医生,不可以讳疾忌医!”   林澍言:“……”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他对上老头促狭的眼睛,只好勉勉强强将拇指和食指捻在一起比了一下,“只有一点点。”   “那就简单了。”老头点点桌子,“结合你接触其他Alpha信息素时出现的应激反应,我推断这应该是信息素藕合效应。”   “什么效应?”恰在此时拿完药的谢弈寒刚刚回来。   “信息素藕合,是被S级Alpha标记过后遗症的一种。”   老头指了指椅子示意谢弈寒坐下,随后才慢条斯理道,“S级Alpha信息素会比其他Alpha的信息素更霸道一些,它们会像圈地的野兽一样将Omega的腺体视作自己的领地,把所有其他Alpha信息素都视作敌人、充满敌意。恰好你是第一次被标记,长期使用抑制剂的身体处于对信息素高度敏感的水平,再加上……”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林澍言的心被高高悬起,紧张地询问道,“再加上什么?”   “一会儿你们可以查一下信息素的匹配度。”老头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沉思道:“信息素藕合效应极为罕见,除了对A的等级要求极高以外,还要求AO之间的信息素匹配度至少达90%以上。”   “换句话说,你们是天生一对。你先生的信息素也能感应到你们信息素之间的契合,将你视作自己的所有物,所以残留在你腺体内的Alpha信息素才会在面对外来者时气势汹汹,引起强烈的应激反应。”   作者有话说:   感觉最近的自己好勤快! 第39章 吻   拿到信息素匹配度结果的时候, 林澍言还有些茫然。   根据X01此前的描述,他跟谢弈寒前世从来没有过什么信息素藕合效应,也根本不存在什么百分之九十三的匹配度, 怎么可能这一世就突然变成这种境地?   天生一对,他跟谢弈寒?可笑, 两个怨种还差不多。   为此林澍言特意询问了如何消除这种莫名其妙的藕合效应, 得到了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保持距离, 不再接触谢弈寒的信息素, 等他腺体内储存的信息素渐渐消失以后便可恢复原样;代价是以后发情期会更难熬,需要注射的抑制剂会更多。   “注意脸上的伤要每天换药,脖子上的绷带至少每两天换一次。”   在林澍言发呆沉思的时候, 那边老头正拿着药像谢弈寒仔仔细细地交代着。   林澍言在一旁观望着,渐渐回过味来,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等等, 他的药为什么要拿给谢弈寒?   “喂,医生, 你把药给错人了。”林澍言皱眉,“医药费是我自己出的,你跟他讲半天干嘛。”   “他不是你的监护人吗?”老头拍拍林澍言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嘱托道:“你先生对你挺好的, 年轻的小情侣不要总是吵架,再说了一个人换药也不方便。”   “不是……”林澍言站起身子, 正想多理论两句,便被谢弈寒按住肩膀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好的,今天麻烦您了, 那我们先走了。”谢弈寒温和地朝老头点了点, 随后便拉着林澍言的手推门离开。   从医院出来谢弈寒便抿唇不语, 一张脸寒着,看起来还有点唬人,脚步也迈得极大,一副“我在生气”的样子。   林澍言的手被他攥得极紧,甚至感觉手腕处有点疼。   当然这种疼如果放在平时的训练里,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现在站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却莫名地难以忍受。   甚至还有点委屈。   “你干嘛,你要把我的手捏断吗?”林澍言鼓起脸颊停住脚步,费力地想把自己的手拔出来,然而力气终究是比不过对方,只能愤愤地锤了他肩膀一下。   谢弈寒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什么?”林澍言怔了怔。   谢弈寒的脚步顿住,手指微动想揉揉他的头发,最后却只是徒劳地放下:“你应该不会再让我标记了吧。”   “……对。”林澍言别过脸。   他不会允许自己受信息素控制,变成一个离不开Alpha的Omega。   闻言谢弈寒自嘲似的笑了笑,一双蓝眼沉沉地注视着面前清瘦的人。   林澍言的眼型很温柔,睫毛并不卷翘,反而纤直,又浓又密,垂下眼帘时就像垂下一挽黑色的纱帘,叫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谢弈寒一直都知道林澍言有秘密瞒着自己。   因为那个秘密,他选择进入这所几乎全是Alpha的军校;因为那个秘密,他强忍反感找了自己长期进行标记,只为稳定信息素;也因为那个秘密,他接下来会不择手段地往上爬,到最后甚至选择迎娶帝国二皇子……   但他没想到今生,自己连标记他的资格都没了。   谢弈寒嘲讽似的笑了笑,“那抑制剂的副作用你打算怎么办?”   闻言,林澍言低垂着眼,默默从他手拿过自己的药:“放心吧,死不了。”   他可是从三楼跳下去都没死的人,区区抑制剂的副作用,他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很好,看起来你好像不需要我了。”阳光下谢弈寒的金发灿烂得毫无温度,他沉着脸,瞳孔中倒映面前的人,眼神莫名危险。   “我很抱歉。”林澍言对上这双眼睛,莫名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往后退了一步,最终选择在路边随手拦了一辆车离开。   他在上车时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谢弈寒。   金发蓝眼的Alpha沉默地伫立在阳光里,街对面是一家装扮温馨甜美的甜品屋,不少年轻漂亮的小O正红着脸对着他叽叽喳喳地说着些什么。   心底莫名涌上一股遏制不住的情感,像有一只猫爪子在心上轻轻挠着,令人难受,却不知该如何缓解。   林澍言吸了吸鼻子,别过头,将车门关好。   一上车X01便小钢炮一样蹿了出来,对着他的脑门邦邦邦锤着:“宿主,你刚刚在做什么!你们是吵架了吗?为什么要吵架啊?都吵架了以后还怎么结婚?”   “你好,去蔚蓝军校。”   林澍言向司机交代完目的地便紧闭着唇,面无表情地盯着车窗外的风景,戴上耳机成功开始自闭模式,没有任何想搭理这个精灵的意图。   X01见状直接从链上精神链接在他脑子里喋喋不休:“怎么吵架了,你们会和好吗?一定会和好的吧?不和好怎么结婚balabala……”   “你能不能安静点。”林澍言忍无可忍地瞪了它一眼,“我现在严重怀疑你这个系统精灵是不是绑定错了人。”   “什么意思?”X01震惊地瞪大了一双淡金色的眼睛,“你在怀疑我的业务能力?”   “……”林澍言仰起头看了眼车窗外的太阳,微微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模糊遥远:“你真的没有绑定错人吗?再怎么看,需要拯救都是谢弈寒吧?我这种人,就应该烂在泥里,不应该被拯救,我也不需要被拯救。”   “不是这样的。”X01皱起脸,它曾经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为什么父神不直接让他绑定到死过一次后又重生的贺楼/谢弈寒身上,反而要他绑定到看似有些渣的画饼男身上。   但在经历了上一个宿主的故事后,它有了些新的猜测。   画黑脸的不一定就是坏人,也有可能是因某些不得已的因素而被迫选择一条难以回头的路。而它的存在就是撬开这些宿主禁闭的嘴巴,将隐秘的心思坦白在光天化日之下,让缺漏的记忆被弥补上,让本就是天作之合的两个人打出团圆喜庆的Happy Ending。   X01越想越觉得心绪涌动,忍不住继续道:“宿主大人,您应该跟谢弈寒好好沟通一下。”它飞到林澍言的面前晃了一圈,“良好的沟通可以促进彼此的感情,是完成任务、打出Happy Ending的关键……”   “没有沟通的必要。”林澍言直接打断它的长篇大论,随后顿了顿,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就好比我要造/反,我当我的乱臣贼子,他做他的前线元帅。我失败了,被拉上绞刑架还是直接枪毙,都和他没有关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说到这里,垂下眼睫,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脖颈处包扎的绷带,“再比如今天下午的事,如果我输了,顶多死在陈文涛的手上,但不会牵连任何人。”   “不管您有什么难言之隐,谢弈寒都会帮你的。”X01不解地望着他湿润柔软的眼睛,“爱会让你们人类奋不顾身,我看过他的记忆,他很爱你。”   “但他已经死过一次了。”林澍言点了点他的头,浅浅的笑容像一朵摇曳的花,“就让我们放过他吧,他再厉害,还能把王位上的皇帝拉下来吗?”   X01愣了愣,扇着翅膀,“也许可以呢……”   林澍言被他逗笑,“我只是像这样打个比方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去刺杀皇帝陛下。”   “那好吧。”搞不懂人类复杂情感的小精灵缩回自己宿主的衣兜里,气哼哼道,“反正最后你们必须结婚,不然我的任务就失败了。”   ……   晚高峰有些堵车,等林澍言返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夜色与灯光交织,华丽动人。   他呵出一口冷气,发情期还没有彻底结束,这会儿身体抵抗力下降,稍微受凉便感觉喉咙有些痛。   蔚蓝军校气派的校门口像是蛰伏在黑夜中野兽,充斥着各种Alpha杂乱的信息素,朝着林澍言张开了血盆大口。   站在马路对面的林澍言光是看着便感到一阵排斥和恶心,他皱了皱眉,无视身体那点小情绪,面无表情地穿过人行道。   校门口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他路过时总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既视感太过强烈,还没等他仔细看两眼,便听到一个熟悉的人声。   “终于等到你了。”   闻言林澍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谢弈寒?你怎么、你的头发……”   人影慢慢从黑暗移到灯光下,照见Alpha充满力量与野性的骨架以及英俊的侧脸。他的每一步脚步都悄无声息,姿势矫健,宛若在接近猎物的猎豹。   “今天刚刚剪的。”谢弈寒摸了摸自己刚剃的寸头,慢条斯理地碾过地面的枯叶,走到自己那不听话的Omega面前,俯下身望着他,“我觉得可能之前我的形象让你对我有了一些误解……”   “我是个Alpha,而你是我的Omega。”充满力量的手臂轻轻搭上林澍言的腰,微微一使劲,便将这只不乖的猫咪带到自己怀里,“我们Alpha对自己的Omega都是不很讲理的。”   他说着,低头轻轻吻上那张总喜欢说着违心话的嘴唇。   作者有话说:   猫猫言:我计划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所以不能连累铲屎官,最好还是离他远点   作者:你家铲屎官计划要做的事比你的还要夸张多了,天都要被他这个猫奴给掀翻了   ps这章是过渡章   感谢在2022-01-24 23:01:51~2022-01-25 23:3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知我相思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子旻 56瓶;嘿嘿哒 5瓶;君琏 4瓶;什么时候回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小鱼干   这是林澍言第一次被亲吻, 他原本是想侧头躲开这个吻的,但当那苦涩的艾草味袭来时却莫名感到一阵哽咽的心绪,满身的刺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抚平, 以至于身躯僵在原地,难以躲过这个堂而皇之的偷袭。   温热的唇舌带着滚烫的情绪在口腔中翻涌, 艾草的清苦和微涩隔绝了那些乱七八糟、令人烦躁的外界信息素, 像茧一般将他温柔强势地包裹, 传来一阵陌生的战栗与情愫。   他的Alpha在吻他。   这种认知令林澍言罕见地感到些许羞怯, 手脚亦不知该如何摆放。   夜风吹过,将谢弈寒的衣服掀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林澍言从他宽松的领口处瞥见了一支横跨锁骨的黑玫瑰。   冷艳、傲慢, 带着张牙舞爪的刺,野蛮地在那紧致白皙的肌肤上生长。   ——他的信息素好像是玫瑰味的。   被吻得头晕目眩地林澍言下意识地联想起这一点, 又觉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唔。”   像是在惩罚他的走神, 谢弈寒不知何时伸出的尖牙轻轻咬了咬林澍言的舌尖,传来点点刺痛。   “不许发呆。”谢弈寒低哑地说了一句, 又闭上眼往更深处吻去。   他像一个疯掉的人,在校园的死角处贪婪地索求着自己Omega的吻。   “咦,这里好像有人……”   有人来了!   这个认知令林澍言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推了推谢弈寒的肩膀。   谢弈寒却伸手将林澍言直接按进自己的怀里, 宽厚的肩膀完完全全地将自己心爱的猎物遮住,只侧过头低声吐出一个音节:   “滚。”   刚想往这里仔细看地Alpha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沉冷深邃的蓝色眼瞳, 里面压抑着浓厚的占有欲与警惕,对方唇角两侧的獠牙着抑制不住的蠢蠢欲动。   同为Alpha的他很熟悉,那是易感期Alpha感到自己Omega被人觊觎时的烦躁与战意。   “抱、抱歉。”路人A举起手, 示意自己对他的O没有任何想法, “无意打扰, 我先走了。”   他说完,顿觉身上威压一轻,忙脚步匆匆的离开。   路人A离开,林澍言挣扎着将头抬起来,脸色微红道:“我要宿舍了。”   闻言谢弈寒伸手轻轻抚了抚他浅栗色的软发:“明天晚上来找我换药,嗯?”   他说话的模样和之前的不太一样,少了温柔蜷曲的金发修饰,光洁饱满的额头显露无疑,五官也变得更立体和富有冲击性,与此前精致温柔的大不相同。   “不用……”林澍言下意识摇了摇头,嘴唇微动刚想拒绝便再次被吻住。   这次谢弈寒发了狠,直将他吻了个大脑缺氧、头晕目眩。   “让我给你换药。”谢弈寒伸手扶住被亲得浑身软绵绵的人,“还有,以后也不许再用抑制剂。”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手指温柔地划过林澍言的侧脸,嗓音莫名低落:“把我当成抑制剂使用就好,不要有负担,我一个Alpha,不会让你负责的……”   不要去遭那副作用的罪。   林澍言眨了眨眼,感觉眼眶莫名有些热,他吸了吸鼻子,将这只一言不合就跑去剪头发的Alpha推开,原地蹦了两下道:“知道了,换药会来找你的。”   却只字不提抑制剂的事。   与谢弈寒分开以后,林澍言一个人去操场上跑了几圈,直至身上不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彻底闻不到后才停下,一开始翻涌复杂的内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系统X01在他跑步的时候便停在入口的栏杆处,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回去了。”林澍言说着,从兜里掏了张纸巾出来擦拭着额角的汗。   X01自动飞到他的兜里窝住,蜷曲成一团便阖上眼开始睡觉。   林澍言有些纳罕它今晚如此安静缄默,但也懒得过问,大长腿迈开准备回宿舍洗澡。   他的宿舍在男性BetaC栋,没与同班同学住在一起。与室友的关系还算不错,最主要是同为Beta的室友对他身为B却不输A的实力比较钦佩,故而有意无意地将林澍言当成老大来推崇。   室友A庄弘新一见他回来便热情地凑上来:“林老大,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嘶,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林澍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上和脖子上的伤口,“打了一架。”   “嘶,不愧是我哥,揍的是Alpha吧?”闻言正在做俯卧撑的室友B董柏立马抬头,得到林澍言的点头后立刻龇牙咧嘴地竖起了大拇指,与有荣焉道:“看看,咱Beta之光,揍了Alpha一顿竟然还没缺胳膊断腿儿!榜样!”   “行了你可少贫了,说好的三百个俯卧撑,一个都不能少嗷。”庄宏新说完,狗腿地朝林澍言捧上一袋零食:“俺老妈今天带来的,还请老大笑纳。”   林澍言皱了皱眉,有些不适应他的热情,“不用了,谢谢。”   “嗳你尝尝再说,先别忙着拒绝啊。”庄宏新嚷嚷着,将零食拆开,献宝似的捧上:“老家海润星的土特产,麻辣小鱼干,海的味道我知道~”   包装袋甫一撕开,小鱼干特有的咸鲜味渐渐散开,林澍言冷着脸艰难地抵制了半秒,最终灰溜溜的败下阵来。   “谢谢,我吃一个就好……”假正经的话还没说完,嘴巴里便被同时塞进去好几只小鱼干。   “要同时吃好几个才爽呢~”庄宏新收回手,朝他挤眉弄眼一笑,“味道怎么样?”   海鱼特有的咸鲜在味蕾间绽开,林澍言眨了眨眼,腮帮子鼓鼓,小幅度地咀嚼着,“……还不错。”   他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这样勉强的评价有些对不起这些可爱的小鱼干,立马找补了一句:“很好吃。”   “那必须的,这可是咱海润星的名产,一年能卖好几亿斤呢!”庄宏新一见他喜欢,立马拍着胸脯将整包鱼干都塞到林澍言手上,“都送给老大吃了,就作为……作为你今天揍了个Alpha的奖励吧。”   理智告诉林澍言应该拒绝,但是当他看着包装袋里剩下的一堆小鱼干,麻麻辣辣的鱼嘴嘟起,可爱可怜,便忍不住晃了晃神,抿唇收下了。   那双水灵灵的杏眼郑重地望着庄宏新:“谢谢……”   无功不受禄,大不了过几天再把陈文涛揍一顿。   “哎哟我的哥,一个寝室的可不用这么客气。”庄宏新被他清甜温柔的笑晃了晃眼,忙摆手道,“你要真喜欢以后可以来海润星玩,小鱼干管够!”   海润星。   林澍言在心里记下这个名字,等以后一切尘埃落尽以后……可以考虑去那里旅旅游。   *   晚上洗过澡,林澍言抱着终端,在室友雷声般的鼾声中,难得有些失眠。   他犹豫了会儿,打开终端里的社交app,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寒”的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上面的聊天记录还截止在开学的前一天,他向寒描述了自己到时候会穿的衣服,寒那边一直显示在输入中,过了很久才回了两个字:   寒:等你。   林澍言鼓鼓脸,说好的等他,最后直接放了他一只鸽子。   翻了个身,林澍言纠结了会儿,还是试探着给谢弈寒发了个消息:在干嘛?   另一边,谢弈寒的终端闪了一下。   “寒,你有消息,是不是你的小甜心想你了?”韩姜说着,伸腿踩在身下人的肩膀上将其死死摁住,恶狠狠威胁道:“老实点。”   谢弈寒点了点烟,打开终端一看,发现是林澍言的消息,目光忍不住柔和了许多,看得一旁的韩姜啧啧称奇。   拧眉微微思考片刻,谢弈寒揣摩着林澍言的喜好回道:在训练。   韩姜凑过去偷看了他回复的消息,忍不住闷笑,打趣道:“哎哟,还‘在训练’~在揍人还差不多,为了追小B撒谎不眨眼啊寒~”   闻言被挤兑的谢弈寒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再说废话明天下午的模拟实战就找你陪练。”   “别别别。”韩姜皱起脸,一脸地不敢恭维。模拟实战不比训练,彼此之间是可以动用信息素的。虽然同为S级Alpha,但他与谢弈寒直接的差距可不是一点两点。此前尚还好,谢弈寒对于训练之事一向敷衍,最近却不知怎的突然认真起来。韩姜想起前天被他的信息素按在地上的感觉就忍不住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太可怕了太可怕。   这人连头发都剪了,看来是不准备走精致男孩这条路了,爱情果然使人盲目。   终端的另一边林澍言收到对方正在训练的消息,眨了眨眼,颇有些意外。   看来就算是S级Alpha,也必须努力训练才行。   他这般想着,随手回了句“晚安”之后便闭上眼准备睡觉。   明天他得早点起床加大训练力度,争取以后在遇上S级Alpha的时候也能过上几招。   谢弈寒在收到林澍言的晚安之后,忍不住嘴角扬起,心情很好的也回了一句“晚安”。   “啧啧啧,爱情的酸臭味儿。”韩姜一脸受不了的摆了摆头,连连跺脚道,“啊啊啊什么时候我也能遇到我的梦中情B或者梦中情O啊……”   “咳咳咳。”被他踩在脚下的人被这阵跺脚踩得死命咳嗽起来,赫然是陈文涛的声音。   “咦你还活着啊。”韩姜取下扣在陈文涛脑袋上的麻袋,一脸地惊奇:“被寒哥揍了一顿还能保持意识清醒,看来你生命力还挺顽强的,呆在蔚蓝军校真是可惜了,应该去前线杀虫族才对。[1]”   “我回去了。”谢弈寒睨了眼面上青青紫紫的陈文涛,将烟扔在地上踩灭,甩甩外套便往自己的花园公寓里走去。   韩姜见他装逼地离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扶额道:“他一定是吃错药了……对了,你,陈什么涛来着,?”他拎起陈文涛的衣领,“我这里可是有你找关系混进军校的证据,以后还想在这儿混下去就老实点,听到没?”   “……听、听到了。”陈文涛费力地睁开被揍得肿胀的眼睛,“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哼,这还差不多。”韩姜拍拍手,慢悠悠道,“那就晚安咯~”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被铲屎官强行撸顺了毛的小软猫~ 第41章 训练室   林澍言的日常生活很枯燥, 除了吃饭睡觉便是训练学习。尽管是他在临近成年时才突然分化为Omega,身体素质早成定格,但同那些成年Alpha比起来, 只有敏捷灵活见长,力量速度依旧弱上许多, 这亦是他难以接受的。   如果在平时训练中无法展现出压倒性的实力, 如何能在接下来的联合军演中拔得头筹?   在勉强适应信息素藕合带来的负面效应后, 林澍言便单方面停止了与谢弈寒的接触——忘了说了, 谢弈寒在揍完陈文涛后,便主动脱下了网友“寒”那层几乎已经是透明的马甲,向林澍言发了个小作文, 为自己开学那天放的鸽子道歉,最后两人总算是有点冰释前嫌粉红泡泡的样子。   当然, 在X01的眼睛里是自带粉红泡泡, 在林澍言的眼睛里便是这个原本他以为好拿捏的Alpha变得越来越强势。   “认真的Alpha最帅,我就说你只要一认真训练起来, 肯定能成为校园顶A吧?”韩姜跳了两下,一脸的与有荣焉,“话说老林,今年的运动会你参加不?”   食堂里人声嘈杂, 刚刚训练完的Alpha们宛若从栅栏里放出来的野兽般挤作一团在抢饭吃,抑制环吸收不了的各种信息素涌出, 混杂繁乱,与各种肉菜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令人焦灼。   谢弈寒蹙了蹙眉, Alpha的等级越高, 接受信息素的能力便越强,这会儿整个食堂的味道令他感到十分烦躁,甚至想把斜对面那个一直嚷嚷意淫着别校园O的猥琐A狠揍一顿。   “嘿,老林,寒哥,我在问你话呢?”韩姜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在成功得到一记眼刀以后有些悻悻,“谁让你非要来食堂吃饭,讲真的我也有些难受……妈的。”   S级Alpha通常会尽量避免出现在众A聚集的地方,他们捕捉信息素的能力比低等级A的能力强上百倍,更容易冲动易怒,平时吃饭也都是自己在自己的宿舍吃的,很少会出现在食堂。   但谢弈寒有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正在吃糖醋鱼排的林澍言。   野兽找到了已被自己圈地占有的猎物,那颗烦躁的心终于稍微平静了些许,谢弈寒找了个离林澍言不远不近的位置便坐下来开始吃饭。   韩姜看了眼不远处专心吃饭的Beta,又看了眼一边吃饭一边盯人的好友,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将餐盘啪的一下放桌子上开始干饭。   吃没一会儿他便闲不住嘴:“诶问你呢,今年运动会参加不?”   谢弈寒看着林澍言专心啃鱼排的样子忍不住会心一笑,懒懒道:“可能吧。”   “我觉得你还是参加一下比较好,毕竟你每年什么项目都不报,军功绩点……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正在习惯性说教的韩姜反应过来,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惊喜道:“你终于肯参加校运动会了?那联合军演呢?”   “联合军演是人家选我,不是我选人家。”谢弈寒转了下手中的钢勺,戳了一块林澍言喜欢吃的糖醋鱼排吃进嘴里,嫌弃地皱了皱眉,有些难以理解这种甜腻的东西到底是哪里好吃。   “你要去肯定能选你。”韩姜点点桌子,若有所思道:“我估计你快超过S级了吧,S+?那是真实存在的等级吗?”   “谁知道。”谢弈寒见林澍言吃得差不多了,也跟着起身去放餐盘。   韩姜见状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啧啧啧,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吗?像个大变态跟踪狂,还跟踪的是一只小B……”   谢弈寒对韩姜的话充耳不闻。   他最近正是易感期,加上信息素藕合的影响,一直都处于一种极度烦躁焦灼的心境,这种心境会不断地促使他在人群里寻找自己的小O,只有在找到自己Omega时才能缓解那种烦闷感,重归于平静。   也许Alpha真的就是被信息素控制的人形野兽。   *   林澍言吃过午饭,与“碰巧偶遇”的谢弈寒打了个招呼,便甩甩衣服往训练室走去。   运动会明天开始选人,而联合军演参与人员将会从在校运会中拿到高积分的人中选择,剩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X01扇扇翅膀飞到他身边:“宿主,您觉得谢弈寒会参加这次的联合军演吗?”   “不知道,可能不会吧。”林澍言推开训练室的门,脱下衣服准备开始热身,“你不是说前世的谢弈寒没有参加吗,那他可能这次也不会参加。”   “可是你前世在那次军演中受伤了……”X01戳戳他清俊的脸,“谢弈寒后面一直都很自责,我觉得他这次一定会参加。”   闻言林澍言换衣服的手顿了顿,随后干脆利落地穿好训练服,沉思道:“我会在这段时间内好好提升实力巩固基础,不会再受伤的。”   “……重点错了啊喂。”X01的脸皱成一个白嫩的包子,有些无力地看着林澍言调试着信息素模拟器。   林澍言知道它的意思,但他现在并不想去多遐想些什么。   ——联合军演林澍言是必须要参加的,并且总积分必须拿第一名。为此,他必须加大平日的训练力度。   这般想着,林澍言一边琢磨着一边控制信息素模拟器,释放出等级为A+的人工合成Alpha信息素。   甫一按下“确认键”,天花板中央便蓦得折叠从两边推平,露出一个银色管道,大量人工信息素源源不断地从中释放出,几乎是瞬息之间林澍言浑身便涌上一股针刺痛,随之伴随而来的是如水泥跗骨般沉重的压迫感。   额角下不断流下冷汗,他捏紧拳头,咬紧牙关努力适应着这种压迫感。   联合军演允许使用信息素攻击,如果他连A+的信息素都无法适应……   这般想着,林澍言硬撑着一点点直起身子,脊柱骨骼发出咯哒咯哒令人牙酸的响动,他捏紧拳头,痛苦地喘息着,心脏仿佛在高压环境中抵抗着崩裂的危险,猛烈跳动。   这一刻,一秒钟被无限拉长:深呼吸、放松、再深呼吸、再放松……   倏然间,训练室煞白的灯光照见一滴汗水划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只见林澍言湿漉漉的杏眼迸射出一抹狠劲,猛得拉起僵硬的身子狠狠向训练人偶挥出力道极大的一拳。   轰——   一声巨响,底端固定的人偶上半身伴随着一阵劲风猛然向后倒去,随后弹簧般极速回弹,回归原位。   “叮咚~正在进行数据分析,id为17629的学生您好,您在[A+级信息素场域]中,挥出的一拳肌肉力量为120公斤,最大拳冲击力为236公斤,综合评价:A+级。请继续努力哦~”   汗水顺着下颚线低落,林澍言微微眯眼,对这个数据有些不满。   被汗水浸透的刘海湿哒哒地盖在额头上,十分难受,他有些不耐地伸手将刘海抄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动作间带动线条流畅的手臂肌肉线条,看起来充满恰到好处的野性力量美感。   X01在一旁看得小脸红晕,今天的宿主好野好帅~   “还是从基础开始吧……”对前段时间训练成果不满地林澍言嘀咕了一句,在控制面板上设置了下机械人强度。   不多时,训练室角落几个陪练机械人的电子眼亮起莹莹橙光,在中央控制面板的控制下触手怪般摆动四肢,动了起来。   为了和A+级信息素适配,这些机械人他设置的等级都是A+级,速度力量比陈文涛高了不是一星半点,应付起来微微有些吃力。   果然,有信息素的实战与没有信息素的实战完全是两个概念。   林澍言一边想着,一边一个侧滚堪堪躲开机械手臂的偷袭。   ……   中午午休的时间便在汗水中度过,离上课还有四十分钟的时候林澍言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寝室冲个战斗澡。   甫一走出训练室的门,便见谢弈寒站在外面,他不经愣了一下,湿漉漉的眼睛微眨:“谢弈寒,你怎么在这儿?”   “碰巧走到这儿了。”   谢弈寒说着,低头一步步逼近他,近一米九的身高带来十足的压迫感。   他先是慢条斯理地将猎物堵到角落里,确保对方无处可逃脱时,随后才伸出拇指轻轻拭去林澍言额角的汗水,淡淡道:“你身上,有Alpha信息素的味道。”   闻言林澍言耸动鼻尖,低头往自己衣领上闻了闻,一脸茫然:“是训练室人工合成信息素的味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谢弈寒的手轻轻蹭过他的脖颈,随后落在那张因剧烈训练而红红的脸上,声音莫名委屈:“我只是不太喜欢那个味道……你明明是我的。”   “我是我自己的。”向来吃软不吃硬的林澍言一时间僵住,只得吐出这六个字后垂下眼皮,莫名感到心虚。   “你好残忍。”谢弈寒低头抱住面前人柔韧的腰,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抵在他肩膀上,一头金发暗淡无比,“你知道对于我们Alpha来说,自己的Omega身上有别A的信息素是件多么难以忍受的事吗?”   “不是别的A,是训练室用来训练的、人工合成的信息素……你要讲道理。”林澍言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变成黏在喉咙里含糊不清的几个音节。   谢弈寒的怀抱带着熟悉的艾草味,又温暖又有安全感,像冬天缩在壁炉旁打地铺一样舒适,此前高度警惕的细胞也逐渐懒散下来,享受着多巴胺带来的欣快感。   “这一届的运动会和联合军演我都要参加。”谢弈寒的手一下一下拍着林澍言的背,嗓音温柔,“你会来给我加油吗?”   “运动会可以。”林澍言注视着谢弈寒湛蓝清澈的眼睛,“我们一年级比你们早一天开始,项目结束以后我可以全程陪跑,但是联合军演的话就只能看运气了……”   浅栗色头发的青年抬起下巴骄傲一笑:“如果我们在一个小队,那我一定会作为战友和你并肩作战。”   他这个笑意气风发,充满了对自己实力的自信,谢弈寒看得内心也涌上一团滚烫的胜负□□苗,忍不住问道:“如果不在一个小队呢?”   “如果不在一个小队……”林澍言的手笔出一把枪的手势,枪口直至谢弈寒的眼睛,干脆利落道,“那你就是我前进路上的敌人,我下手一定会毫不留情。”   闻言谢弈寒对上那双湿润却充满野心的杏眼,轻笑道:“那我必将、严阵以待。”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又野又帅的言崽~   咳,明天日六[心虚脸]   这章下面评论的前25个宝都发个小红包,咳咳是迟来的新年祝福[心虚无比]祝大家新年快乐天天开心永不文荒! 第42章 定向越野[上]   蔚蓝军校的运动会一年举办一次, 说是运动会,其实是变相的在为与帝国第一军校的联合军演选拔参与人员。   每个学年的上半学期都会召开运动会,运动会结束后, 校方会根据比赛积分的排序向学生发出邀请函,收到邀请函的学生可以自行决定是否参与军演。   ——当然, 参与运动会的学生几乎都是冲着联合军演去的, 毕竟没有谁会和军功绩点过不去, 不是吗?   蔚蓝军校建于六十年前, 对比历史悠久的帝国第一军校,坐落于蔚蓝星的它还是个年轻的饲育摇篮,因而无论是生源还是教学设备理念都被对方压一头, 双方学生隐隐有互看不服的倾向。   尽管联合军演设立之初的理念是为了两校交流、合理切磋,参赛的学生也要求按比例涵盖学校的各个年龄, 但发展至今已变成了两方互相较劲、争夺资源名声的一种方式, 火花迸舍,颇有王不见王的趋势。   近年来, 随着虫族的扩张、边境的动荡,位于首都星这一安全中心的帝国第一军校生源越来越好,相比之下,地处蔚蓝星这一相对偏远星球的蔚蓝军校生源则越来越差, 已连续五年败于帝一军。   “所以,校领导肯定高度重视这次联合军演, 连带着运动会也会加大难度,而每个班派出参加项目的人员又有限……”躺在床上的庄宏新翻了个身,扒着栏杆看下铺的董柏, “简而言之, 就是没咱Beta什么事儿呗~”   “你知道个屁。”董柏咂咂嘴, 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联合军演不带Beta玩儿那是对于咱们这种鄙视链底端的B,咱老大可是个怪才,我不信校方会不要他!”   “可是老大在的班全是Alpha啊。”庄宏新挠头,“班主任会同意把为数不多的参加运动会的名额分给老大?”   “……嘶,说的也是。”董柏一拍脑袋,眼睛亮晶晶地望向正在做单手俯卧撑的林澍言,“老大,你有把握能参加运动会吗?”   自诩林澍言小根本的庄宏新也跟着用一双狗狗眼望着林澍言:“老大,咱们的Beta之光~您老人家有把握吗?”   “有。”做完两百个单手俯卧撑的林澍言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随后换了只手继续自己的训练。   闻言一旁正在泡书的王峰也颇有兴趣地抬起头,笑嘻嘻道:“怎么有的,您给咱详细说说呗。”   “就是就是。”庄宏新小鸡啄米式的点头,“俺也想参加校运会,您教教俺。”   林澍言一抬头,便见三双亮晶晶的眼睛小灯泡似的盯着自己,不由叹了口气:“我跟班主任说,我会在训练课把班上所有的Alpha都揍一遍。”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时间有限,还没揍完,差的几个明天下午补上。”   十分粗暴但简单有效且颇为直观的方法,只允许林澍言一个Beta独家使用。   对此三人齐刷刷竖起大拇指,均无语凝噎。   今天的老大也是身为B却A爆的一天呢~   *   一天后,将同班所有Alpha都揍了一遍的林澍言成功成为代表班级出战校运会中的一员。   在报名项目时,他略微犹豫了一下,每人最多只允许报名四项,在反复研究比对后,他最后选择了后山定向越野,信息素场域跳高,水上救生以及射击这四项。   蔚蓝军校相比于条条框框较多的帝一军更加粗犷洒脱,这一点充分的体现在了校运会的积分制:按名次给分,分数为实际得分乘以难度系数。   例如定向越野的分数分别排为:第一名5分,第二名4分,第三名3.5分,第四到十名2.5分,第十一到二十名2分,第二十一到四十名1分。而定向越野历来设置的难度系数均为2.0,故最终得分第一名可拿到10分,第二名为8分,以此类推……   当然,由于各个项目难度系数不同,最后能够拿到的积分差异也大,但大体上都遵循难度越高、竞争越激烈,到手积分就越多的规律。   曾经也有学生向第一个推出积分制的校长提出过意见,对此已作古许久的校长在当年直接霸气侧漏地回应:谁管你啊,想要分,自己争去啊!不愿意争就赶紧滚回去吃奶!   不知是否是巧合,谢弈寒报的四个项目也与林澍言完全重合,充分激发了林澍言那极强的胜负欲,最近几乎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训练,甚至翘了上午的文化课泡在训练室里,整个人斗志满满。   这种紧张地备战氛围蔓延了大半个校园,就连平时爱挑事的小喽啰都在训练课上变得认真起来。   校园林荫路上也早早挂上了鸡血横幅,在星网论坛上帝一军与蔚蓝军校的学生甚至都掐出了四千层的万丈高楼。   “《买定离手,第十六届联合军演谁能笑到最后?理性分析帝一军与蔚蓝的优劣势,看过上一届比赛录像的人都哭了……》”   正在吃饭的林澍言皱眉划拉着屏幕,直接略过楼主看似理性分析实则引战的小作文,划拉到评论区。   要说两方不愧是军校,评论区全是热血刺头青年在疯狂输出,硝烟味儿隔着屏幕都呛人。   绝世猛A:还需要分析?某学校都五连败了,keke,是谁我不说~   染血蔷薇:楼上别**的自负,银狮蔷薇徽章今年花落谁家还不定。   γ星流浪匪徒:前排吃瓜   甜软萌乖兔:路人,支持何云隐所在的帝一军ww~   Omega滚去生孩子:楼上是Omega吧?Omega懂什么联合军演,滚**回去生孩子吧!   清澈:楼上涉嫌性别歧视,已举报。ps何云隐是谁?   一枪干翻蔚蓝:蔚蓝军校就是垃圾就是垃圾就是垃圾就是垃圾,就是关系户就是关系就是关系户   帝一军迟早倒闭:wdnmd谁不知道帝一军才是垃圾孵化器,病毒培养皿,五十步笑百步罢了,爷笑死   黑猫的笑:让我们来复习一下掠杀276人的星际第一匪徒是从哪个学校毕业的,咦,好像是某帝一军耶?   ……   后面全是双方小学鸡式口水战,林澍言耐着性子往后翻了直直五百楼才终于从各种人参公鸡中找到了关于这个何云隐的只言片语。   千年之恋:回四楼,何云隐是帝一军大三的学生,已经参加过两届军演,表现亮眼,据说是最接近S+级的Alpha。   看到这儿林澍言忍不住陷入了沉思,何云隐,他总感觉这个名字好像很耳熟。   云隐,云隐……   记忆中飞速闪过一双灰绿色的眸子,林澍言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不会是那个人的,那人已经死了,尸体由他亲手掩埋。   收回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林澍言见餐盘里的菜都冷了,也没有再吃的胃口,起身准备离开。   “嗳寒,你家小B要走了。”韩姜见状,忙推了谢弈寒两下,“明天就是一年级的运动会,你不去鼓励他一下?”   “不用。”谢弈寒修长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他从来都不需要被人鼓励。”   对于林澍言而言,最好的鼓励方法便是同他竞争,这也是谢弈寒选择报跟他同样项目的原因。   只有真正向这只Omega展现自己的实力,他才会正眼看自己。   第二天清晨,提前早起的林澍言照例热身,随后在班长的带领下前往操场参加开幕式。   在激昂的进行曲中,阳光洒落如荫草坪,白胡子校长站在主席台上慷慨激昂、疯狂打鸡血。   看台下的学生们也热血沸腾,各个红光满面,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好不容易等到校长致辞结束,就在林澍言以为运动会终于要开始时,又来了一个什么运动代表开始讲话。   “好烦,怎么还不结束。”人群中不知是谁小小嘀咕了一句,立马获得了包括林澍言在内不少人的点头。   终于等各种领导人讲话结束,漫长的大半个小时也已经过去,随着主持人一句“正式开始”,操场上立刻迸发出一阵海浪般的掌声和欢呼。   运动会,终于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可能会有点晚,我是个时速八百还卡文的小菜狗w 第43章 定向越野[中]   定向越野的比赛场地设置在学校后山, 比赛规则很简单,参赛选手的手上会发放一个电子指环和指北针,学生通过自行制定路线。到达地图上标出的响应点标并打卡, 最后再到达象征着终点的旗帜便可。   当然,规则简单并不代表实际参赛关卡简单, 毕竟定向越野历年的难度系数为2.0, 今年更是到达了可怕的2.5。   裁判老生常谈了下诸如参赛规则、安全问题, 随后便神情凝重地举起手:“各就位, 预备——”   嘹亮的哨声响起,起点处的一年生便如离弦之箭般气势汹汹地出发。   林澍言并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前进,而是打开电子指环, 调出立体地图仔细研究。   用于越野比赛的后山总计一万五千七十二平方公里,盲目地前行只会浪费体力和时间, 他需要根据地形规划出一条最适合前行的路径。   地图上需要打卡的共有五处点标, 其周围间或被代表沼泽的紫色图案、代表密林的绿色图案、代表激流的蓝色图案等包围。   除此之外,林澍言还注意到, 最北端的一处点标被代表未知的黑色图案侵占,巨大的问号就差没直接把“我很危险”写上去了。   难怪今年的难度系数是2.5。   短暂的头脑风暴结束,迅速规划好路线的林澍言原地活动了下手脚,随后便宛若一只年轻矫健的猎豹一头扎入了丛林中。   他前进的速度很快, 一旦有了目标,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凝练凌厉起来, 过程中间或会借助林间垂下的婴儿手臂粗的藤蔓向前游荡式前进。   半小时后,他便到达了地图上的第一处点标。   参天巨木遮蔽天日,昏灰晦暗的视线中, 密密麻麻垂下的藤蔓宛若千万只灰褐色苍老的手臂, 藤身上爬满足以令任何密集恐惧症患者晕倒的毛刺。   血雾藤, 蔚蓝星球本土特色植物,刺身带有麻痹性毒素,能够减缓中毒者的速度与反应能力,重者可至暂时性瘫痪、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打卡器悬于藤蔓中心,要想成功打卡,就必须借助这些血雾藤荡过去。   因为林澍言出发的时间相对较晚,这会儿藤蔓上已经挂了不少参赛选手,其僵硬的四肢以及迟缓地动作无不彰显着血雾藤的威力,时不时还有人因体力不支下饺子般落到藤林下的湖泊里。   好看的眉蹙起,林澍言再次调出地图分析:血雾藤林作为距离终点最远、距离起点最近的一处打卡地点,如果选择将其放弃、滞后处理,优先在打卡完其他四处地点后再返回,那么将会消耗大量的时间在往返的路途上,得不偿失。   必须快速将其拿下,并且整个过程都要尽量避免受伤。   果断做出抉择后,林澍言在岸边仔细寻了一块稍尖利的石块并稍加打磨,随后走进了旁边的密林中。   “那个Beta要做什么?”某个挂在藤蔓上、因伤口过多浑身处于麻痹状态的Alpha忍不住出声问道。   “谁知道,可能是被吓跑了吧。”旁边的另一个Alpha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咬牙努力地向前面的藤蔓伸出手:“你管一个Beta干嘛,先管好你自己吧,你准备在这里挂一天吗?”   “我也不想啊!”浑身麻痹动不了的Alpha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人都已经麻完了。”   是生理意义和心理意义上双重的麻,这次定向越野的吊车尾都已经被他提前承包了好吗!   另一边,走进密林的林澍言仔细观察着附近杂生的树木,他记得他在来的路上见到过不少龙甲树,按理说这边的密林也应该有这种树木才对,否则这次的比赛就太无解了。   果然——   当视线略过东北的一个角落时,林澍言忍不住眼前一亮。找到了!   龙甲树,因树皮柔韧、纹理似龙鳞而得名,曾是蛮荒时期原始祖先制作防具的重要原料。   林澍言围着树转了一圈,寻了一个薄弱点,随后掂了掂手中的尖石块,突的目露凶光狠狠将其捅进树干,随后双手握住石块裸露在外的部分果断往下划拉。   树干纤维被强行分离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林澍言手背的青筋暴起,手部力量不断加大,直至一块完整的树皮被强行剥离下来时堪堪收手,将尖石块冷酷地扔到一边。   整个过程动作之干脆利落,面部表情之凶狠,仿若在杀人越货、开膛破肚一般,具有极强的大反派色彩。   导播室里正通过电子直播眼观看到这一幕的韩姜:“……”   他一言难尽地拍了拍谢弈寒的肩膀,竖起了大拇指:“你老婆可真猛,他真的不是一个Alpha吗?”   “你不觉得他很可爱吗?”谢弈寒确不搭理韩姜的调笑,反而轻声反问道,望着屏幕的眼神无比柔和:“就像只努力又张牙舞爪的小猫一样。”   “猫??”get不到可爱在哪里的韩姜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了望将双人合抱树木轻松开膛破肚的林澍言,拿手比了个捅人的动作,“你家猫会这样?”   谢弈寒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见主持人念完前一个学生的加油稿,忙走过去递上自己一先写好的。   主持人接过小纸条,看了眼内容神后情微微露出疑惑,但良好职业素养还是使她对准话筒朗声道:   “下面插播一条来自二年7班谢弈寒同学的加油:时间在流逝,赛道在延伸,一年三班正在越野的可爱小猫,请继续加油,鱼干在胜利的终点等你!”   此时此刻,正穿好自制护甲和手套、即将抵达打卡器旁的林澍言,骤然一听这不知从哪个角落广播里传来的音响,整个人差点从藤蔓上掉了下去。   周围也纷纷想起了疑惑的小声讨论。   “一年三班越野的可爱小猫?这加油稿怎么O里O气的?”   “我是三班的,我们班确实有个长得很可爱的Beta,好像在……喏喏喏,就是那个!”   “哇,他真的好可爱,而且也快摸到打卡器了!”   “你们有病吗在这里犯什么花痴,是拿不了第一名所以开始直接摆烂了吗?”   ……   被加油稿羞耻到的林澍言老脸通红,忙将电子指环狠狠往打卡器上一拍,同时在心中悄悄骂了几句家乡脏话。   谁他妈是可爱小猫,他明明是A爆了的老虎好吗!   “嘀——打卡成功,目前排名第4,请继续加油。”   见自己终于打卡成功,林澍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随后松手跃入藤蔓下的湖泊里,径直游到岸边。   看来这片血雾藤林卡住了不少人,但截止目前仍有三个人排在他前面,他必须得加快速度,追赶上去!   *   地图上的第二个点标位于一片密林的中央,起初林澍言还在疑惑第二个目的地怎么会如此简单轻松,而后不知从哪个旮沓蜂拥而上的银毛猴便狠狠给了他一个教训。   这群土匪一样的臭猴子居然趁他打卡的时候直接把他的电子指环抢走了!   自青年时代起就没吃过这种亏的林澍言气得抄起一根树棍便与嗷嗷叫的猴群缠斗起来,最后实在难敌对方的猴海战术,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寻了银毛猴最爱的黄金蕉,憋屈地通过“丢了芝麻捡西瓜”的方式拿回了自己的指环。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在林澍言离开不久后,刚摆脱血藤林到达这里的下一个“幸运儿”也发出了一声震天怒吼:“卧槽你们这群臭猴子竟然敢抢老子的指环,老子杀了你——”   此时正站在树上观察地形的林澍言闻声遥遥回头,望着第二个指标点得意一笑。   看来不慎着道的不止他一人,就是不知道后面的大傻个们有没有他这样的智慧了~   ……   第三个指标点已然是在森林中心,不知道是哪个鬼才设计出来的缺德点子,竟然将打卡器拴在了一只四处蹦跶的闪电羊身上。   在经过一场激烈的人羊追逐战后,勉强获胜的林澍言粗/喘着气,一手死死摁住闪电羊不断挣扎的身子,另一只飞快地将指环贴在打卡器上打卡。   这一招实在是太阴了,试想如果换作是后面在血藤林里吃足了麻痹毒素的人,可能追到太阳下山都追不上这只该死的羊吧!   在经过前三个指标点阴损的毒招后,到达第四个指标时,林澍言尤其警惕地观察了四周情况,见没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小动物后才走到打卡器前。   “嘀——打卡成功,目前排名第二,请继续努力。”   竟然打卡成功了,怎么会如此简单?   作者有话说:   定向越野(×)   猫猫历险记()   ps二更终于生出来了,卡文卡得差点胎死腹中……我要加快节奏了,感觉节奏有点慢,前世记忆苏醒正在安排中~ 第44章 定向越野(下)   由于第四次打卡简单到不可思议, 导致林澍言后面越接近第五个点标位置时便越谨慎小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今年的难度系数这么高,不可能会越到后面越轻松。   况且他这一路走来, 并没有碰到一直领先于他的那个人,也没有在路上看到过任何有人活动过的痕迹, 只有两种可能:一, 对方已经抵达终点;二, 对方着了道, 陷入了难以摆脱的困局。   林澍言更倾向于后一种情况。   跟着地图的指引,他的路越走越窄,最后不得不匍匐着穿过一条逼仄低矮的天然隧洞, 到达一个幽暗的山洞中。   日光透过山洞顶端不到一米长的狭窄罅隙,照射在一眼汩汩喷涌的温泉上。蒸腾的水汽氤氲升腾, 使得那一束珍贵的天光都变得扭曲模糊。   然而林澍言并没有给这大自然鬼斧神工般的壮丽创造太多视线,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温泉旁静静蛰伏的、小山似的巨型蜘蛛上。   是虫族,还是一只借用温泉温热水汽孵化虫卵的雌虫!   林澍言怎么也没想到, 地图上第五处点标的黑色问号竟然代表着一只虫族!   几百年来,帝国曾多次派出大量军队前往边境镇压虫族,尚未能完全绞杀这种强到离谱的生物,现在只不过是一次一年生军运会的考核, 用得上派上虫族来增加难度吗?   林澍言对上巨型蜘蛛两个红灯笼一样的眼睛,浑身每一个细胞都进入应激状况, 头脑高速运转,试图找出能够应对此种状况的最优解。   打卡器被放在雌蛛的两颗虫卵旁边,要想成功打卡, 必须深入巢穴, 但那必然要冒着被雌蛛八条锋利的腿肢撕成碎片的风险。   ——这么做肯定不是校方的用意, 这里终归是学校,蔚蓝军校再怎么样也不会拿学生的生命开玩笑。   一定还有什么被他忽略的地方……   林澍言的身躯紧贴着洞壁,试探着一点一点靠近这只巨型蜘蛛。   虫族,尤其是处于孵化期的雌虫,暴戾狂躁,会无差别攻击任何靠近他们洞穴的生物。按理说从他踏入这个洞穴开始就应该已经进入了雌虫的攻击范围,但奇怪的是这只巨型蜘蛛却选择了隐忍,用两只猩红的眼睛谨慎地盯着他。   难道是因为它一次性生下了两颗蛋,所以才变得格外谨慎……不对!   林澍言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那巨型蜘蛛只有四条腿,竟是只被折了一半腿肢、已身受重伤的蜘蛛!   而且蜘蛛窝里也只有一枚虫卵,另外一个,竟然是被蛛丝缚成茧的人!   如果有一个队友协助的话……   林澍言敛眉沉思片刻,从脑海里勉强翻出有关巨型蜘蛛的百科知识,心下有了计量。   “喂,那个被蜘蛛绑住的同学,你还活着吗?”   此话一出,林澍言便被自己的声音惊住。他原本的声音很轻,生怕惊动这只看守虫卵的蜘蛛,但没曾想这山洞天然自带回应效果,这会儿他的声音硬是到达了一种余音绕梁的效果。   那巨型蜘蛛几乎是立刻便紧张起来,八条蛛腿不安地划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灯笼大小的猩红大眼也死死盯着林澍言,直盯得他头皮发麻。   而蜘蛛窝内,被蛛丝缚住的“卵”艰难地动了动,里面传出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我……我觉得我要死了,这里面好闷好热……”   林澍言看了眼虎视眈眈的雌虫,边小步接近它边冷静道:“一会儿我会把这只蜘蛛引到一边去,你趁机蠕动到温泉里,这种蜘蛛的蛛丝被温水浸泡就会稍微膨胀,加上里面还有硫黄……总之,你挣脱蛛丝以后就躲在水里,看准机会拿到我的指环,然后去打卡器打卡,听懂了吗?”   “听懂了,等等,你是说你要把你的指环给我?你不怕我……”   “废话少说。”林澍言冷喝一声,小心翼翼地取下电子指环,阴测测道,“你如果敢背叛我,那我保证会在比赛结束后把你打成残废!”   他冷着脸威胁完,随后凝眉将指环投掷飞镖一般狠狠投向那巨型蜘蛛。   当啷——   金属制的指环落在地面时发出了清脆的响动。   躲开指环的巨型蜘蛛被林澍言激怒,四条腿划动飞速向林澍言爬了过来。   它果然上钩了!   “就是现在!”林澍言高喝一声,随即一个驴打滚躲过巨型蜘蛛吐出的蛛网,抓住洞穴壁上突起的石块便噌噌往上爬。   一先他便注意到了,这个山洞的石壁被人为凿出了很多适合攀缘的石块,想来是校方故意设置出来的解题关键。   与此同时,深觉自己被挑衅的蜘蛛愤怒地抖动着鳌肢,接连向正在攀缘的林澍言吐出三张半人高的蛛网!   危机感使体能爆发出最强的潜力,肾上腺素飙升的林澍言双手猛地抓住头顶的石块,两腿往石壁上狠狠一蹬,整个身躯以手臂为纤绳荡秋千一样在半空中惊心动魄地荡起,完美地躲开了这三张几乎是铺天盖地而来的蛛网!   “操,真刺激。”   林澍言大喘了两口气,刚想扭头嘲讽两下这个空有巨大体形的大块头,谁曾想借以支撑力量的石块突然皲裂,他心中一惊,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便狠狠摔落在地上。   窥伺已久的巨型蛛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几乎是瞬息之间它便疾速爬到林澍言的身旁,尖锐的蛛腿狠狠扎下——   千钧一发之际林澍言一个翻滚便躲过这致命一扎,重千斤的巨型蜘蛛力量不可小觑,这一扎竟是将蛛腿狠狠扎进了泥土近半米深!   堪堪躲过此次攻击的林澍言没有掉以轻心,接下来接连靠翻过躲过了巨型蜘蛛的好几次攻击,随后抓住机会重新爬上了洞壁,整个人浑身沾满了泥,目光像是淬了火的刀。   如果不是实力不允许,他真的很想直接上去暴揍这只巨型蜘蛛一顿,但是他现在还没有学过机甲,身边也没有机甲可以操纵,只能憋屈地抱头鼠窜、四处躲藏。   再次惊险地躲过蜘蛛的一波蛛网攻击,林澍言只感觉自己手臂的肌肉真的酸痛得快爆炸了。结果他一扭头,发现自己那个该死的猪队友竟然才刚刚蠕动到温泉边,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你他妈能不能爬得快一点,赶紧滚下去泡温泉……我操——”   话音未落,他猛地故技重施,一个“双臂秋千”的惊险荡身躲开了巨型蜘蛛的突然攻击。   轰——   巨型蜘蛛这一击直使大量山壁石块扑簌簌滚落,林澍言一时不查脑门儿上被一个石块砸了下,几乎是瞬间便滋出了血花。   他暗骂一声,果断松手护住头部跳跃到地面上,往对面的山壁拔足狂奔。   然而在地面上两条腿的他怎么可能跑得快八条腿的蜘蛛?!只见巨型蜘蛛一个飞跃便拦住林澍言的去路,蛛腿高高扬起,对准林澍言便狠狠扎下去。   完了。   避无可避的林澍言咬牙不服输地瞪大眼。   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一声破空钝响,一束从山顶射来的激光枪光束射向那条攻向林澍言的蛛腿,迫使巨型蛛侧身躲开。   “吱吱。”被彻底激怒地巨型蜘蛛愠怒地向山顶吐出一张蛛网,而林澍言也借此机会重新爬到山壁上。   原来这就是虫族的实力,难怪边境与虫族交战时必须使用机甲!   恰在此时,泡在温泉里的队友Alpha苏旌刚好挣脱了蛛网,悄悄朝林澍言打了个手势。   接受到信号的林澍言长舒了一口气,微微活动了下脖子,随后一手握住石块,另一只手轻蔑地朝巨型蜘蛛勾了勾手指,“来吧宝贝,就让我来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够在边境横行这么多年!”   头脑简单的虫族果然被他激怒,再次狠狠向他发起进攻。   ……   就在林澍言牵制住巨型蜘蛛的时候,苏旌捡起林澍言扔在一旁的指环,小心翼翼地爬到打卡器旁边。   “嘀——打卡成功,目前排名第一,请继续加油。”   “嘀——打卡成功,目前排名第二,请继续努力。”   “跑!!”见他打卡成功,林澍言大吼一声,随后一跃从石壁上跳下,往出口处拔足狂奔。   哪曾想那个被他带飞躺赢的废物Alpha竟然跑得比他还快,兔子似的撒丫子狂奔,没几下便钻进了入口处那低矮逼仄的山缝隧道里。   两个人没命似的狂奔出去,逃出生天后均毫无形象地躺在大口喘/气。   “你……你他妈太牛逼了……一人大战虫族,牛逼……”苏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只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了。   闻言林澍言倏地朝他笑了一下,苏旌被他清俊的面容晃了晃神,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突然发起攻击的林澍言摁在地上,那双纤长清瘦的手正狠狠扼住他的脖子。   “你,先打的谁的卡?”血糊了额头的林澍言表情看起来稍显狰狞。   苏旌被他掐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翻了个白眼艰难道:“咳咳咳,你,先打的你的,咳咳咳,手,手快松开,老子要被你掐死了……”   “算你识相。”早已脱力地林澍言松开掐在他脖子上的手,用袖子粗鲁地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调出地图便摇摇晃晃地往终点的方向走去。   苏旌见状被他的毅力所惊住:“你不休息一下吗,后面的人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的。”   林澍言头也没回,只留给他一个帅气又狼狈的身影:“不用。”   你是怕我抢你的第一吧。   苏旌翻了个白眼,也知道自己这一关能过完全是托林澍言的福,只寻了棵茂盛的树坐下,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数。   作为对带自己飞的队友的感谢,那他就数到一百再出发吧,反正他跑得快。   *   此刻已是午后三点左右,经过近六个小时高强度的激烈战斗,闯完五个龙潭虎穴的林澍言已经累得摇摇晃晃,浑身酸软无力。   穿过密林交横的枝桠,道路越来越平坦,阳光也越来越强烈,他的脚步情不自禁地变得逐渐轻快起来,当穿过最后一层卫兵般的阔叶林后,终于看到了象征着终点的旗帜。   “哇,恭喜,你是今天的第一名!”终点处,鲜花与阳光并进,负责计时的老师按下计时器,为他欢呼着。   而计时老师的身边,是早在此处等候多时的谢弈寒。   “第一名,欢迎凯旋归来。”金发蓝眼的他张开手,灿烂的笑容比阳光还要温暖耀眼,“要抱抱吗?”   林澍言:“……”   满身狼狈的他怔怔地看着谢弈寒英俊的脸,心上逐渐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像是骄傲,自豪,又带着莫名的委屈,百转千回,难以言表。   谢弈寒见他不说话,再次轻声道:“嗯?抱抱?”   这次林澍言有反应了,他低头用手捏了捏自己脏兮兮沾满泥灰还有草汁的衣服,小声道:“……脏。”   “不脏,那是给胜利英雄的徽章。”谢弈寒说着,直接伸手抱住自己小流浪猫一样脏兮兮的Omega,嗓音低沉道,“做的很棒,我为你感到骄傲。”   林澍言努力遏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轻轻蹭了蹭这个温暖的怀抱,“一般般吧。”他骄矜地说,“我很强的,你不要小看我。”   “嗯,我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Omega坚强又强大。   谢弈寒轻轻拥抱着他,有些愧疚前世的自己没有参加这次运动会和联合军演,错过了那样耀眼的林澍言。   “下午好好休息,信息素场域跳高晚上七点开始。”他说着,轻轻拍去林澍言柔软发丝间夹杂的小石子,动作温柔又包含怜爱。   “那个简单。”林澍言转了转眼珠,倒是想起另一茬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那双水灵灵的杏眼不爽地眯起,眼神危险。   “什么?”谢弈寒拉着他往宿舍方向走去。   林澍言冷笑,“你忘了你自己写的那个什么破加油稿了吗,什么叫可爱的小猫,你给我解释解释?”   “咳,我就是说了些心里话。”谢弈寒无辜地眨了眨眼,“在我眼里你就是很可爱啊。”   “哼。”   林澍言心道他今天心情不错,便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原谅了他,转头又问起另一件事来,“话说,定向越野不是要清场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此谢弈寒扬了扬胸前的工作牌:“我就是负责清场的志愿者。”   “公报私仇!”林澍言戳戳他紧实的胸肌,“而且你现在跟着我回去了,后面有人混进来怎么办?”   “管他的,还有老师在呢。”谢弈寒抓住他的手亲了一口,随后觉得不够过瘾,又将人抄手抱小孩一样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圈,“宝贝,你今天表现得太棒了!”   “滚蛋,不许抱我,也不许叫我宝贝。”林澍言被他转得有些头晕,只觉得自己像只被人捉住只能蹬腿的□□一样。   “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嘶,你力气是真的大,头好晕,我他妈要吐了。”   最后林澍言没有被转晕吐,饿了一个上午了,胃里都是空的,哪里还能有东西吐出来。   为此谢弈寒特地点了个外卖犒劳了下首战大捷的小将军。   ——当然,犒劳的地点是在他的花园公寓。   作者有话说:   这里是因预计大纲三章写完运动会而实际上三章只写完定向越野,最终不得不改章节名的屑作者。   然后这里言言打虫族这么吃力不是因为校方设置的关卡难度超标,这里本来是校方想考核团队协作的,结果言言一个人直接单挑solo了~ 第45章 运动会结束   吃过饭, 经过充足休息的林澍言在晚上的信息素场域跳高中,毫无悬念的获得了第一名的优秀成绩,引得相关负责此项比赛的裁判老师刮目相看。   “林澍言, Beta男性,19岁, 荒原星人……”夜晚, 校长办公室内, 正看着定向越野比赛录像的校长若有所思。   身为一个Beta, 拥有如此高的作战能力和观察能力,着实令他心惊。更重要的是,他看着林澍言的, 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那双眼睛,好像在哪里看过。   沉吟片刻后, 校长给负责一年新生的辅导员打了个电话, “你们一年级有个叫林澍言的学生是吧?”   “是的。”半夜接到领导电话、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辅导员有些迷惑,“他是个能力很强的Beta, 这次定向越野中的表现很亮眼,我和几个老师都注意到了他。”   “嗯不错,继续观望,他是棵好苗子。哦对了, ”校长耿永望一双鹰眸沉沉,“你有他父母的联系方式吗?”   “父母?他没有父母。”辅导员挠了挠头, 有些纳闷儿日理万机的校长为什么会如此关注一个Beta,“生源档案记载,林澍言是个星之子, 9岁以后在荒原星被当地的孤儿院院长收养。”   星之子, 是出生则被抛弃、无父无母只能在星际间流浪的孤儿的别称, 意为宇宙星辰的孩子。   “星之子……”耿永望玩味一笑,刚毅的脸上露出点悲悯的神情,“真是个命运多舛的孩子,平日里多多关照他一下吧。”   言毕他掐断了通讯,望着录像中林澍言灵活的身影眼眸沉沉。   9岁以后被孤儿院收养,世间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林澍言带着好心情走进了射击赛场。   半场比赛过后,他以移动靶全中靶心的优异成绩轻松预定了第一名的宝座,断了其后参赛同学的夺魁希望,随后施施然离开射击场,准备前往导播室观望正在越野的谢弈寒。   不同年级定向越野场地设置的难度不同,依次按年级增长加强比赛难度。伪装成飞鸟的电子直播眼全方面覆盖了整个比赛场地,林澍言到时老师正将镜头切到了谢弈寒身上。   巨大屏幕里,穿着迷彩作战服的谢弈寒蛰伏在暗处,湛蓝的眸子鹰隼般一瞬不瞬地盯住他的猎物——一只身长四米的巨型毒蟹,黑漆漆的蝎尾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而打卡器正绑在那里。   虫族,竟然又是虫族!而且还是巨型毒蝎这种蝎尾带剧毒的虫族,蔚蓝军校校方管理层真的疯了吗?!   林澍言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与同事聊天、言笑晏晏的老师,心上渐渐涌上一股寒意。   自从虫族被驱逐到边境以后,内境几乎再没有出现过虫族的踪迹,当然,这也是每一个帝国将士的职责——抵御虫族入侵,守护公民安全。   可现在,身处境内的蔚蓝军校却多次将虫族作为考核水准之一,别的不说,他们是如何活捉虫族并通过入境检查将其运到学校内的?   如此赤/裸/裸地在学校将虫族的存在公之于众,恐怕“上面”也是知晓并赞同此事的……   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些不堪的回忆,林澍言眼神微凝,随即压下心中不断翻涌的情绪。   至少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稍安勿躁,等待足以致其命的时机来临。   镜头内,此刻谢弈寒早已与巨型毒蝎缠斗在一起,因要闪避那淬毒的蝎尾,故而处处受到掣肘,隐隐落下风。   这种被动局势在韩姜的加入后彻底扭转,两个S级Alpha的实力不可小觑,尽管无法彻底治住这只体长四米的毒蝎,但仅是牵制寻找机会尚不算吃力。   “就是现在!”见巨型毒蝎体力逐渐下降,抓住机会的韩姜一个翻身压在巨蟹的身上,死死抱住那根手臂粗的蝎尾,竭力遏制住蝎尾四处甩动攻击。   无需他多言,谢弈寒一个飞身死死踩住蝎尾中断,俯身将自己与韩姜的指环贴在电子打卡器上。   “嘀——打卡成功,目前排名第一,请继续加油。”   “嘀——打卡成功,目前排名第二,请继续努力。”   “好,很好!”导播室内,全程观战一个年轻老师蓦得高声喝彩,连连称赞着这届学生质量之高。   林澍言见状,转了转眼珠,随即侧过头佯装垂头丧气地问道:“唉,老师,这次运动会的定向越野怎么设置得这么难呀?我昨天跑了个倒数几名……”   “没事的这位同学,不要气馁。”见这位学生如此气馁的模样,刚上任没多久的年轻老师不由安慰性地拍了拍林澍言的肩膀,温声鼓励道:“你才大一,往后还要训练好几年。这次定向越野,尤其是最后一关动用了虫族,对你们而言确实是太难了些,不要因此灰心丧气!”   “嗯嗯,谢谢老师的鼓励!”林澍言眨巴着眼睛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随后佯装不经意间问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接触虫族,没想到虫族居然这么可怕,边防的将士们真是太伟大了,以后等我毕业了我也要前往边境去打虫族。”   闻言老师不由莞尔一笑,“你这小家伙到是有志气,不过就现在你们战斗的虫族都还是经过驯化的……呃。”   自知失言,年轻老师垂眸飞快地扫了林澍言一眼,见他面色如常似乎毫无起疑地模样,忙随意岔开了话题匆匆离开。   自他离开后,林澍言仍望着老师离去的方向沉思。   驯化……虫族?   帝国分明连虫族都没有战胜,却竟然已经开始试图将虫族视作家畜来驯化,这未免有些太过异想天开了——除非他们使用一些非常规手段。   回忆翻涌,林澍言遏制住心头泛起的恶心感,起身往终点处走去。   由于定向越野场地严格封场,即使是谎称忘了带工作牌的伪·工作人员林澍言也无法进入内场,只好站在出口处默默等候。   不多时,谢弈寒与韩姜高大的身影逐渐走进。   林澍言见状,板着脸向他们挥了挥手。   隔得老远便看见谢弈寒那清秀貌美的小B,正在滔滔不绝吹捧自己最后一波英勇神迹的韩姜有些心生羡慕,但为了好友的终身大事,发誓绝不当电灯泡的他只好酸酸道:“咳,我突然想起我有点事,就先走了。”   他说完,无声地向谢弈寒比了个“加油”的口型,随即笑眯眯地离开。   “等多久了?”谢弈寒向林澍言走过去,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手。   林澍言看了他一眼,懒懒道,“没等多久,刚来。”   谢弈寒见他耷拉着眼皮懒洋洋的样子,眸中不禁闪过一丝笑意,“上午的射击比赛怎么样?”   “你说呢?”林澍言挑眉,“你是在质疑我的实力?”   他这幅对自己实力充满自信的模样像极了一只矜贵又骄傲的猫,谢弈寒没忍住捏了捏他白生生的脸,调笑道,“我哪敢儿啊,对了,下午水上救生过后你的比赛就结束了,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准备?”林澍言不解。   谢弈寒慢悠悠笑道:“当然是联合军演了。”   ……   运动会结束后,四项参赛项目均拿第一的林澍言以年级第一的分数收到了联合军演的邀请函。   黑色烫金的封面,蔷薇纹路的火漆,这封象征着实力肯定的信函由年纪辅导员亲自送到林澍言的寝室。   一时间,“Beta之光林澍言”的称号在校内、尤其是Beta学生中传了个遍,林澍言走在路上都能看到有Beta在激动的对他指指点点。   在这种被人瞩目的生活中,四个月后上半学年顺利结束,开始放暑假的他也带好行李,乘坐着学校的飞艇,踏上了前往切斯诺星的路程。   时长一个星期的联合军演,终于拉开了序幕。   作者有话说:   军演要来啦,这是两人第一次并肩作战! 第46章 联合军演(1)   夜雨急骤, 来到切斯诺星的第一个夜晚并不平静。从飞艇上被扔下来以后林澍言就没有见到过谢弈寒,他们被分为了两组。   蔚蓝军校与帝一军的演练规则很简单,只要在对方的据点插上自己学校的徽旗即可。按照这种规则, 二十人被分为两队,一队负责寻找对方据点并发起进攻, 另一队负责留守原地保护己方据点。   初始地图是切斯诺星被废弃的雨林城市, 这里处处都是被荒弃的断壁残垣, 曾象征着一个时代荣耀的钢筋水泥被人类彻底遗忘, 高大的热带树从栋栋筒子楼中央拔地而起,耸入云霄,带来生命的壮阔和震撼。   断裂的水泥路一直延伸贯穿了整个城市, 其间分出无数条蛛网般的岔路延伸至各个废弃大楼,而林澍言要找的地方据点, 就掩藏在这些人类废文明中。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难道一个房子一个房子地搜过去?”城市下水道内, 穿着黑色防水斗篷的苏旌问道。他在运动会中也取得了各项优异成绩,是一年生中表现比较亮眼中的一个。   闻言林澍言长眉蹙起, 边厌恶地用帕子擦拭着斗篷上沾上的淤泥边道,“再仔细看一看地图吧,这么多建筑,一个一个搜索去怕是七天都不够。”   “地图上难道会告诉你敌方据点在哪里吗?”   另一个三年级Alpha尹徐不屑地看了眼林澍言, 见对方在恶臭黑暗的下水道里几乎白得发光的脸,嗤笑道, “真不知道校方是干什么吃的,联合军演这种重要场合竟然同意让一个Beta参加,还来的是我们‘雏鹰队’, 真是可笑。”   蔚蓝军校将主动发起进攻、攻略敌方据点的小队称为“雏鹰”, 而留守己方据点的小队则相应地称之为“地鼠”。   “你说话最好客气点。”苏旌皱眉, “林澍言可是我们一年级的Top1,你一年级的时候好像才排第八吧?”   “呵呵,那只能说明你们这一届的Alpha都是群废物。”尹徐轻蔑地看了眼林澍言,“竟叫一个Beta抢去了所有风头。”   “听起来,你好像对你自己的实力很自信?”林澍言将擦过淤泥的帕子盖在一旁拳头大小的电子直播眼上,随后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面无表情地把玩着,“一旁去比划比划?”   “你以为我怕你?”尹徐冷笑一声,“只要你别被我的信息素压得抬不起头就行。”   “没问题。”林澍言无视苏旌担忧的目光,“我记得Alpha是最遵守强者为王的丛林法则是吧?加个赌注,如果我赢了,剩下的几天你都得听我的指挥,给我当狗。”   “你确定你要跟尹徐打一场?他可是三年生中的佼佼者。”在一旁闻了半天火药味儿的韩姜诧异地打量了下林澍言稍显瘦弱的小身板,又看了看一旁缩在下水道内宛若铁塔一般壮硕的尹徐,内心有些犹豫要不要阻止他们。   如果林澍言赢了,那么确实能够使雏鹰小队的其他高年级成员服众,不再排斥他;但如果输了,万一受了些伤……韩姜想起谢弈寒出发前对他友好的“嘱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怎么,你怕了?”见林澍言的“朋友”开始打退堂鼓,尹徐更是骄傲地抬起了下巴,“如果你怕了,就跟我道个歉,并且保证接下来听我的指挥……”   “走吧。”林澍言打断他的话,在韩姜苏旌担忧的目光中率先往下水道出口走去。   “走就走,谁他妈怕你。”尹徐嚷嚷了一声,连忙追了上去。   从他的视角看去,只能看到漆黑的防水斗篷遮挡住林澍言全身,斗篷背后印着的校徽雄鹰随着布料的波动而摆动,几欲振翅高飞。宽大的帽檐几乎遮住了这只Beta的大半张脸,露出的粉色嘴唇紧紧抿起,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   这小Beta脾气虽臭,长得却着实美丽。尹徐漫不经心地想着,乍一看就跟个Omega一样。   出洞口三米处,林澍言才停下了脚步。   潇潇夜雨使这座破败的雨林城市多了几分惊心动魄的鬼气,他扬手揭掉斗篷帽子,露出白得发光的脸。   “就这儿吧。”林澍言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塑料匕首。   校方一共给他们发放了两套武器,一套真激光枪和颜料枪,一套真匕首和塑料匕首。颜料枪和塑料匕首均是在对敌时使用,而真武器则是用来防范雨林中可能蛰伏的野兽。   尹徐见他坚毅冷漠的眉眼,不由也跟着认真起来,从袖中抽出武器。   ……   三分钟后。   林澍言冷漠地将脚踩在尹徐的胸口上,“服不服?”   尹徐咬牙,“不服,我刚刚没发挥好,再来一次。”   八分钟后。   林澍言用塑料匕首抵住尹徐的脖颈,“服吗?”   尹徐一张清秀的脸涨得通红,“我不服,再来一次!”   “啧,Alpha就喜欢耍赖。”林澍言偏了偏头示意他起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十分钟后。   尹徐以一个难堪的姿势摔了个狗啃泥,正想挣扎着爬起来便被林澍言一脚踩住,动弹不得。   穿着军靴的劲瘦长腿动了动,林澍言慢悠悠道,“服,还是不服?”   “……服。”虽感屈辱但心服口服的尹徐艰难地点了点头。   “很好。”林澍言挪开踩在他背上的腿,“从现在开始直到军演结束,你都是我的狗,我让你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听懂没?”   “……”一听见“狗”这个字,尹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一声不吭。   “怎么,你还想挨打?”林澍言皱眉,一把抓起他的衣领便将人拎起来,“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听、懂、没?”   “……”深感自己Alpha身份被侮辱的尹徐依旧涨着脸一声不吭。   林澍言见状只好活动了下手腕,“没懂是吧,没懂我就打服你。”   闻言尹徐立马瞪大了眼,双手合十做了个讨饶的手势。   “你哑巴了?”林澍言皱眉,有些搞不懂这个Alpha奇奇怪怪的样子,他刚刚应该没有揍坏他的脑子吧?   一时四野里只听得见沉默的雨声,好半晌,尹徐才面色屈辱地动了动唇。   “汪。”   “你他妈……”林澍言一言难尽地看着面前这个面红耳赤高大健硕的Alpha,被他恶心得直接挥了一拳上去,“有病吧你,没事学什么狗叫?恶心死了。”   平白无故挨了一拳的尹徐闻言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自己冤枉极了,“不是你让我当狗的吗?”   “我是让你听我的话……算了,神经病。”林澍言懒得理这个有奇怪倾向的蠢货,挥挥斗篷上的雨水重新戴好连帽,便转身往回走。   身后的尹徐见状连忙跟上,一边走一边小声絮絮叨叨,“我可以说人话吗?你叫林澍言是吗?我可以叫你老大吗?你好厉害啊,可以和我分享一下你平时是怎么训练的吗?你放心,我保证不外传……”   林澍言忍无可忍:“闭嘴,你想惊动帝一军好让他们把我们一锅端了吗?”   尹徐连忙降低音量,“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忘了,”他用气音小声道,“老大,你的训练方法可以告诉我一下吗?”   林澍言对上那双期期艾艾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脚下的军靴踏碎一滩积水,“变强的方法有很多种,你最好自己摸索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而他的路,只有他一人能走。   回到下水道后,显然林澍言一人压倒性战胜S级Alpha的魔幻事实成功服众,剩下几个一先对他还有所不满的高年级Alpha都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对着地图研究。   “我先来说下我的个人见解吧。”韩姜打开终端调出电子地图,霎时间VR立体版地图投影在对面的墙上。   “联合军演的据点不似真正的据点,它不能转移,因此需要有足够优越的地理作战位置,必有两个鲜明的特点:地势高,有足够开阔的视野;同时附近最好要有大量障碍物,这样能更好的抵御敌军。当然,最好是易守难攻的宝地。”   一旁听着的尹徐不屑地撇了撇嘴:“照你这么说,这雨林城到处都是帝一军的据点,还不如进行地毯式搜索。”   “你知道雨林城有多大吗?”看他不爽很久的苏旌忍不住出声回怼道,“挨个地毯式搜索的话,先不说雨林间潜伏的其他野兽会消耗我们的体力,无头苍蝇似的乱晃便会暴露我们的位置,你这跟光屁股跑到帝一军人眼皮子底下有什么区别?”   “那你说怎么办?”尹徐指着地图,争得面红耳赤,“地势高视野好有障碍物,这城里遍地都是这种地方!”   “内个,我能提个意见吗……”角落里,一个身形瘦弱的Beta弱弱出声。   他是彼此蔚蓝军校人员中唯二Beta中的一个。   顿时剩下几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他身上,连林澍言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那Beta见大家目光如炬,没忍住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我叫叶寻,我就是想问,帝一军的人会不会猜到了我们的想法,把据点设置在了一些出其不意的地方?”   “你是说人家大剌剌的把据点设置在了地势不高、没视野又没什么障碍物的地方吗?”最见不惯队友弱鸡样子的尹徐阴阳怪气道,“你当联合军演是过家家呢?这种地方跟门户大开等着别人来端有什么区别?”   “尹徐你冷静点,别这么说。”韩姜皱眉沉思,看了眼沉默坐在一旁的林澍言,问他道,“你有什么看法吗?”   林澍言摇了摇头,“我们今天才刚刚到这里,地形什么的都不熟悉,先不要操之过急以防暴露我们的踪迹。”   尹徐见状连忙点头,“老大说的对,我同意老大的看法!”   闻言林澍言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凉凉,立马收到了对方回应的一个狗腿微笑。   “那我们可以两两分组,先分开熟悉下地形?”叶寻小声道,“虽然有地图,但是总归没有实际观察来得直接,先找一下符合这两点的地方,在地图上批注一下,晚上大家汇总即可。”   “你谁啊干嘛听你的,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尹徐瞪了他一眼,叶寻见状立马如见了鹰的兔子般缩了缩脑袋,嘴巴紧闭。   林澍言叹了口气,拍拍尹徐的肩膀:“你先不要说话打岔。”   尹徐立马委屈巴巴地张大嘴想要说些什么,在接受到林澍言杀人般的目光后老老实实地闭上嘴。   韩姜朝叶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叶寻咽了咽唾沫,一副紧张得快晕过去的模样:“我们先探一下地形,但不过多深入,回来汇总交换信息以后再选出一些高度可疑的点,再次分组探寻排查,以此类推……想剥笋衣一样慢慢把这座城市的壳剥掉……”   “你他妈这和地毯式搜索有什么区别?”安静了一会儿的尹徐又突然发难,葡萄大眼直瞪叶寻。   “你、你为什么老是针对我?”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叶寻气愤地瞪大眼睛质问出声。   “我针对你?”尹徐冷笑,“你他妈一个B……”他说到这儿想起自己刚认的老大也是个Beta,忙将后面的话转了个弯儿,“你个废物弱鸡怎么进来的你自己心里门儿清!”   “你什么意思!”叶寻羞愤地红了脸,“你是Alpha就了不起是吗?你给我说清楚,你几个意思……”   “行了行了都安静点。”韩姜翻了个白眼,扶额道,“你们真的像是军校的学生吗?”   “这样,来投票吧。”苏旌道,“同意尹徐说的就举手。”   “行,投票。”韩姜点了点头,开诚布公道,“高风险高回报,虽然两两一组是危险了一些,但是相比一群人一起地毯式搜寻更节省时间和精力,我投尹徐一票。”   “我同意。”   “我不同意,万一被地方抓住机会把我们逐个击破了怎么办?”   ……   最后的比分是5:4,林澍言弃权,韩姜拍板两两分组搜寻。   当时,在分组时又出现了分歧。   “我要和老大一组。”   “我和林澍言一组。”   话音刚落,韩姜立马和尹徐目光对上。   韩姜立马用目光示意:这是我兄弟的老婆,我肯定要帮着保护一下!   尹徐的葡萄大眼瞪得比韩姜还大:你几把谁,这是我的老大!   这厢两人争持不下,另一边叶寻正小媳妇一样地拉着林澍言的袖子期期艾艾道:“林同学,我们都是Beta,我可以跟你一组吗?”   此话一出,鹌鹑似的他立马收到了两具眼刀。   作者有话说:   在走主线剧情了,小谢明天出场。   晚上还有二更~接下来会日更到这个故事完结的[鞠躬] 第47章 联合军演(2)   尹徐一把抓住叶寻的衣领将人拎小鸡儿似的拎起来, 恶狠狠道:“不准你跟我老大一组,你肯定只会拖我老大的后腿!”   叶寻面红脖子粗嚷嚷道:“林同学,你看他!我如果跟这群A在一起的话, 遇到危险他们肯定会丢下我不管的!”   韩姜也连忙道:“林同学,出发前寒曾经还嘱托过我要好好保护你, 你知道他那个臭脾气, 我哪敢儿不听他的话啊……”   “不行, 老大是我的!我还要跟着老大学格斗技巧!”   “林同学, 咱们都是Beta,就不要跟这群臭A混在一起了吧?”   “你他妈个废物Beta说谁是臭A啊?”   “废物Beta?天呐,林同学, 你快看,尹徐他又搞性别歧视!”   ……   林澍言只觉耳边有一万只苍蝇在嗡嗡嗡地叫, 他深深叹了口气, 有些怀疑这次蔚蓝军校是不是要将连败进行到底了。   不欲多言,感觉跟谁一组都没差的林澍言从背包里拿了袋压缩饼干, 就着饮用水一点点吃下肚,补充体力。   一边争执了半天分不出高下的几人,最后一致同意十人抓阄,序号相同者即为一组。   主持者苏旌捧着纸团走到林澍言身边。   林澍言咬下最后一口饼干, 拍拍身上饼干碎屑后随手拿了一个纸团,打开一看, “5。”   一旁的韩姜和尹徐立马投来心都碎掉的目光,而叶寻则兴高采烈地一蹦三尺高:“5,我也是5!林同学, 我们是一组!”   尹徐坐了会儿, 看了眼自己跟韩姜手上的3, 忍了忍,没忍住转身一把捏住叶寻的脖子,“你最好别拖老大的后腿。”   他冷下脸,附到叶寻耳边低声道,“你的秘密,我可清楚得很。”   闻言叶寻的目光闪了闪,捏住尹徐的手笑道:“秘密?什么秘密?”   “你自己心里清楚。”尹徐冷哧着松开手,凑到林澍言身边大剌剌坐下,狗腿道:“老大,我要挨着你睡。”   “随便你。”林澍言瞅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韩姜低头在地图上划拉了一下,划分出ABCDE五大区,总结道:“我们分别往这五个地方进行边缘探索,但务必注意安全和隐蔽第一。如果遇上帝一军的人,不要和他们交战,尽量借助地形逃走,日落前回到这里集合。大家对此作战计划有什么意见吗?”   “有。”尹徐小学生一样地举起了手。   韩姜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同学,请问您还有什么想杠的地方?”   “万一明天还是在下雨呢?”尹徐说道,“没有太阳落山怎么办?”   韩姜微笑着捏紧拳头:“天黑前回来就行,请问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眼看对方好像真的生气了,尹徐连忙讪讪一笑:“没有了没有了。”   商讨完毕,众人留了两个人负责今晚的守夜,剩下的八人开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休息。   林澍言刚刚浅浅入睡,便被一阵细微地响动惊醒。   他立马警惕地睁开眼,正想出手便见尹徐在一旁鬼鬼祟祟地对他招手,示意他往一边走。   “……”林澍言翻了个白眼,额头突突突直跳,有些头疼地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下水道很深处,尹徐才小声道:“老大,你要小心一下叶寻。”   没想到他要说这回事的林澍言愣了片刻,“叶寻?他怎么了?”   “是这样的。”尹徐的脸上飞起可疑的红晕,“我之前碰巧路过辅导员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听到辅导员在打电话说把叶寻安进我们队。”   此话一出,林澍言立刻皱了皱眉。   尹徐继续道:“这小子肯定是靠关系进来的,我估计实力肯定拉得不行,到时候万一拖你后腿了,你千万别理他直接买了!”   “……好。”林澍言拍拍尹徐的肩膀,真心实意地谢道:“谢谢你的提醒。”   “嘿嘿,不用谢。”尹徐摆手笑道:“俺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有实力的人,你这个老大我认定了!”   闻言林澍言倒是真心实意地笑了笑。   第二天依旧是雨天,天色蒙蒙亮之际,一行人整装出发。   林澍言与叶寻循着规划好的地图向A区前行,在此期间休眠已久的X01施施然飞了出来,伸了个懒腰道:“好久没这么睡过了,宿主我睡了多久呀?”   林澍言睨了他一眼,“快三个月吧,我还以你死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X01摇了摇头,嘚瑟道:“主神大人帮我升级了下系统,现在的我已经变得超级厉害了!”   “比如呢?”细雨令视野有些蒙昧,林澍言不小心踩碎了一根枯木枝,立马惊动了林间几只飞鸟飞走。   当然是可以更快唤醒你的记忆,然后更快督促你结婚了。X01这般想着,不过它不太敢说真话,只得扇扇小翅膀左顾而言他道:“你们这是军演第几天了呀,你身边那个看起来弱弱的只会拖后腿的人是谁?”   林澍言耐心答道:“今天是第二天,那人是叶寻。你不是有谢弈寒前世的记忆吗,叶寻这个名字你有映像吗?”   “叶寻……没有映像。”X01在自己的记忆程序里搜索了一下,并没有检索到这个名字,“您前世并没有向谢弈寒提起过您在联合军演中的经历,所以我也不太清楚,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林澍言摇了摇头,看了眼跟在他身后警惕打量周围的人,心中微微疑惑。   在拿到参加军演的人员名单后他就打听过自己几个队友的名字,其中最默默无闻的就是这个三年级的Beta叶寻。   简直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到A区了。”正在林澍言思索之际,叶寻调出地图,“我们今天的任务探索是A区的地形以及找到其中可疑据点之处,先往这边走吧?”   他随手指了个东南方向。   林澍言顺着他的手往东南方向看了看,那边似乎是旧时代的工业区,大片大片荒弃的厂房瘦骨嶙峋地掩藏在密林中,裸/露出钢筋做的血管动脉。   似乎是看出了林澍言的犹疑,叶寻立马小声改口道:“怎么了怎么了,林同学,这个方向不行吗?或者我们往另一个方向走?你说就行,我听你的,绝对没有意见!”   摸不清楚这人是敌是友的林澍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迈开腿往东南方向走去。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觉得我自作主张生气了呢!”叶寻拍拍胸脯,“别的我都不怕,我就怕你丢下我,要是没有你,我肯定没办法活着回去!”   “哦?”林澍言走在断裂的水泥路上,状似漫不经心道:“既然你胆子这么小,为什么要非要挤进这个联合军演来?”   “这不是馋那些军功绩点吗?”叶寻挠头有些羞怯地笑了笑,“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就选上了我。”   运气?   林澍言笑笑,不置一词。   雨越下越大,灰蒙蒙的天空晦暗不清,空气里蔓延起厚厚的水雾,视野能见度极低。   他们冒雨围着A区的边缘转了一圈,并没深入那些野兽残骸般的厂房,只在终端地图上写写画画,记录一些可疑点。   “时候不早了,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叶寻摸了摸肚子,瘪嘴道:“我好饿……”   淋着雨没法吃,必然要从那些四处漏风但勉强能避雨的厂房中挑一个。   林澍言心道终于来了,他倒想看看这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当然,他也不傻,不可能会任由对方将他往坑里带,而是亲自挑了一栋四层楼高的工业废弃大楼。楼内四处可见因经年风吹日晒而变得薄脆的巨型玻璃窗,更重要的是,一颗巨木直直贯穿此楼耸入云霄。   用匕首砍断门口密密的带刺藤蔓,林澍言伸手推开摇摇欲坠带着锈迹的铁门。   浓重的铁锈味混着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他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这个地方,血腥味好重。   叶寻倒是没事人一样地溜达了一圈,随后直接坐在地上打开背包朝林澍言递了个罐头:“林同学,给。”   “不用,我还有。”林澍言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从包里拿了袋饼干吃了起来。   空旷的厂房里一时只能听见咀嚼声。   “嗳,林同学,你是哪里人?”安静没一会儿叶寻便开启了唠嗑模式。   林澍言不问反答:“你呢?你是哪里人?”   “我是荒原星人。”叶寻笑眯眯道,“你不可以告诉那群傲慢无礼的Alpha哦,其实我是个星之子,小时候被收养在荒原星的一个孤儿院里。”   闻言林澍言垂下眼睫,进食的速度越来越缓慢。   那厢叶寻还在自顾自地说,“啊,荒原星的那个孤儿院,院长我们都叫她叶妈妈。说起来,我的名字还是她取的呢。那时候虽然穷,经常饿肚子,但那是我生命中最自由最幸福的时光了。”   自由。   林澍言沉默地垂眼,某个猜测在心中逐渐化为现实。他缓缓将手插进兜里,握住衣兜内的匕首。   叶寻还在絮絮叨叨地谈论着他的童年,什么捉蝴蝶、追小鸟之类的趣事,到最后才话锋一转,冷不丁问道:“你认识一个叫向柔的女孩吗?”   林澍言心中一震,某个记忆的角落被掀开面纱,里面走出一个面庞甜美温柔的女孩来。   叶寻的眼中浮现起泪花,“她是照进我生命中的一束光,我曾发过誓,一生都要做她的骑士。可是我还没来得及长大她就死了,尸体由我亲手埋进土里。”   “她是被人抛弃的。”   叶寻吸了吸鼻子,擦去眼角的泪花,缓缓站起身子:“我要为她报仇。”   “编号47652号实验者,我仅代表向柔,向你发起决斗。”   作者有话说:   意料出错了……还没写到小谢出场,晚上我再来一更!保证让他出场并标记!   and,主线的面纱已经揭下啦~ 第48章 联合军演(3)   向柔, 那是个温柔甜美的Beta女性。   在林澍言九岁前的记忆中,她是他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   过去的事永远不会真正过去,记忆带来的余痛会永远折磨活下来的人。   叶寻的面容逐渐变得狰狞, 瞳孔也变成了极不正常的竖瞳,林澍言看着, 只觉得一阵心惊。   “你在说什么,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他镇定地站起身子, 小幅度的拉开自己与叶寻之间的距离。   “你听不懂?你忘了你真正的名字是47652了?”叶寻一步步走进林澍言, 原本清秀的容貌逐渐撕开,嘴角也露出丑陋的獠牙,“十年前, 金荣星,你蛊动23名实验体试图逃出收容所, 最后所有人都死在了那里面——除了你和47653, 哦也就是你的妹妹,只有你们两个逃了出去。”   “在收容所的大门口, 你抛弃了腿部中弹的向柔,是不是?!你背叛了她!”   “……”   心口蔓延出一阵窒息的感觉,记忆里那个温柔大姐姐的脸浮现在脑海里,林澍言闭了闭眼, 压下不断翻涌的情绪,再次睁开时他又变成了那个似乎冷漠强大、无所畏惧的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叶寻同学。”他冷着脸,“如果你调查过我就应该知道,我也是个星之子, 从没有过什么妹妹。”   “呵呵。”叶寻冷笑, 修长的十指缓缓抽出怀里的激光枪, 枪口对准林澍言:“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在你出去以后冷漠的你同样抛弃了你的妹妹,让她也惨死在了哪颗星球呢?”   闻言林澍言扯了扯嘴角,“你的想象力可真够丰富,不过我们现在正被覆盖了整颗星球的直播眼监视着,你确定你要对我动枪吗?”   对此叶寻嚣张地举了举枪,不屑道:“监视?整个东区都被我提前放了信号屏蔽器,你放心,我会让你死得悄无声息的。”   “哦?是吗?你确定最后死的人会是我吗?”林澍言听他放了信号屏蔽器,顿时也无所顾忌地掏出枪对准了他,一双杏眼霎时间沉冷下来。   涎水顺着叶寻的獠牙滴滴答答流下,他粗/喘着气,背部逐渐古怪地隆起,面容上也浮现出狰狞的黑绿色花纹。   是虫族的虫纹。   林澍言心中一惊,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47652!”叶寻呼哧着气,完全异变为竖瞳的眼睛泛着无机质的光芒,“你活着的每一天,难道不会觉得愧疚吗?你所见到的一切,一切自由的美丽的纯洁的事物,都由他们的鲜血铸成……”   他的语气逐渐变得疯狂,双手虫肢一般摆动着,“你背叛了他们!抛弃了他们!用他们的尸体垒起踏脚石!你怎么有脸如此坦然地活在世界上,甚至还进入军校参加军演妄想拿到军功?”   “你应该带着你的愧疚像条可怜虫一样活在星际的某一个角落,日日为自己犯下的血债扣头忏悔,最后籍籍无名的死去,变成星际的蜉蝣尘埃!”   “……你的观点真可笑。”林澍言的心口处泛起阵阵剧痛,回忆飞速在脑海里旋转着,令人作呕,“不反抗,难道像你一样,活成一个被人圈养的家畜,活成一个半人半虫的怪物?”   “你闭嘴!”叶寻被他激怒,大吼一声,手中按动扳机发出一枚光弹。   林澍言偏头躲掉这不走心的一击,咬牙继续道,“我为什么要愧疚?错的根本就不是我!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你难道不清楚吗?”   他的语气越来越激动,压抑十年的情绪像洪水开了一个闸口,猛得爆发出来,在心中掀起阵阵滔天巨浪。   “我和你不一样!”林澍言朝叶寻喊道,“你是懦夫,是走狗,是被驯化的家畜,但我不是!我比你勇敢,我会反抗,我永远不认输!”   “你分明是在为你自己开脱。”叶寻怒极反而平静下来,一双竖瞳压抑着沉沉的情绪。   “我没有……”林澍言摇了摇头,握紧手中的枪,“我不会让他们的血白流,归根到底你与我的观点不同,多说无益,开战吧。”   “我会在你死后将你的尸体带回金荣星,与那22个孩子葬在一起。”叶寻脸上的虫纹浮动着诡异的光芒,“向柔说过,你们是一家人。”   出去的门在叶寻身后,林澍言没有把握能够直接越过已半虫化的他跑出去,只得转身往楼上飞速跑去。   “别挣扎了!”叶寻喊道,举枪往楼道上的人扫射。   提前改动过的激光枪高速射出密密麻麻的光弹,林澍言的小腿不慎被一枚擦过,顿时传来一阵剧痛。   他咬紧牙关一个翻滚躲进楼梯拐角处,冷静地掏出枪对准楼道口。   哒、哒、哒。   是稳操胜券的叶寻军靴踩在楼道上发出的声音。   “你跑不掉的。”他慢悠悠道,“我出任务十年,从无一任败绩。”   楼梯拐角处的玻璃上渐渐映照出一个扭曲佝偻的背影,似人似鬼,林澍言找准机会斜身对着玻璃人影心脏的对称位射出一道光弹。   一声钝响过后,光弹没入叶寻的心口,他身形猛得一晃,面色痛苦,“什么,你竟然能打中我……”   林澍言攥紧枪身,见他佯装痛苦却上扬的嘴角,心中暗道一声不好,随即拔足往楼道里狂奔去。   戏精的叶寻蠕动了下丑陋的身躯,见林澍言没有被自己骗到,遗憾地叹了口气,缓缓脱去上衣。   灰暗的光线照见他被覆着鳞甲的躯体,更捉人眼球的是他背部一对浅灰色的类甲虫虫翼,正不安分地扇动着。   “跑?你能跑得到哪儿去?”   丑陋的翅膀不安分地扇动,带动叶寻的身体腾空往前极速飞行。   ……   林澍言一路狂奔至长廊十几间并列车间中的一个,他缩进身子躲到一个机械车床下方,一颗心脏咚咚咚飞速跳动着。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隐隐混杂着雷云摩擦时发出的低吼。   拜Omega低常人好几个档次的凝血功能所赐,他小腿处被光弹擦过的伤口正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   这样不行,很快叶寻便能寻着血腥味追来。   他咬了咬牙,拼命地想冷静下来思索应对计策,扭曲的记忆却鬼怪一般在脑海里叫嚣盘旋,眼前不断浮现出向柔的脸。   那时她的腿部中弹,狠狠摔倒在地,明明害怕得都流出了眼泪,却还拼命地叫喊着让他快跑。   “活下去——!!”   活下去。   当时她是那样喊的。   记忆戛然而止,林澍言冷静下来,果断地解开斗篷,将斗篷按在腿部的伤口上。   鲜血滴滴答答流到防水斗篷上,很快便聚集成一只血红色的眼,冷冷地与林澍言对视。   不够,还不够。   他强忍住剧痛挤压着伤口,试图压榨出更多的鲜血。   “47652——”   “林澍言——”   “林同学——”   “你躲在哪儿呢?”   走廊口处传来叶寻戏弄般的声音。   林澍言的眸中飞过一丝冷光,他咽了口唾沫,一边想着难怪X01曾说他在联合军演中受了伤,一边咬牙取出匕首狠狠搅弄着腿部的伤口。   血肉被搅动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咕叽咕叽声,剧痛令他的额角流下一滴冷汗,斗篷上很快聚集出一滩血泊。   足够了。   林澍言艰难用背包里的备用绷带包裹住伤口,随后起身将斗篷藏在车间最角落的一个车床下,又在车床周围伪装出一些看似隐蔽的血迹。   希望这样的小把戏能够拖住那个自负的怪物。   他冷笑一声,从三楼窗口的破洞处一跃跳了下去。   轰隆隆——   压抑已经的云层终于发出一声怒吼,电光霹雳照亮世界的那一瞬间,怪物般的叶寻飞进了林澍言藏身过的车间。   “嗯……”甫一踏入这个横陈着数百张车床,叶寻便闭眼陶醉似的深深嗅了嗅空气,“好浓重的血腥味。”   “你会在哪里呢?”   他笑着,抬脚踹倒一张车床,“是这里吗?”   车床倒塌时发出轰地一声巨响,下方空空荡荡,叶寻皱了皱眉,目光在落到尽头角落时,噌得一下亮了起来。   “47652,我找到你了!”   他兴奋地大喊了一声,因獠牙而闭不拢的口角滴滴答答流出腥臭的涎水,翅膀一挥便向前飞去。   *   从三楼跳下后,林澍言借助下方丛生的树木惊险落地。   上方传来车床倒塌时发出的巨响,暴雨倾盆,雷鸣怒吼,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头扎进雨雾中。   腿部的伤口已经痛到麻木,他跌跌撞撞地穿梭在一个又一个废弃厂房中,像地鼠一般在荒芜的城市里抱头鼠窜。   记忆里上一次像这样狼狈的时候,好像还是在荒原星流浪的那段时光。   他曾因偷了一个面包而被身为Alpha的面包店老板追着打,也因拒绝向小混混上交保护费而被群殴……   后来林澍言一直想,那段像狗一样苟延残喘的时光也许是对他抛弃同伴独自逃生的报应。   只是在那时候,他遇到了一生中的第二个贵人——孤儿院院长叶妈妈遇见了他,并慷慨地收养了他。   在腿部因缺血麻木跌倒在地时,林澍言恍恍惚惚地想着,这一次,好像他不会再有那样的好运气了。   闪电霹雳照亮整个时间的一瞬间,门外响起了水洼被军靴踏碎的声音。   一道漆黑的人影透过门缝映在地面上。   林澍言拼劲最后的力气举起手中的激光枪——   吱呀,废旧的铁门发出痛苦的呻/吟,狂风伴随着谢弈寒俊美的容颜一同涌入林澍言的世界。   在晕过去前的最后那一瞬间,他想,也许命运终究是厚待他的。   这是他一生中遇到的第三个贵人。   作者有话说:   “我要写出在雷暴雨中混杂着血泪与惊险、并肩作战的惊天动地感人肺腑治愈所有人的爱之标记”——这是我在写这章开始时的豪情壮志,然后万也日了手也废了还是没写到。   只能等明天了QAQ   ps言言命中的三个贵人不用我说了叭wwww 第49章 联合军演(4)   林澍言是在一阵熟悉又陌生的潮热中醒来的。   波浪般的热潮蒸腾着大脑, 身体却宛若坠入冰窟,浑身唯有后颈处的腺体热得发烫。   暴雨倾盆而下,咆哮呼号的暴风吹得经年窗棂吱呀作响, 馥郁甜腻的玫瑰信息素充斥着整个未完全坍塌的废墟,他缩在角落一隅, 眼角因痛苦而渗出泪水。   谢弈寒深吸了口气, 颤抖着手靠近这蜷缩成一团的人。   “是我来迟了。”   林澍言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面色惨白得几乎没有一分血色, 嘴唇却通红得异常。   他难以分清此刻是身处梦境,亦或是现实。   向柔和那22个同伴的脸像梦魇一般将他牢牢魇住,这十年间, 那一串串冰冷的编号都被他带着血刻在灵魂上。   恍惚间听到一声震颤天地的雷鸣,林澍言的意识清明了一瞬, 随即涣散下来。   “你的编号是多少?”记忆里, 他与向柔的第一次对白好像是从这里开始的。   那时的他紧紧护住怀中尚四岁的妹妹,满眼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面容清丽的少女。   “你不要怕, 你来了金荣星,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穿着实验服的向柔靠近他,往妹妹的手里塞了一颗珍贵的糖果。从未吃过这种零食的妹妹欢呼了一声,从他怀里挣出来奔向了这个美丽的少女。   那是年幼的林澍言第一次见到除妹妹以外的“同种人”。   向柔和收容所里其他死气沉沉的人不同。是那批小孩中年纪最大的一个。   她美丽, 阳光,智慧, 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她会在监控死角处教林澍言识字,给他讲富有思考性的寓言故事,会悄悄教导他各种人生道理, 努力引导他、塑造他正确的人生观, 防止他被收容所的洗脑式教育所驯化。   “你是我们中最像人的一个。”沐曜日那天, 向柔站在收容所广袤的草坪上如是对他说,“我们都在慢慢变成怪物,除了你。”   “我相信,你会改变这一切的。”   向柔选择了他,甚至和他一个“班”的其余二十个孩子也都选择了他,信任他,将他奉做那座囚笼中的救世主。   ……   “林澍言,林澍言。”   谢弈寒焦急的声音就在耳畔,林澍言茫然地睁开眼,瞳孔失焦,怔怔地注视着爬满猩红色铁锈和蛛网的钢筋横梁。   终于,他们都死在了收容所的铁蒺藜前。   一个接一个的小小身躯倒在冒着硝烟的枪口下,小孩因痛苦而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中甚至有人在哭喊着他的名字。   “林哥哥,林哥哥,救救我……”   他不敢回头,只一个劲拼了命地往前跑,妹妹趴在他的背上痛苦地大哭,眼泪浸透了他身上的实验服。   再后来,向柔的腿部被一个带着面罩的男人用消音枪射中,狠狠摔倒在地。   那一瞬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一点点僵硬地扭过头,看着不远处逼仄斜矮的天空下,冰冷的银灰色建筑张开血盆大口,一点点吞噬着年轻稚嫩的生命。   他的身后早已是一片尸山血海。   而那个教导他信仰、教会他角逐自由的少女正被男人的长靴踩住,男人戴着面罩看不清脸,正缓缓将长枪对准她的头。   向柔永远智慧宁静的双眼因恐惧而瞪大,滚落扑簌簌的泪水。   “活下去——”   她向林澍言呐喊着。   “活下去——永远不要忘了你的名字——”   他的名字。   林澍言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愧疚与自责像漩涡一般将他湮灭,灭顶的窒息感拼命扼住命运的喉咙。   “你有名字吗?”   “有,47652。”   “那是家畜的编号不是名字,我给你取一个吧,你觉得‘澍’这个字怎么样?”   “‘树’?大树吗?”   “不,是及时雨的‘澍’,我相信,你会是我们命运中的及时雨。”   ……   “林澍言。”   “林澍言,快醒醒!”谢弈寒见他唇色红得惊心动魄,腺体也红得滴血,恐惧感摄住心魄,甚至腿软得几乎跪在地上。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谢弈寒从没有见过他这样脆弱的模样。   是了,前世。   前世他没有参与联合军演,林澍言应该也是如此这般可怜落魄地缩在倾塌的废弃一角,任眼泪和鲜血同暴雨交织,在他所不知的绝望恐惧中反复煎熬。   最后一个人坚强地活了下来。   空气里的信息素甜蜜如千万朵玫瑰齐齐绽放,宛若临冬濒死的花朵拼尽最后一丝生机吐露艳蕊。   谢弈寒颤抖着手拂去林澍言早已湿透的刘海,小心翼翼地将人圈在怀里。   “你的情况很不好,突发的情/潮如果不管不顾,全身高度兴奋的细胞可能会耗尽你身体所有的能量,最后猝死……”   谢弈寒抱住他,吻上那双紧闭的双眼。   “我知道,没有征得Omega同意就标记是很不绅士的行为。”   “等你醒来后,我会向你道歉。”   金发蓝眼的Alpha露出因被信息素蛊惑而早蠢蠢欲动的尖牙,颤抖着双手解去怀中人束缚在脖颈上的抑制环,随后埋下头,一点点咬了下去。   苦涩的艾草与甜蜜的玫瑰在暴雨中水/□□融,雷鸣阵阵,窗棂被狂风拍打得痛苦呻/吟。   在这个被星际遗忘的坍塌的废文明一角,在这个野草与铁锈互相攀缘的破旧工厂中,在绝望与理智摇摇欲坠之际,林澍言挣扎着伸手,用最后一丝力气拥住了怀中的人。   ……   X01从林澍言的衣兜里飞了出来,它看着因承受不住标记而昏过去的宿主,浅金色的眼睛中蓄满了泪。   谢弈寒的标记还没有停止,他耐心地一点点用自己的信息素去安抚林澍言每一个躁动的细胞,努力给予处于恐惧应激下的Omega以安全感。   林澍言的脸色灰白,唯有胸廓微弱的起伏与痉挛的四肢还昭示着他是个活人。   意识像是沉沉浮浮在迷蒙的水中,苦涩的艾草味席卷全身,带来无与伦比地沉醉与安心。   他累及了,此刻正依偎在Alpha的怀中小憩。   窗外的暴雨依旧没有任何停歇的征兆,标记结束以后,谢弈寒解开自己的斗篷,将怀中人牢牢裹住。   怀里的人像猫一样缩成小小的一团,面色惨白,湿漉漉的睫毛垂下,嘴唇微张,可怜又可爱。   谢弈寒看得眼热,忙掩饰性地抬起下巴,露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   他想起自己的前世,想起自己刚重生时那些可笑的不甘的怨怼,心绪翻涌,久久难以平静。   是他的错。   没有保护好自己的Omega,甚至没有深入踏足过林澍言的世界,不了解他的过往,看不懂他的背负,甚至自负地将其定义为一个简简单单争强好胜的人。   一百米外传来疑似野兽的粗/喘声,风里也夹杂着一股腥臭味,谢弈寒的目光沉了沉。   他在边境与虫族交战一个月,自然清楚,那是虫族的味道。   确切的说,是虫与人混杂的、极恶臭的味道。   是这种丑陋的生物伤害了他的Omega吗?   许是闻到了空气中未消散信息素的味道,那生物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飞速前行。   谢弈寒看了眼正在沉睡的林澍言,目光微微柔了柔。   前世已经错过,这一世,就让自己来保护他吧。   最后看了眼正在沉睡中的人,谢弈寒拿好枪,推门往暴风雨中走去。   作者有话说:   这章删删改改写了很久很久,二更正在哼哧哼哧加油中,可能会很晚很晚。 第50章 联合军演(5)   春和景明, 微风拂面,不远处是小孩玩耍游戏时发出的清脆笑声,他正和少女坐在树下聊天。   理智在温泉水中浮沉, 林澍言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一个关于过去的梦。   “小柔姐,为什么这里的孩子都是Beta?”他看见自己问道。   美丽智慧的小柔姐回他:“因为Alpha过于强大, Omega过于弱小。”   “什么意思?”年幼的他不解, “我不太懂。”   小柔姐的目光看向了远方:“因为强大, 所以凌驾于一切之上;因为脆弱, 所以需要更多的保护。”   “那我们呢?难道我们被养在这里,只是因为我们的性别?”年幼的林澍言紧张地抓住草坪,“因为我们是Beta, 所以生而有罪吗?”   向柔听到他的话,柔柔地笑了笑, 春风将她长长的头发扬起, 因为变异,她的发丝逐渐泛出无生气的灰白。   “你跟他们果然不一样, 那群孩子从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她侧过头,指了指树下正在搬运毛虫尸体的蚂蚁,“你看。”   林澍言依言好奇地探过头去。   只见一只死去的毛虫正被一大群密密麻麻的蚂蚁托起,忙碌艰难地向树干深处的蚁巢运去。   向柔伸出血管透明可见的手, 轻松地将毛虫尸体捻起,对准阳光仔细观察着。   “你觉得, 毛虫、蚂蚁、我,谁最像Beta?”   “毛虫。”林澍言用稚嫩的声音坚定回道,“因为它任人摆布, 毫无还手之力。”   “不, 是蚂蚁。”向柔将毛虫放回蚁群, 看着那群黑色渺小的蚂蚁重新庸庸碌碌地将毛虫托运,目光悠远。   “Beta就像蚂蚁,庸庸碌碌一生,将各种资源向上运输,汇聚到顶层Alpha的手中。而Omega,尽管现在有了Omega保护协会,然而就某种层度而言,他们依旧是一种资源。”   “你见过,Omega与Beta的结合吗?”   林澍言愣了愣,茫然地眨眨眼睛:“我和妹妹从小在‘基地’长大,没有见过父母。”   向柔揉了揉他黑色柔软的头发,“现实就是,很少有Omega与Beta结合,他们受发情期和信息素的影响,很难抗拒Alpha。”   “Alpha就像蚁巢中的蚁后,又或者就是能轻易拿走毛虫这样资源的一只手,他们有实力凌驾于Beta与Omega之上,其他两种性别受天性影响甘愿俯首称臣。”   “我明白了。”林澍言恍然大悟,断言道,“Alpha都是坏蛋,是我们的敌人。”   “笨。”向柔敲敲他的脑袋,笑容意味不明,“并非所有Alpha都是坏人,只不过是那群支配者中,出现了一些德不配位的人。”   ……   冗长的回忆结束,林澍言睫毛微颤,随即有些怔愣地醒来。   窗外暴雨依旧,经年的窗棂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支离破碎。   X01正伏在他胸口上酣睡着。   后颈处的腺体微微肿痛,他的脸红了红,随即掀开斗篷艰难地站起身。   小腿处的伤口已经被人妥善地处理好,林澍言试探着走了两步,伤口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但好在未伤及骨骼,他稍稍适应了下这种疼痛,随即推开生锈的铁门。   雨水劈头盖脸袭来,此刻已是茫茫黑夜,昏黄老旧的路灯一闪一闪,默然伫立在雨中。   冷风裹挟着艾草信息素与浓重的血腥味席卷大地,一阵又一阵吹得高大树木的枝桠发出痛苦地□□。   200米外,已完全异化的叶寻正与谢弈寒飞速缠斗,铁刃与鳞甲的次次交击均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伴随着仿若要冲垮全世界的雷暴雨,恍然间令他生出一种末日降临的观感。   百种滋味在心头回转,林澍言一把抹掉脸上的雨水,提起枪,眼眸沉沉地对准叶寻。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未曾料想到林澍言存在的叶寻一时不查未躲过这一击,光弹直直没入虫翼与肩胛骨连接之处,命他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林、澍、言。”   叶寻腾空飞起,接连躲过林澍言的几次光弹攻击,丑陋的五官因恼怒而扭曲成一团,“我竟不知,你已经分化成Omega,看来你也没能躲过副作用的影响……”   “废话少说。”感受到谢弈寒担忧的目光,林澍言沉着冷静地抬枪,对准他的虫翼扣动扳机。   已半虫化的叶寻飞行速度很快,几乎是一个瞬息之间他便躲过了那些光弹,飞速朝林澍言袭来。   “小心——”谢弈寒大喊一声,挥起手中临时捡来充作武器的钢管便冲上前去。   与此同时,林澍言也并不闪躲,同样掏出匕首冷脸发起了进攻。   轰——   霹雳闪电发出毁天灭地的一声巨响,裹挟着千军万马奔腾之势,白光霎时间令天地万物化作灰白色,林木被暴风摧折,路旁的路灯因电压不稳而明暗交替闪烁着。   闪电过后,一瞬间的黑暗剥夺视线,再次重获光明时叶寻已飞至林澍言面前,尖锐的异变指甲朝他的心脏处直直挥去。   !   林澍言果断顺着他爪牙的方向往后一仰身堪堪躲过这一击,同一时间路灯滋啦一声再次熄灭,视野内一片黑暗。   “小心。”   是谢弈寒的声音,林澍言只听得身前传来铁物与坚硬之物摩擦的刺耳声,再次重获视野时,便见谢弈寒正挡在他身前,手中进一米长的钢管艰难地抵住叶寻的攻击。   机不可失,林澍言当机立断地提起匕首刺向叶寻的咽喉之处。   铿锵——   尖锐的匕首划过坚硬的鳞片,毫发无伤的叶寻一个飞身再次与两人拉开距离。   暴雨倾盆,路灯一明一暗地闪烁着,时不时冒住几声电流涌动的滋啦声。   林澍言、谢弈寒二人合力与叶寻打了几个交锋,双方均不能伤着对方分毫。   “这样下去不行。”   再一次挡住叶寻的攻击后,林澍言与谢弈寒举刃背靠背粗喘着气。   “他在消耗我们的体力。”谢弈寒的声音沉着冷静,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感,“听好,一会儿我会拼命地拖住他,你抓住机会赶紧离开跑到有信号的地方,然后用终端联系上级。”   “想都别想。”林澍言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眼神像淬炼着一团火,“我不会再抛下任何人。”   他再也不想当一个抛弃同伴的懦夫。   一旁观望的叶寻见状讥讽地鼓了鼓掌,声音莫不嘲讽,“真是感人至深的爱情呐,就是不知道当初你是如何狠下心,能够抛弃那么多信任你的人。”   “那你呢?”林澍言的目光落在一旁明灭闪烁的路灯上,伸手一点点摸出怀中的枪,“你与屠戮他们的刽子手混在一起,甘为走狗,你比我还不如。”   “小柔姐姐在天有灵的话,一定会恨你的。”   “你找死!”被林澍言的话遮掉最后一层遮羞布,沦为怪物的叶寻羞恼地大吼一声,随即俯旋冲了下来。   “就是现在!”   林澍言大喝一声,掏出怀中的能源枪一枪将闪烁不停地路灯打爆。   玻璃四分五裂时发出清脆的脆响,无需多言,自有默契地谢弈寒猜到他所想,果断提起婴儿小臂粗的钢管冲上前去。   砰砰砰——   几个激烈的交锋,三人顿时缠斗成一团。   茫茫黑夜中林澍言感受着那抹淡淡的艾草信息素,那一瞬间,他想,也许AO之间天的生信息素吸引并不是累赘。   他能够感受到谢弈寒的存在。   尽管眼前是黑暗,脸上是暴雨,视野彻彻底底受到掣肘,但他们能够通过这种天生的吸引感知到彼此,在一次次默契对敌中不会误伤对方。   再一次躲过叶寻的攻击后,林澍言顺着对方的力道顺势抓住那只肌肉虬结的手臂往后一折。   同一时间谢弈寒从叶寻背后猛得抓住那对丑陋的虫翼,“刚刚就是你对翅膀给你的勇气是吧?”   他的声音压抑着令人心惊胆寒的沉怒,抓住虫翼与肩胛骨连接处的手一点点用力,撕扯那处相对浑身覆满鳞甲而显得薄弱的地方。   “啊——”剧痛令叶寻痛苦地大吼了一声,四肢剧烈地挣扎着。   不再犹豫,林澍言双手握住匕首顺着翅根处猛得没入,直直从后捅进了他的心脏。   剧痛淹没全身,大股大股腥臭的鲜血从伤口处涌出,叶寻重重摔倒在地,呼哧呼哧艰难地喘着气。   暴风雨急骤地打在身上,他能感受到自己浑身的血液正顺着胸口的窟窿汩汩涌出。   终于,一切要结束了吗……   叶寻瞪大眼,面前浮现出向柔姣好的面容。   年少慕艾,向柔曾是他踽踽独行于此世间唯一的光。她那样耀眼,智慧,像是美神的化神,拯救他于无尽的黑暗泥潭之中。   “我要做你的骑士。”离开金荣星前,叶寻曾这样对向柔许诺,“如果我能从那场实验中活下来,我就拥有能够保护你的力量了。”   “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等我。”   可他后来真的活着回来了,变成一个半人半虫的怪物,拥有了力量,却也得到了向柔的死讯。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离开。   “我会替所有人报仇的。”林澍言的声音像是从渺远的天际传来,“为向柔,为死去的同伴,为我的妹妹,也为你。”   叶寻的眼角流下一行泪,他艰难地张了张嘴,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到,“幕后……是……是陛、陛……”   “我知道。”林澍言淡淡道,“我早就知道了。”   十年前,他的妹妹用血向他证实了这一点。   黑夜中,谢弈寒靠过来搀扶住他,林澍言轻轻靠过去,那一瞬间,温热的眼泪一点点自眼角流下。   十年前,他带着妹妹逃出金荣星,混入贩卖人口的星舰中,一路流浪至别的星球。   甫一离开金荣星,以为前方是光明希望的林澍言带着年幼的妹妹去了当地的督察所。那时年仅9岁的他曾天真的以为他会在那里伸张正义,没想到,最后等来的却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妹妹死前懵懂的双眼深深刻在他的记忆里,成为心口上一块腐烂发脓的伤疤。   “我会终结这一切的。”林澍言对叶寻说道,“你安息吧。”   安息……   叶寻笑了笑,缓缓闭上眼。临死前,他想,也许向柔的选择是对的。   澍,及时雨。   小柔,他真的会成为我们的及时雨。   作者有话说:   主线完全浮出来咯~   开学要忙飞了,以及卡文卡死我了。   感谢在2022-02-21 20:52:00~2022-02-22 23:1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子旻 28瓶;阿崇一生舔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联合军演(6)   叶寻死后, 谢弈寒搀扶着林澍言回到先前藏身过的废弃工厂中。   林澍言的浑身都在抖。   暴雨淋湿了他的全身,手电筒的光芒照见他不停颤抖地嘴唇,那双杏眼却平静无波, 似乎将一切情绪深深掩埋。   谢弈寒伸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你可以试着依赖我一下。”   林澍言握住他的手, 静静垂下睫毛。沉默良久后, 他才动了动唇, 轻声道:“你不问问我吗?”   问问他, 那些过往。   问问他,为什么会有个怪物想杀他。   问问他,他会不会也会变成一个像叶寻的怪物。   “我不会问。”谢弈寒在他的颊侧吻了吻, “如果你愿意和我分享,我会侧耳倾听;如果你不想说, 那我会选择多陪陪你。”   林澍言咬紧牙关强忍住泪意, 轻声道,“我……我犯了个错。”   他说着, 低下头,露出头顶的发旋,声音微颤,“我害死了很多人, 他们……都很可怜,是我的错, 我是罪人,我要用一生去向他们赔罪。”   “好。”谢弈寒轻轻拥住他,感受着怀中人颤抖地身躯, 嗓音轻柔道, “你去赔罪, 我陪你,以后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那不行。”林澍言靠在他的怀里,呼吸着那令人安心的艾草味,眼角渗出点泪意,“那是我的事,不能连累你。”   “都听你的。”谢弈寒说道,“等你完成了你的事,我完成了我的目标,我们就结婚,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结婚?”林澍言愣了愣,抬眼望着面前的人。   “对,结婚。”谢弈寒低头吻住他眼角的泪光,“我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婚礼结束后我们还可以去别的星球旅游度蜜月,你有喜欢的想去的星球吗?”   “嗯……”林澍言顺着谢弈寒的话思索了下。   片刻后,他抬起头,用一双湿润的眼睛望着谢弈寒。“海润星可以吗?”他小声问道,“据说那里是海洋覆盖面最广的星球,还盛产一种很好吃的小鱼干,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那里看看。”   怀中Omega的声音小小的,眼神里带着向往,仿佛在憧憬什么可望而不可得的幸福。   “好,带你去。”谢弈寒只觉一颗心被那双眼百般磋磨,忍不住轻声描绘道,“你喜欢的话,我们的婚礼还可以举办在海上。在那里,你可以看到一望无垠的海面和绚丽的火烧云。对了,按照我们家族的祖训,谢家人结婚的当天还要放飞九十九只白鸽,当然,在海上我们可以用海鸥代替。你能想象出九十九只鸟儿齐齐飞空的场景吗?”   林澍言依言听着,情不自禁地在脑海里想象出一副美好的画面:蔚蓝的海面与绚烂的火烧云交相辉映,穿着白色礼服的谢弈寒牵着他的手站在甲板上,一起看九十九只海鸥齐齐振翅飞翔。   “听起来好像很令人心动。”林澍言轻轻笑了笑,眼泪却一点点涌了出来。   他想起被自己辜负的前世。   也许谢弈寒最后躺在荒星的沙土中时,会想起被自己答应过无数次的婚礼。   他会埋怨自己抛弃了他吗?   他是在怨怼和不甘中闭上眼的吗?   现在的谢弈寒就在身侧,是温热的、活生生的人……   “你哭了。”谢弈寒伸出粗粝的拇指拭去他眼角的泪,“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林澍言顿了顿,伸手胡乱擦去眼角的泪,“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傻。”谢弈寒伸手将他紧紧拥住,“你是我的小O,在我怀里哭是天经地义的事。”   怀中的人依旧嘴硬:“我没哭。”   闻言谢弈寒叹了口气,轻轻道:“你可以再坦率些。”   他说着,低头吻上那张有些泛白的嘴唇。   这个亲吻,起先是带着怜爱性质的浅啄,唇舌温吞地试探进一个甜蜜的地带;再慢慢由浅啄演变为缠人的纠缠,带着化不开道不尽的爱意,一点点将林澍言淹没。   窗外的风雨依旧招摇,手电筒因两人的动作滚落到角落,光束倾斜。   “我会向你证明我的爱。”理智支离破碎之际,谢弈寒的声音远得像是在天边,“不仅仅是Alpha对Omega的爱,还有我,我对你的爱。”   “超越性别与一切的爱。”   “支配我。”   ……   苦涩的眼泪一点点流下,情到深处,自然而然落下了一个又一个标记。   一生从未流过眼泪的林澍言在今天流了数不清的泪,生平第一次,他开始焦灼地期待起未来。   一望无垠的海面、绚烂的火烧云、九十九只海鸥、穿着白色礼服的谢弈寒……   如果最后,将一切带血的使命终结后,他还活着,也许等着他的就是这样美好的未来吧。   *   第二天清晨,他们相拥着醒来时,窗外的暴风雨已经停了。   经历了一整夜的摧折,残枝落叶在地面铺了厚厚一层,走在上面时会发出沙沙声。   “你怎么找到我的?”离开时,林澍言好奇地问道,“你不是在地鼠队吗?”   闻言,谢弈寒牵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心脏上,神秘一笑,“它告诉我的。”   那天,正留守据点的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那种心悸感源于浑身躁动的信息素,每一个细胞都在提示着他:他的Omega遇到了危险。   随即他联络了韩姜,在获得A区的坐标后便急忙赶去。   至少不要让林澍言像前世那般,身受重伤——那是谢弈寒唯一的想法。   “然后我就闻到了你信息素的味道。”谢弈寒亲亲他的手,眼带笑意,“当时的它们,可都在向我求救呢。”   闻言林澍言顿住脚步,侧头凝视着谢弈寒。   “怎么了?”谢弈寒疑惑地望着他。   “我好像还欠你一句‘谢谢’。”林澍言说着,踮起脚在谢弈寒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谢谢你。”   谢谢你来救我。   也谢谢你,一直爱着这样的我。   阳光拨开云层洒落疮痍的废墟城市,落到他清澈认真的眼中。   谢弈寒怔愣了一瞬,随即一把将林澍言抱起,轻笑道:“你可真是……让我为你死了也愿意。”   作者有话说:   非常短小的一章,但很甜~   ps文里超越性别的爱是指世俗都是AxO然后他们OxA了。   有点晚,来不及捉虫了,明天我再捉一捉~ 第52章 联合军演(完)   谢弈寒回归地鼠队之后, 没多久林澍言也回归了自己所在的雏鹰队。   关于自己与叶寻失踪两天的事,林澍言只说他与对方在林间走散了,未料及对方此刻还没回来, 已经向上级报告此事。对此韩姜、尹徐倒是多有疑虑,不过也没多问。   除了被叶寻刻意放置了信号屏蔽器的地方, 联合军演全程均由电子直播眼, 直播端通过投映设备供两校高层以及政方观看, 在军演结束后才会剪辑上传星网。   此刻监控室内, 蔚蓝与帝一军两校领导人均坐于会议室两侧,首位坐着个银发鹰眸的男人,一手握赤金镶红宝石权杖, 另一手正笑呵呵地捋着胡子。   巨大荧幕里,林澍言正带领着雏鹰队步步紧逼帝一军的据点。   “蔚蓝军校今年倒是收了几棵好苗子。”皇帝莫纶轻抚着权杖笑道, “相比之下, 何校长手下的孩子们就要稍逊色一筹了。”   面对此种称赞,耿永望只得擦擦额角并不存在的虚汗, “哪里哪里,不过是几个不成气候的小毛头罢了。”   “我看你这老头是太过谦虚了。”帝一军校长何成宏倒是心大的拍着桌面,嗓门洪亮,“这要是我手底下的娃娃们, 我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何将军过誉了。”耿永望虚假一笑,岔开话题道, “这首都星谁人不知您的儿子何云隐的大名,人人都道他是最接近S+Alpha的人,听说仰慕他的Omega可是能从帝一军排到蔚蓝军校门口呢。”   “哦, S+Alpha?”莫经纶拍拍权杖, 倒是来了兴致, “何将军的孩子是哪个?”   “启禀陛下,是这个。”耿永望殷勤地调整直播画面,将镜头调转到正盯梢的何云隐身上。   荧幕里,银发的青年潜伏在茂密的树冠上,一双灰绿色的眼眸平静如古井,周身起势内敛,端的一副年少老成的模样。   恰在此时,雏鹰队试探性派了一个成员前来探路,被何云隐一枪命中胸口,当即淘汰。   “好个少年英才!”莫经纶鼓了鼓掌,喝彩道,“虎父无犬子,何将军倒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陛下谬赞了。”何成宏一张老脸笑开了花,“我觉得今年谢老头子的儿子表现得也很亮眼,已经淘汰了三名我校成员呢!”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均落在了角落里退休多年的谢老将军谢敬国身上。   “诸位谬赞了。”身处话题中心的谢敬国顶着众人灼热的视线,冷着张脸意思意思地扔出一句谦辞后便不再发言。   闻言身处首位的莫经纶目光微闪,逐渐沉下脸,攥着权杖的手指也微微收紧。   气氛一时有些冷凝。   这时何成宏跳出来打了个圆场,“咳,要我说不管是我家的还是谢老头家的两个小崽子,最招人稀罕的还是蔚蓝今年新收的一个Beta,叫林、林……老耿,你那学生叫林什么来着?”   “林澍言。”见话题最终还是绕回了他最不想提起的人,耿永望只得表面与有荣焉,实则内心早开始骂起何成宏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老不死。   当年金荣星二十四名实验体集体出逃,并成功逃脱一人的事被他强行压下,没有上报。原以为那个逃出去的小孩会乖乖地一辈子流浪在星际,谁曾想他竟然会回来,还如此活跃在各方势力眼下!这让生怕此事被陛下得知的耿永望怕得不行,恨不得将林澍言除之而后快!   那厢何成宏还在以林澍言为话题中心滔滔不绝地讲着,“……一个Beta,竟然能够有如此高的作战能力与领导能力,这实在是令人佩服!要我说,今年银狮蔷薇徽章就应该颁发给他,好好鼓励一下其他身为Beta却自觉低Alpha一等的人。”   银狮蔷薇徽章象征着此次军演中的MVP选手,通常由陛下亲自选择并授予,代表极高的荣耀。   “何将军还是专心看直播吧。”耿永望看了眼看不清神色的陛下,皮笑肉不笑道,“银狮蔷薇徽章最终应该由陛下来决定授予谁,咱们可不能替陛下做主。”   “老耿你这话说的,我也只是提个建议而已。”何成宏瞪了耿永望一眼,随后见陛下似有不喜的模样,只得悻悻地闭了嘴,专心看起直播来。   镜头里,雏鹰队在林澍言的组织下分为了三支小队,一队由韩姜主导占领高地架枪打掩护,一队在林澍言的带领下从正面发起进攻,另一队则由尹徐带领负责从后包抄夹击,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   看到这儿,何成宏又坐不住了,忍不住连声夸赞道:“不错,有勇有谋,真是棵好苗子!老耿你可真是捡到宝了!”   “哈哈。”耿永望扯扯嘴角,看着目光里似乎对林澍言充满兴趣的莫经纶,实在是笑不出来。   没想到派出去的叶寻也折在那儿了,下次他定要找机会将林澍言尽早除了!   镜头里,暗地蛰伏观察地形多时的林澍言打了个手势,终于决定发起进攻。   颜料枪发出一声破空的脆响,代表蔚蓝军校的蓝色子弹首发命中一名帝一军的学生。   半小时后,在高地三名同学地掩护之下,林澍言带领着两名Alpha成功突入据点防线外围,开始激烈地交战。   交战过程中,林澍言与何云隐交手时没忍住晃了晃神,对方那双灰绿色的眼眸真的像极了记忆里的一个故人——银云。   那个与他同一批做实验的对照体,某种意义上算是他的“搭档”,最终因承受不住药效而死亡,尸体被他亲手埋到疗养院后山的坟地里。   砰——   “别发呆!”   苏旌大喊一声,随即一个猛扑将林澍言扑倒在地,躲过一阵枪林弹雨。   “抱歉。”林澍言对上何云隐毫无感情的双眼,将多余的思绪抛出脑海,随即重新投入到战斗中去。   ……   时间无声无息流走,终于当阳光西斜、日暮西山时,林澍言连同往后包抄的尹徐共同夹击,成功淘汰了最后一个帝一军成员,在敌方据点插上了我方徽旗。   与此同时,代表军演结束的警报声嘹亮响起,响彻整个雨林城市。   正在与稳守据点、与帝一军激烈交战地谢弈寒闻声收起枪,与一脸懵的其他学生面面相觑,露出一个轻快的微笑。   “谁赢了?……会是我们吗?”一个不清楚状况的蔚蓝学生问道。   谢弈寒拍拍他的肩膀,莞尔一笑:“放轻松,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闻言一旁帝一军的学生听了不服气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当然是因为……”谢弈寒挑眉,自信道:“我的战友字典里可没有‘输’这个字。”   战斗结束后没多久,两方人便在校方的联络下集结在初始降落的地点。   霞光满天,蔚蓝军校的校长与帝一军的校长共同宣布此次作战的胜利属于蔚蓝军校,以及钦定此次作战的MVP为林澍言。表彰大会将在返校后的一周召开,由当今陛下亲自颁发银狮蔷薇徽章。   此结果一出,蔚蓝军校的学生顿时迸发出一阵兴奋地呼喊。   “啊啊啊老大,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尹徐兴奋得整个人像只兴奋的狒狒般上蹿下跳,如果不是老大的疑似男友在一旁盯着,他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将自家老大抱起来抛几下。   苏旌也激动得哭唧唧:“呜呜呜赚翻了赚翻了……我要发财了啊啊啊——”   “赚什么?”韩姜在一旁好奇地问,“难道赢了还有钱拿?”   “嗐,什么钱,这孙子在网上的一个赌/局帖上买了咱们学校赢呢!”某个队友丧气地嘟囔道,“靠,赔率可是17.50,早知道我也买我们学校赢了……”   “你们无不无聊,还搞这种赌/局?”   “啊?咱学校之前都是四连败了,我以为我们学校这次也稳输,买帝一军赢稳赚不赔,就忍不住买了……可恶,真是让人嫉妒,不行苏旌你明天得请客吃饭!”   “哇你这竹杠敲的,我苏·铁公鸡·旌的钱可从来都是只进不出嗷!”   “放你的屁!你请不请,不请我可要动手了……”   蔚蓝军校胜利的欢呼响彻这座没落的城市,与此截然不同的是帝一军低迷丧气的气氛。   “不就是赢了一次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见不得蔚蓝军校一副闹哄哄兴高采烈的模样,一个帝一军的学生忍不住在一旁冷言冷语出声。   “唉,毕竟之前输了四——次——呢,理解理解。”学生B也忍不住阴阳怪气道,话语间还特地将“四次”高声强调了一遍,引得蔚蓝的学生瞩目。   自称多年老阴阳人的尹徐哪里能受这个委屈,当即望风一般左右看了看,大着嗓门儿道:“咦,风里怎么有股酸酸的味道……谁家的酸黄瓜跑出来跳脚了?”   “不知道诶。”苏旌也跟着一唱一和,“可能是哪个同学带的干粮吧,正好我们赢——了——,可以拍了下酒喝!”   “赢了”两个字他喊得格外响亮,一副生怕对面听不见的乐子人模样。   “你什么意思——”帝一军的学生A忍不了了,“不就赢了一次吗,跟谁没赢过一样,小人得志!”   “我们之前是没赢过啊。”尹徐挖挖耳朵,“今天这不就抓紧机会赢了一次吗,手、下、败、将——”   “你他妈的拽什么?”帝一军的队友B也忍不了了,撸起袖子就想往上冲。   尹徐见状也朝蔚蓝的学生招呼了一声,“想打架是吧,老子奉陪到底!”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见两边人要打起来了,何云隐皱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林澍言也拦住蔚蓝的人,“好了少说两句。”他说着,特地冷着脸瞪了眼挑事精尹徐,“尤其是你,上飞船之前你都闭嘴别挑事了。”   “嘿嘿。”尹徐摸摸后脑勺讪讪一笑。   一旁的何云隐看得出来在帝一军的学生中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和信服力,一种刺头们尽管对蔚蓝的学生多有不满,但还是乖乖地闭嘴站到了一旁去,给何云隐让出一条路来。   “你叫林澍言是吧?”何云隐走到林澍言面前,灰绿色的眸子淡淡地注视着他。   谢弈寒见状皱了皱眉,走到林澍言身边站定,冷着脸没说话。   林澍言对上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目光闪了闪,“有事吗?”   “……”何云隐沉默片刻,随即低下头,晚照的夕阳在他俊美的脸上打下侧影,看起来莫名低沉:“你看起来很眼熟……很像一个故人,但我就是记不起来。”   他说着,抬头端详着林澍言的脸,灰绿色的眼眸有些模糊,似是在追忆些什么。   一旁看戏的韩姜见这军旅画风突变偶像剧的走向,不由震惊地望着这俩人,又望了望一旁面无表情喜怒难辨的自家发小。   林澍言同何云隐对视了一眼,随即没什么情绪的收回眼神,淡淡道:“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他说完,看了眼身旁的谢弈寒正盯着自己的人,便道:“盯着我做什么,该走了。”   “看你和老熟人聊的这么开心,不忍心打扰你。”谢弈寒有些吃味道。   “你说什么呢。”林澍言浅浅一笑,清秀的脸在霞光下有些温柔,“好了,该走了,校长还在飞船里等我们呢。”   他说着,便拉着谢弈寒想要离开。   “等一下——”何云隐见状,忍不住快步走到林澍言面前,温声道:“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你长得真的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他说着,神色有些恍惚:“真的很像……可是我忘了他是谁,只记得,他是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一旁韩姜的嘴巴已经张成一个夸张的“O”型。   对于一个Alpha来说,还有什么能比自己心上人当面被其他A搭讪更令人恼怒的事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   果然不出他的意料,自家发小的嘴角下扬了十五度,手指也不安地微微捻动——这是韩姜熟悉的,谢弈寒动手揍人前的征兆。   谢弈寒这人,虽然看起来脾气好,但其实性格十分霸道,揍起人来尤其狠,招招都是死手。   韩姜已经预料到一场惨案的发生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大魔王在发脾气之前被小美人很快地安抚住了。   林澍言捏捏谢弈寒的掌心,没有理会堵在面前的何云隐,径直绕开他招呼其他人离去。   “走了,都楞在这儿干嘛?”   ……   蔚蓝军校的人走后,何云隐还驻留在原地,目光追寻着他们离开时的方向。   他是个没有过去记忆的人,只偶尔在午夜梦回时会感到一阵心悸,心口像缺了一个大洞。   有时他会觉得自己忘了些刻骨铭心的回忆,忘了些重要的人,但记忆始终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面纱,一切都茫茫然,只留下一颗空空荡荡的心。   也许,这个名为林澍言的人会帮他找回过往。   何云隐这般想着,怔怔地将手放在胸口上:这里,似乎第一次如此鲜活的在跳动。   作者有话说:   何云隐对言言的情感很复杂,其中爱慕之心只占一小小部分,这俩人不管过去还是将来都没有感情线哒~就是个推动剧情顺便让小谢吃醋促进主角感情升温的小工具人。 第53章 暴雪   蔚蓝军校军演胜出一事迅速在星网论坛掀起极高讨论度, 伴随而来的是无数人对“林澍言”这三个字的热切讨论。此前一直被帝一军学生瞧不起的蔚蓝学生狠狠扬眉吐气,腰杆儿挺直,在网上狠狠讥嘲了对家一番。   作为前四次军演都连胜的帝一军自然不服, 于是携当年荣光与蔚蓝撕了个有来有回,双方口水战直飞, 骂架骂得火热。   当然网上的骂战跟当事人的生活没有多大影响。   从表彰会被陛下亲自颁发银狮蔷薇徽章以后, 林澍言便一直兴致不高。   棋局已经拉开序幕, 他的身后是万丈深渊, 头顶是达摩克利斯之剑,纵然他此生并不畏惧生死,却不知该如何应对自己与谢弈寒的感情。   带着这种懵懂乱糟糟的情绪, 时光悄然而逝,转眼便过了两年。   这两年, 蔚蓝军校均以压倒性的优势在联合军演中夺胜, 与此同时林澍言名声大噪,成为两个学校之间的风云人物。   今日是学期末, 即将步入大四学年的林澍言起了个大早,难得没有换上训练服训练,反而穿了一身轻便的休闲装,雪白镶绒毛的羽绒服衬得他整个人眉目润朗、气质清柔。   出门时灰蒙蒙的天空不知何时开始洒下点点盐粒, 冷风呼号,正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远远便见校门口鹤立鸡群般立了一个高大英俊的人, 穿着身挺拔的军装,气质沉稳内敛,宛若一把收鞘的剑。   林澍言呵出一口冷气, 往谢弈寒走去。   走得近了, 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好垂下眼睫盯着对方肩部上的二星横杠。   蔚蓝军校的学生毕业时通常会被授予少尉一衔,唯有个别极其优秀的学生才会被破格提为中尉。   “什么时候离开?”好半晌,他才开口打破沉默。   谢弈寒捏捏他的头发,笑道:“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心里忐忑得不行。”   发丝处传来极细微的痒意,林澍言看着他充满笑意的眼睛,道:“你看起来不像是很忐忑的样子,我已经劝过你不要去边境了,你非要去送死,那我也没办法。”   这话说得可谓是极不留情,谢弈寒被他这幅冷淡的模样逗笑,心底也软成一团,便伸手将人轻轻揽进怀里,低语哄道:“我还没走呢,你咒我死做什么?”   “随你。”该劝的话林澍言已经劝了一个星期,但仍拦不住这个一心要去前线送死的人,只得自己生闷气,一个人不搭理他。   “再说了,你怎么肯定我一定会死在边境?”谢弈寒有盯着他冷冰冰的侧脸,调笑道,“难道你还能预知未来不可?”   “……”林澍言的回应是没有回应,只板着张脸不说话,任凭这个一心想送死的人打量。   谢弈寒见他不说话,只好凑过去在他冷冰冰又极好看的脸上亲了一口,哄他道:“你别生气了,别多想,不会有事的,到时候还要娶你呢。”   “……你先活着回来再说吧。”林澍言硬邦邦地吐出几个字。   最近他的心一直被一种陌生的情绪充斥着,既有对谢弈寒不听劝告的气愤,又纠缠着一种难以言述的恐慌,种种滋味,最终融合成一种似曾相识的命运感。连带最近做的梦都开始变得乱七八糟,令人焦虑。   谢弈寒最怕他这幅锯嘴葫芦一声不吭的模样,正想说些什么,终端便嘀嘀嘀地响了几声。   他抬头看向路口处等着的装载车,铁皮做的庞然大物静静蛰伏在那里,像只野兽。   “你会等我回来的,对吗?”飞雪落到谢弈寒的睫毛上,映衬着那双点漆黑眼。   “……嗯。”   “好孩子。”   他低头,奖励似的吻了吻林澍言的侧颊。   车载着谢弈寒离开,只在风里留下团灰浊的尾气。林澍言在原地立了片刻,随后一个人默默回了寝室。   寝室的室友已经离开,他没有心情去上课,便翘了课窝在寝室里睡觉。   X01已经沉眠很久了,仿佛永远贪睡不够一般,用它自己的话说,那是在升级系统。   林澍言将小精灵放在枕边,拿了张纸巾当棉被给它盖上,随后翻个了身,有些怔怔地盯着天花板。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像一个涨满了气的气球,全凭着一口气往上冲,看似凭风借力,但一旦这口气松了,便会从云端坠落下来。   如果谢弈寒是死在前线,那前世的他,都做了些什么呢?   会像……梦里那样吗?   谢弈寒死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一个死了Alpha的Omega,还是迎娶帝国三皇子、一跃成为贵族的林澍言?   “你想知道吗?”像是听到了她内心所想,X01蓦地睁开眼,淡金色的瞳孔微微发亮。   它在林澍言的脑海中递过精神链接,“链上它,我可以帮你想起前世的记忆。”   林澍言侧过头,看着这个漂亮的小精灵,“你还有这种能力?”   “主神帮我升级了系统,”X01提起主神永远都是一副崇拜的模样:“我现在可以溯源一个人的前世今生了,当然前提是宿主的能力够强,可以与我连接精神链接。”   “是吗,你真棒。”林澍言笑了笑,没有犹豫地闭上眼,在大脑中静静同它链接。   窗外暴雪纷纷飘落,他仿佛做了一个永远醒不来的梦。   在梦里,他回顾了自己短短的、轻飘飘的一生。   出生在研究所,和妹妹作为同一批供体被研究,随后因研究价值不大,对药物敏/感性低,被从帝国总部中心实验室转移到了金荣星。   也是在那里,他遇见了向柔,并在向柔的引导下逐渐融入了金荣星的这群孩子中。   金荣星研究所里小孩的名字都是向柔取的,除了何云隐,因为他是半道被人带过去的孩子,到研究所的时候,还有对外面世界的记忆。   确切来说,他那时的名字是云。后来因为药物作用,头发逐渐褪色,变得灰白,才赌气似的给自己改了个银云。   银云被带到研究所,因身体各项素质与林澍言高度近似,两人便成为了“搭档”。   研究所里的搭档。   他们同吃同睡,除了每日用的各种药物注射剂不同外,其余别无二致。   那时银云总是会用愧疚的目光追寻着林澍言,平时吃饭也会把林澍言爱吃的东西调给他,似乎对他言听计从。   如此这般种种作为,不过是因为他们在第一次打注射剂那天,那台上摆放着两支药,林澍言让了他先选。   再后来,银云在一次服下药物后失狂,被管理人员当场射杀,轻飘飘地结束了一生。   银云死后没多久,某天在用餐时间,食堂阿姨趁着打饭的功夫偷偷给林澍言塞了一张纸条,上面有着整个研究所的地图,以及代号为“枭”的飞船往返时间。   林澍言躲在监控死角记下地图的内容,便将这张图纸吃进了肚子里。   逃跑的火种被埋下,便犹如星火燎原、生生不息。没过多久,年幼的他便自以为是地谋划了一个逃跑计划,带领着二十几个朋友在飞船离开金荣星的那天,发动了这个可笑幼稚的逃跑计划。   记忆迅速沙化,后来的时光快得仿佛弹指一瞬。   所有人都死了,死在研究所里面的、死在研究所门口的、死在金荣星地牢的。   无论是在城市下水道中苟且偷生,还是被收养在荒原星当星之子,林澍言从不曾忘记过这些人。他每天发了疯般学习知识,疯狂训练,不过是为了弥补那些同胞们流过的血。   再到后来,他在星网上认识了一个名为“寒”的网友。对方似乎有着良好的教养,优渥的身世,对林澍言似乎也颇感兴趣。   本来林澍言是不想与“寒”这个好心人有过多交流的,他这一生太过于倒霉,并不再拉一个下水。但在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命运向他开了个残酷的玩笑。   他高烧了整整一天,在醒来后变成了一个Omega。   那种身体素质不行、被Alpha信息素一勾便会软成一滩水的生育机器。   开什么玩笑?   一个Omega该怎么往上爬?怎么进入研究所核心?怎么报这血海深仇?   军校是一定要进的,只要被一个顶级Alpha标记,再利用对方的S级信息素保护自己不被其他Alpha影响,不被诱发情潮,他便能完美的伪装成一个Beta。   而那个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一看就很好骗的人,会是最优解。   只要轻轻地垂下勾子,用三分虚情假意做饵,再设计让对方“撞破”自己打抑制剂的场景,一切就会水到渠成。   那人明明拥有先天基因的优势,拥有S级Alpha的潜力,却总喜欢做些类似插花做饭这类Omega才喜欢的事,实在是没出息没志气。   ——一开始的林澍言确实是这样想的,但这种想法却在一次次标记、一次次信息素与信息素的交融中变得模糊。   Omega通识教育书上说,Omega会对第一个标记过自己的Alpha产生格外强烈的恋慕崇拜感,百分之九十的Omega都会坠入爱河,这种效应被称为首A恋慕效应。   林澍言分不清自己是否受困于这种效应,但谢弈寒在他心目中的份量确实越来越重,重到有一天,他已经无法再坦然地利用这颗真心。   “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我结婚?”有一天吃饭的时候,谢弈寒又问他,“你已经达到Omega成婚年龄了,长得又这么好看,我得先下手为强把你套牢了。”   那天阳光很好,谢弈寒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眉眼带笑的,他看起来温柔英俊,像个要糖吃的大孩子。   那是那一世的林澍言最后一次见到他。   “等我毕业吧。”他依旧往后无限期的承诺,区别在于这次说些话的时候心却隐隐作痛,“等我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后来,谢弈寒上了战场,林澍言便借此逐渐减少了他们的联系。   金荣星的教训由历历在目,而他的目标在皇室中心,这一次,他不想再连累任何无辜的人。   作者有话说:   在备研,每天活得像一条狗。但不会坑的,这本是我写的第一本小说,无论如何也会写到完结。言言的故事快到尾声了,大家可以等完了再来看。   再次鞠躬以致歉意。 第54章 迷途鸟   皇帝陛下第一次向林澍言透露赐婚意图的时候, 林澍言本想直接拒绝,或者直接刺杀这个德不配位的狗皇帝,以鲜血淋漓的方式终结此事。   但他犹豫了。   死了这个皇帝, 还会有下一个,下下个, 只要那些数据还藏在皇宫地下实验室里, 一切都不会结束。   恰在此时, 前线传来谢弈寒所在军队收复三颗星球的捷报, 林澍言的心颤了一下,想起那人温和的蓝色眼睛,金色的头发, 以及午后那温暖的阳光、修长白皙的手指,以及那句玩笑话般的话。   “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我结婚?”   “长得这么好看, 我得先下手为强把你套牢了。”   心底传来几分酸楚的滋味, 他最终还是拒绝了皇帝抛来的橄榄枝。   却没想几日后那个频频对林澍言示好的娇纵皇子却找了上来,娇蛮地在路上堵住他:“喂, 姓林的,你为什么要拒绝我?我哪里不好?我不够尊贵不够貌美吗?”   彼时的林澍言看着面前穿着奢华精致的Omega,摇了摇头:“殿下,我只是个Beta, 配不上您,还请您另择良人。”   “只是因为这个?”三皇子打量着他的脸, 一脸的天真:“这个简单,你娶了我,我就有办法把你变成Alpha。”   “什么法子?”林澍言望着这个尊贵貌美的人, 对方十指修长白皙, 柔软白嫩, 看得出是娇养在十分优渥的环境下。   “秘密。”三皇子志得意满道,“但如果你愿意娶我,成为皇室的一员,那我们就是一家人。”   他的笑意味深长,“既然是一家人,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你好好考虑吧。”   三皇子说完这些话后,便施施然离开,只留下林澍言一人思虑地站在原地。   “你怎么想的?”在一旁偷听多时的何云隐走了出来。   林澍言对上他那双熟悉的灰绿色眼睛:“你都想起来了吗?”   “是。”何云隐眸色沉沉,“如此好的机会,你不会告诉我你要为了谢弈寒守身如玉,放弃这个大好时机吧?”   “……”林澍言低下头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让我考虑一下。”   “考虑?这还需要考虑吗?”   何云隐挑起他的一缕浅栗色的头发,声音冷得像冰:“安逸的生活过得久了,你就忘了那些死掉的人了吗?”   林澍言偏头躲掉他的手,有些厌恶道:“我从不曾忘怀过去,倒是你,除了在这里指摘我两下,你还能做些什么?”   “我?”   何云隐背靠在墙角阴影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看起来有些扭曲,“我们可以合作,你只要毁了数据就好。”   “那你呢?”林澍言问他。   何云隐先是谨慎地看了看周围,此刻正值正午,阳光暴晒,路上没有什么行人。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小心谨慎地凑到林澍言耳畔,低声嚼骨啮肉般缓缓吐出两个带着恨意的字。   “弑君。”   “弑君?”   林澍言被他的话语惊住,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如果这一切失败了,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吗?”   何云隐的眼睛里是遮也遮不住的恨意:“我知道,但我不在乎。”   “那何校长呢?他虽是你的养父,但对你也颇为慈爱关照,他你也不在意吗?”   “……”何云隐说不出话来,只沉默地伫立在原地。   夏风吹得街道边榕树婆娑作响,暑气蒸腾,炽热的阳光恍惚间晒得足下的土地干渴咆哮。   林澍言轻轻地望向晴空,笑了笑:“你已经被何校长收养、开始了新的人生,就忘了过去的一切,向前看,重新开始生活吧。”   “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我,让我来做,我没有父母亲友可连累,与谢……与他的关系也藏得很好。”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如果我死了,不会连累任何人。”   *   帝国三皇子与政界新贵林澍言不日即将成婚的消息迅速引爆舆论,在各界掀起讨论热潮。   甚至连边远的前线都能听及有士兵议论此事,话里话外都是对这个Beta的羡慕。   林澍言没有接谢弈寒打来的通讯,为了不留下自己与对方任何有关联的蛛丝马迹,他甚至狠心地将自己的星网号都注销了。   他大抵已经是个死人了。   林澍言盯着终端怔怔地想。   死人是没有心的。   “在想什么?”三皇子水蛇一般缠上他的手臂,吐息间信息素甜蜜得腻人。   林澍言收回自己落在终端上的视线:“在想……别人都说我一个Beta配不上你。”   “你觉得呢?”三皇子冰冷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像是在端详一个玩物,“你觉得……你配得上我么?”   林澍言强忍住不适,低敛下眉温顺道:“你不是说,你有法子将我变成Alpha吗?我想如果我是一个Alpha,应该就能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了。”   “可我就喜欢你是Beta的样子嘛。”三皇子嘟起嘴,不满地摇晃着他的手臂:“比Alpha更柔软,比Omega更坚韧,做一个Beta不好玩吗?”   “可是我想成为Alpha。”   林澍言的目光落在三皇子精致的脸上,他又想起谢弈寒,想起阳光与谢弈寒的求婚,心脏血肉像是被无数蚂蚁绵密啃食,揪起密密麻麻的痛苦酸软,片刻后又强硬将灵魂切割,变成一个坚不可摧又虚情假意的人。   他讨巧道:“成为Alpha,拥有保护心上人的一战之力,是件多么荣幸的事。”   “嘴真甜。”三皇子哼哼了两声,伸手在他脸上拍了两下,“看你表现咯,如果你听我的话,乖乖的,我可以勉强考虑一下。”   “那我可要好好表现。”   他的表现果然很好。   接下来的半个月,林澍言陪三皇子参加了各种外表花团锦簇实则内里肮脏荒淫的皇室宴会,也知晓这个三皇子不如表面看起来的无害,反而偏执残忍、滥用权力残害无辜。   “你会怕我吗?”三皇子转了个圈,蕾丝长袍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他大大方方地向林澍言显示着自己的“藏品”。   昏暗的房间内,巨大的落地窗帘遮住窗外的阳光,奢华的地毯上摆满了大大小小、身着华服的玩偶,簇拥着中间两米长、浸泡着不知名液体的玻璃柜。   林澍言的目光落在浸泡在淡黄色液体中、高大、由各种不知名肢体拼接而成的偶人身上,努力忍住胃部翻涌想吐的欲/望。   “不怕。”他憎恨着虚伪的自己,表面上却风度翩翩,像个情感骗子:“很令人惊讶的作品,这些都是你的手笔?”   三皇子骄矜地抬起头:“不完全是,他们都是失败品,被我偷偷捡回来收集起来。”   林澍言敏锐地抓住他话语里的关键词:“失败品?”   三皇子却仿佛没听见他话语里的疑惑,只将手掌按在玻璃上,目光痴迷地望着自己的作品:“唐恩的手臂、布尔韦尔的手指、埃尔罗的小腿、莫尔斯的躯干……还有,你的眼睛。”   三皇子侧过头,注视着林澍言:“第一次在网上看联合军演时我就注意到你了。”   “你的眼睛很漂亮,干净、清澈,当时我就想,我一定要得到这双眼睛。”   林澍言的回应是扯扯嘴巴,同时在心里悄悄骂他死变态。   “不过,我得先留着你。”三皇子话锋一转,“你和他们不一样,父皇很欣赏你,他欣赏你,所以我就要拉拢你。”   “我听说,您是陛下最宠爱的儿子。”林澍言垂下眼皮试探道。   对此三皇子冷哼一声:“宠爱又有什么用?我是个Omega,他再宠爱我,难道还会把皇位传给我吗?”   他的神色迅速阴鸷下来,目光沉冷漆黑,像是淬了毒的蛇:“林澍言,我知道你是在刻意讨好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林澍言的心跳快了一拍,随即稳住心神,佯装慌乱道:“目的?我没有目的,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蠢货。”三皇子抬起他的下巴,自以为自己看穿对方的把戏,“你以为你真的骗得过我么?可笑,你的目的是什么,踩着我的肩膀往上爬?权力?金钱?告诉我。”   “答案不是已经早就告诉过你了吗,我想成为一个Alpha。”他的眼睛瞪大,似乎有些破罐子破摔似的。   “当真?”三皇子狐疑,细想来林澍言确实是在得知自己有本事将他变成Alpha以后才对婚约松口的……   林澍言对上三皇子将信将疑的眼睛:“没错,我想变成一个Alpha,你难道不觉得无论Omega还是Beta都很可悲吗?凭什么社会绝大多数顶尖的资源都聚敛在Alpha的手里?凭什么Beta、Omega生来就低人一等?凭什么聚集了帝国最高设备资源的帝一军只允许Alpha进?凭什么高等级的Omega只能婚配给Alpha、不能婚配给Beta?还有……”   他佯装义愤填膺道:“凭什么Omega不能从军从政,只能待在家里生孩子?”   一阵难言的沉默过后。   三皇子蓦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像是听到了一个闻所未闻的惊天笑话一般,笑得直不起腰、最后不顾形象地躺在地下打了几个滚才堪堪止住笑意。   “很精彩的演讲,”他的眼角还挂着亮晶晶的笑泪,“我差点就信了……嗯,你是说,其实你是个愤世嫉俗的人,然后为了想成为一个Alpha,所以就愿意来投靠我么?”   那双笑意满满眼睛后蔓延着无尽的冷意与杀意。   林澍言捻动着手指,额角渗出细细的汗来,他也知晓他接下来的回答关乎自己的命运,便斟酌着回道:“三皇子可以拒绝我,毕竟离正式成婚还有一段时间,您随时可以毁约……不过为了表达我对您的诚意,我可以告诉您一个我的秘密。”   三皇子来了兴趣:“哦?秘密?什么秘密?”   “这个秘密于我而言足以带来灭顶之灾,所以相应的,您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林澍言站起身,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   “可以。”三皇子爽快道,“如果你的秘密确实值得的话。”   闻言林澍言垂下眼,纤长白皙的手指缓缓解开领口的扣子。   他今日穿着一身笔挺的墨蓝色类军装,有些类似于军礼服,腰部被一条华丽的金镶红宝石腰封勒出一道劲瘦的弧度,内里衬衫的扣子一路系到最顶部,此刻纤长的手指正搭在上面,淡粉色的指甲一点点解开这些扣子,看起来既禁欲又充满诱惑。   难道他所谓的秘密就是想献身?□□?   三皇子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水。   但林澍言接下来的操作瞬间打碎了三皇子旖旎的幻想,只见他解开扣子,露出其下黑色的颈带,神色淡淡道:“我是Omega,殿下,这就是我最大的秘密。”   “什么?”三皇子怎么想也没想到他所谓的秘密竟是这一点。他一时有些震惊地站起身子,伸手粗鲁地掀起他的颈带,看着下方腺体处一道并不明显的突起。   “你竟然是个Omega……”他的神色满是震惊,心底还微妙带了点自己都不清楚的遗憾。   “没错。”林澍言往后退了一步,一个一个的系着自己的扣子,嫌恶道:“我憎恨自己的Omega身份,憎恨自己一受Alpha信息素的影响便会毫无羞耻心的发情,也厌恶这个对Omega充满歧视的社会……所以我想成为一个Alpha,这就是我的秘密,现在您可以相信我了吗,三皇子殿下?”   “你不怕我将此事告诉别人吗?”三皇子神色莫测,“将你告上军事法庭,你知道以Omega身份混入军校是多大的重罪吗?”   林澍言垂下头:“所以我在赌。”   三皇子冷哼一声:“赌?赌我的怜悯之心?”   “不,是我赌我对您有用。”   三皇子眸光明暗变动,好半晌后才松口道:“你所求的就只是想成为一个Alpha?”   林澍言的眼中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点野心和欲/望:“不,还有身份、地位,这些我都想要。”   “真是贪婪。”三皇子啧啧称奇,“可以,我允许你为我效忠。”   “所以您的表示是……”   “我要夺权。”三皇子已然十分信任他、不,或者说是自觉已经完全拿捏住他了,“古往今来,从来便只有Alpha才能当皇帝,我却觉得Alpha也不过如此,你觉得呢?”   林澍言微微一笑:“您的所言极是。”   三皇子转言道:“不过让你变成Alpha的前提是等我登基以后,还有你得先跟我完婚,等彻底得到父皇的信任之后,我便带你接触整个王宫最大、最深的核心机密。”   林澍言微微俯下身,看起来已甘愿为他臣服:“愿为殿下效忠。”   三皇子探究地打量着他:“不过我还有个问题,同样是Omega,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强大、甚至力压军校的其他Alpha?”   林澍言的脑子里不由回想起自幼时起便不断接受的基因改造、以及注射过的数不清的药物,信口胡诌道:“这一点我也不清楚,也许是因为我曾在星际流浪时遭受过辐射吧。”   三皇子这才想起他是个星之子来,有些若有所思:“原来如此,如此算来,你的经历倒是给了你丰厚的回报。”   “也许吧。”林澍言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0 17:25:17~2022-03-26 16:5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卡哇伊也是伊、薇十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秦湮、黄瓜味乐事 5瓶;薇十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山雨欲来   三皇子心思残忍, 本质与如今的皇帝并没有太大不同,即便是真的登基,也绝非良君——这是林澍言跟随他之后最大的感想。   但他并不在乎。   或者说, 他没有余力去在乎。他满心满眼都拼着一口气想完成自己的使命,即便被砍掉了腿也会爬到终点, 在此过程中, 无论死多少人、无论谁死了都与他没有关系。   “你发什么楞?”穿着白大褂的三皇子不满地肘了他一下, “我好不容易向父皇求来的机会, 你还不好好表现?”   林澍言持针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他的面前正躺着一个实验体,女孩因事先打过麻醉,这会儿瞳孔微微散大, 正安静麻木地躺在实验台上。   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盯着他。   三皇子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摄像头,用气音道:“你别告诉我这会儿你又因为你那可笑的同情心而下不了手?”   林澍言深吸一口气, 咬牙捏住女孩细得可怜的手腕将药推了进去。   因为打过麻药, 她没有痛觉,只任由林澍言动作, 全程用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他。   抱歉。   林澍言移开视线,记住了她领口上的编号。   没多久麻醉效果褪去,注射药物开始发挥作用,林澍言跟着三皇子还有几个研究人员离开实验室, 隔着玻璃墙观察这个实验体的变化。   刚刚使用过药物的实验体会变得极具攻击性。   女孩的身体开始剧烈痉挛,全身肌束颤动, 眼球凸出,嘴唇无意识张大嘶嘶地叫喊着。   “是虫族返祖的叫声。”一旁的实验者兴奋地比了个耶,“太好了这么久了终于有进展了。”   “这还是自从莱因教授发现那段基因序列以后第一次有这么大的进展!”   “我猜进展上报之后陛下肯定会给我们发很多奖金。”   ……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连三皇子脸上的紧绷之色也褪去, 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   林澍言只觉耳朵嗡鸣, 记忆一时翻涌,令他有些想吐。   煞白的灯光落在女孩因痛苦而涨红的脸上,恍惚间他仿佛从一个第三者的视角看到了自己,他也曾这么躺在一个冷冰冰的实验台上,因巨大的痛苦而丑陋地扭动着身躯,四周有人隔着玻璃墙对他议论纷纷,那些喧哗的人声因着隔了一副墙而变得模糊,只余下嗡鸣……   “林澍言,林澍言!”三皇子拍了他一下,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直接一巴掌扇在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脸上。   林澍言骤然从回忆中惊起,侧过头看着三皇子,他的瞳孔皱缩,手脚冰冷,一副受了惊的模样。   “你怎么回事?”三皇子咬牙,“抛却你那可笑的同情心吧,如果实在受不了,你就给我去、死!”   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美艳的脸上满是冷冰冰的杀意。   “抱歉,我刚刚有点走神。”林澍言自知失态,便垂下头一付听候发落的模样。   三皇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好好表现,一会儿的晨间例会由你来主持报道,届时我父皇会通过监控器监视你,你现在的一举一动将会代表我的脸面,好好表现。”   他将“好好表现”这四个字强调了两遍,足以证实了他对此事的重视。   林澍言于是低头努力集中精神看着手上记录数据的图表。   在采集了足够的“样本”之后,他站在布满精尖设备的会议室里,将一个个冰冷的文字数据缓缓念出。   谁能想到,曾经他也是这些纸张上的一个符号,一串数据,一个冷冰冰没有姓名只有编号的实验体,如今他已摇身一变成为这些恶魔中的一员。   这就是命运。   可笑又可悲的命运。   “以上,根据莱恩教授的发现以及结合最新进展可以得出,从虫族中提取的GH356基因组在人体内可合成GHP蛋白质,这种蛋白质正是参与分泌Alpha性激素腺轴的重要递质之一……”   “我的汇报结束。”   哗啦啦——会议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由三皇子带头,氛围极其捧场热烈。   林澍言的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仿佛他真的是一个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的研究人员,但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双腿冰冷沉重如灌铅,手心也完全是黏腻的冷汗。   “表现得不错,刚刚我收到父皇的消息,他对你也赞赏有加。”会议接受后三皇子满意地拍了拍林澍言的肩膀。   林澍言扯扯嘴角笑了笑。   三皇子打量着他穿着白大褂而显得格外斯文儒雅的模样,只觉得格外赏心悦目:“我看父皇有意将你提做这里的管理员,开放一部分权限给你,但他还不够信任你,或者说这里的人除了我。”三皇子指了指自己,“除了我,他谁也不信任,所以……”   “所以什么?”林澍言问他。   三皇子哼笑:“所以你最好少说话多干活儿,还有和我表现恩爱一点,最好装出一副对我死心塌地的模样,这样才能获得他足够的信任。”   林澍言依言点点头:“好。”   “下午有个宴会,跟我一起去吧。”三皇子说完,便转身离开。   林澍言跟着他一起往外走,在路过走廊时,目光下意识落到那间干净整洁的室内。   下午是孩子们最轻松的时光,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做,通常只需要休息或者在草坪上放风。   出了皇宫,在回到三皇子住处的时候林澍言想起一些关键点,蓦得问道:“对了,三皇子殿下,我有个问题想问,希望您能认真坦诚地回答。”   “嗯?”三皇子懒洋洋地躺在做工繁复奢侈的沙发上,一副没骨头猫的模样。   “您曾说,您的……收藏品,是些失败品?”林澍言斟酌着言辞道:“据我这些天所知,实验室的‘失败品’都是经过专人特殊处理的,您是怎么收集出来的?”   “你说这个啊,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咯~”三皇子打量着自己新做的美甲,漫不经心道,“那可是我最大的底牌,现在还没到时候告诉你。”   林澍言便点了点头,不置一词。   *   他只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便顺利取得了皇帝的信任。   大抵是因为他表现亮眼,加之无父无母,社交圈也不大,又被三皇子迷得七荤八素死心塌地,所以皇帝很大方的将一半自由进出实验室的权限都给了他。   但那些还不够。   远远不够。   三皇子的势力不断蔓延,交际花一般游走在各个军部势力之间,常常夜不归宿,或者回来时满身酒气。上层间常有嘲笑林澍言绿光环绕的流言,好在林澍言并不在意。又或者说,他巴不得自己更“绿”一点,好让三皇子早日大权在握。   夜里风声寂静,林澍言用光脑浏览着军事新闻。最近边境虫族动荡不安,谢弈寒所在的第三军已经接连浴血半个月,而陛下迟迟没有派去援军。   吱呀——   三皇子推开门,裹挟着满身酒气进来。他身上混杂着自己本身甜桃味的信息素以及一股陌生Alpha信息素的味道,纠缠着浓重的酒气,熏得林澍言有些反胃。   他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三皇子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眼含挑衅,若有似无地露出咬痕斑斑的腺体:“今天和我喝酒的人还不错。”   “嗯。”林澍言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低头继续浏览军事新闻。   “真没劲。”   三皇子撇嘴,将自己扔到沙发上喝了杯酒醒醒神,随后轻飘飘地扔下一个重磅炸/弹:“明晚十点发动政变。”   林澍言皱起眉:“太仓促了。”   三皇子挑眉,指节轻点着桌面:“这是最好的机会,帝国四大军团中,第二军团已经启程前往边境支援了,帝星只剩下第一军团和第四军团,这之中第四军团都是我的人。况且气象局预警明天中午边境与帝星的航线中央会有一场磁场风暴,到时候第二军想回来都回不来。”   他说完下定论般的叩击一下,美目中全是蠢蠢欲动的野望:“如此好的机会,千载难逢。”   “……我还是觉得不妥,这中间可能有诈。”林澍言摇摇头,依旧不赞同。   “兵行险招,若真要等有个滴水不漏的好时机,怕是要等到我那亲爱的大哥老死去了。”   三皇子端起热气袅袅的茶水端详片刻,灯光折射到琥珀色清澈的水液中,氤氲的水汽在他暗沉的眸子中幻化成一条一飞冲天的游龙。   “明晚我带人发动政变,你带着我的手令和信物去实验室把核心数据全部带走。”   “如果政变失败,你就带着数据趁乱逃到B区落日街道256号住户,那里自会有人接应你逃出帝星。有数据在手作筹码,我就不怕他们能将我怎样。”   他的模样太过于稳操胜券,林澍言也不由顺着他的思路沉思起来:“核心数据只存在中央控制室的光脑,而且只能通过陛下的虹膜识别才能开启……”   “我已经派人换成了你的虹膜。”三皇子转过头盯着他,目光漆黑沉冷,涌动着令人心惊的残忍和杀意,“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来做就好,不要妄想背叛我。”   林澍言不由捻了捻指尖。   “你在荒原星的时候跟一个孤儿院的老女人关系很好是吧?”   三皇子的眼珠转了转,慢悠悠笑了笑:“啧啧啧,一个年迈的女人收养了一个流浪的小可怜,真是令人感动的亲情。如果你敢背叛我的话,你该知道她还有那群小毛孩会有什么下场吧?”   “……”   林澍言垂下眼:“我会按你说的做,你不必这样威胁我。”   “人心隔肚皮,我只是惜命而已。”三皇子假模假样地感叹了一句,手指在终端上划了下,将一份文件发了过去。   林澍言点开,里面是一副研究所的详细地图,上面被人仔细标上了黄点。   “这是我十年来一点点计划布置出来的监控盲区,每一个监控的角度都被我微调了一点点,最后就变成了一条老鼠阴沟。知道这条路的监控人员都一个个死了……”   三皇子伸手按住林澍言的终端,凑过去盯着他一句一句轻声道:“这世界上只有你我二人知道这个秘密,如果你惜命的话,就乖乖听我的话。”   林澍言沉默,没有看他的眼睛,只垂下头盯着终端上的地图。   自从学校毕业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剪过头发,这会儿头发偏长,垂下时刚好能遮住他的眉眼,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和嘴唇。   三皇子瞧着有点不太痛快,伸手又替自己倒了杯茶。他想着明日大业将成,心绪翻涌波澜起伏,便踹了他一脚冷道:“能源枪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明日你便好好表现一番吧。”   林澍言攥紧终端:“如果我拿不到数据……”   “你必须拿到。”三皇子似笑非笑,“拿不到,你就和荒原星的那个老太太一起死,然后被我的人取走眼珠子放在玻璃柜里展览。”   他说完,站起身慢悠悠往浴室走去,   “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我唯一的Omega战友。”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叭,我还有二更![叉腰]   回忆预计下章结束,然后开始与铲屎官的卿卿我我征服星际地图。 第56章 小孩   夜里林澍言收到何云隐的通讯, 对方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然加入三皇子党派,明日便将在觐见时刺杀皇帝,这也是三皇子计划的关键一环。   “我已经心存死志, 没想过活着回去了。”何云隐染的银色头发不知何时褪去,只留下实验过后标志性灰白色头发, 他的侧脸清俊瘦削, 灰绿色眼眸浅浅, 一片宁静。   林澍言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何校长呢, 你如何打算?”   何云隐看着他:“我将我半虫半人的事告诉了他,他很支持我的做法,我已经将他藏到了新月船上。”   “新月船?”林澍言在脑子里搜寻了有关新月船的记忆, “……那个人均悬赏三亿星币的星盗大本营?他们肯帮你?”   何云隐的眼睛微微柔和了一瞬:“船长是我的亲生父亲,当年我在金荣星时不慎与他们走散, 被人贩子几番转卖, 最后误进了实验所……后来他们几经打探消息混进那个实验所里,不过我那时已经‘死了’, 他们便离开了。”   林澍言想起那个塞给他纸条的食堂大妈,还有那所带着他和妹妹离开的飞船,当时上面确实有个新月的标志来着。   许是因为明日无论生死都要终结自己的使命,林澍言紧绷多年的心骤然松下来, 便懒散地靠在床上,调了个舒适的位置老友般闲聊道:“这么久没见, 还没问过你的奇遇。我记得当年是我把你埋进去的吧?你当时不是已经死得透透的吗,怎么会活下来,还成了何校长的儿子?”   提及此事, 何云隐的唇畔不禁漾开一个笑, 语气卖弄道:“此事说来话长, 你可能不信,三皇子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少卖关子。”   “好吧。”见他不吃这套,何云隐不由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交代道:“你可能知道,三皇子有收集些东西的癖好,当初我死了以后那些人见我长得还行,便想把我的尸体带给三皇子去讨好处。我被他们挖出来运往帝星的时候突然醒了,发现自己的肩胛骨可以像虫族那些虫子一样展出虫翼,就趁他们运货下飞船的时候偷偷溜走了。”   “那是我第一次觉醒虫族的力量,好像也在性分化为Alpha,虫族的野性和Alpha的兽性折磨得我几乎发疯,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失去记忆变成了一只野兽。后来有次我抢了妈妈、也就是校长夫人的钱包……”   何云隐说到这里没忍住轻笑了一声,眼底是被人好好爱护过的温柔:“父亲追了我整整三条街才追上我,他揍了我一顿,然后起了几分惜才的心思,便收养了我。”   “你很幸运。”从没见过父母的林澍言感叹了一声,随即有些嫉妒地瞪了他一眼:“放着这么幸福的日子不过,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你不也是吗?”何云隐打趣道:“放着那么爱你的Alpha不去好好爱,还偏要凑到陛下跟前去送死。”   林澍言愣了下,立即不过大脑地回道:“谁、谁说我爱他了,你怎么知道我跟他的事?你没大嘴巴跑出去乱说吧?”   他白净的脸上飞过一瞬间的不自然,眼神微微漂浮,嘴上说着不爱,但明显一副被人道中心事的模样。   何云隐无奈摇了摇头:“你放心吧我没跟别人说过此事……倒是谢、倒是那人,离开前还专门找到帝一军来揍了我一顿,警告我以后离你远点,不要打你的主意。”   “……”林澍言想起一贯温和文静的谢弈寒,没能想象出他揍人的样子。   “那他打赢了吗?”过了会儿他才忧心忡忡地问。   何云隐翻了个白眼:“我打肿了他的脸,他打折了我的腿,你觉得呢?”   林澍言在心中比较了一下,私心判定自己的谢弈寒胜出。   “喂,你脸上偏心的笑也太明显了点吧?”何云隐无语地又翻了个白眼。   “咳。”林澍言翻了个身,戳了戳屏幕,“你今晚给我打通讯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视屏里何云隐坐正了身子,随即严肃道:“帝星研究所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提及此事,林澍言收起了笑容:“事出突然,明晚如果三皇子的计划成功,届时皇宫大乱,我便带着三皇子的手令让小孩们和我的人一起乘坐飞船迅速离开主星……”   “如果失败了呢?”何云隐看着他。   他想问,如果你第二次带人出逃失败,你能接受这个鲜血淋漓的结果、还能再次站起来吗?   林澍言没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只兀自沉思道:“如果三皇子政变失败,到时候皇宫定将封锁、插翅难飞,我会带着这些数据一起死在里面。”   “你要炸了整个实验室?”   “不错。”林澍言点点头。   “那小孩呢?也一起死在里面?”   林澍言的目光流露出一丝脆弱的哀痛:“我问过他们怎么选择,他们说如果无法活着出去,情愿干脆死了。”   “你问过?”何云隐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纳罕。   皇宫的研究所里应当四处是眼线,他是如何做到的?   林澍言点头,勉强露出个笑来:“他们中有个很出色的小孩,我跟他有过短暂的交谈。”   说是交谈,不过是一个瞬息两句话的功夫。   这里的小孩总是早熟的。   “让我的人来接应你吧,这样稳妥些。”何云隐沉思,“船长手下有最老道的星舰驾驶员,他们最近劫了艘军用星舰,听说还能隐形。不过有个前提,他们都是星际流匪,不愿意参与政事,星舰到时候只会在接到信号后降下云梯。”   “已经够了。”林澍言笑笑,“剩下的都看命。”   “是啊……命。”何云隐摸了摸自己灰白的头发,“我头发都白了,已经老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切成功以后,你想去哪儿、做些什么?”   林澍言还真想过:“去海润星旅旅游吧,听说那儿有整个星际最大的海洋,我还没见过。”   “一个人去吗?”何云隐又开始打趣他。   林澍言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话,抬手直接将通讯关了。   他躺在床上怔怔地盯着天花板,一颗心狂跳不止,浑身的血液仿佛都伴随着这颗跳动的心脏还是滚烫起来,耳膜鼓噪,半晌都睡不着,最后只好翻个身坐起来。   打开台灯,林澍言做贼似的咽了口唾沫,蹑手蹑脚地坐到书桌前,打开用脑浏览起海润星的有关信息来。   他的心不安分得仿佛要从胸腔里直接跳出来哇哇大叫,生平第一次,他如此迫切地期待第二天快些到来。   光脑里有关海润星的评价褒贬不一,但总体来说还是正面评价居多的。   林澍言抱着光脑睡着前还在想,就算海润星不好,他还可以带着谢弈寒去别的星球。   蔷薇星、绿野星、蓝泽星……   台灯暖融融的灯光打在他纯净的睡颜上,照得那柔和的侧脸安宁美好。   他在做一个带着海风咸涩味的梦。   *   第二日夜里大风呼号,整个皇宫除了呼啦啦的风声再闻不到任何动静,静得好似一座坟场。   林澍言在九点半的时候跟随三皇子一起去皇宫谒见陛下,半道上遇到了一脸肃穆、负责管辖帝星A区治安的何云隐。   拐角处三人分道扬镳,林澍言在三皇子的暗示下渐渐隐身于黑暗中。   风越来越大,不多时便下起雨来。狂风吹得皇宫内精心饲弄的花草发出沙沙响声,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落下,夜浓沉如墨。   后来的林澍言并不知晓后世的史书会如何记载这次失败的政变。   一声不知何人惊恐地大喊后,代表陛下遇刺的警报响彻了整个皇宫。   枪声此起彼伏,宫内大半的警力都涌向了皇帝的议政殿,林澍言躲在暗处,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混入研究所内。   他拥有研究所大半的权限,边躲在监控盲区边用静音枪打碎监控,如此艰难地过了小半个小时才摸到了那个与他交谈过的小孩的床位上。   小孩惊醒后蓦然一看有人立在自己的床头,下意识便想大喊。   林澍言警惕地捂住他的嘴,小声道:“别出声,是我。”   听出他的声音,小孩便乖乖地闭上了嘴。   黑暗中林澍言借着微弱的警示灯摸了摸他的头,将一大串钥匙塞到他手上,小声道:“一会儿你去挨着把孩子们叫醒,但是不要出去,等我来了叫你了再带你们出去,一定要安静、要快,懂吗?”   小孩乖乖点了点头,声音软糯糯的、小小的:“听懂了。”   “乖孩子。”林澍言亲了亲他的脑门儿,随后摸着黑走了出去。   他的心跳已经快到了一种地步,脑子却清醒异常。   到达中央控制室的路算不上特别难,此刻皇宫大部分的警卫都去了前厅,相比起来处处设置了虹膜识别锁以及遍布监控的研究所便人手有些不足。   林澍言用消音枪解决了几只拦路虎,没多久便到了中央控制室外面。   里面灯光大亮,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花甲老人正在一脸肃穆地坐在光脑前,手指飞速跳动,此人正是莱茵教授。   电子锁打开时发出的嘀嗒声惊动了他,他回过头,一见是林澍言便松了口气,没好气道:“可算是有人来了,你快想办法将光脑带走,我怕一会儿叛军打来了……”   “叛军?”   林澍言慢条斯理地咀嚼了下这两个字,军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身上还带着一股浅淡的血腥味:“莱茵教授,请问您从事这项研究多少年了?”   “三十年。”莱因的语气还带着几分骄傲,“最初关于此项研究的课题便是我提出来的,不过这不是重点,我的履历可以一会儿再谈,当务之急是先保住这些数据……”   回应他的是林澍言黝黑的枪/口。   果断一枪了解了这个老不死的之后,林澍言低头打开光脑,在进行虹膜识别的时候幽蓝色的屏幕赫然跳出一个血红色的“Error”,与此同时光脑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糟糕——   他的心中警铃大作,来不及多想,林澍言将身上携带的所有定时炸药堆在光脑上,随后转身拔足狂奔。   一分半的时间。   足够的。   不要怕。   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只花了二十秒不到的时间便跑到了小孩的居所区。   “快走。”   他几乎控制不住音量地喊了一声。   小孩们的脑袋顿时如萝卜头一般从门后冒了出来,一双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眼神像小狗一般热切纯真。   林澍言向他们招手,孩子们便乖巧地躲在他身后,大的护住小的,脚步期盼、彼此关携地前行。   走道上静得有些不正常,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已经摇摇欲坠,有些不敢去想虹膜识别锁的错误究竟意味着什么,是大皇子?还是陛下?亦或只是三皇子欺骗了他……   不、那些都不重要了。   出口遥遥在望,定时炸药爆炸时发出了一声闷响,整个研究所都安装了防爆程序,但炸毁一个光脑还是绰绰有余的。   跑出最后一道门,哗啦啦的雨幕冲刷着耳目。   飞船停留在半空中,云梯降下,生的路已然开启——   作者有话说:   前世肯定是带血的,毕竟是美强惨的BE,不过马上就快进到“小娇O千里探亲哭唧唧、大强A揉碎心肝喜相迎”的剧情了~ 第57章 巨鸟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射穿雨幕, 伴随着三皇子歇斯底里地怒吼,雨滴宛若珠玉破碎四溅。   林澍言一点点转过头,咆哮的风混杂着暴雨溅在脸上, 带来刺穿灵魂的剧痛。   原为遮掩通道而存在的小型花园广场上早已立满了帝国精锐,号称全星际最大的中央水池里正有泉水汩汩流出。   他们隔着水池冷漠地举起枪, 强劲的Alpha信息素宛若一只手, 在瞬息间攥紧林澍言狂跳不止的心脏。   第二军团没有去前线。   三皇子败了。   被扣押地三皇子还在怒吼咆哮着些什么, 林澍言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腺体处滚烫发热,Omega的天性在脑海里掀起风暴、不断催促着他屈服。   这一瞬间,时间的流速慢到极致, 细微到每一滴雨水嵌入泥土的全过程。他的心脏高负荷跳动,耳朵嗡鸣, 浑身力量聚集于手指处, 隔着衣料一点点按下遥控器按钮。   唰——   中央水池中提前设置过的机关蓦然启动,呲啦一声顷刻间竖起近五米高的水墙, 也将林澍言从蒙昧拉回现实。   一百米外的云梯仿若远在天边,他眼眶发红,推了小孩子们一把,发出来自肺腑的低吼:“快、走——”   每一块肌肉都在软弱无力地□□, 浑浊的Alpha信息素顺着无数个毛孔侵入躯体,他一点点挣破束缚, 眼神坚定地抬起能源枪。   九岁那年的记忆挣破茧壳与眼前的现实重合,命运的齿轮转动,一切好像又回到了起点的那天。   但这次不同。   他不再是47652, 他是林澍言。   澍, 及时雨。   没有退路了。   林澍言按下扳机, 挣脱命运的束缚,向过去射出第一枚光弹。   与此同时,原本停留在一百米外半空中的飞船竟然再次向他们靠近,最终停留在了五十米处。   舱门打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狂风往温暖明亮的舱内卷入,里面跳下来两个全副武装穿着防弹服的Alpha,飞船驾驶员同时向军队放出能源炮,作为掩护向帝国的精锐军队射去。   “我来掩护你们离开!”新月的星盗对着林澍言大喊了一声。   光弹铺天盖地,伴随着能量炮轰炸的声音震彻耳膜。   这是这群星盗莫大的仁慈。   林澍言看向跑过来的星盗,将兜里怀揣地一个包裹扔过去:“先带孩子们走!”   “快走——”   为首的那个小孩似乎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希望,含着眼泪抱起最年幼的小孩第一个爬上云梯。   林澍言用尽全身气力掩护者着他们,他是这些小孩最忠诚的守卫者。他曾在九岁时抛弃同伴一个人逃亡,如今他不再逃避,他已然成长。   光弹穿透腰部时留下一个血洞,鲜血汩汩流出,却并没有带来痛苦,反而令头脑一阵清明。   在高精尖的武器与生物本能面前,人力可以坚持多久?   被人为改造过的小孩们小猴爬树般快速爬上云梯,他们像是帝国军队的活靶子,小小的可怜的一只,有的被光弹击中重重摔落倒地,有的手肘被击中还苟延残喘地挂在上面,似乎能不能活过今晚,全然看命。   命?   可笑。   林澍言抹了把雨水,见最后两个小孩已经摇摇欲坠地爬上云梯,便扔了能源枪,一把抓住云梯的最底端。   “直接走。”   飞船上的星盗见状直接启航,狂风暴雨吹得云梯摇摇晃晃,他双手拉住云梯,一步一步往上攀爬。   军队推进的脚步声近在耳畔,飞船射出一发又一发能源炮,他的世界一片喧哗。   “抓住他!”   “抓住他——”   是三皇子怨恨地喊声。   “林澍言,你背叛了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对了,他是Omega,快,信息素,信息素,快让他发情,他是Omega!”   ……   Alpha信息素像一只只冷冰冰的触手死死拽住他的手脚,他艰难地喘/息着,雨水迷住眼睛,身上不知何时又中了几弹,血几乎流干,浑身在失血的冰冷与情/潮发作的潮热中反复。   肌肉酸软无力,帝国的飞船已经支援过来,倾巢而动,在黑夜里像一只只飞翔捕猎的巨鸟。   流弹透过未关的舱门向内扫射,似是打碎了里面的什么设备,惹得舱顶的灯光明暗闪烁。   空气里传来一阵极浅淡的蔷薇花香,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像是从地狱里吹来。   来不及了。   汹涌的情潮淹没全身,抑制剂彻底失效,林澍言恍恍惚惚地想,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   为什么要让他分化……   他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最后一个孩子爬入舱内,星盗向他伸出了手。   林澍言动动手指,他想将手交过去,浑身的肌肉却像水泥浇塑的一般,动弹不得。   馥郁甜蜜的信息素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出,仿佛知道自己的宿主濒临死亡,这些信息素极尽缠绕迸发。   原始社会的Omega在面临危险时会爆发出最强劲的信息素来吸引Alpha的保护,这是藏在基因里的本能。   他可能会让一整个飞船的Alpha发情。   飞船上的星盗激动地大声说了些什么,面容在信息素的催动下有些扭曲。   林澍言透过舱门看到了里面的一双双眼睛,有向柔的、妹妹的、何云隐的、叶寻的……   好多好多,金荣星的孩子们都在。   这次他们都活了下来,真好。   他微微一笑,手一松,像只失去翅膀的鸟从空中坠落。   ……   “呜呜呜……呜呜……”   谁在哭?   林澍言睁开眼,发现一个金发金眼的小孩站在自己面前,他大概十岁的模样,光着身子,背后一双金色的小翅膀扑簌簌地扇动。   这个人好眼熟……   小孩一见他醒了,猛得一下扑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吱吱哇哇地嚎啕大哭。   “宿主,宿主,呜呜呜,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死了?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林澍言头疼异常,前世今生的记忆交缠,他捂住头,好半天混乱的大脑才冷静下来。   “所以现在我们在哪儿?”他站起身打量着周围。   他现在处在一片浩瀚的宇宙中,香槟重紫玫红的各色星云间或散落其中,璀璨神秘。原生活在海域的鲸群与陆生各种鸟类共同穿梭在茫茫宇宙间,以他脚下的时钟□□为圆心,一圈圈悠然环绕。   X01还在抱着他的腰哭,一双大眼睛红彤彤的:“这里是我的系统空间。”   “……好吧。”林澍言揉了揉他的头,觉得孩子虽小,但这么光屁股坦荡荡的也不太好,只得解开上衣颇为嫌弃地系在他腰上。   “我不是在学校的宿舍里睡觉吗,怎么会在这儿?”他问。   闻言X01有些扭捏地绞了绞手指:“我忘了我现在升级了,变得厉害了很多,你跟我链接了精神以后就不小心把你拉了进来。”   林澍言:“……”   他有些好笑地弹了下X01的脑门儿,“所以呢,升级了以后你就长大了?还学会了光屁股遛鸟?”   “……这是我的系统空间!”丝毫没有人类羞耻心的X01强调了一遍,“我讨厌穿衣服,总觉得怪怪的。”   “好吧,我们现在怎么出去?”林澍言说着,好奇地伸出手,路过的彩色鲸鱼摇摆着尾巴向他游了过来,用吻部一下一下剥啄着他的指尖。   X01道:“只要你沿着这条路走出去就可以了,不过得由你亲自走。”   他说着,伸手在半空中一抓,不远处的鲸群与鸟儿便欢快地朝他的掌心游弋过来,首尾相接,逐渐幻化成一条连接宇宙深处的路。   林澍言一时有些被这怪诞美丽的一幕震住。   X01首先踩在了鲸鱼的背上,转身人小鬼大地朝他伸出手:“跟我来。”   林澍言伸手轻轻走了上去。   出乎意料的,这条由鲸鱼和鸟儿组成的路宛若平地一般稳当,他慢慢向踱步,没多久便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走这边。”X01拉拉他的手,指向左边。   林澍言在迈出脚步的一瞬间犹豫了,他回过头,望着右边那条明显黯淡的路:“右边……是前世吗?”   X01点了点头:“是的。”   林澍言低头望着他灿金的头发,“我可以去那边看看吗?”   X01不解地歪头:“为什么?”   “我想去见见前世的谢弈寒……”林澍言轻轻道,“我还欠他一句抱歉。”   “那好吧。”X01嘟嘟嘴,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比了个“1”:“只能去一分钟哦,X01的能量不够,都快要关机了。”   他小小的白嫩的脸皱起,像个奶呼呼的白面馒头。   林澍言点了点头,看着X01低头敲敲脚下鲸鱼的脑门儿,那只鲸鱼便欢快地摆了下尾巴,往右边游了过去。   不多时,四周光华一变,远处星云宛若波光粼粼的湖面般绚烂晃眼,林澍言只觉脑海里眩晕了片刻,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身处边境荒星。   四野静得可怕,浓重的血腥味与荒芜的尘土气息糅杂沉淀,化作一股沉痛、悲凉的气息。   遍野的尸体横沉,虫族巨大的断体残肢与人类瘦小的躯体交叠,处处是触目惊心的惨烈。   第二军团因政斗而未前往前线支援。   第三军团全灭。   林澍言在尸海里踉跄着前行,最后在一处嶙峋的岩石突起处寻到了奄奄一息的谢弈寒。   他背靠着灰黑的岩石,墨蓝的军装被尘土与暗红的血液染得斑驳,心口处被一条虫族的节肢贯穿,正汩汩流出鲜血。   “他要死了。”X01说。   林澍言沉默地走到谢弈寒身边,而后坐下。   他是灵魂状态,并不能让对方看见自己,又或许看到了亦不能改变什么,这里的一切都是早已发生过的事实。   谢弈寒正凝视着主星的方向,他的睫毛因沾了尘土而变成浅灰色,湛蓝的眼睛因濒死而变得不再清澈,瞳孔微微散大,眼神像是在沉重追念些什么。   他此时在想什么呢?   是在恨他吗?   林澍言伸出透明的手凑过去同他十指交缠,随后在他血迹斑斑的侧脸上轻轻吻了下。   “我爱你。”他说着,眼泪一点点流下。   荒芜的风吹不散这里浓重的血腥味,在这过去的、毫无意义的一分钟里,林澍言静静陪自己的爱人走了最后一程。 第58章 新生   林澍言真正醒来的时候是一个温暖的午后, 医院的病房带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闻着并不舒坦。   他双眼迷茫地看了会儿天花板,随后才反应过来, 侧头看着趴在床边睡着了的人——何云隐银色的头发散乱垂落,眼睛下有着淡青色的痕迹。   “你、呃。”林澍言一出声, 被自己干涩嘲哳的嗓音惊住, 随即陷入了迷惑。   他好像是在宿舍睡觉来着, 为什么现在在病房……   等等, 病房?   他在病房里,有抽过血吗?他是Omega的事难道已经暴露了?   还有X01,为什么自己没看到它?   “我在你的精神海里。”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 X01出声道,只是语气听起来十分心虚, “咳, 我没想到和你直接链接精神的副作用这么大……”   “我昏迷了多久?”林澍言无力扶额,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的动作惊醒了守在一旁的何云隐, 对方猛的坐起身子,脸上还带着睡出的红痕。   “你终于醒了!”何云隐惊喜道,“你整整昏迷了一个月!”   “这里是哪儿?”林澍言盯着他,内心悬起, “你们给我做了什么检查吗?”   如果他是Omega的事暴露的话……   “你放心,没有人知道你的秘密。”像是明白他的顾虑, 何云隐灰绿色的眸子深深地注视着他:“一个月前我去找你的时候刚好碰到你昏迷地躺在宿舍的床上,然后我就带你来了这家私人医院,主治医生也是我爸的好朋友, 你的事没有暴露给军校,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林澍言点了点头, 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谢谢”。   “不过,你居然分化成了Omega。”何云隐愧疚地捏紧床单,灰绿色的眼睛里布满痛苦,“是因为药吗,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对不起,对不起……”   他悔恨地喃喃着,有些语无伦次,眼角还闪烁着一点泪意。   第一次被正式注射核心药剂时,摆在林澍言与何云隐面前的有一红一蓝两种药液针管,何云隐先选择了其中一支,而林澍言则选择了剩下的另一支。   后来的实验证明,他选择了痛苦更小的那一支,不断增强的体质以及最后Alpha的分化结果论证了这一点;而相应的,在收容所时林澍言的体质便不断下降,没想到后面更是分化成了Omega……   “收起你那可笑的愧疚心。”林澍言并不被他愧疚的眼泪打动,只问他,“你都想起来了?”   何云隐低着头:“只模糊地想起了在金荣星生活的那一部分,在那之前的我仍是想不起来。”   他说着,又有些紧张地注视着林澍言:“但每次看到你,我就感觉脑子里的回忆在不断复苏,也许我很快就能全部想起来了。”   林澍言摇头:“足够了,你不用太过介怀失忆的事,剩下的我来告诉你。”   他轻飘飘地扔下一枚重磅炸弹:“你是新月海盗舰长的儿子,当初他们曾经到金荣星找过你,不过那时你已经死了,于是那群人就离开了。”   “啊、哦……新月、海盗?”何云隐没有怀疑他言论的真实,只讷讷地点了点头,看样子有点懵。   新月海盗人均赏金一亿星币,尤其是毕业于帝一军、一生□□掠杀了296人的新月舰长——也就是何云隐的父亲,更是闻名整个星际的穷凶极恶之徒。   任谁与这样的人扯上关系都会愣上许久,更遑论何云隐这样接受了帝国良好教育的人。   “是的,新月舰长是你的父亲,准备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我还有事,就不跟你多聊了。”   给了何云隐充足的反应时间后,林澍言一把拔掉输液管子就准备离开。   “等、等一下。”何云隐见状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   林澍言蹙眉:“还有什么事?”   何云隐捻着指尖,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那双总显得犹豫、多情的灰绿色眼眸:“后面,你打算怎么办……?”   他问得含糊,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问面前的人,又像是在诘问自己:是忘掉过去、选择继续这样花团锦簇的生活;还是铭记回忆,为了复仇而挥刀向那些隐藏在角落里的掌权者?   “你在犹豫。”林澍言摇摇头,“我有我自己选择的路,也不会告诉你具体的计划,如果你下定了决心,可以在三天内联系我。”   事实上,他的计划也只是刚刚萌生了一个雏形,但林澍言相信自己不会再在前世的基础上重蹈覆辙。   何云隐:“……”   他一时失语,只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林澍言的目光坚定而凝练,凛生着一股坚韧的意志,不可摧折、不会湮灭,比世界任何一种宝石都要耀眼,牢牢吸引着他的目光。   无论在金荣星,还是在现在,这样的澍总是吸引着他,令他情不自禁地追逐。   怀揣着莫名的心绪,何云隐最后叫住了林澍言,“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名字的由来是什么?”   金荣星所有小孩的名字都是向柔取的,没有姓氏,大多都是一个单字,比如“澍”、“寻”等等。   林澍言有些诧异他为什么会问自己这个,“上户口前我在网上用姓名生成器随机生成的。”   “很有你的风格。”何云隐没想到是这样,一时有些愕然,又有些忍俊不禁。   名字对于他们这类人有着特殊的含义。对于何云隐,从他获得这个名字开始就意味着新生,意味着他从编号700983变成了何校长的儿子,却不曾想到林澍言的名字由来会如此随便——他原以为这之间会有另一番际遇。   窗外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上,林澍言已经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何云隐站在角落里,思忖着自己的未来。   *   林澍言快步回了自己的寝室。事实上他的脑子由于长期昏迷而有些晕,走路也是头重脚轻,全靠一股劲硬撑着。   ——脑海里关于前世的记忆还鲜明无比,他有件极为重要、关于后续计划走向的事。   在前世护送小孩上飞船时,他曾将一个包裹交付给他们——那里面只有一本笔记本,记录了整个以皇宫地底实验室为核心、遍布大半个星际的所有实验基地地址,详细到了具体坐标。   那是他前世的所有心血,最后将其视作火种与希望交托给了那一批活着离开的小孩。   其实那时的林澍言也不知自己的做法究竟是对是错,他知道如果他将那本笔记本交出去,就等于选择了另一种仇恨的延续——那些小孩在活着出去后并不会得到幸福,而是日复一日的在仇恨与痛苦中煎熬,最后开辟出另一个充满血泪的战场。   但好在时空重启,他有了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个机会弥足珍贵,他会重新洗牌,更慎重地制定每一步机会。   林澍言抽出一支笔,在笔记本上仔仔细细地写着所有他已知的信息。   帝国此项人体实验的计划,其最终目的是完成全民Alpha取代计划——确切来说,是令星球人种大洗牌,从基因层次彻底淘汰Beta,使星际第二性别只剩下Alpha与Omega两种。   而这项实验的起源,是莱因教授在研究虫族基因时发现的一段特殊基因序列。这段基因序列指导合成的蛋白质参与了虫族信息素的分泌与性分化,在人体内也可以起到类似的作用,而虫族雌虫强悍好战、雄虫脆弱致孕的特性,恰如A、O两种性别的反面镜像——这也是无数死在实验台上的Beta的悲剧之源。   前世直至他死之前,这项实验的研究效果并不理想,注射药剂后的Beta虽然各有分化,但大多在其后的进程中逐渐沦为半人半虫的怪物,且虫族的野性基因更占上风,部分保留有人类理智的实验体极少——大多早衰而亡。   整个帝国设置的地下研究所共有175个,分别遍布在不同的星球上,地理位置十分隐蔽,监守严密。   林澍言仔细地默写出了所有研究所的坐标,随后又一点点绘制出了前世三皇子政变前交给他的皇宫地下研究所监控地图。   X01不知何时飞了出来,正静静地飞在一旁的半空着注视着他。   它不敢说话怕打扰到对方,只默默在心中惊叹着宿主强大的记忆力。   此刻正午刚过,同寝室的室友忙于课程与训练室,只他一人的室内静得只能听见笔尖唰唰唰的声音。   林澍言坐在书桌前,他的背脊挺得笔直,犹如一柄淬炼出锋芒的剑;下颌线干净流畅,眉目中犹带着青年人的清秀,却又因两世的记忆重合,显现出稳重内敛的气质——如此矛盾、如此融合,充满了魅力与吸引力。   时间悄然流逝,直至晚饭时间,他才终于停下了笔。   “终于写完了。”林澍言伸了个懒腰,将笔记本仔仔细细地收在抽屉里锁上,随后站起身。   这一起身直接令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差点昏倒过去,大脑嗡鸣,眼冒金星,他这才想起自己既没吃午饭、也没吃晚饭,严重低血糖的身体高速负荷了一个下午,早就撑不住了。   去食堂吃饭的路上林澍言这才打开了终端,甫一打开聊天软件,分分钟99+的消息瞬间刷屏,其中大多数是谢弈寒发来的。   林澍言直接拉到消息顶部,一边排队一边从谢弈寒刚离开的那一天开始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谢弈寒发的消息时段性非常强,林澍言估计对方除了睡觉打虫族,其余的时间都拿去发消息了。   一开始对方简直黏糊得不行,杀了一只巨型虫族要拍照且不打马赛克发给他,午饭不好吃要发给他并打字抱怨,韩姜杀的虫子比他少一只也要炫耀一下,发现了特产荧光石也要抓一大把发给他看……   越往后,许是因为没有收到回复,谢弈寒发消息的频率也逐渐低了起来,但仍然坚持每天至少发三条,直至三天前——   最后一条消息是一张美丽的银河图片,随后便再没有音讯。   林澍言想起前世自己的刻意疏远,咬了咬筷子,从头开始苦思着一条一条回复讯息。   ——杀了一只巨型虫族?   回复:夸夸,自家Alpha真厉害!就是吃饭的时候看着图片有点倒胃口。   ——午饭不好吃?   回复:等你从边境回来,请客犒劳你吃大餐。   ——比韩姜杀的虫子多想要夸奖?   回复:那不是应该的吗。   ——特产荧光石有很多要带点回来?   回复:多带点我做一对手链,到时候一人一个。   ……   等到所有消息回完,他才解释了下自己这个月没回消息的原因,并表达了歉意,末了还补了一个时下流行的向对象道歉专用的表情包,十分诚恳。   吃过饭,林澍言回到了寝室,早早地便上床进入了梦乡。   他的大脑非常疲惫,需要充足的时间睡眠。   次日清晨,生物钟准时叫醒了林澍言。他趁着洗漱的功夫看了眼终端,谢弈寒依旧没有回复讯息,星网号也显示不在服务区,这令林澍言有些不安,但前世这个时间点确实没有发生重要的大事。   随后他仔细回忆了下,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出差错——持续不在星网服务区内,说明谢弈寒一直不在边境基地,大概率是遇到些难缠的虫族了。   林澍言安慰自己不要多想,走出寝室,恰好在楼下遇到了专门等在此处的何云隐。   对方一见他便立刻迎了上来。   “想好了?”林澍言问他。   何云隐点了点头,这会儿正是早饭饭点,走廊上人来人往实在不是个适合谈论机密的地方,二人于是去了楼顶天台。   “你有什么准备?或者说,有什么底牌?”一到了安静的地方,何云隐便急忙出声问他。   林澍言道:“我知道帝国所有实验室的据点,以及皇宫核心实验室的监控地图。”   “什么,你怎么会有这种机密资料?!”何云隐震惊片刻,见林澍言只笑而不语。很快便冷静下来,正色道:“我联系到了我父亲,呃。”   他说到这想起自己有何校长和舰长两个父亲,于是顿了顿,补充说明道,“就是新月的舰长,跟他说了有关我的事。”   “你怎么联系到的?”星际穷凶极恶的星盗头子说联系就能联系到?   何云隐笑了笑,样子有些自豪:“我恢复了所有记忆,其实新月说是星盗,更像一个纪律严明的恐怖组织,我们有自己的内部网络,登陆的ip地址和密码我从小就会背了。”   林澍言点头:“然后呢?你父亲的看法是?”   何云隐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芒:“父亲他很自责,说是一定要向帝国报复回去,如果我有自己的计划的话,他可以借给我人手。”   “很好,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了。”林澍言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问起别的:“何校长那边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跟他坦白了所有的事,包括我在金荣星的那段经历以及以后的打算。”何云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爸爸他是个温柔开明的人,他尊重了我的选择。”   “你很幸运。”林澍言再次感叹了一句。   对于从未见过父母的他来说,何云隐在亲情上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   此后两人又简要地交谈了约莫十分钟,“我们需要制定更详细的计划,具体的商谈时间就定在这周末晚六点吧。”   然而,计划总是跟不上变化。   周五晚上林澍言便乘坐飞船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蔚蓝星——前线战报,第二军团前往剿灭虫巢时遇上磁场风暴,共计失踪士兵156名,谢弈寒的名字赫然身在其中。   作者有话说:   换地图了~ 第59章 王虫   谢弈寒驻守的边境线区属于女武神星系, 近期因虫族动荡而取消了不少航班,林澍言焦灼地等到了后半夜才正式踏上了前往边境的旅途。   出乎意料的,何云隐也跟着他一起动身去了边境。   “我已经在主星待不下去了。”他给出了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 “我父亲近期的航线中有一站便是萨姆星,所以我也想去看看。”   林澍言没有拒绝这个新月海盗舰长儿子的同行请求, 他只是沉默地买了两瓶水, 随后攥着矿泉水瓶子望着舷窗外发呆。   一天一夜的星航旅途令人焦灼。宽敞气派的星舰内静得出奇, 气氛压抑沉重, 为数不多的旅客或站着或坐着,肃穆的侧脸在光影的变动下化作一尊尊雕像。   在这个时间节点紧急动身前往女武神的人,几乎都为着同一个原因。   星舰最终在隶属于女武神的萨姆星停下, 这里也是允许普通公民活动的最边缘距离,再往星海深处走, 便是虫族横行的灰色地带。   甫一下星船, 空气里扑面而来的潮湿寒凉气息令林澍言反射性咳嗽了几下,他稍微适应了下这个星球的重力, 随后使用终端给韩姜拨了个通讯。   说实话他并没有把握能够在这个时间点联系到韩姜,但是如果没有专业人员带领的话,他与何云隐甚至都无法穿过这道边防线。   通讯刚拨过去,很快便被接通了。   “林同学啊, 有什么事吗?如果是想问有关谢的情况,我也不清楚……”韩姜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 背景声嘈杂混乱,充斥着士兵激动地争吵声,很是焦头烂额的模样。   林澍言望着不远处灰蒙蒙阴霾的天:“我现在在萨姆星边防外围, 可以想办法让我通过一下吗?”   “萨姆星?!我的老天, 你可真敢乱来!”韩姜吃了一惊, “你来干嘛,学校允许你来了吗?你请假没?”   林澍言摇了摇头,只道:“我想加入你们的搜查队,具体的事见面时详谈吧。”   搜查队?   韩姜讽刺性地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确认了下对方的坐标位置,随后便开了队伍里的车接人去了。   等他接到人返回队里,已经是入夜。   萨姆星的夜空远不如蔚蓝星的美丽,这里常年处于湿气弥漫的状态,空气湿度高,上方笼罩着厚厚的云雨层,显得沉闷。   夜里军队的人升起篝火,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用晚饭。   韩姜将羊腿刷了一层蜜汁蘸料,听着油滋滋冒出来的声音,娴熟地翻了个面再刷了层油,他仔细耐心地烤了会儿,确认肉熟了之后削成一片一片的装在盘子里。   “吃点东西吧。”他把盘子递给林澍言。   林澍言道了声谢,接过盘子有些食不知味地吃了起来。   何云隐在一旁烤着火,韩姜将没剩多少只余个骨头架子的羊腿架递给他。   “……”何云隐沉默几息,随后默默接过这个光骨头架子,有点纠结地啃了起来。   三人吃过晚饭,回了帐篷里,这才开始正式议事。   “你们对此事知道多少?”韩姜问道。   林澍言神色淡淡:“上面公布的情报,说是剿灭虫巢时遇到了磁场风暴,然后就失踪了。”   闻言,韩姜的脸上露出一个冷笑:“磁场风暴?哪里有什么磁场风暴,这不过是那些官场上位者的话术罢了。”   何云隐皱眉:“什么意思?”   韩姜摇头,直接打开终端调出地图:“我们刚到前线没多久,就在隔壁熔岩星上发现了虫巢,并且还探查到了独属于茧化期王虫的脑电波!”   韩姜震声强调:“王虫!一只处于茧化期、即将破壳而出的王虫!”   何云隐惊得瞬间倒抽一口凉气,就连林澍言都一下子紧缩眉头,面色凝重。   虫族虽然没有人类的高智慧,但是它们具有一定的社会性,组织纪律严明,分工明确,再加上天性好战战斗能力极强,狡猾残忍,端覆一个普通虫巢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伤亡。   更何况,这是一个诞生了王虫的虫巢。   王虫,虫族中唯一一种被傲慢的ABO属人承认的、拥有着“脑”这一概念的存在。   也是虫族中唯一能够被人类检测到脑电波的存在,其频率、幅度与人类相似,被确认为拥有着[智慧]。①   虫族社会分工明确,共有雄虫、孕虫和普通工虫三种,其中处于虫巢核心的为雄虫,而雄虫之上,则是绝对处于社会金字塔顶端的王虫。   王虫对于虫族有着绝对的统治地位,它们通过分泌一种虫族特有的信息素来统领号召群虫,常常能在千里之外指挥工虫的行径。   然而相应的,王虫诞生的罕见程度几乎与人类中S+Alpha的诞生相当,不仅要求雄虫有相当高的精神力,并且必须要吃掉上任王虫进入茧化期②,在成功破茧后才能正式进化为王虫。   “你们知道这只王虫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吗!”韩姜在地图上圈出一个红标,面沉如水,“当晚这个讯息便作为S级军报通传给了陛下,结果却……!”   他没能说出后面的话,眼眸中却燃起了一团愤怒的火。   最后他们得到了按兵不动的最高指令。   何云隐:“所以你们便违抗军令,私自带人去二度探查虫巢了?”   尽管对王虫的存在大为震惊,但何云隐仍然不赞同谢弈寒等人冒险的做法:“无论如何,你们的行径都太过冒险,端覆一个普通虫巢尚需要耗极大的人力物力,更不要说是一个诞生了王虫的虫巢,此事必须从长计议,做出充足的准备才好。”   一旦清剿不彻底,等着人类的将会是一群被触及底线、彻底陷入愤怒狂暴的工虫的疯狂报复。   “冒险?”韩姜对着何云隐冷笑两声,将目光投向林澍言,“你觉得呢?”   林澍言叩击着桌面沉思良久,突然问道:“我对熔岩星了解不多,那里气候怎样?”   这才是症结所在。   韩姜先是像林澍言投去赞赏的目光,随即轻蔑地看着何云隐,一字一句缓道:“熔岩星,隶属于女武神第四星球,编号Y7422,全年气候温暖湿润,昼短夜长,正是虫族□□产卵的理想天堂。”   被他嘲讽盯着的何云隐:“……”   林澍言接着他的话继续补充道:“并且现在正值虫族发情□□的活跃期。”   这也太巧合了,简直让虫族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林澍言陷入沉思。   王虫的精/子活性远高于普通雄虫,与其□□产下的受精卵成活率极高,可以说一个虫巢的繁衍几乎都寄托在王虫身上。在这种前提下,虫族的雌虫分为了两种,一种为受孕率高的孕虫,一种为身体残缺、没有生殖系统但天性残忍好斗的工虫。   一只王虫至少能在一天内让一百只孕虫受孕,而一只孕虫能够在一个□□季节里产下上千枚卵,即使排除部分因自然法则而无法孵化成功的卵,最终破壳成功的数目也会是一个惊人的天文数字。   每拖延一天,对于人类都将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迄今为止,据上一次王虫的诞生已经过去了三百年,历史教材中仍详细地记载着那场人类与虫族交战的触目惊心的血泪史。   “两天前这只王虫的脑电波变得异常活跃,这是它即将苏醒的标志。”韩姜攥紧拳头,“一旦它成功醒来,整个星际的虫族都会陷入狂欢。”   届时人类与虫族将会彻底爆发一次星际大战,而有着王虫强悍繁殖能力、发育周期短暂的虫巢将会成为一个个兵工厂。   “我实在是不理解陛下为什么会让我们按兵不动。”   韩姜缓缓从胸中吐出一口浊气,年轻的脸上满是对人类最高首脑的失望,“就算三百年前的人虫大战是我们取得了胜利,但那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死了多少人?!如今明明有个将威胁扼杀在摇篮中的机会,他却——他却——”   说句大逆不道的,韩姜连造反的心都有了。   帐篷内静得落针可闻,唯闻呼啦啦的风声吹动树叶时发出的荒凉的簌簌声。   一个可怕的想法逐渐在林澍言的心里成型。   虫族、王虫、实验、改造、驯化……   他沉默几息,最后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我大概能猜到陛下想做什么了。”   韩姜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他身上,而何云隐在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到某种荒谬的可能,惊恐得瞪大了眼:“你是说……不,这不可能……”   “他想活捉王虫。”林澍言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全身的血流汇集于头顶,有点头晕目眩,“他一定是想活捉王虫进行实验研究,甚至是驯化。”   “这不可能!”何云隐的反应比他还大。   活捉王虫?   这是在说笑吗?   三百年前光是杀死王虫的那场人虫大战便让星际死了近五成的人口,士兵一批一批的在前线送死,Alpha不够,就让Beta上,甚至到最后,就连还没从军校毕业的学生都被派上了战场……   现在这位陛下在远离战场的千里之外动动手、动动嘴,轻飘飘地下个命令,便想成功活捉王虫?   可笑。   何云隐只觉肩胛骨处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没有彻底半虫化,但在研究所的那段经历还是令他留下了丑陋的畸形——他有一对残缺的虫翼。   那是他不能宣之于众的隐秘的伤疤。   林澍言的目光轻轻掠过何云隐的肩膀,他想起半虫半人的叶寻,想起那些研究所里的小孩,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当今陛下,可真是一个极端的种族主义者,一个伟大的野心家。”他讥诮叹道。   “你们都知道些什么?”韩姜看看何云隐,又看看林澍言,直觉这两人身上还隐藏着自己不知道的信息。   “具体的等找到谢弈寒再仔细商谈。”林澍言收敛起嘲讽的神色,凝视着韩姜,“现在能定位到他们的位置吗?”   韩姜摇头打开终端:“已经彻底失去他们的讯息,可能是那里的磁场有特殊的干扰作用,也有可能是定位器出了故障。”   追踪地图上显示的最后定位地址位于熔岩星王虫虫巢的五千米外。   林澍言沉思:“派出搜查队没有?”   “搜查队?”韩姜冷笑,“上面明令禁止第二军团再次前往熔岩星探查,有关王虫的处理权将全权交由第一军团处置,上面的人说是会在一周后到达这里呢!”   闻言何云隐皱起眉,王虫即将觉醒,此刻星际的大部分虫族必将聚往熔岩星,如果支援一周后才到达,那估计现在熔岩星上的那156人早死的渣都不剩了。   林澍言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们就乖乖听话了?”   “怎么可能!”韩姜还没说话,帐篷外便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   随即响应似的,更多士兵的声音纷纷响起。   林澍言的目光投过去,只见帐篷的帘子被一只肌肉虬结的手臂掀起,随即走进来一个身高近两米的中年汉子。   他的身后还站着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士兵,黑压压的隐匿在夜色中,只隐隐绰绰的露出些微个身影。   韩姜朝林澍言露出一个意气风发的笑来,转身拿了一把能源枪扔到他手上。   “谁要听那个老不死的皇帝的话?”   林澍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怕是这群人一早便决定违抗军令、今晚动身前往熔岩星!   他笑着摇摇头,转头看向呆立在一旁的何云隐。   韩姜也看向他,“你要来吗?”   何云隐也露出一个笑来,灰绿色的眸子注视着对方,眼含挑衅,“当然,我会让你好好看看我的本事。”   “本事?”韩姜冷哼一声,扔给他一把能源枪,“我怎么记得帝一军在联合军演上可是当了好几年的手下败将?”   何云隐结果枪,言简意赅,“走着瞧。”   作者有话说:   ①[智慧]:一般虫族也有脑电波,但多于类似于生殖、进食的生物本能有关,傲慢的ABO属科学家并不承认这种生物有脑子,也不承认它们拥有智慧。唯有王虫检测到的脑电波与人类高度相似,千年间人虫之间的交战也证实了王虫与人类同样有着智慧、会思考的能力,因此一般人类都会在发现王虫的时候将其趁早杀死、扼杀在摇篮中。   ②[吃掉……茧化期]:新王虫的诞生必须吃掉上一任王虫的躯体,才能够成功进入茧化状态,并在破茧后正式成为王虫,因此虫族都会在王虫死亡后尽可能的保留其遗体,等待下一任王虫的出现。   /以上关于虫族的设定其实是下一个故事的世界观ww不过到时候就是虫人,而不是虫子啦~   ps下章我就把小谢放出来了。 第60章 王虫(1)   林澍言一行人到达熔岩星南端时仍是夜晚, 蜿蜒绵亘的星星在夜幕中流成动汹涌的长河,高耸的巨木在黑夜中宛若一群栖息的巨鸟,警告着每一个陌生的访客。   这里静谧、死寂, 时间的流逝在这里仿佛都变得缓慢,令人情不自禁地放轻呼吸。   一着陆他们的终端便显示脱离星网区域, 时刻处于无网络状态, 也无法向中央星发送任何讯息。   整个星球都静极了, 林澍言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 脚掌轻轻抬起又缓缓落下,尽量避开杂落堆积的枯枝败叶。   往巨林里走了不多时便可见不少虫族活动过的痕迹,巨型虫甲在林间穿梭时留下了一条条野生路径, 其间间或可以发觉一些不明排泄物。   穿过最后一丛林木屏障,视野赫然开阔起来。   往前看去, 四周林木合抱此处空地, 内里皆是光秃秃的,唯有一层层厚厚的树叶堆积在地上, 夜里四起的雾气中,枝叶潮湿腐烂的气味混合着尸体腐烂后的臭味,呈现出一股高浓度高密度的难以言喻的味道。   “是轻羽树的叶子。”林澍言蹲在空地边缘,伸手轻轻捻了捻树叶。   这种树并不高大, 树叶形似羽毛,上附有一层类似于蒲公英的绒毛, 堆积在一起十分柔软,是原始社会人类用来织造的主要材料之一。   他用探照灯往前一照,发现几乎整个林间空地都铺满了厚厚的轻羽树叶。   “应该是虫族特意囤积的。”何云隐皱着眉从怀里拿出一双橡胶手套戴上, 随后伸手在积叶中翻找起来。   潮湿软烂的叶子铺了厚厚一层, 越过积叶层再向下挖掘, 便露出其下臭气熏天的腐肉。   林澍言压下想吐的欲望,也跟着戴上手套上手观察。   看形状以及角部应该是一头野鹿的尸体,从脖颈上的伤口以及腐烂的程度来看,这头鹿死了至少四天以上,伤口处依稀还能看出巨型虫子啃啮过的痕迹。   野鹿的尸体并不完整,甚至像是由各个肢块拼接而成的一般,被刻意咬掉了残肢碎屑,只剩下肉感厚实四肢肌肉以及项背。   这种吃掉“糟粕”反而留下“精华”的行为显然是违反虫族野兽本性的,显然韩姜等人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用说大家便纷纷在四周勘察起来。   轻羽叶层的厚度达近十公分,其下更是堆了一层深不见底腐肉,他们翻找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一处并不是个空地,显然是一个深度超十米深的巨坑。   “韩队。”战队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神情严肃地走了过来,低沉的声音里酝酿着怒火,“我们发现了几名战友的尸体……”   韩姜:“辨认出来是谁了吗?”   男人摇了摇头,“没有头……躯干毁损得极厉害,甚至连脏腑都被掏空了。”   “妈的。”韩姜低咒一声,有些愤怒地往地上踹了一脚。   林澍言的心跳得有些快,他攥紧了拳头,声音有些干涩:“带我去看看。”   应该不会是他……   何云隐闻声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夜色深深他看不真切,只依稀望见了那双不如往常冷静的眼睛。   队里的人已经将那几名牺牲士兵的尸体从尸坑里挖了出来,借着灯光依稀能够看清那血迹斑斑的军服,以及上面象征着帝国荣誉的蔷薇勋章。   林澍言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那绝不是谢弈寒,为此他狂跳的心也稍稍平复下来,但随之而来亦是同族被摧残的怒火。   “这个尸坑应该是某只大型虫子的巢穴。”冷静下来后他分析道,“王虫即将苏醒,求偶的天性令它们开始了这种疯狂囤积‘粮食’筑巢求偶的行为。”   “你是说……”韩姜伸手比划了下,“这么大的一块地,竟然是一只虫族的巢穴?”   “有道理。”何云隐若有所思,“轻羽叶保暖,也可以起掩盖作用,底下储藏了大量的食物,恐怕是虫子为了王虫醒来后产卵孵化做的准备。”   “是这样的,我在一本研究虫族的书里看过这个。”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说话的是队里一个不起眼的小个子,“早在几千年前,虫族的雄虫还不像现在这样稀少的时候,每到求偶的季节雌虫便会选择一个温暖潮湿、阳光充足的地方筑巢,它们喜欢将猎物肢解,只留下最肥美的部分供自己孵化的小虫食用,还有轻羽叶,那是雄虫最喜欢的筑巢材料。”   闻言韩姜侧头盯着他打量了几眼:“你小子懂得还挺多,叫什么名字?”   “报告队长,我叫孟乾,我平时就喜欢看这类书,所以了解得多一些。”小个子挠头傻笑了一下,随即又有些犹豫道,“队长,还有一点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回答他的是何云隐。   韩姜侧头睨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示意孟乾继续说。   孟乾道:“通常来说,求偶的虫喜欢以自己筑的巢大小、储存猎物的多少来炫耀自己的实力,并且它们通常领地意识强,这里这么大一个虫巢只能说明这是只异常强大虫子,很有可能周围几公里以内都没有其他虫巢了。”   “还有。”他深吸了一口气,“虫族具有典型的社会结构,崇尚弱肉强食,它们通常会围着王虫的巢穴筑巢,呈同心圆的方式分层次分等级围绕着王虫聚集,按常理来说,我们越往里走,就越能接近王虫。”   言外之意是,现在仅仅是外围的虫巢便已经如此巨大,可以想象中心附近的虫子是何等的庞然大物了。   他的话让在场所有士兵的面色多了几分凝重,但也更坚决了剿灭王虫的决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是作为人类天敌的虫族,即便不为了中央星的帝国领导,便是为了每一个星际公民,他们亦会血战到底、清剿此处。   留下了两名士兵处理遗留此处战友的尸体,林澍言韩姜等人简单编排了几支小队后分头前进。   夜色是人类最好的掩护,越接近星球的中心地带,空气里弥漫的瘴气便越浓密,尸体腐烂后特有的腥臭味也愈加刺鼻。   他们前行的路途简直顺利得可怕,他们仿若一群在茫茫黑夜中向着炬火扑过去的飞蛾,纵使明白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可能是敌人精心设计的陷阱,也绝不会选择回头路。   又或者往好处想,路途顺利是因为谢弈寒等人在前方摸排开过路的原因。   这一刻,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走向何方。   另一边。   天然形成的洞穴顶部不断有水流滴滴答答流下,回声在空旷的内洞里格外明显。整个洞穴湿热度高到一种境界,大量色彩艳丽的菌丝类生物花朵般开满了整个洞穴,洞壁千奇百怪,一湾地下河自深处蜿蜒而出,荧光虫飞舞其间,美轮美奂、光怪陆离。   但显然在场的人已无心欣赏这些美景。   “谢队,接下来该怎么办?”失去右手的副队任涛扶着洞壁艰难地坐下。他的整个右手自臂膀处被虫族尽数咬去,当时情况危急,他的伤口没有得到良好的处理,此刻绷带处正不断渗透着暗红的鲜血。   谢弈寒的目光划过他的伤口,将身上最后一包压缩饼干递过去,言简意赅:“先吃。”   “不,队长,还是你吃吧。”任涛苦笑了一下,“我不饿……况且我们随身带的食物都在于虫子战斗的过程中散落了,剩下的应该不多了吧。”   他的目光流露出一点虚无,那是坦然接受死亡后的释怀与茫然。   在这样一个温暖潮湿的环境下,无须与虫族的斗争,光是伤口的感染以及大出血便能轻松夺取他的性命,况且队伍里还有不少比他更年轻的新兵,他更需要以身作则,尽可能的节约药品与食物留给新人。   “救援呢?谢队,为什么没有救援,难道帝国要放弃我们了吗?!”另一个年轻的士兵问道,黑黝黝的眼珠牢牢盯着谢弈寒,稚气的脸上犹带着斑斑血迹。   为数不多存活的士兵里,年轻的新兵占了三分之一,同厮杀虫族多年的老兵相比,也是最沉不住气的。   “闭嘴乔,你是在表达你对陛下的不满吗?”   “陛下?可笑,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那是个不顾人民死活、自私自利的陛下!”   “从我们选择踏入熔岩星寻找王虫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了为帝国公民随时牺牲的准备!可是陛下,陛下他竟然枉顾所有人的死活——”   “你在说什么?你是想谋反吗?”   “操/你/妈的,谋反怎么了!”角落里的一个士兵一把将胸口上的蔷薇勋章扯下来扔地下河里,他双目赤红、神情激动道,“我不明白为什么陛下不派人来支援我们!为什么要等!等那只该死的王虫孵化出来,整个帝国的公民都要完j巴蛋!”   金属制的蔷薇勋章落入水中时发出了扑通一声,惊得河面上飞舞的萤光虫四散开来。   “注意素质,怀吉。”副队任涛靠在洞壁上,他艰难地用左手从兜里摸出一支皱巴巴的烟,随后发现自己一只手无法点燃,怔愣片刻后只好无奈一笑,将烟就这么叼在嘴里。   “任队,谢队!我今天就这么看着萨达死了……”怀吉痛苦地抱住头,两米高的汉子靠着洞穴蹲在地上崩溃地痛哭流涕,“他就这么在我的眼前被那只该死的虫子吃了!就那么被吃了!……啊,他被吃了,我甚至听到了他的骨头被咬断的声音……今早他还抢了我一块饼干,谁知道下午他就被虫子活生生咬死了!!……”   痛苦而焦虑的气氛蔓延开来,几个今年刚入伍的新兵显然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也饱含着眼泪哽咽起来。   “我想回家……我家里还有个小O在等我,说好了等我下次休假之后就回去结婚的。”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可恨的虫子,可恨的虫子,我要将它们杀光、杀光——”   “我还没谈过恋爱,还没尝过Omega的味道,就要被这么吃了,呜呜呜……”   ……   “我们的小队长,你不管管他们吗?”任涛抬脚踢了踢谢弈寒,面上一派标准的兵痞之笑。   “先让他们发泄下情绪。”谢弈寒垂眼撕开压缩饼干的包装,随后一手捏住任涛的下巴,另一手强行将大半块饼干塞进了他的嘴里。   “唔,咳咳咳,操,你想噎死我吗……”被人强行塞了一大块压缩饼干,噎得任涛两眼一翻差点就这么厥过去。   “任队快喝水。”角落里的怀吉一边吧嗒吧嗒掉着眼泪,一边眼巴巴地将自己随身带的水壶递了过去。   任涛仰头喝了一小口,随后将水壶排在怀吉身上,嘲笑他道,“瞅瞅你这么哈巴狗的样子,学学你谢队,同样是新兵,怎么人家的表现就这么冷静?”   前世当了好几年兵、有着充足与虫族战斗经验的谢弈寒面色不动地拍了拍怀吉的肩膀,“没事,你哭吧,我和你任队不会笑话你的。”   “呜呜——我就是想不通——”怀吉被他俩臊得满脸通红,眼泪珠子又涌了上来,“死我不怕,可是我怕不明不白的死,也不理解陛下意图……”   他抛弃了我们。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   从探测到王虫脑电波,到选择违抗军令,跟随谢弈寒、任涛两个队长前往熔岩星开始,他们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没有人会愿意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他们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星际的首脑会选择放任王虫孵化、将整个星际的公民至于危险境界。   在军校接受多年教育、将皇室视为效忠对象的士兵在这短短几天内信仰不断崩塌,死亡的威胁以及坍塌的信仰时刻折磨这些鲜活而又年轻的灵魂。   “想不通是吗?”谢弈寒站起身来,一口将任涛吃剩的小半块压缩饼干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着。   他的军服上沾满了鲜血与虫族的体/液,肩膀以及腹部也有不少擦伤,军靴上沾满了泥,明明是一副落魄至极的模样,却硬生生让人从他那双坚毅的蔚蓝色瞳孔中看出了信念与魄力。   “想不通就对了。”   高大的Alpha冷笑了一声,伸手一把抓住那枚象征着士兵忠诚的勋章将其捏成粉末。   “我们忠于陛下,忠于帝国皇室,前提是皇室忠于星际公民。”   “既然是皇室先背叛了士兵的信仰,我们又何必忠于那群尸位素餐的废物?”   掷地有声的话语宛若茫茫黑夜中突然划过的一道闪电,裹挟着爆裂的狂风刮向在场的所有人。   一时寂静。   作者有话说:   当牛做马地0工资实习一个多月后我突然醒悟了,活是永远干不完的,与其当免费工具人为老师的工资兢兢业业,不如抓住所有碎片化的时间码字更新。   今天也许、可能、应该会有二更,因为我要值个通宵的夜班(阴暗尖叫)(嘶吼爬行)(痛苦面具) 第61章 王虫(2)   片刻后, 任涛第一个响应了谢弈寒的话语,“说得好,操他妈的, 老子早就看那个狗皇帝不爽了!”   断了一只手的副队一把将将胸前的蔷薇勋章扯下来。他想模仿谢弈寒将其捏碎,但因失血过多早没了力气, 只好有些尴尬地握住勋章怒目圆睁。   “就是, 我们没有错!错的是那个……那个狗皇帝!”哈巴狗怀吉泪汪汪地抢过副队的勋章扔在地上, 随即泄气一般狠狠踩了几脚, 将其踩得稀巴烂。   “嘿,你小子,接机向我撒气是吧?”任涛伸手去掐怀吉的脖子, 谁料到这小子碰瓷似的借势靠在他怀里呜呜哇哇地哭了起来。   唉,真操蛋, 跟奶孩子似的。   任涛叹了口气, 只好拿没断的那只手锤了这小子的肩膀几下。   剩下的十几个队员见状也纷纷效仿将勋章捏碎,随后盘坐在地上三三两两聊起天来。   谢弈寒生了一堆火, 找了个勉强能用的锅架在上面烧起热水。他们带的水已经喝完了,必须在明天出发前补充充足可食用水。生水是绝不能饮的,这样潮热的天气下水里会滋生大量的细菌和寄生虫,对于这群人人挂彩的病号们来说, 饮生水无异于饮鸩止渴。   “小谢呐,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有什么确切的计划吗?”犹豫了下, 任涛低声问他道。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谢弈寒苦笑了一声。前世当人类发现王虫时,王虫早已茧化进入成年期, 并且在星际频繁活动。而他们接到的命令亦是活捉这只王虫, 因此在边境的那几年大批大批的士兵死在虫族的手下, 而最后,他们更是爆发了最后一场血战。   所有的人都死了,死在了熔岩星,他们以全军覆没的代价违抗军令,却也没能剿灭那只王虫。   在他重生以后进入军队的第一件事便是带人高度注意熔岩星,果不其然在两天前探测到了这只王虫活跃的脑电波。   距离王虫苏醒的时间不多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王虫苏醒带来的灭顶之灾,想要遏止这场灾难的到来,便必须要在王虫苏醒之前寻找到它的洞穴,彻底摧毁它的茧。   此次出行的目的便是探寻王虫的具体位置并安全返回,随后再带军队过来开展清剿。但是仅是探寻位置便已死伤大半,倘若继续探寻……他们还能活着出去吗?如果不能活着将讯息传递出去,那么他们走过来的一路又算些什么?那些牺牲的队员又算些什么?   “我知道你在犹豫些什么。”任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以前也面临过类似的选择……”   他回忆起往昔曾与他并肩作战、最终死在虫族虫甲之下的战友,露出一个追忆的笑:“我承认你是个很优秀、很出色的指挥者,你具有很强的领导能力,但你也要相信我们。”半生都在战场上的任涛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要相信每一个士兵,千万不要小瞧一个士兵的信仰——”   “就是就是。”在一旁偷听多时的怀吉立刻拍了拍胸脯,年轻的脸上满是骄傲,“一个士兵最好的归宿就是马革裹尸还。”   “啊呀啊呀,我们的小花斑狗怀吉还懂得马革裹尸还这句诗~”乔打趣他道。   因哭花了脸而从哈巴狗变成小花斑狗的怀吉涨红了脸,怒视着乔:“草,不许叫老子花斑狗。”   那厢的人打闹了起来,这边的谢弈寒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利索地将锅里开起来的水灌进水壶里,“从先前我们排查过的虫巢数量来看,这里已经是非常接近中央的位置了,王虫极有可能就在附近,一会儿休息过后我们继续往里摸排,但是一定要尽可能的避免交战,毕竟我们的目的是找到王虫,而不是现在就跟它们拼个你死我活,一旦将范围缩小到四平方公里内,我们就立刻离开。”   “会不会有点太远了?”任涛有些犹豫,“还是应该再缩小一些范围比较好。”   王虫对于虫族的意义重大,一旦惊扰到这些虫子,透过王虫的精神力传播,顷刻间整个熔岩星附近数十个星球里的虫族都蜂拥而至。因此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准王虫的位置一击必杀、速战速决,在此过程中一旦有任何拖延都将会酿成大祸。   尽管谢弈寒一行人已经足够小心翼翼了,但仍未能避免与虫族交战,现在熔岩星上的虫子都已经警惕起来,蛰伏在暗处,他们必须尽可能精准地找到王虫的位置,再带军队来尽快解决,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前世与这只王虫交战过无数次的谢弈寒明白任涛的顾虑,但也只得否定他,“不行,不可以再继续前进了,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活着将坐标带回去,而且这只王虫的聪明你无法想象,尽管它现在还没有成功苏醒,但是潜意识里的精神力恐怕已经在开始操控整个熔岩星上的虫子了。”   “当真?”任涛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不敢置信。   谢弈寒摇了摇头,“我也不能确定。”   他只是太熟悉这只狡猾的虫子的作战方式了,内心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从刚才起浑身忍不住的进入戒备状态,下意识地警惕周围。   “不行,此地不宜久留,赶紧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正在地下河里洗脸的怀吉便发出了一声惨叫。   一只颜色近乎透明的八眼食人蛛正扒在他的脸上,足部刺入他的脸中抽取着鲜血。   “怀吉——”   任涛目眦欲裂地大喊了一声,一旁的谢弈寒立刻抽出腰间的匕首飞了过去。   射出的匕首精准地贴过怀吉的脸,将拇指大小的蜘蛛钉在洞壁上。   乔飞奔过去将怀吉软倒的身体接住,八眼食人蛛毒性不强,但是其唾液中含有麻痹毒素能够在顷刻间麻倒一只35公斤的工作犬。   河流上游隐隐传来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节肢动物腿部整齐划一地划过岩石发出的震动声,电光火石之间谢弈寒想起了些什么。   能够精准控制这种低智慧、小型节肢动物进行寻找……   “快走,离开这里,王虫苏醒了——”   另一边,林澍言一行人正借着夜色飞速前进。他们与韩姜各分了几支小队摸排,剩下军团的兵力均落在半空中二十四小时待命,力图在接受到林澍言等人信号弹指示后进行支援。   “shu……”   “shu……”   风呜呜咽咽地吹着,空气里传来湿润温暖的气息,像一只温柔的手慈爱地拂过林澍言的侧颊。   林澍言猛的停下前进的脚步。   “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与他同行的何云隐停驻脚步问他道。   “声音……”林澍言喃喃道,“有人在呼唤我。”   “声音?”何云隐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起来。   片刻后他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浮起两片酡红,神色虔诚而痴迷望着远方,仿若朝拜一般道,“我也听到了,是祂,祂在呼唤我们……”   那声音圣洁、神秘,充满了世间无穷的奥秘与真理,轻轻地借着风声吹到他们耳畔,引诱着祂的子民前往极乐之地。   “喂。你俩怎么了?喂?醒醒?”   同行的同伴枭发现了他们的不对劲,焦灼地呼唤着些什么。   林澍言只见眼前之人拦在他的身前,两片嘴唇飞快地上下阖动着,心中没来由闪过一丝恼怒与怨恨,怨恨此人拦住了他前往觐见的步伐。   “su……”   “su……”   那声音一遍遍呼唤着他,温柔而又眷恋,像是孕育者在呼唤自己的孩子,又像是恋人在呼唤自己的爱人。   一遍一遍,引诱着他前进。 第62章 王虫(3)   他仿佛赤身立足在一片广袤而又荒芜的原野, 遗忘了自己是谁,满眼所见的仅有上古苍莽的天空,星野低垂, 他以一只渺小虫子的视角仰望着星空。   他的身后匍匐着密密麻麻的虫群,他率领着它们, 哺育着它们, 踏过饥荒时代、穿过时光洪流, 一点点创造着属于自己的文明。   滴答——   天空似有雨滴落下, 他茫然地仰头,突然看见一个金发金瞳的精灵悬浮在自己面前。   这是谁……   好熟悉的感觉。   身后的虫群开始围绕着他迅速爬动,以他的所在为中心, 黑漆漆的虫身组成一个个诡秘古老的祭坛图案,像是在祝祷神明的降临。   它们在狂喜, 它们在庆祝, 它们蛰伏了几百年,将这几百年来被驱逐边境、剥夺生存空间的埋怨与委屈全数诉诸于他。   他想, 作为君主,他应该立刻率领他的子民踏遍所有星球,夺回属于他们自己的生存空间,以鲜血来祭奠这两个种族之间的血海深仇。   “shu——”   “shu——”   虫群开始呼唤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代表着希望,它们将他视作这灰暗世间的及时雨, 他必须泽披万物、率领自己的子民创造新的文明。   “shu——”   在这一声声低沉的呼唤中,唯有一个生物的声音是截然不同的。   “……言……”   “林……澍……言……”   林澍言是谁?   是在呼唤他吗?   那声音充满了饱满蓬勃的生命力与情感,给他混沌污浊的思维带来了一束束灵感火花。   林澍言懵懂地抬起头望过去, 金发的精灵是这灰暗苍茫世间唯一亮眼的色彩, 如此炙热、如此熟悉、如此格格不入……   就仿佛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追逐、去渴望那抹清明的金色。   像是在回应他一般,金发的精灵也朝他伸出纤细的手,他们的手指一点点接近,空气仿若在这一刻停滞流动,唯有他们的手相交接、建立起新的精神力桥梁。   “宿主……你终于醒过来了……不,不对,你现在还睡着……你还记得你是谁吗?”金发的精灵满脸焦灼地望着他。   我……是谁?   林澍言蹙眉,他的大脑一片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我……”他动了动干涩的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精灵飞速打断。   “别说话,‘他’现在正在看着你。”X01指了指渺远的星空,“那只王虫的精神力绝对不是你们人类目前所能及的,现在它还未完全苏醒便已入侵了你的精神世界,正试图催眠蛊惑你。”   理智逐渐回笼,林澍言回忆起在熔岩星的种种。当时他与何云隐在找寻谢弈寒的路上听到了一个奇怪声音的呼唤,随后他与何云隐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攻击同行的伙伴,再然后他就觉得脑子一痛、陷入了昏迷中。   “你当时已经完全被王虫所控制了,所以我用我的精神力攻击了你,让你陷入昏睡中。现在那只王虫正在你的精神世界里寻找我,所以你千万不要表露出我的存在。”   X01望着他,眼神奇异地带着温柔与慈爱,它感叹道:“王虫真是种可怕的生物,精神力几乎已经高过这个界面所有的物种,但你们人类竟然能够在几千年的交战中压制住虫族,真是不可思议。”   林澍言眨了眨眼,他现在不能说话,只好在大脑中疯狂思考。   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他和何云隐受到了王虫的蛊惑,这应该是他们两个曾经接受实验、被植入虫族基因所导致的,他们能够接收王虫发出的指令,这一点是弊、也是利……   “将你打入混沌耗费了我大量的精神力,我能保持现在状态的时间不多了。”X01注视着他,“长话短说,现在你体内属于虫族的基因片段因王虫的苏醒而进入了活跃期,正疯狂的发出指令合成各类蛋白质,不断改造着你的身体,坏消息是你现在有着虫化的趋势,好消息是虫族的身体素质远超于普通人类。”   “按照规定,我们系统不能参与进界面的种族斗争,所以这场人类与虫族的战斗,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祝你好运。”X01说完,身体便逐渐虚幻,一点点消失在精神世界。   “等一下——”在它完全消失前,林澍言蓦地出声叫住了它,“你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   ……   枭带领着同队剩下的两人正艰难地与何云隐缠斗着,好不容易压制捆绑住这个莫名发狂的Alpha,另一边昏迷多时的林澍言却又突然暴起偷袭了他们。   枭一时不察吃了一发能源枪子弹,剧痛令他头冒冷汗,更要命的是这一枪打在了他的右手,大大折损了他的战斗力。   发起狂来的林澍言比何云隐难缠了许多,也不知这人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看着瘦小清弱跟个Omega似的,力气却大得令人发指,身形更是灵活到一种恐怖的地步,战斗起来竟然能够像野兽一般,四肢牢牢攀缘住周围的树木,再借用两腿发力向他们猛攻而来。   在场剩下的三个Alpha根本无法招架住他,直得一味防守、尽量减少身上受伤的风险。   再次吃力地躲过林澍言挥过来的刀影,枭背靠着另一个队友艰难地喘着气,绝望道:“他在消耗我们的体力,我、我快坚持不住了……”   身上多处伤口大大掣肘了他的行动力,大失血更是使他的大脑时时处于眩晕的状况,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变得沉重如灌铅,再提不起一丝气力。   眼前的人已经近乎不是人了,他的瞳孔呈现出一种野兽般的竖瞳,森冷残忍,四肢肌肉精瘦有力,攻击时喜好借用四周地形靠后肢发力攻击,枪与刀相比更是果断地抛弃了□□,生生将刀刃化作自己的爪牙。   “再坚持一下——唔——”   同行的队员话音未落,刀影便虚空接近,生生劈走了他手中的能源枪,巨大的冲击力冲得他重心后移大后退好几步,还未来得及站稳,林澍言的身影便已凭空接近,兔起鹘落之间将他牢牢压制在地上,手中的刀对准他的心脏高高举起——   他要死了。   队员瞳孔骤缩,绝望地闭上了眼。   意料中的痛苦并未到来,只听到林澍言突然痛苦地闷哼了一声,手中的刀顿时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他似是承受不住某种未知的巨大痛苦,单膝跪倒在地,双手痛苦地抱住头。   “走……你们……嘶嘶……快走——”他的嘴唇颤抖着,话不成句,偶尔不受控制地发出几声虫鸣,浑身的肌肉也开始强直痉挛,额头冒出大量的冷汗。   “你、你没事吧……”枭试图接近这个被韩姜交代过重点关注的人,却猛的被他那双银色的竖瞳骇得停驻在原地。   银色的……竖瞳。   那绝不是人类会拥有的眼睛。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另一个队员恐惧地尖叫一声,再也受不了般地将枪/口对准了林澍言。   “等一下——”   砰——   直径15mm的能源枪发射出一枚子弹,在避无可避的距离下,一瞬间穿透了他的心脏。   “嘶嘶——吼——”林澍言的面孔一瞬间变得狰狞扭曲,森冷的竖瞳迸发出无尽的杀意,他猛的起身将开枪的人扑倒,双手死死掐住对方的脖子。   疯狂杀戮的嗜血念头占据了大脑,理智落败,他眼看着身下的人面色由苍白逐渐变得紫绀,从心底蔓延出一阵愉悦。   就在身下之人渐渐奄奄一息之际,脑海深处再次传来的一阵剧痛令他痛苦地痉挛起来。狂暴的嗜血念头褪去,理智回笼,他惊恐地望着手上的鲜血,歇斯底里地朝着那人发出了一声叫喊:“滚,快滚,都给我滚——滚——”   “怪物、怪物,你这个怪物——”队员扶起被掐得奄奄一息的同伴,拿着枪佯装威胁似的对着他脚下的泥土扫射一阵,随后仓皇而逃。   枭后退了几步,深深望了林澍言一眼,转过身想去扶何云隐,却猛的被一只滚烫的手拦住。   林澍言不知何时瞬移到他身后,又或许那不是瞬移,只是他的速度快到肉眼难及的地步。   枭看着这只阻止他带走何云隐的手,又望了望那双森冷的银色竖瞳,最终一言不发地停留在原地。   此刻已是天光破晓,黎明的曙色穿透厚厚的云层洒落林间,照见满地的狼藉与鲜血。   何云隐便是在这个时候醒来,他一醒来便嘶吼着攻向枭,却被林澍言一个手刀劈晕。   林澍言艰难地抬起手,枭见状有些警惕地抬起枪,却见对方伸手从胸口处掏出了一本浸透了鲜血的笔记本。   “这些地方……救救……嘶嘶……”他语不成句,胸口处的致命伤口不知何已经停止涌出鲜血,但仍不可避免地使他的脸色透露出几分苍白。   “救……孩子……”   枭翻开那本被血浸得温热的笔记本,上面详细地记载了一些星球的坐标位置。   他在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是想让我们去这些地方救什么人吗?”   林澍言点了点头,随后缓缓伸手靠近枭,手指微动,在对方的肩膀上写了些什么。   “这是——?”枭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快——”林澍言看向他,露出一个笑容。   他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几乎透明,配合着那双银色的竖瞳,有种诡谲而森冷的美丽。   枭回想起他在谢弈寒终端中看过的这人的照片——定向越野终点的赛道上,他看起来鲜活而又明亮。   “跟我一起回去。”枭说着,伸手拉住的林澍言的手腕,却反被对方用力推了一把。   “你们走——”   最后看了眼昏迷中的何云隐,林澍言缓缓说道:“请你救救他,他是个可怜的人。”   而他自己,大概是再没有回头路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见面啦,安排了一个美救英雄,双向救赎我可最爱啦!   ps我知道大家很想看这两人见面,我也恨不得能一键完结,但没办法还是想慢慢把这个故事讲清楚~最后十分谢谢到现在还愿意追我这个小糊糊文的宝宝们,今天尽量二更[但还是很困难,近期会把这个剧情点尽量写完,评论区随机掉落小红包哦~ 第63章 王虫(4)   就在林澍言那方一波三折的时候, 谢弈寒那厢也是险象环生。大批大批的八眼食人蛛自洞穴深处飞来,密密麻麻的虫群宛若一团流动的乌云在河面疾速飞动。   他们像是一群被牧羊犬放哨的羊群,在看不见的敌方指挥者的指挥下被迫向规则的方向逃窜, 最终被迫驱逐出巢穴。   甫一出狭窄阴暗的洞口,朦朦胧胧的天光便洒落下来, 原来已经快要到黎明时分了。   “谢队, 这……”一出来, 眼前的情景不禁令任涛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所在的巢穴原是在一个小山坡的半腰上, 离地约六、七米,此刻借高起的地势可向远方眺望,便见目所能穷极之处均蛰伏了大批大批的虫群, 数量之多,多到任涛在与虫族厮杀的几十年中, 从未见过如此大批的虫军。   黑压压的虫甲宛若一群整装待发的战争机器蛰伏在密林间, 守卫着密林深处、他们看不见的王。   有黎明的风不断从远处吹来,呜呜咽咽, 吹得万顷林涛波澜起伏,树叶与树叶摩肩擦踵。   他们被虫群包围了。   谢弈寒拿出所剩能源不多的能源枪,爱惜地擦掉枪身上不知何时沾上的血,随后对着日出的方向眯起了眼。   此情此景不禁让他想起了前世最后的那一场血战, 虫族不断压迫边境线,他们没有等到帝国来的援军, 最终葬身在飞扬的尘土中。   彼时的他也是像现在这样,被虫群包围在一个地势较高之处,慢慢被那些狡猾残忍的虫子消耗体力、一点点耗死。   这般想着, 谢弈寒不禁无奈地笑了笑。   在军中磨砺多年, 他已经快记不清一开始他的模样了。曾经的他身为Alpha却懦弱惫懒, 对变强一事漠不关心,整日沉溺于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直至后来遇见喜欢的人后方才明白,成为Alpha、拥有保护心上人的实力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下方的虫群已经开始骚动起来,离得最近的几只甚至开始按捺不住地挥舞螯足,蠢蠢欲动。   “嘿小子们,战死沙场可是士兵最浪漫的宿命。”   任涛站在谢弈寒身边佯装深沉地感叹了一句,谢弈寒却注意到他发乌的嘴唇和苍白的脸色。   “盯着我做什么?”任涛动了动自己失去一只手臂的肩膀,语气轻松,“别看我只有一只手,比比谁杀的虫子多?”   谢弈寒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向他伸出了拳头。   任涛见状,也伸出拳头同他碰了碰。   “可别死了啊。”他道,“你不是还有喜欢的人吗?一定要活着回去。”   谢弈寒沉默着,只如鹰一般锐利地凝重了眼神。风声微动,他向第一只攻来的虫子发起了攻击。   ……   风里传来浓厚的血腥味,以及大量混浊的、Alpha信息素暴动的气息。   偌大的森林早已在此刻化作角斗场禁闭的高墙,他们杀红了眼,身体在信息素高水平分泌的调动下变成最适合杀戮的野兽:   痛阈降低,灵敏度大幅增加,行动速度更是已经接近人类最高水平的极限。   而与之相对的,则是虫族的游刃有余。   这是一出为王虫的诞生而上演的大戏:它们精心挑选了一个地势偏高的舞台,派上种族最英勇善战的骑士,以捕捉这些狡猾的猎物来向王虫展示自己强大的实力。   它们并不急着弄死这些两脚兽,反而要一点一点耗尽这些狡猾生物的体力,看着他们被逼上绝路,极尽取乐。   ……   身旁的战友接连倒下,大量体力的消耗令谢弈寒的动作开始迟缓起来。   似是发觉这人顶尖的作战能力,前来“挑战”他的虫族越来越多,也一只比一只残忍。   刺啦——   一时不察,谢弈寒的腹部被一只螳螂型巨虫的前足贯穿,腿节中的两排尖刺狠狠扎进血肉里,激起一阵头皮发麻的剧痛。   他没有放过这一闪而过的机会,反而借此抓住螳螂巨虫的腿部腾空时暴露的弱点,挥刀狠狠捅向对方的腹部,随后刀身一转,顺着腹中线就这么将其开了膛破了肚。   墨绿色的汁液自螳螂型巨虫的腹部暴雨般喷洒而出,兜头谢弈寒的浇在脸上,糊住了眼睛视线。   这种狡猾残忍的生物,连血都是冰冷冷的。   他用力地甩了甩头,还没来得及擦一把脸,身前身后便已闻及呼啸而至的风声。   ——他被包围了。   那一瞬间短暂得几乎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又漫长得堪比人类与虫族厮杀的历史长河。   大量的鲜血正自腹部喷涌而出,浑身的力量仿若借此豁口不断流逝,疲倦排山倒海而来,他甚至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也仅仅是这一瞬间,于这电光火石的生死一瞬,他想起了那人的模样,想起初见时那如雪般绽放的针叶花,那人站在花下等候着自己的到来,眼角眉梢都是令他心动的美丽。   前生与今生逐渐重合,上一世处于此种情景时他的内心尚还带着对爱人的埋怨与怨怼,而今朝浴血时他的内心只剩下遗憾与不舍。   也许经此一役,他有幸能够活着回去;又或者不论前世亦或今生,死在边境便是他的宿命。   宿命……   心脏仿若在胸腔里爆裂开来,浑身的血液于此一瞬聚集在手中,他目眦欲裂,抽出还捅在螳螂巨虫腹部的刀,转身用尽全力抵挡住那只袭来的螯足。   他不想死。   他不想死——   他还没有得到答案,还有联合军演那个暴雨的夜晚没有问出口的问题——他只知道他所爱的人一直在孤军奋战、却还没来得及知晓他为何而战。   他不想就此一无所知的死去——   虫族坚硬如铁的螯足与人类军方特质的军用刀相交时发出了刺耳的尖鸣,谢弈寒整个人几乎都缩在那只螳螂巨虫的腹腔里,也以此为盾,试图挡住身后其他虫族的攻击。   然而这一切似乎是徒劳的。   包括他试图在王虫诞生前将其绞杀、包括他想当然的以为能够就此改变人与虫族的命运。   包括他的重生,都是徒劳的。   是他错了。   呼——呼——呼——   谢弈寒听到自己喘气时发出的粗重的声音,像一只濒死的野兽在苟延残喘。他的肩膀、前胸、手臂同时被几只虫肢贯穿,直接牢牢钉在了地面,再也动弹不得。   “嘶嘶——”   几只战甲一样的虫族将他团团围住,打量玩具般打量着他,灯笼般硕大的眼睛闪过人性化的情绪。   温热的血流滴滴答答滴落在地面上,聚成一滩血泊。   谢弈寒的思维开始变得迟钝,散大的瞳孔映照出虫子庞大的身躯,再渐渐扭曲成黎明底色中的几团黑墨。   它们像掀开斗篷兜帽一样轻松掀走了覆盖在他身上的巨型螳螂尸体,甚至歪过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被钉住在原地的人类,疑惑他为什么还没有死去。   意识终于沉没于黎明下的水岸,他艰难地咽下涌至咽喉的血,双眼涣散地望着黎明银色的太阳。   如此炽热、如此熟悉,就好像——那人的双眼一般。   “谢弈寒——”   是他的幻觉么?他好像看见了一张魂牵梦萦的脸……   “谢弈寒——”   一如那个暴雨夜,电闪雷鸣,谢弈寒寻着林澍言的信息素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他;如今时光轮转,是林澍言用同样的方式、将濒死的爱人拥入怀中。   “我来找你了。”林澍言轻轻捧起他的脸,将温热的唇印在他的唇上。   “找到你了,”他笑着又重复了一遍,说,“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死去。”   银色的光芒于一刹那照亮全世界,甚至抹灭了虫族扭曲的黑影,将生的火种硬生生种在谢弈寒的心上。   四周的虫群开始骚动、不安地盘桓,最终却因某种因素而选择了蛰伏在林间观望,观望着这有着人类外表、却带着同族气息的——怪物。   作者有话说:   上了快二十个小时的班,感觉自己要成仙了。   可能有很多虫虫,近期会再修一下这章,么么扎~ 第64章 王虫(五)   “你不该来的……走……”谢弈寒的脸被他捧着, 血气翻涌,情不自禁地呕出一口鲜血。   林澍言摇了摇头,轻轻擦去他唇角的血污:“作为一个战士,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不。”谢弈寒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一下。失血过多令他的嘴唇泛起一种死灰的苍白, 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是天空般的蔚蓝色。   “你快走。”他断断续续道, 声音越来越小, “别管我了, 我、已经回不去了……”   那双天空一般的眼睛倒映着黎明的阳光,犹如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坠落一轮太阳。   “听我说。”林澍言反握住他的手,一双银色的竖瞳定定地看着他, 掷地有声,“你就待在这里, 等我回来, 之后我会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   周围战甲一般的庞然大物又开始骚动起来,不安在虫群中蔓延, 粗壮漆黑的虫肢不安地在地面划出一道道深深的裂痕,又奇异地隐忍了下去,没有对面前的两人发起攻击。   以此绚烂的黎明与包围的庞然大物为背景构图,画卷的中心是这张青涩而又坚毅的脸。   谢弈寒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人。   他生于无尽的狂风骤雨之中, 天生就不是在温室里受尽呵护的花朵,玻璃罩的保护只会令他枯萎——他合该是羽翼渐丰的雄鹰, 矫健而优美,广袤自由的天空才能让他振翅飞翔。   片刻后,谢弈寒的脸上松开一抹释然的笑。他动了动嘴唇, 说出一句当地的俚语。   “什么意思?”林澍言的手指眷恋地划过他的嘴唇。   谢弈寒摇头, “等你回来再告诉你。”   “好。”点了点头, 林澍言将他轻轻平放在地上,随后站起身,双眼扫向一旁蠢蠢欲动的虫族。   他的身形在这些庞然大物间堪称渺小,然而却是这般渺小的身形,却令这些野兽踯躅不前、犹豫徘徊。   林澍言背对着谢弈寒,一步步往虫群深处走去。   他的瞳孔泛起无机质的森冷,大脑中未完全开发的精神海正因王虫的精神力入侵而飞速苏醒,翻涌出一波又一波精神力风暴。   “宿主,你还好吗?”作为重要“粘合剂”的X01有些担忧。   它将林澍言与王虫的精神力牢牢链接,此刻两者的精神力正通过链接处疯狂地侵蚀彼此,向四周发散出唯有虫族才能接受的快频波。   林澍言抿紧泛白的嘴唇,他的身体逐渐被虫族同化,此刻眼眸中属于人类的部分已完全褪去,情感不在,唯余一双无机质冰冷的竖瞳。   他一步步漠然地往前走去,周围的虫子便犹如潮水褪去,小心翼翼地探视着他,巨大的头颅垂下,宛若在俯视神明。   “过来。”   缄默几晌,林澍言蓦地转头,向离他最近的一只翼虫伸出了手,一如神明在召唤他的信徒。   柔和的精神力模仿王虫的振动方式自指尖溢出,那只翼虫毫不犹豫地俯下身,用覆满鳞甲的顶额小心翼翼地去触碰他的指尖。   “乖孩子。”林澍言的嘴角扬起一个矜贵的弧度,银色的竖瞳睥睨着脚边跪下的信徒,精神力源源不断地侵入翼虫的精神海。   “唧唧——唧唧——”   “嗯,原来你叫飞翼。”林澍言放下手,轻轻点了点飞翼的额头。   庞大的翼虫眷恋地用顶额磨蹭着他的指尖,随后小心翼翼地趴伏在地上,锋利的骨翼软软地搭在两边。   林澍言抬脚踩上去,抓住翼虫背部凸起的地方,“走吧,好孩子。”   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带我去见见……那个巢穴里的敌人。”   翼虫仰头鸣叫了两声,随即展开巨大的翅膀,扇动两下,飞向半空中。   周围的虫群也开始追随着那个身影离开,乌泱泱的宛若一条流动的黑色长河。   目睹了这一切的谢弈寒半躺在地上,眷恋地凝视着林澍言离开的方向。   愿幸运之神垂怜左右,愿向阳之花开满山坡。   这是女武神星系的居民常对驻守边境之人唱的歌谣,亦是谢弈寒此时此刻能想到的,最好的祝福。   他是无能之人,在这片最后的疆土上,他会静静等待他的玫瑰回归。   *   林澍言追溯着那股试图操控他的精神力源头逆流而上,一路上遇到了许多大到超出人类想象的虫子,但都依靠他模仿而出的王虫精神波迷惑过去。   越往深处走,四野越是静谧,到最后甚至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静默。   参天的轻羽树茂盛无比,地面堆积着厚厚的柔软的落叶,四处可见美丽盛开的热带花卉,妖娆艳丽,宛若一个梦幻的异想世界。   推开重重花卉的掩映,露出一方狭小的地下洞穴入口。纯天然形成的碎石阶梯上布满青苔,林澍言小心翼翼地走下去,边走边查探周围情况。   潮湿的洞穴壁上大大小小挂满了人形大小的虫卵,密密麻麻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古怪诡异。与他精神力连接在一起的王虫精神链颤动一波比一波强烈,疯狂地在他的精神海中掀起惊涛骇浪。   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泛起难以言喻的酸疼胀痛,尤其是肩胛区,仿佛有什么新生部位在蠢蠢欲动般,引起钻进皮肉血骨的难耐。   越往里走空间越是宽敞,林澍言的步伐也越来越慢,与王虫的精神链接越是紧密他越是能感受到那些洞穴墙壁上挂着的虫卵的气息,这些活的虫卵习惯了王虫精神力的滋养,此时对多出来的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感到很疑惑,纷纷不安地在墙上晃动起来。   在走过最后一个拐角,视野终于豁然明朗起来。   各色发光萤石铺满地面,地下暗河缓缓自其上流过,宛若地下银河。无数与人类大小类似的虫卵充满密密麻麻挤满了所有空间,通过柔韧的蛛丝簇拥着最中央那枚硕大的卵。   与此同时,林澍言脑海中的精神攻击到达了峰值。   藏身之处被发现的王虫尽管还没完全孵化,然而不输于人类的智慧已经令它的威胁感到达顶峰,源源不断地通过精神波向这片星域的所有虫族发起号召。   洞穴里所有的虫卵在这一刻都加快了生长代谢,虫卵开始变得透明,隐约显露出其下狰狞的虫族面孔。   “你在害怕。”幽深的洞穴自带回音,林澍言的声音清清淡淡,却宛若蝴蝶效应里的那阵热带海风,带来极强的连锁反应。   几乎是一瞬间一个离他最近的虫卵率先完成孵化,猛地向他俯冲而来,却又在巨大锋利的虫肢搭上他脖颈的一瞬间停下,犹疑地围绕着他盘旋。   此刻林澍言正使用着与王虫如出一辙的精神波,轻而易举地便探入这只新孵化虫族的脑内,扰乱了王虫对其的控制。   一只破壳,两只、三只……随着他的脚步愈加靠近,越来越多的虫子孵化而出,宛若成千上万朵花朵绽放般,几个呼吸间便完成了所有虫卵的孵化,密密麻麻的虫子占据了整个洞穴空间,甚至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了起来。   在这一刻,面对生死威胁,这只王虫已不再有所保留,狂暴的精神力潮水般淹没洞穴,调动所有虫子向林澍言围攻而去。   这一刻的暴动甚至连数千米外的谢弈寒都能感受到,但他只能焦灼地被前来救援的韩姜扶上星艇,随后跟着部队前行。   “你们怎么锁定的王虫坐标?”简单的包扎后,他忙抓住韩姜的手问道。   韩姜对上他充满血丝的眼睛:“是枭带来的消息,说是林澍言告诉的他。”   一旁的枭点了点头,当时林澍言在他带着何云隐离开的时候,在他的肩膀上写下了这一串数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当能在这个坐标处找到王虫。   “我已经通知了留守萨满星的士兵,十分钟后第一军团将会率领所有兵力集火此处。”   韩姜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谢弈寒的肩膀,“成败在此一举。”   正在此时,“谢队,上面的通讯。”   谢弈寒从士兵手里接过终端,通讯甫一接通,里面便传来帝国皇帝咆哮地怒吼声:“第二军团,你们做了什么!为什么星域里几乎所有的虫族都在此刻冲向了熔岩星!看看你们做的好事!!违抗军令,朕要革了你们的职——”   皇帝的咆哮没能再继续,谢弈寒面无表情地捏碎了终端,终止了这场可笑的闹剧。 第65章 王虫(6)   暴汗已经完全打湿了林澍言的衣服, 他痛苦地咬紧牙关,疼得几乎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王虫苏醒得越彻底,他体内的虫族基因便越是活跃, 换言之,他虫化得便越厉害。   这几乎是重塑肉身的痛苦, 骨骼僵硬、变脆, 在他摔落碰撞时更是多处骨折, 随即身体的细胞又迅速异化再生, 弥补上方才的空缺。   肩胛部的骨头更是硬生生被新生的翅羽挤出一道骨缝,华美透明的虫翅混合着血液获得新生,在洞穴的荧光下闪耀出惑人的弧度。   虫巢里的虫子已经完全被分成了两派, 一派听从王虫的号令,对林澍言虎视眈眈, 恨不得将其撕成碎片。   另一派却将林澍言团团守护起来, 护在中央,将其奉为新的王虫王位继承人。   重塑身躯带来的巨大能量消耗令林澍言头晕目眩, 大量已经变异的信息素自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惑人的香味充盈整个阴暗潮湿的洞穴,令守卫他的虫子飘飘而然。   在它们眼中,眼前有两只即将破茧孵化成功的“雄虫”在向四周发散求助的信息素, 而它们只不过是选择了自己更喜欢的一只……   必须让落入劣势的新主吃下上一任王虫的尸体,完成茧化。   与人类不同, 虫族的爱,有时就是这般能够手足相残的残忍。   几乎是同一时间,抱着此种想法的叛变虫子不安地攒动着身影, 向守卫王虫的虫子发起了进攻。   与此同时, 战争不仅发生在巢穴里, 也发生在林澍言的精神海之中。   原本准备摧毁林澍言精神海的王虫早已改变了主意,现在它只想从这只该死的怪物身上脱身,早点结束这种利他不利己的精神力纠缠。然而精神连接却不知被什么恶心的东西牢牢黏住,源源不断地与林澍言的精神力链接,难以挣脱。   “哼,呵呵……”忍受着脑内一波又一波炸裂般的疼痛,林澍言仰头对着王虫逐渐透明的茧艰难地露出一个微笑。   就让他来看看,到底是这即将破茧的王虫厉害,还是他这卑鄙的冒牌货厉害呢?   吞食了他这么多同族当养分的王虫,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这个运气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一波又一波的厮杀上演,同族相残亦是拥主不同的虫族的宿命,在只能有一只王虫茧化成功的前提下,同族的性命变得如此轻微。   整个洞穴都因这场浩大的厮杀发出哀鸣,碎石混合着血雨四处坠落,林澍言挣扎着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挪到王虫已经透明的虫茧身边。   “你输了。”   话音落地,最后一只反抗的虫子被飞翼摁碎在土里。   林澍言摇摇晃晃地站到洞穴最高处,接受了所有残存虫群的朝拜。   他已经脱离了人类的形态,更多的是虫人混合的模样。   如金属般森冷的银色长发,残忍冷酷的银色双瞳,华美轻薄的虫翼,以及高傲冷漠的姿态,一切的一切都宛若新星升起的神邸在俯视着他的信徒。   四周的虫子站在低处仰望着它们拥护的新主,残忍的虫眼里满是狂热。   不甘的王虫在虫茧里发出哀鸣,如果它能够说话,想必它此刻已经在怒骂林澍言这个卑鄙小人了吧。然而遗憾的是,此刻的林澍言已经完成了进化,彻底不用依赖它便能发出虫族精神波了。   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林澍言没有一丝怜惜的将王虫虫茧撕碎,将其中湿哒哒的王虫脱了出来,一枪结束了它的生命。   做完这一切,他脱力般跌倒在地,晕眩的望着洞穴的顶端。   整个洞穴已完全混杂着甜蜜的信息素以及刺鼻的血腥味,剩余不多的虫子以飞翼为首,小心翼翼地将上一任王虫的尸体叼过来放在林澍言的身侧。   成王败寇,它们对于那只孵化失败的雄虫没有任何怜惜与遗憾,只想拥护新主开启新的一轮星际征程。   “你是想让我吃了它?”林澍言轻轻摸了摸飞翼尖锐的喙。   此时他的体力已经告罄,即便是这样轻微的动作已让他感到十分艰难。   飞翼担忧地用虫肢碰了碰他,随后又将上一任王虫尸体滚到他面前。   “唧唧——”   快吃了它,完成茧化。   也许是已经完成了向虫人的进化,林澍言竟然奇异地理解了它的意思。他头晕目眩地躺在地面上,思索起自己的处境来。   正在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了进来。   “林澍言——”   “谢弈寒!”林澍言吃了一惊,按捺住在场蠢蠢欲动意图对入侵者发起攻击的虫子,“你怎么来了?!”   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吗?   回答他的是一个温暖坚实的拥抱,谢弈寒紧紧地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林澍言能感受到他温热的眼泪一点点顺着肩背部流下。   “哭什么。”他动了动嘴角,眼睛一热,忙咬紧牙关地抬起头,将那点泪意憋了回去。   “对不起,对不起……”谢弈寒拥紧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道歉。   他在心里恨死了这个无能为力的自己,恨死了这个在灾难来临前束手无策的自己,恨死了这个没能保护自己爱人的自己。   “别道歉,打王虫这种boss对你们来说毕竟是bug级别的。”林澍言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定是我现在这个模样吓到你了吧,其实我还好,只是长得有点……”   他的话没有说完,一个炙热的吻已经落在了他的唇上。   起初这个吻是狂暴的,热烈的,像是末日废土上盛开的最后一朵玫瑰,庆幸着生的喜悦;而后又似春风细雨般缠绵,带着无尽的绵绵情意,抵死地纠缠着。   短暂的温存过后,谢弈寒才轻轻将浑身冰冷的人抱在怀里,将林澍言的手脚塞进衣服内替他取暖。   林澍言靠在他怀里,一边向他自幼年起的经历慢慢讲述,一边依偎着谢弈寒竭尽所能地取暖。   他们像是回到了联合军演的那个夜晚,拥抱着彼此,帝国与人类的存亡在这一刻变得微不足道,只有小小的两个人相互依靠着给予彼此依靠。   “就是这样,后面我就进了学校,然后后面的事就是你知道的了。”   “嗯。”谢弈寒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低垂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心疼。   “你呢,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被谢弈寒宽大的衣服外套围住,林澍言几乎整个人都嵌进了他的身体内,只露出一双银色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   谢弈寒于是又吻了吻他的眼睛,将自己经历过重生的事告诉了他。   “这个我早就已经知道了。”林澍言骨子里藏不住的那点骄矜又露了出来。   谢弈寒望着他苍白又神气的脸,心疼得说不出话,只一下又一下轻啄着他脆弱的脸庞。   “痒——”林澍言佯装嫌弃地别过脸,但眼角眉梢都是满满的笑意。   在给予对方充足的休息时间后,谢弈寒才告诉他现在的局势:“陛下已经率领第一军团与第五军团前来围剿熔岩星。”   林澍言不解:“那他们已经来晚了。”   “不,这次,他的目标应该是你,或者说,是王虫。”   “哦。”林澍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第五军团又是个什么东西?”   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点我也不知道。”谢弈寒沉思道:“兴许是陛下自己组建的一支见不得光的军团,就像叶寻那样。”   他说的隐晦,但林澍言明白,这应该是指那些半人半虫的怪物吧。真是可笑,帝国的君主不去庇佑自己的子民,反而将弄出了这样一支怪物军队。   “别担心。”谢弈寒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这一次,我会誓死捍卫你的生命。”   林澍言望进那双蔚蓝的眼睛里。   战火的淬炼让谢弈寒的眉眼变得坚毅,眼神充满沉稳的力量感,他承诺着,宛若一个士兵在向自己的君主示忠。   “没有什么能够将你我分开。”   直至死亡的最后一刻,他都会守护他的心上人。 第66章 破茧   林澍言与谢弈寒一直在洞穴里没有轻举妄动, 他们就后续事宜做出了详细的计划,中途出现过争执,但最终谢弈寒选择了妥协。   “我在洞口等你。”他轻轻抚摸着林澍言的脸, 好半晌干涩的嗓子才吐出这几个字。   林澍言握住他的手,双目凝视着他:“如果我出来以后不再是‘我’, 而是一个怪物, 那你怎么办?”   “那我会选择被你吃掉。”谢弈寒的眼睛偏执地望着他, 眼里的情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如果林澍言真的变成了……那种东西, 那么他会选择被他吃掉,血肉与血肉永远化为一体,在这偌大的星际中, 他们将再也不会分开。   “讲什么恐怖故事呢?”林澍言躲开他过于沉重炙热的视线,故作轻松:“如果我变成了怪物, 你应该杀了我才是。”   “毕竟,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不是么?”   谢弈寒摇了摇头,轻轻牵起林澍言的手,小心翼翼地吻了一下,这才抬眼道:“你该知道我的。如果你选择做人, 那我会与你一同活下去;如果你选择做虫族,那么我也会抛却我的人性, 变成野兽与你站在一起。”   林澍言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再说什么矫情的话:“出去吧。”   谢弈寒于是依言起身退了出去,将这偌大的空间留给了他。   四周里当了半天背景板的虫族开始骚动起来, 他们感受到了, 新主散发出的令人神往的精神力。   那浩瀚磅礴的精神力宛若璀璨的宇宙星海, 照耀着穿行其间的虔诚的子民。   林澍言赤着脚一步步往高处走去,飞翼率领所有虫族士兵狂热地戍守原地,见证着这于虫族而言庄严又神圣的一幕。   这一刻,金乌迸发出最后的热量,彻底坠入地平线,光与暗交替的那一瞬间,亦是虫族开启崭新历史的新篇章。   新王,即将破茧而出。   ……   他能够“看见”,所有他的子民。   它们诞生于蒙昧,在原始古蓝色星球起便存在,踏过蛮荒,走过岁月,自任人碾压的渺小虫子一步步进化成如今的庞然大物,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狡诈贪婪是它们的天性,凶猛好斗是它们的特征,生存、繁衍是它们的唯一所求,这,便是伟大的、野蛮的虫族。   他能够感受到它们的诉求,它们的欲/望,它们的饥/渴,踏平宇宙!驱逐人类!碾碎所有生物!唯留虫族自己!   虫族没有文明,或者说,它们的文明并不发达,但它们渴望创造出不输于人类的、属于自己的高等文明。   这是他的子民们的诉求。   他将于此刻加冕,指挥这群狂热的战争机器,开启新的战场!   ……   夜色浓沉,洞穴处传来一阵阵虫族特有的令人心惊胆寒的嘶鸣,于此呼应的,是整个星球上所有虫族在同一时间发出的狂欢。   “你吃点东西。”韩姜提了几个热好的罐头递给他。   谢弈寒沉默地接过,闷声不吭地吃了起来。接下来还有几场硬仗要打,他需要补充能量。   “我们已经被包围了。”韩姜坐到他旁边,见谢弈寒警惕地盯着他的眼神,忙摆摆手,“放心,我不进去,不会影响到你的小情、人的。”   谢弈寒没有说话,只是转移视线,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远方。   “皇帝的两个军团已经到了这里,宣告八点就正式开启‘熔岩星肃清计划’。”   韩姜用筷子在猪肉罐头里毫无食欲地搅弄几下,有点恶心道:“这算什么,彻底撕破脸以后脸皮子都不要了?这种人居然也能做帝国的皇帝,真是服了,还说我们是叛党反贼,我反他大爷的三姑奶奶!”   谢弈寒沉默地看了眼时间,距离八点还有半个小时,而林澍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   见自家发小不说话,韩姜只好继续对着猪肉罐头戳戳戳:“我们怕是死定了吧。”他唉声叹气,“前有两大军团包围,后有虫族老窝包夹,我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当然可以。”   谢弈寒一愣,不敢置信地回头。   韩姜更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林澍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以警惕性见长的Alpha身后,那双华丽惹眼的翅膀已经收了起来,唯有银发新瞳依旧惹人注目。   如果说茧化前的他像把银色的锋利的剑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已经稳稳的藏锋于剑鞘之内,浑身气息收敛,宛若路边的一朵小花、一棵大树,气息丝毫不惹人注意。   谢弈寒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后将一早准备好的兜帽替他披上,遮住那过分惹眼的容貌。   林澍言轻轻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随后望向韩姜:“带上何云隐还有其他军团负责人过来,我有话要和你们说。”   “嗯?哦哦,好的。”韩姜仍有些呆愣,片刻后按他说的找人去了。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谢弈寒关切地望着他。   林澍言凝眉思考了片刻,有些犹豫道:“老实说,感觉有点怪怪的,但不至于不舒服。”   茧化后他的身体已经完成脱胎换骨,五感灵敏度急剧升高,周围任何一点风吹早动他都能感受到,并且所有虫族与他都仿佛带着千丝万缕的精神丝线,硬要形容的话,他就像蛛网的中心,辐射出的蛛丝链接了整个族群。   而且如果说他的精神力一下达到了满级的话,破茧后的躯体素质反而大不如从前,行走时感觉身体绵软无力,体力消耗极快。   林澍言将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向谢弈寒详细描述了下,得到了过分担心的一个抱抱,如果不是他阻止的话,他甚至怀疑谢弈寒想要直接将他背起来。   没一会儿林澍言便感到一缕微薄的精神力波动,他一抬头,便见何云隐、韩姜、枭以及其他几个没见过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我、我感受到了……你的变化。”何云隐凝视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崇尚与敬仰。   林澍言点了点头,转身带着他们往洞穴深处走去:“里面再说。”   谢弈寒跟上他的脚步,往幽深的洞口深处走去。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攀缘在墙壁上的虫族,但那些虫族只是警惕地望着他们,并没有发起进攻。   “好了,就在这里吧。”到达最里面时,林澍言转身坐在地上,向韩姜等人招了招手。   谢弈寒在他旁边坐下,韩姜打量了下四周,也依言围着坐下,剩余几人寻了几个不远不近的位置。   “废话不多说,你们觉得帝国皇帝怎么样?”林澍言首先提出问题,单刀直入。   谢弈寒言简意赅:“德不配位。”   何云隐咬牙切齿:“一个漠视生命的极端种族主义者。”   韩姜跟上队形,小朋友似的举起手:“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枭的视线围着这几人转了一圈,于剩下的几个中年男人选择了保持沉默。   “好。”林澍言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在地面上画了一个圈,又从中划了一条横线,“你们知道星际的边缘吗?”   “啥?”这话题跳跃太快,韩姜一下子没跟上他的思维。   谢弈寒接过话题:“理论上来讲星际的边缘人类目前还没有探寻到,但就事实而言Z行星带已经是人类能够接触到的、事实上的宇宙边缘,过了Z行星带便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暗礁区,平均每五分钟就会发生一次碰撞坍塌,理论上可推测处那里大大小小的黑洞随处可见,是真正的生命禁区。”   “我可以帮你们推翻帝国,但相应的,Z行星带以后的星域你们要交由我、不,是交由虫族来开发。”林澍言的话语犹如平地惊雷,瞬间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讨论。   枭几乎是下意识地出声反对:“交给虫族?不,不行!”   谢弈寒抿唇保持沉默,一双蓝眼沉沉,也不知在想什么。   韩姜望望这两人,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剩下的几个中年男人更是连声反对,如果不是情势不对,估计他们能够指着林澍言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都在林澍言的意料之中,他嗓音平淡,继续道:“为什么不行?人类无法穿过这片暗礁区,但我可以带领虫族穿行,等我带领所有虫族都去了新的星域,剩下的星域将再也没有虫族的踪影,人类与虫族千万年来的战争也将划上终止符号,何乐而不为?”   “不行就是不行。”在场年纪最大的白胡子男人冷静道,“这是立场问题,帝国从没有将领土拱手让给虫族的历史,以前没有,以后也不可能有!”   “领土?”林澍言凝视着他,一双银色竖瞳几乎凝成一抹刀锋,“人类尚未曾涉足的地域也能算作帝国领土么?”   静默片刻,他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情绪,冷静道:“这是最折中的方法,虫族的进化速度已经快到你们无法想象的地步,如果不这样,总有一天人类与虫族将会爆发出最惨烈的战争,更何况……”   “更何况,在帝国皇帝的参与下,无论是人类还是虫族的基因池已经被污染了!”说出这句话的是何云隐,他目中隐含火焰,含恨道:“第五军团就是最好的例子。”   林澍言点了点头,尽量用简单易懂的例子说道:“就比如,人类的基因加上一点虫族的基因,会强化体质,但同时也会激发兽性,令智力变得不稳定;反过来,虫族的基因加上一点人类的基因,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一个受到启发、获得‘智慧’的虫族……何其可怕。”   “我会带着所有虫族退出人类文明,穿越暗礁,找到新的容身之所,繁衍生息。”   震撼。   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好半晌韩姜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如果,我们不同意呢?”   “那么我会松开对所有虫族的控制,包括第五军团。”林澍言抬起手,虚空画了一个圈:“一瞬间,你们就会被虫子彻底碾碎。”   作者有话说:   陆陆续续憋了很久,就是为了能够一口气将这个故事写完。马上这个故事就完结了,预计还有两章的样子。   很抱歉断更了这么久,晚上继续二更。   三次元真的很忙,已经到了靠药入睡的地步了,我无法兼顾上班、备研、写小说,在此诚挚致歉。 第67章 航行[本故事完]   “第五军团也在你的控制范围内?”白胡子中年男人失声震惊道。   林澍言颔首:“不错。”   只要他想, 控制帝国皇帝苦心孤诣组建起来的新军团只是一瞬间。   这就是王虫的可怕之处,精神力的强悍便在于此,即便是此时此刻, 他的精神力仍在源源不断地与半人半虫的第五军团建起链接,尽管这种链接并不稳定, 但也足够了。   片刻后, 在场的所有人开始举手表决。最终以7:2的比例通过了林澍言的建议。   深夜, 第一座新兴研发的机甲降临了熔岩星, 这是帝国第一次将研发的机甲作为大杀器投入使用,也暗示了皇室对熔岩星王虫的志在必得。   战争的号角吹响,第二军团彻底反叛帝国政/府, 开始于熔岩星绝地反击……   *   三个月后。   B411小行星。   谢弈寒带领一小支虫族军队占领了此处,解救了被帝国皇室用于人体实验的收容所小孩。   夜凉如水, 他换下沾满血腥的衣服, 轻手轻脚地回到了星舰休息室。   “唔,回来了?”林澍言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 伸手将他抱住。   谢弈寒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翻个身将人搂紧怀里:“嗯。回来了。”   林澍言打了个哈欠,倦怠地在他身上胡乱摸了几下,确认没受伤后安心地躺了回去。   这实在不怪他, 控制前线虫族消耗了他大量的精神力,加之茧化过后的体力本就极差, 如今仅是保持日常清醒处理文件便已经耗费了所有精力。   更多的时候,他会以沉睡的方式保存体力,将自身化作虫族的“大脑”来通过精神力控制它们的行为。   如今的星域上几乎已经没有普通民众被虫族伤害的事例, 甚至他已逐渐脱身于皇室与反动派之间的战争, 将战场留给韩姜与何云隐率领的军队, 自己与谢弈寒则负责去接那些收容所的小孩回家。   “今天一天都顺利吗?”夜里静悄悄的,林澍言靠在谢弈寒暖乎乎的胸口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   谢弈寒捉住他的手捏了捏,轻声笑道:“你不是用精神力都‘看’到了吗。”   “呃。”林澍言想起自己通过精神力从虫子的视角偷看谢弈寒的事迹,有些语塞,又莫名感到不好意思,于是翻个身佯装生气道:“我睡了,懒得搭理你。”   “哎我错了我错了,别不理我。”仗着自己力气大,谢弈寒伸出大手强行将人掰过来正对着自己,道:“我错了,别不开心了,嗯?”   林澍言茧化后体温偏低,长时间处于冰手冰脚的状态,见他道歉了便见好就收地窝进他暖洋洋的怀里,脚丫子缠住对方,满足地叹了口气。   谢弈寒见状有些心疼地搂紧他,竭力给他一点热量:“还冷么?”   “冷。”林澍言猫儿似的眯起眼,笑嘻嘻道:“你再抱紧一点。”   谢弈寒于是又收紧了手臂,将人箍得更紧了些。   “冷,还是冷。”林澍言伸出小指在他肩头上画圈圈,“长官,可以再紧~一点吗?”   他声音荡漾,笑容满是不怀好意。   “少发/浪。”谢弈寒眸色深了些,抿唇将人搂得更紧,强迫自己清心寡欲地当个人形暖宝宝。   可以他的体贴当事人似乎并不受用。   “咦。这是什么?”林澍言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一脸大惊小怪:“长官,您怎么可以带着枪睡觉,不嫌难受么?”   “……”   谢弈寒啧了一声,翻个身将小作精压在身下,意味深长道:“这是你自找的。”   于是长夜漫漫,被翻红浪,遮不住无限温情。   ……   得益于以韩姜为主的联盟军在正面战场上取得的上风,帝国大量兵力都投向了战事前方,林谢二人回收解放小孩的后方战场也算是顺利。   时光在忙碌的生活中流逝得极为快,在来年四月时,林澍言与谢弈寒已经接了除帝国皇宫底下以外的最后一批小孩回家。   他们成立了一个超级大大大大大家庭,收养了所有愿意留下的孩子,其他不愿留下的小孩林澍言也为他们找好了收养的家庭。   财大气粗的大家长谢弈寒直接买下了一整个宜居星球作为孩子们的家,有钱人韩姜也友情捐献了一大批电子设备,包括星际新出的游戏仓都是人手一个,何云隐亦是不遑相让,直接在星球上建了一个超大游乐园,所有游玩设施全天候开放。   于是吃遍了苦头的小萝卜头们得以重获新生,在一个全新的环境里快乐成长。   等到第三年春季来临时,正是韩姜率领的联盟军踏平帝国首都皇宫的时候,谢弈寒亦携手林澍言接了最后一批孩子们回家。   自此,帝国丑闻彻底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新兴联盟军驻扎皇宫,将尸位素餐德不配位的皇帝推上了断头台。   星舰在星河中穿行,回到自己的星球时正是春光烂漫的时候,大片大片的针叶花如云朵绽放,空气里浮动着甜蜜的芬芳。   天空一蓝如洗,洁白柔软的云朵棉花糖似的挂在上面,馋得几个小萝卜头直流口水。   于是作为溺爱孩子的萝卜头首领林澍言当即命令谢弈寒给小孩们做棉花糖,信奉孩子得打但溺爱首领的谢弈寒当即听命,任劳任怨地在花园里鼓捣起了甜蜜的棉花糖。   等韩姜带着何云隐下星舰赶到的时候,便碰巧撞上这一幕:大朵大朵五颜六色的棉花糖绽放,小萝卜头们一个接一个的乖乖排好长队,挨个从大家长手里领取棉花糖。   “给我也来一个。”新上任的联邦一把手厚着脸皮跑到谢弈寒面前做了伸手党,惨遭死党的一记飞眼。   “排队去。”谢弈寒没好气道。   韩姜只得悻悻地与何云隐对视一眼,认命地排在了一众小萝卜头的尾巴处。   没过几天,林澍言又鼓捣来了各种果树、农作物种子,扬言要在整颗星球上播撒希望。可惜这名虫族首领尽管精神力极高,但却无法催生小种子发芽,撒下的种子没一个长出来,遭到了人类首领韩姜的狠狠耻笑。   深受其辱的林澍言偃旗息鼓,连夜学习了许多农耕知识的大尾巴狼谢弈寒赶忙好一顿安慰,在收足了“利息”以后扛起锄头,辛勤耕种起来。   于是等韩姜夏天再来的时候,这个星球已经大变了模样,各色果园区、蔬菜区井井有条,长势喜人。   等到秋收的时候,自觉养崽消费极高、精打细算的大家长谢弈寒以强买强卖的方式将自家种的果子卖给了韩姜,狠狠敲诈了一大笔联邦币回来充当家用。   ……   春去秋来,时光匆匆,等最后一个小孩吃了成年蛋糕,也到了林澍言率领虫族进行星际航行的时候。   他们将已成年的孩子们分为了两部分,虫化明显的小孩带上星舰,一同离开人类的地盘;剩余的小孩向联邦提交了保证书,保证不会进行繁育、污染人类基因池。   “记得常回娘家看看昂。”离别之际,韩姜拿着小手帕擦着蛋花圈眼泪,泪汪汪地拉着发小谢弈寒的手。   谢弈寒被他恶心得翻了个白眼,直接头也不回地上了星舰。   林澍言则被一群已长大的孩子们依依不舍地围住,好半晌才抱着一大堆礼物脱身。   随着星舰逐渐升空,蛰伏周围的虫族也将其以众星拱月的方式围住,黑压压的一大群遮天蔽日,将白天变作了黑夜。   “真的离开了啊。”韩姜望着这乌压压的天空,一时有些恍惚,与人类残杀这么久的虫族就这样轻飘飘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在他身后,作为人类与虫族联系中转站而留下的何云隐静静地望着离去的虫群,一时百味陈杂,久久说不出话。   “你会后悔留在这里吗?”韩姜问。   何云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深爱着脚下的土地,亦遗憾于没能见证新的文明崛起。但人生就是这样,有得又有失,不是吗?   也许千百年后,在宇宙的另一端,会衍生出一个全新的文明。   那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二个故事还有一个番外就over了! 第68章 番外、婚礼与蜜月   这已经是新联邦成立五十年、X01离开三十年以后的事了。   林澍言与谢弈寒在一片新的星域勤恳开荒了几十年, 期间又是搞基建又是搞教育,每天活得像狗,好不容易整顿出一番新气象, 夫夫二人忙驾驶着星舰回“娘家”联邦休假,顺便在老家把婚礼办了。   谢弈寒的老家在金凤星, 算是联邦出了名的富人星球, 不过为了兑现诺言, 他还是把婚礼现场订在了海润星, 那颗让林澍言执念了两辈子的蓝色海洋星球。   林澍言这辈子从没想过办一场婚礼居然有这么多事,能够这么累人!光是准备结婚场地他与谢弈寒就闹得三天一小吵,五天不开心, 当然,最后都是以谢弈寒的妥协为终。   不过唯独在一件事上, 谢弈寒展现了十足的强势。   “婚礼现场布置的花卉必须得是具有滋养精神力功效的光明花。”他强调道, “还有九十九只海鸥一只也不能少。”   林澍言扶额,感觉自己要为柴米油盐操碎了心:“谢先生, 谢公子,你知道联邦市价一朵光明花能卖出怎样的天价吗?你居然还想在当天用星舰载着几吨重的光明花满天撒花瓣雨,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有钱不能用在给基建添砖加瓦吗?”   “谢家人从来不缺钱。”谢弈寒坚持道,“更何况是为了办婚礼娶你, 这是谢家的祖训,一定要给自己的另一半一场奢华且声势浩大的婚礼。”   “而且九十九只海鸥必须严格选用具有皇家血统的贵族海鸥, 无论是外形还是飞行能力都必须十分出色才行!”   “……”   像这样的对话在短短半个月内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终于捱到了婚礼当天。   宴会的举行是在露天海面上,斜阳晚照, 海风阵阵, 绚烂的火烧云自宴席上空一直极尽烧到海平面角落, 将整个世界都烧得橙红温暖,照得自首都星移植过来的针叶花也染上红色,盛放的花朵簇拥成一条蜿蜒的长河。   穿着干净明亮的已经长大的孩子们一齐见证了这一幸福的时刻,九十九只海鸥齐齐振翅高飞,象征着故事的圆满与幸福。   钟声敲响,穿着纯白礼服的新人诉说着誓词,随后交换戒指,在亲朋好友地鼓掌欢呼中交换了一个甜蜜的吻。   海风见证了这短暂的一瞬,并将这个传奇的故事永恒地刻在岩石上。   婚礼结束以后便是愉快的度蜜月生活,根据他们的旅行计划,第一站便是有着联邦绿色心脏之称的翡翠星。   春季的翡翠星无愧于翡翠之都这一称号,参天的阔叶木林在春风的吹奏下泛起层次不同的绿色波涛。   昨夜恰好又下过雨,雨后太阳露出笑容,天上地下都泛着一股湿润蒸腾的气息。   林澍言在浑身酸痛中醒来,他一边揉着腰一边将散落在地毯上的衣服捡起来胡乱穿上,推开窗便见满眼新绿,泥土湿润的气息吹散屋内的混浊,谢弈寒正穿着黑皮雨靴拿着把大剪刀在花园里修剪枝叶。   他修理得认真,似乎对这些脆弱的小生命有着极高的耐心,已经偏长的金色头发在阳光下灿烂惹眼,蔚蓝的眼瞳又像极了雨后晴空。   林澍言撑着下巴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爱人认真英俊的侧脸,随后揉着酸疼的腰推开卧室的门。   木屋客厅里用碳火炉子煨着鲜美的菌菇瘦肉砂锅粥,菌子应该是谢弈寒一早去树林里捡的,新鲜肥美,口感厚实又不失脆爽,最得林澍言的欢心,这会儿正在炉火的作用下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满室鲜香。   铺着明黄色向日葵桌布的小桌子上摆着一盘手作牛轧糖和从海润星带过来的小鱼干,配着温热的现打花生豆浆,一口下去香得林澍言眯起眼喟叹出声。   “终于舍得起床了?”刚从花园里回来的谢弈寒立在门口将沾满草汁与泥土的雨靴脱掉,就这么光着脚挽着裤腿走进来,他先将手里摘的一大把五颜六色的野花插在花瓶里,随后自然地吻了吻爱人的嘴角,转身去卫生间里洗手去了。   林澍言一边抱怨着他昨晚并不温柔的动作,一边拿了两个碗替对方舀好热气腾腾的砂锅粥。   炉火的热量以及砂锅的煨炖令野山菌的鲜味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升华,加之鲜猪肉的热情参与,使得一碗普通的热粥碰撞出幸福的滋味。   两人美美地吃过早饭,便开启了悠闲幸福的一天。   吃过饭谢弈寒拿了兜帽给林澍言戴上,自己提个篮子装了满满一篮手作的饼干牛轧糖,随后撇上一把弯刀便出了门。   他们在昨天便约好了今天去养蜂人家里取今年的第一批新蜜,林澍言小朋友表示了自己对取蜜的好奇,兴致勃勃地举手参与其中。   穿过弯弯绕绕的羊肠小径,春雨的浸泡令春草横生的小路变得青翠柔软,脚一踩便漫出油汪汪的草汁泥浆。   短短的路途硬是让他们走了整整两多小时。   无他,因为这一行有着一个彻底放飞自我的好奇宝宝。   路过野生的浆果要摘下来尝一尝,尝过后还假装肚子痛吓得谢弈寒背着他赶路,过了一会儿又装不下去说是要在树下歇一会儿,还孩子气地偷吃作为伴手礼的小饼干和牛轧糖,在路过某个岔路口时因为好奇想进去“探探险”……   如此种种,自是普通人平凡的幸福。   好不容易到了养蜂人家里,取了蜜,又应了养蜂人盛情邀请,留下来一起吃午饭。   好客的主家为了招待客人,拿出了陈年的自酿葡萄酒,又特地杀了两只走地鸡,配上新取的花蜜,热气腾腾地做起了蜜汁烤鸡。主食是主人家自己种的土豆,个个只有拳头大小,然而却比市面上卖的绝大多数土豆好吃,入口微甜,无论是拌蜂蜜还是抹辣椒面都是一绝。   吃饱喝足,林澍言与谢弈寒便踏上了归途。他们在回去的路上将林澍言想要去“探险”的小路都走了个遍,抓过兔子撵过小鸟,还采了满满一大兜野生果子回家。   谢弈寒最近又新学了酿酒的手艺,他决心用这些微涩的果子连同甜蜜的回忆一同酿造在翡翠星的地下酒窖里。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林澍言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翡翠星,又踏上了前往鲸鱼星的旅途。   听说鲸鱼星特产性格温和的鲸鱼,以及钻石般闪耀的沙滩,也许他能在那里留下不输于翡翠星的美好回忆。 第三卷 爱装可怜的绿茶白莲花雄虫 第69章 有瘾   暴雨如瀑, 天色晦暗,翻涌的云层酝酿着怒意,隐约雷鸣盘旋在天际, 虎视眈眈,却迟迟不肯落下。黑色的海面翻起一个接一个的滔天巨浪, 宛若猎物被逃跑的野兽, 在怒吼, 宣泄, 耀武扬威,表达势必追回猎物的决心。   山崖上的一个洞穴里,明亮温暖的火堆时不时飞出一点爆裂的火星, 光与热隔绝了外面的狂风暴雨,徒留下下几分末日来临前的宁静。   泽西纤瘦的身躯蜷缩成一团, 小脸面朝着篝火昏睡不醒。一头海藻般蜷曲的长发凌乱地黏在一起, 烧焦的头发黏腻着血迹糊成一团。   穆云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别在腰间的长刀,冷淡的目光略过一旁缩成一小团的雄虫。他伤得极重, 身上几乎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的,如果不及时进行处理的话,按雄虫一贯柔弱的体质也许活不过今晚。   刀身雪亮,映照着跳跃的火光, 以及晦暗不清的雌虫的面容。他长得极其俊美,黑皮黑发, 身形精瘦,五观深邃而立体,凌厉的眉极具攻击性, 一双灰蒙蒙的眸子蛰伏着野兽般的残忍和侵略。只是下半张脸被一张黑色的面罩遮住, 隔绝了空气中不断蔓延的雄虫信息素。   随着一身巨响, 天地一瞬间亮如白昼,外面酝酿已久的响雷和紫电终于劈落在狭小的天地间,海风呼啸裹挟着巨浪一波一波地涌动,让他不禁想起曾在东方传说故事里提过的巨龙。   雄虫蜷缩成一团紧紧地挨着火堆,因为寒冷和莫大的痛苦而微微瑟缩着。   穆云下意识解下自己披着的斗篷盖在他身上,随后回过神来又厌烦地皱了皱眉,眼不见心为静地转身望着远方。   暴雨天气对于一只成年雌虫是不足为惧的,然而对一只受了重伤的未成年雄虫而言,一点冷雨便会彻底压垮他脆弱的身躯。   小型飞船被他停留在离海岸线一千公里以外的地方,这里是帕夏帝国的军事秘密基地,海岸线一千公里以内的地方都安装了能源监测仪,任何能量波动都会引起高层的注意。   飞船里有小雄虫如今迫切需要的治疗舱,然而如今雷暴雨的天气,加上海洋中心不断躁动的污染物,即使穆云是只S+雌虫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够带着小雄虫安然离开。   暴雨愈演愈烈,紫电一个接一个地劈落在海上,丝毫没有停歇的趋势。穆云看了眼脸烧得通红的雄虫,短暂纠结后还是起身将他抱了起来。   未成年雄虫的体重过分的轻,穆云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轻松打横抱起,随后用防水斗篷将怀中的雄子牢牢圈住。   直接用防水防火的雨靴将火堆踩灭,S+雌虫的视力使他透过厚厚的雨幕,精准地找到了离开的方向。   下一秒,一对森冷锋利的黑色虫翼自他肩胛骨处飞出,黑色短发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霍普精神力高度集中,脸上也若隐若现的浮出繁复虫纹,雾霾灰的眸子几乎半虫化成“1”字型,有力的臂膀牢牢拦住怀里的雄虫,虫翼一展,便如离弦之箭冲入雨幕。   迷迷糊糊之间泽西感到自己被拥在一个温暖的怀抱,外面的暴风雨被一件小小的斗篷隔绝,耳畔间净是强劲有力的心跳,让他感到些许安心。   “你就是爷爷说的……注定会来拯救我的雌虫王子吗?”泽西探出烧得迷糊的脑子,娇弱而倔强地仰头凝视着穆云的下巴。   如果这个冷硬的黑皮雌虫在这时候低头,便能一眼对上他那双美丽纯洁、如羔羊般楚楚可怜的翡翠双眸。   然而回答他的是穆云冷得掉渣的嗓音:“闭嘴。”   前世与泽西共同生活了数年,穆云已经能轻而易举地识破他的演技,这只雄虫总爱伪装成纯洁脆弱的模样来装可怜,一副天真脆弱的白莲花模样,实则内里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心机虫。   海域里潜藏的低等异虫似乎察觉到了重要之物的离开,变得有些蠢蠢欲动。穆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它们还不倾巢而出,但想来也是联邦的军事机密,此次行动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他不想再节外生枝,徒生事端。   心下这般想着,穆云挥翅再次加快了飞行速度,几乎成为了黑夜里的一道残影。   这一飞就是数小时,期间雄虫泽西在他怀里只保持了短暂地清醒,随后很快又陷入了更深的昏迷。   登上飞船后,穆云直接将雄虫的衣服扒光,动作粗鲁地扔进治疗舱,随后启动飞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诡异的星球。   中央控制面板他设置了飞往C35号行星的航线,在飞船自动平稳地飞行后,穆云终于喘了口气。   长时间使用虫翼飞行使得他疲惫不堪,那个星球太过古怪,对精神力有极强的抑制作用,重力也与星际大多行星不太一样,不知道帕夏帝国将一只雄虫藏在那个地方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过这不是穆云所需要担心的,他只不过是个游走于帕夏与切塞两国之间的赏金猎人而已,如今猎物已经到手,接下来只要将其送往切塞帝国主星后他便能完成任务了。   这是穆云作为赏金猎人“黑鹰”的最后一单生意,此次任务过后他便准备退休,再也不参与任何纷争了。   只是,他真的要将泽西交给切塞军方吗?   这次的任务说难也难,前世的他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才确认了这座星球的坐标,还费尽心机才潜进这片海域。   这样一个密不透风的秘密基地,稍微靠近便会被无处不在的离子炮轰成渣,并且海洋里还藏了恶心无比的污染物——低等异虫,光论潜伏环境可以说是穆云接过的任务里最难的一个。   不过说简单也简单,此次的秘密任务是带走至少一个帕夏藏在这里的雄虫,而穆云竟然直接在海岸线上捡到了一个!   帕夏对自己的安保系统实在是托大,居然如此轻松的便令他将小雄虫偷了出来。   然而这之后呢?他该将泽西送到切塞首都星吗?还是向前世一样偷偷将这个无价之宝藏起来占为己有?   穆云回想起前世,手下意识搭在了小腹。   那里曾经孕育过一个脆弱的小生命,只是那个宝宝已经随着他胎死腹中。   重活一世,在面对这个选择时,他竟然还会无可救药的犹豫……   烦躁的起身,穆云将信息素隔离面罩摘下来透了口气。   空气里还残留着若有似无的甜香,是泽西信息素的味道。   飞艇内的治疗舱正在缓慢运行,雄虫甜美诱惑的信息素正若有似无地从里面溢出来,惹得他心烦意乱。   在前世,第一次见到泽西,或者说是第一次闻到泽西信息素时,那种销魂蚀骨的味道在一瞬间便令他上了瘾。   那是穆云自出生以来第一次闻到雄虫信息素的味道,他天生患有信息素感知障碍,从未明白雄虫信息素是个什么东西,也正因此,他的任务完成率是百分之百——他从来不会被目标身边形形色色的雄虫所迷惑,并且他没有几乎所有雌虫都有的弱点——发情期。   但在遇到泽西以后,金牌猎手也就有了弱点。与泽西的接触越深,他便越是对那种蚀骨销魂的味道上瘾,精神暴动也发作地越来越频繁,甚至到最后已经彻底依赖上泽西的信息素。   想到这里,已然做出抉择穆云沉默地拿起面罩戴好。   他需要快点回到切塞首都星,将这个棘手的东西交出去。   *   三天后。   泽西醒来时,先是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全新的陌生的地方,随后发现自己的身边多了一个金发的小精灵。   漂亮的小精灵在他醒来后叽里咕噜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串,总结就是他在前世辜负了一个很爱他的人,然后还承诺了对方一些事……所以现在他必须完成那些他曾经许下的诺言,打出Happy Ending,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你懂我的意思了吗?”X01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嗯,我明白了。”泽西温柔地弯了弯青翠的眼瞳,俯身捏捏小精灵的小脸蛋,笑容宛若羔羊般纯洁无辜。   “我会好好听你的话。”他意味深长地说。   短暂的交谈完毕,泽西摸索着打开治疗舱的舱门。   他先是仔细地打量了下自己身边的环境。看样子他应该是住在一个狭小的治疗舱里,室内不大的空间里只有一张柔软的床,以及一张铺着红丝绒桌布、摆着小饼干的桌子。   试着从治疗舱里站起身,然而因长时间没有站立,泽西一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将要摔倒在地时他连忙扶住一旁的桌子,却失手打碎桌子上的盘子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动。   “你没事吧?”X01焦急地飞到他面前,一双翅膀扑棱扑棱地扇着。   而泽西却仿佛受了惊,只慌乱地扯过桌布当衣服遮住自己□□的身体,随后瑟缩地躲在角落环住自己。   还没反应过来的X01只听得咔嚓一声,在外休息的穆云已然听到响动声推门走了进来。   甫一推开治疗室的门,那阵若有似无的馨香便扑面而来,宛若和煦的春风,温和但强劲地穿透信息素隔离面罩,萦绕在穆云鼻侧。   那只似乎受了惊的小雄虫正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一头海藻般浓密的黑色卷发凌乱拖曳至脚踝,皮肤是不见天日的羸弱苍白,浅粉色的嘴唇紧紧抿起,翠绿色清澈灵动的眼睛惊慌地望着他,泪珠扑簌簌掉落,恰若海棠未雨、楚楚动人。   他身上只披着一张深红色丝绒桌布,堪堪遮住瘦弱的胸膛和大腿根,热烈的深红色衬得露出的四肢愈发纤细苍白,最能引起雌虫的保护欲和施虐欲。   望着这一幕的X01只觉满头问号:自家新宿主这是在做什么?   而深谙泽西本性的穆云却是明白对方心里打的小九九,也不再像前世一般乖乖上钩将小雄虫抱起一阵安慰,只冷着张脸将一早备好的衣服递过去。   ……   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泽西还是选择乖乖接过衣服,比划了两下直接穿在自己身上。   咦,刚好合身。   “我穿好了。”他有些不安地站起身,白皙的脚趾紧张地蜷缩成一团。   “……”   高大精瘦的黑皮雌虫没有说话,只凭借自己的身高优势自上而下沉默地审视着他。   雄虫乖巧地站着,低垂着头,瘦小娇弱的身躯一只像不安的雏鸟,格外需要成年长辈的庇佑。   “先生。”片刻后他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静默。   只见泽西抬起头,用那双清澈温柔的琉璃眸满是依赖地仰视着对方:“您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在一旁观望的X01感到不解:它刚刚不是才告诉过自家宿主穆云的名字么?怎么这么快就忘啦?   穆云观望着这熟悉的一幕。   这是泽西前世最常做的表情,也是他的拿手好戏,他可以凭借这幅柔弱无害的外貌优势轻而易举地获取任何虫的信任。   “你无需知道我的姓名。”片刻后,不想重蹈覆辙的穆云冷漠地丢下这句话,随即便推门离开。   泽西愣了愣,随即似乎是被他的态度伤到,有些失落地趴回了床上,将头埋在柔软地枕头里。   X01见状忙飞到枕头上,有些心疼地安慰着他:“别伤心,从我过往几任宿主的经历来看,你们之间肯定有误会。”   “嗯。”小雄虫似乎极其低落地应了一声,整个人都缩成小小一团。   戴着信息素隔离面具呀,他想,得找个办法让穆云先生脱下来才行。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写轻松点。   cp是爱装的绿茶白莲精万人迷攻x隐藏身份、对攻信息素上瘾的黑皮糙汉帅比受,快来一起愉快使用叭~ 第70章 花   一连两天, 泽西都没能再与穆云先生说上话。   高大冷漠的雌虫每天训练室、休息室两点一线,吃饭都是一声不响地放一箱雄虫专食营养液在泽西门口,竭尽所能地减少与泽西的碰面。   等到第五天, 星舰终于有了停止飞行的倾向,一大早穆云便拿了斗篷给泽西披上, 黑色宽大的斗篷将泽西的脸遮住了一大半, 几缕海藻般的柔软卷发自帽檐处垂下, 与白皙的脸颊贴在一起, 衬得那张巴掌大的脸更加柔软稚嫩。   “你不把我铐上吗?”难得与对方有接触的泽西伸伸小腿。   穆云抿紧唇,视线不可避免地从那截白生生的小腿上经过。   泽西继续道:“我不是你的阶下囚吗?不铐上我,万一我跑了你怎么办?”   “……”   穆云沉默, 视线上移对上他的眼睛。   这只恶劣的雄虫眼里是明晃晃的捉弄和促狭,像是吃定他不会做什么。他心中没来由闪过一丝被戏弄的恼怒, 当真去杂物间找了一对电子镣铐出来。   “自己戴上。”黑皮青年语气冷硬地将镣铐扔在床上。   “我不会。”   泽西直接往床上一坐, 随后抬起白生生的左脚诱惑似的晃着,道:“来吧, 请~”   他的语气含糊,姿势暧昧,只是双眼依旧清澈翠绿,宛若山林里静默存在的翠绿水泊, 宽大的帽檐因着耸肩而微微往后落,露出没扣上几个扣子的衬衣以及一小节锁骨。几缕长发自角头滑下, 蜷曲柔软,宛若千万缕蛛丝抓住穆云的心。   他不经想起,前世的泽西便总爱这般捉弄他。   他们为了躲避切塞和帕夏的追捕, 住在他设立在某个落后小星球的“老鼠洞”里, 整日蜗居, 每天清晨他都会操心地为爱光脚到处跑的泽西穿上袜子。   那时的泽西便如现在这般,自认为已经拿捏住了他的心,戏弄又恃宠而骄地坐在床上,晃着小腿,等着自己给他穿袜子。   那时的他乐在其中,认为每一个清晨都会幸福美满下去,直至美梦被现实鲜血淋漓的撕碎,一切都化作碎影。   雄虫的本质都是傲慢、懒惰、颐指气使的。穆云心想,随后蹲下身捏住他的小腿,将沉重的电子镣铐戴在他脚上。   “出发吧。”他冷漠地丢下这句话,毫不留情地走了出去。   泽西慢他一步,先是适应了下这镣铐的重量,随即慢悠悠地出门。   之前他还不确信,如今倒是了然,这位看似冷硬的赏金猎人对他也没有那么绝情~   也不知道前世的他究竟对这位大人做了什么,才能让他对自己如此念念不忘。   走下飞船,阳光洒落满身,这种新奇的体验令泽西有些许恍惚。   天空一蓝如洗,暖阳和煦,视野穷极处均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翠绿。   “在看些什么?”尽管多番警告过自己,但温暖的阳光落在泽西苍白透明脸上时,穆云依旧忍不出问出了声。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太阳,先生。”泽西扬起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原来外面的世界真的如说书里写的一样美丽。所以他该如何留住这片刻如泡沫般虚幻的自由呢?   这般想着,泽西的目光落在沉默立在一旁的穆云身上。   温暖的阳光让他黝黑的脸庞染上一点金色,他面容冷峻,抿紧嘴唇时有种隐忍的淡漠。尽管心中厌恶着前世辜负他的自己,但依旧选择了立在原地默默等候。   这就是前世的自己选择他的原因吗?   泽西缓缓地扬起一抹纯洁恬淡的微笑,极其自然的牵起了雌虫的衣角,乖巧地道:“先生,我们先要去做什么?”   穆云雾霾灰的眸子看不出情绪,只伸手将他斗篷的连帽往前拉了拉,确保从上往下俯视时看不清脸,才回道:“吃饭,然后再买点东西。”   此次为了尽快赶回切塞,他选择了一条与前世截然不同的路,因此需要多置办些必要物品。   泽西仰起头:“好的,我会乖乖跟着你的。”   有风吹过,将宽大的黑色斗篷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他伸手压住被风吹得乱舞的帽子和头发,澄澈的翠绿色眼眸在阳光下流转着点点光辉,美得像清晨松针上的一滴凝露。   穿过草地是一大片苍翠的森林,C53小行星最繁荣的城市合威萨森城便坐落在这里。在森林边缘时,泽西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先生”,他犹豫地停下脚步:“您身上有雄虫手环吗?或者信息素抑制剂也可以,我的信息素有些古怪,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穆云低头看了他一眼:“你穿的是我的斗篷。”   上面残余了他的信息素,别的雌虫一靠近泽西他便能感知到。   泽西似乎有些不解,柔软的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用最完美的角度仰视着对方,小心翼翼道:“您是说,您会庇佑我吗?”   穆云没有回答他,只沉默地赶路。   泽西见状便气馁地撇撇嘴,懒得再装可怜,春游般打量起了周围的风景,顺带在脑内通过精神力与X01沟通,替他解惑。   原来雄虫的嗅觉通常不如雌虫灵敏,不同于甜美且充满诱惑力的雄虫信息素,雌虫信息素通常非常浅淡,但却充满了占有欲和攻击性,雄虫闻不到,雌虫却能够通过在雄虫身上留下自己的信息素来“标记”对方,警示其他有非分之想的虫。.   一般来说,雄虫身上留下的雌虫信息素越浓厚,越说明圈地的占有欲越强,同时也侧方面证实了自己实力的强大。   当然星际大多数雄虫都反感这种做法,他们认为自己不是雌虫的随身物品,并不会允许这种独占行为。   C53小行星以美丽的原始森林闻名星际,大片阔叶林高耸入天,深深浅浅的绿色在春风的轻抚下微微翻动,掀起层叠绿浪。林间不少性情温柔的小动物出来觅食,松鼠们抱着小果子在绿涛间忙碌的跳跃,柔软蓬松的大尾巴随着动作机灵的抖动,可爱异常。   森林的羊肠小径上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指甲盖大小,一朵一朵五颜六色生机勃勃,蜜蜂们在簇簇挨挨的花朵间辛勤忙碌。   只在书上见过此番美景的泽西对这些美丽的小花十分喜爱,他脚步极小慢吞吞地走着,看到喜欢的小花便蹲下来仔细端详,然后蛮不讲理的用草叶子赶走蜜蜂,将小花摘下来捧在怀里。   阳光疏疏落落透过层层掩映的绿叶,照拂在湿润的泥土上。穆云走着走着一回头发现小雄虫掉了老远,在老后面磨磨唧唧不肯前进,手里还捧着一大束没什么用的野花。   然而他没有去催促对方,只抄手靠在路边的大树上,默默地盯着天空发呆。   原本短短的路程硬是在这种超低赶路效率下走了快一个小时,才终于到了合威萨森城。尽管位于帕夏帝国的边境线上,时常受到污染物的骚扰,但合威萨森城却是出了名的浪漫城市。   认真过好每一天是这里代代流传的组训,恰逢一年一度鲜花节的来临,街上早早的便用各种美丽的花卉装饰了起来。家门前装饰的花朵越是罕见美丽,便越能彰显自身的财富,故而尽管是没什么浪漫细胞的雌虫,为了获取雄虫的青睐,也会绞尽脑汁的装扮起自己的家门。远远望去,整座城市五彩缤纷,连春风都带着沁人心脾的甜香。   森城中央有着棵三百年历史的老槐树,双手合抱粗的树干古朴而智慧,充满了历史沉淀感;遒劲的枝条上缀满了一穗穗繁硕洁白的槐花串儿,远远地便能闻到那股令虫陶醉的清香。   树下有只卖花的老雄虫,一见这两只虫的打扮便知他们仅仅是这座城市的旅客,又见泽西模样生的好看,便忍不住向他招了招手,语气诱哄道:“小雄虫,快来。”   泽西看了看抄手立在一旁的穆云,见他没有阻拦后,便开心地走了过去。   “母神在上,您真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雄虫。”一见面老希尔便用夸张的语气如此赞叹道。   泽西紧紧地握着手里的一捧野花,见面前的老雄虫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便乖巧地喊道:“爷爷好。”   “你好,小朋友。”老希尔伸出粗粝的手隔着斗篷连帽揉了揉泽西的头,从花篮中挑选了最洁白美丽的一束槐花放在他的野花花束中。   “最美的一枝花应该送给造物主最美丽的杰作。”   “谢谢您的赞美。”泽西被他夸得有些不自在,便低头深深地嗅着花香,又抬眼见穆云的视线没有在自己身上,便悄悄塞了一朵小花进自己嘴里。   “跟书上写的一样,是甜的!”他惊喜地看着老希尔,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嗨呀。”老希尔瞄了眼一旁当背景板的穆云,做作地大声道:“槐树最顶端的一穗槐花吸饱了阳光和雨露,那才是最甜的哩。可惜我年纪大了,摘不下来~”   摘不下来四个字他喊得尤为洪亮,生怕那只面容冷峻雌虫听不见。小年轻就是这样,想当年他的雌君在年轻时也总爱绷着个脸。   于是抱着一大束野花的小矮虫泽西立马用十分渴望的眼神盯着穆云,又低头拉拉斗篷,暗示性地露出其下沉重的镣铐,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又十分想要。   并不想妥协地穆云沉默地与他对视。   盯——   半晌后,随着刺啦一声,是衣料被撕碎的声音。狰狞锋利的黑色骨翼展开,他在来往雌虫“真没素质,竟然大街上爆衣”的控诉目光中,快速飞到槐树最高处将老希尔说的那束花摘了下来。   “乖乖留在这里等我,别想跑。”   他表现得即冷漠又无情,快速将花扔过去,随后寄包袱一般把泽西寄存在老希尔这里,转身便离开。   泽西蹲下坐在老希尔提供的小板凳上,小蜜蜂似的捧着花对他离去的身影喊道:“先生放心,除了你身边,我哪里也不会去的~”   “……”穆云遏制住跳地得飞快的心,只觉肩胛骨处凉嗖嗖的。想来是因为那里刚刚被虫翼戳穿了,两个大洞正漏着风。   大街上爆衣实在是一件不体面的事。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怅然,带着两个硕大的口子走进了杂货店。   留在原地的泽西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边努力将花朵们编织成一个美丽的花环。   “刚刚那位先生是您的雌君吗?”老希尔好奇地问。   “不是哦。”泽西露出一个恶作剧的微笑,撩起斗篷下沿露出镣铐,神秘兮兮地道:“我其实是他的奴~隶~”。“奴隶”两个字被他说得极为涩情。   “原来如此。”被可以误导的老希尔于是暧昧地对他眨了眨眼,在内心感叹现在的年轻虫可真会玩。   作者有话说:   泽西:我日常试探底线   穆云:我日常降低底线 第71章 怀亚特   尽管有老希尔耐心教导编花环的技巧, 然而这方面实在没有天赋的泽西弄坏了好几枝花都没编成环状。他心疼的看着被蹂、躏得惨兮兮的花,取下连帽撸起袖子认真了起来。   “嘿小美虫。”正在这时候,一个华丽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需要我的帮助吗?”   泽西百无聊赖地抬起头, 一抬头便感觉自己的眼睛被闪到了。   来者是一个从头发到脚后跟都写着“华丽”二字的雌虫, 铂金色披肩长发溜光水滑, 紫色大披风上缀满了不知名宝石, 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最让他感到不适的还是那双紫色的眼睛以及浑身古怪的气味,满是遮掩不住的侵略性。   不爱搭理陌生虫的泽西果断出声拒绝了他:“不了,我在等虫, 谢谢您的好意。”   他的语气疏离,神情冷淡, 将拒绝明晃晃写在自己脸上。   见对方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图, 怀亚特并不气馁,反而客气地向对方行了一个切塞的绅士礼, 一头铂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显得无比华丽:“没关系,您可以告诉我您的终端号吗?我们可以下次再约。”   泽西摇了摇头,“我没有终端。”   “天呐”,怀亚特有些惊讶, 做作地痛心疾首道:“您的雌君连终端都没给您买吗?真是位不合格的雌君,难道他想独占您?”   “……”这次泽西没有再说话了, 他直接将怀亚特当成空气,并开始在内心埋怨起将自己丢在这里的罪魁祸首。   见对方依旧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怀亚特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恼怒, 但在目光流连过那双绿色的眼睛时, 目光中的恼怒又变成了痴迷。   星际的雄虫总是这样, 仗着自己数量稀少以及雄虫协会的保护作威作福,不把雌虫当一回事,貌美者更是如此,心气比天还高。   但没关系,他最喜欢驯服这些看似高傲实则脆弱的小东西了。   淡紫色的眼眸佯装出几分温柔,怀亚特故作体贴道:“需要我给您买一个终端吗?恕我直言,阁下,身为雄虫应该保护好自己,必要的通讯设备还是应该有的。”   言罢,他又流露出些许哀伤的眼神,望着远方轻叹了一口气:“泽西先生,请原谅我的自来熟,您翠绿色的眼眸让我想起了一位故虫。”   闻言兴致缺缺许久的泽西倒是抬起了头,对他话语中的内容稍微提起了几分兴趣。   当然这种兴趣并非是对怀亚特话中的故虫,而是单纯对这样明显带着悲剧效果的故事开头感兴趣。   还在海底宫殿时他最喜欢听的便是他人的悲惨遭遇故事,尤其是像怀亚特这种一看就惹他讨厌的雌虫。   站在高高的视角上去俯视这些可怜虫的命运,用丝毫没有怜悯之心的恶意去讥讽和嘲笑,甚至在内心刻意编造他们的悲惨人生——这是泽西过往十几年最喜欢干的事。   他从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是错误的,如果不这样放纵自己,替自己寻找乐趣,也许他会在日复一日的无聊生活中发疯。   以为卖惨有效的怀亚特见这只小雄虫终于愿意搭理自己了,心中不禁有些得意,更加卖力地演了起来:“您知道吗,我曾经是位军雌,在切塞边境与污染物作战。在奔赴战场之前我曾有过一位爱慕的雄虫,他有双温柔的绿色眼睛,与您一样。我和他两情相悦,那时我向他承诺,等我凯旋归来时便用自己的荣誉徽章向他求婚。”   “可是我没想到,在与污染物作战时我被污染物袭击了,它寄生在我的身体内,以我的精神力为养分肆意生长。”   污染物?   听到这里,泽西遏制住内心的嘲弄,有些认真了起来。   怀亚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那场战役中死了很军雌,军队随行的A级雄虫临死前为我驱逐了体内的污染物,但被污染的精神力却无法剥离,它时时刻刻都在蚕食着我残存不多的正常精神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   “我痛苦得想要自杀,但一想起我的心上虫,我坚持了下来。”   说到这里,怀亚特怅然地望着浩渺的天空,故作坚强一笑:“回到故乡的那天也是鲜花节,和今天一样晴朗美好。我强忍着从精神海传来的阵阵剧痛,找到了他家,可开门的却是一只沾满了他信息素的陌生雌虫。”   说到这里,他目中闪过一丝沉重的哀痛:“我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后来才知道,他在我走之后不久便娶了雌君。”   好狗血的故事。   对污染物很感兴趣的泽西不满怀亚特的停顿,忙催促他继续:“然后呢然后呢?”   一副吃瓜路人语气,丝毫不见任何体贴与同情。   “……”   怀亚特梗了下,总觉得对方在戏弄自己,但气氛已经到了这里,他还是继续装了下去:“我的时间不多了,大部分精神力都被污染了,用不了多久便会彻底陷入精神暴动,变成下一只污染物,在此之前,军队会先把我解决了。”   “变成下一只污染物……我不太懂。”泽西问出自己心中最关心的问题:“难道污染物也是虫吗?”   然而没想到,刚刚还在喋喋不休地怀亚特此时却吊虫胃口般的站起身子,慢悠悠的换了个话题:“我有些饿了,能邀请您与我共进午餐吗?”   那双淡紫色的眼睛温柔而又多情的注视着泽西,语气诱哄:“我们可以边吃边聊,我会告诉您想知道的一切。”   泽西有些犹豫,他确实对怀亚特口中的话很感兴趣,关于污染物的起源最近他用穆云的终端查了很多资料,大多语焉不详,想来其中密辛都是军部的机密资料。   “可以等等我的朋友吗?”泽西指了指对面门帘紧闭的杂货铺:“我的朋友在那里,想必他很快就出来了。”   怀亚特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他蹲下身,平视着泽西,眉眼含笑,温柔从容:“您一开始是想编花环吧,我来帮您?”   有求于人,泽西也不还表现得太冷淡,于是露出招牌式温柔天使笑容:“谢谢您,我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于是穆云办完事出来便看到星际臭名昭著的臭虫正围绕着泽西,两虫相视一笑共同编制花环的场景,不禁抿紧唇快步走了过去。   “我不是让你把连帽带好吗?”他动作粗鲁地替泽西带上帽子,捏着帽檐使劲往下扯:“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了?”   泽西双手举起捂住小脑袋,笑着向穆云介绍道:“先生,这位是我刚认识的朋友,怀亚特·莱斯利。”   怀亚特向穆云温柔一笑:“您好。”   穆云直接无视,拉着泽西便走:“吃饭去了。”   “等、等等,”泽西回头张望,央求的扯了扯穆云的衣服:“我们可以邀请他一起吃饭吗?”   回答他的是穆云万年不变的冷冷语调:“当然可以了,你有钱就请他吃。”   身无分文的泽西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可是我没钱啊。”随即他又狐疑地拉长脖子,凑到穆云面前眨眨眼,语调可可爱爱:“你是不是吃醋了呀?”   穆云没理他,依旧快步往前走。   泽西只好拉拉穆云的衣角,语调黏糊糊道:“你放心我不会跟着别的虫跑路的,我只是对他的故事很感兴趣,你就叫上他一起吃饭嘛,好不好嘛。”   然而面冷的雌虫心更冷,直接将不听话的小雄虫扛在肩膀上强行带走。走之前还不忘警告怀亚特:“星际臭虫也敢出来晃了?快死了就在家里好好呆着吧。”   闻言,怀纳特直接冷下笑脸,多情的紫眸里闪过一丝恼怒:“猎手鹰不应该在帕夏的老鼠洞里窝着吗,怎么跑到切塞来了?”   他的目光流连到泽西身上,状似了然一笑:“我懂了,你已经沦落到接拐卖雄虫这种令虫不耻地低级任务了吗?也不知道赏金能有多少?”   可惜黑皮的雌虫直接无视了他的挑衅,警告完便扛着泽西走远了。   他们走后,怀纳特闭上眼,深深地嗅了嗅空气中逐渐变淡的甜香味。   “真是只甜蜜的小雄虫。”他细细体会着:“眼睛真美,制成标本一定很漂亮。”   ……   穆云一路扛着泽西走到了一家雄虫好评最多的饭店,要了一个包间,这才把扛了一路的小雄虫放了下来。   泽西揉了揉不舒服的胃,不满道:“下次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把我扛起来,好歹也提前和我说一声啊。”   正在点餐的穆云头也不抬:“你知道怀亚特是谁吗?”   从没见过世面的小土虫泽西当然不知道怀亚特是谁了:“谁啊?”   “星际最出名的雄虫杀虫犯。”   “!”虽然知道怀亚特不是个好虫,但还是没想到他会坏到这个地步的泽西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穆云替自己倒了一杯最烈的烧酒,一饮而尽,随后感觉不够,又沉闷地喝了好几杯。   等了半天没等到故事下文的泽西见状忙抢过他的杯子:“然后呢然后呢?”   熟知他爱听故事本性的穆云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讲故事:“怀亚特喜欢收集雄虫漂亮的眼珠,死在他手上的雄虫不计其数,帕夏与切塞联合通缉了他多年也没能抓住他。”   于是泽西将怀亚特讲给他的故事和穆云说了一遍,好奇问道:“难道这也是他编的吗?”   “差不多,只不过他回来之后便将背叛了他的雄虫以及雄虫的雌君捅死了,那只雄虫被他硬生生的折断了四肢,挖去了眼睛,折磨了两天才死。”   闻言泽西立马拉住穆云的衣角,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害怕与畏惧:“怎么办他刚刚还邀请我一起去吃饭来着,他是不是看上我想要我的眼睛呜呜呜,好害怕,先生您一定要保护好我……”   “别装了,他玩儿不过你的。”穆云平淡道,随即又喝了一口烧酒。   泽西疑惑地歪了歪头,翠绿色的眼睛宛若春水泛起涟漪,清澈明丽,“您在说什么呢?”他嘟了嘟嘴:“我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未成年小雄虫呀~”   作者有话说:   泽西:是平平无奇的未成年小雄虫一枚呀~   穆云:别装了。 第72章 S级   “等级潜力为S+的‘平平无奇’的雄虫吗?怕是你随便凝成的精神触角便能在一瞬间穿破他的精神海吧?”   穆云自嘲一笑。   前世他从未问过泽西的等级, 等级之分在他心中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而泽西未曾提过此事。在他与泽西一起生活的那段时光中,他仅知道泽西的精神力等级为B, 在成年的那一次突破后更是突破失败,降为C级。后来他怕触及对方的伤心事, 更是对此会莫若深。   等级之说于他而言不过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他只想泽西一直快乐的生活在他的庇护之下便好。   原本一切的生活都如他预想那般快乐的进行下去, 直到他有了新的生命。激素的作用使他对泽西的占有欲达到了巅峰, 他是如此的渴望着泽西,甚至想将其揉进自己的骨血;然而泽西却在那时表现得越来越焦虑,甚至有一次他半夜醒来, 更看到泽西半坐在他的床边流眼泪。   也是在那时他终于认识到了这个生命的出现对泽西来说是个负担,也强忍着不舍提出了放弃这个孩子的想法。   然而那却让泽西生气了, 说他不是那般不负责任的虫……   包厢内的气压有点低, 训练有素的服务员将热气腾腾的菜做好,然后安静的退了出去。   泽西用手撑着下巴, 眨巴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我的等级潜力是S+?”据他所知,即便是前世的他都没有将此事告知穆云吧。   在这个雄虫等级大于雄虫本身的社会,很少有雌虫在择偶的时候会选择无视雄虫的等级,更别说S+雌虫的择偶了。   雄虫的等级在一定范围内决定了雌虫的发展, 随着雌虫的年纪增长,出现精神风暴的概率也会逐渐增加, 尤其是对于高等级雌虫而言,几乎成年以后每隔几年都会发作一次。这时候就需要高等雄虫的精神力来安抚雌虫狂暴混沌的精神海。   据X01所说,前世的穆云曾多次陷入精神风暴, 但他几乎都是靠自己的忍耐挺过去的。   对于他的疑问, 穆云的回答很是坦然:“我趁你睡着的时候取了你的一滴血。”   就在刚刚, 他带着这滴血去地下黑诊所检测了一下,得出了一个离令他惊讶的结论:等级为B,潜力为S+,并且还检测出了大量抑制成年期到来的激素。   在虫族,等级潜力即是指成年等级突破以后所能达到的理论值。   “喔。”泽西撑着下巴嘬了一口牛奶,又拿叉子十分艰难地插了一颗小番茄塞进嘴里,似乎对检验结果十分不感兴趣。   穆云见他一副管天不管地的模样,不禁目光有些冷淡地看着他:“你知道吃这一顿饭要花多少星币吗?”   在这个时代,新鲜时蔬贵得离谱,通常雌虫都是随便用营养液果腹,虽然口感粗糙但能均衡提供每日所需的营养;而这些精致加工过的食物大都是供应给肠胃娇弱的雄虫,尤其是在专门供向雄虫的饭店,一顿几乎都是五位数星币左右。   可惜面前满肚子坏水的雄虫并不领他的好意,反而瞪大眼睛装出一副悲伤无比的样子说:“你很穷吗?”   他擦了擦眼泪,哀叹:“没钱你拿什么养我?抱歉,你是只好虫,但我们不合适。”   “把你交给切塞我可以立刻获得十位数的赏金。”穆云冷着脸。   泽西立刻安静如鸡,他叉起一块烤肉放进嘴里,肉排煎得刚刚好,入口鲜嫩多汁、满齿生香,忍不住开心地眯起了眼睛,幸福感扑面而来:“太好吃了!”   他又抓着叉子叉起一块酱汁满满的肉扒递到穆云嘴边:“呐,给你也尝一块。”   穆云却并不买账,反而顺手抓住那如学龄幼虫般的持叉姿势,问道:“你以前吃饭常用筷子还是刀叉?”   “?”泽西迷茫地抬起头:“我以前都是喝的营养液,没有像这样吃过饭。”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泽西亲口说出这一事实时,穆云还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星际雄虫保护法案完善,在如今极端的雌雄比例差大环境下,每一只雄虫从一出生开始便受到雄虫公会的保护,每月都享有星币的资助,就是生在最贫穷家庭的雄虫都能享用昂贵的水果蔬菜。   但面前的S+雄虫却从小喝营养液长大,甚至在前世更是表现出了对饮食的极大爱好,从不挑食,也很珍惜食物,与星际那些挑剔的雄虫大不相同。   帕夏将他关在那样与世隔绝的地方,究竟有着什么目的呢?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海岸上吧?”泽西一眼便看穿了这个高大的Hela雌虫心中所想。   穆云却是摇了摇头:“我不会逼你说那些遭遇,也并不关心。”   嘴硬。   泽西舔舔粘在唇角的酱汁,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我可以告诉你呀,但是你需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的嘴角明明噙着明艳的微笑,眼神却是冷冰冰的,包厢里的灯光映进那双琉璃般剔透的绿色眼睛,仿佛古神话中美艳残忍的蛇妖。   “你想问什么?”穆云望着他。   泽西垂下眼睫:“你要把我交给切塞吗?”   “或者说,你要把我从一个牢笼,送进另一个牢笼么?”   他微微抖动的纤长睫毛宛若翅翼华美的凤尾蝶,苍白的脸蛋上满是落寞与脆弱,嘴唇因紧张而不自觉抿紧,像是个即将被抛弃的小虫崽。   面前的雄虫真的很会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穆云想。   然而尽管明知这是泽西一贯引他心软大的小把戏,但他依旧无可避免地感到一丝心痛。闭了闭眼,穆云最终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准备多时的终端手环。   “里面有一亿星币,吃完饭你便走吧。”   手环上还带着残留的余温,泽西轻轻接过时,甚至还在上面嗅到了一丝属于穆云信息素的味道。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然而他却觉得温暖而熟悉,仿佛已在这种味道中安眠过无数个日夜。   “为什么要放我走?”泽西问面前这个总是面容冷肃的雌虫:“你不是说我很值钱吗?”   穆云摇了摇头:“我并不缺钱。”   “可是你放走我的话,依然回受到帕夏与切塞的联合追杀。”他的手指有些不安地搔刮着桌面,“很亏不是吗?还不如将我交出去,或者,带着我一起走……”   穆云抿紧唇,保持着沉默。   泽西又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准备放我走的呢?”   包间里暖黄的灯光洒落在雄虫餐厅特地精心准备的花朵身上,泽西簇拥在盛开的花朵中央,小小的一只像只小蝴蝶。   前世的穆云总喜欢将泽西比作某种可爱的生物。   采花时像小蝴蝶,围绕着他聒噪的时候像小蜜蜂,馋嘴大吃特吃的时候像小狮子,使坏捣乱的时候像小狐狸……他有着满腔的爱意与柔情去呵护这只脆弱美丽的雄虫,在他的认知里,泽西应该是自由、快乐的,他应该被爱包围,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那只小雄虫。   他终究舍不得这样的泽西被关进牢笼内。   见穆云不说话,泽西便继续问他道:“你知道污染物吗?”   穆云望着他,雾蒙蒙的灰眸里闪过一丝不解。   好吧,星际应该不会有虫虫会不知道污染物。   泽西于是换了个问法:“关于污染物,你知道多少?”   “不多。”穆云说道。   看着泽西明显不信的眼神,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但也不算少,不过我没有必要告诉你这些机密。”   “……”   泽西沉默思考片刻,随后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他:“那我去问怀亚特先生,他那么善良,无所不知,一定会告诉我的。哦对了,他刚刚告诉了我他的终端号,我想我可以立刻联系他。”   “不行,怀亚特很危险,接近你一定是别有用心……算了。”穆云叹了口气,决心在离别之前知无不言,“你想知道什么,说吧。”   泽西眨眼:“从污染物是什么开始说起吧。”   “污染物其实就是低级异虫,繁殖能力极强,多为蠕虫或者小型飞虫。它们没有智慧,但速度敏捷,单论飞行速度甚至可以与A级雌虫相媲美。”   果然是虫。泽西若有所思,“然后呢?为什么要叫它污染物?”   穆云替自己续了一杯酒,“污染物在接触到虫人后通常会用尖利的口器在皮肤上开个口,随后钻入血肉四处游走,迅速到达大脑后便开始产卵,宿主的精神力是它们极佳的养分,它们会贪婪地吞噬宿主的精神力。而当宿主脑内的精神力濒临干涸时,它们便会将其取代为自己发出的精神力。这个吞噬并取而代之的过程便称为’污染‘。”   讲到这里,穆云厌恶的皱了皱眉:“污染物占领彻底虫人的精神海后,其刻在基因里疯狂的繁殖欲会促使被寄生的虫人为了求偶做出各种疯狂的举动,包括绑架雄虫等违法行为。而当宿主的精神海承受不住这样强烈的讯号后,异虫便会驱使被感染者为其寻找下一位宿主。他们会疯狂的攻击其他虫人,完全丧失理智。”   听到这里,泽西若有所思的盯着穆云,翠绿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暗光,宛如黎明前的微风在山野中掀起阵阵绿涛。   “那虫人的精神力可以反过来污染低等异虫吗?”   “理论上是可以的。”穆云探究的视线落在泽西白净的脸上:“研究人员将这种能力称之为‘净化’。B级以上的雄虫可以操控自己的精神力驱逐刚刚侵入体内不久的污染物,但无法净化已经被污染的精神力。”   “经过严密的计算,拥有净化能力的只有精神力达到一个可怕高度并能随意掌控的虫人,即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等级为S+的雄虫。”   穆云一字一句地说道:“目前,雄虫联合公会公布的所有雄虫中,没有一只雄虫的精神力能够到达这个水平。”   他伸出手指一下一下地叩击着桌面,像叩击在泽西鲜活跳动的心上,“你的精神力等级为B,潜力值却达到了罕见的S+,是目前整个星际里最接近S+雄虫的存在。”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为什么不在雄虫联合公会的名单上吗?”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不长,相信我能很快写完并完结[握拳][斗志满满地掏出键盘][左勾拳右勾拳][呼呼哈嘿][卡文][扭曲爬行][阴暗尖叫][狰狞敲键盘][卒] 第73章 永恒花冠   “我不知道。”泽西有些难过地低下头, 声音小小的,“我从出生起便生活在那里,每天有专门的虫照顾我的起居, 教我学习,去哪儿都被盯着, 几乎没有自由。”   穆云的目光动了动, 他沉默用视线描绘着对方瘦弱的身躯, 想起前世彼此的第一次拥抱, 他小心翼翼地拥着泽西的腰,而泽西则信任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们的呼吸彼此交缠, 信息素的交融美好热切,泽西却在那时流露出一如此刻般落寞难过的神情。   吃饭的后半程两只虫几乎再没有任何交流, 气氛沉闷僵硬。   吃过饭, 穆云替泽西解了那个恶作剧的镣铐,带他四处散了散步。   买花的老希尔应该已经打烊回家, 现在饭点刚过正是午休的时间,小小的广场却并没因此冷清下来,反而因为鲜花节的来临而处处洋溢着热情美好的气氛。   不宽的灰色街道两旁又多了许多小摊贩,摊主们却并不吆喝招揽生意, 反而热情自在地自顾自玩着,或者与旁边的虫热闹聊天。   枣红色的屋顶斜矮矮倾斜而下, 黄油奶酪似的墙上挂起可可爱爱的南瓜灯,这些南瓜灯因着节日的到来,即使在白日里也闪烁着灯光。各家各户的门口均堆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 一家比一家艳丽, 似乎是在较量长短。   当然, 现在屋里并没有多少虫在。卖鲜花的当地居民早已在长街上摆出鲜花长龙,热烈的花朵勾勒出节日欢闹的氛围。   时有穿着由花朵编制、花汁浸染的森城特色服饰的年轻雌虫在街上穿行打闹,矫健飞奔的四肢在路过泽西时猛然变得驯服优雅起来,甚至会来回路过好几次,只为能多看他几眼。   偶尔有几个胆大的会热情地将脖颈上挂着的花环向泽西抛掷而去,目光灼灼地向这名年轻旅者发起约会邀请。   戴着宽大斗篷的年轻旅者局促地拉过帽檐遮住脸,轻声拒绝的模样反而获得了三两声善意的取笑。   光着脚在街上追逐打闹的小虫崽从他面前风一样跑过,带起的微风吹起帽檐,露出其下皎洁如明月的面庞。   不知是谁大胆地猜测起这名娇小雄虫旅者与高大英俊雌虫旅者的关系,虫潮拥挤中将泽西一把推入穆云的怀中。   狠狠撞进雌虫冷硬怀抱中的泽西茫然抬起头,入目却是过于宽大的黑色帽檐。视野被掣肘令他有些难受地扒拉着帽子,下一秒却被穆云直接扯下来,彻底露出小雄虫早已变得红彤彤的脸颊。   他的脖子上还挂着一圈不知是谁送的、由象征着光明、纯洁、祝福的光明花编织而成的花环。   “……”   对视片刻,两只虫默契地不提其他,在街上四处逛了起来。   长街上卖的最多便是大朵盛放的鲜花与甜蜜的花蜜,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精致小巧的手工作品,多是些色彩艳丽、带有些当地神话色彩的小玩意儿,间或有些小吃摊穿插其间,沸反盈天、热闹非凡。   入春专由光明花采取的花蜜在合威萨有着“光明泉眼”的美誉,响彻全星际,一罐无论是在帕夏还是在切塞均能卖出天价。   在尝过一丁点后的泽西便被这细腻甜蜜的口感惊住,只觉呼吸之间都已染上这甜蜜的花朵香味。他连忙用品尝专用的小勺子取了一勺递给穆云,顺便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对方。   他眼眸中的期待太过于明亮,其中掩藏着几分明晃晃的暗示,像只摇着大尾巴的小狐狸。接收到其中信号的穆云于是默默掏出钱替他买了一罐在自己眼中纯属炒出天价的新蜜。在之后的时间里,这只小雄子一直抱着这罐新蜜快乐的游玩,小蜜蜂似的飞舞在各个摊贩之间。   穆云则跟在他身后提东西兼职当保安。   在经历了转盘击靶、打地鼠、抓娃娃等毫无新意的娱乐活动后已是月上梢头的时间。   中央广场上不知何时已堆起三只虫高的篝火,篝火不远处是一株挂满各种未点燃焰火的五米高松树,松树顶端还挂着一个环状物体,有点像花环,远远的泽西有点看不太清楚。   随着温暖明亮的火焰升腾而起,伴随着一两声清脆的柴火噼啪声,火星迸溅开,火点带着余热消散在茫茫夜空中,也将现场的氛围推向高/潮。   数十名穿着奇装异服的精壮雌虫赤身露膊围住篝火擂台击鼓,鼓声沉闷有力,宛若盛夏密集的雷雨声奏响。   一旁的擂台走上去了两个正值壮年的雌虫,在四下的欢呼声中互相握手示好,随即开始搏斗起来。   “那是在做什么?”泽西有些疑惑地询问旁边的一个矮个子雌虫。   突然被一只模样生的极好看的雄虫搭话,矮个子雌虫一时有些红了脸,用小如蚊蝇的声音解释道:“你、你们是外地来的虫吧,这是我们合威萨鲜花节的传统擂台,赢了的虫能够点燃最后的 ‘火树银花’,并且获得用月亮石制作而成的永恒花冠。”   月亮石是合威萨的特产,在星际的名声同光明花蜜一样响亮,只是更为罕见许多。   这种石头坚硬无比,并且能够在白天吸收太阳的光线热量,夜晚黑暗时又释放出来,呈现出月光般皎洁柔和的光亮,因此被称为月亮石。月亮石可遇而不可求,每年合威萨鲜花节的主办方都会豪气的拿出一枚特大号月亮石根据花历制成当年的花冠,十分具有收藏意义。   根据花历,前年是代表热烈之爱的玫瑰,去年是代表爱与友谊的鸢尾,而今年则是象征着神圣与高洁的光明花。   光明花亦是十二花历的最后一种花,过了今年,花历又要进入新的轮回。   “台上的布兰登是我们这里最强壮的年轻雌虫,他已经收集了前十一年所有的永恒花冠给他的雄主。”矮个子雌虫用艳羡的口吻感叹道。他说完,又红着脸偷偷看了眼泽西,羞答答道,“如果我也有一个年轻英俊的雄主,那我也会年年上去打擂,替我的雄主摘得桂冠的。”   “相信你一定会找到你命中的心上虫的。”假装听不懂他言论中暗示的泽西兴冲冲地拉着穆云望前挤去。   等他穿过拥挤的虫群挤到前列时,台上的布兰登刚刚将一只上去挑战的雌虫打趴下。   雌虫与雌虫的斗争从来都是野蛮的,如果说白日里的鲜花与花蜜是雄虫偏爱的游玩方式,那么夜里的篝火擂台便是年轻雌虫的盛宴。   他们可以在这方擂台上血与血激/情碰撞,向年轻的未婚雄虫展现自己超高的战斗力以及健美精壮的身躯。   见血是斗争不可避免的,台上这会儿已经布满斑斑血迹,布兰登显然已经进入战斗的绝佳状态,□□的上半身满是伤痕,黑色的虫纹从脚踝盘旋至上半身,甚至连脸上都画上了这诡异漂亮的图案。   他的雄主小奥林正在台下疯狂地为他呐鼓励呐喊,激动得小脸通红,连嗓子都快喊哑了。   台上的布兰登朝自己的雄主锤捶胸口,嘴角勾起一个桀骜不驯的笑。   “啊,好帅!”不得不说,一只年轻英俊且战斗力超强的雌虫在虫纹满身的战损状态下吸引力直接拉满,就连自诩目光挑剔、眼高于顶的泽西都有点被一幕帅到,血液里流淌的虫族野蛮因子被点燃,整只虫兴致勃勃地望向台面。   穆云默默地望了眼台上那只稚气满满的雌虫,抿紧唇一言不发。   A级小虫而已,一看就刚成年不久,最多不超过五十岁。   年轻的小雌虫就是爱炫耀。   他一言不发,泽西却兴奋地抵了抵他的手,笑着问道:“哎,你跟他谁厉害?”   穆云低头睨了这只又在憋坏的小雄虫一眼:“我不需要跟他比。”   “说说嘛~”泽西摇摇他的手,见对方不为所动的模样,又鼓鼓脸,自言自语道,“好吧,我一看你就打不过布兰登是吧,也是人家比你年轻——比你强壮——”   对此穆云的回应依旧是一张无甚表情的脸。“拙劣的激将法。”他吝啬地评价道。   “所以你俩到底谁更厉害?”泽西瞪他。   两只虫默默对视片刻,暗中较量。   “……你到底想干什么?”败下阵来的穆云叹了口气。   “哥哥~哪有雄虫会不喜欢亮晶晶、bulingbuling的东西呢?”泽西嘟着嘴,拉长语调用无比做作、无比甜腻的语气说道。   “我们需要低调行事……算了。”穆云下意识拒绝,随后似乎想到些什么,便无奈叹了口气,妥协了,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来扔到泽西身上。   泽西手忙脚乱将这个比自己大了许多、还带着穆云温热气息的斗篷抱在在怀里,这才发现对方斗篷下穿着一身便于战斗的黑色劲装,黑色的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腰背后别着一把黑漆漆的弯刀,整只虫透露着低调但危险的气质。   “你觉得我需要几招?”他问。   泽西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三招?”   “那就三招。”他的嘴角扬起一个浅淡又信心满满的笑意,整只虫宛若一柄黑漆漆的利剑,而剑的指向则是泽西指引的方向。   泽西这才想起穆云不仅仅是前世与他有着不知名纠葛的雌虫,更是闻名整个星际的赏金猎手鹰。   而鹰是强大、美丽、自由、孤傲的。   他没来由的陷入了一阵低落的情绪中,直到一声冷哼才将思绪匆匆拉回。   原来是第一排的小奥林听到他们的对话。   作为合威萨出了名的美虫,与美貌共同闻名的是小奥林骄纵的脾气,此刻他正撅着嘴高抬起头傲慢地向泽西走来,一头火红的头发张扬无比:“隔着老远就听到了某些不自量力的小臭虫在说大话。”   他挑剔地用目光上下打量着泽西。   哼,长得一副柔柔弱弱、颇有姿色的模样,还留着雌虫最喜欢的白莲花长头发,一个劲“哥哥哥哥”地叫着,一看就是只绿茶心机虫。   本来心情就有些莫名低落的泽西决定将坏脾气发泄在这个前来挑衅的虫身上。   于是他卷卷头发,朝穆云娇柔做作地扭了扭身子,告状道:“哥哥~他说你是小臭虫诶。”   “……”穆云低头看着泽西,意思是你招来的虫你自己解决。   “怎么哑巴了?背后说大话,一到正主面前就一个字说不出来了?”小奥林见穆云不说话,气焰更是嚣张起来。   对此泽西咬唇,眼珠一转,眼泪说来就来:“这位雄虫哥哥,对不起。”   他先是娇娇弱弱地道了歉,在见周围吃瓜雌虫们目中露出怜惜的目光后,又小声哭诉道:“我只是像你信任你的雌君一样信任我家哥哥而已,没想到因此冒犯了你,都怪我,对不起……”   说到这里,泽西还故作坚强地瞪大那双澄澈的绿宝石般的眼睛,将自己的脸蛋以最完美的45°抬起,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   果然小奥林被他茶里茶气的发言气到,见周围隐隐有雌虫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更是气鼓鼓地跺了跺脚:“可恶的心机绿茶小虫!谁许你叫我哥哥的?!”   然而善于观察眼色的泽西已经明白面前这个风风火火的红发小雄虫对“哥哥”二字似乎极为敏感,因此专挑对方痛脚踩。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不可以叫你哥~哥~”   绿茶成精了。   小奥林气得小脸通红,目光浮起点点泪意。   咦,真哭啦?   泽西歪头研究似的凑过去盯着他的脸。   “……好了。”穆云点到为止地抓住他的衣服,将这只恶劣的小虫提溜到一边去。   台上前去挑战布兰登的雌虫以失败告终,主持虫正在热烈地大声询问着是否还有虫要上台挑战。   台下沸反盈天,台上年轻的布兰登正用挑衅的目光望着穆云。   想来是听到了他们刚刚的言论,穆云与对方对视了一眼,随后一声不吭地上了台。   双方握手的时候,布兰登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诚恳道歉道:“抱歉,刚刚我的雄主冒犯了你们,他被宠坏了,希望你们能不要在意。”   穆云摇摇头:“是他……性格有些恶劣,爱捉弄别的虫。”   “他是你的雄主吗?”布兰登的目光望向台下的泽西,眼神在路过正为自己加油鼓劲的小奥林时不禁柔了柔。   穆云也望向泽西,声音淡淡的:“也许吧。”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你很强。”布兰登转头凝视着穆云,声音认真,“但我依旧会为我的雄主全力以赴,希望你不要手下留情。”   穆云看着面前这只面容严肃的小虫,点了点头,心中不经对对方多了几分认可。   然而s+雌虫与A级雌虫的实力之间毕竟有着鸿沟,无论是力量、速度,抑或是反应力,穆云均是压过布兰登一筹,仅凭简单的几招体术便干脆利落地结束了战斗。   输得心服口服的布兰登向穆云拱了拱手,随后有些歉然地下台往小奥林走去。   “抱歉雄主,我输了。”他挠了挠头。   小奥林有些心疼地替他擦掉脸上沾着的血丝,安慰他道:“别在意,你已经蝉联了十一届冠军,输一场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说到这里,他又使劲瞪了眼泽西,故意大声道:“反正我已经有了十一顶永恒花冠,让一个出去也!没!什!么!”   对此泽西并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朝他招了招手:“谢谢哥哥的好意,不过你可以不用让我哦~”   “你,哼!”最终气不过的小奥林搀扶着布兰登气哄哄地走了,长夜漫漫,他才不要浪费时间跟一只绿茶精一般见识呢呢!   布兰登下台后,又有了几只年轻强壮的雌虫上去挑战,均在几个瞬息之间结束了战斗。慢慢的,在场雌虫均明白了自己与对方的实力间存在的深渊,不在上前挑战。   鼓声越来越大,宛若骤雨密密麻麻敲响在每只虫身上。   穆云轻而易举地拿到了第一。   四周观望的群众见获胜者已决出,便欢呼起来,簇拥着两只虫前进。   “永恒花冠呢?”为一大群虫目光灼灼的盯着,泽西的脸不禁感到有点热意。   穆云从他手中接过斗篷重新披上,随后牵着他的手走到焰火树的下面。   一旁的主办方微笑着将一根用来引燃的松枝递过去。   穆云低头望向泽西:“你要自己点燃吗?”   泽西点了点头,从他手上小心翼翼地接过引燃棒,在点燃的一瞬间捂着耳朵闷头往前跑。   意料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只听得一声‘簌簌’轻响,随即是千万朵花绽放的声音。   先是松树外缘的各色烟花被一个接一个引燃,随后绚烂华丽的烟火笼罩整棵松树,化作庞大震撼的光与色漫天挥洒。   “快看——”   不只是哪只虫崽高喊了一声。   泽西下意识地停下逃离的脚步,回头望向原处。   穆云不知何时已展开虫翼飞向火光中,泽西的心不禁为对方狠狠捏紧,目光追随着那道漆黑的身影。   满树火树银花簇拥着树顶的永恒花冠,宛若一颗经历着烈火淬炼的巨大宝石。   穆云巨大的虫翼完全展开时近四米长,他停留在半空中,伸手穿透火焰,将象征着整晚胜利果实的花冠取了下来。   虫群中不知是谁推了泽西一把,将他推到虫群中央的空地里。   他先是恼怒今晚第二次有不知好歹地虫敢推他了,片刻后反应过来,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抱紧怀里的蜂蜜罐子。   周围的虫群开始起哄,还有些已经开始围着烟花篝火跳舞。以此绚烂的千万种色彩为背景,穆云一步步走向泽西。   他看得出来也有点罕见的紧张,尽管唇角崩得紧紧的,也依旧面无表情,然而银色的虫纹却因高度活跃的情绪在黝黑的脖颈处时隐时现。   他巨大的虫翼还没来得及收,又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而忘了,狰狞锋利的翅膀只来得及温顺地向两边垂下,便已经又到了泽西的身边。   穆云甫一抬手,泽西便下意识低了低头,随即便感到头上增添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   “好重。”他先是轻轻地感叹了一句,随即有些担忧得望着穆云。   “你的手痛不痛呀?”他说着,双手轻轻牵起穆云宽大温热的手掌查看着。   穆云低头望着眼前的虫。   由月亮石制成的永恒花冠正微微散发着柔和光亮,将泽西海藻般的卷发铺上一层柔和的霜色白纱。   他由他亲手加冕。   穆云想着,伸手摸了摸泽西的头,轻声说了些什么。   “你说什么?”背景太过于喧哗吵闹,泽西一时没有听清。   穆云摇摇头,目光温和地望着他。   这里是前世的泽西最想来的星球,彼时的他们蜗居在各个不见光日的地方四处逃窜,而他们终于在这一世到达了这里。   你将在此重获自由的新生。   作者有话说:   来,张嘴吃糖,“啊~” 第74章   “叮, 任务一已完成,请宿主再接再厉。”不知神隐多久的X01突然上线播报。   彼时的泽西正抱着蜂蜜罐子在和几只小虫崽手拉着手快乐地跳舞,他的身上挂满了五颜六色其他虫崽送给他的花环, 四肢神奇地胡乱甩动,竟也合上了拍子。   “我什么时候完成任务了?”一曲结束, 他才气喘吁吁地问道, 脸蛋上都浸出了一层薄汗。   “这里是前世的你曾向穆云多次承诺过要来的星球, 还有鲜花节, 之前和你提过的呀,看来你已经忘记了。”X01翻翻小本本。   它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更多的时候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在宿主的精神海里静观其变。人类的感情是极其复杂多变的, 它需要学的还有很多。   泽西望了望不远处坐在篝火旁边喝酒擦边拭刀身的穆云,一脸疑惑:“他带我来的也算完成任务吗?”   X01点了点头:“算。”   它有些欲言又止, 但又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才好, 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噢。”泽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继续投身于游戏中。   ……   篝火晚会是彻夜的狂欢, 整个广场上的歌舞几乎没有停过。当东方微微露出鱼肚白的时候,穆云才带着玩得浑身出汗的泽西去一早定好的小旅馆休息。   小旅馆兼职酒馆,清晨时分依旧有稀稀拉拉的客人在边喝酒边高谈阔论,算不得冷清。   穆云只要了一间房, 因此在一众酒客艳羡暧昧的目光中带着泽西上了二楼。   旅馆的房间装修得并不华丽,只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张柔软舒适的木床, 蓬松的碎花床单被套,鹅黄色轻纱窗帘,厚厚的卡其色地毯, 放着黄油饼干和酒的桌子, 一切都带着舒适雅致的田园风。   “你先上床去休息吧。”穆云说着, 自己在桌边坐下,倒了一杯店主自酿的黑麦酒喝。   黑麦酒入口并不细腻,反而粗糙辣口,回味醇香,很合穆云的口味。   一旁的泽西先是爱惜地将永恒花冠擦拭一番,随后踮着脚将其放在置物架上。   “你今晚睡哪儿呢?”他轻轻掀起眼皮看了穆云一眼,撩撩头发自己坐到床上。   穆云没看他,低头自顾自饮着酒:“我坐这里就行了。”   “噢,这样呀~”泽西眨眼,伸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先是斗篷,然后是下面被汗水浸得微湿的衬衫,他的动作不紧不慢,每一刻纽扣都解得温吞悠闲,小指偶尔会轻轻划过锁骨,眼神拉丝,典型地在使坏。   穆云深知他爱瞎撩的劣根性,因此只低头垂眼地小口啜着酒,一言不发。   真没劲。   这只虫难道是木头吗?   泽西见勾引不成,只好快速地脱掉白日里厚重的衣服,再换上旅馆里准备好的全新的睡袍,一时觉得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你可以跟我一起上床睡觉的。”他说道。   穆云抬眼便看见他俯卧在浅绿色碎花蚕丝被上,右手慵懒地撑住下巴,长发蛛网般铺散在床上,白玉般的小腿勾起一晃一晃的,眼睛里带着明晃晃的暗示。   他沉默了片刻,眼神动容,随后起身将室内的灯光关掉。   啪的一下,整个房间都陷入了黑暗,唯有柜子上的花冠还在永恒的散发着如月光般皎洁的光辉。   窗外偶尔会传来一两声楼下酒客喧闹的笑声,只是并不显得吵闹,反而衬得黑夜十分寂静。   床上的泽西似乎是对他十分不满,动作很大地翻身用被子将自己裹住,同时重重地哼了一声,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雌虫的夜视能力很强,穆云的目光泄露出出些许留恋和温柔,一点点描绘着床上的鼓包。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泽西撒娇的模样。   床上的泽西牌毛毛虫不安分地扭来扭去,突然翻了个身,大声道:“你在偷看我!”   他说得肯定,还透露着些许洋洋得意的意味,嘴巴咧开迫不及待地翻身面对着穆云那一方,一副“看吧我就知道你暗恋我”的模样。   穆云的目光温柔:“嗯,是在看你。”   “怎么突然这么坦率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泽西狐疑地眯起眼睛。   穆云没有说话,只一步步走到他的床边。就在泽西以为他会坐到自己床边的时候,他却径直坐到地毯上,伸手摸了摸泽西的脸颊。   他的手很粗粝宽厚,布满茧子,是一双饱经风霜的手。   泽西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书,觉得穆云很像那些小说里描写的前纪元侠士雌虫,看起来淡漠隐忍,实则心软温柔,像颗沉默的岩石,满身都是故事的味道。   这颗石头还是酒味的。   这般想着,他不禁蹭了蹭穆云的掌心。   “你的手好烫。”泽西感叹。   “嗯。”穆云应和了一声。   泽西在床上翻了个身,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当时那个永恒花冠不是在火堆里吗,你是怎么毫发无伤的拿到的?”   穆云笑笑,也不卖关子:“树顶看起来是尖的,实际上有个小平台,只要速度够快,火是蔓延不到中心的,也就烫不到手。”   泽西不太能理解这样的习俗:“万一速度不够快呢?那岂不是就要受伤了?”   “永恒花冠之所以称为永恒,就是因为经受了烈火的淬炼。”穆云说到这里,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相传一开始的永恒花冠是为了纪念第一任合威萨春城城主与其雄主的爱情故事。”   “什么什么,什么故事?快讲讲。”一听到有故事听,泽西整只虫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穆云只得继续给这只不省心的小虫崽讲睡前故事:“被污染物彻底污染的城主为了不伤害他的雄主,选择跳进烈火中化为灰烬。而他的雄主为了纪念他的雌君,永远居住于城堡中再不外出,将精神依托在雌君为他建造的花园里,直至去世。相传城堡里的仆从经常看到他戴着花园里鲜花制成的花冠,于是才被其他年轻情侣争相效仿,最终演变成一种习俗。”   而年轻雌虫若送给雄虫烈火淬炼过的永恒花冠,则代表着热烈且忠诚舞会的爱。   听完故事后的泽西表达着对Bad ending的不满:“居然不是幸福结局,差评。”   穆云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地提起另一茬:“帕夏的追兵已经追到这里了,等天一亮我会吸引绝大部分火力,引他们离开这颗星球”   “那我呢?”睫毛精泽西乖乖地眨了眨眼。   “你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穆云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泽西捉住他的手捧到自己脸颊旁边,用小尖牙轻轻咬了一下,眼睛睁得大大的:“万一他们发现我不见了,跑过来追我怎么办?”   “不会的,我找了个雄虫伪装你的样子。”穆云温和地注视着他。   “什么时候的事呀,我怎么不知道。”泽西问他。   “看你跳舞的时候。”穆云笑笑。   泽西这才想起来他跳舞的时候好像确实看到有一个样貌平平的雄虫过来找过穆云。   “你不要我了,不带一起我走吗?”他又问,黑暗中澄澈的眼睛乖巧得像一只森林里的小动物。   穆云的手被他牵着,只觉自己的心脏都被那只柔软的手攥住。   “你可以重新获得自由的生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轻得像一阵风:“跟着我的话就要在星际的各个灰色星球间流浪了,永远被两个国家追杀,你想过那样的生活吗?”   他给了泽西选择的余地。但泽西选择了保持沉默,没有再说话。   穆云亲了亲他的眼睛,这是重生以后他们的第一次亲吻,没有欲望的气息,唯余几分默契的温存。   “睡吧,等睡醒以后,你就自由了。”   泽西听话地闭上眼,黑暗如潮水般笼罩过来,身体在这一刻仿佛变得轻飘飘的,漂浮在云端,落不到实处。   从一开始他的想法就是搭上穆云这艘大船,让他替自己应付无穷无尽的追兵。现在的他甚至完成得比前世好,这只雌虫自愿为他解决所有麻烦,他只需要享受胜利的果实,不是吗?   他的眼前又浮现起那座封闭的海底宫殿,想起那轮金色的太阳。   有时天气晴好,无风无雨,那轮太阳会短暂的停靠在海面上,从碧蓝色的海水下往上仰视,可以看见一大团涌动的、破碎的金色,浓烈灿烂,似乎让那一小片海水都沸腾了起来。   泽西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站在阳光下的感觉。书上说阳光是温暖明媚的。他能够理解温暖,但却始终不知明媚是什么意思。   衣服多穿些就会觉得暖和,而明媚的意义却无处寻觅。在海底宫殿里,阳光只会透过海面洒进来一小部分,再穿透那层厚厚的玻璃穹顶后,便只剩下冰冷。   直到今早他从飞船上下来的那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阳光的含义。   现在一份真正的自由放在垂手可及的的地方,他如何能甘心舍弃呢?   直到最后,泽西陷入真正睡眠时,都还能感受到穆云熟悉的气息守护在身侧。   带着永恒的、绵长的安全感。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阳光漫天的中午了。   房间里穆云的气息早已消失殆尽,唯有永恒花冠被放在了桌子上,底下是一份帕夏与切塞的地图。   他光着脚走到桌边,没有去看那张写满密密麻麻批注的地图,而是自己捧起沉重的花冠,自顾自戴上。   自由的感觉,好重。   作者有话说:   短暂的分离是为了更快的嘟爱~ 第75章 试验   三日后, 泽西彻彻底底将合威萨春城逛了个遍。他看了许多自己只在书上看过的风景,也跟着一群小虫崽放过风筝,还自己试着在一家民宿里烤了蜂蜜小饼干。   小饼干黄金酥脆, 色泽诱人,出烤箱的时候浓郁的蜂蜜黄油味香得虫直迷糊。   他烤了许多, 自己吃了一些, 还有些送给了开民宿的老板和老板的几只虫崽, 最后的几块被他拿去喂森林里的熊。   提起熊, 这也是他的意外之喜,之前天下雨后民宿老板说林子里面有蘑菇,邀请泽西一起去。结果中途两只虫走散了, 泽西在偌大的山林里转了半天,最后蘑菇没采到, 反倒带回去了一头大棕熊。   直到三天的时间悄然而过, 他才使用着穆云替他创造的新身份,买了张去别的星球的票。令他意外的是, 在登陆星舰之前,他在街边购买生活用品的时候以外被一个不速之客缠上了。   而这个不速之客,便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怀亚特。   “泽西,居然在这里遇到你了!” 正在对面酒馆吃饭的怀亚特直接从窗子里跳了出来, 一双紫色的眼睛里满是意外之喜。   他还以为泽西已经跟着穆云那家伙离开了这颗星球,没想到对方竟然选择将泽西留了下来。一只没有雌虫保护的雄虫, 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泽西对上那双侵略性满满的的紫色眼睛,扯扯嘴角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好呀~”   “你怎么一只虫在这个地方,这太危险了, 穆云那家伙呢?”怀亚特做作地露出安慰与愤慨的表情。   “谁知道呢?”不欲多言, 泽西将星币给了对面老板之后便将买的干粮打包带好, 转身便想走。   怀亚特当然不会就这么让他离开。   之前这只奇怪的雄虫因为有穆云跟着,身上充满穆云那令虫恶心的信息素的味道。如今那股味道消散,这才露出其下甜蜜的信息素,像是一树成熟甜蜜的果实,软烂多汁,让虫一闻便上了瘾一般想要品尝更多。   他直接走上前去将泽西拦住,笑脸讨好道:“之前给你联系方式怎么没联系我?你不是想知道和污染物有关的信息吗,跟我去吃个饭我保证告诉你。”   这话倒是提醒了泽西,他还有一些比较疑惑的地方没搞明白,对方倒是一个合格的实验对象。   “好呀,刚好我有点饿了。”他笑脸盈盈地点了点头,欣然同意了对方的邀约。   两只虫各怀鬼胎,一时间倒也相谈融洽。   说来也巧,怀亚特带泽西吃饭的地方居然是之前穆云带他去过的那家备受雄虫喜爱的鲜花餐厅,就连包间都在当初包间的隔壁。   “这家餐厅在合威萨是最受雄虫喜欢的,看看你有什么喜欢的菜,随便点别客气。”怀亚特说完,体贴地将菜单递给了泽西。   泽西打量了下这狭小的包间,躲开桌下怀亚特那条不自主蹭过来的腿,随意勾了几道最贵的菜。   没一会儿菜便上来了,一起上的还有一瓶色泽不错的红酒。   “喝点?”怀亚特朝泽西眨眨眼。   泽西撑着下巴,笑眯眯道:“我还没有成年,不可以喝酒的哦~”   他的笑容带着几分轻慢和玩弄,面容却又像羔羊般纯洁无害,既矛盾,又充满诱惑。   怀亚特被他笑得心痒难耐,没忍住伸出手想去抓对方的头发,却被泽西反应极快地躲开。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尽管有些恼怒,但怀亚特还是强撑起笑容给对方倒了一杯酒:“你看起来可不像那些乖乖听话的‘好’虫崽。”   他故意挑衅道。   泽西没理会他,只接过酒水浅浅抿了一口。奢靡鲜红的酒液映衬着樱花瓣的粉唇,以及其下柔软的舌头,看得怀亚特眼睛都直了,恨不得就在包厢里将这只雄虫给办了。   泽西却假装没看到他那露骨的目光,小口小口地吞着酒。   没一会儿一切便如怀亚特所预料的,这只娇弱的雄虫便双颊通红,目光迷离,一副晕乎乎的模样。他心中窃喜,假模假样地半扶起对方。   “哎呀,你怎么喝醉了,我带你去休息会儿吧?”   泽西反应了半拍后才抬起头望着怀亚特,半晌后迷迷糊糊点头,“好的,麻烦你了怀亚特先生。”   “不麻烦不麻烦。”怀亚特极力控制住蠢蠢欲动的内心,半扶半抱地将对方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的住处在一个偏僻的巷子深处,门脸毫不起眼,内里却奢华无比,十分符合他喜爱享受的本性。   匆匆忙忙将小雄虫放到床上,还来不及做些什么便见对方猛然清醒地睁开眼,眼里不见丝毫醉意,反而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自己。   “你笑什么?”他被泽西明艳的笑弄得有些不知名紧张,就像猎物与猎手的位置对调了一样。   泽西闲适地站起来,同时一点一点调动自己封存与精神海许久的精神力,信息素也少部分释放出来,“怀亚特先生,我想请问您一个问题,你现在究竟是作为一只虫在向我发起邀请,还是作为一只彻底被污染、被生殖欲支配的虫形污染物在和我对话?”   “你说什么?”怀亚特被提及伤疤,恼怒地攥紧拳头,正要发难时蓦地闻道了空气里传来一股令虫神往的香味,他无法抵抗地眯起眼闻着,神态陶醉,一副痴迷得难以自拔地模样。   泽西于是抓住机会直接发出一记精神触手,将对方彻底打入昏迷。   于是怀亚特尚未反应过来便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   再次醒来时他仍在家里,只是四肢都被牢牢反绑在椅子上,还没来得及挣脱便又闻到了那股甜蜜的香味,宛若置身于偌大的果园,累累的果实缀满枝头,香甜多汁,引诱着他前去采撷。   只这一闻,便浑身酥软无法自拔,与此同时潜意识里还有个蠢蠢欲动的声音在不停的告诉着他,吃掉对方,将这枚成熟软烂的果实采撷下来拆吃入腹。   “唔唔……”怀亚特的目光露出痴态,嘴唇控制不住的张开露出犬牙,口水滴滴答答留下,丑态百出。   厌恶地皱了皱眉,泽西伸出手置于对方头顶,精神力自他掌心溢出,如入无人之境般轻易地侵入了对方的精神海。   雌虫的精神海并不如雄虫磅礴,与其说是海,不如称作湖泊更为恰当。而怀亚特的精神湖泊早已干涸,其中挤满密密麻麻的黑色蠕虫,令泽西熟悉又陌生。   是污染物。   确切来说,是蠕虫形态的污染物。   这些污染物一接触到泽西的精神触手便急不可耐地骚动起来,成群结队地涌过去,久旱逢甘霖般拼命吞噬着。   但很快那些吞食了泽西精神力的污染物便如同被撒了盐的蛞蝓般死命挣扎蠕动,却又无法抗拒那到美味的诱惑,最终化作了一滩黑水,了无声息。   怀亚特的表情也随着污染物的动作一会儿痴态毕现,一会儿面目狰狞。   泽西耐着性子一点点将寄生在怀亚特体内的污染物杀灭,又在对方干枯的精神湖泊里搜寻了半天,这才终于找到了一丁点怀亚特自身的精神力。   对方的精神力甫一接触到泽西的精神触手,便兴奋地一阵晃动,并将其围住,一个呼吸之后便呈现被麻痹状态,难以调动分毫。   泽西于是收回精神力,等怀亚特缓过神来、悠悠转醒后,又冷漠地再次打入一记精神力攻击,将对方打入混沌,再次找到那缕勉强恢复过来的精神力进行实验。   如此反复近三天,怀亚特早已被他折磨得奄奄一息,痛苦不堪,已得出结论的泽西这才放过他,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那天接近我,是因为什么?”   空气里甜蜜的信息素折磨着怀亚特早已崩溃的精神,他痛苦的喘息着,只觉得大脑像要炸裂般难受:“不是我,是它、它们想要你……“   诚然他接近泽西是被对方的眼睛迷惑,但最开始,他是感到一阵微妙的触动,随后身体内的污染物突然变得兴奋,催促着他往一个固定的方向走,他走到那里,这才发现目的地竟然有着一只容貌美丽的雄虫。   得到回答的泽西站起身,高高地睨了眼怀亚特,宛若高高的神明在俯视一只渺小丑陋的虫子一般。   他用怀亚特的终端拨打了一个报警电话,随后便离开。   十分钟以后,接到一名热心市民举报电话的当地警察到达案发现场时,便只见到星际臭名昭著的杀虫犯被反捆在椅子上奄奄一息的模样。   ……   那之后泽西将这附近的星球都逛了一遍。说实话边境的星球并没有他从书中看过的那些好玩,但一些经过穆云勾画的星球还算有趣,风土虫情各有特色,并且相对安全,没有收到的污染物骚扰较少。   有时候他一只虫在吃饭睡觉的时候也会想起那只将自己从那片海域带出来的雌虫,也不知对方在帕夏军方的追杀下过得怎么样。   泽西自认自己并不是一只冷漠无情的虫,有时也会对自己抛下对方选择安逸的生活而感到愧疚。但更多的时候他并不敢去细想这份复杂的感情——愿意自我牺牲是穆云的选择,他不过是自私地选择了默认而已。   通过对怀亚特的试验,他已经确认了自己精神力的诡异之处。能够吸引污染物并杀死对方,同时对正常雌虫的精神力有着麻痹作用。如果他的想法是正确的话,那么帕夏对他的禁闭也许是出自同样的原因。   他们被关在海底,尽管生活优越、一日三餐均有虫照料,但却失去了自由,以慢性毒药的方式一点点抹杀着污染物。   当然他已经脱离了那个枯燥的牢笼,并没有打算再回去的打算,当然更没有去拯救与他曾处于同样境遇的雄虫同伴们的意图。   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雄虫而已,他只要自己活着,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碰头。 第76章 沙漠之星   三个月后。F738号小行星。   这里是星际著名灰色星球中毫不起眼的一颗, 各种头号凶犯星盗混迹于此,以倒卖虫口、药剂等灰色产业链为生。来往于此的虫鱼龙混杂,大大小小的酒吧旅馆如雨后春笋般冒起, 常有抢劫斗殴事件发生,当地管理部门几乎形同虚设。   某不起眼的灰色酒吧里。   舞池里跳动的音乐, 各种乱七八糟的雌虫信息素混杂其中, 连空气都仿佛变得沉重憋闷。逼仄的空间里放眼望去几乎都是各色面容凶残的雌虫, 或坐或躺或立, 足以吓坏任何一个误入此处的雄虫。   泽西裹着厚厚的黑色斗篷窝在角落里饮酒,宽大的帽檐将他的大半张脸都遮住,只露出一张形状姣好粉色的唇。   这是他旅行的第十五个星球, 除去在漫长星海中航行的时间,他几乎只会在一个星球上停留最多三天。长时间的孤独旅行让他的气质变得沉冷安静, 宛若一望无际的冰原, 连一个微笑都吝啬表现在脸上。   除了与X01偶尔会交流几句,泽西几乎没有再说过话。   在 F738号小行星的旅行时间将截止在这顿酒上, 他冷淡地一点点喝着酒,整个身型几乎与酒吧昏暗的角落融为一体。   这个酒吧看样子应该不仅仅是只卖些酒水,偶尔还会有些悬赏任务发出去,供给来往混杂的虫接下。   台上的任务信息墙已经刷新了十几个任务, 均被一抢而空。他看得没劲,正准备离开, 却蓦地被最新刷出来的一道赏金令留下。   那是道赏金堪称天价的悬赏任务,任务对象为盗取帕夏军事机密的猎手“鹰”及其同行雄虫,鹰可活捉可就地格杀, 同行雄虫却必须活捉, 赏金为一串天价数字, 以及十瓶A+级别雄虫的腺体信息素。   此道悬赏令一发,几乎在酒吧里掀起轩然大波。   这些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也许并不缺钱,但那十瓶A+级雄虫的腺体信息素却足以令他们趋之若鹜。   A+级别的雄虫几乎只存在于各种新闻中,无一例外均是帝国皇室的直系或旁系血脉,这些雌虫几乎一辈子都闻不到这些高门玩物的味道,更别提是从腺体里提取出来的高浓度信息素!   整个酒吧都因这道悬赏令而震动起来,其中不乏一些雌虫兴奋而下流的起哄声。任务里的信息提示目标高度可能出现在F763号小行星,也就是星际著名的荒漠之星,污染物盘踞的根据地。   当然这些只追求刺激遖峯的亡命之徒并不会在意这些,他们满心满眼都已经被那十瓶腺体信息素吸引,甚至有的雌虫已经开始订购前往F763号小行星的星舰票。   “你要去吗?”X01问。   泽西将杯中琥珀色的酒一饮而尽:“不去。”他言简意赅地回道。   “可是你没有发现吗,F763就在现在这座星球的不远处。”X01见泽西不为所动的样子,继续道,“你这些时间以来所有的路线,其实都在隐隐约约地预测穆云的踪迹,难道不是吗?”   “……”泽西沉默了片刻,一言不发地起身准备离开。   他的离去吸引了周围不少雌虫的视线。   无他,只怪泽西的身形在一众两米的雌虫中显得过于矮小,身形又清瘦,浑身都裹得严严实实,实在是与雄虫太过相像。   有不长眼的雌虫带着几个小混混走过来嬉皮笑脸地拦住他,威逼利诱地邀请他过去“喝两杯”。   泽西只微微抬头,斗篷下雪白的下颌崩得紧紧的,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对方不将他的拒绝放在眼里,甚至得寸进尺地伸手想摘下他的帽子。下一秒却猛地捂头痛苦尖叫,五官大股大股的溢出鲜血,显然是被精神力攻击的模样。   四周雌虫的讨论声倏的静默下来,均震惊地盯着这个身形矮小浑身黑漆漆的虫。   泽西却裹紧斗篷,看也不看地上因疼痛而打滚的混混雌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离开地下酒吧后,无处可去的他沿着外面一条蜿蜒的河流往下走着。   X01又在这时候现行,扇着翅膀停在他肩头上:“我看过地图了,F763正是帕夏与切塞的交界处,过了那个星球就属于切塞的地带了。”   “所以呢?”   泽西找了个裸露的岩石坐下,退去鞋袜,将一双白生生的脚浸泡在淙淙的河里。河水冰冰凉凉的,偶尔还有河鱼游过来将他的脚当成食物一下一下剥啄着。   好清闲啊。   他干脆直接躺在河岸边湿润的泥土上,望着被雪白芦苇包围的一点点变得阴沉的天空发呆。   X01继续分析:“所以他在这时候一定会遭到帕夏疯狂地追击,你没看他们都疯到找黑涩会解决这件事了吗。”   “所以呢?”他还是这句话。   X01于是凑到他脸上,小小的眼睛研究似的盯着泽西冷冰冰的翠绿色眸子。   “他死了的话,你会后悔的。”小精灵言之凿凿。   哼。   泽西嗤笑两声,伸手在河水里掬起一捧水往小精灵身上泼去。河水穿过X01透明的身体,在黑色的泥土上留下一道深色的水痕。   “幼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X01叉腰向泽西办了个鬼脸,随后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聒噪的小精灵消失后,泽西一只虫躺在地上放空自己,渐渐地困意上涌,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   他一会儿梦到幽深的海水,碎金浮动的太阳,梦到海底矮矮的白色的宫殿,没有一朵鲜花,他日复一日地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书,试图让灵魂飘向最远方。   一会儿又梦到大朵大朵的鲜花簇拥在脸上,有只面容不清的雌虫送了他一罐蜂蜜,还有明亮热闹的广场,一望无际的森林;再然后是激昂的鼓乐和搏斗的擂台,千万树烟火齐齐绽放,一顶花冠向他飞了过来。   一会儿又梦到他这些时日途径的星球,梦到各种千形百怪百转千回的事物,像是在回顾自己这乱七八糟又无聊至极的一生。   醒来后已是黑漆漆的晚上,泽西怅茫地望着流水淙淙的河面,四肢软绵绵似乎还浸泡在甜蜜的花香里,连指尖都泛着没来由的失落。   ……   最终泽西还是买了一座小型飞船,准备自己琢磨着飞到沙漠之星去。   飞船这种东西,他当然不会用,X01一个暂时还没当过人的小精灵更不可能会驾驶。一精灵一虫遂对着操作面板和说明书捣鼓了半天,差点撞到星海暗礁上去,甚至还在一开始走反了路线,如此这般经历了许多令人啼笑皆非的错误后,才成功地操控着星舰自动往目的地驾驶而去。   到沙漠之星的时候正是深夜,一望无际的沙海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腥臭味。   泽西一下去便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在无意识溢出精神海,引得蛰伏在黑暗中的某些捕食者蠢蠢欲动。   他望着茫茫沙漠,无边的冷意袭来,不禁裹紧了身上的斗篷,靠在身后的沙棘树下缩成一团,小声呵着气。   他该如何找到穆云呢?   好像有点后悔了。   漫天星子挂在天幕,冷风一阵阵吹刮着沙海,偶尔能看见星星点点的亮光闪烁在沙海中,犹如千万只栖息的萤火虫。   是星砂。   泽西想起自己曾在书上看到过的一个故事。   一个沙漠王国的雄虫王子看厌了自己星球中闪烁的星砂之海,他向往着偌大宇宙中各种花团锦簇繁荣的星球,于是不顾父母伴侣地阻拦一只虫去了宇宙流浪,一去就是几十年。而当他颠沛流离、吃尽苦楚终于想回到自己家乡的时候,他的星球族民因陨石撞击已经湮没在宇宙大的尘埃中。茫茫宇宙中再也没有一颗属于他的星球了。   书页的最后一幅插画便是幼年时期的小王子披着厚厚的斗篷,靠在一棵沙棘树下在夜里看星砂之海的样子。   小王子曾以为自己能够在星际旅行中获得许多,谁曾想到所有繁华不过自指尖匆匆流逝,一切均为一场空罢了。   当然这些道理不是泽西自己悟出来的,而是老师教的。当时的他十分能够共情小王子想要去宇宙旅行的想法,并反骨的在内心嘲笑老师狭隘地见解。   提起老师,泽西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的异处,一直如雌父般教养他长大的老师会清楚吗?   风越吹越大,吹得星砂到处扬起,映衬着星光像是一场流星雨。   他裹紧衣服,在沙棘树下极力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怀里揣着的永恒之冠硌得他的心难受,泽西于是将这枚花冠拿出来。   还带着他体温的花冠已经很久没晒过太阳了,显得有些黯淡,灰扑扑的再没有那一夜耀眼。   黑暗里的污染物开始蠢蠢欲动,呼哧呼哧喘着气。   泽西抓了把沙子扔进黑暗中,惊得对方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污染物本身生存能力极强,但作战能力相对逊色,尤其是小型蠕虫,几乎依靠于寄生在宿主身上生存。而沙漠之星上最难缠的,便是被污染物污染的沙漠犬,凶性极高,速度灵敏,通过扑咬传播污染物。   也许他会在这个星球变成一只丑陋的怪物……   黑暗里潜伏已久的肉食动物似乎已经确认了面前这一美味可口的点心只孤零零一只,没有同伴,于是不断拿爪子刨扫着沙面,而后双腿一蹬,猛然发起了进攻。   *   风里血腥味越来越严重,刺激得盘踞此地的生物凶性愈重。   这只雌虫已经完全沦为一头野兽了。   雾霾般灰蒙蒙的瞳孔已经因虫性化而变为残忍的竖瞳,耀眼的银色虫纹随沸腾的鲜血遍布全身,黝黑的脸上满是伤痕与暗红的血液,与银纹相纠缠。   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过载的雌虫信息素下几欲爆炸,狂暴的精神海正因暴动而掀起阵阵爆裂的剧痛,折磨着几乎殆尽的理智。   四周所有前来围剿他的帕夏追兵已经被失去理智的穆云杀光,然而那种嗜血的念头却并没停止。   怒火远远没有停息,想要撕碎所有的一切,让这颗星球所有的活物都化作灰烬。鲜血滴滴答答自指尖流下,他甩甩尖利的漆黑的指甲,身后的虫翼一下一下躁动地煽动着。   又有一批新的虫子闯进了他的狩猎范围,供他玩乐杀戮。   他呼哧呼哧粗喘着气,嘴角勾起一个冷漠疯狂的笑。   他要杀光所有惹怒他的一切。   要用鲜血来抚平这颗几乎炸裂的心。   黑色的虫翼完全展开,他四肢垂下弓腰甩动着,下肢一使力便腾空飞起,往最近的一只雌虫扑去,不给猎物反应的时间,尖锐的指甲一接近对方便直接将其撕碎,温热的鲜血裹着白色的脑浆迸裂开来。   不够,还远远不够。   他抬起头,对上将他团团包围的雌虫,露出一个嗜血的笑。   正在这时,呼啸的风突然捎来一点甜香。   那一点甜香像是在沙漠中饥/渴/难/耐/行走了许久的旅虫所看到的一眼泉水,是伊甸园里诱惑天使沉沦的红黑色苹果,是理智的烈火烹油中滴进去的一滴小水珠,是亿年前狂风暴雨中一点指引方向的微末之火,将他冰冷狂乱的理智彻底点燃。   是雄虫。有雄虫来了。   在场的其他雌虫似乎也闻到了同样的味道,开始对着风的源头蠢蠢欲动。   怒火一点一点将他残忍的心点燃,难以负载这汹涌澎湃情感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穆云抬起手,将尖锐虫化的手指对准面前的所有雌虫。   他在警告着:   那是他的雄虫!   是他的猎物!   是他的珍宝!   他迫切地要将眼前所有拦路的障碍物撕碎,然后去夺回他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   你好,美雄与野兽了解一些? 第77章 果子   散出的精神力犹如暴雨倾洒在一方沙地, 吸引着四周的污染物源源不断地侵蚀而来。中心的雄子宛若一朵盛开在沙漠中的花,馥郁甜美的香味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这些贪婪的污染物。   泽西已然陷入了困局:使用精神力自保,然后吸引更多的污染物过来;亦或者放弃他唯一的自保方式, 赤手空拳地搏斗。   他选择了前者,同时下了一个赌, 赌注是他的生命。   他赌, 那只雌虫会寻着他的“味道”找寻到这里。   这是一场与兽共舞的盛宴, 方圆数公里以内的污染物都以疯狂的速度往这里包围而来, 内层的污染物寄生在千形百怪的宿主身上,均在同一时间露出了类似陶醉与痛苦的神态。它们甘愿在这甜蜜的陷阱中沉沦,走向死亡的乐园。   然而B级雄虫的精神力是有限度的, 他不可能源源不断地诱杀这些污染物。当他精神力用光的那一刻,这些污染物就会在一瞬间将他撕碎。   不知不觉间, 大脑变得沉重, 身上的衣服也被各种生物的鲜血浸成湿重重的暗红色。精神海传来的阵痛提示精神力的即将告罄,泽西有些艰难地背靠在枯树上喘着气, 望着一望无垠的星砂之海。   如果是葬身在这一片璀璨之间,好像也不错。   思维恍惚之际,他突然听到一阵呼啸的声音。那阵动静来势汹汹,裹挟着昭告天下摧枯拉朽的气势席卷而来。   无边的夜幕之下, 那只野兽般的雌虫就这么降临在被污染物包围的中心,狭长锋利的骨翼扇动时带起阵阵劲风, 将星砂漫天扬起。   是穆云,他来了。   泽西抬头望着对方。这只雌虫俨然已经进入彻底的精神海狂暴期,眼睛完全虫化成“1”字型, 里面肆虐着只属于大型捕猎者的野性:冷酷、警惕、以及发现猎物时的势在必得。   他的身上遍布伤痕, 鲜血已然将黑色的衣服浸湿, 断得只剩半截的斗篷还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像个被敌军包围还顽守疆场的将军。   泽西就这么望着这只野兽,然后信任地伸出双手。   穆云歪着头,打量着对方。   这是一只未成年的小雄虫在求取他的帮助。他这么想着,莫名觉得狂暴肆虐的心情好了许多。身后一直追击的虫子就快到达这里,他不再犹豫,俯身一把将对方抱起,往远处飞去。   风呼啦啦地吹着,刮得脸生疼。泽西被按在一个坚硬的怀抱,感受着穆云滚烫的体温,他有些艰难地抬起头。   泽西下意识以最美的角度抬起下巴,翠绿色的眼睛水润地望着对方:“先生,你是来救我的雌虫吗?”   这个问题一问,又好像回到了最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在那个星球的海岸边被捡到,随后被对方在狂风暴雨中抱着飞行。   那时的穆云沉默以对,如今的穆云则是低头睨着他,薄唇微张便发出一连串艰涩难懂的古虫语。   “……”差点忘了这只雌虫如今已彻底陷入精神狂暴,已经有些返祖现象了。   泽西攥住他的衣服,不知这只雌虫要将他带到哪里。他们身后已经源源不断地跟了许多污染物,一眼望去乌泱泱一大片,很是瘆虫。尽管泽西已经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但那些污染物仍然像闻着血腥味的鬣狗一样对他们穷追不舍。   穆云收紧搂着雄子的手,忍耐着从精神海深处传来的阵阵剧痛。快让大脑爆/炸的剧痛伴随着阵阵尖锐的耳鸣让他恨不得转身不管不顾地大战一场,而怀里脆弱的雄虫却令他不得不忍耐地收起獠牙,带着对方逃窜。   尽管已经彻底虫化失去人性,但穆云依旧凭借着本能抱着这只雄虫在沙漠上环绕了数周,直至彻底将身后穷追不舍地污染物暂时丢在身后,这才将自己的战利品带回了巢穴。   他的巢穴设置在一棵巨大的沙漠树上,蝤劲的枝干相互盘结,是天然最佳的建巢居所,上面被他铺了各种树枝树叶,勉强能容纳两只虫。似乎他在建巢的时候,就预感到以后会有一只配偶……   甫一被扔到这个形似鸟巢的巢穴上,泽西便被其下铺着的树枝戳得痛呼一声,连眼泪都溢了出来。   那点娇气又像泉眼般,咕嘟咕嘟在心头上冒泡泡。   “啧。”穆云有些被眼前雄虫的娇气惊住,伸出黑漆漆尖锐的指甲小心翼翼地抬起对方的衣服,露出那截白嫩嫩纤细的腰,以及上面被树枝戳出的大团红痕。   他抬起眼,嘴巴吐出一串古虫语,见对方十分不解呆呆的模样,只得一手将小雄虫拎起来,另一只手将身上的衣服脱下,铺在巢穴上。   这会儿天已经蒙蒙亮,一枚咸鸭蛋黄一样的太阳慢腾腾升起,照见无尽的沙漠。   泽西躺在粗糙但充满安全感的巢穴内,穆云就这么蹲坐在他的身旁,像守护宝藏的古龙族一样守护着他,一双灰蒙蒙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没一会儿,他又扇着匆匆翅膀飞走,也不知做什么去了。   泽西被他一直虫留在巢里,一会儿探头望望外面,一会儿又茫然地望着枝叶交错的头顶树冠。   “他的精神海已经完全陷入□□了,如果再不进行精神力疏导,那么很快就会因精神力枯竭而沦为只会吃饭生存的野兽。”见泽西一只虫独处,X01又冒了出来。   泽西将头发用手指一根根梳顺,然后开始编麻花辫。   “他是S+雌虫,我只有B级,目前并不能帮他做梳理。”他慢慢分析着。   而且他的精神力很古怪,明显有问题。   X01有些新奇地盯着那根渐渐变长的麻花辫,没忍住伸手去摸了摸。   “你一直在压抑你成年期的到来,为什么呢?”它问。这是它在穆云前世的记忆中也没找到的答案。   泽西撑着下巴,视线落在穆云消失的方向:“如果成年了,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他的同伴们便是那样,在成年以后被带出了白色矮矮的宫殿,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但自己已经离开那里了,不是吗?他现在已经有了依靠,根本不用再怕那些旧事的阴影。   泽西没跟X01聊几句穆云便扇着翅膀回来了。   他的状态显得很不好,身上又多了许多伤痕,眼睛也显出些许赤红色,以及掩藏不住的狂躁嗜血。   穆云强忍着脑内一波又一波爆/炸一般的疼痛,将怀里兜着的几个果子递给泽西。   泽西愣了下。   果子应该是沙漠特产的刺刺草果实,果子上的刺已经被贴心的去掉了,甚至还被细心地洗过,上面湿漉漉的带着水渍。   这只狂躁的雌虫见小雄子傻愣愣地不动,还以为对方已经傻到不会独立进食了,只好艰难地用尖锐的指甲小心翼翼剥去皮,递到对方嘴边。   又是一串唧唧咕咕的古虫语。   泽西见状笑了笑,“你不吃吗?”   他拿起一颗刺刺果递到穆云嘴边。这只雌虫楞了一下,随后磨了磨爪子,沉默地表示了拒绝。   泽西便一直维持着伸手的动作,直到穆云张嘴吃了下去。   饿了一晚上的胃这会儿终于恢复了正常知觉,两只虫越吃越饿、越吃越饿,最后吃得不够,穆云竟然又飞出去找了会儿食,最后才终于解决了温饱问题。   日头越晒越烈,体温的上升带来了□□的流失,尤其穆云还受了很重的伤,他们必须很快离开这里。   星舰就停在原地,那里已经被污染物包围了,而穆云现在这种状态显然也无法熟练地操控星舰,依靠自动驾驶的话又很难甩掉身后难缠的敌人。   进退维谷。   泽西想了想,转身拉了拉穆云的衣服。“你要帮助我度过成年期吗?”   他问着,一双翠绿色的眼睛水润润的,脸蛋比刚刚吃的果子还要甜蜜水嫩。   作者有话说:   消失了一周,生了场重感冒。起初是装病,想请假偷偷码字看书;结果当晚就发烧扁桃体发炎,拖了几天扁桃体又化脓了,:整天头都是晕乎乎的,还要天天出去吹风采核酸,泪目……所以说人不能撒谎,呜呜 第78章 欢欢   当理智濒临崩溃的边缘, 虫或许会做出些清醒时绝对禁止的事。尤其是当这只雌虫已经彻底化身为野兽时,他更是难以抵抗这种诱惑。   穆云伸手握住泽西的手,雾霾般的眼睛对上那双总是暗藏着狡黠星光的翠绿色眼眸, 化作野兽的他尽管此刻并不能听懂泽西说的话,但是他本能的能感觉到:这是种邀请的姿态。   野兽渐渐收起尖利的獠牙和指甲, 小心翼翼地凑过吻上他的嘴唇。   不省心的泽西却是偏头躲过这个吻, 他的嘴角露出一个作弄的笑意, 纤长的手指挑起穆云的下巴:“你知道我是谁吗?”   精神海很快开始暴动, 波浪掀起伴随着阵阵耳鸣和上升的体温,泽西清楚地知道,他的成年期就要来了。   彻底解开精神力的压制后, 一点精神力不受控制地顺着他的指尖溢出来,轻柔地搔刮着面前雌虫绷紧的下巴。   他的精神力像致命的毒药, 明知有毒还深深地引虫堕落沉迷。   穆云艰难地喘/息了声, 已经彻底虫化的雌虫不过是虫子形态的野兽罢了。本来泽西也没有期待他的回应,没想到穆云却是隐忍住了野兽的欲/望和本性, 有些艰难地唤出了他的名字:   “泽西……”   有风起,星沙之海互相翻涌摩擦,升起灼热的火星,一点点燃烧至心头的每一个角落。   泽西愣了下, 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猛地被穆云扑倒压住。下一秒巨大的虫翼展开,在狭小的虫巢内产生了种铺天盖地的效果。   巨大的翅膀完完全全将内里的两只虫包裹住, 浓郁的雌虫信息素从中间溢了出来,野蛮地盘踞在巢内的每一个角落。   “泽西……”他又唤了一声,眼神里满是渴慕与痛楚。   精神海的暴动已经全然吞噬了他的理智, 唯余涨烈的疼痛肆虐在脑子里。   他强忍着痛苦一遍遍轻唤着这个名字, 百转千回, 缱绻温柔,并不知解这个词的含义,却能在唤出这两个字时感到一点甜蜜和欢欣。   泽西的心被穆云的情唤一点点撕扯着,其中溢出点苦涩和愧疚,以及说不出的柔软回荡在其间。   他轻轻揽住穆云的脖颈,额头贴在着额头上,这是一种很亲密和温情的姿势。   “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听懂,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如果想要彻底为你抚平精神力的暴动,那就要让我平安的度过成年期。”   他说到这里,目光流露出一点担忧,“我的精神力有些问题,它会不受控制地溢出来吸引污染物,在我成功晋级之前,你要守住我们的家哦。”   回应他的是穆云隐忍的渴求,灼热的吻像雨点落下,信息素与信息素一点点溢出交融,带来灵魂的刺痛与颤栗。   面前的雄虫是毒药,亦是他的解药,他从不曾后悔将他采撷,也甘愿护他终生。   ……   野兽的本性是贪婪地夺取,是蛮狠地撒欢,是彻底地占有,是无声地昭告着主权。   枯树一经火星点燃,便会野火烧遍,直至化作灰烬,彼此再也无法分开。   ……   中途不知几经切磨,泽西曾突梦中惊醒般握住穆云的手,言语凋零:“我知道你是重来的……我们之间必定有着隔阂与误会,我的精神力有问题……”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堵住,眼泪被这只贪婪的野兽舔舐得干干净净。太阳西沉,月亮升起,他们相拥而抱,仿若在这一静谧时刻变成一颗小小的琥珀,千百年相守,化作永恒。   泽西睡着后,穆云默默地凝视着他沉睡的脸,收紧翅膀彻底将自己的猎物护住,严丝合缝不露分毫,而精神海的暴动,亦随着这场狂欢而暂时停息。   —   泽西站在一片星海处,脚下是鲸群游弋,四周是瑰奇星空。   “这是哪儿?”他左右看了看,便见一个金发金眼的小天使扇着翅膀飞了过来。   X01看着刚踏入成年期便能直接与他领域连接的宿主,不由轻叹了一声:“你的精神力真的好强大,竟然能够直接通过我和你灵魂的链接而闯到这里来。”   泽西无辜地眨了眨眼:“这里是你的精神海?”   X0 1点点头:“差不多算是吧,这里是时间领域。”   “时间领域?”泽西慢慢念出这四个字,“你准备让我看前世的记忆了吗?”   “你怎么知道!”X01有些惊讶。   泽西伸出手指指了指星海深处:“我能感觉到,那里有东西在召唤我。”   他说完,便小心翼翼地伸出脚,一只彩色鲸游过来凑到他脚下,带着他往深处里去。   他们回到了一切的起点。   那里是一片暴雨雷鸣,泽西一低头,便见自己被穆云抱着上了星舰。   这应该是前世发生的事。   他这般想着,便藏在前世自己的精神海中,从一个奇特地角度被迫看了场没羞没臊黄bao的电影……   前世的泽西从那片海域被穆云带上星舰,住进医疗仓,三天后他醒过来,见穆云是一只正值黄金年龄的年轻S级雌虫,有心让对方为己所用,便不顾廉耻地利用信息素诱惑穆云。   患有信息素障碍的穆云便在见他的第一面突发了虫生中的第一次情潮。泽西则顺理成章地与对方滚了床单,开启了纠缠的一生。   当然这只是开始。   当信息素的锁链拴住了孤高的鹰,很难说清他们两个谁是猎物,谁是猎手。   泽西知道自己的信息素能过引虫上瘾,他的目标既然是自由自在的一生,那便不能被良心困住。在星舰上短短的几天他便用自己信息素张牙舞爪地占据了每一个角落,日复一日纠缠引得对方与自己沉沦。   终于穆云开始离不开他,从以完成任务第一、杀虫不眨眼到的赏金猎手变成星际里千万只甘愿被雄虫耍得团团转的普通恋爱脑雌虫,只花了短短的半个月。   这只雌虫已经深深地迷恋上自己的信息素了。   那是前世的泽西心里常想的。在他的认知里这只雌虫只是被生物本能控制,只是对他的信息素上瘾,自甘堕落而已。   穆云开始带着他在星际间流浪。   帕夏的追兵对他们穷追不舍,而切塞也因穆云的的叛逃行为发起追杀,甚至双方雇佣了穆云的同行来联合攻击。他们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不见光日,四处逃窜,甚至不敢在一个星球过多停留。   而穆云的精神海暴动也愈加频繁,他急需与一只高阶雄虫进行深度精神梳理,泽西建议穆云花钱找一只A级雄虫进行一次梳理,这个提议却罕见地令穆云生气了。   他们冷战了三天,最终不了了之。在那之后,泽西只能在穆云精神海发生暴动的时候抱住对方,用B级雄虫的精神力尽力的给予一点安慰。   他还是不愿意为了穆云进入成年期,甚至欺骗穆云说自己晋级失败了,变成了一只C级雄虫。他以为穆云会鄙视他或者不耐烦,毕竟哪知雌虫会不喜欢更高级别的雄虫呢?   没想到穆云却只若平常般摸了摸他的头,雾蒙蒙的回眸温和地望着他,说身体健康就好。   泽西想,自己就是个只会花言巧语的情感骗子。而穆云则是那个被骗的冤大头。   他的性格恶劣自私,惯于伪装,用美丽纯洁的皮囊来伪装自己,看似纯洁无辜,实则内里肮脏虚伪,恐怕是全星际最惹虫讨厌的雄虫了。   穆云的精神暴动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多,到后期几乎是每两日都会发作一次。   他痛起来的模样看起来很可怕,眼睛虫化成1字型,布满血丝,指甲也伸长变得尖利漆黑,甚至有次控制不住地伸出虫翼毁了一间小木屋。   而泽西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发狂的时候蜷缩在角落,默默盯着他任他发疯,直到精疲力竭之后一点点再靠过去,用手指慢慢梳理着他的头发,替他讲自己在书上看到的故事。   “等以后帕夏和切塞不追我们了,我和你去C53小行星的合威萨春城旅游吧,听说那里有望不尽的绿色海洋,还有著名的鲜花节。“他说到这里,语气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艳羡,“鲜花节,我也真想去看看。”   又或者,有时他又会描绘些其他的:“等以后自由了咱俩就去个只有我们两只虫的地方,每天晒晒太阳,再养只小虫崽,一家三口和和乐乐。”   “你想,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他的声音缓慢而富有情感,彷佛怀中的虫视作珍宝,娓娓道来,“只有我们两只虫,多自由,多快乐。”   “阳光好的时候我们可以在裸/露的阳光下做/爱,下雨天可以听雨声,或者留在家里烤饼干。我学习能力可强了,几乎过目不忘,理论上我可以做出各种甜品给你吃。”   “等我们二虫世界待腻了,就可以生一只小虫崽来玩。我希望那能够是个活泼的雌虫宝宝,把他养得强壮又快乐,教导他成为一个想你这样勇敢又强大的虫。”   ……   每当他讲起这样幸福又美好的未来时,穆云总会慢慢冷静下来。   他努力忍受痛苦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被逼上绝路的野兽。   凭此美好想象,穆云安抚了不知多少次精神暴动,而泽西也靠此来无数次说服自己慌乱的心。   他很害怕穆云最后会承受不住这样崩溃的生活而选择放弃自己,又或者彻底疯狂失去理智,变成一只不认识他的野兽。   他需要一个强大而充满安全感的避风港供给自己依靠,让他躲掉那些无穷无尽的追兵。   作者有话说:   前世的内容限制级太多,所以只能略写啦~ 第79章 虫蛋   将这一切平衡打得支离破碎的是一个新的生命出现。   那时他们已经流浪许久了, 眼见的天空总是地下场所灰扑扑的天花板,脚下踩的总是泛着恶臭的地下淤泥。穆云从某一天开始对他表现得十分痴迷且粘人。   他的视野内必须要有泽西的出现,甚至在出去采买食物药品这种往常看来十分危险的时刻都要将泽西带上, 他不想让泽西与其他雌虫说话,一点不多的沟通都会激起心底病态的占有欲。   激素的分泌令他对信息素的需求到达了巅峰, 他迫切地想要更多的安抚和滋养, 食欲与星欲也越来越强烈, 越来越离不开泽西。   他像一只恶龙盘踞在地下狭窄黑暗的场所里, 牢牢地守护着他的珍宝,并警惕一切可疑的、会抢走他宝贵雄子的生物出现。   这种病态占有欲没持续多久泽西便知道穆云生病了,至少精神状况绝对有问题, 为此担忧不已的他趁穆云睡着的时候找了一个还算可靠的黑诊所医生回自己的家,试图为他看病。   但谁会猜想到这只雌虫对自己领地的占有欲会这么强呢?   穆云暴怒于陌生虫出现在自己的家里, 又嫉妒泽西与一只陌生雌虫讲话, 尽管泽西解释这位雌虫是来给他看病的医生,但他仍然难以遏制住心中蔓延的负面情绪。   思维的弦已然崩得极紧, 狂暴的精神海已经濒临崩溃,而要想摧毁这一切仅仅需要一只蝴蝶扇起的一小阵微风。   那是他的雄虫!是他的猎物!   任何侵入他领地的虫都必须受到惩罚!   就在穆云彻底失去理智陷入虫化的深渊时,唤醒他的是那只脆弱珍贵雄子的眼泪。   巨龙的珍宝正担心不已地望着他,翠绿色的眼睛里满是晶莹的水珠。   他好像吓到这个脆弱美丽的生物了。   张牙舞爪的情绪在一瞬间化作齑粉, 穆云冷静下来,强忍住敌意让医生给自己做了检查。   然后他们听到了一个既不幸又幸运的事实。他怀孕了, 按照他现在这种极度充满敌意和重度信息素精神力渴求的状态。这极有可能是一只雄虫蛋。   只有脆弱的雄虫蛋才会极大程度的激发雌虫的母性,让雌虫进入对一切事物的高度警惕状态,以及雄虫宝宝脑内精神海的生长, 均增加了雌虫对其伴侣的渴求。   在这个星际虫口呈负增长、雌雄比例70:1的时代, 一枚雄虫蛋, 宝贵程度不言而喻。   而一枚虫蛋、尤其是雄虫蛋的养育是无比精贵的。   虫蛋还在雌虫体内孕育的时候便极度需要雄父信息素和精神力的灌溉——熟悉的信息素会让虫蛋充满安全感的成长,而精神力的灌溉则会极大程度的影响小雄虫精神海的发育。因而虫蛋、尤其是雄虫蛋在产下后,整个孵化过程都必须由雄虫进行,接受雄虫精神力的哺喂。   这个脆弱的小家伙来得很不是时候。   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泽西的不安到达了顶峰。他的精神力十分古怪,并且还会吸引污染物,根本就无法当做虫蛋的能量补给。   一颗雄虫蛋如果在蛋生期便缺少精神力的喂养,那么这只雄虫在破壳后便会先天性孱弱并发精神海狭窄、甚至是残缺。   一只没有精神力、先天性孱弱的雄虫,与残疾无异。   因而无论帕夏还是切塞,都由法律明文规定雄虫对雄虫蛋的孵化负有百分之百的责任。   穆云的表现明显对这个新生生命的来喜大于惊,据他所说他的雌父便是在怀蛋的时候被雄父抛弃了,因而他在整个蛋生期从没有经受过任何雄父的灌溉,这也是他天生患有信息素感知障碍、并且精神海发生暴动如此频繁剧烈的重要原因之一。   泽西的内心对这个小生命怀有浓重的担忧和几分隐秘的亲密。愧疚感几乎将他淹没,每当他看着穆云的眼睛便难以启齿自己的秘密。   因着这个新生命的到来,他们在那颗星球彻底定居了下来。   怀上一颗虫蛋并不会降低穆云的战斗力,甚至能在激素的作用下变得更加警惕和强大。然而问题也随之而来,他的精神暴动也发作得越来越频繁,甚至有时一天会发作两次,疼痛也愈加剧烈,如果再不进行梳理,精神海也许会提早开始干涸。   担忧与后怕一点点侵蚀泽西的内心,他开始迫切希望自己能够成功晋级成一只高阶雄虫,然而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长时间的抑制已经对他的精神海形成了负面作用,他的雄虫腺体已经大幅度萎缩,精神力也逐渐开始枯萎。   这也是星际两大帝国明令禁止雄虫抑制等级的原因。   他的自私,即将导致一个悲剧的诞生。   后悔与自责开始日日夜夜吞噬他的心脏,如果能够重来,他会在见到穆云的第一面选择晋级,而不是隐瞒下去。   “怎么哭了?”   夜里泽西的眼泪惊动了穆云,他起身替泽西披上外衣,然后温柔地从身后拥住了他。   这是个温暖而充满安全感的拥抱,完完全全地信任与爱,像阳光拥抱湖泊,山林拥抱野鹿,那双灰蒙蒙的眼眸温和地望着他,包容了那个满嘴谎言的自私的虫。   穆云的手指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脖颈,语气隐藏着几分痴迷:“我只想要你,只要有你就够了,如果你不想要他,我们也可以……”   泽西张了张嘴,使劲摇头:“我没有!”   他眼里的惊慌几乎藏不住,喉咙像是被谁捏紧了一样透不过气,只得艰难地喘、息着。   沉重的心事折磨着他,泽西想起自己曾看过一本植物百科全书,里面有介绍过一种名为菟丝子的植物。   那是种无法独立存活、只能攀援依附其他高大植株的脆弱生物,纤细柔弱,靠争夺宿主的阳光养分存活。   他和那种卑鄙的生物没两样。他无法做一只负责的、有良知的雄虫,更没办法成为一个合格的雄父。   最终此事不了了之,他们默契地没有再提。   就在泽西日日被负疚感淹没时,某天他在自己的家门口遇到了一只熟悉又陌生的雌虫。   那只雌虫曾经教导他如何靠戏弄他虫来打发海底无聊的时光,教导他如何怀抱恶意地观望一切事物,教导他如何拿捏雌虫的心、利用能够利用的一切,教导他如何成长为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也是那只雌虫,给他买了很多看不完的书籍,丰富了那段无聊空寂的时光。   这只雌虫就是他的老师,某种意义上算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雌父,伯力上将。   刚刚结束精神暴动的穆云正疲惫地在床上沉眠,他的状况十分不好,精神极度紧张,按往常来说任何接近他们的陌生虫的气息都会将他惊醒,而此次伯力的到来,却没有惊动他分毫。   “你的伴侣已经快不行了。”伯力站在他们灰扑扑狭窄的家里,一身的光鲜亮丽与此处格格不入。   泽西警惕地将穆云护在身后,眼睛难得犀利地望着对方:“滚出去。”   伯力叹了口气,眼里倒映着他警惕的模样:“你太让我失望了,泽西。”   他的语调拉长,怀着几分怜悯和轻蔑,慢悠悠地坐在了泽西最喜欢的铺着碎花小毛毯的沙发上。   泽西反感无比,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对对方的厌恶,“你来这里做什么,伯力·艾比斯。”   伯力顺了顺自己灿烂修长、一丝不苟的长发,上下打量着这个狭小的住所:“竟敢直呼老师的姓名,你的礼仪呢泽西?我教了你这么多东西,你却将自己混成这样,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对此泽西只冷冷地注视着他:“与你无关。”   哼。   伯力冷笑两声,目光阴沉地打量着床上那只明显怀了虫蛋的雌虫,“我曾经教导过你,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就应该狠狠抛弃,你看看你现在却是在做什么?保护一只不能为你提供庇佑的雌虫?”   “我确实是按照你说的,抛弃了些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泽西站起身俯视着坐在沙发上的老师,意有所指。   他之所以能够逃出那个囚笼伯力可是在其中废了不少力气和人脉,原本约好在密道出口处会合,但泽西却直接临危背叛对方,一只虫游上了岸。   看样子他的毁约给伯力上将带来了不小的损失,以至于这只中年雌虫原本轻蔑的神态在他的顶撞后一点点阴沉下来。   “你很好。”伯力一字一句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看样子你出来以后很喜欢这种四处逃窜当老鼠的生活,以至于将老师我的谆谆教诲都抛在了脑后。”   泽西抿紧唇,目光丝毫不让地望着对方。   他太了解伯力这种阴晴不定的雌虫了,穆云此刻就在他身后,因此他丝毫不能露怯。   危险的气息一点点蔓延,伯力眯起眼注视着泽西,片刻后蓦得笑出了声。   他的容貌优雅绅士,着装总是一丝不苟,唯有眼形生得刻薄,绷起脸来难免显得阴沉。如今这一笑,反倒有种风度翩翩的意味,看起来就像个平易近人的中年雌虫。   “你也算是我亲手带大的,从你刚破壳还是只小虫崽的时候我就已经抱过你了,我总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受苦。”伯力上将假惺惺地打起感情牌来。   他的话泽西半个字都不信,只觉得对方像只狡猾阴冷的蛇在窥视着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战功赫赫的上将、帕夏第一军事学院教授,伯力艾比斯,需要一只S级雄虫后裔。”伯力意有所指,,“你可以叫我一声雌父。”   “你真令我感到恶心。”泽西厌恶地皱起眉,直接躲开对方伸过来想牵他的手。   伯力却是对他的厌恶不以为然,暧昧地朝他眨了眨眼,目光里满是引诱和势在必得:“或者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当我的雄主,我会给你享不尽的金钱和权力。” 第80章 谈判   “你怎么了?”泽西忙转过身将他抱住,同时掌心扶住他的头顶, 往里面一点点注入精神力。   穆云完全陷入混沌状态,神情痛苦没有意识, 然而双手却牢牢抓住他, 青筋暴起, 偶有银色虫纹一闪而过。   他像是永远被囚禁于黑色的泥沼中, 精神黑洞不断吞噬着他为数不多的理智,不断坠落、坠落,离开身边那团温暖的热源, 坠落到一个满是鲜血杀戮的地方去。   那是所有得不到雄虫精神力疏导的宿命,雌虫将其称为“回归伟大虫神的怀抱”。   “你有两个选择。”伯力弹弹袖子上不存在的灰, 好整以暇:“第一, 让你的雌虫继续这么疯下去,我会带帕夏军方的兵力过来, 你被抓走,你的雌君当场绞杀。”   泽西抓紧穆云褪色的衣服,指尖泛白。   “第二,跟我走。“   伯力没有错漏泽西眼中的拒绝, 他摇摇头:“这只雌虫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他的精神海已经你们两躲避追杀时过度崩溃, 还有什么必要继续跟他在一起呢?”   “用完的东西就应该丢掉……当我流落在外的孩子,我会让你重新晋级为S级雄虫,还有你精神力的毒, 你就真的以为是天生的吗?”   泽西怔愣片刻, 目光划过一丝愕然。   “你还是学不会思考, 我明明教过你这么多。”伯力叹了口气,站起来冷笑着理了理袖子,“跟我走吧,等你成了S级雄虫并帮我做完该做的事,我就放你离开,让你给你的雌君进行疏导,和他双宿双飞,怎么样,很划算吧,这可是我最后的让步。”   泽西抿唇,“你想要我做什么?”   地上世界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阳光照不进来的地方雨水却可以渗透进来,弥漫起一股发霉的湿意,偶有三两声雷声轰鸣,让泽西想起他和穆云的开始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雷雨夜。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拖累穆云。让对方将自己交到切塞手上,好过今日的处境一万倍。   伯力伸出戴着蚕丝手套的手,绅士而温柔地向他伸了过去:“好孩子,你知道帝国之星米修斯吗?”   米修斯,整个帕夏唯一的A+级雄虫,被誉为最接近S级雄虫的存在,帕夏□□有力支持者,星际著名的交际花。   泽西第二次躲开伯力伸过来的手,并在一瞬间明白了伯力想让他做什么。   “相信我,你的信息素会让你远超过米修斯,成为整个帝国、不,是整个星际最耀眼的存在。”伯力温柔地打量着这个由自己亲手教养长大的雄虫,嗓音低沉循循善诱:“到时候,众星拱月的你再稍微提提你的雌父和一些□□叔叔,想必他们都会对你疯狂追随的吧?”   “我要怎么相信你会信守承诺而不是阳奉阴违?”泽西垂下头,柔软的发丝遮挡住他的侧脸,显得脸色苍白,柔弱无依。   “没有雌父会欺骗自己的小虫崽,我可以拿出我的诚意。”伯力从怀中拿出一小瓶透明的液体以及一只针筒放在桌上。“这是皇室内部还没流通起来的特效药,由我亲手研发,只要你喝下去,短时间内便会形成一个激素与精神力的双高峰,峰值甚至能暂时超越身体潜力的极限,当然,副作用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泽西便沉默着拿起来玻璃瓶,一饮而尽。   入口是淡淡的甜味,有点像蜂蜜的味道。片刻后便能感受到空气里浮起的信息素甜味,以及脑内呼啸而起的精神力波浪。   “副作用便是接下来的三天内你都会感到肌肉无力,疲惫困乏。”   伯力将剩下的话说完,对他干脆果断的行为很是满意,不由上下打量起面前的雄子,这个由他亲手打造、教养出来的孩子。   这是他精心修剪出来的花朵——剪去不必要的枝叶,灌溉特有的营养液,再罩上定制的玻璃盒子,便成了所有雌虫趋之若鹜得到存在。   当然了,这个玻璃盒子的开关键永远都只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   柔弱无害的外貌,完美无缺的身体,如罂栗花般令虫趋之若鹜的信息素,以及一点丰富渊博的知识,若即若离的性格,这样完美的雄虫由他亲手打造,当然也得由他使用。   伯力这般想着,目光不由落在穆云身上。   至于这只已经快陷入精神黑洞的雌虫,当然只能作为最碍眼的叶子,被他亲手除去了。   金牌赏金猎手又如何?坠入雄虫的温柔乡,便注定无法翻身。   空气里的甜香越来越浓郁,像是千百朵冶艳的花朵极尽绽放,与此同时还有泽西控制不住的精神力浪潮,一波又一波,拍击着伯力激动的内心。   虫神在上,多么完美的作品!   精神力的海啸终于停止,泽西感到脑内充盈的精神力高峰,他沉稳住心伸手抚慰在穆云的额际,轻柔地探出精神力触角一点点梳理着那片荒芜的枯败之地。   “你就不怕我趁这时候对你出手?”伯力意有所指,“毕竟你的味道是如此甜美。”   泽西嗤笑,目光流露出一丝轻蔑:“我记得,你的腺体好像已经割掉了吧?”   他的轻慢一下戳中伯力的痛脚。   当伯力还是一颗蛋的时候便从未接受过雄父精神力的灌溉,因此天生精神力并不高,资质平庸,而破壳后更是因为一场高烧而损坏了腺体,无法产生信息素,然而尽管那个器官依旧残疾,却依然渴望雄虫的信息素,日日夜夜折磨着他,最终迫使他进行高危手术割掉了这个腺体。   他这一生注定无法得到雄虫的青睐,也怨恨憎恶所有的雄虫。那种傲慢自以为是的生物,吸着无数雌虫的血,享受着由雌虫血肉捧起的荣耀,却又吝啬于施舍一点信息素和精神力——早就该受到惩罚。   当然,眼前的雄虫是不一样的。这是自己精心教养雕琢长大的花朵,等同于他的孩子。   世界上哪有雌虫会忍心伤害自己的虫崽呢?   伯力目光满意地望着泽西,在注视对方抽出自己腺体信息素并注射给穆云后,闪过一丝阴冷恼怒。明明是他教导长大的虫崽,却轻而易举地将他一生都没得到的东西赏赐给了对方。   真碍眼。   “好了,药效能够持续多久?”泽西望着伯力。   尽管内心嫉妒心不断作祟,伯力还是勉强维持住一张温和面具:“一个小时,当你吃过十次的话将会转为永久,也就是能够永远固定住等级,但永久性副作用暂时不明。”   他的语气透露着几分做作的仁慈,仿佛一只披着羊皮的狼:“等你回到主星进行精神力检测时我会再给你吃一次,此后每个月给你吃一次药,让你替他做做精神力疏导,怎么样?”   闻言泽西眉目舒展,露出一个恶作剧般的笑:“你知道我的精神力会吸引多少污染物吗?”   当他还是一只B级雄虫时,便能轻而易举地吸引来一整个星球的污染物,而如今他暂时达到了S级……或许他可以趁此机会给伯力一个教训。   面前的雄虫目光带着几分轻蔑傲慢,仿佛在看垃圾一般,然而所有恶念却又被一个温柔纯洁的皮囊框住,像只纯洁无辜的羊羔,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泛着若有似无的引诱。   是了,这才是他在海底用无数个岁月打磨出来的作品。   当初他第一次见到这颗雄虫蛋的时候便知道对方拥有着晋升S级的资质,便先手将资料判定为等级为B潜力也改为B。这样一只天资非凡的雄虫由他教导并为他所用,想想便能让浑身的血液沸腾。   “你放心,为了夺回你,我带了充足的军力,当然,这些都是追随我的虫,而帕夏的搜寻军队再也不会来到这里。”伯力站起身替他推开门。   他们的门外不知何时已经聚满了穿着军装、脸色冷淡的军雌,鲜花与红毯一直铺到脚下,两旁的军雌整装待发。   想来是伯力、或者是支持□□的军队。   “回家吧我的孩子。”伯力弯腰向他行了礼。   在星际,S级雄虫将会直接获得由皇帝亲自授予的爵位,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他将成为整个帕夏最昂贵的金丝雀。   脚下踩着柔软的红毯,因着此时地上世界正下着暴雨,尽管这里是狭窄的地下场所,仍有雨水透过地下缝隙滴落下来。   有雌虫红着脸替他打起了伞,慌乱的目光是藏不住痴迷。   “谢谢。”泽西的脸在一瞬间挂上温柔虚伪的笑,蜷曲温柔的长发散发着淡粉的信息素的馨香。   他得体地向在场的军雌行了一礼,尽管穿着简陋,却依然风度翩翩,美好如皎洁的月亮。   为首的上将目眩神迷地望着他,随后反应过来红着脸单手抚胸朝弯下腰。   泽西垂下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他在伯力目光的示意下伸出手,任由对方近乎虔诚地亲吻自己着自己的手背。   “荣耀将向您俯首称臣,先生。”那名雌虫如此说道。   作者有话说:   小阳人作者一考完试立刻回家爪了三千 第81章   镜头转向一旁等待已久的雄虫,他穿着一身得体优雅的白色西装, 袖口衣领上皆用金色丝线绣了代表艾比斯家族的郁金香, 温柔的长发服帖收拢, 仅用一根金色丝绸竖起, 看起来如太阳般明亮优雅。   当然,更引虫注目的是他温柔明媚的笑容,平易近虫的气质, 连被誉为帝国之星的米修斯在他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大家好,我是泽西, 关于此次雄虫保护法的改革, 我认为……”   面对镜头的泽西举止优雅得体,谦逊地表达着自己的理解和看法, “雄虫作为一个拥有独立思考和虫格的性别,并不需要过度的保护和过高的权利,反而一些滥用权力的雄虫,则应该收到星际法律的制裁……同时, 过于苛刻的法规法条一定程度上也限制了雄虫真正的权利,例如择偶权、生育权……”   这场演讲持续了进一个小时, 提早准备许久的泽西面对镜头侃侃而谈,一字不差地将提前写好的稿子背出来。   “以上便是我对此次议题的想法,今日我能站在镜头前, 要感谢所有支持我、相信我的先生们, 尤其是我的雌父伯力·艾比斯教授以及威尔逊上将、付林教授……”   泽西微笑着背出一连串伯力要求他背下来的名字, 只觉自己的嘴角都快笑得僵硬,才结束这样一个冗长而又无聊的会议。   一下台,24小时跟着他的助理立马迎了上来,十几个保镖负责拦住他的爱慕者和追随者,勉强自拥挤的虫群中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你真耀眼。”上车后,坐在驾驶后位上等待多时的伯力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对于他的称赞泽西只是不置可否,他放松身心陷进柔软的后座椅上,懒得没有骨头般缩成一团,毫无半分仪态修养,只懒懒地命令道:“我要喝水。”   伯力微笑着将水杯递过去。   泽西接过尝了一口,随即将水杯扔在地上,划拉一下溅在伯力价值不菲的手工皮鞋上。   “太烫了,我要喝冰的。”他的姿势不变,依旧是那副慵懒模样,只是眉毛皱起,眼神嫌恶,半分没有镜头前温柔善良体贴的模样,完全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与主星那些傲慢冷漠的贵族雄虫别无二样。   “不要任性,注意姿态,这里四处都有盯着你找你差错的摄像头。”伯力的笑容一时冷了下来。   恶心伯力是泽西每天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因此他对伯力的冷脸毫不在意,反而放松心陷进真皮车后座里,小指一下一下勾着自己的卷发,眼波流转。   “你不听我的,一会儿冯特将军的舞会就会发生一、点、小麻烦,比如全体雌虫同时陷入发/情期,或者一些别的不该曝光的事被登录在星网头条上……”   他的语调温软,仿佛在撒娇一般,然而每多说一个字,伯力的目光便多阴沉一分,最终变成化不开的墨,阴鸷黑暗。   “你很好,看来是时候该给你些教训了。”   对于他的威胁泽西连姿势都懒得改变一下:“你随意。”   伯力的拳头越攥越紧,晚上冯特将军的晚宴极为重要,帕夏主星有头有脸的贵族都会参加,况且他还安排了一出大戏,是以万万容不得丝毫差错……   “阿迪,把药拿来。”   司机兼任助理,同时也是伯力心腹的阿迪升上车窗,开启防窥系统,随后从密码箱里拿出一支药剂。   泽西见状皱起眉:“药效只有一个小时,不是说好在我去给……做精神疏导的时候用吗?”   他心里果然还记挂着那只雌虫!   伯力眼中闪过一丝阴冷,面上却不显:“为保万无一失,这个月先提前用着。”   他说完,便强硬地攥住泽西纤细的胳膊,缓缓将注射液推了进去。   这只药剂的作用很明显,能够提升这只雄虫的吸引力,除此之外药剂的后遗症还能使他的肌肉无力三天,方便控制他进行一些社交活动。   伯力原本的动作很粗鲁,故意让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雄虫尝尝苦头。然而这只手腕过于纤细柔软,仿若一捧雪,稍微用劲便会碎掉一般,不禁让他想起小时候那只拉着他衣角想要新书的小虫崽。   那时的泽西如此听话,在他的教导下从来不会忤逆自己……   带着不知名的心绪,伯力教授的动作越来越轻柔,金丝眼镜在灯光下显示出几分一丝不苟的温情。   末了他收回注射剂,从阿迪手里接过消毒棉球轻轻擦拭着那处微微泛红的肌肤。   等他再抬起头时,发现那只小雄虫已经不知何时睡着了。   阿迪贴心地关闭了车内灯光,光线骤然昏暗下来。睡着的泽西小小一只,完全陷入了柔软如云朵的真皮沙发中。他浅粉色的嘴唇因熟睡而微微张开,呵出湿润温热的气,小脸也睡得粉扑扑的,长长的睫毛静静垂下,在下眼睑打下几分阴影。   伯力注意到那眼底浓重的乌青,想起今晚即将上演的一出大戏,内心罕见地涌起些许愧疚的情绪。   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轻轻地握住了雄虫那只纤细瘦小的手。   ……   车辆缓慢行驶,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终于到了设置晚宴的庄园。   “先生,该起了。”阿迪轻轻推了推正在熟睡的泽西。   装睡了一路的泽西做作地打了个哈欠,假模假样地问他道:“我雌父呢?”   阿迪笑着将晚宴要穿的衣服递给他:“伯力教授已经先您一步进入晚宴了,他特地嘱咐让您多睡一会儿,说等时间到了再叫醒您。”   “哦。”泽西接过衣服,并不接阿迪的话。   他装睡了一路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伯力的同情和怜惜,看来他对伯力的分析是对的。   对于伯力这种控制欲极强又自负变态的中年雌虫,过于乖巧只会彻底变成他手里一个好用的工具,而要引起这种雌虫的怜惜,便只能在平时表现出七分笼中鸟的叛逆和挣扎,再在偶然时流露三分的软弱乖巧,这样才能一点一点拿捏住对方的心。   至于阿迪所谓的对他好,不过是鳄鱼的眼泪而已。   换好衣服,阿迪替他打开车门,泽西这才见识到冯特将军庄园的豪华。   毫不夸张的说,他能在这个庄园里迷路三天。   与他同一时间到达这里的还有星际之花米修斯,对方一下车便亲热地向泽西走了过来,拉着他的手一口一个“哥哥”喊得极其亲热。   泽西注意到不远处有记者正拿着摄像机在对着这边,不得已只好假笑着与对方装出一副好朋友的样子寒暄。   注射过药剂的后遗症使他浑身绵软无力,米修斯表面与他亲热,实则攥着他的手极其用力,指甲都掐进他的肉里了。   “哥哥应该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晚宴吧,一会儿要是找不到路可以跟着我们一起走哦。”米修斯一脸亲昵,圆圆的眼睛完成一个月牙儿,看起来体贴又善良。   “我只比你大半个月而已,你不用哥哥哥哥哥哥的叫我。”受不了那戳进肉里的痛,泽西用力地想挣脱对方的手,却不防被谁顺势推了一把,同时米修斯也在这撒开手,这一下就跌了出去。   完了这下丢脸了。   在意识到镜头灯光闪烁时,泽西内心不禁如此想到,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他丢的是伯力·艾比斯家族的脸,跟他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这么想着,他的内心居然还有些高兴。   正暗自窃喜着,泽西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磁性的声音:“你没事吧?”   一只布满陈旧疤痕的手出现在面前,对方鹰眉黑目,身形高大,正是本次晚宴的主角冯特将军。   而他的身边,正是面沉如水的伯力教授。   “谢谢,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泽西轻轻蹙起眉头,借着对方的手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地立在一旁。   他的身形与高壮的冯特将军一比实在显得纤弱,头发也因刚刚的摔倒显得凌乱,贴在苍白的脸蛋上,可怜又柔弱。   “将军?”可怜又柔弱的泽西动了动他被拉住的手,示意自己还被他牵着。   “抱歉。”冯特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歉意地放开他的手,随后引着在在场的宾客进去。   泽西跟在伯力的身后,临走前还被米修斯嫉妒而又愤恨地瞪了一眼。   “表现不错,你已经成功把冯特这个顽固不化的老骨头迷住了。”伯力对于他刚刚在门口的表演表示了嘉奖。   对此泽西只淡淡地撇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往大厅走去。   整个大厅灯光奢华,音乐优美典雅,鲜花美食应有尽有,来往的虫穿着打扮无一不是光鲜亮丽,奢靡华丽。   泽西带上假笑面具,被伯力带着周旋与各个有头有脸的贵族之中,一整场舞会下来愣是累得走不动路。   “我想去二楼休息室休息一下。”等送走上一位又矮又胖的上将,泽西面色不虞地擦拭着自己的手。   刚刚的吻手礼实在是让那个死胖子借机揩了不少油,目睹了一切的伯力偏偏一言不发,他只好强忍着不适勉强多寒暄了几句,这会儿心里简直恶心得不行。   “你累了吗?”不知道哪儿钻出来一个金发碧眼的雌虫。   一见对方泽西便惊喜地喊了出来:“埃文医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泽西,我很想你。”埃文先是向伯力行了行礼,随后才双眼亮晶晶地注视着对方。   巴不得泽西多结交势力的伯力识趣地离场,将场面留给这两个年轻人。   泽西带着埃文上了二楼,寻了个包间进去,便急切地问道:“东西你带了吗?快!”   “你刚刚被……了?”埃文一见便利索地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支注射器和一些玻璃试管来。   注射剂针头刺入雄虫纤细的手腕内,缓缓抽取出一管血。   “上次的分析成果出来了?”泽西从埃文的工具包里拿了棉球出来按住针眼处。   一提到这埃文便喜上眉梢:“已经有了眉目,初步提取出了些关键物质。”   “很好。”泽西转身从衣兜里掏出一大把厚厚的星币扔到埃文身上,“这是你这个月的报酬。”   “虫神在上,您真是我见过最慷慨的先生了!”埃文喜滋滋地接过星币亲了一口,随后将工具包收好,“那我先去将这管试管送到研究所了。”   “你去吧。”   埃文走后,奢华的包间一时安静下来。泽西按着疲惫地眉目坐在沙发布上发呆,不由想起了某只遥远星球的虫来。   正在这时,阳台上出来传来一阵响动。   他皱了皱眉,正准备去按桌上的摇铃,突然窗口出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玻璃猛得碎了一地。   哒、哒、哒。   不急不缓地脚步声传来。   一只抱着激光枪面戴黑色口罩的雌虫走了进来,照面便毫不客气地向泽西开了一枪。   这第一枪带了点猫抓耗子地悠哉悠哉,饶是如此浑身乏力地泽西仍旧有些艰难地堪堪躲了过去,同时按下包间的应急按钮。   不就意外的话,只要拖上半分钟,负责安保的虫便会到达这里。   那杀手一见他的所作所为,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看来鼎鼎大名的泽西先生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受这一遭?”   什么意思。   泽西想起伯力上午突然提早给他用的那支药,心中骤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来你已经知晓我的雇主是谁了。”杀手雌虫露出鲨鱼般白森森的牙齿,抬枪对准泽西,“那么,永别了——”   砰——   一旁的卫生间猛地发出一声巨响,一股熟悉的信息素味道传来,泽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这个味道,难道……”   卫生间的门轰然倒地,与此同时杀手也扣下扳机迅速朝泽西开出一枪。   子弹没入□□时发出一声闷响,伴随着激光烧灼□□发出的焦味,泽西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突然出现替他挡枪的雌虫。   “怎么会……”   子弹没入肩膀,穆云闷哼一声,浑浊的眼睛并没有去看他,反而将他揽在身后,注视着杀手雌虫。   他的情绪极不稳定,理智几乎完全丧失,完全凭借一股莫名的毅力克制住自己嗜杀的yu念。饶是如此,他宽大锋利的骨翼也牢牢将泽西互助。   “哦,我瞧瞧,帝国新晋明珠的地下情夫?”杀手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泽西见彼时护卫队还没赶来,心中渐沉,某种想法呼之欲出。   少倾,一直按兵不动地穆云先发制人,速度极快地向对方攻去。   “让我想想,帕夏的杀手出现在切塞上将的庄园内,意图刺杀切塞的议员兼雄虫先生,哇哦、这可真是个大新闻!”杀手兴奋地吹了个口哨,随即果断从阳台跳了下去。   “遭了,你快走!”某个想法在一瞬间闪过,恐惧猛然袭上心头,泽西忙推了穆云一把,望着窗台的方向。   穆云却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用陌生的目光注视着他,仿佛不认识他是谁。   他的情况实在是糟糕,泽西顾不得那么多一股脑将自己所有能调动的精神力注入他脑内,安抚几下,随后将虫拽到阳台边,“走。” 第82章   硕大的明月垂挂在天边, 穆云展开虫翼半悬浮在空中。   他垂眸望着泽西,眼神很陌生。鲜血源源不断地自他肩头涌出,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一般。   “跟我走。”穆云说。   泽西抓住窗台仰视着穆云。   月光下雌虫展开黑色虫翼的模样仿若古老传说中的恶魔, 而他则是放走恶魔的虫。   “你自己走吧,我不走。”少倾, 泽西垂下眼睫, 轻轻地说。   四下一时安静下来, 只能听到下面鼎沸的喧嚣声。   穆云仍是执拗地望着他。   “你走吧, 我不想再跟着你过东躲西藏的生活了,而且你都快彻底狂化了,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泽西已经听到了走廊外响起的脚步声, 他开始口不择言。   “现在的我已经拥有了金钱、权力,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如果被其他虫看到我跟你在一起, 这将对我的名声造成极大的影响, 你终究是切塞的杀手,而我身份敏感, 是帕夏的议员,不要阻碍我的仕途。”   “滚吧,再也不要来打扰我了。”   话已至此,穆云最后深深地看了泽西一眼。他的目光彻底被猩红占据, 最终转身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与此同时,砰地一声房门被暴力轰开。伯力带着护卫队赶到, 他看也没看泽西一眼,直接下令命护卫搜寻着房间。   “找什么呢?”泽西翠绿色的眸子冷淡地注视着伯力。   伯力极慢地打量着他,轻笑:“当然是在找某只老鼠了。”   “我怎么不知道这里有老鼠?”泽西不耐烦地看着他, “滚出去, 别来打扰我休息。”   “这可由不得你。”护卫队为首地雌虫直接抬起枪对准泽西。   “十分钟前, 冯特将军被帕夏的杀手刺杀了。”伯力慢悠悠笑道,“我们追寻着他的气味,找到了这里。”   “我没有见过什么杀手。”泽西矢口否认。   十分钟前穆云明明跟他在一起,当然不可能去刺杀冯特了。但他显然已经明白,如今的局面根本容不得他再辩解什么。   伯力得意无比地踱步到泽西面前,伸手捻了捻他肩膀上的血迹,轻声道:“小崽子,要跟我斗你还嫩得很,你身上可满是他的味道呢。”   泽西侧过头,厌恶地挥开他的手:“别碰我。”   他排斥的表情太过不加遮掩,伯力的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便被算计代替。   “你若告诉我他的下落,我们可以对你从轻发落;你若缄默不言——便等同于叛国。”   “叛国?”泽西嗤笑,“这不是正中你的下怀了吗?”   伯力费尽心机将他塑造成□□代表,又设局诱穆云入局,怕是巴不得他跟穆云走掉,好坐实叛国的名头,最终将□□一同彻底打压。   这也是他执意要让穆云走的原因。如果穆云一只虫的话,也许还有可能能够离开这里。   在见到穆云第一眼的时候,泽西便已经明白自己在劫难逃了——来刺杀他的杀手显然也是伯力安排的,同时他也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穆云,为的就是引他入局。   如果穆云没来,那泽西会在冯特的庄园里被杀死,作为□□杰出领导的冯特自然难逃问责,按照雄虫保护法甚至会被流放。   如果穆云来了,那么他便会被诬陷成冯特的刺杀者,无论泽西是否跟着穆云叛逃,他都会作为穆云的包庇者背上叛国的罪名。   作为□□的支持者,他身上的罪名足以造成政坛动荡。而伯力作为□□的暗中支持者,自然坐收渔翁之利。   这是死局。   切塞自由自在的鹰终是因为他被折断双翼、陷入斗争的漩涡中,难逃一死。   如果一切能重来,泽西想,他再也不想连累穆云了。   可惜一切都晚了。   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的响动,随即是雄虫的尖叫,大量军雌持枪前往那里,枪声激烈。   泽西牵挂着那只飞走的鹰,任凭伯力将手铐戴在了他手上。   两天后,他因叛国罪、非法使用药物提升精神力等级并隐瞒罪、雄虫干政罪等罪名被告上法庭,最终数罪并罚,成为星际法施行以来第一个被判处死刑的雄虫。   在他被处刑后的半个月,有关帕夏边塞非法囚禁雄虫并将其改造为镇压污染物的虫形兵器的丑闻轰动了整个星际,一周后切塞依照雄虫保护法开启对帕夏的国际仲裁。   当伯力等雌虫锒铛入狱时他才蓦然反应过来,如此声势浩大、严密的证据链,应当是已故泽西的手笔,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记忆的大厦轰然倒塌,汹涌澎湃的情感伴随着精神力狂潮席卷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泽西的身体仿佛被撕裂成两半,一半在帕夏的处决场里痛苦煎熬备受折磨,另一半在荒星的烈日下暴晒至脱水。   脑域里传来阵阵针刺般的剧痛,鼻侧是浓烈的血腥味,漫天黄沙扬在脸上,令他感到呼吸不畅。   如此煎熬了许久,精神力的海啸才堪堪止住,他没有睁开眼,然而铺展开的S级精神力却源源不断地向四周覆盖,宛若蛛网般笼罩这片荒芜的黄沙。   厚厚的黄沙之上,以他们为圆心,半径几公里以内均是层叠摞起的污染物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将这片黄沙变作地狱。   半虫半人的穆云牢牢将他护在身下,巨大的虫翼高高扬起、重重落下,一下一下凌厉而不耐地扑动着。   他完全虫化的眼睛已全然不见温情,唯有森冷残忍的狩猎光芒闪烁其中。   无需多言,泽西直接打入一道精神攻击,随后精神链霸道而强势地入侵他的精神湖泊,在其中搅弄起来。   穆云先是发出了一声痛呼,随后意识被搅弄,揉碎,重塑,最终同频,化作隐忍的欢愉。   没有虫族知道S级雄虫脑域开发到极致时能够拥有怎样恐怖的实力,穆云只觉脑中被强行灌入了大量不属于他的压抑而痛苦的记忆,千万个破碎的记忆碎片拼出了完整的事实真相,而为这真相大白的一刻,他们早已迟了一世。   残阳之下,狂风席卷着黄沙吹散这绵延不断的血腥之气,穆云俯身额头轻抵住泽西的额头:“我们走吧。”   “我的精神力有毒,你忘了吗?”泽西小心翼翼地问道。   穆云亲了亲他的眼睛:“我们可以不生虫蛋,那些都不重要。”   “请让我对你上瘾吧。”   让彼此的信息素彻底交缠,命运与命运交织,犹如蚍蜉与参天之树,菟丝花和曜日之花,再也离不开彼此。   “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件事早做。”泽西感受到湿漉漉的吻落在眉头、眼角、唇盼、锁骨,沿着往下延伸。   他轻轻喘了一声,道:“先好好地闹一场,然后咱俩度蜜月去。”   “如你所愿。”穆云自然对他言听计从。   一周后。   一个诡异的星际坐标悄然刊登在星际报纸头条上,便冒出此坐标处诞生了S级雄虫的惊天谣言,此消息一出便火速登上星网热搜。   当一切污浊之事被藏在暗处时,国与国之间的较量仅称得上是暗流涌动;而当所有赤裸裸的隐晦的小心思大白于所有吃瓜网友眼皮底下时,政客的每一个行动都不得不思量再三。   尽管关于S级雄虫的传言几乎没有多少虫相信,但仍旧有无数虫子对坐标点的海域趋之若鹜。更是由于该坐标点的难以寻找和复杂的地理位置,不少虫都自发组织在一起进行攻克。   尽管此处有着帕夏精密的军事防控,然而大量吃饱没事干生命漫长无处发泄精力的高等级雌虫自来水般组织在一起,半个月后成功抵达于此处的两国并发掘了藏在这片海域下的秘密,大量雄虫被私自豢养在此处,以此镇压帕夏边境的污染物。   对此,不久之后的切塞向帕夏发起国际仲裁,两国之间关系越来越紧张,并在处理这些雄虫的户口和国籍问题时爆发了激烈的矛盾,最终两国开战,新共和国成立。   再后来,关于这些雄虫的遭遇被编写进了历史书,时刻警醒着后虫,雄虫是星际的瑰宝,更具有独立的虫格,他们应该收到尊重,而不应该被看做虫形抑制剂或军事武器。   有关精神力毒素的解药也在开战后的不久便被研制出来,穆云发挥赏金猎人的余热混进研究所偷了解药,顺道顺了不少好东西。   “这就是你带回来这些羞耻东西的理由?”泽西脸色发红地指着桌上堆着的一堆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   【还在担忧您的雄虫提不起星趣?爱之歌口服液,祝您与雄主夜夜笙歌】   【密爱】、【柔畅】   ……   一堆从名字就能看出恶趣味的用品。   穆云一把拉住他的手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嬉皮笑脸道:“不要白不要,挨着试试呗。”   “等、等等,现在还是白天!”泽西瞪大水汪汪的眼睛欲哭无泪,“让我好好休息吧。”   “你休息就是了。”穆云亲了亲他的脸,伸手放下星际遮光板。   宇宙的星河荡漾,自此以后往后的余生当将如此星空般自由浩渺。   再后来,在一个青草爬满荒原、星光汇聚成河的边境星球晚上,X01望着熟睡中的宿主和宿主伴侣,身形一点点变轻盈,悄无声息地离开。   这是它的最后一个任务,来接它离开的是主神。   主神穿着宽大柔软的白袍,耀金色的长发柔软卷曲披散在身后。   “该回家了。”主神说着,随后向X01伸出手。   X01眨了眨眼,有些依恋地扇着小翅膀迎了上去。   “好,回家。” 第83章 番外.主神的肋骨   统领万千系统是很繁忙且枯燥无味的工作, 修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成为主神的,只记得无数浮动的星球,其中忙活其间的系统犹如流星, 在他的安排下驶向既定的轨道。   他见过太多各种生物丰富的情感,爱恨悲欢在他眼里渺小如尘埃, 只有无聊与枯燥日复一日的伴随着他。   直至有一日, 修心血来潮, 从自己庞大的数据库中分出一小部分, 制作出了一个稚嫩的、崭新的系统。   就好比亚当的肋骨衍生了夏娃一般,修用自己的数据创作了X01,理所应当的, X01应该属于自己。   这个年幼的系统精灵化形后有着与他如出一辙的金发,澄澈的眼瞳会孺慕地望着他, 里面全然是信任。   他送给X01的第一个礼物, 是金色的眼泪。   大多数系统没有感情,因此不具备哭泣的能力;而由他制作出来的X01情感丰富, 在获得他赠送的金色眼泪后,修时常能见到他眼中下起金色的雨。   他不具备任何成为出色系统的能力:他性格柔软,会共情,充满同情心, 除了可笑的“变变卡”以没有任何特殊能力,因此X01只能依靠修来获取能量。   换句话说, 这个由他亲手创造出来的系统离不开他,只能柔弱地攀附着他、仰望着他生活。   从前的绝大多数时候修都待在属于自己的伊甸花园里,这里阳光洒满草地, 鲜花簇拥满墙, 他喜欢对着一盘棋一坐就是一天, 宇宙的时光流逝与永恒的系统无关。   而在X01诞生后,一切都变了。   幼年时的X01会爬到他的膝盖上抓扯他的头发,会趁他沉思棋局时悄悄扰乱黑白棋子,会悄悄摘下庭院里的金色蔷薇花插进自己的头发里,会因为修的不理不睬而嚎啕大哭。   他成长的太快,自身充盈的情感无法与微薄的能量来源所匹敌,很快,从修身上分过去的能量不足以满足他的成长,少年的体型定格于此,甚至有时不得不维持孩童的模样。   “你该出去历练了。”修点着X01的额头说。   X01抱住修的手指,乖乖道:“可是我不想离开您。”   他的目光澄澈,在阳光的照耀下一览无余。   这句话触动了修,他望着满园耀眼的金色蔷薇,渐渐陷入了沉思。   他送给X01的第二件礼物,是他的半颗机械心。   机械心是修的能量来源,他早经历了无数个世界,完成的任务不知凡几,因此能源也挥霍不尽,分给X01一半显然不会对他自身有半点影响。   但关键之处在于X01要学会驱动这半颗心脏,换句话说,他需要自身历练、至少完成几次任务,熟悉这种能量转换方式。   于是在X01不舍的金色眼泪中,修狠下心驱使他离开。   如修所想的一样,情感丰富的X01任务完成得过于磕磕绊绊,他的内心过于柔软,不会使用半分强行手段,因此耗费了大量时间才完成了三个世界的任务。   在离开虫星那个野蛮的世界时,X01问他:“主神大人,爱是什么呢?”   这个稚嫩的系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成长了许多。   “你想做人吗?还是想做系统?”修反问他。   X01想起自己的几任宿主,尽管他们的故事跌宕起伏有太压抑的地方,但结局都是幸福快乐的,似乎做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修于是从X01向往的眼神中看到了答案。   回到伊甸园后,很快,充足的能量使X01的身体如抽芽般迅速生长起来,没多久便长至成人的模样。   他的金色长发来源于自己,眼泪和心脏也来源于自己。   修望着X01日渐觉得无聊的模样,如此这般想到。   于是修送给X01的第三件礼物,便是所谓的成人的试炼。   那是上一任主神创造的小境界,完成试炼的系统会获得转世成人的机会。   他封印了X01的记忆,并将X01送去了试炼的世界,由于担心X01在历练时会有危险,于是修便跟了去。   这些小世界一共有着爱、恨、悲、欢四层,只要X01能成功在这四层小世界里获得世界的认可,便可视作试炼成功。   至于怎样才能获得认可,修也没有答案。他把帮助X01获得世界认可视作一个任务,并亲力亲为地去完成。   他有时会变作X01阳台上的一盆花,当X01的指尖触及自己时便静静绽放;有时会变作X01肩头上的一只鸟,陪着他游历整片大陆;有时又会变成一座横跨野渡的沉默的桥,任由X01踩着自己路过。   X01总是带着带着他看不懂的神色,步履匆匆地走着。   他神色沉默冷淡,比起跟在那些宿主旁边时少了几分鲜活的情绪,也没有在修自己身边时那样飞扬的神采。   他独来独往,沉默地观看着身边来往的人影匆匆,从不掺入他人的爱恨悲欢中,走遍了每个世界的每个角落。   这样下去,也许他永远都无法完成任务。   有一天,修化出人形出现在了X01面前。   他问X01:“旅人,你在寻找着什么?”   “你是这个世界的神?”失去了所有记忆的X01问。   修点了点头,注视着他:“我可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此时X01俨然已经是个风度翩翩的青年,他静静地看着修,目光困惑闪烁:“我总觉得自己的心脏空落落的,可是刚刚你出现在这里,我又觉得自己的心满了。”   修于是想起他们的胸腔中跳动着同样的半颗心,他沉默了片刻,问对方:“你的愿望是什么?”   X01的手指绕了绕自己的金色长发,他悄悄望了眼面前高贵神仙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金色长发,有些赧然:“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吗?”   “是的。”修点了点头,温柔地注视着他。   年青人于是抿起一个好脾气的笑:“那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修沉默了,他想说,我们早就在一起了无数个岁月。   最后喉咙中的话语吐出来后却变成一句轻柔的问:“你要跟我离开这里吗?离开这里,就永远失去做人的机会了。”   X01捂着心口,皱眉道:“做人也没什么好的。”   他总觉得自己的心脏少了一半一样空空荡荡,对生活的一切都没有兴趣,像是丢失了一样珍贵的东西。   直到刚刚,他才突然感到这个心脏重新有力地跳动起来。   修于是满足了青年的祈愿,他带着X01离开了这个试炼小世界,重新回到了属于他自己的伊甸园。   回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X01的记忆开始复苏。他热烈欣喜地望着修,嘴上却又不满地抱怨他:“您应该多听听我的意见。”   毕竟没有人会喜欢失忆的感觉。   “是我的错。”修低头吻住他的嘴唇。   从此,一颗心跳动于两个胸腔内,肋骨与血肉相嵌合,密不可分,谁也离不开谁。 第84章 番外2.你推闪婚是种什么体验?   某论坛热帖:你推闪婚是一种什么体验?   1L:秒解码, 预感此贴一会儿会被yjj占领,先放个屁股【微笑】。   2L:你推不会是半个月前官宣今天就结婚的那位吧,那你们粉丝可以有福咯。   3L:还能什么体验, 蒸煮过得幸福就好,娘家人yjj永远追随!   4L:老婆粉已经哭一天了。   5L:笑死, 平时看yxw粉丝吹自家蒸煮是内鱼紫薇星下凡, 最后还不是傍大款嫁入豪门了?biao里biao气的装什么?   6L:看五楼发炎, 预感马上就会撕起来。   7L:虞家军还有三秒到达战场。   8L:【回复5L】啊行行行知道你家蒸煮又穷又丑没富豪要了收收味可把你给嫉妒的。   9L:【回复5L】你说的对, 但俞星微刚刚才拿了金蛇奖,不知道你家蒸煮这辈子有没有机会提名一次。   10L:【回复5L】你说的对,但俞星微刚刚才拿了金蛇奖, 不知道你家蒸煮这辈子有没有机会提名一次。   ……   以上重复近一百多楼刷屏后。   129L:歪题了吧,粉黑大战能不能停一停, 要不抬头看看楼主在说什么?   130L:本事业粉欣喜若狂, 嫁给hl了还怕没资源?我蒸煮事业的春天马上就要来了!   131L:纯路人,hl是谁?   132L:【回复131L】贺楼啊, 上过财经频道的那个。   ……   199L:笑死,我直言yxw也就脸还行,根本配不上hl这种食物链顶端的风云人物。   200L:不是吧财经圈还有hl毒唯?   201L:【回复199L】要你觉得配?我蒸煮与hl绝配顶配天仙配日久天长甜甜蜜蜜,轮得到你这个山顶洞人跳出来唱衰?   202L:第二轮粉黑大战即将开始, 下面有请双方辩手入场。   203L:笑死,又要吵起来咯。   204L:【回复199L】get不到星河是吗?这是正常的, 毕竟人与人的喜好不同,祝你现生愉快吧没品的东西!   205L:【回复199L】哪儿跳出来的酸鸡?   206L:【回复204L】星河是yxw和hl的产品名吗?我是看了深海玫瑰才粉上虞美人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英年早婚了【哭泣】【哭泣】   222L:【回复206L】抱抱心碎鱼粉, 快来加入我星河cp教, 这不就是妥妥的娱乐圈小说内鱼娇娇紫薇星x实力雄厚霸总现实版吗, 入股不亏!   223L.:我也是,超能get星河cp啊啊啊   224L:啊啊啊啊啊   225L:啊啊啊啊啊   ……   301L:他,是初入娱乐圈的天赋型新人,谁曾想因为过于张扬的美貌而树敌无数,一次酒会,柔弱可欺的他被意外下药,走投无路之际遇上了前来参加酒会的商业帝王……   302L:啊啊啊笔给楼上太太,求续写!   303L:太太饿饿饭饭!   304L:谁柔弱可欺?我问你呢谁柔弱可欺?【微笑】   305L:今年最大笑话,动不动就上wb发疯亲自下场怼黑粉的yxw柔弱可欺。【微笑】   306L:【回复301L】那我来个hl版:他,是沉浮名利场多年的商业帝王,本以为这颗浸淫尔虞我诈多年的心早已冰封,谁曾想那次酒会上,一只柔弱可欺的小白兔匆匆闯入了他的领域,至此,也闯进了他的心……   307L:好!好!好!我是土狗就爱看大灰狼x小白兔的戏码。   324L:你们都跟柔弱可欺过不去了是吧【擦口水】   356L:星河cp我磕了,有粮吗?   372L:回楼上,这俩平时风格差异太大了目前没有什么粮,不过有小道消息说yxw要跟hl上国内某知名恋综。   401L:好耶,蒸煮亲自下场撒糖!   402L:无人在意的角落,唯粉已哭晕进icu   412L:无人在意的角落,你们全都偏题了能不能看看卤煮的帖子在说什么,怎么就安利上了。   ……   【本帖已封,禁止回复】   作者有话说:   本文至此彻底完结了,郑重感谢所有追文的宝宝们,在此鞠躬。   新文《卑微舔狗逆袭手册》预计会在全文存稿以后才开,感兴趣的小天使们可以收藏一下,依旧是主攻文,伪修罗场轻喜剧。文案如下:   18岁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谢黎意外车祸,醒来后重生到了一个高中小胖子身上,并且还绑定了一个舔狗逆袭系统。   原身不受人待见,暗恋的男神也把他当做一个跑腿工具人,让他在室外四十多度的高温下出去跑圈拿外卖,最终中暑直接热死了。   于是系统开始鼓励他:“准备逆袭,上去舔吧。”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谢黎一脸茫然:“舔谁?舔什么?为什么要舔?”   系统说:“我是舔狗系统,你只有在毕业前把那三个气运之子中的一个舔到好感度满100,才算逆袭成功。”   此时的谢黎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哪三个气运之子?”   于是系统的大棒往人群中一挥,精准直指操场上的三个少年:   一个是好感度为-99的小辣椒,也是原身暗恋的男神,吊梢眉狐狸眼,鼻孔指人,就差没把不好惹写在脸上。   一个是好感度为-50的史前冰山,夏天的移动制冷空调,自带寒冰debuff,眼神都懒得给人一个。   还有一个是好感度为15的灰扑扑落水小狗,因为家里穷性格沉默瘦得像竹竿于是同样在班上被同学欺负。   对此谢黎抖了抖身上多出来的几十斤肥肉,决定一步一个脚印,逆袭从减肥开始。